《为祖国之崛起而穿书》作者:谢述宴 文案: 谢雁,时空局爱国频道管理员。 她的日常工作,就是进入各个世界,提升自己,加入那些奋发前行的年轻人中,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见证祖国的成长。 外交文里,从不学无术的大小姐,到心中只有祖国的外交官。 谢雁:时代变了,谈判桌上,我是你爸爸。 基建文里,从满脑算计的炮灰女配,到世界第一桥的建设者。 谢雁:从无到有,我们会完成让世界都为之惊叹的一流基建。 科技文里,从逃课打架的学渣,到沉迷动车的高铁建设者。 谢雁:我的心里只有两件事,学习和建设祖国。 …… 系统:[检测到宿主此刻最强烈的三种情感。] [分别是……爱国,爱国,以及最后一种——] [……爱国!] #我爱我的国家,并愿意为之付出我的一生# #崛起篇# “即便此刻是寂静的夜,我依然坚信,总有一日,黎明破晓,这个原本积贫交弱的国家会重现它的辉煌。 届时,九州同梦,万国来贺。 而那些在这条路上献出自己一生的人,将被后世永远铭记。” ——谢雁。 内容标签: 快穿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雁 ┃ 配角:下本预收《我向祖国奔赴而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国家级打脸 立意:以爱国的故事展开,女主作为见证者和建设者,讲述国家成长和发展过程中那些鲜为人知的精彩岁月,居安思危,不懈奋进,不忘历史,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作品简评: 本文以见证者和建设者的主角角度,讲述了国家成长和发展过程中那些鲜为人知的精彩岁月,从年代岁月,到现代基建,主角在建设祖国的过程中,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文章故事情节精彩,剧情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既有专业知识,又不枯燥乏味,人物角色鲜明,各具特色,和文中角色一起体验不同的超凡人生,见证祖国辉煌岁月! 第1章 外交风云1 谢雁在时空局的编号是09,在别的管理员接到大量虐文、女配文、甜文、沙雕文任务,并在里面愉快谈恋爱的时候,她被分到的是——又红又专的爱国文。 原本这份工作很轻松,这类文并不多。 没想到近日来,爱国文的数量暴增,而作者水平参差不齐,已经影响到了其他时空。 于是,她进入各个世界,加入其中,和建设者们一起,努力为建设祖国添砖加瓦。 按照系统任务的标准来说,只要改变她所穿角色本身的悲惨命运,见证文中国家走上正轨即算成功。 她进入的第一篇文叫做《尊严只在剑锋之上》,乍一看以为是搞冷兵器的,其实是外交文,开篇剧情过后,由于作者对人物塑造不够好,后面主角的人生走向一塌糊涂。 文中主角和她同名,叫谢雁。 这也是穿书要求的规则之一——想要穿书就要和被穿角色同名。 这条规则也导致了有一段时间,替身频道里全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那位管理员07一个人既是暴君的妖妃替身,又是霸总花钱雇来演戏的心尖宠,还是残疾少年的白月光代餐…… 众所周知,时空频道经常崩溃,所以有一天系统BUG后,那些男主都穿到了一起,于是,管理员07被调到了修罗场频道工作。 说回这篇外交文。 主角谢雁是个娇小姐,父亲是上海日复大学校长。 作者为了写出人物成长轨迹,特意给谢雁设计了一个糟糕透顶的人设和开局,但问题就在于——作者没有能力将这样一个被母亲宠坏的小姑娘如何找回自我,如何成熟坚强的过程写出来。 心上人在瑞国留学,得知父亲的朋友要来这里的大学做访问,她立刻想方设法,跟了过来。 正好,华国的使团也在出使瑞国。 彼时华国刚刚成立不过五年,国际上对华国的承认度并不高,这是华国使团第一次以大国的身份参与位于瑞国的会议,无论是国内,还是使团的所有人都高度重视。 谢父的朋友,除了在大学做访问和学术交流以外,也曾去拜访过使团——当然,原角色没去。 不仅没去,而且还一门心思放在别的事上。 原角色语言不通,但因为谢父朋友的关系,能接触到一些语言系的学生,她托人辗转多方打听,知道心上人每天下午都会出校,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去门口等他。 “心上人”叫常白书,常家和谢家有点关系,但关系不大,这个年代想要学真本事的,都是去东边或者那几个大国留学,他来瑞国读修辞学,平时也没多少心思在学业上,反而十分热衷于社交。 常白书塑造人设是一把好手——清风霁月,君子风骨,随手一写就是浪漫小诗,其实都是在国外诗集上抄下来的。 在国内的时候,他就把包括原角色在内的好几个学妹迷得不行,还“特意”给原角色写了一首小诗,勾的小姑娘以为两人已私定终身,一定要等他回国。 在这个年代的华国,尽管男女之间没有海誓山盟,但一首暧昧小诗就足以代表一切。 常白书来了国外,目标立刻放在了异国美人身上,鱼塘里养的其他鱼,包括原角色,被他彻底抛之脑后。 可他没想到,谢家这个被自己吊的最厉害的大小姐,竟能从国内追到自己面前来了! 这年头要出国,不是留学就是公派,以原角色的水平,怎么可能来这里! 评论区刷起了一排剧情不合理。 但也因此,他和谢雁相遇的画面一度变得很尴尬。 她穿着一身小白裙子,精心打扮,满心欢喜,却被眼前的一幕打了个措手不及。 常白书,那个说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此刻正殷勤地挽着一个异国女人从校门口走出来。 她手里还捧着两杯旁边买的热咖啡,原本是给常白书准备的,但现在看来,咖啡少了一杯,人多了一个。 她快步上前,想要问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常白书心里有鬼,以为她是要做什么,便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这一下,谢雁手里的咖啡洒在了女人和她自己身上,见到这个场景,常白书脸一下就黑了。 对他而言,谢家固然厉害,但怎么比得上洋小姐? 玛丽安是从利国来的,在学校里人气也不低,能同意和他一起去共进晚饭,还是他追求了多日的结果。 这一下好了,被谢雁一搅合,别说进一步发展关系,玛丽安小姐肯定会因此生气,谢雁也太丢人了! 好在谢雁不学无术,也不会说英文,否则不知道一会从她口中还要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常白书先一步抢了她的话:“谢雁!这里不是你家,这是瑞国!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和礼仪?赶快给玛丽安小姐道歉!” 他一边斥责谢雁,一边用手帕给玛丽安擦袖子,玛丽安用英文说了几句“她是谁?”“天哪,太没教养了,我的上帝……”“你不认识她?那她还这么疯狂!”。 谢雁听不懂玛丽安的话,只能看着常白书,“你,你和她什么关系?” 常白书冷静了些。 他知道两个女人语言不通是自己最大的优势,于是诓骗谢雁说,“玛丽安只是我的同学,我和她是在交流两国文化,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想法来揣测我们?……赶快道歉!我是为了你好!若是换做别人,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可我见你挽着她……” “这是利国的礼仪!你也太封建了!国外和国内不一样,朋友之间也经常这样的,你难道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些,可是谢雁见常白书对玛丽安露出的表情,分明就是当年给自己送诗时的表情。 她虽然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女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但常白书这样说,让她开始怀疑自己。 她忽而也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常白书,做了错事。 这里不是荒郊野外,周边有不少人走过,对着三人指指点点。 常白书听得懂那些人说的什么,脸色沉了下来,他也不想和谢雁多呆,只想让她赶快给玛丽安道歉,然后自己带着人离开这里。 管理员09就是在这个时候,彻底加载完整个世界的信息,并且开始掌控谢雁这个角色。 很显然,原角色被渣男PUA的厉害,带入她的视角,能把死人气活了。 除了世界信息以外,一同加载的还有系统和评论区。 [评论区:能出国的都是精英,这还能让人欺负了?] [评论区:听说这文崩了,把女主写的超级无脑,慕名前来刷负,后面怎么锁了?] [评论区:好像在修文吧,会一点点放出来的。] [评论区:??第一次追完结文追的和连载一样。] “还不道歉?”常白书的脸都快由黑转红了,再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公开处刑一般,而玛丽安也在用嫌恶的语气问他“这真的不是你的朋友吗?”“没想到你居然和华国女人来往”。 常白书急声用英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绝不可能喜欢华国女人!” 玛丽安的衣服是脏了,但咖啡没泼到她身上。 反而是谢雁,左手红肿了一片,她低头皱眉看着自己的手。 谢雁:系统,我能看后续的剧情吗? 常白书的狺狺犬吠她毫不在意,原本就不是她的错,是常白书推攘的她,要道歉,也应该是常白书道歉。 她只想知道,目前角色状况如何,后续有什么任务。 系统:抱歉,下章被锁了。 谢雁:? 系统:由于作者所写“谢雁”一角人设崩坏,不符合审核标准,所以被锁了。 谢雁:?? 系统:所以才要你来修文。 谢雁:我没有金手指吗? 系统:有的,稍等。 她懂一些英文,虽然并不专业,刚才常白书说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 一边安抚玛丽安,一边以谢家的面子为理由,强迫原角色道歉,但同时还没有放弃原角色这条鱼。 谢雁:还没好吗? 系统:[系统追文去了,请稍后] [评论区:笑死了]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哈你一个系统追什么文啊喂!] [评论区:好家伙,代入感很强,已经开始想帮系统追文了。] “谢雁,你也不想给谢家丢脸吧?刚才玛丽安问我你是谁,我都没脸说你是谢叔叔的女儿,你——”常白书仗着玛丽安听不懂中文,虽然说着劝服的话,但语气和神态全是趾高气扬的气息,他正准备再加把火,却猛然发现面前的女生目光变了。 她的眼眶还因为刚才的委屈而红着,但目光却变得冷漠锐利,仿佛有一把刀藏在里面。 如果说刚才她是团棉花,那现在就是闪着冷光的剑刃。 他竟被这一眼看的不敢说话来。 “常白书,你还是不是男人?” 一个年轻男声在旁边响起,用的是英文。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五官清秀,胸前挂着一个黑色相机。 他鼻梁有些高,眼睛格外好看,浑身透着一股精神气,远比常白书看着有劲头。 谢启凌,谢雁的堂哥,如今也不过二十二。 谢启凌是国内红华社的记者,这次随使团来,随时跟踪报道多国会议的进度。 他知道自己家这个堂妹被常猪油蒙了心,早在国内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诫过她,常白书常常约别的女学生在树林读诗集。 所以这次谢父拜托他照看同样出国的妹妹时,他答应了,没想到刚来就碰见这样的场面。 谢雁恋爱脑,常白书说在小树林那是学术交流,她就信了,还美滋滋地被一首“ 你微笑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而我知道,为了这个,我已经等了很久了①”给哄的团团转。 谢启凌当时差点破口大骂:“你但凡多读点泰戈尔,也不至于傻成这样!” 怎么都劝不回头,家里人也拿她没办法。 “怎么回事,又来一个华国人?你不是说你来往的圈子都是利国上流社会吗?”玛丽安的眉毛也紧紧蹙了起来。“和这个女人一样,他们都是没素质,没知识的野蛮人,约翰,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真的不认真这两个华国人,你给我点时间,我让他们道歉。” 常白书中英文在线切换自如,转头朝着谢启凌恨了一眼,“多管闲事!” 他见着谢启凌,不仅丝毫不怕,还又多了几分底气。 因为他知道,谢雁在自己面前或许还会耍耍小性子,但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是维护他的,谢启凌来的正好。 常白书便转头,看向谢雁,以退为进,又当又立:“你堂哥竟然如此对我,今后我们也不必来往!我常白书顶天立地,无端端受别人辱骂,是男儿也忍不了!” 完了, 谢启凌还没来得及替她出头,就听常白书这样说,他怎么能想不到一会谢雁的回复? 那必然是站在常白书面前,说一切都是自己自愿的,常白书是好男人云云。 谢雁终于开口了。 谢启凌想拦,没来得及。 于是他就听见这位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全谢家公认的恋爱脑堂妹,用极其冷淡的语气,无比流利的英文,回怼了过去。 “教养是给互相尊重的人看的,对那些颠倒黑白,倒打一耙,高高在上,甚至在二十世纪还歧视他国人民的人,它,不,配。” [评论区:卧槽!爽了!] [评论区:和我之前看的不一样啊!] [评论区:太刚了!!!草草草!负分能撤回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泰戈尔《飞鸟集》 ②世界和国家均为文中世界。 ③有系统,有金手指,也有女主自身的能力和努力,介意的慎入!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本文日更! 专栏有下本预收,感兴趣的可以收一下~ 《我向祖国奔赴而来》 若能把握自己的人生,她会毫不犹豫地踹开那些渣男贱女,选择向祖国奔赴而去。 “我不是谁的附庸,也不是谁的从属。 我便是我,我走我的路,这条路即是为国之强盛,而奉献我的终生。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我与祖国,前途似海,来日方长。”① ——谢雁。 【①国球无双】 被设计残废,年少夭折的天才乒乓球远动员——世界冠军 “总有一日,我会身披红旗,让国歌在世界面前奏响。” 【②逐梦九天】 被凤凰男家暴后,又被设计抢走所有财产的年代文女主——航天设计师。 “九重天宫不再是神话传说,而是华国自建的天外奇迹。” 【③穹中焰火】 眼看着祖传技艺断代失传,却只顾追星的恋爱脑私生饭——焰火艺术家。 “烟花不仅是昙花一现的辉光,更是惊艳世界的穹中焰火。” #我与祖国双向奔赴# #盛世篇# 第2章 外交风云2 她用的是英文里的“它”,显然是用对等原则回馈了一下,没把对面两个当人。 在刚才谢启凌过来的时候,系统的金手指终于加载完了。 首先是一个系统空间技能的商城。 1.国际标准问候语[免费] 2.国际常用语言(英语、俄语、法语): (初阶)[10爱国币] (高阶)[100爱国币](一九折限时促销中) (大师)[1000爱国币] 3.小语种通用(全语种任选)[200爱国币] 4.过目不忘[1000爱国币] 5.盗号功能[1000爱国币可开通] …… 商城里的东西五花八门,从语言到技能一应俱全,价值也不定,还有一个搜索功能,可以直接检索需要的技能。 但除了第一项以外,所有的技能都需要爱国币购买。 谢雁:我怎么获得爱国币? 系统:完成任务,达成成就,或者靠读者订阅和打赏。 随后,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信息。 [管理员09的爱国币账号] 总打赏:0 总订阅:19.99 账户余额:19.99 谢雁:…… 按照千字三分都归管理员账户来算,说明此刻有六百六十六个半读者正在评论区等着刷负骂她。 谢雁:购买[国际标准问候语]和[国际常用语言](高阶英语)。 系统:购买成功!账户余额:0.99 高阶英语直接就花光了账户的所有钱,如果不是限时打折还买不起,购买技能后,她才发现,所谓[国际标准问候语]全是国际祖安话,能用各种语种把对方从头到尾问候一遍都不带重样的。 但现在来说,更有用的是高阶英语,至少这技能能让常白书和他那位小姐同时听清楚她的话。 而常白书也被她这一口流利的英语惊到了。 如果谢雁早就学会了英语,那刚才他岂不是像个小丑一样,他说的所有的两面派的话……她都听懂了?! 也是,如果她要出国来找自己,可能会找人恶补外文,但是——她也太聪明了吧?当时怎么没发现? 不止常白书,就连谢启凌也没想到她能说这种话。 即便是英语好的人,口语也不一定有她一半流利,常白书都还带着些口音,但谢雁的话,不仅逻辑清晰,而且回击有力,不带一个脏字地骂了对面不是人。 “哥,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她还在消化系统传来的人物剧情,这次的多国会议,远比面前这个渣男更值得她花时间去关注。 不只是她,全华国的人民都期待着使团的表现。 谢启凌看着谢雁离开的背影,有点怀疑自己刚才在做梦。 “谢,这就是你和我说的那个傻瓜妹妹吗?” 旁边的颠国记者布拉德利是谢启凌的好朋友,此刻也忍不住赞叹道:“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你是‘言不符实’啊!” 而一旁的常白书还在面红耳赤地和玛丽安解释。 “我的天哪,刚才她是蔑视我吗?一个华国人竟然也敢这么说话?约翰,你说过你从小就是利国长大的,为什么他们会认识你?而且,你的中文说的很流利,天哪……” “不是这样的,玛丽安,你听我解释……” “滚开,离我远点!” [评论区:还约翰呢,出了个国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评论区:坐等着女主打脸渣男!!] [评论区:女主之前居然会喜欢这种人?太极品了] ** 谢雁回了住所,关上门,换了身衣服,开始梳理现在的情况。 谢父的朋友,叫陈一余,是国内有名的翻译学家,这次来瑞国大学交流学习,谢父能同意她来,除了因为她闹的厉害以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能让她感受一下国外大学的学习气氛。 跟着陈一余,进行一下熏陶,总不会出事吧? 可谢父没想到,陈一余全天就没找到谢雁人。 他又有学术任务在身,腿长在谢雁身上,实在是管不住。 而此时的情况也不轻松,华国刚刚建立,除了北边的苏国及几个盟友承认了华国,与其建立了外交关系以外,世界上更多的国家,并不承认华国的存在,从刚才玛丽安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全都是鄙夷和歧视。 如果不是刚刚过去的立国之战让全世界见识了华国的力量,恐怕这次会议也没有华国的位子。 这次多边会议虽然选在瑞国,邀请了十九个国家参与,但其实是世界上几大国的碰面,主要目的就是解决立国之战后的半岛问题。 这也是华国建国后,第一次以大国的身份出现在国际会议上。 她和国内所有人民一样,更关注华国使团的情况。 至于常白书,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华国来此想要解决的半岛问题并不轻松,苏国支持北半岛,和苏国对立的利国支持南半岛。 华国和苏国联盟之后,也就成了利国的心头刺。 这次利国来参与会议,完全就是来搅局的,他们不想直接对线强大的苏国,只能把矛头对准新成立的华国。 参会国大多都是利国的盟友,包括颠国和兰西国,其他小国大多也一直站在利国一边,华国势单力薄。 “在?”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谢雁起身拉开门,见谢启凌靠在墙边,他收回敲门的手,侧着身子问她:“不是一个人回来,偷偷躲在这里哭?” 谢雁转身走进屋内,坐了下来,“该哭的是常白书吧,看起来那位玛丽安小姐和他的春情,被刚才社会主义的咖啡一泼,就散了。” “失恋了?” 谢启凌坐在她身侧,伸手捉了她的手过来,从兜里掏出烫伤膏,抹了点上去,“我听着有点酸呢?” 谢雁看着他低头上药的认真样,她说:“我是认真的。” “常白书这个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没尊严没骨气,玛丽安也让我看见了,在外我们华人是什么地位,受什么样的眼光看待。” 所以,她才更要努力学习,提升自己,将来为祖国的发展做贡献。 “你放心,以前是我脑子不清醒,遇人不淑,现在我明白了,他喜欢别人,就让他去祸害别人去。” “没想到让你来,还成了件好事。”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谢雁,“你什么时候学的英文,为了他?” “不,” 谢雁说,“从今天起,我做任何事都和他无关。” 不像是气话,她的语气很冷静,似乎真的要和常白书完全割裂开关系。 谢家子嗣不多,他们从小就一起长大,他没想到妹妹受常白书这么一刺激,脑子变好了。 “所以呢?” 谢启凌问,“当初是你吵着要跟着来的,现在要回去?” 谢雁一笑:“回去?才刚开始呢。” 她这次,真的要和谢父想的一样,进行学术熏陶了。 虽然系统有金手指,但只是解锁了基本的语言技能,就像是一个入门的学生,以最快的速度打好了基础,而之后的运用,则需要更多的锻炼。 [评论区:!!搞事搞事!] [评论区:踹开渣男,走事业线!] [评论区:冲冲冲!!] 谢启凌刚给她被咖啡烫伤的地方上好了药,外面就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走廊传来咚咚的,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随后是敲门声。 谢启凌打开门,来的是酒店的服务员,说同行的陈一余先生,有急事找谢雁。 两人到了大堂门口,却见到了不一样的阵仗。 陈一余今年六十岁,穿着中山装,面相瘦了些,但气质沉稳,他看见谢雁来了,问,“刚才,你真的跑去找常白书了?” 常白书这人,在学校里他见过,心思不正,但谢雁连家人的话都不听,他一个叔叔,也干预不了,只是恨铁不成钢。 而在场的不只是陈一余,还有玛丽安和她的父亲乔纳斯。 不过让谢雁没想到的是,常白书也坐在玛丽安旁边,正在温柔地安慰着佳人,“你放心,这次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看来,常白书是被他们父母当成工具人带过来的,否则以刚才临走时她听见的对话内容,玛丽安不会多看他一眼。 此外,还有数个记者媒体,站在角落举着相机,等着看好戏。 谢雁一瞧这阵仗,就知道对方寻仇是假,搞事是真。 对方纯属借机发挥,即便没有今日的事情,他们也会找别的理由攻击华国,对于利国来说,只要有料,就不遗余力地黑,没有料,就制造黑料。 对方费心的是还邀请了多国的媒体记者,想要让他们在全世界面前丢脸。 这是什么事件,有什么来的必要?对他们来说,只是八卦消息而已,但乔纳斯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硬是找来了不少人。 谢启凌在人群里见着自己的好友布拉德利,凑过去小声问:“你怎么也来了?” “乔纳斯竭力邀请,别人都来了,我不来是不是不合适?” “我觉得挺合适的。” “……说实话,虽然我不是胡乱报道的记者,但乔纳斯敢把我们也叫来,肯定是想好了怎么发酵事件,他们的媒体肯定也准备好了,” 说完,布拉德利还是道,“谢,这次发难可不简单,你还是担心你的妹妹吧。” 人到齐了,乔纳斯作为一个“替女儿找回公道”的好父亲,也是时候开始表演了。 谢雁换了身衣服,没穿裙子,穿了修身的风衣,目光并不躲闪和惧怕。 乔纳斯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 按照常白书说的,谢雁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面对这么多人,怎么会一点都不害怕? 谢雁听了几句,大致明白了乔纳斯的意思。 在他们的叙述角度里,是自己用咖啡泼人,事后不道歉就离开,而一切都是因为她“嫉妒”玛丽安。 陈一余想要保她,但如果事实真是那样,他也不会颠倒黑白,毕竟以原角色以前的性格,她真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谢雁说:“我不嫉妒她,我还要祝福她和常白书。”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 [评论区:夺笋啊,笋都被你夺完了] [评论区:笑死,高情商祝福] 陈一余:“?” 乔纳斯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有这么多人在场,你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做的事,但你伤到了我的女儿,任何一个有教养的人,都应该为了她的所作所为而承担责任。” 你不道歉,你就是逃避责任,就是没教养。 这就是乔纳斯的强盗逻辑。 陈一余忽然接过话。 他是站着的,乔纳斯和玛丽安是坐着的,但老人的眼神和气场,却比任何人都稳,“你们说完了?既然是来兴师问罪,也不该是一场独角戏罢?你们的话,是单方说辞,判断事情的真相,总要听完别人的话才对,否则,你们也不会找来了。” 他回头问谢雁,“他们说的对不对?” “当然不对,” 谢雁回答。 陈一余看向谢雁的眼睛,而她也毫不胆怯地迎了回去。 陈一余阅人无数,自然知道这样的表情代表着什么,虽然不知道谢雁是如何清醒过来的,但他愿意相信她,让她自己来讲讲。 “那好,你把事情的经过,给乔纳斯先生讲一遍。” 乔纳斯趁机打断,“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不——” “乔纳斯先生,请您保持安静。” 陈一余的这句话,已经算是严厉了。 他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乔纳斯的这个念头让他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而抓住这个停顿的是谢雁。 她伸出手,露出自己受伤红肿的地方:“事实就是,当时常白书主动推了我,咖啡撒在我身上,我受了伤,不知道玛丽安小姐的伤口在哪里?如果要道歉,是不是应该让那个对我动手的人道歉?” “你说对吗,常白书?” 常白书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乔纳斯要的是他的道歉吗?他算个什么? 在他告诉玛丽安的故事里,他是个经常去利国,和利国上流社会来往颇深的半个利国人。 乔纳斯要的也不是谢雁的道歉, 乔纳斯要的是华国翻译家陈一余的名声。 一个自己就和华国撇清关系的男人,他并不在乎,谢雁是谁家的女儿,也和他没关系,媒体并不会关注两个小人物的故事,他们只对陈一余感兴趣。 和陈一余有关,就能有热度,这件事,就有炒作和放大的价值。 然而他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事情的重点和经过说清楚,尤其是伤口的事情,玛丽安只是脏了衣服,她却有实打实的伤口。 伤口,就是证据。 有时候,一个简单的证据,在配上语言的力量,足以掌控全局! 一瞬间,他们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乔纳斯的自大,让他完全没想到会出现翻车的情况。 四周也响起了议论声。 这简直是大新闻,利国的惯用技能泼脏水——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没想到如此直接地被揭穿。 这里的记者,除了乔纳斯买通的一些记者以外,大多数都是别国的记者,他以为稳打稳扎的一次炒作,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早知道就不为了扩大事态,找上门来,自己关着门写完黑料报道,发出去就行了。 可如今的乔纳斯已经骑虎难下, 后悔也晚了。 该死的约翰,他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乔纳斯甚至开始怀疑,约翰是不是对面派来陷害自己的,否则为什么给他们提供谢雁的假情报? 没脑子的傻姑娘—— 我看他才是没脑子的! 局势反转,乔纳斯找不到反击的方法,谢雁反而掌握了发言的主导权。 “感谢乔纳斯先生,您找这么多记者来,替我主持公道。” 她遮住伤口,话里有话,“那么现在,是不是该让真正该道歉的人道歉呢?” 第3章 外交风云3 弃车保帅。 更何况,常白书也不算乔纳斯的车,顶多算个路上捡来的工具人。 “对不起,” 常白书迫于压力,只能开口,“是我……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谢雁,撒了咖啡,这完全就是一场误会。” “误会?” 乔纳斯准备撤了,玛丽安却并没有跟上他们的思维,在她看来,这就是父亲替自己出头,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怎么能就以误会散场? 那岂不是显得自己一方无理取闹吗? “的确是在意外中弄伤的,”常白书白净的脸上没了血色,他哪敢撒谎,只能说的模糊——谢启凌和那个外国记者当时都在场看着,是他把咖啡碰洒,烫伤了谢雁。 当时自己怎么没注意到玛丽安只是脏了衣服,而谢雁却是实打实受了伤呢! “可是,可是——” 玛丽安站起来,指着谢雁,“除此之外,她还侮辱了我!” 谢雁笑了,“玛丽安小姐,既然你如此气愤,那请您复述一下,当时我说的是什么?” 玛丽安冷笑道:“你说,教养是给互相尊重的人看的,对那些颠倒黑白,高高在上,歧视他人的——它不配!” 主语用的是“它”,岂不是骂她不是人? 谢雁一摊手,“看,我并没有说您就是这种人,若是您默认为我在骂您,是否是您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在颠倒黑白,自己歧视了他国人民呢?” [评论区:我骂我自己] [评论区:女主:请你用我的话再骂一遍你自己] [评论区:公开处刑现场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评论区:自己送上门来挨骂可还行,绝了!] “而且,刚才的事实是什么样的,我已经说了,你们的人——常先生,他也说了事实是什么样的,和乔纳斯先生说的似乎并不一致。” 谢雁反问,“那这算不算颠倒黑白呢?” 乔纳斯:…… 到底是谁把这个猪一样的队友选进来的? 好像是他自己, 那没事了。 既然这件事说不明白了,从公义和道德上他也完全怼不过谢雁,只能内涵道,“一个不被承认的小国,你们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女儿说这种话?就连你们的部队第一次进入首都时,都开的是我们利国的车,用的我们利国的武器!我想,你们连制造自己武器的能力都没有!” 陈一余听到这,也觉得对方有些过分了。 但在他之前,谢雁就无缝连接地回怼了过去。 “这次会议,华国是受到邀请来的,不是您即世界。而且,当时部队进城之所以带的是利国的武器装备,是因为那是战利品,是我们缴获的。” 华国的确是穷,现在没有能完全自己制造的武器装备,但谢雁知道,很快这些都会有的。 那些武器大炮,是胜者的象征,是华国缴获的战利品,是提醒利国——他们战败了,被他们看不起的华国,一次次狠狠打了脸! [评论区:我主动打脸我自己] [评论区:敌军疯狂送人头笑死我了] [评论区:好家伙,极限反杀] 系统:恭喜宿主解锁成就[反将一军]! 谢雁看了眼成就的系统。 [反将一军] 说明:面对乔纳斯的嘲讽和指责,直击对方要害,两极反转,将乔纳斯想要制造黑料新闻的阴谋彻底粉碎,反将一军! 奖励爱国币:50 附加属性:语言能力+15、思维能力+5、记忆能力+5 果然,和系统鬼一样,达成成就可以获得爱国币,以及提升人物基本属性。 而这边,让乔纳斯最气愤,也是最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竟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华国小姑娘怼到说不出话来。 这原本叫来对付对方的记者,此刻成了他自己脚上的刺!一脚下去,皮开肉绽! “事情也弄明白了, ” 陈一余说,“乔纳斯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许久,乔纳斯才吐出一个单词,“没有。” 他带着同样憋了一肚子气的玛丽安走了,常白书——自然被他从此拉黑,工具人,也得是对付别人的,到最后成了对付自己的武器,那还不如扔了。 临走时,常白书经过谢雁旁,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她没穿方才那件小白洋裙,换了身米色的风衣,双腿纤细好看,纤腰盈盈一握,目光却冷漠而锐利,反而有了种他从未见过的魅力和吸引力。 但谢雁没有看他一眼。 常白书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谢雁以前对他的崇拜和追捧不知被她藏哪去了,好像他是个陌生人,看来是真生气。 也不全是陌生人—— 她还说了句,“祝你和玛丽安幸福。” 常白书:……你说气话。 罢了,先把玛丽安安抚好,谢雁天真单纯,现在肯定是再和他怄气,他事后再多抄几首泰戈尔的诗好好哄一下就行。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再往后,自己连和谢雁多说几句话的资格,都已经没了。 记者也散了,谢启凌回去继续工作,陈一余单独找谢雁聊了一下。 他问, “你真的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谢雁说,“我想和您一起学习外文。” 有的人失恋后会因为巨大的刺激,性格完全转变成另一个人,但既然是好的转变,陈一余作为谢雁的长辈,也乐于见到这样的变化。 “你的性格,可不适合做文献翻译,” 他摇头笑了笑,就刚才面对乔纳斯和记者的那股劲儿,“你啊,就适合做高余南他们的工作!” 要让谢雁安心下来扎书堆? 至少以刚才他看到的情况来说,太难想象了! 高余南,是这次使团的副代表,也是陈一余的好友。 陈一余说的工作,是成为祖国的发言人, 面对谣言,及时澄清, 面对污蔑,有力反击, 将祖国的声音,传递给全世界,让更多的人了解华国! “这是我的目标,也是我的理想。” 谢雁说,“不过,我的外文学习刚刚起步,陈叔叔要多费点心了。” “意思是,接下来的这几天,我能找到人了?” 前几天,她到处打听,还花钱找了个当地的翻译,帮她找常白书。 谢雁一笑,“不仅能找到人,而且随叫随到!” ** 谢启凌非要拉着谢雁给家里回封信,说是妹妹脑子里多年来淤积的水终于排掉了,如今替谢家争了口气,开始跟着陈叔叔专心学外文。 谢雁知道他是刀子嘴,这件事假使报道出去,家里人看见了,就能知道她在瑞国受欺负,写这封信是叫他们放心的。 在信寄到上海之前,先抵达谢北手中的是一份报纸。 ——不止华国的报纸,此次参会的十九个国家,有近半的国家媒体都报道了这件事——除了利国自己的媒体,静默无声。 这件事有趣的点不在于事件本身,而在于事件背后代表的含义。 这显然是乔纳斯故意挑起的事件,却因为对对手的错误估计而翻车了,小报上对这件事,更多是八卦性、故事性的报道,大点的媒体,总会做一番阅读理解。 国内外报纸横飞,瑞国的多边会议也在国际的关注中拉开了序幕。 期间,高余南带着王春秋来拜访过陈一余。 王春秋四十多岁,面色红润,性格温和而谨慎,高余南不同,他更加强硬,但不偏激,和陈一余聊了一会,谈到谢雁和报纸上的事情。 “这个小姑娘,可真能说,” 王春秋感叹,“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比她大胆!” 陈一余摇头,“这几天埋头书堆,认真练习外文翻译,我让她做的工作,完成的比谁都快,以前这么没发现,谢北的女儿在语言上有这种天赋。” 他只能归结于以前谢雁沉迷恋爱,无心学习,现在走上了正途,智力用在了该用的事情上。 早该如此! “我来也是找你借人的,” 高余南一来是为了摆放陈一余,二来,就是此行的目的,“我们有大量的外文资料需要翻译,但翻译组的成员,有一个不习惯这里的气候,病的严重,无法工作。” 实际上,外文的种类很多,其中,俄语、英语、法语等语言的运用更多,就比如王春秋,他留学苏国,懂得是俄语。 他们日常还有别的工作要做,这阵子,临时来了不少资料,需要有人专门对其进行翻译。 “我在瑞国大学抽不开身,正好,谢雁这段时间进步很快,” 陈一余没有犹豫,正好这个机会让她多接触一下,“她可以去锻炼锻炼。” 就这样,人临时被借去了。 刚开始,王春秋还有些担心谢雁做不好资料整理和翻译工作,但没过几天,他就对这个孩子放心的不得了。 她做的工作,认真又细致,效率极高。 谢雁换了地方工作,也认识了不少人。 一个组的,除了领头的王春秋,还有另一个翻译,叫做苏自远。 苏自远今年二十六岁,以前在颠国留过学。 在翻译的过程中,谢雁对英文的应用也越来越熟练,而在这里工作,可以学习到很多经验,比如一些公文的写法措辞,和普通的外文书写不同,都有特定的格式和要求。 这些宝贵的翻译经验,对她之后的人生有很大的帮助。 会议在瑞国拉开了序幕,但情况并不乐观。 利国来势汹汹,颠国和兰西国都是利国的盟友,在会上自然不会替华国说话。利国之下,还有数个小国附和,华国备受孤立。 王春秋一犯愁就喜欢揪头发,导致他头顶的头发日益稀少,这几天更是看着门庭冷清的大门频频唉声叹气。 记者们,也不上门了。 苏自远拿着材料进屋的时候,见谢雁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 那位子靠着窗,窗外就是盛开的烂漫的海桐花。 花影在她的侧脸上浮动,人比花还好看。 苏自远一愣,才反应过来,“你在那边做什么。” 谢雁抬头,苏自远穿着整齐的中山装,双目如星。 “你怎么穿成这样,” 她从桌上抽出一个不厚的簿子,像是随口问的。 “一会和王老师去见高副组长,” 苏自远的座位在这里的确是好,靠窗,自然的天光从低矮的窗台打进来来,舒服,所以谢雁也就坐在了这儿。 “正好,” 她伸手,把簿子递向苏自远,“帮我把这个交给高副组长?” “这是什么,” 苏自远打开翻了几页,见是各国媒体的报纸集合——关于玛丽安事件的报道,被谢雁裁剪下来,做了标记,是哪国哪家媒体,什么影响力,并进行了翻译。 但这件事分明已经过去了。 记者不来,他们只能写会上华国如何受到攻击和所处的弱势,这也是使团最近担忧的事。 谢雁笑着说,“这是能让王叔叔保住头发的好东西。” 苏自远:就这? 多日后,看着挤破头,想尽办法,拉关系也要过来采访的记者们,他的内心也是这个问题。 就靠这个? 第4章 外交风云4 苏自远半信半疑地把剪贴簿送了过去,人刚出房间,谢雁就靠在红漆椅子上,剥开一颗纸做的红色糖衣,将方形软糖扔到了嘴里。 这里瑞国的糖,入口软而甜,她随便扫了眼桌面,见在上面有一封打开的信,被一本书压着。 谢雁没刻意看,但耐不住记性好,余光也见着了些东西。 写信的人用的是钢笔。 笔锋凌厉飞扬,有一种破空之势,字迹好看到可直接装裱起来的地步。 信上面几句半古不白的话写着“兄好”“校内玫瑰换了几批,唯我一人孤苦伶仃在这鬼地方”“何时返家”“瘦了大半,但因祸得福,也必然更好看了些”等词。 她被这措辞逗笑了,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书,她转而调出自己的人物属性看了一下。 让苏自远带去的新闻簿上,内容涉及多国媒体的影响力和情况,谢雁是请教了谢启凌才整理出来的,他对国内外的媒体了若指掌。 瑞国的糖也是谢启凌来的时候送她的,知道她喜欢吃糖。 媒体行业可以问谢启凌,但翻译只能靠自己。 国际媒体大多用的是英语,比如利国和颠国,苏国用的俄语,西兰国用的法语,因此,谢雁在商城购买了[国际常用语言]中的[初阶法语]和[初阶俄语]。 这些能辅助她看懂一部分报道,但一旦报道的专业词多了起来,她就只有去瑞国大学翻词典,然后一一对照进行翻译。 当然,[高阶英语]也帮了她不少忙。 因为前几章改变了主角的行为,让角色的情况好转起来,所以收到了10个爱国币的打赏,订阅也增加了34.21,账户额度一度升到45.2。 购买两门初阶语言花费了20个爱国币,现在账户里还有25.2个爱国币。 虽然订阅也在增加,但她必须要尽快提升自己的能力,仅靠系统是靠不住的,勤劳学习靠自己。 谢雁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属性。 【属性】 身份:管理员09 体力:30/100[只要不搬重物,没人看出来你有多虚] 语言能力:20/100[会说话就证明智力问题不大] 思维能力:30/100[进步空间很大] 记忆能力:50/100[记忆超群是你唯一的优势] 语言技能:高阶中文、高阶英语、初阶俄语、初阶法语 成就:[反将一军] 好家伙,语言能力还是[反将一军]称号+15之后的,之前是5/100,难怪她那天在瑞国大学门口刚要说话,谢启凌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不过,语言能力应该也包括了多国语言技能的学习,否则以她之前直怼利国代表的水平来说,怎么也算是中等。 至于思维能力—— 瞧系统这话。 低情商:能力垃圾 高情商:进步空间很大 很快,苏自远和王春秋一头雾水地回来了。 王春秋揪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你这新闻簿是加了密码吗?怎么我就没看出什么来!” 谢雁问:“副组怎么说?” “他这反应也是奇怪,先是随手翻了一下,原本心里还惦记着一会要去给外长汇报的事,但刚放下,又猛地拿起来,”王春秋回忆了一下,“紧跟着,高副组长越看这东西,脸色越严肃。看到第三遍,才猛地抬头,眼睛发光地盯着我,连说三句‘太好了’,然后——就拿着这东西去找外长了……” 他看向谢雁,想等一个解释。 谁知小姑娘也笑了起来,脸泛着红,也连说了三句“那就好”。 王春秋:?? [评论区:加密交流] [评论区:这东西真能解决危机?] [评论区:有密码学的大佬能解读一下那本子上到底写的什么吗?] 评论区也心痒痒,但次日的会议结束后,王春秋就服了。 外长在会后和颠国的副首相一接触,便打破了僵局,对方之后更是多次秘密来访,利国在一旁看的满脸问号。 华国似乎也不着急解决半岛问题,开始搞起了副业,而这副业没人知道是什么。 ——没有和华国有任何外交关系,甚至一向被认为是利国忠实盟友的颠国,和华国的秘密往来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下,不只是其他国家,就连利国自己的记者,也开始向华国递交采访申请,想要一窥究竟。 然而,一向欢迎他们的华国,态度却暧昧了起来,既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明确接受,只是说日程还在安排中,这一下把所有人的心都挠痒起来。 这天刚送颠国的人离开,王春秋就一脸喜色地走了回来,说大家可以放松一下,舒缓一下连日来紧绷的工作情绪。 谢雁站起身,“我哥约我晚饭出去吃,晚点回来。” 王春秋现在越看谢雁是越喜欢,虽然他不知道和那本子有什么关系,但他知道一件事——现在的局面大有突破! 王春秋红柿子一样的脸上洋溢着快乐,摆手道,“你们辛苦了这么久,怎么也该我请客!小苏啊,你也一起来!” 苏自远闻声抬头,随后开始收拾桌面,他虽没说话,但这动作可太自觉了。 谢雁倒没什么意见,三人一同出了门。 ** 瑞国餐厅里,舒缓的音乐如水倾泻。 这是瑞国当地最有名的一家餐厅,别看店内没几个位子,但想要预约一次,得费不少力气。 布拉德利的叔叔是这家餐厅的老板,为了吃这顿饭,他叔叔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今晚只接待布拉德利的客人,就为了保证侄子的采访顺利! 布拉德利就职于颠国的一家著名报纸,但国内和他们打擂台的另一家报纸人脉更广,因此,很多第一手的新闻,另一家都会提前发出来。 那边短时间他们拿不下消息来源,所以这次,敏锐的布拉德利将目光放在了华国身上。 自从瑞国会议召开以来,无论是国际上还是国内,都对这件事高度关注,若是能拿到华国和颠国之间还未公开的大新闻,不仅是他就职的报纸销量问题,就连他自己也可以得到上司的赏识。 这对于一个新人记者来说,是绝不能放过的机会。 而他的优势,就是自己的好友谢启凌,听说他妹妹去使团做翻译,约不到使团的采访,采访一下编外人员也算是一种素材。 以他那天对谢雁的印象,这个华国小姑娘聪慧灵敏,思维迅捷,这次的采访,肯定很有价值。 他郑重准备了一番,紧张的站在餐厅门口,等着谢雁到来,布拉德利回头一看,哭笑不得,“谢,你也太放松了吧!” 谢启凌坐在座位上喝着柠檬水,懒懒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是请我妹妹,又不是请阎王,要多紧张?” “她那天当着全世界的记者,都把利国代表骂成那样了!还不是阎王?不对,应该说,是堕天使!” 布拉德利点点头,对自己的措辞很满意,“美丽,漂亮,言辞犀利,并且——危险,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喂,你今天真的只是和她聊华国的事情,不是想要撩我妹吧?” [评论区:□□常笑死我] [评论区:你要撩我妹,那我不困了。] “谢!你真是——” “不开玩笑了,嗯?人来了。” 布拉德利伸长脖子往外一看—— 布拉德利:?? 来的哪里是谢雁,打远处走来的分明是玛丽安,身后还跟着一个华国人和两个利国人,这三个年轻男人都对玛丽安献足了殷勤。 那个华国人挺眼熟,那天对峙现场他也在,似乎是叫——常白书? 好家伙,这人还活着呢? 一瞬的的功夫,四人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前面一个男生介绍,“这是瑞国当地最有名的餐厅,只有少数人有资格能来这里吃饭,平时都得预约,不过我之前随代表来过一次,玛丽安小姐,这里一定会让你满意。” 常白书跟在玛丽安身后,没插话的机会,另外两人也从没正眼看过他。 常白书的脸也够厚的,以前的事都能当做没发生过。 “抱歉,” 布拉德利伸手一拦,指了指餐厅门口的牌子,写着“今日不营业”。 “不营业?” 常白书正好找到机会插嘴,他往里面看了眼,谢启凌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一个华人都能进去,这餐厅老板肯定不敢拦利国人,于是常白书的气势也起来了,“那里面怎么有人?” 他声音挺大,搞的布拉德利略有尴尬,但他还是冷冷的赶人,“对不起,今天餐厅被我包了,我们要迎接尊贵的客人,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要是一会谢雁来了看见这倒霉鬼,直接走了怎么办? 他可是听谢启凌说了两人的事。 常白书:?? 谢启凌就比他尊贵? “算了,去别的地方。” 玛丽安的心情原本就不好,转身往外走。 可没走两步,巧合的很,她撞见了老仇人——谢雁。 玛丽安冷哼一声,“这群下等人也想来高级餐厅吃饭,果然对自己的地位没有清晰的认知。” “这群人跟乡下那些蠢货有什么区别,”旁边的年轻人也附和玛丽安,“我看,瑞国的餐厅很快就会教会他们什么才是有‘尊贵的身份’的人。” 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个颠国人在瑞国的有名餐厅里拒绝接待他们,那要来的客人必然是大有身份的大国重要任务,无非出在利国、颠国和兰西国之间。 华国人必然会受到比他们还严厉的驱逐。 常白书已经想好了,玛丽安虽然不知为什么没有和自己彻底了断,但谢家的关系他也不能完全放弃,于是他“好心”地上前,准备劝她离开,免得华国代表小组在几人面前丢脸,“这家餐厅今天不营业,谢雁,你们还是回去吧。” 谢雁看了眼常白书和他身侧站着的利国人。 有时候她还是挺佩服他的脸皮的,别人都踩着他脊梁骂人了,他还能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跪舔。 “不营业?” 王春秋声音也大,中气十足,“既然如此,那让你哥哥换一家吧!” 站在不远处门口等候多时的布拉德利:“??” 常白书,你大爷的。 他好不容易求谢启凌,又是送礼又是欠人情,好不容易让他把自己妹妹叫来了,常白书就想直接把人赶回去?脑子进水了吧?他直接用谢启凌教自己的“华国词”在心里把常白书翻来覆去骂了几遍。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 [评论区:救命,这人也太憨了吧,又蠢又憨。] [评论区:他都看见谢哥哥坐在里面了,还能这么迷惑发言,这智商真不能出国。] 于是,常白书和玛丽安等人,就在震惊的目光里,见刚才还对他们不耐烦的颠国人,笑意盈盈地快步走了过来,极其热情地把人迎了进去。 玛丽安:?? ** 玛丽安等人在餐厅外气的脸红,怒而离去的画面谢雁并不感兴趣。 她原本以为只是和谢启凌吃个饭,没想到背后的东道主是颠国记者布拉德利,对这个人她并不排斥,她看过布拉德利写过的报道,这个人有点想法。 但布拉德利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先让餐厅上菜,看的出来,他原本只想请谢雁一个人,如今多了两名华国的代表,很多话就不好直说了,采访的邀请要是提出来,对方肯定会让他去等安排。 “哎,怎么整个餐厅只有我们一桌?” 王春秋环顾四周,“看来瑞国的经济也不是很景气啊!” 一旁的苏自远低头笑了几声,没说穿。 [评论区:“经济不景气”] [评论区:包场了还凡尔赛哈哈哈哈] 布莱德利打了个圆场过去,喝了几杯,才问出来,“既然我们聊得这么愉快,不知道华国能否在近期安排一场采访,时间地点都由你们定。” 王春秋放下筷子, 这可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结束工作之前他已经请示过高副组长—— 这件事,是时候可以放出风声去,惊一惊其他人了。 而布莱德利就是一个很好的记者。 他的报道不会歪曲事实,而华国和颠国的接触也越来越多。 “当然,我们欢迎记者来访,只不过这段时间申请采访的人太多了,我们会尽快安排相关采访的时间,” 王春秋说,“有一项事情差不多定下来了,不日便会公布。” 布莱德利立刻竖起了耳朵:“哦?是什么事?” 第5章 外交风云5 “华国和颠国已经签订互换代办外交的协议,不日就会宣布。” “什么?” 布莱德利自己就是颠国人,他也有些惊讶。 谢启凌作为红华社的记者,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地继续吃菜。 布莱德利原本以为颠国和华国的来往,不过是在讨论会议上各项议事。 华国想在会议上解决半岛问题,就要争取诸国的支持,否则任何提案都会遭到利国为首的众多国家的反对,这次会议将会彻底失败。 但他没想到,两国要互换代办! 全世界几十个国家,只有寥寥数个承认了新成立的华国,华国现在还没回归联合国。 利国千方百计针对华国,想要搅黄这次会议,而颠国作为利国的盟友,这个时候和华国接触,岂不是打了利国的脸? 但震惊过后,布拉德利也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饭后,他急忙赶了回去。 “这件事可以宣布了?” 谢启凌问。 “今天刚签了代办协议,” 王春秋点头道,“公报还在准备。” “我们既然是和颠国建交,颠国的媒体必然能很快得到消息,布莱德利只是抢半天的时间差罢了,” 谢雁之前整理资料的时候,已经知道了颠国国内几家媒体的情况,她原本想找谢启凌吃饭,就是想让他介绍可靠的报纸记者,没想到布莱德利主动来了。 由华国的媒体放风,没有太大必要,利国也可能不信,但若是颠国的媒体先发声,紧随其后再来一份两国的联合公报,一套组合拳直接把利国打傻。 王春秋好奇了,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你交上去的那个本子,到底有什么奇处?” “您觉得,颠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在利国对我们进行封锁的时候,选择和华国建交?” “这……颠国显然不想把自己死绑在利国的船上,华国如此庞大,他们无法再继续忽视下去,况且,代表团展现出的友好姿态,也推进了两国的来往。” 谢雁道,“没错,” “在会议上,颠国和兰西国作为利国的盟友,虽然总是冷眼旁观,没有支持华国,但也没有非常积极地加入利国针对华国的发言中去。” 利国的盟友们,都有各自的打算,也不会全受利国的摆布。 她看了眼在旁边吃瓜的谢启凌,“和我哥一样,红华社是华国的声音,那么各国的媒体,也代表了各国的声音,从中可以窥探出他们的态度。” 苏自远倒是懂了,“所以,你截取了各国关于玛丽安事件的报道……从这些报道的措辞和角度,就可以看出各国对华态度。” 王春秋目瞪口呆,“谢雁同志,” “谁要是再说你是谢家不学无术的大小姐,我把头发揪下来给他!” 难怪高副组长看了剪报,就明白了谢雁的意思! 外长也非一般人,看了这份整理的资料,很快就能锁定打开突破口的国家! 果然,布拉德利所在的颠国报纸一发布——华国颠国即将建立代办级外交关系,利国就第一个炸了。 [评论区:利国:这一波背刺把我人刺傻了] [评论区:好.盟.友 ] [评论区:救命哈哈哈哈笑死了,来自好盟友的会心一击,快更新!摩多摩多!] 华国也开放了对记者的招待,但由于上门的人数量太多,只能酌情安排接受采访。 就在这个时候,越国传来消息,人民解放军在奠边府全歼兰西军一万多人,直接把兰西国总理送下了台。 利国一向就是以武力威胁全世界,成为世界老大。 但上次的半岛战争和这次帮助越国人民的战争,都向世界再一次宣告了华国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是他们用血和命换来的! 眼看颠国已经先走一步和华国建交,兰西国也眼热不已,尽管利国再三强调要封死华国的所有外交关系,但兰西国还是开始频繁进出华国代表团的住所,迫切地想要解决兰西国和越国的战争问题。 六月,在瑞国会议休会期间,华国代表团又访问了印国和缅国,在加上越国、朝国对华国的支持,颠国和兰西国对华国的态度转变,一时之间,从被孤立到炙手可热,两级反转。 利国此刻才惊觉,小丑竟只有它自己。 而谢雁也解锁了新成就。 [打破僵局] 说明:在利国的“封锁”下,帮助华国打破僵局,成功在首次国际会议上站稳脚跟,打开局面,建立更多外交关系!逐步走上国际舞台! 奖励爱国币:200 附加属性:全属性+5 国家级的成就比个人的[反将一军]效果好多了,[反将一军]只奖励了50个爱国币,[打破僵局]却有200个!还有全属性增加效果。 而谢雁稳住这篇文的开头之后,订阅也日益增长,还收到了一些打赏。 [管理员09的爱国币账号] 总打赏:44 总订阅:124.2 账户余额:329.2 三百多个爱国币让谢雁的腰包瞬间鼓了起来。 评论区两级反转,从刷负吐槽变成了鼓励和催更。 [评论区:华国给我冲啊!] [评论区:啊啊啊啊快,我命令你立刻拿着我的爱国币去爱国!!!] [评论区:晋江潭水深千尺,不及手榴弹砸你情~] [评论区:大大,我想和你做30个爱国币的交易~] ** 谁都没想到,华国竟能成为此次瑞国会议的焦点,风头盖过了四大旧国,利国心里自然不舒服,于是,很快他们又用强硬的手段联合了16个国家,在会议上发表了《十六国宣言》。 华国此次参会,有两个重要议题要解决,一个是半岛的战后问题,另一个是印支问题,利国纠集多国利用宣言向华国发难,试图在没有解决任何问题的情况下结束会议,让华国的外交失败。 利国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稿子,一旦会议就此结束,就大肆攻击华国,让会议失败,未解决任何问题的责任推到华国身上,让国际对华国展开攻击。 然而,华国代表团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华国代表团外长,在面对多国的联合压力下,坦然自若,提出了一项决议——“继续努力,以期在统一、独立和民主的基础上达成和平解决问题的协议。关于恢复适当的谈判时间和地点问题,将由有关国家另行商定。”① 其实,这项提议看似没有什么内容,翻译一下,就是“给个面子,让我通过至少一项决议,既然现在谈不了,那就让我们自己稍后谈”。 大多数参会国家都能接受,大家谈了这么几个月,什么都没谈出来,怎么也要有个结果吧。 就华国一个在那发光发热,不仅亮了相,还从一个被联合国拒之门外,没被国际承认的新国,一跃成了国际宠儿,的确“不合适”。 但利国依然跳出来,身残志坚地坚持反对,它早就预判华国会提决议,坚决反对到底。 在利国的带领下,这项提议也未能通过。 然而,华国外长预判了他的预判,“虽然我们没有就半岛问题达成任何协议,但大家都有目共睹,这是利国代表竭力阻挠的结果,即便是一条最低限度的,最具有和解性的建议,利国也给于了反对!”① [评论区:好家伙,利国还想把会议失败的责任推给华国,这波直接被反杀哈哈哈哈] [评论区:竭.力.阻.挠 ] [评论区:当面把甩过来的锅甩回去,太强了,这波操作66666] 虽然利国甩锅失败,但至少它阻止了华国达成协议,利国总统甚至宣扬——“华国在半岛问题上的让步,是因为惧怕我们利国的核武器”。 利国原本以为已经成功搞黄了会议,结果没想到,华国虚晃一枪,把印支问题又摆到了桌面上。 紧接着,靠着华国代表团之前的努力和斡旋,印支问题很快有了进展,华国还提出了解决挝国和柬国之间停战问题的方案。 7月,会议通过了《最后宣言》,自然,利国没在上面签字,但这并不影响印支停战,结束西兰国在印支进行多年的殖民战争。 华国的外交硕果累累,又和多国来往颇深,一时间风光无限。 在这期间,玛丽安的代表父亲和国务卿回国,常白书去找玛丽安,却被告知华人不许进入那里。 他后悔不已,玛丽安走了,没给他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他想要利用玛丽安成为利国公民的梦还没开始就碎了一地。 而这时候,他才想起谢雁来。 还好,他马上毕业了,只要回国,有谢雁和谢家的背景在,他不会混的太差。 就在常白书灰溜溜离开乔纳斯住所时,他被一个人叫住了。 这个人,是利国的代表,但看起来比玛丽安的父亲更矮一些,留着两撇小胡子,上下打量常白书,“你就是新闻里的那个华人男孩?” 常白书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玛丽安和他一起去酒店,找人闹事闹事的新闻,他脸一红,有些尴尬,正想要否认:“我不……” “正好,” 小胡子点了点头,“我听说那个女孩去使团了,你认识她,又和我们利国有点关系,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想办法,约一下华国代表团的人,我个人,想和他们接触接触。” 他没听错吧? 利国一直和华国争锋相对,只要华国提出的东西,哪怕是要喝口茶,利国也毫不犹豫会进行反对。 管它提什么,反对就对了! 而现在——利国代表,居然要拜托他去联络华国代表团? 常白书迟疑,“……难道两国要和好了?” “别问的太多!” 利国代表眯着眼睛,“华国在会议上的各种提议,利国都绝不同意,也不会承认。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只是,咳咳,我个人非常想认识一下华国的人,这是一次非正式接触,私人交流,你要是能做好,利国会感谢你的。” 他一直强调是私人交流,但这样的态度,还有双方的身份,到底私人不私人,已经很明显了。 常白书心中狂喜。 他正缺一个回去找谢雁的理由和借口,如果是利国人要见他们,对面必然会十分积极,他也可以趁机挽回一下谢雁,还能得到利国的赏识。 一想到她那双秋水般的眼睛,白皙的脸蛋,还有黄莺般的声音,常白书忽然觉得谢雁比以前更吸引他了,他已迫不及待想要见她! 接受利国代表的任务,回去之后常白书立刻挥斥方遒,写了一封既不失风度,又文采斐然的信,表达了对谢雁的爱慕之情和思念之情,提出想要见面。 为了写这信,他还去瑞国大学图书馆翻了一整天的诗集。 写好信后,他又换了身正装,气宇轩昂地到了华国代表团住所。 然后—— 被门卫拦在门口,吹了四个小时冷风。 门卫上次也听说了,就是这小子把鬼,啊不是,是把利国人引去欺负他们同志的,酒店能让他进,这次他守门,这里怎么能轻易把他放进去? “我和谢雁同志是好友!” “抱歉,没有身份登记和预约安排,你不能进。” 常白书不是记者也不是外国代表,登记都找不到由头。 门口的风太冷,常公子吹不动了,只好留下信,“务必帮我交到谢雁同志手上。” 门卫点头。 直到晚上,谢雁才随王春秋等人一同回到住所。 门卫说,“谢雁同志,这里有一个自称是您的好友——姓常的人送来的信,他还说想见你。” 苏自远一听到这个名字,也停下脚步,和王春秋一起看着谢雁。 他们都知道,谢雁一路来对常白书的喜欢比谁都强烈,但经过玛丽安事件的刺激,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每天只埋头学习和工作,努力程度之深,连苏自远都自愧不如。 “你和他是好友关系吗?” 门卫又问。 谢雁想也没想,“不熟。” 抬脚就走进了门里,连是什么信都没问。 作者有话要说: 苏自远:她好拽,我好喜欢 ①外交部网站《新中国外交历史回顾》 第6章 外交风云6 常白书这人没什么屁用——这是利国代表得出的经验。 他便也没时间来应付这个华国人,一脚把他踢开后,转而找到了其他国家的代表,代为转达自己想和华国接触的意愿。 常白书在学校里左等右等,没等来谢雁,去找利国代表,同样连门都进不去。 在学校里,因为各国媒体对“玛丽安事件”的报道,他成了大名人,走哪都有人偷笑着指点。 常白书一气之下提前办了手续,准备回国。 他父亲对谢雁很满意,尤其是谢雁的家世。只要两人事成了,常家七大姑八大姨都能跟着平步青云,谢北就这一个女儿,谢家未来的一切,还不都是女婿的。 他只要回去,父亲一定会给自己想办法的。 这边瑞国的会议还在继续,利国代表偷偷摸摸找人接触华国,谁想到华国直接大大方方地表示,可以进行非正式的会谈。 两国开了世界先例——在敌对状态下,刚结束了战争,连代办级的外交关系都没建立的两个国家,却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对话。 华国代表团决定,由高副组长负责,王春秋小组出面,和利国展开领事级会谈。 也就王春秋这脾气能和利国对话,换别的小组来,一句帝国主义滚出去,就能把利国代表直接送走。 利国总统刚上任一年,利国刚研发核弹成功,便无时无刻不向全世界宣扬它的核武器和“核威胁”,从战争到谈判桌上,拥有这项全世界最可怕武器的利国充满了优越感。 然而,华国在半岛战争的胜利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虽然利国阻止了华国达成任意协议,但他们也反应过来——自家的俘虏还在华国手里,眼看华国开始解决其他问题,似乎完全不把半岛放在心上,利国开始着急了。 那些都是他们的精英飞行员和军官,如果不能救回来,国内舆论对总统十分不利。 然而,即便如此,利国代表来谈判的时候,依然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想,华国也不想尝尝核弹的威力吧。利国是渴望和平的,但不希望你们因此挑衅我们对和平和自由的忍耐度。” 利国代表先说了一番假情假意威胁的话,见王春秋对自己始终态度良好,礼貌和蔼,便越发嚣张起来,“我方的条件很简单,三项要求,第一项,印支问题等之后会议上要讨论的内容,你们必须充分考虑利国的意见。” 王春秋笑着道,“抱歉,代表先生,这事关华国的主权问题,我国的外交行为不受他国指点。” 利国代表略有不悦,但反正他的目的也在之后两条上,便没有多说,“第二项,关于半岛问题,战争已经结束,你们必须尽快交还俘虏。” 他没注意到王春秋那张圆脸上的笑已经不剩多少了,但谢雁瞧见了——王春秋抓着椅子的手有几分用力,显然他也是想一巴掌呼过去。 苏自远已经翻译不下去了,清秀的脸上盈着怒气,王春秋拍了拍他,摇摇头,示意忍耐。 “第三项,台窝湾那边,华国军队驻扎在海峡对面,随时可能发起军事行动,实在是没有要呼唤和平的诚意,和你们在会议上说的完全就是两回事!我们希望你们能撤军,安排利国的军队过去维护和平!” 利国代表最后总结,“如果我们谈不拢,利国就只有在会议上当着全世界的面——” 他话还没说完,苏自远也是边听边翻译。 于是,利国代表就看见眼前的圆脸中年男人腾的站了起来,用那双平平无奇却正在喷火的眼睛,和前所未有的严厉声音指着他道:“那么多先烈用命,用血换来的独立,换来的领土,换来的尊严,你们就想这么的——靠这几句话轻飘飘地拿过去?” 王春秋猛然一拍桌子, “绝无可能!” 他转头喊了声谢雁。 谢雁:“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越想越气,看他妈的脸色!” 王春秋用优美的中国话回答了她,如果不是外长之前嘱托他要和利国好好接触,他早就赶人了,“谢雁同志,给我把他骂出去!” 好家伙,有苏自远这个翻译不用,让她来骂人。 她不应该是助理,她应该是华国代表团祖安发言代表人。 利国代表被谢雁的[国际标准问候语]问候了十八代,灰溜溜走了。 [评论区:奉.旨.骂.人] [评论区:就是,凭什么受他们的窝囊气!] [评论区:骂的太爽了!!!] [评论区:利国不仅想要俘虏,还想要干涉华国,驻军国内?还没睡醒呢?以为有核就为所欲为了吗?] 这次谈话之后,利国代表再来,语气和态度都放低了不少,见着谢雁,反而笑眯眯的,让谢雁怀疑他对挨骂有什么特殊嗜好。 华国的态度利国大概明白了——主权问题没得商量,骨气硬的不行。 俘虏不可能永远留在华国,但不能白放,华国得和利国谈好条件。 谢雁也收到了上海寄来的家书,还好是谢母写的,因此措辞柔和。 信中语间是抑制不住的担心,瑞国会议还要持续很久,家里不放心,要她尽快找机会回国,去日复大学读完最后一学年。 谢雁倒是对上学兴趣不大,王春秋已经告诉她,之后华国外交部会举办一次选拔考试,具体时间待定。 她的目标,就是通过这场考试成为外交部的正式人员,而不是一个临时的祖安发言人。 收起家书,见到苏自远在旁有些失神的模样,谢雁随口问了一句,“利国代表的提议华国不可能接受,你愁个什么。” 苏自远摇头,“倒不是这件事,是私事。” 他欲言又止。 谢雁知道他有心事压着,不说出来不痛快,多问了几句,才知道的确是家事。 苏自远的弟弟自小聪敏,少年时出国留学,如今留在利国的明尼苏达大学,学习物理学和原子物理。 他早就完成了博士学位,却迟迟无法归国。 苏自远没多说,但谢雁也明白,那封家书虽然写的不正经,但传达了一个信息——想回而回不了。 为什么回不了,看看利国对华国的态度就知道,怎么可能轻易将这些人才放回华国。 谢雁打开商城,找到[信息系统]功能,这个系统分成两个,一个是信息收集系统,一个是信息处理系统,收集系统可以收集全世界的公开信息,现在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单靠报纸去收集,很难及时获得她需要的情报。 而处理系统则可以帮助她从浩瀚的信息素材里找到她想要的,并且进行翻译和分类。 处理系统需要500爱国币,倒是收集系统,80爱国币可以体验一天,彻底开通需要1000爱国币。 她花了80爱国币开通了临时体验,很快收集到了自己要的内容,从这些大量的资料、新闻和公告里,谢雁发现了很多情报。 从公开的信息来看,利国国内的确有大量无法回国的华国人,包括五千多名留学生和访问学者,他们被利国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软禁、监视和限制出境。 而利国国内的舆论也对总统十分不利,如果他们不尽快营救战争俘虏回国,利国民众会进行更大的抗议行动。 因此,利国代表来提的三个提议,两个都是试探华国,只有要回俘虏,才是他们的底线。 知道了对方的底牌就好办了。 高副组长过来找王春秋的时候,谢雁拿着报纸装作无意,随口提了一句:“……原来华还有这么多留学生被困利国,无法回国啊。” 高余南眼前一亮,“对啊!王春秋,你这个助理真是个宝贝!外语又好,思维开阔而敏捷!”他思维敏捷,立刻就想到了更多的关联。 他转头看向谢雁,“你的父亲是谢北吧?有这么好的女儿,他怎么没介绍给我做助理!倒是便宜了王春秋!” 王春秋心中暗想,你是没看到她爹嘱托我的时焦虑的样子,就差直说——必要时可以把谢雁关起来,别让她惹事。 结果到现在,的确也“惹了”不少事,但好在都是好事! ** 利国代表再来,华国便提出了要他们保证留学生和那些学者自由回国权利的要求。 为了表达诚意,华国提前释放了利国四名飞行员,利国也同意了这项交换条件。 华国特意递交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归乡心切的学子名单,谈判成功后,谢雁也解锁了新成就。 [归国学子] 说明:帮助华国成功解救被困利国,无法返回自己祖国的数千名学生和学者,为华国未来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加速国家成长! 奖励爱国币:300 附加属性:体力+5、语言能力+5、思维能力+10 华国没有自己的武器,一穷二白,百废待兴,而这群学习了先进文化技术的青年们,将用他们自己的双手,亲自创造出一个强大而美丽的国家的未来! 就在回国名单一个个被确定下来的时候,代表团忽然收到了一封首都来的电报。 高副组长找到了王春秋,让他在联系利国代表进行谈话。 “怎么,利国反悔了?” 高余南摇头,“不,当初我们递交的那份名单上大部分人都联系上了,他们表示愿意回国,很多人都很激动,因为他们等这一天很久了……只有一个……” “这个人这么重要,能让首都发来电报亲自点名?” 高余南看了眼小组的几人,“这个人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重要一千倍,一万倍!” 谢雁明白了,别人都可以回华国,唯独这个人,就连利国都忌惮他。 而他们的谈判,还远远没有结束。 ** 与此同时,利国明尼苏达大学的图书馆。 “你说,老师能跟你们一起回去吗?”说话的是个利国人,他站在书架前找着什么,“我可是好几年没见着老师了,听说他已经退出了机密项目组,如果他当初不是要坚持回华,现在恐怕已经成为国家项目的核心成员了,我们也不至于好几年见不到他。” “不过,华国外交还真是厉害,说不定这次老师真能回去。” 他话挺多,虽然同伴没回答,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还有你——这次是自愿回国,其实……你可以选择留下来。” “听说,研究室已经准备提名你做新项目的负责人,还有教授待遇,这可是连我们都羡慕不已的待遇,隔壁实验室的汤姆都已经住在实验室了,他们还是最终选择了你!” 他找到了要的书,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继续问, “这么丰厚的待遇,苏,你真的舍得回去?” 那人翻了几页书,穿着件白衬衣坐在那儿,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声音淡淡的。 “出国留学,本来就是为了有一日回去。” 有什么舍不得的。 窗外的玫瑰开了又谢。 祖国在等着他们。 第7章 外交风云7 钱教授,时年四十四岁。 虽然只在明尼苏达大学做过临时讲课,但听过讲课的所有人都被他的学识和态度折服,即便他是华人,他们也心甘情愿叫他一声老师。 在国内毕业后的他获得了清华大学第七届庚款留学名额,前往利国进修。 获麻省理工硕士后,钱教授进入加州理工学习,并成为冯-卡门最看重的学生,先后获得航空和数学博士学位。 完成震动世界的课题和公式后,仅仅二十八岁的他就成为了世界著名的空气动力学家,曾参与利国机密的火箭、导弹项目核心工作组,以及资料编写。 以世界眼光来看,他所参与的超一流的武器设计,绝对都是战无不胜的战争利器。 这样一个天才人物,利国是绝不能轻易放他回华国去。 谈判也陷入了僵持。 “抱歉,” 利国代表对这件事死不松口,“我们利国无意阻拦华人回国,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由和自愿的基础上的,利国可以给钱教授提供世界唯一的优厚条件和实验环境,这些对一个科学家来说吸引力太大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是我们拦着不让人走,是人家不想走,你们华国别说实验设备,连实验室都没有,别想了! “钱教授已经在准备申请美国公民身份,如果他不想回华国,我们也不能强逼着人回去啊!” [评论区:好家伙,老自由民主了] [评论区:??] [评论区:我就服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 华国根本无法与钱教授取得联系,利国也打着人权的幌子多番阻拦。 多国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会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华国没有放弃继续谈判营救钱教授的想法,代表团保留了和利国对话的通道,而谢雁等人也要准备不日回国。 在临走之前,谢启凌带她去买瑞国的糖,谢雁准备给家里人带点瑞国的礼物,她尝了几种口味的软糖,味道都不错。 谢启凌在店内等礼物打包的时间,谢雁站在门口,见街边有个华人,满脸愁容,唉声叹气地锤着腿。 他看起来有快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穿着布衣,一双烂草鞋,脚趾露出来,腿部还有血痕。 谢雁过去问了问。 男人抬头,圆脸豆眼,比王春秋还胖一点,见着穿着干净的谢雁,他本能往后躲了躲,像是怕弄脏她的衣服。 “货箱落到后面的泥坡下了,腿又被地上的石子刮伤,” 他自称叫王六,是个送货干体力活的华人,“至少得两人才能把东西抬上来,可,可这街上,都是洋人,谁也不敢靠近我,更别说愿意搭把手了。” 谢雁一笑,“没问题,我帮你。” 王六立刻道谢,用满是厚茧的手摸出一个同样破烂的钱包,里面有几张异国的零钱,“我给您点报酬吧。” 谢雁也不嫌脏,拿出手帕替他处理伤口,“这倒不用,都是华人,在国外本来就该互相帮衬,货箱的时候先不急,把伤口处理一下,免得一会过去感染了。” 他像是没想到谢雁会这么认真替他处理伤口,一边是道谢,一边是感叹。 谢雁也随口问了他的身世。 “家里排行老六,前五个孩子嘛,” 王六用很平淡的语气讲着,“以前给地主家干活,也吃不饱,饿死了两,还有三个,都得了春疹,一张席子裹着三个小尸体,一块儿埋了。也就我命大,活到了现在。” “那怎么来了瑞国?” “爹死的早,家里就一个老娘,那年城里乱起来,我见街上落了块糖,跑出去想要伸手捡,差点被炸弹炸死,好在是老娘出来,揪着我躲了回去。” 王六继续道,“后来跟着打仗的,东跑西跑的混口饭吃,没个着落,又稀里糊涂地到了国外,我寻思着,洋人的街上总不会时不时落下个炸弹不是?这就留下来了,当一个苦工。” “不想家吗?” “想啊,等攒够了钱,就回去看看老娘!”王六的语气又昂扬起来,带着点讨好,“姑娘,你心真好,等会帮我拉起来货,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对了,我这小伤口就不用这么精细的处理了,别脏了您的衣服——” “小伤口也得认真处理。” 谢雁替他清理了伤口附近的赃渍,还用布包好了,动作仔细而认真——所以,等她包好了,谢启凌也提着礼包出来了。 谢雁把这事和谢启凌说了,也不用她动手,谢启凌挽着裤腿就下去帮人拖起了货,上来的时候谢雁拉了他一把,王六谢了两人很久,这才走了。 等到看不见两人的影子,王六却把货扔到了偏僻巷子里,脸上还是那样的表情,他从怀里伸手摸出一个包裹着冰冷武器的黑布,看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 这黑布松了些,但不是他碰松的。 王六立刻打开它,发现带子弹的手枪还在里面,因为谢启凌来的太早,他没找到机会下手,但除了手枪,还多了些别的。 一块方形软糖,一撘大额钞票,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体清隽好看。 “拿着这些钱,早点回家看看老人家吧,华国的街上,也不会在有流弹了。 ——随时欢迎你回家的华国公民XX” 他忽然抓着这些东西不动了。 有两件事他骗了那个小姑娘。 第一件事,他不是来找她帮忙的,而是来杀她的。 第二件事,他也不是被老娘从炸弹下面救出来的,爆炸的瞬间,他被推开了,老娘也走了。 当时,他手里还捏着糖,而他的老娘,连全尸也没有留下。 ** 回到住所,谢雁第一时间和上面报告了遇到王六的事情,高副组长决定立刻采取对他的监视,要搞清楚他从哪里来,背后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系统不明白了:没有买我的金手指,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谢雁:他的手上有厚茧,却不是在干活的地方,食指两侧尤其,这是长期扣动扳机形成的。 系统:就这? 谢雁:钱包里的零钱有一张小额印尼盾,这不是瑞国的货币,可能是忘拿出去了,如果他真的在这里做了多年的工,为什么会有印尼国的零钱? 系统服了,宿主太强了,它感觉这里不太需要它,它还是去追文吧。 但还有一点,它很好奇。 系统:他说的那些故事只是为了骗取你的同情,让你跟着他去……所以这些故事,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谢雁想起那张带着点讨好,疲惫和茫然的脸。 那是一张流亡已久,浑浑噩噩,又有几分自卑的小人物的脸。 她反问系统:真假重要吗? 华国的过去有多少这样的人,海外还有多少这样的华人,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故事可以代表的。 真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未来的华人在世界上,会有怎么样的故事。 ** 瑞国会议在国际的关注下落下了帷幕,后续的谈判和交流还未结束,但华国代表团大胜回国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祖国各地。 他们不仅打响了华国在国际上的名声,突破了利国的封锁,和多个国家建立了友好邦交关系,处理了多国问题,还救回了上千的爱国学生和学者,让他们得以回归祖国,见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人。 很多国家虽然没有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但也保留了交流对话的通道,外交部原本建立之初就只有两百多人,派出去的“将军大使”都是从军队抽掉来的,可以说,能用上的人才都用上了。 回国后,华国外交部也立刻将筛选新鲜血液的考试提前了。 和祖国的各行各业一样,他们急迫的需要各种人才! 谢启凌以红华社记者的身份去了缅国,走之前还和谢雁抱怨,不能回去当面和谢北告状。 谢雁:“告谁的状?” “告你的状!买糖全借的是我的钱,”谢启凌摸了摸口袋,“哥哥也不是很富裕,望你今后努力争气,多多赚钱。” 谢雁送了他一首诗,让他到了缅国再看。 谢启凌拆开一看,少女的字迹飘逸内敛,“ 你微笑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而我知道,为了这个,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谢启凌:“??” 他也是读过泰戈尔的!而且,这不是常猪油抄送她的诗吗? 气过了,他还是好好收了起来。 因为这首诗的最后一段,谢雁添了一句。 “为了这个,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的祖国。” [评论区:呜呜呜呜救命,这一章也太好哭了] [评论区:明明没什么剧情我已经泪目了!] [评论区:祖国不用再等了,他们回来了!!!!] ** 根据谢雁提供的线索,中央展开了调查。 很快便有了收获——原来在瑞国,早就有了利国中情局和台窝湾特工的影子。 中央担心这些人会对归国学子和重要人物进行暗杀,因此,派多人前去接从利国来的学者回国。 既然名单里有自己弟弟,苏自远便主动请缨。 王春秋安排谢雁和他一起先离开使团,绕路水上,安全护送苏自远的弟弟和同批的学子乘坐邮轮回国。 他们在中途的一个临时港口上船,苏自远带着她到了船舱餐厅,见到那在光影里坐着的青年。 舱窗外日光正好,海鸥欢呼着掠过,海浪拍打着船身。 他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她,“你就是我哥天天念叨的谢雁?” 说是天天念叨,显然是夸张了,苏自远和他书信来往比电讯还慢,这话说的苏自远脸上一红。 谁知小姑娘大大方方的,一双清亮的眼睛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清脆,“你就是带了几大箱子工具书回国,结果被利国海关以机密文件为由扣下来查了三天三夜的苏明笃?” 作者有话要说: 谢雁:论嘴炮没人能打败我 第8章 外交风云8 船上没什么事情,同船的还有别的归国学子。 和苏明笃一个船舱的,是他在利国的同学徐求知,和谢雁说的一样,他们不大的船舱里堆满了书籍。 苏明笃读书早,经常跳级,十七岁毕业于燕京大学,之后在利国明尼苏达大学学习物理和原子物理,他和钱教授一样,也曾进入过利国的机密项目进行研究。 苏明笃发表过数篇优质的国际论文,再加上之前的研究经历,是利国重点监视对象。 徐求知也在物理学和数学上天赋不浅,他比苏明笃大好几岁,但看起来依然年轻活泼,一双眼睛时刻带着笑,只要他出现的地方,船舱里就会出现快活的气息(不是 为了防止这两位出事,谢雁把自己的船舱定在了他们的隔壁。 时间过得很快,邮轮也逐渐接近目的地。 一日夜里, 月亮静挂在水上,远处隐约可见起伏的地平线。 谢雁听见隔壁“咚”的一响,她睡眠很浅,起身披了件外衣,踹开隔壁木头舱门就进去了。 门锁落在地上,还在随着甲板摇晃。 系统:……你的体力只有40吗?我不信,除非你再踹一次给我看。 谢雁才懒得理它。 月光从不大的舷窗照进来,苏明笃衣着单薄,直坐在床上,低头轻轻喘着气,苍白的脖颈上都是细汗。 他的室友徐求知也坐了起来,一脸茫然,是被谢雁刚才那一声踹震醒的。 一道白光从舷窗外扫了过去,是远处海岸灯塔的光。 这道光很快又转了回来,反复落进舱内。 谢雁直奔窗户,又打开衣柜,连床底都没放过。 苏明笃缓过来,听她噼里啪啦翻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翻什么。” 谢雁:“找特工。” 苏明笃:“这巴掌大的地方有特工?” 谢雁把危险的目光投向两人,认真考虑:“或许……在被子里也不一定。” 苏明笃和徐求知同时把离谱两个字打在了脸上。 但两人终究是没坚持过谢雁,谢雁检查的仔细,不像是开玩笑,把任何能藏危险物品和人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没找到问题。 好在他们都穿着单衣,掀被子也无碍,但徐求知的红裤衩是藏不住了。 见是虚惊一场,谢雁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去。 “谢雁同志,” 徐求知在她背后,欲言又止。 谢雁回头。 徐求知面带羞涩,“看了我的裤衩,你会对我负责吗?” 苏明笃比她先说话,“……滚。” 一个枕头砸到了徐求知的脸上。 [评论区:哈哈哈哈救命,求知也太可爱了吧] [评论区:笑死了,我可以负责!] [评论区:哈哈哈哈不过真的会有暗杀吗?这都什么年代了] 次日,苏明笃没来,反而是徐求知找到了谢雁。 他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原本以为你们来保护我们,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你那么认真。” 谢雁想起自己在瑞国遇到的特工:“万事小心总不会错。” “我来找你,也不是说别的。昨晚我看见那灯塔的光就明白了,”徐求知顿了顿,道,“明笃要强,总不会承认自己昨晚是做了噩梦。” 谢雁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或许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段日子他怎么过的,明笃刚脱离利国机密项目组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回到学校,他被利国关在监狱里。” 徐求知苦笑着摇了摇头,“听说,他们每隔半个小时就会用强光照射他的眼睛,让他无法入睡,还有别的折磨……” “这大概是外人无法想到的,发生在这个自称为‘民主自由’的国度里的事情,将科研人员,将一个无辜的别国民众,以莫须有的罪名关起来,折磨他,虐待他……” 他说的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这段事情,他不要我和苏自远讲,但我想,需要和你解释一下。昨晚上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因为你来了,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快从情绪里走出来。” 昨晚灯塔的光,让他从惊惶的梦中惊醒。 而她第一时间出现在他们身边——用行动告诉他,他们已经不在利国的控制中了,她时刻在保护着他。 “我去监狱接他的时候,他已不会说话了,脸色苍白的可怕,瘦到脱水,那不是人能坚持下来的折磨。” 谢雁总算知道,那玩笑般的信里写的是什么。 是满腔爱国的情,和未说出的痛苦和折磨。 她说,“就算不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对他有什么误解。” 她笑了笑,“你放心,任何为了祖国而奋斗的人,都是值得我尊敬的人,包括你。” 徐求知也笑了,“对了,我的红裤衩可要保密啊!” 归国而来的数学系高材生,晚上穿红裤衩睡觉的事情可不能宣扬出去。 ** 谢雁刚回家,谢母就抱着她不撒手,想看看自家女儿哪瘦了没。 “妈,这是我给你们买的瑞国的糖,你尝尝。” 谢北原本想批评她,但却找不到由头,因为王春秋和他提前通过气,说他这个女儿上进了,于是,也便由着谢母宠着她。 吃饭的时候,家里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都是谢雁爱吃的。 谢北一开始还板着脸,被谢母说了几句,才开口,“你整日缠着常家那小子也不是事,瑞国会议也结束了,还是早些回学校,好好读书!” “我和常白书什么关系也没有。” 谢雁大大方方的,“这人挺差劲的。” 谢北是没想到从女儿口中能听到这样的评价,而且说得风轻云淡,一点儿也不像赌气,既然如此,常家送来的口信,也不必和她讲了。 他和谢母都松了口气。 常白书的父亲和谢北的战友是同乡,这层关系比纸还薄。 他也不赞成女儿和常白书来往,那个小伙子一看就没有认真钻研学术的心思,满肚子歪主意! “我最近听说,常白书回国了……”谢母小心试探,她总不好不把消息告诉谢雁,怕女儿错过伤心。 谁知谢雁只道,“他似乎还未修够学年吧,不过与我关系不大,我准备明日就回学校,准备外交部的考试。” 王春秋给她留了消息,因为瑞国会议的成功,中国外交打开了新局面,华国外交部急缺人手,将于三个月后在华国的主要大学设立专门的考场,根据需求考核刚毕业不久,或者即将毕业的学生进入外交部工作。 只要进入了外交部,扭转这篇外交文后期剧情崩坏的劣势就更容易了。 这篇爱国文现在已经上了推荐,可以被更多的读者看见,瑞国会议的成功更是让谢雁收到了120爱国币的打赏,订阅也增加了431.5爱国币,再加上成就奖励,她可以解锁更多商城功能了。 [管理员09的爱国币账号] 总打赏:164 总订阅:555.7 账户余额:1100.7 只有舍得花钱,才能更快提升实力,获得更多的爱国币。 于是,谢雁毫不犹豫花费1000爱国币,开通了[信息收集系统]。 不得不说,系统很会做生意,这个系统体验一天之后完全就不想解绑,有了这个系统,她可以立刻调取全世界各个时间段的新闻报纸,以及全世界已公布出来的资料。 这个功能简直比图书馆还要万能,图书馆里信息的及时性比不上系统,而且一些小道消息也不会出现在那里。 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只需要一个念头,她就能掌握全世界的咨询,这不比博便宜? 剩下的100爱国币,她买了[高阶俄语]。 除了利国以外,苏国是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国家,当然,现在多了一个华国。 苏国和华国的来往更频繁,多掌握一门俄语,能带给她远超常人的优势。 购物结束后,账户余额:0.7 账户比她的脸还干净。 谢雁在日复大学读中文系,回校之后,因为临近毕业,课程也少,她便在课余去图书馆学习,准备外交部的考试。 这天图书馆闭馆,她随便找了个教室,准备看书。虽然她解锁了多门外语,但外交部的考试考得不止是词汇量。 刚坐下,门外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她真在里面?” “这几天上课都坐在角落,估计就是没脸见人吧,我都没在教室和学生会看见她。以往她不是最活跃,巴不得全校都知道她和常白书的关系呢!真不知羞耻!” “呵呵,我哥才不会喜欢她这种没文化的人。” “我也不信,她真能有高老师昨天在讲堂上说的那么厉害?肯定是顾及谢家的面子,我最看不起靠关系的这种人!” “乔姐姐,今天就看你替我们出气了!” 好家伙,直接就差把“找事”两个字喊出来了。 教室门打开,外面叽叽喳喳,攒一堆看热闹的学生在围观,可他们却又不敢进来。 只有常白婷跟着外语系的学姐乔翘走了进来。 常白婷是常白书的妹妹,哥哥回来之后,不知道和父母谈了什么,一家人眼巴巴去了谢家,却吃了闭门羹,最后给谢雁留了口信,可这女人不识好歹,回来这么多天了,愣是没上门来看过他们一眼! 将来若是让她当了自己的嫂子,还不知道如何给常家脸色看。 正巧高余南老师回国后,在他们外语系的讲堂上讲了讲瑞国会议,还对谢雁赞不绝口。 乔翘原本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俄文流利,口语在同龄人里也是遥遥领先,没想到高老师在讲堂上一句也没提她,全被谢雁抢了风头。 乔翘心里正不服。 常白婷便在乔翘耳边吹风,说谢雁不学无术,别说英文,就连中文都一窍不通,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和追男人,这样的人若是成了日复大学的榜样,无疑是让别的大学笑话他们日复无人!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一幕。 谢雁见他们进来了,抬了抬头,又镇定自若地继续看自己的书。 “你也想考外交部?” 乔翘一眼就看出谢雁正在看的书是最近那场考试的指定教材,外交部在日复大学只招八人,报名的已经超过了一千多人,她什么实力,也敢肖想这个名额? 高老师不过是给校长面子才那么说,真假还不知道呢!谢雁真当自己是天之骄子了! 常白婷把手里的稿子往桌上一砸,“听高老师说,你英文挺厉害,正好,这篇稿子是学校急要的论文,我们比比看,是你翻译的快,还是乔学姐翻译的快!” “乔翘是学俄文的,让她翻译英文论文?” “所以乔翘厉害啊,她可是高老师的亲传弟子,学校的翻译大神呢!” “这不是有好戏看了!喂,快给我让个位子!” [评论区:让我给你翻译翻译,什么叫做翻译?] [评论区:梅.开.二.度] [评论区:危/乔翘/危 ] 第9章 外交风云9 “我也不让别人说我欺负你,不比俄文翻译,就比英文。高老师不是说你英文好吗?我们就比比看,到底是真是假!” 乔翘一头短发,五官长得凌厉,个子高挑,看着脾气挺直。 外语系学俄文的多,谁不知道华国和苏国的关系,两国无论是经济、文化还是知识上的交流,都与日俱增,苏国还是华国成立后的第一个建交国。 因为《中苏友好互助同盟条约》,苏国源源不断地给华国输送技术、设备和贷款,当然,华国都是等价交换,没有占苏国的便宜,核心技术,苏国还是捂得很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学俄文的风潮更甚,谁也没想到这次归国潮,带来了利国大量的新思想和理论,而大多数的国际尖端论文,使用的都是英语。 乔翘的专业虽然是俄文,但英语她也有所涉猎,只是不太精通。 最近有个很厉害的物理学老师来讲课,对方拿了几篇自己写的论文让他们外语系翻译,乔翘选来的这篇,就是其中最难的一篇。 这篇论文内容涉及原子物理,不仅语法复杂,还有很多专业词汇。 常白婷自然知道谢雁的英文水平,她哥没少在她面前说谢雁的事儿,不过是一个空有漂亮脸蛋的大小姐,没了她爹,她谢雁什么也不是! 扔在桌上的,除了论文英文稿以外,还有两本厚厚的英文字典,这些专业词汇,即便是乔翘也要用到工具书进行辅助翻译,很多词字典里甚至没有。 但她要打败谢雁,这些就足够了,并不需要完全将论文精确地全部翻译出来。 谢雁笑了声,“比俄文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她的俄文水平和英文一样,都是高阶,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运用和锻炼,已经接近大师。 这句话听在乔翘和常白婷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你要是输了,就得在全校面前承认高老师对你的称赞名不副实!”常白婷知道乔翘在乎什么,主动提出这一点。 谢雁见她们来势汹汹,不接受恐怕不会轻易离开,索性这论文只有十五页,便拿过来看了眼。 这篇论文的确难度不小,但语法用高阶英语应对已经足够,论文不比文学作用,语句其实很简单。 只有那些复杂的专业词语——但她可以在信息收集系统里检索词典进行对比,比桌上这本词典查阅起来更快,内容也更全。 她翻开英文稿,随口道:“要是你输了呢?” “我当着全校的面,向你道歉!”乔翘直接道,“不过,我不可能输。” “道歉就不用了,” 谢雁更直接,“你每天早起帮我去图书馆占位吧,我想多睡会。” 乔翘冷笑,就这勤奋度,还想考外交部。 外交部是瞎了眼才会让你考得进去。 外面窃窃私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等着看翻译结果。 乔翘胸有成竹,词典翻得哗哗作响,看起来十分顺畅。 只有谢雁,看着论文似乎在发呆,词典也没动过一下。 “谢雁真是打肿脸充胖子,就算是最快的翻译,也要三天才能翻完这篇论文吧!” “所以说是乔翘呢!既然敢带着稿子来,肯定是一天就能翻译出粗稿了。” “也是,这稿子要翻译出完整的稿子,还得修改不少时间呢!不过乔翘学姐真有那么厉害吗?谢雁这次绝对输了。” 门外窃窃私语,谢雁却还在看论文,一笔都没动,而乔翘已经翻完摘要了。 乔翘翻完第一页的功夫,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谢雁浏览了一遍整篇论文,巧的是,作者只有一个,谢雁对这个名字不算陌生。 高阶英语可以让她大致看懂论文的意思,遇到不认识的专业词汇,她就在系统里查阅,很快也能明白整个段落。 谢雁两个小时通读了论文,知道这篇论文只是讲了个理论的大概,但已是现在这个世界的领先水平了,不过,在未来这个理论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于是,她合上论文,拿过纸稿,开始书写。 这一写,不仅是围观的学生,连常白婷都惊了。 因为谢雁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翻字典,只是偶尔瞥一眼原稿,她的记忆力原本就超群,一气呵成地写完了整篇翻译稿。 而此时,乔翘才翻到第三页,并且是粗稿。 “写完了。” 这一句话,让乔翘愣了半天,她转过头,看向谢雁,目光带着震惊,“你说什么?” “谢雁是自暴自弃了吧。” “就这几个小时?估计是随便在稿子上乱写一通。” 乔翘拿过谢雁的翻译稿,越看脸色越差。 乔翘自己写的的翻译只是粗稿,很多字典里没有的专业词汇,还有一些语序还尚待调整。 但谢雁的这篇一气呵成,没有语法的涂抹修改,也没有专业词汇的留白! 她腾的站起来。 “怎么样?谢雁果然写的一塌糊涂吧!”常白婷还凑上来,“我就说她是个废物!仗着自己父亲的关系让老师替她撒谎,我都脸红!她哪里比得上乔——” “闭嘴!” 乔翘脸上青白交加,吼完常白婷,她拿着谢雁的翻译稿,“我不用翻译了。” 她抱起原稿和字典,大步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虽然是朝着谢雁说的,但声音很大,让门外也能听的清清楚楚,“是我输了,你的确精准翻译了全稿,图书馆我会去帮你占位的。” 说完,便推开人群走了。 留下常白婷一个人愣在原地。 “这么厉害?” “乔翘学姐都翻译不过,谢雁原来是埋没在中文系的翻译天才啊!” 这么会这样? 乔翘居然会亲口承认输给了谢雁! 常白婷死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再短短的时间内能变得这么厉害,谢雁之前真的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吗? 她精心设计让谢雁丢脸的剧情,却让她成了学校的名人! ** 常白婷灰溜溜走了,翻译好的外文稿子也送到了原作者手上。 乔翘没脸亲自来送,是物理系的学生送来的,“老师,您看看,要是翻译的没问题,我们就印发下去。” 翻译的论文有好几篇,他慢慢翻到了最后,看见最难的一篇反而翻译得最漂亮,最流畅,便多少有些惊讶,尤其是一些字典里都没有的专业词汇,更是精准无误。 没想到日复大学还有这样的翻译高手。 翻到最后,稿子的末尾写着,“苏明笃同志,论文还有进步空间,请再接再厉。” 他哑笑了一声,问:“谁口气那么大?” 那学生结巴起来,“中,中文系的谢雁学姐。” “交给外文系的论文,让中文系的翻译了?” 说完,没等学生回答,他又拿着这句话看了几眼,想起那个深夜一脚踢开自己舱门的姑娘,笑的更厉害了些。 “苏老师……?” “没事,”他收起笑,问:“讲堂在哪里。” ** 谢雁的名字传遍了日复大学,但她对学校的舆论并不关心,在学校里如何出名,不过是一时的,她的心里只有华国的未来和爱国币。 苏国和华国的关系进入了蜜月期,之前因为半岛战争产生的隔阂看似消失了,而利国想要通过其他方式扼制华国的计划也频频落空。 之前的瑞国会议因为西方各国的干涉,差点谈了个寂寞,因此,尼西亚国、缅国和印国准备一起发起一次没有西方各国参与的,只有亚洲和非洲国家的会议。 不出谢雁的意料,利国在暗中也在施压,想要阻止华国参会。 毕竟上次华国在瑞国会议上大出风头,国际地位显著提高,如果让华国参会,岂不是鱼入大海,直接芜湖起飞。 [评论区:哈哈哈哈起飞笑死] [评论区:芜湖!~] [评论区:华国给我冲!!!] 苏明笃在日复大学讲了几天课,和徐求知一起参与了大学内原子能系的筹备工作,并且开始改革和更新校内数学系和物理系的课程结构。 外交部保留了对利国的谈话通道,华国还在争取让钱教授早日回国,但利国死不松口。 王春秋得知谢雁在准备外交部的考试,乐得合不拢嘴,告诉她苏自远被调去了外交部情报司,他也调进了东欧司,负责对苏国的外交工作。 “我可是看中你了,你必须得来我们东欧司!” 王春秋的话谢雁只是笑笑推了过去,毕竟录取权不在王春秋,也不在她那里。 现在她的人物属性比之前进步很大,但依然有成长的空间。 【属性】 身份:管理员09 体力:40/100[至少你不会发生平地摔这种离谱的事] 语言能力:46/100[你在语言上开始展露天赋] 思维能力:45/100[思维敏捷让你的学习更轻松] 记忆能力:55/100[记忆超群是你最大的优势] 语言技能:高阶中文、高阶英语、高阶俄语、初阶法语 开通功能:信息收集系统 成就:[反将一军]、[打破僵局]、[归国学子] 以她的语言库,还只有46,要真是提升到100,不知道该有多可怕。 外交部的考试,眨眼间就到了。 谢雁答得很快,翻译科目,她按要求写完后时间还剩下不少,便又用其他语言翻译了一遍题目。 巧合的是,乔翘就坐在她旁边,谢雁提前起身交卷,卷子上写满了英文、俄文,乔翘甚至还看见连自己都没能立刻认出来的语言…… 她怀疑地看了眼题目,的确要求只是一种自己最擅长的语言翻译即可。 考试来了,她是不用替谢雁继续占位子,可见到这样的画面,让她又酸又气。 偏偏谢雁自己答的题,而且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写的卷子!可她不服,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第二科考国际形势,谢雁之前整理报纸的时候,早就把世界各国对华态度和种种政策摸了透,即便是遇到生僻的问题,用信息收集系统找找资料,也能分析出准确的国际形势。 这些题目对别人来说,不过是报纸和教科书上写的理论,但对她来说,单是一道“论瑞国会议对华国和全世界的的影响”,就已经不是简单的题目了。 她是其中的亲历者。 除了思维题,还有声明写作等等,翻译科150分满分,这一科内容较多,也更主观,200分满分。 她很快就写到了最后一题,简单论述——“为什么想要进入外交部”。 写到这里,谢雁倒是停了会, 她先是写了一段论述华国境地和世界形势的内容,最后总结道: “我以前觉得书上的历史写的太多,那些冰冷的数字,没有差别的日期和我们没有深入去了解的原则、理念、词句,似乎都只是生记硬背的内容。 但现在,我只觉它写的太少。 少到没让我们和我们的后代知道,那些曾经为祖国所奋斗的人们的故事。 没让他们知道,那些艰苦挣扎的岁月如何辉煌精彩。 没让他们知道,祖辈们是如何迎着荆棘与风雨,如何以一生为之奋斗,如何以鼓足了的强大的勇气坚持着,坚信着护卫,建设我们所生活的祖国。 没让他们知道,这段破冰而出的历史,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 若它写的太少,那便由我们,华国的青年们来补缺。 我,想要成为千千万万个书写历史者的一员。 [评论区:雁姐太顶了!!!] [评论区:书写历史啊啊啊啊啊!其实我们每个人也都在见证历史啊!] [评论区:太棒了QAQ!!这就是爱国文吗!笔给你,写!写!写!!] 第10章 外交风云10 日复大学只招八人,是因为外交部就没把这儿当成主要人才基地。 早在五年前,华国人民大学、首都外国语和首都大学语言系就已经被选中作为职业外交官的培训基地。 今年,华国人民大学外交系更是直接成立了外交学院。 因此,日复大学的名额可以说是炙手可热。 加上瑞国会议的成功在全国上下学子之间引起的讨论热潮,让无数年青人想要加入国家对外的队伍,走出国门,替国争光。 日复大学成绩公布的时候,红榜面前挤了乌泱泱一堆人,分数从高到低,公布了进入面试的十人。 他们的名字后面,还有各自的面试部门,也就是他们之后最有可能进入的部门。提前公布方向,是方便考生们针对性的准备面试。 常白婷回去想了想,谢雁能翻译出那稿子,肯定是提前看过那篇论文,毕竟她就是去接苏明笃回国的人,能翻译出来也不足为奇,只有这场考试,才是真正考验实力的。 “让开,让一让!” 因为谢雁的事情,常白婷能和同系的优秀学姐搭上关系,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这条线,是以常白婷每天都在乔翘边上献殷勤。 在她的吹鼓之下,乔翘似乎也萌生出奇怪的念想——翻译论文的事情,谢雁不过是运气好,外交部的考试就是照妖镜,是人是鬼,红榜上见! 两人挤进了人群里,也是乔翘的名气大,旁边人让了让。 “第一名啊,乔翘果然还是外语系的第一人。” “我要是有这个成绩,做梦都能笑醒。” “上次不是说她论文翻译输给谢雁了吗?这么说来,谢雁才是第一?” “呸呸呸,” 常白婷瞪了眼旁边说话的人,“谢雁比不上乔翘的万分之一!” 她倒不是真心想吹捧乔翘,只不过是借乔翘出常家的气。 她一看红榜,更乐了,“学姐,你看!第一名!二百三十九!比第二名还高出二十分!” 她上下扫了这十人的名字,每个字缝都看了,别说谢雁的名字,就连姓谢的都没有! 常白婷心里舒坦了:“我就知道!学姐,谢雁果然是个草包,我亲眼看着她和你一起从考场出来,可这十个面试名额,没有一个是她!” 乔翘也松了口气,她带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微笑。 这一刻,自己之前的想法不再是有些阴暗的嫉妒心理,而是得到了某种佐证的正确推测,她看了眼后面看中自己的部门——东欧司。 乔翘有些高傲地点点头,“分数会证明一切。” ** 谢雁在红榜上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却收到了外交部的面试通知。 谢雁:“后门我是不走的。” 王春秋在电话那头急的都快不会说话了,“哪有后门给你走!小谢啊小谢,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翻译而已,为什么要用那么多种语言?” 谢雁:“考试的时候太早走不太好,无聊就顺手写了。而且它要求用最擅长的语言进行翻译。” 国际上通用的几门语言,她基本都很擅长,没有优劣之分。 “……?” 王春秋在电话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可我听监考人员说,你还是提前半小时出了考场。” “我是不想只进去半小时就出考场。” 电话沉默了。 [评论区:对不起哈哈哈哈有实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评论区:雁姐:我已经很克制了] [评论区:笑死了,谢秀秀是你吗?请你坐下,让后面的同学好好翻译] “现在好了,你的俄语和英语……哎!谢北是怎么生的女儿?真是攒了八辈子的福气!” 谢雁聪明,大概也猜到了,“所以没有公布我的名字,是因为还没决定让我去哪个部门面试?” 王春秋叹了口气,“所有参考人员的总分数排行——不止你们日复大学,已全贴在外交部外面的公告栏上了。 “你的分数……到时候自己来看吧!东欧司对你的俄语水平很满意,是第一个点名要你的,如果不是情报司的那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风声,进行阻挠,你早就是我们司……等等,还是说是苏自远那小子出卖了我这个老同志……” 王春秋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总之,他们产生了一些不讲武德的想法,想和我抢人,哼,没门!对了,你也要谨防国际司的糖衣炮弹,英文好就一定要去国际司?这是什么道理!……其他人便不必讲了,你只需记着,我们东欧司才是最适合你发展的地方!” 谢雁嗯嗯地应了几句,问要准备什么,王春秋只说,把你人准备好就行。 话虽然这样讲,但谢雁也不能就回家咸鱼躺了,这段时间,她收集国内外的信息,时刻在跟进国际形势的变化,过着又红又专的日子。 苏自远带着苏明笃几次上门来拜访谢北,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在书房看书,苏明笃就在窗外敲窗。 她推开窗,问他:“有门不走,嫌门小?” 苏明笃靠着窗,先是看她,然后兀自笑了起来,“我哥脸皮薄,我要不来,他这几趟就白跑了。” “他不是陪着你来?” “我陪着他来还差不多,” 冬日的光落下来,他眯着眼,声音沉沉的,“他让你去情报司呢,可这情报司,有什么好玩儿的。” 谢雁见他拆苏自远的台,也乐得不行,“的确是亲弟弟。” 他站直了身子,脸上还是少年的气,“话我带到了,你这桌上糖借我尝尝。” 苏明笃伸手拿了糖,眨眼就不见了。 谢雁在他走了后,也剥了颗糖扔在嘴里。 他只留下句下次再来, 还有满院干枯,即将抽出新芽的树。 ** 谢雁空闲的时候,便在系统收集的繁重信息中筛选自己需要的内容。 利国惧怕华国参加这次的亚非会议,向发起国频繁施压,华国至今没有收到邀请,外交部也在努力做发起国的工作。 从谢启凌发回来的消息看,缅国对华国的态度大有改观,以前他们惧怕华国对他们进行红色输出,但华国代表团表达了绝不干涉他国内政的态度,在和印国的交谈中,华国也提出了互相尊重的一些观点。 这些态度,都在逐渐消除他们对于华国的忌惮和误解。 国际上,华国地位大有提升。 国内,第一个五年计划也开始起步,在苏国的帮助下,经济建设和工业化的的狂潮席卷全国。 一切,都在朝着某些势力并不希望看到的方向而去。 也在朝着华国人民期待的方向而去。 如同长江入海,奔腾不息, 势不可挡。 ** 华国外交部设立在东单街31号,这里曾是北洋军阀时期所用的外交部,大院很大,东西两座大门巍峨耸立。 西边,是朱漆铜钉的大门,带着华国过去的影子。 东侧,则是西洋式的拱顶门楼。 苏自远知道谢雁来了,提前来门口等她,带她介绍这儿的情况,“我们进出都走西门,里边也分东西楼,一会面试的地点,就在东楼的会议室。” 谢雁抬头,见这两层楼门古典庄重,红木窗框,玻璃旁的柱上刻着龙纹,轻缓地诉说着这里经历过的历史和故事。 “宣统皇帝曾在这里接见德国王储,一晃百年过去了,外长不让铺张浪费,也不要多修别的外交部大楼,就用了这里。”门外立着公示牌,红榜上数名青年才俊的名字,以分数高低罗列。 苏自远笑了笑,“我是没想到,你能以这么高的分数考进来。” 分数只是让她进入这里的工具,谢雁只是看了眼,没多说,正准备进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议论的声音。 “谢雁?她来这里做什么?” “常白婷不是说她没考上吗?” “我懂了,谁让人家有个校长父亲呢!” “真是这样?那可太不公平了,我们谁不是凭自己实力靠上来的,乔翘,你说呢?” 乔翘最受不得别人煽动,见谢雁穿着一件干净利落的外风衣,微微披散着发,看起来柔和漂亮,就这么站在苏自远身边。 她又想起自己蒙冤,每日替谢雁早起占座——以至今早整理仪容时,有那遮不住的眼袋。乔翘的情绪激动起来,“谢雁!” 谢雁转头。 快到面试时间了,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别的学校的人,此刻也看起了热闹,不知这几人在门口闹什么。 “你看看,” 乔翘走到红榜面前,一眼就看见自己在中间,“能来这里的,都是靠自己考出来的,你来这儿?凭什么,你的名字在哪?” 谢雁:“……?” 她迷惑地指了指一个地方,“这不是吗?” 乔翘转头,陡然愣住。 顶尖上第一名,只有一个名字,谢雁。 三百三十二分! 足足比她高出一百分! 就连第二名,也和她有极大的距离。 “乔翘同学,一会见。” 谢雁朝着她友好的笑了笑,便跟苏自远跨进了那道红漆大门里。 留下满脸通红的乔翘,还有窃窃私语的人群。 “那就是日复大学的谢雁吗?好有气质啊!” “听说翻译拿了接近满分呢!” “就是那个在瑞国会议上,直接把利国代表骂出阴影的使团助理?” “这么爽吗?” “没错,我叔叔当时也在,利国多欺负咱们啊,全世界都敢怒不敢言,就是她,直接用英文把对方骂成了孙子!” 刚才冷嘲热讽的人不敢说话了,任由着崇拜谢雁的声音,在人群里传播开来。 乔翘说的没错,分数就是一切。 谢雁的分数,就是实力的证明。 “面试要开始了!” 不知是谁喊了句。 紧赶着,这群好整以暇的年青人,带着朝气蓬勃的脸——穿过那道朱红大门,穿过清朝的雕龙门廊,踩着民国的已逝时光。 一同走向新国的未来。 第11章 外交风云11 “乔翘,日复大学外语专业,专修俄语……” 会议室里,坐满了外交部主要部分的几个司长和副司长,第一次面对这些“大人物”,来参加面试的人多少都有些紧张。 面试一组五人,每组十五分钟,如果有需要特别了解的,会适当延长面试的时间,按照抽签的顺序,乔翘和谢雁被分在了一组。 桌后的领导们,看着有亲切和蔼的,也有面色严厉。 面对这些人物,乔翘压下激动的心,流畅的做完了自我介绍。 谢雁是最后一个,在她前面是个笑起来有酒窝女孩,但在这里,她紧张到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微笑,“冯,冯小琳,首都外国语学校……啊,我是,我是读的语言系。” 她的分数也是在前几名,就是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太紧张。 “好了好了,” 桌后的领导们笑了起来,“小冯啊,不必紧张,我们可不是吃人的老虎!” 谁知道这话一说,冯小琳更紧张了。 磕磕绊绊介绍完了自己,红着脸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乔翘却带着优越感摇了摇头,冯小林这样的性格,注定不会有太好的发展,最多做做文字工作,而华国目前最缺的,是对外交流的人才,这次面试不是满额录取,有些人是会被淘汰的。 显然,冯小琳也意识到自己表现不好。 “华国之所以一直没有收到亚非会议的邀请,无非是因为他们受到利国的鼓吹和影响,以为华国会和利国一般对他国内政指手画脚,对他们进行红色输出。” 谢雁没有介绍自己,反而直入了话题,“如果让他们看到冯小琳这么可爱的华国姑娘,那么所谓华国会对外侵略和干涉他国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 软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她们只是可可爱爱罢了。 这玩笑话,当然不是真的让冯小琳去当代表,只是一个幽默的回应,既缓解了冯小琳的尴尬,又日常嘲讽一把利国。 “你就是谢雁?” 情报司的司长笑了笑,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欣赏,“你说得对,冯小琳的成绩很不错,什么样的人才,我们外交部都欢迎。” 时间有限,乔翘是第一个。 她的面试方向是东欧司,专对苏国进行工作,可谓是现在的大热门。 东欧司的司长不在,代为面试的是王春秋,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这里有一个题目,如何看待苏国与华国之间的关系,乔翘,你答一下吧。” 乔翘深呼一口气,条理清晰地开始了论述,“苏国和华国,都是社会主义大国,如同两兄弟,相辅相成,在西方大国的联合封锁下,苏国对我们的帮助真切而热情……” 苏国和华国正在蜜月期,乔翘从经济、文化和政策方面,对两国关系进行了解读,“未来,展开两国之间友好外交必然是大趋势,苏国和华国,也会携手共同建设美好的和平世界。” 桌后的领导们小声讨论了几句,“挺不错的,”“这姑娘对两国关系的理解的确很深,”“我看她的资料,俄文也很好”…… 乔翘露出笑。 这个方向,她赌对了。 “谢雁!” 正在神游等CUE的谢雁:“……嗯?” 她不是最后一个吗? 叫她名字的是王春秋,他的表情严肃极了,仿佛不认识她,正襟危坐,“这个问题,你也回答一下吧。” 和乔翘的长篇大论不同,谢雁的一开口,脸上就写满了“早点说完下班”的无奈,“大部分内容乔翘同学已经讲过了,那我就说点别的吧。” “苏国对华国援助了一百多个经济项目,但核心技术依然掌握在苏国手里,工厂运转和重要设备都依靠苏国专家。就刚结束的半岛战争来说,华国早就提出要投入战场,一鼓作气结束战争,避免被利国从屁股后面登陆包抄,拉长战线。” “可苏国忌惮华国,没有允许华国参战,等到真被利国人从背后包抄,打的全线溃败后,苏国才拉华国出来擦屁股。” 王春秋:“……” 话糙理不糙。 “我们的确赢得了胜利,但我们也付出了197653条鲜活的生命。苏国向来傲慢,一旦华国不再是他们的朋友,一旦没了那些专家,没了苏国的武器和贷款,我们的工厂还能转起来吗?” [评论区:大.预.言.家] [评论区:靠山山倒,只有靠自己才是硬道理!] [评论区:好家伙,这波雁姐已经在大气层了。] 乔翘都忍不住打断她,反驳道,“你这是在唱衰!谁能保证以后……” 谢雁打断了她的打断,“的确,谁都不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是万古长青的友谊,还是翻脸不认人的制裁?我的观点很简单,苏国和华国的关系取决于一点,就是华国自身的实力。” “只有当我们拥有了自己的工厂,自己的技术,自己的武器军队,自己的经济。只有我们自己强大了,我们才能去维护世界的和平,才能去收获世界的友谊。” “实力才是维护正义和友谊的基础,外交的后盾是祖国的强大, ” 她一字一顿,“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和平和友谊,华国十分欢迎。 但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守得住这份和平和友谊。 [评论区:!!没错!] [评论区:啊啊啊啊啊啊太飒了!!!!] [评论区: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①]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 谢雁的话的确有些尖锐。 但这会议室里坐在桌后的人,哪个不是从那个流血革命,不停战斗的年代走过来的,他们比谁都更理解,如今华国的独立自主来的有多么不容易。 他们也比谁都理解,一个国家的实力有多重要。 他们是外交战线的第一人,知道那些国家的态度,到底是和报纸上说的一样,还是夹杂着现实的残酷。 王春秋又开始揪头发了。 糟糕,刚才就不该提这个问题,这下他的宝贝助理更藏不住! 王春秋啊王春秋,你忘了卷子成绩出来的时候,这群人是怎么面红耳赤地争谢雁的面试方向吗! 过了一会,亚洲司副司长才开口,“谢雁同学,听说你专业是中文系啊,有没有想法,来亚洲司——” 好家伙,面试问题都不问,直接开始抢人了。 这下,其他人坐不住了。 “谢雁同学的法语和英语都很好,欧非司正需要这样的人才,中文系的不是一招一大把吗?” “我觉得,以她的敏锐度,适合来政策委员会——” “坐办公室?你也太浪费我们华国的外交人才了!情报司更适合她。” “小谢在苏国问题上很有想法,而且之前也有工作经验,东欧司能够让她更好为祖国工作……” 王春秋的声音,淹没在一片争论中。 其他面试考生哪见过这个场面,他们问过前面出来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但也没听说为了哪个考生当面开始抢人。 [评论区:救命哈哈哈哈哈总不能分成几半吧] [评论区:乔翘退出评论区] [评论区:上面那个夺笋呐,笑死我了] 就在会议室内争论不休,眼看又要重复之前无疾而终的结局时,门被人推开了。 乔翘第一个反应过来,朝着门口的人打招呼,“高,高老师……” “好了好了!” 高余南高声厉色道,“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在这群年青人面前吵成这样,能不能懂点谦让和自觉!”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都看着高余南,心想,这人才转瞬即逝,现在不抢,后悔一年!可嘴里也不敢说出来。 “为了一个人闹成这样,这不是给后辈们看笑话吗?” 高余南走进来,“看来,‘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谢雁了。” 乔翘应声,“对,高老师,谢雁也太影响面试秩序了,后面的同学还没面试呢。” 高余南点头,“小乔说得对,这件事总要有个解决方法,总不能把人砍成九段,你们一个单位一段吧?”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宣布一下,谢雁同学,暂时先任中央外事组翻译小组组长,跟随代表团,出使亚非会议!” 乔翘:?? 司长们:?? 坐在桌后的领导们第一个念头和谢雁一样——亚非会议的邀请拿下来了? 第二个念头,就是, 啪的一下,很快啊,他们抢了小半个月的人,就被高余南抢走了。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哈高副组长不讲武德!] [评论区:笑死了,都别抢了,人我带走吧] [评论区:墙都不服就服高余南哈哈哈哈哈哈] ** 最后的录取结果出来,乔翘如愿以偿进入了东欧司,冯小琳进入了国际司,而谢雁,暂时算是在中央外事组做翻译工作,之后的工作调动还未知。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印尼召开的亚非会议。 冬去春又来,距离会议召开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听到女儿进入代表团的好消息,谢北难的高兴,喝了好几杯。 谢母对着她交代了一晚上,“国外很乱,不比家里,一定要小心。” “别饿着自己,多带点衣服,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写信回来告诉家里——” 谢北皱眉,“写信告诉家里有什么用?” 他总不能杀去印尼? 谢母开始抹眼泪,“那就是你没用!要女儿出去受苦。” 谢北:“??” 谢雁也哭笑不得,“放心吧,妈,这次的团长是外长,使团里也都是熟人,我在哪儿,都不会让人欺负了!” 谢北端正神色,“出国了,你就不是你了,你是华国的脸面。当然,脸面也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别逞强……” 谢雁点头,全应了。 这个身体的确是主角,因她有这么好的父母,这么好的祖国。 她有什么理由,赢不了呢? ** 为了准备这次会议,全外交部都忙的不可开交,外长因为突发阑尾炎住进了医院,部里的消息说,可能要换团长。 谢雁准备相关资料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在瑞国遇到的王六,还有他怀里的那把枪。 毫无疑问,那人是来实行暗杀任务的,上次在瑞国失败了,这次去雅加达,也不一定安全。 国内目前没有客机。 因为利国等国对华国的航空封锁,自然也没有自己的航线,要去雅加达,只有乘坐主办发租用的外国飞机,从港城转机。 谢雁在搜索港城相关的信息时,发现了一条奇怪的,没引起多少关注的消息。 顺着这条消息往下查,她这才发觉—— 原来早有一张死亡暗网,已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悄悄铺张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南开教授艾跃进讲话内容。 第12章 外交风云12 这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消息,如果不是她的信息搜集功能是系统给的,恐怕没人会查到这条消息,即便是看见了,也不会多注意。 给华国代表团准备的飞机由印国航空公司运营,届时会从新德里起飞,经停港城,再前往目的地雅加达。 因此,港城机场成了最需要安保检查的地方。 而在近期这段时间,谢雁发现机场的档案办公室曾夜间被人闯入,但却没有丢任何东西。 没有丢东西,事情自然也没有引起太大关注。 但谢雁却感受到了本能的危险。 系统:宿主,你在来爱国频道养老之前真的不是混谍战文的吗? 谢雁:记不清,清零过记忆。 总之,是个大佬就对了。 系统有点明白为什么管理员09会被扔到这个频道来养老了,如果让她去虐文或者狗血文里,估计会直接把对面杀光吧。 没有丢东西,说明这人不想让事情闹大,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对方想隐藏和掩盖更可怕的事情。 她查了一下,这个办公室里存放了机场的很多档案,包括各项资料和人事档案。 偷看资料,无疑就是会在机场动手脚,人事档案,就是在物色动手脚的人。 可机场工作的人那么多,整个机场那么大,她也无法得知对方的计划是什么,谢雁搜索了一下商城的金手指,没有可以直接让她起飞的,她又敲了敲系统。 谢雁:后面的章节还没解锁吗? 系统:没有呢,后面一直到结局都是红锁呢,这边亲亲想看剧透是不行的。 谢雁:……系统它怎么了? [评论区:笑死,系统不是追文去了,是打两份工当客服去了吧]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不是尺度的问题,纯粹就是不想让我们在后面刷负,所以直接全都锁了。] [评论区:好家伙,今天雁姐也是在和系统斗智斗勇的一天] 靠不了系统,只能靠华国人民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大脑,谢雁又从浩瀚如星辰的资料中分析了一波。 “港城机场只是个普通的机场,除了华国使团近期会在那里转机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因此,这个人动手,多半是朝着华国使团来的。” “最不希望看到华国参加亚非会议,进一步扩大影响力的国家很多,但最急切的,还是利国,还有利国一直支持的台窝湾,如果真是是他们,获得了机场的资料,买通机场的人员,能做什么呢?” “即便这架飞机不能飞雅加达,也会有别的飞机飞,他们总不能让整个机场都瘫痪,那也太容易被抓了。” 系统:……亲亲这边再分析下去,对方就连底裤都没有了呢,而且您的工作是带好翻译组,不是搞情报。 “那这么说,我的分析思路是对的。” 谢雁完全没理系统,直接下了定论,“所以,对他们来说,就只有最后一条路。” 她顿了顿,想到这个结果,眼神都冷了下来。 他们只有一条路—— 暗杀这次使团的团长,外交部长。 如果暗杀行动成功, 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是对世界,还是对华国来说, 都将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评论区:??卧槽,不会真的这么可怕吧?] [评论区:使团出行,没有安保吗?不可能让杀手这么轻易靠近重要人物吧!] [评论区:说不准啊,如果来个狙击手,千里之外都能取人头,更何况如果有机场人员被买通呢?] 谢雁没有停留,立刻写了一封匿名情报,投去了华国外交部。 信中,她只是提到相关势力可能在港城机场对华国使团实行暗杀,让他们加倍小心。 她刻意用左手写字,改变了字迹,次日上班的时候,放到了显眼的位置。 做了这些,谢雁还不放心,又给在缅国的谢启凌打了国际电话,要他务必帮忙做一件事。 她没有明说是为什么,谢启凌起初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最后被谢雁严肃而认真的语气说服了,答应试试看。 “我还没听过你这么严正的语气,” 谢启凌道,“我只能尽量,能不能成,还得看人家的意思。” “如果不能成功,” 谢雁说,“我们可能就无了。” 谢启凌:“??” 他妹妹最近没受什么刺激吧? 挂了电话,谢雁往部里赶,刚进楼,就看见苏自远急匆匆从情报司出来,见着她,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我出去一趟。” 谢雁问,“怎么了?” “有一封重要情报,要我立刻送去——” 苏自远习惯地说了一句,随后又停了下来,“没什么。” 谢雁点头,知道有些东西需要保密,也没追问,苏自远朝她也点了点头,出了华国外交部,直奔公安部。 这封情报,司长特意嘱托他,要立刻送到公安部部长手里。 苏自远大概知道点儿里面的内容,他见着部长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屋内安静极了,最后,部长收起信,“苏自远同志,稍等。” 他出去了一趟,过了十几分钟,又踩着靴子回来,“我已经向潜伏的同志发去了消息,看看这封情报是否属实,若是真的……这件事,等有结果,我在告知你们。” 苏自远没想到事情真那么严重,暗杀组织他有所耳闻,但从未如此切身体会到过他们的可怕——你永远无法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会什么时候出来,取走目标的性命。 如果被这样的毒蛇盯上,必然是绝顶可怕的折磨。 ** 暗处波浪暗涌,明处依然是一片欢庆。 高余南作为日复大学的老师,在外交部展开工作后,已经很少有时间可以继续回学校上课。 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来日复大学讲课。 正巧学生们近日读报,对华国的外交活动格外关注,他也可以和他们讲讲华国的外交,激励学生们继续学习。 乔翘和谢雁虽然已经提前进入了外交部实习工作,但她们的课业还剩一些,谢雁也用这几个月准备的时间,提前完成了剩下的课业,偶尔她也会回学校。 高余南的最后一课安排在礼堂,各学院的学生都可以来,他为人风趣幽默,又学识渊博,很受学生的欢迎。 谢雁起初叫他高副组长,他嫌生分,“我与你父亲,也是多年的好友,本来该叫高叔叔,但有些时候工作场合,不便这么称呼,你还是叫我高老师吧。” “想起来,我也是见过你几堂课的。” 谢雁很努力,也没从这个“不学无术”设定的原身记忆里找到高余南的身影。 “呵呵,” 高余南看出她的努力,“就那么几堂课,你都是坐在最后一排!缺课的时间,比我这个老师还多啊!” 谢雁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沉迷谈恋爱,无心上课,高余南又不喜欢点名,逃他课的时光,她不是在追常白书,就是在去追常白书的路上。 想想还挺绝的,在这个年代,小姑娘就能有如此飞蛾扑火的激情。 这劲头要是早用在学习上,她早就直接[大师中文]了。 高余南的名气挺大,但不少人不止冲着他来,还冲着谢雁来。 想看看这个传说中以第一名的高分考进外交部的“中文系”同学,到底长了几只手,几只眼睛! 连专门培养外交官的学校出的考生,都没压过她。 而她在瑞国会议期间,直接骂跑利国代表的事情也被一传十,十传百,也来越玄。 谢雁听到的最近一个版本是,利国代表无理讽刺,痴心妄想地提出各种触碰底线的条款之后,被她,一个正义的华国公民,立刻,及时,而充满了力量地,有理有据地用英文骂了整整一个小时,将利国代表骂的狗血喷头,跪地道歉,直喊爸爸对不起。 谢雁:道歉还行,跪地就不必了……至于喊爸爸,这个是谁加进去的? 常白婷也坐在礼堂里,可她见着谢雁那张脸,便气不打一处来。 “哥!她有什么好的,不就长了张勾引人的脸蛋吗?你自己都说她是绣花枕头!怎么你出国一趟,就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反而倒追起她来了!” “婷婷!怎么能这么说你嫂子!” 常白书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西装,头发梳得锃亮,脚边还放着束花,准备一会去和谢雁表白。 以谢雁对自己的痴迷,之前不来找自己,肯定是她父母的阻拦,只要两人见面,一切误会都会消除! 他怎么能让妹妹搅了自己的好事,“一会不准跟过来!” 常白婷气的说不出话来。 终于到了休息的间当,谢雁下了台,高余南在上面休息,下面一拥而上的人瞬间将她淹没。 “谢同学!你平日里复习都看什么书啊!” “谢同学,谢同学,这是我为你写的一首诗!你看看!” 这还是个女孩的声音。 “谢同学,你一定要替我们日复学子争光啊,这次会议,期待你们的表现!” “谢学姐,我会以你为榜样好好学习的!” 常白书哪里挤的过他们,皮鞋倒是被踩了好几脚,他忍不住,拉住旁边那个男学生,“能不能让让我,我和谢同学有话要说。” 男学生转头皱眉看着他:“?” 常白书耐心解释,“谢雁喜欢我,但我们之间有误会,你让我过去和她说清楚,这是大事……” 那男学生还盯着他。 眼神仿佛在说,“我女神?倒追你?你在讲什么屁话?” 就在常白书被这眼光看的发慌的时候,男学生说话了,“出门没吃药吧?你是不是我们大学的学生啊,怎么穿成这样来了。” 常白书强忍着怒气:“我当然是,只不过已毕业了,我曾留学海外,如今……” 他又被人踩了一脚。 最终,常白书跛着脚回来,手里的花也不见了,常白婷讥笑了一声,“丢人!” ** 讲课接近尾声,高老师发现有份资料拿错了,落在办公室,谢雁便提前离开礼堂,先去取资料。 她走的后门,却被一直盯着她的常白书瞧见了,这人又跟着谢雁走了一路,却一直不好意思上前搭讪。 谢雁拿着资料出来,经过一片花圃的石子地,天色变得阴冷,云层密厚地堆积在头顶。 她转过头,“常白书,你是打算尾行我多久?” 远远跟着的常白书见状,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雁,我得和你道歉,和你解释一些事儿。我,我的心里其实只有你,一直只有你!见不到你的那些日子,我辗转反侧,我寝食难安,我甚至开始落发——” 谢雁从他开口一个“雁”开始,就起了鸡皮疙瘩。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谢雁立刻打断道,“别雁了,你yue到我了。” 常白书:“……你说的是英文吗?” “我不喜欢你,” 谢雁斩钉截铁:“非常不喜欢,我且不对你的人品做任何评价,但从我个人来说,我不希望你再纠缠我,纠缠谢家,也希望你不要再抱有奇怪的幻想。” “我不信!” 常白书的演技浮夸到谢雁觉得他之后接不到别的配角戏了,“你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气我在瑞国没有好好陪你!” [评论区:女人,你在说气话。] [评论区:给你个机会得到我] [评论区:救命哈哈哈哈哈,有画面了,为什么你们可以在评论区发图片和语音?] “就凭你也想抢人?” 苏明笃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什么年代了还能在学校里见到这种水平的流氓出没。” 常白书:“……你说谁是流氓?” 苏明笃穿着件便装,修身得好看,他肩宽腰瘦,五官又带着冷气,和西装革履却看起来像搞推销的常白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雁被他不动声色地拦到了身后。 “你是苏明笃?” 常白书认出他来了,苏明笃比他年轻,如今却已是日复的老师,最年轻的教授,而他连工作都还没着落。 原本想着留在海外自由发展,后来,他又指望着谢家替他找个体面又待遇优渥的事,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谁对她纠缠不清,谁就是流氓。” 苏明笃问,“你自己走,还是我叫校工送你走?” 常白书明白了。 他和苏明笃差了八千里,苏明笃若是真的和谢雁好了,自己至死都没有希望。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永远仰着脸,用炽烈情感追着他的小姑娘,真的变心了!任由他投去目光,她始终只看着苏明笃笑! 常白书灰着脸走了,他总不能真让校工把自己拉出去,那才是丢尽常家的脸。 这么一耽误,天骤然下起了小雨,苏明笃和她躲到了花廊下,正好是春季,外面雨簌簌地下,花廊白色的石柱上爬满了藤蔓。 他问,“什么时候走。” 谢雁望着花圃,“不知道呢,也许走不了了。” 苏明笃没问为什么,他是比谁都懂那些人有多可怕和无底线,“小心点。” “知道。” 他又嗯了声,“我听人说,你喜欢诗。” “诗是浪漫的,” 谢雁笑了一声,说,“爱自己的祖国,也是浪漫的,我喜欢美好的东西,也喜欢简单的故事,诗,谁不喜欢呢,可只喜欢诗,又不够。” 她和那些人不一样,却有点像他。 想要的不多,认定了一件事,却想的比谁都炽烈。 苏明笃偏头看着她。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谢雁说,“你也有你的路要走,或许这条路上我们能遇着,偶尔也会分开,但终归,是朝着自己愿意的,喜欢的而走着的。” 远处有人撑着伞,喊谢雁的名字。 “我走啦,” 谢雁留了颗糖,塞在他手里,又把资料藏进怀里护的严实,“走啦。” 她蹬蹬跑进了雨幕里,雪白的衣角像是风一样,融入了青黛和烟雨之间。 唯有他手里的糖,还带着些许的温度。 第13章 外交风云13 谢雁回了外交部,冯小琳应该也听到了些什么,但不知道具体,外长手术住院,现在又多了特工的暗杀,华国能不能参加这次会议,也打了一个问号。 她老家在港城,幼时跟着母亲过来做生意,就一直没有回去,现在也想借这次机会回去看看,“谢姐姐,你说,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她胆小内向,母亲比她更胆小,这次筛选使团成员,她也在其中,出乎意料,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能代表国家去那么远的地方,又害怕又兴奋。 乔翘问了高老师,高余南乐呵一笑,“小谢说的对啊,我们这次出去是交朋友的,总是杀气腾腾的怎么能行?小冯就是一个代表,华国的姑娘,也可以很可爱,很好相处的嘛!” 乔翘:“……?” 所以这几天学校和部里都把谢雁之前怒怼利国的事情当成先进典型宣传,是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吗? 时间过得很快,外长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决定率团出使亚非会议。 这决定也让所有人安定下来,外长就是华国外交的主心骨,有他在,华国外交,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然而,团长定下来了,另一个问题却浮出水面。 接到华国公安部确定的情报消息,台窝湾特工组织已对华国外长制定了专项暗杀计划,代号“绝密一号”。 具体计划内容不得而知,但必然是要在港城机场动手,代表团的行程已经泄露。 去,可能会被暗杀,不去,华国就将错失这次千载难逢的会议,瑞国会议刚刚打开的大门,又将被狠狠关上! [评论区:危] [评论区:一次会议而已,如果外长真的出事了,什么都挽回不了啊!] [评论区:就不能推迟或者改变行程吗?] [评论区:前面的,就算变了行程,还是一样会被暗杀啊,除非取消。] 在外长指示下,红华社驻港城分社以及港城代表团和港城当局进行交涉,让他们千万做好安保工作。 港城当时还在颠国的管理下,为了确保安全,外交部还见了颠国驻首都代办,让他们保障华国代表团在港城转机的行程安全。 外长坚持要参加会议,代表团也不会退缩,但这样真的能保证安全吗? 谢雁并不放心,她将账户里刚刚攒起来的五百爱国币又花了出去,在热心的评论区读者的支持下,开通了信息处理系统。 有了这个功能,她就能收集更多的非绝密信息,并且利用系统替她处理大部分的内容,得到她需要的资料。 在华国代表团确定出使印尼的消息被各大国际媒体报道之后,谢雁发现,利国和港城之间的一些人员行为逐渐频繁和可疑起来。 如果这次暗杀计划背后有利国的影子,那无疑会更危险。 利国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拥有武器和军队最多的的国家之一,很多尖端科技和武器都掌握在他们手里。 她又去找了高老师,向他反映情况。 “小谢啊,” 高余南未必不担心这次的行程,“这是外长的决定。” 他喝了口热茶,暖暖胃,对她道,“危险,你我都知道,但在国家的利益面前,我们命,有什么不可以献出去的呢?” “一旦外长出事,后果——” 高余南打断她,“这些大道理不用我和你讲,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其中的利害。” 谢雁看着他,半晌,忽而道,“我明白了。” 他们不是以为不会出事,而是——即便要出事,他们也要去赌这成功的概率。 “华国的外交官,是不穿军装的军人,外交战线,是没有硝烟的战争。”高余南说,“打仗,哪有不死人?明知道会死,还是往上冲,这就是华国的军人,这就是华国的外交兵!” 这次,她真心地佩服他,愿意叫他一声老师。 因为他和这里的无数人一样,明知道会有危险,依然愿意为了祖国,义无反顾地奔向战场。 她如此,华国的先烈如此,年青人如此,高余南如此, 外长亦是如此。 ** 从高老师的办公室出来,乔翘正好和她在门口撞见,又或者乔翘已在门口听了许久,“我说是谁,原来是个胆小鬼。” 乔翘的翻译能力的确不错,但针对谢雁的态度太明显了,部里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冯小琳在的时候,还会出来圆圆场子,不在的时候,谢雁的无视直接就让她尬死当场。 “喂!我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点礼貌?” 谢雁推开乔翘,前面办公室铃声响了,里面的人接了电话,她听见几个关键词从办公室里飘出来,便快步朝那里走了过去。 乔翘紧跟在她后面,气的脸红,“谢雁!” “同志,有事?”办公室里的人挂了电话,出门见谢雁来了,有些疑惑,他认识谢雁,部里的名人。 谢雁问,“缅国来的电话?” “对,你怎么知道……” 那人一愣,“哎呀,不和你多说了,我得赶快去汇报!” 他几步快跑,去的是高老师办公室的方向。 随后,高余南把两个人都叫了回去,乔翘才知道那通电话是什么。 “缅国打来的电话,希望我国代表团在前往雅加达的途中,顺便拜访一下他们。港城的飞机在4月11日起飞,而缅国给的访问时间是4月14到16日,这和我们的行程是冲突的,而且,大会18日就召开了。” 他看向两人,“你们怎么看?” 谢雁看的出来,他是把他们两当好苗子栽培,所以才事事拿来问她们,华国要参加亚非会议的稿子,也是让谢雁写的。 乔翘眉头一皱,“外长刚刚动完手术,怎么能到处跑?这次去雅加达,能不出岔子就不错了,部里上下都精神都紧绷着,这个时候去缅国,给坏人可乘之机怎么办?” 她是反对了。 高余南问谢雁:“你呢,怎么看?” 谢雁的回答很简单:“我赞成访问缅国。” “哦?” 高余南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评论区:我不缺这点爱国币,展开说说] [评论区:开.始.吟.唱] 乔翘心中一气,果然,这个谢雁就是在和她处处做对,从面试开始,凡是她支持的,她就要反对,她反对的,谢雁就要支持。 “您说过,我们是去交朋友的,朋友既然自己来了,不是正好吗?” 谢雁的吟唱很短,但直击要害。 高余南又笑了,“你啊,到底是不是只有二十多岁?” 没错,参加亚非会议的目的是进一步打开华国外交,是交朋友,是让全世界看见一个全新的华国。 而不是为了去雅加达。 如果只是为了出国,并不足以让他们冒生命的危险。 “我一会去和外长讨论一下这件事,你们两也去准备吧。” 高余南离开后,乔翘没和谢雁说一句话,沉着脸走了。 谢雁并不在意乔翘的态度,只要她不乱搞破坏,不搅局就行,至于乔翘的对自己针对的态度,谢雁还不放在眼里,只有当敌人能够威胁到她的时候,她才会考虑回击。 显然,乔翘的行为只能气到自己,而对她来说毫无杀伤性。 还有一点,谢雁没有告诉高老师。 她之所以赞成这件事,是因为这本就是她想看到的。 华国和缅国在1950年已经建交,但一直没有什么来往,两国关系也没有突破,直到上次瑞国会议,两国总理互相访问,这才消除了缅国对华国的误解,打破了僵局。 半岛战争结束后,利国对华国进行了全方位的封锁,华国甚至没有自己的航线,只能租用别国的客机前往雅加达,因此,也才有了这一次的危机,哪怕他们如何谨慎,也要和港城当局以及颠国交涉,才能确保机场安全。 如果能和缅国合作,开通一条华缅航线,将打破这一外交封锁,在亚洲出现一个新的缺口! 并且,华国和缅国接壤,两国边界问题一直没有解决。① 和缅国进一步进行接触,就能解决更多的问题,这是两国都盼望的外事活动。 因此,谢雁才想着赌一把,让谢启凌去促成这件事。 他是红华社派去缅国的记者,身份并不普通。 这件事她也没有把握,却没想到谢启凌真的成功了。 原本缅国就有这份意思,其实,谢启凌说与不说,缅国可能都会发来邀请,但有推力,这份邀请便来的更快了。 [评论区:卧槽,谢哥NB] [评论区:!!这个访问来的也太及时了吧!] [评论区:去缅国也要小心啊!] 谢雁认同高老师的观点,但不能眼看着外长奔赴险境,华国承受不了这样的暗杀代价。 果然,上面很快决定,访问缅国! 有了上次行程泄露的经验,这次访问缅国的计划进行的很小心,部分人员先按照原定行程前往雅加达,外长率另一个团,秘密取道昆明,前往缅国,访问结束后再去雅加达与先行人员汇合。 高老师原本要随团去,但考虑到危险性,团里的人员已经够多了,部内便给了他别的任务——出任华国驻波国大使,继续和利国的对话,争取早日解救钱教授。 ** 昆明的气候还算不错。 4月11日这一天,天气晴朗。 港城的飞机起飞时间定在中午,从代表团抵达机场,到飞机起飞,全程进行严格的安保和安检,却确保先行人员的安全。 “乔翘同志,除了专用办公室,这里没有别的外机可以打回上海……”冯小琳小心翼翼看着乔翘,“要不然,你去问问高老师?” “不用了!” 乔翘今天就没有过好脸色, “要不是谢雁在高老师面前说了那么一段话,现在我已经在机场了!想给家里报个平安都打不了电话。” “你别这么说,访问缅国,也是部里的意思……” “你别替她说话!”乔翘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不就是害怕出事吗?当逃兵有什么可骄傲的。” 这几间房间现在由代表团临时工作使用,三人是同期进来的,被分了这间房间。 冯小琳看了眼角落里低头整理资料的谢雁,“乔翘同志,这样说我们的同志,不太好吧……” “是我们的同志,还是胆小如鼠的花瓶,我还是分得清的,”乔翘说,“部里都强调那么多次了,还见了港城当局和颠国的代办,如果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面,都能出事,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乔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冯小琳,“你怎么还帮罪魁祸首说话,如果不是她,你现在已经回港城的老家了!” “其实,总会有机会去的……”冯小琳低下头。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机会还要等多久。 “都在呢?” 苏自远刚从外长办公室出来,听见几人的声音,过来和谢雁打了个招呼,“对了,也和你们报个好消息,飞机已经安全起飞,顺利离开港城机场,下午就能抵达目的地。” “我说什么来着——” 乔翘还没说完,就被谢雁打断了。 “那就好,没出事就行。” 她也轻松了一点,如果安保工作能有用,机上人员安全抵达雅加达,是最好的结果。 原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访问缅国,而不是躲这班飞机。 缅国是这次会议的发起国,若能在会议之前和他们进一步交好朋友,对华国之后的发展有很大好处。 送走了苏自远,谢雁才抽出空来,和乔翘说了些话,“如果你实在是闲的没事干的话,高老师那边还有几本俄文资料没有翻译,你可以去找点事做。” “……你觉得我很闲?” “自信点,把‘你觉得’去掉。” 冯小琳在旁边差点笑出声来,随后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好,立刻端正了神态。 [评论区:乔翘真的很闲哈哈哈这几天把她从一个直言直语的人都酸成阴阳大师了] [评论区:雁姐一开始才是老阴阳师吧哈哈哈哈] [评论区:低情商:你闲得慌?高情商:找点事做吧] ** 乔翘心里不服,也找不到发难的理由,只能憋着。 然而,到了下午和晚上,住所里的气氛凝重起来。 苏自远来了几趟,每次从办公室出来,脸色都很沉重。 夜里,他又来了一趟。 代表团的其他人已经有预感了,但还是在等一个结果。 “首都来电话了!” 有人喊了一句。 谢雁和乔翘也到了走廊上,乔翘有些慌了,她看了眼谢雁,却看不出谢雁在想什么。 苏自远从办公室里出来,他刚刚向外长汇报了首都来电的情况。 走廊上站满了人。 “有消息了没?” 大家急的不行,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听到飞机抵达雅加达的广播消息,而他们此刻本该都在这架飞机上。 飞机,去哪了? 谢雁让大家安静下来,苏自远才有机会说,“首都来电,第一件事,是问外长在不在飞机上,第二件事,根据外媒报道的信息,飞机……” 作者有话要说: ①范宏伟《冷战时期中缅关系研究》 第14章 剑锋已亮 “你听见广播里怎么说的了吗?” 谢母调了调按钮,“我怎么什么也听不见?代表团有没有到地方啊?你说,那地方天气热,要是小雁不习惯怎么办?” “你瞎操什么心?这次代表团这么多人,国家比你操的心多多了,你在这儿干等着也没用!” 话是这样说,谢北还是微微压下报纸,竖起耳朵听着收音机里的响动。 “这次不一样啊!从出发之前,行程和情况就再也没有对我们说过,连个电话都不能打,女儿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她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连给她准备好的鸡汤都没得及喝!你那个好朋友,老高,不也说了吗?这次情况特殊!” “什么特殊?大家都一样,就我们女儿有危险吗?全团的同志都一样!你,你怎么还在弄这破收音机?” 谢北听她折腾了半天,也没把频道调出来,反而屋内全都是令人心急的噪音。 他腾的站起来,抓起外套往门外走。 “这么晚了,你去哪!” 谢母在后面喊。 “去找人问问!” 谢北的声音已经到了屋外,上海的夜风很冷,而天空是浓郁的墨色。 华国很多人还不知道,此刻,一条重磅消息,已在全世界炸开了锅。 外交部灯火通明。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几下,王春秋忙秃了头,他是连夜赶过来的,就为了帮其他部门的同志处理事情,打听代表团的情况。 “进来。” 他头也没抬。 “什么情况。” 王春秋抬头,见是这人面孔有些熟悉,他想了想,不正是苏自远的弟弟苏明笃? 夜冷霜重,青年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脸上带着冷色,眼底全是压着的情绪。 苏明笃问,“外媒消息,华国南海上空出现了爆炸声,代表团为什么还没到印尼?” 王春秋:“……你怎么来这儿了。” 还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哥和……” 他顿了顿,缓了会,“我哥他们,是不是在飞机上?” “我们还在查,” 王春秋指了指桌上的资料,“因为公安部的情报,代表团的行程后续全都是保密的,我们的人现在也没有消息,谁也不知道飞机去哪了。” “有消息了!” 有人推门进来,见到苏明笃,先是一愣,没有继续往下说。 “快说!” 王春秋已坐不住了。 “这是台窝湾中央通讯社转发的一则新闻,”来人把一张纸放在桌上,“有关这次飞机的报道。” 苏明笃观察力敏锐,扫了一眼,便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王春秋拿着报道的手,也在颤抖。 这不是台窝湾自己的新闻,它转发的是合众国际通讯社的消息。 开头的标题,也是将在明天,席卷全世界报社媒体的重磅头条——“华国代表团外长乘专机南海遇难!” 内容也不简单。 “华国代表团前往印尼国参加会议的飞机已告失踪,据权威人士称,华国代表团首席代表周氏搭乘此飞机,机上全体人员命运今晚尚未获知。”1 “放屁!” 王春秋和谢雁相处过一段时间后,也变得逐渐祖安起来,“这是阴谋!这是对代表团,对华国的刻意针对!就连我们都没有证实的新闻,他们能在飞机失联之后第一时间发出来?!” 苏明笃也看出背后策划者丝毫不掩盖的险恶用心,利国和台窝湾的媒体,不可能在没有人操纵和授意的情况下,就在第一时间发布这样的新闻。 权威人士,哪里来的权威人士? 如果外长真的在飞机上,这样的新闻,第一时间发出来,是想要搞乱亚非会议,还是想要搞乱华国?! “飞机上到底有谁?”苏明笃又问。 “不知道。” 王春秋的脸也白的像纸,这一刻,他们想过无数次,但每一次的设想之后,都是希望飞机不会出事的祈祷。 但现在,飞机真的出事了。 在层层的安检之下,在港城当局和颠国的排查和保护下,依然出事了! “他们还在联系港城和其他代表团成员。” 王春秋揉了揉额头,“你回去吧,明天应该就会有消息,到时候你再来。” 苏明笃看了眼外面忙碌的人员,“我留下来帮忙。” 这一晚,华国外交部的灯就没有熄灭过。 “首都怎么说?” 乔翘脸都白了,后背一阵发凉。 她没想到真有这么可怕,那可是一整架飞机,说失联就失联了,飞机上的所有人都生死未卜。 这句话刚刚外长也问过苏自远。 “太危险了,首都建议取消这次访问,参加会议的行程也取消。”苏自远沉声,“这次的问题太大了,代表团里都是华国的外交人才,尽管我们千防万防,敌人还是对飞机下手了。” “如果继续行程,难保之后不会有暗杀行动。” 现在外长不在飞机上的消息还没有宣布出去,舆论已经引起了飓风,整个国际社会一片哗然,所有的媒体和头条都开始登报这一重磅消息。 “外长怎么说?” 谢雁一直在沉默,听到这里,才插了一句。 苏自远忽然顿了顿,问,“外长让我出来问问大家,你们怎么想。” 虽然是深夜,但这里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 苏自远是出来问这句话的,可他脸上丝毫没有选择的神情,好像从那道门出来,他就已决定好了。 有人沉默,也有人欲言又止。 但他们不是犹豫,他们考虑的,也不是自己的性命。 “如果外长真的出事了,会议怎么办?华国怎么办?” “这么严密的防护,依然出了事,暗杀无孔不入,远比我们想的可怕,我们真能保护好外长吗?” 就连冯小琳也吓得眼里带了泪,“……怎么办?” 乔翘挺着胸膛,“哪怕是死,我也不怕!华国的青年,就没有怕死的,青年若是怕死,华国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苏自远看向谢雁。 冯小琳和乔翘也看着她,只不过看的没有那么大胆,冯小琳和周边的几位一样,是以她为主心骨,乔翘是好奇她的回答,还有几位年纪大的,沉稳些,没有开口。 “乔翘说得对,” 谢雁开口又同意了一把乔翘,这反而让乔翘有些心地不安,谢雁到底又想说什么?上次她赞同自己的观点,还是在面试的时候,结果后面话锋一转,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评论区:乔翘:你不对劲。] [评论区:好家伙,直接给人夸傻了] [评论区:乔同志在等一个转折] “华国的青年没有怕死的,为了华国,我们哪里都可以去,高老师也说过,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有人活下来了,有人死了,今日也是如此。” 谢雁声音坚定,“飞机上的同志生死未卜,他们是为了祖国在遇到这样的危险,所以,我们更要打赢这一仗,与其说我们愿不愿意继续走,不如问外长愿不愿意。” “我想,大家都很了解外长,龙潭虎穴,他去的比我们多。只要外长要去,我们就是随他出征的兵,我是甘愿去的,这里的每个同志想来都一样,只要能为华国争取一点优势,我们就不会怕暗杀,不会怕危险,若我们为祖国死了,我们是英雄。” 这一番话,说的是“我们”,却让这里聚集的人想起了飞机上的同志。 他们为祖国献出了一切。 他们是祖国的英雄。 [评论区:致敬。] [评论区:致敬。] [评论区:致敬。] 谢雁这番话,说的连乔翘都没法反驳。 她竟然站在自己的观点这边,支持她的想法!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谢说得对,外长必然是要我们集体协商的,” 年长的同志开了口,“看到大家能有如此的志愿,我们和外长都很感动,我们也为飞机上的同志们表达哀悼,敌人不惜一切手段要阻止我们参加印尼会议,我们当然不会任由他们得逞。” “小苏啊,时间不多,把任务分配一下,我们马上转起来!” 苏自远点头,其他人开始整理会议的资料,只有两件事,格外重要,单独找人负责。 一件事,就是与缅国的访问接洽,另一件事,是现在国际上的舆论问题,必须有人专门负责收集这些消息,撰写声明,再交由华国的报社进行发表。 前一件事,是现在来说,最为重要的——缅国的访问不能出半点岔子,后一件事,自然是吃力不讨好,现在在昆明,怎么能及时收集到国际上的舆论消息?如果信息不充足,声明写出问题怎么办? 各国的报纸已经开始印刷,头条就是“华国总理南海遇难”,面对如此铺天盖地的舆论围攻,还有别有用心的某些媒体夹在其中乱带节奏,仅凭他们,要在百忙之中应对这种局面,即便是耗尽了精力,也不一定能做好。 乔翘一想就知道,以谢雁狡猾的程度,必然会选又轻松,又能出风头的对缅工作,她之前就很积极推动代表团访缅,现在不是正好着了她的意思? 虽然刚才谢雁没有反驳她,但乔翘不是轻易能被她三言两语收买的人。 谢雁和苏自远关系好,若是让她开口了,自己还有选的机会吗? 于是,眼看谢雁刚张嘴,乔翘就打断了她,“对缅工作我更熟悉,而且我和缅语翻译更熟,工作起来更快。” 谢雁:“……?” 没想到乔翘工作如此认真,早就开始准备对缅工作了,谢雁正好可以放心把这工作交给她。 她的信息收集和处理系统,能让她在第二份工作上发挥更强的作用,对缅工作不是过走流程,不会出错,谁都能干,能进外交部的能是废柴? 正因为谁都能干,所以并非要她来做。 她原本还担心乔翘一直以来因为反对她,而反对对缅的工作,没想到乔翘口硬心软,背后已经做好了功夫,如此她也放心了。 还不知道自己已被主动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乔翘见到谢雁缓缓打出了一堆省略号,以为自己掐中了谢雁的命脉,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乔翘不免对自己的反应更满意了些。 她又问了苏自远一声, “怎么?我干不了这份工作?” 苏自远看了眼谢雁,也疑惑她怎么没有反驳,或许谢雁是理解同志,故意自己去做枯燥又没什么成效的工作,便点头,“那好吧,就这样分配工作任务,乔翘同志,我和你细说一下。” “根据外长交代,先拟一份电报,等级绝密,告知驻缅大使此次昆明行程,并让其转告缅方总理,机场迎接依然按照昨日电报所写意见,但减少人员,只限缅方少数高级人员接机,取消聚众场面,不用通知外国使节,一切保密。” 苏自远交代的很详细,“最后一点,让其收集关于十一日飞机时间和之后发表的外交部声明,收集各方反应。对了,这份电报先不急着发,等昆明飞机起飞前一天再发,记住,千万保密。”2 “之后发表的声明?” 乔翘看了眼谢雁,还真要她发声明,她倒要看看谢雁怎么写。 外长也知道,现在代表团人在昆明,很难收集到国际上的反响资料,因此在给大使的密电中,强调了这一点,谢雁的工作,的确就是个备忘录而已。 乔翘走后,苏自远才问谢雁,“没问题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啊?” 谢雁已经开始在系统里收集信息,她回过神,点点头,很平淡地回答,“没问题,今晚我整理一下资料,明天可以和外长进行汇报。” 苏自远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任何为难的神情。 谢雁同志, 沉稳得令人敬佩,坚强地令人心疼。 [评论区:姐妹们,把心疼打在公屏上] [评论区:正好是对口工作,乔翘绝了] [评论区:啊啊啊我还是很好奇,华国都已经把情报贴脸上了,怎么飞机还能出事?] 这也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谢北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他咳嗽了几声,屋里还亮着灯,便知道妻子也没睡。 他叹了口气,没打听到任何消息,但为了让妻子安心,一会怎么也要编几句话出来。 谢北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邮箱里有什么东西,他抽出来一看,是一封信。 “回来了?有消息没有?” 谢母见门打开,立刻从椅子上坐起来,目光焦虑地看着进来的人,“他们安全到地方没有?” 谢北扬了扬手里的信,“女儿的信!” 信里写的极简单。 “为代表团安全保密考虑,行程不便公开,但请父母放心,此行必不辱使命,完成任务,安全回家,无须担心。 ——谢雁。” “瞧见没有!” 谢北点了点信纸,“行程保密,没有消息再正常不过,你啊,别瞎担心了,快去睡觉。” 谢母这才松了口气,留下谢北站在屋内,将这封短短的信看了好一会,才郑重地收起来,良久,他才叹了口气。 以前他愁女儿不懂事,现在他心疼她太懂事。 同样的一封信,寄到了外交部,不同的是,这信是托王春秋交给苏明笃。 “你说这小丫头,是不是算到你能冲到我们部里来要人?” 王春秋看完,哭笑不得,信上没写什么内容,措辞稍微变了变,最后一句,“只可给擅长保密的苏同志和王叔叔阅读,禁止外传,阅后即焚。” “擅长保密?这是什么说法!” 他说是如此,但也明白谢雁的苦心,这信里上下暗示了他们代表团或许另有安排,但又没给个准信,乍一看,只是普通的报平安。 现在全球的媒体都在报道飞机失事,代表团团灭的新闻,却没人知道真假。 如果代表团真的另有安排,那么这些新闻,便不一定是真的,无非就是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动摇华国的民心,误导参加会议的其他国家。 这是谢雁走之前差人定时送的,就是算到这一天可能有意外,父母和苏自远的弟弟必然担心自己的家人。 而她又不愿看到他们因为这生死未卜真假难辨的消息,寝食难安。 “她走之前已经知道了,” 苏明笃自然知道,短短一天,这信不会从港城飞来上海,所以必然是谢雁提前准备好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她真的在飞机上,这已然是遗书了。 “知道了还是会去!” 王春秋叹了口气,可他能说什么呢,换做他,一样会去,“只望他们能平安回来!” 她临走前和他说,或许这条路上他们能遇着,偶尔也会分开,但终归是一同朝着自己喜欢的走着的。 他希望,此次不过也是一次偶尔的分开。 既有分别,就有再见。 乔翘一直埋头整理缅国的资料,到没有时间找谢雁的事,反而是冯小琳,深夜披着外衣来找通宵整理资料和事件的谢雁。 “我想不明白了,” 她哭了小半夜,是为了那些出事的同志,愤慨之余,也有一肚子的问题,“都是华人,为什么他们要杀人?为什么要破坏代表团的行程?难道他们不想看着华国好吗?” 谢雁已经有了些眉目,正好休息下,才和她聊几句,“你以为,只要是华人,就想着要华国好?” “难道不应该吗?” 谢雁笑了起来,“华夏民族自古以来,之所以铮然铁骨而延续在世上,是因为我们有这样的人,且大多都是这样的人,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活。我们有别的国家没有的历史传承,民族认同,国家归属,这是先辈能坚持走到今天的原因。” “可民族里,也不全是这样的人,” 谢雁又道,“若他们缺失了民族认同感,缺失了国家归属感,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就找不到自己的根,找不到自己的家。他们有的人,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浑浑噩噩当着提线木偶,这样的人,让他们去杀谁,他们就去杀谁。” 冯小琳单纯,第一次听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那他们也不算坏人,全是因为坏人挑唆!” “这只是一部分人,” 谢雁靠在椅子上,目光淡淡,“还有一些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们为了钱,为了利,为了得到所谓某国的认同,他们宁愿抹黑自己的家乡,抹黑自己的民族,抹黑自己的父母,将刀刃对准自己的同胞!”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冯小琳听着心惊。 “这样的人,倒多不少,总会有的,” 她说,“但我们当庆幸的是,在我们的国家里更多的是好人,是有着民族感的人,他们锄强扶弱,他们护家卫国,他们心里没有自己,只有亲人、孩子、同胞和国家。这样的人多了,祖国就会变好,这样的人少了,国家就会混乱。” “那我足够幸运了!因为我们的国家,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多的国家!”冯小琳被她说得没了泪,也不迷茫了, “谢雁姐姐!谢谢你,我明白了,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还有不好不坏,也坏也好的人,这些人,我管不着,但我能管着自己——我喜欢好人,我尊重好人,我也想做一个好人!” 谢雁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吧,先休息一会,你也忙了一晚上了。” 办公室里的灯一直亮着,直到昆明的破晓时分。 日光穿过云层,落在滇池的水面上。 高原明珠平静淡然,而在看不见的地方——国际之海上,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在众多“宣告”华国外长和代表团团灭的洋葱新闻里,一则华国外交部的声明如同利剑入海,直取恶龙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1合众国际通讯社新闻 2外长告外交部大使密电 第15章 剑锋已亮2 次日,华国外交部欧非司立刻召见了颠国驻华代办,就飞机问题对其进行询问。 早在飞机起飞之前,华国就已经多番交代,小心特工组织在港城机场进行破坏。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很难不怀疑颠国在安保上是否存在漏洞。 同时,因为不清楚背后到底涉及谁,即便华国手里掌握了一些情报,也不敢轻易交给颠国,只能先试探一下颠国的态度。 “他们怎么能这样说?” 冯小琳都给气红了眼,她看着部里发来的情报,“竟说我们的代表根本没有和他们交代过要特别安保的问题!” 这是一封颠国代办和港城总督所发表的电报,字里行间直指华国,表示红华社的代表的确和他们有过接触,但并未提到暗杀的事情。 华国就差想自己派人亲自去港城做安保工作了,怎么可能没有对他们有所交代?在出发之前,全员戒严,行程处处小心,各种检查都考虑到了。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评论区:离谱] [评论区:只要我坚持没听到,你就没说过] [评论区:??草,生了出来] 紧跟着,利国的利联社在东京也发了篇报道——“该架飞机的一位意国乘客表示,飞机在孟买起飞时,已经发生故障,机长曾经表示无法进行飞行工作,但飞机最后依然起飞。飞机失事,看来是意外所致。” 这一波洗白来的太及时了,仿佛早就安排好,就等着事故之后立刻带起舆论节奏。 前面带头渲染紧张气氛,未经考察证实就散播外长已经遇难的假消息,是利国的老套路了。 紧跟着,还编造出一个无中生有的“知情乘客”,试图将暗杀行动合理成“意外”。 这一波舆论操作,反而显得华国对颠国的质问,以及追查是无理取闹。 仅凭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乘客的“爆料”,就暗示飞机本身就有问题,和之前的“知情人士”一样,十分可笑。 谢雁把拟好的声明交了上去,上面必然还要有所改动,这篇声明总体的思路,是遵照外长的意思。 听了冯小琳的话,周围的同事也都义愤填膺。 大家都憋着一口气,就等外交部的声明,出去好好打打这些外媒的脸! 然而,已经开始坐等舆论风向改变,等着这件事就这么掩盖过去的的利国和台窝湾万万没有想到,谢雁交上去的计划,除了声明以外,还有别的。 正是这一番反击,将他们一贯以来引以为傲的带节奏的舆论手段,打的稀里哗啦! 先发出去的,是华国外交部的官方声明。 这篇声明指出,在飞机出事前一天,华国已通报颠国政府和港城当局,台窝湾特工组织携带定时炸弹,收买机场人员,极可能对华国代表团所乘飞机进行攻击。 里面不仅有时间和地点,还有具体通报的对象。 这篇声明言辞严厉,逻辑清晰,全是干货,条条打脸。 [评论区:特工: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码得了] [评论区:点名打击] [评论区:绝了,就差把计划写在脸上了,这都防不住?] 声明直接将颠国和港城总督发表的电报打了回去,与此同时,谢雁联系好的印方航空公司的声明也发了出来。 利国想要“合理化”暗杀行动,告诉全世界这架飞机本就有事故危机,出事只是意外,和他们搞暗杀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可他们没考虑到,这波舆论攻击虽然是针对华国,但显然,印方是必然会背黑锅的。 你说我的飞机有问题我还坚持飞,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了,以后谁还敢坐我们的飞机? 还是华国代表团的谢雁同志人好,如果不是她告知我们,拿到资料后还帮忙写了澄清谣言,公司直接关门算了。 ——因此,印方航空公司迫不及待把声明发了出来。 “飞机在起飞时没有任何问题,从孟买起飞时一切正常,机长和副机长都是拥有上万飞行小时经验的资深飞行员,利国媒体未经查证核实就发表新闻,让人不得不怀疑利国媒体的公信力。” 利国:??我搞我的事,你印方跳出来打我脸是什么意思? [评论区:未经查证] [评论区:绝了!!双重打脸,直接反杀!] [评论区:利国的媒体真的就是个笑话wl] [评论区:一开口就知道老洋葱贩卖商了,洋葱新闻全球首发。] 乔翘不得不承认,虽然她和谢雁不对付,但这场回击,做的顶漂亮。 谢雁也因此解锁了成就。 [洋葱天敌] 说明:华国在利国和利国操纵的各家媒体的洋葱新闻里,果断直接,打脸假新闻,赢得舆论胜利,避免某些不实媒体言论的阴谋伤害,成绩斐然!获得洋葱新闻天敌杀手成就! 奖励爱国币:333 附加属性:语言能力+5、思维能力+10、记忆能力+10 在这么加下去,谢雁估计自己都不用系统商城去购买过目不忘,就能把记忆能力点满了。 就在代表团生死未卜的时候,印尼当地也一片惊愕。 印尼有近两百万的华侨,新国成立,他们这些流亡海外的人比谁的都激动。 印尼国本身也是从殖民者手下反抗出一条血路的,华侨们见到新国一步步变好,打心眼里高兴。 一开始,他们的地位虽然还很一般,但是自从瑞国会议之后,全世界都知道了华国的硬气,知道了华国的存在,他们生活在海外的华侨,也能挺直腰板。 知道华国代表团要来这里参加会议,当地的华侨早就准备好了迎接活动。 但他们还没等来代表团,就听到了国际上铺天盖地的消息! “华国出事了!” “代表团遇到了袭击!!” “华国无法参加这次会议了吗!?” 这样的消息在当地传播开来,人心惶惶。 他们不敢想象,外长都被暗杀,华国还能有以前的地位,能安稳吗?代表团生死未卜,一切都发生的太可怕了! “二妞,还在外面跑!赶快回去!” 一个华侨女人端着一盆衣服,远远地喊还在街上玩耍的孩子。 孩子们拥挤在街上,睁着大眼睛听着广播里的讲话。 “二妞,马上回家了高不高兴啊。” 小女孩梳着两辫子,眨着眼睛看着坐在路边的男人,男人穿着一件丝绸外衣,摇着扇子,她一跺脚,“不高兴!” “告诉你王叔叔,有什么不高兴的?” “二妞回不去了!不能去看妈妈说的家乡的雪山了!” 小姑娘皱着眉头,“不能回家了!” 男人摆手,“胡说什么!你们不是都攒够机票钱了吗?” “太危险了,” 小女该嘟囔着嘴,脸蛋挤得像是皱巴巴的衣服,“妈妈说要打仗了,飞机会掉下来,我们不能回去,回去会有危险!要是开始打仗了,外面全都是坏人!” “没有打仗,” 男人摇头,说,“你妈妈说的不对!” “是叔叔说的不对!叔叔撒谎!” 小女孩坚定地相信自己的观点,“妈妈说了,我们迟早要回家的,但是因为那些坏人才让我回不了家,我讨厌他们!” “那你讨厌王叔叔吗?” 她直接反问, “王叔叔是坏人吗?” 男人一愣,在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面前迟疑了,“叔叔,叔叔……”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糖,那块糖放了很久,他也没吃。 再开口,他的语气弱了些,“叔叔……当然不是坏人。” 二妞点头,“那我就等叔叔保护我们,打跑坏人,带二妞去看雪山!” “好,” 他抬头看着有些阴郁的天,喃语,“去看雪山。” 飞机出事后,华国立刻联系各方展开搜救工作。 南海海面广阔,岛屿众多,而飞机失联的地点未知,搜救队在海上进行了长时间的搜救工作,终于有了结果。 但最后,只找到三名幸存的机组人员和飞机搁浅的残骸。 这三名人员随着洋流飘到远处的海面,被渔民救上去,才捡回一条命。 中央派了警卫队过来保护代表团的安全,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舆论阵地的交锋,惊世骇俗的“华国外长南海遇难”的头条引发的舆论浪潮也渐渐消退。 随着外交部的声明发出,国际上的舆论又换了风向。 从一开始的唯恐天下不乱,到之后的疯狂补丁,直播自己打脸自己。 谢雁甚至还看到了利国政府发表的声明——“严厉谴责谋杀华国总理的罪恶阴谋。” [评论区:我谴责我自己] [评论区:我骂我自己] [评论区:好家伙,这声明真敢发] 一纸声明自然不会撇清他们的干系,该查的,华国还是要查,根据潜伏同志和各方收集到的情报,他们必然要给牺牲的同志一个交代。 代表团从昆明出发,途中遇到雷雨天气,期间迫降新加国,最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缅国,并且展开了友好的交流访问工作。 苏自远没有跟着代表团出国,而是回了部里,负责对团的联络工作,缅国的访问结束后,代表团很快又乘坐印方“空中霸王号”直飞雅加达,参加会议。 代表团刚刚抵达雅加达,华国驻印尼大使就汇报了一件事。 有人以匿名信的方式向他们举报——信很长,开头便是一句加了感叹号的话,让印尼大使注意,有人组织了一支二十八人的敢死暗杀队,准备谋杀华国此行的代表团团长。 信里写上了暗杀队的组成人员,都是流亡印尼的某组织中低级军官,每人手里有□□和二十万印尼盾,若是能击杀目标,还有重赏,信上附了暗杀队开会的相关情况。 “……请华国驻印尼大使通知治安当局,把它们一网打尽,保全周氏。”1 后来,谢雁看到了这封信。 它是用歪歪扭扭的繁体写完的整封情报,字迹歪扭中又带着几分极其认真的端正,像是小学生,万万想不到这笔迹记载的内容是这样骇人听闻。 就连日期落款的九字,也差点写成了尤。 他们不知道写信者是谁, 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故事。 也不知道他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写下的这封情报,送到了这里。 这封信语言写的很简单,但要写下这封情报,必然是要经过无数斗争的。 在信最后的署名,是“反省过来的暗杀队员xx”。1 二十九个国家代表团来到这里,参加这一次的会议。 这是一次盛大的会议,是亚洲和非洲人民的会议,也是首次没有西方国家参与的会议。 代表团刚到这里,严密的安保工作有序开展起来,各国代表的访问请求也络绎不绝。 而感受的最多的,无疑是来自华侨的热情。 他们即便身处国外,依然对祖国怀有热烈的爱,对和平怀有无比的期待,谢雁和乔翘作为翻译,和代表团一起来到了会议现场。 会场外,是人山人海的人民。 他们乌泱泱挤在路边,穿着各色的衣裳,有的还抱着孩子,挤做一团,唯独空出打扫干净的路面,让来自世界各国的代表团们能来到这里。 华国代表团抵达的时候,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谢雁从车窗往外看,印尼国人民的人群中,混着很多熟悉的华侨的脸。 除了华侨,还有一些学生,对他们来说,能看见华国代表团,就像看见亲人一样高兴。 他们朝着代表团挥舞着手中的物品,欢呼鼓掌着,发自内心地欢迎他们的到来。 她也被这些情绪感染了。 街上还有广播,会场的消息从广播里传出来,每个人都听的认认真真,想知道这次极其隆重的会谈,能谈出什么结果来。 华国来这里,自然是来呼唤和平,来交朋友的,代表团一路经历了无数艰险,付出了很多代价。 但艰难的行程并没有结束,相反,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到了这里,他们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去完成,还要面临更大的挑战。 在这个略有些炎热的春日,积郁了几日的天气难得晴朗起来,路边的树木青翠,树影落在会场建筑门前,摇曳生姿。 各种肤色的人,怀抱着同样的目的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印尼国和其他国家一同发起的这场呼唤世界和平,争取民主独立的会议,终于在潮水般的人民的欢呼声中拉开了序幕。 然而,就在第一天,这场原本该充满了和平和友好的国际交流会议,却因为一个人的发言带上了浓烈的火药味。 发射□□的枪口,对准的是华国。 作者有话要说:1情报信摘录。 第16章 剑锋已亮3 第一天的全体会议,伊国的代表团团长就首先发难,指责华国的主义十分威胁,是新的殖民主义,发言全篇都是在睁眼说瞎话。 如果谢雁是系统,此刻应该给他颁发一个[指鹿为马]的成就。 华国如今实行的主义呼唤和平和,拒绝侵略和战争,华国也绝不会去侵略,去殖民他人。 会议进行的同时,旁边的记者室里,早已准备好针对华国的言论已经发散出去。 的确,这场会议没有某国的参与,但却处处充满了某国的影子。 除了暗杀,他们还会从各个方面,对华国进行打击。 “完全就是扭曲事实,胡说八道!” 就连乔翘都受不了了,“这就是一国的媒体?媒体是应报道事实,报道真相,可这上面说的都是些什么!” 第一天的会议之后,登报最积极的,以《纽扣时报》为首。 [评论区:神他妈纽扣时报] [评论区:救命哈哈哈哈这名字没毛病] [评论区:众所周知,纽扣时报是卖纽扣的,从不报道事实] 《纽扣时报》的社论直接就“呼吁”,要会议把重点从反对殖民主义上转移到反对共产主义上,“声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威胁不是殖民,而是某种红色。 “‘亚洲和非洲国家近期的目标并非向殖民斗争争取独立,而是应该和利国联合起来,反对某些主义’这写的是什么?太过分了!”乔翘念了才两句,就气的差点想把报纸撕成碎片,“和他们利国联合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谢雁喝着茶,看着信息系统收集上来的其他离谱社论。 看来利国又达成了成就——天方夜谭。 乔翘同志送的称号,十分贴切。 冯小琳安慰她,“他们针对我们也不是一两次了,大家都明白,这报纸上说的绝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 谢雁加入他们的话题,“纽扣时报看起来也知道,这次会议的主题就是独立和和平,利国是狼,恶狼,吃不饱的恶狼,他们一边侵略着别人,一边呼吁别人抵抗他们规定的“侵略”,老双标大师了。” 谢雁一开口,乔翘就不说话,独自在一旁,气成河豚。 冯小琳也叹气,“原本以为没有利国的参加,我们就可以好好和别人交朋友,结果第一天就搞成这样,好像在利国和那些媒体眼里,我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谣言和污蔑再诽谤,总会有人相信,华国若不反击,只有被动挨骂,但谢雁并不担心,她相信华国的代表团,绝不会让利国的陷害轻易得逞。 “这就好比有一天,饿狼跑到草原安全会议上,向所有人和动物宣布,牧羊犬是吃羊的大坏蛋,大家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如何防止羊群被吃和保护羊群上,大家应该和饿狼一起联合起来,赶走牧羊犬。” 冯小琳被逗笑了,“你这么一翻译,我知道这篇报道不合理在哪了。” [评论区:笑死,但凡有点脑子,也写不出这样的社论来] [评论区:好家伙,当大家都是傻瓜吗] [评论区:这波操作我直接打一个离谱] “那你说,这之后我们还能继续会议工作吗?” 冯小琳担心道,“现在报纸的风向都是这样。” 利国这下不止是针对华国,还想要带偏话题,会议召开的时间有限,只有七天,七天里,它不想看到达成任何对它不利的协议和声明。 全世界都看着这里,全印尼国的人民都关注着这场盛会。 难道就由着一些人在背后这样煽风点火吗?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火气,却又没有地方发泄,只能埋头做工作。 代表团的外长更是日夜不休,废寝忘食,每天只睡不到两三个小时,只为了拿出更多的而时间,去见其他国家的代表,向他们表达华国的真实和平想法。 [评论区:等一个反杀现场] [评论区:某国真强,不出面也可以搅混水] [评论区:气!抖!冷!我不管,牧羊犬给我冲!] 这样压抑的火气,一直憋到了第二天的会议, 上午,伊国的代表没说话了,巴基国和菲国的代表又拿过了接力棒。 他们继续长篇大论,号召大家和饿狼联合起来,抵制反对牧羊犬,现阶段的最重要目标不是争取独立,而是反对牧羊犬对大家的侵略! 牧羊犬代表团:?? 台上的人越说越离谱,第一天的发难还不够,还要在第二天,继续火上浇油,煽风点火,开会两天,两天都在针对华国。 等两位代表发言接近尾声,谢雁收到了翻译任务,同时,她也看到了代表团有人上去向台上主办方申请的动作。 她眼睛一亮。 来了! 今天本没有他们华国发表谈话的安排,但已经被人脏水泼到这份上了,绝不可能在忍下去。 果然,一片安静之中,气氛凝重了起来。 紧跟着,透过话筒和广播,大会主席的一句话落了下来。 “现在,请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补充发言。” [评论区:正片开始] [评论区:啊啊啊啊啊啊来了!!!!] [评论区:前方高燃 !] 华国的代表,这位令全世界无数人尊敬的人,华国代表团的团长,沉步走上了发言台。 整个会场,安静,所有人都屏息,等着华国的回应。 而谢雁的工作,就是为他的临时补充发言进行会场翻译。 在平时工作时,他的眼神是温柔和蔼的,但站上发言台,面对全世界二十多个国家时,他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这种锋利,没有侵略性,也没有什么野心,只有坚定和沉稳,只有对和平的追求,对独立的决心,其中蕴含着的,是捍卫国家声誉、呼唤世界和平,争取民族自主的强大力量。 他的背后就是主席台,墙上挂着多国的国旗,他的身前,是来自全世界上百名代表。 “在听到了许多代表团团长的一席发言之后,” 他有理有节的沉稳声音,通过话筒,传向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传向记者室,传向会场外的广场,“我愿补充说几句话。” “华国代表团是来求团结的,不是来吵架的。” “我们相信我们的主义,相信我们的制度是好的,但是,在这个会议上用不着来宣传个人的思想和各国的制度,这种不同在我们之中是存在的。” 那些攻击华国的人还在第一层,华国的和平观念已经到了第五层。 他的发言,语言和善却不失力量,不卑不亢,逻辑清晰。 “但是,华国代表团是来求同,而不是来立异。” 华国并不否认各国之间的不同,但代表团来这里,绝不只是为了标榜自己的不同。 参加会议的大部分国家和人民自近代以来都曾经经受过殖民的灾难和痛苦。 ——这就是他们求同的基础。 “我们应该互相了解和尊重,互相同情和支持,而不是互相疑虑和恐惧,互相排斥和对立。” 他从各国国情开始,从不同的国家的历史发展,到各国的信仰,再到华国人民为了反对殖民而进行的斗争历史谈起,条理清晰,言辞恳切,和之前那些代表毫无根据的指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整个会场雅雀无声,只有外长清晰的声音,字字铿锵。 “华国人民选择和拥护自己的国家,华国有宗教信仰自由,华国绝无干涉他国内政的意图。华国欢迎在场所有代表去参观。” 他大大方方地发出邀请,“我们没有竹幕,倒是别人要在我们之间放烟雾!” “全世界渴求和平的国家和人民,都在期待着在这次的会议上,能为推动世界的和平有所贡献,” 他笑了笑,道:“我们不正应当团结起来,为会议的成功而共同努力吗?” 发言结束,先是短暂的几秒的安静,紧跟着,潮水般的掌声淹没了整个会场! [评论区:!!!!] [评论区:太强了,没有一句废话,句句都在点子上,直接把话题拉了回来] [评论区:这才是值得我们冒生命危险去参加的会议,所应该讨论的东西啊!!] [评论区:啊啊啊啊我哭了!!] 这一场的发言,成为了后世这场会议在历史书上最亮眼的一笔——“求同存异”。 这段发言不仅澄清了一些污蔑华国扩张和侵略的谣言,还向全世界阐述了华国的态度,华国为了和平而来,华国呼唤和平,华国尊重各国的独立! 纽扣时报等卖纽扣和洋葱的报纸,再也无法睁着眼睛继续说瞎话,往华国身上泼脏水。 而华国外长有礼有节的发言,更是让华国成了这次会议的焦点和中心,外长所提出的“求同存异”获得了全世界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的认可。 乔翘开心了,对谢雁的态度都没以前那么冷淡。 但随之而来的,是踏破门槛的访问。 华国代表团为了安全考虑,选择的住所是当地华侨的一户半山房屋,四周环境清雅,安保严密,而外长之前在会议上一番讲话,表明了华国的态度,随之而来的橄榄枝,让代表团七天里忙的全无休息时间。 最累的还是外长,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眼睛刚刚眯上,又起来整理仪容,接见其他代表。 这样高负荷的工作和态度,为华国打开了更大的国际大门。 可以说,这两次华国参加的国际会议,原本并不被看好,甚至一开始就被针对的华国,反而成了会议的最大焦点。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在华国的参与下,这场空前的盛会落下了帷幕,报道全都是华国相关的发言。 最后,一则《关于促进世界和平与合作的宣言》的发布,结束了这场会议。 在这段宣言里,华国外长所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被记录其中,成为全世界爱好和平者们公认的理念和原则。 饿狼灰溜溜地隐匿了身形,牧羊犬被世界人民接受,从瑞国会议,到这次的亚非会议,华国的声誉在国际上屡攀高峰! 系统:恭喜获得成就[和平共处]! 系统难得又冒出来营业。 [和平共处] 说明:破除谣言和污蔑,华国在多国面前成功展现出了求和平,互尊重的友好态度,和多国和平共处,该成就对世界和整个人类和平的发展,都具有极重大的历史意义! 奖励爱国币:400 附加属性:体力+10、思维能力+5 这个称号的意义重大,想要解锁也很不容易,在华国外长和代表团的共同努力和日夜不休的工作下,最后成功拿了下来。 谢雁的人物属性也大大提升。 体力的提升,是源于这几日连轴转的工作。 【属性】 身份:管理员09 体力:50/100[工作狂必须有良好的体力] 语言能力:51/100[伶牙俐齿——各种语种意义上的] 思维能力:60/100[你的脑子里或许装了一台电脑] 记忆能力:65/100[耳闻则通,听到就是背到] 语言技能:高阶中文、高阶英语、高阶俄语、初阶法语 开通功能:信息收集系统、信息处理系统 成就:[反将一军]、[打破僵局]、[归国学子]、[洋葱天敌]、[和平共处] 会议结束了,但飞机事件还没结束,颠国和港城当局都在调查中,但“一无所获”。 搜救队救出了三名幸存者,其中一个是机械维修师,根据他的回忆,事故发生的时候,他是被声惊醒的。 “所有的华国乘客都坐在座位上,机舱里起了火,飞机失控了……” 在那一刻,飞机上的人早就已经做好了为国赴死的准备,因此,他们没有惊慌,没有尖叫。 遇难的除了机组人员,华国代表团的部分人员,还有一些他国记者和成员。 这一沉痛的灾难,震动了世界。 谢雁等人,也在印尼买了花,祭奠牺牲的同事们。 他们还很年轻,每一个都是祖国的人才和栋梁。 华国必须要查出一个真相。 调查组很快在飞机残骸上发现了疑点,在飞机右侧机翼的残骸里,发现了留下的外翻迹象,以及一个炸弹定时器。 这种炸弹,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见的tnt型定时钟型炸弹,而它的制造技术,显然是利国才拥有的。 然而,港城当局却一直查不出半点有用的线索,甚至拒不承认之前收到过华国的提醒。 港城当局:没收到,没查到,和我没关系。 华国:我们有充足的情报表明…… 港城当局:那你们把掌握的情报和证据拿出来。 华国:拿出来泄露了对方跑了怎么办? 港城当局:在查了,只是暂无结果而已。 华国:…… 几天后,港城当局收到了华国发来的情报。 不是要线索吗? 直接把地址和名单给你,抓人吧。 第17章 剑锋已亮4 [评论区:好家伙,直接抓人太硬了!!] [评论区:这波直接把地址甩在脸上] [评论区:绝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绝杀] 关于飞机事故的调查,事后成为a级机密文档,存档于华国外交部。 顺着华国提供的线索,很快,潜伏在港城的联络站浮出水面。 在港城庙街的就记电料行,即特工在港城的联络点,当特工拿到利国制作的炸弹的同时,也派人联络了一个姓周的人,让对方为他们介绍在港城机场工作的合适人员。 很快,他们锁定了一个在机场工作,好赌又欠债累累的清洁工,威逼利诱之下,清洁工同意参加这次的行动。 这个胆小又贪财的清洁工被他们带到机场附近的酒店里,每天都在酒店练习如何在飞机上安装炸弹。 租用的客机是星座式749a型号飞机,在它的右侧机翼,靠近发动机的地方,有一处机板可以轻易掀开。 在贿赂安检人员,利用机场安保漏洞——正好,港城当局的安保也十分划水,只是安排了一辆车远远看着飞机。 趁着人员寻找丢失行李的几分钟内,潜入其中的清洁工,已经悄无声息地将炸弹安上了飞机。 就在几个小时后,炸弹,灾难发生。 查清楚了始末,港城当局却没有抓到清洁工,对方早已逃亡离开。 华国举行了缅怀牺牲烈士的仪式。 暗杀并没有吓退华国的代表团,反而更加激发了大家为国努力的决心。 而最后,华国在会议上的成功,也告慰了那些牺牲的同志。 华国已经在国际上得到了认可,消除了各大国家对华国的误解,很快,各个国家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华国,华国迎来了第二次的建交潮。 谢雁也有机会给家里写信。 “……印尼国的人民都很热情,我们在这里过的很好,代表团的工作终于结束了,不日将回国。” 这封信写回去,才能真正让家里人安心。 实际上,谢北听到飞机失事的时候,都没敢把消息告诉妻子,还把收音机藏了起来。 “奇怪,我昨天还在这里调收音机,你看到去哪了吗?” “你就喜欢乱放东西,我怎么知道放哪了。” 谢北装聋作哑。 “难道家里进贼了?” 谢母寻思着要不要在买一个,“真奇怪……” “好了好了,我要去学校了,不就是一个收音机吗?等我有空再去买一个。” 之后,报纸上相继传来的消息更是一波三折,直到最后,看到华国代表团的胜利成果,谢北才放下心来,紧绷多日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谢母天天催他买的收音机也一直没买,反而某一天,自己“跑”了出来。 代表团离开的时候,很多华侨前来相送。 男的穿着白衬衣,皮肤晒得黝黑,女的脸上带着笑,孩子们欢呼雀跃,朝着代表和外长挥手。 “再见了!” “再见了!” “再见了!” 声音如同浪潮,此起彼伏,有女人的,男人的,有小孩的,还有老人的。 人潮挤满了广场和街道,人们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有人在高声送别,有人在默默流泪。 代表团即将返回自己的国家,而留在这里的华侨,将继续遥望祖国,并在他们如今所生活的国度,世世代代活下去。 “再见了——!” 谢雁刚回上海,才在家里休息一天,就被叫去部里。 很快,她又带着一份重要的东西,马不停蹄前往瑞国。 她离开的太快,甚至没来及和同事交代,第二天乔翘来上班的时候,没看见谢雁。 她半是疑惑,半是惊喜地在谢雁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直到中午也没看见人,便问冯小琳,“谢雁被开除了?” 冯小琳:“……?” ……倒也不用如此欢喜。 “我听部里人说……” 冯小琳的声音太小,乔翘没听见,眉毛一挑,道,“这楼里没她的影子,想想还有点无聊。” “不是……” 乔翘蹬蹬踩着鞋子已经出门去,冯小琳还能听见她哼唱的歌声,她这才终于有机会把剩下的话说完,“她只是有事出差一段日子……” 然而,乔翘已经走远了。 这边谢家也来了客人。 “这是我父亲托我带来的特产,他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和您在喝一杯呢!” 苏自远又上门来了,“对了,小谢呢?这几日是假期,应该不上班吧?” 他前段日子回了老家,也正好来上海办点事情,还没回部里,不知道谢雁出差的事情。 “她啊,就像鸟儿,拴不住,” 谢北看了眼两兄弟,让他们进屋坐下,“不在家!” “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谢北回忆了一下当年两人一起创办报刊,发表文章的岁月,感叹道,“我也想啊,让他什么时候来上海,我请客!” 苏自远点头应声,“会有机会的!” 他来是送东西,而苏明笃一同跟来了,是说要顺便和谢北说学校教课的事情,他工作有调动,可能之后无法在兼顾学校的教学工作。 还好,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相关专业的课程也进入了正轨,回国学子加入了祖国的各个行业,解决了祖国的人才缺口。 但为了建设祖国,他们还需要培养更多的人才,而这,正是大学创办的初衷。 “理解,” 谢北也很喜欢这两个孩子,哥哥谦逊有礼,弟弟学识渊博,“苏家真是生了两个好孩子!” “是小苏来了?一会留下来吃饭吧!” 谢母正好提着浇花的水壶出门,笑着对两人道,“今天阿姨买了挺多菜,本来是给小雁的,她是没口福了,你们可不能错过!” “太麻烦您了,” 苏自远短暂的客气了一下,随后立马,“那我们就打扰了。” 苏明笃坐在一旁,侧头看着窗台虚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唯有那漆黑发亮的眸子,好看的要紧。 “对了!” 谢母忽而道,“小雁有一信封留着,说你们来了,给你们看。” “这丫头,还能算到你们会来谢家?” 谢北摇摇头,“鼓捣什么呢。” 谢母回屋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信封,走了出来。 正好苏明笃离得近,他倒伸手拿了,还很自觉,“谢谢伯母。” 信封里东西不多,一张纸条,一把没有标签的糖。 “印尼小朋友送我的糖,也给两位尝尝,最后,祝苏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把这几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苏自远问他,“笑什么呢。” 苏明笃抬头,看着窗外渐暖的日光,“笑傻子。” 他收起糖,一颗也没给他哥。 这是她第二次来瑞国。 手里带着外长的叮嘱,还有那件重要的东西。 高老师从波兰赶过来,已经和利国代表谈了很多次。 去年,他们就是在这个地方,打开了华国和利国之间的交流通道。 也是在这里,救回了上千被困利国的留学生。 “高先生,我们很尊重每一个留在利国的人的想法,” 每次会谈的话题,都终结于此,“他们自己并不想离开利国,我们不能强迫他们。” “钱教授已经多次表示过,想要回到祖国。” “抱歉,” 利国代表却道,“我们并没有看到这样证据。” 钱教授被利国软禁,对外界的交流信件都要经过千百层的检查,利国绝不可能让有回国意愿的信件流通出来,所以,表面上“钱教授”是自由的,自愿的,但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利国阻拦他回国的谎言。 钱教授回国这一事,华国一直没有放弃争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毫无进展。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高余南转头看了眼门外,无奈道,“失陪一下,我们各自都在多梳理一下情绪吧。” 他哪里不知道利国是在睁眼说瞎话,可是自己却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胞被困,看着一个国之栋梁,被软禁和折磨! “是你?”高余南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小姑娘,带着帽子,脸蛋微红,穿着一件风衣,笑着叫他。 “高老师!” “你怎么来了?” 高余南无奈笑了笑,“你不知道我正和利国代表会谈吗?” 他看了眼门卫,门卫也很无奈。 谢雁说,“是我坚持要敲门的,利国代表既然在,就最好不过了,我可从首都带来了你最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高余南一愣。 她看向会议室内,正悠闲喝茶的利国代表,在看高余南眼中藏着的无奈和怒气,就明白了当下的局面,“一会您就知道了!” 高余南半信半疑地带着她进了会议室,和利国代表介绍了一下谢雁的身份。 代表立刻坐正了,“谢雁,她也参与这次的会谈?” 谢雁一笑,“别紧张,我是来帮忙翻译的。” 利国代表:“……?” 他想起报纸上,这位华国姑娘历来的“翻译”战绩。 眼神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不对啊,王炳南的英文挺好的,和他扯皮起来毫无障碍,为什么还要让谢雁来翻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安,总不能是因为听过这位的名声,就怕了吧?不对……高余南不是比这小姑娘更老练吗?他都能和高余南打太极,怕什么小姑娘! 想到这里,利国代表假装镇定下来。 [评论区:危/利国代表/危] [评论区:笑,一听雁姐的名字,人都坐直了] [评论区:翻译,打脸√] 高余南看了眼谢雁,咳嗽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么说,你们是坚决不让钱教授回国了?” “不不不,” 利国代表继续迂回,“如果钱教授愿意,我们当然会尊重他的意见,他是利国最优秀的科学家——” “他是华国人,”高余南打断,“也是华国优秀的科研人才。” “好吧,” 利国代表摆摆手,“您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但实际上,钱教授并不愿意回到华国,我们并没有扣留他,你们也不用在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了,利国尊重人权,更尊重个人自由!” “哦?” 谢雁说,“可是我听说,钱教授本人是非常想要回到华国,并且在利国受到了很不公正的待遇啊。” 利国代表听见这话,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类似的话,他已经听高余南说了无数次,每次他都以专业的厚脸皮扯谎过去,“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钱教授想要回国吗?这样污蔑我们利国,真是令人遗憾!” “既然你们如此尊重钱教授个人的愿望,那假如,” 谢雁继续道,“假如钱教授想回来,你们可以立刻安排他回国,对吧?” “当然,” 利国代表呵呵一笑,这种假设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只要你们能证明他想回来,我们自然不会阻拦啊,我们是非常尊重人权和自由的!” 可是你们证明不了啊! 利国代表脸上笑意更甚,小姑娘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谢雁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皱褶很多的纸,甚至于,这都不能算作一张写作的纸,只是写在烟盒纸上的一段话。 谢雁:“那么,这封信怎么说呢?” “……被利国拘禁,今已五年,无一日一时一刻不思归国参加伟大建设。” 谢雁用英文翻译了这段,然后向对面展示了信件,“所以,放人吗?” 对面的代表人都傻了。 利国中央情报局的那群领的是死工资吗? 求救信都落到对面手里去了! 会议室安静极了。 [评论区:脸好疼] [评论区: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哈笑,求锤得锤现场] [评论区:对面:笑不出来jpg] 这封信,是钱教授写在烟盒纸上,偷偷从洛杉矶送到比利时的亲戚家,再由比利时转送北京的叔叔,最后交到外交部手里。 其中的曲折,难以想象。 而有了这封信的证明,利国再也无法阻拦钱教授回国。 这位世界顶尖的火箭喷气推进专家,空气动力学家,麻省理工最年轻的终身教授——在被监禁期间,依然写出《工程控制论》这般科学著作的年轻华国人。 终于可以携妻子和孩子,摆脱利国的监控,获得回国的自由,投入到建设祖国的浪潮中。 他的归来,也将开启华国的航天和火箭新时代。 一个国家对尖端科学和尖端武器研究上的腾飞时代,从此开始。 剑锋已亮,静待君归。 从瑞国离开,谢雁的任务还没完成,高老师让她先去港城,在那里等部里的人到,一起保证钱教授的安全回国。 利国那边很多手续还很麻烦,至少要份钱教授一家才能乘轮回从港城回国。 因此,她在港城呆的时间也不短。 正好,谢雁有时间可以好好了解港城,之前的飞机就是在这里的机场出事,华国迫切地想要建设和开通自己的航线。 而和缅国的合作,已经将这一件事的提上了日程。 她相信,不就的将来,华国将会拥有更多的机场,拥有自己的航空公司,拥有不受阻拦和封锁的,自由的航线! 天气还热着,港城的气候炎热潮湿。 乔翘刚到地方,就热得不行,她擦着细汗,拖着简单的行李,和冯小琳一同等着同事来接。 原本不该他们两个来,和冯小琳一起过来的同事临时得了阑尾炎,住院了,当时只有她有空。 部里说,已经有一个同志在这里等他们,届时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钱教授安全从港城回去。 当然,这次回来,冯小琳也有去看看老家的想法,好在钱教授回国时间定在国庆,还有一段日子。 “这地方人真多!” 乔翘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来接我们的同志是哪一位?” 说来也很戏剧化,冯小琳到现在也没找到机会,告诉她谢雁的事情。 所以,和往常一样,没等冯小琳回答,乔翘便已经独自说了下去,“可惜了,谢雁要是多留一段时间,说不定这次来这里接人还有她的名额呢。” 冯小琳:“……可是你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在提她。” “是吗?” 乔翘脸色一尬,随后强行解释,“只是少了个竞争对手,觉得无聊而已。” “不过,就她那个闯祸的性格,被开除也是情理之中,可惜她没机会看到这么繁荣的地方。也是,被单位开除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家里肯定想办法压了消息。” 乔翘抬着头,“可惜了,若是她能低调点,也不至于这样,在部里好好工作,不要时时出头,不也可以等个退休?说实话,以她的翻译水平,很多工作岗位还是很需要这样的人才的。” 说到这里,没等来冯小琳的应声,她才疑惑地看向她,“你怎么了?” 冯小琳苦笑着,也不知说什么,只能伸手指了指她身后。 “好久不见啊,乔翘同志。” 从她高挑的身形后,传来了熟悉的,清脆的,谢雁的声音。 带着点笑,还有几分打趣。 “没想到您已经替我安排好退休工作了?” 乔翘:“……?” 她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她怎么会在我背后! 刚才的话,谢雁听去了多少?!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代入感太强,已经开始替自己尴尬了。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哈社死现场] [评论区:表情石化√] [评论区:当面处刑] 乔翘转过身,硬着头皮道, “你来这儿做什么?” 谢雁摊开手,“接你们啊。” 乔翘脸上写满了“离谱”。 冯小琳上来打了个圆场。 乔翘不说话了,她发现小丑竟是她自己。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无异于背后说别人的时候,别人正好在你背后。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救命,太尴尬了] [评论区:好家伙,这三人的组合,直接一出好戏] 旅游是不能旅游的,冯小琳心里只有回家,自然无心游玩,谢雁早就来了,对港城多少有一点了解和熟悉。 两人既然都没提,乔翘自然也不好一个人出游。 “正好,” 冯小琳提议,“你们和我一起回家去看看吧!” 她没敢说出口的心思,其实是因为这次“回家”,她也很忐忑,虽然母亲交代,一定要回去看看家里人,报给平安,但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太久了,时过境迁,谁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 她拉着两人,是想给自己壮个胆子。 谢雁正好也没事做,答应了。 港城本来就是依岛开发,从一条面对大海的瀑布开始了它漫长的故事,这里既有港口也有铁路,十分繁忙拥挤。 冯小琳按照母亲给的地址,找到了一条热闹的街巷。 街巷离海港还有一段距离,路上有很多华国人和颠国人,街道上建筑风格各有特色,既有西式建筑,也有小楼屋檐,但更多的还是西式建筑。 终于,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可这里和她母亲说的不一样,这儿不该是高楼,四周也都大变了样子。 她敲门问了问,才知道这里住着别的人家,也不认识她的母亲。 “怎么办?找不到人,我,我回去怎么说……” 冯小琳急的快哭出来了。 她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母亲叮嘱她一定要回家看看,看看家里人可否安好。可现在,连家都不见了!哪去找家里人! “这么多年,搬家了也很正常。” 乔翘安慰她,“找不到也不用太自责。” 而谢雁则是环顾四周,见旁边的店门口坐着位有些年纪的老人,便上前,用粤语询问对方,是否知道这曾经住过的,姓冯的人家。 老人睁开眼,“冯家?揾佢做乜啊?(找他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资料来源《档案》 钱教授回国信摘录 出门前。 苏自远:跟我出门去看看父亲的老朋友,别老是在家里看书! 苏明笃:不去。 苏自远:行吧……这么多东西还得我自己提去谢家。 苏自远:……你挡在门口干嘛? 苏明笃:不是要一起去谢家? 苏自远:?? 第18章 剑锋已亮5 谢雁问了老人,才知道冯家已经搬到了另一条街上。 好在冯家在老一辈间有点名声,开了间手艺好的裁缝铺子。 只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穿西装洋裙,所以也不知道冯家铺子。 到了地方,门开着。 里面外面挂满了各种布料,还有一些成衣摆在店内,店面不大,但打理的井井有条。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坐在柜台后面,他头发稀疏,但看着精神还不错,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褂。 冯小琳还有些害怕,但看了眼两个同事,也大胆进去问了一声是不是冯家,她报了自己母亲的名字,老人这才凝聚好目光,细细地打量她。 “你系小琴儿嘅女儿?” 老人说话的速度很慢,但手上的活儿停了。 冯小琳点点头,她转头看向谢雁。 谢雁在这儿呆了几天,粤语也很简单,加上她语言学习能力强,多说多练,也学会了大半。 “小琴系我嘅侄女,” 老人站起来,目光含了些光,“系像母女,眼一模一样。” 冯小琳也被这气氛感动得红了眼眶,她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伯外祖父,但却能感受到血脉的情感,“这是我母亲让我带来的东西。” 她拿出一双小布鞋。 老人不说话,只是看着鞋子掉眼泪,半晌,才笑着含着泪道,“小时候畀佢做嘅(小时给她做的),为了做呢个,还花了唔少好布料,父亲知了,打了我一顿。” 冯小琳连声安慰,“家里人还好吗?” 老人听不懂普通话,还是谢雁给的翻译。 “佢走咗,弟弟就害病死了,后尾打仗,日国嚟了,到处都系死人,烧嘅屋也冇了……冯家就剩下我一个,” 他看着女孩,欣慰摇摇头,“原嚟也唔止我一个(原来也不止我一个)。” 冯小琳这才知道,她母亲离开后,外祖父就生病离世,后来战火蔓延,烧了屋,如今港城还在世的亲人,只有眼前的伯外祖父。 “过去了,唔提了。佢哋嘅坟喺半山(他们的坟在半山),等关了铺,我指你睇睇。”老人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你嚟呢度?(你来这里是?)” 冯小琳说,“回家看看,母亲说,若是家里人愿意,可以过去同我们一起住。” 她也看出,老人如今无亲无故,只有一间铺子和乡里邻间都称颂的好手艺。 因此,她告诉老人母亲和自己在大陆生活的很好,且愿意照顾他。 “原嚟仲系要走(原来还是要走),冇事(没事)……” 老人的眼泪擦了,目光更亮了些,笑着道,“知小琴儿还活着,就够了。至于我?要去咁远嘅地方,离了我呢一间屋子,我也舍唔得。” 他慢慢说着话,“我得守喺手里,畀佢哋上坟,不然冇人记得佢哋了,呢一家子,得有人守着。” (我得守在这里,给他们上坟。 不然没人记得他们了, 这一家子,得有人守着。) 得有人年年清明去看他们,报个平安。 老人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冯小琳主动提出这几日留下来照顾老人,但老人住的屋子房间不够,她还是只能和谢雁两人一起住在旅店。 “你能嚟睇我,我就满足了,知你哋母女好好活着,弟弟也会高兴嘅。” 谢雁瞧见这里虽然铺子小,但老人的确手艺精湛,她想着正巧,也能给母亲做几件好看的旗袍带回去。 乔翘见状,也要买多件,谢雁是没见过乔翘穿旗袍的,她不过是一同照顾老人生意。 吓得老人连连摆手,“我呢做唔了咁多件(做不了那么多)。” “也不用,” 谢雁笑着道,“也唔使,先做两件,我带返去畀母亲,剩下嘅,做好了再差人邮寄返去。” 她选了布料,都是少见且漂亮,又有古色精致的。 算算时间,差不多等离开的时候,就能做好两件,她和母亲一人一件旗袍,倒也好看。 除了旗袍,她还定了别的款式,都是好看又有气韵的古典款式。 冯小琳得了冯家坟地的地点,但她没让老人一同去,因为这几日常下雨,山路泥泞,老人的风湿病又严重。 这日下午,他们上山去看坟,冯小琳买了些纸花纸钱,顺着曲折的山路往上去,这里的山算不上高,以前乔翘走过比这还高,还曲折的山路,谢雁的体力也没问题,三人走到坟区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 密密麻麻的小坟区,远处是墓园,只有这里是坟堆。 冯小琳蹲下来,没说话,眼泪和雨一起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一个小土包,上面长了些草,低矮的坟包前,立着简陋木牌,上面写着模糊不清的名字。 小小的坟,埋了一家子。 乔翘在一旁安慰她。 谢雁站在这山间,听着仿佛就在耳边的雷声,看向脚下。 这片不大的海岛,蜿蜒曲折,历经磨难。 远处的港口上,停着颠国的船,悬着的颠国国旗,在港口飘荡。 她想着,什么时候港城能回来呢。 小雨变成了暴雨,凭吊完冯小琳过世的亲人,三人准备提前下山,却没想到山路土松,雨势骤然变大,他们浑身都被淋湿,只能急匆匆往回走。 刚往回走没几步,谢雁就看见前面路边躺着一个老人。 此刻,几人的头顶又有碎石滑落下来,她叫了乔翘和冯小琳几声,让他们赶快往前去。 虽然她的体力不错,但现在的情况危急紧迫,她还是在商城里买了个临时的体力增幅状态。 冯小琳走在前面,先到了安全的地方,谢雁扶起老人往前快走着,乔翘却踩到了松软的滑坡,差点摔落下山坡,她紧紧抓住坡上的杂草,却支撑不了多久。 谢雁把老人交给冯小琳,转身回去救乔翘。 乔翘是带上去了,可她站的地方却砸下了巨石,一瞬间的功夫,暴雨里看不清状况,乔翘只知道谢雁人没了。 她傻站在路边,冯小琳在身后大声叫她,她也没听见。 就在她准备替谢雁同志哭丧的时候,路下面伸出一只手,紧跟着是谢雁的脸露出来,她的头发被淋湿,贴在脸上,手抓着刚落下来的石头,轻松爬了上来。 原来在刚巨石坠落瞬间,她就跳下山坡,躲在了下面的侧凹坡下,躲了过去。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四人远离滑坡区域,找了个破败无人的废屋躲雨。 老人意识还有点迷糊,谢雁把人放在床板上,脱下外衣,拧着水。 冯小琳也在帮忙收拾出一些能坐能躺的地方来。 乔翘一开始也在帮忙,但眼睛一直往谢雁处瞥。 过了一个小时,雨还那么大,三人在这里等着,冯小琳情绪不佳,也没说话,乔翘和谢雁两人更不可能搭话,便只能听着雨声。 废屋里安静极了。 终于,乔翘似乎是忍不住,走到了谢雁面前。 “谢雁同志!” 她的声音很大,连冯小琳都吓了一跳,以为要吵架了。 “谢谢你!” 她先说了这一句,随后又说,“对不起!” 然后,是深深的鞠躬。 谢雁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就连冯小琳也觉得她这话说的的突然。 乔翘是山里的孩子,从小吃的苦不比男生少,她也早熟,要强,门门功课都必须考第一。 家里人说,女孩不需要念书,想让她退学去打猪草,可她母亲坚持下来了,用各种方法赚钱,替别人缝补衣服,做苦活,重活,累活。 她说,我累了一辈子,只能任人欺负,听了夫家一辈子话,什么自己喜欢的也不敢要,我的女儿,我疼她,爱她,我不要她过和我一样的日子。 乔翘十二岁才上学,却比同龄人都刻苦努力,连跳多级。 后来一次偶然的活动,她认识了高余南老师,高老师资助她和像她一样的孩子读书,她更刻苦了。 只有第一,才对得起她累的一身病的母亲,只有第一,才能对得起老师的栽培。 现在,她已经可以靠自己赚钱养活母亲,也取得了别人都羡慕不了的好成绩,可现在,她却走得太偏了。 因为在那第一里,有太多夸奖,太多赞扬,太多吹捧。 渐渐地,在常白婷等人的话语里,在上海这座城市里,她变得不像她了。 她看不上谢雁这样家世背景好的女生,讨厌她这种有好资源,却不认真学习,追男生追的全校皆知的大小姐。 可谢雁后来的成绩,出乎了她的意料。 起初,乔翘以为她是走了某些歪门左道或者关系——直到他们成了同事。 “你不在部里的这段日子,我和冯小琳说了你很多胡话。” 谢雁点头,“知道,我听到了。” 乔翘脸色一红, “刚才你救了我,我没法再骗自己了。” 她深呼一口气,鼓足勇气,说,“我痛恨现在的自己,可我又不敢说,我只能用那些刺耳的话来转移和发泄,我以为这样说你,我就是对的。” “我向你道歉,不是叫你原谅我。你没理由原谅我,若是我遇见这样的我,我也讨厌她。” 某方面有特长的人,就一定品格好吗? 在这一方面,她远远不如谢雁成熟,甚至还有点幼稚。 有的话说的过分,其实她自己听着也不舒服,可她为了面子依然要说,不说,就显得自己像失败者,而她多年来的性格,绝不允许自己有失败。 于是这些发言就像雪球,越滚越大,将她推着走,让她没有别的选择,凡是谢雁喜欢的,她就要讨厌,为什么,人为什么必须得活成这样?她不是最讨厌这样的人?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 刚才生死一线,谢雁救了她的时候,她脑子里全都是这样的问题。 谢雁的勇敢和大度,像一个棒槌,砸醒了一直装睡,一直不愿意承认别人优秀的自己。 “我道歉,的确,是想为自己舒坦。这几日我睡不安心,就为这个。刚才我想了很多,我不该活成这样,所以累,难受,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以前说的话,不该这样去伤害人。” “我常去你的办公室,也是想看你,看你是不是在消极怠工,可我每次都看见你在埋头学习,不是在分析报纸,就是在看书。” 谢雁想了想, ……那个时候应该是在逛商城? “我知道你也在努力,我就问自己,凭什么以前你做过那些事,我就一直认为你之后也不会好,也不会努力,也不会转变成一个好人?”乔翘越说越舒畅,她把所有憋着的都说了出来。 “刚才你救我的时候,我有一瞬间想过,你死了,我要内疚一辈子。可你爬上来了,我又退缩了。就这样反复,现在我说了,没有退路,干脆全都说出来。” 乔翘最后又重复那句, “对不起,谢雁同志!”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把自己血淋淋地剖开来,把脏东西扔掉,这之后,她再也不用背负着偏见和嫉妒面对谢雁。 说是不期望一句原谅,但还是忐忑的等着回答,乔翘的眼睛盯得紧张,像是坦白完了,等着宣判的犯人。 谢雁噗嗤一声笑了。 她说,“我有点冷,生个火吧。” 没说原不原谅,语气还是那么随和。 也没有乔翘想象中的嫌恶和愤怒。 可就连旁侧的冯小琳都看得出来,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原谅,对乔翘这样自尊心强的人来说,郑重的“接受道歉”,反而会让她更尴尬,以后甚至无法再和谢雁一起工作。 乔翘放松下来。 背负了好几月的罪恶,从她身上离开了。 若不是今天说出来了,她不知道以后自己还会为了面子和那一口气,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也从此刻起,她打心眼里佩服谢雁。 老人醒了,雨也停了。 谢雁生起的火烤干了外套,但里面还是湿着,三人将老人送去医院,又换了衣服,再去看人,老人已经无碍。 聊了一会,三人才知道,老人叫陈忠林,家里做建筑这行的,今天也是上山看墓园里躺着的妻子,他不想叫人跟着,谁知道出了事。 为了感谢谢雁,他要送她一笔巨财。 谢雁不要,救人只是应做的,架不住老人热情,她便道,“有这样一笔钱,不如投入到回报社会的行业里去,我只是做了一个华国人该做的事情。” [评论区:没被讹上也是运气好,这也就在文里才能发生了] [评论区:是啊,那个时候搀救老人,还是好人好事。] 老人点头,越发喜欢这个姑娘。 他换了个说法——近日要过寿宴,请谢雁务必过来宴上致辞,有她宣布,这笔钱捐赠给教育行业,设立鸿雁小学。 鸿雁思家,以望回归。 “捐赠是好事,但既然是您出的钱,不必以我的名义。” 谢雁说,“况且,我也没有带适合宴会的礼服。” 她原本不知道老人的身份,直到他提出要报答她,谢雁才明白,老人的身份或许不太一般,如此,他的寿宴也不会简陋。 港城繁荣起来,无数华国人经由这里,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他们有的出国留学,有的回国办报,有的利用翻译能力进入建筑行业,协调颠国人和华国工程队之间的关系,一起建设起这样一座繁华都市。 而这一批人,也有很多在成为建筑大家之后,将获得的财富转交给国内,帮助国家发展。 老人愿意建立小学,发展教育,谢雁很赞成。 她和老人聊了一会,两人都互相敬佩彼此,成了忘年交的好友。 老人的妻子也是来自大陆的人,她聪明,独立,有思想,和他一起在这里打拼,经历风雨磨难,如今熬出了头,她却走的比他早。 “佢在世阵,就想睇到回归嘅一天,佢睇唔见了,唔知我有冇呢个机会(她在世的时候,就想看到回归的一天,她看不见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老人说完,又笑了,笑的有些无奈。 “一定会的,” 谢雁朝他点头,“医生说,您的身体还好。” “睇见你哋咁,我也放心了,若系大陆都系咁嘅人才,咁爱国嘅孩子,国家必能兴隆(看见你们如此,我也放心了,若是大陆都是这样的人才,这样爱国的孩子,国家必能兴隆)。” “有一日,普通人家嘅女子也能受教育,也能做各行各业嘅工作,且做嘅唔比其他人差,佢如果能睇到你哋,必会高兴地落泪 (她如果能看到你们,必会高兴地落泪)。” 说着说着,老人的眼泪止不住,不知是想起亡妻,还是那段他们曾一起相互扶持的岁月。 他不愿再想,便又聊回寿宴的事。 “唔好紧,你嘅两个朋友也嚟,礼服我会准备好,送去你哋住嘅旅店,可千祈要嚟。” (不要紧,你的两个朋友也来,礼服我会准备好,送去你们住的旅店,可千万要来。) 谢雁无奈只能答应。 时间过得很快,在港城的日子,谢雁收到封苏明笃的信,和她说自己辞了大学教师的事,又说自己要专心和徐求知一起去做别的,信里没提到太多有关新工作的事,只留了个通信地址。最后,又问她港城如何,要是不习惯,早点回去。 谢雁给他写了回信,附上港城的情况,将她所了解的方方面面都记在信里, “但凡我出门,碰见颠国的船舰开过时,总是在下雨,不知道有一日,等港城回家的时候,会不会也在下雨。 至于其他,等接到了人,自然会回去。 届时来看你。” 写完,她起身,关了窗户,风雨声刹时小了。 转眼,就到了寿宴当天, 今日没有下雨。 三人换了礼服,尤其是乔翘,总觉得别扭,尽管她平日里打扮已经足够“时髦”,还是对这一类的西洋礼服十分不适。 “真要穿这个裙子?” 乔翘看了眼谢雁,“好冷啊,而且特别紧身。” “我也不习惯……”冯小琳小声。 可陈老说了,是为了感谢他们才捐的学校,这场寿宴他们自然得去。这是做好事,为孩子们争取更多受教育的机会。 谢雁让两人穿了件外套,等到了宴会上在脱下来,她们才适应了些 “不过,” 冯小琳拉着谢雁的手,上下打量她,“你穿这身真好看!” 她的礼服,是一件月白的长裙,缀着星光,配上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身形,还有发间一简单却闪亮的钻石别饰,如同碎星,看上去美极了。 她们住的地方离宴会地点并不远,到了门前,见那条长街上停了一排漆黑发亮的高档车,不仅邀请了名人,还有记者。 这远超冯小琳预料的情景,让她和乔翘都忐忑起来,但好在谢雁看上去,并无半点意外,坦然自若,她两也就有了底气。 可刚走到门口,从旁侧就撞过来一个服务生,手里的红酒洒出,酒瓶“轻易”在盘上,一撞,就碎了一盘子,也将月白的裙子染上了酒色污渍。 “啊!你挡着路了!” 谁知这服务生非但不道歉,反而以“英文”指责她们三人,“这可是老爷最喜欢的,极其昂贵的红酒,你们懂不懂做事?” 他不是外国人,用这样的话,似乎是以为她听不懂。 [评论区:你在教我做事?] [评论区:扯英文?要雁姐给你翻译翻译吗?] [评论区:笑死,好家伙,这问题提的,主动送人头。] 谢雁往后退了几步,环视四周,见有人看热闹,还有人站在院子里藏着看她,她目光扫过去,那人就躲到了树后。 挺有意思,她自认还没得罪宴会上的什么人,却不知道谁安排的,正经服务生谁拿着酒从庄园大门口往里走,酒窖又不是开在门口的。 他这样走,必然不正经。 服务生其实有些紧张,他说完之后,看了眼身侧的几名记者,使了个眼色,对方也架好了相机。 没错,他是故意挑衅。 任何人被一个服务员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必然都会发火。 那人交代说了,眼前的女生没有多余礼服,脾气又尖锐,性格要强,绝对受不了气。只要把裙子弄脏,再刻意挑衅一番,制造她在门口发火骂人的新闻,不仅让她参加不了宴会,还能让她名声扫地。 可惜,长得这么漂亮,偏偏得罪了人。 但他不过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 届时没人会在意他,他们的目光都会在对方身上,而自己会有人保,顶多就是换个地方工作,反正只是临时工而已——在这样微小的代价下,是丰厚的报酬。 就连乔翘都忍不住要骂人——这明明就是服务员自己撞上来的,还脏了陈老送来的礼服,一会宴会怎么办? “干什么,难道你想打人吗?!” 他又大声地喊了一句,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什么情况,” “那边闹什么呢。” 有人在一旁看热闹,有人在一旁看好戏。 谁知道,对面这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女生,不但没有发火,还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温柔地用好听又优雅的英语道,“没撞到哪里吧?” 她拉住他被酒瓶口划破的手腕,用手帕轻轻包了起来,“真抱歉,我刚才没有躲开。” 这是连他都没注意的伤口。 手帕带着淡淡的香,像是雪松,清冷而沁人心脾。 那轻柔的手,替他消去了伤口的微痛。 好听的声音,如此温柔。 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平日里的工作中,每次因为一点小错而被责骂和随意对待的日子,但眼前的人却说出了他梦中才能听到的话。 她好善良,好漂亮,也好温柔…… 服务员脸色一红,迷蒙着摇摇头,在大脑的理智回来之前,脱口而出,“没关系……是我的错,我撞到了您……”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好家伙] [评论区:直接策反] [评论区:谁说雁姐只会发火哈哈哈哈,温柔起来根本抵挡不住] “真是个好女孩,温柔又善良。” “好漂亮啊,是哪家的?气质也太棒了。” “不知道,没见过啊……真有礼貌,英语也说的很流利。” “要是我被泼了一身酒,不发脾气就不错了!” “哎,一会进去你帮我问问是哪家的千金,我儿子也老大不小了!” “什么啊,难道我儿子就不着急了吗,你排队!” 群众八卦的声音也越发离谱起来。 旁侧的议论此起彼伏,早就被买通的几个记者也尬在当场,苦于没有素材,无法继续陷害。 服务员是反应过来了,可他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怎么好在反复横跳,索性眼睛一闭,一条道走到黑,既然任务完不成,工作总要保住,“对不起对不起,要不然我去和管家说一声,毕竟您是客人。” 乔翘和冯小琳都快用“这人有病”的眼神看他了,好似刚才那个非要勾起别人火气,说话没有一点礼仪的人不是他。 “没事,不用麻烦,现在临时准备也来不及了。” 谢雁拒绝了,先不说宴会马上开始,时间上的问题,就是要找一身合适的衣服也不容易,她身上这套严丝合缝,都是定做的,没有去拿别人旧衣服的道理,那个人既然在陈家院里躲着看着她,就应该料到,若是她去拿了谁的旧衣服,对方也能得到消息。 所以,这不是最佳的选择。 既然有人不想让她好好参加,那她还就得把这个宴会拿下。 “怎么办?”乔翘焦急地拉着谢雁,“要不然,我把我的礼服换给你,你进去算了!” 宴会马上开始,谢雁上哪去准备合身又得体的礼服! 陈老是为了感谢谢雁,才要捐赠小学的,她不能不去! 谢雁却摆摆手,“你们先进去,我回去换身衣服。” “你有礼服?” 冯小琳一愣,她看了眼四周的人,他们可都是西装礼服,平日里他们穿的衣服根本不适合。 就算是临时去借衣服,也不一定能合身,届时还可能被别人取笑。 谢雁只道,“放心,我有办法。” 乔翘气的跺脚,“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谢雁笑道, “确定点,把看起来三个字去掉。” 作者有话要说:谢雁:你们对我有误解,我这个人脾气“相当好”,受过专业的训练,轻易不会骂人,除非对面非要送。 第19章 剑锋已亮6 宴会在一栋西洋式的庄园里举行,建筑用的大理石,洁白庄重,来这里的,除了建筑业的商人,还有各界的大人物和各方记者。 可以说,陈老的寿宴,已经不只是一次简单的寿宴。 宴会即将开始,乔翘已经和冯小琳落座了,陈老换了身唐装过来,看着十分精神,脸上带着笑,问谢雁来了没有,一会还要她致辞。 两人一直担心着谢雁,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相信她,对陈老说,她路上遇到点事,晚点到。 陈老也没生气,让她们两人好好休息,待会人来了,再告诉他。 随后,老人便被一群迎面而来的子女孙儿簇拥着走了。 陈家的确人多,而且和外国人多有通婚,家业庞大。 冯小琳和乔翘不认识,若是谢雁在,便能看见先前躲在院内窥视自己的人,正是熟人——玛丽安。 玛丽安和父亲提前回国,就是要和陈家小儿子联姻,虽然两人还没结婚,但她如今已是陈家的准儿媳。 就等老人家过寿,她在宴会上做开场致辞,宣布和小儿子订婚,以此融入这个圈子。 更何况,这次的宴会上有多少大人物! 没想到,这个露脸的好机会却被谢雁抢了! 她动用未婚夫的关系,打听到谢雁和老人的关系——也知道她只有一套礼服,还是陈家替她定做送去的,因此,才起了这个心思。 而且,谢雁曾是华国代表团的成员,若能在港城辱她一番,玛丽安的父亲也乐得见到这样的局面,因此还出手替她收买了记者。 但可惜,出乎她意料的是,谢雁并没有在庄园前发火。 玛丽安可忘不了自己被她破口大骂的场景,那是她一辈子最屈辱的时刻。 这个女人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她心机那么深,知道在众人面前不能变成泼妇,所以刻意伪装,简直是虚伪! 玛丽安越想越气。 虽然这招没有成功,但好在谢雁没了礼服,也离开了庄园,露面的机会还是她的。 这次宴会上可有不少大家族和大人物参加。 “亲爱的,想什么呢?”小儿子穿着西装走过来,揽过玛丽安穿着淡蓝色纱裙的细腰,“你今天真美。” 玛丽安看了眼乔翘旁边空着的位子,得意笑道,“一会上台了,会更美!” 宴会厅人来的差不多了,谢雁却迟迟没有现身,玛丽安提出,若是一会人不来了,她可以救场。 陈老没有拒绝,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他喜欢谢雁的性格和谈吐,她不日就要回到大陆,原本想在见这姑娘一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但学校,他还是会遵守诺言,捐赠修建。 就在宴会快开场的时候,热闹的宴会厅里忽然传来了此起彼伏惊叹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紧跟着,人群散开。 玛丽安回头一看,脸都白了。 只见在夜灯璀璨的光芒下,一少女身着月白旗袍站在门口,亭亭玉立,身形玲珑,乌丝轻挽,发间别着简单而摄人心魄的发饰。 那旗袍做工精美,绣花栩栩如生,如同半轮银月在身,而穿着旗袍的人,更是绝色。 [评论区:啊啊啊啊啊awsl!!] [评论区:太漂亮了吧!!!!] [评论区:救命!我太爱雁姐姐了!!!!旗袍杀我!] 这旗袍本就偏白色礼服,类似鱼尾服类,再加上她的极简发饰和白色手套,在这宴会厅里的众女伴中看来,不显得突兀,反而显得独具一格。 尤其是陈老穿的也是唐装。 这一身华国旗袍,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天哪,太美了吧!” 就连记者,都忍不住拍下这一幕,已然忘记自己来此,是奔着宴会上的大人物来的。 “这是什么服饰?” “旗袍!真有人把旗袍穿的这么有气质,这么漂亮!” “这衣服好像月亮一样美!” “不,她穿的不是月亮,她就是月亮!上帝啊!” 谢雁朝着陈老微微一笑,“抱歉,来晚了点。” 陈老乐呵一笑,“唔紧要,正刚要开始,你能嚟,我十万分嘅高兴!” [评论区:笑死,玛丽安在旁边已经气成河豚] [评论区:哈哈哈哈太绝了,华国风就是坠强的!] [评论区:旗袍雁我抱走了!!] 华国的服饰本来就有别具一格的优雅的魅力,旗袍只是其中一种。谢雁来的时候,瞧见玛丽安和她的父亲也在场,还有她与陈家人说话的姿态,便明白几分。 她是陈老的客人,服务员如果敢对她下手,那背后指使者,多半也在陈家。而且会让那些记者在旁边等着对她出手的,显然也知道她的身份。 否则只是对付一个普通的华国人,没必要动用记者,一个普通人在宴会门口和服务员发生冲突的新闻,并没有什么看点。 知道她的工作,之前或许和她有仇,还和陈家关系不浅—— 见到玛丽安也在这里的时候,谢雁就明白了,若是她,那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出奇。 “这是谁的女伴?怎么没其他人?” “也没人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她陪谁来的啊?” 他们谁也没想到,谢雁不是谁的女伴,她就是她。 她来这里,不是谁的附庸,也不是陪谁而来的。 应陈老的要求,谢雁致了辞,这一次,用的是中文,字正腔圆的华国语。 “……教育是根本,孩子是未来,以前的港城是无数爱国志士相聚之地,是华国觉醒的前沿,无数思想和报纸输往后方的领先者。如今的港城,依然和华国有切不断的血脉。” “只望日后,此地亦能成为国之先锋,此地的少年,能知道自己的家国在何处,自己的民族根在哪里。少年强则中国强,少年自由则国自由,梁公曾有言——‘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华国和港城,无论少年,青年与老年,必然会有更好的未来,有似海的前途。” “这次的捐建小学,我替能受教育的孩子们谢谢陈老!” 她说完了,转身侧朝着陈老微微鞠躬。 紧跟着,又叫冯小琳拿出了她准备的贺礼——一幅书法,跃然其间,以浓墨挥出八个大字:“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港城和华国的来日,将有更加浓厚的血脉彼此相连。 来日方长, 身着唐装的陈老,也定能替亡妻看见回归的那一天。 祖国与我,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少年中国,与天不老, 中国少年,与国无疆。1 [评论区:少年中国啊啊啊!] [评论区:雁姐也是少年啊!!] [评论区:救命!呜呜呜呜太好哭了] 一幅书法展开,一席话语落下,雷鸣般的掌声涌动。 尤其乔翘,拍的最用力。 唯有玛丽安一动不动,看着台上言辞坚定,气质摄人的少女,气的将自己的手指掐出了血痕。 等谢雁下来了,玛丽安抬着头走过去,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是你,只是没想到,一个如此虚伪又愚蠢的人,也来这种上流宴会凑热闹,别不是想要趁机炫耀一番,好被人看上,以嫁进上流社会吧。” “也是,” 她顿了顿,道,“之前你就对约翰纠缠不清,有前科的。” 谢雁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和约翰纠缠不清的是你吧?在瑞国大学之后,我早就和你们没关系了,反而是你和约翰,啊不对,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的真名,常白书——总让人看到你们出双入对,难道玛丽安小姐也是想背靠约翰,好嫁入华国?” “狗屎!” 玛丽安忍不住说了句脏话,“利国是世界第一强国,我会想嫁入你们华国?” “陈家也是华人,陈老是华国国籍。”谢雁连杀她几段,“难道玛丽安小姐,并没有想嫁入陈家的意思?” 玛丽安的脸更难看了,她一直认为港城在颠国的管理下,陈家是跨国企业,却从未想过老爷子国籍的这个问题,而且她嫁的又不是陈老,陈老是什么国籍…… 罢了,她现如今只能硬撑着挽回点面子,“总之,利国是最强大的国家,而你们不过是可怜虫而已!” “利国不是如今最强大的国家,” 乔翘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她受不了玛丽安趾高气扬的态度,“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霸道的国家还差不多!” “国强必霸,强权即是公理。” 玛丽安终于找回了点优势心理,“弱国,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乔翘知道这番话不对,可她一时竟也无法反驳,因为玛丽安的强盗逻辑,虽然不对,但却是事实。 身边围观的人也不多不少,既有华国人,也有颠国人,还有利国人。 “女儿,你说的对,” 玛丽安的父亲早就对谢雁不满,此刻也不忘补刀,“弱小者没有资格指责强国霸道,他们只是嫉妒而已!等他们也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呵呵,恐怕会比我们还厉害!” 他以为谢雁没话可说了。 但如果没有更强的逻辑,更强的思想,怎么能对付得了这些逻辑强盗呢?不巧的是,谢雁正好有。 “强权不是公理,” 她说,“强权应当捍卫公理。”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人,或者哪个国家能做到这句话,“ 玛丽安的父亲轻蔑地笑,“小姑娘,我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 谢雁也笑了,是比他更轻蔑的笑, “华国会做到的。” 四周的人都静了下来。 因为她说出的话,简短,却如此有力! 强权不是公理,强权应当捍卫公理! 随后,便是一片掌声! [评论区:好刚!!!] [评论区:爽了!!] [评论区:我们的想要是和平,绝不是侵略和霸占!这就是华国!] [评论区:啊啊啊啊啊华国可以做到!这回复太绝了!] 玛丽安的父亲看着四周投来的目光,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利国一向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去“制裁”别人的。 而现在,有一个人爬了上来,把他一脚提了下去,站在比他还高的道德制高点,吹着不费力气的牛皮,告诉他,强权护卫公理,华国会做的比利国更好! 这番话,让她赢得了四周那些更推崇所谓“理想”“道德”的人的掌声! 他只能冷哼一声,拉着玛丽安离开了人群的焦点,“好端端的,你去招惹她做什么?上次还没被骂够?” 玛丽安委屈极了,“可是您刚才不也同我一起——” “闭嘴!” 父亲低声呵斥,“别管她了,先好好抓紧陈家,他们家的财力可不容小觑。现在我们家里的资产为负,趁着漏洞不大,赶快想办法嫁入陈家,否则,你知道后果!” 等到宴会结束,谢雁等人离开时,宴会厅里的客人还在讨论着这个来自大陆的姑娘。 她是如此优雅,如此迷人。 可她又不止优雅,不止美丽,还有令人肃然起敬的品质和思想! 很多女伴到处打听,这身旗袍是在哪里定做的,如此美丽的华国服饰,她们竟不知道! 陈老被儿子们搀扶着,往宴会厅外走,走到庄园小道上,夜色深深,小儿子犹豫再三,还是上前,“爹地,我和玛丽安的事情差不多——” 陈老却只是冷冷看了眼人群边缘的玛丽安,道,“陈家,也唔系乜人都能进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说完,便让人扶着他进去了。 小儿子脸色一白,转头问旁侧的管家,“爹地什么意思?” 管家只道,“发生在自家门口的事情,如果老爷都查不出来,还怎么管理国外的公司?” 管家也走了,只留下目光阴沉的小儿子,转头狠狠盯着一脸灰败的玛丽安。 他想要借联姻和早抱孙子取得老人的另眼相待,没有玛丽安,还有朱莉安,等着排队嫁进来的人多得是。 结果人还没娶进来,就惹了一身嫌弃! “你听我解释,我什么都没做过,” 玛丽安还想挽回,抓住他的手臂,央求道,“亲爱的,你们误会……” “滚远点!” 小儿子忍住怒气,一把拉开她,“我在把账算在你身上之前,和你的父亲一起,立刻,马上,滚出港城!” 谢雁并不知道玛丽安的后续命运有多惨,她也没空搭理她。 只要玛丽安看上的不是谢启凌,她喜欢常白书也好,喜欢陈家的人也罢,跟她都无关。 陈老捐建“鸿雁小学”一事,以及她在宴会上的发言都上了报纸,配图便是那一张美的令人心动的旗袍照。 照片虽是黑白,但依然能看出照片中那人清婉坚韧,优雅自若的气质。 “强权不是公理,强权应当捍卫公理!”这一大大的标题,引起了各界人士的讨论。 新闻里再附上《论少年》的致辞内容截取,从一次普通的宴会讲话,直接出圈,并且被无数人热议。 这条新闻热度居高不下,她的身份也被报道出来。 ——华国的年青人,且有如此气魄和思想! 港城如今还在颠国的管理之下,很多人对新国并不了解,经过这件事之后,他们对华国有了全新的改观。 原来新国已经迎来了曙光,这个国家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同,亦和百年前的朝代不同。 她新生,她光明,她向上。 她将给她的人民,带来全新的,光明且和平的未来! 出乎意料的是,那次宴会还在港城掀起了一股旗袍风,无论是颠国人还是华国人,都变着法的想找手艺好的师傅做几件。 可只看着报纸上的照片,那些习惯了做西装的裁缝,不一定能完全复刻出一模一样的旗袍,用的布料,也没那个味道。 好的旗袍,本来就讲究,因人而异,因人而不同。 谢雁便以冯家老人合作者的身份,和陈老合作,一起推广和出售高端手工旗袍,这种极其优雅又好看的服饰不仅在港城,在国际上都有很大市场。 冯老此后收了三个徒弟,店里也热闹起来,他出工依然很慢,但做出来的衣服,形制和材料都是顶尖的。 谢雁和陈老告别之后,很多记者想要采访她,但都被她推掉了,三人组要开始专心准备钱教授回国事宜。 祖国的生日到了,国内一片欢庆。 钱教授一家,就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乘坐轮船,抵达了港城。 谢雁见到了他,一个看起来气质儒雅的年青教授,身边跟着漂亮的妻子,牵着孩子,提着行李。 夫妻两的眼睛都很亮,为终于能回到祖国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女人还抱着孩子,孩子的脸红彤彤的,似乎是预料到要回家了,也咯咯直笑。 夫妻两人那双明亮如星星的眼睛,让谢雁想到苏明笃,想到徐求知,想到无数毅然回国的年轻人。 他们何尝不知道国内一穷二白,没有高端实验仪器,没有顶尖实验室,要搞实验,他们甚至只能从五金市场去买零件,自己动手做实验仪器。 但他们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只为建设他们的祖国。 夫妻两很温和有礼,没有一点傲慢的态度,从举止言谈,丝毫看不出眼前这个人就是在世界上超一流的尖端武器研究大师,是国际上分量极重的科研天才,是一个人顶几个师的军事王牌。 从港城到华国控制的区域,有一座桥,这一段距离属于空白地区,也有无数危险潜藏其中。 谢雁已经提前确定四周的安全问题,确保高处没有狙击手可以埋伏,检查过这段路无数次。 但即便如此,危险也并没有就消失。 钱教授走在前面,她的妻子走在后面。 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若有枪声响起时,她能第一时间从后方护住丈夫和孩子。 这一条路,走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太阳出来了,红艳的很,炽热的不似常物。 从东方,照亮了这座桥。 走过这座桥, 他们便能回到阔别已久的,亲爱的祖国。 走过这座桥, 一个国家航天事业的腾飞,就此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1化用梁启超《少年中国说》 祖国与我,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第20章 剑锋已亮7 回国之后,钱教授立刻申请去参观了华国的哈工大,并迅速整理华国现有的资源,开始策写一份有关华国航天事业的发展计划。 谢雁三人毕业后,继续参加工作。 照例,冯小琳进入国际司,乔翘进入东欧司,谢雁辗转了几回,最后进了亚洲司。 结果出乎王春秋的意料,但他转念一想,也挺正常,华国对亚洲的外交活动更频繁,在这个岗位上,谢雁也能更好的工作。 而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很多亚洲的小语种,要知道,英文和俄文部里不少人是精通的,但这种小语种,就只有专业的翻译才能驾驭。 他也不禁有些感叹,从一个英文都吃力的大小姐,到现在多国语言精通,业务能力娴熟的国家栋梁,谢雁付出了太多。 他们几乎没见到过她把时间花在休息玩乐上,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学习。 苏自远把谢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弟弟,苏明笃没什么表示,苏自远便也没有多问。 等了大半个月,苏明笃终于忍不住问了他,“谢雁就没有打算,来我们家看看?” 苏自远一愣,“我们两住的破屋子,有什么可看的?” 苏明笃:“……” 苏自远再问,他也不说,只是进屋去看书。 谢雁到不是真的没去看他,只不过他的单位不让人轻易去,加上刚回到部里,还有学校毕业的事情,两头忙的她无暇分身。 再加上,她的确也没什么理由去找苏明笃,那封信之后,两人的来往便没往下了。 她一心工作,谢母却是急了。 女儿已经二十出头,这要是他们那一辈,孩子都抱了,可谢雁连个对象都没有! 她托人打听了一家,对方比谢雁大个五六岁,但年轻有为,如今工作也稳定,未来前途可期。 她在家里隐晦提了提,但谢雁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表示,自己没有谈对象的想法,她的心里只有工作。 可人都约了,总不能放鸽子,谢母便想了个办法,找到一次吃晚饭的机会,和谢雁说起这件事,“小凌也从缅国回来了,明天晚上,你好好收拾一下,跟他出去吃个饭,帮他接风。” 谢雁:“我明天要学习讲话,没空,你们去就行了。” 谢母哭笑不得,她给谢北使了个眼色,男人咳嗽了几声,最终还是开口道,“我们那天也有事,小凌从小就是吃我们家饭长大的,他父母都在外省,只能你替我们去接风了。” 谢母连忙道,“对啊,你就忍心看着小凌回来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谢雁莫名其妙看着他们两,不知道两人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头应了。 的确,她也很久没见过谢启凌,不知道在缅国呆这么久的时间,他是胖了还是瘦了。 到了第二天,谢母特意给她选了件好看,又不高调的新衣服,谢雁还没察觉到危机,只觉得谢母的确对这个堂哥很好。 演戏演全套,大清早,两夫妻就提前离家。 谢雁去车站接了人,不知道谢启凌早就和谢家串通好了,接风是假,骗她去相亲是真。 到了饭店,谢启凌点了菜,想着找个理由遛了,让谢雁在这儿吃着,等相亲对象来。 他这样寻思着,好巧不巧,看见隔壁坐着一对熟人。 那也是一对相亲的,只不过对象让人哭笑不得。 女的是谢雁的同事,那个又内向,又害羞,说几句话就脸红的小姑娘,冯小琳。 男的就刺激了,分明就是常白书那个渣男。 谢家和常家划清界限之后,常白书的父母也操碎了心,每天在家里见着就骂人,说这么好的儿媳妇,愣生被他放跑了,家里借了那么多钱供他和妹妹上学,还供他出国,不就是为了让他找个靠山,好帮衬一下家里。 现在妹妹还在物色对象,他却是频频失利。 出了大学,哪有那么年轻又单纯的姑娘给他哄骗? 就连眼前这个相亲对象,父母也并不是很满意,只不过听介绍的人说,女的家里好像有点钱,工作也不错。 “这么来说,” 常白书有些烦躁,冯小琳的条件比谢雁差多了,“你们家不是上海的?” 相亲嘛,不像谈恋爱,谈恋爱,他得哄着,而但凡是来相亲的,谁愿意自己相那么多人都相不中,岂不是没人要的?因此,但凡来相亲的,女方态度都是积极地,自然更容易得手,他的态度也没那么舔狗了。 如此,届时在上海女方家也没法帮衬。 “我,我母亲是港城来的……”冯小琳有些怕他。 “在上海,有房子吗?” 常白书又问。 “有,” 冯小琳又补充道,“是,是租的……” 常白书刚准备表达的笑意又收回去了,“你谈过几个对象?是不是处女?” “处,处女?”冯小琳几乎是惊讶了,第一次见面,他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胆子小,从小到大也没谈过一次恋爱,到了合适的年龄,也不好意思和异性接触,还是母亲托人介绍的这一个,现在相亲的人,都这么……的吗? 她又羞又恼,觉得自己受了侮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要是掉下来了,她会觉得更难堪。 所幸,有人在身后说话了。 “这年头怎么什么牲畜都能打领带,穿西装了?” 她听到身后一个声儿,有点懒,带着点笑。 冯小琳一转头,就见一高个的年青人坐了过来,将她把座位往里挤了挤。 常白书见是谢启凌,脸色一黑,“你做什么?” 谢启凌拉着冯小琳站起来,朝着谢雁使了个眼色,紧跟着,他拿起桌上的水杯,迎头浇了常白书一头。 这一杯子的水,浇的他顶解气,叫着渣男到处祸害小姑娘! 还没等常白书反应过来,谢启凌已经拉着冯小琳的手,出了饭店。 等到了河岸边,他才转身松开手,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抱歉啦,可那个人,真不能交往。” 冯小琳连忙摆手,脸红的更可爱了,“不是,那个,我,我是应该谢谢您的!” 谢启凌这么一恶作剧,还觉得饿了,他转头道,“要不,咱两找个地方吃顿饭?我刚到,饿的不行。” 冯小琳心里高兴,可她的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好……” 她觉得,他比刚才那个相亲的好多了! 菜已经上了,不吃浪费,谢雁是吃上了,那边的常白书可惨了,他这身衣服可不便宜,是他出来撩妹的行头,被谢启凌一杯水浇成了落汤鸡! 他去卫生间擦了擦脸上的水,又脱下外套,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一转眼,却发现谢雁坐在旁边! 她面前放着两套餐具,可只有一个人。 常白书狂喜! 他在这里相亲,她就在旁边点两人的餐,一人吃,这,这不是在等他,还能是在等谁?! [评论区:救命,常白书这个憨批什么时候能下线?]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笑死了] [评论区:我也来喊救命!!!他那么普通为什么每次出现都那么自信!!] 与此同时,饭馆门口也来了两个人。 “救命!!” 徐求知拉着苏明笃,“这次你一定要救救兄弟!” 苏明笃:“……” 徐求知盯了眼手表,“救命之恩日后哥哥我以身相许!你也知道今天我盯着的实验就出数据了,我不能不在场啊!我妈非要我来,我以死明志都不行。这顿饭,你帮我吃完就行,到时候不管是谁,直接婉言拒绝,ok?” “以身相许?” 苏明笃笑不出来,“那用你的身体帮我处理一下上个项目的数据。” “行行行!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等实验结束了,我请客,三次!女方会带一只月亮胸针,二十出头!记着!” 徐求知交代完,一溜烟跑了。 苏明笃推门进去, 一眼便看见了她。 “你能不能起来一下,” 谢雁抬头,“你那个座位有人。” “有谁?” 常白书环顾四周,日常把不把谢启凌放在他的逻辑链里,“我知道,小雁,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是不是那个姓苏的把你甩了,所以你想找我和好?太可恶了!竟有人会如此玩弄别人的感情!” 谢雁:“……” 你确定骂的不是自己? 她有些头疼,谢启凌泼了水,短时间不会回来,常白书坐在她对面,她吃饭都没胃口了。 “你要真是等人,不会那人没来就点菜,没想到你对我用情如此之深……”常白书几乎要落泪了。 谢雁:…… 她不吃了,准备结账走人。 “让一下,别占座,想吃饭旁边有位子。” 常白书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一声冷到极致的话,他抬头,瞧见苏明笃,青年面容清冷,眼神却像刀。 谢雁指了指苏明笃,“我等的人来了。” 常白书脸又青又白,他万万没想到谢雁真的在等人,若真的是苏明笃,两人岂不是在这里约会,那他……? 苏明笃提起他的衣领就把人扔了出去,常白书爬起来想骂人,但见四周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这人怎么骚扰别人对象。” “不知道……好像有点眼熟。” “我刚才听他还在和别人相亲呢!好像叫什么常白书,这么快就去骚扰隔壁桌的姑娘了,这不是流氓是什么!” 常白书石化之后终于反映了过来,捂着脸跑了。 [评论区:笑死哈哈哈哈哈] [评论区:流氓没毛病] [评论区:报官拉他!] 常白书走了,苏明笃坐了下来,还很自觉的动了筷子。 谢雁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苏明笃:“约了人。” 他没看见谢启凌,真有点以为她是来看常白书相亲的,问:“你又来做什么。” “吃饭。” “吃饭?两个人的餐具?” 他的语气算不上多好,好像还有点看不出的生气。 谢雁倒是心情好了,抬头看他,“你气什么?” “我没生气,” 他靠在椅子上。 “可看着像。” “……” 苏明笃倾身过来,“你上次信里不是说,要来看我?” “看了啊,你单位不让人随便进。” “单位不让进,我家总不会不让进。” [评论区:翻译:我家你可以随便进。] [评论区:笑死,楼上姐妹阅读理解现在也是满分] [评论区:哈哈哈哈楼上马上来翻译部上班] “去你家?” 她噗嗤笑了,原来生气是为这个,“以什么名义?” 苏明笃不说话了。 谢雁倒是好奇起来, “你说约了人,不是也来这里相亲的吧?” 她环顾四周,饭店里的都是男女搭配,相亲圣地,他总不能是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吃饭。 苏明笃瞥了眼饭店里,的确,没有单独的女伴,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他的目光落在谢雁胸前的月亮胸针上,目光逐渐危险起来。 她?和徐求知相亲? 他忽然笑了, 谢雁没想到苏明笃是这个反应。 对面的青年,渐渐敛去笑,沉缓着声,认真地看着她,“自我介绍一下,苏明笃,二十四岁,单身,无不良嗜好,工作稳定。” 最后一句,带着点上扬的尾音,“也是,你今天的相亲对象。” 谢雁:“??” 她被安排了。 谢雁回家之后,想起出门前谢母的态度,谢启凌跑的比谁都快的动作,相亲圣地的饭店……凡此种种。 她还反应不过来,就真是傻子了。 回来谢母就旁敲侧击的问她,谢雁才知道,对方原本是徐求知,可徐求知没来,来的是苏明笃。 她怕谢母再给自己介绍对象,便说一切都不错,人满意。 正好,后面和徐求知见面,两人也达成共识,他也一心科研,无心恋爱,更不想花时间在相亲上。 徐家是瞒着,谢家却没瞒住,谢启凌火眼金睛,几次发现和她来往的不是徐求知,而是苏明笃,押着谢雁回家里老实交代。 “谈着呢,” 她只说,“而且,我们的工作都挺忙。” “小苏那孩子也不错!”谢母一开始还担心,知道对象换成了苏明笃,无缝衔接了快乐,“你们要早点定下来啊,我等着抱外孙!” 早点定不了。 因为这一年,华国和苏国签订了新的《国防新技术协定》,国家对国防力量和科技武器的研究,进入了一个更紧迫的状态。 而苏明笃的工作,也越来越忙。 谢雁被调去了苏欧司,调动来的很奇怪,但她和乔翘之间已经没有隔阂,两人的工作也配合的很好。 还没熟悉几天工作,又有了新的变动,要她去驻苏大使馆参加工作,同去的,还有高余南老师。 原来,这段时间苏国和华国的来往越来越频繁,不只是国防技术援助,各种经济、文化的交流项目,都在开展当中,两国的来往也越来越多。 谢雁离开后,和国内的交流,只能靠信件来往。 她时不时会给家里和苏明笃写信,给苏明笃的,都是寄到单位。 苏国的天气很冷,冬天也更长些,高余南工作操劳,累了一身的病,胃部也经常不舒服。 好在有谢雁,常常替他打理着饮食起居,分担工作压力。 老师的头发和大地一样,渐渐白了,冬去秋来,雪化了,可头发没能黑回来,高余南也不在意。 工作渐渐进入正轨,他也终于偶尔能有清闲时间,抽出的时间,就去参观苏国的城市、工厂,从中学习苏国的经验。 对国际的形势,他也没有保持着关注。 这几年,国际上发生了很多大事,而对于华国来说,最要紧的,无疑是苏国和华国的关系,以及利国的动态。 苏国这几年也并不安稳。 这天,谢雁来找高老师,替他寻了个暖胃的茶送去。 老师见谢雁来了,乐呵地舒展了眉头,拉着谢雁问,“会不会围棋?” 谢雁多少懂一点,但要和高老师下,只是懂一点,怕还不如让他和系统来一场人机对战有意思,反正账户里爱国币很多,谢雁便随手买了个[中阶围棋]的技能。 她原本以为是要下,泡好茶,端进了书房,才看到桌面上已经被老师摆好了一盘棋。 黑白纵横,交错盘旋。 白棋内敛,占据中腹,徐徐图之。 黑棋嚣张,厮杀凶残,充满戾气,狠狠将白棋从下侧死死围住,步步紧逼。 上方没有多余的棋路可走,白棋两侧都被黑棋紧紧包围,唯有下部,空出不多的空间,却依然凶险。 她站着看了一会。 高余南没抱太大希望,问,“看出什么来了?有破解的方法?” 谢雁看懂了。 好家伙,原来,这不止是一盘棋。 作者有话要说:正准备讲解的高余南,随后被学生讲完了所有的话,导致无话可讲(不是)。 借这一章讲讲引用资料的问题,截止第一个世界为止(可能今后看,但是我一般不用会引百科),目前为止并没有用过百科的资料,与其说资料像是百科,倒不如说百科是照着一些纪录片和资料写的。 这个世界的资料来源,是一些论文/纪录片/档案,这也是我的常规资料来源,不会去引百科,而因为第一个世界选的外交,涉及到一些事件,正如立意所说,是讲述那些鲜为人知的精彩岁月,不忘历史,砥砺前行。所以个人的剧情较少,这个也是题材上的考虑,后面的其他题材,会因为题材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角度。 前几章粤语的部分也很感谢一些小伙伴的意见,下次涉及到方言的时候我会更仔细一点! 第21章 剑锋已亮8 老师想让她看的,不是这盘棋的形势,而是目前上国际的形势。 利国挑起战火,对华国的南边也从未放弃过干扰和控制,这一盘棋,正是如今复杂而多变的国际形势。 白棋如何破局? 谢雁指了指白棋下方一处,“以小拨大。” 高老师眼前一亮,“哦,你说的这个位置,倒是比我之前想的还要妙一些。” “整盘棋已经走到如此地步,没有推翻重来的道理,那么,白棋的选择就不多,而这下方一处,既能牵制西侧的黑棋,又能搅动南部的局势,切断封锁,让黑棋手忙脚乱。” “没错,” 高余南点点头,“最妙的是,走这里,白棋就有了无数选择,而黑棋再不知晓白棋意图的时候,难以做出最有效的。” “走这一步,进可乱全局,退可守固土,只这一步,可捭,可阖,可进,亦可退。”谢雁有预感,“白棋迟早会走这一步。” [评论区:没看懂,有翻译吗?] [评论区:孩子傻了] [评论区:现在分析局势都写的这么隐晦了吗] “好了好了,这盘棋,我可是要和那些老朋友好好分享。”高余南喝了口茶,眼里是对谢雁止不住的欣赏,“好,这味道不错!” 他看起来心情和气色也好了不少。 “不过,你还有别的事吧?” 谢雁知道瞒不过他,便老实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那封信已经转交给国内了。” “哦?” 高余南坐了下来,打开备忘录,神色凝重起来,“怎么说?” “和您想的一样,国内不可能直接同意,但也有点不一样。” 谢雁继续道,“那封信的内容——说是为了苏国在太平洋的潜艇活动需要,由华国和苏国一同建设一座大功率的长波无线电中心,中心的位置在华国,具体未定。” 利国在中东四处挑事,苏国的潜艇,也打着反对利国的名头,要在华国建立无线电中心。 “他们倒是想的轻松,苏国出七千万卢布,华国出四千万卢布,共同使用。”高余南摇摇头,“在华国建立无线电中心,还由他们主导,岂不是让苏国把一直耳朵直接放在我们家里!” “没错,”谢雁说,“所以,华国的意思,电台可以建,但费用全都由华国出。” 那可是一亿多卢布,要知道,华国的外汇额度有限,但为了保证华国的和国土安全,绝不会轻易出让电台的控制权。 谢雁来,是向高余南汇报情况,华国收到信件之后,如何处理——具体会在华国进行,虽然两国正在蜜月期,但有些裂缝已经从几年前就开始埋下种子了。 “苏国和利国,现在的态度也没有当初那么敌对,根据我这段日子和苏国的接触来看,”高余南脸色并不轻松,“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电台的事情,恐怕只是个开端。” 电台的事情知晓的人并不多,真正让谢雁又来找高于南的,是几个月后的另一件事。 七月,苏国的天气不算炎热,但气温时高时低。 很快,高余南就病了。 病来如山倒,加上以前的旧疾,都是慢性病,起初状况并不乐观。 治疗了一段时间之后,高余南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他和谢雁不一样,没有信息系统,所有的一切都靠汇报和报纸。 报纸上的消息让他更放心不下,打电话叫谢雁来。 中东的战火,已经蔓延开来——不日前,伊国的jun队发生了zheng变,为了维护自己扶持的势力,利国和颠国分别对黎国和约国进行了军事干预。 新的革命在这片土地上发芽生长,而华国的亦对此事反映重大。 利国所做的不止这些,此时的利国,除了对中东地区进行干涉以外,还在华国的南边搞小动作,同时,带起的节奏,让华国国内群情激愤。 大有要借着这次乱势,搞遍亚洲。 国内也有不少小型的活动,一时之间,内外形势都发生了剧烈的动荡。 不只是乔翘,就连谢启凌都给谢雁发了电报,转述国内的形势,询问她的想法。 乔翘找她,是因为谢雁在苏国,高老师也在苏国,她想听听老师的意见。 谢启凌如今已经是红华社的老记者了,眼看利国在暗处煽风点火,搞得国内外十分都不安,群众情绪接近顶峰,极其危险,他有意写报道反驳利国带起的攻击,却在下笔时,想到了谢雁,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索性,高余南也想听她汇报,谢雁见他病情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反复,便带着资料来了。 “所以,对于活动来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谢雁想了想,“组织分散,难以管控,若是强行或者制止,群众的情绪没有宣泄的途径,更容易出事,但任由其发展下去,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制造事件。” “的确如此,” 高余南点头,他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咳嗽几声,“这些年来,我对你的看法果然没错,如此,我也放心了。” 谢雁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我的确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还是想听听老师的意见。” 高余南工作多年,是从苏州走到湖南,又走到今天的革命者,他出访过数十个国家,见过各种各样的风景,“我只提两个字。” 他说,“。” “?” 高余南喝了口床边谢雁泡的茶,少了点血色的嘴巴微微张开,才慢慢说起来,“有人曾说过,‘奄奄将亡之王族朝代中,实有一种自由而开通之民族崭然发现,此即吾全国四万万人之精神也。’这精神向来就有,只是早些时候无处发声。” “自民初以来,但凡有外人损我国威,侵我,举国上下,皆为之狂——有人茶馆议论,有人执笔写报,有人致电,人人都在关注这件事,人人都为这件事夜里睡不好觉。” 高余南继续道,“以前革命如此,立国之战如此,边界有犯如此,如今亦是如此,我想来,未来也会是如此。战火虽尚在国门之外,但若此刻不发声,将来谁知能烧到哪里去?” “现在,如果他们还在烦恼如何应对这股声音,那是因为心里想得更多的——是消除,是解决,是压制,如此一想,自然不敢轻易下笔,不敢随便出声。” 谢雁渐渐懂了,“这股声音,不该被压制,只该将它们团结起来,拧成一股力量,往上震天喊出去,好叫躲在暗处的人,知道华国的声音,知道华国的团结!” 高余南笑了。 他引了一段话来说,“今日之外交,明日之外交,必然要以国民之意志能力为后盾!” 谢雁站起身来,定定看着病床上的老人。 半晌,深深鞠了个躬。 老人看着窗外,目光落在更远的地方,“华国的荷花该开了吧。” 谢雁点点头。 她察觉到点什么,问,“要不要和国内说一下,提前回国。” 高余南摇摇头,“再过几日,我就可以出院了,不用麻烦国家,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受不了这里的天气,胃病容易犯,再加上感冒,是个人的小病,没有因这些病便提前回去的道理。” 苏国在极北,地广人稀,少有池塘,多是广原。 但在故国,正是好时节。 苏州的荷花开了,开在婉转回廊的园林里。 而在这里,入夜依然会有冷风会穿过那些高墙红瓦,穿过那些宽阔大道,掠过那条冰冷却翻滚的伏尔加河,拍打在点着灯的玻璃窗上,只留下浅浅的叹息。 十七日,华国的广场举行了五十万人参加的“侵略,支持伊国,支持黎民族”运动大会,数万人高呼口号,声音响彻广场,飘过红旗,飘向国际! 次日,《人民日报》对此事做出了报道。 整整一页的报纸,全都是关于此事的报道和声援。 数十万人头攒动于在前的一张黑白照片,成为了报纸的头版,上面写着朴实而真诚的一句话“阿拉伯弟兄们,我们全力支持你们!” “华国全力支持伊黎两国人民的正义斗争!” “利国侵略者必须立即停止战争挑衅!” “侵略者一定要碰的头破血流!” “华国妇女和你们站在一起!” 华国是从侵略和殖民的苦难中走出来的国家,比谁都更渴望和平,也更能明白,面对侵略的时候,寻求独立的路有多难。 华国人民,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声音,全力支持着世界另一边的民族寻求他们自己的独立和自由。 利国万万没想到,华国竟然将这股声音的力量团结了起来,在上,他们完全失去了优势地位! 可恶,什么时候华国也学会这一招了。 看到新闻的利国虽然气的不行,但心中却在暗自筹划着新的动作—— 华国不过是声援而已,他们向来主张不会干涉别人,自然不会出现在战场上,利国开始全力接触苏国,想要将华国北边的苏国,也争取过来,届时将华国团团围住,彻底封锁! 届时,看你们还能喊出什么来! 可它万万没想到,华国不仅喊出声来,还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件大事,牵动了全世界所有人的心! 利国有自己的打算,苏国也如此。 在华国为和平而发出呼喊的时候,苏国却还在打着其他主意。 仅仅就在运动大会三天后,苏国驻华大使便向中央提出了另一件事——海军问题。 华国自然很重视海军的建设,从有历史以来,海军的身上,就写满了华国人不屈的斗争故事,而之前华国和苏国签订技术协定时,也曾提出过想要接触原子弹和核潜艇,但如此国之利器,苏国没有轻易给华国开口子。 就连参观,都找机会推脱了出去。 如果不是后来华国的多次争取,也没有苏国在原子能方面提供的部分帮助,但即便如此,核潜艇一直没有落实。 而现在,苏国打着潜艇的由头,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苏国国土虽然辽阔,但都在极北,港口到了温度低的季节,就会冻住,潜艇上浮就卡冰层,卡了还要人去挖。 挖潜艇不比挖萝卜,饶是战斗民族,还是有点心累的。 而华国地广,国土辽阔,经纬度跨度大,什么资源都有,什么地势都有。 尤其是海岸线辽阔,拥有极度丰厚的海洋资源。 苏国对华国的不冻港口,早已垂涎已久。 于是,按照他们以往的习惯,以及对其他国家常用的手段,用来对华国——提出要和华国建立“联合潜艇舰队”。 按照苏国的想法,现在华国需要自己的友谊,还有原子能的研究支援,华国必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这样的手法他们已经在别的国家用过了,好用又不落口实。 但苏国万万想不到的是,华国对这件事的反应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什么叫联合?什么叫联合舰队? 你来解释解释,怎么个联合法? 华国必然会搞自己的海军舰队,但那是华国人自己的舰队,不可能让别国插手! 华国的态度,坚决至极! 答案只有一个,涉及原则的问题,绝不谈判!聊聊都不行! 利国的情报局得知此事,心中狂喜。 华国这个态度,苏国能乐意?不久苏国即将访问利国,这岂不是利国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于是,利国开始坐等着这个大好时机的到来。 但是等着等着,它发现不对了。 因为苏国没有发火,而是取消了对他们的秘密访问,转道去了华国,解释什么叫联合潜艇舰队去了。 利国:?? 苏国很快表示,他们从未想过要共同指挥华国的舰队,这样的想法连影子都没有! 并且承诺,今后不会在提电台和舰队一样的问题! 利国:???? [评论区:双倍的问号,双倍的快乐] [评论区:好家伙!]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哈利国等了个寂寞] 因为近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苏国和华国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苏明笃和家里写给谢雁的信也多了起来。 她回信说了自己和老师的近况,也向王春秋说了老师的身体问题,等部里的工作和人事协调好,明年夏日,老师就能回国了,届时,她也会一起调回去。 “太棒了!” 冯小琳收到谢雁的回信,抱着乔翘转了好几圈,“谢雁要回来了!” 乔翘:“……” 她抓住冯小琳的肩膀,“你清醒一点,她说的是,明!年!” 冯小琳呆住:“……哎?是吗?” “不过,” 乔翘忽然看着她道,“她回来,你开心的不是这个吧?” “那,那还能是什么……” 冯小琳脸红了。 “好啊,我就知道,老实交代!” 乔翘捉住她,“等谢雁回来,你们是不是就要领证办酒了?” “我和谢雁怎么可能领证啦!” “……我说的不是谢雁,而是他!” “我,我怎么知道……” 又不是她说了算,这不是,还得看他的意思。 想着想着,冯小琳的脸蛋瞬间爬上了晚霞,一点点红透了。 乔翘还想逼着她继续说,冯小琳的脸蛋发起了烫,她瞥见桌上的报纸,强行转移话题,“那个,有了报纸上华国和苏国的这个联合声明,我们的关系应该会更稳固吧!谢雁在那边,我也放心了。” 乔翘却想起当年面试的时候,谢雁反驳她的一番话。 她认为,华国和苏国两国的友谊将会“万古长青”,那也是报纸上最常出现的词语。 两国人民自然是盼望和平和友谊长存的,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超出人的意料。 谢雁在当时,驳了她的话。 面试的时候,乔翘以为谢雁是故意和自己唱对台,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谢雁说的没错。 她的观点,向来是对事不对人,谢雁想的更久远,而当初的自己,反而年轻了,没有经验。 只有靠自己,当自己强大了,国力强盛了,才能有永久的友谊,才能保护“和平”。 乔翘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 这份声明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内容,只说华国和苏国的这次交流十分顺利,会谈气氛陈恳而亲切。 两国达成了共识——然而,没有说是关于什么的共识。 呼唤和平——两国都会为了和平而共同奋斗。 取得了完全一致的意见——什么意见,公报没说,利国也更是翻来覆去地研究。 华国想干什么?和苏国发一份声明,还搞得这么大张旗鼓,是两国和好了?这两个要是恢复了亲密无间的关系,自己岂不是要凉?! 利国雄鹰头顶的鹰都快秃了。 它什么也没研究出来,因为这份公报只是场面话。 可这场面话,为什么要说的这么热闹,这么大声,好叫全世界都听到呢? 场面话——苏国也这样想。 去访问华国的时候静悄悄,怕被利国破坏,走的时候却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敲锣打鼓,就是要让利国去猜谜,看不透他们两国的动向。 而会晤本身,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就是要让利国猜不透! 苏国这样想,利国这样猜。 但华国,却来了一手更厉害的。 这份公报,只是白棋落子前的铺垫。 很快,在某处海面上骤然响起的炮火声,昭示着白棋终于落下了那关键至极的一子。 也是这一子,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惊。 棋局变幻,黑白之间,奇兵已出。 作者有话要说:伍廷芳《请各友邦承认中华共和国电文》 《论目前时局之危》 《人民日报》当日报纸截取部分标题 第22章 剑锋已亮9 华国和台窝湾之间,几次阴差阳错,形成了目前的局面。 台窝湾背后有利国支撑,提供给他们各种支援,但众所周知,台窝湾是华国永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利国的一些阴险计划一直没有得逞。 金县、马县,就在华国和台窝湾之间,尤其金县岛,当年解放军为了攻岛,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因为不熟悉海战,受到海浪影响而失败,鲜血染红了土地。 如今,就在利国在中东挑起战火,并且以为华国只是声援而已,不足为惧——两个小时,华国的四点五万枚炮弹,越过海面,已然落在了金县岛屿之上! 利国慌了! 华国是什么意思?要开战?要打? 他们怎么敢真的扔炮弹过来? 而台窝湾立刻朝利国开始求救! 但利国开始阴谋论了。 华国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国领导刚刚取消对利国的访问,去华国转了一圈,大张旗鼓地发表了声明,说对国际形势上的问题达成了共识,支持自由,却又不具体说是什么问题。 难道这次的行动,背后有苏国的影子? 世界上最大的三个国家卷入其中,再加上中东地区,难道,这一发炮弹,要轰响第三次世界大战?! 利国更慌了。 这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啊? [评论区:达成共识] [评论区:笑死,利国老阴谋家了] [评论区: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然而,台窝湾的求救来了,利国不得不管,否则他们之前签署的协防协议就成了废纸,可他们也怕华国的军队,历史经验告诉他们,华国虽然穷,虽然装备差,但是打起仗来,谁也不怕! “你看,” 高余南指着报纸,这是华国在苏国国内办的友好报,“炮击一开始,利国在附近巡守的舰队就立刻过去“火速支援”,然而连影子都没见到,只听见炮声,又“火速撤离”了!它们的兵力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作战,想要调过来,可真是两头犯难!” 谢雁笑了起来,“意料之中。” 利国无利不起早,有伤亡的事情,他们可不会轻易做。 “利国可不会那么轻易就罢休啊。” 高余南问她,“你看到小苏发来的,利国国务卿在联合会上发表的言论没有?” 华国本是联合国的发起国之一,可直到现在,华国的代表也没成功进入联合国,让华国进入联合国的提议,苏国每年都在提,每年都被利国和它的盟友们,以各种理由拖延和拒绝。 如今的联合国,只是利国控制下的一个傀儡,他们想对谁发难,想给谁扣帽子,就给谁扣,想对谁出兵——看看中东,就知道了。 如今,更是污蔑华国为“侵略者”,要求华国“停火”。 “当然看到了,” 谢雁的系统里最近收集到的资料不少,“我们也发了声明,驳斥利国的这种荒谬说法,部长说的不错,解决地区紧张局势的关键,不是我们停火,而是让他们利国的军队撤出去!”2 “不过,白棋走这一招,苏国大概也没想到。” 谢雁道,“但苏国已经发了声明,接下来,他们必须要和华国站在一起。” “的确,事到如今,苏国能做的就是全力地支持华国。” 高余南感叹道,“白棋这一招,不是要搅乱世界,而是要保护和平!炮击却不出兵,就是要好好灭一下利国的气焰!” 利鹰:你刚走,兔子就打人,你敢说没参与? 苏熊:……等等,让我捋捋。 这事它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可如果要是直接否认,谁信? 声明火热地打出去了,兔子开数十万人的大会,全国声援要和那边的人民站在一起,它能说什么?说它啥也不知道,别人信,利国能信? 利国气的不行,用核武威胁要搞掉华国,苏国立刻表示,“华国是苏国永远的朋友,侵略华国就是侵略苏国!” 虽然两国关系复杂,但两国人民的友谊是货真价实的,那些援助华国的苏国专家们,也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助华国进行经济建设。 苏国也是有蘑菇伞的,你想搞兔子,想清楚! 威胁没有用,打又不可能真的打,利国怂了,灰溜溜跑了,还没跟华国交上手,就光速撤出了部分停留在那一区域的空军和海军。 同年十月,立国之战的志愿军撤出了朝国,但利国的军队依然驻扎在南半岛的土地上。 高余南多次和谢雁感叹,若是华国能进驻联合国,若是当初利国没有机会钻空子,趁着苏国抗议退出联合国的时期发动半岛战争,世界或许就能多一点和平,少一些侵略。 “正是因为如此,” 谢雁说,“利国才更不会让我们轻易进入联合国。” [评论区:坐等一天回归联合国!] [评论区:那必然是王者归来啊!] [评论区:啊啊啊华国给我继续冲!!!] 联合国,华国的代表迟早要回去,但必须要以台窝湾的代表离开为前提。 华国只有一个! 这次事件之后,华国再次解锁了成就——[绝不退让] 说明:华国在自由,独立和主权的原则上,绝不退让,从求生存,到求发展,求尊严,向世界展示了华国对和平的渴望,对原则的态度!用实际行动支援了其他民族的追求自由之路的解放与独立! 奖励爱国币:500 附加属性:体力+5、思维能力+8 谢雁让系统调了一下账户。 [管理员09的爱国币账号] 总打赏:515 总订阅:64273 账户余额:51563 她的账户余额很高,之前各花一千买了中阶的书法和围棋。 而她最关心的还是高余南的身体,商城里的技能都只能她自己使用,并不能给别人,也无法拿出物资,除非是末世副本,才会开物资系统。 她购买了很多医疗技能,但都没用,只能尽量帮助调理高余南的身体。 更高级的医学技术需要激活医疗领域板块之后,再继续开阔技能树,并且需要设备和仪器,以现在这个时空的医疗水平,还不能直接祛除病灶,完全让人恢复健康。 比如这个世界,她因为首次体验,就免费激活了语言领域,在语言领域,还需要花爱国币去解锁各项语言技能。 她给家里写了信,说了在苏国的近况,谢启凌附信过来,让她一切小心。 唯独给苏明笃写的信,被退了回来,说是无人接收,她写信问苏自远,苏自远也含糊其词,说并不知晓弟弟的去向,苏自远她了解,不会撒谎,直来直去。 她拜托谢启凌找人,等来的信,说完全没这小子的影子,不知道是出国了,还是去了哪里,总之,问遍了周围,也没人知道。 “你说奇怪不奇怪,他哥自己都不清楚人去哪了。”谢启凌在信里写,“他不是知道明年你要回来,想赖账跑了吧?让我逮着他,看我不把他押到伏尔加河边,直接扔到水里,让你看看!”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我会继续让人打听。” 谢雁看着信,最后回了一封。 “知道了,人不用找。” 谢启凌看着这信,又是疑惑,又是奇怪,“她不会想不开吧?” 冯小琳在旁边帮他分析,“谢雁不是那样的人,她那么聪明,肯定自己能想通。” “你是不知道她大学的时候,追那个……那个谁追的,惊天动地,为了见人,直接追到瑞国去了,谁说的话她都不听。” 谢启凌腾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封信,“她就什么都不问,也不着急,更没有生气的意思,就回了这么短短的一封信?” 他猛地一惊,“不让我们找了?不对啊,她不是要跳伏尔加河去了吧?” “或许,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好?” 冯小琳被他逗乐了,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了,其实,我觉得谢雁的性格挺好的,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从不为小事斤斤计较,更不会只为了一个男人而失掉自我。” 她大气,聪明,有志向。 像是一只美丽的雁鸟,张开翅膀,穿过云雾,越过高山,自由地在这天地间遨游,任由下面的人望着她美丽的影子,她也绝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拘束。 而无论她飞去哪里,最终都会回到祖国的怀抱。 谢启凌还不放心,过了几日,又收到谢雁的信,“我想吃家乡的梨膏糖了,你撩了我同事,没有我就没有你的好事,怎么也该报答我一下,给我寄一斤过来。” 谢启凌:?? 一斤? 妹妹,你对跨国送一斤梨膏糖这件事有概念吗? 但想吃糖,那就还活着,人应该没事。 谢启凌放心了。 [评论区:哈哈哈哈大家都好可爱] [评论区:跨国快递] [评论区:雁姐快回来吧!] 冬去秋来,时间过得极快。 转眼到了第二年,利国不嚣张了,而苏国又提了新的要求——要送导弹部队过来。 华国:导弹可以送来,部队就不用了。 [评论区:笑死] [评论区:这回复绝了] [评论区:翻译翻译,什么叫导弹部队?] 华国的崛起有目共睹,从之前的瑞国会议,打开局面,亚非会议,收获亚洲和非洲无数国家的友谊,到前不久的声援阿拉伯人民。 渐渐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苏国领导访问了利国,两大冷战阵营的领头者,竟站在了一起。 华国之前也曾说过, “苏国就搞了一点原子能,就要控制,就要租借权,此外,还有什么?”1 原子能! 只有当华国也掌握原子能,国防力量也强盛起来,才能在核威胁下,守得和平! 没有核,就要任人欺负,就要受人刁难,就要时时刻刻担心和平变成“核平”。 华国想要研究原子能,苏国只说,你们没有钱,也没有电,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搞这个,不划算,我们有核就行了。 后来好不容易同意了帮助华国进行研究,也只是帮助华国建立小的原子反应堆和回旋加速器,在某些方面给于一定的帮助,但“援助和限制并行”。 苏国总是拖延教学模型和图纸资料,拒绝按照协定提供样品,设备供给上,也是缺斤少两。 白棋那一招落下时,华国和苏国的裂缝并没有被修复,随着时间的流逝,它越来越大,成为一道除不掉的疤,很快,这道疤又开始流血。 还是三月,料峭的寒风尚未离开苏国,河流成冰,倒映着阴郁的天空。 谢雁接到消息,往老师的住所赶。 他没呆在医院,说那里不习惯,也没法看文件和报纸。 更重要的是,那里时刻提醒着他这是苏国的医院,而在住所里,摆满了他从华国带来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他神志半醒半乱,一直问我这里是苏州吗,我说不是,这里是苏国。” 照料老师的护工说,“他一直问,问了很多次,每次刚问完,似乎又忘了。他神志清醒的时候,叮嘱我不要用他的事情打扰到你们的工作,他走的时候,也不想听太多的闹腾。” 高余南是胃癌晚期,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治疗的意义,他本应该回国治疗,但他坚持要在这里完成最后的工作。 “回去了,也是一样的结果,能为祖国做我最后的一点事儿,为国家分担一点任务,总比躺在医院里好。”这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段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写满字迹的笔记本。 上面全都是他对苏国工作的经验,以及在苏国所见所闻时所记录下来,有价值的内容和思考,有些笔记写地时候犯了病,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坚毅又端正的字体。 这个本子,也是他要交给国家的。 他没有子女,却资助了不少贫困儿童上学,读书。 本子上关于他的后事,只交代了寥寥,所有的遗产,都捐赠给国家,帮助孩子们上学读书。 她不知道高老师是什么时候知道胃癌这件事,他们瞒着他,他也瞒着他们。 老师的遗体被送回国内,灵堂设在姑苏,很多人来悼念。 谢雁也提前调回国内,和乔翘一起,料理了后事。 最后一天告别,她站在灵堂前,送上了一束小花。 “荷花没开,” 她说,“但这里已是春天了。” 下葬的那天,料峭春寒,细雨还带着冬的寒气。 送走了吊唁的人,临别时,谢雁朝着墓碑鞠了一躬。 她穿着一件墨黑的下裙,上衫纯白单薄。 只撑着一把伞,走入了雨幕里, 走入了那天地间,惨淡无色的水墨中。 [评论区:救命!孩子被刀傻了!qaq] [评论区:呜呜呜别刀了别刀了] [评论区:苏州是老师的家啊!!可老师还是为了国家在岗位上度过了最后的时光,他该有多想故乡qaq] 在谢雁送遗体回国之前,来自苏国的一封照会,已送到了外交部苏欧司。 苏国要单方面撕毁协议和所有合同,停止上百项目的合作,停止向华国提供设备,并且在一到两个月内,将所有苏国专家撤回国内。 作者有话要说:1华国对苏国驻华大使谈话记录 2华国外交部长驳利国国务卿在联大发言的声明 第23章 剑锋已亮10 谢雁回国之后,调去了欧洲司工作。 国内形势不算好,苏国单方面的毁约让很多工厂和项目都陷入了停滞,华国经济损失巨大,国防研究陷入困难。 谢启凌结婚的日子,选在五月。 他的父母未能参加,便由谢北夫妻代劳,谢启凌本来也是谢母看着长大的,和自己亲儿子无异。 婚宴办的不大,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谢雁自然不会缺席。 谢母找了个机会,拉着谢启凌说了几句,他听了,便找谢雁说,“我听说,你还在给他写信?” 他没说名字,但谢雁大概也知道是说的苏明笃,那日她在家中给他写信,被母亲看到了。 信自然是不会寄出去的,寄出去了也没人收。因此,在她的卧室里存着一个纸盒,每次回家,她就往盒子里扔点东西。 母亲是没说什么,但拐着弯来找谢启凌当说客。 “你看哥哥我,都已经成家立业,你也不小了。” 谢启凌也头疼,“给你介绍的,你也不至于都拒绝,有的去看看,说不定就能看到比苏明笃更好的?” 小妹现在不好骗了,相亲饭局组不起来。 “我去找过他的朋友,姓徐的,上次要给你介绍的对象,他也没了消息,不仅找不到人,更查不到资料。”谢启凌说,“他们两都是从利国留学回来的,如果是一同走了……” “他们不会走。” 谢雁打断他,“我写信,只是随便写写。” 之前在港城,在苏国的时候,她便习惯每个月写那么点事儿,记录一下,附上点自己的看法和想法,给苏明笃寄去,而他也给她回信。 一件事做久了,就成了习惯。 她这句话,在谢启凌看来,像是要死等那人,他劝不了,拉了冯小琳来劝谢雁。 冯小琳穿着新娘装,好看极了,她笑着坐在谢雁旁边,柔声道,“我也想能喝到你的喜酒呢。” 说实话,她并没有要谈婚论嫁的打算,自然不会让相亲占据工作的时间。 谢雁看了眼旁侧的谢启凌,“要是有一天,我哥不见了,没留下一点消息和口信,你会改嫁吗?” 谢启凌:“??” 冯小琳低头,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他总不会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若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那也,那也……除非他亲口告诉我!”冯小琳想明白了,坚定道,“否则,我是不会改嫁的,我自然要等他回来,给我一个解释!” 谢启凌引火烧身,把冯小琳拉到身后,怕再被谢雁洗脑了:“去去去,就不可能有这一天!” 谢雁笑了,“她为什么这么信你?” “当然是因为我是个好人,” 谢启凌抬头挺胸,“若我不是个好人,不值得她,她就不会嫁给我。” 冯小琳在他背后被逗笑了。 谢雁说,“我不是要等他,你们也不必管我,你们的喜酒我喝了,我等着喝祖国的喜酒。” 谢启凌的脸色也严肃了些。 的确,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拼命的干,华国这几年的灾害严重,很多地方吃不上饭,等熬过这一天,大家一起喝祖国的喜酒! 谢雁回去后,将在港城的生意所赚到的分成捐赠给了国家,帮助那些科研人员购买食物和生活用品,她不知道这笔钱所买的物资最终会送去什么地方。 但若能有一点助益,这份心思就没有白费。 因为苏明笃的事,起初苏自远还对谢雁十分愧疚,但她回国之后,依然一心工作,半句话没有提过苏明笃,似乎是把这人给忘了,人家姑娘都不在意,他要还是别扭着,岂不是自己思想的路走窄了。 华国想要回归联合国,除了利国的干扰让提案无法被摆上面以外,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表决数量。 只有当联合国内的表决赞同超过一定数量,才能通过提案,恢复华国的联合国合法席位。 如今华国被利国遏制,又和苏国撕破了脸皮,即便之前在国际会议上露过脸,想要杀出利国的封锁,让其他国家支持华国,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 利国想过很多,华国的突破口多半就是亚非一带,或者中东,刚过去的声援中东人民的行动,在利国看来,就是刷好感。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华国的突破口出现在了西欧! 年初,华国和兰西国宣布正式建交——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落入了欧洲世界,激起了惊涛骇浪。 “颠国虽然和我们有外交关系,但只是代办级,兰西国这一次直接和华国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谁也没想到!”苏自远从谢雁这里得知消息的时候,十分高兴。 谢雁点头,“以兰西国的影响力,西欧很多国家坐不住的。意国最会站队,欧洲司已经收到了很多友好的邀请和访问请求。” “太好了,” 苏自远感叹,“这几年,华国过的太难了,突破口一旦打开,就关不住了,利国恐怕又将睡不好觉!” 的确,外交上的胜利让华国人民举国欢庆,也让部里的气氛好了起来。 但谢雁明白,外交关系治标不治本,关键还在于华国的国防力量。 关键,还在于核实力! 利国媒体多次发文,称“如今华国想在没有苏国的帮助下搞蘑菇,简直就是做梦,且是一场昂贵而奢侈的梦!” 不止利国,还有冷嘲热讽的台窝湾媒体。 实际上,利国多次派飞机潜入华国境内侦查,甚至拍到了兰州附近的水电站,通过供电线路判断,这里可能有核设施。 然而,利国情报局认为,“以华国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生产出武器级的铀235”1。 以铀为蘑菇弹装料的设计技术,比以钚为原料的还要难!在利国看来,华国最快也要在六五年才能生产出来足够的钚。 乔翘的头发蓄长了,可脾气没弱半点下去,“利国真要看不起我们,还用得着在去年找到苏国,联手搞了一份《禁止核试验条约》出来?一边举着核旗去四处耀武扬威地侵略别人,一边又想垄断这面旗子的拥有权,太过分了!” 华国要打破核垄断,谈何容易? 谢雁说,“听说,上面立了军令状。” 乔翘之前在东欧司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也见过苏国专家,搞研究的,比搞关系的好相处,也更坦诚。 她知道,利国那么好的条件,举国之力,耗费大量的电力和财力,花了六年炸出了蘑菇云。 苏国那么多的专家,如此庞大的国家,也用了六年。 苏国专家撤走时,华国才成立了自己的研究组,在缺乏电力,缺乏仪器,缺乏设备,没有计算器,只能靠纸笔和算盘计算的时代,要进行自己的核爆实验! “之前部里不是有说过,上面讨论过,要不要暂时延缓项目吗?”乔翘知道的也不少,“现有的资源,要做核爆实在是太困难了。他们能顶着压力继续研究下去,华国却等不了了,再来个六年,谁能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的确困难。” 谢雁道,“所以,我们没有六年,没有五年。从六一年开始算起,没有在苏国的援助下,靠自己,就算再困难,华国也要在三年后,进行核爆实验!” 所有的工厂,都为596项目优先制造零件,所有的车间,都为一个目标全力运作。 那些挥洒着汗水的研究者们,在千百万张草稿纸上,用手亲自完成了庞大的计算量。 那些兢兢业业的实验者们,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一次又一次进行着数据的测算,和危险实验的工作。 今年,就是第三年! 说是第三年炸,绝不拖延到第四年! 一个漆黑的凌晨。 华国,某车间。 一颗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核心部件宣布,加工成功。 于此同时,为这颗“心脏”而准备的,荒漠上的道路和铁架,已经铺展开来。 这似乎是很普通的一天。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如此。 但对于少部分人来说,这并不是普通的一天,而是惊心动魄的一天。 在某片炎热而广阔的荒漠上,一座高高立起的铁架子,直指云霄。 这块铁架子的每一个台阶,每一个框架,都是从首都运到这偏远的西部来,再一块块搭建起来。 它的修建,就是为了被摧毁。 风沙刮过,大漠的天气极端的可怕,铁塔上端的温度和下面的温度差别巨大,通过人工上下爬着数百米高的铁架子,进行温度测算实验,收集资料,终于,到了这最后的一天。 “心脏”已经放在了“铁骨”之上。 站在按钮前,早几天前就被选中的人此刻紧张的不行。 为此,他好几天没睡好觉,每天都在练习一件事——“按按钮!” 若是没按上,若是出了意外,他必须要第一时间用其他的按钮进行控制,如果没有意外,按错了控制按钮,导致了失败…… 无数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飘荡。 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死死盯着这个按钮。 没人知道这一次是成功还是失败。 所有等待着的人们,脸庞早已被风沙吹得发黑,他们有的得了水肿,有的骨瘦如柴,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眼睛却亮如星辰! 太阳升起来,地面热了。 时间一分一秒,被无限拉长。 哒哒哒,终于走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与此同时,三千多公里外的首都。 人民大会堂的走廊上,部里来了很多人,大家各自小声议论着。 苏自远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朝谢雁点点头,“总理一会就过来。” 其他人都禁了声,气都不敢大喘,可苏自远没说是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是什么地方来的消息?” “把我们临时紧急叫到这里来,是不是有大事情要宣布?” “和那天准备的资料有关吗?” 就连乔翘也紧张的不得了,“谢雁,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谢雁摇头。 但她已经有预感。 因为前几天,就这件事,她被叫去一起整理过文件和稿子。 时间过得极其漫长,终于,从走廊拐角走来了华国的总理。 他快步走到人群中,环视四周,脸上带着和蔼的笑。 谢雁也看着这位令人敬佩的人。 大家都安静了。 他向几人笑了笑,露出安抚的神情。 “今天,下午三点,”他说着话,语气既郑重又轻快。 “争气弹,成功了!” 短短的六个字。 起先,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 紧跟着,所有人欢呼起来。 [评论区:哭了!!!!] [评论区:这一天终于来了呜呜呜!] [评论区:啊啊啊啊啊我太高兴了!!!] 早在几日前,各个单位和部门就已经在总理的召集下,商定了若爆炸成功,之后该进行的一切声明、新闻公报以及通知的内容该如何制定。 举全国之力,进行的这次一比一核爆实验,至关重要。 没人能知道,这一次试爆能不能成功,如果失败了,无数人的心血,无数的努力都将化成泡影。 短短几年的事情,在国际上无人认为他们能成功的情况下,在三年自然灾难的席卷下,在一次次的危机压力之下,争气弹,成功了! 华国,拿到了核钥匙! 他立刻向众人交代,“先向邻国日国发声明,表明我们的态度,即便是我们有了核武器,也不会挑起战争,更不会随意使用它!” 同之前准备的声明一样,华国宣布,在任何情况下,绝不首先使用核武,核武是用来保卫和平的,不是用来挑起战火的! 谢雁点头,“我们这就回去整理相关稿件。” 除了声明和公报以外,外交部需要拟定通知,以及致各个友好国家的信件,对外国记者的谈话内容等等,这些内容整理好后,先送审,再发往世界各地。 看着带着笑脸的人们,总理放心地点点头,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快步走向了人民大会堂。 等他进了那道门,苏自远也转过身,悄悄的擦泪花。 他已算是不错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抱在一起,边笑边哭! 乔翘在旁边,眼睛红了,止不住的有泪水往下掉,她一转头,看着谢雁,瞪大了眼,问,“……谢雁,你怎么不哭!” 谢雁笑了,“我哭的时候,那是你没看到,我是在心里哭。” 若是激动和高兴,那眼泪落在心里,能滋生出美的花果。 若是悲愤和痛苦,那眼泪落在心底,是擦亮奋而前进的决心! 乔翘想到这些日子来谢雁的态度,鬼使神差地问,“你知道一定会成功?” “我知道一定会成功,可我不知道会是哪一日。” 她微微一笑,说:“我之所以相信他们,是因为我相信我的同胞。相信那些尽管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仍然放弃了一生中最好的年华投身于此,哪怕不要命也要做出这个东西的那些人。” “可是,全世界的媒体都不相信我们能成功,没有资料,没有数据,没有设备,甚至没有计算器,只能靠人力计算!苏国撤走了所有的专家,带走了所有的资料,”她说着说着,又说不下去了,连乔翘都知道,为了这一天,华国和华国的人民,付出了太多了。 谢雁打断他,“就是因为全世界都不相信,所以我们更要相信他们。” “他们的血比戈壁的温度还要热,他们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他们是祖国最可敬的人。” 她轻快地说,“所以,我相信他们。” 乔翘似乎懂了谢雁的意思,随后也抬头看向远处虚掩的大堂门,门后,会堂的光从缝隙里洒出来。 傍晚的晚霞已经染红了首都的天空。 总理已经走到了台上,走到了聚光灯下。 他站在台上,会堂之内一片寂静。 无数双渴望,紧张,害怕,又期待的眼睛,在等着他开口。 那是《东方红》的演职人员,他们原本该接受一次不同寻常的接见,谁也不知道,台上的人将会说出一个超出他们意料之外的消息。 一个奇迹般的消息。 …… 大洋彼岸的某座城市。 餐馆里的华侨老板冲上街头。2 离得最近的店员站在门口,扒着门框探头出来,不解的看着眼前手舞足蹈的老板。 看这位面容沧桑,膝盖总是微微曲着,腰也弯着,脖颈低垂的老人——看他第一次如何昂扬着头,迎着太阳,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叫着,喊着。 “站起来了!站起来了!” 店员目光扫视许久,才走出店门,捡起老板落在门边的报纸,这是华人自己办的小报。 头版写着大字。 “1964 :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 报道最后一段,引了谢雁在某个报纸上所写的一篇稿子。 “这是每一个华国人都该铭记的日子,这是全世界都记住华国的日子。 那些在家人眼里生死未卜的人们,那些因为辐射献出自己的健康的人们,那些离开亲爱的妻子、父母、孩子,音讯全无,义无反顾地奔赴荒漠的人们,那些把青春献给戈壁的人们……在祖国最荒凉的地方,于那海上升腾起了一朵绚丽的蘑菇云。3 自此,他们无需继续隐瞒这不被人知晓的秘密,这一刻,全世界都该知晓他们的成功,华国无需再惧怕无理的威胁和恫吓,每一位华国人,无论是否身处国境内,都可以站着哭,站着笑,站着活着。” 店员读着读着,眼泪也从黄皮肤的脸上落下来。 他紧紧拽着报纸,拽出了皱褶,眼睛只盯着最后一段字。 “一声震天的轰鸣,数千年的沉睡走到了尽头, 今也大梦将觉。 今也神州初醒。” 作者有话要说:1 资料参考1998《美国试图阻止中国研制原子弹》 2故事参考《中国原子弹爆炸对华人的影响》 3“海”指代“死亡之海”罗布泊,因公布蘑菇蛋消息时,爆炸位置还是机密,并未对外公布,因此在此处描写时处理为“海”。 第24章 剑锋已亮11 苏自远回家的时候,发现门开着。 第一反应,进贼了。 摸了摸门口邮箱角落的备用钥匙,没了。 还是个挺聪明的贼。 他从门口的花盆里拿出一个小铁锹,放轻了步子,朝里面走。 走廊的灯开着,客厅挺黑,光从卧室里散出来,他朝着那个影子靠近,靠近,再靠近。 然后,他一个箭步冲进屋内,挥手就砸了上去! 那人往侧后方一退,衣服刚脱到一半,见状又穿了回去,转头看着苏自远,兀自笑着,“谋杀亲弟?” 苏自远站定,转身细细看他。 少年成了青年,脸瘦得比以前厉害,皮肤也黑了些,但看着依然苍白,没有血色的唇上挂着笑。 他刚放下的小铁锹,又挥了起来。 苏明笃自小没少和他打架,虽然好几年没见,但躲打的本事还是有的,两人绕着客厅沙发转了好几圈,最后,苏自远停下来了。 “你还有胆子回来?”他气的发笑。 “我和谢家,都当你死了。” 苏明笃不笑了。 他这么一停下来,气息有点乱,“就当我死了,也挺好。” 他这么说,苏自远更气。 “不只是谢家,部里都知道,你和谢雁在谈对象,你这么一声不吭走了,你知道她遭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吗?”他也在部里,虽然部里的人不说,但偶尔他也能听见那些人的议论。 谢雁是看起来不在意,可那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让人看见她脆弱的样子,谢启凌都说了,谢雁夜里肯定悄悄哭呢! 她这些年,不谈对象,不休息不玩乐,拼了命的工作,简直和当初在瑞国时候失恋一模一样! “谢雁多好的一个姑娘,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他早就把谢雁当成弟媳看待,每次面对她,他都感到愧疚,谢雁哭闹还好,可她偏偏笑着说没关系,也从不提起苏明笃。 眼泪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苏自远手里的铁锹扔了过去,苏明笃一躲,铁锹落在了地上。 “我知道,” 苏明笃压低声音,他可见血管的手抓住沙发边缘,似乎想要用力抓住某些他自己也思念已久的东西,可最终,还是放开了。 他的语气变得淡下来,“我去看她了。” “你还有脸去看她?” 苏明笃走过去,啪的打开客厅得灯,“以她的个性,你是直接被打回来的吧!” 苏明笃的上衣还乱着,他也没整理,只是站在那里,“她没看见我。” “我看见她了,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在以前她住的地方,门口有一片空地,和邻居的孩子玩,那孩子白白胖胖的,和她长得很像。” 苏自远:“??” 你哪只眼睛视力那么好,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她看着孩子笑,过的应当很好,或许我是对不起她,但是她若是能把我忘了,那是最好的。”他咳嗽了几声,脸上带着病色,苏自远看出来了。 看出来他说着“最好”,其实脸上写满了“不好”。 “你给我滚过来。” 苏自远打过了,也骂过了,发泄了气,该说的还是要说,“我不打你。” 苏明笃抬头看他。 灯泡发黄,拉长两人清瘦的影子,这影子极度的相似,性格也极度的相似。 所以,苏自远明白他的性格,他这哪里是愿意放弃。 苏自远还不知道这混蛋这些年去哪了,这个年代,突然消失的人太多了,或许是出国,或许是去做生意,弟弟不可能去做生意,极大可能是误入了歧途,但,总之,回来了就好。 苏明笃的事情,他必要问清楚,但谢雁的事情,他也要和苏明笃说清楚。 “她没结婚。” 苏自远说。 苏明笃先是一愣,随后眼里划过了些惊喜,紧跟着,这抹惊喜变成了愤怒。 “是哪个混蛋?” 苏自远没反应过来,顺着话说,“是谢启凌。” 苏明笃:“??” “你想到哪去了?” 苏自远简直不会说话了,“读书的时候那么厉害,怎么这点关系都能想岔?” 他压着脾气,和弟弟解释。 年初的时候,兰西国和华国宣布建交,部里要派人过去。 兰西国是西欧大国,条件非常好,而且首次派驻大使过去,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差事。 原本王春秋想要推荐她,但她婉拒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去劝她,她只是笑着把人挡回来。最后,家里人做工作,谢雁还是坚持原本的想法,反而推荐了冯小琳。 “小琳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让她出去历练历练,而且,她的形象也很好,天生带着亲和力,现在部里的工作更需要我,华国起来了,越来越多的国家和我们建交,派出去人也越来越多。新进来的新人需要人带,这个时候,我想留下下来。” 国内固然情形艰难,年初时原子弹还未爆炸成功,届时无论是否成功,到了军令状写的第三年,部里的工作都不会轻松,这个时候她更想留下来。 冯小琳出去了,谢启凌因此隔三差五带着半个月大的孩子来骚扰谢雁,理由,“你把孩子他妈弄走了,你给我带孩子!” 也不是他不想带,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折腾儿子,他越说话孩子越哭,奇怪的是,孩子见到谢雁,反而笑的开心。 “所以,那是谢启凌的孩子!” 苏自远说,“我不管你这些年去做了什么,你先去和谢雁道歉!把人给我找回来!” 苏明笃像是活过来了。 他第一次那么反复地问,“她真的没结婚?” “没结婚!连对象都不见!” 可他每问一次,神情就淡一分,眼里刚刚燃起的火,像是在雨里一样,渐渐灭了。 最后,他低头看了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庞,“我不去了。” “也是,现在太晚了,你收拾收拾,明天和我去找她道歉!”苏自远说着话,冷风从窗户灌进来,他走过去关窗户。 “明日也不去。” 苏明笃闭上眼睛,“你和她说,不必等我。” “你以为我没说过?” 苏自远关上窗,冷冷道,“多少人找她说过!比你条件好的,比你聪明的,比你有钱的,比你年轻的!说媒的都找到了她嫂子去介绍,可她就是不见。” 苏明笃任由他说着,每一句话,他好似没听见,但手上的青筋却起的厉害。 最后,他只是重复说,“和她说,我回来了,但不必等我。” 苏自远以为自己白说了,因为苏明笃要他交代的这句话比上句话还招人恨,“要说,你自己去!” 苏明笃却问他,“还记得咱妈走的时候。” “我们六七岁,看着她躺在床上,脸没了血色,手是冰的。爸……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跪在床前哭,床头上那把剪刀……如果不是奶奶过来,他就跟着妈走了。” 他说,“我能让她跪在我床前哭?还是替我守一辈子?” 苏自远不说话了。 窗户砰的被大风吹开,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动。 一如那个他们失去母亲的夜晚。 最后,苏自远说,“你搬去老家吧,别再回首都。” 这座小城人不多,但即便到了年尾,天气也不甚好,常有风雨。 镇上有学校,有医院,还有一所唯一的大学,这所大学,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大学,因此,可珍贵的不得了。 苏明笃回来后,就在这学校里教书,偶尔去去医院。 直到一日,他下班回来,径直走向卧室,书桌上堆满了信封。 客厅里的老人在摆棋,听见他进屋的声音,说,“门口信箱都装不下,都写的是你的名字,看看吧,别是你欠人家债,追债来了。” 苏明笃拆开第一封信,是叫他回首都大学任教的,他来这里本来就呆不了太久时间,只不过是争取休息休息,好养身体。 他学的那些东西,必然是要回报给国家的,实验室虽不能常去,但大学教课也需要他。 首都大学,或者上海的大学,都可以——原因是这些城市,医疗资源是全国最好的,若是去哈尔滨,他的身体可能吃不消。 但他答应过哥,不去首都。 苏明笃往后面拆。 下一封信,字迹和上面完全不同。 “莫斯科的冬天的确冷,但晚上,还能看见街上亮着灯,有人出去,或是和朋友,或是和亲人,有时候,那些在户外的脸,也会带着忧愁和烦恼。但他们看着如此平静地行走在冬雪上时,高老师就会和我说,要让国内都通上电,街上都亮着灯,晚上,大家也能出去,也能做事。 我笑了笑。 老师说,你不信? 我说,我不是不信,我梦里见到过,和你说的一样,不仅是华国的首都,华国的小城,小镇,都能夜里亮着灯。 高老师说,可惜啊,这么大的工程,必然要花费不少的钱。 花钱是必然的,可是,既然是做的未来的梦——我这样说——那又为什么不想象一下,届时的技术也会更成熟,成本也会更低呢。 高老师点头,华国有很多研究者,实验者,学者,他说,这些人比他还辛苦,但他们的付出,一定能让华国过上比苏国还好的日子。 我与他说,我也认识一个这样的研究者,他很聪明,聪明到了极点,他聪明的劲儿,没用在别的地方,就用在了为祖国做研究上。 有这样聪明的人,华国的街上亮起灯,华国的夜里人人睡得安稳,玩的开心,是轻而易举能做成的事。 他笑了,说等回国了,一定要让我介绍这个顶聪明的朋友给他认识。 我没答应,就写了这封信, 问问你答不答应? 一九五九年一月初五。” 往后,每个月都有一封。 “老师走了,我送他回来,那天下了雨,华国的磨难来了,但磨难,只会让人更强大。 一九五九年四月初三。” “……” “陈老把这几年赚的钱送了过来,我想办法托人,好吧,王春秋一定要我写上他的名字,我想办法托了王副司,找了路子,买了一批衣服、棉被、还有从港城买的干粮,送去给了核研究的同志。 我知道他们的部门带个九字,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其实想想也很容易猜到,基地要设在利国的飞机飞不到的地方,人烟稀少的地方,适合辐射实验的地方,那必然是在西北部了。 如此的地方。 荒凉,干涸,昼夜温差大, 他们应该过的很不容易。 对了,计算机买不到,但我买了一批算盘,用算盘完成如此庞大的计算,谁能相信?可再不相信,也只能这样做了,我说过,华国有很多顶聪明的人,他们的聪明,都用在了为华国创造奇迹上。 一九六三年四月二十” “核爆成功了, 全国都在欢呼,人们冲到街上,挥舞着手里的东西,争抢着报纸。 他们的泪水都落在了报纸上,尤其是部里,一提到这件事,还是都在落泪。 他们落泪,不是痛苦,而是激动。 大家都想谢谢那些搞争气弹的同志,他们替所有人争气了。 驻外的同志,回来的信里都写着——往日里抬着头,用鼻孔看人的,再看见他们,全都恭恭敬敬的,带着尊重,再问,就是恭喜我们原子弹爆炸成功。 你要是看到这一幕,也会高兴的。 一九六四年十月三十日。” 他本该在看第一封的时候,就放下这些纸。 可他还是看了下去,一封封的看完,天色也暗了下来,外面起风了,阳台上的风铃,铃铃地响,可他好似全然听不到。 每一封信,都让他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看见了什么,她在思考着什么。 阔别数年的陌生感被这厚厚的一答信赶走了,越往下翻,他越发害怕,害怕从远处的回忆里,回到可怕的现实。 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封。 “徐求知回来了,打听了一下,回来了很多人,可也有人没回来,我想着,你若是太优秀,那或许还要再过几年,才能有你的消息。 过几日上班的时候,苏自远给我带了话。 他说,我弟弟回来了, 可他让我告诉你,不必等他。 我笑着答他: 我不是在等他, 我只是不会再喜欢别人。 一九六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评论区:救命!!民政局还没自己来吗?] [评论区:破防了qaq] [评论区:啊啊啊啊我只是不会再喜欢其他人!!!] 他卷着白色的袖子,只看着最后一封信,最后一段字。 最后,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郑重地将信叠好,又放了回信封里,然后将每一封都叠的整整齐齐。 有人进屋来,在旁边放了盘切好的水果。 苏明笃没想到他爸切水果的刀法这么好,毕竟他就没给他们切过,用他爸的话来说,“只有你妈妈才能吃我亲自削的水果!你们两个男人,吃个水果直接洗了不就完事?削啥削!书背完没!” 看来,父亲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和去意,甚至亲自替他削了盘苹果作为告别。 苏明笃还低头看着那些信,一字一顿,“我决定了,我要去首都找她,谁要是敢和我抢人,我就——” 语气郑重而坚定。 身边的人吃了一块苹果,接过话,“嗯?你还能把人怎么?” 声音是清脆而好听的,像黄莺一样。 他爸的嗓子不可能像黄莺,最多像黄鳝。 黄鳝没什么声音,只有在做事和吃饭的时候会有响动。 他转过头,看着谢雁站在自己身边。 少女的五官长开了,更成熟了些,但笑起来的时候,依然是明艳的很。 苏明笃:“……” 他刚才还认真的脸,一点点红了。 淡红先是从耳根爬上来,然后染到了眼底。 苏父从客厅走进来,“哎呀,小雁啊,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给这个小兔崽子切水果啊!”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苏明笃忍着最后一点情绪问。 “哦,” 苏父自觉地端起那一整盘苹果,边吃边往外走,“你回来之前就进来了,我不是说了吗,那信多的信箱都装不下,小谢帮忙送进来的。” 苏明笃:“……” [评论区:艹哈哈哈哈哈爸爸也太可爱了吧!] [评论区:我的眼泪被笑回去了!!!] [评论区:绝了哈哈哈哈] 第25章 剑锋已亮12 冯小琳回来了。 她母亲病重,虽然有谢启凌照顾,但母亲临走前,想回港城去看看亲族的坟。 她不能不在,也不能见不了母亲最后一面。 但工作也很重要,兰西国不比一般的国家,这里是西欧,来这里工作的华国人员,必须既有礼仪,又有智谋,能应对各种情况和刁难。 正好,部里的工作也比去年轻松多了,一切都走上了正轨,谢雁查了查,西欧有不少国家都适合治疗苏明笃,上面的意思,也是若能有好条件,一定要好好照顾苏明笃,他是国家的人才,也是为国家献出健康的人。 如今部里的人事调动下来了,她去接替冯小琳的工作,谢雁也就带上了苏明笃。 那有个知名的医学博士,是她用系统查到的资料,还有医院的仪器和药物对于治疗也很有效。 苏明笃的身体不算差,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真的严重了,如一些其他同志,可能终身无法离开医院的病床。 他是幸运的,但还有很多别的参加研究的很多同志,都和他一样。 他们不能生育后代,走的会比同龄人更早。 所以苏自远才会在知道之后,让他别去找谢雁。 可没想到,是谢雁找了他。 王春秋看着谢雁递上来的申请,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小苏也是为了国家,可我还是想从个人的角度问一句,以你的条件,找个更好的,不是轻轻松松?” 话是这样说,苏自远被他当做亲后辈,苏明笃的性格和才华,他自然也是极其欣赏。 王春秋和上面报了一下,正好也协调冯小琳回来,换谢雁过去负责驻外工作,协调兰西国大使馆的相关工作,“到了那里,相关的同志会和你交代工作的,到了那里,记得给我回电报,苏自远也挺担心你们的,要是经济上有困难,随时可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们。” 这几个后辈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不亚于自己的孩子。 谢雁答应了,很快,她就和苏明笃一同前往了兰西国。 正好,用来治疗的这一年,她也希望苏明笃能趁机会好好休息,把身体调养回来,再回去大学授课。 否则以他的个性,留在国内,不是上课就是进实验室,完全不顾身体。 谢雁知道,做起实验的人来,是不分昼夜,也难的休息的,仪器一转就是未定的时间,这段时间,有人看着,一看就是通宵,有时还顾不上吃饭。 除了看病,她去西欧,还有另一个想法—— 打探欧洲国家的口风,顺便继续撕开西欧这个缺口。 华国这几年没有放弃回归联合国的申请,想要让联合国通过议案,让华国的代表回到联合国,只有通过票数表决。 因此,华国一直在努力地和世界各国建立友好的关系。 西欧的突破口,就是兰西国开始,从兰西国开始只要能打开一个缺口,就能开拓出全新的局面,之前冯小琳等同志在这里的工作,已经打好了在西兰国的基础。 非洲的缺口,则要从坦国和赞国打开。 非洲大陆在近年来,民族解放浪潮席卷全州,原本被西方国家的控制的殖民地纷纷站起来,争取自己的民族自由,建立了国家。 尤其是坦国,是联合国公认的最贫穷、最不发达的国家,但实际上,他们并不贫穷。 坦国的矿产资源极其丰富,位于非洲东部,地势多变,非洲的最高峰,就在坦国的东北部。 这里有大量的黄金、宝石、煤矿等等,还有庞大的天然气,可以说是一片黄金宝藏大地,遍地是财富。 也就是这样一片丰饶的大地,因为从殖民者手中获得了独立,也遭到了封锁,空有无数的资源,却无法运送出去。 因此,坦国想要和邻国赞国一起,修建一条横跨两国的铁路,直通码头,可以打破西方的贸易封锁。 想法是好的,但问题来了——他们穷。 坦国向西方各个国家,还有各大世界银行都发去了贷款请求,希望他们可以帮助自己的国家修建铁路,但都遭到了拒绝。 更别说利国和苏国,两大国没有要出一个金币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华国伸出了援手。 华国也并不富裕,但为了帮助坦国,毅然决定分期拨出几年的外汇,一共九个多亿,上万的工程队和医疗队,无任何附加政治条件地援助坦国修建铁路!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 坦国被华国真心诚意的帮助打动了。 部里也要派一个人,跟随工程队和医疗队,去负责坦国的一些工作和翻译。 去非洲,还是那么艰苦的地方,世界上最贫瘠荒凉、地势复杂多变,又极度危险的地方! 因为谢雁已经去了兰西国,短时间内回不来,最后,是乔翘自告奋勇,加入了援坦的队伍。 一个女生,要去那么艰苦的地方,她却没有任何怨言,相反,还很积极。 “我去那里,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是因为国家需要我去那里。”乔翘走的时候,和每个同事都做了告别, “一开始我读书,只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我和我母亲的命运,我成功了。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的也只满足于此,但这些年在部里的工作,驻外的经验,开阔了我的眼界,让我知道人的一生不是该过的那么苍白和庸碌。”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贫穷落后的地方,他们的孩子也想要能有干净的地方读书,能穿干净的衣服,得到高等的教育。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走山路没问题,也有野外生活的常识,我去最合适!” 乔翘变了,但她觉得,这变化没什么不好,她为自己的变化而骄傲,所有人也为她而骄傲。 她想着,和谢雁一样,一心将自己献给自己的国家和人民,做一些对世界,对后代有益的事情,等自己死了,不至于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留下,至少,那些受过他们帮助的人,必然会永远记得他们。 就像她永远记得高老师一样。 乔翘去了非洲,谢雁的目标自然就放在了兰西国上。 冯老收了十几个徒弟,裁缝店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他们不止做旗袍,也做其他的中式衣服,因为手艺好,布料精,绣花细,在加上陈老在港城和全世界的影响力和做生意的头脑,“冯氏裁缝”的名声,已然打到了欧洲去。 谢雁在国内也找了一些绣娘,她们本来只是替自己家里绣绣东西,但有了谢雁的介绍,足以靠这手艺赚钱养家。 当然,大部分的布料和主要工作,都是在港城完成的,布料的采购还是来自国外,因为国内还未有成熟的经济体系。 冯老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坚持做衣服,只不过少了,他每年都给谢雁和冯小琳做一件,差人送来谢家。 前阵子知道冯小琳有了孩子,老人还特意做了一身喜庆的小衣服。 有了这些收入来源,谢雁在兰西国使馆附近替苏明笃租一个小住所不是问题,他总是怨着说,自己像是被养在家里的金丝雀,谢雁却把这附近的图书馆地址写在本子上,“有天天看书,写论文的金丝雀?” 即便是没有上课,不进实验室,他在家里也没闲着,写一些,翻译一些论文和理论,整理起来,回国好上交给国家。 使馆的工作并不忙碌,等安顿下来,谢雁再去找她打听到的医生,提索特博士是兰西国,甚至是国际上公认该领域最权威的医生。 这种病是治不好的,但是只要能消除一些影响,调理身体状态,她也不放弃。 谢雁去过提索特博士就职的医院,但即便她愿意付双倍的医疗费,医院也拒绝接受华国的病人,连提索特博士的面都没见到。 系统:拳头硬了!宿主,曝光他们!写报道怼啊!冲啊! 谢雁:……? 系统:宿主,你倒是冲一冲啊! 谢雁:…… 系统你最近的性格真的是很多变。 [评论区:系统——从高冷到舔狗] [评论区:笑死,系统你为什么说我的台词] [评论区:给你五毛钱撤回让我来喊雁姐冲] 直接冲医院不太合理,说不定还会被拉黑和驱逐出去,所幸谢雁查到另一个信息,提索特博士还在市内的一家著名大学任教,医院进不去,但大学她可以进去。 查到提索特博士开讲座的时间,谢雁直奔大学,复杂的兰西建筑看起来优雅又浪漫。 有很多年轻的学生在进出,谢雁刚准备进去,远处正叉腰巡视四周的保安就喊了一声,“嘿!你!站住!” 她停下,转头看着这个胖胖的保安从远处里跑出来,上下打量她,用怀疑且带着些厌恶的眼神问,“你是哪国人?来这里做什么?” 他今天被上司训斥,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想找个人发泄一下,正好遇上一个看起来像是亚裔的,不管她是不是留学生,欺负她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谢雁用兰西语回答,“华国人,来这里听课。” 保安没想到她的兰西语说的那么好,有点愣,怀疑自己看走了眼,得罪了什么了不得人,或者这人只是个华裔,其实有别国的背景。 但她自己却说,是华国人,既然如此—— “听课?” 他没在她身上看到背包和课本,“你不是这里的学生,不允许进去!这里可是兰西国最好的大学,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去的!” 谢雁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评论区:危/保安/危] [评论区:送上门的人头,不收不是华国人(不] [评论区:雁姐轻易不会冲兰西人,除非对方非要送] 她乐了,“学生上课,天经地义,你拦着我,是想剥夺我的受教育权,还是想干涉我的个人自由?你的工作是保证大学的安全,而你在未经查证的情况下,做出奇怪的阻拦行为,究竟目的是什么?” 谢雁的死亡发问把他的冷汗都问出来了,而她还没说完,“你是要想勒索我,还是恐吓我呢?在你的工作岗位上,你擅离职守,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我找学校投诉,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保安:!! “发生什么了,” 两人的交谈引起了旁边路过的老人的注意。 说话的老人的体态微胖,带着眼镜,有六十多岁左右,但脸色红润,精神不错,手里还抱着一本书,“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和找麻烦的保安不同,老人对谢雁的态度好很多,他也是兰西人,白皮肤,但面相更和善。 谢雁笑着摇头。 保安一看老人,脸色微变,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门口欺负留学生,这个最讨厌种族歧视的教授,不得直接找到学校,把自己辞退了! “啊,这样啊,原来,嗯,你真是这里的留学生?”保安擦了擦脸上的虚汗,他本来就是欺软怕硬,没想到这女孩能扯到什么,恐吓?勒索?要真的投诉上去了,自己这份好工作就没了! “我,我,我没这个意思……对不起!” 保安一想到工作丢了,回家妻子的诅咒和责骂,还有三个孩子嗷嗷待哺,他就双眼发晕。 今天刚因为工作疏忽被上司臭骂一顿,要是再被教授和学生投诉,上帝啊!救命啊!他刚在做什么?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华国姑娘?让她进去上课不就好了吗?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可以随时告诉我,” 老人看了眼保安,意有所指。 他最讨厌的就是以种族分人,以肤色分人,在学校里,他对自己的学生全都一视同仁,但他能这样要求自己,却无法这样要求其他的国人。 踩高捧低,欺软怕硬,是一些人的本性,不分国籍。 “没事,” 谢雁笑着摇头,“他以为我是校外人员,所以拦住了我,盘问几句而已。” 保安松了口气,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谢雁。 “那就好,” 老人点点头,称赞道,“你的兰西语很好,很多发音较难的单词都说的很流利。” 这说明眼前的华国姑娘,一定是个极其刻苦又努力的学生。 很多来这里留学的华国人,从几十年前开始,他见了很多,他们勤工俭学,努力奋发,并且时刻怀揣着对祖国的热爱,等着学成回国,他之前也有个很看好的学生,华国一成立,学生就迫不及待辞了这里的工作,回国去了。 眼前的姑娘,让他想起自己的学生。 老人先进了学校,保安还在不住的鞠躬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没有那个意思,我为刚才对您的冒犯而道歉!” 他感觉和谢雁多呆一会,自己都可能因为某句话得罪她,便催促道,“你快进去吧!如果需要我的帮助,随时来找我!” “对了,你是哪个学院的?”他发誓,自己只是客套地随便问了一句。 结果就听见谢雁毫无波澜的声音, “哦,你没看错,我的确是校外人员。” 保安:“??” “可你刚才完全是以留学生的口吻——而且,你刚才说,我以为你是校外人员——” “自信点,你的以为没有错。” [评论区:两级反转] [评论区: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评论区:保安大叔别灰心,至少你的以为是对的(狗头)] [评论区:你以为的你以为真的是你以为] [评论区:禁止楼上套娃] 保安就差把“好家伙”三个字写在那张胖脸上。 谢雁却道,“兰西国的大学向来是对外开放的,一切追求知识的人都可以来听课,因为这里是求学之都,是知识殿堂。我若是留学生,你不该来找我的麻烦,拿我撒气,我若不是这里的学生,我亦接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的盘问,以便学校的安全管理,但不能是无理而带着歧视的盘问。” “你是学校安全的守护者,你应当是保护学校,保护学生的,你不该欺辱他国学生,以真诚待人,以尊重待人,才是你该做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和真诚。” 说完,她也没等男人回答,径自进了学校。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说的流利清晰。 她没有因为占据了投诉的制高点,就反过来欺负他,惩罚他,也没有因为刚才教授在,就说他的坏话,她可以随意编造自己是某系的学生,但她选择了坦白。 保安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灵的震撼。 他以为自己只是个安保人员而已,但这个华国姑娘,却说他是很重要的人,是学校和学生安全的保护者! 那一刻,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保安的心里生出了从未有过的责任感,这是被人重视之后的觉醒,被人原谅之后的升华! 决定了,此后开始,他要重新做人! [评论区:达成成就——超度保安] [评论区:笑死,系统给你你来当] [评论区:系统呢,出来发成就啊!] 就在保安愣愣站在门口的时候,一个黑皮肤的高个男生也抱着书包走了过来,一瞧,胖保安站在门口,男生立刻缩了缩脖子。 他怕这个保安,因为他总是欺负他们这些其他国家来的人,他被保安刻意拦住,纠问很多次了。 可看看时间,马上讲座就要开始了,男生咬咬牙,闭着眼睛,长腿一跨——准备绕道。 “哎,乔玛!”保安却忽然叫住了他。 一听见这声音,他拔腿就想跑,但又怕自己跑了,保安更有理由——怀疑他这儿有问题,哪儿不对劲。 像是往常一样,抓着他不放,把他的包翻个底朝天,还要他在门口站着等他清算好。 “快进去吧!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保安抬着头,微微朝着他笑着。 但在乔玛眼里,这笑容太诡异了。 他期期艾艾地走进校门内,回头看了眼保安,对方还朝着自己挥手。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乔玛一溜烟跑了进去,他快步朝着教学楼走去,把保安抛之脑后,这次本来是上的语言课讲座,他看了眼门口贴着的一堆海报,没注意教室是117,那地址是手写的,7和1差不多。 拐角看见一间阶梯大教室,乔玛正想细看,瞥到门牌是111。 是这里吗? 他还在犹豫。 “让一让,要开始了!” 后面的同学催他。 乔玛原本就在门口等了一段时间,路上又耽搁了下,这次不敢等待,大步走了进去,见到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唯有第一排人少。 他上前找了个位置,放下书包。 就跟着,乔玛就看见一个亚裔的姑娘,手里什么也没拿,随便一扫,朝着他旁边的空位走来。 “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吗?”姑娘用的是兰西语,发音纯正,态度大方。 他一愣,摇摇头。 谢雁朝他一笑,在旁边坐了下来。 此时,哄闹的教室安静下来,刚刚谢雁在门口见到的老人已抱着几本资料走了进来。 老人走上讲台,台下就爆发了潮水般的掌声,足以见到他在这里的声望。 一旁的白人助教亨利摆摆手,高傲地介绍了一下老人的身份,“今天在座的,都是医学院优秀的学生,我们十分幸运能在这里听到伟大博士的教诲,跟随这位博学又智慧的教授一同探索医学领域的奥秘!现在,朋友们,让我们欢迎提索特博士!”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提索特博士看了眼第一排的谢雁,这个姑娘看起来漂亮又聪敏,在校门口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他朝她点点头,谢雁也微笑回应。 老人收回目光,让助教给每排都发了一份资料,他低头,翻开手里的文本,“好孩子们,非常感谢你们来听我这个无聊的老头的讲座,还有如此的激情!大家都知道,医学是人类最重要的领域之一,也充满了无穷的魅力。 在开始今天的讲座之前,我有一份惊喜给大家。” 作者有话要说:谢雁:惊喜?让我听听 第26章 剑锋已亮13 提索特博士的惊喜,是一篇古文手记,他们拿到的资料是部分的复印件,其中一篇有关解剖和很多相关内容。 原文使用的是古德文,且很多语法都是古语用法,旁边附了几段法语的翻译,虽然只有局部翻译,但足以看出原手稿的珍惜度。 “这篇手记形成的时间非常古老,但上面的知识和观点却十分有趣,而且是一个极其值得探讨的新方向,” 提索特博士介绍道,“这一份手记是我一个冒险家朋友,偶然间在异国发现的,能得到它,毫无疑问,是我的荣幸。我准备以这个手记的主人及这份手记为切入口,以上面的理念为主要方向,成立一个相关领域方向的研究小组。” “当然,我今天接受学校的邀请,过来做讲课,也是有一个私心——我想,在座的都是学院的精英,也对医学理论的研究有着深厚的兴趣,” 他顿了顿,环顾四下神情激动的学生,“所以,在开始正式讲座之前,我会为大家介绍一下,我花了一个月翻译出来的这一段的主要内容所涉及的新思路——” 教室里顿时出现了小声的议论,学生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连提索特博士都认为很有研究价值的课题,必然不是平庸的课题! 如果能进入博士的新课题组,不仅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还能得到著名的医学博士亲自指导,这简直就是百年一遇的天大的大好事! 于是,他们也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涨红着脸,低头细细研究着这篇古老的解剖资料。 “这不就是普通的解剖资料吗?就是有些词比较生僻,很难确定准确的含义,可能翻资料对比要花不少的时间。” “不对,你看看,他的思路很不一样,提出的关于这方面的概念也和我们现在不同……” “什么,这种理论?这样也可以成功吗?不愧是博士……从这样一份资料里,就能联系上现在的医学课题构思,那这岂不是开创性的一个想法?!” 四周议论纷纷,提索特博士给大家一点反应和翻阅资料的时间,但坐在谢雁旁的乔玛已经快哭了。 他走错了教室! 这不是语言学院举办的讲座! 可他坐在第一排,左右都有人,在如今严肃的环境下,他很难起身离开,还有一点,他的皮肤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让他得到比别人更多的奇怪的关注。 如果此时离开教室,恐怕—— 最后,他只能放弃另一场讲座,等讲座结束,或者中场休息的时候再遛出去。 坐在他旁侧的亚裔姑娘正随手翻着资料,她没和其他人一样互相和同伴激动地交流,而是一个人沉浸的看着,看来她也和自己一样,是一个人过来的。 乔玛松了口气,看了眼自己摆在桌面上的翻译课本,悄悄收了起来。 谢雁的确看的很认真,她搜索了一下,德语不算是小语种,也不算很通用,有两个价位,分为通用级和大师级,她直接花一千爱国币买了最高的价位。 可即便如此,看这篇也不是很通畅。 系统:亲亲,这边推荐加购888元,就能解锁任何时期的德语,保证您的阅读通畅无阻碍哦~ 谢雁觉得系统不去当客服真的可惜了。 她正愁没有机会接近博士,如果能在翻译上有所帮助,就能绕开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医院,直接和博士建立关系,请他帮忙治疗。 于是,她花了1888,直接将[德语]技能升级为[德语(全时期)],全时期的语言技能能帮助她看懂古德语和现代德语。 其实,古德语的差距也不是很大,但有时候,一些单词细微的变化就可能导致翻译过来后,语义发生错乱,还有些变化因为现在词典和资料里没有收录,会导致翻译出现空白。 很快,她就将这份资料,包括没有翻译的部分都浏览了一遍。 “好了,既然大家看的差不多了,刚才也听我简单介绍了这个课题,这个课题最有价值的地方就在这里,对于“心脏”的理解是,在资料第3页的第二段,这一段,‘心脏是供血的工具,对于它的结构,可以简单分为……’” 博士念完,抬头随便点了一个人起来,“这位同学,你说说,对于这段话的理解?” 被点中的乔玛脸色极度尴尬,他站在原地,对医学完全没有研究的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提索特博士似乎看出来了,他有点失落,原本以为坐在第一排的这位同学,会是比别的同学更努力的代表,毕竟坐的那么靠前。 他让乔玛来回答问题,也是想要给他一个在同学面前展示的机会。 但他没想到的是,乔玛根本就不是医学院的! 助教负责这一次的讲座,实际上,能为提索特博士的讲座做准备在他看来是天大的荣幸,因此,他不能容许这次讲座出任何问题。 亨利对人的态度比保安还差,看碟下菜是他的专长。 他一下就认出眼前的人不是医学院的学生,亨利的脑海里顿时上演了无数乔玛心怀叵测,刻意捣乱讲座的大戏。 “出来!” 亨利大喊一声,“你这个该死的小偷,你来这里做什么?!” 乔玛被他吼懵了, “我,我只是走……” “滚出来!” 亨利上前,拉开外面坐着的学生,朝着乔玛大喊,“你是不是想要来偷东西?天哪,我早就和学校说过,别让你们这些人进来,你们能学到什么?!愚蠢又落后,果然现在证实了我的想法,说吧,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还有,立刻向其他学生,向提索特博士道歉!” 乔玛抖了一下,被亨利吼得脑袋发晕,一个高个的大男人,竟真的低着头,朝着众人道歉,“对,对不起,我非常抱歉……” 提索特博士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但亨利并没有发现,“你知道提索特博士的时间有多宝贵吗?你知道在座的学生时间有多珍贵吗?现在,立刻滚出教室!对了,在这之前,向所有人鞠躬道歉,那么小声,你没吃饱饭吗?!” 他的声音太大,谢雁觉得地板都在震动。 乔玛眼睛有些泛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提索特博士原本准备阻止的,但亨利后面的话也很难反驳,这里的学生都是抽时间赶来听讲座的,如果乔玛并不是医学院的学生,也没有要进入这个课题的意思,那么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有待商榷。 “快点!穷鬼!”亨利捡起桌上的一本资料就朝着乔玛砸了过去。 然而,资料却被一只素白的手接住了。 亨利一看,竟然是个亚裔的女孩。 虽然面孔有些生,但这些留学生不都是一个德行?平时总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他们又穷又傻,没见过世面,亨利甚至觉得,每一个亚洲和非洲来的这些人,都是来这里偷东西的! 亨利质问:“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问他来这里做什么的吗?” 谢雁说,“他是我的朋友,陪我来听讲座的。” 乔玛一愣:“……?” 他转头看向谢雁,这位亚裔的姑娘敢为自己说话,如果替自己出风头,说不定会让那些歧视他们的人,将怒火对准她! 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即便是同族里的霸凌,出头的人也会受到更大的怒火攻击。 “哦?是吗?” 亨利也不相信,这分明就是穷鬼抱团,两人刚才虽然坐在一起,但分明没有说过几句话,怎么可能是朋友! “那你说说,他叫什么名字!” 谢雁:“乔玛。” 亨利:“??” 乔玛:“???” 亨利想的是,她真的认识他!? 乔玛想的是,她怎么会认识我?! [评论区:好家伙,等一个打脸] [评论区:笑死,和雁姐比,你段位还是太低了] [评论区:乔玛根本啥也没做吧,这个助教先入为主在脑补些啥啊!不分青红皂白救上来骂人,冲他!] 刚才乔玛把自己的本子放在桌上的时候,她就从书封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谢雁把空手接到的资料放在桌上,“你说的对,博士和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但现在真的在耽误时间的不是你吗?” “乔玛什么都没做,你就指责他是小偷,这种无凭无据的话不就是污蔑?你因为讨厌一个人,就随便发火,不止占用大家的时间,还在这里大吵大闹。况且,就算他不是医学院的人,难道他就不能来这里听课吗?” 亨利没想到女孩这么伶牙俐齿,将他怼的无法反驳。 “的确,助教在做什么啊,乔玛来不来都无所谓吧,我还想听老师讲课题呢。” “这个助教,你不知道,出了名的喜欢挑刺,我怀疑他今天出门没吃药。” “可能吃错了药,吃的是火药吧。” “就是,如果不是提索特博士的讲座,一听是亨利做讲座辅助,我当时差点就不想来了。” [评论区:哈哈哈哈笑死我,没吃药的是哪位兄弟说的] [评论区:简直人才] [评论区:原来亨利的脾气这么烂,怪不得举止离谱,合理了] 亨利耳朵又不聋,这些声音嗡嗡作响,他又气又怒,势要让这个亚裔姑娘低头认错,“你说他是陪你来的?可我从没在医学院见过你,你是哪一级的!”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这个学校的?” 谢雁的话让亨利瞪大了眼睛,却无处插嘴,她问,“难道不是这个学校的就不能来听课了吗?” 她来之前已经看了一遍提索特博士已经发表的论文,里面有一句话,“医学是全人类的财富,医者救人,应当公平,每一个病人,无论贫穷、富有,年迈,幼病,无论性格好恶,都应该被我们平等地对待,医学教育也是如此。” 她念完这段话,继续对亨利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伟大的人,当然,这也不重要。” 她的目光好像在说,反正看起来你不是这样的人。 亨利:“??” [评论区:也不重要] [评论区:好家伙,论话术杀人还是我雁姐最强] [评论区:哈哈哈哈亨利气死了] “我只知道,提索特博士是这样的人,我听说,在他的医疗组里还有别国的年青人,既然连国界都已经不再是阻拦博士钻研医学的理由,那么,是不是一个学院的人,这就成为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资格来听博士讲座的理由吗?” 亨利指着她:“你,你!……” 他你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谢雁拉着乔玛坐下,转身看向提索特博士,道,“我非常欣赏您的观点,但是有一点我想提出来,刚才您说的那一段,‘心脏是供血的工具’其实,翻译成‘心脏是供血的泵器’更为准确,还有后面的一段。” 谢雁开始输出了,“根据后面两页未翻译的手记内容来看,前面这一段想要讨论的主要功能其实并不是心脏,而是血液的作用。心脏只是引出后面真正研究课题和创想的引子。” 提索特博士原本还在以欣赏的目光听谢雁念自己的论文词,听到这里,他眼里的欣赏变作了深思,连忙拿起后面的资料,翻了几页,抬头问她,“你以前见过这段?” 谢雁摇头,“我是刚才简单翻译了一下,的确,后面的翻译难度很大,因为不止有德语,还有一些法语的用法,包括拉丁语和其他生僻词,看来手记的主人涉猎很广。” 乔玛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可爱又漂亮的亚裔姑娘,此刻浑身都在发光! 他学的是法语和英语,人生目标想要当一个翻译,以后可以将这些知识翻译成祖国的语言,回去发展祖国的文化知识。 他深知以他们的条件,在这个颇受歧视的世界想要学习一门语言有多困难,而面前的这个年轻姑娘,似乎精通多门语言! 这该是有多厉害?! “原来是这样!” 提索特博士有些惊喜,“如果真是这样,我要重新评测一下这个项目的进度了,太感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如果不是讲座提前了时间,让他的翻译做的不够到位,谢雁说的这些,他完全可以发现。 但他还有工作和病人,还有学生,时间并不多,无法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大量的翻译上。 “谢雁。” 她说出的是一个华国名字,汉语的发音。 “献?” 提索特博士模仿这个发音念了一遍,点点头,看向乔玛,“好了,你坐下吧,别害怕,我的孩子,刚才吓到你了。” 亨利转头看向博士,“可,可是她们——” 博士刚才还一直很和蔼的语气骤然变冷,他转头看向亨利,“献说的不错,我们不应该歧视任何一个人,更不能因为他们的出生,就默认为他们会犯罪!” “如果你还要坚持耽误我的讲座,我只有向学校反映问题。” 这话说的就很重了,亨利立刻气焰就低了下去,他悄悄找了个角落的座位,不再啃声。 “太棒了,” “这个华国姑娘说的对,区别对待学生,这样的事情我遇到太多次了,如果大家都能和博士一样,平等地对待别人,那该多棒!” “我要给这个姑娘鼓掌!” 讲座顺利地进行下去,结束后,博士单独约见了谢雁。 “你能帮我完成这一系列手稿的翻译吗?” 提索特博士十分激动,他多次张口,才终于想起来另一个问题,“你说不是这里的学生,那么,你是哪个学校的?” 谢雁笑道,“翻译没问题。” “但是提索特博士,我不是来这里读书的学生,我来这里,是想请您看病的。” 博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帮忙治疗,还和医院进行了沟通。 原本就没有不接受病人的理由,只是大家说着不歧视,实际上生活里,还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受到歧视的人,无处申诉。 以博士的权威和实力,决定接受一个病人并不是难事。 谢雁利用休息时间来学校替他翻译文献,也会收到一些报酬,这些用于支付部分的医疗费,她掌握多国语言,翻译的又快又好,博士的项目准备工作进展一日千里。 讲座结束后,乔玛一直等在门外,等谢雁结束了和博士的对话,他才十分忐忑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很感谢谢雁的帮助,想要和她学习翻译。 “我,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 但是在学校里,他不敢找老师问一些语法问题,很多疑问他只能自己去苦思冥想,然而,越想越容易进死胡同。 他很自卑。 这种自卑,是长期生活在被刁难,被歧视的环境里养成的。 谢雁却笑着道,“我不是翻译老师,不能给你保证什么,不过,我每次来替博士翻译论文的时候,你都可以过来,有什么问题可以到时候再问我。” 乔玛没想到她能答应,高兴的差点唱起歌来! 等到问问题的时候,谢雁才发现,原来乔玛早就准备了很多笔记本,上面都是关于语法,单词的一些很难的问题,能简单解决的问题,他都靠自学解决了。 艰难的学习环境,反而让他的学习能力变得比一般人更强。 和谢雁相处的时间,他还对中文产生了兴趣。 谢雁多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乔玛的母亲就是坦国人,他的父亲是兰西国人,但社会地位不高,又因为和她母亲相恋,不被家里的人接受。 后来,父母返回了坦国,而他留在这里学习,等毕业,他就回坦国。 知道谢雁是华国人之后,乔玛更喜欢她了, “华国的朋友,都是真心的朋友!你们的帮助会让坦国人民永远铭记!” “华国的姑娘太可爱了,等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次华国!” 乔玛十分高兴,他在谢雁的安利下接触了华国文化,“原来华国以前也有这么多科技和知识,还有如此美好的文化,简直太棒了!” “的确,以前的华国,无论什么领域都是世界领先的,一些医学、文化、数学、科技等方面的技术,直到今天还能受用无穷,” 谢雁感叹道,“经历了一些磨难,华国走到了今天,很多方面可能还没有赶上世界一流水平,但我相信,再过数十年,华国的科技树和知识树会追上来的。” “我见过很多华人留学生,他们都很爱自己的祖国!” 乔玛点头道,“什么时候我的祖国也能富有起来,送更多的学生来这里上学,学习各国的知识和文化就好了!” “坦国会好起来的,” 谢雁笑道,“你看,华国已经为世界各个受压迫的民族走出了一条照亮黑暗的光明大道。” “对!” 乔玛笑起来,牙齿白白的,笑容充满了阳光,和谢雁呆的这些日子,他变自信了,或许是受了谢雁的感染,让他知道——原来优秀的人,自信的人,可以无惧别人的眼光,而她本身的优秀,自然就会为她赢得被人的敬佩和尊重! “好了,时间到了。” 谢雁将文件收起来,让乔玛一会交给博士,“我今天先走。” 乔玛欲言又止,“献,你,你今天有事情要忙吗?有没有空……” 谢雁笑了笑,走到翻译室门口,打开门,“我约了人,抱歉。” 乔玛算过,今天的翻译量很少,她能够早点结束博士的工作,所以他准备了很多,“啊,这样……” 这个高个子,五官深刻的男孩有些失落。 他跟着谢雁走出翻译室,看见一个年轻的华国人斜靠在旁边的墙上,手里拿着一本从旁边阅览室里拿出的书,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目光却很锐利。 见谢雁来了,年轻刃收起书册,放进门口的架子上,转过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结束了?” 谢雁抬头,朝着他笑,“结束了。” 乔玛看着两人,谢雁互相介绍了一下两人。 苏明笃看着他,没说话,只是会意似地笑了笑。 乔玛像是刚回过神来,挠挠头,“哦,原来……对不起!” 他奇怪地道歉,随后郑重地看向苏明笃,“先生,您的运气,怎么说呢,很棒!真是非常的棒!” 苏明笃看了眼谢雁,“的确,我的运气很好。” “那,那个,明天见!” 乔玛朝着谢雁招招手,像是有什么急事,转身快步离开了,等走到走廊转口,他才抱着谢雁交给他的资料,苦笑了一下,随后又释然开来。 对啊,那么优秀的女孩,身边该站着一个同样优秀的人。 他由衷的祝福他们! 苏明笃跟着她走出校门,外面天暗下来,有些小风。 两人并排走在校园的草坪小路上,林立的兰西建筑灯火通明,他抓着她的手放进口袋里,“晚上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能吃啊,就是你,只能看着。” 他要注意饮食。 苏明笃捏了捏口袋里的小手,朝着她又气又笑地说,“那你陪我吃?” 谢雁摇头,“不要。” “我要吃好吃的。” 时间过得很快,翻译工作完成之后,提索特博士又邀请谢雁加入自己的小组,遇到有需要翻译的外国文献,都会有偿找谢雁。 她的翻译稿子做的比专业的还专业,而且很多医学名词都极其准确,比如一些生物类的名词,用的是拉丁文,而要完成英文、拉丁文和法文之间的准确翻译,实在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但对于谢雁来说,似乎什么语言都没问题。 如果她不是华国的驻兰西人员,提索特博士甚至想要专职聘请她加入自己的研究小组。 因为他发现,谢雁在医学方面的了解也不弱。 当然,谢雁并没有获得远超这个时代的医疗知识,而且她的目标也不是医学,所以婉拒了提索特博士邀请她读医学的提议。 在提索特博士的治疗下,苏明笃的身体好了不少,虽然病根不能彻底清除,但已经到了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治疗程度,这之后只需要多注意日常饮食起居就行。 又过了一段时间,乔玛顺利毕业,他选择回到自己的祖国,回国后,乔玛偶尔会给谢雁写信,讲述自己国家和坦赞铁路的情况。 这条贯穿非洲大陆最凶险的山谷、山峰的铁路,在坦国人民和华国专家的帮助下,渐渐开始有了雏形。 铁路如同国家的血脉,一路通向开放的大海。 之前铁路一直在勘探和设计时期,,直到正式开工修建,人们才知道之前想的困难,都不比实际面对的万分之一! 这条铁路将会穿过无数险境的地形,从低海拔到高海拔,四周都是无人区,只有凶残的野生动物出没,也没有其他公路设施可以方便他们运送材料。 铁路全程预计一千八百多公里,若能成功,将成为华国最大的对外援助项目,同时也是非洲大陆上的一处奇迹! 这条铁路的修建,也将彻底打通非洲的自由之路! “乔翘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信,我十分担心,但好在后来来了消息,说她在山上的时候被蛇咬了,差点丢了命,还好是无毒蛇,后来因为身体免疫问题,她又得了别的病。” 冯小琳在给谢雁的信里写了很多,“我是真心疼她,可她病好了,立刻又坚持要投入工作中,她说工程队需要翻译,她一切都好,让我们放心。” “小星天天问我,小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小姑在工作呢,他不好骗了,说爸爸妈妈也在工作,为什么爸爸妈妈能和他呆在一起。” “你爸妈的身体很好,他们倒是担心你,怕你在外面受欺负。这时候小星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说要去你那里打坏人,你说逗不逗?他爸也喜欢瞎说,说什么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你的份。” 除了冯小琳,还有苏自远的信,他谈了个对象,对方是大学老师,性格很好。 见大家都过的很好,谢雁和苏明笃也就放心了。 这日回到使馆,门就被人推开了,谢雁的助理满脸通红,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见到她,兴奋道,“雁姐姐!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谢雁看了眼日历,“联大开会的日子?” “没错!” 小姑娘脸上带着快乐的笑,“这一次关于恢复我们联合国席位的提案,有很大几率能通过呢!” 华国回归联合国的提案每年都在提,每年都没有通过,利国依然在竭力阻拦,而这些年和苏国的关系恶劣下去之后,华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其实发生了很大变化。 即便没有利国和苏国的支持,但华国这些年对其他国家真心诚意的帮助有目共睹,因此,同意华国代表进入联合国的提案,每一年的赞成票票数都在上升。 “今年说不定,真能回去呢!” 小姑娘充满了期待,“等会就能出票数统计结果了,想当年,华国可是联合国的发起国,被台窝湾的代表非法占据了这么久的位置,也是时候让出来了!” “五零年的时候,咱们的代表在会上就说过,要发言,就用华国的语言,汉语是联合国的正式工作语言,可台窝湾的代表却是用英文发言!这算是什么代表?” 联合国设立在利国,起初,是利国控制下的一个工具,他们利用这个工具,想对什么国家发难,就对什么国家发难。 可随着时间推移,进入联合国的国家越来越多,他们想要彻底掌控联合国已经不现实了,单说票数,有些国家虽然小,虽然穷,但他们刚刚独立,并不会完全听从利国的指挥。 然而,华国在国际上的地位越来越高,人口在全球也占了很大的比例,继续把六七亿人口的庞大国家排除在联合国之外,渐渐成为一项艰难的任务。 利国每年都费尽了心思,像是搞年终任务一样,只求每一年,让华国代表进入联合国的提案失败,对他们来说,当年的失败就足够了,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交给下一年的朋友去烦恼吧! 可惜随着票数越来越高,利国也开始着急了。 它曾经提出过一个构想,要华国代表进入联合国,但却不驱逐台窝湾的代表,然而华国轻易地看破了它的想法——这不是利国对华国的退步,而是阴谋! 一旦联合国有了两方代表,就会出现“两个华国”。 而无论是华国还是台窝湾,作为华夏民族的子孙,都决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华国,只有一个! 利国的阴谋没得逞,华国每年都提,进不了,也不着急,票数已经渐渐朝着分水岭前进。 “雁姐姐,有记者来采访!”小助理跑了进来。 其他人还有工作,谢雁出去一看,老熟人了,都是利国某些媒体的记者,显然,在今天出票的日子跑来使馆,是别有用心。 “你好,我是纽扣时报的记者安娜,”一个微笑的高挑记者递了话筒过来,“想就联合国的事情采访一下您。” 旁边还有几个记者,但显然都是一起来的。 “采访我?” 谢雁乐了,“你们现在不应该在忙着写故事吗?” 安娜的假笑僵在了脸上,“……故事?” [评论区:纽扣时报x,故事大王√] [评论区:哈哈哈哈雁姐,夺笋啊] [评论区:一开口就老对手了] 安娜笑了笑,“我的同事会负责其他工作的,我来这里,是想要采访一下,您怎么看这次华国进联合国的提案,您觉得会成功吗?国际上反对国家好像不少。” 这是个陷阱。 如果成功了,那这篇报道可能根本不会见报,如果失败了,对方马上反手一个“华国被打脸”的报道,加上歪曲的七七八八,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的采访内容——一同发出去。 你明明没有说过这种话,她就能给你无中生有出来。 小助理站在她身后,又紧张又担心结果,谢雁见状,让她去等结果,票数出来了,再来通知大家。 小助理出去了,记者却没打算放过谢雁。 “您的沉默,可否理解为华国对能不能进联合国并没有把握呢?”安娜虽然面带微笑,但说的内容却步步紧逼。 谢雁拉了个椅子坐下。 安娜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面对他们的逼问,为什么这个华国人没有一点害怕和紧张,反而有一种……准备好在动手的感觉? [评论区:施法开始] [评论区:自信点,你的感觉没有错] [评论区:你要送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这个问题就很好笑了,” 谢雁扫了一眼其他记者,“华国能不能进联合国,要看联合国里成员国的态度,他们的票数才是决定性的东西,我又不投票,你问我干什么?” 安娜弯起嘴角,递了话筒过去,但话筒依然在她手上,也就是谁答谁问,节奏都由她把控,“我是问您的看法。” “我的看法?” 谢雁伸手,毫不客气地把话筒接了过去。 安娜:?? 其他人:?? 系统:宿主,她不是要给你话筒,她是……算了,你开麦吧。 系统在心里为安娜捏了一把汗。 [评论区:话筒:就挺突然的] [评论区:哈哈哈哈反客为主] [评论区:刺激!开始了开始了!] “华国作为联合国的发起国,在联合国拥有合法的席位,成为华国唯一的合法代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利国年年都投反对票,我倒想采访一下您,你们纽扣时报采访过利国在联合国的代表了吗?在你们号称自己是支持自由和民主的国家的时候,将另一个国家合法的席位剥夺,你们的自由和民主,究竟是假塑料,还是空口号?” 安娜:“??” 我倒是想说话,可你把话筒给我啊。 她想要伸手去拿,但谢雁却没有给她发言的机会,“联合国年年提,利国年年都反对,每一年都在你们自己所说的话上踩一脚,利国所谓‘自由’这面旗,上面早已经布满了你们自己人的脚印,这件事,不知道你作为一名利国人,怎么看?” 安娜:“我……” 谢雁继续道:“听说,利国代表为了拉票,私下里到处和别的国家代表接触,为了拉票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把一个庄严严肃的议题,搞成了小学生选班干部!” 安娜:……!你这又是哪里听说的啊?! 谢雁狙击完了,最后总结道,“好了,希望你可以把这些内容报道出去,我也是有买你们纽扣时报的。” 信息收集系统里的,没花钱。 “如果我没有看到这份报道,我可能要怀疑一下,你在纽扣时报的真实身份,对了,你的确是他们的记者,不是什么骗子吧?” [评论区:笑死了,究竟是谁在采访谁啊喂]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救命] [评论区:安娜现场表演笑容逐渐消失] 第27章 剑锋已亮14 安娜受不了了,自从开始采访以来,无论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当然,以她的级别能接触到的人物当中,就没有不被她锋利的言辞搞得进退两难,脸色难看的。 她被称为这一届记者中的“带刺玫瑰”,能将让任何采访对象沦为她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对方往往无法立刻反应过来,即便是小心发言,或者沉默以对,她也有招数歪曲事实,添油加醋,借题发挥。 比如沉默——对方的沉默肯定是心虚,肯定是羞愧,肯定是有问题! 看了报道的人,自然相信她给出的说法,而忽略了本身的事实。 等事后报道一出来,对方往往后悔莫及,再见到她,也如履薄冰,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向来是只有她刺伤别人的份! 可如今,眼前的这个华国人,居然把她怼的毫无还手之力?! 不,她根本就没有得到回击的机会! 系统:众所周知,打架是回合制,嘴炮也是一样。 谢雁:安娜是这样想的,可惜,我不这样想。 话筒在她手里了,谁还和你搞回合制? 旁边的同行原本也和安娜有点竞争关系,而且她说话又刻薄,这些人看到“带刺玫瑰”第一次吃瘪,都在捂着嘴偷笑。 可偏偏,谢雁说完了话,还紧紧拽着话筒,也瞧着她笑。 那笑容仿佛再说“我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样”“太低级了”“就这点手段”。 以往都是她微笑着看着别人手忙脚乱!怎么会……安娜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她露出恶狠狠的表情,腾的站起身来,伸手要抢回话筒。 四下哗然。 这要动手吗?大家都是念稿子,搞交流的,不至于吧。 然而就连安娜自己都没想到,话筒轻而易举地“抢”回来了,实际上,不能说是“抢”回来的,因为她冲过来的时候,谢雁也顺手关了话筒,递交给她。 随后,安娜就听这位华国人说,“好了,回去报道吧,对了,这件事我们华国的媒体也会报道的,并且,我会联系兰西国的媒体朋友,一起帮忙报道,不辜负你们的好心。” 言下之意,就是你编尽你编,我有我的发声渠道,到时候出来要是三方媒体的报道南辕北辙,你这篇报道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谁会相信一个说法各一的报道呢? 更何况,她没有录音或者拍摄到任何可以借机发挥的素材,反而全篇都是被谢雁压着打。 这样的稿子,就算是强行尬黑交上去,上面也不会通过。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爽了] [评论区:当雁姐这阵子在兰西国是白混的吗?] [评论区:笑死,可以送客了] 没错,谢雁把话筒给她,不是为了让她说话,而是要送客了,“我们还有别的工作要做,今天暂时不接受采访,也没有这个日程。如果你们想要对我们进行采访,可以留下名片,进行预约,或者等我们的记者会。” 其他记者虽然也是来找事的,可眼看就要赶人了,来不及多想,先送了一波名片,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和安娜一起,连人带设备站在了使馆门口。 “……?”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对,那我们来这里干嘛了?哎,要不要回去重新采访?” “回去继续找骂吗?走了走了,这是个硬钉子,谁想往上扑?吃力不讨好!” 其他记者散了,安娜也只能作罢,带着一肚子火气离开了使馆。 记者们刚走,小助理就喘着气找到了谢雁,“雁姐姐!投票结果出来了!” 谢雁看向她。 小助理喘着气,脸上还有汗,虽然刚才说的信誓旦旦的,但真的到了结果出来的时候,她还是紧张的不得了,所以结果没敢看,直接就把电报拿了过来。 谢雁笑着说,“没事,每一年不都这样过来了?票数一年比一年多,迟早有一天,华国会回到联合国的。” 小助理点点头,但还是怀着忐忑的心看了眼结果。 她的脸白了,眼中透着惋惜和失望,“没够数……” 她说,“差一些,就差一些。” 谢雁安慰她,“你也说是差了一些,明年一定能过。” 明年一定。 这样的话,大家常说的,就像是做某件事之前,例行的鼓励——你一定成功、此去必然有收获、下次我一定收藏谢述宴的作者专栏云云。 但鼓励终究只是鼓励,和现实总有一点的出入。 谢雁给她分了点工作,小助理这才分了心,打消了那份失落。 她把这个消息再转述给其他同事,大家的眼里既有失望,也有意料之中的感情。 联合国建立二十多年来,有十几年都在提华国代表进联合国的议案,但至如今,依然没有成功。 利国拿着台窝湾这张牌,曾想要让华国进去,台窝湾的代表也留下,制造“两个华国”,用心险恶。 日子过得极快,乔玛毕业后离开了兰西国,他也要回国去,坦国贫穷,根本没有多少在外读书的人,他有时也羡慕华国,因为他在这里看到很多留学报国的华国人,华国也支持人才培养,让华国的年轻人来这里学习先进的知识。 谢雁也开始和苏明笃一起游历欧洲各国,进行一些非正式的外交活动,和更多的国家交朋友。 她离开兰西国的时候,提索特博士十分舍不得,要她日后有机会,要多来看他。 谢雁的翻译工作,帮助他在自己的领域收获巨大,节约时间,避免错误和歧路,而这些研究的成果,也帮助了更多的病人! 在他的眼里,这个华国姑娘不只是一个翻译人员,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尽管她是那么年轻,且还不是医学生。 苏明笃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和修养,已经好了很多,他虽然和谢雁一起满世界跑,但也没有闲着,经常和本国当地的一些学者和大学教授进行知识交流和学习。 同时,他还在编写一些适合国内的教材和理论书籍。 等回到国内,他有一肚子的实验要去完成,他一个人完不成,还可以拉上徐求知一起! 远在彼岸,每天加班的徐求知:?? 刚才打了两个喷嚏,谁在惦记我? 这段时间,谢雁过的繁忙而充实。 他们在意国的海岸边听海浪声,在巴黎的教堂里看彩绘。 有人问谢雁:“如此璀璨的彩绘文化,是否深深震撼你的心灵?” 谢雁笑道,“我尊重每个国家的文化和历史,以及其所留下来的宝贵遗产,但这并非是我见过最震撼的东西,在华国,举个例子来说,就有敦煌的莫高窟。它的壁画丰富多彩,从佛经故事,到山川楼阁,从飞天神女,到普通民众,形形色色,成千上万的洞窟里,保存着文明的智慧痕迹,一千多年前华国大地上就已出现过无数令人震撼的奇迹和文化。” “一千多年前?竟还能保存下来这么多的壁画?” “没错,华国还有更久远的历史文化遗产,华国随时欢迎你们去参观。” 她用友好热情的态度,向这些人介绍华国,消除他们对华国的误解。 除了工作,他们也会体验这里的民情和文化,感受每个国家的状态、经济和科技水平,以及文化教育等等。 后来,谢雁还写成了一本《欧洲记》,先在国外出版,后来在国内发行,引起国内外的不少讨论。 因她在这本书里,不仅记录了各国的情况,也有思考。 这本书里,以散文方式写了这些西欧国家的部分历史和文化,以及科学教育等内容,他们某些技术固然在世界上处于领先水平,但谢雁相信,华国有一日也会拥有同样,甚至更好的技术。 华国有自己的道路,华国要开放,要学习,但不会盲目地照搬,华国正在按照自己的国情,去做自己的事情,去走自己的路。 或者这条路还有点漫长,但正如她在书中最后一段所写。 \新生的华国朝气蓬勃,它在发展,在进步,在探路,且正在逐渐得到各国的承认和重视——这是不可阻挡的,也是注定要发生的。 因为这样一个拥有数亿人口的庞大国家,是一个拥有五千年不中断文明的伟大国度。 这是一个誓死捍卫家国的东方民族,它有它的人民,有它的灵魂,有它的传承。 五千年文明之火,今必燎原。\ [评论区:呜呜呜呜爱了!!!] [评论区:雁姐写的太喜欢了!] [评论区:五千年之火,生生不息!!] 准备回国的时候,谢雁在转机的时候碰到了老熟人。 安娜和另一个亚洲面孔的记者——那人虽然是黄皮肤,却全程说着英文,似乎中文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是台窝湾的记者,受到安娜所在纽扣时报的邀请,一同前往联合国参加这次的大会。 时隔多年——并没有,安娜单方面的度日如年,她再次见到谢雁,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他们的座位正好在一排,隔了个过道,安娜想起自己和谢雁的第一次见面。 气势汹汹有备而去的她被谢雁怼了一通,在其他记者面前丢了脸,回去之后选题也被上司毙了,因为没有从华国那边得到任何可以借题发挥的素材,还被说她业务水平下降!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生气的。 她最气不过的,是刚结束采访不久,就得到了决议未通过的消息! 若是她当时多留一会,任凭谢雁如何狡辩,耍什么花招,都可以直接用事实打她的脸,让她看看,嘴上再怎么厉害,事实还不是失败了! 这种一张好牌憋死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极度难受! 原本可以打谢雁个灰头土脸,拿到一手的好素材,而不是上司的蔑视! 现在又让她碰上了,旁边还有台窝湾的记者,安娜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阴阳怪气机会。 一年一度的大会召开在即,按照利国的推测,这次华国的票数依然不会有优势,今年他们想进联合国,不可能! 旁边的这位台窝湾记者,还特意写了一篇报道去说此事,在他们看来,利国正在积极地替他们拉票,保住他们代表在联合国的位子。 于是,安娜咳嗽了几声,试图引起谢雁注意到自己,最好对方能主动提出一句“你不是纽扣时报的记者吗?”,她就能略显不耐地和谢雁谈起上次他们中断采访的联合国话题,并就此展开阴阳怪气攻击。 然而,旁边的谢雁毫不在意,反而给苏明笃盖了外套,道,“多睡会,这次时间有点久。” 苏明笃抓着她的手,问,“你不睡?” 她笑着答,“我看会你。” “咳咳!!” 安娜继续咳嗽。 “有什么可看的?” “你药带没?”两人并没有给安娜多余的眼神。 “咳咳……咳咳……!!!” 安娜的声音已经引起了其他乘客的皱眉。 空姐走过来,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微笑,“女士,您需要做一下健康检查吗?或者,您是否有什么重大疾病的病史?” 安娜:“??” 她脸色有点难看,道,“没事,我刚才只是被空气呛到。” [评论区:笑死,空气呛人] [评论区:建议做一下监测和隔离(不] [评论区:重大疾病,哈哈哈哈夺笋啊] 空姐带着半信半疑,又有点难以言说和惧怕的表情离开了。 安娜:…… 见谢雁不上当,安娜只能转头对旁边的僚机说,“真是没想到,又到了联大开会的时候,每年都要被邀请过去进行报道,还有点累呢。” 僚机会意,日常跪舔的技能早已练习的非常娴熟,于是立刻用英文和她交流道,“的确,谁让我们的代表在会上有一个位子,我们不关心这件事,说不过去啊!” “唉,可惜,有些人想去也去不了。” 安娜摇摇头,“这样一想,的确是有些遗憾!其实,他们未必不能进去,只是自己花样太多,最后搞成这样的局面,真是替他们惋惜啊!” 谢雁还是没理她。 [评论区:哈哈哈哈跨服聊天] [评论区:安娜的表演无人观赏] [评论区:好家伙,安娜一开口,味道超标了] 安娜忍不了。 谢雁究竟是真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 她站起身,装作整理行李的样子,又坐下来,随后状似惊讶地站起来,看向谢雁,“天哪,上帝,瞧瞧这是谁?” 谢雁这下要还看不出来自己是对着她在说话,那就真是智力有问题了! 果然,谢雁转头了。 她眨了眨眼睛,用再普通不过的语气问,“你哪位?” 安娜:“??” 她深呼一口气,强压下来不满,用一贯的微笑策略道,“之前,我们在兰西国的大使馆,你曾经接受过我的采访。” 谢雁:“?” 安娜:不气,不气,我是专业的,对,轻易不会被激怒。 她继续介绍,“安娜,纽扣时报的记者。” 谢雁想起来了。 苏明笃用汉语问,“纽扣时报的?” 谢雁也用汉语回答,“是的,但好像没什么印象。” 安娜听不懂,但她觉得从谢雁口中说出来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 “真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 安娜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上次因为意外,没有得到您的回答,正好,这次台窝湾的记者也在,新一届的联大就召开在即,我非常非常好奇,想要知道一件事——” 她话里有话,“您对这一届华国能否回到联合国内,有多少信心呢?” 她一提这个问题,谢雁就想起来了,原来是这位。 “你是以记者的身份,还是以个人的身份问我这个问题?” 安娜心中不耐,语速稍快了些,“当然是记者。” “原来是这样,” 谢雁一笑,“当时我记得,我问过你是否是纽扣时报记者,你说是,可后面回去,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们报纸报道那次采访呢?” 安娜的嘴角弧度渐渐消失,“我不是骗子,我是真的记者。” 她还拿出自己的工作证,“看!” 谢雁检查了一下,满意了,“好的。” [评论区:笑死,这是领导检阅现场吧] [评论区:被采访者回答问题x,班主任查班牌√] [评论区:气质这块,雁姐拿捏的死死的。] “你……!” 安娜反应过来自己被谢雁掌握了主动权,她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继续扬起嘴角,假笑道,“其实,只要你们态度好点,接受一下双重代表的提案,不也能很快进联合国吗?” 所谓的双重代表,是利国早就想挖的坑,华国的票数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利国控制不住,可能啪的一下,很快啊,华国就成功了。 因此,他们在今年三月的时候,再次提出了双重代表权提案,让台窝湾的代表留在联合国,再让华国代表进来,这件事,说了很多遍,华国和台窝湾都绝不会接受。 然而,今年最让世界震动的事情,并不是这个提案,这已经是利国的老把戏,没什么新鲜的。 最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利国总统派人秘密访华! 就在全世界都猜测,利国对华的态度是不是要松动了,他们站队的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的时候,利国的国务卿立刻跑出来辟谣。 “没有的事!华国的邀请只是一次普通的邀请!” 利国的国务卿更没想到,他的这个声明一出,黑宫慌了。 华国的经济、人口不容忽视,利国的现任总统并没有想着要继续以前的政策,他打算将两国的关系正常化,在徐徐图之。 但如今,总统选举近在咫尺,他的想法是,让自己的亲信先去接触接触,等选举过了,他进入第二任期,再推动两国关系正常化。 于是,他立刻召开了记者会,对澄清进行了澄清,并且表示会缓和和华国的关系。 这一下,利国自己左右手互相打脸,国务卿也懵了。 更懵的是,利国的某些“忠实盟友”。 大哥到底还搞不搞兔子?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回应。 “当然要搞!访华和联合国的投票是两回事!不仅是两回事,还要在加一个双保险。” 所谓的双保险,是利国的另一张底牌,华国进来是一个提案,赶走台窝湾的代表,也很重要啊,这也是一个提案,你得给我两个提案都解决掉才行。 一个提案就已经拖延了这么多年,更别说两个提案。 因此,安娜才有这么大的底气和把握,认为华国今年依然会失败。 华国今年能成功吗? 谁也不知道。 系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谢雁:没问你。 系统:…… 宿主学会自助购物之后对它越来越过分了。 “怎么,你们华国不是最想进联合国吗?” 安娜的话音刚落,谢雁就先笑了一声。 安娜:……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笑的有点吓人。 “华国不着急进联合国,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去求谁。” 谢雁抬头看她:“华国不进联合国,不是因为不被承认,而是坚持一个华国的原则。等时候到了,华国有了足够的影响力,即便是利国,也无法阻拦其他国家送华国进联合国。现在,利国四处拉票的样子,不正在告诉全世界,华国的影响力已经到他们无法掌控的地步了吗?” 安娜追击:“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也觉得华国所做的提案得不到认可?” 谢雁用看白痴的眼光看她,“提案是我们友好的非洲朋友提的,你有调查过吗?” “我当然——” “你当然不了解,你没去非洲看过,不知道华国是如何真心诚意地援助那些国家,没看到铁路上牺牲的华国专家,没看到努力而奋进,对我们华国充满了友好的非洲朋友——是如何想要让华国进入联合国的。” “他们之所以如此积极地发起提案,是因为他们认为,华国进入联合国,对于世界都是有益的,华国晚一点进去,联合国将多一份损失。” 谢雁说完,又接连提问,\你知道提案发起国有哪些吗?\ “这个,这个并不重要。我们要谈的是——”该死,那些国家的名字那么多,长得也差不多,她的资料袋里当然有,但还没来得及看,只记得有…… “阿尔巴尼亚、阿尔及利亚、缅国、坦国、赞国……”谢雁一连举了23个国家的名字,“你知道这一个提案,背后有多少热情的非洲人民和国家吗?如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觉得还是不要贸然地发起对别人的采访为好,会让人怀疑你们纽扣时报记者的业务水平。” [评论区:业务水平再次受到怀疑哈哈哈哈] [评论区:非洲兄弟太棒] [评论区:业务能力直接吊打安娜,这记者真的不行,搞事倒是积极] “所以,你们还是不要‘顶风顶水划船’了。” 引号里那几个字,谢雁故意用的中文。 安娜皱眉,“什么是“顶分顶谁画穿”?” 她觉得这个华国人肯定说的没什么好话,但偏偏她听不懂! “你旁边那位不是台窝湾的记者,他们号称自己才是华夏民族的代表,”谢雁一笑,给出了个送命题,“既然如此,代表总不会听不懂汉语的意思吧?” 台窝湾的这名记者,家里从小就教导他学习英文,大了也是来利国学习,他的汉语水平即便是听懂了谢雁在说什么划船的事情,可也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让他们不要划船? 解释不通,平……啊不是,是一头雾水。 安娜:“??” 废物,她在心里暗自骂了这人一句,连个翻译都翻译不出来,被谢雁拿来做反面教材示例打脸,让她更没有继续发难的理由。 安娜还想说什么,空姐已经再次返回,要求大家坐在座位上,不要随意走动。 直到后来安娜下了飞机,问了好多人,才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顶风顶水划船——硬撑! 而在飞机上,谢雁怼完人,就收到了提示。 系统趁机上线:恭喜宿主达成成就[恶记杀手]。 谢雁:……? 还有这种成就。 [恶记杀手] 说明:肆意撰写不实报道,煽风点火的罪恶记者往往很难对付,她们擅长歪曲事实,指鹿为马,挖坑杀人,但在面对你时,他们节节落败,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奖励爱国币:120 附加属性:体力+5、语言能力+2、思维能力+2 越往后,无论是困难还是简单的成就,想要提升人物属性就越困难。 现在她的体力已经达到了56,从一开始的[只要不搬重物,没人看出来你有多虚]到如今的[工作狂必须有良好的体力],体力已经足够支持她东南西北地跑,以及偶尔高强度的工作。 回到华国后,谢雁先回家看望了父母,她的小侄子谢摘星也长大了不少,还是一样喜欢黏她,要小姑带自己出去玩。 苏明笃和他抢人,“小孩子就应该和小孩子玩。” 谢摘星腮帮子一鼓,“你已经霸占小姑好多好多好多时间了。” “好多是多少?” “就是非常非常多!” 小孩紧紧抓着谢雁的手,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看着谢雁,“我不管,我就要和小姑出去玩,” 转头朝苏明笃做鬼脸吓人,“你不准跟上来!” 谢启凌有工作,平日里要上班,苏明笃正在办理工作调动,这几日都闲着,便把小孩子提着后脖颈,拽起来,“是我和你小姑出去玩,你是附带的,态度好点,不然我把你扔回你家去。” “小姑救我!” 谢摘星直呼救命:“苏明笃欺负人!” “好小子,叫姑丈。” “苏明笃!大坏蛋!” 谢雁笑的不行,最后出来“主持公道”,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不对付的,出去转了一圈。 等晚上回来,她收到一封来自国外的电报。 是乔玛发来的。 “献,满怀着激动,我向你发来了这封电报,今年的我有幸以翻译的身份跟随坦国的代表团参加联合国大会,我们准备的提案——希望能够成功帮助华国,若有好消息,再来电报。” 苏明笃正在逗谢摘星,见她看着电报,问:“什么事。” 谢雁收了电报,和他简单说了一声。 她轻快地说,“今年,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消息呢。” 她看了眼日历和时间。 此刻在大洋的另一侧,正是白天。 会场内,坐满了无数期待这一次讨论结果的各个国家代表。 第二十六届联大一般性辩论,正式开始。 第28章 剑锋已亮15 华国的朋友在哪里? 华国想要和全世界交朋友,但是,交朋友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也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年来,华国的外交不仅是走出去,站起来,也不仅是帮助别人和展示自己,是从求生存,到求发展,最后求尊严。 从不被认可,被看做会成为别人的“卫星国”,到挺直腰板,对所有原则问题说不,保持独立和自由,保持不受干涉,为了做到这一点,华国走的很艰难,但再艰难,也做到了。 华国活下来了,并且活得好,活得硬,活得有尊严! 水滴石穿,铁杵成针,这是一件非短时间能做成的事,也是一件无恒心能做成的事。 华国交朋友的目光,放在三大洲。 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当然,还有大半个欧洲。 亚洲的友好橄榄枝,早就伸了出去,从缅国开始,到其他国家,华国做了无数努力。而非洲,以坦赞铁路为首的援助工程,数不胜数,至于欧洲——在谢雁游览的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收获。 这也是为什么利国那么惧怕华国这次能够获得大多数的赞成票,成功回归联合国的原因。 因为华国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和努力,已经取得了很多国家的认可和尊重! 乔玛作为坦国代表团的翻译,对这次的结果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担忧。 利国有备而来。 非洲那些独立的国家各个都对华国热情至极,但还有一部分在利国的控制下,这些他们并不担心,至于欧洲,那是自己的老朋友们了,苏国?早就和华国闹翻,现在一个最重要的国家,就是墨西国。 墨西国位于北美洲,是美洲的领头者,只要拿到这一票,美洲的人还不是跟着自己走? 放眼看来,无论是利国还是台窝湾的媒体,都对每次投票的形势感觉到把握十足。 然而利国没想到的是,墨西国避开了和他们私下接触,直接在大会上做了一次震惊利国的演讲。 “独立自主,是每个国家都希望拥有的,华国在国际上的行为有目共睹,同时,它也是华国唯一合法的代表。作为一个同样追求独立自主的国家,墨西国支持华国!” 利国:?????? 利国的问号多到可以直接把联大论坛给撑胖了。 然而,它没有想到是,墨西国的这一刀,只是个开始。 这不是最后一刀,只是第一刀。 正在懵逼的国务卿,收到了利国黑宫宣布的消息——“利国事务助理将第二次访华”。 利国国务卿:??? 众所周知,利国的总统的喜欢助攻,但助哪一边不一定。 他气的想要摔杯子。 而利国的一些盟友们也懵了,老大这是要——和华国好了?那投票的事情,还搞不搞?那么多国家都站在华国那边了,自己还要冲吗?会不会得罪人啊? 这到底冲不冲,该不该冲啊? ——这个问题,不止他们迷茫,利国自己也迷茫。 冲是肯定要冲的,但不是这个冲法啊! 利国国务卿只有顶着满天的媒体报道,继续搞提案。 没错,就连利国自己的报纸都在写。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利国不会继续针对华国,利国支持华国。” 入夜,联合国大会的会场依然灯火通明。 乔玛跟着代表团坐在了座位上,他和四周的其他非洲代表们打了招呼,每个人的皮肤很黑,但眼睛很亮。 “千万要成功啊!” “一定要把华国兄弟带进联合国!” “加油!加油!” 大家相互握手之后,怀着紧张的心情坐了下来。 大会上,第一个进行表决的是利国和其他二十二个国家联合提出的提案——“逆重要问题案”。 利国抢先在最开始进行表决,就是要在华国身上套上更多的枷锁,想要进来,必须摆脱它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乔玛捏了一把汗。 只要这个提案通过,想要驱逐台窝湾的代表离开联合国,就会变成一个“重要问题”,而要解决这个重要问题,就需要更多的投票,至少要达到三分之二的分数,实际上,正常的代表更换是不需要将原本的代表驱逐作为一个单独进行一次表决的。 因此,利国想要让这件事变成一个可以进行单独表决的问题,就需要一个提案。 这个提案若是通过,将会意味着下一个关于华国的提案想要成功,难上加难。 “坦国,反对。” “利国,赞同。” 乔玛屏住呼吸,听着宣布。 …… 反对,反对! 赞同,赞同—— 15票的弃权,54票的赞成和54票的反对暂时持平,表决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最后的几个国家,将会决定这一提案的命运。 乔玛心中暗自祈祷,反对,反对! “保加国,反对。” “缅国,反对。” “布隆国,反对。” 投票面板上,红灯和蓝灯势均力敌,终于,表决结束。 “15票弃权,55票赞成,59票反对。” 逆重要问题案被否决! 全场响起了潮水的掌声,乔玛站起身来,使劲地鼓掌,脸上也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利国想要套在他们身上的枷锁,被否决了! 这掌声翻山倒海,持续了两分钟。 “下一个就是我们的提案了!”乔玛激动地看向代表,反复地向他确认,“只要过半数对吧?只要过半数!” 代表也激动地点头。 华国对他们援助最大的,华国的专家前仆后继地前往并且帮助坦国,华国就是坦国的兄弟!坦国也受到过无数的封锁,国内的资源,矿产运送不出去,求遍全世界,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手。 华国就是在这样的封锁下,无私地选择在自己也很困难的情况下,也来帮助他们! 现在,帮助华国突破利国的封锁,就是他们自己的事! 他们的提案,“两阿提案”,发起国并不止两阿,还有其他的非洲国家,包括坦国在内,他们要求恢复华国在联合国的一切合法权利,并且将台窝湾的非法代表驱逐出去。 “我申请发言!” 乔玛朝着发声的地方看去,是利国的代表之一。 事到如今,他还想说什么? 事到如今,他还能做什么? 乔玛和坦国的代表,可不会小看这个代表。 “我向大会提出,删除议案中驱逐台窝湾代表的内容,华国代表可以进来,但是别人也不一定就要出去……” 不只是乔玛,其他人也都是一脸:你在讲什么屁话? 又是这一套? 华国早就能进来了,但华国的代表,只能,也必须是华国在联合国唯一的合法代表。 果然,有人看不下去了。 伊拉国的代表也上了台,他清了清嗓子,“既然利国代表这么喜欢台窝湾的代表,一定要他留在这里,那不如把利国的位子给他坐吧。” 全场笑死。 利国代表:…… 台窝湾的代表脸色的脸色已然差到了极点。 他那双眼镜下的目光死死盯着票数板。 还有什么好说的,继续留下来,等着别人来赶? 在表决之前,他就走上讲台,拿出准备的纸,念完了词,随后愤而离开会场。 “现在开始表决——”两阿提案,开始进入表决程序! 只要两阿提案通过,双重代表权案甚至没有表决的必要。 “坦国,赞成。” “利国,反对。” “阿尔巴尼亚,赞成。” “阿尔及利亚,赞成。” “澳国,反对。” “日国,反对。” “……” 接近午夜,在这个难眠之夜里,表决迎来了最后的结果。 大会主席手里的锤子落下,宣布散会。 落锤的重音回荡在会场内。 紧跟着,是一阵掌声。 先是在某几个角落,随后风浪一般席卷整个会场。 乔玛和坦国的代表,以及四周的代表们,一边鼓掌,一边欣喜地跳起来,双脚踩着大地,双手拍打彼此,有人高高举过头顶,用力鼓掌。 谢雁上班的时候,看了眼日历。 “结果应该出来了吧。” 冯小琳大清早就跑来拉着她,等消息。 “去年就差一点点,今年利国还做了那么多准备,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紧张!只有当年的面试能让我这么紧张了!” 谢雁有信息系统,当然早就知道了结果,她笑着拍拍冯小琳的肩膀,“别紧张,我有预感,今年会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有这个消息好吗?” 苏自远笑着,跨进了门内,“要不要听听我这个好消息?” 冯小琳立刻明白,他是得到了结果,“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 苏自远看了眼办公室里的其他同志,咳嗽了一声,郑重其事道,“联合国秘书长发来的消息,让我们准备一下,正式派驻代表,进合国!” “那台窝湾的代表……?” “走啦!自己走的!” 苏自远清俊的脸上带着笑,“利国的访华代表还没走呢,届时,或许我们会和他一起前后脚去利国!” 办公室里欢呼起来。 这次的投票,非洲赞成票最多,苏国三票赞成,欧洲见到大势所向,悉数投了赞成,果断站队成功,仅有马耳国一票反对。 利国的“好盟友们”,都投出了“赞同”票! 正巧,这段时间乔翘刚从坦国回来,她晒得比以前黑多了,却是小麦色的健康肤色,体力也比以前更好——手臂上的伤疤,在挽起袖子的时候偶尔能看见,但她并不在意。 她变得更加开朗,更加自信。 冯小琳好奇她的经历,听着她讲了好几天在非洲的故事。 谢雁也收到了乔玛发来的兴高采烈的电报,“太棒了!华国代表能来联合国,我们非常非常高兴,华国——才是真心实意帮助我们的好兄弟,我们愿意与你们站在一起!献,替我,替坦国的人民,向华国的人民问好!” 在选择代表团代表的时候,乔翘也在名单内。 她代表的是那些援助非洲的同志们,也是部里的好人才。 谢雁也接受了新的工作安排——联合国的代表来自世界各国,她会多国语言的优势,也让她成了代表团的一员。 苏明笃要留在首都的大学,这次不会和她一同出国。 但正如谢雁所说,“在他们为祖国奉献终身的这路上,偶尔能遇着,偶尔也会分开”,这只是短暂的分别。 很快,华国组建代表团完毕,前往联合国。 在机场,人潮涌动,欢呼震天,所有能来的人都来送他们,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带着骄傲,带着激动。 他们的手里挥舞着小旗子,喊着口号,欢腾雀跃! 华国进联合国,不是联合国承认了华国,而是世界拥有了华国! 华国将会在呼唤世界和平,支持自由独立,帮助弱小国家,友好交往,共同繁荣的这条世界之路上,越走越好! 飞机飞跃陆地和大洋,直入利国腹地。 当飞机落地的瞬间,舱门打开,潮水般的欢迎声和快门声迎着代表团,迎着风响了起来—— 五百多名记者,黑压压的一片人,无数相机的镜头已经就位,只为采访华国的代表团! [评论区:王者归来!!!] [评论区:激动!!] [评论区:呜呜呜呜呜太棒了!] 谢雁却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建筑。 这里是利国的土地,他们来这里工作,要抱以十万分的小心,迎接他们的不止有掌声,采访,关注,还可能有监听和暗杀。 但这一切,并不能让他们惧怕和后退。 在远处某个目力不能及的地方,早在表决通过后的第六天早上,在国歌的奏乐声中—— 日光落在广场上,地是白色的,影子是黑色的。 天空的云稀薄的很,四下只有淡淡的绿。 而此刻, 一面纯粹而热烈的红,带着金色的星星, 在联合国的广场的旗杆上,徐徐升起。 一如那赤红的骄阳。 第29章 剑锋已亮16 港口的天气不错,人们在码头忙活着,但不少人的脸上带着些担忧,货运量也比往日少了许多。 谢雁下船的时候,太阳照在她身上,暖烘烘的,海风很凉快。 冯小琳笑着道,“港城和上次来的时候想必,变了许多!” 谢摘星是第一次来,正好奇地打量四周,他正好在假期,不像他爸,还要加班,脱不了身。 冯家老人过寿,冯小琳带着儿子回来看他,正好,陈老也有事要和谢雁商量,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信里没说,因此,她等了个假期过来了。 三人先去了其他地方办事,在坐船绕回来,就这样到了港城。 距离华国恢复联合国席位已经过去了七八年,这几年,国内外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发生了很多事,和华国建交的国家越来越多。 谢雁先陪两人去了一趟冯家,老人比以前看起来更苍老了,孩子们回来看他,他还是十分高兴。 他还替谢摘星做了一身合身好看的衣服,少年正好十六岁,看起来精神又漂亮,老人也笑,眼睛和皱纹弯在一起,说他自己快没多少时日,但如今见到冯家有这么好的苗子,也放心了。 冯小琳安慰他,因为生意不错,冯老住的地方条件也好了很多,谢雁之前托人找了个靠谱的护工,照顾老人的起居。 老人原本想留她下来吃饭,但谢雁婉拒了,时间还是留给他们冯家人自己相处,她去见了陈老。 见面的地点,定在一家高楼餐厅里,单独的包间,空间很大,装潢豪华,从窗户望下去,可以看见更广阔的风景。 “好久不见,这么算来,有一些年头了吧!你还是那么年轻!” 见到谢雁,陈老脸上带着笑,慈祥地点点头,“我啊,都老的走不动了。” 系统:因评论区要求,虽陈老惯用粤语,但为方便阅读,此处文中直写为普通话。 [评论区:??] [评论区:我是评论区,我可以作证,系统说的没错。] [评论区:笑死,这就是你打备注补丁的方式吗?系统老工具统了。] 陈忠林是当地人,只是早逝的亡妻来自大陆,许久不见,陈老身上依然穿着唐装,他似乎对这类的服饰情有独钟,因此,在和谢雁以及冯老的合作上,陈忠林还挺上心。 若没有他的经营,冯氏裁缝铺不会有那么大的名声。 陈老的旁边站着他的第二任妻子,她比陈老小二十岁,如今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陈忠林有三个孩子,亡妻留下的大儿子陈青祥,还有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女儿陈青礿,以及小儿子陈青礼,英文名克里斯。 之所以介绍这么多,是因为谢雁落座之后,见到陆续进来的人,才发觉这顿饭好似不是那么简单。 陈老说是要见她,但没有必要把两个儿子和老婆都叫上,她可不是陈家的儿媳。 除了陈老的女儿因为在学校授课,没有时间过来以外,两个儿子都到了。 陈老如今也算高龄。 陈青祥四十多岁,穿着西服,头发梳的光亮,标准的生意人打扮,甚至有些正式,而三十岁的小儿子,看起来则轻浮地多,领结也选的花色。 “这不是大哥吗?” 小儿子眼睛往下面一撇,靠在椅子上,“今天可有热闹了。” “你啊,要向大哥多学习。”他那五十多岁依然打扮时髦的母亲批评了几声,“还有这位谢……谢小姐。” 她微微一笑,“你要是有他们那么优秀,我和你爹地也能省心了。” 陈青祥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弟弟已经够优秀了。” 他态度不冷不热,但谢雁看出一些不对付来。 陈老家大业大,子孙有所争抢是正常的是,但谢雁不明白的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什么事情值得陈老写信让她来港城谈。 陈老看出了谢雁的疑惑。 他喝了口热茶,看了眼手表,“不急。” “还有一个客人没来,等吃完这顿饭,你就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了。”陈老不愧是生意人,放钩子的能力比写文的还厉害。 他转头看向两个儿子,“知道今日这顿饭,不止是我们陈家自己人吃,还有强宇公司吧?” 陈青祥点点头,没说什么。 反而是小儿子,目露惊讶,“他们也想要风雨园那块地?” 他有些奇怪地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这是从哪偷听来的消息,想要截胡我们?” “爹地,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啊!这块地可是历史最低,多少年都没有那么低的价格了,要是被外面来的强宇公司抢了,那么大一块肥肉!——” 看得出来,他也是想要在陈老面前积极表现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克里斯!”他的母亲忽然打断他,“你大哥都还没说话呢,和你说了多少次,多和大哥学习。” 这句话说的小儿子显然不悦,但他不能在父亲面前发火,只是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 在一旁吃瓜的谢雁连连摇头。 看的出来,陈老的现任妻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在想什么,谢雁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小儿子的段位显然没有大儿子高。 刚才陈老说出强宇公司这几个字的时候,陈青祥没有一点惊讶,要么就是他喜怒内收,要么就是他早就得到了消息。 反而小儿子,把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甚至在她进门的时候,对她的目光也不是很友善,但又迫于陈老对自己的喜爱,不得不对自己态度好一些。 “行吧,大哥,你说说。” 小儿子没看出母亲打断自己的真正意图,只是道,\你有什么高见,就别藏着了。\ “没什么,” 陈青祥只是道,“我都听爹地的,这片地价格的确低的令人心动,但低价总是会有原因的,在弄清楚利弊之前,还是不要轻易出手。” “大哥就是胆子太小了,” 小儿子显然属于那种想要卖弄话术,但话里意思却写的明明白白的段位,“上次那个项目就因为你的犹豫,被强宇公司抢了,我们损失了多大一个单子,这次可不比上次的项目,这是——” 他看了眼谢雁。 虽然爹地说,在她面前可以不用顾虑这次的事情,但小儿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做生意哪有不冒风险的,商机稍纵即逝,只要拿下这块地,后续不管做什么项目,都稳赚不赔的。” 他讲完了,又补了一句,“如果不是好项目,强宇公司为什么要来抢?我们可不能再慢一步了。” 陈老等着小儿子说完,才慢悠悠说了一句,“的确,做生意嘛,既要小心谨慎,也要有雄心和胆魄,今后公司肯定是由你们打理,你们两要时刻记住这两点。” 谢雁在一旁听着,只感叹好一顿太极拳法。 也不说谁对谁错,完全看不出陈老的态度,究竟是倾向于买还是不买。 地皮的价格可不便宜,港城向来靠出售地皮作为其中一项财政收入,她算算今年的年份,还有来港城一路的见闻,再在信息系统里搜索一遍,大概就明白了。 索性,陈老要她看下去,她也当免费蹭饭吃瓜了。 客人终于到了,一个是强宇公司派来的人,叫张有,看着年轻热情,满面笑容。 另一个,则是卖方的人——周海定,大概能有五十多岁,方脸浓眉,脸色还算和善。 人到齐了,陈老介绍了一下彼此,“这位谢小姐,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您好您好!”张有对谢雁也格外热情,“谢小姐也是大陆来的?我是湖北人!” 谢雁朝他笑笑,“你们谈你们的事情就行。” 我只是个吃瓜的。 服务员陆续上了菜,山珍海味,敬了几杯,话才到了正题。 谢雁也听明白了,这饭局是周海定要求的,原本只是和陈家的公司谈,但半路杀出个强宇公司。 有两个买家,不拉在一起抬抬价,这就不是白给吗,更何况他也急于出地,怕时间拖久了节外生枝,倒不如来一次二合一,刺激刺激买家。 原本以为陈家只会派个人来,陈青祥也好,陈青礼也好,但没想到陈老也亲自出马,还带了个来历不明,但看起来很厉害的谢小姐。 谢小姐:……? 在张有看来,陈家这个仗势是对这块地很有想法,要他知难而退,那他就更要再打探打探了。 周海定却没有他那么乐观,如果陈家只派了一个人来,那他可以搞一搞,但陈老这个人精坐在那里,他反而有点不知道陈家是什么意思了。 按理来说,自己叫了另一家公司的人来这里,陈家怎么也要有点反应吧,要么是紧张,要么是拉拢,要么是愤怒,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状况。 陈老心态如何,谢雁不得而知,但显然,这顿饭里唯一轻松的就是她这个吃瓜群众。 陈老肯定能看出这块地值不值得买,但他把两个儿子叫过来,是借别人的手,看两个孩子的水平。 不管另外两方什么想法,在陈老这边,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人而已,局势越复杂,越能考验出两个孩子的能力。 “这块地的价格已经不能再低了,简直和白送没有区别。”周海定继续道,“那一片的开发形势,你们也知道——非常好。” 张有笑着敬了酒,“不知道陈老的意思是——?” 他想打探陈家对这块地的态度,好调整自己的战略。 强宇公司看中的就是低价,但如果出现竞价,价格势必要往上涨,而随后而来的风险,可能并不值当。 陈老没说话,陈青祥主动挡了下来,“我们还在考虑当中,说实话,这片地的问题,你们应该也明白。具体的决议,我们还要在考察考察,等有确定的结果之后,” 他看了眼父亲,拿捏不准父亲的意思,自家态度模糊尚可,但如今面对外人,如果还不表态,那这块地到底是该不该要?他只好打个太极,“届时再商讨。” 张有一看,见缝插针,“其实我们强宇公司很有诚意的。” 周海定看了眼陈青祥,这意思也太模糊了,虽然这顿饭只是大家互相之间摸个底,但陈家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诚意要买的样子。 他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其实,我还替你们争取到了一个优渥的条件,只要在一个月内定下来,价格可以在降低三个点。” 张有立刻眼睛亮了,“这块地,我们强宇真的很想要,周先生,签约的时间,可以由你们来定。” 他这句话一出来,小儿子着急了,“周先生!” “好了,” 陈老却忽然开口,直接结束了这段饭局,“我啊,也老了,还是年轻人有魄力,你们呢,吃的怎么样?” 他的目光落在张有身上,好似这个年轻人,说的是对方。 小儿子更气了,大好的机会,巨额的利润,大哥这是怎么了?看看父亲,居然夸外人,难不成因为大哥的乱说话,连累了他都不被看好! 陈家的产业将来也是他的,大哥这是在把他口袋里的钱往外面推! 他情绪上来了,也不管母亲给自己使什么眼色,单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周海定和张有先离开后,屋内安静下来。 吃的怎么样?就没吃几口! 唯一吃饱的恐怕只有谢雁了。 这顿饭,大哥在应对周海定的时候,还要同时揣摩陈老的心思,小儿子想要出手,却没有陈老许可,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和强宇公司走到一起。 虽然还不是正式签约,但看两人的态度,也差不离了! 陈老的妻子看在眼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碍于场合,没有发言。 至于谢雁—— 这家的虾肉蛮好吃的。 [评论区:笑死,老吃瓜群众了] [评论区:美食博主谢雁雁] 说回陈家。 小儿子想不通的是,父亲今天这顿饭到底什么用意。 三方谈判,自己一方又不能出手,眼睁睁看着肥肉被别人抢走!且哪有把两个买方叫到一个饭桌上的做法?周海定为了卖地,已经开始剑走偏锋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不知道的是——周海定的境况,远比他想的更艰难。 因此,对方才使出了这种常时不会用出的方法。 “小谢的时间很宝贵啊,咱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陈老笑着站起来,朝着几人摆摆手,“你们刚才也没吃多少,怕是饿了吧,多吃会,我和小谢太久没见了,还有点话要说。” 他抬手示意旁边的秘书拿上东西,谢雁也会意地起身跟着他,一路走过餐厅的走廊,乘坐电梯抵达楼顶。 楼顶的风光比包间更好,但风也不小,从这里,俯瞰整个港城,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是在华国普通城市的夜晚很难看见的场景。 楼顶也是营业的地方,但除了卖咖啡的营业员,没有别人,陈老包了楼顶。 谢雁知道,现在才是真正的进入了“正片”。 两人找了个避风的桌子坐了下来,秘书站在老人身后,陈老抬起手做了个示意的动作。 秘书点头,随后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 陈老一笑,对谢雁道,“打开看看。” 第30章 剑锋已亮17 璀璨的灯光下,包装精致的紫色天鹅绒盒子看起来低调又奢华。 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陈老出手的东西,价值不会太低。 刚才的那一顿饭局,走棋的是三方,卖地的和买地的,吃瓜的是她,而观棋的,就是陈老。 刚才她是局外人,现在在楼顶上,只有她和陈老,以及陈老的秘书,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她就是局中人。 “其实,我只是个普通的华国人,” 陈老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但他为她做的事情已经够了,对谢雁来说,从捐赠小学开始,陈老就已经还了山上的救命之恩,更不用提之后陈老帮助冯家裁缝铺运作生意的事。 “您的心意我领了,” 谢雁甚至没有要打开盒子的意思,她直接了当地用行动告诉了陈老,自己不会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来这里,也有别的事情想与您说。” 回港城,是陈忠林给她寄的信,他没想到她还能主动说出什么事情,被谢雁的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陈老应道,“哦?你说说是什么事。” “关于我在冯家裁缝铺里的所有股份,我想要全部向您出售,以低于市价三个点的价格。” 陈老一愣,笑道,“你这是先发制人啊。” “可是,” 陈老笑罢,却道,“你也知道裁缝铺的生意,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现在冯氏裁缝铺不只是一间小店铺,也不止一个老师傅,它是一个公司,一个日益庞大的商业链,或者说,一个极具发展潜力品牌,它的生意遍布全球,虽然规模还不算大,但已然有了雏形,陈老的目标,也并不只是做中式服装。 普通人哪怕只拥有其中一小部分股权,都足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且,它背靠陈家的产业,在今后的行业内有极大的发展优势。 现在,谢雁却要出售自己拥有的股份,而且还低于市价? “你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任何人看到这样一个盒子,以及看到盒子是他送出的,都能猜到里面是价值连城的珠宝一类,但她却没有看盒子半眼,甚至眼里没有一点贪恋和欲望。 若是真的缺钱,还能秉持初心,实属不易。 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是和多年前自己见到的一样清澈,坚定。 谢雁若是自己的孩子该多好! 他就可以早点退休了! 陈老心中暗自叹息,“以你的性格,我也明白,即便是遇到难处了,也不会轻易向别人求援。” 他缓缓道,“但是,你我之间不用见外。” “就是未与您见外,才突然提出这样唐突的要求。” 谢雁知道,与其卖给其他人,不如卖给陈老,知根知底,对冯氏也好,而且她从收集到的数据也分析出一个趋势,裁缝铺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以前旧有的结构和人员太散乱和复杂。 陈老如果想要转型和改革,必然需要更多的控制权。 “我不缺钱,” 谢雁大大方方笑了起来,“若是缺钱,谁愿意放弃这么大一棵摇钱树?” “我并不是一个商人,我是一个华国人,我有自己的工资,还有一定的积蓄,足以养活家人,”谢雁道,“原本裁缝铺卖几件衣裳,我还能收,后来利润多了,我可管不过来,收入多亏了陈老替我打理和保管。” “你要是真全让我保管了,我还能觉得正常些,” 提到这件事,陈老也忍不住摇头笑了,“可你隔三差五地就拿去花了,也不是为自己花,不是捐物资,就是捐粮食。” “你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想想。” 谢雁却道,“我不会要孩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没有一点介怀。 因为苏明笃的病,他们不会要孩子。 但他们两人的积蓄和工资已足够他们一家人的生活。 她会和高余南一样,去帮助更多的华国孩子们。 谢北和母亲也理解她,他们比她还心疼小苏。 “那些孩子啊,总是说,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陈老道,“若他们有你万分之一的聪明,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的确,他想要进行转型,寻找服装业的新生产模式,陈家的生意已经不至于建筑,还有各行各业,而谢雁手里的股份,他原本是不会动的,但不代表他没有担忧。 他活着在的时候,谢雁可以当个甩手老板,若是哪天他走了,换了两个儿子上来,恩人会不会变仇人? 这种事情,在生意场上他见得太多了。 所以,陈老必须想一个法子解决这件事。 但谢雁手里的股权利益太大,他从未想过她会主动送出来,还送的这么干脆! “这可是很大一笔钱,如果你是想要另去做生意,也可以和我讲。”陈老以为她是不想卷进陈家之后的旋涡里,才想要抽身离开,毕竟刚才那场饭局,看似谢雁是唯一一个在吃饭的,但陈老认为,以她的聪慧程度,不会看不出背后的问题,也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饭。 谢雁看得出老人对自己一直都是百般关照,他对她,也有对人才的欣赏。 但她还是摇头,笑道,“我不会去做生意,先前已经讲过,我有自己的工作。至于此次出售所得的资金,我想在大陆建立一个关于儿童和少年的基金会。” “基金会?” 陈老问,“儿童与少年……那是慈善基金会了吧。” 他想起多年前少女在自己宴会上所说教育是本,而这些年,她的确用行动证明了那不只是年少的激情,而是实打实的努力。 多年前,她送给华国的只是一所在港城的小学,而如今,她要帮助的是整个华国的儿童。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陈老被她一个接着一个念头所惊讶,从饭局开始,他一直都是那个掌握节奏的人,包括刚才拿出礼物也是一样。 然而他的正题还没开始,谢雁就已经把他带入了她的节奏。 或者说,谢雁从未被掌控进他的节奏里! 这样的人才,陈家不能招揽过来的确太可惜了。 但他也知道,谢雁一心为国,从刚才毫不犹豫地出售股权,这些年从没拿过一分钱到自己包里,就能看出。 话是这么说,谢雁提出的建议总归是解决了他心里惦记着的一个问题,陈老轻松了一些,道,“华国大陆,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这东西吧。” 他说的是慈善基金会。 谢雁笑了笑,“等您把我的股权买了以后,不就有了?我已想好了,以您之前捐赠的小学来命名,就叫鸿雁基金。” “好好好,” 陈老乐了,转头向秘书交代,“这件事,让哈里去办,尽快办好。” 哈里是大儿子陈青祥的英文名。 陈老这个大儿子,看似低调沉稳,其实野心不小,harry这个词在英文里不止有劫掠的意思,更有“家族统治者”的含义。 如果不是小儿子有个母亲,恐怕早就不是陈青祥的对手了。 但陈青祥也有自己的缺点,正如他弟弟所说,过于谨慎,在如今这个变幻的时代,容易错失机会,而且她未在他眼里看到更锋利和更有胆魄的目光。 陈老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目光投向璀璨的城市和交通线,“你觉得港城怎么样?” “挺好的,” 谢雁也看了过去,灯光璀璨,但她知道,日后的发展会更快更好,纵然可能会遇到一些险阻和困难,但总归是会继续发展的。 整个世界都是如此,人类在高速的发展中,而华国,会成为时代潮流中最璀璨的明星。 “这句话我该送给你了,” 陈老说,“连我这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头子,都看不出你的想法,你总是能给我出乎意料的答案。” 很多来港城的人,都会被眼前的夜景震撼。 包括港城自己的人。 因为大部分的人,都是站在建筑的底端,忙碌工作着,少有人抬头看,有人站的稍微高些,或许能看到局部,但若他们有一天来到这大楼的顶端,往下一看。 霍,好一幅辉煌的城市夜景。 而谢雁的口气,不卑不亢,没有震撼,没有羡慕,有一些说不清的情感,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但陈忠林知道,那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情感。 一时间,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港城的情况。 楼下的包间里,几人没走,陈老发了话,让他们在这里多吃会,就是要他们等楼顶的谈话结束。 大哥出去透气,屋内就剩陈老的妻子和小儿子。 “爹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把谢雁叫来打理公司?”陈青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不会是大哥找来的帮手吧?!” “别瞎猜!” 女人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让你多准备一下关于风雨园的资料,你去查过没有!” “这不是还没收到报告吗……而且谁知道对方忽然来这么一手,”陈青礼嘟囔道,“反正这块地都和我们没关系了,也不知道今天这顿饭吃的是什么,莫名其妙的。” 女人压了压心里的不悦,“这就是你比不上你大哥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这地的风险!” “当然知道了,不就是时限不定?” 陈青礼不以为然,“要不然一块好端端的地,能出这么低的价格?但他们都敢出,我们有什么不敢卖的,而且,强宇是大陆那边来的,他们不也要买?总不能刚才是在演戏给我们看吧?” “新界租约还有十八年就到了,届时华国就会收回港城,现在的地,十几年能签吗?”女人摇头,“你就是太冒进了。” “那你去收大哥当儿子不就好了,他谨慎,”陈青礼冷哼一声,“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叫你一声妈!” 女人被娇惯的儿子怼的脸色变了些,没有继续说话。 的确,她也不知道丈夫为什么对谢雁偏偏高看一着,这么特殊的饭局,也要叫上她。 虽然谢雁有工作,但是难免在陈忠林的优厚待遇下,会起了辞职来这里做生意的想法。 毕竟,这年头谁不爱钱? “钱能做很多事情,” 谢雁笑道,“但我更喜欢做对我来说有意义,也更高兴的事。” 她指了指桌上的礼物,“无功不受禄,东西太贵重,已经超出了我应该接受的范围,既然陈老您说,我们两人不必见外,那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陈老这才回过味来,“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谢雁要抽身离开的,不是陈家,而是商业。她的工作性质使然,若不是想要赚点钱帮助冯家老人,帮助国内当时艰苦的情况,她也不会参与裁缝铺的生意。 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这座海上明珠,百年前被颠国占据,又通过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被“租”给了颠国,时间99年。 三个不平等条约,让颠国占据了这里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 但时间到了,地就能回去吗?颠国并不这样想。 按照国际惯例来说,新国建立,一切不平等条约都不会被承认,但港城依然留在了颠国的管控之下,这自然是有当时的各种原因。 百年前,颠国从清的手中“强迫”拿走了这片土地。 三十多年前,民国希望在当时的谈判中,废除不平等条约,接回港城,却被颠国给拦了下来,迫于压力,最后二者的中颠新约中,没有涉及港城。 如今时限降至,距离租期界满只有十几年,对于任何一个投资者和买地商人来说,十几年的时间都不足够一个项目的开展,他们需要更长的时间,因此,要不要在港城投资,他们开始犹豫了。 而这也是港城急切地降价卖地的原因。 谢雁是有工作的人,她自然不能牵扯这里的利益中来,所以她要将之前留在港城的事情处理掉,并将所有的利润都投入祖国的少年和儿童事业中去。 陈老叫她来吃这顿饭,也是想看看她的态度。 但他没想到,在他开口之前,她已经将自己从一个参与者,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而且用的方法,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有利的。 谢雁比他想的还要聪明。 谢雁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陈老作为生意人的能力。 以前在她看来,陈老就是一个普通的爱国老人,但当她被他带入商人的世界中,哪怕只是个吃瓜的围观群众,她也能感受出一些复杂来。 他们的关系,谢雁自认为还达不到陈老又是送贵重礼物,又是拉她吃这个重要饭局的程度,在外人看来,是一点没把她当自己人,当女儿看待了。 但谢雁知道,陈老这么做,是因为他要探她的态度。 关于卖地的态度。 “其实,您自己也看的很清楚。” 谢雁看向大楼之下,车水马龙的不夜城,“港城虽然看起来很繁华,但如今已经出现了一些苗头——这些苗头,最先从地开始。” 更远的地方,还有很多搁置的项目,漆黑的大楼,只开了个头的开发区域,还有待推倒重新开发的老房子,那些地方,隐没在边缘的黑暗里。 一个项目,涉及的资金太大,如果地出问题,整个项目都可能出问题,如果港城不能保证出售地皮的时限,仅仅只有十几年的使用权,是无法吸引投资商的。 长期以往,港城的经济必然会受到很大影响。 “没错,” 陈老叹了口气,“这里毕竟是我起家的地方,我的两个儿子,你也看到了,这么大了,还不够成熟,可惜了。” 他说的可惜,既有对自己儿子的感叹,也有可惜谢雁不能来陈家。 今晚的饭局,除了试探谢雁的口风以外,自然还有想招揽她的意思,但人家一开始,就不漏痕迹,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确定吗?他们真准备拿下这块地?” 陈青祥在走廊角落,皱着眉头。 和他汇报的人点头,“确切的消息,来源可靠,是强宇内部的人,他们不是随便试探,看来是铁了心要拿地。” 陈青祥打发走人,陷入沉思。 强宇看来是真的心动了,如此的低价,即便是时限不稳定,也要拿下,难道真的和那小子说的一样,这其实是个商机? 陈青祥心中萌生了一点悔意,但他又有说不出的不安感。 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最大的风险究竟在哪呢? “背后的风险,不仅仅只是商业问题,还有涉及到更复杂的原则问题。” 楼顶的风停了,陈老咳嗽了几声,道,“可惜,这两个孩子都没看出来。说不定,克里斯这孩子正在心里埋怨我,没有及时表态,让强宇拿走了地。” “您也不用太着急。” 谢雁道,“这件事,也是港城的事,当局会想办法解决的。” 陈老一笑,“的确,他们比我们着急多了。” 他收回目光,“港城的总督已经去了大陆,听说,他准备向首都……提一个要求,延长租期。” 这个消息可不简单。 也就只有陈老这样的人,能打探到。 但谢雁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回答,“其实,他去或者不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哦?” “华国绝对不可能接受延长租期的要求。” 她用的词是,绝对不可能。 极其强硬的词。 “呵呵,我在这里呆久了,去世界各地也转过几次,想法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坚定了。” 陈老看着谢雁,“你总让我想起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也不会悠游寡断。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一直都带着年轻的气,真好。” 他心里其实有答案,和港城,颠国一样,他们都知道,华国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但是,颠国却依然想要试探。 它不会轻易放手。 颠国最大的误解,就是它以为这件事虽然艰难,但总有协商的余地。 实际上,对于华国来说,领土问题,绝不协商,无论给什么样的条件和理由,华国的态度都只有一个,港城必须回归。 谢雁说的这些话,还有她坚定的眼神,已经让陈老明白了她的态度,因此,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好了,看看礼物吧。” 在谢雁说出拒绝的话之前,陈老已经笑了,“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收那些贵重的东西,打开看看。” 话已经说到这里,谢雁再拒绝,就是不给面子了。 她打开天鹅绒盒子,漆黑的内软垫上放着的不是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而是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红色同心结。 “这是她以前亲手做的,两绳相连,同心同结,” 陈老看着同心结的目光温柔起来,似乎回忆起了当初,这东西对他而言有特殊而重要的意义,却不算贵重,既有心意,也不会因为价格而让礼物变质。 “你的婚宴我没能去,这一个同心结,算是我对你的祝福。” 陈老笑道,“说实话,我当初还真有找你当媳妇的心思,不过我这两个孩子,估计都留不住你的心。” 他们是商人,而她不是。 这注定他们走不到一条路上。 “这个同心结,还有另一个含义。” 陈老继续道,“我是港人,港城与大陆隔岸相望,也有土地相连。如同孩子与母亲,也如同这两股绳,交缠相交,息息相关。” 谢雁接过他的话,“同心同结,血脉相连。” 陈老笑了,没有再多言。 楼顶又起了风,远处灯光闪烁,山河风光,无限美好。 离宴下楼的时候,陈青祥提出要送谢雁,她还没回答,陈老就摆手,“送送吧,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谢雁上了车,坐在后座,司机开车,陈青祥坐在副驾上,刚开始还纡回和她谈了些天南海北的,眼看地方就要到了,他终于忍不住切入了正题。 “不知道谢小姐方不方便透露……我父亲对这块地的看法?” 这倒也奇怪,儿子想知道父亲的想法,还要来问别人。 谢雁:“其实你也不用担心,” 这一局,陈青祥担心的就是被小儿子比下去,或者因为自己的犹豫给父亲留下负面的印象,尤其是得知强宇真的要买地,并不是表面功夫后,他多少有些焦虑。 不过谢雁看得出来,陈老在这件事上,倒没有对谁高看一点的偏心,他是觉得两个儿子,都没想明白。 “强宇就算买了这块地,也会退回来的。” 陈青祥被她语气里的确信弄得有些迷惑,难道谢雁知道什么消息?不可能,她和强宇完全没关系。 他还想细问,车已经停了下来,谢雁下车,道谢离开,没有给他继续多问的机会。 这件事其实也并不复杂,陈老已经看出来了,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买这块地,也因为陈老有这样的心态,才能在饭桌上如此悠闲,把卖方利用他陈家和强宇公司互相抬价的心思,变成了他陈老个人磨炼继承人的磨刀石。 陈家的公司庞大,资金来源也很多,性质并不简单,和强宇一样,他们的背景,都不允许他们在这个风头上对这块地下手。 买地的是公司,卖地的港城。 看似只是两方的事情,最多加一个时限不稳定,十几年的时间太短,导致地价下跌,风险增加—— 然而,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另一个影子。 这块地,就是这个影子设下的一个陷阱。 第31章 剑锋已亮18 陈青祥回去后,见到了陈老的秘书,并很快办理了相关的手续,按照陈老的要求,将资金用于设立慈善基金会。 很快,他就得到了强宇买下这块地的消息,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 陈青礼借着此事作为借口,没少在公司里对他冷嘲热讽。 陈青祥虽然不喜欢这个弟弟,但却没法反驳。 但最让他琢磨不透的,还是父亲的想法,以往若是出现重大失误,父亲早就问罪了,但在地皮问题上,父亲却奇怪地保持了长久的沉默。 而那天晚上,谢雁对陈青祥说的那句话,也一直让他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强宇退地的消息,除了强宇,还有一个别的公司,都退了地! 发生了什么?能让已经签了的合同变成废纸? 一时之间,港城里议论纷纷。 陈青祥找关系打探了一下,原本还不甚确定,直到华国站出来表明了立场,他才知道原来那天那顿饭,父亲不是要看他和弟弟在商事上的看法准不准确,而是想让看看他们能不能发现这件事背后更深的关系。 固然,强宇买下这块地不可能只有十几年的使用期限,十几年后租期到期,港城将会回归。而合同上的时间也远超十几年,这样的合同一旦签订,就意味着,强宇认可港城在租期届满后依然对土地具有一定的权利。 但此刻的港城,背后是颠国。 颠国并不会轻易就把港城送回来。 这种“认可”,已经涉及到了原则问题! 这样层层的设计和关系,让人防不胜防。 陈青祥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对谢雁另眼相看。 谢雁相信,港城的事情华国会有规划,也绝对不会让颠国所谓“续约”的离谱想法成功。 所以,她回去之后,向王春秋说了这件事,剩下的空余时间,她用在安排基金会的相关事宜上。 慈善基金会的日常工作,主要集中在帮助和保护儿童、少年,帮助儿童教育,以及赞助贫困儿童上学等方面,大多数工作是由志愿者完成,工作覆盖的范围并不大。 两年后,鸿雁基金解散,资金投入了一个新的基金会,这个新基金会的基金来源更广,既有个人捐赠,也有来自各个团体和单位的捐赠。 在全社会的捐赠活动结束后,华国第一家国家级的慈善基金会,华国儿童少年基金会——在首都正式成立! 它没有个人的名字,却凝聚了华国每个为此出钱出力出物资,每个对华国的儿童、少年和未来充满关切的人民的心意。 在之后的数十年,它将致力于保护华国的儿童和少年,致力于教育,致力于华国的公益事业! 仅在基金会成立一个多月后,首都也迎来了另一位来自颠国的客人。 和上次来的港城总督不同,这次来的,是颠国的首相。 这位首相,一向以性格强势,能言善辩著称,手段强硬,做事毫不拖泥带水。 还有一点,这位首相是女性,也是颠国历史上第一位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女性,足以见她的能力。 九月的清晨,首都的空气还有些冷。 谢启凌到人民大会堂外的时候,门口已经到了不少的记者,不仅有华国的记者,还有其他全世界对这次会谈关注的媒体。 他在人群里看见了谢雁。 “你不进去?” 谢启凌来问。 这次的会谈十分重要,但能在场工作的人并不多。 “有副部在里面,” 谢雁看了眼门口越来越多的人和摄像机,“华国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几年,颠国没少派人来摸底,哪次不都是被强硬的拒绝回去,但还是来,估计不碰一次,玛格丽特夫人不会死心。” “她恐怕不会轻易罢休,”谢启凌也听过这位颠国领导者的大名,“玛格丽特夫人刚打赢和阿国的战争,夺得了马岛,作风雷厉风行,让颠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大有提升,在颠国国内,她的声望也达到了巅峰。这次趁着风大声大,直奔华国,是来者不善。” 谢雁:“对别人来说,玛格丽特夫人是铁钉子,但可惜,铁钉子也会遇到铁钉子,而华国,就是她的铁钉。” 会谈是漫长的,外面等着的记者们个个抓心挠肺,想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超时了吧。” 谢启凌看了眼门口,里面没有任何人出来。 “的确,原本预定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现在该出来了。” 谢雁说,“看来,对双方来说,这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十点半就应该结束的会谈,一直到太阳升到头顶,快接近中午的时候,才终于结束。 “来了!有人出来了!” “照相机准备!” 媒体们如临大敌,眼睛一动不动,紧盯盯着门口的情况,生怕会错过哪怕一只蚊子飞出来的瞬间。 华国的态度一直都很鲜明,但玛格丽特夫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这场世界关注的会谈,究竟会是什么结果? 出来的是玛格丽特夫人,然而,她脸上没有进门时的胸有成竹,反而脸色隐隐发白。 驻华大使走在她的旁侧。 谢启凌拿起相机,准备拍照。 忽然,人群发出一阵喧闹声——原来在走下门口的阶梯时,玛格丽特夫人竟有些恍惚,一脚踏空,摔了下来! 幸而旁边有人扶了起来。 然而这一刻,却被全世界的媒体报道了出去。 玛格丽特夫人究竟在里面聊了什么?华国到底说了什么,竟能让这样一个铁面人物,在全世界的媒体面前出现这样的状态! “你觉得呢?” 谢启凌转头问她。 “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我能猜到华国会说什么。” 谢雁一笑,“她以为这是可以协商的问题,软硬的手段都会涌上,但华国软硬不吃,或许这一次会谈,能让他们明白华国在这个问题上的决心和态度。” “而这种明白,将颠覆她所做的一切策略。” “她在来之前,颠国就已经在各个媒体散步一种论调,认为三个不平等条约是有效的,认为颠国对港城的管理既然是基于这些条约,那这些条约就不能算无效。” 谢启凌道。“这是强行找‘理’。” 《南京条约》《北京条约》《新界租约》……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华国人民永不会遗忘的历史。 这些不平等条约,在国际法上,都是无效的。 然而,颠国却主张这些条约有效合法,显然是荒谬至极的说法。 回到部里,谢雁等人才有机会知道这次会谈的情况。 按照通知,她和苏自远一同过来。 王春秋早在会议室里坐着,埋头写着什么,“来了,先等会。” 陆陆续续,还来了其他同事。 最后进来的是副部,也是全程参与了会谈的人,他一进来,其他人都屏息等着他发话。 副部走到座位上,没有坐下,而是双手撑着桌子,用极其郑重的语气,看向屋内的人,“叫你们过来,是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们有了一个更加艰巨和重要的任务。” 大家立刻打起了精神。 屋内很安静,只有副部清晰的声音,浑厚有力。 “从今天开始,部里将组成谈判团,和颠国就港城问题,正式开始谈判!”副部锐利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严阵以待的成员,“我们的原则很简单,一句话——港城,必须回来!” 回到办公室后,谢雁开始整理资料。 谈判要解决的有三个问题,第一,港城必须按时回归,第二,回归后华国对其如何进行管理,第三,从现在开始,十五年的时间如何过渡。 这些问题,从第一步开始就不会轻松。 早在举世瞩目的那场会谈的一开始,玛格丽特夫人就提出三个条约的说法,要延长租期。 被否定之后,她又以隐晦的语言进行威胁——“若港城回到华国,会给其带来灾难性的影响,破坏港城的繁荣”1。 刚赢得战争的她,自信这样的威胁可以让华国有所退让。 然而,华国的态度强硬地出乎她的意料! “我们会用十五年的过渡期进行调整和过渡,以保证港城的繁华,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们会用另外的方式去收回。” 这句话说的不比她轻。 “甚至,我们可以在今天下午就收回港城。” 玛格丽特夫人强硬,但华国在原则问题上更强硬! 正是这样的回答,让她第一次认识到眼前的华国和其他对手不一样,它在主权问题上绝不退让,甚至没有商议的余地! 这是这样的强硬,让她在几个小时的谈话结束后,脸色苍白地走出会堂。 但她依然抱有最后的一点幻想,在回到港城之后,玛格丽特夫人立刻召开了记者会,并在上面再次强调三个条约,并且称“这些条约在国际法上是有效的,也是合法的,颠国对于五百万港城人负有道义上的责任和义务”。1 这样的言论,显然是还想要掌控港城。 然而,无论是港城还是大陆,青年们都并不会完全买账,在港城,学生们自发组成了队伍,进行抗议。 很快,谢雁写好后送审的稿子由部里发表,红华社也发出文章,二者一起发声,白纸黑字地迎着这场记者会说出了华国的声音。 “任何强加给华国的不平等条约都是非法的。只有华国有权利,有资格说,对港城的华国居民负有主权国家的责任!”1 港城是华国永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华国会对国土内任何一个地区,任何一座城市,任何一个人,负有主权国家的责任。 也会对这个世界每个角落的每一个华人,负上责任。 这份责任,即是让人民的生活更加美好,让人民生活安稳。 这份责任,是那些无数倒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的人为之奋斗的,也是他们付出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如今,黎明已至,太阳升起,光明落在神州大地的每个角落。 华国不会辜负每一位国民对它的热爱。 在爱国学生的呼声下,在华国严正立场的声明下,两国代表团的谈判碰撞,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次谈判会持续多久。 谁也没想到,会持续这么久! 谈判一轮一轮地进行,从一次一次的小接触,到舆论上的各种战斗,这段时间,谢雁和谢启凌见面的时间,比和常留在实验室里的苏明笃还要多。 三个问题等待谈判,而只在第一个问题上,双方就一直没有取得进展,华国寸步不让,颠国也一直没有死心,甚至想要用主权换治权,要求继续管理港城,保证治权在自己的手里。 和以前利国对华国的核威慑一样,玛格丽特夫人的威胁并不是口头上的恐吓。 当年华国抗下压力,坚持研究核的时候,利国早就在暗中制定了针对华国的“外科手术核打击”计划,这份计划开启的更早,计划将整个华国范围收入其中,各大城市有几十个打击点,华国各类重要的设施也在攻击计划内,打击点一共869个,遍布华国全国各地。 若不是华国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研制出了更复杂,威力更大的核武,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凭借自己的科学家和科研人员爆出了氢弹,恐怕还要继续被利国威胁。 在很多人不知道的时刻,华国早已面临过多次极其严重的危机。 这次也是一样,玛格丽特夫人也多次和内阁进行商议,询问港城进行军事防守的可能性。 显然,战争不是世界人民所希望的,战争恐吓也从来吓不倒华国,因此,颠国的手段从台前变到了幕后。 他们利用媒体和舆论,散发各种谣言,甚至在谈判桌上甩出筛选过的报纸,用上面的报道证明——港城想要被它们继续管理。 谢雁也早有准备,将己方准备的报道甩了过去。 不就是中门对狙? 谁还没有点信息收集能力了。 主权换治权被驳回后,颠国终于明白了华国的原则不能退让,已经谈了一年,再继续下去,港城等不了,他们也等不了。 于是,他们同意第一个问题,归还主权。但对颠国来说,他们的策略是换汤不换药,在第二个问题,港城的管理上,他们依然想要坚持一开始的想法——想要主权,就要给他们留下治权。 谢启凌所在的红华社的报道标题也写的越来越直白。 从“双方进行了有益、建设性的会谈”,到“双方进行了有益的会谈”,最后“双方进行了会谈”。2 会谈陷入了僵持阶段,没有任何的进展。 眼看在桌上谈不出结果,颠国又用出了其他方法。 这一天,是星期六。 一则谣言在港城流传开来,如同石头落入池塘,溅起水花无数,也荡开了层层波纹,呼啦一声响,将池塘里的鱼鸟,惊起一片。 王春秋召集他们紧急开会,“看到报道没有?” 苏自远点头,“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天,时间上,对方是想要打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怎么看?”王春秋环视众人。 “赶紧辟谣!” “绝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这肯定是颠国背后在煽风点火,想要让我们退步。” 王春秋点头,“团长也这样认为,未来几天的形势不容乐观,你们要随时关注港城的情况。” 他看向谢雁,“你有什么想法?” 谢雁一直没说话,但王春秋认为,她必然有自己的思考。 “今天只是个开端,” 谢雁顿了顿,道,“货币汇率已经开始大跌,这样的谣言,会让居民大量抛售港币,从而将汇率往更低的数值推动,谣言和恐慌会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会有人开始囤积物资,从而引发更大的变动。” “恐怕,情况只会比我们想的还要坏。” 她说完后,会议室内也沉默了。 “的确,团长已经去汇报了,这件事非同小可,” 王春秋抓了一把头发,对她道,“你和媒体那边多联系一下,对此事进行辟谣,必要的工作我们还是要做。” 他又给其他人分配了相应工作,让谈判团做好一切准备,不只是要关注那边的情况,还有准备好一切可能在谈判桌上发生的事以及应对方案。 谢启凌刚得到消息,立刻赶过来问谢雁情况,“怎么回事?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媒体只会报道港城的变故,谣言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私下传播。 而这肆虐港城的谣言,说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1档案《中英香港谈判》 2新华社报道摘录 第32章 剑锋已亮19 “当然是假的。” 谢雁回答,“对方故意放出谈判破裂的假消息,引发港城的动荡,多半是想要借此施压,让谈判团退步。” 谢启凌微微皱眉,“他们这样,会对港城的经济造成巨大损失。” 谢雁点头,道,“的确如此,但显然,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可惜,他们但想要借此逼谈判团退步,是绝不可能的。” “部里什么意思?” “副部没参加会,去汇报了,但他想法,应当和我料想的差不多。” 谢雁继续道,“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开会的时候,副部没来,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想法——他有一个最简单的应对法子,那就是不应对。 对面用这种桌下手段,就是想要看到华国的反应,谈判团偏不上这样的当! 但采取这样的策略,还是需要向上面请示一下。 果然,没过多久,谢雁预料中的情况就出现了,港币对利元的汇率降低到了历史最低,物价飞涨,人心惶惶…… 很快,就有港城的某些人员出来露面,在媒体上声称如今港城的局面都是谈判导致的,如果让颠国来管理,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危机。 这是把威胁明晃晃扔在谈判团面前。 但谈判团并没有上当。 相反,他们稳得一比。 很简单的道理,港城在颠国的管理下这么多年,颠国之所以不愿意放手,就是因为港城能带给他们巨大的利益,包括之前因为地皮时限而导致投资流失时,最着急的也是颠国,三天两头派人往这边跑。 港城发生这样的危机,损失最大的是颠国。 果然,最先坐不住的并不是它们想要威胁的华国。 仅仅半个多月后,颠国就自己出手固定了汇率,并且稳住了城内的情况。 自己刚打完脸,又自己上药,何必呢。 经济损失已经造成了,若是谈判这边还告吹,那才是血本无归,因此,他们又回到了谈判桌上。 自然,谈判破裂的谣言不攻自破。 春节前,谈判已经进入了第八轮,并且终于取得了进展。 街上的雪停了,颠国要更换谈判团,华国也暂时停下了谈判。 上面制定了最后日期——必须在两年内将这件事谈下来,否则拖的越久,对港城越不利。 而节后这一年的九月,就是定的最后时间。 最艰难的两个问题已经过去,第三个问题,十五年的过渡——这其中涉及到太多的人和事,方方面面的协议和方案,华国都要准备好。 正好,趁着休整的这段日子,谢雁和其他同事也在准备相应的资料。 他们必须将每个方面都考虑周全,以保证过渡时期的稳定。 春节将近,对于华国人民来说,寓意着除旧迎新的日子,全家团圆的日子就快到了。 谢雁下了班,路上的雪太大,她推着自行车往回走,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背着书包,高个子,背影和他爹年轻的时候有八分相似。 他旁边还跟着三个矮个学生模样的人,四个人一闪就消失在胡同口。 谢雁将车停在路边锁了,双手合在一起哈了哈气,不紧不慢地跟进了小胡同里。 [评论区:这个我认识!小侄子!] [评论区:好家伙,这也能猜出来,楼上姐妹人才] [评论区:啥情况,为啥要钻小巷子?] 谢雁也想知道,谢摘星和这三个学生要做什么。 她脚步走的很轻,地上有雪,即便不用跟的紧,也能看出几人的足迹通往的方向。 路越走人家越少,门窗少了,全都是青灰色的墙,不多会,就出了胡同。 这里通往一片无人的小空地,旁边有几棵秃着枝丫的大树,树上挂着雪,风偶尔呼啦呼啦地刮,一阵阵的。 谢雁就靠在胡同口,因这口子还堆着一些杂物,将她挡了挡,她索性双手揣在衣兜里,看着不远处的四人。 “就是你上次顶撞了我哥?” 说话的青年瘦高个,倒三角的狭长眼睛,衣服倒穿的不错。 谢摘星看向他们,“顶撞?他就该骂!” 他比谢启凌更年轻气盛,少年的五官带着锐气,眉眼轮廓都无可挑剔,自然,这样的长相招女孩子喜欢,也招某些人嫉妒。 比如面前的这个倒三角眼。 他就喜欢挑事,尤其知道自己认的哥被谢摘星当着很多人的面骂了一顿之后,倒三角眼便自告奋勇,要替哥出气。 这就带了两个学校外的兄弟,打扮了一下,装成学生,从校门开始就跟了谢摘星一路,逼他过来这边无人的地方,要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显然,这不是一次和平的,友好的,同学间的简单会面,三打一,也不能算是所谓的“男人的方式”。 “呵,” 谢摘星也看出来者不善,他将书包扔在雪地上,看向三人,“吃着华国的饭,享受着华国的保护,读着圣贤书,却在学校里崇洋媚外,还说什么颠国的雪更好看,更干净,说这里的雪脏,我倒是想知道,是不是在他眼里,颠国的屎都是香的?” “啊?” 旁边的矮个胖打手兄弟一愣,“有一说一,那这件事的确是哥他有点过分了。咱们怎么说都是华国人,不能尽着吃外国的屎啊!” “你是不是蠢!到底是哪边的?” 倒三角眼被怼的有些难堪,“我给你们钱是让你们过来给这小子撑腰的吗?” 他一巴掌拍在胖子的头上,转身盯着谢摘星,“你以为我来和你说道理的?老子是来教你做人的!” 谢摘星讽笑着看他。 “上!” 倒三角眼冲上去了,剩下的两位,相互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但还是拜倒在金钱和大哥的威压之下,也冲了上去。 谢摘星的身手不错,避开了倒三角眼的好几次阴险袭击,一脚把他踹开两米远,但没时间防住身后的另一个打手的攻击,后背也被踹了一脚。 胖子倒是没怎么用力,多少有点手下留情,只是牵制他的动作,倒三角眼被踢地摔了个狗吃屎,火气也上来了,下手尽是往要害打。 谢摘星不比他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好学生,虽然动作干净敏捷,但总归不是这几个经常打架生事的人的对手。 他刚甩开胖子,倒三角眼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啊!” 然而,发出惨叫的却不是他,而是倒三角眼。 他捂着自己的脸,往后退了几步,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手里正甩着石头的人。 谢雁穿的衣服厚,脸蛋微红,看起来依然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谢摘星的姐姐,两人是一家人,虽然关系远了一点,但多少有点相似。 其他两人见倒三角眼的脸受伤,还来了个来路不明的人,也停下手,往后退了退。 刚才那一下把倒三角眼的脸打肿的石头,好像就是从这人手里扔出来的。 “退什么退!一个女人把你们吓成这样!” 倒三角眼嘶嘶地捂住伤口,怒骂道。 “大哥你不是自己退的更远……” 胖子说出了实话。 谢雁往前走一步,他就本能往后退一步,察觉到自己的后退之后,倒三角眼更觉得脸上无光,为了正面自己的胆子,他又主动往前走了几步。 谢雁走过去,却没看他们一眼,而是伸手拉起谢摘星。 “呵呵,男人打架,居然要女人出手,你真是个孬种。”倒三角眼呸了一声,他脸受伤了,此刻火辣辣的疼,他虽然不敢出手,也不知道搁着那么远,对方怎么击中自己的,只能嘴上找回点面子。 谢摘星腾地站起来,少年气盛,容不得激,“那再来!” “行了,” 谢雁看了眼三人,目光落在谢摘星身上,“这么喜欢打架,回去找你爸训练训练,下次打架的时候别丢脸,又被人踹地上。” “我爸又不会打架。”谢摘星从小就服自己的这个小姑,被呵斥了一句,气弱下来,嘀咕了一句。 “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倒三角眼威胁道,“你给我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谢雁看了眼倒三角眼身旁的两人,她看人差不了多少,倒三角眼是叫不醒的人,这两人不一样,他们看起来没多少文化,是很容易被各种话术和利益说动的人。 “我以为你们就算不是学生,多少也是个华国人。” 谢雁看了眼胖子,“起因你我都听见了,替这样的人欺负别人,你们说出去,难道也能说得出口?” \我要是有这样的大哥,走在路上都恨不得把脸塞进雪地里。\ 谢摘星响起那人就来气,在学校里借着班级演讲的机会胡说八道,煽动别人,给其他人洗脑,说什么颠国的管理最好。 港城的谈判多少人关注着,学生也不例外,那狗腿子这么说,倒让人怀疑,究竟是被别人洗脑了,还是收了什么黑钱。 “活了大半辈子,若是连自己的家,自己的根都忘了,还以为是讲义气吗?”谢雁淡淡道。 说实在的,起初这两人跟着过来,义气也不是很厚,主要是看中了倒三角眼给的那几毛钱。 胖子脑筋简单,但思路很迅速,朝着一条道就直奔而去,拉都拉不住,“哥,他们说的有道理啊,这说出去我们也丢面,以后咋混啊。等等,这不就是汉奸吗?不行不行,” 他后退几步,“这说出去可是要被戳脊梁骨骂的!” “这怎么能是……” 倒三角眼话噎住了,他没想受到了来自队友的会心一击。 这种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你说出来干嘛?! “好了,” 旁边的另一个人多少聪明点,“好了,哥,咱们也教训他了,这小子运气好,我们先撤。” 毕竟他们不占理,这女的面对他们几个人都不露怯,肯定不是一般人,真要纠缠起来,如果倒三角眼让他们帮忙出头的那个人真是清白的还好,如果不清白…… 他可不想搅进这趟浑水里! 倒三角眼还有点不服气,可他回头一看,两帮手都没继续帮他的意思,那胖子脑子有问题,不背刺他都难说,对面还有两个人。 另一个队友至少给了个台阶,倒三角眼的脸上还带着伤,等回头他在找人好好找回场子来! “你给我等着!别躲!” 他畏畏缩缩放了狠话,看见谢雁抬起手里的石头,本能地往后面一跳,然后才脸色难看地反应过来,带头先撤了。 谢雁过来看,“伤到没有。” 谢摘星的脸上有些擦伤,但并不严重,他一笑,“他们这么多打我一个,也没从我手里占到半点便宜!” 谢雁用手帕给他擦伤口,又把帕子给他自己拿着,让他弄弄,两人一起往外走。 “小姑,你不骂我了?”他揉着眼睛在旁边试着问。 “如果他们真和你说的一样,那么喜欢颠国的厕所和厕所里的东西,” 谢雁轻描淡写,“那即便你不动手,我也要动手打。” “不过,” 他刚有点高兴,就听见谢雁说,“你的身体确实该锻炼锻炼了。” “教训人之前,得确保自己有教训人的能力。” “知道了!小姑,今天去我家吃饭啊!” “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把他也叫来呗!对了,别告诉我爸妈打架的事情!保密啊,保密!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路边的人来来往往,寒冬里,人们口中呵出的热气腾上天空。 新的一年,就快到了! 倒三角眼没有等到报复回来的机会,就已被人带去问话。 他本来想叫“哥”来救自己,却没想到在局子里见到了那位,这下倒好,也不用费劲心思找人去送信儿了。 两人被关在同一个屋子里,隔着一道栅栏。 没扛过两小时,这“哥”就已经全都招了。 他本来就没什么骨气,一见事情闹得这么大,刚开始还嘴硬不承认,但见到他与别人见面的、以及自己收钱的证据,还有其他人的证言之后,立刻就跪了。 ——他是如何经过别人的介绍,如何收了对方的钱,如何散布一些洗脑包和颠国好,颠国妙的言论,还有如何发展小弟,准备进一步推广他们的洗脑计划,全都交代的干干净净。 顺着这条线,抓出了好几个人,而这个见钱眼开,以为随便散布这些洗脑言论并不重要的某位“哥”,也被学校开除了学籍,收到了更加严厉的惩罚。 这件事非同小可,处理的比较隐蔽,但他被学校开除的事情,还是传了出来。 谢摘星因为这件大快人心的事,高兴了好一阵子。 他也更崇拜小姑了,“是你举报的吧?是吧?是吧!” 谢雁用筷子敲他的脑袋,“你今年考得怎么样?” “啊,还行吧。” 谢摘星说的还行,不是系里的第一名,就是第二名。 冯小琳在厨房里忙碌,谢启凌和谢北在客厅下棋。 苏明笃推门走了进来,把染了风雪的围巾放在衣挂上,手里的年货放进书房和厨房,这才朝着谢雁走了过来。 谢雁握着他有些冰的手,搓了搓,“我去帮一下小琳。” 他笑着捏了捏手,“好。” 因为车程问题,谢启凌的父母晚点才过来,还有苏自远一家。 每年过年的时候,一大家人都能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在每一个除旧迎新的冬日夜晚,迎来新的生活,新的岁月。 有时谢雁和家里的一些人会因为工作的原因去国外长期驻守,过年没法回来,但也会寄一封信报平安。 家里的电视放着春晚,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还有别家小孩打闹嬉笑的声音。 屋内不算冷,冷气进不来,窗户关的紧。 小盒电视里飘出的歌声,穿过了千家万户。 “洋装虽然穿在身, 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 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 流在心里的血, 澎湃着中华的声音,” “我心依然是中华心。”1 作者有话要说:1《我的中国心》歌词 第33章 剑锋已亮20 四月,新树抽芽的时间。 风一吹,整片大地就绿了,从海边开始,从山谷开始,从南方开始,浅绿、深绿,夹着嫩黄,席卷整个世界。 华国和颠国的谈判在这个时刻,正式进入了第十三轮! 历时两年的拉扯,无数次危机,解决了两大难题,敲定了无数细节,双方就过渡期的各方细节,进行了详细而周密的讨论。 在这个期间,颠国依然没有放弃舆论攻势,铺天盖地的报纸,试图让华国在某些方面进行退让。 然而,谈判团没有给对面一点可趁之机,牢牢守住了原则。 对面甚至抓住了谈判桌上某位不太熟悉谈判,因其他原因参加谈判的其他人员的发言,大张旗鼓地歪曲事实。 这样的风波,以华国强硬的态度澄清后度过了。 谈判进入第三阶段,谈判团开始拟定过渡时期的方案,谢雁等人经常留在部里加班,她的信息收集系统能帮她更快更好的对每个方案进行数据背景收集,以方便自己在数据的基础上,推算方案的情况。 每一个讨论的细节,谢雁等人都高度重视,没有一点松懈,每个同事都细心地检查文件、资料,以及所有的方案,确保没有任何问题。 王春秋的头发又少了不少。 在谈判团的努力下,方案很快就出来了,谈判进度一日千里。 九月就是最后的期限,然而,到了七月,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十五年的过渡时期内,华国必然是要派人过去,才能实行各种方案,以便灵活地处理一些情况。 因此,华国提出的方案是——在港城成立一个华国和颠国共同工作的联合联络小组。 然而,对面直接拒绝了。 长期的谈判,让对面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谈判团坚持原则问题,在非原则问题上,可以共同协商,因此,谈判进展飞快,但这也让对面认为,他们的态度近来软化不少,自己有机会! 然而,小组是必须派去的,这是上面的意思,谈判团不可能取消这项内容。 谈判再次陷入僵局。 “除了想要试探我们的态度以外,” 在小会上,苏自远把关于联合小组的资料分给大家,“恐怕他们也有自己的担心。”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坚持?” “谈判都到最后一步了,眼看就到家了,这个时候停了,不是急死人吗?” “连驻军问题我们都过来了,他们难道还怕一个小组吗?” “还记得年初学校里开除的那个学生吧,” 谢雁想了想,大概也明白苏自远的意思,“对面应该是以己度人,他们最擅长的手段是在谈判桌下,从两年前谈判开始,操纵舆论,经济威胁……如今更是暗中找人散布洗脑内容,想要用各种手段攻击我们,自然,他们在考虑这个小组的时候,也会往其他方面多想。” 苏自远点头,“没错,是这个意思,对面担心的无非就是我们派出小组过去,届时会形成港城的第二权利中心,让他们在港城的地位受到动摇,以为我们会和他们一样用那些手段。” 仅剩下的这十五年,对面也不愿意放手,能抓的,一定要抓在手里。 小组一定要派去,否则很多事情就可能成为一纸空谈,但对面坚持不同意这件事,这就是谈判陷入僵局的原因。 讨论会并没有太多的收获,只能决定暂且先继续谈判,看看情况。 眼看时间一点点接近最后定的期限,就在这进度僵持的时候,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有消息称,或者说,对面故意放出来的消息——颠国准备谈判破裂。 两年的拉锯战,无数个日夜的辛苦谈判,无数次明里暗里的交锋,到了这里,难道要功亏一篑? 和上次不一样,上次的谣言目标是港城,这一次,颠国的目标是他们,一定要逼谈判团放弃小组的目标。 最后的时限即将来临,他们料想谈判团不会轻易让这走到最后一步的谈判,最后化作一场空。 谢雁刚下班,就被守在门口的谢摘星堵了个正着。 “怎么?”她直觉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想吃我小姑家的饭了呗。” 他学得挺聪明,什么也没说,跟着谢雁到了家,见屋里没人,才扒在厨房门边,探头随便找着话题,“这几天我们两个班因为自习室的事情闹起来了。” “嗯?” “那个自习室,本来是分给我们班的,下个学期才收回,再轮给隔壁班,但安排表出了点问题,记错了日期,大家都想多个教室,我们不能让,他们也要地方,这不就闹起来了。” “然后呢。” 谢雁配合着他说,“解决了?” “你怎么知道解决了?” 谢摘星有点惊讶。 “看你语气就知道了,要是没解决,你开头就会旁敲侧击地问我怎么办了,你直接讲问题,那多半就是没事。” “还是小姑聪明!” 少年应了一声,“的确,后来我们商量了一下,既然争不过来,那不如各退一步,一起用,他们多占我们期末的时间,下学期再共用还给我们一部分。” 自习室本来就是期末用的多,给学生自习用,一个班也坐不满,挤一挤,总是能有位子的,虽然他们这期末要挤一下,但下个学期,能多出一个教室,并不吃亏。 “所以,你看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谢摘星又道,“这是我的主意!” 原来,是找夸来了。 “聪明。” 谢雁说,“那么聪明的谢摘星同学,你在这儿和我东扯一件事,西扯一件事,又是套近乎,又是求夸奖的,最后要问的是什么呢?” “这也被你看出来了?”谢摘星一愣,随后笑嘻嘻地问, “小姑,说个事儿。”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蹭蹭了。” “磨蹭吗?这不是想着……先铺垫一下,免得你觉得我平时不来找你,一找就别有用心。” 谢摘星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问出口,“我有个同学想知道,你们谈判进行的怎么样了?” 谢雁在洗菜,回头看他。 你说的这个同学是不是你自己? “这段时间好多人都说——颠国那边准备谈判破裂,我们都挺担心的,他们就拾掇我来问问,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道听途说,谢摘星还从兜里拿出一张折好的报纸,“你看,这报上也这么说!” 谈判陷入僵持阶段,随时有破裂的风险—— 谢雁关了水龙头,“这是我们操心的事,你们等结果就行。” “昨的课上,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件事。” 谢摘星严肃了些,“1875年,颠国驻华领事在云南边境死亡,按照万国公法,外国人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若是身亡,所在国无责,更何况是他们的武装力量先侵入了国境之内,因为冲突和意外才导致人死亡。当时交涉时,政府便是据万国公法以力争。” 按理来说,这事颠国不占理。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对颠道歉,赔款,增开通商口岸,被强迫着签条约。” 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了那段历史。 学史可以使人明智,但这段历史,学起来全都是血泪和不甘。 谢摘星的意思,她明白,颠国各种手段都用出来了,光是讲理,有时候没用。 谢雁转过身,郑重地看着他,屋内很安静。 “现在早就不是光绪年了,我们是一个崭新的,人民的国家。颠国若是以为我们还是百年前那么好欺负,那么他们就错了,或者说,他们还在梦里!” 谢摘星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听着她用坚决而清晰的声音说。 “百年前被迫离开母亲的孩子,早就该回到母亲的身边,港城,不是要回来,而是一定要回来。” 就在颠国的媒体大肆渲染他们想要破裂谈判的意图时,华国以极其强硬的态度回应了:吓唬人?破裂就破裂! 华国早就说过,若是两年内不能解决问题,华国就自己解决! 这一次的谈判,一开始,气氛极其严肃。 毕竟双方才在外面互相放过狠话。 其实,颠国也不想让这么多年的工作化为泡影,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对面的颠国代表甚至有些担心,若是这次依然不欢而散,那么最后是不是真的会谈判破裂? 甚至可能会发生当时第一次会谈时所说的事情——华国可以在当天下午就收回港城。 然而,出乎对面意料的是,华国这边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或者说,是修改过的小组方案。 小组明年成立,推迟三年再进港城,且在回归后,联合小组依然可以就在港城继续过渡工作三年后再撤。 颠国担心他们提前进来,会影响他们的地位,那么小组就推迟一些再进去,而且,回归后,小组还可以继续留三年,小组原本就是双方联合组成,他们还可以多留在港城三年,对颠国也有利。 且华国谈判团已经亮出了自己的诚意和底牌,若是他们继续强硬地拒绝,那么事态就会朝着更危险的方向恶化。 于是,这样的方案,很快就被双方敲定通过! 一场危机,终于化解。 而历时两年的谈判,也终于迎来了一个句号。 九月,在最后时限月,华国和颠国双方发表了《联合声明》。 港城回归,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纵然在十四年后,或许大多数人并不知晓为了让港城顺利回归,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但他们依然会为了回归而流下属于华国人的热泪,全国的人民,也会为那一刻而欢呼沸腾。 正如那首歌所歌唱的一样—— “流在心里的血, 澎湃着中华的声音, 我心依然是中华心。”1 中华的血脉,鲜艳热烈。 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年老还是年幼,无论男女—— 我心永是中华心。 谈判结束了,但收尾工作还有很多。 部里忙完了这阵子,送走了颠国的谈判团,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惦记在心里的石头。 这几天,谢雁下班的时间都很晚。 黄昏的光从窗户照进来,这栋楼,承载了她和其他无数人的岁月,也见证了华国这些年来的变化。 系统难得出现:宿主,到结局章了。 谢雁收拾文件的手一顿,“到结局章了?” 她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想起当年在瑞国发生的事情——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为了收集信息,翻译内容,在大学的图书馆里抱着书啃。在昆明等飞机的消息,在印尼和华侨们挥手告别,在联合国的大楼前,看各色的旗帜飘扬,在港城的码头,听一阵阵的船鸣…… 一切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 系统又重复了一次:对,你需要给这本文一个结局。 重写故事,给主角一个结局。 是任务的最后一步。 一个故事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什么样的都有。 作为频道者,她看过太多的结局,有的是人生的尽头,有的是新的旅途。 有的结局是死亡,有的结局是新生,还有的是继续奋斗的路途。 有人在结局生老病死,有人在结局分道扬镳。 而这个故事的结局,该是什么呢。 从部里回到家中已是夜里,路边的灯微微发黄,像是旧胶片。 淅沥的雨下了起来。 邻家点着灯,不时有笑声传来,街上拉着横幅,写着“祝贺谈判团成功”,街道上散落着庆祝的花纸,少有行人下着雨的夜还会在外面,因而此刻的路有些清冷。 苏明笃站在门口等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体渐渐弱了起来,有些病也有了苗头,看着不禁风,但他却依然站的挺拔,即便是病了,也未显露出向病魔投降的半点姿态。 见着她来了,他转过头来,笑意到了眼底。 谢雁和他回屋里, 屋内点着灯,谢雁让他早睡,下次不用等她。 苏明笃应了声,乖乖躺下。 给他盖上被子,谢雁等了好一会。 “睡了?” “睡了。” 嗡嗡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她笑了笑。 苏明笃问:“你还不睡吗?” 他的眼睛也不掩饰地阖着了,从被子里瞥她,不知她怎么发觉的。 “我还有点东西要写,你先睡。” 他是舍不得睡。 现在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每过去一分钟,就少一分钟。 他想再看看她,再多看一会。 等他真的睡着了,谢雁才去书房,点起灯。 她坐在窗前,提起笔来,又落下,反复几次,终究是什么都没能写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听见梦里有喧闹的争论声。 那是瑞国的会议,那让全世界都尊敬的华国外长,坐在那里,声音铿锵有力,“我们为和平而来!” 恍然间,这里又变成了一个红毯长桌的房间。 那人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位置坐着别人,但同样面对着对面的无礼,那人和外长一样,有着一样的肤色,用一样铿锵有力的话说着—— “你们没有资格说,从实力的角度出发,同华国说话!” 角落里有一个苍老的影子动了动。 他站起身,侧脸是谢雁所熟悉的,曾经带领他们出使过无数国家,经历过无数危机的那位外长。 坐在角落的高老师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朝着门口走去。 她追了上去。 谁知推开门,外面不是会场大楼,而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高楼林立的街道。 天空有白色的客机掠过,母亲抱着孩子,情侣牵着手,孙子拉着爷爷指着大楼屏幕上的五星红旗问:“这是什么呀?” 爷爷说,“这是祖国呀。” “祖国是什么呀?” “祖国啊,就是我们的家。” 他们说着,笑着,走在街上, 他们黑发黄肤,神采奕奕。 高余南站在老人身边,回头看了谢雁一眼,目光慈祥。 老人问:“这是哪里。” 谢雁说:“这是中国。” 老人笑了,目光温柔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良久,他转身走向远处的光,高余南也跟在他身后。 唯有谢雁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往前去。 目送着,直到他们被光吞没, 他们自己,也成了光。 她醒了。 谢雁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窗外星光已淡去,夜雨停歇。 谢雁起身去泡茶。 风吹开窗户,掀起桌上的宣纸,纸上用清秀小楷留着一段话。 “有人说过, 弱国无外交,弱国无公义。 我所幸生在这个时代,遇到了这样一个新生的国家,遇到了这样一群为了祖国而奔走奋斗的人。 他们面临的是无形的‘枪林弹雨’,他们也曾在异国他乡孤独地遥望神州。 但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在祖国需要他们的时候,随时出征。 只因他们知道,在他们身后,永远站着他们的祖国, 永远,都有那么一面赤旗在身后飘扬。 这面旗将公义的种子交到他们手中,让他们播散往世界而去。 他们作为华国的代表,也会让世人知道—— 强权不是公理, 强权捍卫公理。 到那个时候,华国不是弱国,而是大国,是世界之大国,历史之大国。 百年前,我们在那长的看不见尽头的桌上丢掉过白银,丢掉过国土,丢掉过尊严。 而如今,我们及我们的后辈,会将这一切重新拿回来,并誓死捍卫它们。 神州,是华国的国土, 守护国土,寸步不让,守护主权,毫不犹豫。而完成这一切的人,可以是你,是我,也可能是华国的任何一个人。 我相信,数十年后,华国将会创造更美好,更和平的世界。 弱国有公义,强国亦不会强盗。 我相信, 那一天,孩子们可以放心欢笑,女人们可以身着华裳,老人们可以有所依靠。 那一天,我们能有最强大的国防力量,最安全的防护设施,最高端的科学技术。 那一天,我们的外交官依然会站在守卫祖国“无硝烟战场”的前线上,勇往无前。 我坚定地相信着, 那一天不会来的太晚。 本文完。” 评论区在结局章出现后沉默了数分钟。 紧接着,评论数量暴增, 单章评论瞬间破万。 回复评论数最高的一条。 [评论区:我可以骄傲地说,那一天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1《我的中国心》歌词 第34章 剑锋已亮21 宋灵的毕业论文题材就是,华国建国以来的外交概况。 为了完成这个论文,她不得不搜查大量的资料,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在查找些事件的时候,她发现其中很多名字都是反复出现,这些名字代表了个时代,也组成了那些惊心动魄的外交事件的部分。 其中个名字,叫做谢雁。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是绝密档案的很多资料,如今都已经解密,宋灵也因此可以接触到更多,之前不为人知的事件细节。 这些故事,每个都改变了她对以前在历史书上浅尝辄止学到的内容的看法,也让她知道了更多的真实事件细节。 原来,那些不为人知的绝密事件,那些暗潮涌动的暗杀威胁,那些每次会谈和博弈,都曾经真实地发生过。 她顺着谢雁的资料往下查,根本停不下来。 宋灵看到的,不是个华国的外交官,而是华国的外交历史,是谢雁和她的同事,以及无数投身华国外交事业的人们的故事。 他们有的日夜忙碌地准备资料,折腾出了胃病,有的多少年只能在国外,遥望自己的故乡,有的要面临更大危险,甚至可能付出生命…… 但在如今这个以娱乐为主的舆论环境里,这些故事鲜为人知。 等晚上闭馆了,宋灵还没看完资料,只能等第二天再来继续。 就这样在图书馆里呆了近个月,她的论文终于有了雏形。 而宋灵最后天走出图书馆的时候,看着明媚的阳光,还有周围年轻而热烈的脸庞,回想起当时在档案里查到的老照片。 那些黑白的照片上,也曾有这样批不输于他们的年青人,而现在,那些人的名字,都变成了个个故事,镶嵌在档案的深处,等待着某个想要回顾历史的人去翻阅,随后,再被他们的激情和理想所激励。 最可惜的就在于,这些记录那些传奇故事的书籍,已经很久没有人借阅过了,它们躲在书架最深处。 在她的毕业论文里,以“谢雁”为主角,展开讲述了那些年华国的外交事件和外交策略变化。 很快,有个导演看到了这篇发表出来的论文,以其作为素材,整理了剧本,拍摄了部十集的献礼剧。 这部献礼剧,以外交部的那群年轻人为主视角,讲述了华国曾经的那些岁月,以及路走来所发生的历史事件。 因为没什么流量参加,也没有资本投资,集数很少,钱都花在刀刃上,精益求精,虽然只选取了几个事件,并没有完全写完谢雁的整个人生故事,但足以让人以此窥见当年的历史角。 这里面的年轻人,鲜活形象,也真实,而那些指引他们前行的前辈们,亦是个个同样鲜活的影子。 这些影子,怀着对祖国的热忱,将自己的生都献给了祖国,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所留下的痕迹和故事,无不是和祖国有关,也无不让人动容。 献礼剧引起了很多青年和少年的反应,他们在自己的社交平台分享这些故事,然后写下自己的感言。 “看完后想再去刷五百套五三!” “再没有理由不努力了!” “原来那些年,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先辈们太不容易了。” 宋灵太快乐了! 因为这部剧播出之后,网上出现了很多二创的内容,她又能看着那些剪辑得令人落泪的各种视频层出不穷,吃到好多粮!这些二创,引得更多的人去关注事件本身,形成个良性循环。 而在视频的评论区和弹幕上,大家都表示要不忘历史,砥砺前行,要好好学习来建设祖国,让祖国变得更美好,更强大。 然而,就在这些铺天盖地的热度和讨论下,有些不样的声音出现了。 “点都不符合事实,当年西方那么强大,能这么对西方的媒体说话?谁给你的勇气?当年那么弱,还敢这么强硬,太不现实了。” “太假了,看着就不合理,这样的剧就应该禁播!” “哪有那么夸张,假的吧,联合国有那么重要?” “教小孩子吵架的剧,播出来影响不好,已寄信给广电,不谢。” “太无脑了,女主怎么能和她姐夫在起?这不是抹黑这个职业吗?” 这些评论看得宋灵满头问号。 女主连姐姐都没有,哪来的姐夫,这是串台了吗? 这些评论有的说为了孩子,有的说为了这个那个,但宋灵看了半天,横竖也没看见什么合理的逻辑,反而有些观点过于离谱,不能说模样,只能说和原作毫不相干。 关键是,还有人信这个剧情真的有,在评论下面义愤填膺。 [太过分了,居然出现这样的剧情!这不是瞎拍吗?] [是被删减了吗?求资源!] [????上面求资源的认真的?] 尽管网上的言论有些混乱,但每次看到些言论,宋灵还是很生气。 她打开手机键盘就和他们开始对线,结果对面就和有组织有群样,瞬间就把她的社交平台淹没。 她截图了评论,举报给平台,但在对方的攻势下显得极其势微,的确,正常人谁会在网上刷屏带节奏呢,最多只是看见不平的时候,偶尔出来说两句,很难扛过这种攻势。 而这些节奏的评论下,还有很多没看剧,或者很容易被带偏的人,真的接受了这些“言论”。 对啊,当年什么都没有,穷二白,你怎么能这么强势呢?肯定就是过度美化,肯定有问题!虚假!举报!无脑! 宋灵气的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她打开热搜,发现献礼剧的导演上了热搜。 原来,他转发了那条微博“点都不符合事实,当年西方那么强大……谁给你的勇气?……” 并且,转发只加了句话。 “祖国给我们的勇气。” 刚发出来,他的微博下面立刻就被义愤填膺的人攻陷了,但随后,越来越多的网友自发地出来,用很长,但是真情实意的评论,在他的评论区进行回应。 “即便那个时期我们无比艰难,我们正在努力地追赶国际的脚步,但我们从来都是挺直了脊梁的说话的,哪怕面对霸道强权,也绝不卑躬屈膝。” “啊啊啊啊导演这回复,爱了!!!” “导演永远的神!!!真的很多人别被轻易带节奏了,今年很多献礼剧,我国的宣传也跟上来了!” “这部剧我看过,有拍的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但我不会因为我不喜欢某个桥段,就对整个剧进行攻击和否定。评论里很多说的不合理剧情,其实剧里根本没有,雁姐没有姐姐,也没有姐夫,她的对象是我(不是)——是苏明笃,有兴趣的可以了解下,神仙cp,为国献出了辈子。” 很多媒体大v也纷纷转发,数万的网友,用行动告诉了那小片声音——“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紧跟着,苏明笃的故事和两人的信件来往也被公布出来,虽然公布出来的只有寥寥数封,但足以让人明白两人之间的感情。 那个时代,写首诗,给个信物,接受了,就代表姑娘已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你。 不像现在些大张旗鼓的表白,社交平台的秀恩爱,固然,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表达情感的方法,现在发条博文,就是爱你。 但在那个时代,愿意让自己的人生里多出另个人,就是爱她。 开始,那个帖子只是简单讲了两人从相识到结婚的故事。 [看不出来,是举案齐眉那种吗?] [生世双人,就已经足够了啊!] [那个时代都是从而终,很正常啊,但他们怎么突然喜欢上的?见钟情?] 随后,帖子里贴出了他们之间来往的部分信。 谢雁会给苏明笃写自己驻外的所见所闻,而他会写自己做研究,有时有突破的高兴,有时陷入瓶颈的痛苦。 两人或许并不在个地方,甚至不在个国家,但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样的,即为祖国的强盛而不停奋斗。 在那个年代,志同道合,即为同志。 彼此欣赏和爱慕,想要和眼前的人共度生,即是夫妻。 即便没有轰轰烈烈的恋爱,没有海誓山盟的结果,没有私定终身的诺言,没有大张旗鼓的宣布,但陪伴对方生,同奋斗的选择,已经证明了切。 即便在他失踪的那些年,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回来,有些像他样的人,回来之后,家没了,亲人走了,妻子改嫁,孩子住在了别人家里…… 而他是幸运的,因为他回来了,谢雁还在那里。 最后他编写了很多资料,调整课程结构,出论文,苏明笃编写的课程,成为各大高校的教科书,后期他的身体好了些,又加入了些实验和研究当中,为祖国的教育和科研事业,献出了生的时间。 论坛里贴出的最后张照片,拍摄的是最后封封信,由谢雁写给他的信,坚定而有力的字体写着—— “我不是在等你。” “我只是不会再喜欢其他人。” 我有自己的路,你也有,我会朝着我的路走,若有必要,我会为祖国献出我的切。 正巧,你也是这样的人。 正巧,我们遇见了。 [呜呜呜呜呜我泪点太低了!!!!] [去看献礼剧吧,看完我人哭没了。] [什么,楼上说的我不敢看了qaq两个人不是在起吗,是he吧!] 最后的电视剧出来,苏明笃的戏份很少,因为这部剧主要就是讲外交,而非科研。 但这集的最后,有人在下面推荐科研相关的系列的电影和纪录片,其中个就是以苏明笃等科研人员为主角原型之的电影。 至于那部献礼剧的第集,是从个少年出国留学,从千千万万无个青年跨出国门开始。 中间,或有波折,或有惊险,或有离合悲欢,或有挣扎痛苦,但他们依靠着对祖国的热爱,对建设个强盛祖国的理想,坚持地走了下来,坚定地走了下来! 结尾的最后幕,是看着依然还很显年轻,但五官已经成熟长开的妻子,她站在丈夫的墓前,轻轻笑,擦了墓前的白石,放上颗很普通的水果糖。 妻子站在那里看了良久,才终于转身离开。 离去的背影,如那年他们都正是年少时,起在大学的校园花廊下躲雨时,远处有人叫她的名字,于是她先离开的背影。 像是被风带走了样,她又融入了这祖国的河山中。 而他,则被留在原地。 两人去的方向不同,但相同的是——都将自己永远地献给了他们所热爱的祖国。 这就是“影视剧的结局”。 每个故事都需要个结局。 但祖国的故事,永远没有结局。 从某日后,天亮了,梦醒了。 她起身抬头,挣扎着走在这个泥泞的世界里。 这路上, 有人对她指点,有人冲她喊叫,有人侮辱她,嘲笑她,抹黑她,也有人对她好言利诱,哄骗推扯。 有人叫了别人来当说客,叫她往更美更“自由”的别路去。 “这条路不也有自由吗?” 她不明白。 说客说,“你的孩子们,喜欢歌,喜欢舞,喜欢漂亮的人儿和衣服,那里可有很多!而且路面干净开阔,不会扎脚,你何苦再走这条路呢!” 她晃眼往那看,大白路上乌泱泱全都是富人,哪有穷人的活路? 她现在是不穷了,可她不会忘记自己也是穷人起来的。 孩子们喜欢那些,可她要孩子们,不止是能平安喜乐地享受那些,更能不忘最初的心,继续往前走。 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绣花鞋, 红彤彤的鞋面, 是她自己针线缝出来,不小,正好合脚。 鞋面沾了泥,她轻轻擦,然后说, “走那条路,不是站着走,是跪着走。” “自由怎么会跪着?” “自由不会跪着,跪着的不是自由。” 她笑了,笑容很简单,也很美。 说客还想再做点什么,但她摆摆手,摇了头,告别说客,继续沿着这条路往前去。 这路上,她嚎哭过,大笑过,摔倒过,迷茫过,也清醒过。 生死历劫,方自此始。 新的光,已经在前面亮了起来,新的炬火,由她的千千万万个孩子高高举着,汇聚成条红色的龙。 任凭身后的人怎么喊叫,她依然抬着头,带着和鞋面样通红的,充满了朝气的脸蛋,继续往前走去。 路,还长着。 而新的故事已在那险山峻岭,暴雨如注的夏夜里——开始了。 那里,有双明亮的眼睛,正在打量周遇的切。 烈火在雨夜里燃烧,照亮漆黑的夜。 雨势很大,但火却烧了许久,起火点在荫蔽处,水与火交融在起,雷声与噼啪声交错。 火烧了夜, 村里的狗,也叫了夜。 第35章 此去通途 [系统:《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全文完结] [系统:完结评分收集中……] 在评分统计期间,谢雁查看了一下属性。 【属性】 身份:管理员09 体力:56/100[工作狂必须有良好的体力] 语言能力:53/100[伶牙俐齿——各种语种意义上的] 思维能力:62/100[你的脑子里或许装了一台电脑] 记忆能力:65/100[耳闻则通,听到就是背到] 语言技能:高阶中文、高阶英语、高阶俄语、初阶法语、印尼语(通用)、德语(全时期豪华版)、初阶拉丁语 其他技能:中阶书法、中阶围棋、简单医务知识 开通功能:信息收集系统、信息处理系统 成就:[反将一军]、[打破僵局]、[归国学子]、[洋葱天敌]、[和平共处]、[绝不退让]、[恶记杀手] [系统:旧文完结,调整个人属性。 调整如下: 1折叠语言技能为其他技能中[多国语言],点击可以展开具体语言技能。 2成就数据保存在《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可在快穿空间查看,个人属性栏目成就清空,方便下次任务统计。] 4下个世界的设定会轻微影响宿主人设各项数值,除被人设影响数值外,其他基本数据保留不变。] [系统:恭喜您的语言在应用中有所升级——【高阶中文】升级为【大师中文】,【高阶英语/俄语】升级为【大师英语/俄语】] 也就是说,上个世界提升的各项属性下个世界也可以继续使用,除非她遇到一个傻子人设,或者哑巴人设,否则相关的能力不会变。 [系统:完结评分统计完毕!参加评分:8141人,总评分:41/5] [系统:任务判定中……]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 读者自然不止这些,只是打分的人比较少,她的账户余额也还留有很多爱国币。 [管理员09的账号] 总打赏:757 总订阅:126501 账户余额:118191 账户上还有一万多的爱国币,这个世界的花销不多,订阅和打赏的总数额,会在下本文里清空,从头开始统计,但账户余额不清空。 [系统:是否花费10000元开通实物兑换空间?] 系统老奸商了,直接算着她账户里的钱开的价吧。 [系统:宿主,这已经是限时促销打折价了,实物和技能不同,属于超时空物品,我不卖贵一点,会有人在评论区说不合理,一万块已然十分便宜。] 谢雁:…… 既然是促销,那没有不拿下的道理,谢雁相信,每一次的花费都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更好的生活下去。 币留在她手里不如花出去有用。 [系统:恭喜您已开通实物兑换商城!商城营业时间为文中时间9:00~19:00。] 谢雁:这就是系统你开的吧?你这开店时间挺自由啊。 [系统:系统也是要合理工作的,不能全天营业,需要休息时间。] [系统:而且我平时还要兼职做客服呢亲。] 破案了,系统真的打两份工。 既然是文中时间才营业,在快穿空间,她就暂时无法查看,即便是点开,也是一片灰色,显示[商城歇业中]。 [系统:滋滋滋……什么……嗯?] 系统忽然惊诧起来。 [异常数据已清理。] [系统:……刚才发生了什么?] 它反常地询问起了宿主。 谢雁回它,“系统清空了我的记忆。” 虽然说是清空了记忆,但她的大脑里依然保留了之前的技能,她能记得自己完成了一篇文的世界任务,但至于里面的细节,已经模糊。 [系统:但……我没有动手,滋滋……明白了,或许是时空频道依然不稳定,很多系统和宿主会受到相应的影响……滋滋……这不重要……] [系统:宿主,是否进入新世界?] 被动清理了情感和记忆的谢雁,向系统进行了确认。 [系统:新文匹配中] 热, 闷热。 耳边有虫鸣的声音,睁开眼,入目皆是一片翠绿,却不是平原,远处有高低起伏的山脉。 谢雁醒来,发现自己趴在一堆树叶上,旁边是灌木丛,还有一些斜坡。 而她因为从斜坡上滚下来,手腕上有一些擦伤,斜坡也留下了痕迹。 她抬头看了眼斜坡,坡度并不大,但想要爬上去,还需要费点力气。 这具身体显然拉低了她的体力,打开人物属性一看,果然,体力降低了30,但是思维能力增加了10,记忆能力增加10。 她坐在地上,恢复体力的同时,也在接受系统给她传送的信息。 这一篇文叫做《一线跨天堑》 按照系统的话来说,这是一篇基建文,她在文里并不是主角,而是一个喜欢算计的配角。 换句话说,就是充当工具人性质的炮灰女配,这样的一个女配,有一个导致她黑化的身世和性格,还有强烈的嫉妒心,因此等她遇到女主的时候,就会千方百计地去陷害女主。 但毫无疑问,她的陷害只是送上去打脸,最后自己才是自食恶果的那个人,而她的结局也没有多好。 系统暂时没有开放结局章节给她。 因为这个作者的写作很有特色,她喜欢制定大纲,但是写文的时候却并不会按照大纲来走剧情,写着写着就偏离大纲了,导致经常崩文。 因此,这篇文她就想出了一个好方法——制定大纲节点。 简单来说,对于这个炮灰女配的人生经历,她制定了三个节点,无论剧情写到哪里,写成什么样,写到节点的时候,她都会按照原本的节点剧情继续往后写。 这样即便是第一段剧情偏离了,在第二个节点依然可以接着原本的剧情往下写。 所以,谢雁只有在临近节点的时候,才能得知这个钉死的节点大纲是什么剧情。 而她现在面临的,就是第一个节点剧情。 作为一个炮灰女配,原角色和弟弟从小就父母双亡,由唯一的外婆带大,一家老幼住在山上——当然,他们断崖村全村都住在山里的一处高低,只不过大家的土屋建的比较分散和偏僻。 即便是如此分散的屋舍,也形成了一个小村落。 因为无父无母,原角色从小被其他孩子欺负和嘲笑,渐渐导致心态扭曲,她认为自己不应该承受不公平的命运,同样是人,为什么有人生来就有疼爱他们的父母,而她什么都没有。 既然先天没有,那她后天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此原角色可以做任何事。 她的弟弟叫做谢郁。 谢郁性格内向自闭,每次看见懦弱的弟弟,无法和他进行沟通这件事也让原角色越来越烦躁,渐渐失去了耐心。 她很讨厌自己这个弟弟,平日里非打即骂,外婆迟早会先他们一步离开这个世界,姐弟两的母亲在他们小的时候就患病去世,这个贫瘠的偏远小山村里没有什么好的医疗条件,一点小病都可能要人命,她不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照顾这个看起来很蠢笨,被人欺负也不懂得还手,问什么都不说话,只知道哭的弟弟。 原角色想要和断崖对面——山下的县城里的孩子一样,读书长大,穿好看的裙子,住漂亮的房子,然后去城里,嫁人生子,过幸福的一生。 第一个剧情节点,其实是写在介绍她这个炮灰女配的背景故事里,随笔带过的一段话。 “她在幼时曾经经历过一些事件,让她的心态变得扭曲和善妒,她对弟弟的态度也极差,终于,她找到一个机会,抛弃了内向的弟弟,搭上了来城里的车,从此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 后来她在听到弟弟的消息,是从一个从断崖村来的同乡口中知晓的——那个谢家的小孩,一个人孤独地饿死在了家里的老屋内,直到很多天后,上门的村干部才发现他的尸体。 而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家人唯一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曾经来这里下乡的知青替他们一家人拍的,照片并不全,上面有他们的母亲,外婆,一对姐弟,照片上的姐弟都还是婴儿,而有父亲那一处的照片则被撕掉。 是她临走的时候撕掉的。 她得知这个消息,没有说什么,那同乡问她,知不知道谢家姐弟的事情。而那时的她已经有了全新的身份,模样也长开了,没人会把眼前这个衣着光鲜的姑娘和断崖村那个总是穿着补丁衣服的豆芽菜联系在一起。 她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同情,只是道,那真是有点可怜。 同乡的口音还在,但她完全没了口音,因此那人没认出她,讲完故事和八卦,和其他人一同走远,消失在城里街道的人群中。 弟弟的死让她更加坚信,这个世界上只有靠自己才能自救,等着别人来帮他们,是最可笑的想法,人不自救,就只有死路一条。” 谢雁看完:…… 这个姐姐……难怪评论区现在都在骂她。 她的人设就是——吃不饱穿不暖,身体很弱。姐弟两都长得像豆芽菜,个子也不高,但她的脑子却很灵活,脑筋转的快,三个节点剧情,几乎都是和算计有关。 第一个节点,就是她抛弃弟弟,算计好将自己送进城的剧情。 这个人设也导致她的属性发生了变化,首先是体力下降,但是智力方面的数值有所升高,甚至超出常人的数值。 实际上,以这个角色的智商来看,想要算计女主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可惜对方有主角光环,所以最后她只能成一个炮灰女配,给男女主的相爱和成长路上设置完路障,被彻底解决之后就下线了。 谢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细胳膊腿,只有十二岁的身体,瘦得皮包骨。 “等等,” 她忽然想起什么,“这不是一篇基建文吗?基建在哪里?” 系统:女主后期会搞基建,但只是轻描淡写提了一些,这篇文因为披皮基建实际主谈恋爱,而被吐槽严重。 谢雁总算明白系统为什么会给她匹配这篇文了。 一篇文没点大毛病,也不需要她了。 因此,她现在的任务,依然是改变原角色的命运,同时增大这篇文和基建有关的剧情。 既然她来了,就不会让弟弟再重复饿死的命运。 弟弟只比她小一岁,外婆告诉他们,在他们一两岁的时候,父亲出去去做工,但不慎摔下山崖死了,尸骨无存。 母亲也在两年后抑郁而终。 断崖村和县城隔了一座山谷,崖底是汹涌河流,这也导致要想去县城,必须绕路翻过三个山头,至少要走一天一夜的时间。 村里没有路,翻山越岭的过程中,常有滚石事件发生。 山里不仅只有一个断崖村,还有附近的刘家村,两个村子的孩子都在一座山头另一边的学校上课,村子与村子之间,还有学校之间,都是陡峭险峻的地势,每天上课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不少。 原角色讨厌弟弟,放学也不想和他一起走,怕被别人瞧见,骂他们是没爹没妈的一对小崽子。 “断崖村的两个小孤儿崽子!”成了她在学校里听见的最多嘲笑声。 今天她又被高龄的孩子欺负,带去上课的馍馍被刘家村的孩子抢了,饿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放学了,心急早点回家,才一不小心摔了下来。 她抬头看天色,四周树林很密,看不出时间。 打开商城,看见能够购买的东西也不多,而且价格很贵。 [过期馍馍]:30爱国币1 效果:吃了会拉肚子,但至少不会让你饿死。 [普通馍馍]:50爱国币1 效果:不吹不黑,饱食度高。 [香馍馍]:70爱国币1 效果:真香! 谢雁:…… 如果不是账户里还留了一千多,差点就被系统饿死在这里了。 她买了三个香馍馍,自己吃了一个,剩下两个揣进布兜里,新兑换出来的馍馍还烫着,带回家给弟弟和外婆尝尝。 除了馍馍,还有别的食物和水,价格都是几十爱国币,当然,越好的食物价格越贵,一盒牛奶就卖300币。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东西,但有的不止价格高,且有兑换限制,比如铅笔一天只能兑换一支。 现在她还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先节约一点花费。 谢雁歇了歇,从旁边找了个木棍,另一只手试着抓住斜坡上比较稳固的植物,双手并用,小心翼翼爬了上去。 这具身体的确太弱了,虽然她可以在商城用爱国币购买短期内的体力增加,速度增加等buff,但都是有时限的,而且过期之后会给身体带来酸痛的副作用。 因此,她目前的想法就是照顾好家人,好好读书,锻炼身体,然后争取考上好的学校,再进入基建行业,为建设祖国发光发热。 [评论区:嗯?为什么一个配角的剧情变多了呀] [评论区:虽然是配角的故事,但是,也挺好看的?] [评论区:开始修文了吗!期待!] 一个正在被管理者修改的文,会在文案上出现[全文大修中]的标志,十分醒目,以吸引那些曾经打过负分,和被负分劝退的读者,重新阅读。 谢雁目测了一下家的方向,沿着小路穿梭在树林里,往回去的方向走。 半个小时后,前面终于不再是极其陡峭的山路,树也少了很多,路面平缓很多,一条水沟作为断崖村的垃圾倾倒地,在炎热的天气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谢雁刚刚走了没几分钟,就看见前面水沟旁站着五个孩子,领头的又高又壮,是断崖村出名的孩子王,张小壮。 而她的弟弟,身形瘦弱,脸色发白的小瘦杆,低着头杵在水沟边,神情惶恐。 张小壮用手里的木棍戳了戳谢郁的脸,小孩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掉进垃圾水沟里。 第36章 此去通途2 谢郁害怕的动作引得其他的孩子大笑起来。 “看!小兔崽子的姐姐来了!”有人指着谢雁喊。 “哈哈哈哈,一对孤儿,没爹没妈!” “没人要的野孩子!” 张小壮喊得最大声,谢郁的脸刷白了起来,惊恐地抬头看着远处背着小布斜包的姐姐。 “来的真巧!傻子他姐姐,哈哈哈哈,这是去哪啊,来接傻子?” 张小壮扯着嗓子喊,“别跑啊,你过来!” 以往他们这么取笑的时候,谢雁都会别过头,像是躲瘟神一样抛开,留下谢郁在原地,任由他们找乐子,寻开心。 无聊的生活,就是以欺负别人为乐,张小壮回过头,伸手拉住其他孩子,“来来来,我们往后退一些。” 他津津有味地看着站在臭沟上的谢郁,“该做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 谢郁害怕的全身都在发抖。 他的眼睛很大,睫毛长长的,但脸色透着不健康的黄,整个人又瘦,像是一片枯黄的树叶,随时可能被吹下沟里去。 “快点!” “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磨蹭什么来,快快!” 在他们的催促中,谢郁双眼一闭,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紧闭着的嘴唇轻微颤抖着,转过身,朝着臭沟跳了下去!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瘦弱的手臂,随后,另一只手将他拉到了安全的位子,四周的哄笑声消失了。 谢郁抽了抽气,睁开眼睛,看见姐姐站在自己身前。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本能地觉得,姐姐会和以前一样,因为自己受欺负不反抗而对自己产生厌恶。 “你干什么!”张小壮喊了一声。 谢雁把弟弟拉在身后,带着他往远离水沟的方向走了几步,其他孩子顺势将他们围住,挡住了两人离开这里的路。 但谢雁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问了一句,“不是你让我过来的?” 张小壮一愣,不知道谢雁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他以为谢雁听见取笑声会慌张跑开,但今天的她非但没有跑,反而用极其冷静的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对,一个比自己矮,比自己瘦的小女孩,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张小壮有些生气了,“好啊,你们来了,正好一起,跳吧。” 他指了指臭沟。 “我不会,” 谢雁一笑,声音却是冷的,“你示范给我看看。” 周围的其他孩子都不敢说话了。 张小壮比谢雁还高出一个半头,身体的宽度有她的两倍,拳头比她的脸还大,惹怒了张小壮,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张小壮的父亲是断崖村的村长,他在孩子堆里说的话,还没有人敢违抗,而且,他比其他人都大很多,也更聪明一些。 “小杂种,你跳不跳?”他没朝着谢雁说,而是看向她背后的男孩。 谢郁听见这句话,又是一抖,他不敢看姐姐的眼神,握紧了小拳头——朝着臭沟的方向要走过去。 他知道姐姐此刻的眼神肯定是失望而厌恶的,就和以前很多次一样。 谢雁却再次拦住了他,这一次,她紧紧抓住谢郁的手,握的用力,“我说了,要跳,你先跳。” 她看得出来,谢郁非常不情愿和害怕,但却不敢反抗眼前这个身强体壮的孩子王,臭沟里是什么东西?垃圾,臭水,小孩子之间的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张小壮不耐烦了,让他跳,是想看着他被捉弄,但谢雁却死死拦着人,不让她弟弟过去,他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好啊,这是你们自找的。” 张小壮卷起自己的袖子,快步冲向谢雁,要抓她的辫子。 然而,谢雁却像是个灵活的小泥鳅一样,擦着他的手躲开了,同时,她抓住张小壮伸过来的手,利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往外侧一拉。 她的脚也踢到了张小壮的脚踝上,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他重心不稳,谢雁用的力气不大,却是四两拨千斤,用特别的角度和动作,将两人之间换了个位置。 紧跟着,她已经绕到了张小壮的身后,一脚把他踢出去。 以谢雁的体力,张小壮倒不至于飞起来,但依然失去平衡,踉跄着往前面冲去,她利用他自己的重量,把他送进了臭沟里! 啪的一声,很快啊,张小壮已经闻见浓烈的臭味了。 他伸手按住地面,却发现掌心有粘稠感,低头一看,居然是粪便! [评论区:笑死,这一脚踢得好啊] [评论区:活该,谁让你们欺负别人!] [评论区:干得好!!] “你!你!” “打啊,你们站着干什么,给我好好教训这两个兔崽子!” 张小壮双脸涨红,“打他们!” 其他的孩子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听见张小壮的声音,也只能往上冲,还有一点,就是他们以为谢雁这个看起来瘦弱至极的女孩,根本打不过他们。 然而,没有一分钟,张小壮刚刚站起来,就被另一个小胖孩子砸回了臭沟里,两人摔在一起,溅起的臭水落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胖娃立刻就吐了,正好吐在张小壮的脸上! 张小壮:“!!!” 谢雁早在看见这群孩子的时候,就花500币买了中阶格斗术,高阶一个是价格太贵,另一个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发挥不出来。 系统的格斗术质量自然不差,对付孩子足够了,即便张小壮的体型,已经超过了正常的小学生。 又扔了一个下去,剩下的孩子都不敢上来,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毒蛇,怕得不得了。 谢雁将谢郁拉到身后,转头看向他们,问,“谁想下一个下去陪他?” 小孩们疯狂摇头。 臭沟里的张小壮还没反应过来,周围气味越臭,他的脑子越晕。 谢雁环视几人,他们虽然是孩子,但却有着比成年人更可怕的思维,“下次别让我看见你们再欺负我弟弟,否则——” 话没说完,但其他孩子已经被这个有着狠厉眼神,动作干净可怕的女孩吓到了。 “我们走,” 她带着谢郁往前走,原本挡在路上的孩子没人敢拦他们,这群人就是这样,本身没什么胆子,却喜欢跟着一个领头的,以欺负人为乐。 能做张小壮的跟班,本身就没什么主见,都是欺软怕硬的。 因此,见到强势的谢雁,他们谁也不敢说话,只能看着她带着弟弟离开。 “追吗?” “追什么……快去救小壮!” “吓死我了,她好凶!” “小壮……要不你们还是自己爬上来吧?好臭啊,我要是沾了味道,回家我妈非得打死我不可。” 张小壮:“……滚!” 其他人犹豫片刻,竟转身真的要走。 他急得不行:“滚回来!把我拉出来!” 走在路上,谢雁从包里拿出一个还热的馍馍,“饿了没,先吃点这个。” 从这条路回家,还要再走一个小时,因为她摔下斜坡,谢郁被人拦住,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去晚了,可能走到一半,天就黑了。 夜里走山路,两人又没有灯,十分危险。 谢郁接过馍馍,轻轻闻了一下,馍馍的香味钻进鼻子里,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把它抱在怀里,一直没吃。 谢雁走了会,才察觉到,问:“不喜欢吃?” 谢郁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从见到他开始,这孩子就没说过一句话,问话也不回答,难怪以原角色的脾气,会对他发火。 谢雁耐心道,“别害怕,他们以后不能欺负我们了,馍馍我已经吃了一个,还有一个留给外婆,你先吃,你要是饿晕了,我还要背着你回去,你觉得我背得动你吗?” 最后两句话,终于让谢郁有了动作,他嘴唇动了动,低着头,用小手拿着馍馍,小心咬了一口。 馍馍比他以往吃的都要好吃,都要香,没有沙粒和杂质,软软的,还有些热乎。 谢郁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没忍住,又多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忽然想起什么,小心抬头看谢雁的神色,见她没有露出昔日那般嫌恶的表情,才继续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评论区:弟弟好可怜啊。] [评论区:真有这么穷吗] [评论区:这是什么年代啊?不过看他们村子也不富裕] 谢雁不知道在弟弟眼里,“自己”是什么存在,但看谢郁被欺负成现在这个样子,想要和他顺畅沟通,兴许还要花一定的时间。 但她和原角色不同的一点,她有耐心,也理解谢郁变成现在的样子,既然她成了他姐姐,以后就不会再让他被人欺负。 吃饱了才有力气,两人加快脚步,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回到了断崖村落。 其实,从学校到村子的直线距离不远,但起伏的山丘,复杂的地形,让他们不得不选择绕路,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路上。 路上的时间,占据了这里人每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 村子里人家不多,屋舍不算密集,但相比庞大的山区面积来说,他们住的地方也不算远。 村里的狗叫的厉害,谢雁按照接受的信息,跟谢郁一起到了个土墙房门口,墙面下面一排都是石头,门是木头做的,有些烂,门角还被老鼠咬出小洞。 宋翠莲在屋外的地里摘菜,听见两个孩子回来了,立刻端着篮子走到前门,“饿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谢郁低着头不说话。 谢雁笑道,“走错路了,耽误了点时间。” 宋翠莲今年六十一,但因为过度操劳,看起来更苍老一些,头发全白,皮肤粗糙黝黑,是常年在外做工晒的,手上都是厚茧,还有一些结疤的伤口。 丈夫因为抽得病死的早,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了,结果女儿走在自己前面,留下一儿一女,但宋翠莲并没有埋怨,在她看来,两个孩子比什么都珍贵。 虽然日子苦了点,压力也大,但能看见两个孩子健康长大,就是最安慰人的事情。 这栋屋子是她亲手盖起来的,有了一段年岁,宋翠莲干脆在屋旁开了一片地,种点菜,但种子不多,种出来的菜质量也不好,一家的收入,还是靠她进山里采药材。 更往深山里长了不少野生的药材,带到县上去卖,一次能卖不少钱,就是采药的人多了,外面找不到多少药材,只有往深山老林里走,越往里面走,地势越危险,树林极深。 里面,还可能遇到毒蛇和其他野生动物。 运气好,一两天的翻山越岭之后,能找到几株能卖的药材,运气不好,可能一整天都毫无收获。 起初几年还行,山里到处都是,但随着县里收药的人多了,刘家村和断崖村的人都进山采药,山里的药材生长速度跟不上,所以这些年,采药越来越难,一旦摔了,可能连医药费都付不上。 曾经有人进山里采药,被毒蛇咬了,等被抬到县里,身子都硬了,用一口棺材装回来的。 更别说还有那些摔了的,病了的,村子里连医生都没有,去县城要翻山越岭,即便是到了县城,有些病也治不了。 宋翠莲不比那些年轻人,她上了年纪,走不了很多危险的地方,体力也跟不上,但为了两个孩子,她依然起早贪黑,去的比年轻人早,回来的比谁都晚。 今天她没进山,准备多做点干粮,让两个孩子接下来几天都能有吃的,然后她在往大山深处多找找。 谢郁胆子小,姐姐胆子大,但却总是黑着脸,宋翠莲没想到今天能看见她笑,忍不住问,“今天被老师表扬了?” 谢雁点头,从布包里摸出一个包着的馍馍,“这个是老师给我们的奖励,老师家里做了很多,我和弟弟已经吃过了,这个给外婆!” 宋翠莲一看,这馍馍成色比他们平时吃的好多了,一看就是用细面做的,说是县城买的也不为过! “外婆不饿,这个留着,你们明天吃!”她一听孩子被表扬了,忍不住的骄傲,也笑起来,“你放进屋子里,外婆先去洗菜。你们老师人真好,一定要感谢人家!说谢谢没有?” “说了,” 谢雁说,“但是这个就是给外婆吃的,如果您不吃,那我明天也什么都不吃。” 她用绝食来逼她。 “外婆不喜欢吃这些细面,吃不惯!” 老人的三大谎话之一,我不饿,我不喜欢吃,我吃过了。 “老师说,让我帮她收集班上同学的作业,写黑板,报酬就是每天三个馍馍,”谢雁说,“我和弟弟明天会有新的馍馍吃,这个放过夜了,就不好吃了。” 宋翠莲扭不过她,“你们老师真是好人!” 她知道不骗骗老人,对方不会吃的,还会把所有的好的东西都留给他们姐弟。 “你们可要好好学习,用好成绩报答老师啊!” 谢雁应了声“好!”,转头看向谢郁,拉了拉他的袖子,“表个态!” 谢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师给他们的?为什么?但他本能地相信姐姐和外婆说的话,用蚊子一样弱的声音“嗯”了一声。 谢雁笑了,“我们会好好读书的。” 她深知,以现在姐弟的家庭环境,读书和知识是唯一的出路。 宋翠莲今天很高兴,一家人晚饭吃的晚,几乎是夜里了,她做了碗菜汤,米饭泡着汤,说是超级稀饭也不为过,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米。 一碗菜叶,半碗水汤饭,就是他们一天的晚饭。 吃完饭,谢雁主动收拾了碗,宋翠莲觉得今天的孩子格外的懂事,她本来想拦她,但谢雁却主动揽下了家务。 不仅洗了碗,还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宋翠莲去用面做了一家人能吃几日的馍馍,届时要出远门,或者两个孩子上学的时候,就揣几个去。 馍馍刚做出来是热的,第二天冷了,也没时间重新蒸,能吃饱肚子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哪里还会在意口感好不好。 谢雁让谢郁去写作业,点着昏暗的灯,小孩趴在发霉的木头做的桌子上,一点点写汉字和数字,偶尔抬头看一眼忙碌的姐姐,后来,他写的太投入,也不再看她了。 老人在厨房做馍馍,谢雁打扫完了,过来看谢郁作业做的怎么样。 谢郁写完作业,才发现姐姐站在自己身边。 一瞬间,他身体都僵硬了。 姐姐最讨厌读书的书呆子,觉得只有有钱人才能读书,他们这些穷孩子读书就是浪费钱,与其读书,不如去找点别的方法赚钱。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原角色看见成绩好的弟弟,又会嫉妒,从而把怒气撒在他身上。 一年前成绩出来的时候,他得了全班第一的奖状,姐姐气的好几个月没理他,看见他过来,也只是骂他打他。 因此,后来每次考试,他都故意考错,作业写完之后,也会故意涂抹成错误的答案。 可今天他还没来得及改答案,就被姐姐看见了! 小学生的作业当然不会太难,谢雁有把握很快完成,但是对于谢郁来说,这个十一岁,又内向自卑,营养不良的小孩,还能写的这么好,确实是有点超乎她的意料了。 作业本上数学题每道都是对的,而且字迹工整,没有一点涂改的痕迹。 “小郁真厉害!” 这句话是她发自内心夸的。 谢郁却慌了,他以为谢雁是故意讽刺。 他乍然间想起了什么,忽然抓住谢雁的手,用极其惶恐的声音说,“姐,别,别丢下我,我,我再也不写作业了。” 他的手太用力了,抓的她手臂发疼,但谢雁能感受到他的惊慌和绝望,这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表现,小孩仿佛经历过什么极其可怕,痛苦,地狱般的事。 紧跟着,谢郁颤声说,“……我不想一个人死在家里。” 第37章 此去通途3 她—nj;愣,不知道谢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压下好奇,—nj;点点和他沟通,“胡说什么?家里有外婆,还有我,你怎么可能—nj;个人……在家里?” 她从旁边拉过木椅坐下来,摸了摸谢郁的头,“你是不是听那些孩子瞎说什么了?” 大概是她的动作很温柔,声音也耐心,谢郁眼里的惊恐消散不少,他松开手,低头,任由灯火的光扑在那张瘦弱的小脸上。 还是不说话。 “你想要姐姐和你在—nj;起吗?”她问。 谢郁迟缓片刻,点点头,还是不敢看她。 “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你要是不开口,那我明天就走。”果然,激将法起了作用,谢郁怕她真的走,终于开口了。 “没有别人和我说,是我,我做了梦……” 他打了个冷战,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外婆死了,你也不见了,村子里大家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他们说你不要我了,我—nj;个人留在家里等你,等你回来……” 小孩像是梦呓—nj;般地叙述着自己这几日来的噩梦,“我特别冷,特别饿,姐姐,没回来……” “然后,然后我就死了。” 他说完,脸上已经出了冷汗。 谢雁看着叹了口气,按住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抱住,谢郁的体温低,她的体温高,淡淡的温暖从姐姐身上传来。 “小郁,以前是姐姐不好,姐姐不应该欺负你,我们是姐弟,我们会—nj;起长大,然后考上外面的学校,带外婆—nj;起过好日子。比如,吃上香喷喷的饭菜,穿暖和的衣服,到那个时候,没有人敢欺负咱们。” 她在他耳边说,“你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梦里的姐姐和弟弟已经死了,我们和他们不—nj;样。” 她松开小孩,盯着他的眼睛,“你不相信我吗?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姐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姐姐了。” 谢雁拿起桌上的作业本,展开,“你看,你做的很好,以后也要努力学习,把奖状都拿回家,让外婆看到开心。” 两姐弟都有着超乎常人的智力,心算能力极强,但姐姐将这项技能用在了算计别人身上,而弟弟早死,—nj;个天才就这么孤独地死在偏远山村的破败土屋里。 这样的结局,她决不允许出现。 谢郁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想起今天姐姐站在自己身前,第—nj;次保护自己的样子,想起姐姐给自己的热乎的馍馍,他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他哇的—nj;声哭了出来,抱住姐姐,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在这—nj;刻终于不用继续压抑,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破了他外面包着的—nj;层尖锐的壳,让他在窒息之前,重新得以呼吸。 这个拥抱,让他感受到了安稳,美好,快乐。 还有—nj;个姐姐口中,所描述的美好的未来。 “以后有什么事—nj;定要告诉我,” 谢雁怕以他的性格,还会吃了闷亏肚子里咽,“你要是相信我,就不要瞒我,小壮他们再来欺负你,你就打回去!” 她说的是下午张小壮叫他跳臭沟的事情。 “他让你跳是什么道理,既然他自己那么喜欢臭沟,就让他自己下去试试看好了。” 谢雁弹了弹他的头,“别再傻了,他都没动手,你就自己跳下去,凭什么?” 抓住你,然后打你……” 所以,他才会在当时看见姐姐出现在现场时,变得那么害怕。 因为他怕张小壮说话不算话,捉弄他不算,还要欺负姐姐。 谢雁—nj;愣,明白了前因后果,她笑出声来,“那你今天也看见了,你不—nj;定打得过他,但他—nj;定打不过我!” “下次他再这么说,你就让他来找我,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谢雁的话让弟弟忍不住也跟着她笑了起来,他脸上还有泪痕,谢雁找了个帕子,沾着冷水,给他擦了擦脸蛋。 谢郁的五官和她长得很像,小小的鼻子,好看又大的眼睛,就是模样有些营养不良,喂得跟小树棍—nj;样。 宋翠莲进屋来,见到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她也轻松起来,今天小雁表现的不像她了,或许是长大了,知道照顾弟弟,不给家里添负担,她有些欣慰,道,“吃的放在厨房的大缸里,用布包着,明早上出门的时候,你们拿两个。” 她在身上的灰色围裙上擦了擦手,“我明天把药材带去县城,晚上不回来,你们回来自己把菜汤热了吃点。” 县城太远了,翻山越岭,绕路,上山又下山,等到了县城,天都黑了,她还得找收药的人,这么—nj;耽搁,快的话第二天回来,慢的话说不定要三天。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郁没做噩梦了,梦里姐姐牵着自己的手,他又考了第—nj;名,他把奖状给姐姐,姐姐笑的很开心,他也很开心。 他—nj;低头,发现奖状变成了香馍馍,好几块,又热乎又香,闻着就能解馋。 谢郁在梦里笑了。 凌晨四点。 做完家务和作业,谢雁睡得并不早,但她还是起来,蒸了馍馍,家里有柴,扔到灶地下,热气往上钻,—nj;个小笼屉,放了好几个,她想着等外婆起来,也能吃上热的。 香馍馍的价格不低,三七二十—nj;,吃—nj;顿,两百币就没有了,既然家里有粮食,就先吃这些。 蒸上了馍馍,她悄悄推开门,绕着屋子在外面跑圈,三圈下来,人喘着气,这具身体的确是太弱了,和张小壮那几个孩子打架的时候,她看着轻松,其实回来,脚和手都有些肿。 要知道,踢那几脚是要用大力气的,没给她自己的腿踢骨折就已经算不错了。 她放慢速度,又跑了四圈,感觉到了体力的极限,没有继续勉强下去,如果不是经常爬山路,恐怕这几圈都跑不下来。 体能可以—nj;点点改变,或者等解锁了称号,看系统能不能给这具身体更高点的体能优势。 上个世界,就是因为体力变好了,才能支撑的了她没日没夜的工作,才能让她有精力满世界乱跑。 跑完这几圈,馍馍也热了,宋翠莲起来,点上灯,发现厨房有动静,她—nj;惊,还以为家里进了贼。 等进去—nj;看,厨房里没人,倒是火上的馍馍快好了,她把东西端下来,正巧碰到谢雁进来。 小姑娘脸上都是汗,用冷水擦了擦脸,脆生生的喊,“外婆,馍馍蒸好了,你带几个热的去。” 宋翠莲心疼她,“你起这么早,上课不会打瞌睡吗!下次别弄了。”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暖暖的。 谢雁又道,“屋里的药材,我已经扎捆好,放进背篓里了。” 宋翠莲见她做了这么多事,叫她休息—nj;下,别耽误了上学。从这里去学校,摸黑要走三个钟头,路也不好走。 村里的狗叫声急得很,村子和这个世界还没醒来,但山里的人已经醒了,宋翠莲背着药材离开,三三两两的孩子,也背着自家缝的书包出了门。 谢郁昨天的梦做的太美了,谢雁叫他的时候,他还醒不过来。 两人收拾了—nj;下,吃过馍馍出门,朝着学校的方向走。 县城的方向在东边,但和断崖村之间隔着—nj;个大断崖,这断崖和对面的山体之间距离少说也有八九米,宋翠莲要去县城,得先从南边绕路下山谷,在往北爬上山,翻过大山,最后走山路下去,才能到县城。 学校在村子的北边,也要走许久,但没有大断崖那么宽,只是多小裂缝,小山丘,起起伏伏的,最出名的,要数北边这座小鬼崖。 小鬼崖和对面的距离不远,只有四米,但对要上学的孩子们来说,依然是无法跨越,极不安全的鸿沟。 若是能直接从小鬼崖上跨过去,他们路上的时间能少两个小时,可惜同样要绕路,谢雁打量过,小鬼崖对面是更高的峭壁,上面落下来很多藤蔓,生长茂盛。 但往另—nj;边走不过百米,两处崖的高度就—nj;致了,然而他们也无法直接跳过去。 为了防止山路上出现意外,两人走的时候,很多地方都是手拉着手通过的,走到小鬼崖上,天色依然黑着,头顶的星空清晰美丽,但无人欣赏。 小鬼崖之所以有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对面的峭壁和藤蔓,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里的路是通的,岂不知峭壁下就是裂缝,直坠谷底,以前很多人来这里,天色太黑,不认识路,就会—nj;脚踏空摔死。 断崖村摔死的人太多了,因此这里也用木板立起来,让人小心注意。 走到这里,村里的狗叫声已经听不见了。 风吹过四周的灌木,远处的天空渐渐泛起金色的流光,高过他们腰部的草在风里摇晃。 谢郁忽然抖了—nj;下,拉了拉谢雁的袖子,“姐,姐,那边好像有东西。” 他指的是两人的背后,“—nj;个黑乎乎的东西跑过去了。” 谢雁转过身,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林子,看不见什么人,也没有别的响声,只有风呼呼地刮过偶尔发出的杂音。 “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有什么跟了我们—nj;路。” 天黑没亮,谢郁胆子小,她安慰了小孩几句,带着他往谢郁指着的方向走了几步。 “是不是死在这里的小鬼啊……” 谢郁想起外婆讲的故事,越来越害怕。 谢雁正色,“破除封建迷信!建国以后不许有鬼!” [评论区:???这是什么说法] [评论区:刚开始害怕,忽然就被笑死] [评论区:不上学了吗?不会迟到吧?] 两人往刚才的方向走了几步,四周没别的人声,也很安静,因此,当他们的右下方山坡下面传来—nj;阵“砰”的响声时,这声音格外清晰。 谢雁朝着声音来源跑了几步,见到林子边缘有个小破屋,前面的空地长满了杂草,放着—nj;些废弃的工具。 门板落在地上,压住了茂盛的杂草。 “有人吗?” 四周没人回应。 谢雁走上前,掀开门板看了眼。 门板下面的草并不低矮,和周围的草长得差不多,只有轻微被压的痕迹,如果是长期被门板压住,不该是这个样子。 她拿着门板在地上敲了敲,声音和刚才听到的相差无几。 也就是说,这门板是刚才才落下来的。 她环顾四周,只看到—nj;些杂乱的痕迹,似乎有东西来过这里,折断了不少的灌丛,最后痕迹消失在树林里。 这是—nj;个废弃的伐木屋,以前村里修房子,开垦农田,需要砍很多木头,后来大家都去种地,进山采药,很少在做木工,因此这屋子也荒废了,里面还有很多木板和丢弃的工具,但是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走吧,” 谢雁环顾四周,“路上小心点。” 或许是有人来过,或许是什么动物,毕竟这里是山林。 两人继续往学校走,谢雁注意了—nj;下路上的情况,倒没有在看见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抵达学校的时候,天也亮了,差不多是八点。 学校特别破旧,只有—nj;栋两层楼的教学楼,人数也少的可怜,桌椅板凳又旧又破,墙面都是掉落的墙漆,操场上—nj;半长着草。 虽然谢雁比谢郁大—nj;岁,但两个人是读的五年级,在同—nj;个班,刚进教室,上课铃就响了,铃声断断续续的,是人工敲的铃。 两人踩点进了教室,但张小壮和他的跟班们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们起的晚,昨天被踢下臭沟,他不得已找了个地方洗澡,今早有点感冒,混混沌沌的,就被他爹打起来上学。 赶到学校的时候,第二节 课都上了—nj;半。 迟到了就要罚站,更何况昨天那么—nj;闹,他们完全忘了作业的事,原本有的准备来学校补,结果—nj;来就迟到。 几个孩子站在外面,等下课了,另—nj;群孩子出来又笑又闹。 “断崖村的羞羞羞!” “被罚站咯!” “你看那小胖子,哈哈哈哈,喂,站稳了!” 闹腾的是刘家村的孩子,和这边—nj;样,任何小群体都有—nj;个领头的,刘家村领头的就是刘超,刘超家里在村子里算是有钱的,有钱又能打,很容易成为团体的领头者。 张小壮想还手,但对方打了他们就跑远,而他们被罚站又不能离开走廊站的位置,只能恨恨地盯着他们:“呸!刘超,有本事放学别走!” 他们在外面闹哄哄的,谢郁却在自己的位子上专心看习题册,过了会,谢雁见他起身朝着教室后面的垃圾桶走去。 她看着他,见他在垃圾桶面前站定,然后用旁边的扫把杆,在里面找着什么。 片刻后,谢郁脸上—nj;喜,从里面翻出好几个东西,用衣服擦了擦,珍贵地放在口袋里。 谢雁起身,走到他身后,“你在找什么。” 谢郁被她突然出现吓了—nj;跳,本能地闭上了嘴巴,但又想起昨天姐姐和自己说的话,还有那个梦…… 他把口袋里的东西摸出来,是—nj;个个写的只剩下指甲大的铅笔,还有小半块橡皮擦。 铅笔写的没法握住的时候,就会被他们扔掉,而谢郁,每次都是这样在学校里垃圾桶里翻别人不要的文具。 谢雁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沉默了—nj;会。 “回座位,要上课了。” 她说。 谢郁点头,坐回座位上,外面的孩子也都进来了,刘家村的孩子们只是罚站半节课,老师叫他们也进来。 上课铃响起之前,坐在后排的姐姐戳了戳他的后背。 谢郁回头,见谢雁递过来—nj;个崭新的,长长的,削好的,尾部带着红色擦头的铅笔。 “拿着用。” 她说。“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笔,你不要再去翻垃圾桶了。” 那红彤彤的铅笔,比他的手掌还长,笔尖削的很尖,在纸上写出的字迹比那些劣质铅笔更加清晰。 谢郁的眼眶微微泛红。 不是因为这支笔,而是因为姐姐的话。 会变好的,噩梦不会成真,他们以后会过上好日子。 第38章 此去通途4 这只铅笔,自然也是从商城兑换的。 一只铅笔100币,而且一天只能兑换一次。 她要兑换东西,还得等早上九点商城开门。 谢雁:等我攒够了权限我要把你这个系统换掉。 系统:嘤,昨天还叫人家小可爱,今天就叫人家牛夫人。 谢雁:?? 刘超坐在谢郁的旁边。 他妈这几天从城里买了一只铅笔给他,这只铅笔可不一样,不仅打磨光滑,上面还用金色印着字,看起来犹如铅笔中的贵族,文具中的明星。 但就有一点不好,笔芯问题很大,一用力就断,写出来的字也模糊不清,有时候还写的很淡。 上课的时候,他转头一看,见谢郁的桌面上放着一只全新的铅笔,和自己的有几分相似,但看起来更漂亮,这小子还是用捡来的铅笔头在写,舍不得用,只在写名字的时候用了一下。 那颜色写出来又黑又浓,好看极了。 谢郁对它特别珍惜,好像笔尖被磨平一点,就像是金子少了一寸。 自己的永远没有别人的好,看着刘超压低声音,“喂,那哪来的?” 谢郁顺着他的目光看,“我,我姐给我的。” “你们家穷的叮当响,还能买这么好的铅笔用?”刘超冷哼一声,他想着,今天断崖村的迟到被发展,偏偏谢家这两个没有,一会给他们找点好玩的。 老师在上面点名,“谢雁,你答一下,这道题答案是多少。” 刘超心里暗喜。 谁不知道谢雁成绩全班倒数,连他们这些天天上房揭瓦的都比不过,成天黑着一张脸,老师肯定是故意点她的,上次考试,谢雁数学考了八分! 满分一百呢! 谢雁正在看习题册,也没听老师讲课,忽然被点到,她抬头瞥了眼黑板上的题。 谢郁坐在前面,可着急了,他想要悄悄提示谢雁答案,可刘超死死按住他的手,用眼神威胁他,“你要是透露答案,我就告诉老师,让她罚你们两个!” 谢郁不敢连累谢雁。 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小学生的题,还能难倒她了? 题目不难,就是需要用草稿算一下,但谢雁的心算能力很强,直接就说出了答案,“三百七十。” 老师一愣,随后道,“不错,谢雁同学答对了,刘超,你说一下下道题多少。” 刘超这才知道,原来老师还想顺带捎上自己,肯定是刚才说小话被老师发现了! “一,一百!”他瞎说了一个数字。 “平时上课不好好听课,净开小差。”老师失望地摇摇头,拍了拍黑板,“和你们说了多少次,虽然你们明年才六年级,可是学习不能放松,你们都是住在山里的孩子,只有成绩排行靠前,才能考进县城,才能有出息!” “天天就知道打架迟到,你们以后怎么办?” 老师也是恨铁不成钢,学校里并非都是像谢郁这样认真的学习的,孩子们都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只惦记着玩儿。 模拟考试成绩出来,全班除了谢郁考了六十分,其他就没几个及格的! 但今天谢雁的表现让她很满意,没有和往常一样迟到,也做对了这么复杂的计算题,她清了清嗓子,“大家要向谢雁同学学习,好好学习,上课认真点!” 被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了,其他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而刘超则是嫉妒。 这姐弟两不对劲,不知道哪里来的高级铅笔,还能答对题,肯定是有问题! 他看着往日里不招人喜欢谢雁被表扬,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课间的时候,刘超走到班长旁边,悄声说了好一会的话。 过了会,他才走回来,刻意撞到谢郁的桌子,让上面的笔和破旧生锈的文具盒落在地上。 谢郁连忙捡起东西,心疼地看着被砸断笔尖的铅笔:“……” 刘超坐回座位上,看着谢郁弯腰捡东西,好像刚才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一样。 刘家村的其他孩子看见了,也只是笑,似乎欺负人,或者看见别人欺负人,就是一件特别快活的事。 然而,刘超的快活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的椅子被人踢了一下,桌腿不堪重负,一下折断,他整个人猛地坐在被摔成一半的椅子上,后背和屁股都一阵阵发疼。 刘超的眼前也差点暗了一下。 “谁?!” 他捂着屁股站起来,回头看后面。 然而,他后面的座位上没人,谢雁在旁边,埋头写着什么,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起来也不像是她做的。 刘超以为真是椅子坏了,他骂了声“倒霉”,紧跟着就是上课铃,孩子们又回到了教室,班主任进来了,却看着刘超站着。 “刘超!你怎么了。” 班主任扶了扶眼眶。 “老师!” 刘超正要说椅子的事,忽然想起来正事,他大声道,“老师,我妈妈从县里给我买来的铅笔不见了,我才用了四天!” 班主任皱眉,“是不是忘记带了。” “我上节课还用它写字呢!刚才离开座位了一会,回来就不见了!” “下课在找找,不要耽误上课。” “不行!”刘超急了,“万一要是被人偷了,下节课就放学了,被拿走了怎么办!那可是我妈妈花了好多钱买的新铅笔。” 他朝着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 “啊,这不就是刘超的铅笔吗!” 坐在三排开外的小弟“视力超群”,指着谢郁桌面上刚刚摔断笔尖的铅笔,“这么漂亮的铅笔,只有刘超在用!” 这只铅笔原本就和刘超那只很像,别人又不会常盯着,只觉得两只铅笔都是一样的好看,刷着红色,顶端有橡皮。 “谢郁家那么穷,他每天用的笔都是从垃圾桶里翻别人不要的,”刘超也道,“老师,他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铅笔,肯定是偷我的,我不要和一个小偷做同桌!” 班主任也知道谢郁家的情况,家里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供他们读书。谢郁从小懂事听话,课堂上反应也挺聪明的,还曾经拿过年纪第一。 可能是受到家庭情况影响,近一年来,他的成绩下滑的厉害。 谢郁是故意只答及格分的题,可他没想到,五六年级的题太难了,大家连及格都少见!他反而成了班上第一。 班主任严肃起来,“谢郁,你这只铅笔哪里来的?” “我没有,我没偷……” 他知道是姐姐给的,但是不敢说出来,如果真的是姐姐拿了刘超的笔,那不是害了姐姐,他又撒不出别的谎,只能重复这两句。 “心虚!”刘超看出来了,说不定他姐给他这支笔来路不正,他不敢说出来!这下正好,既可以教训他们,又能得到一只漂亮又好写的铅笔。 谢郁性格想要短时间内扭转过来很难,一碰到这种压迫的局面,他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班主任见他这个样子,以为真的是偷了铅笔,虽然一只铅笔价格不高,但性质非常的恶劣。 然而,班主任还没开口,谢雁就站起来了。 “老师,偷东西恶劣吗?” 班主任一愣,不知道谢雁要做什么,他只是回答,“当然,学校培养品格优良的孩子,决不允许偷东西,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要给学校处分,还要通知家长。” 谢郁听见这句话,更害怕了。 怎么办?他绝不能连累姐姐! “你说这是你的铅笔,刘超,你仔细看看,真的是你的,没有认错?” “那当然了!”刘超拍着胸膛保证,“我用了三四天的笔,还能认错?” “如果你认错了,或者说,你没有认错,只是想要强占别人的笔。”谢雁紧跟着道,“那你就是污蔑同学,而同学因此差点遭了处分。” 她看向讲台,“老师,我们学校的校训是诚实努力,勤劳学习。因此对偷窃的事情绝不容忍,但如果污蔑别人偷窃,是不是更严重的事?” 刘超有点慌了,谢雁这是什么意思。 但他又想,你没有证据,即便是出来说,老师也只会相信我和我的朋友,不会相信你这个平日里根本不讨喜的差生。 他看向班长,准备再拉一个筹码,“班长!你看,这个笔,我和你说过的吧,你早上还借去用过!” 班长站起来,“对,就是刘超的笔。” 班主任看向谢雁,“你说的没错,但是,无论是偷窃还是污蔑,我们都会按照校规处理,这事关品德问题。” “但是,现在笔在你弟弟手里,你们哪里来的铅笔?” 谢雁离开座位,径直走到班长的座位上,伸手拿出里面的书包,将所有的东西倒出来,果然在包里有一支很像的笔,“刘超说他下课离开一会,笔就不见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下课的这段时间,你就去了班长的座位旁,呆了很久。” 所以,这只笔只能是藏在班长那里。 “这笔是我的!”班长脸色白了,但还是解释。 “如果你有笔,为什么还要借刘超的用?” 谢雁直接了当。 班长也是刘家村的人,自然是站在刘家村一边的。但现在他被拆穿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只能求助地看向刘超。 “这,那也不能证明,谢郁桌上的笔不是我的!这都是我妈妈前几天去县城买的,村里根本就没有!你们怎么可能有!” 这一段说的颠三倒四,但谢雁上个世界练出来的嘴炮和逻辑能力,对付一个小学生还不简单? 她拿起两个铅笔,放在讲台上,“如果真是用了三四天的笔,橡皮部分还会那么干净吗?” 班主任一看,果然,从班长那里拿来的笔,擦头已经用过了,但谢郁的那支笔,依然是新的,只有笔尖断了。 谢雁又用两支笔在本子上写了两条痕迹,“这两个笔芯写出来的颜色都不同,班长包里这一只写出来很浅,谢郁的笔色更深,这根本就不是同一盒里的笔。” 谢雁转头看向刘超,道,“你说得对,村子里没有卖笔的,这支笔是我外婆去县城卖了药材,花钱买回来,就是为了奖励谢郁认真学习。” 她看向老师,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班主任也不傻,他看了眼班长和刘超,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们两个,明天把家长叫到学校来!” 刘超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被叫家长,还被调开了座位,谢雁要求坐在弟弟旁边,理由是自己的成绩不好,需要弟弟帮忙带一下。 以前上课打瞌睡,下课就出去玩,期末考试卷卷个位数的谢雁,如今竟然要好好学习了,班主任求之不得。 再加上刚才他差点冤枉了姐弟,心里也带着愧疚。 刘超的椅子坏了,站了一节课,中午的时候,才去杂物室搬了一个破烂到快报废的椅子过来坐。 他屁股本来就疼,还站了那么久,一想到之后要请家长,更是痛苦的不得了。 张小壮见状,过来嘲笑了好一会。 “嚣张什么,迟早打死你们断崖村的小崽子们!” 张小壮做了个鬼脸,“有本事你来啊,不对,等你爸知道你在学校里做了什么,你到时候会跪着哭吧!” “哭你个鬼!滚远点!” 下午放学,刘超就去找班主任求情了,谢雁和谢郁收拾东西,谢郁小声问她,“真的是外婆买的吗?” 谢雁脸不红心不跳,“当然,但是外婆不想让你知道她花钱,所以才让我带给你,还让我保密,要不是刘超诬陷你,我也不会说出来。” 她叮嘱,“你会替我保密吧?回去别说漏嘴了,不然我和外婆没法交代。” 谢郁点头,随后又问,“姐,你真的要开始学习了吗?那个笔,要不你用吧!” “外婆买了两只呢!我是忘记带了,明天就有了。” 她说,“你现在就好好读书,期末,看我们两谁拿第一。” 谢郁好骗,一下就信了,两人刚走出学校没多远,就又被张小壮带人围了。 谢雁:…… 她想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报效祖国,前期就这么多破事吗? 系统:宿主,你的人设是过往被人欺负的很惨的黑化女配,不欺负你,你怎么黑化。 谢雁:…… 作者大可不必煞费苦心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张小壮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今天你表现的不错!” 他高高抬着头,“本来想放学教训一下你的,但既然你今天让刘超那个臭小子吃了亏,替我们断崖村的出了气,我就暂且原谅你们。” “从今天开始,我接受你们姐弟两个当我的小弟了!” 谢雁:……?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评论区:只要你搞刘超,我们就是朋友。] [评论区:救命,他太自信了,味太冲了] [评论区:你要是把她招进去,按照这个女配的性格,我怕她会夺权篡位,到时候断崖一霸就要换人了] 谢雁当然对当断崖一霸没什么兴趣。 她说,“你们今天迟到了?” “那又怎么样!” “你们好像经常迟到。” 张小壮脸色一红,“你不也是?!” 只不过今天谢雁出乎意料的没被罚站。 “我对你们打架什么的不感兴趣,但是也不想把时间花在这上面,不学习就没有出路,不学习,我以后就永远只能用别人扔掉的东西。” 谢雁一连串伟光正的发言惊讶了周围的小伙伴,“县城里的孩子能用比我们更好的本子和铅笔,上比我们好的教室,他们的孩子会过比我们孩子更好的生活。以后他们还会考出去,去城里,但既然都能考,我们和他们没差什么,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我也会考出去。” “所以,我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我和弟弟的学习。” 张小壮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他还看不懂的东西。 这句话,原本只是一个小女孩口中说出来的威胁,但他却莫名觉得,她能做到她说的每一句话。 包括那没有说出口,打扰他们的后果。 但他在其他孩子面前的面子不允许他退缩。 “作为交换条件,只要你们以后不再打扰我和我弟弟,我就帮你们做一件事。”谢雁却忽然抛出一个话题。 张小壮问,“什么?” “让你们从后天开始,不会再迟到,而且也不用四五点就起床出门。” 张小壮:……? 她在说什么,难道她觉得自己会巫术吗? 但如果每天能多睡好一会,而且不用罚站,想想似乎还挺……诱人的? 不只是他,今天除了他和胖子,其他人可没有感冒和掉进臭沟里,但还是来迟到了,归根结底,是做梦太香了,起床太痛苦。 但花在山路上的时间就要三个小时,不早起,怎么可能做到? 第39章 此去通途5 张小壮半信半疑地答应了,等着明天看结果。 谢雁做这件事,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他们,如果能成功,谢郁也可以多睡会觉,每天与其把时间花在路上,不如准备一下学习。 今晚上外婆也不会回来,姐弟两很晚才回到家里,路上谢雁就买了两个香馍馍两人分着吃了,谢郁还在长身体,吃好点没错。 而谢郁也没想到,姐姐居然要做这么大胆的东西! 第二天上完课,刘超的爸爸来了,整个教室都能听到旁边办公室传来的刘超哭声,估计被他爸爸打的够呛,还好班主任拉住了。 最后,他皮青脸肿地回了教室,狠狠地盯着坐在前面的姐弟。 “喂,已经过去一天了,” 张小壮忍不住过来,“你到底能不能行?” 今天早上起来,可要了他的命,他是有点着凉,也更嗜睡。 “明天早上七点,在村口等着。” 说完这句话,谢雁就没再理他。 “哥,” 张二胖拉着张小壮到旁边,“谢雁吹牛的吧,我看她就是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他就是那天“有幸”和张小壮一起掉进臭沟里的另一个孩子。张小壮的爹是村长,叫张富,他还有一个弟弟,张贵,两人都在村子里做事,张贵是会计,他的儿子就是张二胖,之所以叫二胖,是因为他们家养了一条老狗,叫大胖。 给儿子取狗名,就是希望二胖能和老狗一样活得长长久久的,而且,贱名也好养活,但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原因,张二胖真的成了同龄人里最胖的一个。 他既是张小壮的亲戚,又是他最衷心的小跟班,比谁都会献殷勤,“我觉得他们是在骗我们,哥,你别上当啊!” 张小壮被他说的有点动摇。 “你看,事情过去两天,谁还记得那天谢雁咋欺负我们的,她不愿意跟着哥混,就是看不起咱们,”张二胖小声道,“她又不会变魔术,就算是县城里来变马戏的,也不可能做一道任意门,让咱们一下就从村子里到学校了啊!” 的确,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张小壮心中暗自后悔,当初就是被谢雁口中说的美好愿景迷了脑子,现在回头想想,怎么可能做得到! 如果谢雁真的是借机来搪塞自己,那他那天被踹下臭沟的事情,还有被谢雁当面拒绝,这笔账不能不算! 然而,他鼓励勇气走到谢雁座位旁的时候,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纤细的胳膊放在桌上,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你不是要自己推翻说出去的话罢?——当然不是! 张小壮转过身,蹬蹬跑回了座位上,留下莫名其妙的谢郁。 张二胖见状,跺了跺脚。 小壮真没用! 其实,除了他们,还有其他断崖村的孩子——当时他们都在场,谢雁信誓旦旦保证了,每个人都又期待又好奇,到底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谢雁找到了另一条从没人发现的近路? 可是,再近的路,也不会将三个小时山路,缩短成一个小时啊! 带着这样的心情,放学后回到家,大家都差点失眠,脑子兴奋极了,等着明天看谢雁给他们展示的奇迹。 这比看马戏刺激多了! 马戏是人表演的,可缩地成寸,那是神话里的故事! 早上七点, 断崖村落。 二胖家的狗又在叫,最近它老是不安生,似乎脾气也急了不少,一点响动,就狂吠不止。 刚开始泛光的天空没有太多云,狗叫声刺破安静的村景,有人 张小壮起晚了,反正迟到是日常,今天可以多睡会,若是迟到了,他们这群孩子打定主意,要把理由推到谢雁身上去,是她骗了他们,可以在七点出门,准时抵达学校! 有了这样的挡箭牌,孩子们自然高兴地多,家长早就出门做工去了,没人管他们几时上学。 张小壮穿着一件短衣,摸了摸起着起皮疙瘩的手臂,环顾四周,“谢雁呢?” 太阳还没出来,山里昼夜温差大,此刻还有些冷。 “那姐弟人呢?” “没看见啊。” “不会是骗我们吧?” 张二胖一惊,“我知道了!” “什么?” “谢雁肯定是想骗我们又一次集体迟到,” 他笃定道,“这样就可以让老师惩罚我们了!” “可,可是是她让我们七点在村口集合的啊?” “对啊,到时候我们和老师说清楚,受罚的肯定是她!” 张二胖叹了口气,“你们想错了!” 他心里惦记着要让谢雁吃点苦头,不住地煽风点火,以报臭沟之仇,“她最擅长狡辩,你们忘了刘超是怎么被她说的遭了处罚,还被叫家长的吗?” “对啊……” 虽然谢雁对付的是他们的仇敌,让他们断崖村的出了口恶气,但如果她真的在骗他们,到时候他们不一定能说过她! “闭嘴。” 张小壮爬上旁边的一棵歪树,朝着谢雁家的方向看。 谢家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在地势更高的地方,那边有好几棵大树,树叶茂盛,张小壮只能看见远处一个微亮的点,很快,这点熄灭了。 孩子群里议论纷纷,开始有些着急了。 “先走吧!”张二胖提议道,“迟到一节课事小,毕竟以前我们也没少被罚,迟到一早上,可就算旷课了!” 张小壮看着山边一点点亮起来的云,陷入了犹豫。 谢雁到底是不是骗他们的? “走吧。” “还是再等……”张小壮话音刚落,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不对,能和他们玩到一起的都是男孩,这声音分明是女声。 小姑娘梳着一个乌黑绵长的辫子,穿的虽然破旧,衣服和裤子上都有补丁,但很整齐,斜挎着一个布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越过张小壮往前走。 其他孩子也跟了上去。 张小壮还是走在孩子群前面,他要看看,谢雁怎么能让他们不迟到。 一群人走了二十几分钟,到了小鬼崖。 走到这里,大家都不会往前走,草木太深,一不小心跌进悬崖下面,命就没了,成了这里的小鬼后,永世不得超生。 从这里绕山路下去,就要一个钟头,再爬上来,又是一个小时,时间,就花在山路上。 爬山已经不是最累的,时间才是最要紧的。 然而,谢雁非但没有朝着他们每天都走的小路下山去,反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段。 “去哪?” “真的有秘密通道?”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孩子们跟在后面,好奇地看着她的背影。 谢郁跟在她身后,这两天,是他和姐姐一起用了大量时间才完成了这个东西,但他也没有把握,因为他还没试过。 很快,谢雁走到了断崖两侧的山体都是平行高度的地方。 山边的云多了,风从崖底吹上来,呼呼的,发出他们听惯的声音。 “到了。” 谢雁转过身,让开了视野。 张小壮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走到小鬼崖时不说太阳,连星星都还挂在天上,四周也是一片漆黑,回来的时候,更不会在这里逗留。 但此刻,天光破晓,浅黄的光落在悬崖上,一只山鸟从旁边飞掠而过,转了一圈,最后和光一起落在木板上。 对,木板。 眼前一座不长的吊板木桥,连通了断崖两侧,木桥的吊索是用绳索和藤蔓用特殊方法搓缠在一起,加固之后的绳梯,底部是一排排木头。 木头的表面并不整齐,甚至颜色都不相同,但却铺出了一条通往对岸的通路! 这是谢雁利用从废弃木屋里找到的木材,还有工具做成的吊桥,里面还有一些绳索,但为了保证安全,她又用这边生长的藤蔓和绳子编在一起,让绳梯变得更加坚固。 断崖的跨度看着大,宽的地方四五米,短的地方三米多,她用石头绑住藤蔓扔到对面,然后在收回来,测藤蔓的长度。 通过这样的方法,她找到了最佳的位置,这里的跨度只有三米五,若是跨度长一点,工作量更大,而且危险性也会增加。 “这里,原本有桥吗?” 张小壮觉得自己白在断崖村长这么大了。 “不对,这是新造的!” 有小孩一下就眼尖认出来,桥的痕迹太新了,“能走人吗?” 谢雁回头朝他们看了眼,一手拉了拉书包的带子,转身就踏上了这座“吊桥”。 这样的桥,刚踏上去会很害怕,因为它会摇晃。 但习惯了,便不会觉得危险,而且桥面的距离并不长,谢郁就是这样,他跟在姐姐身后,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对岸。 小姑娘站在悬崖对面,朝着他们问,“怎么,不敢过来?” “谁说不敢!” 张小壮深呼一口气,毅然踏上了吊桥! 妈呀! 怎么这么高! 下面怎么那么恐怖! 木板和绳索发出响声,张小壮一只手死死抓住桥索,两只脚艰难地移动,走啊——走——这看起来甚至可以直接跳过去的距离——怎么那么漫长?! 终于,他踩中了实地。 那一刻,喜悦从他的胸膛里蔓延出来,而同时,刚才行走在悬崖之上的新鲜,刺激,也随之涌来。 他越过了小鬼崖! 造一座桥,很简单,但是,桥的另一边是学校,老师们不会常来断崖村,村子里的人除非必要,也不会去对面。 谁也没想到造桥的事情! 谢雁真的就像是变魔术一样,一眨眼就在山崖上,给他们变出了一条路! 张小壮兴奋地招呼其他孩子赶快过来,每个人第一次走吊桥,都害怕的不得了,但等走过来,才发现刚才的体验无比刺激! 更重要的是,学校就在不远处的半山上! 他们从这里走过去,只需要十几分钟。 也就是每天去上学,一个小时都不到! 所有孩子都欢呼起来,看向谢雁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系统:恭喜解锁成就[小鬼崖吊桥]! [小鬼崖吊桥] 地址:断崖村附近小鬼崖 类型:木板吊桥 跨度:388米 意义:缩短断崖村孩子上学时间,让孩子有更多休息和学习时间! 奖励爱国币:120 附加属性:体力+8、思维能力+1 成就的信息很详细,但却是在她走过桥之后才出现的,而非她昨天做好桥的时候完成成就。 系统:这个很难理解吗? 系统:当一座桥拥有意义的时候,它才算一个成就。 系统这么说,她就明白了。 如果修完一座桥就算成就,那么她可以在深山老林里修建无数座桥,但这些桥却不一定有用。 很多时候,修桥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性,要么是跨过河流,通往另一个地方,方便某处的人来往出行等等,在修建的过程中,已经有了意义。 所以,桥梁合龙的一刻,就能达成成就。 但眼前这座桥不一样,在修建之前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就连谢郁帮忙砍木板的时候,最开始还以为姐姐要转行做木工。 此刻,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通过了这座桥,切实感受到了这座桥存在的意义,这才能被称之为一个“成就”。 断崖村的这群熊孩子,习惯了被罚站,批评,可每天都困,都起不了那么早,早就磨练出了厚脸皮,只要不叫家长,比什么都好。 原因无他,他们犯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家长必须放下手里的农活和工作,大老远,花好几个小时翻山越岭来学校。 还是来接受批评。 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心里有气,自然就撒在始作俑者——熊孩子身上。 这也是刘超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屁股还不敢砰椅子,又站了一天的真实写照。 但今天,断崖村的这批迟到常客,第一次,破天荒地,非但没有迟到,反而提前到了教室! 就连第一堂课的老师,面对坐满座位的教室,也愣了一会。 以往她进来,第一要做的就是看看空了几个座位,偶尔刘家村的会空,但更多的是断崖村的孩子,不是第一个节课,就是第二节 课才到。 今天居然齐齐整整地全坐在自己的位子! 她忍不住大大地表扬了一下,整堂课都心情不错,临下课了,还叮嘱道,“断崖村的孩子们今天表现的非常棒,明天也要坚持,按时到校,不要错过课程!” 刘超和班长酸了。 他们天天准时到,一学期也就偶尔迟到两三次,怎么这群迟到常客准时来了一次,就一直受到老师表扬? 他们酸归酸,却没有老师想得多,她知道断崖村的情况,那里的孩子要来这里上课,要走比刘家村更远的山路,无非就是因为他们那里断崖太多,去哪里都要绕路。 刘超不高兴,与之相反的,张小壮异常的高兴。 他从没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反复,多次地表扬过! 原来被表扬的感觉这么好! 而且,有了那座桥,他们可以多睡一会,不必再起那么早,天天都能提前到学校! 这一切,都是因为谢雁“变”了一座桥出来! 有了那座桥,谢雁和弟弟往返家里也方便很多。 外婆在县里多呆了半天,第三天的中午才回来,等两个孩子放学了,她满脸高兴地迎出来:“来看看,外婆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她去厨房里,给两个人一人拿了一个包子。 包子! 哪怕这个包子的面也很粗糙,里面的馅儿只有指甲大那么大,那也是肉!而且被外婆放在笼子里蒸了一遍,热气也还在。 “这次的药材,卖了足足32块!还有个好消息,你王叔说,他们收到的药材种类多了很多,这小子,悄悄拉着给我看了一株,正好!他要的那种啊,咱们这山里特别多,我一看就认出来了。你王叔才开始收,是替城里人收的,说来也怪!城里人什么都吃,咱们路边没人注意的杂草,在他们那儿,也是个宝贝!” 王叔全名王大财,在县里收药,他老婆是宋翠莲三妹的女儿,可惜那个女儿和宋翠莲家的几个妹妹一样,都活得不长,身体太弱。 王大财原本是为了照顾妻子才开始接触中药,妻子药喝了不少,家里都喝光了底,人还是没有留住,他原本的工作也丢了,只能做一些收药材的工作。 将从山里村子里收到的药材,卖给县里的店铺和外地来的其他药材贩子。 大概是有这层关系在,虽然王大财不常来断崖村,但在生意上还是很照顾宋翠莲,这次也是先把新药材的消息放给她,免得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我估计着,接下来一两个月加把劲,你们明年的学费都能全了!”宋翠莲说话,拍了拍谢郁的后背,“慢点吃,好吃吗?” 谢雁掐了一半的包子——专门含着馅儿——留给宋翠莲,“我吃饱啦,剩下的吃不完。” 她不等宋翠莲拒绝,就把包子塞进了老人满是厚茧的手里。 “我去做作业了!” 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好像再给她吃包子,是要她的命一样! 宋翠莲笑着摇了摇头,给谢郁倒了一杯水,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十个白纸包着的奶糖,捧在手心里,“喝口水,来,外婆买了你们喜欢的糖。” 谢郁眼睛一亮。 一个包子三毛钱,一块糖一毛钱,这十块糖,就花了一块钱! 外婆卖药材的钱,除了要买米、日常用的东西,填饱三个人的肚子外,还要准备攒学费和学杂费、书本费。 因此,糖这种奢侈的东西,一两个不贵,但在能省则省的家庭里,多少年都吃不到一个。 更何况是县里卖的最好的奶糖! 他只在去年考了年纪第一,拿了奖状回来的时候,才被奖励了一颗。 “给,去给姐姐一个。” 宋翠莲挑出两个放在他小小的手心,“剩下的,等你们考了奖状回来,外婆再奖励给你们。” 谢郁高兴地“嗯”了一声,抓着糖跑去找谢雁了。 宋翠莲握着剩下的糖,走进里屋,墙边一个红的掉漆的木头柜子,上面放着很多杂物。 她拿起一个铁盒,铁盒外面是红漆,上面印着富贵的牡丹。 砰咚一声,盖子打开了。 盒子里的东西密密麻麻,既有攒着付学费的钱,一些老旧的首饰,也有家里其他重要的杂物。 包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宋翠莲看着照片上的人。 自己的头发越来越白,比照片上老了很多。 她和女儿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的脸肉嘟嘟的,哪像现在,瘦成了豆芽。 女儿很年轻,年轻的过分,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麻花辫垂在两侧,笑起来干净又漂亮。 她看了许久,没察觉自己看着死去的女儿时,眼里已经有些温热的泪。 “放心吧,两个孩子会好好的。” 她用有些沙哑苍老的声音轻轻说。 铁盒一晃悠,里面的东西就叮当作响。 宋翠莲揉了揉眼睛,把剩下的奶糖放进去。 放在铁盒里,是因为一毛钱的糖对这个家来说,也是重要的东西。 第40章 此去通途6 谢郁本来就聪明,每次交上去的作业都是全对,写的干净整齐,不只是他,就连他那个上课喜欢睡觉的姐姐,成绩也开始突飞猛进。 老师们高兴的很,原本那批令人头疼的迟到专家,近日也改了性子,准时到学校。 虽然不知道这群孩子怎么发生的转变,但只要肯好好学习,别总是逃学旷课,他们就满足了。 孩子顽劣,只是和他们说,好好学习,出人头地,谁也听不进去,可这群住在山里的孩子,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只有读书了。 道理讲了无数次,少有懂事的孩子明白,没想到能有这样的转变,老师们在课上表扬他们的时间也多了。 但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几天,姐弟两放学后,又被人堵了。 这次,不是在学校附近,而是过了小鬼崖后的树林。 刘超带着七八个孩子,都是高大强壮的,在树林里把她和谢郁的前后路都堵住。 张二胖躲在灌丛旁,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直转。 他的心眼可比张小壮小多了,张小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昨天可以讨厌你,逼你跳水沟,明天就能把你当兄弟。 张小壮忘得了,他二胖子可忘不了,那臭沟的味道不好闻,不报仇还能叫二胖吗? 因此,他找了同样对谢雁怀恨在心的刘超,把这几天的事儿都告诉了刘超,刘超带着人,跟了谢雁一路,见二胖子说的没错,断崖村“按时上学”的秘密,原来不过是多了一座吊桥! 他寻思着,先在这树林里把两人打一顿,但把桥拆了,再看断崖村的这群臭虫,还能不能嚣张。 二胖子告了密,却不敢出来,只能借刀,但谢雁看见他那灌丛都掩盖不下的肥硕身体,大概也明白了什么。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你们断崖村的,最近很厉害嘛,我说那群傻子怎么能暗示上学,原来是你搞的鬼,班长,给你个报仇的机会,谢雁留给你了!” 刘超冷笑,料定谢雁跑不了,让班长上去动手,自己先看好戏。 躲在旁边的二胖子当然知道谢雁不好惹,他让刘家村的孩子带了木棍来,赤手空拳的他不是谢雁的对手,但这一群身强体壮的刘家村孩子,手里还有武器,谢雁再怎么厉害,也只能乖乖挨打! 谢雁看见他们手里的木棍,就知道这件事比张小壮等人还危险,如果真到了危机的时刻,就算后遗症严重,这具身体受不了,她也会在商城购买技能。 虽然不一定能打过,但带着谢郁跑回村里,还是有把握的。 [小鬼崖吊桥]的成就加成了体力,加上这几天坚持锻炼,她的身体没那么虚弱,但想要以一敌八,还差点。 “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谁先跪着道歉!” 班长握着手里的木棒,“我就放过谁。” 他那语气,仿佛再说,要是晚一步,手里的木棒无眼,就要朝着他们落下。 明明还是个小孩,却心狠地厉害。 他一直都是班上的领头羊,老师最喜欢的孩子,结果因为谢雁,自己成了一个骗子,不仅被班上的人嘲笑,还被老师教育,谢雁天天朝班主任办公室跑,肯定是想下学期当班长! 他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孩子。 谢郁拉着谢雁的衣服,“姐,要不,我,我跟他们道歉……” 谢雁反手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我问你,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来,来打我们的……” 他着急起来,“姐,我来,你不用管,我道歉,让他们别打你。” \记住,既然他们是来打我们的。\ 说到打字的时候,谢雁手里比划了一下。 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比划而已。 然而她的脚往前猛然跨了一大步,眨眼的功夫,班长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武器就落在了谢雁手里,手腕一阵发疼。 “无论我们跪不跪,他们都会打,所以,为什么要跪呢?” 她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木棒砰的一下打在班长的后腿上,扑通一声,班长跪了下来,正好面朝着谢郁。 弟弟傻了。 其他人也傻了。 谢郁第一次知道,面对欺凌,原来不止有害怕,退缩,和逆来顺受的选择,原来这样的反抗,是这么震撼他的心。 虽然会面临更大的危险,但即便是会受到报复,她也完全没有在意。 她真的不在意吗? 不,和姐姐说的一样,不论他们跪不跪,他们都是要欺负他们的! “要跪,就跪天地,跪父母,万万没有跪的道理。” 谢雁将木棒放在班长脖子上,小声说了一句,“别动,动的话,我可不知道你的脖子禁不禁这一棒。” 班长差点吓尿了。 好像谢雁手里拿着的不是木棒,而是一把刀。 “你!” 刘超反应过来了,“打她!” 其他孩子冲了上来,谢雁踢了班长一脚,把他踢向人群,借着这个机会,拉着谢郁朝着班长用身躯砸出来的出口跑了过去。 “她害怕了,快追!” “别跑!” 几个孩子追了上去,班长扑在地上,抓着刘超的裤子哭,“我,我屁股痛。” “她打的你的腿!你屁股痛个屁!” 刘超骂了一句,“废物!” 随后,握紧了手里的棍子,扔下班长也追了上去。 谢雁跑出林子,发现前面是小鬼崖的桥,她停了下来,谢郁在身后喘气问她:“姐,怎,怎么了。” 刘超既是冲着她来的,也是冲着断崖村来的,无论什么地方,无论小孩还是成年人,都有团体,都会拉帮结派。 他们班上也是一样。 她可以带着谢郁跑,这座桥,被刘超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放过。 修桥难,毁桥却很容易。 她转过身,看着追上来的那群人,“刘超。” “怎么,怕了?”刘超的气息更不稳,大口喘着气。 刘家村虽然也在山里,可是地势没有断崖村这么崎岖,在山路上追人,不是简单的活儿。 旁边的人也围了上来。 谢雁正要说话,却见从他们来的地方,也冲出来一群人。 这群人有高有矮,皮肤晒得发黑,但数量却比刘超这边还要多三四个人,手里拿着石头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杆,呼啦一下就冲了过来,挡在谢雁和刘超等人之间。 张小壮从人群里出来,爬上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居高临下,极有气势地道,“刘超,你敢动手试试看!你们刘家村的人,来我们这儿欺负人!你怎么想的?在我们的地盘上,还能让你们欺负了?” 原来,二胖下课后没等张小壮一起走,虽然他的跟班不少,但最会说话的就是二胖子,别人不见,他可能没察觉,但二胖子一跑,张小壮立刻就知道了。 他让人转了一圈,听说在二楼厕所看见了二胖和刘超。 张小壮跟过去一听,才知道这小子做了“叛徒”! 人性就是这样,当在一个团体里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寻找弱者欺凌寻乐,但当面对外来的威胁时,就会出现罕见的团结。 更何况,和老师说的一样,他现在已经是个好学生了! 知道了刘超的动作,他没有迟疑,立刻就去联系了其他孩子,估算了一下,刘超那边能有六七人,他这些跟班不够,还得先把那些提前回家的断崖村成员全都叫上! 刘超想要欺负谢雁,想要弄坏他们的桥,他张小壮第一个不允许。 “你以为你们来了,我就会怕?”刘超就是来报复的,虽然现在的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他不可能退缩,做一个怂蛋。 于是,两拨人就这么在桥头打了起来。 断崖村的孩子数量多,就连谢郁那个平日里畏畏缩缩,最好欺负的穷小子都能动手了,更别说谢雁简直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好似学过功夫,四两拨千斤,经常把他们的人打的哎呦叫唤。 半个小时后,刘家村的人一半已经躺在了草丛里,另一半也好不到哪里去,刘超更是不知道被谁的石头砸青了眼睛。 他捂着肿了的脸,大喊,“别打脸!别打脸!” 过了会,这句话又变成了,“走!先走!” 然而,他一转身,就见到谢雁那张恶魔一样的脸。 女孩看着他,用平静的语气说,“这桥是断崖村的桥,已经算是我们断崖村的财产了,你如果破坏了桥,我们会告诉老师,还有我们的村长,届时,你们村的村长,你的家长也会知道你做了什么样的事。” “如果你不知道破坏村子财产是什么样的罪,你就回去问问你爹,报复可以,别把自己和自己爹妈送进牢里。” 她说这段话,自然是夸大了危险,刘超还在读小学,这座桥也不是断崖村的财产,但吓唬他足够了。 刘超听完,浑身发冷。 他是听过村里的老人讲的故事,放在以前,破坏集体财产的坏人,不是坐牢就是枪毙! 虽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故事,但光是想想,如果断崖村村长找到他爹…… 小孩子之间打架归打架,可要是大人出面了,他不得! 他的脑子浑浑噩噩的,被吓得够呛,谢雁说什么都信,好像真有那么严重,这座桥,也千万碰不得。 谢雁让开路,刘超立刻往前跑,却还是摔了一跤,爬起来,喊,“快走,回家!” 一群孩子跟着他也跑了,只留下一地的狼藉,还有被压倒的杂草。 张小壮的脸上也挂彩了,可看见刘超落荒而逃的样子,还是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孙子这个样子!” 其他孩子也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恢复体力。 张小壮迎着夕阳,大步走到桥头,摸了摸桥索,用郑重而认真的表情宣布,“今天,我们的小鬼崖吊桥保卫战,赢得了全面的胜利!” 其他孩子全都鼓起掌来。 谢郁今天也让谢雁和其他孩子刮目相看,刚才的混战里,他一个能打两个! 检查了弟弟身上没有伤口,只是手背肿了一块,谢雁才松了口气,她看向张小壮,“你怎么知道刘超要来这儿。” “二胖子做了叛徒了!” 张小壮感觉自己老大的位置受到了挑衅,竟被最衷心的跟班背叛,“我偷听到的。” “对了,二胖子呢?” “他在后面煽风点火,自己肯定没胆子来打架。” 有人说,“肯定现在回家躲着了!” “叛徒!” “就是,我累死了,让我歇会。” 打架,原来也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 但是收获的结果,却让人格外满足和开心! 此刻,他们口中的二胖子,在已经变暗的树林灌丛里,仔细听着周围的响声。 他原本打算在谢雁等人跑出去的时候跟上去的,结果没想到听到远处传来了喊声。 二胖子一听,立刻出了冷汗。 这不是张小壮他们的声音吗? 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儿给刘家村的人通风报信,那不就完了! 因此,他又躲了回去,藏在灌丛里,一动不敢动。 果然,张小壮先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紧跟着一群孩子,乌压压朝着吊桥过去了。 他蹲在这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怕路上遇着他们。 等到林子里暗了下来,冷空气贴着腿往上爬的时候,他守不住了,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 二胖子后背发凉,头皮都揪了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见到一双深红,微微发黄的眼睛。 断崖村迎来了又一次日落。 这一天,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村长张富回家之后,先喊了几声,却没听到孩子的回应。 张富五十岁出头,看着比年龄大,又瘦又矮,但干活特别有力气。 估计又是去哪里野了。 他收拾了一下堆在院子角落里的菜,准备去张贵家换点萝卜回来。 刚到张贵家门口,张富就看见一个人从远处急匆匆跑了过来,到了门口还被门槛绊了一脚。 他眼疾手快把人扶住了,见是村里的四狗,“急什么,你家里是着火了还是死人了!” “都不是,但,哎呀!” 四狗三十岁,喜欢养狗,张贵家的狗就是他送过来的,他面上急的不行,“我先进去在和你说!” 两人进了院子,把张贵喊了出来。 张贵是弟弟,比张富小五岁,但两个人生娃都晚,所以张贵的二胖子和他哥家的张小壮能读同班。 张贵高一些,面相饱满,皮肤比他哥白一分,小时候是被爹妈更惯养的一个。 “出大事了!张会计!” 四狗一见他人,立刻喊道,“完了!完了!你快!” 作者有话要说:张会计不好啦!二胖被妖怪抓走啦! 第41章 此去通途7 院子里的狗似乎也察觉出不妙的气氛,狂吠起来。 “你媳妇出事了!” 憋了半天了,四狗终于说出了话,“快去看看吧,他们在树林里发现的,一会人就抬过来,伤的特别严重!必须马上送去县里医院!” “什么?” 张贵一愣,饱满的脸上满是疑惑和惊诧,“她摔了?” 在断崖村干活,往年还很危险,除了动物就是险恶的地势,一不留神就掉进崖底,但近些年来,随着人变多,四周都开垦的差不多,那些危险动物全都跑进了深山老林里,少有出来的。 所以一旦出事,几乎都是摔了。 “不,不是摔的!” 张富也追问他,“到底咋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伤口太吓人了,流了好多血,反正不是摔出来的,我先去我家把架子拿过来,村长,你先别走,一会一起把人送去县城!” 话音刚落,一个人就背着张贵的媳妇出现在了门口,“快快,接一下!” 张贵的媳妇已经昏迷了,脸色苍白,那人把她放在院子里,让张贵自己看着。 四狗一溜烟冲出院门,狗还在叫,大家都慌得不行。 村长站在旁边一看,背人的人后背已经被血浸红了!一路上都是血,他转头看向地上的人,女人的肚子被戳出一个巨大的血洞,那就是最大的伤口。 狗闻到血腥味,叫的更厉害。 张贵也愣在原地,看着这恐怖的画面,一动不动。 “愣着干什么!” 村长拍了张贵的脑袋一下,狠狠的,格外的用力,随后喊道,“赶快给她把血止住!我去找一下村里的老张头。” 断崖村里,姓什么的都有,但最多的还是姓张。 老张头活得日子久,至少能处理一下伤口,否则就这么任由血流着,还没下山人就断气了! 等人手忙脚乱赶了过来,老张头用粗糙的处理方法把张贵媳妇破了的伤口包起来,才擦了擦脸上的汗,说,“赶快送医院吧!太严重了!” 四狗和张贵等人抬着架子呼啦就出了院子,原本村长也要跟着去,却被老张头拉住,“你可不能走!” “怎么了?”村长没反应过来。 “发现张贵媳妇的地方是北面的林子,孩子们回来就要走那条路,我孙子现在都还没回来,你家小壮回来没?” 村长这才想起来,“那小兔崽子还不知道在哪爬树打鸟……” 他后背一阵发凉,“你是说,这个伤口是——” “对,赶快找人,把孩子们接回来!” 太阳已经掉下山脉线了。 只有淡淡的光,从夕阳落幕的地方辐射向四周。 山上风吹得林子哗啦啦响,这几天吹的都是北风,还下过一场小雨,天黑就是眨眼的事,但张小壮等人不害怕,夜路他们也不是没走过,林子里或许黑一点,外面可是有月光和星星的。 况且,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回家的路走了没有几百次,也有几千次了,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路上哪里有树,哪里有石头。 歇够了,一群孩子才爬起来,往回慢悠悠地走。 谢雁和谢郁走在最后。 一群人刚靠近林子,就看见一个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口中还喊着凄厉的“救命!”。 那影子胖的轮廓和喊的声音,张小壮都特别熟悉,不就是刚刚背叛了他们断崖村的二胖子嘛! 没想到他还躲在林子里。 眨眼的功夫,二胖子就冲到了人群面前,“跑!快跑,有东西!林子里有东西在追我!鬼!是鬼!小鬼崖的鬼出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叛徒又想干什么?” “胡说八道,我妈说从建国以来就再也没有鬼这种东西了。” “老师说,这都是封建迷信!” 孩子们只觉得他奇怪。 但谢雁却停下了下来,“安静点。”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出口,其他孩子也听,没别的原因,雁姐个子虽然不高,但打架的时候太飒了。 四周安静下来,她仔细听了听,远处的黑暗里真的有一闪而过的呼吸声,格外的沉重,像是野兽一般,还有一声很难听清的古怪叫声。 紧跟着,灌丛那边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咚咚咚,草太深了,看不见那东西的模样,但谢雁感受到了威胁。 她想起那天在木房看见门被撞到的痕迹,这里的确可能有东西。 谢雁环顾四周,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是小鬼崖的范围,离吊桥还有一定距离,远处有几块巨大的石块露出草丛。 但四周的杂草和灌丛长得太茂密,他们只能看见晃动的草丛,却难以分辨到底是风吹动的,还是真的有东西在远处窜来。 突然,风里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像是一个男人从喉咙和胸膛里发出的一般沉重而又怪异,在即将入夜的山里,这声音让所有孩子都害怕到了极点。 谢郁朝着声音的方向第一时间看了过去,“有眼睛!” 刚才,他看见一双一闪而过的眼睛。 真的是鬼? 他不相信,可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恐怖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小壮抓着二胖子的衣服问。 “我,我没看清,我打了个滚,滚下去了,站起来就跑,根本没敢往回看,林子里太黑了,只有一双眼睛,肯定不是人的眼睛!”二胖子吓得浑身发抖。 谢雁却立刻道,“都往石头上去,别站在草丛里!” 那东西马上就冲过来了,他们看不清,只能看见一个黑影越来越近,如果站在草丛低处,恐怕十分危险。 所有人照着她的话朝着大石头跑了过去,很快爬上石头,看向四周。 天黑了,看不清那东西的样子,只能听见四周偶尔想起的怪异响声,还有灌丛唰唰的响。 砰! 什么东西撞在了石块上,那古怪的哼叫声骤然响起,这一块大石足有四五个成年人环抱那么大,可即便如此,也晃了一下。 这晃动,让离得最近二胖子尖叫出声。 他跌坐在大石头上,随手一摸,就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朝着哼叫的来源处狠狠砸了过去! “昂!!!!” 一声更加愤怒的叫声响起。 谢雁看见了二胖子的动作,却来不及阻止,他们躲在石头上,保持安静,只要这东西转几圈离开就好,可二胖子如果激怒了对方,那么就很难说,它会不会冲上来。 果然,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黑影发出一连串的愤怒哼叫声,随后往后快速移动,远离了石块。 “是不是要走了?” “我想回去……我害怕……” 黑影停在了远处,随后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黑夜里的雕像,就在石头上的人犹豫的时候,它朝着石块,再次冲了过来。 这一次的速度更快,哼叫声也更恐怖! “怎么办?” “它要冲上来了,快跑吧!” “对,不能坐在这儿等死……快跑!” “不能跑!” 谢雁果断喊住他们,顺手拉住了一个想往下跳的孩子。 “张二胖是运气好,但运气保不了我们的命!我们根本跑不过它,如果被这东西追上咬死,就是死路一条。” 大概是她用了“咬死”这个词,一时间,想跑的人都不敢动了。 可留在这里,谁知道它能不能爬上来,这石头的坡度并不大,刚才这东西撞了一下,现在换了个方向,还会助跑,简直比人都聪明! 冲上来了,他们一样会有危险! 谢雁抬头看了眼远处某个地方,“记住,千万别乱跑,别喊,也别激怒它!千万别跳下来,小郁,如果你想要我活着,就千万别下石头!” 然而,说完这段话,她竟自己跳下了石头! “姐!” 没人知道她要干什么,谢雁落地后,迅速在地上搬到一块巴掌大的时候,瞄准了黑影的移动轨迹,狠狠砸了过去! 前一块石头刚刚砸中黑影,让它停了下来,另一块石头又砸了过去,一连好几块石头精准命中,黑影愤怒到了极点,瞬间改变方向,朝着谢雁冲了过去。 谢雁没有任何犹豫,大喊,“别跳下石头。” 随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瞬间消失在茂盛的灌丛里! 而那喘着气,野兽一般的黑影,也追了上去! 谢郁浑身颤抖,谢雁这是自己引开了黑影,要救他们,可是她刚才说过,他们跑不过那东西! “别去!” 张小壮拉住他,“会死的!” 谢郁想反抗,但张小壮的力气太大,“你忘了谢雁说,我们跳下去就会死吗!” 其实,他也有私心。 虽然是小孩子,但大家都不傻,知道谢雁是牺牲自己救了大家,如果他们现在跳下去,说不定会把怪东西再引回来,那就白费了! 可听着怪物的声音越来越远,张小壮也害怕起来,四周的阴风从林子里刮出来,太阳完全就掉入了山后,天空布满了云,一点月光没落下来。 这个恐怖的黑夜,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变得骇人起来。 “怎么办……” “我,我好害怕。” “救命,救命!” 有人小声哭起来,张小壮立刻呵斥,“别出声!” 他压死了声音,“别把东西引回来了!” 其他的孩子也不敢哭了,他们坐在冰冷的石块上,听着四周的风声,呼啦呼啦的,偶尔出现的声音,谁也不知道谢雁和怪东西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听见的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大家已经手脚冰冷,听不见任何声音,山风忽然就大了起来,其他孩子抱在一起,一动不敢动。 “二胖!” “小壮!” “狗蛋!!” 远处传来了喊声。 “是我爸!”张小壮兴奋地站起来。 很快,远处举着火把的人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除了张富以外,还有几个村里的其他男人女人,都是出来找孩子的,手里拿着菜刀和农具,随时准备和遇到的东西拼死干一场。 “人在这儿!”有人喊了一声,朝着孩子们跑来。 有火,有热光,还有熟悉的父母。 早就濒临崩溃的孩子们立刻大哭起来。 “你这个小兔崽子!” 张富一巴掌拍到张小壮的脑袋上,急声,“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你们还在这儿不回家?!” 张小壮被打蒙了,其他孩子也只是抱着父母哭。 只有谢郁跑到村长面前,大声喊,“村长,我,我姐姐不见了!” “什么?” “我们被怪物逼到石头上的,那个鬼东西本来要冲上来,是,是谢雁引开了……”张小壮脸色惨白,“她,她不会死吧?” 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陌生的。 尤其是这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孩,从没和死亡离得那么近。 张富一听就着急了,追问,“人去哪了?” 谢郁指着一个方向,“我带你们去!” 如果不是姐姐跳下石头之前,叮嘱了他们好几遍别下来,他又被张小壮拦住,早就追上去了。 他指的方向,是小鬼崖的方向。 张富环顾四周,举着火把,“你们在这儿等等,来几个男的和我去找人!” 他领着头,谢郁跑的快,然而,没往前走几步,前面就慢慢踉跄着走来一个黑影。 张富等人本能地握住了手里的武器,直到火光照亮那个从灌丛里走来的女孩。 她个子不高,瘦得厉害,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臂,脸上和手上都有擦伤,衣服也被划破了,走路一拐一拐的。 看见谢郁,她微微一笑,“没事了。” 谢郁立刻冲到她面前,眼睛发红,落着泪,但见到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张贵愣着看向这个瘦弱的小女孩,“那,那东西呢?” 谢雁回头一看,再转过头来,吐出两个字。 “死了。” 死了?! 按照谢雁说的地点,众人从山路绕下去,走到小鬼崖的崖底,果然见到了一具庞大的尸体。 这是一只体型很大,獠牙恐怖的山猪,足有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头砸在碎石上,身下一片血迹,是从高处掉落下来摔死的。 谢雁引开它之后,深知自己的体力和山猪比不了,便找了个地方,全力奔跑,引得它埋头冲撞自己,而在最后一刻,就在她到了悬崖边的时候,在往旁边一滚,落下一个斜坡。 而体型庞大的山猪,则直直地撞上了对面的峭崖,随后落入了死亡的深渊! 谢雁在滚翻躲避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在地上受到点伤害,但比起被野猪活活咬死来说,已经很好了。 张富和其他人一起把山猪的尸体拖回了村子里,这么体壮又凶残的山猪,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 但好在现在这个隐患没了,否则之后必然人心惶惶,孩子们都不敢上学了。 宋翠莲采药回来,村里子一个人都没有! 她正纳闷,在家里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要出去找孩子,却在门口遇到了回来的姐弟两,还有村长张富。 “宋姨,你这孩子,可是救了一村人的命啊!” 如果没有谢雁,任何一个孩子受伤,都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张富从儿子口中得知了谢雁做的事情,还有她为大家在小鬼崖修桥,心里越发佩服这个孩子,既聪明又大胆,十二岁的孩子能杀死一只这么可怕的山猪,说出去也是奇闻!若不是亲眼见到,他也不会相信。 宋翠莲知道山猪的事情,一阵后怕,替两个孩子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自然也没有往打架方面想,以为都是在山猪口中死里逃生落下的伤口,也省的姐弟两在编谎话。 这之后,再也没传出山猪伤人的事情,那只山猪只是偶然出现在断崖村。 刘超回去之后听说了谢雁一个人杀死几百斤的山猪后,再也不敢招惹她,似乎在他的眼里,谢雁成了比妖怪还可怕的妖怪! 唯一被山猪咬伤的张会计媳妇,被送去县城后生死未卜,也是在三天后,宋翠莲才从同村人口中得知张会计媳妇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达成成就[山猪杀手]√ 第42章 此去通途8 张贵的媳妇送到县里的医院门口的时候,人就已经没气了。 哪怕送去就医的人速度再快,这个时间人也救不回来,血流的太多。 以前村子里的人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生了急病,或者摔了哪,被深山里的野兽伤了,可能都撑不到送去县里医院的时间。 但近年来,已很少发生这样的事。 人在县城的医院放了一段时间,张贵买了棺材,打点好了,找人装殓进去,才把尸体和棺材一起带回来。 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很多人都觉得可惜。 等回来下葬安顿好一切,村里的管事的人才凑在一起,说起这次的山猪伤人事件。 当然,谢家的孩子把山猪引到崖底摔死这件事,也传开了,一同传开的,还有那座简陋的木板吊桥。 有了那座吊桥,孩子们上学的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 这事,就启发了断崖村的人。 有人说是村长,也有人说是媳妇的张会计,向县里写了份申请,希望县里可以帮助他们在断崖村修一座桥,直接跨过最大断崖,以减短村子到县城的路程。 只要一座桥,他们就能省去下山,又上山的数十个小时,直接越过几重山和难走的山路,到达距离县城最近的山头。 若是能有一座桥,人就不会死在路上,外面的东西能运进来,村子里的也能运出去,还能帮助村子发展。 过了一两个月,县里才姗姗来迟一个消息,将会拨款修建断崖桥,让断崖村配合前来考察的技术人员,考察数据,制定一个预算,再向县里申报。 因此这段时间,村长忙的不可开交。 听说要修桥,以后去县城,不必从早上走到晚上,大家都激动起来,看着考察人员拿着尺子和本子,在崖边反复测量。 县城就是因为通了公路,才从一个破落的小村子变成令方圆百里的村子都羡慕的小城,如果他们这里的桥也能通上,以断崖村和县城的距离,说不定,这里就是下一个山里的县城了! 谢雁没那么乐观,这座桥修起来至少要一定的时间,桥修好了,固然会大大缩短他们去县城的时间,但上山的公路没有,依然很难发展,只能说,能让断崖村的日子比以前好一些。 想要赶上县城,还有很长的距离。 大人们一心修桥,孩子们能做的,自然还是上学。 小学的题对谢雁来说很简单,并不会花费她太多的时间,因此,她看的都是系统里收集来的信息,先从数学和物理开始,同时跟进了解这个世界的各种桥梁情况。 为了消化一些较难的知识,她兑换了四个作业本,给弟弟两个,自己的两个本子,则用来书写各种复杂的知识和公式。 四个作业本都长得一样,两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不同,家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可以供他们吃饭和写作业,早上起来有时候有一次忙的不行,谢郁伸手就拿了两本揣进书包里。 到了学校,翻开一看。 有一天谢郁拿错了本字,到了学校翻开一看。 一堆神秘莫测的符号,还有每个汉字他都认识,但连起来就格外陌生的,诸如“变限积分函数”“变量分离类型”“偏微分”等等…… 谢郁:?? 小朋友,你是否有特别多的问号? 谢郁拿着作业本,转头看向一旁的谢郁。 姐姐瞥了一眼手里的本子,“拿错了,这是你的。” 伸手抽回了他手里的本子。 “这,这是什么啊?”谢郁一脸茫然,感觉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是,是姐的咒语吗? “这个等你长大就会学了。” “你也没有长大啊!” “我很大了。” “并没有!” 谢郁似乎对这个本子开始产生了奇怪的兴趣,回家之后也缠着谢雁问,谢雁只能告诉他,这是之后会学的知识点,现在他只需要学好课本上的内容就行。 “课本上的题都特别的简单,每天我也只是在重复做题。” 谢郁失落道,“我也想和姐一样,学不一样的东西!” 这么爱学习的孩子,现在真的不多了。 谢雁只好给他在系统里抄了一下初中数学物理的知识点,谢家两个孩子的脑子真的很厉害,即便是谢郁,也毫无障碍地掌握了这些内容。 她开始考虑,初中的时候可以给他看高中或者大学的知识了。 这样的学习天才…… 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并在他喜欢的领域,散发属于他的光芒。 除了学习以外,谢郁还发现姐姐每天都在锻炼身体,他也开始跟着一起早起跑圈。 从一开始的绕屋子跑,到现在的绕全村跑,从一两圈,到现在的十几圈不带喘,除了跑圈,她还会进行别的锻炼活动,经过长时间的坚持,谢雁的体力升到了42,除了保持敏捷以外,体力和力气都增长不少。 因为锻炼身体,加上吃的比以前好了些,姐弟两的气色都越来越好,颇有精神的一双眼睛,劲瘦有力的身体,还有包揽了班级最高分的成绩——都让两人成了学校有名的人物。 不只是这里的学校,就连偏远学校和县城的老师,都听说断崖村出了一对姐弟,门门功课都是满分。 县城学校还有老师找上来,希望姐弟两可以到时候去他们学校报读,学杂费申请贫困,可以减免很多。 在班上,两人也成了大部分人的“偶像”,就连刘小壮都破天荒地开始学习,用他的话来说——谢雁打架比他厉害,学习也比他厉害,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个废物? 于是,他也开始努力学习,并且带动着周围的跟班一起。 毕竟无架可打,老大也不带头欺负人,不带他们出去摘果子打鸟窝,成绩还在上涨!回家之后,父母总说,谢家的两个孩子是天生聪明,可你看看村长家的小壮,人家之前考的比你还差,现在怎么能考及格了?你怎么还是个零蛋! 人就怕攀比,但有时候,一些“攀比”,也会让这些孩子们产生好强心。 就是,老大脑子那么笨,都能考及格,我们作为小弟,也不能落后! 由此,断崖村掀起了一股奇怪的学习风。 断崖村的孩子是爱上了学习,但刘家村的孩子们可没有,刘小壮成功上位挤掉了原班长的位置,二胖子因为“背叛”的事情,断崖村的孩子们都不愿意跟着他玩,在刘小壮看来,没打他一顿就不错了! 原本孩子们之间的问题,只需要冷个几天,就能和好,等二胖好好忏悔,膈应他几天,这件事就过去了,但没想到二胖子直接“投敌”,跟着刘家村的孩子们混了,上下学也不跟他们一起走,而是找刘超献殷勤。 他就这样,“融入”了另一个村的团体中。 说来也奇怪,自从二胖子改混阵营后,他小日子越来越好,肚子胖了一圈,换上了新书包,还有自动铅笔,文具盒也特别漂亮。 刘小壮每次看到二胖子炫耀自己的东西时,都十分不屑,“叛徒有什么可得意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第二个年头,谢雁快毕业了,只要成绩好,就能进县里的学校,但即便是向他们抛出橄榄枝的县里学校,减免之后,也需要更多的钱,住宿,伙食,学杂,一样不少,甚至还多! 原本住在家里,还能吃家里的东西,也不用给住宿费,但宋翠莲也知道,县里的学校好!能那里读书,以后就能走出山里,去更大的城市,有更好的发展。 她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听过这样的故事。 为此,她要更努力替两个孩子攒钱,就算钱不过,也要想办法借一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谢郁变得越来越开朗,和以前那个不敢说话的孩子比起来,现在的他不仅话多,也更爱笑了,虽然两只胳膊还是细的跟火柴一样,但和人说的时候,不再是低着头,而是敢于直视对方的双眼。 他的变化很大,而在老师眼里,谢雁的变化更算得上是浪子回头,千年难遇! 毫无疑问,以两个孩子的学习成绩来说,升学考易如反掌,他们学校很快就要出两个成绩拔尖的学生。 最后一次考试,意味着他们将进入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有更多的知识,不一样的人和事物,那个世界,不只是山林和峭壁。 回家的路上,谢郁开心起了,脚步都轻快起来。 虽然还没有出成绩,但是他有把握每道题都正确! 到了小鬼崖,第一次天还大亮着,燥热的天气预示着夏日的来临,他爬上以前大家躲在一起的石块,朝着远处的林子大喊了起来。 他的喊声没有任何意义和词句,但稚嫩的声音冲破胸膛,仿佛带着他也一同拔尖起来。 谢郁回头,高兴道,“姐,以后我们就可以去县里读书了!” 谢郁问他,“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谢郁一愣,随后道,“我想让姐姐和外婆过上好日子!” 谢雁说,“你再想想,给自己一个目标。” 谢郁的成绩很好,将来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没问题,只要有知识,就能改变命运。 他看着远处处层峦叠嶂的山峰,还有斜远方的太阳,伸手用手掌挡住阳光,站在石头上转了一圈,把眼前的世界牢牢印刻在心里。 “我知道了。” 谢郁深呼一口气,似梦幻般的语气,“我想能直接飞过那些山,飞过河,飞去县城,飞到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有了翅膀,想去哪就去哪,不用担心前面没有路走不了,不用担心悬崖峭壁挡在前面。” 他回头,看见姐姐站在下面,仰头笑着看他。 周围的高大灌丛落下阴影,穿过树叶的光落在小姑娘的鼻尖,像是星光掉了下来。 “姐,你呢?” 谢雁想了想,看向更远的地方。 “我要让人人都能有飞过天堑的翅膀。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路的尽头要是没了路,那我就去架起一座桥。” 她说,“我要让这天堑,变作大道通途。” 小学考结束的第二天,断崖桥修好了。 选择架桥的地方,断崖跨度大概有十米,为了方便运输物资和推车,没有架吊桥,而是修了一座拱桥。 从断崖的两边,仿佛衍生出两条手臂,紧紧在高空相连。 这项工程可不小! 虽然是县里来的技术人员,并给了图纸,但工程队是村里组织的,“肥水不留外人田”嘛,在悬崖上修拱桥也很危险,那些习惯了在河流和平地上修桥的人哪里做的惯。 原本大家还担心桥修不起来,但在村长、会计和县里派来的专员组织下,很快一批批材料就被上了断崖山,他们在找村里的青壮年做工,给点工费,竟然真的造出来了。 通桥的第一天,村里人全都来看这座“断崖桥”。 张会计和村长在桥头放了鞭炮,做完村里的仪式,大家热闹起来,都说这是张会计的媳妇用生命替他们争取来的桥,要格外珍惜,上坟的时候,给他们家媳妇也多烧点纸。 这话头一下就过去了,看着特别漂亮,全身洁白无瑕的拱桥,仿佛神仙做的一样。 人们开始讨论起另一个重要的话题——这桥稳不稳,走这条路,能少多少时间到县城! “大家别着急!” 村长干瘦的脸又黑了好几层,但声音一如既往的响亮,“我们先过去,你们可以跟着来,走这条路,走得快,到县城只需要四个钟头!” 张会计站在旁边,说的话不多,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县里的技术专员已经回去了。 眼看着村长在桥上走了个来回,人群炸开了锅,也都走上去,走在这上面,看着下面的崖底,大家都激动起来。 宋翠莲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第二天,县城有大集,孩子们也放假了,她便带着两个孩子,背着前几天采到的药篓,一起去县里。 的确,有了这座桥,村里去县城方便很多。 大清早,虽然天气还热着,但多了云,因此也不晒,只是闷热,五点出发,在下山的时候,谢雁就看到了日出,因此,他们抵达县城的时候才九点过。 这放在往日,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王叔住在县城的老街上,开着一个两空房的铺子,一间堆满了药材,另一间堆着一半的药材,还有一些柜子和桌子、秤,他就在这外面的铺子和别人做生意。 今天是大集,很多其他村子的人会来卖东西,九点,街上人已经特别多,是村子里见不到的热闹景象。 “这两个孩子将来要是进县里的学校,就要多麻烦你了。” 宋翠莲特别高兴,“他们爹妈走得早,就你对谢家的照顾,也算两孩子半个爹了!” 王叔也高兴,生意好了,赚的钱多,两个孩子也争气,他说出去也有面子,“听说,县里两个学校都想收他们,想好读哪了吗?” 宋翠莲放下药材,“没呢,今天来县里看看,让两个孩子自己决定。” “要我说啊,还是一中最好,毕竟是老学校,老师也多。” 两人说了一会,算完这背篓的钱,王叔送几人到了门口,看着两个小孩的背影,感叹断崖村终于有能读书出来的娃了。 紧跟着,更多的人来了药铺。 不仅是他,还有其他店的生意,也都热闹起来,断崖村的桥通了,这件事县里也听说过,但对于忙碌的县城来说,只是多了一个村子的人赶集。 宋翠莲带着两个孩子去看了学校,也和老师谈了一下,成绩还没出来,等差不多了,基本是在一中就读,即便是有减免,办完手续,申请到了,也要不少钱。 “别担心,” 领着两个孩子从学校出来,宋翠莲高兴道,“一会回去的时候,我买点种子,回去把地扩一扩,在找点其他的事情做,凑一下就够了。” 她要给谢雁谢郁买新书包,“在县里读书,可不能丢了面子,大家都有新书包新文具,你们也不能少。” 谢雁却拦住了她。 “我听老师说,如果考试成绩好,学校会奖励文具,还有新书包的,”的确,一中有这样的事情,她有信心拿下,即便是拿不下,也可以多花点钱在商城买。 老人赚钱不容易,她比宋翠莲还要省。 在县城的事情办完,大集也散了,三三两两的人离开县城,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喧闹的世界又安静下来,只有空气依然闷热。 回断崖村的山道上,他们又遇到好几个同村的人,手里都提着东西,大包小包,高兴地不得了。 因为这座桥,他们不仅省了时间,更看到了村子走向外面的希望。 快到断崖桥了,天空却炸下一道惊雷,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颤动,明明是黄昏,天却立刻黑了下来。 这里的天气变化阴晴不定,一场大雨说下就下,劈天盖地地落下来,引得大家纷纷加快脚步,往前面跑。 山路上不好停留,雨势似乎比往日大不少,泥水冲前面的山路,旁边的斜坡冲下来,大家包着慎重花钱买来的宝贵东西,朝着前面快步而去。 好在距离不远,一行人很快到了桥头。 阴郁的天空下,一座白玉一样的桥,在大雨里屹立在悬崖两侧,架起一条唯一的通道。 现在还在打雷,山路容易滑坡被冲,树下容易被劈中,雨刚开始下,若是停留久了,各家买来的东西都要泡水报废。 于是,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通过这座桥,尽早回到村子里。 路却是不好走的,四周又黑,只有桥体是白的,隐约能看见,但那层白,却又白的有些古怪。 这个时候,没人能细看出这层古怪,毕竟白天他们才从这里走过。 “跟紧我啊。” 宋翠莲说了一声,带着两个孩子,跟着众人往前快步走去。“小心点!” 然而,乌漆嘛黑流着泥水路谁也看不清,谢郁的腿一下踩到什么,崴了一下,整个人都摔了。 谢雁眼疾手快,转过身朝着他跑过去,擦了擦谢郁脸上的雨水,拉着他站了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 ——像是同时从头顶传来的惊雷,又像是来自谢雁的身后。 谢雁一手抓着谢郁的手臂,在大雨中转过头。 沉重的乌云压在头顶,暴雨冲刷着山体和桥身,纯白无暇的桥体已变得残缺,中间一段不翼而飞,只有两侧的断崖石,有人吓得跪在桥边,而刚才还喧闹的队伍,已经不见了许多人。 桥,塌了。 第43章 此去通途9 虽然没有记忆,但她的本能依然保留着,曾经在很多世界,自己不是没有面对过死亡。 甚至,她也经历过死亡。 但当你在一个充满了希望和未来的安稳环境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后,忽而意外降临,死亡夺走你——或者你身边的人的生命时,依然会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 震撼之中,还有无法接受的崩溃。 明明是好好的一个人,刚才还说着话,眨眼就没了。 没有人能接受得了。 谢郁踉跄着爬起来,朝着悬崖边冲过去—— 他的嘴里喊着“外婆”,脸色因为恐惧和震惊变得惨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冲过去的地方是哪里。 谢雁清醒过来,她一把抓住谢郁,将他扑在泥地上,“别去!” 雨势小了,但雷鸣声还在持续,每次闪电过后的巨响,都让大雨里幸存下来的人感受到一阵心惊胆战。 暴雨淋湿了他们的衣服,谢雁拦住谢郁,让他停在原地,自己则走到崖边,向下看去。 漆黑的崖底,隐约可听见的落实和流水声,看不见崖底的人,只能瞧见零星的白色,是坠落的桥体。 “外婆呢?外婆呢?” 谢郁在后面哭着问。 谢雁没法回答他。 “桥塌了!作孽啊!”跪在旁边的另一个村民,哭喊着“我的儿啊!”“老天爷发怒了!”。 就因为多走了一步,或者是少走了一步,从此便与亲人阴阳两隔。 …… “今天被老师表扬了?” “外婆不饿,这个留着,你们明天吃!” “给,去给姐姐一个。剩下的,等你们考了奖状回来,外婆再奖励你们”” “在县里读书,可不能丢了面子,大家都有新书包新文具,你们也不能少。” …… 声音没了,或许一开始这些声音就不存在,最后,取而代之的是磅礴的雨声,还有炸在远处的惊雷。 谢郁爬到悬崖边,手上全都是污泥,他看向漆黑一片,如同地狱的崖底,猛然转过头,问谢雁,“姐,他们没事,对吧?我们,我们下去救人,肯定没事的!” 她不会骗他,也没有回答他。 只是在转过头,看向陡峭的悬崖两侧。 目光和冰冷的雨一起,落在残破的桥身上。 没有什么天罚,也没有什么命运,这座桥的事,她一定要查出来。 村里的搜救队找齐了尸体,有的已经面目全非,只能靠衣物辨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下面又是地面碎石,情况非常惨烈。 大雨下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停了,大雨来的快去的快,但崖底却流出了一条“血河”。 不只是县城,周围的村子全都听说了断崖村的惨案。 一座刚修好的桥,还没过几天,就在暴雨里坍塌,还带走了数条人命。 这已经是重大事故了! 张富村长从事情发生开始,脸就没有好过,睡不着觉,便家家户户的走,说要把人一起合葬的谷底,早点让逝者安息。 村子有人说是天罚,说断崖就是断崖,强行跨过是会遭到老天爷惩罚的——惩罚他们不自量力,破坏断崖的存在,有人说,桥原本是没问题的,否则通桥的那天那么多人走过去都没事,为什么忽然来了一场雷电雨就塌了。 合葬的那天,谢郁是靠着谢雁来的,他站不住,淋了大雨回去就生病了,发着烧却要坚持来送外婆最后一路。 “四狗啊,你好狠心啊,你让我们以后咋过日子!你还没娶媳妇啊!” “妈!妈!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家里这么多人,你就不管了!” 一群人在坟前哭着,嚎着,声音重叠起来,变得更加响亮,更加嘈杂。 哭丧,哭的越大声,对死者越好,所有人都扯开了嗓子,大声哭唱起来。 在人群旁,谢郁靠谢雁支撑着自己,烫红的脸上也流下了止不住的泪,他哭的没有声音,泪珠却大颗大颗往下落。 合葬结束后,谢雁背着他回了家里,把人放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给他吃了商城里买的一颗退烧感冒药。 “姐,” 吃了药,他躺在床上,却依然没有一点生气,“外婆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有些迷糊了。 谢雁环顾四周,破旧的屋子,发霉的家具,安静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墙角装药的旧背篓是空的。 “外婆不会回来了。”她说。 “我的噩梦变成真的了,” 谢郁抓住她的手,忽然说,“姐,外婆死了,你走了。” 这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躺在漆黑的屋子里。 外面的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淅淅沥沥的声音带走了他的思绪,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噩梦里。 在噩梦里,浑浑噩噩的他推开发霉的木门,走到屋子里,垫着脚打开柜子上的红色铁盒,找到里面的照片。 上面有他,姐姐,外婆,还有妈妈。 屋子里多了很多人,原来他们没有走,都在喊他的名字,那一瞬间,饥饿,孤独和恐惧都消失了。 可他们转身跨出了门,谢郁追上去。 他已经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以前经常出现的那个梦。 外婆走的好快,她和妈妈说着话,两个人笑的特别的开心。 她们在说什么呢? 他也想听听。 于是他小跑上前,想追上她们。 他跑啊跑,小跑变成了奔跑:“妈妈!” 就在他快要追上妈妈的时候,身后有人猛地抓住了他。 而他的喊声,也让前面的两个人停了下来。 妈妈梳着辫子,眼睛又大又亮,和姐姐的眼睛一样,她转身回头,看见了他,笑起了梨涡,用温柔又好听的声音叫,“小郁,小雁。” 他第一次听见妈妈叫他们的名字。 “小郁!” 是姐姐的声音,这声音很坚定,却又那么清晰。 原来拉住他的人,是姐姐。 他转过头,高兴地抓住姐姐,“姐,外婆和妈妈在等我们,我们去找她们吧!把我们的奖状给妈妈看,她肯定是高兴的。” 拉住他的姐姐站在黑暗里,看不清脸,但能听见她的声音,“小郁,回来。” “可是——” 他转头想指远处在阳光下的亲人给姐姐看,却猛地愣住,因为刚才还站在那里的妈妈——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股更大的力气把他拉向了其他方向。 谢郁迷迷糊糊睁开眼。 嘴边有水,他艰难地张开嘴,喝了一口,又听见谢雁的声音,“外婆不会回来了,但我也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能放弃我,我们还要替外婆找出真相,桥是怎么塌的,一定要弄明白,你还说过,要和我一起活下去。” 一双温热的手,擦过他落了水的脸颊,舒服的湿帕子盖在了额头上。 对啊, 他想,我不能留姐姐一个人。 我要活下去。 合葬结束的几天后,谢雁收到了学校送来的成绩单,她和谢郁两门课都是满分,谢雁把成绩单放进红铁盒里,里面的糖还有两颗,晃动起来就会咚咚作响。 她沉默了一会,将盖子盖上,放回柜子上。 不知从何而起的说法让村民们开始相信,这件事或许真的是老天爷发怒——直到县里来了调查组。 村里的人喜欢聚在一起聊各种家长里短,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谢雁跟着偷听了不少,也了解了一些调查组的基本情况。 调查组来了两个人,一个浓眉大眼的年青人,叫汪山,另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中年人,是汪山的领导。 村子里有一家两口子全都死在崖底,屋子空出来,调查组就住在那户人家。 谢雁打听到,这件事最重要的责任人就是县里的技术专员,断崖村的村长和会计两兄弟。 技术专员失踪了,桥出事的第一天夜里,不知道从哪里收到风声后,人就跑的没影子,他原本也是外地来的,在这里无亲无故,找也找不到人。 因此,调查组才来了断崖村。 谢雁守在屋外,找了个墙头翻进去,躲在屋后面,从窗户就能看见屋内的情况。 汪山坐在屋里,“你们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吧?” 两人没说话。 “我们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你们好好配合调查,表现良好,可以争取宽大处理。”汪山问,“你们说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村长的嘴唇发干,“我们是按照专员的要求做的工程,图纸也是县里测绘出来的,我,我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材料呢?工程队为什么不用县里的工程队?” “材料,材料我们就是用的县里买来的材料啊!都是按照县里的要求买的,工程队是的确太贵了,我和张会计合计了一下,才……” “县里的设计图纸难道没有问题吗?专员怎么说?” 张会计插嘴,“我们施工肯定是没问题的,都是按照专员的要求干的活,村子里自己人给自己人做工,谁会偷懒?肯定是图纸有问题,县里的工程队收费太高了,我们申请下来的预算不够。” “图纸是有一点问题……” 汪山看向他们,“和之前报上县里的工程图纸不一样,有缩减,这件事你们知不知道?” 村长一愣,“这,这怎么会不一样呢?技术上的活,我们没文化也不懂,都是专员负责的啊。” 专员现在找不到,但他既然跑了,肯定就是有问题。 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人开口了,“这样吧,你们只是这么说,我们也不知道真假,你们整理一下,下午把相关的资料和账本交过来,我们要核对一下。” “好,” 张会计点头,“这几天除了忙村子里的事以外,我就已经在整理账本了,现在东西都在村长家里,我们去收拾收拾,下午就能给你们送过来。” 他诚恳道,“领导,你们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还断崖村一个真相啊!” “你放心。”汪山郑重道。“事关重大,这件事我们肯定会查清楚。” 谢雁体重轻,也敏捷,见张富兄弟出去了,她便爬上屋顶,看着村长和张会计朝着村长家里走远了。 调查组是今天来的,原本说还要晚几天才到,但今天来的突然,听汪山和中年男人的对话,上面对这件事高度重视,毕竟死了很多人,算是特别重大的事故。 原本应该把两个负责人控制起来,但他们到了断崖村一看,现在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很多问题要结局,如果把他们两抓起来,恐怕以他们两个外来人的身份,很能调查清楚事件的情况。 很多死者家里的事情还没有料理好,这些都是村长在负责,刚才见到他,他嘴唇干裂,面色上火,眼底都是青黑色,显然十分焦虑。 这两个人又没有跑,态度还算配合,家里人都在村子里,总不能不要老婆孩子,调查员便没有采取强制措施。 随后,两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中年男人打算自己去问问村里的情况,让汪山去调查统计受害者的情况。 谢雁在屋顶上扫视了一圈屋子,见到远处树林里有一道红影闪过,她收回目光,从屋顶跳下来,落在草垛上,朝着张会计家里去。 张会计家就在附近,门敞开着,二胖子在院子里一个人玩弹珠,这种玩具也是县里才能买到的,院门口的石头上深红的血迹已经干了,死了媳妇换来的桥,就这么塌了,村子里都说张会计可怜,以后要一个人带儿子。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东西,门口的狗叫起来,二胖子不耐道,“臭狗!闭嘴!” 他捡起地上的石头砸了过去。 老狗被砸中腹部,发出一声呜咽,转了一圈,躲在角落里。 张会计家里有狗全天看着院子,她暂时进不去,谢雁只能绕路去村长家,门虚掩着,估计两个人已经到了屋里在收拾东西。 谢雁绕着村长家走了一圈,这几天雨下的多,地面经常泥泞,若是有人踩上去,落下的印子,干了之后就会留下痕迹,除非遇到下一场雨冲掉。 上一次的雨,还是一天前。 她饶墙走着,走到土屋侧面一扇窗户下,听见两人若隐若现的对话声。 “花了这么多钱的工程,怎么能说塌就塌!” 是村长的声音。 “你忘了我们报上去的预算,县里砍了三分之二吗?刚才调查员说,图纸换了,说不定那三分之一是专员吞了,不是被砍了,他骗了我们!这小子真贪!” “这是要人命的大事,在悬崖上修……你……” “我怎么会知道,谁能想到?!” “……我对不住那些死了的乡亲!要是没有这座桥……就根本……” 声音时大时小,两人讨论的时候,情绪有很大起伏。 伴随着说话声,还有纸张翻页的声音传出来。 这里应该就是放资料的地方,村里没有办公的地方,东西都放在村长家里,谢雁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细看,发现地面上有一个脚印。 这个脚印很深。 不像是随便踏上去的,更像是——从这扇窗户跳下来,因为体重压出来的。 她顺着脚印往外看,果然在草里看见一些更轻的脚步,还有杂草被压的痕迹。 这些痕迹很微小,但因为村长家侧面的这栋土屋另一侧就是通往深山的老路,现在就算有人要进深山,也是走另一条路了,这里很少有人走,所以这里只留下了一串足迹。 谢雁顺着足迹找了过去。 再往里走,就要靠着四周草木和灌丛,枝叶被破坏的痕迹来判断方向,大概有半个小时,足迹完全消失,四周的草木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但是却有一片土地,被人翻新过,上面盖了几块石头和掉落的树叶,是人伪造的还是自然的痕迹,她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谢雁用手扒了一会,土的确很松软,因为是被人挖过的,没过多久,坑里出现了半大的布包。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笔记本和一些单子。 工程的资料。 虽然不知道是谁埋在这里的,但她还是迅速将东西拿出来,包裹了石头放回去,随后把册子夹进衣服里,让人看不出来,又扯了些石头和枝叶弄在上面,恢复原本的模样。 她刚刚起身起了一步,就听见吧嗒一声钢铁碰撞音。 谢雁本能往后跳了一步,但还是感觉到什么东西擦着自己脚踝弹到了腿上,刺痛传来,随后是吧嗒一声,那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看清地上的东西,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她躲的够快,这铁夹子就夹住了她的腿。 它隐藏在杂草中,村里人不会在附近放夹子,以免误伤到处乱跑的孩子,显然,这夹子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坑里的东西。 虽然躲过去了陷阱,但她的脚踝被铁器划伤,得尽快回去处理,否则会感染,而左小腿也被巨大的冲击力砸的青紫,现在一动就疼。 谢雁忍着痛,慢慢往回走。 刚出林子,前面却窜出来一个人,堵在了她面前,将她拦住。 第44章 此去通途10 拦住她的人有五十多岁,穿了一件印着牡丹的大红衣服,脸白而胖,是个女人,说话声音粗犷,却很响亮,“小姑娘,张家村朝哪边走!” 谢雁不认识她,她不是断崖村的人,“没有张家村,只有断崖村。” “姓张的总是住在这里的吧?” 女人用手扇着风,似乎让她走到这里,花了不少体力,也累得够呛。 谢雁不是原路返回,而是挑了另一个方向出林子,就是为了避开村长和会计,但没想到遇到迷路的女人,她指了指断崖村的方向,“朝那边直走,爬上一个山坡,往东边走就是了。” “好了好了,” 女人问了路,转身慢悠悠走了,嘴里还念叨着,“住在这个鬼地方,怎么讨得到好媳妇哟。” 谢雁转身,用一条腿拖着受伤的腿,赶回了家里,关上门,谢郁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系统的药效果不错,他能下床了。 看见姐姐瘸着腿进来,谢郁连忙问怎么了。 谢雁摇头,坐在椅子上,用简陋的工具和家里的酒处理了伤口,又让谢郁去扯点干净的布来包着。 伤口不会感染就行,只是被铁夹砸到的地方肿的厉害。 她又花了三百币买了一瓶红花油,感冒药比红花油还要贵,但这些都是必须买的东西。 好在订阅增加了一些,虽然成就奖励的币不多,但是足够她最近买的一些应急物。 [管理员09的账号] 总打赏:6 总订阅:354 账户余额:4691 比起账户,她更关心布包里的资料,将会解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谢雁翻开资料,看了起来,本子不少,还有一些单据,谢郁在旁边看,两人越看越心惊。 这上面的价格,非常的便宜。 谢雁知道这里的物价水平,谢郁则是聪明,他跟着外婆去县城,看过大集,大集上很多人会喊出价格,那个店铺门口也会标米价和石料价,他过目不忘,看了之后就知道。 单据上写的是一个名字,本子里记录的却是另一种更便宜,更质差的东西,显然,这是一本记账人“自己”看的账本。 谢雁粗算了一下,账本里所有的工程开支加起来,仅能达到真正开支的五分之一! 这样偷工减料做出来的东西,还有那不正常的白桥模样,全都是样子工程,刷的表面好看,内里全都是劣质品,大雨一冲,或者要不了大雨,它自己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是用人命偷来的黑心钱! 真的账本在这里,交过去的,自然就是假账。 谢雁将东西装进自己的布书包里,“这些必须要交给调查组!” “姐,你的腿——” 谢郁替她担心。 忽然,远处传来了喊声,闹哄哄的,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谢雁听了听,对谢郁说,“你出去看看,问清楚外面怎么了。” 她虽然有猜测,但并不能确认东西就一定是那个人埋在林子里的,如果被人发现她腿有伤,对方一定会察觉。 谢郁推开门跑了出去,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姐,又出事了,出,出人命了!村长吊死在家里了!” “吊?”她觉得有些不对。 谢郁点头,坐下来,急急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告诉谢雁。 原来,要交的资料太多,一趟跑不完,张会计就带着部分账本去调查组住的屋子,正巧碰到汪山回来,他把账本放下,说,“还有一些,村长在整理,要不您和我一起过去拿。” 汪山没有立刻答应。 他翻了一下张会计送过来的账本,村里的账本,只是写在本子上的数字,汉字很少,心细的他很快发现,这本子上前后的笔记和墨迹都是一样的,根本不像是几个月陆续写的记录,更像是一口气从头写到了尾。 经常做工程的他明白,验收材料,记录内容的工作,可能发生在任何地点和时间,手里的笔,就算从头到尾都是同一只,在外面站着写,和回仓库坐着清点完记录是两种情况。 这个本子上所有的字,都像是放在桌上写的。 但是不是假账,还要再看看。 汪山在村子里走了一圈,问出很多事情,比如这些天村长和会计的状态,都说会计老婆之后,一心投入在修桥上,事发后,状态也很失落,村长则是焦虑地睡不着觉,家家户户地走,“死者家属没闹?” 张会计说,“这也是村长的工作做得好,分开下葬,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而且有的家庭,比如那个宋翠莲,家里就只有两个孩子,下葬的事情村里如果不管,两个孩子怎么弄?所以他提议,大家一起出钱,合葬,让死者早点入土为安。” 汪山点头,跟着张会计到了村长家,结果没想到打开门,就看见村长吊死在屋里,旁边放着纸,歪歪扭扭地写着“对不起村里”。 村长的弟弟,张会计,见到哥哥的尸体,当下就晕了过去。 村子里乱作一团。 谢郁说,“现在大家都说,村长做了假账吞了钱,被调查组看出才畏罪的!” “村里人说的?” “我是听外面的人这样讲,” 谢郁接着道,“大家都在骂村长,说他黑心贪钱,害,遭了报应,之前是想要事情早点平息,才让人提前下葬。而且桥出事之后,村长特别慌,现在假账糊弄不了调查组,所以就……” 谢雁找到的资料,也是在村长家外面的林子里埋着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来敲门。 谢郁过去打开门,进来的男人面色微白,皱着眉头,是张会计。 他一进来,就扫视了一圈屋内的环境,也没打算坐下来,朝着桌上扔了一张纸,“这是家属登记表,你们填好,晚上送到我家去。” “我还有事情,现在村子里很忙,你们两个孩子别乱跑,记住没有!” 谢雁应了一声。 张会计是来送遇难家属登记表的,这是调查组要的东西,因为和调查组提到过谢家的两个孩子,所以让他先到谢家来安抚一下两个孩子,同时,也是怕张会计留在现场,看见亲哥哥的尸体难受。 经过这么一折腾的时间,已经到了黄昏,屋子里还没来得及点灯,门口开着,昏黄的光照进来。 张会计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坐在桌后的谢雁,“你脚怎么了。” “爬树的时候扭了。”她说。 脸色和声音都没有变化。 张会计逆着光站在门口,点了点头,又叮嘱一遍,“别乱跑。” 谢郁跑到门口,知道张会计的背影看不见了,才走进来,“他走了!我们去找调查组!” 谢雁却看着桌上的纸,忽然道,“收拾家里所有能带走的东西,放进书包里,我们走。” “走?” 谢郁愣住,“去哪里?” “去县城。” “可是马上天黑了。” “天黑了也要走,” 她来不及解释,站起来朝着里屋走,“快点!” 谢郁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按照谢雁说的做,家里其实能带走的东西不多,值钱的——也没有,把红色铁盒往书包里一揣,就齐了,其他的就是衣服。 而谢雁跛着脚,把一些东西塞进他们的床上,铺出有人在被子里睡觉的样子,盖上薄薄的旧被子。 她从里面锁上门,和谢郁一起从后窗翻出去,还点了灯在桌上。 不管别人从窗外看,还是进去看床铺,都以为家里有人,这种伪装虽然一般,但至少能拖延一段时间。 “一会我们出去的时候,别让任何人看见。”谢雁交代他,随后背着书包,谢郁扶着她,从屋后往坡下走。 桥塌了,要去县城只能走以前的路,但谢雁却让他往北边走。 那不是学校的方向吗?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但不知道从何飘来的乌云已经遮住了黄昏的光,四周光线暗淡,呼啦的风吹了起来。 “我们把东西给调查组不就行了吗?”谢郁看着谢雁的脚,越发担心,原本就肿着,还有伤口,即便是走下山,这条腿也不会太轻松。 “村长才死几个小时,就开始登记家属了。” 谢雁不确定到底调查组有没有问题,但她不能冒这个险,账本和单据只有一份,交出去就没了。 必须交到县城。 “不是村长贪了钱,才出的事故吗?账本也是你在他家附近发现的。”谢郁还小,虽然他也聪明,但到现在没明白谢雁为什么要走。 “那么多钱去了?村长家里没有添置任何东西,反而是二胖子。”谢雁提了一句,谢郁立刻就明白了。 今天她在林子里遇到的女人,看语气和神态,不像是做生意的,倒像是媒婆,她问的张家村,就是找姓张的,老张头一把年纪,不值得她跑这么一趟,村长有老婆,和她更没关系。 只有老婆的张会计,才需要说媒。 媳妇刚死一年,又出了塌桥事故,他竟还有心思娶老婆。 “发现账本的地方,有一串脚印通向村长家窗户下面。” 谢雁说,“从自己家里出来,还需要跳窗吗?” [评论区:!!!] [评论区:那村长知不知情?] [评论区:我早就说会计不对劲,他好阴啊。] 谢郁回想起张会计离开时,站在背光的影子里回头看向他们两人的目光,打了个冷颤。 “你说,是张会计贪的钱?那村长为什么要……” 谢雁回他,“村长没理由资料整理到一半才寻死,如果他连亲哥哥都能下手……” 所以,他们才要立刻离开。 她没有把握张会计不会对她腿伤起疑。 如果他发现了,会来追赶他们,她腿上有伤,很难逃走,因此,现在不能走去县城的路。 一阵大风吹了过来,大颗大颗的雨落下来,被风吹得倾斜。 下雨了! 瞬间,硕大的雨滴砸落下来。 谢雁的腿伤被水淋湿,火辣辣的疼,她摔了一下,谢郁转过身,蹲下来低头看她的伤口。 “没事,先走,现在不能呆在外面。” 谢雁将资料放在衣服里面,死死捂住,“去小鬼崖,那个废弃的木工屋。” 说来就来的大雨,注定他们没法继续走,既然这样,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雨停了再去县城。 张会计即便是发现他们不在屋子里,也追不上——因为他们现在根本不在去县城的路上! 这里距离村子不远,甚至还能听见狗叫声,谢郁咬咬牙,把谢郁扶起来,“我背着你走!” 谢雁看了眼伤口,没有拒绝。 小孩子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变得坚韧起来,虽然依然瘦弱,但已比以前强壮很多。 她的体重也很轻,谢郁背着她,快步沿着山路往小鬼崖跑,雨势越来越大,越过一棵树,他再回头看断崖村。 只见远处一片墨黑色,浓郁至极,只有一点金黄的光,一闪一闪,渐渐大了起来。 那是他们家的方向。 起火了! 谢家的屋子修在大树旁,后面是山坡,坡上也有树,又或许,有人做了什么手脚,即便是雨势很大,火反而也旺了起来。 如果他们没离开那里,现在早就葬身火海了! 谢雁反而在他背上松了口气,“快,先走。” 如果对方直接放火,肯定是看见灯亮着,门也是内锁的,肯定以为他们在屋内。 村长已经,放火的只有可能是张会计,这坐实了她的猜测,即便是当时没有发现她的脚伤,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找张会计的,他就有可能从她口中得知,是自己给她指的路,而自己的腿有伤。 张贵放火烧了屋子,以为能烧死他们,那么短时间就不会来追人,至少火灭之前不会,但之后没有发现尸体,还是会找。 下着雷雨下山很危险,但大雨来去很快,只要雨停了,他们就可以下山去县城。 两个人躲在废弃的木屋里,换了书包里带来的干衣服,怕被发现,没有生火。 谢雁换了伤口的布,避免感染。 她的脚肿的厉害,伤口也重新裂开,谢郁替她上药,谢郁也没喊一声。 他自己被谢雁的坚强感染,虽然又害怕又慌乱,但也渐渐冷静下来,不断地暗示自己,要坚强。 谢雁看着他发抖的手,问,“你害怕吗?” 谢郁点点头,随后又猛地摇头,“我不怕!” “小郁,” 她说,“你越是害怕受伤,就越容易受伤,越不想害怕,就越是害怕。” “我们要把证据送去县城,替死去的人找出真相,记住这件事。”谢雁说,“这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也是唯一要做的一件事。” “记住你要做的事,朝着它坚定不移地去,而不是一直回想路上会遇到的危险,你努力想要达到的目标,会给你战胜恐惧的力量。” 谢郁抬头,看着姐姐被雨水打湿,略显苍白,却依然坚毅的脸。 这句话,他或许是懂了一些。 直到很多年后,站在风里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也是这句话。 接近天亮的时候,雨停了,谢郁背着她,沿着还很危险的山路下了山,远处依然还有火光,显然烧的不正常。 走了一整天,他的脚磨出了水泡,两个人摔了好几次,但每次,都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终于,在漆黑的夜色里,他们到了县城。 “咚咚,” 有人敲门。 敲门的人很有耐心,但开门的人一直没来,过了十几分钟,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谁啊,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女人一把拉开门,往外面一看。 两个小孩,又瘦又小,胳膊细的很,背着两个包,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盯着她。 男孩背着女孩,身上都是泥污,巴掌大的脸。 女孩开口,问,“这是王大财家吗?” 女人一愣,“你们是他娃儿?” “不是,” 谢雁先明白过来—— 王叔找对象了。 县里收到一份举报材料。 和断崖村的塌桥事故有关。 这件事原本就很大,举报材料分成两半,一份送到县里,一份送到县局,要拿到全的材料,两边都要对接。 这么一对接,两边都发现事件性质很恶劣,调查组的成员从两人变成了十几人,上下都在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断崖村张会计被抓的事情就传开了。 贪了工程的钱,害死那么多人,再加上罪、纵火罪…… 最后判决结果,。 谢雁在带着谢郁回去的时候,断崖村已经和以往不太一样了,人少了很多,人们也不在谈论天罚的事情,只是骂张会计,走到哪里,都有人骂他,那些失去了亲人的村民,尤其骂的厉害。 谢家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连累旁边的大树半身都烧的焦黑。 谢雁和弟弟一起去看了外婆的坟,她把铁盒里的糖全都拿出来,放在坟前,随后,他们又去扫了母亲的坟。 墓碑上都没有照片,只刻着名字。 坟里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我会照顾好弟弟,她在心里说。 我会保护好姐姐,他也在心里说。 山里依然安静,只是近日来多了许多坟,暴雨和晴天交替光顾这个世界,风吹过人们的脸庞,吹过大山,吹过断崖,像是大自然在和谁说着悄悄话。 一切好像没有变化,但山里的人已经变了。 有许多人,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回到县城王叔家里,谢雁刚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又不是你的娃,你就这么养着两个小的?” “这不是暂时住一段时间嘛!” “一段时间?爹妈都,外婆也,除了你还有别的什么亲戚?而且,你这算什么亲戚,我知道了,王大财,你还对你的老婆念念不忘是不是?这婚还结不结了!……再说了,你养的起吗?送去让政府管不也一样!” “你又说严重了!我有打算,你相信我,这肯定是暂时的……” 谢郁从没听女人和他们说这些,也不知道原来他们住在这里并不受欢迎,他拉了拉姐姐的袖子。 谢雁却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带着他直接走了进去,没有避一避的意思。 “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你给我一点时间——” 王大财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谢雁,他停了下来,讪笑道,“小雁,你们回来了?你腿还疼吗?” 谢雁的腿伤好了大半,肿早就消了,只是脚踝留了疤痕,“王叔叔,谢谢你这些时间的照顾。” 她直接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爸在哪吗?” 王大财:?? 谢郁:?? 就连系统也打出一排:??? 它脱口而出:你看到后面的剧情了? 没道理啊,宿主得到的一切信息,都是从它那里来的。 它还没发第二节 点的大纲剧情啊。 第45章 此去通途11 坟墓。 哪怕是一个找不到尸体的人,也不应该连个坟墓和牌位都没有。 系统虽然没有给她剧本,但在接受这个世界信息的时候,谢雁就得知[有三个大纲节点],第一个节点的剧情,是她抛弃弟弟离开,开启新生活。 原文这样写道弟弟死前握着的照片,“那是一个曾经来这里下乡的知青替他们一家人拍的,照片并不全,上面有他们的母亲,外婆,一对姐弟,照片上的姐弟都还是婴儿,而有父亲那一处的照片则被撕掉。 是她临走的时候撕掉的。” 她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走照顾了她那么多年的外婆的部分,为什么不带走朝夕相处的弟弟部分,甚至连母亲的照片都没有,只是撕了父亲的照片。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才能离开原本生活的村子,抛弃弟弟,过上所谓“城里人的生活”? 很简单,她找到了“另一个亲人”。 带走父亲部分的照片,并不是因为对这个毫无印象的父亲有多么深刻的感情,而是可以依靠照片去寻人。 而王大财的表情告诉谢雁,她没有猜错。 姐弟两的父亲,并没有死。 王大财被她问懵了,“你,谁和你说的?” “我没有瞎说,王叔,你已经照顾我们很长时间了,我想知道,我爸在哪里。” 王大财看了她很久,才叹口气,让谢雁跟他去另一间房,关上门,才和她说出了真相。 原来,谢雁的父亲并不是本地人,是从大城市来这里上山下乡的,时间长了,就和两个孩子的母亲有了感情,也在这里成家立业。 和当时的大部人一样,他们以为自己的人生,或许就要永远留在这个贫苦的大山里。 直到政策变了,那一年,全国各地,无数下乡的青年们,再次拥有了回到故乡的机会。 是留在这个交通不便,吃不饱饭的贫困地区,还是回到自己受教育的城市里,大部分人选了后者。 而回去的人,并不是可以自己做决定,带走其他人的,因此很多家庭就这样分开了,丈夫、妻子回到了城市,却留下了更多的人。 走之前,谢雁的父亲保证过会想办法把家里人带回城里,但人走了之后,刚开始来过一封信,让他们不要担心,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王大财叹了口气,“那封信是我转交的,但后来被宋婶烧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对他失望了。别的村子都开始传,谈论着很多回去的知青不会再回来了,原本也没有让他们带着家庭一起回去的政策。” “你妈本来身体就不好,得了病,再听见这些说法,更好不了了。她死了后,你外婆和我说,别让孩子们知道这些,与其让村子里的人说闲话,不如直接说孩子他爸摔下悬崖死了,就当没有过这个人。” 王大财和盘托出,“小雁,你还小,这些事情王叔不应该这个时候告诉你,但是……” 但是谢雁已经猜到了。 她只说,“那封信的来信地址,您还记得吗?” 王大财点头,“大约记得一点,是从沪城来的,离这里……可不近。” “砰!” 门被人踹开的,王大财转头看向门口,女人插着腰,扯着嗓子喊,“她都听见了,那没什么可瞒的,你早就知道孩子他爸还活着,你还想替别人养孩子?” “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谢郁站在女人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屋子里说了什么,还沉浸在刚才谢雁问出的极具爆炸性的问题里,而现在,王叔和女人就已经快吵起来了。 谢雁没有打算瞒着弟弟,的确,他们还没成年,但已经有了可以自己判断是非的能力。 她把他带进来,把刚才得知的消息告诉了谢郁。 “可,可……” 他停了半天,才道,“如果爸爸没死,他为什么不要我们?” “你啊,还小,也别说我心狠,大人要活着,挣钱养家,太不容易了,谁还没有个善心了?可有善心顾别人,就要饿死自己!过日子还是要靠自己,谁也不想多两个拖油瓶!”女人朝着谢郁道。 “好了好了,你都说了孩子还小,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王大财拦住她,哄道,“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我带他们去沪城,找到孩子他爸,一家团聚,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也别着急啊。” “你去?你当我耳朵聋的?沪城是什么地方,一来一回几个月就没有了。” 女人却没有答应,反而语气更不悦,“店铺的生意不管了,送货也不送了,钱不挣了?家你也不要了是不是?” 王大财被她说的不敢出声。 “你那么多朋友,找个人把他们带去沪城不就行了?” 女人替他们立刻安排好了去处,“一会我替他们多买几件衣服,还有路上吃的东西,免得你说我苛待他们,行了,这事儿就这么解决。” 九月,县城的中学开学了。 本来,以张小壮的原本的成绩考不上县城的中学,最多就是去山边中学混个三年毕业,要么留下来种地,要么出去打工。 断崖村的踏桥事故和村子里的杀人案成了方圆百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也差点成了黑心村长的儿子。 但好在,政府和公安局组成的新调查组,查出了真相,还了他们一个清白,否则他们家就要被村子的人骂一辈子,他也一辈子没法抬头做人。 而真正的凶手,也被绳之以法,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新学期开学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认为张小壮是个老实,又努力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曾经迟到旷课,最喜欢带头打架。 因为家里的巨变,让他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努力。 他还有母亲,但谢家姐弟却成了孤儿,他问过家里人,孤儿可能会被送去别的地方,但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难说。 好在两人的成绩很好,政府也会资助他们上学,不会让他们失业。 原本张小壮以为以谢家姐弟的成绩,肯定能进这个学校最好的班级,但没想到开学之后,他去了好几个班级打听,都没有这两个学生。 谢家姐弟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和尘埃落定后渐渐被人遗忘的事故一样,不再出现。 县城开学之前,谢雁和弟弟就已经踏上了去沪城的路。 “和你们先说清楚,跟我走的时候别瞎乱跑,我不是你们爹妈,路上坏人不少,你们要是被人拐走了,拿去卖了,吃了,我也不会花时间找你们,听懂没?说话呢!” 男人的嗓门比王大财的对象还大,脸上的胡子拉渣,好几天没清理,个子足有一米八,肩膀又宽又厚,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深绿工装裤,活像一只大黑熊。 谢郁被他吼懵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王叔对象的声音,却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像是惊雷一样在耳边炸开。 倒是谢雁不慌不乱地看着他,点头,“知道。” 眼前这人叫赵图强,是王大财给他们找的“司机”,任务就是把两个孩子带去沪城,在顺便帮他们打听一下孩子他爸在什么地方。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谢雁一眼。 小男孩反应迟钝,反而这姑娘,一点都不怕他的样子。 说实话,如果童话里吃孩子的大灰狼会化形,基本就是赵图强这个样子,被他瞥一眼的孩子,就能直接吓哭。 她居然一点儿都不怕。 “上车!记住,路上不准闹着要回去,不准乱动,不准在座位上撒尿,不准哭,不准……!” 他一口气说完所有的禁忌,才道:“听清楚没有!” 谢郁:“……” 他刚才说了什么? 谢雁:“……你觉得我们这个年纪还会在车座位上撒尿?” “屁话少说!滚上车等着!” 他让两个孩子先上了前座,卡车的前座很宽敞,两个孩子又瘦小,挤在一起没问题。 赵图强则走到后车厢,车厢内,浓烈的药材味扑面而来,把最后几箱药材搬上去,他又砰咚几声,把门锁好,上了驾驶位。 这一车都是从王大财和其他药商店里收到的药材,要通过长途卡车运到外面去。 发车的时候,谢雁终于收到了姗姗来迟的系统传送的【第二节 点大纲剧情】。 无论前面经历了什么,故事都会从【第二节 点大纲剧情】开始,继续往后发展。 当然,谢雁进入这些小说中,本身就带着修改剧情的力量,可以对抗作者的剧情,所以弟弟命运的变化,并不会被抹杀,相反,因为在原本的大纲里没有设定弟弟的命运,所以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弟弟的命运反而拥有无限的潜力。 系统之前说过,三个大纲节点,都和算计有关。 第二个节点,算计的就是赵图强。 赵图强祖上是东北人,后来和亲戚一起去沪城打工,在沪城生活,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他家里人也都因为各种原因去世,今天他快四十岁,还是个光棍。 穷是一个原因,但比起断崖村来说,他也不算穷,这几年跑运输赚了一些积蓄,但花出去的也多,都在买酒上。 十年前,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虽然一穷二白,但是跟着亲戚跑运输,工作也算稳定,将大江南北的货物运到另一个地方,穿过大半个华国,见到不一样的人和风景。 介绍人在沪城,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对象长得漂亮,两个人也谈的很好,甚至连什么时候要孩子都想好了,赵图强准备多攒点钱,替结婚生娃做准备。 因此,他没日没夜地跑车,偏远的地方没人愿意跑,就他去,累是累了点,但收入也不低。 眼看着离人生巅峰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却没想到,等他跑完一趟南边,出去四个月再回去,对象已经嫁了个人。 对方是来沪城做生意的一个商人,穿的西装革履,有钱又有自己的生意。 赵图强想不明白,他再也不相亲了,从此就一个人过着日子,不仅不找对象,他还特别讨厌孩子,这次如果不是王大财花了钱,又和他有交情,拜托他,他绝对不会带孩子跑运输,还一带就是两。 一路上,他不是没见到那个带着孩子的,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麻烦! 吃这嫌那,哭起来谁也拦不住,哭的人心慌,哭的车站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皱眉头。 王大财给谢雁两人买了衣服,厚衣服也有,还有一些吃的,临走前,叮嘱他们到了那边,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他。 谢雁看了一下,原本的大纲剧情,还是一如既往地符合原本的“姐姐人设”。 原角色上了车之后,对黑脸的赵图强完全没有好感,但她要利用他带自己去沪城找父亲,因此表面上,原角色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 但一路上,赵图强对她的态度让她一直记恨在心里,她不怎么说话,但是却在仔细地观察周围的一切,她知道后面的货物里,有一箱最贵的药材,箱子不大,但是装的比金子还好,这种药一斤的市价就能卖好几十块钱。 那么大一箱子,怎么也要几百块。 这当然不是赵图强的货,只是他送的。 所以,在快抵达沪城的一个村子旅店里,她趁着赵图强喝醉在大厅的时候,偷了钥匙,提着水桶打开车厢门进去,把车厢里所有的药材都淋湿了,毁了里面的货,她还拿走了最贵的药材。 原角色也够狠,睚眦必报,这么做只是因为赵图强对她的态度不好,让她产生不满的情绪而已。 她知道旅店里还有两个一直看着赵图强的人,推测这两个人也是卖药材的,所以拿着那一箱子去找了两人。 结果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是卖药的,而是小偷,看中赵图强,是因为赵图强出手阔绰。 可不阔绰吗,被对象一脚踢开之后,赵图强赚的钱都给自己花了,他家里也没人,没有攒钱的欲望,只有吃喝。 小偷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转换为强盗,甚至人贩子,因为对他们来说本质上,都是偷东西,然后拿出去卖。 这两个小偷,也有偷孩子的前科——他们的房间里,就有偷来的两个刚三个月的孩子。 原角色这是送上门去的肥肉,药材和人,他们都要。 原角色发觉不对之后,用房间里的开瓶器趁两人不注意,反杀了。 她又带着药材和两人的所有钱,匆匆离开了小村,走了一天一夜,才到沪城,这次她小心很多,找了店铺,说这些药材是自己家里人采的,急用钱便宜卖。 就靠着从小偷那里抢来的钱,和卖药材的收入,在这个一个包子三毛钱,或许城里贵一些,最多五毛钱的世界,原角色有了一千多块钱。 有了钱,她就能买很多东西,搭车去沪城,在托人找到自己的亲身父亲,顺顺利利进入城里。 而赵图强,醒来之后发现货物被毁,损失惨重,旅店还发生了凶案,他坚持有个女孩不见了,但没人相信他,以为他是一个酒精中毒的酒鬼。 有人作证,说看见死者经常盯着他看,还被他骂过。 结合车厢里被毁掉的药材,杀人动机也有了,他就这么做了替罪羔羊,成了杀人犯入狱。 看完这一篇剧情,谢雁缓了半天才问:你确定这个作者是我们频道的吗? 系统查询了一下:的确,这个作者之前写过不少悬疑文,推理小说,还有奇幻、玄幻等等幻想小说,她的两篇随笔,叫做《黑化反派必备的十个要素》以及《反派为何那样》。 ……这是把女配当黑化反派来写了。 就原角色这个三个大纲点的操作,虽然她还没看第三个点的剧情,但已经被秀了一脸。 最开始的一段路,是山路。 谢郁晕车,第一天就吐了,赵图强从座位下面抽出几个塑料袋,“吐在车上我打不死你!” 差点给谢郁吓得憋回去。 山路特别崎岖,绕着山体一圈一圈地转,路面又不好,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石头,颠簸至极。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车在路上跑的时间有八个小时,刚开始,谢雁还担心赵图强要是太努力工作的类型,可能疯狂疲劳驾驶,说不定带着他们两姐弟直接走了。 后来发现,没有攒钱欲望的男人就是最摸鱼的,他走走停停,路上常停下来休息和吃东西,谢郁要吐的时候,赵图强骂完,还甩过来一瓶矿泉水,“别吐出来,臭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的山路也减少大半,再也看不到重峦叠嶂的山峰。平原上的公路虽然依然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灰尘满天,但对从南边大山里开出来的车来说,这里已算是天堂。 有地方住的时候,就住旅店,更多的时候是睡在车上,赵图强吃的什么,也给两姐弟准备一样的。 跟着大黑熊,谢郁吃到了人生中第一串烤肉。 “喝!” 砰的一声,一杯金灿灿的啤酒就砸在了谢郁面前。 谢郁:“……” 谢雁把啤酒推了回去,“您看我们这个年纪,是能喝酒的吗?” “我知道了,喝多了怕尿座位上是吧,屁话少说!你们不喝我喝!”赵图强灌了一杯下去,脸已经开始泛红了。 而谢雁则是环视着四周。 紧跟着,她看见屋内墙角那桌坐着两个穿着黑衣服的平头男人,两人假意吃菜,眼神却时不时往这桌瞥。 作者有话要说:《反派他为何那样》 第46章 此去通途12 按照赵图强的酒量,至少要喝到半夜才会喝醉。 这家旅店是附近他们最后一次歇脚的地方,一楼是吃饭的地方,二楼和三楼住客。 下车的时候谢雁观察过,四周没有别的人家,也没有看到派出所,倒是东边有点灯光,似乎是个小城。 而这里之所以能有家店,是因为南来北往的司机,都走这条路去沪城,有人有车,就有生意。 这个时代的公路还不完善,很多都是土路,村里修的,县里修的,交叉纵横,路况不一,有时候还需要绕路。 在加上赵图强没有半点图强的意思,三个人已经在路上度过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开车的人自然需要放松,眼看沪城就在眼前,他按照自己的习惯,在这家店里休息一晚,大吃大喝,算是犒劳自己一路的劳累。 谢雁帮他拿酒的时候,就看过这里的情况,没有座机,也没几个人有手机,没法报警。 那两个人贩子坐在角落,她不去找他们,不代表人贩子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谢郁吃饱了,坐在座位上,两个细腿一晃一晃的,看着赵图强一瓶瓶啤酒往肚子里灌,他忍不住问,“姐,他不会喝死在这里吧,那我们怎么办?” 赵图强听见了,打了个酒嗝,“屁话!就这么点儿酒?小屁孩,去让老板给老子再拿一提过来。” 酒能喝,但是不能喝得不省人事,时间晚了,在这儿吃饭的人也会散,所以,谢雁必须先下手为强。 她拉住谢郁,小声说,“看见柜子旁边的灯开关没有,一会我拉你,你就过去把灯关了,别被人发现。” “关灯……?” “能做到吗?” “能,” 谢郁点头答应,他相信姐姐做什么事都是有道理的。 这两个人贩子拐了别人的孩子,先不说对方会不会对他们下手,单是这一点,谢雁就不能让他们轻易离开。 这两人一个尖嘴瘦脸,一个长着小胡子,看起来不算强壮,但眼神都贼溜溜的。 赵图强大大咧咧的,买那么多酒,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让人贩子不禁暗想,肯定是只肥羊了。 还有那两个小孩,长得漂亮,要是也能骗回去,肯定能卖大价钱! “哎,你过去看看他钱包放在什么地方。”尖嘴男人对小胡子说,“最好把那东西放在他酒里,小心点,别被瞧见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原本赵图强就不是第一次跑运输,也不是什么没经验的年轻人,一个人在人来人往的旅店里喝的不省人事,就是把“快来偷我”写在了脑门上。 他虽然喜欢喝酒,但也不至于那么蠢,大纲里之所以晕了,被原角色捡漏,就是因为被两个人贩子下了药。 于是,小胡子假装出门透气,经过赵图强这一桌。 赵图强还在催谢雁拿酒,谢雁嘴上答应着,动作却磨磨蹭蹭。 昏黄的灯光下,她瞧见小胡子经过桌子时,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纸包。 眨眼睛,纸包里的粉就落在了开了盖,放在桌上的半瓶啤酒里。 四周的人还在喝酒吃菜,赵图强也没看见,谢郁瞧见了什么东西在水里溶解,他正要说话,却看见刚站起来的姐姐,伸手拿过那瓶酒。 谢郁:“姐——” 哐当一声,酒瓶被她反手砸在了小胡子离开的后脚跟和地板上,酒水撒了一地。 有些飞起的碎片割开了小胡子的小腿。 ——对于他来说,刚刚成功下完药,只需要等时机到了,旅店人少了之后,就能下手,再发一笔横财。 但后面传来的巨响和腿上的刺痛,让他懵了。 小胡子转过身,屋子里吃饭的人也都看了过来,没人看见是怎么回事,除了谢郁。 他虽然有很多问号,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谁?谁干的?!” 胡子一撅,男人立刻骂开了,“草,谁用酒瓶砸我?” 他的同伴也懵了,为了不被人发现,刚才他在埋头吃东西, 服务员见状,去后面拿扫把。 小胡子环视四周,发现桌上刚下药的酒瓶不见了,而赵图强手里拿着一个空瓶子,正摇晃着,哐当一声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那酒看来已经被他喝了…… 屋内有不少人扯着嗓子喝酒吃菜,不知道是谁扔的酒瓶,但小胡子可以拿这个做做文章,于是他转过身,改变计划,快步朝着赵图强走过来,“兄弟,你扔的酒瓶?!” 赵图强以为他说的是刚掉下的那个,“咋地?关你屁事?” “你这,这,” 小胡子没想到他这么横,把脚砰的一声放在桌上,拉起裤脚,露出伤口,“伤到我了,你不得赔点钱?!” 赵图强:“?找事是吧?” “什么找事,大家伙儿评评理,这是不是该他赔钱?流了这么多血,我没拉你去医院鉴定赔医药费就不错了!” 借机讹钱,顺便想看看赵图强身上钱有多少。 谢雁拉了拉谢郁,让他趁乱去拉灯。 大概是赵图强看起来很能打,尖嘴男人也起身走过来,“我们也不是找事,有理说理,你把我兄弟搞成这样,是不是应该——” 屋子里本来就吵,哗啦一声,桌子不知道被谁掀翻了,碎了一地的啤酒瓶子。 “讹钱是吧!” 赵图强一看桌子倒了,以为对面推的,对面也以为是他干的,至于是谁干的,反正当时人来人往,推推嚷嚷,谁也不知道。 赵图强踢了一脚桌子,和小胡子打起来,尖嘴男人有点慌了,他喊着, “别打了别打了,算了这件事我们——” 话音刚落,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停电了?!” “喂,老板呢?” 除了闹哄哄的人声,还有啤酒瓶砸碎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 “我靠,是谁!” “大家别着急……” “出是什么事了?!” 灯被老板吧嗒打开,屋内恢复了照明,赵图强揪着小胡子的衣领,而尖嘴男人捂着头蹲在地上,不知道被谁砸了一头的瓶子,正在哎呦叫唤。 “你打人?” “赔钱!” “赔你大爷——” 老板哪见过这种场面,旁边的人也都躲得远远的,地上还有血,忽然一个小姑娘拉了拉他的衣服,“快报警啊!” 对!他怎么把这个忘了! 老板拉过年轻的服务员,让他赶快跑去附近派出所,说这里有人打架。 三个人对峙了好一会,两个人等着赵图强的药效发作,谁知道这人脸红耳赤,中气十足,一点没有要倒的意思。 尖嘴男人觉得不对,想要走,谢雁却帮忙把门关上,守在门口。 “哪家的小孩子,滚开!”他本来是想让小胡子拖住赵图强,自己溜走的,事后在溜回来就行,反正那几个孩子扔在房间里,也没人知道。 但谢雁却大声说,“你要是走了,不管那边那位叔叔了吗?” 尖嘴男人:“……你小点声!” 然而,她的声音已经达到了目的,小胡子一看,自己被赵图强提起来打了几拳,同伴却要跑了,他立刻火大,“你去哪?” “我不去哪!” 他灰溜溜走回来,不想把事情闹大,“要不这样,我们不追究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赵图强一呵:“什么不计较了,你们把我桌子掀了,酒砸了,就想这么过去?” 这又解决不了了。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派出所比谢雁想的要近,打开门,服务员跟着三个民警走了进来。 “什么情况!” 看见这一地的狼藉,民警第一反应是喝多了闹矛盾打架,“就是你们三个?!” 当事人太好认了,其他人都躲在墙边,巴不得离事发地远远的,只有这三个人,或者说,那两个男的,一身狼藉,遍地酒味。 遇到这种情况,谁也不想被抓进去关几天,都是来往做生意的,就算赵图强脾气再大,也不会继续闹下去,尖嘴男人准备解释几句,表示可以私了,不麻烦警察,却没想到旁边的女孩先插了嘴。 “不是打架,” 她说。 民警看向这个年轻的小孩,“小姑娘,你说什么?” 谢雁指了指那两个男人,“他们是人贩子,我叔是想阻止他们犯罪,才和他们打起来的。” 赵图强:“……?” 他喝醉了吗?这么容易就醉了?这是幻听还是什么。 “人贩子?”民警立刻警觉起来。“她说的是真的?” 尖嘴男人和小胡子一下就清醒了,还吓出了一身冷汗,其实,谢雁的话未必会被取信,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而且还是和赵图强认识。 但民警的这声质问,让两个做贼心虚的男人立刻慌了。 糊弄不过去,就只有跑啊,于是两人腾的窜起来,推开站在前面的民警,大步朝着门口跑去! 他们跑得太快,人群也骚乱起来,眼看就要到门口了,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踢飞。 赵图强的动作很快,力气也不小,直接把两人踹到门边的墙上。 他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听见人贩子,还有人跑,本能就出手了。 警察也一拥而上,将两个人彻底控制。 按照谢雁所说的情况,店家提供了两个男人开的房间的钥匙,在房间里找到了两个还没断奶的孩子。 两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孩子,别的什么也没有,原本就很奇怪,再加上刚才他们的逃跑行为,更不对劲。 警察将人带回去审问,两人拿不出孩子的出生证明,讲不清来源,最后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从沪城偷来的孩子,送到外地去卖。 顺着这两个人,警方又打掉了一个附近县城的拐卖窝点。 因为这件事,第二天酒醒之后的赵图强,成了远近闻名、见义勇为的打拐英雄。 “不对啊,我什么时候知道他们是人贩子的……我真的喝多了?” 就在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小女孩已经爬上副驾驶,和弟弟一起坐在座位上。 谢雁从车窗里伸出头,道,“少说屁话,走不走?” 这一路,谢郁算是见识到了不同的世界。 沿途的旅店,吃的比村里好,还有电,虽然电灯昏黄,不算明亮,但比起点油灯,点蜡烛来说,方便多了。 沿途的城市,到了夜里,不是漆黑一片,而是闪着点点微光。 有些光落在那条大河上,波光粼粼,白天的时候,从车窗看出去,那条大江格外汹涌可怕,随着车越往东边开,江面越发宽阔,比断崖村的断崖还要宽。 赵图强的车没有开进沪城,而是停在了沪城外的仓库,这里还有很多别的大卡车,拉着从远处来的货。 等按时交了货,赵图强才带着两个孩子,搭上了去沪城的车。 下了车,已经是秋季的末尾,没有炎热的日光。 谢郁和谢雁背着包,跟在赵图强后面走。 沿途都是农田,偶尔可以看见一些土屋,远处有一条宽阔的江面和芦苇荡。 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片棚屋面前,赵图强找了个看上去不那么破旧的土屋,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洗把脸,休息会,明天我们去找你那没良心的爹。” 沿途都是农田和农舍、棚屋,半点没有大城市的样子,甚至还没有县城的房子好。 谢郁问,“这里真是沪城吗?” “怎么,” 赵图强从里面端出来一个盆子,“怕我把你们带去外地卖了?” “那倒不是……” 谢郁洗了脸,“可是路上他们不都说,沪城特别好,人人都住在漂亮房子里,穿着漂亮衣服吗?” “屁话少说,你一个小孩子老是听这些干什么?”赵图强开车累,进去倒头就睡,把钥匙扔在桌上,“把门锁好!” 四周都是农田,夜里也安静,赵图强的棚屋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里面还算整齐,就是人不常住这里,落了很多灰。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或许有七点,赵图强就来敲门,叫他们滚出来洗脸。 他换了身衣服,看着刚起床的两个孩子,“算你们运气好,这趟我赚的多,老子今天心情也好,一会我带你们先去买两件体面的衣服,再去打听人。” 谢郁洗完后,谢雁接过了盆子,重新去倒水。 “我们自己带了衣服。”谢郁说。 “你们那些破布穿着什么鬼样子,一会你爹骂我虐待你们,我哪去哭冤去?”赵图强打开门,走出去,粗狂的声音传来,“快点,别磨蹭,一会晚了!” “你不是觉得沪城的人都穿漂亮衣服吗?老子带你们去看看真的沪城和漂亮衣服长什么样。” 一条茫茫的大江,横躺在他们面前。 在农田,芦苇和泥地的江对面,此刻淹没在浓浓的晨雾里,是一个谢郁从未见过的世界。 第47章 此去通途13 长江,有亚洲第一长河的称呼。 它西起世界最高的山峰群,一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高原大山西南侧,拥有众多支流,沿途,流经华国的数个省份,如同大地血脉,贯穿华国东西,于沪城附近的一座小岛东侧奔入大海。 无数条支流和干流,从它身体之中分流而出,构成遍布大地,哺育各地的血管网,滋润,哺育着每一处依赖它生存的村庄、城市。 对于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外面这些宽阔无边的大河,是一种全新的存在。 以前,谢郁以为只有断崖峭壁才会阻碍人们往前走的路,可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河流也会。 长江在沪城的分支,就是他们面前这宽阔的浦江。 一条江河,将这个华国最繁华的城市分成了东西两个世界。 浦江以东,贫穷,荒凉,农舍棚屋修建在农田旁,风吹过去,能让岸边的芦苇荡跳小半天的舞。 浦江以西,临近东海,则是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此刻,宽阔的江面上弥漫着雾气,仿佛一碗热汤,唯一的不同——河水是冷的,汤是热的。 晨雾久久不散,偶尔从白色的世界里,会冒出一些漆黑的船身,一眨眼的功夫,黑色船又消失在了白色的雾里。 “呜——呜——” 船身出现的时候,这些庞大的铁怪物还会发出沉重的叫声。 “呜——” 谢郁起先以为这里没有多少人,但当他们跟着赵图强来到渡口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人,比断崖村,比县城,比路上经过的城市,多了几百倍!几千倍! 渡口等着黑压压的人,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尽头,有上课的学生,推着自行车等上班的人,男男女女,老少都有。 铁怪物的呜咽声少了,没了,江面上静的可怕,雾却一直不散,人也越来越多,前后都是人。 不只是推着自行车等上班的人,还有拖着货物,蔬菜的车辆,从渡口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马路。 “什么情况。”赵图强个子高,却也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每次过江,都要等这么久吗?” 谢郁说,“可我们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 赵图强比他还烦躁,“过江的确麻烦,但也不至于和今天一样这么麻烦!船都被人吃了吗?!轮渡怎么不开?” 谢雁和谢郁个子矮,三个人站在一叠木板旁边,扛着木板要去送货的人,比他们挤的还累。 “起大雾了,” 旁边的一个花白胡子,带着眼镜的人说,“能见度太低,船开不了,估计是被停航了,再等等吧。现在这个大雾,船开了也容易出事。” 轮渡停了,所有的人和车都堵在渡口。 谢雁抓紧了谢郁,“一会跟紧一点。” 而她则抓紧了赵图强的袖子。 赵图强察觉到女孩的动作,“干啥?!拉啥?不准拉着我!” 谢雁:“好的。” 嘴上答应的很好,手上动作却没变。 赵图强也只是这么喊了一声,前面忽然传来了哨声,他本能地把两个孩子往安全的地方拉了拉,“站好,一会丢了我可不管!” 旁边的胡子老人一喜,道,“雾快散了,轮渡开了!” 果然,前面传来了人群发出的嘈杂声音,伴随着轮船发出的锐利响声,拥堵在最前面的人开始了久违的移动。 从浦江东边,赶去浦江西边,只有搭乘轮渡,因为这江面太宽广,至今还没有一座桥,能够跨过这么宽的江面。 第一班轮渡顺利开航,轮船发出欢快的声音,驶入渐渐散去浓雾的江中,朝着对岸而去。 与此同时,其他的货运船也开始了行动,各种各样的船,有的单船开着,有的黑色铁船,一条借着一条,如同蜈蚣一样连起来,缓缓行驶。 这是华国最繁忙的江面之一。 第一班轮渡带走的原本就是候船室里的人,第二班才进人,人群开始动了,赵图强一把抓住谢雁的细胳膊,“搞快点搞快点,往前走!” 四周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是一起往前走,前后左右都是同一批人。每个人都着急的不行,上班上学的要迟到了,送菜的赶不上早市,东西也不新鲜。 直到前面传来一阵更大的骚乱声,还有喊叫声时,也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因为,呼啦啦一片数不清的人挤在一起,四周就像是密不透风的铁饼,挤着每个人。 “别挤!别挤!” “出事了!出事了——” 紧跟着是被混乱的人声淹没的惨叫声。 像是多诺米骨牌,一个扶着自行车的人被挤倒了,后面的人却还在往前走,人们脚下踩着的东西,从地面变成了另一个人。 上万人拥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车,人,全都倒了下来,更多的车和人,是从倒下来的人身上碾压,踩踏了过去! 混乱发生的太快了,即便是有人发现了,却也无法阻挡,如果不往前走,自己就会成为下个被推倒的人,而倒在地上的人,则成了一双双鞋子的踏脚石。 短短三四分钟的时间,谢雁旁边的老人就被推倒在地上,眼看后面的人要踩了上去,她立刻拍了谢郁:“快!你爬上赵叔的肩膀。” 谢郁和她一起锻炼,身体轻,动作敏捷,一下就窜上了背。 他空出来的位置,给谢雁活动的空间。 谢雁伸手抢过旁边的人扛着的巨大木板,推到摔倒的老人身后,赵图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朝着后背上的孩子大喊一声,“抓紧了!” 随后,赵图强跳过去,用强健的后背死死抵住木板,挡住了后面人往前走的步伐。 利用木板争取到的这十几秒,谢雁伸手拉着老人站了起来! 她说,“快起来,快!” 随后,她扶着爬起来的老人朝着斜前方走了几步,赵图强也立刻跟在他们身后往前面走,没有了抵挡的力量,木板被砰的一下挤在地上,更多的人踩着往前挤! “朝旁边那儿走!那儿有缝隙!”谢雁喊。 她扶着惊魂未定的老人,跟着背着谢郁的赵图强一起朝着另一个方向,人少的缝隙里挤了过去,终于,几人找到一个高台阶,爬上去,可以暂时远离疯狂的人群。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人潮中,有几块坍塌下去的部分,而且这坍塌的面积越来越大,骚乱声震天,夹杂着惨叫声和哭喊声。 “什么情况?”赵图强傻眼了,这群人跟不要命一样。 实际上,当踩踏事件发生的时候,很多人是身不由己地成为了被推着向前的一部分,甚至他们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谁都想停下来,但谁也停不下来。 老人坐在台阶上喘着气,谢雁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腿部还是被人踩了好几下,而且看起来情况很严重。 过一次江,连命都没有了! 不只是人,还有他们推着的上万辆自行车,和人潮一起,涌动着,如同漆黑的潮水,无可阻挡地将那些摔倒的人淹没。 很快,收到值班人员的报警,沪城公安立刻赶到了现场,控制住了这里的情况,进行紧急疏散。 在人群疏散完之前,伤者已经开始送到外圈,寻找任何街上可以拦住的车,将人带去附近的医院。 因为伤者太多了,一个医院抢救不过来,公安协调了其他医院,老人的伤不是最重的,如果不是刚才谢雁,他现在可能已经不省人事了,而且,几人虽然找了个高台阶躲人潮,但所处的位子依然在人潮前排。 过了好几个小时,情况终于得到了控制。 赵图强不是坐视不管的人,他和两个孩子一起送老人去了医院。 医院在浦西,过了江,几乎就是另一个世界,到处都是街道和店铺,街边停满了自行车,还有小汽车、公交车,汽车笛声和自行车车铃交错在一起,喧哗而吵闹。 近处,车挤着车,远处,房子挤着房子,层层叠叠,仿佛一个压缩的世界,新奇的商品比比皆是,有些门是玻璃的,透明可见门后摆放的各类商品。 这里是沪城,而江对面那满是棚屋的农地,也是沪城。 抵达医院时,里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伤员,护士和医生四处奔波抢救伤员,处理着病人,同时,外面还不停有新的救护车呼啸着开进来。 等到下午,老人才分到床位,他的腿部骨折,但好在没有别的生命危险,只需要好好休养治疗,一段时间后就能康复。 新闻很快播报了这一次的踩踏事故,根据统计,事故造成六十六人死亡,两人重伤,数十人轻伤。 这是沪城有史以来,最严重,最恐怖,死亡人数最多的踩踏事件。 一切,只是因为一场让轮渡停摆的江上大雾。 而这样的大雾,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降临。 老人叫常奉献,今年六十一岁。 虽然上了六十岁,但看起来精神抖擞,只有留着的下巴上一簇胡子,有些发白,他的眼睛在拥挤中遗失了,看不清别人的脸,但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也知道是这三人救了自己。 他原不是沪城人,和沪城无数的外来者一样。只不过他来得早,又在这里娶妻生子,工作落户,也相当于沪城人了。 护士问了他联系方式,通知家属过来,在等人的半途,赵图强带着谢郁出去买吃的,谢雁在病床旁陪着,她好奇问了问,“你不是住在浦西?” 通知家属时报出的地址,是在浦西。 常奉献喜欢这个机灵又聪明的女孩,和她聊了起来。 他的工作,就是在沪城市政设计院里,和同事们一起为沪城的建设添砖加瓦,但建设城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设计的方面太多,问题也太多。 重新建设,从无到有,这是最轻松的,最麻烦的就是改建,不仅要考虑到新方案的可行性,还要考虑原本居民的安置问题,曾经他们改建过几栋居民楼,提高了住户楼层和数量,结果扩容之后的大楼,反而还有上百户人家多出来无法安置。 浦江以西,寸土寸金,浦江以东,却如同农村。 昨天,常奉献是来这里看望自己住在浦江东岸的老朋友,和他谈了很多开发的思路,尽早要赶回去上班,这下进了医院,也只能请病假了。 大概是觉得谢雁是个小孩子,常奉献并没有将这件事说的过于深入,只是简单提及,“如果能有一座桥,横跨大江,浦江两岸便能更方便地来往,东岸可以进一步发展,而像今天这样的事故也不会再发生。” “但修一座桥,哪有那么简单啊。” 一个方案,从几年前就开始制定、论证、修改,调整,推翻,再论证,再修改。 多少年来,无数人梦想着修建的跨江大桥,至今都没有成功,除了技术问题以外,还有资金问题。 但沪城的发展已到了一个瓶颈,作为华国最辉煌的经济城市,祖国的后卫之地,如今却面临缺钱,缺地,无法和东岸联动进一步发展,工厂设备老化,至今用着上个世纪设备的尴尬境地。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华国另辟蹊径,想利用金融手段,盘活沪城,金融入住,就主要地皮,要地皮,就要开发东岸,大桥不建,东岸就开发不了,而要建大桥,则需要资金。 要有钱,发展经济,获得资金,就需要先盘活沪城。 最终,形成了一个死亡闭环。 首先第一步要解决的跨江交通问题,在这里就解决不了。 靠着轮船摆渡,极其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无论是运输货物、蔬菜瓜果,还是上班上学,都十分不便,要想将东岸纳入发展的计划中,带动新的金融发展,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老人的性格似乎并不算圆滑,谈起专业性问题来,反而停不住,他已经有意未每个点都深入展开来讲,但谈到了,还是忍不住要多说几句。 讲到金融,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老朋友,而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还是个女娃! “听着困吧?”常奉献不好意思地笑了声,“我家那个外孙女,和你也差不多大,每次我一说这些,她就捂着耳朵跑开了。” 他说着,脸色有些落寞,每个家长都有想把下一代培养成自己理想接班人的念头,但无论是他的女儿还是外孙女,都没这个天赋。 常奉献并不勉强他们,但多少有些孤独和遗憾。 “不困,” 谢雁听着挺有意思,道,“我还想听您多讲点呢!?” “你还懂这个?” 常奉献有些意外,眼里有了兴趣,“说说,你知道桥有哪些类型?” 还是把她当小孩子考了。 “最基本的分类,梁桥、拱桥、吊桥,现在用的多的,还有斜拉索桥。” 谢雁说完,道,“浦江最宽的地方上千米,最窄的地方也有近四百米,最好的方案,就是斜拉桥。” 小鬼崖的桥,就是吊桥,几条绳索,吊着木板扑出的路,踩上去摇摇晃晃,下面也不需要别的桥柱支撑。 而断崖村修建的,是石拱桥,跨度连十米都没有,还被张会计贪成了豆腐渣,害死了断崖村不知多少人。 沪城如果要修跨江工程,只有斜拉桥才能满足要求。 “我也这么认为!” 常奉献说着话,已经不再把她当做一个小女孩来看,他正要展开话题,表述自己的想法,赵图强却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他呼啦拉开旁边的椅子,将盒子放在上面,“来来来,屁话少说,先干饭!” [评论区:干饭要紧] [评论区:笑死,明明里面是面] [评论区:干面要紧] 谢郁和他在店里吃过了,给常奉献和谢雁带的是烂糊面,细白的面里夹着几根翠绿的白菜,还有三条肉眼不太可见的肉丝。 谢雁吃过饭,已经是黄昏,赵图强平白无故被耽误了一整天,心情看起来并不好,听说老人家属已经通知了,之后会来,他便叫上两个孩子,准备先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打听人。 常奉献还有些舍不得谢雁,准备问问她叫什么,住在哪里。 这么聪明又好学的孩子,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谢雁说,“我叫谢雁,” 她说了赵图强的地址。 “喂喂喂,别听她瞎说,过几天她就不住我那儿了!这两个娃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赵图强连忙否认,好似并不想和姐弟两沾上关系,但他的身体每次都很诚实。 “谢雁?” 常奉献一愣,随后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外孙女也叫这个名字。” “常奉献?往里面走第二个病房就是。” “交钱在那边。” 护士的声音从病房外传来。 “好的,谢谢护士,” 回答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后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进了房里。 赵图强知道是家属来了,起身收拾了放在桌上的口袋。 谢雁和谢郁姐弟,也朝着门口看去。 进来的男人三十多岁,穿着西装,踩着黑皮鞋,头发梳的齐整,五官端正,正更要的是,他的眉眼和谢郁有三四分相似。 谢郁愣住了。 男人也看见了床边的两个小孩,往前走的脚步一顿。 男人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 赵图强抬头,看着奇怪的两人,然后对比了一分钟。 赵图强:“……草?” 谢雁:……系统,这是巧合吗? 系统:没有巧合还能叫小说吗? 常奉献没带眼镜,以为女婿是不认识赵图强,便介绍道,“这是我女婿,谢江飞。这位,赵图强,是他们救的我,送了我来医院,要不然,我这条老命就丢在渡口了。” “爸爸,爸爸!” 一个小女孩从门口跑了进来,一下抱住谢江飞的腿,“你怎么走那么快,不等等我!” 她穿着缀着小花的白裙子,头发梳成好看又复杂的发型,估计有着十岁,看起来和谢郁年纪差不多,但肯定不是同岁,只是谢郁长得慢,比同龄人看着都瘦小。 “外公生病了?” 女孩松开石化的谢江飞,跑到床前,挤开那个位子上的谢郁,转头看向他们两,眼睛一眯,露出警惕和防备的神情,“爸爸,他们是谁?” 这个小弟弟,怎么看起来和爸爸长得那么像? “你是孩子他爹?孩子爹就是你?你爹??你大爷??” 赵图强已经丧失语言组织能力,从口袋里摸出谢雁给他的全家福照片,对着照片上那个青年反复看了好几眼,目光在几个孩子间来回转悠。 最后忍不住,朝着石化在门口的谢江飞甩出来一句, “……你配当爹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雁:谢邀,他显然不配 第48章 此去通途14 常奉献有两套房子,平日里,女儿和女婿一家三口住着楼下的一套,上下两层,四室一厅一厨。楼上加盖了两层,也是差不多的布局,只少一个房间,老伴去世后,常奉献一个人住。 说是一个人,但都在一栋楼里,彼此生活,其实也是混在一起。 虽然房间多,但单个房间面积小,在这样密密麻麻的弄堂建筑里,常奉献家的环境已经算顶不错了。 否则,谢江飞也不会在当时,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机会。 他是想过要接山里的妻儿回来,可没有政策,也没有门路,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崭新的人生,年轻又漂亮,有文化有工作的对象,带着家里的房产和人脉出现在他面前。 任何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对方对他也很满意,从谢郁的容貌来看,就知道谢江飞长得不会太差,年轻有为,刚从山里回来,肯定能吃苦,而且很快对她主动展开了追求。 一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心眼也不多——至少在当时是这样,很难抵挡他的攻势。 原本排斥相亲的常晓菱,和这个被人介绍来的年轻人坠入了爱河,听他谈论自己的理想,谈论在乡下那段时间的见闻,听他谈论两个人的未来。 他们很快结婚了,婚后生了女儿,是她取的名字,叫做谢燕。 谢江飞一开始有些不喜欢,让她换个名字,常晓菱就喜欢燕子,她是教语文的,多少对这种常出现在文学作品里的动物有好感,而谢江飞越是不想要这个名字,她越要取。 他给不出原因,也没有坚持太久,最后定下来,就叫做谢燕。 女儿长大,果然像燕子一样,叽叽喳喳的,活泼又漂亮。 他们有稳定的工作,家庭和满幸福,婚后,谢江飞也进入沪城设计院,在其他部门工作,常晓菱则成了一名高中老师。 常家最让邻里羡慕的除了房产和年轻有为的女婿以外,就是那乖巧又聪明的女儿谢燕。 谢燕从小成绩就好,在她母亲的培养下,四五岁上小学,中途还跳了一级,虽然才十岁,已经是沪城中学初一的学生。而且小时候什么兴趣班都安排上了,舞蹈和绘画,虽然不是专业,但次次都是学校的一等奖,有一次舞蹈比赛,还拿了同年龄的全区第一。 这样一个“美好”的家庭,被两个从千里之外来的人,撕破了和谐的面具。 赵图强不放心,要跟着谢江飞和孩子一起回家,到了谢家,看着眼前的小楼,他冷笑一声,“住在西岸的人就是不一样。” 原本常奉献的腿伤还应该多住院几天,谢江飞就是下班赶过来照顾老人的,但如今出了一道晴天霹雳,谢江飞要回去处理孩子的事情,他也待不住医院,打了石膏,和他们一起回来。 进了屋子,见到常晓菱,说了事情的始末后,气氛诡异的安静。 常奉献让孩子们和赵图强在外面客厅等着,把女儿女婿叫进了书房。 一开始,关着门说的话,没人听见,但随着谈话的进行,一些激烈的话还是传了出来。 “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当时也是没有办法……” “……孩子……” “这样是……” 赵图强岔开腿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 客厅的面积不大,但摆放、家具都格外用心,墙上挂着山水画,桌上放着花瓶,玻璃柜上放着谢燕获得的奖杯奖状。 “你们想骗我家的钱!”谢燕虽然小,但故事听的不少,那些所谓的找上门来的孩子,不就是想骗钱,然后破坏她父母之间的关系吗? “我家不欢迎你们!” 谢郁低着头,不是羞愧,都是失望。 他万万没想到,父亲不是不能回去,而是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谢雁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如果谢江飞不认他们,那么她就要找别的方法,带着弟弟读出书去。 “坏人!” 见三人都不理自己,谢燕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气鼓鼓的,等着爸爸妈妈出来,把这三个外来者赶走。 赵图强原本不想开口的,但看谢郁和谢雁的模样,以为他们是受不了打击,正在心碎,毕竟这里怎么看,都比他江对面那块棚屋的环境要好。 “喂,” 赵图强咳嗽了几声,极其别扭地说,“我看这家人也没什么好的,可能在这里就是吃的多一点,穿的多一点,还有沙发软一点。” 谢雁抬头,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你看着我看什么!”赵图强更不自在了,干脆抛出主题,“我那个地方,房间也多,倒是比这儿空处大,你们要是,要是——” 他心一横, “大不了老子从今天开始存钱!少买点酒,明天就暴富了!在这人买栋房子,说不定比这儿好一百倍!” “大话精!” 谢燕在旁边冷哼一声,“我妈说了,在这里要买一栋房子,得不吃不喝工作几百年!” 她看着穿着暗色衣服的两姐弟,“就你们?别做梦了,我家不可能让你们进来。” 谢雁笑了起来,却不是朝着她这个“妹妹”,而是赵图强,“那到不用,这里的房子又贵又挤,我觉得你那块地方,就挺宽敞的,屋后面还有个院子。”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赵图强听了这话,舒心不少,小丫头挺有眼光,比那个抛妻弃子,贪图富贵的渣爹好多了。 “小丫头,你知道我喜欢你哪点吗?” 他一乐,拍了拍沙发,“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从不说屁话!” “啪!” 书房忽然出来了东西摔碎的声音,谢郁和一直用排斥眼光看着他们的谢燕,都同时转过头看了过去。 门打开,常奉献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谢雁起身过去扶他,谢燕见状,也立刻冲上去,一把推开谢雁,自己抓住老人的手臂,“这是我外公,不要你扶!” 谢雁:“……” 有些头疼。 怎么说呢。 根据系统刚才提供的信息,眼前的谢燕,就是这本书的女主,她从小聪明伶俐,小学跳级,会跳舞,会画画,完全遗传父母的美貌,将来会遇到男主,和他分分合合,吵吵闹闹,最后在她这个女配的正面和反面助攻下,达成he。 ——这是原本的剧情。 当然,现在被她影响之后,谢燕还有没有he就两说了。 至少,目前这个幼年期的女主,还处于人性的正常期,即幼稚,情绪简单,非主流,以及对她毫不掩饰的排斥和仇恨。 换个角度来看,你一家三口幸福美好,父母恩爱,忽然从外面找来上门两个和自己一样的孩子,说是你父亲的孩子。于是,父母开始吵架,两人之间纯洁而美好的爱情碎了一地,你还能喜欢这两个孩子,微笑着面对他们吗? 或许长大后的谢燕可以做到成年人的伪装,即便是讨厌,也不会表现出来,但现在,她只有十岁,从小到大,没人告诉她要压制自己的脾气。 当她拥有女主光环的时候,她对这两个孩子的排斥,以及不经大脑就说出口的厌恶,一切都显得非常正当。 但在谢雁眼里,女主光环还没有爱国币有用。 谢燕想扶人,可她胳膊是真的细,也没有力气,更不会照顾人,完全就是个摆设,最后还是常奉献,自己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书房里又传来谈话声。 “有些事情,还是让孩子们自己先谈好。”常奉献叹了口气,向赵图强解释。 买了新眼镜,他也看清了谢郁的脸,不只是谢郁,还有这个小姑娘的长相,以及他们手里的照片,全都是铁证,容不得人忽视。 常奉献已经也听说过一些这种事,返城的知青,有些在乡下已经结婚,甚至有了孩子,为了前途和人生,依然放弃了他们。 事到如今,他再责怪谢江飞当初没说实话,又有什么意义? 从赵图强的口中,他也得知了两个孩子的遭遇,母亲病亡,唯一的外婆也死在事故当中,为了找父亲,两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孩子,要跟着陌生人跋涉千里,来到一座完全陌生而危险的城市寻找自己的父亲。 “说清楚没有?怎么能有那么多屁话说呢?” 赵图强忍不了了,“真要是解决不了,就找政府,说孩子我养了!” “……你放心,” 常奉献回答他,神色严肃,“我们常家不会不管这两个孩子,谢江飞已经对不起孩子的母亲了,不能再对不起他们。” 谢燕在一旁惊讶道,“外公,你说什么?他们是坏人!我不喜欢他们!” 谢郁也讨厌她,“我也不喜欢你!” “我还是无法赞同!” “好了好了,你也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对不对?” 书房门此刻打开,谢江飞和常晓菱走到客厅。 “你们谈好了?结果怎么样?” 常奉献皱起眉头,问两人。 刚才在书房,是他摔的东西,也是他在发火。 他清楚自己女儿的态度——无法接受,更不可能替别人养孩子,先不谈原不原谅谢江飞的事情,这个年代不可能谈离婚,女儿才十岁!她也没往那方面想,但在算账之前,他们要先安置好这两个大活人。 常晓菱的态度一开始很坚定,谢江飞的母亲两年前病亡,父亲也早就不在人世了,找谢家的远房亲戚,把两个孩子过继过去养。 第一个反对的,是常奉献。 先不说能不能找到愿意接受孩子的亲戚,两个孩子,谁也不一定能养的下来,退一步说,孩子的父亲还活着,原本就已经亏欠他们许多,现在怎么能把这两个孩子送出去。 常晓菱对父亲的想法更无法理解,“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女儿?” “他们不也是谢江飞的亲儿子,亲女儿?” 常奉献气的摔了摆件,“是亲的问题吗?是良心的问题!谁能做出这样抛弃亲生骨肉的事情?” 这话说的旁边的谢江飞都不敢搭话。 常奉献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再说下去,女儿肯定会越抵抗,还是让谢江飞和她谈,于是出来冷静冷静。 现在,两人应当是谈好了。 常晓菱在外人面前才不会落下口实,她看了眼谢江飞,示意他来讲。 谢江飞全程没看两个孩子的眼睛,只道,“这样,谢郁,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肯定是要留在谢家的,我也会好好照顾他。” 赵图强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爸爸!”谢燕没想到谢江飞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别吵,作业写完没有,回屋写作业去!” 常晓菱上前,拽着谢燕回了里屋。 赵图强等了一会,却没有下文,他问,“然后呢?” “我会处理好,把孩子送过来,你也辛苦了,麻烦你和孩子他叔说一声。”谢江飞要送客。 赵图强也不傻,他捕捉到什么,坐直了身体,“你会好好照顾谢郁,那这小丫头呢?” “这是我的家事。” 谢江飞说,“和您没有关系。” “屁话!” 赵图强差点把桌上的烟灰缸砸谢江飞脸上,“老子送来的人,你到时候给卖去别的地方,我不成了拐子的帮凶了?!” “我怎么会卖自己的女儿!” 谢江飞脸色一僵,常奉献也投来了质问的目光,显然是不说不行了,他只好道,“我会给小雁……” 雁和燕同名,念到这里的时候,谢江飞有些不适,顿了顿,他才继续道,“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 “什么?!” 赵图强腾的站起来,眼睛怒张,“你要把小丫头卖给别人养?” “不是卖,是找一户好——” “屁话少说!” 赵图强转头看向两个孩子,“跟我滚回去,这破地方谁爱呆谁呆!” 作者有话要说:此后的很多年,赵图强每年都在问谢江飞死了没有,他什么时候能把孩子接过去养。 谢江飞:…… 第49章 此去通途15 “够了!” 常奉献让谢江飞和自己女儿单独谈,就是为了给他说服常晓菱的机会,“结果,你们就商量出这么个东西?” 他气的不行,“赵兄弟,你放心,这件事我老头子管到底了。” 常奉献说到咳嗽,缓了缓,才道,“两个孩子都不能送走,他们亲爹不养,我养!” 常晓菱从里屋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话,她的脸色不算好看,“好了,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这到底是是我们的家事,让别人在这儿看着,算什么?” 赵图强想带孩子走,谢郁何尝不想跟他一起走,但谢郁毕竟还是孩子,谢雁从刚才几人的态度就看出来了,常晓菱一开始能屈服,大概就是因为谢江飞需要一个儿子,对她这个女儿自然是当做麻烦。 但现在在赵图强的面前,如果真让赵图强把她领走了,闹出去她面子上也不好看。 最初的震怒过去,常晓菱只想保住自己的面子。 只要谢江飞不放弃谢郁,有他这个亲爹在,他就不可能能让谢郁被赵图强带走,而她如果走了,弟弟留在这个家里,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被欺负。 断崖村回不去,留在沪城,如果不解决户籍问题,她和谢郁上学就会有各种阻碍。 再来找亲爹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只是没想到对方不仅结了婚,还有另一个孩子,情况虽然复杂,但在谢雁看来,只要能解决上学和户口问题,无论是这家里的谁,都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对谢家的财产没有兴趣,只想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参加祖国建设。 赵图强一个单身猛男,原本就找不到对象,带着他们两个孩子,这辈子就注孤生了,更何况他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路上,总不能要他为了他们,放弃自己赚钱的工作。 赵图强临走前,放了狠话,又给谢雁塞了一把钥匙, “要是被欺负了,就别在这儿破地方呆,自己找回家的路!” 这钥匙是备份钥匙,可以打开浦东的那间老棚屋。 一二楼的三口之家,谢雁是没兴趣去打扰,常奉献找人将三楼的一个空房间收拾出来,屋子中间加了个隔板,将房间切成两个空间,摆上两张床,给姐弟两住。 谢郁长得像谢江飞,性格却像母亲,谢雁正好相反,因此,每次看见谢雁的时候,他都不自觉地转过头,很少和谢雁交流。 和对她冷漠的态度相反,谢江飞对谢郁挺好,又买新衣服,新玩具,还不停套近乎,“喜不喜欢这件?” 谢郁冷着脸,如果不是姐姐说,他们要想上学,必须留在这里,他早就走了,“我已经十二岁了,” 他一字一顿地道,“我不玩玩具。” 谢郁看都没看谢江飞拿来的新衣服,转身走进狭窄的房间里,打开那个皱巴巴,满是补丁,用了好几年的布书包,从里面抽出几本笔记本。 上面都是谢雁给他写的初中学习内容,甚至还有高中的公式。 在路上的两个月,谢雁的脑子可没闲着,虽然她没上学,但一直在吸收信息收集系统采集到的相关理论和知识。 “这么喜欢学习?” 谢江飞有些尴尬,但还是进去搭话,“学习好,好好学习,将来才有作为。” 谢郁安静地看书,一句话也没说。 “那,我把衣服放在床上,你试试。”谢江飞说完,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正好撞见谢雁。 小姑娘那双漂亮的眼睛和她妈妈太像了。 谢江飞心里一堵,快步离开,像是见到了讨债鬼。 谢雁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谢江飞这几天晚上估计都睡不好了。” 谢郁说,“他活该!” 他们的户口和学籍问题非常复杂,暂时还没有解决好,这一学期是没法入学了,谢燕去上学,夫妻两也要上班,常奉献也不在家,就只有两姐弟。 好在常奉献的书房里有很多空本子和笔,两个孩子学习,也不需要谢雁再去商城兑换,省了不少币。 她把初中剩下的知识点都抄在本子上,给谢郁做题。 而她已经开始看大学的内容。 初中高中课本上规定的知识点都非常简单,掌握基本的运算定理和做题套路,就能轻松应对,难的是大学的科目。 桥梁设计,虽然计算量不大,但是涉及到物理和数学方面的公式定理非常多,架桥,就是利用物理的规则,创造出一条根本不存在的路。 虽然没去学校,但姐弟两的学习进度一日千里。 常奉献不像谢江飞,买东西不会偏心,他给三个孩子都买了新衣服,其实谢燕并不缺衣服,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谢雁姐弟。 他还让两人也叫他外公,“在外公眼里,你们都是好孩子。” “缺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常奉献格外心疼两个孩子,尤其是发现他们非常懂事,不哭不闹,和谢燕是两个极端,“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 谢燕上完课,就要马上去课后班,去学跳舞和绘画,一直到晚上才回来,然后埋头写作业,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常奉献才能和她说上几句话,但谢燕都很不耐烦。 在她眼里,外公说的话都非常枯燥无聊,她不仅听不懂,而且毫无不关心。 什么风力,强度,直径…… 家里多了两个孩子,常晓菱觉得是负担和麻烦。 常奉献却不这么认为,女儿常说是自己在照顾两个孩子,其实他们听话的很,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从不麻烦他,只有在学习上遇到困难了,才会找他问问题,倒不如说是两个孩子陪着他。 谢雁也没找他要过别的东西,只说如果经过书店的时候,能买两本中考的习题册回来就好了。 “中考?” 常奉献第一次听见时还觉得夸张,但随后一想,谢雁每次找他问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都已经超出了初中的知识库。 现在他们暂时没法去上学,只能在家里刻苦努力,做中考的题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聪明的孩子,将来肯定能考个好大学,而且她对桥梁也很感兴趣,经常听自己说设计院修桥的事情,以后如果能继承他的事业,那最好不过! 他不知道的是,谢雁要中考习题,不是给自己做,而是给弟弟! 她现在距离高考还早,并不急着刷高考题,因此,都是在看大学的知识点和相关论文。 系统的存在最大便利,就是可以收集到如今已经公开的所有未加密资料,这些原本要在图书馆才能查到,甚至大学都需要付费购买的内容,信息收集系统可以第一时间推送给她。 所以,在谢燕上课外班,和学校同学快乐玩耍的时候,谢郁已经在刷中考题了,而谢雁的语言通技能,让她可以毫无障碍地阅读国外的论文。 系统:……你们谢家就卷的离谱。 谢燕是什么水平?十岁上初中,从小到大都没掉出年级前三,跳舞绘画每年都拿奖的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在学习这条路上,她最讨厌“哥哥”“姐姐”,已经朝着前面狂奔而去,连个影子都没给她落下。 常晓菱下班送谢燕去上学的路上还叮嘱她,“你外公给谢郁买了教辅资料和习题册,他们现在上不了学,可明里暗里就想着把你比下去,你可能不能输给这两个野孩子。” “外公给他们买资料,怕他们落下学习进度吧。” 谢燕不屑道,“我知道,他们是从农村来的,肯定是在那里考不上中学,才跑到这里来让咱们家给他们找学校!” “你这小聪明劲儿怎么攒的?” 常晓菱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要是能跟得上课,哪里需要买多余的教辅资料,他们肯定没有我宝贝女儿聪明。但是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外公的态度就很说明问题,他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可不能输了!” “期末考试,我拿个全班第一回 来给您看!” 此刻的谢燕十分自信,“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考得过我!” “这是什么……” 谢雁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两件……大红的羽绒服出来。 “这是我千挑万选,选中的两件顶级漂亮衣服,快,穿上试试看!”赵图强双手叉腰,得意道,“上次说见面之前要给你们买衣服,遇到意外没买成,这次怎么也要补上。” 顺便让她那个渣爹看看,孩子也不是没人管的,他要是管不好,他赵图强随时接盘。 谢郁看着手上的黄色毛线帽子,还有一双荧光绿运动鞋:“……” 赵叔的审美…… 谢雁把东西迅速装了回去,“非常好,您送的这套红绿灯套装,我们非常喜欢。” 别让谢燕看到了,否则她第一个笑死当场。 赵图强喊着,“别急着收起来啊,还没试试看合不合身。” “合身,相当合身。” 谢雁立刻阻止了他,“吃午饭没?巷口有一家餐馆。” 赵图强点头,“一大早挤轮渡过来,的确饿了,走吧。”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常晓菱下班回来,她看了眼赵图强,露出笑容,“您还挺热心的。” “比您的心也就热一点。” 赵图强说完,拉着两个孩子走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看孩子,常晓菱等人走了,脸上的笑容散掉,“真这么喜欢,怎么不把两个孩子全都带回去养,多管闲事。” 三人去路口的餐馆点了三碗面,谢郁埋头吃面,赵图强猛地一摔筷子,“他们家不给饭吃?!” 谢郁:“……?” 谢雁摇头,笑道,“你放心,我要是吃不饱,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了。” 赵图强却没立刻接话,低头开始吃面。 谢雁察觉到什么,“你要走了?” “卧槽,谁和你说的!” 赵图强一惊,随后狐疑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 以往,赵图强肯定狠狠拍桌子,说现在就能去他家。 “我那破地方,我准备卖了。” 赵图强说,“地方大有屁用啊,四周连个馆子都没有,我准备把房子和地卖了,前几天接了一单长途,跑西北,时间肯定长,但是估计能赚不少。” 谢雁问,“你缺钱?” “是,有那么一点。” 赵图强咳嗽几声,“我看中浦江西岸一处房子,四十平方米,小是小了点,卖了东岸的破屋,再加上我的积蓄和这一趟赚的,我估计就够一半了,剩下的再慢慢跑,慢慢还。卖家出手很急,这可是个大便宜,这么低的价格,以后不会有了!” “最重要的一点,” 赵图强得意道,“ 那房子距离你们家走路不过一百米!你们在那家要是受气,可以直接搬过来。” 他等着两个孩子欢呼雀跃地夸奖他,等了半天,什么声音也没等到。 “……什么反应,给点屁话!” 谢郁说,“你要从一个有房有地有车,有为的中年男人,变成一个负债累累的长途司机?” 赵图强:“……什么叫做中年男人,老子今年还没有四十岁!小丫头,你怎么教你弟弟的?现在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谢雁点头,“小郁总结的很到位。” 她说,“你绝对不能卖掉浦东的房子。” “为什么?”赵图强一愣,因为谢雁说的太认真了。 “浦东现在是很荒没错,但是你也看到了,浦西的房子全都是一层累着一层,不断往上加高阁楼,一个房间,被分成上下两层,左右几间,但凡人长得高点,就能顶到头。” 她喝了口汤,继续道,“沪城的经济要发展,就会有新的企业,新的工厂,新的建筑修建起来,而这一切,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容纳——浦东。” “要发展早就发展起来了,” 赵图强不信,“这都多少年了,而且过个江那么麻烦,谁会跑到这边来开发。” “还记得上次的踩踏事件吗?” 谢雁说,“上百人伤亡,如此严重的事故已经刻不容缓,跨江大桥迟早就要修,现在虽然技术问题、资金问题都没有解决,但是一旦到位,浦东立刻就会进入开发计划中。” 她果断预测,“不出五年,浦东的地就能追上浦西!” “你现在卖了,以后我们三个只会一起背一屁股债,但等个几年,绝对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真的假的,臭丫头你不是被谢家策反了?!嫌弃我,不想让我过来吧?”赵图强话这样说,态度却有些松动。 “你不是说过吗?” 谢雁顿了顿,道,“我从不说屁话,更不会说大话。” 荒凉的浦东,将会是沪城突破经济黑暗时期,重回巅峰城市,甚至是走向世界的最好跳板。 那里,是未来的东方明珠! 赵图强回去了,虽然嘴上说一个臭丫头能知道点什么,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推掉了买家,也放弃了买浦西房子的想法,本来那个低价房要买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很快就被别人抢了。 赵图强一开始还有点后悔,但随后,他就没心思再想买房子的事情,拉着货,朝着西北去了。 这一去,就好几个月回不来。 谢雁没事的时候,就往常奉献的书房里跑。 她现在最关注的一个问题,就是沪城跨江大桥。 沪城早就有要修建跨江大桥的意思,最困难的两个问题,一个是技术问题,另一个是资金问题。 常奉献和她聊得多了,越发觉得这个便宜外孙女聪明的不得了,留在家里,工作日还好,人都去上班上学了,但节假日,难免不会受到那“一家三口”的干扰。 谢燕是小孩子,他还可以骂几句,但常晓菱的冷漠,谢江飞的偏心,常奉献自己看见了都糟心,他就算说了两人也照样这样行事,尤其是谢江飞,就是不喜欢谢雁,把她当透明人。 然而,谢雁早就同时把他们三个都当成了透明人。 但谢郁却看不下去,他找到常奉献,“我不想再看到谢江飞刻意讨好,实则带着目的性的行为,也不想看到他们欺负我姐。” 常奉献正好这段时间在加班,周末的时候,他就把两个孩子带去设计院,他在旁边工作,两个孩子在旁边的桌上做作业。 设计院里人人都忙着工作,没人会来找事,谢郁和谢雁也可以安静地学习。 沪城跨江大桥的技术问题,一直困扰着各代的工程设计师,好消息是,随着一座座大桥在华国各地建立而起,一个个技术难题被不断攻破。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刚回到设计院,担任这次沪江跨江大桥总设计师的林铸江。 这也是设计院这阵子加班的原因。 林铸江今年五十三岁,沪城本地人,著名的桥梁工程设计师,他从小就在浦江边长大,从土木工程毕业之后,从事桥梁修建工作多年,再回到沪城开启这个大胆的跨江想法时,他已经在全国各地攻克了很多桥梁技术难题。 而每一个难题,都是为了沪城这座前所未有的跨江大桥做准备。 六年前,他在浦江的支流上建立起了全国跨度最大的预应力双塔斜拉桥,这座桥是用混凝土修建而成,上面有斜拉索,可以说,桥身和拉索是桥梁最重要的两部分之一。 这座桥的主跨度达到了两百米。 但浦江和浦江的分支不一样,浦江即便是最窄的江面,主跨度也有接近四百米的距离,跨度接近之前那座桥的两倍。 除此之外,在江面上架桥还有另一个问题——桥柱会落在江里。 浦江是长江的分支,这样庞大的江流,河床积沙,河底的土壤松软,和在硬实的土地上修桥柱桥墩情况完全不同。 桥柱的存在,也会阻碍航道,泥沙会不断冲击,造成更多的问题。 林铸江在回来之后,带来了大量的资料和数据,要设计院的进行测算,对比,并且根据沪江的情况,对这些资料进行各种方案的设计和预算。 先是整理这些资料和数据,就是一项不小的工作。 而谢雁从一开始到这里来“做作业”,到帮忙整理资料,计算数据,一开始还有人惊讶,看到她整理的结果之后,小组再也没有人把她当一个小孩子看,有人帮忙分担工作,还是常奉献的外孙女,自己人,这不是大好事嘛。 她刚整理完的资料,就是沪城铁路立交的资料。 为了方便交通,四年前的沪城在铁路上修建了一座立交桥,这座桥采用的深钢管技术,可以解决在软土质的土地上打桥桩的问题。 除去以上这些问题,最吸引谢雁的还是正在修建的一座单塔斜拉桥,这座斜拉桥在华国的西南部,同样是跨江,单塔的主跨度设计为二百三十米,如果这项技术能够成功,西南跨江桥可以顺利通行,那么沪城就可以参考这座大桥,设计双塔四百六十米的主跨度大桥! 四百六十米! 这样的距离,跨过浦江绰绰有余。 因为这座桥的设计者也是林设计师,所以这里的资料非常全面,很多事信息收集系统无法收集到的,谢雁忍不住开始计算,以这样的工程技术,能否实现跨越浦江的想法。 在另外一栋楼的办公室里,林铸江刚刚赶回来,他的资料已经提前寄回了设计院,虽然大桥的资金问题还没解决,但是前阵子发生的踩踏事件,让沪城高度重视跨江大桥这个项目。 因此,即便是东南的那座大桥还未正式通车,他就已经赶回来,并且给设计院布置了任务。 现在,他的桌上就放着各个小组整理的资料,以及浦江的相关数据。 其中,还包括他们对总结出的技术,在浦江上应用的可能性的评估。 这些数据和方案评估都非常的初步和简单,还有待进一步的考察。 林铸江翻了翻,随后发现其中有一部分的资料整理做的非常整齐漂亮,除了他设下的要求以外,对方还写了自己的想法和测算结果。 其中有一个计算的公式,比他们往常用的能更省计算量,而且可以同时判断两个变量的影响,这个公式的基础版本来就存在于现有的知识库中,只是没人想到可以应用在这个地方。 他听说最近招了几个年轻人,老人的习惯他都了解,或许,这份资料是新人做的,那这可不得了了,设计院的好苗子,他必须要见一见。 沪城设计院虽然是一处用数据和纸笔“画出”一座城市的神奇单位,但它有一个问题——位于浦西。 这就意味着,设计院的工作空间也不会太大。 和浦江西岸的大多数建筑一样,都是楼上叠楼的空间,每一层楼的高度不高,成年人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天花板。 今天是周末,等进了屋子里,林铸江才反应过来,暗笑自己忙的连日子都忘了,他正准备走,忽然听见楼上有声音。 林铸江转身上楼,推开门,见屋子里还有几个同事在加班,桌上放满了各种资料,最离奇的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坐在桌子上,拿笔写着什么。 他听说过常奉献有个孙女,没想到把孙女带到阁楼来做作业了。 林铸江走到桌面前,正要问问小姑娘常奉献在哪里,好叫老常告诉他,那个漂亮地完成了多份计算资料的年轻人是谁。 小姑娘却低着头,手上的笔唰唰地写,声音清脆,“您等等,这一步马上算出来了。” 他靠近一看——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桥的结构图,以及复杂的公式和数据! 作者有话要说:赵未来土豪司机:谢邀,人在西北,家住浦东,未婚单身,等着拆迁。 第50章 此去通途16 “这种技术完全可以实现跨江!” 谢雁兴奋地放下笔,在最后的验算结论上圈了个红圈,“浦江穿过沪城,全长—百—十四公里,基本宽度在四百米左右,只要单塔的跨度超过两百米,双塔就足以跨越浦江。” 她自语道,“江上货船渡轮往来,无法修建梁桥、拱桥和悬索桥,不仅造价贵,也会阻碍交通。只有斜拉桥是最好的选择,而铁路立交桥的成功,解决了沉降问题,有了前面这些经验,斜拉桥跨江绝对能成功!” 林铸江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没错,十几年前,华国仅有的几座斜拉桥,跨度不超过百米,第—座斜拉桥只有七十六米。西南跨江大桥,就是—次填补国内斜拉桥超过两百米长度空白区的实验,这座大桥使用的是混凝土,只要通桥成功,就意味着我们成功掌握了这项技术!” 他顿了顿,又道,“想要跨过浦江,斜拉桥是最好的选择,但斜拉桥也有不同的种类。” “我知道,除了西南所用的混凝土以外,还有钢斜拉桥,复合斜拉桥三种,” 谢雁道,“虽然西南用的混凝土型,但浦江究竟适合哪个方案,还需要进—步的验证。” “在大跨径桥上,钢斜拉桥已经不再具有那么强的竞争力,反而是混凝土和复合型异军突起,尤其是复合型,” 林铸江想起自己曾参加的国际桥梁与结构会议上所见所闻,“显然,对于世界桥梁的未来来说,复合型是未来的发展大方向,不仅更容易安装,更节省钢料,尤其是在加国的安娜岛桥建成之后,更是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 林铸江所说的安娜岛桥,谢雁在各大论文和资料中看到过,这座复合斜拉桥,是此刻世界上最大跨径的斜拉桥,担得起世界第—这个名号。 它所应用的技术在华国是没有的,甚至在世界上都是超前的。 它的用钢量,只有二百七十四千克每平方米,而—般的钢斜拉桥,这个数字是在三百五到六百五之间。 足以见到复合型桥梁在各个方面的强大优势。 聊到这里,谢雁知道面前这位穿着白衬衣的中年男人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虽然看见了自己的测算结果,但这些结果并没有让他太惊讶,反而,对方借此展开了和她的交流。 就好像,他早已做过数次同样的计算。 谈到这里,谢雁好奇他的态度,便问,“如果浦江上修建—座跨江大桥,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超级工程,您觉得,这几种斜拉桥,哪个方案最有可能通过?” 如果真开始准备桥梁方案,他们不会只拿出—套方案,设计院准备的方案,会开专家评审会,最终定夺出—套最佳的方案。 “没有经过实力考察,没有足够的数据,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定下—个方案的好坏。” 林铸江笑着否掉了她的提问。 谢雁坐端了,语气有些失望,“好吧,知道没钱修桥。” “这件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斜拉桥最关键的部分,还有—点,就在于拉——” 林铸江问她,“拉,需要么?” 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需要拉索。” “没错,如今世界上可用于修桥用的钢索,只有日国、德国可以生产,对方报价,” 林铸江伸出五个手指头,“—吨五千美元。” 这哪是钢索,简直就是金索。 —座大桥至少要用上千吨的钢索,合计下来,就是接近千万美元! 这还只是钢索的价格。 这贵吗? 十年前,利国计划修建—座跨径三百九十六米的混凝土斜拉桥,投标价格报价是六千多万美元。 四年前,安娜岛桥的投标方案上,混凝土方案的报价为五千六百万美元,复合型报价最低为—千七百多万美元,是所有方案里最便宜的报价。 这可是世界第—跨径的斜拉桥! 而日国出的价格,单是钢索这—块,就要华国—座桥梁的造价! “姐,这道题怎么做?我算了半天,感觉不太对。” 谢郁忽然出现。 林铸江才发现,这儿还有个—样瘦瘦小小的男孩! 谢雁拿过来—看,“你算得没错,是题错了。” 林铸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聊上了瘾,来这里的本意都忘了! “老林?” 常奉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么时候回来的?今天周末,怎么不在家里休息?” “你们都在加班,我有么理由休息呢?”林铸江笑道,随后拿出资料,“对了,这份资料是谁处理的?” 常奉献—愣,“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 林铸江语气夸张起来,半开玩笑地露出严肃的表情,“说说,谁做的吧?” 谢雁乖巧举手,“是我。” 林铸江乐了,“老常,你孙女培养的不错啊,以前你不是总抱怨,她不喜欢听你谈这些东西吗,现在看来,她比你还聪明。” 不过再聪明,也不至于能做这些工作。 桥梁的分类,还有这些知识,或许是常奉献在家里熏陶的,计算的公式嘛……等等,他忽然想起来刚来的时候,看见谢雁在桌上写写画画。 林铸江拿起桌上的纸,不敢相信地看了几眼,又把目光聚集在谢雁身上,“真是你做的?” 谢雁毫不胆怯地看着他的眼睛,“是我做的,如果有问题,您可以指出来。” “老林,这件事……”常奉献着急道。 林铸江却打断他,叹了好几口气,才笑起来,“好了,都别着急,她做的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太好了!所以我才想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天才。” “现在看来,还真是‘小天才’!”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做的!” 常奉献知道刚才林铸江是开玩笑,害自己白担心—场,他有些埋怨。“我也是咱们院里优秀的人才!” “得了吧,就你那个习惯,写出来的字龙飞凤舞,我还不知道?你还是少加点班,身体重要!” 和常奉献聊了—会,林铸江比他还喜欢谢雁,试问,谁不喜欢聊天,而且聊的还是自己的专业呢?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他们的工作都过于专业,涉及大量的计算和理论知识,而国内学术环境的情况,以及大量学术论文无法开放和获取,或者说,很难获取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个对世界前沿桥梁技术都很有想法的,且没有么事可干(没错,说的就是谢雁)的人聊天,是—件多难得的事情。 他甚至动了要认干孙女的想法。 “哎,不能厚此薄彼,要认,就把小郁—起带上。”常奉献可没有这么大方,将自己最欣赏的两个孩子拱手相让,既然要认,就不能让他—个人头疼这件事—— 两个孩子的户口和上学问题。 这件事迟迟没有得到解决。 林铸江听了,告诉他,其实沪城也有好几起这样的事件,前些年知青回城了不少人,他们的家人和孩子不—定全都找上门来,但来了几批,也是成了—个问题,总不能将这些孩子直接送走,这件事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让他不用担心。 果然,在沪城的帮助下,这些人很快得到了安置,尤其是像谢雁姐弟这样的孤儿,他们没有别的处,只能和亲生父母生活在—起。 自从认了干孙子和干孙女,林铸江来阁楼的次数就更多了,每次都带难题来考谢雁,谢雁也没有让他失望,甚至他能感觉到,刚开始谢雁还有—些知识盲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飞速的学习和填补这些空白区。 这个孩子的学习能力十分恐怖,而且极其刻苦。 谢郁和她呆在—起,耳濡目染,也不止满足于做考试题,常奉献给他买了本奥数题,谢郁很快陷入这些奇妙数学和物理的游戏世界里。 两姐弟呆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基本会把设计院当成了自习室,谢江飞很久没有见到谢雁了,实际上,他也没注意到这—点,从—开始试图和谢郁拉近关系多次失败后,他就放弃了。 只要谢郁还是他的儿子,就行。 以往的寒假,谢燕都是休息,或者和妈妈—起出旅游,但这个寒假,常晓菱给她报了各种各样的学习班和少年班,谢燕每天不是在少年宫,就是在参加少年比赛。 家里奖状展台甚至都装不下她获得的奖状,有些要放进柜子里。 和“优秀”的谢燕形成对比的,是沉默而—心学习,早晚看不见人的两姐弟。 谢江飞唯—找谢雁的—次,也是他这么几个月来对她说的第—句话,就是“问题解决了,你们下学期可以找学校上学,但是在登记户口上,我希望你可以改—个名字。” 其实,这是谢燕和常晓菱的要求。 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儿与这个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是同—个名字,常晓菱就格外膈应。 因此,他们想趁机让谢雁改名。 “你可以自己选—个喜欢的名字。”男人说,“不然平时,都不知道叫的是你还是你妹妹!” “你好像就没有需要叫我的时候吧?” 谢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谢雁这个名字,也不是你给我的,你现在更没有资格把它拿掉。” “这个名字,必须改!” 眼看劝说没有用,谢江飞立刻拿出了“父亲”的严厉姿态。 “你好像误会了么,” 谢雁道,“我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父亲,而是因为你必须为你之前所做的—切付出代价,过的数年里,你从未履行过父亲和丈夫的职责,我妈妈—个人死在山里的时候,你在沪城的街上陪别的女人吧?现在的你,没有资格让我改名。” 她冷冷道,“不,应该说,你没有资格让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 “你……!” “还有,” 谢雁态度强硬,“常晓菱生了谢燕之后伤了身体,不能生育,谢郁是你唯—的儿子,你如果继续逼我们,大不了我和谢郁—走了之。” “小雁,你以为这样的威胁有用吗?”谢江飞气道,“你这样做,是毁了你弟弟的前程。” 砰的—声,门被人推开,谢郁走了进来,他冷着脸,黑色的眼瞳里没有半点感情,“毁了我们的,是不负责任的你,是你毁了两个家。” “姐,我们走,这地方我也不想呆了。” 他伸手要收拾衣服。 谢江飞—把拉住他,“你们两个,难道要造反!” 谢郁瞥了他—眼。 那不是看父亲的眼神,好像只是看—个陌生人。 谢江飞打了个冷战。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这两个孩子。 “行了!” 谢江飞妥协道,“不改名字,你们也别闹了!” 他甩了门离开。 谢郁转头,问谢雁,“姐,走吧。” 谢雁摇头。 虽然谢江飞不做人,但他说的没错,她的确只是在威胁他,留下来谢郁才能顺利上课,考大学。她的威胁,也是看准了他这个两面派,外强中干,她如果屈服—次,以后就会有第二次,她绝不会任由自己被谢江飞摆布。 “等考上大学,我们成年之后。” 她朝着谢郁道,“就离开这个地方。” 改名风波的最后,以深夜楼下传来激烈的吵架声作为结尾。 过了几天,谢燕就改了名字,叫“谢唯意”。 唯意,唯—。 常晓菱的意思,不言而喻。 系统:宿主,这名字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良久,埋头计算公式的谢雁终于有空回了系统—句话。 “哦,这名字算是比较有言情小说女主的样子了。” 系统:?? 谢雁:别吵,我觉得这个应力公式的计算有点问题。 给谢雁找小学,是常晓菱办的,她原本就是高中老师,认识不少招生办。 虽然不情愿,但在父亲的要求下,她还是找了沪城中学的招生办。 沪城中学是谢燕——现在应该改口,叫谢唯意——读的中学,也是沪城最好的中学。 果然,不出常晓菱的意料。 “已经错过了—学期的课程?” “从山里来的?” “那地方的成绩单不—定准,题也和我们这里的不—样,很难做评判标准,或者,有没有么比赛证书,绘画、音乐、舞蹈等等特长?有没有参加过奥数、物理之类的比赛?” “哦,都没有啊。” 常晓菱面上遗憾,点头,“的确,孩子以前教育条件不好,成绩可能也……” “那我帮不了你了,小常,同学—场,不是我说你,又不是你的孩子,那么上心做么!你啊,就是心太善良了。” “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把他们当亲生孩子看待,” 常晓菱摇摇头,状似失望,“算了,我在问问别的学校吧,总不能让两个孩子没有学上。” 她直奔沪城最偏僻,最普通的中学——致远中学,果然,经过她—番“努力”,两个孩子成功被致远中学录取。 致远只是个普通中学,离市区距离也很远,为此,谢雁和谢郁学会了骑自行车。 谢雁还挺喜欢骑自行车的,可以锻炼身体,也可以观察沿途沪城的情况。 而谢郁常常和她比,谁骑得快。 谢江飞为了表现自己的父爱,—口气给两个孩子买了两辆自行车,自然,谢唯意没有,因为她不需要,但在谢唯意眼里,爸爸的心已经偏了。 晚上,楼下又传来了熟悉的争吵声, 第二天起来,谢江飞眼眶都黑了。 谢家的事情只是城市高楼里的—角缩影,对于高速发展的沪城和华国来说,—些更重要的大事在悄然发生。 ——修建了三年的西南某跨江大桥式通车! 它的成功,意味着在浦江上架起—座数百米的飞桥,不再只是存在于每—代设计师脑海中的幻想!从技术上来说,是可行的! 林铸江高兴地和院里的同事分享了这件事。 谢雁没来,他以为是这几天有事。 但等到第二周,林铸江终于坐不住了,“老常,我干孙女呢?” “啊?” 常奉献有些茫然,“初—开学了,回上学了啊。” 在这之前,他只知道两个孩子上学有困难,但林铸江明明看见谢郁在刷中考题,以为两个孩子只是从小营养不良,所以看着年龄小,开学怎么也要面临中考了吧,看来以前过的日子真的不好。 然而现在,他听到了么? 也就是说,在这里和他探讨了这么多个日夜桥梁构想,和他讨论空间结构稳定理论和预应力的小孩。 刚刚小学毕业……??? 神他妈年龄小。 这也太小了! 作者有话要说:沪城中学:刚刚推掉两个差生,又为今年的升学率做了贡献呢,全市第一必在我们学校,历来如此。 一学期后—— 沪城中学:卧槽?致远?? 第51章 此去通途17 自行车在这个年代,可不算便宜。 能骑自行车上学的,家里多少有点小钱。 谢郁的衣服虽然简单,但总是穿的齐整的,白色的校服短袖显得他身形有些瘦,虽然来沪城的这小半年,像是抽芽了一样长了个儿,但看上去还是挺好欺负。 尤其是他和谢雁刚转来班上的时候,引来了甚至其他年级同学的围观。 致远初一转来了两个漂亮人儿!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正好一男一女,这下勾起了男女同学的所有好奇心,都来看他们,趴在窗边,站在门口,装作路过,等等—— 可惜,老师很快把这群看热闹的轰走了。 人是轰走了,但名声是响彻了全校。 刚开学没多久,谢郁就被高年级的学生堵在了操场后面的自行车棚里,“小孩,长得好看也没用,保护费还是要交一下。” 谢郁抬头,“我好像没有看见你们保护过我。” “那都是暗处保护!” 初三的孩子,在城里长大也不缺营养,习惯了和狐朋狗友勾肩搭背,成绩基本不及格,否则也不会在这儿读书。 在他们这个年纪,以非主流和叛逆著称,跟着老大混,是他们的荣幸。 四个孩子堵着他,“都买这么漂亮的新自行车了,总不会连点钱都没有吧?” 谢郁问,“钱交给谁。” 一个高个寸头走过来,“混这片的都知道,我是致远一哥,你最好识趣点,少吃点苦头。” 也不知道看的哪部电视剧,总之拽的不行,下巴一直仰着,仿佛得了颈椎病。 谢郁:“哦。” 几分钟后—— “救命,救命!!” “大哥,我们不敢了!” “错了错了,错了,以后您是老大。” 自从经历了断崖村的事情,死里逃生后,又在路上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原本以为到了沪城,找到亲生父亲,他和姐姐就能过上好日子。 然而现实又一次让他清醒了过来。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真的。 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才能去过想过的生活。 谢郁无数次回想起谢雁带着自己绕村子跑的黎明,天没亮,村子里只有狗醒着,她一圈圈地跑,那个时候他不明白,只是攒着气,要和姐姐一起跑。 后来,他明白了。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够强大,所以要拼尽全力,日复一日地努力提升自己。 他再也不会呆在别人的保护下。 这些日子来,除了学习,谢郁也跑步,锻炼,听电视里教散打的动作。 人看着瘦,却有了狠心,动起手来,三四个大孩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谢郁一只脚踩在寸头的背上,弯腰伸手,扶住他被打脱臼的下巴,吧嗒一声,安了回去。 一声惨叫。 旁边的人都吓出了冷汗。 “我错了,放了我吧……”寸头欲哭无泪,每次他们都是人多势众,不用动手小孩就能乖乖交钱,没想到第一次动手,就被揍成了这样。 “别吵,” 谢郁微微皱眉。 他太可怕了, 比电视里那些大哥还可怕! 他移开脚,整理了一下衣服,看向远处,“要收钱可以,但是你们得真的让我看到你们保护了我。” “不过,以你们的……” 他很怀疑这群人的战斗力,甚至不如张小壮,“算了,下次别来找我。” 然而,这群电视剧电影中毒的小孩,回去之后立刻把谢郁吹上了天,实际上,寸头这么做,多少也有点要挽回自己面子的意思,如果谢郁不强,那把他们几个揍得跪地求饶,不是显得他很菜吗? “听说了吗?致远一霸换人了!” “就是初一新来的那个帅哥?” “真的好帅!” 每天下课,都有一大群人等在门口,簇拥着谢郁去自行车棚,哭着喊着求他当他们的大哥。 谢郁冷淡,很少和班上的学生说话。 他看起来很瘦,但打架的时候下手却又准又狠,像是一匹雪色的狼——这话不是作者说的,是流传在致远中学的少女群体们说的。 “大哥,你渴吗?饿吗?” “喜欢小卖部里什么样的零食?” “哥,你觉得是短发好看,还是长发好看啊~~” “寸头,你还能留长发?口区……” “……瞎说什么,我是给大哥介绍女朋友!” “能别围着我?” 谢郁推出车,冷冷道,“别耽误我学习。” 人群安静下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才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声音。 “郁哥,太酷了。” “我从没听过这么酷的话。” “别耽误郁哥学习!” “果然强者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听到没有?学习!大佬的心里只有学习!” “我现在改名叫学习还来得及吗?” 他越是拒绝,反而越成了致远的神话。 旁边中学的二流子闻言来挑事,结果寸头还没出手,谢郁就把对方的老大揍成了熊猫眼,还让他对刚才在致远门口被他们收保护费的小孩道歉。 寸头一直看旁边中学的二流子不顺眼,致远虽然差了点,偶尔会有他们去吓吓低年级的小朋友,但不会做的太过分,这帮二流子不一样,是真的动手,不给保护费,就把人衣服脱光扔到马路上。 寸头初一的时候就是被欺负的一个,从此他疯狂看古惑仔的电影,自己成为了“老大”,加上他发育很快,长得个子高,四周经常成群结队跟着几个人,因此二流子也不找他麻烦了,而是挑其他的弱小下手。 他和他的中二同学们,也逐渐在这样的拉帮结派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直到遇到了谢郁。 二流子流着鼻血,低头向刚欺负过的致远学生道歉的场景,让寸头乐疯了。 打架、收保护费,欺负比自己小的,这他妈一点儿都不酷。 要像郁哥一样,除暴安良,一拳一个二流子,完事后,面铺天盖地的崇拜和吹捧,还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只说,“别耽误我学习。” 这他妈太酷了!!! 就在谢郁逐渐在他们心目中神化,酷化成一匹人狠话不多的高傲孤狼时,他们看见推着自行车走到外面的谢郁,一直冰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柔和的笑。 还他妈是对着一个小姑娘! 这小半学期的时间,谢郁的个子一天一个样,已经超过了谢雁,谢雁还说,锻炼的确有用,营养跟上了,人就和竹节一样,疯狂长个儿。 寸头震撼过后就是失落,“遭了,郁哥有对象了,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以后我妹妹没机会了。” 有人喊,“寸头,你再看看!那不是郁哥一个班的班花吗!” 寸头带着人悄悄尾行在两人身后,看着郁哥用他们从没听过的温柔声音和对方交谈,起初他还以为好看的人都长得一样,结果后面一打听。 两人是姐弟! 姐弟? 那就是酷姐啊。 寸头狂喜,“我妹有希望了!” “滚,郁哥的心里只有学习!” “我马上让我妹去学习!对了,一会放学和我去书店一趟。” “干什么?” “买习题册,让我妹刷题啊!” 对方:“……” 你妹实惨。 打听到谢郁有姐姐的不止是寸头等人,还有隔壁的二流子。 他叫了高中的大哥,带着人蹲守谢雁放学,根据他们判断,虽然两人在一个班,但今天谢郁要留下来做值日,他姐姐会先出来! 谢郁打不过,报复他姐姐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哥,就是她。” 二流子叫来的哥,是沪城高中的郑伍。 沪城中学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虽然都是成绩好的学生,但成绩好的,也有混道的,成绩不好的,也有某些通过关系进去的。 郑伍的成绩一般,但家里到处找人,托人送礼,又提供了很多证书,包括但不限于初中时获得的羽毛球冠军,区运动会短跑冠军等等证书,以体育生的资格进了沪城高中。 二流子收上去的保护费,一半交到了他手里。 郑伍冷笑,“就一个女的,还用得着我出手,把人叫过来。” 估计都不用动手,她就能吓死。 二流子走上前,“美女,这边来聊一下?” [评论区:美女……] [评论区:有那味了] [评论区:救命,他真的好猥琐] 谢雁完全没听他的。 眼看着她进了自行车棚,把车推了出来,朝着大门口走去。 二流子:…… 郑伍:…… “站住!” 眼看人就要到校门口了,郑伍忍不住,亲自带人冲了过来,拦住谢雁,“叫你呢,耳朵聋的?” 寸头的小弟正好路过,一看都是熟人,本来走的直线,吓得一下就拐了个弯,转回了学校里,等估计外面的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才扯着嗓子喊,“不好了,二流子带着他大哥来找酷姐的麻烦了!” 寸头拦住他,“谁是酷姐?” “酷哥,啊不是,是郁哥的姐姐啊!人在校门口呢,一会肯定就给带去小巷子里了!快叫人!” 寸头立刻道,“你去通知郁哥,我喊人先去救人!” 这显然就是二流子报复之前谢郁按头他道歉的事啊,不行,自己人不能被二流子欺负了。 他振臂一挥,叫上各个学生,拿着扫把和拖把就冲了出去。 “我们出去聊聊?” 郑伍威胁道,“你要是不想被打断腿,就乖乖跟我们出去。” 这里是校门口,门口还有保安呢。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对方立刻就会吓哭,然后乖乖跟着他们去小巷子。 “你等等,” 谢雁说完,把自行车停在了保安室旁边,然后慢悠悠锁上了自行车。 郑伍的确很强壮,但谢雁见过赵图强,从体型和战斗力上来说,赵图强能顶三个郑伍。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和坚持锻炼,她的体力增长的很快,现在达到了64,不仅是远超同龄人,直白点讲,可以说是远超正常人。 在身体的承受度提高之后,她已经把自己的散打提升到了大师级,在中级和高级之上。 知道谢郁在偷偷锻炼身手之后,谢雁还主动教他系统的招式。 虽然是转授的金手指,但对谢郁这么聪明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停好了车,郑伍以为这女孩就会跟自己走。 结果谢雁转身就一脚踹开了保安室的门,“保安叔叔,这边有几个校外人员,想要抢劫我。” 郑伍:?? 二流子:?? 保安:????!!!! 在里面打瞌睡的保安,瞌睡直接没了。 好家伙,什么人敢光天化日下,在致远中学的校门口抢劫? 当他不存在吗? 保安伸手抓住警棍,冲出来,站在门口,喊,“谁?在哪?” 小孩子受了欺负,被收保护费,告诉老师也没用,老师会让你下次注意点,别走那条路,还有的会问你,问什么不找别人要,找你要,是不是你和他们走的太近? 有的会叫家长,家长来了,劈头盖脸把受害者骂一顿,加害者无处追寻,家长走后,受害者还会受到更加可怕的报复。 久而久之,形成了不成文的“江湖规矩”。 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掺和大人。 但是这小姑娘。 她,不讲武德。 抢劫是什么性质? 收保护费最多批评教育一下,抢劫可是犯法的,而且在中学门口,性质恶劣。 谢雁指了指,“就是他们。” “二流子,怎么又是你们?赶紧滚出去。” 保安一看外面的几个孩子,顿时懂了,这几个都是前科累累,屡教不改的,他喊了几声,“散了散了,再进来瞎搞事,把你们送去派出所!” “你敢吗?” 郑伍冷哼一声,用阴毒的目光看向谢雁,“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出学校门。” 谢雁却笑道,“那到不用,现在我就能出去,有什么事,尽早解决,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她的态度惹怒了郑伍,“好,出来!” 在校门内保安是要管的,但出了校门,又是这几个熊孩子,说实话,人家就算是杀了人,也不一定负责,他一个保安刚才叫的厉害,实际上也不好管,管了也是麻烦。 保安室里的警棍有两个,谢雁刚才进门的时候,就摸了一根放在外套里。 走到门口不远处,郑伍还要往偏僻巷子里走,谢雁却停了下来,“既然已经出了学校,就不用在走那么远了。” “说吧,你们什么事。” “你就是谢郁他姐是吧?” 保安的无声退步,让二流子越发得意,他从旁边的墙边捡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细木管,慢慢走向谢雁,“回去告诉他,不是什么人都是他可以惹的,就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妹子,怎么就有这么个弟弟呢?你说,我在你脸上——” 谢雁大概明白了,谢郁反欺凌的事情在致远早就传开了,都说他是学校的英雄,今天原来是找了高年级的来寻仇。 他们估计也不会全头全脑地放她走。 于是,二流子话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闷棍,他这才发现,谢雁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警棍。 “卧槽,你,哥,哥救我!” 二流子捂着剧痛的肚子直喊救命。 郑伍和其他学生冲上来,结果谢雁身形灵活,躲得又快,郑伍掏出了小刀,却一把扎在了二流子的屁股上。 “郑哥,是我,是我啊!!” 既然动了刀,这件事性质就变了。 她转到郑伍身后,一脚踢飞他手里的小刀,握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折——剧烈的疼痛让郑伍惨叫起来,随后他的膝盖被连踢两脚,整个人跪在地上。 谢雁从身后锁住他,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于此同时,校门口忽然窜出来一群人,寸头带头,大喊着冲了过来。 眼看着忽然多出来的十几个人,二流子和其他同伙的脸色刷白起来。 这么多人,一个一棍子,都可以把他们打死! “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郁哥马上就来!” 寸头喊完,才开始打量面前的场景。 地上有血,二流子捂着屁股,一个男生被谢雁压在地上,只露给他们一个颤抖的后脑勺。 剩下几个人,有的捂着肚子,有的捂着手,都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 这不是……沪城高中的郑伍吗? 这一片,除了二流子,还有好几个学生都是他手底下的,他打架可特别厉害! 而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纤细的胳膊却如同死神的枷锁,紧紧扣住他的双臂。 “如果你不和我讲道理,那我也只和你说最简单的话。” 谢雁的声音更冷淡,“再让我看见你,还有你的人,在致远收保护费。” 她说,“我就扭断你的胳膊。” 作者有话要说:准备来保护大哥姐姐的围观群众们:卧槽 第二天, “听说了吗,致远一霸又换人了!” “还有人比郁哥还强?” “还……真有!” 第52章 此去通途18 谢雁狠吗? 什么场面她没见过,近了说,从张会计手里死里逃生,把两个人贩子送进监狱等等。远了看,无数个她已经消除过记忆的世界里,面对危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凭郑伍这个高一流氓,她还没放在眼里。 对付他这种人,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比他还狠。 任何的服软和退让,只会让对方以为你好欺负,面对谢江飞,她从不做退步的那个,面对郑伍也是一样。 也许这么做,之后他会报复她,但是,谢雁的语气和手劲都在警告郑伍,他敢报复回来,她就能用更狠的手段,报复回去。 致远中学,校长室。 “马老师,” 校长语重心长,“咱们中学,那也是以学生为根本,以成绩为标准,努力培养好学生的中学,你是一个资深的班主任了,带班经验少说也有十几年。” 他放下保温杯,失望道,“别的班不说,那本来学习就差,可你的班级不一样啊,你可是我们致远的希望!全区的教师榜样啊!” 马黄龙越听越心累。 按照套路,接下来他就会听到校长的转折。 果然—— “但是,你看看上学期期末的考试成绩。咱们不和沪城初中部比,就和其他学校比,全市前一百,咱们致远一个人都没有?这合理吗?这像话吗?” “你看看,前十名,沪城中学占了六个,前三名,全都是沪城的!” 校长摊开桌上的成绩单,“初一还小,还可以慢慢培养,你虽然是初一的班主任,但我们一致都非常看重您的教学能力,特意把初三的毕业班,每年抽一个最好的班给你带数学。” 马黄龙:…… 不就是压榨他的劳动力吗? 致远的孩子是什么苗子他还能不知道?玩到初三了,那是一年的突击能带起来的吗? “初三刚开始的这几次全市模拟考,的确是有进步了,第一百二十名,是我们致远了,可一百二十名有什么用?” 看着年年下滑的成绩,校长也愁秃了头,“咱们可不能在坐视不管了,怎么说,我们也是城里的学校,拥有这么好的教学资源,结果把孩子教成这样,怎么和孩子家长交代啊!” 此刻在办公室的,还有初三的其他班主任。 “从这学期开始,我们必须整顿起来,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 校长拍桌,“首先第一步,就是要他们有竞争感。” 他抽出一叠宣传册,“你们每个人看看。” 马黄龙接过宣传册,给旁边的其他老师递了过去。 “这个呢,” 校长说,“就是半个月后,由教育部门、同舟大学和全市几个中学联合举办的,嗯,中学奥数竞赛,我们呢,主要参加就是初中部的比赛。” “沪城中学又想给自己学生批发奖状了,这次是什么,中考加分?”有人小声说。 “说什么呢!” 校长心里也骂人,但是对方邀请了各个中学,致远总不能不去? 但不用想也知道,其他中学都是陪跑的,这几年沪城中学搞了个什么尖子班,大搞奥数竞赛,物理竞赛等学习类的竞赛。 “这次怎么说,也要给我拿一个奖状回来!加分的事情,事关我们学校的升学……不是,是事关我们学生的切身利益!” 校长拍了拍桌子,试图引起几位面露难色的老师的注意,“这次的竞赛三个年级一起考,初一初二是不指望了,重点在初三组,我要看到你们上个学期的教学成果。” 马黄龙:……他们有个毛线教学成果。 不是老师不想教,到了初三,落下的功课太多了,学生也不想学,混个初中毕业就行了,或许家里有条件的,读个高中。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们把知识掰碎了灌进学生嘴巴里,也没用。 面对校长的高压政策,马黄龙等人巴不得自己替学生去考试。 “好了,今天该说的我都说了——” “出事了出事了!” 门口的保安来不及敲门,直接闯了进来,“校长,门口打起来了!” “打架?叫人赶快处理啊,你来这儿干什么!” 校长蹬蹬走到门外的走廊,往下看,果然看见校门口聚着一群人。 “马老师不是在这儿吗,我就过来了,是他班上的学生,被外校的人在校门口围住了!” 马黄龙:“??” 一群人也坐不住了,扔下宣传册就朝着校门口去。 二流子早捂着屁股和郑伍跑了,校长赶到的时候,就把拿着拖把的学生带了回来,一排排站在办公室外面。 “说,谁参与了打架。” 关上门,办公室里只有校长和马黄龙。 “是他们来欺负人。” 谢郁说,“都是我一个人引起的。” 他还嫌自己来的晚了,没揍上那几个人渣。 “聚众打架,你知道是什么严重后果吗?还是在校门口!”校长原本因为成绩和竞赛的问题,被沪城中学气的不行,谢郁还撞到枪口上来,他厉声道,“明天把你的家长叫到学校来,写一份检查!周一升旗的时候,当众做检讨!” 谢郁不说话。 “听见没有!”校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写检查?” 谢雁忽然问,“聚众打架,我们没有打架,为什么要写检查?” “没有打架?” 校长好笑道,“你们一大群人,放学的时候不回家,拿着扫帚拖把在校门口,这合理吗?这像话吗?” “大扫除啊。” 谢雁说,“看不出来吗?” [评论区:神他妈大扫除] [评论区:笑死了,没毛病] [评论区:校长:好家伙,你把我问住了] “你,你这是去校门口大扫除?!你们甚至都不是一个班的!” “致远中学的校门口,非,常,脏,” 谢雁面不改色道,“我们号召全校的同学义务做大扫除,并不是强迫性的工作,大家都是自发来的,您不应该表扬我们吗?如果要做检讨,我也只会写,因为替学校义务做大扫除,刚走到门口,就被校长拦住,被严厉批评后,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错误,那就是不应该义务做大扫除。” “你,你这!你这地上还有血怎么解释?” “就是因为地上有血,我们才拿来了扫帚,希望拖干净,让干净的校门口不再出现学生的血,” 谢雁说,“可惜的是,因为学校缺乏安全管理规范,许多校外人员可以肆意进出校门,并且在校门口堵致远的学生,虽然不知道是谁的热血洒在了校门口,但如此的安全隐患,依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要向这位同学表达我的敬意,是他用鲜血,惊醒了我们沉睡的安全意识。” 此刻的二流子正在诊所里包扎臀部,忽而猛地打了个喷嚏。 校长:“……怎么回事??” 他看向班主任,用目光逼问,怎么回事,这就是你的带的学生?? 马黄龙略一沉吟,“的确,校长,学生找我反应过,校外人员经常来骚扰他们,收取保护费,我认为,如果要进行整顿和改革,先从校园安全做起。” 校长:“??” 我是问的这个吗? “您刚才不是说,要整顿学校,把致远打造成一个输送人才的祖国花圃吗?如果规范校内外人员的出入,也可以避免那些社会人员进来影响孩子们的学习。” 校长点头,“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应该加强一下,一会……等等,不对,我们说的是打架的事!” “不是打架,” 谢雁纠正他,“是大扫除。” 她看到桌上扔的宣传册,“的确,不经过老师同意,我们就集体到校门口进行大扫除,动作还如此大,很容易引起误会,这点我们欠缺考虑,为了将功赎罪,我愿意参加奥数比赛,为学校争光。” 谢郁也说,“我也可以。” “奥数比赛,你们两?” 校长上下打量他们,“你们不是沪城本地人吧?” 口音并不相同。 马黄龙说,“的确,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因为特殊的家庭原因,落下了一个学期的课程,现在……是初一下。” “为学校争光可不是说说而已,” 校长打定主意要整治谢雁,但她说的无懈可击,的确,为什么拿着清洁工具去校门口,就不是大扫除呢? “你要是去瞎做一通,拿了个零蛋回来,不是给致远丢脸?” 马黄龙改过两人的作业,知道他们基础不错,每次作业都是全对,算是班上比较努力学习的孩子,但奥数和普通课程不一样,不仅解题思路冷门,还有超纲的知识考题。 但论做题,谢郁就没有输过,他说,“不会拿零分,如果没有拿奖,我愿意在全校面前做检讨。” “行!” 校长一拍桌子,但他随后又暗想,不对啊,这竞赛不是玩笑,万一砸了,他是回来乖乖做检讨,但学校的名声不就砸了? “你去找几张卷子过来,给他们两现场做做。” 校长看着毫无惧色的两个孩子,“你们要参加奥数比赛,先让我看看有没有这个能力。” 马黄龙打开办公室门出去了。 走廊上举着扫帚受罚站的寸头等人,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的拍桌声,吓得心惊胆战。 “这件事明明就是我们占理,郁哥他们没有受罚的理由,这样太不公平了,要是校长把他们开除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一起去找马老师,把这件事说清楚。” “就是,雁姐打跑了二流子,凭什么受罚?对了,你听见雁姐最后说的那句话没有!” “什么?”有人好奇。 “我离得近,我可听见了,她说——再让我看到你和你的人在致远收保护费,我就扭断你的胳膊!” “卧槽,雁姐太牛b了!” “这也太酷了吧???” “寸头,你哭啥?” “我恨自己没有哥哥,可以介绍给雁姐。” “???那你妹呢?” “我妹上次买的习题册还没有刷完……” “别聊了,你看马老师,估计是出去拿教杆了。” 有人说,“我看见校长进去的时候,脸都黑着。” “卧槽,那不能让雁姐为了保护我们,还受罚啊!” 就在走廊议论纷纷的时候,马黄龙回来了,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人团团围住。 每个学生手里,还举着扫帚。 马黄龙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你们做什么……” “老师,不要打他们!” “老师,罚我们吧!” “老师!是我们错了!” “老师,二流子他们经常欺负我们,把我们堵在门口收保护费,不给就带去厕所喝厕所水,雁姐他们是帮我们出气,所以被报复了!” “是啊,老师,你们不管我们受欺负,不能让管我们的人还要受罚。” “这不公平!” \对,这不公平!!难道我们被欺负就要忍气吞声吗?如果这次不是雁姐反抗了,她一个女孩子被一群高年级堵在那儿,谁能想到会发生什么!\ 马黄龙沉默了。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老师对不起你们。” 他当然知道附近二流子的事情,甚至致远校内,都有人在收保护费,比如眼前的寸头,当然,最近寸头不知道怎么忽然变好了,也不到处收钱了,该帮课代表收作业本。 如果当场碰到被收保护费的,马黄龙能上去训斥几句,叫人散了。但更多的时候,是那些外校的人,是冷笑着走开,等他离开,又折返回来。 他连本校的学生都管不住,又怎么有能力管外校的人。 报警?初中的小孩,即便是被带走,教育教育也就放了,之后还会回来进行更严厉的报复。 就是被欺负一下而已,谁小时候没被欺负过? 就是小孩子打架而已,谁小时候没和隔壁村的干过架? 只要没出事,只要没人管,只要很多人都在做,只要没人捅出来,或者,没人出大事,这种现象,就会继续自然而然地发生在每个学校的每个角落。 久而久之,没人和老师反应了,受欺负的学生,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这样的事情,传不到老师和校长耳朵里,听不到,就等于不存在。 但事实上,真的不存在吗? 走廊上这群孩子,原本都是学校里有名的刺头,逃课早退,打架摸鱼,讲着有点幼稚的“江湖义气”。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拉帮结派的样子? 其实,大多数只是和寸头一样,想要抱团,用团体的力量保护自己。 只不过在心智未成熟的时期,这种团体渐渐偏离了他们本心想要的作用,逐渐发展成一种他们幻想中的,和电视上一样的存在。 而那些胆小的,没法抱团的,老实懦弱的,就只能挨欺负。 所以,谢雁打跑郑伍和二流子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叫好。 因为她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却让马黄龙听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道完歉,还是要往办公室走,被寸头拦下了。 马黄龙:?? 他哭笑不得,“我不是要进去打人,我是去送卷子。” 卷子??? 就在众人迷惑的眼光里,两张奥数卷子像是面圣一样,被送进了校长办公室。 这是上一次沪城中学和另一个中学联合举办的奥数竞赛卷子,毫无疑问,这一次的联赛会更难,听说同舟大学会参与出题,但基本的题型和这张卷子差不多。 马黄龙研究过这张卷子,前面的题部分不难,只要找对思路,前半张很容易做完,主要是耗费计算时间。后半张则是超纲难题,就算是初三的学生也不一定做得对。 尤其是最后一道大题,更是古怪刁钻。 考试时间三个小时,但往往学生都做不完题。 那一届的冠军,一直写到收卷,最后一题答了一半,前面错了两分,满分一百分,最后成绩88。 这个分数,也让这张沪城中学的魔鬼考题,彻底出了名。 寸头等人觉得,做卷子虽然也是很痛苦的折磨,但比挨打好多了,他们做好了在门外站三个小时的准备。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后,门就打开了。 寸头第一个念头就是—— 遭了!郁哥的脾气,可能把卷子撕了! 结果,他们就看见满脸笑容的校长,亲自将两个孩子送到了门口,“这样,如果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去校医院看,还有校园的安全问题,这之后一定会加强管理。” 他叫来了保安,“再看见外校的人过来,必须赶走,如果对方不听,立刻报警,让对方学校来领人,还有,从明天开始,学校再找五个保安,守住各个校门。” 保安:“??” 谢雁说,“那他们——” 校长看着走廊上站着的孩子,爽朗笑道,“替学校义务做大扫除,是大好事,应该表扬!” 第53章 此去通途19 沪城设计院。 “好消息!” 狭窄的工作室里,林铸江将跨江小组的成员都叫来了,他高兴地宣布,“资金问题,有办法解决了!” “有钱了?” “林工,你不是在逗我们吧?” 修一座跨江大桥要多少钱?光是拉索,就要上千万美元!如果按照混凝土型的拉索桥来算,至少也要十几个亿起步! 十几个亿! 那是什么概念? 沪城的财政大部分都上缴国家,一度曾占全国上缴的六分之一,是当之无愧的经济明珠,但近年来,南边城市的开放和崛起,让沪城已经渐渐从第一,慢慢往下滑了出去。 发展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西南跨江大桥的成功,让这个小组里的每个人比谁都想要早日看到跨江桥的修建。 可他们也知道,沪城,没钱! 早在十年前,沪城建设局就根据有关文件,召集了一大批相关部门,包括市规划建管局、港务局、航道局、同舟大学等,和他们设计院一同交换意见,并且设计院在一年后就完成了《跨江大桥初步方案》。 一年做方案,一年做可行性研究,一年编出了最后的报告。 这之后,就是三年的空置。 桥,能修吗?林铸江和这里的每个人,都能拍着胸脯保证,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只要让他们修,给他们足够的资金和材料,就一定能修出来! 但是,没有。 没有资金,没有材料,终于,三年后方案报上去了,一个月后,上面批示:原则上同意,但要认真进行调查,做好技术经济论证,编制可行性研究报告,再上报。 众所周知,任何一件事加上“原则上”这三个字,那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上面也比谁都迫切地想看到跨江大桥的出现,沪城的开发和经济等不了了。 但是,两个方面的问题——技术问题,经济问题,这两座大山,将项目组心里的开工时间一再拖延。 甚至,还发生了后面的轮渡口踩踏事故,伤亡惨烈。 然而,他们并没有放弃,设计院的同事偶尔会把编制的方案拿出来,会继续收集浦江的数据,而林铸江则奔赴华国各地,修建各种挑战华国桥梁技术难题的大桥,为自己心里的那座梦之桥做各种技术实验。 甚至,因为日方的高昂报价,沪城也在自己拼命地研究修桥钢索。在不久前,一位同志成功克服了众多的困难,将两根十米长的样品样品钢索制造了出来! 这之后,新的工厂建了起来,利用进口的材料,跨桥钢索正在紧急的研制当中,再有两个月,如果工厂钢索试制成功,可以使用,他们就无需高价去购买日方的钢索,实现钢索国产化! 沪城本身,也没有放弃这座桥,没有钱,就贷款!接触各个世界银行,到处寻找资金,借钱,也要修桥! 常奉献明白了,如果资金能解决,那只有一个可能——“贷款批了?!” “有很大进展!” 林铸江顿了顿,道,“亚洲开发银行同意给我们贷款修桥。” “太好了!” “这么说,事能成了?” “十年了!终于可以往下走了!” “他们不是一直对跨江大桥能否成功持怀疑态度吗?” 常奉献问,“怎么这次改变了态度?” “的确,亚洲开发最大的股东是日国,他们表示,要和加国一起来参与跨江大桥的设计。” 林铸江这句话一出来,工作间里立刻议论纷纷。 “加国?因为安娜岛桥?” “他们不放心我们华国的技术?” “这是我们华国自己的跨江大桥,放着自己人不用,没道理!” 的确,因为加国修建的那一座世界最大跨径的安娜岛桥,夺得了世界第一,现在风头正盛。 “上面不会同意吧?” 常奉献皱眉,“跨江大桥设计的数据和资料太多了,而且一旦开工,牵涉面积太广,绝不能让国外的设计组成为主设计。” 他看向林铸江,等着这位老朋友的回答,“你怎么看?” 林铸江微微一笑,“我会提交一份大桥可行性报告,并且在报告中声明——” “华国人完全有能力,也有信心,靠自己修建出一座飞跃浦江的超级大桥!” 他说这句话,不是空口大话,而是站在设计院每个人数十年来的工作经验,以及他们背后,数十座华国桥梁的成就上说的。 新的任务压下来,能不能争取下大桥的主设计,成了现在大家工作的压力,设计院的工作再度繁忙起来,新的资料被源源不断地从沪城的各个地方送去审批,沉睡了多年的大桥设计小组重新恢复活力和生机。 没过多久,上面就决定——这座大桥无论如何,都要让华国人自己来设计! “主设计,是华国人负责吗?” 常奉献刚听说结果出来了,就立刻找到林铸江,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不,” 林铸江脸色红润,眼睛闪着光,高兴地宣布,“是所有的设计,都由我们来进行!” 他拿出刚收到的文件,打开放在常奉献面前, “由我们负责设计主桥和西岸的引桥,同舟大学负责东岸引桥和相关的科研工作。” “太好了!” 常奉献激动不已。 “不过。” 林铸江却道,“我们的难题还没结束,我们拒绝了亚洲开发的设计要求,就得让他们认可我们的方案,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方案,一定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方案!” “没问题!” 常奉献笑着保证,“如果交不出满意的方案,你把我交出去!” “人家银行要你做什么?” 林铸江收起文件,“这件事我已经让他们通知下去了,你就是不跑来,也能通知得到你!你这个性格,是不是得改一改了?别人都说你平日里对人对事不紧不慢的,可在工作上,你不仅不慢,且是快过火箭!” 他说完,才又问道,“对了,今天周末总不上课了吧?这几天你也不把我两个孙子孙女带过来让我看看。” “院里工作都忙不过来,他们过来不是添乱嘛!” “你让小雁整理资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咳咳。” 常奉献战术咳嗽。 林铸江放好资料,关上柜子,起身道,“走!今天不加班,去你家看看他们。” “今天恐怕不行,” 常奉献摇头,“今天他们要参加一个什么,数学比赛?” “奥数比赛吧?” 林铸江也听自己朋友说过,“这我听说过,这次的考题大部分都是同舟大学出的,他们那群老狐狸,抢人要从娃娃抓起,想看看沪城里有没有什么好苗子,提前给盯住。” “谁让这几年,高考状元都往首都跑呢!” 常奉献感叹道,“孩子们也挺累的,不过他们主要还是想看看高中部。初中部嘛,就当给孩子们提前见见难题了。” “这可不好说,” 林铸江想起点什么,“我那个老朋友说,这次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最后一道题,都是同一道,大体差不多,只是初中的会简化一些。等我孙女考完,你可一定要告诉我结果!” “行了,这两个孩子才几岁?你怎么不说让我把高考成绩也马上告诉你?” “你别说,” 林铸江有些感叹,“或许我们那个小孙女,真能参加高考。” 话题的主角,谢雁,此刻正和致远中学其他参加考试的人走进了沪城中学。 沪城中学的地段好,教学楼漂亮,操场上的五星红旗在晴天下飘扬,门口一个大立牌,画着“考场分布图”。 今天是周末,高中部和初中部没有课程安排,空出来的教室用来做奥数考试教室。 “来来来,” 马黄龙负责这次带学生过来考试,“别乱跑啊,先排好队我数人,等会自己按照准考证号去找考室,考完了在这边草地旁的休息区集合,不要自己提前离开。” 草地旁边就是绿荫,一排未开花的树,树下摆着凳子,给考完的学生休息。 他在清点人数的时候,沪城中学的也在旁边集合了。 “那不是你姐吗!” 说话的是谢唯意背后站着的马尾女生,凌月月。 众所周知,每个言情小说的女主都有一个工具人闺蜜,凌月月就是这样的存在,她的作用,包括不限于和女主对话,交代剧情,帮女主抱不平,以配角视角衬托气氛,替女主说一些女主不方便说的真心话等等。 “她才不是我姐,我和她没半点关系。” 谢唯意冷冷道。 “也是,那是致远的队伍吧,笑死了,致远今年也好意思来参加?” 凌月月他们上课的时候,经常听老师拿致远的举例,“我们是沪城最好的中学,拥有最好的教育资源,全市的前十,十之七八都是我们的学生,比如宋修竹,这次期末又是全市第一。” “这么厉害?” “他从初一开始就一直是全市第一吧!一直拿到初三,太厉害了!” “安静,” 每次说到这里,老师就会话锋一转,开始拉踩,“你们不是致远的那群混吃等死的,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别和致远一样,全市前一百都看不见个影子,你们家长为什么送你们来沪城?就是为了让你们能有个好成绩,将来考个好大学。” 久而久之,致远在他们眼里,就等于混吃等死的。 其实,致远以前和沪城一样,都是一个普通的普通中学,但沪城开始抓教育,搞竞争,办奥赛,严格校风校级,升学率越来越高。 而致远…… 不说了。 马黄龙反正是无脸回首往事。 他不提,旁边沪城的老师不提,但学生都是孩子,且这群孩子里,有些还夹带私仇。 “他们两真不愧是两姐弟,” 凌月月拍了拍谢唯意的肩膀,“我听说你妈妈来找过沪城中学,结果人家没要他们!我要是致远的学生,肯定没面来这儿给别人陪跑!” 奥数比赛的题比普通考试难太多了。 只有前三名才有加分资格,下面又分一二三等奖,是普通的奖状,最后,只要能及格,就有一个优秀奖。 对于初三高三的来说,可以冲前三等奖,其他年级的,混个优秀奖,也是“一张奖状”。 但致远—— 所有人都知道,致远这两年的奥数比赛,一张优秀奖都没拿过。 致远的考试大纲学生都学不完,更别说奥数题和超纲题。 闺蜜的话极大表达了谢唯意的内心真实想法,她点头,赞同道,“能理解,有些人以为赖在别人家里,自己就能和城里人一样了,不过是东施效颦。” “他们在家里的时候,就让我外公给他们买辅导书,这次肯定知道我要参加奥数比赛,所以两个都来参加。” 谢唯意觉得自己这个思路很合理,因为她认为,两个人如果成绩好,沪城不可能不收,答案很明显了,成绩差又假装努力,在外公面前做表面功夫,挑拨离间她的家庭,实在是用心险恶。 “那这不就是学人精吗!” 凌月月惊呼,“我还说你哥长得不错,结果——” “他不是我哥。” 谢唯意斩钉截铁,“我和他们只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而已。” “你说得对,咱们不管他们,” 凌月月点头,“对了,这次初中组都是一起考的,说不定能遇到初三的宋修竹呢!” 她激动道,“要是能和学神一个考场,我死也值了!” 谢唯意却红着脸,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希望吧……” 全校都认识他,但她也只是远远地看见过那个少年,站在升旗台前,白衣整洁,清俊好看的样子。 致远的学生清点完了,马黄龙去和沪城中学负责组织考试的老师做登记。 对方看了他一眼,“啊,致远的啊——” “嗯。” “哦?来了三十多个人呢?” “怎么了?” “没怎么,就觉得,你们学校也挺厉害的。” 能凑到三十多个人来参加考试,再一看,居然大部分都是初一的,初一的和初三的比,铁铁的炮灰啊。 对方没说几句话,但明里暗里都在传达一个信息——“你们致远年年送这么多人来陪跑,也挺不容易”。 马黄龙拿着准考证,黑着脸直接走了。 他一张张地检查准考证,看到谢雁、谢郁的准考证时,手上动作一停,把这两个孩子的准考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最后在心里暗自祈祷。 你们两可千万别是绣花枕头,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给致远冲一个——哪怕只是三等奖——也能吐气了啊! 谢雁进了考室。 她和谢郁不是一个考场的。 考场里已经来了一半的人,大部分都是沪城中学的考生,还有小半其他学校的。 致远的,只有她和——热情洋溢的寸头。 “雁姐!” 寸头高兴地打招呼。 全教室的人和讲台上的老师都看着他。 寸头吐了吐舌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过了一会,考场的人都来齐了,只有她旁边座位上的空着,老师看了眼时间,正准备宣布纪律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个人。 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 那个人穿着沪城的校服,比谢郁高很多,但都是一样的瘦,他走进来,在谢雁旁边坐下。 全教室的眼光都在他身上,有人激动,也有人议论,还有来自寸头等吃瓜群众的好奇等等。 唯独谢雁,头也不抬,更没有看他一眼。 她只是乖乖坐在座位上,靠着椅子,等老师发卷子。 铃声响起,正式开考! 第54章 此去通途20 这次奥数比赛,初中组和高中组分开考场,考试时间统一三个小时。 但是,有人先从考场里出来了。 此刻,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交卷的时候,监考老师起初还很震惊,后来一看,致远的学生,哦,那没事了。 估计是做不出题,随便填满答案,就提前交卷了吧。 这最后一道题,还在上面画画。 老师摇摇头,致远的学生,的确和他们沪城中学的没法比。 果然,第二个提前交卷的就是他们沪城中学年年的全市第一,他的答卷整齐而漂亮。 这个时候,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谢唯意和凌月月还在考场上绞尽脑汁,努力计算。 计划量太大了! 而且题型复杂,思路刁钻,三个小时的时间,根本不够! 因此,在空荡的休息区,男生过来的时候,只有谢雁一个人坐在那儿。 是她。 提前一个小时交卷,坐在他旁边,第一个从头到尾,眼睛都黏在卷子上,从没看他一眼的女生。 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看他的目光不一,也有不敢看他,脸红的和苹果一样的,但他这个考场同桌,没有脸红,气定神闲,刷刷刷就交了卷。 甚至,只用了一张草稿纸。 这种题,前面的题计算量大,后面的题误区多,基本上要用好几种解法试验,才能试出可行的解法,一张草稿纸根本不够用。 她只用了一张草稿,说明她很少在纸上进行计算,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心算的天才,要么就是……瞎蒙的鬼才。 他好奇,她是哪一种。 “最后一道题,n点的坐标有五个。” 谢雁抬头,看见少年站在她旁边,阳光从身后打过来,他穿着沪城的校服短袖,白色的,只在胸前有一处校徽。 对答案? [评论区:对答案太真实了。] [评论区:笑死,梦回中学时期] [评论区:别骂别骂了,下次不对了] 她摇头道,“三种情况,对应五个坐标,但第二种情况验算之后不成立,可以排除,也就是说,最后正确的坐标只有三个。” “不可能,” 男生微微皱眉,“每种抛物线的情况,我都检查过。” 谢雁说了一遍自己的检查方法和思路。 对方渐渐不再坚持,随着谢雁的讲述,他开始意识到两件事,第一,他答错了最后一题,第二,她不是鬼才,而是天才。 铃声响起,从各个教学楼骤然涌出很多学生,叽叽喳喳议论着,抱怨着刚才极其困难的考题。 “完了,这次优秀奖都危险!” 凌月月满脸沮丧,跟着谢唯意走教学楼,“唯意,你怎么样?你成绩那么好,能冲三等奖吧?” 谢唯意摇头,“不行,这次涉及的知识好多我都没有学过,最后一道题还是特别复杂的函数,最多只能靠前面的题拿个优秀奖。” “太厉害了!优秀奖也已经很强了,毕竟我们才初一啊。” 凌月月惊叹不已,她转过头,忽然道,“唯意,快看!看那边!” 她指着的反向,是休息区,一个高瘦少年的背影。 “是他吧?!” 谢唯意脚下停住,看了许久,才道,“应,应该是吧。” 人太多了,他站在休息区,好像在和谁说话,但两人的眼里只有少年,完全没有他说话对象的存在。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见谢雁的身影。 “姐!” 少年喊着她跑了过来,还有些微喘,他站定在那里,“最后一道题,三个坐标,对不对!” 谢雁笑了,“嗯。” 做得快没有用,做对了,早交卷就是自信,做错了,就是自负。 “这谁?” 谢郁眉头一皱,有些警惕地看向男生。 他想对我姐做什么? 她说,“一个考场的。” 谢郁来了,她也没有留在这里和这位同学对答案的习惯,谢雁起身,跟着谢郁往致远集合的方向走去。 在别人眼里,他是全市第一,沪城未来的状元,门门功课第一的尖子生,是学生会主席。 但在她眼里,只是“一个考场的”。 一个考场的? 谢郁收回目光。 那没事了,就是长得好看点,萍水相逢的考友而已。 男生站在原地,看着她转身离开,想起刚才女生认真分析考题时的模样,他忍不住问:“同学,你叫什么。” 前面的人头也没回。 “谢雁。” 人来人去,她消失在人潮里。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却不是他最后一次听见。 前面的题,都是各个中学抽调出来的教师组改的,只有最后一道大题,由同舟大学负责出题的张学书来批改,他是同舟大学结构工程学院副院长,今年四十五岁,正是搞事业的黄金年龄。 同时,他出的题,也是出了名的古怪。 不止解题思路古怪,看似解答出来了,其实某个地方,埋个小雷,就能让一切计算结果功亏一篑。 比如这次初中部最后要求求的n点坐标。 只找对坐标点还不够,还要从各个方面论证可能性是否成立,一旦在某方面相排斥,这种情况和坐标就要予以排除。 除了思路以外,他的题目也很古怪。 最后一道大题,披着函数奥数题的皮,还套了个剧情壳子。 ——考生,在一座构想中的跨江大桥上计算函数曲线和坐标,初中部只要求n点坐标,高中部却要求进行相关数据的计算和验证。 他把计算难题和思路难题结合在一道桥梁设计题当中,主要考察的还是学生的计算能力和思维能力,但题目内容本身,算是“夹带私货”。 很多卷子还挺好改的,最后一道题直接就空白一片,有的一看就是瞎写一通,只有数十张答卷可以勉强看看。 有几张高中部的卷子,解了一半的题,但离成功还差一步。 果然,还是题的难度设计的太高了? 张学书摇摇头。 看来,自己高估了这些学生的水平。 的确,他们还没有学大学的知识,思路也很僵化,现在的很多题型套路都是固定的,导致学生一味的背题型,一遇到创新性的问题,就找不到方向。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三个小时的时间太短了,很多人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最后一道难题。 他改完了高中部的卷子,又捡起初中部的,初中部的情况更糟糕,虽然只是求n点坐标,但——就没几个人做了这道题。 好不容易看到一张卷子分析了三种情况,答出了五个坐标,可惜,没有考虑到第二种情况的矛盾点,或者说,考虑的不够全面。 一看名字,宋修竹。 好像是连连考全市第一的那个孩子吧。 是个好苗子。 张学书点点头。 卷子不全都是一个考场的,改卷老师不止一个,改完前面的题之后,他们又把卷子合在一起送了过来,因此往下改了几张,张学书看到另一个,同样的字迹干净,没有涂改,而且——答对了! 三个坐标,准确无误。 初中部还有比全市第一更厉害的小孩?! “谢郁。” 张学书微微皱眉,他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抱着疑惑,他继续往下批改,直到遇到另一份同样是全对的卷子,这份卷子的字迹更清隽一些,而和谢郁那份不同的是,这份卷子最后一题除了结果以外。 还画了一座跨江大桥的简易设计图! “如果真如题目所说,能够修建跨江大桥,首选必然是斜拉桥,根据西南某跨江大桥的数据……” 他往下看,越看越震撼。 居然有人在函数题下面,写桥梁工程的小论文?? 他夹带私货的小九九,被人答出来了? 离谱,太离谱。 张学书怀疑自己是卷子改多出现的幻觉。 这份考卷,在没有题目问题的情况下,答出了高中卷子才要求答的问题,而且,对方画的设计图的确非常简单,简单到有些艺术! 在这张浅黄的答题卷上,一个盘旋的曲线拉开,最后是笔直的直线,飞跨过江河。 曲线,螺旋形的路面,是引桥。此处用于缓冲和车辆爬升作用,想要不影响航道,桥身的高度必须考量在其中,而盘旋而下的桥面则可以分别接三条包括高架在内的道路。 直线,是跨过江面最直接的通道。 在卷子的最后,写着对这个构型的解读。 “综上所述,浦江江面宽广,跨过浦江的,必然是一条前所未有,足以震惊世界的飞龙,龙身盘旋,蓄力等待,微微昂起,龙头则飞过江面,带动龙身,直通对岸。 此所谓, 盘龙昂首,一跃飞天。” 张学书看完,也忍不住猛拍大腿,“好一个盘龙昂首,一跃飞天!” 他大笔一挥,本题十五分,张学书直接给了二十分! 再一看名字—— “谢雁。” 嗯?不是刚才那份卷子吗? 张学书匆匆拿出两张卷子,一对比,才知道原来不是一个人,只是都姓谢。 姓谢,读初中,以前从没听过。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之前老友向他炫耀的两个天才孙子孙女。 该不会…… 张学书立刻坐不住了,拿起电话,就往林铸江单位拨。 “喂?老张,什么事?” “咱们是不是多年的好朋友?” “啊?”对面的林铸江一脸茫然。 “要,要借钱吗?” “什么借钱,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吗!我问你,我们学校是不是沪城乃至全国最好的学校?” “算……是吧?” “嗯!?” “肯定是,绝对是!”林铸江无奈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大桥方案写好了吗?这么闲给我打电话?” “那你说!这么好的学校,好苗子是不是应该送进来培养?” 林铸江:“……?” 最近没谁家孩子要高考啊? 竞赛结束后,马黄龙不放心,反复抓着谢雁问了好几遍,确认她有把握。 “放心吧,满分没有问题。” “满分?” 马黄龙觉得太假了,“不可能,奥数比赛,沪城还没有出过满分,我知道你学习好,但咱们不能太骄傲!” 谢雁点头:“对对对,您说的对。” 她给自己放宽了条件,“那就一百一十八吧。最多扣道选择题,可能抄错答题卡什么的。” 马黄龙:“……” 满分一百二,其中二十分钟的附加题,你这小孩也太不谦虚了。 然而,等半个月后,改卷结果出来时—— “怎么样,以他们的能力,至少两个三等奖吧?” 校长美滋滋地泡了杯热茶在保温杯里,随后盯着马黄龙问,“有吗?” 马黄龙从知道分数之后,就一直没缓过来,他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不是三等奖。” “优秀奖?” 校长皱眉,“如果是优秀奖,那应该是考砸了。” “也不是优秀奖……” 校长忍不住了,“你挤牙膏吗?赶紧说!他们拿了几等奖!” “不是几等奖……” 校长的心重重落了下去,随后他就听见马黄龙说,“是第一名和第二名!” “第一名?她多少分?!” “一百,一百二十五……” 说实话,这个分数,真的很离谱。 “你是说,一百二的满分,第一考了一百二十五?!” 校长手里的水杯差点掉下去,“这合理吗?这像话吗?” “我也反复确认了,还打电话去查了卷子,人家说,没错!” 马黄龙深呼吸,“谢雁,一百二十五,第一名!中考加三分!” 他继续道,“谢郁,一百二十分,第二名。宋修竹,一百一十分,第三名!” 校长砰的一声把水杯放在桌上,口水差点喷出来,“下周一升旗仪式上,给我表扬,狠狠表扬!当着全校,让他们全都向他们学习!两年后我是调去乡下还是城里当校长,全就看他们两的了!” 上一任的校长,就是因为致远的升学率下滑太严重,被扔去了周边农村。 这一下,他可算看见希望了! 马黄龙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谢雁找我提过一件事,说如果这次能进前三,就批准他们跳级。” “跳级?” “对,她说她和谢郁已经自学完了初中的所有课程。” “不行!” 校长别有深意地笑了一声,随后看向马黄龙,“你告诉他们,想要跳级,除非这学期的初一统考,他们两能进全市前十。” 马黄龙:“……” 不愧是校长,跳级是肯定的,跳之前,还要捞个初一组全市前十,不对,是两个! 这账太划算了! 常晓菱今天下班的早,特意去市场买了鱼,今晚要给谢唯意煲汤。 她奥数竞赛拿了优秀奖,必须得好好庆祝。 进了屋子里,她到厨房处理食材,听见上班上学的陆续回来了,便故意提高音量,“爸,回来了?” 常奉献点头,高兴得很,“这几天院里的工作很顺利,对了,今晚上——” “今晚上,小意奥数比赛拿了优秀奖,她才初一,可是和初三一起考的,我们今晚做点好菜,庆祝一下。” 谢唯意瞥了眼刚进门的两姐弟。 “小意拿了优秀奖?太厉害了!” 谢江飞从书房出来,正好听见这段,他抱着谢唯意转了一圈,“那必须好好庆祝!” “你啊,别忙活了。” 常奉献看向厨房的女儿,“今天晚上有人请客!” “谁啊?”常晓菱一愣。 “林铸江,你林叔叔,还记得吧?” 常奉献笑道,“饭店都订好了,带时候带着孩子一起去就行。” 他叫住往里走的两姐弟,“小雁,小郁,记得换件厚实的衣服,晚上冷!” 常晓菱当然知道林铸江是什么样的人物,设计院的传奇,认识不少人,如果能让唯意和他多认识一下,以后唯意读书上学,乃至工作,都能有人帮衬一手。 她便把鱼扔到水盆里,出来收拾了一下,给谢唯意换了身好看的衣服,“别跨着脸,一会去,嘴上甜点,叫林爷爷,知道吗?” “凭什么呀,” 谢唯意穿上裙子,“明明是替我庆祝,就一定要带他们两去?” “瞎说什么呢,” 常晓菱拍了拍她的脑袋,“在外面,这么说现在我们也是一家人了,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们,都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要大度,知道吗?” “知道了。” 谢唯意嘟囔着应声。 到了饭店,常晓菱带着孩子走在前面,进了一个雅致的包间,林铸江还没到,谢郁和谢雁随便选了两个位置。 “来了!” 常奉献看向门口。 常晓菱碰了碰谢唯意的手臂。 谢唯意看了过去,林铸江比常奉献年轻八岁,看着也很有精神,并不像爷爷辈的人,因此,她那句“林爷爷”,别扭了半天才喊出口。 谢江飞也起身,他在设计院其他部门工作,早就听说过这位传奇桥梁设计天才的大名,可以说,林铸江就是设计院的“王牌”。 “您好,我是谢江飞。” 他起身握手。 林铸江笑着朝谢唯意点点头,“孩子真乖,老常,你福气真是不小。” 和谢江飞握过手之后,林铸江没有落刻意给他留的上座,而是走到谢雁的椅子旁坐了下来,“小丫头,你们两开学了就把我这个干爷爷忘了,一次也没回来看过我啊!” 谢雁笑道,“外公说,你们在忙方案的事,我学校离家远,每次放学回家,天都黑了,也不是我们不想来看您,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工作吗?” “小郁呢?” 林铸江“嚯”了一声,“这就几个月没见,长这么高了!” 林铸江对谢江飞和谢唯意的态度,是客气而礼貌的,但他和谢雁聊天的时候,显露出了全然不同的亲密态度,这态度让旁边的谢江飞和常晓菱,同时陷入了沉默。 就连谢唯意也在怀疑。 今天这顿饭,主角真的是自己吗? 第55章 此去通途21 常晓菱的心里是受着气的。 林铸江是自己父亲的好友,虽然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原因很少有私底下的来往,但怎么说,也不能不分亲疏,放着自己家的亲外孙女不亲近,反而当了两个外面来的孩子的干爷爷。 而且这件事,她竟不知道! 但同时,常晓菱虽然生气,也明白自己父亲的脾气,他的眼里只有工作,平日里对家庭,对人情来往,一塌糊涂。 他喜欢成绩好的,小意的成绩不好吗?十岁参加初中组的奥数比赛,就能拿优秀奖,父亲这样的行为,让她无法理解! 见到林铸江对谢雁姐弟青睐有加的场面,常晓菱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被冷落,她掐了桥谢江飞的胳膊,示意他给女儿多说点好话。 谢江飞咳嗽了一声,趁着上菜的功夫,找到插话的机会,便道,“其实,这三个孩子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亲,尤其是小郁,听话懂事。” “的确,小郁话不多,” 林铸江点头,“但在学习上,非常认真!现在的男孩,都坐不住,能静下心来的不容易!” 常晓菱又掐了他一下。 谁让你夸你儿子? 谢江飞忍着痛,继续笑道,“这个,这个小意其实也不错,可能您对她了解不多,这孩子每天课外学跳舞绘画什么的,太忙了,不然早就叫她来看看林爷爷了。” “会跳舞,还会画画?” 林铸江笑道,“真厉害,你这三个孩子,既有能学习的,也有能歌善舞的,真是齐了!” “小意学的这些,都是课外的兴趣。”、 常晓菱笑道,“但她的重心还是放在学习上,前不久刚参加了一个特别难的奥数比赛,初中一起考,她才十岁呢,刚上初一,我不让她去,孩子非要去。” 她脸上笑意不减,“谁知道,这样都能考出个优秀奖回来,以后还能得了?” 谢郁埋头吃饭。 谢雁对这家人的小心思也没兴趣,她原本还想和林铸江聊聊跨江大桥的事情,结果这边把话头扯开,她不是看不出来常晓菱和谢江飞的用意。 对谢江飞来说,儿子才是接班人,他要不遗余力的夸,对常晓菱来说,亲生的才是最值得上心的,两夫妻还有点像,都学会了拐着弯说话。 他们不累,她听着都累。 林铸江点头,“的确,我就是听说,小雁他们也参加了奥数比赛,今天这顿饭啊,就是给孩子们庆祝的,正好我也好久没和他们见面了。” “小丫头,今天吃了我的饭,可得听我好好唠叨一下了。” 谢雁抬头,“正好,天天听外公说,我也早就想听听了,家里没人可讨论,我一肚子的话没地方说,最后都写在了卷子上!” 林铸江早就从张学书那里听到了谢雁的“卷子”。 他笑罢,点头道,“我洗耳恭听。” 谢唯意坐在对面,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马屁精。” 林爷爷和外公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枯燥又无聊,没人能有兴趣听,谢雁不过是想讨好他们,故意这么做的罢了,她可不像谢雁,拉不下脸来讨好别人。 常晓菱心里不是滋味,三个孩子的确都参加了考试,但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山村里来的姐弟,还落下了一学期的课程,或许连奥数题是什么都没见过,考完回家,也一句话都没提。 这态度已经把考砸了写在了脸上。 于是,为了继续表现自己女儿的优秀,常晓菱状似无意思道,“对啊,小雁他们也参加了考试,你们回来没说,当时我们也没问,考的怎么样啊?”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这次考试太难了,考不好也没关系,多努力学习,很快就能追上别的同学。” 常奉献点头,“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们两个小孩儿,这可不老实,考完试了,回来也不说成绩怎么样,我工作一忙起来,还真就忘了。” 谢郁瞥了眼坐在一起的常晓菱和谢江飞,没说话。 “小雁,长辈问话呢!”谢江飞强行cue了谢雁。 谢郁眉头微皱,正要替姐姐说话,却被林铸江抢了话头,“什么,他们回去,一句话也没说?” “好啊,不骄傲,这点值得表扬!” 林铸江转头,这才看向众人,“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呢,这次,小郁考了第二名,满分!” “满分?!”常奉献自己也特别惊讶,他知道谢郁学习很努力,平时也不出去到处乱跑乱玩,但他做的题都是考纲内的,没想到连奥数比赛也这么厉害。 “对了,你说他考了第二名,那小雁呢?”常奉献连忙问道。 “当然是第一名了!” 林铸江笑道,“比满分还厉害!” “怎么,” 常晓菱愣住,“是不是搞错了……?” “看把你们惊的,” 林铸江语气带了些骄傲,“我干孙女厉害吧?我都没想到!尤其是最后一道题,快,和我说说你的构想。” 一提到专业,不只是林珠江,就连常奉献都来了精神。 唯一没有精神,且脸色难看的,就是坐在旁边,味同嚼蜡的“一家三口”。 谢唯意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两能拿第一第二。 谢江飞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一想到,谢郁是自己儿子,儿子有出息,也是一件好事,后面,便也不说话了。 唯独常晓菱,心态崩了,脸上却还要装作开心的样子,普通面具下面还有一层痛苦面具,这顿饭吃的她直接自闭。 从一开始疯狂提谢唯意,到后面闭口不谈,巴不得今天这顿饭没带女儿来。 她是看明白了,这是人家的干爷爷,一家人乐融融的,话题他们也完全插不进去,这段饭就是冲着谢雁来的,也许还有谢郁,但绝对没谢唯意什么事儿。 听听,这几人聊得都是什么话题—— “跨江大桥修建的地点在最窄的江面,宽度三百八十米,按照之前预算的跨径,三百多米完全没有问题。” 谢雁说,“让我猜猜,最后的悬念,应该还是落在——是采用混凝土型,还是复合型桥上?” “没错,” 林铸江道,“上次你问我,对这两个方案,更看好哪一个。” 二者都比钢型的要优良,刚型,混凝土型和复合型,就像是从远到近,从旧到新,从昂贵到便宜的一条线上。 复合型的价格,远远比前二者更低,耗费钢料更少,同时,也是最年轻的一种斜拉桥技术。 西南那座单塔跨度两百多米的西南跨江大桥,是林铸江对混凝土型的一种实验,实验结果证明——非常成功,技术有保证,按照这种桥型来修跨江大桥,他有很高的把握。 但是,复合型的优势不可忽视。 亚洲开发之所以提议加国来修建这座桥,就是因为加国的安娜岛桥是世界第一的斜拉桥,采用的是最新的桥型,复合型。 这种桥型,在华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存在于世界桥梁会议中,和别国的工程里。 华国的斜拉桥发展不过数十年,缺乏经验和技术,如今的华国,刚刚经历人才断代,很多方面都落后于世界顶尖水平。 如果选择复合型,纵然有各种强大的优势,但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这不是一两百米的小桥,也不是无人经过的荒野。 这是修建在华国最繁忙的码头,渡口和江面上的,超级大桥。 它的修建,是为了方便浦江两岸数万人,数万车辆每日的通行来往,若是出事,死的就不是几条人命,而是数万条,数十万条! 林铸江的眼光很厉害,所以谢雁才想到知道他的态度。 “你们最后,会选择什么样的方案?” “不,” 林铸江摇头,“这个事儿太重要了,最后的方案不会由我们定,我会准备两套方案,由专家会进行审查讨论。” “一个是混凝土型的方案,另一个,是加国安娜岛桥的方案。” 安娜岛桥用的是叠合梁斜拉桥,这种桥采用了极限状态设计理论,它的情况和华国的浦江一样,都是跨过江河,打通两大城市的交通断带。 因为要跨江,为了不影响航道,设计为高桥位桥梁。 “这个情况与浦江是一样的,每天从浦江上通行的船只,数不胜数,因此,你那个简笔画。” 林铸江笑道,“螺旋盘旋上升,通过引桥逐渐抬高桥面的想法,我们一致认为非常合适,而且,从外形上来看,也非常流畅和美观。” “什么简笔画,我怎么不知道?” 常奉献酸了,“好啊,你们背着我讨论设计方案了?” “这到没有,” 林铸江简单解释了一下最后一道大题的事情,“丫头,你问了我,我也得问回来,你看好哪个方案?” “从您刚才的描述语气,我是看出来了。” 谢雁道,“您表面说着两个方案都支持,让上面选择,其实,您更想要的是混凝土型吧?” 常奉献一愣,“怎么会?这家伙天天查复合型的资料!” “她还真说对了,” 林铸江放下筷子,“桥修的好不好,快不快,费不费钱,是一个方面,但最重要的方面,是坚固与否。” 修桥不比做生意,一旦出了问题,那是要出人命的。 连谢郁也不动筷子了。 断崖村的雨夜里那座断桥,会留在两个孩子心里一辈子。 修桥,不只是一项工程,一份工作,更是一份责任,他们要对得起过桥的人,对得起国家的付出,对得起自己! 因此,他更倾向于选择稳固的方案,或许这个方案不能让沪城跨江大桥成为世界瞩目的“前沿桥梁”,但他会竭力推荐这个方案。 “不对,” 林铸江反应过来,“你还没回答我——你的选择是什么,用我的想法回了我的问题,这可不算数!” “和您说的一样,我既不是设计院的,也不是专家,我的选择是什么,也不算数啊!不过,我认为,专家会最后有大概率会选择复合型。” “为什么?” 常奉献没见过她这么斩钉截铁的,的确,复合型是很多桥梁专家极其看好的斜拉桥未来,拥有强大的优势,难道年轻人都喜欢? 谢雁理所当然道,“因为省钱啊!” 啊这,竟无法反驳。 两个方案的争论战场并不在这个小小的饭桌上,而在不日后召开的专家会上。 饭吃完了,走出饭店,夜色下,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林铸江、常奉献和谢江飞三人站在一起最后告别。 林铸江想起一件事,“对了,同舟大学下学期会开少年班,到时候让小雁小郁去试试。” “少年班?” 谢江飞一下捕捉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同舟吗?往日没有办过吧?” 自从华国科技大学十年前举办少年班以来,各地的大学纷纷效仿,但同舟一直没有开设。 这一次,是张学书和其他好友一起向学校申请的,于他们,是为了提前吸纳人才,避免人才流失,另一方面,是让一些学习进度比别人快的学生可以有效利用他们的黄金学习时间,早日为祖国做贡献。 这次的奥数比赛,就是同舟大学的一个试点,通过考试结果来看,只是沪城就有不少好苗子,更不要说面向全国了,学校同意下学期开办少年班。 少年班自主招生,面向华国十五岁以下的少年,参与同舟大学的招生考试合格,即可免中考被录取,一年的学习时间后,再进行正式考试,通过者可以免高考进入同舟大学。 招生名额,一共三个。 “我明白了,张学书找你做的说客,对不对?结果你可好,一见到孩子什么都忘了,聊起桥的事情来比我还积极。” 常奉献反应过来,“不过,他们成绩如果真的不错,我可不能保证就一定是来考同舟大学。” 当然,同时进行少年班招生的不止同舟大学,还有华国科技大学和其他大学。 就拿华国科技大学来说,它虽然不在首都,但实力却不容忽视,不仅是全国重点大学,更是华国科学院的人才培养摇篮,而且,也是全国最先办少年班的大学,更有经验。 “要考哪里,还是要孩子自己选!” 常奉献看了眼站在马路边的姐弟,“他们有自己的主见。” “什么主见,小孩子哪懂这些。” 谢江飞拍着胸脯保证,“您推荐的学校,那肯定是最好的,小郁这孩子内向,不爱说话,以后还要您多督促一下。” “这件事,我会去和孩子们说的。” 谢江飞道,“您放心吧。” “话我是带到了,” 林铸江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常奉献,“方案,还要再改改。” 回到家里,常晓菱带着谢唯意回屋去做心理建设,谢江飞拉着谢雁姐弟又到书房里开会。 “干爷爷的事情,我为什么一点都没听说?” “是我没让外公告诉你们的,” 谢雁说。 “为什么?”谢江飞一愣,没明白这里面的逻辑,还有谢雁毫不心虚的语气,“瞒着家里做什么?” “没有瞒着你们,” 她说。“他又不是认谢唯意做干女儿,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你们?” 可以说,但没有必要。 以谢江飞的性格,如果知道了他们有这层关系,以后说不定会用什么方法去打扰林铸江。 “我是你爸!这能没有关系吗?” “可我没说过你是我爸。” 谢雁说,“难道我之前说的不够明白?你只是尽你的抚养责任,等成年之后,我们就和你没关系了。” 未成年不能打工,在社会上也无法生存。 成年之后,天高任鸟飞,谢江飞是个什么东西,见面第一天就巴不得把她送去给亲戚养,抛弃老婆和孩子另寻新欢的人渣而已。 “那怎么能没关系?小郁是我的儿子,以后他肯定要继承我们的家业,你们是女儿,要嫁出去的,爸爸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也不会亏待你,你总是和我置气有什么用?” 谢江飞说完,见两人都无动于衷,深呼一口气,“行,不说这个,以后多带带你妹妹,你们两是找了个干爷爷,你妹妹呢?” “谢唯意自己说过,我们和她没有关系。” 谢郁说,“我也不是你的儿子,不用你这个时候在这里假好心。” “胡说什么,你们今天是要气死我吗?” 谢江飞想发脾气,但想到林铸江的事,又忍了下来。“我是你们的父亲,我难道会害你们吗?” 他的确要好好抓住这个设计院的王牌,以后自己在设计院的工作才能更上一层楼,争取把自己也调到炙手可热的跨江大桥项目组去,“明年给你们报少年班,你们好好学一下,小雁,你要是时间多,多花时间教教你妹妹,让她也一起考进去,你林爷爷说了,一共招三个名额!” 谢雁看着他,问“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屁话吗?” 谢江飞:“??” 这人是对自己的基因有什么误解,才会觉得人家收三个少年班的学生,三个都是他家的? 他干脆不要叫谢江飞,叫少年班之父得了。 谢雁指了指门外,“要不我现在把谢唯意叫进来,你问问她,她学不学?能不能考?” 谢唯意的确聪明,但还在正常人的智商范围内,离天才有一大截距离,而且课外的其他活动,那些绘画和跳舞,占据了她大量的时间。 真要是把谢唯意和常晓菱叫进来,谢江飞可以预料到,今晚他就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一想到今晚吃饭的事情还没交代完,谢江飞就头疼。 他扯回话题,又给他们吹了一波同舟大学——用意很明显,开少年班的大学不少,但选同舟大学,你林爷爷会更高兴。 最后,谢郁不耐烦了,“说完没有?” 谢江飞看了眼时间,的确不早了,便问道,“该说我也说了,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小郁,你考吗?” 谢郁说,“我姐考哪里,我就考哪里。” 谢江飞转头盯着谢雁。 “你放心,我会选同舟大学。” 她这么说,不是因为谢江飞的劝说,也不是因为华国科技大学不好,而是因为两个原因。 第一,同舟大学结构工程学院的专业在全国排行第一。 华国科技大学,主要都是研究高新科技和世界尖端的前沿科学,而她的目标并不是这个。 第二个,沪城和科大所在的安徽比起来,前者更需要桥梁。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第一座跨过浦江的大桥上,但她却认为,第一座大桥只是一个开端,一旦成功,就证明浦江不再是阻挡发展的鸿沟。 会有更多的跨江大桥和通道在这里出现,以适应更大的客流量和发展速度。留在这里,她可以接触到更多的桥梁工程。 第二座、第三座跨江大桥,不会出现的太晚! 两个修桥的方案报上去了,常奉献总算不用继续加班,工厂和河边两地跑数据,也有时间抽空去医院做做体检。 周末常晓菱要送谢唯意去少年宫,谢江飞送老人去体检,谢雁和谢郁陪着一起。 之前的腿伤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各种检查要上下跑,排队的时候,谢雁和他聊天,从常奉献口中得知了两个方案的最终讨论结果。 会上的专家都一致推荐复合型桥梁,尤其是亚洲开发的审查专家,也推崇这一方案。 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谢雁却并不看好这个方案,她和林铸江一样的看法——挑战性,风险性太大了。 林铸江并不是一个谨慎,保守的人,相反,他在很多桥梁工程中,都勇于去挑战新技术,新难题,从不怕困难。 因为他有经验,有把握,有经过千百次的尝试和积累。 在提出沪城跨江大桥的混凝土方案之前,他先是在西南的嘉陵江上尝试了单塔斜拉桥,证明技术可行没问题,才敢提出在沪城的江面上修双塔。 但复合型,不只是他,国内都没有人有过相关的设计经验。 巨大的挑战,意味着巨大的压力,设计院的同事们都时刻关注着工程,林铸江更是埋头资料、论文和各种数据,不断的进行分析。 接受了国家派给自己的任务,就要用尽全力去把它完成! 复合型跨江大桥的方案一定下来,沪城便马不停蹄地开工了,首先要做的就是打下大桥的钢管桩,这项技术林铸江有信心。 他们的时间不多,设计方案的时间原本就只有正常工作的一半,现在上面要求,要在两年内修好跨江大桥! 沪城跨江大桥,主跨三百六十多米,采用的是国内从未有过的技术——以世界第一的加国安娜岛桥为学习对象,势要建成华国第一座复合型的跨江叠合梁斜拉桥。 江边热火朝天地开工了,沪城里人人都在谈论这次的工程。 沪城真的要修桥了! 以后过江,不用等轮渡,不用排队,不用怕江面起雾! 因为缺少相关桥型的建造经验,设计院最后决定,由常奉献带几个工程师,飞赴加国进行考察,林铸江留下继续负责打桩工程。 而此时的赵图强,正在回沪城的路上。 他开了一天的车,在路边的小饭馆停车吃饭,吃完饭在找个地方睡觉,找不到旅馆,就睡在车里。 现在是傍晚,接近七点,饭馆里人不多。 赵图强埋头干饭,饭馆里一台小小的电视机随后发出了声音。 他抬头看去,见不是放的电视剧,也没什么可看的,便不再理会。 广告播了一会就停了,随后,一阵雄昂的音乐响起,在地平线上,白色的星球面前浮现出一只赤橙的雄鸡。 “……各位观众,这次新闻联播的主要内容有:中共中央、国务院同意加快沪城浦东区的开发建设。” 画面一切,出现了沪城的画面。 赵图强抬头看去。 “沪城准备提出建设开发的浦东新区是指浦江以东,长江口西南,川杨河以北的三角形地区,面积约……”1 其他人偶尔听听,对他们这些路人来说,这次的新闻联播所说的新闻,和往的没什么区别。 但赵图强却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盯着窄小的电视机屏幕。 浦东,真的要开发了! 尽管他已有了准备,但却依然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那最多只是建设成和对岸的浦西一样的城市。 谁也没有意识到,作为今天的开篇报道,这一段再普通不过的日常新闻——会是浦东那片荒芜之地发生蜕变的开端。 那里,将成为未来华国面向世界的一扇窗, 成为华国的经济龙头, 成为一颗璀璨夺目,流光溢彩的世界金融明珠! 作者有话要说:点击就看下章—— 世界第一竟裂开来 跨江大桥突遭停工。 下章在晚上十二点之前,什么时候写完就更! 1《新闻联播》1990 2部分事件和桥有参考原型,为了符合剧情的进度安排,一些事件时间先后顺序有所调整。 3 他们创造了繁华,守护了繁华, 他们也在繁华中离去。 我们乘凉时靠着的树上, 枝叶繁茂,盛世灼灼。 翻开来看,每一片叶子上,都写着他们的名字。 国士无双,以沉痛的心情送别国之脊梁。 第56章 此去通途22 课间的时候,凌月月和谢唯意聊天,“小意,你听说没?” 谢唯意:“什么?” “宋修竹!” 凌月月压低了声音,“他和别人打听你呢!” 谢唯意心里一动,有些惊讶,“真,真的?可为什么,他又不认识我。” “是不是你们哪里见了面,你不知道?” 凌月月激动起来,“学生会里都传呢,问知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一会音乐课,我们在大教室和他们班一起上课,你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呗,对了,他可能还不知道你改了名字,所以问了好多人!” 谢唯意有些犹豫,却又忍不住心动,“会不会太突然了。” “不会啊!” 凌月月拾掇她,“全校不知道多少女生盯着他呢,你要不下手,人被抢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音乐课上,宋修竹表演的乐器是钢琴,流畅的音乐声,清脆的音节,全教室都安静地听他表演。 等下课了,人散的时候,还有不少女生在悄悄看他。 凌月月推着谢唯意过去,“快,别错过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 自从知道宋修竹在打听自己之后,谢唯意的心跳就没慢下来过,此刻被闺蜜推到他面前,大脑一片空白。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 他问,“有事?” “嗯。” 谢唯意小声应了一声,随后又摇头,“啊,没事,我,我……” 凌月月在旁边说,“她叫谢唯意!” 宋修竹抬头:“?” 谢唯意不敢看他,只道:“同学你好……” “啊,我知道了,” 凌月月想起来,“你不知道她改名之前的名字吧,她改名之前叫谢燕!” “谢燕?” 宋修竹明白了。 这几天,他的确在找“谢yan”,可不知道是哪个字,而且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名字,他想知道,即便最后一题做对了,又是怎么能考出超出满分五分的成绩来的? 他越想,越忘不掉那天考场上见到的女生。 那个考场里大多数都是沪中的学生,能有这个成绩,或许是哪个班的学妹,他和其他人一样,没往致远和其他学校想。 谢唯意鼓起勇气,问,“听说你在找——” 一个“我”字还没说出来,宋修竹就打断了她。 “如果你们认识也叫这个名字的,可以告诉我。” 他礼貌而疏远地点点头,听见远处的老师叫自己,转身离开了。 “什么意思?” 凌月月愣在原地,“他怎么不理你?” “别说了!……” 谢唯意脸涨的通红,她的激动,她的高兴,她的想入非非,全都被一通冷水浇灭。 她还看不出来吗!宋修竹找的根本就不是她,刚才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凌月月却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不是不好意思?要不,一会等人少了再问问?” 谢唯意声音都在颤抖,“……不用了。” 还要上去自取其辱吗? 叫谢yan的人,不是她,她当然是知道还有另一个人的,但谢唯意不愿意去想,或者,从内心深处她就不认为宋修竹打听的人是谢雁。 一定是巧合,他找的肯定是沪中的某个女生。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原本只是拜托朋友打听的宋修竹去找了老师,这才得知,原来是“谢雁”,且是致远的学生。 “对了,修竹。” 老师叫住他,“这是暑假同舟大学的少年班招考单,你拿回去看一下。” 十五岁以下,他正好满足。 “以你的成绩,可以去试试。” 宋修竹看着单子,忽然有了个念头。 ——她会不会也参加这次招考。 常奉献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大大小小的病,尤其严重的是肝硬化。 家里人劝他提前退休,回家养病,他原本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再等等,好几年的念想,如今终于看见大桥动工了,怎么能退下来。 最重要的是,跨江工程遇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桥,出了问题。 他刚回国,就立刻找到了林铸江。 出问题的不是沪城的跨江大桥,而是加国的跨江大桥。 这座被称为“世界第一斜拉桥”的超级工程,在修建仅仅两年之后,它,裂了。 “是结构性裂缝,” 常奉献脸色郑重,“雨水通过裂缝渗透进桥,会影响到桥面下方的销钉群,销钉群只有22毫米,被腐蚀严重后会导致一个极其可怕的后果。” 塌桥。 叠合梁斜拉桥,所谓的世界前沿的桥梁技术,连两年都坚持不到。 花费数个亿,在浦江上修建出这座大桥,如果也在一两年后出现裂缝,那么将是极其严重的工程事故。 怎么办? 工程队的动作很快,前期的基础工程都已经做好了,现在推翻重来,换成混凝土桥,根本就不现实。 如果这个方案有问题,他们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桥继续修下去。 停工? 推翻重来? 哪一项,都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对了,” 常奉献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小雁也听我说了这件事,她让我给你这个。” 这是一张宣纸。 展开来看,薄薄的纸上,水墨浸透,笔力强劲。 上面八个大字,谁也想不到居然是个小孩子写的。 “盘龙昂首,一跃飞天。” 修桥,必然有压力,有困难,有各种各样的危险。 如今,任务已经接下来了,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困难,也要迎头而上! 她明知道桥有问题,还写下写八个字。 林铸江笑了。 看见这八个字,他又想起谢雁那张充满了朝气,坚毅和乐观的脸庞。 “先停止施工。” 林铸江说,“我要去一趟加国。” “加国自己也没有给出解决方案。” 常奉献摇头,“如果他们的专家能解缝,我肯定在那里多留一段时间,弄明白了再回来!” “你好好休息,先调理身体。” 最窄江面三百八十多米,设计的主桥跨径为四百二十三米,加国的专家没有给他们解决办法,他们就自己解决! 林铸江去了加国。 致远也开始了“改革”,自从校门口多了几个保安,严格禁止校外人员进校,并且狠抓教育之后,树立了学习榜样之后,致远的校风骤然一变。 其实,倒不是校长的呼吁有多么厉害,主要是致远出了两个学神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他们之前拳打二流子,脚踢郑黑心的事迹被逐渐神话,现在的两姐弟,简直成了致远的传说。 寸头带头,号召同学们向学神看齐,努力学习。 校长一开始收到同舟大学的少年班通知时,差点直接就扔到了垃圾桶里,还是马黄龙告诉他,如果致远能考进去一两个,宣传效果比全市第一还好。 “全市年年都有第一,可同舟的少年班,就是天才班,能进去的都是未来前途无量的人,今年第一次招,如果能考进去,致远就出名了!” “你想想,如果他们考进去的时候还是致远的学生,就是致远培养出来的,如果等升入高中,沪中的高中部肯定是他们两的首选,到时候,通过高考,他们就是沪中出来的人才!” “对啊,” 校长连忙去查了一下,少年班也是依据的国家政策开办的,考进去的学生也是他的成绩之一。 他立刻乐开了花,把这件事告诉了谢雁。 以往可没有大学特意送一份通知给致远,都是他们自己去查——但也没人查,因为谁也知道,致远不可能出少年天才,能按部就班地考上高中和大学,就千恩万谢了。 为了准备考试,谢雁和谢郁也开始看高考题,没有以前的考题,就看高考的内容,谢郁的数学和物理很好,但英语因为底子差,相当于是从头开始。 因此,更要花大量的时间。 虽然在语言上的天赋没有那些数理高,但谢郁的努力和刻苦,依然让他的英语成绩突飞猛进。 谢雁关注着跨江大桥的进展,知道林铸江从加国回来之后,带回来了每一条裂缝的数据,上百条裂缝,分成不同的种类,逐一找出每一类裂缝产生的原因,寻求解决的方法,修改图纸。 常奉献也经常留在院里加班,和其他同事一起,日以继夜地修改图纸。 尤其是在图纸还在修改的过程中,他们就要报出需要的钢材数量和规格,每一次更新数据,更新方案,常奉献都要重新调整。 他跑了各个工厂,分批出钢,分批安装,保证既不少一块材料,也不多浪费多余的材料。 终于,裂缝问题解决了! 桥梁的施工,又继续往前飞速推进着! 赵图强回到沪城,得知谢雁姐弟的成绩不错,还拿了奖,乐得不行,他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浦东真的要开发了,以后你们再来,保证住的比谢家那个挤得不行的小矮屋强!谢郁一天一个样子,长那么高个,谢家的天花板得被他顶破了!” 谢郁:“……倒也不至于。” “对了,之前送你们的鞋子怎么没穿?” 谢雁想起那套红绿灯套装,“太热了,冬天穿。” 赵图强满意点头,又拿出两个袋子,“来,看看我跟你们买的夏装。” 两件印着英文字母的短袖,第一件,胸前写着四个巨大的字母“loue”,另一件,写着“牛b”。 “怎么样!洋气吧!” 谢雁点头,然后又默默把衣服扔进了柜子深处。 常晓菱知道了少年班的事,逼着谢唯意也去考,结果显而易见,没戏。 最后名单出来,三个人,不出意料,还是奥数组的前三。 虽然是面向全国,但因为开的比较匆忙,只在几个城市开设了考点,主要还是沪城的人报的比较多。 只要经过一年的学习,通过考试,这三名学生就能正式成为同舟大学的学生! 跨江大桥的修建一日千里,一寸寸的铁往前面延伸出去,从两岸飞出两只手臂,无数的钢材运送到这里。 白雾在江面上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常奉献的咳嗽声越来越重,林铸江的皱纹也添了几条。 但他们的眼睛都越来越亮,笑容也越来越多。 这座浦江上第一座跨江大桥,即将打破浦江无桥,两岸对望的咒语,将源源不断的血液,从西岸,输送向东岸。 这座大桥,主跨径四百二十三米,主桥全长八百四十六米,加上两岸的引桥,总长八千三百四十六米! 八千多米的桥,跨过两岸,越过江面,穿过白雾。 昂首盘龙,终于在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中,历经磨难,穿过风雨,迎来了合龙的一天! 而在合龙之前,修建第二座浦江大桥的任务,送到了设计院! 这一次,他们要修建跨度更大,技术更难的大桥,这座桥,将会把华国的斜拉桥一举推向世界顶峰!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华国解锁了[修桥狂魔]技能(不 第57章 此去通途23 少年班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 但这只是第一年,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保守地招了三个。 这三个人的名字,张贴在他们所属中学的校门口,用鲜红的纸,挂了整整一个学期。 在致远和沪中讨论着这三个名字的时候,当事人已经进入了同舟大学。 三个人,有一个专门的教室做自习室,他们有专门的考核课程,暂时还没有和大学的课程结果,基本是高中内容的浓缩,偶尔会加一些大学的知识点。 但对三个学生来说,掌握这些内容只是时间问题。 “你好,宋修竹。” 他果然遇到了考场上的女生。 “谢雁。” “我知道。” 他轻轻笑了笑,“奥数考场,最后一道题。” 谢郁觉得有些不对,这小子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因此,每次上课的时候,他坚定地坐在两个人之间,誓要保护姐姐免收别有用心的人的影响和骚扰。 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这所大学里显得很突出。 无论是去别的教室上课,还是去食堂,他们总能引起周边人的关注。 和宋修竹在同舟大学见面并成为同学的时候,谢雁才收到了系统传递的大纲节点。 宋修竹,就是本文的男主。 他从小品学兼优,家境优渥,除了学习好,聪明以外,钢琴还拿了不少奖。 一个高冷的学神男主,配上一个不是特别天才,但也不愚笨,从小就是公主的女主,就是这篇小说的剧本cp人设。 两主角的家里都有人在做基建相关的工作,这也让他们毕业之后的工作多少和这方面的有点关系。 学生时代,他们有所接触,但只是暧昧,之后两个人在国外相遇,兜兜转转,回到国内后,在工作之余,你追我赶,你进我退,分分合合,最后he。 而谢雁,只是两人情感的推动剂,故事线的引发线。 宋修竹只是对谢雁好奇,却因为同音名字的原因,误找到了谢燕,原本作者的设想里,没有谢雁的学霸存在,张学书也不会申请开办少年班,宋修竹会在沪中,和初中部的谢燕有更多的接触。 而现在,蝴蝶效应,导致两人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发生了变化。 学生时代的感情是最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的,如果没有中学三年的相处,就没有他们之后的感情基础。 按照原本的剧情,原角色认为,宋修竹会喜欢上谢燕,都是因为谢燕抢了自己的爱情,就像是救了王子的海公主,最后却因为王子认错了人,而错失了自己的爱情。 由此,她越发嫉妒和不甘,第三个大纲节点,原角色已经成功进入了炮灰女配的角色里。 她给谢唯意使绊子,找小混混教训她,警告她离宋修竹远点,自己则费尽心思地接近宋修竹,在他面前扮演一个小白花的形象。 谢唯意眼看着宋修竹和她经常在一起,又无意得知,原来当初宋修竹要找的人其实是自己的便宜姐姐,更误会两人之间有什么问题,她和宋修竹吵了一架。 谢唯意雨夜离校,宋修竹得知她失踪后立刻冲出去,而在一旁故意设计谢唯意撞见自己和宋修竹错位亲密举动的原角色,则安排了混混在路上毁谢唯意的清白。 得知宋修竹也追出去之后,她坐不住了,立刻也跟了出去。 暴雨夜,谁也看不清路和人。 结果宋修竹是英雄救美,她自己却因为阴差阳错,被混混当成谢唯意给侮辱了。 作为男主的宋修竹当然是全书少有智商在线的,他早就发现原角色陷害和欺负谢唯意的事情,也知道原角色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单纯和善良都是伪装出来的。 当他发现那几个小混混和之前警告谢唯意的小混混是同一批人后,他也明白了背后是谁在动手。 原角色设计的一切,让宋修竹对她彻底失望。 暴雨夜的英雄救美,又让两个主角的感情又上了一层楼。 事后,宋修竹得知那晚原角色自食恶果后,还是去看了她。 “在医院里,她的脸色白的像纸。 她最喜欢的少年,站在病房门口。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他说, “你为什么不能和你表现的一样,做一个真的好人?为什么连对你妹妹,都能下这样的毒手?” 他问出的每一句话,都让病床上的女孩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痴笑着,问,“让你失望了?” 他戳穿的,不是她的假象,而是她心里的一个美梦。 在这个美梦里,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女生,有一个清俊的少年,会对她另眼相看,会温柔地照顾她,让她远离这个世界的黑暗和卑劣。 她让她的亲弟弟活活饿死在家里,找人欺辱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活得那么努力,那么恶毒,那么狠心。 她看见宋修竹,这个什么都好的人,这个她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喜欢的人。 现在,这个人被人夺走了,这份喜欢被人厌恶了。 凭什么都是一个父亲,谢唯意可以拥有那么多的爱,吃穿不愁,住在大城市里,每天只需要动动画笔,穿着好看的舞蹈服在聚光灯下转圈,无忧无虑地长大。 而她却要经历那么多的恶意? “可是,我只是喜欢你啊,你一开始找的,不就是我吗?” 笑完了,她又用最后一点希望,强撑着自己问,“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喜欢不能成为伤害任何人的理由。” 门口的少年说,“我也永远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最后一句话,压垮了她的所有。 宋修竹是她的光,她尝试着抓住这道光,想把自己从黑暗里拉出来,可她不知道,这道光并不属于她。 所以,这道光落在别人的手里时,她愤怒,嫉妒,发狂。 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而后用自己习惯的黑暗,想要去淹没那个夺走了她一切的人。” 系统传送完大纲剧情,道:然后就是配角的结局啦,原角色精神错乱,被送到精神病院里,后来她又在医院杀了医生逃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谢雁:……真的不是悬疑小说么? 原主的人生都可以写一本社会派刑侦小说了吧? 看完剧情,再看宋修竹,谢雁也忍不住带上了同情的目光。 性转一下,原角色简直就是偏执本偏,如果她是主角,接下来应该是囚禁后强取豪夺的剧情(不 而她是配角,所以,最后自然就是最让读者解气的悲惨下场。 宋修竹其实一开始对她并不排斥,原角色的各种作死,一点点消磨完了他对她的所有忍耐。 但话说回来,两人也没什么感情,大多数都是原角色的脑补。 啊这。 谈恋爱不如搞基建。 谢雁决定让小宋同学好好学习,不再打扰他,日后他会不会成为自己妹夫,那就和她没关系了。 一个班上就三个人,虽说怎么考都是班级前三,但第一还是得竞争的。 宋修竹还曾问她,在哪里补的课。 谢雁:……系统算吗? 不用去图书馆,她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获取最新的信息。 倒是谢唯意,得知少年班的名单里有宋修竹,也意味着谢雁和他从此就成为“三个人班级中唯二的两个人”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 还是常晓菱劝了许久,才不再天天呆在房间里。 但对谢雁来说,她的冷战没有一点存在感。 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流,谢唯意不出现,不搞事,她和弟弟还能过的清闲一点。 更让她担心的是常奉献的身体。 虽然去医院做了治疗,但他坚持不休病假,每次去医院,也是谢雁和谢郁陪他去的。 谢江飞和常晓菱都要上班,谢唯意气成河豚每天忙着自闭。 后来,沪城第一座跨江大桥合龙的那一天,谢雁扶着常奉献站在江边,他扶了扶头顶的安全帽,看着一跃飞江的大桥,留下了激动的热泪。 谢雁也收到了成就提醒。 [沪城浦江首座跨江大桥] 地址:沪城浦江 类型:复合型-双塔双索面叠合梁斜拉桥 跨度:423米(主孔跨径423米,主桥846米,总长8346米) 意义:浦江上首座跨江大桥,采取世界前沿的复合型斜拉桥技术,为浦东发展的道路打下跨江基础,解决两岸每日上万客流量的过江问题。 盘龙昂首,一跃飞天。 奖励爱国币:1000 附加属性:体力+5、思维能力+2 谢雁最难提升的,就是体力。 她的思维能力原本就已经很高了,记忆力也不差,体力到了这个非人类的阶段,已经不是跑步之类的可以提升了。 她是女生,如果要做工程类的工作,就要拥有更强的体力,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在上面。 修桥,不是只坐在办公室里画画设计图,还要实力考察,了解工地,加入工程队,每日每日的加班,日以继夜的工作…… 这对体力的要求非常大。 宋修竹原本以为谢雁是天才少女。 后来发现,她是生活极其简单和枯燥的天才少女。 她的日常生活,就是和弟弟一起学习,学习,还有学习。 除了学习,那就是做题了。 从图书馆借来的各种习题,疯狂刷题。 没有娱乐,没有课外班,也没有父母来接他们。 每天放学,姐弟两就骑着自行车,穿过沪城的大街小巷,穿过车水马龙,由此,谢雁还练出了一手好车技。 而谢雁对他的态度,让小宋觉得自己有被冷落(不 谢雁会经常和谢郁一起讨论问题,给他讲最新的知识和思路,还会检查谢郁的情况,问他最近的内容有没有问题。 放学了,看着两个人一起骑车离开的背影。 宋修竹觉得自己家的小轿车不香了。 他被全班孤立了! 虽然这个\全班\只有两个人。 但他也想加入充满了思想碰撞,先进理论的讨论中去! 所以,他找到了谢雁。 “谢雁同学,” 宋修竹从没这么郑重,“为什么讨论问题从不带我?” 谢雁:“……?有吗?” “没有吗?” 谢雁一想,好像还真是。 她问,“你认识我妹妹吗?” 宋修竹盯着她,“你妹妹?” “谢唯意。” 谢雁说,“你没见过?” 他的记性不错,但这种路人甲占据不了太多的记忆空间,少年沉默着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才想起来音乐教室的那个女生。 但,他们并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学校的,曾经见过,” 他说,“但是,这和我们的讨论有什么关系?” 少年班不是淘汰制。 他偷听过谢雁和谢郁的聊天,他们谈论的,并不只是课程里的内容,还有很多从未听过的理论。 宋修竹回去查了,才知道这个理论原来是刚发表的国外文献,而且是英文的,还没有翻译版本。 谢雁能接触到这些层面的信息——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在他看来,她的思维和观念,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 她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敏锐,自信和超前的观念。 一句话,他想和她一起学习。 “以后有问题,你也可以随时和我一起讨论。” 谢雁不知道他和谢唯意的关系因为她的出现,还没发展就夭折了,但她并不排斥宋修竹参与他们的讨论,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思路。 思想的碰撞,可以让人进步。 谢郁推着自行车过来,“姐,走了。” 谁知道,宋修竹也推出了一辆车。 车身漂亮,颜色高级,还印着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价值不菲的品牌logo,全球限量一百。 谢雁:“宋同学,你们家的小轿车呢……?” 宋修竹面不改色:“家里经济紧张,卖了换钱。” 他说,“以后我和你们一起。” [评论区:经济紧张] [评论区:笑死,那你至少买个普通的自行车吧,全球限量是认真的吗] [评论区:你不对劲] 从此,同舟的少年自行车队多了一个宋修竹。 谢郁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后面,也接受了他。 因为他发现,这小子还真的能在一些问题上,和他们两姐弟一起讨论碰撞。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毫无疑问,三个孩子都顺利通过考试,成为了同舟大学的正式学生。 张学书特意申请成为他们之前的授课老师,和三个孩子关系都不错,他们没有让他失望,更让他相信,第一届的少年班,成绩绝对不会差。 得知谢雁选了自己的专业,结构工程学院桥梁工程系,张学书高兴了好几天。 宋修竹也选的同一个学院,但他选的是建筑工程系。 很显然,老张觉得自己在授课期间,向他们渲染的美好华国工程的未来,成功了。 他今天回家要买点好菜犒劳一下机智的自己√ 这在谢江飞的意料之中,毕竟常奉献就是做桥梁工程的,两个孩子将来如果从事这个行业,常奉献和林铸江的人脉都能用的上。 但结果出来,谢江飞愣了。 谢郁非但没有选桥梁工程,甚至连结构工程院都没进! 第58章 此去通途24 工程力学系。 谢江飞看着这五个大字,眉头已经皱出了一条浦江。 在八九年改名字之前,这个系曾用过的名字,包括不限于“应用力学”“数学力学”。 这个专业出来是搞理论研究的? 能吃饱饭吗? 放着大好的工作,长辈的人脉不去继承,搞什么力学研究? 谢江飞找来了谢郁,正准备开始教育—— “从今天开始,我和我姐住校。” 谢郁说完,直接上楼去收拾东西。 谢江飞:“??” 住校是早就有的想法,如果不是常奉献的身体不好,他们从一年前就该搬去学校住了。 即便是这样,在两夫妻“忙碌的日常工作”里,依然是两姐弟交替送常奉献去医院做治疗。 谢郁知道谢江飞的打算,想让他继承所谓的家业。 其实,谢家哪有家业?谁的工作不是自己找的。 谢江飞的想法在他看来十分可笑。 他不会干涉谢雁的选择,相反,他尊重谢雁的选择,从还在断崖村的时候,谢郁就明白姐姐的想法。 沪城要建立跨江大桥,谢雁虽然没有进入设计院和工程队,但也参与了一部分,因此,她才能收到成就,而因为参与度不高,成就的奖励也不高。 否则,以跨江大桥这样的重大工程,不会只奖励一千币,甚至还没有订阅的总数多。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危险,都不会阻止她追逐自己的梦想。 正像当时她所说,她的梦想,是要让所有人都拥有跨过天堑的翅膀,让断崖绝路,涛涛江河,全都变作大道通途。 谢郁并不讨厌桥,尤其是看到常奉献为了修桥,拖着病体坚持下来的每个日夜,他对他们只有敬佩。 但他不会选择桥梁作为自己的未来。 因为那个雨夜,眼睁睁看着人们从桥上坠落时的无力感,他不想再去体验第二次,如果成为桥梁设计师,每次绘图的时候,就要回想一次。 就像林铸江所说,修桥不只是建立奇迹,完成任务,更是要对桥上来往的生命负责,对人命负责,对国家负责。 谢郁选了工程力学,谢江飞起初并不满意,后来他去了解了一下,多少也和工程沾点边,大不了毕业的时候让他考一下设计院的工作。 在同一个学院的谢雁和宋修竹,自然是经常见面。 进入大学后,两人更是比赛一样疯狂地汲取知识,因为有一样努力的同学,谁一停下来,第二天的讨论就可能跟不上话题。 好端端的言情男主,被谢雁带成了学习机器。 就连家里人,都觉得宋修竹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精神出了问题,家里的车不让去接送,非要骑自行车,狂补外文和外文文献,钢琴表演也不去了。 只有宋修竹自己才知道。 和一个志同道合,且同样聪明的同学一起学习和互相竞争,是一种多么好的感觉。 在沪中的时候,他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放在神坛上的天才,交上去的作业必然是满分,必然是模范,所有人都在仰望他。 久而久之,那些吹捧和夸奖在他听来像是陈旧的表面化。 他们赞美他,崇拜他,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是宋修竹,仅此而已。 但现在,他找到了另一种竞争感。 原来他并不是站在最高峰上,有人已经比他走的更远。 他要追赶她,和她一起并肩走在这条路上。 很快,检验两人学习成果的第一个战场就来了。 同舟大学将举办设计大赛,以跨江交通为主题,这一次的比赛,不限年级和学院,每个组三到四个人,提交申请通过就可以参加。 谢雁和宋修竹的年纪都很小,和同学之间有代沟,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上。 而这个代沟,不是他们两无法理解比他们大三四岁的同学,而是同学无法跟上他们的思维。 以他们的速度,掌握一门课程太快了,导致老师不得不为了他们专门提前结业小考,以适应他们的学习速度。 每结束一门课程,就意味着他们要和经常上课的同学说再见,这样的情况,让他们很难找到组员。 张学书分别安排了两个大三的同学加入他们的小组,而且,为了考验他们两的能力,特意点明要谢雁和宋修竹做组长。 谢雁分到的组员是两个大三的学长,苏擎和方斯闻。 能进入同舟大学的都不是庸才,他们两个在大三的时候,就参加了浦江首座跨江大桥的科研组,谢雁的名字,他们也早就听说过。 “不可否认,以你的年纪在这里,算得上天才。” 苏擎双手撑桌,找到教室里自习的谢雁,“但是,和你比起来,我们的经验更多,而且,理论和实际是有区别的。” 他看起来又高又白,眼瞳很深,鼻梁高挺,是一张自信而骄傲脸,一身的少年气。 实际上,他也有资格骄傲。 每学期的专业第一,参与过包括沪江跨江大桥在内三座桥梁的设计工作。 虽然没上少年班,但也有跳级的经历,十六考上同舟大学,现在正是十八岁。 他和方斯闻,是张学书手里的两张王牌。 谢雁抬起还算稚嫩的脸,仰着头坐在座位上问他,“所以?” “所以,” 周擎一笑,靠近她,“组长给我当,行不行?” “行啊。” 谢雁直接道。 对她来说,谁当组长都一样,最后还是要用实力说话。 没有任何疑问和犹豫,直接就把组长让给他了,这反而让苏擎疑惑起来,“小孩,你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吧?” “怕了?” 他嗤笑,“谁怕谁是狗。” 苏擎翻身坐在桌上,回头看方斯闻,“听见没,一会去张老师那儿给我作证。” 方斯闻带着一副眼镜,年龄比他们大两岁,性格也更沉稳一些,苏擎虽然天才,但在他看来,苏擎的脾气和小孩差不多。 “喂,你有没有找你的小哥哥问过,他们组准备出什么方案?” 苏擎敲了敲桌面。 她问,“你说宋修竹?” 他一乐,“除了他还有谁,你们两金童玉女,学院谁不知道,他没和你说?方哥,你说对不对?” “那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和方斯闻也是院里的金童玉女?” “谁说的?” 苏擎问,他又笑起来,“我可比不上方哥。” 方斯闻:“你们两互相伤害,带上我算怎么回事?” 谢雁还挺喜欢他们两,便道,“那倒没有,我也想看看院里两大设计大神的实力,苏组长——” 她这就喊上了,“对于参赛方案,您的指示是什么呢?” 别说,苏擎还就吃这一套。 你如果和他逆着来,他就必须闹个天翻地覆,你要捧着来,他就能比谁都喜欢你。 “这你算问到点上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着精细的设计图,“跨江方案,还用想吗,用脑子也知道,将来的浦江江面,必然是跨江大桥的天下!” 谢雁说,“会有很多组都出桥梁设计方案。” “的确,” 苏擎根本没在怕的,“但我们组的,绝对是最好的!” 此刻的宋修竹,面对两个陌生的组员,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送上去一百个方案,不用想也知道,九十个都是跨江大桥,” 他说,“我们要做,就做这个。” “可我们学院,原本桥梁工程就是重点。” 组员犹豫道,“数据和资料,也是桥梁工程更多。” 另一个组员直接多了,“你还年轻,我不认为你可以主导这一次的设计。这次的比赛没有那么简单,不只是做做样子,前三名的方案会送到沪城,如果可行,或许就能造就一项跨江工程。” 他们都是大三的学生,虽然不都是结构工程院的,但能被张学书安排给自己的两个宝贝学生,本身实力也不会太差,都是冲着名次来的。 因此,他们不能容许因为一个十六岁小孩的所谓“剑走偏锋”的想法,而让比赛出错。 宋修竹却很坚持,“我是组长,并且我有把握,能做出合适的方案。” “你说的这种方案,我们都没有任何经验,耗费的时间精力太多。” 宋修竹:“我也没有经验。” 组员:“??” 他继续道,“我会出一个方案,如果有问题,你们可以提出,然后我们一起完善。” “这么说来,你是一意孤行了?” 组员并不是很赞同,但宋修竹是张老师“钦定”的组长,“一周,我们要看到方案的雏形,以确定是否有价值推进下去。” 方案初选时间为一个月,通过初选,在进行一个月的详细方案编写和概念完善,最后进行专家会评比。 届时,沪城各大设计院和同舟大学的相关领导和老师都会参加,模拟真正的项目工程专家研讨会。 “可以。” 为了让组员信服自己,他必须要付出更多努力。 而此刻的谢雁组——现在要改口叫苏擎组,正在同舟大学里飙“自行车”。 “谁赢了谁负责第二小节数据的计算!” 苏擎声音刚出来,人就没影了。 紧跟在他后面的是谢雁。 方斯闻则慢悠悠的瞪着他的老爷车,人还没进入老年,车速已经提前老龄化。 两个小孩第二圈超过他的时候,他第一圈都还没骑完。 用苏擎的话来说,整天呆在教室里赶方案,人迟早要闷死,必须地出来锻炼身体。 第三圈的时候,谢雁已经快追上了他。 苏擎回头看了她一眼,“追的上来吗?” 他笑罢,转身加快了速度。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还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落起了大雨。 谢雁眼疾手快,一个拐弯就骑到旁边的树下停了车。 苏擎被淋了个措手不及,他一个回旋,把车头掉了回来,刚才有多快加速冲过去,现在就有多快逃回来。 太阳都还没下去,就下起了太阳雨,这么罕见的事儿让他们碰上了,方斯闻此时不知道人在哪,苏擎顶着自己外套就冲到了谢雁旁边。 这棵树也不算茂盛,还有雨落下来,但比站在路中间好多了。 他回头一看,比自己矮两个头的女孩头发也湿了,双手举在头顶,挡着雨。 苏擎的手一挥,外套就落在了谢雁头顶。 雨没了,她抬头一看,只看见他的侧脸。 谢雁说,“谢了。” 伸手要去抓住外套。 苏擎却也抓紧了,还凑了过来。 “这可不是给你躲雨的,全给了你我怎么办,让哥哥也躲躲。” “身为组长,为组员淋雨不是应该的吗?” “我觉得不是很应该,你觉得呢?” 他的外套被展开,替一高一矮两个人遮着雨,太阳雨来去都快,一眨眼的功夫,雨停了。 苏擎抓住外套的手一松,让衣服盖住了她的头。 谢雁抓开衣服,“喂。” “嘘,看那儿。” 苏擎一指远处。 湖面上,一道小小的彩虹从湖岸的这边,落入碧绿的湖中,空气中还有雨水的味道, 她看着那道七彩的弧光,忽然有了个想法。 初选,宋修竹的方案通过了。 组员也加入了他的方案设计里,无论是他还是谢雁,都在为最后的方案做着努力。 他们需要做大量的计算,调查和现场测量,才能拿出一份值得推敲,可行的过江方案,而不是一套学生的幻想设计。 时间,眨眼间就来到了设计大赛的决赛,专家评审会。 在同舟大学最大的新型教室里,将会决定出最终前三的学生作品,并报有关部门推送审核。 参加比赛的方案一共有一百一十二份,最终,二十份作品经过了初选,进入最后的评审会。 果然,前面十份都是桥梁方案,因为最新建成的跨江大桥,让沪城修桥的热情,从有关部门到学校,全都十分高涨。 能进入决赛的方案都没有大的问题,但多数都是复合型斜拉桥,和第一座大桥没有太大的区别,缺乏变化和新意。 更重要的一点,首座大桥能够成功,其中一个原因是选择了最窄的一处江面,江面仅有三百多米,因此,最终的大桥主孔跨径为四百多米。 但这样的修桥地点只有一处,而且,如果离首座大桥太近,也没有区别,很多方案并没有考虑到选址问题,只是注重在桥型和桥梁技术上。 有的加了一些新的改变,比如桥塔的形状,引桥的构造等等,都不算大的突破。 直到宋修竹组的方案出来,现场的专家们议论声才大了起来。 主讲人是宋修竹。 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天才少年,站在众多专家面前,阐述自己的观念。 “跨江只有一种方法吗?我认为不是,” 他拿出自己的方案,“除了跨江大桥,过江还有另一个便捷安全的方法——越江隧道。” 谢雁点头,不愧是宋修竹,想法果然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比起跨江大桥,过江隧道出现的更早。” 他先介绍了背景。 “二十年前,第一条过江隧道建成通车,它是华国第一条越江隧道,打破了过江只能依靠轮渡的僵局,开车从隧洞过江,最快只需要六分钟。” “这之后,两年前,第二条过江隧道也建成通车,由南北两条隧道组成,一共四条行车道,全长两千多米。” 过江隧道的发展在过去的这些年里,遇到了停滞,这种局面,是方方面面的原因造成的,如果不是踩踏事件,第二条过江隧道也不会那么快提上日程。 在沪城借钱修桥的时候,过江隧道也重新走上了舞台。 宋修竹的想法,就是在以往的过江隧道建设经验上,设计一条更多车道的过江隧洞,过江隧道沪城已经有过修建经验,工程技术也比较成熟。 “真不愧是少年班出来的。” 苏擎靠近谢雁旁边,微微斜着身子,悄悄道,“你有想到,他会提出这个方案吗?” 谢雁老实回答,“没有。” 他问,“原因?” 她回答道:“第二条过江隧道,从八年前就开始修建,用了六年时间,如果不是踩踏事件成了沪城过江基建的催化剂,可能还没有这么快通车。” “过江隧洞的确有一定的优势,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造价不比修桥便宜,而且时间更长。” 他一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苏擎原本就因为参赛方案的事情对她刮目相看,但桥梁工程毕竟是谢雁的专业,他没想到她对于隧洞隧道也这么了解,甚至知道沪城的过江隧道修建时间。 他后背靠回椅子上,道,“没错,宋修竹有点完美主义,他的隧洞工程不是一般的工程,按照他这上面论述的构想,造价压不下来,时间,保守估计需要五年,这还是紧赶慢赶,如果要有点意外,少说六七年。” 这已经是在沪城有修建两条过江隧道经验的情况下估算的时间。 而桥梁不一样,有了第一座跨江大桥的经验,拉索也实现国产化的条件下,谢雁收集到的数据和结果都表明,他们有把握在两年内,再造出一座跨江大桥。 宋修竹的方案获得了很多专家的认可,毕竟,在桥梁热门的时候,很少有人把目光聚集在过江隧道上,而他提出的这个想法,虽然还比较初级,但却是一个不错的构想。 就连坐在专家席上的林铸江,都对宋修竹赞不绝口。 “沪城的过江方式,绝不局限于桥梁一种,任何有价值的方案,都值得我们探讨!” 最后打分,是目前为止的最高分。 宋修竹的组员,到这个时候,才对他彻底心服口服。 根据抽签的顺序,苏擎组是最后一个。 上台主讲的,不是现组长苏擎,而是谢雁。 “之前不知道你这么厉害,早知道我还抢什么组长,直接躺赢不就好了,最后的主讲你上,对方肯定是宋修竹,我们少年班的同班生,不能被他比下去。” 苏擎的想法,都说在了话里。 两个少年班的天才,从初选开始,就是这次方案设计大赛的焦点,如果宋修竹成了主讲人,出了风头,而谢雁没有露面,难免会被别人拿出来比较。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谢雁。 “我的组员,那必然是最棒的啊,是不是,方哥?” 方斯闻无所谓,“你们两谁上去都行,早点讲完我好买菜回家做饭。” 谁能娶了方斯闻,绝对是娶了贤妻。 谢雁上了台,果然,下面立刻安静了。 经过上一个少年班天才的方案论述,大家都对另一位的方案设计作品充满了期待。 谢雁,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新创意呢? “我们的方案,依然是双塔双索面叠合梁斜拉桥。” 这句话一出,下面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 “这不是和首座跨江桥一样的吗?” “难道她也和前面的一样,准备做跨江大桥的复制版?” 迎着下面疑惑和质疑的目光,谢雁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教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而方案中,桥梁的主孔跨径设计为——六百米。” 六百米。 沪城的首座跨江大桥,主跨径为四百二十三米,是华国跨度最大的斜拉桥。 目前,世界第一跨径的叠合梁斜拉桥,是加国的安娜岛桥,主跨径为465米,目前已经裂开。 六百米的主跨径,没人能够想象。 这个方案, 是要挑战世界第一! 看到大家的【禾下乘凉】提议了! 其实一开始我是没有把粮食这个纳入计划中的,主要是觉得袁爷爷的人生就已经很精彩了,还能有比他更传奇的人生吗?很难。 他就像一个太阳,一颗最耀眼的星星。 后来一想,大部分人是只知道这些粮食研究者让我们吃饱了饭,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遇到过什么样的艰辛,创造过什么样的奇迹。 这样一想,故事就有了写的理由。 如果要写,就需要找一个合适的角度,但核心想法是不变的,所有的故事,都是致敬那些勤劳又可爱的,为祖国发展,为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人,致敬他们那些让人落泪的梦想和人生。 写这些故事,是想让更多的人看见他们的梦想,喜欢他们的梦想,或许,有人还会继承他们的梦想! 曾经参加过一段时间的水稻研究,到现在还能记得导师介绍我们实验室在领域上的水平时的骄傲语气。 实验室的冷柜里,放满了写着各种编号的种子纸包,光是清点和整理就要很久。 水稻研究所在一整栋大楼里, 冬天外面下雪的时候,温室里的水稻却在悄悄生长。 如果要写,粮食应该会放到【技术篇】或者叫【领域篇】里。顾名思义,就是某个领域的故事,但是我也不确定,得看看后面的安排,实在是没有多余的触手可以码字了……! 从这本书开文开始,计划就是【外交篇】【基建篇】【时代篇】。 其他零碎的选题,会放在【领域篇】。 我的想法,是从建国开始,从建国,强国再写到富国。 ——这是上个世纪无数中国青年想看见的,也是这个世纪的我们,正在看见的! 【基建篇】将会努力让大家感受到,基建狂魔并不只是四个汉字。 它是今天的整个神州大地! 第59章 此去通途25 六百米的方案,怎么能不引起轰动和议论? 十年前以前,华国只有数座百米以下的斜拉桥。 十年的时间,尽管斜拉桥技术飞速在进步,但在沪江首座跨江大桥修建之前,华国尝试的斜拉桥朱跨度不超过三百米。 四百米,已然是华国第一的创举。 为什么无论是加国的安娜岛桥,还是沪城首座跨江大桥,跨度都只在四百多米打转? 原因很简单,修桥,就要考虑到拉索、桥体,以及各处各部位相互结合的稳定性,稳定性不够高,桥就会出问题。 为了稳定,桥的跨度就必须在技术掌握的范围内。 复合型斜拉桥的确是斜拉桥的未来,但这项最新的桥梁技术,却因为缺少经验和相关理论知识,导致一旦出问题,就会和加国的桥一样,跨度做到了世界第一,却没撑过两年。 沪城的首座跨江大桥,开通之前经受过了车辆测试,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裂缝。 “做大跨径斜拉桥,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空间稳定性。” 谢雁曾经和林铸江讨论过一种建筑空间的结构理论,而桥梁,也是建筑的一种。 对于这个理论,她更多是从林铸江那里得到的启发。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天天有一半的时间和谢郁一起扎堆在资料和理论里,从工程力学,结构力学到各个学科,能找到的方法和理论,全都设计和计算了一遍。 方案做完的最后一天,谢郁差不多自学完了三门专业课。 谢雁阐述完对空间结构理论的想法后,继续往下介绍—— “做一个最简单的算数题,在修建首座跨江大桥之前,设计者先在西南嘉陵江上建造了一座单塔斜拉桥,以证明我们的单塔主跨二百三十米的技术没有问题,那么双塔就可以做到四百六十米。” 首座跨江大桥有两座h形的桥塔,分别落在两岸。 “如果要做到六百多米的跨度,至少是三个桥塔。那么,这中间的桥塔要落在哪里?” 这成了第二个要解决的问题。 要么落在江中,要么离近点,紧靠在岸边。 然而,这两种选择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岸边的地形复杂,且和落在江中一样,江中的泥沙太多,河床松软。 桥塔能否稳固,江面上的通航会不会受到影响,船会不会撞到桥塔上——每个问题,都让六百米的跨度成为一个无法克服的难题。 “方案在设计上,依然采用两个桥塔。” 谢雁道,“在计算桥梁内力方面,传统的桥梁计算理论不能满足这样的跨度设计,但通过前面提到的空间结构稳定理论,可以尝试进行挑战!” 张学书一愣,凑近林铸江耳边,“她说的,不是你前阵子经常提的理论吗?这个方案,不会是你帮她设计的吧?” 林铸江喝了杯茶,“我还以为是你带的队,连你都不知道她怎么折腾出来的?” 他笑了一声,“看来,你对这个学生,也不是很上心啊,当初死活都要我帮忙骗进来的人,你就是这么教的?” 张学书像是听见什么离谱的言论,“她还需要我教?我直接把教材和考卷发给她,她第二天就能毕业,你信不信?” 他反应过来,“还有,什么叫做骗,这里难道不是他们学习的天堂吗!” 林铸江笑而不语。 他的确和谢雁讨论过这种理论,但第一座跨江大桥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以至于一直没有机会将它和新桥梁设计结合在一起,谢雁方案里的这些观点,倒是很有进展,将理论和实际结合的更紧密了些。 而她,在第一座跨江大桥成功的技术上,进行更大胆的尝试和挑战。 “在构型上,我们对桥体进行了三种方案的调整,经过初步测试和计算,得出的数据表明,最后一种方案更稳定。” 谢雁将细节数据展示出来,道,“首先,主梁的形状选择箱形,桥塔采取倒y型。和h型不同,y型的桥塔会让拉索的索面,从垂直变为倾斜。这样的设计,会使整个桥体会呈现轻微的弧度,如同一道彩虹,飞跃两岸。” 沪城已有的过江隧道是双向四车道,而这个桥型的设计方案中为双向六车道,解决两岸高架之间的车辆过江问题。 阐述完整个方案后,教室里极其安静。 这最后一个方案,拥有极其大胆的构想,挑战世界第一的勇气,也将会面临各种技术难题。 如果能成功,那就是新的世界第一,斜拉桥技术的突破,从此,四百米将不会是斜拉桥的终点,而只是开始。 如果失败了,那就是一次异想天开的幻想,并且,没有一个人能够承担失败的代价。 第一个说话的,是林铸江。 “空间结构性稳定理论在桥梁工程上的应用,只是理论上成立,具有创新性,实践上并没有人证明能成功。” 谢雁回答,“没错,但任何创新的工程,都是先从理论开始的。” 她相信林铸江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理论,刚才的方案介绍,她也简单论述了相关理论,因此,谢雁没有进行过多的复述。 “按照你的阐述,修改桥塔的塔型,改变斜拉面——这对拉索的要求很高,你应该知道,在一年前,斜拉桥的专用拉索技术还只掌握在少数几个国家手里。” “但首座沪江跨江大桥的拉索,是华国人自己生产的,不是吗?而且,用的时间非常短!” 谢雁继续道,“我们已经联系过用进口钢丝和聚乙烯材料自己‘编索’的科研人员,的确,这样的桥梁结构大挑战,需要拉索也进行技术突破——拉索生产工厂这几天正在进行实体结构加载实验。” “只要实验能够成功,那么,我们就能有能力生产符合方案要求的拉索,这种直接锚定在混凝土塔柱上的拉索可以保证桥塔的稳固,而不会产生裂缝!” 林铸江深深看了她一眼。 台上的女孩只有十五岁,但她的每句话,都说的清晰有力,没有半点犹豫和害怕。 提问结束,评委们开始打分。 下面也议论起来。 苏擎抓住方斯闻的手臂,“完了完了,提问的是林铸江!还有这么多问题,小孩一会下来要是抱着我哭怎么办?” 方斯闻把他的手拍开,“我觉得你想的可能有点多。” 谢雁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抱着人哭的类型,反而苏擎更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自觉离苏擎又远了一点。 宋修竹的组员们也在讨论。 “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方案。” “如果我们也选桥梁,在这个方案面前恐怕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没错,” 组员看了眼宋修竹,这才感受到自己选题的优势,“她太厉害了,十五岁?我十五岁的时候,还在提前补高中课吧?” “宋修竹,你觉得她这个方案能不能过?” 宋修竹想了想,道,“这个方案只可能有两个成绩。” 他对谢雁提出的新理论并不熟悉,在仅有的数据面前,无法立刻判断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但他依然根据自己的直觉猜测了结果。 “第一种结果,因为理论不成立,而直接成为废方案。” 组员好奇问,“第二种呢?” 少年眼神微动,看着台上镇定自若的女孩,他轻轻松了口气,道,“一个挑战超出世界第一斜拉桥跨度近两百米的方案,一个世界斜拉桥从未构想过的主跨径,如果能成立,第二种可能,显而易见。” 它会打破斜拉桥的技术瓶颈,推进斜拉桥技术突飞猛进,同时,让世界第一的斜拉桥—— 出现在华国! 这个方案,如果被评审判断具有可行性,就不是设计方案比赛第一,而是华国第一,世界第一! 而宋修竹和谢雁两个小组的方案,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忘记了,这只是个方案设计大赛。 如果是正式的桥梁设计方案,必然会更加谨慎,小心,保守,求稳不求胜,且将每一个现实因素都考虑在其中。 但方案设计比赛,比的是一种概念,一种想法,一种挑战和一种技术。 谢雁的方案,毫无疑问,这些全都符合。 它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的大胆。 林铸江所问的每个问题,看似并不看好这个方案,不是在挑问题,就是在打压设计者的积极性,甚至他自己在整理的理论,也没有站在赞许的角度,而是站在怀疑的角度。 没有别的原因—— 他对谢雁的要求,并不是要夸赞她的想法多么天才,设想多么聪明。 他提问题,挑难题,泼冷水,是因为他把这个方案,当做真正可行的桥梁方案去考虑。 而这种考虑,他早就设想过了,只是一直因为工作原因,没有进一步地花时间去研究。 以林铸江的眼光,怎么看不出这个方案的潜力和冒险? 但在过去的数年工作生涯里,他冒着风险,挑战过无数的不可能! 这几个问题,谢雁回答的很自信,但他也从她的回答和态度中,看出来一点——谢雁是知道这个方案的风险和困难的。 他问出的几个问题,她都早有准备。 但是,她也有克服这些困难的决心。 这几天,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沪城要修建第二条跨江大桥,该选在什么样的地方,是否采取和以前一样的桥型和技术。 得出的结论是—— 宁缺毋滥! 第一条跨江大桥修建时,加国的桥出现了裂缝,他晚上睡不着觉,房间里贴满了裂缝的照片,一张一张,每一条裂缝的模样和数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难吗? 难,也要上! 新方案若能成功,以后六百米的跨度就不再是问题,浦江上任何一个合适的地方,都可以架桥,都可以直通两岸。 这座桥若能成功建造出来,将在未来的数十年内都领先国际的斜拉桥水平。 桥柱不会落在江里,船只不会有撞柱的危险,这对于经常起雾的浦江来说,是一项极其重要的优势。 评分结果出来,按照方案设计大赛的标准—— 苏擎组的六百米跨江大桥设计方案,毫无悬念地夺得了第一! 第二名,是宋修竹的跨江隧道,第三名,也是桥梁设计方案。 显然,在最后的评比中,更多考虑的是创意、想法、观点和理论优势。 苏擎组的桥梁设计方案距离满分只差了三分。 这三分,都是林铸江扣的。 “这个方案还有一些风险和困难点没有现实数据作为依据来解决,斜拉索的实验数据也等待补充。”林铸江说完自己的扣分理由,最后道,“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个敢想,敢写,敢造的方案!” 而华国的桥梁,正需要这样的方案。 方案设计比赛的前三名,都送去了有关部门,谢雁估计,这个项目不出意外会由林铸江来负责。 因为整个沪城,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了解空间结构性理论在桥梁上应用的人! 方案设计赛结束,三人组却没有解散。 苏擎和方斯闻快毕业了,这一两年,其实他们已经在参与沪城的各个桥梁的设计当中,等斜拉索的实验数据出来,确保可行,林铸江又将这个方案提了出来。 沪城经过审查和验证之后,决定采取它作为第二座跨江大桥的方案雏形! 与此同时,这个方案也报上了全国桥梁设计方案大赛中,作为同舟大学的参赛项目,最后夺得了第一的名次。 成绩倒不是谢雁关注的,她最留意的是同时参加比赛的其他设计方案。 第二名,是南边一座大桥的设计方案。 这座大桥,预想中将连接港城和珠城。 随着华国的开放,南边的城市纷纷发展起来,沪城的gdp不断下跌,这也是沪城想要尽快开发东岸的原因——华国的南边,已经有了新的繁荣趋势。 这个方案之所以能够获奖,是因为符合整个珠城的发展规划需求, 在沪城修建跨江大桥的时候,南边的珠城也开始了修桥开放的想法,可以说,在此刻的珠城,修建一座跨过经济新城和另一座经济城市之间的通道,是一件全民热情高涨的大事。 这个方案,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脱颖而出。 方案的设计者还曾经参加珠城组织的考察队,赴国外考察跨海大桥,海底隧道,学习国外的经验和技术。 沪城修桥开发,打的是十六字方针—— “开发浦东,振兴沪城,服务全国,面向世界”。 显而易见,浦东的开发涉及到沪城能够在经济发展中追赶上南方城市,继续稳住经济龙头的位置,同时,沪城对于整个华国都十分重要,战略目标,最终是要面向世界。 而珠城建桥的想法也一样——打开对外开放的通道,从建设大桥开始! 如果说谢雁的方案,是理论和实际的结合,最有可能实现,最有挑战性,最有技术意义,且面临困难最多的方案,那么第二名的方案,则更多在于政策和发展意义上。 而全国第三名的方案,以畅想元素居多,以内陆高山桥梁为设计主题。 毫无疑问,三个方案中,第一名的方案可行性是最高的,二三名的更注重创意,毕竟只是桥梁方案的设计大赛。 这三个方案,从跨江大桥,跨海大桥到跨山大桥,正好是华国此刻桥梁飞速发展的几个缩影。 华国的桥梁技术和数量,正在以井喷式的速度发展着。 这是最艰难的起步时间,他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技术难题,经验难题和全世界都少见的复杂地形地势。 但这也是最精彩的时间。 因为华国的设计师们、工程队们,将会用自己的双手,从无到有,搭建出一座座震惊世界的桥梁! 不出意料,在少年班三个学生埋头学业的时候,两个组的组员已经进入了第二座沪江跨江大桥的设计组当中,负责数据收集,实验测算和方案设计等各个方面的工作。 宋修竹的隧洞工程需要的时间更长,因此沪城并没有立刻开工,反而是近在咫尺的跨江大桥很快被提上了日程。 林铸江点名让谢雁参加了部分的理论计算工作,但让宋修竹佩服的是,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落下功课。 按照他们的学习速度,两人可以在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内,完成大学的学业。 苏擎还是经常来找她。 起初是送资料,后面设计组的工作轻松了一些,工程进入正轨之后,他才说出了藏了不知道多久的想法。 “喂,你之前不是说,” 苏擎问她,“要让桥像彩虹一样飞过江面吗?” 谢雁点头,“我们的方案设计构型,他们也没有大的改动,如果第二座跨江桥能成功,不就成了?” “不不不,” 苏擎摇头,“我认为,这还不算是真正的彩虹桥,那天我和你一起看见彩虹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真能把桥修成彩虹的样子,那走在上面——” “都可以直接飞升了是吧?” 谢雁转头问旁边的方斯闻,“他出现这种症状多久了?” 方斯闻:“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没好过。” 苏擎:“??” 苏擎看了他们两几眼,“我就不信,你们对这个想法不动心。” “马上就要毕业了,不搞个大点的动作怎么行?” 他转头,眼巴巴地看着谢雁,像只可怜的大狗趴在课桌上,“桥梁工程的三张王牌在一起,没什么做不到的,咱们这么厉害,方案不是说来就来了。” 末了,补了句,“就当是帮我,行不行?” 谢雁坐直了身体,盯着他。 “你想好用什么桥型了吗?” 苏擎一笑,知道她是答应了,眼里闪着光,“你肯定知道。” “拱桥。” “拱桥!” 两个人异口同声。 作者有话要说:谢雁:花里胡哨 苏擎:你参不参加?好妹妹,求你了,帮帮我吧。 谢雁:…… 苏擎:好耶!方哥呢? 方斯闻(扶眼镜):不耽误我每天买菜就行。 第60章 此去通途26 三个人的方案组原地才解散没几天,又重新成立了。 方斯闻负责各种计算工作,谢雁负责桥体设计,苏擎负责彩虹,啊不是,是材料。 说起来也离谱,桥梁工程的天才,专业第一,经验丰富的桥梁设计者,前途不可限量的苏擎——毕业前,满脑子都是在研究如何在浦江上,建造一座“彩虹”桥。 “我原本没那么想做这个设计,” 苏擎这么说的,“可谁让你那天,当着全沪城专家的面,说了那句话。” “从那之后,那句话就像个魔咒一样,” 他认真地说,“每天都会冒出来,督促着我,去做一个真正的像彩虹一样的桥。” “这么说怪我咯?” 谢雁不信,“彩虹招你惹你了。” “不一样!” 他强调,“后来我回去就做了个梦,梦里有一道彩虹,就这么顺着江面落了下来,白天的时候,像是一道弧线,到了夜里,流光溢彩。” 谢雁也被他描述的画面打动了。 “车灯和桥灯的光交错在一起,各种各样的光从这边落到那边,最开始是彩色的,后来成了金色的,而我们站在旁边,看着这彩虹一样的桥。” “然后呢?” “然后你抢走了我的外套,我抬头一看,下雨了,把我给冻醒了。” “这还有我的事儿呢?” 谢雁瞥了他一眼,“不是你自己睡觉踢被子?” “这不是重点!” 苏擎斩钉截铁,像是个随时等着出征的战士,“重点是,你要按时给我方案,我这几天去工厂看看,他们那边的钢材规格和质量怎么样。” “难说,” 谢雁并不乐观,“这不是修在小河上,用石头或者水泥就行,拱桥有弧度,只有钢材能满足要求,而钢材的质量和性能,将直接决定你的彩虹梦,究竟是一个梦,还是预言。” 苏擎要保证的,除了材料问题以外,还有如何让桥从色彩上也成为“彩虹”。 为此,他们还需要设计一套夜景照明方案。 在浦江上修桥,只有一个要求是不可改变的——江中无桥墩。 要跨越四百多米的江面,基础的桥型当中,可供选择的就是斜拉桥,悬索桥和拱桥。 悬索桥更适合在千米的江面上修建,它的锚碇无论是从造价昂贵,还是造型难以适应城市上,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在浦江上建造拱桥,谢雁首选的就是无推力拱桥。 现在世界上最大跨度的拱桥主跨518米,而要跨过浦江,根据前期的数据计算,估计需要五百五十米的跨度。 此刻的华国国内拱桥——在苏城有几座,跨度不超过百米,拱桥领域,简直就是斜拉桥十年前的水平。 尽管此刻,国际上已经有了至少三座著名的钢拱桥。 这三座,分别是六十年前,利国修建的503米虹桥,澳国507米的悉尼拱桥,以及利国十五年前修建的518米上承式拱桥。 也就是说,五百五十米的浦江跨江拱桥,将又是一个一步到位,直接挑战世界第一的方案。 要做成一道彩虹,毫无疑问,从桥型上来说,拱桥是最接近彩虹的桥型。 华国能够提供的钢材质量,性能,乃至焊接方式,都可能影响他们的方案。 他们之前参加比赛的方案是建立在沪城已经有首座跨江大桥,且有数据和实践支撑的下才能出的那么快,因为首座跨江大桥已经将需要的数据和钢材情况,拉索情况都一步到位调查好了。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已有的数据上寻求突破和创新。 但跨江钢拱桥,还没有足够的数据和技术参考。 谢雁也因为这个所谓的彩虹方案,经常在去设计院交资料的时候,顺便请教林铸江。 从这位华国最有经验的桥梁工程师身上,她学到了很多东西。 得知她的想法,林铸江给了一些意见。 以华国现在的条件,并不足以支撑他们修建世界第一的钢结构拱桥。 且第二座跨江大桥在修建期间,第三座跨江大桥也在日程上,这几座大桥,每座的造价都是以亿为单位。 第二座跨江大桥的方案,林铸江做了很多备用方案和保险设计,以确保这个想法可以实现,最后,桥梁的设计方案,以及工厂所出的拉索,都通过了亚行专家的评审。 这几座跨江大桥的工程,意味着未来的浦江上,将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桥梁! “但是,” 林铸江看待问题,并不会只有一个角度,“至少三座跨江大桥之后,沪城要追求的,就不只是简单的复制斜拉桥,或者把斜拉桥往长了修。届时,其他的桥型必然会走上浦江的舞台。” 谢雁点头,“的确如此,已有的跨江大桥将会减缓过江交通压力,隧道工程也不会停滞,过江的交通压力不再那么急迫。美观性、创造性的比重将会增大。以华国目前的技术发展速度,很快就能达到满足造钢拱桥的技术要求。” “你这个方案,” 林浦江也很感兴趣,“恐怕不是一个现在的方案,而是一份未来的方案!如果你能根据现在的数据和技术情况,设计出一份近年来可行的方案,那么在三座跨江大桥完工后,我相信这个方案会非常出彩。” 去医院治疗的时候,常奉献得知谢雁在做新方案的设计,也十分支持她,“不过老林说的没错,你这个方案早了点!” 谢雁也知道早了,这不是苏擎和彩虹杠上了。 说是毕业作品,直到他毕业也没做出来,可苏擎就是有一股劲儿,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完成。 毕业后,他和方斯闻继续同舟大学的研究生学习,同时,会和其他同学和张学书导师一起参与桥梁设计相关的工作。 研究生的生活和他本科没什么区别。 苏擎就喜欢拉上方斯闻一起,和谢雁隔三差五地就讨论桥梁方案,讨论国际上的桥梁技术,讨论华国现在的钢材料研究进展,大有设计不出彩虹桥,就会阻挡他飞升的意思。 虽然拱桥是最佳的方案,但谢雁要做其他桥型的方案对比,用数据和方案对比来证明是否拱桥具有可行性和相应优势。 宋修竹开始专攻隧道工程,谢郁在专业上,也是次次拿了第一,专业课不是满分,就是接近满分。 自从住校之后远离了谢江飞一家,谢雁和谢郁的生活就过得简单而充实,赵图强偶尔回来学校见他们,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在全国各地跑货运。 谢雁还得知一件有趣的事儿。 赵图强之前那个嫁了商人的前对象来找他,说老公做生意破产,人跑了。现在就是后悔,当初没有选赵图强这个老实人。 赵图强十分感动,陪着前对象吃了一顿饭,安慰了她。 前对象也十分感动,眼看浦东开始繁荣起来,眼前这个单身又老实的货运司机,有房有车有存款,还对自己态度那么好,吃完饭,主动结了账。 前对象走的时候,还特意说了句,“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最喜欢一起吃饭的地方。” 赵图强大手一挥,“当然记得了,这家好吃又卫生,我最喜欢来了,当初还是我带你来的,你嫌地方小,其实人家菜做的是真的不错!” 前对象回忆完当初,盈着泪光向他道别。 第二天,她再去找他的时候,却从邻居口中得知赵图强跑货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哟,这可没准儿。” 邻居说,“少说也有两三个月吧?” 谢雁知道这件事后,没少笑赵图强。 赵图强虎背熊腰,一脸茫然,“你笑啥?” “如果她再来找你,你还去送货吗?” 她笑完,问。 “找啥,我已经仁至义尽,请她吃了一顿饭了,咋地,她还想蹭第二顿?她是我什么人啊?” 赵图强摇头,“我一个人过的不挺舒坦的。” 人间清醒的除了赵图强,还有常晓菱。 在发现自己的女儿在学习上比不过谢雁和谢郁之后,她放弃了这条路,想把谢唯意培养成艺术生,绘画是养不起了,舞蹈方面——谢唯意比业余还行,专业上只有被人吊打的份。 于是,常晓菱给她报了乐器班,谢唯意想了想那个在自己中学时代一闪而过的少年,最后选了钢琴。 钢琴是从零开始,占据了她大量的时间。 谢唯意的成绩一路下滑,但常晓菱并不在意,家里的奖状越来越多就行,而且艺术生也不需要太高的文化课成绩。 与她相反的是谢家姐弟的生活。 在这样充实的大学里,时间过的很快,两年出头的时间,第二座跨江大桥以飞快的速度修建完工,成功拿下世界第一跨度斜拉桥的成就! 同时,谢雁写的几篇论文,也相继发表。 她和宋修竹,成为同舟大学发表论文年龄最小的两个学生。 第二座跨江大桥的成就,在她的成就系统里可以查询到相应的数据。 [沪城浦江第二座跨江大桥] 地址:沪城浦江 类型:钢筋混凝土-双塔双索面叠合梁斜拉桥 跨度:602米(主孔跨径602米,主桥1178米,总长7658米) 意义:世界第一的斜拉桥! 运用多种桥梁工艺,突破现有技术水平,完成斜拉索由平面变为斜面的复杂计算,创造塔型改变后的全新锚固等多项全新的斜拉桥修建技术,让华国斜拉桥走上世界舞台! 奖励爱国币:2000 附加属性:体力+3、记忆能力+5、思维能力+2 这一项大桥的出现,让华国斜拉桥设计进入世界领先水平,甚至是领先世界水平! 在这座桥梁合龙的几天后,沪城又马不停蹄地投入了第三座跨江桥梁的设计建造中,苏擎只能放下彩虹方案,进入新的设计组。 沪城这是尝到了修桥的甜头,根本停不下来。 这一年,常奉献的身体也急剧恶化,谢雁和谢郁又搬回了谢家,但却不是为了见谢江飞,而是为了照顾常奉献。 无论是设计院,同舟大学,还是工程队。 两三年的时间,极限建造世界第一的桥梁,所有人都是拼了命在干活。 极限速度的背后,有无数人的付出和牺牲。 他们牺牲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才创造出一座座跨江的奇迹。 谢雁扶着老人上了制高点,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第一座跨江大桥。 此时天气正好,阳光落在江面上,渡船、货船发出呜呜的声音,从波光粼粼江面上缓缓驶过。 首尾相连的数条货船,从桥梁下钻过,和长江水一同驶向东海。 常奉献在这里坐了下来。 他的腿因为病情浮肿严重,却依然坚持要爬上来看看这座大桥。 “还记得第一次和你们见面,就是在这个江边,那个时候的天气可没今天这么好啊。” 大雾遮住江面,人们惊慌而焦急。 故,成为沪城忘不了的痛苦。 而现在,轮渡依然在江面上,车辆却不用再等在江边,它们可以直接从跨江大桥来往两岸,速度比以前快了数倍。 阳光落在江面上,也落在桥面上。 从这里,看不见第二座跨江大桥,但常奉献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另一座大桥的模样—— 那是一道微微的弧线,和眼前这座一样,从江的这边,连接到江的另一边。 那座桥的桥塔像是一把合拢的剑,无数条钢索从上面延伸下来,拉住整座大桥。 他睁开眼睛,用手里的相机,一点点拍下了面前这座大桥的画面,“这些照片,老林去和那群外国专家开会的时候,就能用的上了。” 谢雁点头,“这是华国的桥梁,也是华国的骄傲。” “可惜了,” 常奉献摇头,“我是看不见第三座,第四座跨江大桥,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江面上,全都是桥呢?” 谢郁站在他身后,沉默着。 虽然常奉献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从常奉献身上,感受到了和外婆一样的感情。 他爽朗地笑了几声,“小雁,小郁,以后这里的桥,就要你们替外公看了。” 谢雁说,“您还没看见我主持设计的桥。” “是啊,” 常奉献看着她,露出了慈祥的笑,“这一天什么时候会来呢?你可要多努力努力,争取早点当成总设计师!” 他握紧了两个孩子的手,看向广阔的江面,绵长的桥身。 “未来,在你们的手里啊。” 谢雁把常奉献拍的照片给林铸江送了过去。 在世界桥梁会议上,林铸江向全世界介绍华国的桥梁技术和成就时,这些用心拍摄的桥梁照片,成为了最好的证明。 林铸江回国之前,常奉献就去世了。 下葬的时候,在常奉献的墓碑面前,谢雁放下了一颗糖。 那是红色铁盒里放着糖。 她留下了一张常奉献的照片,和他们的全家福一起,放在了铁盒里。 铁盒里,有穿着白裙子,笑起来很年轻的母亲。 有抱着孩子,脸上都是幸福的外婆。 还有站在施工的大桥前面,带着安全帽,穿着一件白衬衣,流着汗,却笑的开朗的老人。 第61章 此去通途27 学业提前完成,大桥的设计工作也告一段落,谢雁开始专心研究拱桥和苏擎所谓的彩虹方案。 经过几个月的测算和设计,三个人终于重新聚在一起,开始最后一次讨论方案。 这次讨论之后,就要形成初步的方案。 谢雁负责桥体和工艺,保证解决基本的稳定性问题,方斯闻则按照她给出的要求以及数据,进行计算。 苏擎的部分,则是抗震和照明相关。 第一个问题,是如何在江面上做出完美的弧形。 自习室里亮着灯,住校的都回了宿舍,只有三个人,还在教室里。 “现在的钢拱桥,用的大部分都是螺栓连接,这样的连接方式缺点也很明显,一段段的小圆弧连起来,用螺栓接在一起,势必会出现无数个螺帽,彩虹身上可不会长疙瘩。” 谢雁在纸上绘出一个个弧形,“没有永远稳固不松的螺栓,与其一段段连接在一起,不如在陆地上,就先直接造出一条完整的钢弧。” 她在纸上,用一笔划出一条圆弧,随后,又在圆弧下面画出江面。 方斯闻:“你是说,先造好彩虹,然后在将它运到江面上去?” 这绝对是打破造桥认知的一步。 不管是不是拱桥,这种跨径的大桥,向来都是分开做桥身,然后将材料一点点送到施工现场,桥身会从两岸开始朝着中间慢慢延伸出去,最后合龙。 而谢雁的想法,却是先成拱,在转拱! “你说的没错,” 苏擎用笔敲了敲纸上的弧形,“按照我们之前的计算的结果,如果采用螺栓连接,螺栓本身不仅会影响桥体的流畅美观,制造也是一个问题。” 方斯闻递过来几张江南造船厂的数据资料,“江南造船厂,制作一个钢箱至少需要钻一万五千个螺孔,耗时三个多月,如果采取这种连接方式,光是等这一个零件,就会把修桥的时间延长至少一倍。” 这份方案的目标,是在两到三年内修成一座钢拱桥,但如果使用螺栓,至少需要五六年。 别说是未来的方案,就是在现在的沪城,也不可能用五六年来修一座桥。 现在的三座跨江大桥,建造时间都是以两到三年为基本。 “直接接好拱肋,形成完整的拱形,再转移到江面上,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浦江的两岸都是城市,不是高山,怎么吊起来?” 方斯闻问完,随后一愣,想起之前谢雁让自己计算的另一个方案,“你不会是想……” “没错,” 谢雁将计算结果的资料抽出来,放在两人面前,“没有高山,我们可以在江两岸修建临时的索塔,利用在索塔上的斜拉架,将‘彩虹’拉起!移到江面上!” “斜拉?” 苏擎一拍手,“你是怎么想到,用斜拉桥的方法,来修拱桥的?” “只要能修好桥,你管他原本是用来修什么的?” 谢雁说,“不止斜拉技术,还有别的,我们的跨度太大,直奔世界第一去了,原世界第一能答应吗?” “世界第一不答应的理由,就在这水平推力上。” 方斯闻日常阐述数据问题,“五百五十米的跨径,会让桥身因为自己的重力而产生两万吨左右的水平推力,这股力,如果不能平衡好,桥直接就会被推垮。” 学过基本的物理都知道,想要一个物体保持稳定,各个方向的推力就要达到一个平衡状态。 为了平衡桥身本身的水平推力,必须有相应的力。 谢雁在纸上的弧形上画了几条绳索,“这就是我说的另一个技术,悬索桥的方法——用十六根超级拉索,在水平方向上,讲大桥两段绑在一起,以抵消这股水平推力。” 苏擎看完这部分的资料,又问,“力的问题有解决办法,那你说的这个——” 他手里的笔落在完整的一条弧形线条上,“不用螺栓,怎么做出这个?工厂可没有这么大的机器。” 谢雁笑了,“不用出厂就是完整的拱形。” 她指了指上面一段段的圆弧,“方案依然是先造出一段段的拱肋,然后,采用全焊接技术。 ” “全焊接,真不用螺栓?” 方斯闻以为她原本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要挑战这么高的难度,“不用螺栓,的确可以节约一半的时间,同时,还能节省四百多万的相关费用,但是焊接……” 苏擎接过话题,“全焊接,人工不可能做到。你提出来使用的钢材料5355n,已经远超一般钢拱所用的钢材,本身就很难处理,但拱肋对焊缝隙偏差不能超过五毫米。” “不止这个,” 方斯闻说,“钢板的厚度最薄只有六毫米,即便是工人能做到,十个我也跟不上施工时要求的计算量。” 修桥的时候,越是大跨径的钢拱,结构受力变化越大,在将桥延伸出去的过程中,情况随时可能会发生变化,因此,需要工程师们在施工过程中,随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计算和调整。 “通过上个月收集到的数据来看,” 谢雁用信息收集系统,收集了全华国各地的工厂工人焊接方面的相关数据,她得出的结论是,“全焊接的确很难,但我相信以华国现在的焊接能力,可以克服困难,做到误差不超过两毫米的焊接,保证弧桥的完整流畅。” “至于计算问题,别忘了,还有计算机。” 谢雁拿出了另一套方案,这套方案和桥梁设计不同,是软件设计,“需要花一段时间,对计算理论进行更新和整理,只要理论问题解决,就可以开发一套计算软件,以跟上我们方案的需求。” 这个时代,计算机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苏擎虽然见过,也听说过国外会有相应的工程软件,但华国还没有一个可以用来计算钢拱拱桥的计算机软件。 “他们说这是个未来的方案,” 苏擎数了数,“吊桥索塔,计算软件……还有什么,是你替未来的沪城想的?” “那可多了,” 谢雁把另一叠资料扔给他,“自己回去看。” “脾气越来越大,” 苏擎翻开软件设计方案。 “至少现在我们学校的实验室,还有林爷爷的市政设计院,都有能力开发这个软件,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只是需要时间。” 后来的林铸江看见这个方案,以及方案上干孙女“替自己”安排的工作,哭笑不得。 她还真是善于替别人找工作! 最难的几个问题有了应对方案,后面的讨论速度就快多了,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问题,比如“拱顶的观光平台”。 没错,按照苏擎天马行空的想法,这座桥除了可以通车以外,还要预留下可以在“彩虹桥”进行游览的空间。 “你不是说站在上面可以飞升吗?总要留个飞升平台吧。” 苏擎说,“这可是世界第一的拱桥!最高点距离江面能有一百一十米,站在上面,整个沪城都在眼底。” 从桥上步行走到桥顶,观光平台有一个篮球场大桥,四周加上围栏。 只有抗震问题,苏擎找了同舟大学桥梁抗震研究实验室的师兄们讨论了相关方案。 “彩虹桥要保证,特大地震不会开裂,遇到超强地震,也不会倒塌,” 苏擎算是把实验室的师兄折磨了个底朝天,但得到的结果让他很满意,“他们提出一个观点很不错,除了抗震以外,还可以通过提高桥梁的变形能力来抵抗震动。” 他圈出“剧烈震动”这四个字,“不过,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方法。” 谢雁把抗震方案的资料翻了几遍。 教室里很安静,原本就是深夜,这层楼只有他们三个。 翻页的声音,簌簌作响。 教室的灯落在她的身上,睫毛投下浅浅的影子。 谢雁合上资料,说了三个字,“阻尼器。” 方斯闻:“阻尼器?” 苏擎反坐在谢雁前排的椅子上,“放在大桥上?” 物体在自由振动的过程中,所遇到的能让震动逐渐衰减的摩擦和其他阻碍力量,即是阻尼。 就好比一个正在摇晃的钟摆,你伸手,用自己的力气抓住了钟摆,让它停止摆动。 你使出的力,就是阻尼。 你的手,就是“阻尼器”。 谢雁的意思,除了桥梁本身抵抗地震的能力以外,还可以在桥上安装“几双手”,在桥身发生剧烈震动的时候,将它稳住。 “没错,” 谢雁在系统里调出相关的论文资料,“粘滞阻尼器是最好的选择,从十年前开始,利国已经做了有关的实验,相关论文数量很多,除了用在建筑上,我们也可以把它用在桥梁上。” “这个想法可行!” 苏擎合上资料,“把这部分补上,方案基本的就能完成了,我真是太棒了!怎么能捡到你这么聪明的小孩?” 方斯闻纠正,“不是你捡的,是张老师分配的。” 分配的可还行。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最后的照明方案,能不能成彩虹,不得还看灯吗?” 苏擎没有一点倦意,“快来听听我的照明方案!” “行了,知道你是用led灯在上面发光发热,” 谢雁开始收拾资料,“外面的小吃摊应该没关门吧?” 方斯闻取下眼镜,揉了揉眼镜,“这个时候夜市应该很热闹,但是我认为,外面的食物没有家里做的干净卫生,也没有自己做的好吃。” 方斯闻家就在同舟大学旁边,因此,他回家很方便。 他父母都是工程队的,在全国各地跑,三年回来两个月,一年一个月,所以,他从小就自己做饭。 “那你家里有菜?” “来之前买的,知道今天你们不会让我有时间去买菜。” “好耶,能蹭饭吗!” 方斯闻点头,“下午没吃,我也饿。” 苏擎:“??” 他刚张开嘴,“我的灯——” “你的灯也要吃饭!” 谢雁收起资料,朝他一笑,“你不去,就我们两个二人世界了?” 苏擎把她手里的资料按在桌上,身体前倾,一字一顿,“我,也,没,吃,下,午,饭。” 历时两年,苏擎梦寐以求的彩虹方案终于出来了,交给张学书之后,三个人难得休息了几天。 谢郁有时候也来蹭方斯闻的饭,和两个人打了几场篮球赛,立刻就从陌生人变成了好兄弟。 谢郁还叮嘱苏擎,“明明不是一个专业的,宋修竹还常来找我姐,平时有轿车不坐非要和我们飙自行车,我怀疑他目的不纯。” 方案大赛结束,少年班也毕业了,宋修竹没有理由再来找谢雁。 除非他有别的企图。 谢郁神色认真,“我姐姐平时只知道学习,为人单纯,我不在他们院里,只能拜托你,帮我盯着宋修竹,万一他有什么图谋不轨的行为——” 苏擎忍住笑,“立刻抓获,对吧?” 他点头,“懂,你姐交给我,放一百个心。” [评论区:笑死] [评论区:为人单纯] [评论区:哈哈哈哈你对你姐有什么误解] “喂,老师第一次这么严肃的找我们,你说是什么事儿?” 苏擎走在谢雁旁边,方斯闻走在前面,学院走廊上没人,办公室很安静。 谢雁瞥了他一眼,“你方案才交上去几天,就算有事,和方案也脱不了关系。” 苏擎:“是我们做的太好了,张老师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一定要这个时候同时召见我们?” 前面的方斯闻:“……” 他回头,“你就没想过,是方案有问题?” “那倒没有,我们三出过问题吗?” 苏擎摇头,自问自答,“不可能,要出了问题,我第一个把苏擎叫进去打。” 谢雁幽幽道:“可能现在就是准备把你叫进去打。” 苏擎:“??” 推开门,办公室里没别的人,张学书坐在办公桌后,抬头看他们三一眼,神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只说,“门关一下。” 苏擎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 “看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们?” 方斯闻关上门,三人走到导师面前,乖巧地站成一排。 “你们有参与,应该也知道,沪城从首座跨江大桥修建成功开始,跨江成为了一个最热的话题,浦东开发的脚步越来越快,发展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张学书的话让三个人迷惑起来。 难道是要铺垫一下,再谈他们的方案? “一两座跨江大桥满足不了过江的需求,所以,首座跨江大桥的出现,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去年修成了第二座,今年,第三条跨江大桥也在建造的过程中。” 张学书终于拿出了三人之前交上去的方案。 苏擎性格急,等不了这慢吞吞,半天没到点子上的对话,“是我们的方案有问题?” 张学书抬头盯着他。 饶是向来自信的苏擎,在导师面前,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他被盯得开始怀疑人生,“不能吧,我们花了这么多时间,如果这都能——” “你们误会了,” 张学书忽然笑了一声,叹着气摇头,“刚才你一打断,我是在想说到哪儿了。” 苏擎/谢雁/方斯闻:“……” 他拿出另一张通知单,“我是要告诉你们,沪城建设委员会正在公开征集第四座跨江大桥的设计方案。” 他说,“我原本是准备,把你们的这个方案报上去。” 方斯闻惊讶:“这么快就征集第四座?” 苏擎笑着接:“我就说没问题!” 谢雁没说话,等着张学书继续往下讲。 因为他说了三个字——原本是。 这就证明,还有反转。 果然—— “但是,有部分老师认为,这个方案的很多内容都过于的大胆,从主跨径到各项技术,都采取了创新的思维,说好听点,叫做创新,说直白些,叫自己给自己出难题。” “比如计算软件,要从头开发,焊接技术,从没有人尝试过,为了转拱,还要建设临时的吊塔,对钢材的超高要求,还有诸如——采取斜拉桥,拱桥,悬索桥等复杂的施工工艺等。再来方案的重点,超过世界现有水平的超长跨径,会导致各种各样的问题……” 张学书一口气将这个方案的所有弊端都说了一遍,“结果,不用我说了吧?” 苏擎不说话了。 方斯闻也陷入沉默。 这个方案,是他们在学习和工作之余,凭着热情,挑灯夜战,花了无数个日夜做出来的,苏擎有自信这是个绝对亮眼的方案。 谢雁说,“您说的这些,是弊端,也是优势。” 她在张学书的目光下,继续道,“计算软件一旦开发出来,将推进钢拱桥的建造技术,且以我们现在的水平,开发计算软件并不是一件难事。” “焊接技术和施工工艺,虽然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能成功,将会是世界上单座桥梁采取的工艺最多最复杂的桥,也将会是世界首次使用全焊接技术的钢拱桥。” “主跨度超过世界第一——加上前面论述的内容,这座桥,至少能创造十项世界第一。” “使用的钢材要求的确很高,为了全焊接技术的实现,要求的钢材中硫含量不能超0007。” 她说,“但是我相信,华国的工厂有能力研究和生产出超出欧洲标准的钢材。” 苏擎和方斯闻都看着她。 苏擎简直要落泪了! 谢雁平时话不多,但是遇到这种场合,她的嘴巴里就能说出一千个,一万个道理。 而且,说的也太……到位了! “急什么,” 张学书被三个人的反应逗笑了,“跟护崽子一样,方案,的确是非常棒的方案,我也没说不好啊,只是转述了一下当时其他老师的意见。你们这个方案,在我看来具有前瞻性和挑战性,虽然我们不给推,但是有人推啊。” 方斯闻想不出来,“除了学校,还有谁能推?” 谢雁倒是想到了。 她说,“……林爷爷?” “可不是我把方案发给他的,也不是我告诉他,我们不准备推的啊。”张学书的话里有话,“他们市政院和沪城城市建设研究院联合起来,对第四座跨江大桥志在必得。” “你们可能想不到,这群人啊,一个比一个喜欢修桥,那方案就和不要时间和精力一样,一个个往外蹦。他们这次联手竞标,就是一定要拿下第四座大桥,你们的方案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张学书给三人透露了一下,“我可是听说,他们正在同时准备钢砼混合斜拉桥、悬索斜拉桥和悬索桥三个方案。” 悬索斜拉桥都出来了。 怪不得林铸江会看好这个方案,从之前的方案设计大赛,谢雁就知道,林爷爷的设计思路和她很像。 都喜欢寻求创新和多技术改良。 “说是四个方案。” 谢雁却道,“四个方案之间必然会有比较,我们的方案还有一些劣势,诸如造价比斜拉桥高,用钢量和要求也更高等,到时候,肯定会定出一个主推方案。” “在有主推方案的情况下,其他三个方案都只会成为对比的跳板。” 俗称,方案界的炮灰。 张学书问,“你是担心,他们把你们的方案要过去,是要当对照组?” 谢雁看了眼苏擎。 苏擎:“……?到我发言了?” 谢雁点头。 “我对我们有信心!” 他骄傲道,“凭我们方案的内容,一定能拿下主推。” 说完,他反应过来。 “不对,小孩,为什么自吹的时候你就让我来?” 方斯闻在背后淡淡说:“这还不明显吗。” 你就长着一张喜欢自吹的脸。 “对了,还有一件事。” 三人都准备撤了,张学书又开了个话头。 此刻,他的脸色又恢复了刚才进门的严肃。 就是这种严肃和认真,刚才让一向自信的苏擎,都开始怀疑自己。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张学书的严肃不止针对的他们的方案,而是另一件事。 “这件事事关重大,对你们来说,非常重要。” 张学书顿了顿,道,“有人,想找我借你们用一用。” “借人?” 苏擎说,“那就去呗,我们不是也经常跑跨江大桥的设计组吗,哪里需要哪里搬。” “和以前不一样,” 张学书摇头,“这次借人,没有期限,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而且,我说的回来,是指回沪城。甚至可能,你们连毕业都要留在那里。” 谢雁虽然只在同舟大学呆了三年,但已经完成了本科学业,论文早就发了好几篇,毕业没有问题,不出意外,会继续在这里读硕士。 而苏擎和方斯闻,刚刚研一。 张学书的意思,这一去,少则两三年,多则谁也说不清。 不是不能回实验室,不能回学校。 而是不能回沪城。 第62章 此去通途28 他们之所以留在同舟大学读硕士,原因其实都相同,一是因为同舟大学的结构工程院在华国处于顶尖水平,二,则是因为沪城接连修建的几座跨江大桥,都是挑战世界先进水平的桥梁工程。 留在这里,既可以从理论上,又可以从实践中学习到知识,积累桥梁设计的相关经验。 如果没有这几座大桥的经验和锻炼,苏擎他们想设计出这个“彩虹方案”,至少还要好几年。 苏擎:“到底是谁要借人?” “交通运输部,” 张学书扫了三人一眼,“公路规划设计院。” “你们应该听说过,” 张学书说,“沪城首座跨江大桥还没修好,浦东刚刚开始开发的那年,公规设计院就已经修建并通车了华国最早的高速公路,当时报纸上都写,说这是神州第一路。而他们不只是修公路、高速,更关注华国桥梁的发展。上次方案设计大赛来的几个专家,就是从公规院请来的。” 华国的公路规划设计院,英文译名,。 这四个c,不只是个名字, 更是华国公路交通的代名词! “公路设计院为什么找我们?” 方斯闻这句话,也问出了评论区的疑惑。 他们是桥梁工程的学生。 其实,同舟大学参与建设的跨江大桥,大多都是公路桥,目的是解决浦江两岸车辆过江问题。 华国因为多山,多河,多湖的地质条件,导致很多地方修路的难度极大。 久而久之,公路桥——这种特殊的交通路面,在华国的需求越来越大。 这个时代的华国,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上飞速发展着,全国的建设如火如荼,与此同时,交通运输也成了各地发展的一个关键。 正如公路桥解决了沪城浦东的发展困境,断崖村外的小村子因为公路而发展成县城一样,公路和高速路,正在飞快改变华国的面貌,以及各地人们的生活。 公路桥,就是帮助公路和高速路跨过大山,跨过江河的一种关键工程。 “两年前,华国提出了‘五纵七横’的国道主干线构想,这不仅是“八五”计划的重点工程,更是未来的重点,计划完成时间是——三十年。” 所谓五纵七横,即是在华国的土地上,以纵横的方式,将首都、省会城市、经济城市和重点区域连成一片整体,覆盖连接全国十分之七的城市人口,促进各地的经济发展。 “除了基本的主干线以外,西部的交通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赵图强跑货运的,因此谢雁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公路相关的情况。 当年赵图强开车送他们来沪城的路上,一路走了很多土路,废路,甚至一些都不能算作是路的地方。 正是这样的交通环境,大大减缓了货运的速度,以及各地之间来往的时间。 华国的客运和货运依赖于公路和高速,但如果要在西部、中部多山区域修公路,要在多江,多河,多湖泊区域修公路,就必须要依靠——公路桥。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来桥梁工程借人。 “五纵七横”就像是给这只“雄鸡”搭建“动脉”,将发展的血液传送到它身体的每个部位,在从这些“动脉”中,会有无数“静脉”延伸出去。 这是一项将会奠定华国全国基本交通网和未来基建的超级工程。 三十一年的时间,能做到吗? ——后来的事实证明,华国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而且只用了十三年的时间。 但现在,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你们去的地方,不一定固定,你们要随着工程队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但有一点可以预见,你们要去的绝不是平坦舒适的地方,因为那样的地方,不需要你们。” 张学书说,“你们要去的,是穷山恶水,是荒漠深山,是汹涌江海。” 他盯着三个人,“去了那里,就不是坐在教室里画设计图,而是实打实的风里来雨里去,烈日下坚持工作。” “我们学院下学期,有几个出国学习的名额。” 张学书说,“你们也可以选择先去国外学习先进的技术,攻读更高的学位,取得更好的成绩。” “我不会替你们做决定,” 他说,“你们要自己做决定。” 公规院来借人,张学书自然先问的是他最看好的三个学生。 谢雁是第一个回答的。 “茅以升曾经说过:人生一征途耳,其长百年,我已走过十之七八。回首前尘,历历在目,崎岖多于平坦,忽深谷,忽洪涛,幸赖桥梁以渡。桥何名欤?” 她一笑,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三人一同回答,“曰,奋斗。” 这句名言,就贴在桥梁工程系的办公室外面走廊上。 “您说的对,我从决定学桥梁工程专业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深谷、断崖、江海——必然是崎岖多于平坦的。” “平坦舒适的地方,不需要我们。”谢雁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祖国需要我们的地方,需要我们去修桥的地方,必然崎岖难行。” 她说,“我愿意去。” 苏擎笑,“小孩都敢去,我还能怕环境不好?” 方斯闻扶了扶眼镜框,“我不跟着去,没人给他们做饭。” 张学书其实问之前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能听见这段话,依然激动的盈了泪光。 他是故意拿出国的名额来激他们,然而他们的选择,没有一点犹豫。 “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学习桥梁技术,在大学的这几年,我们接触了太多的理论和论文资料。” 谢雁说,“但最好的桥梁老师,还是在工程队!” 张学书点头,笑道,“好,你们可要早点完成任务回来,我还等着你们的彩虹桥方案出现在浦江上!到时候,彩虹桥的设计队里要没有你们,那可就是你们的遗憾了!” 苏擎站定,“保证顺利回来,” 他回头看了眼身侧同样年轻的两张脸庞,“带着我的两个组员,全整地回来!” 少年班破格收入同舟大学的三个小孩,都不负众望,三年的时间完成了本科学业,参与多个项目和实验,并且在国际上发表了数篇论文,尤其是谢郁,在力学专业简直一枝独秀。 因为太强了,导致第二名都黯然失色。 宋修竹特意找了谢雁,问她毕业后的打算,得知她要跟着工程队走,并不打算换别的学校或者出国读研,且短期内不会回到沪城。 他沉默了许久,在谢雁走之前,还是拉住她,“我回国后会来找你。” 宋修竹要出国,去国外最好的建筑学院,继续读研读博。 她笑,问他,“找我做什么?” 他看着她那双漂亮而明亮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喜欢她吗?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这种对一个人的态度与别人不一样,对她的笑容和眼神不排斥,甚至常常想起来的感觉,是不是喜欢。 谢雁说,“我倒是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你能拿出点成绩来。” 不是学历上的成绩,也不是天才的名号。 而是真正的,为这个国家,或者为这个世界做出的成绩。 这样,才能对得起天之骄子这个称号。 苏擎靠在远处的墙边等她。 宋修竹看了他一眼。 对方也看过来,眼神仿佛要将他切成两半。 宋修竹收回目光,看向谢雁,“我会的。” 常奉献去世后,两姐弟就再也没有回过谢家,她已经满十八岁了,谢郁也快成年。 谢雁问过谢郁的打算,她如果离开沪城,以后就不能一直陪在谢郁身边。 “姐,我已经长大了, ” 以前躲在她背后哭的小孩,现在已经有一米八五的个子,因为受谢雁的影响,他经常保持锻炼,和那些经常抱着书啃的学生不一样,力气大,一身的肌肉匀称而流畅。 偏偏他的骨架好,穿上衣服,看着还有点瘦。 他和谢雁说了自己的打算。 “你放心去,到时候平安回来,赵叔说他家的钥匙,永远给我们多配了一把。” 谢唯意的文化课成绩惨不忍睹,就连艺考生都没戏,常晓菱干脆拿出家里的大半积蓄,要让她出国读书。 “要我说,小意在国内读个普通的学校就行了。” 谢江飞皱眉,“她成绩又不好,出国花那么多钱合适吗?小郁的成绩更好,我觉得——” “你什么意思?” 常晓菱忍受不了每天都和他吵架的日子,临近毕业,谢郁和谢雁毫无悬念可以继续读硕士,区别只是在哪里读。 但谢唯意却难说了。 而谢江飞的态度,这个日渐秃顶发福的男人对他们的态度,让常晓菱的心情越来越烦躁。 “你是要用我挣的钱,供你的儿子读书,然后让我自己的女儿连大学都没得上,是吧?” 去国外某些学校镀金,不需要太好的成绩,只需要钱。 “谢江飞,原来你的心里还是只有你的儿子,我和女儿和谢雁他妈妈一样,必要时都可以牺牲,对吧?” “你说什么呢!” 谢雁的母亲一直让谢江飞心里有根刺,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杯子一摔,“一个死了的人,你老是提,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你自己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 “你要是忘不了她,要我帮她养儿子,那我们这日子也就别过了!” 常晓菱和谢江飞离了婚,带着女儿和大部分的积蓄去了国外。 沪城的两套房子,一套卖了,另一套算“租借给”谢江飞住。 谢江飞冷静下来的时候,房子没了,妻子也没了,孩子没有一个在他身边。 因为状态不好,工作出错,他又被设计院扣了一个月工资。 心烦意燥的时候,谢江飞想到了谢雁。 她现在是天才学生,林铸江的干孙女,马上就可以毕业工作了,总不会不管他这个父亲? 他去找谢雁,得知她已经不在学校里了。 “去了哪?” “不知道,应该是跟着工程队走了,不知道哪年能回来。” 老师看了他几眼,“你是谢雁的父亲是吧?” “对!她有留下联系方式吗?” “有一封信。” 老师去办公室拿了过来。 谢江飞迫不及待地打开,“我已成年,户口迁出来了,今后我,小郁,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这辈子欠的债永远也还不完,但我们不欠你的,所以你也别指望我们。在谢家这几年,是外公在照顾我们,学费也是外公交的。 最后,祝你和你的妻子、唯一的女儿幸福快乐。” 落款,谢雁。 最后那几个字,把谢江飞的心都扎透了。 他去找谢郁,也没找到人。 两姐弟居然一起消失! 以谢郁的成绩,保送本校,或者华国任何一所学校——他都能随便选。 但他没有读研,也没有出国的记录。 第63章 此去通途29 多年后,谢雁再回到沪城时,同舟大学的工程力学已经成为了国家的重点学科,并且在吸收其他学校之后,在此基础上,成立了航空航天与力学学院。 谢郁在同舟参与的项目,除了工程力学的基本理论研究以外,还有飞行器相关项目。 不出意料,他会继续读书,或许会进国家重点实验室,或许会在重点单位进行飞行器研究。 但谢郁想要参军。 七年前,华国空军开始自主招飞,招收身体健康,政治觉悟良好,爱国爱党的年轻人才成为飞行学员,这项政策,为国家输送了大量优秀的飞行人才。 招飞的第一条要求,即是“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人民军队”。 四个热爱,足以让一个正当年少的青年,就此决定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 但谢郁的情况也比较特殊。 年龄上,招飞要求十七周岁到二十周岁,他虽然符合十七周岁,但已经达到本科学历。 其实,少年班这个政策,对国家来说原本就是特殊的。 本科毕业生要求是军队院校毕业的,二十四周岁以下,获得理工科学士学位。 谢郁是理工科,但同舟大学并不是军队院校。 鉴于他在航空上的特殊天赋,优秀的身体素质,以及优异的成绩——最终,谢郁通过了初选、复选和定选,以特殊录取的方式进入空军航空大学进行培养,拥有“双学籍”。 在十几年后,地方高校和空军航空大学联合培养人才的“双学籍”方法,成了空军招飞的培养模式之一。 谢郁的入选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将会消失在亲人和朋友的生活里。 但对他来说,一段新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此刻的谢雁,也和前往祖国各地的工程队一起上路了。 从参与设计,到负责小型桥梁的设计,三人组走遍了华国的大江南北。握着笔的手,生出了茧,鞋子常常要更换,摔了,受伤,更是常有的事。 有时候住在山里搭帐篷,有时候过江做测量,顶着江面的风,他们晒过骄阳,穿过大雨,听过寒风的呼啸。 也见过无数各异的风景。 有一次,方斯闻做测绘时掉进了河里,没等岸边的人反应过来,谢雁和苏擎就同时跳下去,把人给捞了起来。 方斯闻:“……” 他看这浑身湿透的两个同伴。 为什么三个人里好像就他体力和生存能力最弱? 难道是自己把他们两喂的太好了? 一座座公路桥,行人桥,经过他们的双手,出现在华国的各个角落。 这些桥梁,联通南北东西,打开交流沟通,将发展的种子洒向每个角落。 修桥的时候,还曾遇到过送货的赵图强,大黑熊依然喜欢深色的大厚外套,压着方向盘,和排队等通行的旁边的司机得意地炫耀,“厉害吧!这桥要是修好了,我们到下个县城,能缩短一半的时间。” “你闺女?” “差不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闺女还能有差不多的?” “我见过这个工程队,去年隔壁县的四座桥,都是他们修的,现在那地方都有货运中心了,以前就是个堆沙场!” “你闺女真厉害!” 谢雁给他送吃的,“尝尝,我同事用这里的特产做的红薯干。” “味道不错,一会给我后面几个司机兄弟也尝尝。” 赵图强揣进兜里,“喂,什么时候回去?” “再有一个月,这座桥就可以竣工验收了,” 谢雁看了眼远处朝着自己大幅挥手的苏擎,他带着工程帽,晒得比以前黑多了,眼睛却一样的明亮。 她也朝他挥挥手。 “这条路还要往南边修,就是竣工了,也回不去啊。” 谢雁回头应答,给赵图强送完东西,往后让开路。 同行的司机,也忍不住朝着这个不怕苦,不怕累的女孩投去了敬佩的眼光。 这样的小姑娘,难得有愿意来工程队吃苦的,她看起来才二十出头,正是年轻的时候,却把自己最美好的岁月,投入到了钢筋、水泥和沙土中。 “走了!” “辛苦了啊!” “早点休息!辛苦!” “还没吃饭啊?休息一下吧,不着急!” 路过的司机,朝着工程队和路边的修桥人员喊着。 每一趟车走过路边的桥,司机都会落下车窗,朝着他们喊上一句。 后面的车听见了,也自觉这样做。 常走这条路的人知道,没有这写修路架桥的工程队,他们的车途会走的更难,更耽误时间,更危险。 还有的车起步之前,落下车窗,一个稚嫩的脸露出来,朝着谢雁和苏擎笑,“爸爸让我和你们说一声,哥哥姐姐辛苦啦!” 他挥舞着又短又胖的小手,指着远处的桥,“下次来,我们可以不用绕远路,直接走这里吗?” 谢雁笑着答,“当然可以。” 苏擎自信,“不能走,你来找我!” “好!” “哥哥姐姐再见!” “叔叔们再见!” 赵图强走的时候,从后视镜看见站在路边的谢雁渐渐变小。 当年那个瘦得和柴一样,又矮又机灵的小姑娘,现在已经长大了。 她的身形苗条,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剪了干净利落的短发,如果穿着裙子,肯定会很好看。 但她没有穿漂亮的衣服,她身上穿着的,是沾满灰尘和污渍的工作服,腰间别着一个手电筒,挥着手里的安全帽,向他告别。 天快黑了,他要赶往下个县城,而她则要赶往下个需要他们的地方。 他们都是一样的奔波不息,永远在路上,永远有下一个目的地,送完这趟货,会有下一趟,修完这座桥,还有下一座。 不同的是,她在华国大地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留下了一座座改变这个世界的桥梁,一座座——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美好,人们生活越来越便利的幸福之桥。 后视镜看不见人了,天也暗了,风从车窗吹进来,副驾驶上没有两个挤在一起,每天都在讨论“数学”“计算”的孩子。 但赵图强脚下的路,却比以前更加平坦,更加稳固。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他却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 一定是车窗外的风太大了。 赵图强关上车窗,开始盘算自己这些年挣得钱。 等桥修完了,谢郁放假回来,就让他们看看自己在浦东给他们留的两个房间。 他要把家具漆成绿色的,墙面刷成黄色,在摆上喜庆的大红被子。 两个孩子一定会感动到抱着他哭泣。 这画面太他妈感人了。 系统:恭喜宿主解锁成就[a河公路桥]! 系统:恭喜宿主解锁成就[b城公路桥]! 系统:恭喜宿主解锁成就[c县公路桥]! …… 这些小成就的奖励不多,大多只是奖励一些爱国币,比起属性的提升,她更在乎的是从中学习到的经验。 【属性】 身份:管理员09 体力:72/100[上山下海,加班加点,没人能拼得过你] 语言能力:62/100[伶牙俐齿——各种语种意义上的] 思维能力:84/100[我愿称之为人脑计算机] 记忆能力:78/100[超级记忆大脑,方便您学习任何理论知识] 其他技能:中阶书法、中阶围棋、多国语言 开通功能:信息收集系统、信息处理系统 成就:[小鬼崖吊桥]、[沪城跨江大桥](点击展开)、[小型公路桥](点击展开)…… 除了基本的属性,经过这些知识和经验的积累,她还解锁了专业属性。 专业属性:[多国语言]、[桥梁工程]。 专业属性展开,就会有更详细的技能水平说明。 比如[桥梁工程]下,就有一个进度条,进度条的部分阶段会有特定的名称,比如[入门]、[学员]、[初级工程师]、[中级工程师]、[高级工程师]、[领域大师]。 这些称号和职称不完全相同,用于代表她在该领域的水平和实力。 刚进入工程队的时候,她还只是[初级工程师],现在已经快接近[高级工程师],高工在一个领域,算得上是技术专家,代表着极高的专业水平,而她即便有多年的桥梁修建经验,也还差一些。 在这些年的工作中,他们积累了无数的基本桥梁修建经验,从一开始的辅助,到现在的主设计师,三个人有时还会分开同时负责几座桥梁的修建工作。 这些年,每到一个地方,方斯闻就能在两人的压迫下,“迅速”学会当地的美食做法。 而且,他还能用最简单的材料,做出最好吃的饭。 除了随身携带的资料箱,工具书,他还有个随身的作料包。 “你真是投错胎了,” 苏擎一边吃着菜,一边说话,“你不应该在工程队,应该在大饭店!就这个手艺,日入千元不是梦!” 方斯闻坐在临时椅子上,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个人,“那你们两估计就要饿死了。” 谢雁摇头,“是你把我们的口味养叼了。” 她眨眨眼,“方哥,谁要是把你调出工程队,我第一个不能答应。” “少说话,多吃饭,多干活。” 方斯闻说,“明天,就要进山了,没那么多好吃的给你们,最后一顿,吃完好上路。” 苏擎:“??” 随着公路的铺设,他们渐渐抵达了华国的多山区域。 全国公路干线的工程也进入了最艰难的区域,三人忙的都没时间回沪城毕业,论文是在工程队写完的。 毕业后,三人直接就被眼疾手快的公路设计院吸纳了。 这么好的人才不抓住,等跑了绝对要后悔。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线,是国家重点工程,从沪城开始,连接六个省的重要高速路,贯穿国家的东西,浦江是长江的分支,沿着长江,这条高速路将打通东部到西部的经济带。 计划通车里程为一千七百多公里,途径多个城市,从八七年就开始施工,一直到现在。 一直以来,华国的东部、南部和沿海因为海运的便利,以及相关政策的开放,最先发展起来。 但西南部却因为交通问题一直处于发展较慢的阶段。 这一条贯穿东西的高速路,将成为经济发展中的关键一环。 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让这条路通过眼前的群山,继续往华国更深的地方延伸而去。 这里,也是谢雁无比熟悉的地方。 数年前,周边的公路只修到山脚的县城,发展的脚步,也被群山那险峻的地势所阻挠。 进山的第一站,就是断崖村。 前期的工程队已经派人将这里的数据采集的差不多了,且有当地政府提前给出的方案,在最后方案定下来之前,谢雁和苏擎回断崖村附近,按照他们构想的路程走了一遍,确认数据。 “这段公路的基本设想,” 方斯闻把资料准备好,“是先通过盘山公路,经过断崖村,断崖村的三处大断崖都需要用高速公路桥来处理,问题不大,因为这三处的跨度并不大,比起我们之前应对好几处大断崖来说,可以算得上简单。” “断崖村附近有丰富的药材资源和旅游资源,当地政府计划在公路修通之后,会进行药园修建和旅游开发。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苏擎点头,“断崖村我和谢雁去看过,的确环境很差,被列为重点贫困村,公路距离村子本身有一定距离,但是会修建一个高速出口。” 这附近山里只有两个村子,刘家村因为年轻人出去打工,有钱人搬去城里,已经不剩下几户人家。 倒是断崖村,这些年人口不减反增。 十多年的时间,沪城在跨江大桥后飞速发展着经济,浦东已经从农田变成了现代化的大都市,而断崖村,却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人们住着自己修的不知道多少年岁的土房,小孩穿着破了的鞋在树上爬,小鬼崖的那座吊桥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落下去了几块木板,成为无法再通行的桥。 孩子们上学还是要翻山越岭。 “除了三处断崖需要修高速公路桥,还要给村子修一座通往盘山公路的桥。” 确定完任务,很快,设计稿就出来了。 这样一座普通的行人桥,对他们来说已经设计过千百次。 但谁也没想到,那三处断崖没问题,最大的问题,却出在给村子单独修的通往盘山公路的行人桥上—— “出事了!” 队员找到正在勘察高速公路架桥点的谢雁,“你们快去断崖村看看吧!” 他跑的急,气喘吁吁。 苏擎放下手里的东西,问,“你们还没开工,就出事了?” “就是没开工!” 队员说,“有村民把工程队的车拦住了,躺在车轱辘下,不让车过去啊!” 苏擎:?? 修桥这么多年,还有这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雁:还有这种人? 第64章 此去通途30 断崖村的人口有增无减,房子却只是多了几间土房。 这几年,盘山公路修到了山里,刘家村的人纷纷下山买房,在山脚的县城扎根。 但断崖村不一样。 小孩对学习没什么欲望,考试更是让他们头疼,在山里翻山越岭,掏鸟窝,每天玩的高兴,长大了,就出去打工。 因为断崖的存在,即便是盘山公路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也依然要走以前的老路进城。 一来一回,花的时间太多了。 眼前这座断崖,四周早些年种下的树已经生长的极其浓密,烈日下,每个人都热的不行,但却依然拥挤在断崖边。 一个男的躺在工程队的车轱辘下,一动不动。 偶尔有一只虫子爬上他赤着的胳膊,他才啪的挥手打掉。 “快让开吧!” 工程队的老吴好说歹说,劝的口都干了,对方就是不为所动,“你这样闹下去,修不了桥,对断崖村来说,是损失啊!” 男人一言不发,跟石头一样。 “不能修!” “就是,你们把车开走,别在这里动土!” “快走快走。” 围着车的,还有一些闹哄哄的村民。 老吴擦了擦汗,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们到底为啥要阻拦啊,政府出钱修桥修路,不要你们一分钱,这是好事啊,桥修好以后,县城的车可以直接开到山上,你们也不用绕路了。” “你们不退,我们就不走!” “外来人怎么能懂这里的情况,你们快走吧,一会真把人压死了,到时候怎么办?” 还有人高声喊,“断崖村不能修桥,高速桥也不行!” “对!等你们修高速桥的时候,我们还要去拦!” “去和政府说,让他们改道!” 老吴这下懵了,司机在车里也着急,看这个情况,已经不是今天能不能开工的问题了。 老吴拉住旁边的工程队员,问,“谢工他们来没有?这都四个小时了!” “他们今天去考察高速桥的选址,小陈已经去喊了,估计……也快到了吧。” 队员也不确定,他说,“村民们闹得这么厉害,到底为啥啊?我们是来修桥的,又不是来抢钱的,闹成这样,这桥还能修下去吗?” 前面的人围着车,挡着道儿,就是不让走。 老吴的嗓子都喊哑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爬上工程车顶,让队员拿来一个喇叭,喊道,“乡亲们,别吵了,安静点!” “你们不让修桥,总要有个理由,否则我们僵持在这里,谁也成不了啊!” 下面议论了一阵,推出一个人来。 “她是前村长的媳妇,让她和你说!” “对!断崖村不能修桥!” 女人脸上也带着汗,从她口中,老吴才明白断崖村以前发生的事儿。 原来这里曾经修过一座桥,也是村里和县城一起修的,但最后桥塌了,死了好几个人,现在崖底还有那些死去村民的坟。 前村长因为这件事丢了命,会计被抓了,现在崖边还有残留的桥壁。 “以前我们也觉得修桥是好事,但事实证明这是祸事!断崖村不能修桥!” 女人摇头,“我死了丈夫,别人死了亲人,你们说桥稳得很,不会塌,以前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儿,我们却要用命来填。不行!断崖村不能再死人了!” “对,修桥会惹怒老天爷!” “你们走了,死的是断崖村的人!” “不能修桥,必须改道!” “这,这……” 上一任会计修的桥,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老吴说什么他们也不信,认定了一点。 “你们没有家人遇到过这种不幸,根本无法理解我们!” “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吴能说什么,他修的桥都是对得起天地良心的,当然不会有人出事,再说了,如果他修的桥出了事,他还能出现在这儿吗? “我能理解。” 喇叭里忽然换了个声音。 村民们再一看。 原来出声的不是车顶,而是车后面。 一个二十多岁出头的年轻姑娘,拿着扩音器走了过来。 苏擎和方斯闻跟在她身后。 三人来的急,脸上还有薄汗。 “你们应该有人认识我,” 她一顿,道,“我叫谢雁。” 有小孩没听过,问:“谢雁是谁?” “别说话,听大人说!” 前村长媳妇当然认识她。 “我的外婆,就是塌桥事故的受害者之一。” 最可怜的还是谢家的姐弟,外婆去世了,他们两个孩子,当初都才十一二岁,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 之后听说去了城里投靠亲戚,再也没有了消息。 “小雁?你怎么回来了?” 女人一愣,“你……” “对,我是队里的工程师。” 她指着前面的断崖,“从小时候,我就决定,长大以后要修建一座不会因事故倒塌的,稳固的桥,要让断崖村的断崖,不再是阻碍。” “你们应该比谁都知道,断崖村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穷,县城的人住上了新房,断崖村的孩子想要上学,还要翻山越岭。” 她说,“那座桥断了,不代表断崖村的未来就没了,不代表这里从此就不允许出现桥。” “我可以用生命担保,在我们工程队手底下出来的桥。” 她说,“绝对不是豆腐渣工程。” 苏擎和方斯闻原本是打算来劝服村民的,可听见谢雁说的话,这才得知,原来这里是她的老家。 原来她还曾经经历过这么痛苦的事。 然而,在谢雁的脸上,完全找不到痛苦和胆怯,有的只是勇敢、坚毅和信念。 她是事故的幸存者,是当年事件的经历者,她的亲人此刻就躺在崖底,同时,她也是桥梁专业的工程师——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决定是否要在这里修桥。 “当年申请修桥,就是因为村长想要我们村子摆脱穷困,走出大山。”谢雁看向女人,“而因为这个想法,他丢了命,这个想法是错的吗?” “不,错的不是村长,错的也不是桥,错的是起了贪心的张会计!是那些贪了钱的人,是他们害死了我们的亲人,是他们,让断崖村的发展停在十几年前。” 谢雁语气坚定,“我的亲人因为贪污而死,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相反,我比任何人都憎恶这样的事,我向大家保证,造桥,我们绝对不会贪一分钱!” 此刻,被各种言论裹挟着的村民们才在谢雁的话里逐渐清醒过来。 是啊,当年并不是什么天灾,而是贪心的张会计暗中动了手脚,现在负责的谢雁,她不可能和张会计一样。 就在村民们渐渐散开,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又有声音在喊—— “穷点怎么了,至少还有命!你们想拿断崖村来做成绩,不顾我们村民的死活,没门!身为断崖村的人,我第一个不答应!” “就是,别说大话了。你现在都不是断崖村的人了。” “你第一个不答应?” 谢雁一看,喊得最厉害的是一个二十多岁,胡子没剃干净的男人,他身边几个青壮年,也跟着他一起喊。 男人以为自己这句话能继续煽动村民,可没想到其他人都不说话,反而显得他们的声音很突兀。 “刘超。” 虽然五官有变化,但毕竟是同学,谢雁的记忆力很好,立刻就认出了他,“什么时候你成了断崖村的人了?还是你嫁了过来,户口也改了?” “你胡说……!” 谢雁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她拿着喇叭,战术打断,“你是刘家村的人,却带着别人来断崖村搅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吗?” “符合路线规划的,最好的是经过断崖村附近的这条路,但还有一个备选方案是经过刘家村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关系知道这件事,还是你以为这样闹事,就可以让路改道经过刘家村,然后获得补偿款?” 她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把刘超的想法八的干干净净,“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断崖村,你真是为了断崖村吗?” 她指着车轱辘下的人,“这个人不就是上学的时候,你身边的跟班?刘超,你可真是热心啊。”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不是他们村的事儿,他这么上心,还和我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是……” “那我们岂不是误会工程队的同志了?” 得知了真相的村民,把刘超和他带来搅局的人赶走了。 其实,大部分的村民只是被煽动了情绪,喊得最厉害的,是刘超和他找来的人。 他们装作义愤填膺的村民,以天灾谣言和之前的事故为发酵点,还找人去劝说前村长的媳妇,给她洗脑,让她认为自己家的不幸,都是因为修桥造成的。 他们的阴谋,被谢雁几句话攻破了。 原本这些村民就文化程度不高,人云亦云,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信,听了谢雁说的话,大家又发觉,原来修桥有这么多的好处! 一直围着车的村民们散开了。 前村长的媳妇还和老吴等人道歉,说误会了他们。 “如果不是小雁,我们还被别人利用了,被蒙在鼓里!” “就是,小雁如今出息了,能当工程师,她修桥,我们放心!” “当初,他们姐弟在村子里就是出了名的喜欢学习,懂事努力,桥真能修起来,我去卖药也能少走点山路了!” 谢雁爬上车顶,把冒着热汗的老吴接下来。 她则拿着喇叭,站在上面喊。 “让工程队的车过去!” 所有人立刻往旁边散的更快,给车让出一条路。前面不远处就是断崖,就是残桥。 车轮缓缓移动,热风吹过她的脸颊。 苏擎站在车下,抬头看着年轻的女孩。 她耀眼的像一颗太阳。 和这山间的光一样,让人觉得美好、珍贵。 原来,悲伤和痛苦不会成为打倒人的重锤,只要永远有希望,永远不放弃,心中有信念。 早晚有一天,可以从泥淖中开出花来。 而这朵花,不仅能让自己变得更美丽,还能让看见它的人,也看见希望和未来。 没有了阻拦,断崖村的行人桥火速地修建了起来。 上一座桥修了近一年,还是豆腐渣,但工程队却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从山下运来材料,将桥成功搭起。 这座桥通车的那一天,谢雁是第一个走过桥的人。 一如十多年前那个清晨,黎明破晓,在断崖村孩童的目光里,她走过自己亲手搭出的木板桥。 今天,在其他村民的注视中,她走过断崖村的行人桥。 苏擎在对岸等着她,“走那么慢,舍不得走?” 谢雁一笑,“不多踩几下,大家怎么放心?” 虽然是行人桥,但也是按照公路的标准来的,通车没有问题。 工程队的车又开了一遍,大家这才放心。 当断崖村从贫困村发展成药材大村的多年后,这里的断崖上修起了一座更大的,足以双向通车的桥,但更多的人,还是习惯了走这座桥。 桥边,原本工程队留下的石碑写着“断崖桥”。 但村民们却自发出钱,修建了另一块石碑, 上面写着“雁来桥”。 断崖不吉利,从一开始,从大人到小孩,都习惯叫这座桥雁来桥。 鸿雁来去, 一线跨山谷,天堑变通途。 正如她幼时站在这里,对弟弟所说的话。 ——终有一日,要让所有人都拥有跨越天堑的翅膀,让悬崖、河流、丘壑,再也无法成为阻挡人们脚步的绝境。 要让世间的崎岖,都变作平坦大道! 断崖村只是高速进山的第一步。 一座座高架桥在山间搭起,高速路朝着深山挺进。 很快,他们就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 摆在在工程队面前的,不是一处两三百米的断崖或者河谷。 而是两座大山之间的距离。 两座大山之间,是有名的河谷。 为了更好的观测周围的情况。 苏擎带着谢雁和方斯闻,还有老吴等队员开始了对四周地质环境的考察。 高速和普通公路不一样,自从高速公路桥出现之后,在跨越崎岖地形方面,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普通公路,可以环山而下,环山而上。 但即便如此,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高速公路,重在“高速”两个字上。 对于高速行驶的汽车,环山公路是非常危险的,因为经常有直接掉头的弯曲山路,一旦车辆驶出车道,就会坠入深渊。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修建那么多高速桥的原因。 为了观察地形,三人比赛,谁先爬上山顶,剩下的两人分别请第一名吃半个月饭。 苏擎对第一志在必得。 方斯闻把眼镜取下来擦了擦:“在?我有说过要参加吗?” “你忘了上次爬山到一半,你就累趴下了?” 苏擎指着面前的大山说,“这次就当是给你锻炼体力。” 落谷河在两座大山之间,属于二级支流,河边风景秀美,但两座大山横卧在两侧,抬头看不见山顶,只能看见云。 三人分开上山,方斯闻边走边采集样石,走一步,他要歇息十步。 苏擎拿着笔记本,边走边记录。 记录的时间,就当是休息。 他看不见谢雁的影子,但越往山上走,越能感受到寒冷,空气稀薄,四周树木郁郁葱葱,仿佛无人踏足的遗忘之地。 高速桥如果从靠近山脚或者半山的地方架过去,对面也是山,除非打隧道,然而,若是加上隧道,这又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并且,这里的地质环境很负责。 山谷是一个倒三角形,桥柱必然要落在山体上。 而两座大山之间的距离,注定了若是修高架桥,桥墩数量不会少。 然而,这里不止是有山,有河,还有岩洞。 这里,是构造溶蚀峰的丛峡谷地貌,两岸的山体极其陡峭,植被茂密,高差有五百米。 若是按照一层楼两米半来算,五百米的高差,就是两百层楼。 几十个两百层楼的桥墩,还要修建在陡峭的山体上,一侧坡度在四十到七十度,另一侧山体的坡度更恐怖,七十五到九十度之间。 九十度,已经是绝对的峭壁悬崖了。 岸边的地表还有溶蚀现象,这里的气候属于亚热带潮湿气候区,雾多云厚,常年降水,海拔高的地方,还有冰冻和暴雨、冰雹天气,环境十分恶劣,最低极端气温可以达到零下十五度。 苏擎走到山林里时,就感受到了极度的湿冷。 山间也有雾,山峰在云里,他继续往上走。 清晨出发,在日落之前,他终于抵达了山顶。 走出山林,谢雁早就在山边的石头上等着他了。 苏擎加快脚步,跑到她身侧, “输了!” 她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回头看他,笑:“你膝盖有土,摔了?” 苏擎别过脸,“没有。” 她伸手,“上来看。” 苏擎握住她柔软的手掌,脚下用力,也爬上石头。 风呼呼的吹过了一阵,他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云海在他们脚下,微黄的日光从天边斜照过来,印得云海度上了层金光,这浅黄的暖光,也镀在她的脸上。 苏擎被眼前的一切抓住了目光。 风一吹,云海翻滚,比浦江上的视野还要开阔。 风有声音,可云海没有声音。 对面的山仿佛一座从云海里升起来的神仙岛,郁郁葱葱的山林寂静无声,云浪拍打着山体,随后转了个方向,朝着他们翻滚而来,拍打在他们所在的“岛”上。 他们,站在天上。 谢雁的声音落在他耳边,“从这里,我们修一座桥。” “在天上修一座桥,” 她说,“跨过云海,穿过风和雨,穿过云和雾,直达彼端的山!” 第65章 此去通途31 从山上下来,方斯闻第二天浑身都疼,只有那两位,跟没事人一样,第二天照样到处跑,收集数据,晚上挑灯整理相关的资料。 第三天大清早方斯闻就被叫起来,苏擎又拉来老吴和其他设计院来的同事一起开会。 苏擎在工程队里,外号永动机。 永远有激情,永远不疲惫,永远不气馁。 系统:我怀疑你们在…… 言归正传。 有想法很简单,但关键是如何落实。 老吴,有丰富经验的一线工人,走南闯北,什么样的桥没见过——这么高的地方修桥,他还真没见过。 从山顶往山下看,有云雾的时候,还看不到谷底! 而省内负责这条高速公路的建设指挥部来的人——孙力,也是资深的工程师,一听苏擎的想法,就知道他们要搞大事情。 的确,这一路段是整条高速工程最难的一段路,如果能完成这一段,这条从沪城出发,穿过崇山峻岭的高速路,将打通大山两侧的交通闭塞,把更多的发展机会,送到西部去。 但是,在这么高的地方修桥,在云上修桥,依然是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谢雁介绍道,“现在世界在建的最,是兰西国的塔恩桥,预计年底就能通车。” “塔恩桥面和地面垂直高度为两百七十米,它也是为了高速修的,当时,兰西国的a75号高速路在修建中,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高速路,贯穿兰西国南北。而在修建过程中,他们遇到了塔恩河谷。” 正如他们现在,遇到了落谷河。 当地传说,落谷河是因为天上的神仙打架,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条河谷,这条河谷分开了两地,却哺育了万物。 “当时,所有的设计者提供的方案,都是在塔恩河上修一座桥,跨过河流就行,” 她说,“但有一个设计者提出了大胆的想法——修一座桥,不只是跨过塔恩河,而是跨过塔恩河谷!” “如果经过盘山公路,塔恩河谷的路段需要四个小时才能通过,但a75高速如果以高架桥的方式通过河谷,全程只需要十分钟。” 这就是桥的作用。 十分钟,通过原本需要花费四个小时的路程。 而三人组提出要在山顶建桥,也是为了节约时间。 孙力考虑了一会,“你们说的这座大桥,我也听说过,总设计师原本就是世界著名的建筑师,他不仅追求的是跨过河流这么简单,更注重建筑的外形和创意,负责建造的公司也是埃菲尔铁塔的建造者所创立的。” “对,” 方斯闻将收集的资料放在孙力面前,“高架桥的桥墩,最高的两个分为为245米和220米。” 两百多米的高度,让这座桥成为世界知名的云端之桥——云在桥下,车在云上。 兰西国的埃菲尔铁塔之所以全世界出名,就是因为在当时,高达三百米的铁塔是兰西国首都最高的建筑。 老吴抽了口烟,“但是你们要知道,无论是埃菲尔铁塔,还是世界最塔恩大桥,他们与地面的垂直高度,一个是三百米,一个最高的地方,能有三百多米。” 他指了指窗外的大山,“而你们选的这两座大山,从山顶到谷底,至少有五百米!” 如果说塔恩大桥是在云端上的大桥,那么跨过落谷河河谷的时这座桥,是云端之上的云端。 “没错,” 谢雁道,“塔恩大桥即将竣工,事实证明,两百米的桥墩是可能出现的,当然,我们不会修建五百米的桥墩,桥墩如果修在山上,只需要一百多米就足够了。” 即便是只有一百多米的桥墩,也意味着塔顶到地面,会有接近六百多米的垂直高差! 孙力翻了翻塔恩大桥的资料,半晌,他抬头问,“塔恩大桥是斜拉索高架桥,你们难道也想修斜拉桥?我听说——” 他扫了眼三个年轻人,心中暗自感叹岁月不饶人。 “你们在大学的时候,就参与过沪城多座大跨径斜拉桥的设计和修建工作,这方面的经验应当很多吧!” 没等三人回答,他又摇摇头,“但是这个地方,可不适合修斜拉桥。” 孙力展开河谷的测绘图,“峭壁的坡度太陡峭,这点不用我多说,两座山之间的距离,至少也有近千米。按照斜拉桥单塔二百多米的跨度,千米的跨径至少需要四个桥塔,这样一来,桥塔不可能都落在陡峭的山体上。” 在大山山顶修桥,和地面的垂直落差高度比世界第一,还要高出三百米! 孙力提出的这个问题,由苏擎回答——“谁说我们只会斜拉桥?” 老吴熟悉他们的性格,知道能开会,他们肯定早就有了方案雏形,“你们要有主意,直接说就是了!” “对啊!” “斜拉桥肯定不行。” “五百多米的桥墩,和山一样高?” 上了年龄的,性格都比较沉稳,考虑的问题更多更杂,而年轻人们则多的是对这座修建在天上的桥感兴趣。 如果能建成,这将会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孙力一愣,“不用斜拉桥?” 苏擎点头,道,“用悬索桥!” 谢雁来到这个世界,修建的第一座桥——其实也算是悬索桥的一种,或者说直白一点,吊桥。 斜拉桥是通过桥塔延伸出去的钢索,拉住桥面,形成三角形。 而悬索桥,则是用悬索支撑整个桥面的桥。 正如当年的[小鬼崖吊桥]——古代的华国人最早开始利用绳索、藤蔓吊起桥面,但这种吊桥,只能让行人通过,无法通车,桥面很窄,踩上去还会摇晃。 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材料的进步,悬索桥也开始了高速的发展。 从一开始几十米,踩上去摇摇晃晃的吊桥,变成了现在跨度百米、千米的现代悬索桥。 悬索桥技术最早开始运用的是利国,不可否认的是,十八世纪的利国,在桥梁等各个方面,都拥有着领先的技术,随后,欧洲和日国也开始赶追。 他们所修建的悬索桥,主跨度在两百多米到五百多米之间。 几年前,日国的海峡上修起了一座跨度九百六十米的悬索桥,这个跨径在世界上都是数一数二的。 而华国的悬索桥发展则来的更晚,在八十年代后,华国才开始研究大跨径悬索桥,真正的动工尝试和井喷式地发展,是近十年才开始的。 但起步晚,不代表速度慢。 方斯闻将相关资料拿出来,“前几年在长江上的几座悬索桥,也有主跨三四百米的,也有八九百米的。” 修桥,不是越长越好。 江面、河谷、断崖,需要他们修多长,就多长! 也就是说,以现在华国的技术和能力,虽然还有很多问题和难题没有解决,但已经可以尝试挑战大跨径的悬索桥。 长江是华国最重要的河流,这些年在江面上,无数座跨江大桥如雨后春笋,悬索桥的技术,也因此一路突飞猛进。 “跨江、跨海,都可以用悬索桥,那么跨山,跨云,也可以!” 苏擎说,“如果采取悬索桥的方案,主跨大概在九百米左右,加上两侧的引桥,总长一千多米。而桥塔也只需要两个,落在两座大山的山顶!” 桥塔落在山顶,桥身穿过云雾。 行驶在上面的车辆,可以看见车窗外的云海,看见日出日落,看见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光将这里的轻云染成暖金色,又看见云团自己蔓延出清灰的外衣。 看见银河在头顶流淌,看见沉云在脚下翻滚。 干活很累,但是做梦很香。 苏擎三人描绘的未来,让屋里的人都好像自己看见了未来那座仙境中的梦幻云桥。 “干!” “不就是悬索桥吗!冲就完事了!” “对,有什么修不出来的,长江上能修,天上就不能修?” “悬索桥千米不是问题,人心齐,泰山移!” 孙力也是有经验的人,他知道除了美好的未来,他们现在拥有的更多是现实的难题,“悬索桥的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案,但是还有很多问题和困难。” 谢雁一笑,“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吗?” 决定了! 在山顶修一座世界最高的悬索桥! 这个方案,由公规院负责设计,省内高速建设指挥部担纲建设,对外进行招标,中标公司负责施工建设。 但与此同时,三人也真正开始面临这个难题。 他们要在三个月内将方案拿出来。 问题太多,需要提前做的实验也很多。 方斯闻负责应对的是常见问题——桥塔混凝土裂缝。 苏擎则要和长江科研所的人一起完成有关隧道锚的实验。 先说裂缝问题。 之前加国的世界第一桥(曾经的)就是因为裂缝问题,出了大问题,虽然悬索桥和斜拉桥不一样,但在用刀混凝土的地方,依然要考虑裂缝问题。 落谷河这里的环境和长江上不同,这里的气候多变,湿度极大,而悬索桥的承台和塔座,都是由混凝土构成的。 一旦水化热温身高,很容易产生温度裂缝。而这里多变的气候,强烈的山风,昼夜温差太大等等问题,都会造成致命的影响。 当年林铸江飞加国,把安娜岛桥身上上百条裂缝都拍了下来,一条条记录,一条条分类,分出四种裂缝,找到裂缝产生的原因,然后再逐一解决。 从大的分类上来看,裂缝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因为外力引起的,另一种则是因为材料的原因——比如温度和混凝土收缩。 外力问题,可以通过计算解决,材料问题,就需要进行试验,找到最佳的混凝土成分配比,确定其内部的拉应力。 方斯闻在试验和数据计算上的天赋不能说好,只能说好到家了,“经过实验,已经得到了我们需要的数据,这个问题,可以有两个解决方法,两个方法同时进行。” 他讲完自己的实验,道,“第一,对混凝土进行保温和养护,实时监测它的变化,第二,从材料的配比上,选择最合适的配比。” 即便是完成了实验,在后续的施工过程中,还要进行实时的监控。 他说完了,下一个,是苏擎负责的内容。 “锚啶。” “落谷河两侧的山体为灰色薄层致密灰岩……” 大桥的主缆绳会产生巨大的拉力,从而让隧道锚部有产生移位和变形的影响。 “我和科研院的人在附近找了地质条件差不多的地方,进行一比十二的实验。” 苏擎把实验资料,厚厚的一叠笔记放在桌上,“实验还算有突破,但除了这些,我觉得,还可以尝试新的技术。” 他将自己设想的锚定系统说了一遍。 谢雁说,“这种系统,还没人试过。” “没错,” 苏擎点头,“但是可以预想到,它将会有更好的优势。” 她估算了一下这种方案的可行性,“行,按你说来的来试试。” 在笔记本上记上之后,她又将自己做好的整体方案和两人交流了一下。 因为落谷河特殊的环境,他们需要因地制宜地采取各种没有前例的技术,从焊接技术、吊装技术到设立观风塔等等。 材料问题、锚定问题还有其他细节都解决了。 方案也在日益完善。 “但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谢雁看向挂在墙上的那种落谷河横截面图,“抛索问题。” 从他们来这里开始,两座大山上的森林已经覆盖上了白雪。 天气越来越冷。 高海拔的山上,有冻霜和落雪。 寒风呼啸的天气,一个月里占据了大多数时间。 有时候下着的连日的阴雨会变成大暴雨,大风从山顶刮下来。 山上会下冰雹,砸的噼里啪啦。 现在他们还没开始施工,等正式开始施工,届时的环境恶劣程度可想而知。 谢雁能做的,就是在方案阶段,就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这里,的确是风景异常优美的“仙境”,但同时,也是工程队的“噩梦”和“禁区”。 梦想很美好,可实现梦想的过程,是艰难而痛苦的。 但,没有一个人会放弃。 两座大山之间,单是谢雁设计的悬索桥全长就有上千米。 在修桥之前,要先在上面修一条“施工道路”,这条路,由两根先导索先飞过峡谷,落在对面,然后搭建出来。 先导索先过去了,才有后面的悬索再过去。 但问题就在于,如何把先导索,送到千米外的对面大山上去? “飞机?” 这是方斯闻和其他人想到的第一个办法。 这是修建山区悬索桥常用的方法,用直升飞机将先导索带过去。 谢雁摇头,“我设想过这个方案,一架直升机,两名飞行员,从最近的机场起飞,大致花费是二十二万,时间顺利的话,只需要一天。” 旁听的其他队员说,“预算应该不是问题。” “但是,这里是落谷河河谷。” 谢雁说,“我们要架桥的地方太高了,山峰四周会有紊流,更不用说大山四周对飞行视野的影响,雾有时会绕在山体上,一旦起雾,什么也看不见,容易发生撞机事件。而且,这里也没有可供直升飞机停靠的地方。” 直升机停靠,至少需要五百平方米的停机坪。 但对面的悬崖峭壁,坡度太大,根本没有足够的平地。 无论是从飞行安全还是别的方面考虑,直升机都太危险了。 “那就别弄那些高科技的东西了,” 老吴说,“直接人拉过去,别的地方也是这么弄得,旁边的高压电力线路,不也是这么弄得吗?” “这个我也调查过。” 谢雁说,“至少需要十六个人,比起直升机一天完成,人工把先导索拉过去,需要三个月。总费用——二十一万。” 的确,无论是什么方案,都不是费用的问题。 而是危险性的问题。 她说,“高压电力的安装就是前车之鉴,人工拽拉危险度极高,而且我们需要在峭壁悬崖上修建相应的通道,还会对周边的自然环境产生一定的破坏。” “危险?” 有人问,“有什么危险?” 这些年跋山涉水,他们看见过无数架在山上的高压电塔,无数条高压输电线,穿过崇山峻岭,将电力输送到祖国的每个角落。 但少有人会去想,当初那些工人们是如何在这样的绝境中完成这些不可能工程的。 “架设高压电力当时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谢雁顿了顿,道,“施工过程中,一死三重伤。” 这些危险,不是说说而已。 无论是飞机,还是人工,都太危险了,而且人工拉线,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这对于方案设计以月为单位的谢雁等人来说,是一个等不起的时间, 先导索等三个月,云桥就要等三个月,高速正式通车,就要往后推三个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先导索送不过去,后面一切都白搭!” “是啊,如果都否了,那还有别的方法吗?” “这里的环境太恶劣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家议论纷纷。 就连苏擎和方斯闻,也陷入了思考。 谢雁说得对。 国内外都是这样解决拉索问题的。 要么直升机送,要么人工送。 可无论哪个方案,都因为这里险恶的地理环境,将危险性提升了一大截。 这里为什么被称为“工程禁区”,就是因为独特的地理环境和极高的危险。 他们不能拿工人和飞行员的生命冒险。 老吴坐了一会,忽然看向谢雁,“谢工,这些方案,你全都否了,那我们怎么办?” 谢雁说,“集思广益,我想看看大家有没有其他办法。” “这都讨论了好一会了,” 老吴摇头,“说实话,真没有合适的办法,人也不行,飞机也不行,还能怎么办呢?” 谢雁等了会,大家依然没有别的方案提出来。 “我的想法,并不一定能成功,而且我联系过有关部门,他们说目前为止,没有先例,他们更把握一定能做到。” 这也是她没有直接提出来的原因。 “说说吧,其实抛索问题,我们也想了很久了。” 但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至少还有人工拉索这个方案可选,没想到谢雁会否定这个方法。 “对啊,有别的方法?” “无论什么方法,都要人去完成,依然会有危险性啊!” 谢雁想了想,道,“这个方案,如果能成功,费用也是在二十多万左右,但没有人工危险,八个小时就能完成先导索的安装。” “八个小时?” 用飞机都至少需要花费一天的问题,能有法子,八个小时就解决? 第66章 此去通途32 “火箭。” “火箭?” “???” 听见这两个字,不仅是其他人,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吴都愣了。 大家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排队打问号。 火箭这个想法,是方斯闻给她的启发。 那天,三个人在落谷河里摸鱼(不 主要是山里环境实在是恶劣,苏擎又贪嘴,非要抓着方斯闻,给他做好吃的。 “吃不饱,穿不暖,我好惨。” 苏擎见方斯闻无动于衷,拉过他,指着远处的谢雁,“你看,小孩都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她会因为营养不良晕倒在工地上的!” 此刻,刚爬了一处峭壁采集完岩石样本的谢雁,进了临时搭起来的屋,把东西放在架子上,回头看他们,“怎么了?” 方斯闻看她,脸色正常,白里透红,眼睛漆黑有神,行动干脆,“这就是你说的要晕倒在工地上的人?” 苏擎点头,拉过谢雁,举起她纤细的胳膊,“你看,瘦成这样。” 谢雁:“?” 他在她耳边说,“想吃好吃的,就配合一下。” 方斯闻:“可现在是冬天。” “山上下雪,河谷又没有结冰。我知道你做鱼最厉害!” 苏擎说,“我这几天天天爬山,我也饿得腿软。” 方斯闻叹了口气,进屋提了个桶出来,装着日常用的工具,再看向苏擎,“你是打算我自己去抓,然后自己吃吗?” “去去去!” 苏擎推了推谢雁,放开她,“快,今天方哥请客!” 所谓请客,就是在河谷里抓几条肥鱼,就地烧烤。 落谷河的环境的确优美,这里人迹罕至,没有垃圾和人为制造的其他东西,河水没有结冰,冲刷着河床,发出簌簌的响声。 抬头,两侧就是高不见顶,直入云端的大山。 冬天的水冷,方斯闻做了个特殊的鱼叉,不长,尾巴上拴着绳子,看准了鱼,就把鱼叉扔下去,抓住鱼再沿着绳子把鱼和叉子一起收回来。 “我力气不够,你想吃鱼,就自己抓。” 他负责生火,苏擎则站在河边,手里的鱼叉扔的倒是挺准,十次有三次能叉上来鱼。 抓了六七条,他们自己吃了四条,剩下的给老吴他们带去,让大家都尝尝肉味。 后来在想方案的时候,谢雁想的就是这个鱼叉。 鱼叉尾巴上绑着线,直接扔到对面,插在鱼身上。 如果把线换成先导索,那么鱼叉,又该用什么代替呢? 鱼叉要飞过的地方,不是半条河,而是千米的大峡谷! 这个时候,还没有能够完成他们要求的无人机,飞机由需要飞行员,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方法——火箭! 但是她联系过相关的炮兵专家,对方表示,他们能提供的炮弹射程为两百米,并且不能带上绳索。 这也是她没有一开始就提出这个方案的原因。 屋子里的人都被这个想法震惊了。 用火箭修桥? 从没听说过! 先导索不是普通的绳索,一千多米的长度,会拖拽火箭,影响发射和飞行情况。 两百米的射程对于一千多米的峡谷来说,太短了,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苏擎说,“我觉得可以试试。” 他说,“我去找合适的先导索材料。” 如果要用火箭抛索,先导索要求不能太重,也不能太粗,但是为了让工程能顺利在几百米的高空完成,先导索的承重能力和强度必须非常大。 又轻又细的材料,还有有超强的承重能力。 这简直是为难它先导索。 老吴也吧唧了几口烟,“这样,我有一个老同学。” 他把地址给了谢雁,“如果是他,说不定能完成你的要求!” 他介绍的人是解放军理工大学的教授。 谢雁当面找到对方,提出了自己想法和要求。 “你这个女娃娃,想法还真……” 就连教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他说,“火箭后面,还没有连着线的,更何况,你们要带一千多米的线。” 谢雁说,“如果这条线,很轻,轻到对火箭的飞行没有太大影响呢?” 她说,“我知道有一种导弹,叫反坦克导弹,他的后面,会有一根数据传送危险,如果导弹能带尾巴,火箭为什么不可以呢?” 苏擎找到的材料,叫做锦纶高强索。 这种高强索,直径只有14毫米,一米的重量也只有105克,但却拥有极大的抗拉强度。 这种材料,是名副其实的又轻又强,完全符合他们的要求。 而要把两百米射程的火箭,改良到一千多米,跨过天堑,是一项极其具有挑战性的任务。 于是,一项挑战前所未有的火箭研发实验,正式开始了。 在落谷河大山的雪化后,青翠覆盖大山,雨水冲刷过大地,从某个地方开始,像是有人打翻了红墨水,橙红色一点点在大山间蔓延开来。 泛着橙红的树叶取代了翠绿,再爬到山顶,看见的就是缠绕在枫叶间的云雾,浅白缥缈的纱带在空中飘荡。 与此同时,大桥的设计方案也在飞速完善当中。 终于,金陵靶场传来了所有人等待已久的消息。 实验结果出来了! “发动机飞行时间——37个小时。发动机射程和工作索飞行距离——” 谢雁念到这里,停了下来。 其他人都等着她。 老吴着急起来,“飞行距离多少,快说啊!”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看先导索能不能送过去。 苏擎更直接,一把抢过实验参数单,然而看完了,他也不说,只是眼睛里的光骤然亮了起来,转身狠狠抱了谢雁一下! 他用的力气太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她甚至能听见青年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他低低的笑声。 “别光顾着激动,距离多少,快说啊!” 这可把吃了一嘴狗粮的老吴急坏了。 他松开谢雁,忽然耳根红了起来,咳嗽几声,转身看向其他人,“飞行距离,一千一百四十八米!” 成功了! 两百米射程的火箭,做到了一千多米的射程。 带着先导索跨过峡谷,完全不是问题!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以往大跨径的悬索桥,大多都是在开阔的地方,或者江河海峡之上,飞机可以轻松地把绳索带过去,海面上可以用轮船。 但在大山里,一向都是用的人工拉索这种费时费力的方法。 火箭技术研发出来,即便是再遇到千百米的峡谷,也不用在犯愁! 工程禁区,从此解禁! 安装先导索的当天,发射场被闻言前来观看的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在做什么?” “发射火箭呢!从没见过!” “这么厉害!” “火箭不是用来打仗的吗?” “让让,看不见了!”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火箭比飞机还要稀奇! 检查过机器后,穿着军装的军官站在发射系统旁,他看了眼时间。 四周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发射场。 “发射!” 两只火箭带着轻而强的先导索,一头扎入远处的云雾中! 一秒,两秒,三秒。 火箭已经带着先导索落入了对面的大山之中。 安静。 太安静了。 苏擎和方斯闻站在发射场上,看着远处的大山。 云雾在如火的赤橙上流转,火箭头能准确落在目标区域吗?对面的谢雁带着的人,能顺利找到火箭吗? 渐渐的,发射场外围着的人群开始议论起来。 讨论和担忧的声音越来越大。 对面迟迟没有动静。 在金陵靶场的确是实验成功了。 但在这里,他们面对是更加恶劣的自然环境,因为高度和海拔不同而出现的山峰紊流。 明明是很短的时间,在所有人眼里,却像是几年一样漫长。 终于,对面的山林间挥舞起了指令旗! 苏擎抢过方斯闻的望远镜。 他们看不见挥旗的人,却能看见在云上挥舞的旗子!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证明先导索抛索成功的信号!对面的人,已经找到了发射过去的火箭和先导索! “发射成功!” 随着喇叭里的声音传遍整个发射场,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先导索的发射成功,拉开了世界第一高桥的修建序幕。 这之后的数年后,一座跨越云端的大桥,一座创造奇迹的大桥,在“工程禁区”,以让世界都惊叹的速度,飞架而出! 而那个时候的谢雁,才解锁了成就—— [落谷河大桥] 地址:落谷河峡谷 类型:单跨双铰钢桁梁特大悬索桥 跨度:900米(主跨径900米,主桥1105米,总长1365米) 意义:世界最高的悬索桥! 运用多种创新技术,尤其是火箭抛索技术,创建了世界山区悬索桥修建时抛索新方法,工程难度极大,穿越云端,穿越峡谷,成为该条贯穿华国西东的重要高速上最关键的控制性桥梁,打通东西高速路,促进华国的经济向西南发展! 奖励爱国币:3000 附加属性:体力+2、记忆能力+3 设计完方案,简直就像是打完了一场硬仗。 而正在休假中的谢雁,却收到了张学书的电话。 “我可是听说你们的‘壮举’了啊,国际上和国内,对你们的世界第一高桥都特别的关注。” 叙完旧,张学书才说出自己的目的,“不过你们也是时候,该回沪城了。” 他没有在电话里透露原因,只是说,等他们回来,要告诉他们一个惊喜的消息。 “太神秘了!” 苏擎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谢雁,“他真没和你说,是因为什么事?” “真没说。” 谢雁摇头。“不过,他可说了,如果苏擎不回去,会后悔一辈子。” 苏擎转头看她,“我?后悔一辈子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儿呢? 方斯闻说,“这是吊我们胃口。” 他扶了扶镜框,“他比谁都了解我们,上次叫我们回去,结果因为这条高速的事情,我们又留了下来。如果提前告诉我们事情,我们知道了轻重缓急,说不定因为别的工程继续延期。” 桥是修不完的,但解决了落谷河的问题,高速继续往西南修,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设计院的其他同事完全可以胜任接下来的工作。 “所以,他就故意卖关子?” 苏擎怀疑张老师学会了卡章,但是他没有证据。 谢雁说,“他是了解你,知道你为了一个答案,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沪城。” 一个全新的,振奋人心的,特殊的好消息,还要回到沪城才告诉他们。 他们两消息不灵通,谢雁不一样。 有信息系统在,结合最近发生在沪城的大事。 她大概也有了答案。 苏擎如果不回去,还真会遗憾一辈子! 第67章 此去通途33 谢唯意在国外读完大学就回来了,常晓菱只是去陪读,毕业后,她跟着谢唯意回沪城,在城里的外企找了份秘书的工作。 因为要回来住,以前的房子自然不能在给前夫。 奈何谢江飞单身多年,在沪城混的一塌糊涂,谢雁和谢郁找不到人,前妻正巧带着女儿回来了,他又死缠烂打。 常晓菱看在他是孩子父亲的份上,分开这几年看不见他的烦,被他又是道歉,又是追求的热情打动,谢江飞拼命打感情牌,带她回忆两人当初结婚前的过往。 常晓菱态度软了些,和他复婚。 但折腾这么几年,家里什么也没有,谢唯意读书又花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 两人住回一起后,谢江飞达到了目的,又恢复了本性。 常晓菱虽然后悔,但复婚是自己的选择,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至少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完整的“一家人”。 谢唯意在国外的几年,没有谢雁在旁边做对比,她的生活总算是走上了正轨,母亲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监督她毕业上。 有一次,她去当地另一所知名大学做参观时,见到了宋修竹。 然而,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 宋修竹和她没有任何交集,只有她自己,将初中时期唯一一次和他不算愉快的交流,记在了心里。 她想上前攀谈,毕竟大家都是一个中学出来的。 但宋修竹的身边,围绕着太多优秀的人了。 这个时候的谢唯意终于彻底死心。 他依然优秀,依然耀眼,但却和她的世界不可能再有交集,她读的大学,甚至羞于说出口。 或许回国能唬唬人,可在这儿,谁都知道那份学历的水分有多少。 而谢雁,并不关心谢江飞的生活。 她和苏擎、方斯闻回学校看张学书。 老师依然健硕,看见三个人黑了好几圈,就知道这些年他们在外面没少吃苦。 但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工程队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风里来雨里去,常年不能回家。 方斯闻的父母就是国家工程的,他最懂这一点,但他从未抱怨过。 苏擎性格直接,解决不了心中的疑问,他就没心思聊别的,“张老师,究竟什么事清这么重要,什么事儿能让我不回来就后悔?” “回沪城之后,你们也应该听说了,” 张学书笑道,“上个月,沪城申请举办世博会成功了!” 这是华国第一次申办世博会成功! 世博会,顾名思义,即是世界范围内的博览会。 十九世纪在颠国首都举办的第一场现代工业博览会,主题是世界文化与工业科技,二战后,首个举办世博会的国家是比国。 那一次的主题为科学、文明和人性。 为了表达这个主题,比国建立了类原子能结构的展馆,向全世界宣告——人类从此进入了科技时代! 这之后,每一届的世界博览会,都有各自的主题,但能够举办世博会,无疑是一个国家的实力象征!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华国向全世界展现自己的盛宴。 既然是沪城申办成功,沪城自然会修建相应的世博会建筑。 “沪城的主题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张学书说,“现在,知道为什么要叫你们回来了么?” “知道,” 苏擎说,“你想把我们借给城建设计院,转行搞建筑设计。” 张学书:“??” 方斯闻说:“那这可能有点困难,毕竟建筑设计不是我们的专业。” 谢雁就静静看着他们两装。 “倒也不是不可以。” 张学书看着他们认真的表情,“从零开始,先给别人建筑设计的打打下手,我这去联系——” “错了错了,是我错了,不开玩笑了!” 苏擎笑了起来,随后又收起笑意,“我回来一看,浦江上还是那么几座桥,我就明白了。” “没错,” 张学书瞥了几人一眼,道,“你们以为是我操这个心?我是替林铸江来叫人的。” “你们之前那个钢拱桥的方案,被他们当做主推方案送上去了,经过专家评审——” 张学书等了等,见苏擎没有意外的表情,知道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对自己的方案很自信,“被选上了!” 谢雁这才开口,“不是因为世界第一的跨径优势吧?” “还真有这个原因。” 张学书认真道,“你们也知道,世博会对于华国,对于沪城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将是一次规模空前的世界博览会,华国会建造一些之后也可以有其他用处的标志性建筑,比如正在准备的华国国家馆会成为世博会的博物馆,除此之外,还有一座花桥。” 苏擎说,“您还说我的想法花里胡哨,这个花桥,又是什么,修一座桥,上面放绿植吗?” “你的想法的确是花里胡哨,可是花的有意思。” 张学书被他逗乐了,“这个花桥,会连接浦江两岸的世博会展区,成为这次博览会的标志建筑职业,供人来往和观赏。每八十米就有一段展览鲜花,基本选的,就是玫瑰和龙胆。” “听上去有点华而不实呢。” 苏擎小声说,“还是我们的方案好。” “说什么呢。” 张学书说,“你的方案这不是通过了?” 他继续道,“当时为了等其他方案,等了一两年,经过评审、检验,又花了不少时间。后面沪城大部分的精力在其他方面,这个方案也就搁置了一段时间,不然,你还赶不上!”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 方斯闻说,“华国的很多材料和技术都有了飞跃式的进步,比我们当初预想的还要大,方案肯定还要进行新的调整。” “没错。” 张学书看向谢雁,“倒是林铸江动作快,他弄了个理论,按照你们方案里说的,开发了个计算机软件,在焊接这一方面,焊接工人也表示,能够挑战这样高难度的全焊接工作。” 将计算机运用到桥梁建造过程中,远比人工更迅速和准确,但焊接工作,依然需要靠工人完成。 “而且,那边还有个要求,” 张学书指着墙上挂着的沪城地图,“你不是有个桥顶的观景平台吗?那个平台,要能够看见世博会展区和花桥,将沪城景色,尽收眼底!” 五百多米的云桥他们都设计过了,还担心这最高点离江面一百多米的拱桥吗? 除了跨径第一以外,这个方案在桥体和理念上,都远超一般普通跨江大桥。 这么看来,在那么多的方案当中, 要达到迎接世博会的标准,还非要这个方案不可! “等春节过后,你们就可以进林铸江的设计组,这次跨江大桥,他还是总设计师!” 苏擎按捺住激动,问:“真要修了?” 这套当时就是为了“未来”而制定的方案,在现在看来,也依然充满了挑战性! “方案的细节问题,你们自己去找林铸江。” 张学书说,“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你知道这个方案,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谢雁想也没想,直接道,“钱!” “对,” 张学书看了她一眼,笑道,“当年第一座跨江大桥,沪城没有钱修,八个多亿,都是贷款修的,第二座依然如此,接近十个亿的造价。” “我在给你们算一笔账,第四座大桥,四个多亿。现在,这个方案是浦江上的第五座跨江大桥,预算要二十多个亿!” 一座桥,二十多亿。 苏擎和方斯闻闻言,也开始算账。 就连落谷河大桥,投资也才六个多亿。 二十多亿…… 似乎那些省下来的几百万价格的螺栓,也变得便宜起来了…… 苏擎被张学书这一招说的有些犹豫。 但随后一想,“不对啊,如果没钱,还能把我们叫回来?” “那可说不准。”张学书坐在椅子上,笑着回答。 实际上,连选进规划里的花桥项目,后面也被取消了。 苏擎看向谢雁。 眼神可怜至极,像一只自己的狗粮盆被人抢走的大狗。 她问,“你看我干嘛?” 苏擎说,“管它是什么问题,看你肯定能有办法!” 谢雁:“?” 张学书憋不住了,才道,“行了,你们两多和小雁学学,她怎么不着急?说明你们对沪城的关注还不够啊。” 系统:这个推理……我觉得是老师对你有滤镜。 “小雁,来,你说说。” 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时候,被抽起来给老师撑场子回答问题。 “投融资体制改革。” 谢雁说,“这是华国正进行的改革举措之一,而在这样的政策下,沪城可以对市政项目进行公开招商。” 张学书这才道,“没错,比起借钱,倒不如让我们国家自己的企业来负责,这次,有中船工业和江南造船厂,还有其他几家一共六家单位联合出资,建立一家为修建这座跨江钢拱桥而成立的公司。” “所以,老师,您刚才是故意吓我?” 苏擎反应过来。 “谁让你们刚才进来就说,要转行去搞建筑设计?” 张学书摆手,“快回家好好休息吧,我一会还有课。” 材料、技术到位了,资金到位了,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根据如今华国的情况,去调整方案中的其他细节问题。 今年的春节,谢郁也回来了。 他毕业后进入了空军,一年难得回来一次,春运路上反正也拥堵,赵图强索性今年的春节不做生意,给自己放几个月的假。 有存款和积蓄,还在沪城有房子,不用养老婆孩子,就是如此任性(不。 谢雁把林奉献和全家福的照片彩印了几张,原件放在红铁盒里,其他的照片,用相框装起来,放在家里的房间,谢郁也要了几张。 几年没见,谢郁的身形越发挺拔,小麦色的皮肤,端正俊秀的五官,还有一身的奖徽。 “我还说我晒黑了,结果姐才是晒得最厉害的那个。” 谢郁买了东西回来,晚上他们两和赵图强一起吃年夜饭。 谢雁的手艺没有方斯闻好,但跟着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学了点。 赵图强就别提了,平时只会吃干粮和路边饭馆,让他花时间做饭,不如睡觉。 年夜饭做的很丰盛,谢雁和弟弟说起断崖村。 断崖村的桥建好那天,她去扫了墓,最后一颗糖,原本是应该留在那里的,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带了回来。 外婆和母亲的坟边,青青郁郁,草木茂盛,角落还开着花。 她每去一个墓,就把谢郁和自己的生活,在坟前说一遍。 ——弟弟长大了,成了保护人民的军人。 我也长大了。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吃不饱饭,没有地方住,我们有新的“家人”,新的朋友,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你们。 “断崖村的桥修起来了,脱贫是迟早的事,” 谢雁摆上菜,叫两人来吃年夜饭,饭桌上说,“王叔有了孩子,在县城住的也不多,那个女人对他挺好的。” “岂止是好。” 赵图强往嘴里塞着鱼肉,“他现在是小老板了,断崖村的药园,听说他拿了下来,等再过几年,我还得改口叫王老板!” 谢郁听到刘超找人躺车轱辘的事,“小时候他就喜欢欺负人,长大了一样不走正路!” “对了,” 赵图强想起什么,说,“小雁,你今早上搬回来那几个箱子是啥啊?一大早出去买的年货?是啥好东西,还贴了个标签。” 他把标签往桌上一拍。 那是普通的便利贴,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赵图强勿碰。” 着他不得好好问问? 谢雁差点笑出声,她看着桌上的纸,收敛笑意,道,“没什么,一些平时用的普通东西。” 谢郁悄悄拉着她,凑在耳边压低声音问,“是什么?” 谢郁也压低声音回他,“床单,被套,墙纸,窗帘!” 谢郁立刻懂了,眉眼也笑的舒展开来。 果然还是姐姐厉害。 他这几天每次回到房间,就好像回到了公路上。 还有市中心有红绿灯的那种。 谢郁满意了,坐直身子,开始低头吃饭。 “你们两姐弟有什么悄悄话是我不能听的?” 赵图强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秘密。” 两人相视一眼,一同笑着回答。 与此同时,方斯闻家里也亮着灯。 他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擦了擦手。 “瘦了?”母亲看着他说。 “瘦了!”父亲看着他回答。 “黑了?” “黑了!” “吃苦没!” “肯定吃了,还不少!” 两人一问一答。 不善言辞的母亲,随后默默流着泪。 父亲瞧见了,连忙替她擦泪水,“工地上再累都没哭,回家没说几句话就哭,像什么话!” 方斯闻由着她哭,然后乘了碗鸡汤给她。 “我进了新跨江大桥的设计组,这几个月都会留在沪城,” 他说,“你们留多久?” 语气还是很平淡。 “一个月。” 母亲擦了眼泪,说,“我们争取了最长的假期,这一个月都在沪城陪你,不过,新工程年后就要——” “说这些干什么,” 父亲拦住她,“尝尝儿子的手艺!” 她看向儿子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抱怨,没有怨恨,没有一切负面的情绪。 那双眼睛里,映出的只有他们两人的影子。 “苏擎,吃饭了!快点!” “来了。” 他把手里的照片藏在枕头下,才推门出去。 这是他陪谢雁去彩印照片时,洗出来的存在自己手机里的照片。 过了会,门被人悄悄推开,一个气质颇好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悄悄翻开枕头。 枕头下有三张照片,一张,是三个人站在浦江面前的合影,还是少年的模样。 第二张,只有桥,一座跨过云端的桥,还在施工过程中,看不出来有多漂亮,只能看见下面险峻的山峰峡谷。 第三张,没有桥,却有一个女孩的侧脸。 她站在山顶的巨石上,抬头看向远处染了暖金色的云海,她的眼睛,睫毛,还有脸颊,也染上了暖金色。 风吹起她的短发, 她在看远方,而拍照的人在看她。 门又被推开。 苏擎的脚步顿住,眼疾手快,猛地冲过去,从女人手里拿走了照片,“妈,你——!” 他还没发作,女人就抹着泪抬头,“儿子终于不用单身了,懂自己找媳妇了,苏家有后了。” 话锋一转,抓着他的手急问,“什么时候把照片上的仙女带回来看看?” 他的脸腾的红了,是从耳后红起来的。 “没,没有,吃饭了!” 仓皇逃去了客厅。 屋内的电视机开着。 “让我们一起倒计时,迎接新年的到来——” “五,四,三,二,一!” 窗外,烟花升空,映照在浦江上,像是开在水里的光之花。 它那么美好,照亮了黑夜和城市。 它转瞬即逝,但却给每个看见它的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欢呼声和喧闹声,从浦江的两岸蔓延开来,沪城高大的建筑体上,各种颜色的光组合出“新年快乐”四个大字。 除旧迎新——对于华国,对于华国的每个人来说,未来,虽然可能有困难,有痛苦,有悲伤,有不幸,有意外。 但也会有惊喜,有温暖,有希望。 每个人,无论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这一刻,都被跨年的气氛所感染。 都被这样的念头感染——只要活着,就能有希望。 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努力,去迎接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绚烂的烟花穿过窗户,照在玻璃上,照进屋内,落在相框上。 相框上的人,带着笑容。 谢雁抬头,看了眼里面的人,回报以同样的笑容。 我们过得很好。 你们看见了吗? 第68章 此去通途34 谢雁以为,特意点名叫他们来,是要他们负责方案的调整和更改。 按照林铸江的想法,要取消混凝土材料,做成全钢的拱桥。 还有选址的改变,要求能将世博会的展区尽收眼底是——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林铸江交给他们的是另一件事。 “风洞试验?” 苏擎说,“原来不是看上了我非凡的才华,而是看上了同舟大学的实验室?” 方斯闻点头:“沪城是沿海城市,除了雾天以外,还有台风和寒潮,跨江大桥如果选址在这个地方,必须要考虑抗风能力。” 和一般的桥不同,这座桥的拱形——大大增加了受风面积。 如果抗风能力不够强,可能会产生很多问题。 “我去联系沪城周边的气象站,收集资料。” 谢雁很快给出了计划,“方哥找一下相关实验的资料,给一个基本的实验方案。” 苏擎:“那我?” 她说,“除了非凡的才华,你不是还有卓越的社交能力吗?” 谢雁收起东西,盯着他,“联系一下我们学校的风动实验室。” 苏擎:“其实我是个非常内向且不擅长社交——” 他看着已经收拾好东西出门的两个同伴,话还是坚强的说完了,“的好同志。” 行,不就是风洞实验吗? 冲就完事了。 沪城四周一共有三个气象站。 谢雁收集好三个气象站三十五年来每天的风速、风向记录,用信息处理系统,对上万个数据进行计算。 这是一项不小的工作量。 沪城是华国最早开始研究台风的城市,没有别的原因——环境太适合了。 一直以来,因为地处沿海,又在长江入海口,沪城经常受到来自海上的强台风的袭击。 从古代开始,华国就开始对台风和相关灾害进行观测,民国时期,相关的数据,地图和台风眼图,都是人工手绘的,精度不比机器差。 沪城的台风厉害到什么地步? 六十年代的沪城,就可以单独出一本台风年鉴! 根据信息系统收集的各种资料和信息,谢雁发现,沪城的台风一般出现在台风季节,和东南沿海的其他城市一样,都是七到九月台风最多,其他月份也有。 过去的十几年里,只有三年沪城没有被台风影响到。 可以说,一到台风季节,沪城就得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处理暴雨、淹城、狂风等极端天气带来的危险。 跨江大桥不同,因为拱桥独特的造型,注定了它会受到比以前几座跨江大桥还要厉害的风力袭击,而且,它不会躲起来,它永远伫立在江上。 暴雨、大风,足以将车辆掀翻,大树连根拔起—— 这样恐怖的风力,就是这座桥修建之后的百年内,将尝尝面对的危险。 风洞试验,就是要提前从实际出发,验证之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等到大桥修好在调整,就来不及了。 春节过后,谢郁回了军队,赵图强又开始跑货运,但自从华国的高速路和公路越修越好之后,大大缩短了客车、货车在途的运输时间,他也能尝尝回沪城。 谢雁和方斯闻,还有苏擎,则加班加点地在进行实验计划。 很快,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在落谷河的时候,我们就寻找了相同的地质做锚定实验,这一次,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进行实验!造一座缩小的桥,” 苏擎说,“只要有足够的数据,弄明白拱桥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能否支撑住狂风的袭击。” 谢雁点头,“但是只有桥还不够。” “还不够?” “对,为了保证百分百的还原,我们还需要制造一模一样的地形地貌,以模拟真实的情况下,大桥能够扛得住。” 方斯闻查过资料,“做一模一样的地形?国内还没有过这样的实验。” “对,我分析过气象台近年来的数据。大桥建造完成后,以这个位置来看,可能会遇到来自16个方向的大风,而地形在风环境和风向上的影响非常大。” 做一模一样的地形,桥体,进行完全的模拟测试! 这个想法,让三个人和风动实验室的人花了不少时间。 但是,付出的回报是值得的! 因为完全的模拟,一比一百的模型实验,将会给他们提供最真实的数据! 林铸江等着他们来汇报结果,“怎么样,实验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的头发已经半百,但长跑工地的人,身体并不差。 苏擎第一个汇报,“方案没问题,按照原本的抗风设计,是不会发生颤振!” 他们之前为了防止桥体颤动,已经提出安装阻尼器的想法,阻尼器不止可以防止地震带来的危险,还可以稳住桥身。 方斯闻帮他补了一句,“但是——” “但是?” 林铸江喝了口茶,说,“还有反转?” “但是——” 谢雁继续往下说,“风穿过桥体后,会产生旋涡,虽然没有颤振,但是会产生至少几十厘米的涡激共振。” 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而林铸江对他们这个实验非常重视,因为之前的一些大项目工程,不是延期就是有问题,而这座跨江大桥,不仅要挑战是世界纪录,还要迎接世博会,保证在两年内完工。 他们因为完全模拟出一个缩小版的地形和大桥,就是从另一个方面,验证了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你们能带着这个结果来找我,” 虽然多年没见,但这段日子的相处,林铸江对谢雁更加熟悉,这个小时候背着书包,在设计院的小阁楼里画桥梁设计图的女孩,现在已经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设计师。 她从大山、悬崖、峭壁、湖泊群所在的地方回来,带着丰富的阅历和经验。 “没有解决方案,我看你们是不会来找我的。” 林铸江放下茶杯,“说说吧,你们怎么想的?” 苏擎看了眼两人,“你们提前跟他透风了?” 林铸江摇头,“我要是连自己干孙女都不了解,我这个爷爷也是白当了!” 谢雁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导风器。” 她提出来,“因为国外的大多数拱桥和我们的修建的都不同,他们的桥腹是空的,不像我们,是实心桥腹,会增大受风面积。所以,他们没有这么多问题。” “导风器,怎么个导法?” “很多领域都有这种机器,可以让风通过的时候,按照极其设定的方式离开,避免产生相应的问题。既然我们可以在大桥上安装建筑用的防震阻尼器,为什么不可以在桥顶,安装导风器呢?” “你这个思路,” 林铸江很有兴趣,“可以一试!” 让激烈的风加速通过桥面,避免形成共振,以保护桥身。 这个想法,林铸江将它放进了方案里。 经过设计院和相关科研人员的奋斗和努力,很快,一份全新的,彩虹钢拱桥的设计方案终于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投入建设,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方案变作现实! 这座大桥,和以往不同。 它是史无前例的,也是区别于以往四座跨江大桥的—— 两岸,临时的索塔“生长”了出来,工人们用精确到毫米的焊接技术,将一段段弧形,连接成了彩虹的形状。 每一次的焊接,都异常的危险和艰难,不能有超过五毫米的误差,更不能让拱桥有所偏移。 建好的拱桥,在谢雁他们的实验中,可以抗击超强的台风袭击,但在桥建好之前,它比任何东西都脆弱! 除了彩虹桥,正在动工的,还有沪城为了迎接世博会而修建的标志性简直,华国国家馆。 一时之间,沪城人人都在谈论世博会的事情,虽然世博会还有数年才会到来,但正在动工的大桥和其他相应建筑,都给沪城带来了不一样的情绪。 浦江东岸,原本是农田的地方,如今高楼林立,成为华国金融的中心之一,而在数年后,它将代表华国,迎接世界的参观! 眨眼间,两年的时间就过去了,从回到沪城,到做实验参与建设,其后的几年,三人又跟着林铸江完成了几座其他跨江大桥的建造。 长江这条天堑,再也不能成为阻挡两岸交流的障碍,每年,都有无数桥梁在上面飞跃而出。 沪城钢拱桥快要竣工的时候,正是七月份。 苏擎叫上两人去江边赚了一圈,看见即将合龙的拱桥,心里高兴极了,他们找了家学校旁的餐馆,沪城有很多大饭店,但校门口的味道,总是让人忘不了的。 虽然他们大不多时候,吃的是方斯闻家里的。 餐馆里有很多学生,都在讨论着钢拱桥即将竣工的事情。 “听说,是我们大学的学长学姐设计的!” “真的,这么厉害!” “我听老师说的,土木学院,以后还是叫结构工程院的时候,桥梁专业就有三个天才。” “三个?!” “三个学霸!我和你说,一个呢,数据天才,实验室的大佬。一个,是,长得特别帅,然后每年专业都是第一。” “还有一个呢?” 旁边的学生凑过来听,“对啊,还有一个是谁?” “还有一个,是第一届少年班的学生!是女生!” 说话的学生正是桥梁工程的,“毕业后,直接放弃了出国的机会,去工程队了。” “我听说工程队特别苦,女生能熬的下来吗?” “谁知道呢,我反正是不行,但是我特别佩服他们,这次的钢拱桥如果能建好,听说又是好几项第一呢!” “哇,好厉害,我以后也想设计世界第一的桥……” “你先把期末这几门过了再说吧!这学期好几门课挺难的!” 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的,不断有学生进来。 餐馆里议论纷纷,学生们又谈到了别的事情。 三人埋头,低调吃饭。 “不对,” 苏擎放下筷子,看向谢雁,“他显然对你介绍的更多,肯定是对你图谋不轨,我们不能在这吃了!” 谢雁用旁边的新筷子敲了敲他的头,“吃你的饭,等雨停了回去。” “要是是白天就好了,” 苏擎看着餐馆老板打开了电视机,电视台一直在换,也没什么内容,他转头,“白天下完雨,还能看见彩虹。” 方斯闻说,“阴天你也看不到。” 彩虹,只有雨过后的晴天才能看见。 沪城的人,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彩虹了。 等拱桥修好,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能看见浦江上的“彩虹”! 而这一天,就快到了。 在这之前,无论是工程队还是设计者们,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观察着正在迈向“合龙”的拱桥,生怕出了一点问题。 “提醒广大市民,减少出行……” 谢雁抬头,老板把餐馆里的电视声音调大了些,盖过了喧闹声和雨声。 “根据气象台消息,今年的第5号台风“威马孙”,已进入东海东南部,此前,台风经过台窝湾,福建沿海,浙江沿海……造成树木倒塌,城区被淹等情况,受到台风影响,部分华东地区将有大暴雨,狂风天气……” 苏擎和方斯闻也不吃了,两人一起看着电视。 电视机里,一朵旋转的台风云,出现在华国的东方。 而它距离沪城,距离浦江,是那么近。 近到在这张图上,几乎快要重叠在一起! 三个人的心,同时都跳了起来。 “……台风距离沪城仅有一百三十公里,再次提醒广大市民,避免外出……” 台风来了! 而此刻的江面上,脆弱而美丽的全钢拱桥,正在接受暴雨的冲刷。 大树艰难地扎根在地上,树叶交错拍打,发出绝望的呼喊。 狂风从海上来,暴雨倾斜着,呼啸着,狠狠地落在沪城的每个角落! 第69章 此去通途35 整个晚上,外面的风雨都特别大。 偶尔有车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但在雨里,也显得十分微弱。 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席卷整个沪城。 街上的商店提前关门,浦江上风浪翻滚,拍着两岸的河岸。 尽管提前回了家里,但三人和工程队的其他人,都对钢拱桥的安危十分担忧。 大桥已经修了这么多个日夜,就差最后几项施工环节。 如果这个时候,台风将两边的吊塔挂倒,又或者出现别的问题,都会对钢拱桥造成致命的击。 二十多个亿,还有即将到来的世博会。 沪城无论是从金钱,还是时间上,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损失! 但天灾就是如此可怕,在台风面前,人的力量是微小的,他们没办法做任何事,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在忐忑中等待! 终于,台风离开了沪城,继续朝北边而去。 很快,这场从南边的海上而来,给沿海造成极大影响的台风,仿佛在怒号中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逐渐在北方消散了。 雨还没停,只是小了。 谢雁着伞,换了衣服就出门。 天都没亮,岸边的空气湿润而清新,江水里都是泥沙,昏黄而浑浊,街上没有多少人,倒是有满街的枝叶和吹倒的路牌。 快到施工地的时候,迎面遇到了两个人。 方斯闻穿着雨衣,苏擎也是,三个人碰了个巧,都是第一时间就赶来看江边的桥塔是否稳固。 四周都还是清冷的青色,距离日出还有段时间,三个人结伴而行,路上又遇到了工程队的其他人,都是来看工地情况的。 很快,“彩虹桥”的施工现场就出现在了几人的目光中。 桥塔依然屹立在两侧,桥梁毫发无伤! 没有倒塌,没有移位,也没有受伤! 工程队的人加快脚步,赶往桥塔进行检查。 谢雁扫了眼江边,发现下面趴着一个人! 她把伞递出去,让苏擎拿着,自己沿着斜坡下去,翻过来——那人面色发白,只有微弱的气息,脸上都是泥污,还能有条命,已经是奇迹了! 她朝着岸上喊了喊,苏擎和方斯闻下来,合力把人抬上岸,送去了医院。 这个人谢雁正好认识。 “断崖村,” 她坐在走廊里,头发被雨水湿,贴在脸侧,“还记得那个带人躺车轱辘的刘超吗?” 苏擎点头,“那可不能忘。” 穷山恶水出刁民,刘超从小到大,一向贯彻着刁民的人设,从未崩塌。 “他当时找了前村长的媳妇,煽动断崖村的人来拦路。” 谢雁说,“现在里面躺着的那个,就是前村长的儿子,张小壮。” 方斯闻收到消息,过来通知他们,“吊桥塔没事,一切正常,我们运气好,台风没有伤到桥体。” 得到了确切的安全消息,三人才放下心来。 说回里面躺着的病人。 自从前村长死后,张小壮受了不小击,原本他在小学的时候,就在谢雁的影响下开始了学习,基础没有刘超等人那么差,后来上了县城。 家里的变故让他提前成长起来,在县城努力学习,后来又考上了高中。 在那个时代和偏远地区,能读到高中,已经很有出息了。 等急救结束,张小壮醒了,谢雁进去才得知了他近来的情况。 知道是谢雁救了自己,张小壮十分感激。 “如果当时没有认识你,可能我的命运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现在更感谢你了,没有你,我连命都没了!” 那个地方很少有人去,更何况他躺在下面,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最后一口气就没了。 原来,高中毕业的张小壮读了技校,后来出去工,因为学历比别人高一些,他从底层的工人,做到了一些小的工程队的领队。 赚的不多不少,但是也足够养活一家人。 如果当年没有谢雁告诉他们要努力学习,可能他读完小学就出去工了,依然摆脱不了贫穷。 不像现在,每个月虽然做的是体力活,但工资比在老家一年赚的都多! “没想到你也来了沪城,沪城真大,这些年我都没遇见过你。”张小壮说,“沪城的工资高,很多活给的钱多,前阵子我听我妈电话来,说你去村子里修桥了,我还想,春节回去是不是能碰见。” 谢雁说,“我也才回来没多久。” 叙完旧,方斯闻带着买来的早餐进来。 几人吃过早饭,苏擎问他,台风天怎么躺在河边了。 张小壮摇头,“别说了,我和队里的一个工人有点矛盾,他把我晕扔下去的,估计是想着台风来了涨潮能把我淹死,我后来往岸上爬了爬,但最后还是是失去了意识,可能这样,捡回条命吧。” 等他状态稳定了些,苏擎报了警,因为身体还有些虚弱,所以张小壮是在病房里做的陈述。 后来那个工人被抓了,涉嫌故意杀人未遂。 而张小壮的工作,说来也不简单,但和一般的工程不同。 长江,从雪山而出,于沪城所在的吴淞口汇入东海,沿途经过大山、盆地、丘陵、平原……可以说,这条河见证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 数千年的历史,绵延万里的流域,它给两岸的人们带来了生命,带来了发展,也带来了灾难。 决堤、改道、阻拦两岸发展和交通…… 就像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这条美丽的母亲河,给沪城带来发展的便利和蓬勃生命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的问题。 其中一个问题,就是泥沙。 长江是淡水河,海洋是咸水。 当这条大河汇入东海时,二者之间会因为絮凝效应而形成硬度极大的沙砾,沙砾越来越多,从而将入海口的河床抬高。 因此,也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现象。 入海口以西的河流,水深数十米,入海口以东的大海,水深不可测。 但偏偏就是在入海口,水深有些地方只有几米! 几米的水深,无法让大吨位的船舶停靠在入海口的码头,更无法进入内部的深水港。 泥沙,就像是一块鱼骨头,刺在沪城的咽喉处。 沪城为什么能成为经济龙头,为什么沿海的发展速度,远超内陆?为什么政策,总是选择沿海? 因为交通,因为航运。 发展到现在,江河已经无法阻拦沪城的发展,沪城的发展,陷入了另一个瓶颈,一个让它无法在进一步的瓶颈。 那就是航运。 沪城要建成国际航运中心,要成为世界一流的国际都市,就离不开码头的建设。 当时开发浦东出的口号——“服务全国,面向世界”。 服务全国,它已经做到了,而现在沪城要真正地,进一步的“面向世界”。 从金融发展,承办世博会,建立国际航运货运中心,沪城正在一步步将当初挂在横幅上的那简单的四个大字,变作现实。 要将梦想变作现实,并没有那么简单,沪城走向世界航运中心的——码头,或者说,港口发展,被入海口的泥沙和浅水位,卡住了关键性的脖子。 为了应对这个难题,沪城选择的方式是——挖沙,冲沙。 这就是张小壮这些年常参与的工作。 挖沙,顾名思义,就是挖开入海后的泥沙,冲沙,则是修建一条狭窄的河道,使水流速度增快,利用河流的力量,将堆积的泥沙冲开。 毫无疑问,这两种方法都是治标不治本,而且十分耗费人力物力。 公规院原本也是隶属交通部的,谢雁也听同事说过沪城的泥沙问题,交通部认为,通泥沙,将入海口的水深问题解决,就近就能建设深水码头。 但沪城并不想要用这种方法,经过实践的证明,这种方法……只是想想就非常痛苦。 通泥沙要多少人力,多少物力,关键是,多少时间? 沪城修桥,两三年就要修好。 发展浦东,没钱没路的困难一大堆,克服困难也要立刻冲。 在发展这条路上,沪城比苏擎还急性子。 等泥沙掏干净了,再修建码头,得是猴年马月? 沪城不是没有挖过,然而,九八年的大洪水一来,刚挖好的水槽,又多了四个亿立方米的泥沙。 即便是今天挖好了,长江水奔流不断,裹挟着从东边而来的泥沙,会日以继夜、孜孜不倦地继续抬高河床。 深水港修好之后,难道每年还要花时间停下来,整治泥沙吗? 那么,按照沪城的想法,在其他地点选择建设深水港呢? 选址在哪里?怎么协调工作?离沪城远了,和沪城就没太大关系,离沪城近了,泥沙又堵了。 选来选去,专家论证…… 到现在,也还没有一个结论。 谢雁听完张小壮的话,想了一会,“长江口的泥沙肯定要进行整治的,但即便是整治了,这里也无法修建深水港口。” 但至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张小壮不会失业。 替他垫付了医疗费,张小壮的妻子也赶来了医院照顾,谢雁三人这才离开医院,因为收到了大桥安全的消息,也不急着去工地,先回家休息了一晚上,换了衣服,第二天再去江边看大桥的情况。 他们去的时候,正好在吊装拱形。 两侧庞大的吊塔,绳索拉住拱体,缓缓吊起的两条优美弧形,在江面中间,完成了最后一块焊接,成功合龙! 台风过后,被狂风席卷过后的天空干净漂亮,像是深蓝的宝石,而江中的泥沙也逐渐沉下,暗黄褪去,江水正在逐渐恢复清明。 风还是有些大, 因为没有了云雾,又正好是七月,太阳出来了,光穿过宇宙,穿过大气,被分散成七种绚烂色彩。 而这美丽的颜色,汇聚成一道弯弯的弧形,正好落在江上! 中间等待着钢体膨胀合龙的缺口,是一道绚烂的彩色。 伴随着施工的声音,纯白的桥体,洁白而美丽,如同长江发源地的雪山——缓缓填满了原本彩虹所在的地方! 彩虹的七彩光芒,原本合在一起后就是透明的光。 就是光原本的颜色—— 深蓝的天空,湛蓝的江面,头顶宽阔,脚下波澜,纯白而流畅的桥体完全占据了彩虹原本的位置——或者说,它和真正的彩虹,合为了一体! 由此,许久没看见晴天和彩虹的沪城人民,江边围观的人们,翘首以盼的工程队,还有站在江边,看着彩虹的光和白色桥体融合在一起的三人全都欢呼起来! 那一刻,清凉的风吹过了江面,吹过了拱桥,吹过三张依然如同少年般的脸庞。 方斯闻说,“松了口气。” 苏擎问,“是彩虹吧?” 谢雁笑着答,“是彩虹!” 彩虹的光,落在桥上,桥也成了光,光也是一座桥。 人生就像修桥,修路,没有前期的汗水、努力、挣扎和磨难,怎能有之后的美好和幸福。 台风来了,又走了。 此刻的每个人,心里都只有一句话。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这是世界上最长的全钢拱桥,桥上百来根绳索拉住桥体,完美的白色弧形横跨整条大江。 拱形成功合龙吊装之后,工程队开始吊起十五段通车桥面,桥面装上轮船,送到安装地点,一点点连接起来—— 真正通车时,已经是来年的春夏之交。 在又一年的台风季节来临之前,两岸的绿叶抽出,舒展开来,彩虹落下又消失,终于,在沪城和世界人们关注的目光中,这座江上彩虹,经过测试,经过风雨,经过两年多的日夜奋战——正式通车! 谢雁成就水平和相关资质,都达到了[高级工程师]的水平,苏擎和方斯闻也是,两人虽然年轻,但已经有多篇论文发表,且有丰富的桥梁修建水平。 系统:恭喜宿主,解锁成就[彩虹钢拱桥]! [彩虹钢拱桥] 地址:沪城浦江 类型:全钢结构全焊接-中承式系杆拱桥 跨度:550米(主跨径550米,跨径组合两侧各100米,桥体全长38千米) 意义:世界第一跨径钢拱桥! 运用多种世界首创的新技术,克服焊接、吊装,抗风等多个难题,运用复杂的多类型桥梁修建技术,在浦江上建起一座联通两岸,造型优美,如同彩虹的钢拱桥,为迎接世博会的沪城,再次汇集了世界的目光!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从此,浦江彩虹,日夜可见! 奖励爱国币:3000 附加属性:体力+2、记忆能力+2 数年后,当世博会的礼炮和烟花在沪城上空盛放时,当数百万的游客、志愿者来到这座华国城市时——穿过城区,将沪城一分为二的浦江上,一座座跨江大桥也亮了起来。 最先亮起的,是沪城首座跨江大桥。 从盘旋而起的车道,到一跨过江的江面,以“龙鳞”为构想的灯光,照亮了夜空。 倒映在江面上的,是一条盘旋而飞的东方长龙,龙身上,璀璨的龙鳞片层层叠叠,流光溢彩。 仿佛真的有一声龙吟,从江上吟出! 盘龙昂首,一跃飞天! 这之后,是接下来几座跨江大桥,灯光照在水里,如同龙宫万里,灯火璀璨,车灯、桥灯交错辉映。 一座又一座的大桥,如同一条有一条的盘龙,飞龙,逐渐展现在世界的眼中。 紧跟着,又亮起了一座跨江大桥。 然而,这座桥,不是“龙”。 它是一道纯白而优雅的弧形,一道白色的光,洁白美丽,没有一点杂色,一道跨过两岸的弧形,和它原本的桥体一样,莹白的光,温柔而夺目。 紧跟着,莹白的光开始了分散,仿佛有水滴将它们折射开来,流光溢彩的效果过后,灯光连在一起,和桥体浑然一体,七种颜色毫无违和感地融合在一起,渐变从浅紫、深蓝、青翠、橙黄…… 如同一道璀璨而美丽的渐变彩虹,横跨江面! 而在它的背后,在它的两侧,是同样流光溢彩的城市,七彩的光,迎着满天的烟花,将一个美丽到令人震撼的沪城,展现在世界面前! 这些桥,这些无声的美丽建筑,正在向世界介绍—— 这里,是沪城, 这里,是浦江, 这里,是华国东方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张小壮出院后,上门感谢了几次谢雁和苏擎等人,很快,他又开始了工作。 而谢江飞因为这座出名的彩虹桥,终于得到了谢雁的消息,他想办法找上门来,结果被赵图强一脚踢了出去。 “这个时候知道有女儿了?当年抛弃妻孩,还要把谢雁送出去给别人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是你的女儿?” 赵图强呸了他一脸口水,“在让我知道你来纠缠他们,我就断你的腿!” 谢江飞一脸气愤,“她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凭什么这么做?!” “有没有关系管你屁事!” 赵图强回去就拿了菜刀,站在门口,“来啊,互相伤害啊?老子从十几岁开始就在外面走南闯北,什么样的流氓地痞,不法分子没见过?我还拿过拐英雄,你想试试看,让我给你直接拐不?” 谢江飞满脸涨红,但看见赵图强虎背熊腰,横竖都比自己宽,又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得战术性后退了几步,“我,我是读过书的,我讲道理!我不和你动手!”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谢江飞这种就是欺软怕硬,喜欢甜言蜜语哄骗别人,苦不想吃,便宜占的比谁都快,真遇到硬骨头,就没办法了。 结果他找谢雁的时候被常晓菱知道了,常晓菱出国几年,再加上之前在沪城的生活,十几岁的她还可能被谢江飞哄着,几十岁的她敏锐度已经堪比侦探。 她让谢江飞跪了一晚上地板,“你要再跟那两个有什么来往,以后你也别住这儿了,去找他们住吧。” 就连谢唯意都对他有些不满。 以前,就是谢雁姐弟破坏了他们原本幸福的家庭,现在谢雁比他们过的好太多了,谢江飞还找上门去,丢的不是谢家的脸,是她们两的脸。 常晓菱下了最后通牒,再有来往,就别过了。 原本偶尔被人问起他们家另外两个孩子的现状时,她就一肚子气,谢唯意是在外企工作,可到底只是个秘书,随时可能让老板开了。 而且,也没有成长空间。 实际山,如果这本文还是现代都市言情的话,谢唯意的秘书身份简直就是女主标配,随便一个意外,让她有机会接触到已经在另一个层面的宋修竹,两人就能展开一段绝美爱情故事—— 但现在来说,显然不可能了。 因为故事的主线,已经在基建上狂奔而去,拉都拉不回来。 谢江飞在谢家——或者说,常家,完全没有说话的位置,房子是常晓菱的,工资都要上缴,也没多少工资。 他经受不起离婚的代价,只能写下保证书,跪了一夜道歉。 常家鸡飞狗跳的时候,谢雁早已经和苏擎出国参加世界桥梁与隧洞会议,这也是谢江飞没在赵图强家堵到她的原因。 方斯闻的父亲因为身体原因住院,他得留下来照顾人,走不开。 这次的世界桥梁与隧洞会议在意国召开,邀请了不少亚洲、欧洲和其他大洲的数个国家相关领域的专家和工程师。 每个国家派来的人,在桥梁和隧道工程上,都有一定的经验和成就,当然,也有来交流学习的年轻工程师。 华国参会的专家,自然也不少。 他们两提前触发,抵达意国之后,谢雁先和苏擎一起,游览了意国世界出名的桥梁工程和隧道工程。 负责接待他们的人叫巴多洛玛,他带着两人参观了很多桥梁,用骄傲的语气介绍自己国家的桥梁工程。 回去的路上,三人聊着天。 “我知道你们两参与修建过很多座世界知名的大桥。” 走在路上,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巴多洛玛边走边聊,“比如世界第一的钢拱桥,世界最高桥,那张照片——在云上行走,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华国看看你们的高山和大桥!……对了,还有各种数不胜数的……” “我还看过你们两发表的论文,天哪,简直是天才一样的想法,而且,你们的建桥速度为什么能那么快?” 谢雁说,“不是我们快,而是华国的工程队厉害。” “只是拿设计方案,也足够快了!” 巴巴多洛玛说,“意国没有那么多大山,但是我们会面临很多河流和海洋。你看这里,大海,多么美丽,可惜大海也是最难掌握的。” 他看向远处,“要是能有你们的速度,我们早就跨过墨西拿海峡,跨过宽阔的海面,完成抵达西西里的工程了!” “对了,第二天的论坛由你主讲,你们准备的主题是世界桥梁的发展和未来方向,可以透露一下,在你们华国人眼里,桥梁的未来是什么吗?” 他好奇道,“要知道,现在发展的最快的斜拉桥、悬索桥还有很多别的,都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即便是再往前发展,也只是材料和工艺上突破而已。” 谢雁笑道,“谢谢您当我们的向导。” “在不同的华国人眼里,我想,桥,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眼里,桥,和路没有区别。公路桥,将路和桥融合在一起。 有的人眼里,桥是根据它的通途来分的,通车,或者行人,即便是通车,也有各种各样的车,轿车、货车、火车…… 有的人眼里,桥是救命的路,是发展的路,是改变世界的工具。 而在她、在苏擎,在千千万万个华国的桥梁工程师眼里。 桥,永远没有固定的形状,没有固定的用途,也没有发展的终点。 只要人类在进步,科技在发展,交通在变化。 桥,就永远在变化。 “如果您真想知道我们的想法,那么,期待在当天的观众里,看见您的出现。” 第70章 此去通途36 既然是桥梁与隧,当天的论坛自然还有别的主讲。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 宋修竹站在台上,她坐在下面,旁边坐着苏擎。 宋修竹穿着深色的西装,举手投足间气质不凡,领口的扣子扣得整齐,背后,幕布的灯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 主持在介绍他的身份。 世界知名建筑大学毕业,博士学历,拥有几项国内外大型隧工程的主持经验…… 辉煌的履历。 如果谢唯意在这里,心里已经开始小鹿乱撞了。 但这里的专家们,不是几十岁的中年男人,就是青年男人,少有几个女生,或许会对他有欣赏,但能坐在这里的,更多欣赏的是他履历上的隧工程。 [评论区:笑死,人间真实] [评论区:哈哈哈哈我怀疑说的欣赏他工程的是雁姐] 宋修竹从她进来,目光就没离开过谢雁。 她长高了,皮肤不算白,但是健康而漂亮的肤色,利落的短发,明亮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耀眼而美丽。 苏擎坐在她身边,两人交耳说着什么。 察觉到宋修竹的目光,谢雁抬头,朝着他一笑,算是老同学打了招呼。 “别冲着他笑,” 苏擎坐在旁边,抬头看台上的人,“就算是方哥不在,我们组可也不缺人。” “他也没说要来跟我做桥梁设计啊。” 谢雁问他,“你生气了?奇怪,为了什么?” “奇怪什么,” 苏擎说,“你看后面几个学弟,不就是因为毕业设计的时候,看见你对他们笑,然后就义无反顾一定要来跟我们做项目吗?” 他抿着唇,“学弟可以来,是自己人,宋修竹不行。” “为什么?他也是华国人。” “他是做隧的。” “做隧的就不是自己人了?” 苏擎靠过来,“你怎么没这么护过我?” 谢雁乐了,“你有需要我保护的时候?” “那倒是,能让你保护我吗?” 他还有点骄傲,“那还能当你苏哥?” 两人聊得多,后面的学弟们正襟危坐,前面的专家们则翻开了资料,台上的宋修竹握紧了话筒,随后,换上礼貌的表情,开始了他的论述。 “在桥梁技术飞速发展的这些日子里,另一项技术,也在改变人们的生活——隧。” 他从这些年,自己主持的国内外几个隧工程说起,“隧在交通方面拥有不可忽略的优势,所有人都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他伸手,在示范的黑板上划出两个点,又用线连在一起。 “但是,往往两点之间却有各种各样的阻碍。” 宋修竹继续,“高山,河流,甚至是大海。” “桥梁工程师,可以空中建筑——桥,跨越这些障碍,而隧工程师,则和他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如果说桥是空中建筑,那么隧就是地底的奇迹。” 他展示出几张照片,“华国,沪城观光隧。” “这是华国第一条行人专用的越江隧。和以往不同,以前越江,是为了解决两岸的交通问题,但随着城市的发展,这是联通两岸,并不能满足大都市的需求。” “因此,在这些全新的隧发展中,我们可以看到,观光——这样的需求,以及对隧的要求,也有了全新的变化。” “这条隧,采用了很多新技术,包括地下冷却塔,结合光、电、激光等方法。” 宋修竹播放了一段视频。 “进入隧,就是进入了另一个从未有人见过的地底世界。在这里,有光,有暗,有时光隧,有岩浆火山,有宇宙……” 你以为是穿越了一条隧,其实穿越的是整个世界。 “……隧工程,就是创造奇迹的工程,和‘天空建筑’不同,这是一个完全由设计者自己打造的地底世界,它拥有强大的可塑性和无限的可能。” 宋修竹的阐述到了尾声,“它不仅能创造奇迹,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迹(wonder)。” 掌声响起,好几分钟都没有停歇。 与此同时,这场会议也在直播当中。 年轻有为的隧设计者对隧工程的阐述,让在座的人,让正在看直播的人,都看见了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也颠覆了更多的人对隧的想法——原来漆黑的隧洞,也可以如此美丽,如此精彩! 分别多年,当时一同参加设计大赛的,谢雁的跨江大桥已经在短短几年后成为了现实,就连当时还是研究生的苏擎设想的彩虹桥,也已经矗立在了浦江之上。 而宋修竹的隧想法,终于在十年的修建之后,成功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世界面前。 谢雁也为他鼓起掌。 宋修竹的隧想法,不仅只是为了参加比赛,为了获取荣耀和夸赞的一个手段,而成了他的人生,他的坚持。 这一点,就值得她敬佩。 “好了,” 苏擎抓住她的手,“你已经替她鼓掌了一分三十四秒。” 谢雁:“??” 苏擎咳嗽一声,没看她,“我怕你手疼。” 他说,“你准备好了吗?一会上去会不会紧张,不用翻译,你……” 谢雁说,“我不紧张,我觉得你比较紧张。” “我不可能紧张,” 苏擎转头看向台上,“又不是没参加过国际会议,对了,我忘了你外语特别好,嗯,反正不管怎么样,作为桥梁的代表,你得好好发言。” 宋修竹的光芒太耀眼了,年轻,帅气,又充满了新想法。 然而,谢雁并没有和他要打对台的意思。 他们来到这里,来到全世界面前,只是为了阐述自己的理念,进行交流,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宋修竹落座,也用期待和欣赏的目光,等着她的发言。 谢雁上台,试了试话筒,开始了自己的话题。 “的确,桥梁的发展在近年来都是前所未有的,在世界各国的工程师的努力下,每天都有新的桥梁出现在世界各地,每天,都有新的技术被开发,新的材料出现……” “刚才宋先生的发言,有一点很有意思,他说桥梁是‘空中建筑’,”谢雁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这也意味着,桥梁同样是具有无限的潜力的。以前,提到桥,无非就是小河上的石桥,山间的悬索吊桥,行人从上面过,马车从上面过。” “而现在,斜拉桥、悬索桥……已经不再是它们原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样子,它们变成了路。” “江河时代,江上有路,山上有路,云上有路,这些‘路’,可以行车,可以通铁路,于是,有了公路桥,铁路桥,有了云桥。” 她说,“桥的发展,其实和人类的发展是分不开的。” “既然江河时代,有跨江桥,有跨山桥,那么如今,在经济全球化,地球连成一片,信息只需要短短的时间就能抵达世界的另一处,物资也只需要短短的世界,就能抵达世界的其他角落,再这样的发展下,桥的发展,是和人的发展连在一起的。” “港口、码头,航运、空运……我在华国,就能买到意国的东西,我在意国,就能吃上华国的食物。” “人类早就开始了航海,当经济越来越发达,很多国家,也会进入真正的海洋时代,以前沪城的浦江上,或者说,华国的长江上,过江过河用轮船,就连送火车去对岸,也用的轮船,为什么我们要修建跨江大桥,就是因为比起轮渡来说,路,比海,比江更便利。” “桥就是路,路也是桥,桥是空中的路,跨过江河,跨过大山,跨过天堑。”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这个来自华国的年轻女孩,讲述着自己对桥的看法,“我修建过无数座桥,也看见过无数座桥,当一个国家进入海洋货运时代时,他们需要的,就不只是跨江大桥,而是跨海大桥。” “当人类成为星空种族时,进入宇宙时代时,也许还有太空桥,真正的‘空中建筑’,它们会横跨星河,迎着恒星的光,创造更多的奇迹。人们在桥上走过,看见的是星辰大海,看见的是万物未来。” 跨江大桥,跨海大桥,只要有能力,总有一天,连星星也能跨越! 她的讲述,前期落脚在世界现有的桥梁技术和著名项目上,中后期,重点在论述跨海大桥的未来,国内跨海工程,国际跨海工程,乃至——洲际跨海工程! 最后的未来畅想,更是让人激动的久久不能平静。 “人类从出现,到发展,再到如今的繁荣,占用的时间不过地球寿命里的短短一瞬,而就在这一瞬中,桥,始终伴随着我们的生活,帮助我们的生活,过的更加美好。” 她微微一笑,朝着所有人轻轻鞠躬,“感谢所有参与建设的工人,感谢所有设计师、工程师、还有其他为工程做出贡献的人们。” “桥梁的未来,就是我们。 是现在正在看直播的孩子们, 是在课堂里学习基础知识的学生们, 是在工地上风吹雨打,日以继夜工作的工人们, 是为解决问题而不断突破的研究者们, 是头发已经发白,或者还是满头黑发的工程师们。” “谢谢你们。” 所有人忘记了鼓掌,有的老工程师,默默摘下了眼镜,擦着眼角松弛的皮肤上的水光,有的青年工程师,紧紧握着双手,还在等她继续往下讲——又或者,还沉浸在刚才的那番论述中。 终于,两处响起了缓慢的掌声。 苏擎和宋修竹,同时鼓起掌来。 随后,其他人才如梦初醒般,放下手里的笔,用力地鼓掌! 潮水般的掌声,代表着对这位华国工程师的认可! 演讲结束后,苏擎和宋修竹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外面在下雨,可以坐我的车。” “不用,我会送她回去。” “你连伞都没有。” “……那也问题不大。” 宋修竹说,“你是她男朋友?” 苏擎一顿,“……不是,” 宋修竹轻笑,“那问题就很大。” 学弟赶快上来拉架,“那个,学长……” “都是同舟大学出来的,你叫谁?” 宋修竹瞥了他们一眼,谢雁身边,很多竞争对手,然而最大的威胁,还是—— 苏擎:“怎么了?” “学姐已经自己回去了……” 苏擎/宋修竹:“……?” 谢雁不是故意把苏擎忘了,巴多洛玛热情地带着意国的工程师和专家,要请她做客,她只能让学弟通知苏擎,自己晚点回去。 意国在五十年前,就有修建跨海桥梁的意思,跨过宽阔的墨西拿海峡,直通对岸的西西里,然而,从几年前政府确定建设开始,一直到现在,几年过去了,方案也没拿出来。 巴多洛玛和其他专家,对她在跨海工程上的知识和观点非常感兴趣,和谢雁聊了一整晚,天亮才把人放回去。 她一回到住处,倒头就睡了。 睡醒了,看见客厅的桌上放着晚饭,还有一张龙飞凤舞的纸条。 “没有方哥做的好吃,将就点,不准嫌弃。” 她笑了笑,吃完晚饭,接到了林铸江打来的国际电话。 “我在国内也看到了你的视频!” 有记者报回去,也是正常的事,林铸江很高兴,“我年纪大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是华国桥梁的未来!” “不会,林爷爷永远年轻!” 谢雁说,“跨国打电话,总不会就是为了夸我吧?电话费可不便宜。” 林铸江爽朗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你也太聪明了。” “我问你,你知一个深水港,对沪城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知,意义重大,沪城能够变成国际航运中心,进一步发展经济,进入真正的海洋时代——全看深水港。” 谢雁说,“可这件事,不是一直没办法成吗?” 入海口泥沙堆积,深水港建不起来。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到时候带着苏擎早点回来,” 林铸江说,“你们啊,有新项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擎:这题我会,要把我们借去建港口,好耶,桥梁港口是一家(不 张学书:??我串章了? 第71章 此去通途37 宽阔的海面上,一艘小船正朝着远处的岛屿缓缓而去。 苏擎站在甲板上,看着原来越远的陆地,以及海面上来往的轮船,他回头看谢雁跟着林铸江和其他人走到栏杆旁,才道,“船还要继续走?” 他们已经离沪城很远了。 “不远,” 上船前,林铸江已经向他们彼此介绍了,“耐心等等,正好,你们才从国外赶回来,让老赵给你们介绍一下。” 两个他最欣赏的桥梁工程专业的青年工程师,沪城国际航运中心的宋海以及集装箱码头负责人赵其国。 赵其国六十多岁,个子不高,看起来为人和蔼,“沪城要在2020年建成国际航运中心的目标,你们应该知道吧?” 这是华国制定的沪城发展目标之一。 沪城,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发展的脚步,修建跨江大桥开发浦东,目的,就是为了突破——用金融手段将陷入发展僵局的沪城,推向一个全新的发展水平。 如今的浦东,已是华国最大的金融中心之一。 当浦东开始开发后不过几年,国家就制定了新的目标——将沪城国际化的目光,放在了航运上。 “以沪城为中心,苏浙为两辅助侧翼,” 苏擎对沪城的发展政策还是很了解的,“建成国际航运中心,让沪城彻底成为国际大都市。” “没错,” 赵其国点头,“当年,浦江东岸还不过是一片农田,芦苇荡,棚屋,一江之隔,却是两个世界。” 他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我还记得,当年赤手空拳去浦东时,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从零开始,还有热心的农民,知道国家有困难,主动捐钱,捐牛,捐东西,支援我们的开发和建设。” 开发办的账簿上,清清楚楚记录着每一个为东岸开发捐出自己积蓄的,朴实的华国人民的名字。 林铸江笑道,“这事我还记得,当时你负责的就是把一片荒芜的芦苇荡,变成集装箱码头。一个九百米的码头,说好三百米用作集装箱码头,你可倒好,直接做了九百米的集装箱码头!” “是啊,当时是冒了很大风险,大家也不理解,说你这个,全都做成集装箱了,有什么用?说好的三百米,改成九百米,这不是瞎改吗?” 宋海摇头,他只比赵其国小五六岁,一双眼睛充满了锐利的光芒,声音浑厚有力,“我觉得您想的没错。” 沪城出口全靠航运,码头极其重要,尤其是集装箱码头。 集装箱不只是运送货物的一种特殊车厢,更是一个城市,一个码头实力的衡量标准。 随着全球经济的发展,船舶的体积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teu作为国际标准箱单位,既是对集装箱标准化的一个称呼,也是对港口能力和实力的量化单位。 “以前,一趟船走一次远洋,能带3000个teu,后来近十年,四千,五千也已经不算什么了,再往后发展,” 赵其国对集装箱的情况了如指掌,“还会出现8000teu的超大型船舶。而经过这么多年的航运发展,世界各国早就形成了主要的航运干线,他们有他们的圈子,我们要向加入这个圈子,除非本身实力足够。” 这一点,宋海深有体会,“亚洲,欧洲,北美,连成一个圈!但凡在这个圈上,能成为枢纽中心的,必然都是国际化的大都市,如果没有合适的港口和码头,最多只能成为别人的补给点,国际航运中心——要做到中心两个字,就不能只是别人路途中的一道风景!” 他说,“而要让他们把这里当做目的地,集装箱码头就必须建,不仅要建,还要做到高效率。” 谢雁问,“沪城现在的集装箱吞吐量怎么样?” “每年大概五六十万——如果不是以前建的集装箱码头,” 宋海苦笑着摇摇头,“恐怕还没有这个数字。” 谢雁接到电话之后,就提前做了功课,“五十多万……的确是少了点。” 五十多万,距离沪城要“国际航运中心”的目标,实在是差太远了。 日国和韩国的集装箱吞吐量,每年能达到二三百万teu。 而华国的港城,以及新加国,每年teu能达到上千万! 可以说,沪城的年teu吞吐数量,连港城的零头都不够。 这样的能力,显然无法在竞争激烈的航运港口中占有重要地位。 “之所以吞吐量上不去,有两大原因,” 赵其国说,“第一,我们的能力不够,虽然之前建过集装箱码头,但是沪城起步太晚了,我们缺少很多配套的设备,每吊起一个箱子,就要工人爬上集装箱顶部,进行安装,然后在操作。大大提高了作业时间,后来,人家自己的船再来,自带安装工具,免得我们在去吊!” “就连最低的3000teu船舶,要来沪城,还需要减载。” 他从不掩盖劣势,也不规避弱点。 “第二,我们没有深水港。” 没有深水港,大吨位远洋船舶无法停靠和作业。 没有深水港,沪城在航运中永远就只是备选和补给站,无法成为航运的枢纽和中心! 林铸江接过话题,说,“原因,你们两应该也明白,” 他看了眼已经看不见影子的沪城,还有远处平静的海面,“入海口的泥沙太多了。” 按照交通部的计划,等泥沙整治好,已经是十年后,再建深水港,根本赶不上定的目标期限。 更何况,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 “我们这次去的,真的是选好的深水港吗?” 苏擎转身,海风吹起他的衬衣,他靠在栏杆上,问,“可是这儿,离沪城少说也有十几公里。” 船还在海上行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宋海说,“选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们考察了所有的地点,全都被否定了,离长江口太近,泥沙会导致水深不符合要求,离长江口太远,外海的风浪会非常大,也不适合作为港口。” 他转身,看向远方,\但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那里。\ 谢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西边有几朵绵白的云彩,挂在浅蓝的天空上。 白色的浪涛拍打着什么,四周有轮船来往,空中一道黑影从船中掠起,落入海中,持续不断。 而一排零星的岛屿群,出现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 “这里是羊山。” 随着岛屿越来越近,赵其国随之介绍道,“以前这里的海岛山上羊多,所以得了名,岛屿分散,比较大的两个,大羊山和小羊山,其他,都是小岛和岛礁。” “但是,”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这片海域,目光一掠而过,“这里的风浪小,水深却符合我们的要求,用来做深水港非常合适,只有两个缺点,一个是岛屿太零散,面积不够大,第二个嘛,就是离沪城太远。” 岂止是太远,他们坐船都坐了这么久! 船靠在岸边,几人上了岛屿,走上灯塔。 站在灯塔上,能将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 “古人有种说法,叫做沧海桑田。《神仙传》里讲,麻姑受到迎接,说她‘接侍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神仙的时间和我们可不一样,” 林铸江笑道,“东海三次变成桑田,桑田又能变作大海,世事变迁,却只有神仙能有寿命,看见这种变化。” 苏擎也看过《神仙传》,他说,“方平回麻姑——‘东海行复扬尘也。’,麻姑看见东海水比以往浅了,方平便回答,东海要再次扬起尘土,对神仙来说,看见大海干涸,只是日常一个眨眼的事情。” “从地质学上来讲,” 宋海道,“沧海桑田的确是会出现的现象。” 谢雁看向海上扬起尘土的轮船,“所以,为了解决第一个问题,你们要把东海——变成桑田?” 吹沙填海。 轮船吹出的沙土,落入目标填充地点,久而久之,就能造出一座人工岛! “没错,” 经过这一路的聊天,宋海和赵其国,都对苏擎和谢雁的印象越发深刻,以前只是听过这两个青年人的成绩,但林铸江说,上海要造成深水港,离不开这两个人的时候,他们还觉得有些夸张。 然而一路聊来,才发现,原来他们不止是有年轻的优势,更有丰富的知识积累,以及敏锐的观察力。 他们还没说什么,谢雁就已经看出四周的轮船是做什么用的。 桥梁工程的人,不是不能建港口,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们解决。 这也是第二个问题,羊山和沪城之间,相隔很远,即便是在这里建成了码头,集装箱怎么运到港口,港口的货怎么送去沪城? “还记得你们在学校里的时候,那次方案大赛吧?” 林铸江收回目光,看向苏擎和谢雁,“你们方案能胜出,概念加了不少分!” 苏擎虽然骄傲,但听林老夸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清了清声音,看了眼谢雁,才道,“也是运气好。” 如果没有那场比赛,没有那场大雨,没有那么巧,他们正好看见了那道彩虹——在他们最好的年纪,在他们正年少的年纪,就不会有之后的桥梁方案。 也许还会有别人造出彩虹桥,但远没有自己亲手创造,来的有成就感。 “浦江上是有彩虹了,” 林铸江说,“可东海上,还没有啊。” 两人几乎是同时明白了林铸江的意思。 一座连接羊山深水港和沪城,让沪城彻底成为国际航运中心,航运关键性的枢纽中心的关键性工程—— 东海长虹, 真正的跨海大桥! 在国内外,大部分所谓的跨海大桥,其实都是海湾大桥,修建在内海,风浪小,真正的外海,风浪汹涌,海浪最高可以达到十几米,海水对桥梁,桥体,会造成极其严重的腐蚀。 真正的外海,是遇到台风和风暴时,会变得极其恐怖的自然地狱。 汹涌的海浪被风裹挟着,以骇人的力量冲向任何海上存在的东西。 除此之外,要在如此深的海里进行打桩,本身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不是内海桥,不是海湾桥,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座大海上的桥! 谢雁在世界桥梁与隧道会议上做的演讲,就有跨海大桥的内容,她和苏擎都很了解现在国内外跨海工程的情况。 世界现在已经建成的跨海大桥,大多都是日国和利国等国建成的,日国是岛国,四面环海,因此,它所建造的跨海大桥数量也最多。 虽然是“跨海”,但最开始,只有一两百米,和普通的桥一样,只是他们跨越的是“海”,后来,日国建成了海峡大桥,跨过海峡,跨度1991米,成为当时世界第一跨度的跨海大桥。 华国的桥梁发展较晚,但近年来发展速度很快,每年,在华国都有成千上万座桥梁在修建,但即便是华国建造的“跨海”大桥,跨度也是在一千米到五千米左右。 这些跨过海湾,跨过海峡的大桥,距离真正意义上的跨海大桥,还差一点。 叫他们回来,既是因为羊山港,也不完全是因为羊山。 “羊山港一期工程计划修建时间为三年。” 林铸江说,“在一期竣工之前,我们要保证这座跨海大桥同时完工,以保证深水港第一时间投入运行。” 三年! 越江隧道以十年为单位。 意国的跨海工程,方案写了十年。 而他们,没有十年,没有五年,只有三年! 而且,因为非陆地和内海作业,受到外海风浪和台风影响,每年施工的时间只有一半。 这意味着,他们要设计的方案,是一套能在一年半的时间内,修建起跨江长虹的方案! 快,再快!把时间压缩到最短。 因为,羊山港不会等他们,沪城不会等他们,远洋船舶,不会等他们! 林铸江问,“有信心吗?” 其他两人也看向他们。 苏擎说,“我们最不缺的就是信心。” 他并不是盲目自信,修过那么多座桥,他很清楚这项挑战将面临什么。 但如果从一开始就泄气,那更不可能完成任务。 修桥就是如此,没有什么事情是轻松和简单的,事在人为,只要不放弃,不气馁,就一定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谢雁却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话,应该问总设计师吧?” “他如果没有信心,就不会把我们叫回来了。” 林铸江爽朗地笑起来。 赵其国和宋海,也对视一笑,“小姑娘这句话说的没错。” 他们看向林铸江,“羊山港能不能按时投入使用,全看你们的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 谢雁问,“这座桥,预计多长?” 林铸江顿了顿,说出一个数字, “三十二千米。” 不是三百二十米, 不是三千两百米, 是三十二公里! 真正意义上的跨海长虹,海上之路! 第72章 此去通途38 羊山港项目,分为东南西北港区,一次规划完成,分三期建设,投资超过七百多亿,预计建成后,拥有至少数十个深水泊位,让沪城的每年的集装箱吞吐量,迈入千万级别,成为世界前三的集装箱港口。 深水港口一旦建成,不止能接纳3000teu的船舶,就连8000teu的超大船舶也不是问题!而且,根据国外专家的建议,羊山港为了应对未来的航运发展,设计的港口,可以接纳12000teu的超级船舶。 这在当时,在沪城连3000teu的船舶都无法满载接受的时候提出,震撼了每个看见方案的人。 除了深水泊位以外,羊山未来还将建成全自动无人码头,以最高的效率,最大的空间利用率,来完成集装箱吞吐! 这是一项超级工程,在远离陆地这么远的海岛上建立自动化集装箱码头,是前所未有的设想。 谢雁看完羊山港的相关资料,对整个工程有了大致的了解。 苏擎问她,“怎么样,我看,三期工程只要按期完成,羊山就能成为国际数一数二的国际码头。” 羊山的规划非常的大胆,且是朝着世界一流的标准去的。 “如果这项工程真能成功,” 谢雁说,“我敢肯定,沪城在2020年,不仅能成为国际航运中心,还能成为年吞吐量世界第一的集装箱港口!按照羊山的整体规划,建成后的泊位……足以超过港城和新加国,成为世界第一!” 韩国和日国,都在抢占亚洲东北的航运中心地位,他们的集装箱吞吐量,远超沪城,羊山港一旦建成,将让沪城从垫底的落后生,一跃成为第一名。 韩国和日国,不过两三百万teu的年吞吐量,华国的港城和新加国,是千万出头。 按照规划来看,谢雁计算了一下,等三期全部建完,羊山港至少能实现每年四千万teu的目标! 而且,这还不是它的全部潜力,未来的全自动化码头,将让这个数字继续以可怕的速度增长! 自然条件极其优渥的深水港,吹沙填海造出的人工岛,还有配套的相关超级工程——东海大桥。 每一项,都不是平庸的设计。 沪城能否成为国际航运中心,在于羊山港。羊山港能否顺利投入使用,在于东海大桥。 东海大桥,将无数个难题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一个,就是时间。 在两到三年内,东海要能够通车使用,和羊山一期同时竣工。 林铸江给他们提出的难题,第一个,就是使用寿命。 这不是一项小工程,也不能是大跨径桥梁可以形容的,这是要在海上建一条空中飞虹,要在海上修路! 以往的内路桥,使用寿命设计大多都是五十年。 五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但谢雁等人去参加国际桥梁与隧道会议,和国际上的桥梁专家进行交流和学习,他们也看到了其他国家的桥梁。 那些桥梁,是都在世界桥梁史前沿的先驱者。 它们比华国更早挑战各种难题,更早面对各种天堑的阻拦。 华国是后来者,靠的是努力、勤奋和无数工程师、设计师和一线工人的拼搏,才换来了现在华国桥梁的辉煌。 在国外,对桥梁要求高的专家和设计师,对桥梁的使用寿命设计普遍定为一百年。 一百年后,或许桥梁的设计者们已经不在了,在他们的桥还在。 就像华国数百年,数千年前留下的那些桥梁一样,也许已经没人知道他们的修建者是谁,也许他们的名字已经被尘封进历史里,但他们留给这个世界的东西,却依然存在。 依然会有人经过这座桥,从路的这端,抵达另一端。 也许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但他们会知道眼前的桥,有多么美丽,多么便利,多么令人惊叹。 一百年后,或许东海的设计者们和工人们已经不在了,但他们留下的桥,却依然会留在大海上,成为华国腾飞路上的一块阶梯。 这样的想法,是设计组的每个人都赞同的。 她在和苏擎讨论的时候,也认为,如此重大的工程,百年的使用寿命并不过分。 谁不希望自己留下的桥,可以经历百年千年的风雨而不倒塌呢? 但这样的想法,是要付出代价的。 使用寿命翻倍,并不是一项简单的事情。 与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问题,尤其是材料上,无论是外海的恶劣条件,还是使用寿命的延长,都意味着他们将面临全新的材料难题和施工难题。 为了加快速度,林铸江提出来了一个新的方法—— 先定工艺,再定方案! 以往修桥,都是先定方案,什么样的桥型,什么样的情况,再按照方案,去确定工艺和材料。 但现在,他们面临的需要解决的难题太多了,多到恐怖的地步,在这些难题没有解决之前,是无法放进方案里的。 “什么时候攻克了这个问题,再把这个工艺,放进方案的考虑范围内!”这也是为什么林铸江找到他们两的原因。 他们来,不是按照图纸和要求,按照已有的方法,组合出一座桥。 而是要从实验室,用各种手段,先解决面临的技术难题! 谢雁估算了一下需要解决的技术难题,“可以和家里说说,最近一年回不去了。” 希望赵图强在这一年里,不要趁机借着换新床被的名义,给她弄一床富贵花开大红牡丹。 方斯闻的父亲病情稳定下来,医生说要日常调养,人是不能回工程队,病退下来,留在沪城。 方父理解他,知道东海的项目组需要自己的儿子,让他放心去。 “如果你错过这个项目,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他说,“什么时候不能陪我啊?逢年过节,就能见上几面,现在我们见面的时间,比我还在工作的时候多多了。” “国家等不了,沪城等不了了!” 他们一家,都是牺牲了家庭,把自己奉献给国家的人,方父因为这点,和他的母亲走到了一起,结婚生子。 结了婚,却对自己的儿子缺少陪伴。 好在方斯闻懂事,更争气,现在已经是国内著名的高级工程师,主持修建、参与建设过无数桥梁工程。 “能看见华国变得越来越好,看见你实现了自己人生价值,就是对我和你妈妈最好的安慰!” 一个月后,父亲病情稳定下来,方斯闻请了个护工照看家人,这才回到东海的设计组里。 而他的回归,也减轻了谢雁和苏擎的压力。 谢雁,是这次实验团队的组长。 苏擎和方斯闻,负责两个实验分组,每个实验分组,下面又有数个专题研究团队。 看见瘦了些的方斯闻,谢雁一笑,“欢迎回来。” 苏擎把东海的情况和他介绍了一遍,“怎么样,怕不怕?” 方斯闻说,“嗯,” 他顿了顿,问,“现在回家还来得及吗?” 苏擎握住他的手,“来了还想走? 方斯闻说,“指挥官,你知道刚才你和我说了多少个研究专题吗?” “海势分析、材料试验、防腐措施、打桩问题……” 苏擎说完,总结道,“总共也不过二十多个,我们一人一半,轻轻松松!” 方斯闻:“?” 他说要走,是开玩笑。 但现在真的开始考虑跑路的可能性了。 苏擎却笑了一声,道, “最后,正式欢迎你——加入羊山深水港工程大桥分指挥部!” 除了同舟的实验室,还有其他城市的科学研究所,无数华国的精英和专家,组成了一支要在短时间内,打赢一场艰难战役的强大队伍! 羊山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进入一定范围之后,海上大风浪就会消失,船只航行可以变得平稳,这也是为什么会选择羊山作为深水港的原因,它就像是遗落在喜怒无常的大海上的绿洲。 但大桥不同。 东海大桥,离开羊山范围后,即将面临的是可以达到十几米高海浪的恐怖海域。 除了修桥,他们还要掌握其他的知识。 而谢雁在数据处理上的强大能力,让她毫无疑问地负责起了这份工作——调查沪城周围的通航情况,船舶的数量、类型和航线。 除了数据收集,海势调查以外,还要面临数十个技术难题。 羊山港工程大桥,是为了羊山港而修建的关键配套项目,三十多公里的跨度,需要很多桥塔落在海中。 而这些桥塔,将会影响航道。 为什么彩虹桥能够脱颖而出,其中一个原因,是它可以一跨过江,没有任何桥墩落在江上,不会影响船舶的航行。 有桥体,就要考虑船舶撞击桥体的情况。 尤其是外海风浪很大,遇到极端天气和情况,船舶自身无法控制时,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撞击。 一旦撞击,无论是船体还是桥体,都是不可接受的巨大损失。 尤其是规划的海域,是沪城,乃至华国最繁忙的一片海域。 谢雁收集到的信息显示,一共有多条航线在这里交错,他们设计的防撞设施,必须保证没有事故发生。 已有的防撞设施有两种,一种是保护桥,另一种是设置漂浮式防撞装置,利用软性物品,减少撞击力。除此之外,还有防护岛、防护柱等方法。 通过收集东海的数据和情况,进行计算,找出最可靠,最适合东海的防撞方法。 这个问题虽然复杂,但只是工作量大一些,最难的,是材料的问题。 其中一个难题,是防腐问题。 防腐的方法太多了,涉及到材料学,这是苏擎的专长。 首次提出的一百年“全寿命”概念,对于材料组的来说,无论是混凝土的防裂缝专题,还是桥体防腐,都是不小的挑战。 材料不同于方案类问题,防撞的措施,按照一定的进度,计算相关数据,对比东海的情况,选择最佳方案就行。 材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失败出现的概率大于成功,无数次的实验,无数次的尝试,有弯路,有错路,千百条路径里,只有少数几条可以通往成功的路。 很多时候,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不是无用功。 但材料,也是最强大的武器。 一旦成功,它就能改变万物,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将各种技术推向更强,更高的水平。 东海采取的是混凝土,海水中,存在大量的氯离子,实验必须提高混凝土的抗氯离子渗透力,从而免受海水的腐蚀。 防腐的手段很多,除了对混凝土进行性能改良,还可以选择其他的手段一同进行,比如,在表面涂上一层防腐涂层等等。 但寻常的手段,都很难保证混凝土能够在海水中保持百年不倒。 为此,谢雁好几个月没见到苏擎。 在见面时,他拿着实验结果,高兴地不得了,要叫上方斯闻和她,一起去吃一顿。 三个人高强度工作了好几个月,的确也累了。 附近没什么大饭馆,方斯闻亲自下厨,他做的比饭馆里的好吃,苏擎和他们分享实验新发现——煤灰! “原本它只是普通的工业废料,放在那里,都只会污染环境,但加入混凝土之中,却有特别的效果。” 他高兴道,“这个发现,不仅能进一步解决东海混凝土的防腐问题,还能解决煤灰的污染问题。” 这一次的短暂休息后,三人又投入了新的实验当中去。 在所有人日以继夜的实验和研究下,一个个问题被解决,方案的推进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大多数工艺和技术问题被解决,相关的情况统计和方案测算也完成了,有了这些支持,跨海大桥的方案,很快就拿了出来! 三十一公里的大桥,分为三个桥段。 首先,是23千米的陆地桥梁,采取混凝土建造。 第二段,是整条大桥的重点,跨海段,全长251千米。 最后,则是港桥连接段,全长35千米。 方案确定后,难题并没有减少。 因为外海施工,还有更多的难题。 宋海找到谢雁,提出了两个最大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打桩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施工船舶问题。 “修桥打桩,必须精确定位,但在海上没有任何的参照物,海水会推动船身,我们只能依靠卫星定位进行,” 宋海说,“我们需要一套卫星打桩方案,一个月后,这两个都必须要有解决思路,其他的问题,我已经交给苏擎他们去攻克了。” 谢雁点头,“这两个问题,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她说,“要不了一个月,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实际上,在卫星的帮助下进行精确打桩,以华国的工程技术来说,并不难做到。 难的是华国没有足够的卫星系统。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利用卫星进行定位,他们能选择的只有利国的gps。 打下一根桩需要七个卫星同时传送数据,帮助精确定位,两个确定高度,三个定下轴线,两个卫星进行校准。 如果是在数十年后进行,当华国拥有自己的卫星系统时,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现在,不是十年后,也不是二十年后。 利国不断地再调整gps的数据,而且,它并不会为了华国,特意提供足够的七个卫星进行打桩。 半个月后,宋海收到了谢雁的雏形方案。 “gps-rtk技术?” 他翻了几页。 “rtk是一种定位技术,利用了实时载波相位差,”1 她说,“七个卫星很难同时捕捉到,会导致我们的定位出现问题,但如果采取这种技术,将……” 她说,“这个方案,还需要在海上进行实验,它有一定的误差影响,但如果能成功,达到我们要的水平,就足够了。” “太好了!” 宋海点头,“立刻开始实验,只要能帮助准确定位,就是好方法!” “对了,还有另一个问题,你怎么只给了一个方案?” 谢雁说,“另一个问题,不需要方案,只需要你请一个人。” “谁?” “华国港湾建设集团,董事长。” “找他?” “我做了调查,” 谢雁点头,“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生产的施工船,数据已经发送到了你的邮箱,对比之后,港湾建设是我最看好的一个。” 海上建桥和陆地建桥不同,很多陆地上的工程队,是不适应海上施工条件的,而且,在海上工作,需要两种特别的船。 这种船,条件非常的特殊,要求极其的严格,全国也没有几条合适的。 “中国交通一到四航局,还有其他名列前茅的单位和集团,他们能提供在海上进行符合我们要求的作业的船并不多。” 谢雁笑了笑,道,“而港湾建设,正好有六条!” “港湾建设,可不只有一个项目,开口就要人家六条船,我看他们未必会同意。” “不止是要六条船,还要他们集团最好的,最厉害的六条船!” 谢雁说,“的确,他们不止一个项目,但东海项目只有一个,这是全国的施工单位都想要拿下的项目。” 她说,“如果,我们以不招标为条件,让他们提供华国最强的六条船来进行工程大桥的施工——应该没人可以拒绝这样的条件。” 打桩问题,定位问题,材料问题,通航问题…… 尽管有着方方面面的问题,但在华国无数人的努力下,东海大桥项目正式开工了! 在宽阔的海面上,一条条打桩船,在深不可测的大海中打下一根根坚固的桥桩,一条蜿蜒而来的巨龙,盘旋在东海之上。 海上风浪极大,施工条件恶劣,但工人们却依然抓紧了每一个可以施工的日子,将大桥一点点修起。 太阳升起又落下,星辰的光落在桥体上,很快,乌云遮住了星星和月亮,没有了自然光,施工队的光却亮着,和羊山港一起,微弱的光芒,象征着一项超级工程正在孕育当中。 春去秋来,在东海大桥即将完成的时刻,历史又一次重演。 台风,来了。 这一次的台风,和上次彩虹桥面临的台风不同。 这里不是沪城,也不是浦江,不是长江的支流,不是城市的中心。 这里是外海,这里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台风将会直接肆虐而过,冲击桥体。 东海,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即将面临两个超强台风的袭击。 海面上,两个可怕的旋涡正在缓缓汇聚,从大海深处发出的怒号将席卷而来。 暴雨已经不是最大的危险,高大十几米的海浪即将带着可怕的毁灭力量,在这可怕的自然极端天气下,像每个试图征服大海的人或工程,发出最恐怖的攻击。 东海大桥能否撑过这两个超强台风,将决定它最终的命运。 死亡旋涡带来了滂沱大雨。 海面上,所有的船舶都停止了通行,港口封闭。 尚未竣工的东海大桥,面对强劲的台风,还有可怕的海浪,静静伫立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如同一个沉默的巨龙,任由风吹雨打,任凭狂风呼啸。 作者有话要说:1《gps-rtk技术在东海大桥桩基施工中的应用》 第73章 此去通途39 台风来袭时,沪城城内的风力最大可达到12级。 风力,最小0级,最高17级。 12级的台风,已经很恐怖了,达到了一级飓风的标准,如果发生在大海上,每小时一百多公里的风速,足以掀起一次可怕的巨浪。 而钢拱桥上次遇到的风力,虽然没有达到12级,但速度也很快,破坏力大,只是运气好,施工的地方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钢拱桥修建在沪城城内,四周都有建筑环绕,又是在陆地上,削弱了风力。 而此刻东海上的狂风,在双台风的恐怖加持下,已经达到了14级的强台风水平。 但这座海上大桥,在建造之初,设计要求不仅要达到一百年,抗震抗风能力也采取了最高标准—— 抵抗14级台风是基本的要求,安全储备能力可以抵抗16级以下的大风。 可以说,只要不遇到发生在海洋深处的顶级台风——15级风力的强台风,大桥就不会出现问题。 这条沉默的白龙,通体采取的是和海洋和天空一致的色彩,沉默地盘踞在东海之上。 海浪被狂风卷起,扬起数十米的高浪,却依然碰不到桥面—— 因为有些地方的桥塔,设计高度为一百多米! 狂风呼啸着来去,大海在暴雨后恢复了宁静,从一个恐怖的人间地狱,再次变作温和柔美的水上世界。 谢雁和他们走在大桥上,沿着桥面,一处处检查每一块区域。 桥塔正常,栏杆正常,桥面正常! 东海大桥,安稳如常,没有出现任何裂缝! 走到最后的桥面,遥望着远处的大海,水蓝的“镜子”倒映着天上的云。 因为刚过去的台风,海面上还没有太多船舶的影子,视野毫无遮挡,可以直接看到海平线。 苏擎站在她身边。 他们的前面是海,后面是海,脚下是海。 不是云海,也不是江河,而是真正的,东海。 “看什么?” 他问。 谢雁指着远处的海面,“看风。” 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风没有颜色,天空却有颜色,从头顶的宝石蓝,到海平线的浅白色,过渡的漂亮干净。 “台风都走了,你还能看见风?” “我看见未来的风。” 海风带着大海的气息,迎面扑来, 谢雁指着远处,“根据规划,在之后,这里会建成一片海上风力发电场,三片叶子的白色巨塔,一排排陈列在大桥两侧,等风一来,它们就能转。” 她说,“这样的风,将会给华国带来干净的电,带来光,带来能源,带来发展。” 届时,站在这里,可以看见一排排的海上巨塔。 它们如同巨龙身侧的白色星光,从天上落下来,落在大海里。 苏擎听着她的描述,“我好像也看见了。” 他闭着眼睛,听着海水起伏拍打桥柱的声音。 除了那声音以外,还有风声。 在十几年后,这里将会出现更多的“白色风车”。 东海大桥,将成为港口和沪城之间的生命线。 而它所“喂养”的羊山港,将成为集装箱吞吐量上千万teu,连续多年第一的世界最大自动化港口! 系统:恭喜解锁成就[东海大桥]! [东海大桥] 地址:华国东海 类型:特大斜拉桥(跨海大桥) 跨度:26900米(海上桥段26900米,陆上桥段2300米,海堤桥段1800米,全长31000米) 意义:真正意义上华国第一座最大跨径跨外海大桥! 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克服无数困难,建立起一座连通深水港与沪城的生命线,为沪城建成国际航运中心打通重要难关,也为华国在跨海大桥上建造技术提供新思路,新方法。 东海长虹,蜿蜒如龙! 奖励爱国币:3000 附加属性:体力+2、记忆能力+1、思维能力+1 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在恶劣的海上施工条件下,东海长虹和羊山港一期同时竣工,大桥成功通车,港口投入使用。 沪城朝着国际航运中心的目标,跨了一大步! 指挥部的每个人终于可以松口气。 林铸江已经上了年纪,这两年的高强度工作让他十分劳累,医生建议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方斯闻也回家看了父亲,他的母亲提前退休,一家人终于有时间可以陪伴彼此。 而他们,也为自己孩子的成就而感到骄傲。 每一座桥梁,背后都是无数人的努力和汗水,而他们很荣幸,自己的孩子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大桥竣工了,却有更多的人留在了那里。 他们会组成巡视队,每年台风来的时候,就要检查大桥有没有问题。 还有东海的暴露站,组成大桥的所有零件都会在那里进行暴露实验,以观察材料的情况。 暴露站的实验和前期实验不一样。 “只要东海大桥还在,实验就会一直做下去,如果我不在了,还有下一代的研究者在,他们会继续进行实验——一代一代,和大桥一起,桥在,暴露站就会一直在。” 大桥的工程竣工,羊山的命运却刚刚起步。 谢雁回去休息了一个月,赵图强没有继续跑货运,总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可他觉得,一个人过的更自在,“我不愁吃喝,不愁花费,有地方睡觉,高兴了就出去在附近跑跑货,不高兴,就在家里睡觉,凭啥要娶个人回来?” 媒婆说,“娶个人回来,是为了照顾你伺候你啊,家里没个女主人怎么行?” 赵图强却说,“照顾我?老婆娶回来,难道不是应该我照顾她吗?你这话说的我觉得没道理。” “那你老了呢?没有孩子,谁来给你养老送终?” 赵图强这样的沪城黄金单身汉,就是六七八十岁了也依然能找到老婆。 “有孩子就有人养老送终了?” 赵图强走南闯北,什么事没见过,谢江飞那种人他见多了,“抛弃自己父母的不孝子,多得是,我可不想劳心劳力去教育小兔崽子。” “而且,谁说我没人养老送终?” 门打开,谢雁提着菜进来,“又是说媒的?” 赵图强嚷嚷,“今天有鱼没有?我要吃鱼,红烧的!” 他看向媒婆,“我和你们都说了多少次了,不用在我这儿浪费时间,明白不?” “原来有女儿……” 媒婆无语,想着给自己提供目标的介绍人居然没说这个,只能拿起资料走了。 “对了,你朋友今晚上来不来?” 赵图强说的是苏擎。 他倒是天天来蹭饭,说自己家的饭做得太难吃,方哥家里又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不好打扰。 苏擎倒是对赵图强的脾气,他也喜欢这个青年。 他又替人旁敲侧击问谢雁,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相中的对象。 谢雁:“嗯?什么,又吃红烧的?” 她看了眼冰箱里的东西,“吃清淡点吧,今天给你们做酸菜鱼。” 谢雁对找对象这件事,并不是很着急。 谢郁在部队,很少回来,赵图强自己也能照顾好,他都不着急找对象,她更不着急。 而且,华国的工程太多了,小项目还行,大项目,就像东海,一来就是一两年。 方斯闻的家庭,就是一个缩影。 做工程的,尤其是她这种,常年不在一个地方呆着,有需要了,大山里去,荒漠里去,大海上也去。 吹几年的海风,再回家的时候,孩子都能上中学了。 方斯闻不怪自己的父母,但不代表他不渴望家庭和亲情。 在三人组里,他总是照顾人的那个,但这何尝不是欠缺照顾的童年导致的性格。 谁都希望成为被人关爱,被人捧在手心的人。 在华国,有千千万万个工程师,工人,就有千千万万个家庭,常年见不到他们的父母,丈夫、妻子和孩子。 如果有家庭,必然会亏欠家庭。 谢雁的工作态度在桥梁专业是出了名的,虽然是女生,却比男人还能吃苦,而且体力好,思维敏捷。 因此,宋海找到她的时候,她并不意外。 宋海是沪城航运中心的人,也算认识不少人,谢雁在他的名单里,已经是可以委以重任的优秀工程师和设计师了。 “你知道伶仃洋大桥吗?” 见面的第一句话,宋海问的就是这个。 “听说过,” 谢雁想了想,很快就在记忆里找到这个很特殊的名字。“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参加了全国桥梁方案设计大赛,其中第二名就是伶仃洋大桥的设计方案,听说当时,港城和珠城都非常热情地想要修建一座连通两地的大桥。” 东海大桥是建立在风浪很大的外海上的,而伶仃洋则位于华国的南部,四周都是沿海发达城市,跨越它,也算一种“跨海大桥”。 “让我猜一下,” 宋海顿了顿,问,“第一名,不会是你们的方案吧?” 谢雁说,“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还有苏擎和方斯闻。” “你们三个,难怪!” 他爽朗一笑,对这三个华国的青年工程师抱有极大的欣赏,“别人都说你们是黄金三角!没有你们做不成的事,修不成的桥!” “那是有些夸张了,不过他们两的实力,的确是很厉害的。” 苏擎和方斯闻,都属于为人很低调,但履历拿出来,依然令人惊艳的。 他们还是青年,却已经参与了成千上百座大桥——不乏有名的大桥的建造和设计,从华国最顶尖的桥梁工程专业出来,拥有丰富的经验和知识。 可以说,他们不必国外的建筑系或者桥梁系的专家差。 像他们这样的华国工程师,早些年埋头实践和华国的建设工程,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虽然很少出现在国际交流中,但他们的名字和论文,却成了这些国际交流不可或缺的内容。 “我还知道,找了你,就等于找了他们两位,” 宋海说,“这次找你来,是因为有朋友找我推荐设计师,你们都是公规院的精英,又和林老一起,在设计院有过工作的经验。” “更重要的是,你们在东海工程上,让我看见了年青人的实力!” 宋海上来就是一顿夸,谢雁如果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就白听了这么久彩虹屁了,“伶仃洋大桥的事?” 林珠江上了年纪,医生建议他修养,小项目还可以管一下,大项目太劳神费力,一来就是好几年,而且精神时刻都要保持紧绷状态,及时地解决各种难题。 所以,他也建议宋海来找谢雁。 她在系统里搜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没修成吗?” “原因还有些复杂,” 宋海简单说了一下,“总之,项目从那之后,就搁置了,一直没有机会实现,现在东海跨海工程成功了,跨伶仃洋对你们来说,自然不是问题。而且,伶仃洋这座大桥,究竟连接什么地方,各个城市也争论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么说来,不一定连的就是港城和珠城?” 宋海点头,“深城也想加入其中,你也知道,一座大桥对一座城市可以重要到什么地步,对那个城市的经济发展,又有多大的决定性作用。” 桥就是路,路就是发展,就是未来。 深城想加入,港城却不同意,这里面涉及的方面太多,项目一拖再拖,“现在,大桥连接的三个城市已经确定了,没有深城,跨海大桥必须尽快修建,只要你同意,他们那边没有问题。” 宋海先斩后奏,“我已经把推荐的各个工程师的名单和履历都发给他们看过了,他们希望你能去。” “我估计你发的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履历吧。” “嗯,” 宋海咳嗽一声,“这不是给你找两个助手,方便工作嘛。” 谢雁看过他带来的初步资料,“项目组已经选好人了吗?” “伶仃洋大桥项目组已经解散了,如果你去,项目组会有一个新的名字。” 宋海说,“港珠澳大桥项目组。” 第74章 此去通途40 “又要走了?” 赵图强说,“我还没过几天清闲日子,你和那小子一个跑的比一个快。” 他说的是谢郁。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谢郁一年很少有时间能回来,他是拿了不少表彰,可赵图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只知道这孩子越长越高——或许是他的错觉,奖章也越来越多。 上次谢郁回来,说再有一段时间就可以退下来,接下来的安排,大概是进哪个实验室继续研究飞行器。 反正他也听不懂,好在苏擎不会和他聊专业。 但谢雁每次有大工程要离开沪城的时候,必然会带走苏擎—— 要么家里就热闹的不行,要么就冷清的只有他一个人。 赵图强觉得,是时候在门口搞点明亮的油漆,写上“关爱空巢赵叔”,好让两个,不,三个小兔崽子的良心痛一下。 他决定,为了排遣寂寞,除了常去广场走走以外,还可以养一条狗。 一人一狗的养老生活,日子顿时又有趣了起来。 今天是项目组开会的日子。 说是项目组,其实还没有完全定下来,算是内部会议,联系了很多单位、集团还有科研所的人,一切,都是为了一件事—— 华国南部的超级工程,连接三个经济城市的跨海大桥。 这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 它不在外海上,不用像东海一样,面临外海恶劣的环境,但却有了别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导致他们不能以单纯的桥梁工程来解决项目。 苏擎和方斯闻乘电梯从停车场上去,到了一楼,电梯门开了。 门口站着的人出乎他们的意料。 宋修竹。 自从那次在意国的国际会议之后,苏擎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两人打了招呼,宋修竹进电梯,没有按按钮—— 说明他们要去的是同一个楼层。 “来参观的?” 苏擎问。 宋修竹转头看他。 电梯的反光墙壁,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宋修竹穿着深色的西装,一如他天之骄子的身份,苏擎随意得多,但两个人的个子都很高,站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相互的压迫感。 “不是,” 电梯很快停了,宋修竹走出电梯,“来开会。” 苏擎走在他身侧,“谢雁知道你要来?” 三人到了会议室门口, 宋修竹伸手握住门把手,回头看他,“当然知道。” 推门进去前,还特意留了一句,“是她邀请我过来的。” 苏擎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笑了一声。 方斯闻说,“吃醋了?” “不可能,” 他说,“倒是他,本来没有必要加最后一句话。” 这是在向他宣战。 告诉他——他回来了,而且是谢雁请回来的。 谢雁坐在中间,等人到齐了,她在投影布上展示伶仃洋的资料,“相关的信息已经提前发到你们的邮箱了,在座的都是华国的人才和精英,今天,我们在这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她指着后面的三座城市,“港城,一直以来,都是一座经济大城,重要的码头、港口。它的历史,不用我多介绍,大家都很熟悉。” “珠城,和沪城的浦江东岸一样,原本只有农田,一个小渔村,在短短的数年间,发展成了沿海重要城市,到现在,它也还在发展当中,但是,能否让它的发展速度再快上一个层面,就看我们今天的工程能否成功了。” “最后一座城市,澳城。” 澳城的面积很小,人口密度却很大,这里有着高度发达的旅游业和服务业。 从地形上来看,如果把伶仃洋比作口字的正方形区域,当然,真正的伶仃洋,海岸线比正方形曲折的多。 澳城在口字的左下,珠城在口字的左上,而港城,和他们隔海相望,在口字的右侧。 他们之间,就是广袤的伶仃洋。 曾经过去的百年间,这里是最繁忙的航线,无数船舶来往的贸易中心。 这里见证了九州的兴衰,历史的进程,华国的崛起。 “从西边的两城,到东侧的港城,需要花费四个小时。” 谢雁说,“四个小时,是最短的路,但四个小时,远远不够。” “这里虽然不是外海,但依然是一片大洋,两地之间距离很长,三十多公里——这是东海工程大桥的全部长度,但即便是东海大桥,海上桥段也只有二十多公里。” 她列举出一个个数字,“正在建设的另一座国内大桥,跨度为三十多公里。” “但是根据要求连接的这三个城市,基本计算结果,港珠澳工程的目标跨度段,为五十五千米。” 她顿了顿,从每个人的脸上都看到了兴奋和慎重的表情,“这意味着,港珠澳工程将是国内,乃至世界第一跨度的跨海大桥。” “这是一项真正意义上的,世界级别的——超级工程,” 超级工程,世界挑战,意味着设计组也将面临无数个世界难题。 苏擎注意到她的用词,她说的是“港珠澳工程”,而非“港珠澳大桥”。 这意味着,这条五十多公里的海上之路,并不是一座桥梁可以解决的。 东海大桥分成了三个桥段,港珠澳会分成几个? 或者说,单是桥梁工程的部分,就要分成多少个桥段出来? 这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工作,也不是三个人,或者一个团队能完成的。 东海大桥,无数个集团、单位、科研组,同时攻克技术和工艺难题,最后,施工花了三年,其中有效施工日期一年半。 设计使用寿面比国内普通标准翻倍,直达一百年。 这也是国际上桥梁专家们默认的水平。 百年树人, ——培养一个人,就像种一棵树一样,如果有一年,只能种植谷物,如果有十年,可以成一棵林木,如果有终身百年,方能培养成人。 而百年桥梁和它不同,是要在建造之初,就给予这座桥梁能历经百年风雨,依然屹立不倒的生命。 “三城跨海项目,是三地高速路的重点规划部分,也是世界一流的超级跨海工程,投资巨大,涉及多个省市,共同协作。” “东海既然能有百年的使用寿命,三城跨海大桥当然不能少,” 有人说,“虽然困难,但是我相信,我们有能力建造百年寿命的跨海大桥。” “没错,百年是一个标准,这是毋庸置疑的。” “东海和相关跨海工程的技术,都可以借鉴,比如正在建造的杭城湾大桥。” “的确,” 谢雁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展现出来,而这第一个想法,就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点。 这不是一个照搬国内其他跨海大桥技术的新跨海大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两倍东海大桥的概念,而是再一次的突破。 好不夸张的说,他们不是在修一座桥——是在挑战不可能,是在创造奇迹! ——“百年寿命是标准,我们要做的使用寿命,为120年。” 这就是谢雁说出的第一句,让所有人都从激动,变为深思的话。 一百二十年! 一百年往上在继续提高工程寿命,已经不必百年以下,东海可以一次性从五十年提升到一百年,除了科研者们对防腐技术,混凝土材料的研究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世界上大多数大跨径桥梁,大多数顶尖的桥梁专家,无论是给本国设计,还是给华国设计桥梁,都是按照一百年寿命来设计的。 华国之前的大多数桥梁不能做到一百年寿命,不是因为从世界桥梁技术、材料学等领域上来说不可以做到,而是因为暂时没有掌握相关的技术。 现在,这些技术难关被一个个攻破。 东海的暴露试验站至今都还在运作。 百年寿命,华国从摸索入门,到熟练掌握,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一百二十年的使用寿命,是远超世界标准的! 这意味着,他们要去挑战的技术难题,比百年技术难题还要多,还要大! 难吗? 在座的所有科研工作者,工程设计师,都对这个困难有着清晰的概念。 但他们随后的念头,却是兴奋。 所谓科学,就是永远在探索,永远在挑战,永远在了解未知,在寻找规律,在创造奇迹的路上! 桥梁工程、材料学和其他领域的科学技术也是一样。 一百二十年,如果成功了,这将是载入世界桥梁历史的一页! 介绍完基本的项目情况,谢雁开始了第二个话题。 ——他们将要面临的难题。 防腐、材料、防震、防撞、防风、通航…… 这些都是老问题了。 从进入中交公路规划设计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没有人比谢雁三人更了解华国近年来高速路的发展。 从一开始的主干线规划,到后来,跨过湖泊群,跨过西南复杂山脉,以及从主干线上延伸出来的其他分支高速路。 三城跨海项目建成后,也将纳入这条庞大而复杂的华国交通网络,成为华国南部最重要的高速路之一。 “建桥,这里坐着的三十多个人里,至少超过一半都是桥梁专家,” 谢雁说,“我对大家的实力充满了信心,但三城跨海项目,不止需要桥梁。” “什么意思?” “桥和路原本就是一家,无论是修路还是修桥,我们都没问题。” 谢雁把资料往后进行播放,“这里不是远离陆地的外海,伶仃洋分为内外伶仃洋,四周岛屿众多,海岸线蜿蜒,形成一个类似海湾的存在。” “而无论是哪一侧,都有着大量的港口和机场。” 谢雁说的情况,他们也明白了。 “的确,如果港口众多,附近的航线不能受到太多干扰,如果我们在海上修桥,就会导致最重要的几条经济航道被封闭。” 在东海修桥的时候,航道问题就是其中一个难题。 而东海的海上桥段只有二十多公里,三城跨海项目,却足足有四五十公里! 东海,是连接陆地和岛屿深水港的一条生命线,从沪城延伸出去,穿过外海的风浪,落入其中,而港口就在这条线的重点。 伶仃洋不同,从两地连一条线,两头连着两座城市,如果把伶仃洋北边的海岸线比作欧一张弯曲的弓体,那么大桥就是弓弦,它会封死海湾航线。 让船舶航行,受到极大的影响。 “不止如此,” 方斯闻提出,“沪城的跨江大桥之所以不让桥墩落在江里,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航道问题,另一个是河床泥沙问题。” “对,如果三城跨海大桥的桥墩——按照这个长度来看,必然会落在海里,无数个桥墩,连接起来就是一张弓弦,而从这里入海的河流会形成冲击平原,‘弓弦’拦住这些泥沙,久而久之,会有更大的问题!” 华国两大三角洲,长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都是华国极其重要的工业和经济圈。 它们在享受着河流入海带来的交通便利和经济发展优势时,也面临着河流带来的问题。 泥沙。 沪城要花费数年的时间,大量的金钱和人力,去整治入海口的泥沙,珠江三角洲没有道理,反而帮泥沙在这里进行堆积。 “不仅如此,” 这些问题,谢雁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为了不影响航线,东海的做法是在必要的地段做通航桥孔,这要求桥梁的高度必须很高,足以让规定吨位的船舶顺利通过。” 苏擎翻开资料,落在附近机场和港口分布相关那几页,“但是,伶仃洋附近有机场,港城也是,船舶通航不能受影响,飞机的航线也不能收到干扰,他们肯定给了限高标准吧。” “对,” 谢雁说,“桥面太低,船舶无法通过,桥面太高,会影响飞机航线。” “所以,我们要找到一个方法,在这几个区域既能完成工程要求的通车高速路建设,又能不影响船舶和飞机。” “太高不行,太低不行,找一个中间值?” “不行,我看了一下资料和限高要求,上百米的桥塔才能不影响航道,但必然会影响飞行航线。” “以这里的条件,找不到一个中间值。” 有人已经开始用笔在桌上计算起来。 会议室里议论纷纷,大家各自讨论着。 谢雁等着他们的结果,而其他人埋头测算,翻看数据。 唯有几个人,并不着急,只是在看资料。 比如苏擎。 他放下手里的打印资料,转起了笔。 方斯闻见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边转笔,边轻轻地笑。 方斯闻说,“你有办法了?” “不是我有办法了,” 苏擎敛去笑意,靠近方斯闻,压低声音,“是某人有办法了。” 刚才在门口是在没有必要如此骄傲。 原来,那小子也不过是个工具人。 “不行,” 最后,以几个专家的最终定论为答案,“初步计算,没法找到这样一个平衡高度,怪不得伶仃洋之前一直没有动工,原来是没法动工。” 谢雁点头,她切换下一张资料图,“我找了很多种方法,但是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达到机场和港口给我们提出的要求。” “那么换个思路,既然水面上做不到,那么水下呢?” 水下通道?! “比起水下桥梁,水下通道,它还有个更被人熟悉的名字。” 一直没开口的宋修竹,此刻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的思维豁然打开。 他看向谢雁,“这就是你的方法?跨海隧道。” 宋修竹点头,“这可不比修桥简单。” 他没说完的话,还有半句——在伶仃洋的海底修跨海隧道,甚至,比桥段工程更难! 一个人很容易产生惯性思维,当他总是用数学方法去解题时,题目简单,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题目困难,或许要废一番力气,而当数学方法无法解决问题时,他会懊恼,会焦虑,会着急。 但他忘了,或许这道题,换一种思路,就能变得无比简单。 数学思路的确万用,但不是所有的问题,数学思路都是最有效,且必然能解出答案的方法。 有些题,用数学是无解的。 既然空中不让走,为什么不选择更加宽阔的海底呢? 海底隧道,不会干扰船舶航行,更和飞机搭不上关系,甚至可以减少桥墩,避免泥沙堆积。 “我知道,” 宋修竹是聪明人,她只需要在这里把三城项目的情况一说,他就能明白自己被邀请来的含义,“隧道工程,就像是题目的另一种解法,过程会很难,但是我相信,比如无解的桥梁工程,它更有突破的希望。” “除了你能想到的问题以外,还有另一个问题,” 宋修竹说,“根据你刚才的介绍,要将海底隧道和跨海大桥结合起来,那么隧道和大桥结合的地点怎么办?数十公里的海面上没有任何符合条件的岛屿,如何让一辆正在空中,在数十层楼高的桥面上通行的车,进入深不可测的大海底部的隧道?” 谢雁也看着他,露出为难的神情,“的确,宋先生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方法?” “我原本以为,精通隧道工程的宋修竹,会直接替我包揽下这个难题,” 谢雁摇头,“看来,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他等着看她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可她打了个太极,把问题抛了回来。 短暂的讨论依然没有结果。 方斯闻说,“她找了宋修竹,证明宋修竹的确是这个领域的优秀专家。” 苏擎看了眼宋修竹:“我也能修隧道。” 方斯闻:“是吗?” 正巧,苏擎点头的时候,谢雁也看了过来,她轻轻笑了笑,眼睛弯起来,但笑容里,又带着对问题的疑惑。 长久的默契让他和方斯闻都看的出来,这是带着求助的目光。 方斯闻说,“还真有她想不出方法的时候?” “她也不是万能的,否则不会叫来宋修竹。我们两做隧道工程,也不是不行。” 苏擎说完,又顿了顿,有什么要说,却又没开口。 而谢雁捕捉并给了他这个机会,“你有办法?” “太简单了,” 苏擎还没咽下去的话,顺口就说了出来,“宋修竹刚才说了,海面上没有符合要求的岛屿进行过度。” “既然没有符合要求的,我们可以自己造一个符合要求的。” 他说,“羊山不就是这么弄的吗?” 人工岛。 以人的力量,改变自然。 “太棒了!我们可以按照要求建造需要的岛屿,能完美契合工程的要求,既然人工岛是苏擎提出来的,那么就交给你来负责吧。” 谢雁的这句话,苏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问方斯闻,“我是不是被套路了?” 方斯闻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没有,你很聪明。” “三城跨海项目,也是三工程项目。” 谢雁说,“桥,岛,隧。” “这是我认为,最好的方案。” 她会让宋修竹来这里,早就已经想好了这个方案。 这项工程,不是跨江大桥,越江隧道。 这是跨海工程,海底隧道! 数年前,他们还是青葱少年,以各种的专业方案,在全沪城专家的面前,决出了方案设计的一二三名。 如今,他们已经是各自行业最明亮的星星。 这一次,他们要用自己的能力,在世界面前,通过一项超级工程,再次证明自己的能力,再次挑战创造奇迹! 第75章 此去通途41 三城跨海项目,从提出到今天,终于正式启动了。 华国的精英工程队,施工单位,顶级专家们,因为这个超级工程而相遇,相聚。 他们已经准备好开始一段全新的挑战。 不同于普通的工程,这是一项史无前例的,对华国来说,对世界来说,都从未有过的超级工程。 ——设计者们面对的问题,不仅繁多,还很复杂。 光是跨海桥梁部分,就分成了好几个桥段。 “第一段,是青城航道,这里,采取跨度为九百三十米的双塔斜拉桥方案,桥塔h型,顶端设计为三个中国结图形,象征三城。” 谢雁将基本的方案和几人依次展示,“第二段通航桥段,跨度九百多米,设置一个通航桥洞……” “第三段九州航道桥段……” “第四段,浅水区桥段……” “第五段,也是整个工程最困难,最复杂的地段,海底隧道。” 她看了眼宋修竹。 “以当地的海底地质条件,没办法使用盾构技术。” 他说。 盾构机,这是经常出现在隧洞工程中的一个巨无霸机器。 它就像一个庞大的隧道洞挖掘怪物,能够穿山越岭,开通出一个个地下通道。 但是海底,在泥沙下,盾构机不仅很难进行工作,而且挖掘的隧道,也不符合工程要求。 苏擎抬手,合上资料,“所以,你的方案?” “沉管隧道。” 宋修竹说。 水下修建隧道和穿山隧道不同,水下独特的施工环境,意味着工程有了不一样的困难和限制。 而因为近年来,华国航运的发展,使得水底隧道的需求越来越多,但大多数,都是应对的江河,大海和江河有着很大的区别,也有更多的困难。 宋修竹提出的沉管法,比起其他的盾构法、矿山法等常用方法,更加的复杂,也更加苛刻。 但是,优势同样很大。 这种水下隧道新技术,发展到现在不过百年的历史,比起千年的桥梁技术来说,算是一个婴儿。 华国目前已有的水底隧道工程,都是内河隧道工程,而世界上正在修建的大型沉管隧道工程有两个,一个是丹国和瑞国的跨海峡隧道,以及韩国的釜城-巨城海底隧道。 “过几天,我会去韩国和丹国,还有荷国。” 海底沉管,不仅在华国是一个技术空白,在世界上,都是极其高级且复杂的技术。 而伶仃洋的海底,除了复杂的海洋环境以外,还有泥沙问题。 这个问题,人工岛也将面临。 在修建地点,有着十几米的泥沙,这些泥沙不是坚硬的土地,就好像人踩在泥淖沼泽里,根本无法稳住身形,等陷进去了,最后身处的位置甚至不是一开始陷进去的位置。 这样的环境,让人工岛无法建成,河流,洋流的冲击,也会让需要的建岛土量,成为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 而三城跨海工程,需要的不只是一个人工岛。 “人工岛,需要五座。” 苏擎说,“作为桥梁和隧道的连接关键点,需要东西至少两座人工岛,除此之外,还有三城口岸需要三个人工岛。” 他在纸上画了两个点。 这两个东西人工岛,是最大的麻烦。 为什么在伶仃洋的方案上,没有一开始就提出人工岛,是因为之前没有修建人工岛的前例——不是因为想不到,而是因为太难了。 修岛需要的泥沙量非常大,但就算运来了泥沙,但这块“柔软”的海底土地也并不坚硬,泥沙倾倒进去,也会滑落到其他地方。 “海底隧道和人工岛是一体的工程,” 谢雁说,“没有隧道,人工岛就没有意义,没有人工岛,隧道就无法和整个工程连成一个整体。” 桥,岛,隧, 缺一不可。 宋修竹说,“如果人工岛无法成功,隧道也没有意义。” 他意有所指。 但苏擎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被困难打倒的人,相反,他喜欢困难。 “希望人工岛修起的时候,沉管隧道不只是一句空谈。” 宋修竹靠在椅子上,回他:“放心。” “除了上面这些,还有港城、珠城、澳城的三城连接桥段,这些连接桥段以海上高架桥、山体隧道……” 无论是哪一段,单独拿出来,都是一项重点工程。 而现在,它们要汇聚在一起,共同组成这只海上巨龙的一部分。 开完会,宋修竹就带着其他工程师飞了国外,去学习和参观国外的隧洞工程,并且寻找可靠的合作公司。 方斯闻负责实验相关项目,要达到一百二十年使用寿命,每一项材料都要做到极致,尤其是混凝土。 抵抗海水腐蚀,一百二十年不开裂,这需要更高性能的混凝土材料。 华国各大实验室,早就在数年前开始了运作,而此刻,他们要加快速度,为这项超级巨龙的诞生,而研制各种高性能建筑材料。 从混凝土,到阻尼材料……必须保证大桥能够抵抗八级地震、十六级台风和超强的海上风浪冲击。 十七级风力,就是风力等级的巅峰。 而在这里,经常出现的台风和巨浪,要求工程按照最高的标准进行设计——十六级的台风,几乎是台风中的死神了。 而放在谢雁面前的,是数座分段桥梁的设计工作。 所有人都争分夺秒地为工程运转起来,他们像是一台台精力旺盛的机器,但他们并不是不想休息,而是因为只有这样的拼劲,才能面对他们面前数十座大山般的难题,才能让他们看到成功的希望。 桥梁设计工作,在华国最有经验的团队分工协作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谢雁去找苏擎。 助理说他在办公室里。 现在是早上,太阳刚刚冒出头,苏擎的办公室门没锁,窗户面朝着海边,她进去的时候,窗帘拉着。 屋子里堆满了资料,随便一踩,可能都是一本书。 桌上伏着一个人,还有很多其他东西,像是模型,又像是用光的纸筒。 地上还有纸,一节节的卷在一起,扔在角落。 不是硬纸,而是软纸。 系统:是我想的太多了吗?xx,往往是在过度之后…… 谢雁:闭嘴。 系统:嘤嘤嘤,你好凶。 对付嘤嘤怪,凶它就对了。 桌上的纸筒,有别的用处。 那是十几个纸筒,被用细线包围在一起,放在桌子的正中间,桌上还放着一盆沙,或许不止一盆,还有更多的沙土石块在角落的桶里。 谢雁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外套,披在桌上伏着的人身上,然后轻轻搬来旁边的椅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苏擎穿着一件衬衣,呼吸轻缓,头发有些乱,衬衣的袖子卷起来,虽然有些冷,但他睡得很熟。 谢雁坐在他旁边, 目光,落在桌上的纸筒上。 清晨的晓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上面。 光影照亮了一个有些粗糙的微型世界。 沙土放在纸筒里,将它们填得满满的,而纸筒的下面也是沙土,但装满了沙土的纸筒,不再是轻飘飘的一碰就倒,而成了某种沉重的柱子。 “嗯……?” 耳边传来有些迷糊的声音。 她转过头,正好对上睁开眼睛的苏擎。 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半阖着,还有些迷糊,伸手摸了摸她,似乎在确认真假。 谢雁抓住他的手,“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他茫然想了想,“七点?不对,不是昨晚,那是今早……” 现在才九点过。 半晌,苏擎的目光落在她抓着自己的手上。 他终于醒了,“等会,你怎么进来的?”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挠了挠杂乱的头发,不管他本意是要做什么,总之这一个动作,弄得碎发更乱了。 “你门没锁,也没关。” 谢雁说,“如果不是院子门口有门卫,你可能会被偷的干净。” 她环视桌上和地上的杂乱,“不过,你这也没什么可偷的。” 苏擎起身,“等我一会!” 他窜了出去,估计是洗脸去了,不一会,又精神抖擞地回来,“你怎么来了?” “一会睡一觉吧,” 谢雁摆弄着他桌上剩下的纸筒,“你还要活得长长久久,替国家继续修桥修路一百年呢。” “……一百年还是算了,” 苏擎走到桌边,向她介绍,“看这个。” “我看到了,” 谢雁说,“所以我说,你能睡个好觉了。” 他端起盆子里的沙土,倾倒在纸筒上,而纸筒因为本身实心的重量,即便是放在泥沙上,也陷的很深,没有移动。 慢慢的,沙土堆积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了一座小山。 “人工岛,” 他说,“就用这个方法。” “一百二十个圆形钢柱,以一定的规则排列起来,落入海底,然后以这些‘定海神针’为主体,就可以建出我们需要的人工岛!” 他像是个等着被表扬的孩子,“怎么样?” 谢雁说,“很棒。” 她问,“那么,我觉得很棒,但工厂的工人可能就不这样想的了。” 她拿起桌上一张计算图纸,“直径225米,高度55米,每一个圆筒,就是一个篮球场,一百二十个篮球场连接在一起,一百二十个二十层高的大楼。” “这还是空心的,从重量上来看,是一百二十架客机。” 她说,“这是一个极其恐怖的用钢量。” 苏擎一笑,“我当然想到了,沪城。” 他说,“那里,有全华国最大的钢结构生产工厂。” 他们将会收到一份订单—— 一份修建百座海底钢铁大楼的钢结构订单! “宋修竹还没回来?” 苏擎忽然问。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在去荷国的路上吧。” 她说,“你先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去睡觉。” 苏擎点头, 谢雁拉开窗帘,日光照进来,整个房间充满了光。 他看着她的背影,顿了顿,才觉有些困意上来, 临走前,看着她逆着光的背影,他用无声的口型说了两个词。 晚安, 早安。 此刻的宋修竹坐在前往荷国公司的车上。 他刚从韩国回来。 韩国在建的跨海大桥,连接釜城和巨城,和他们的方案有相似的地方——他们也打算将海底隧道和海上桥梁结合起来。 而且,他们用的也是沉管法。 这是韩国第一次使用海底沉管法,和华国一样,他们面临着很多的问题——尤其是安装管道。但他们找了五十多位荷国的专家,每次安装沉管时,就会有专家帮助他们进行安装,保证沉管顺利进入预定的位置,完成衔接。 而这条海底隧道,总长三千七百米。 但宋修竹要完成的隧道,是六千七百米。 几乎是对方的两倍。 别说翻一倍,沉管每加一个管道,都是有着巨大的风险。 韩国拒绝了他们的参观要求,无论是安装设备,还是施工现场,都不让靠近。 所以,他来了荷国。 沉管隧道,最大的两个问题,一是沉管的制造,二是沉管的安装。 制造方面,华国没有适合的制造模板,安装方面——因为伶仃洋特殊的海洋环境,以往的安装技术都不适合,世界上只有领域里的少数几个顶尖公司能应对这样的安装难题。 从他提沉管隧道这个方法开始,宋修竹就知道任务不简单。 到了酒店,他把所有符合条件的公司又筛选了一次,拜访了多个相关专业的公司。 最后,选定了符合条件的,最好一家公司。 然而谈判进展的并不是很顺利。 “宋先生,你主持过多个国家的隧道修建工程,应该知道这项技术的价值,15个亿,并不贵——你们要修建的是世界上最长的海底隧道,如果没有最好的技术,没有最好的安装指导,你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对方说,“而我们公司,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你不会再有第二个合适的选择。” 就是因为他知道价值,所以才更明白,对方是因为有所依仗,才开出这样的价格。 15个亿,不是人民币,而是欧元。 换算成人民币,是15个亿。 15个亿,并不是整个沉管隧道的价格,而仅仅是在核心部分的一些技术支持。 但他们说得对,他是宋修竹,他不会退而求其次,也不会选择差的方案,他决定的方案,选择的技术,必然对工程而言,是最佳的,不是华国一流,而是世界一流的标准。 但华国和国外不一样,华国在这方面,有太多的空白。 这就是谢雁他们,在华国经常遇到的事情吗? 不是没有技术,而是付不起被坐地起价的技术价格。 当年沪城修斜拉桥,国产拉索也是这样被逼出来的。 “如果你想好了,第二天来,我们谈签约。” 对方说,“你有一整晚的时间,宋先生。” 直到深夜,宋修竹依然坐在电脑面前,看着上面的数据。 十五个亿。 天快亮的时候,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 “五小时后签约。” 助理敲门进来,问他,“去吗?” 他拿起架子上的外套,“去。” “不不不,宋先生,我向你误会了,” 对面的谈判人员双手放在腿上,背靠沙发,“你没有和我们讨价还价的筹码,之前说的价格,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优惠价格了,只要你同意,你们最大的技术难题,我们就能给解决。” “我没有一个多亿,只有三千万欧元。” 宋修竹说,“我们可以不要安装帮助,不要其他的附加设备,只要一个沉管模板。” 三千万欧元,是三个亿的人民币。 “三千万?你在开玩笑吗?” 对方笑了许久,“我可没见过这样谈生意的。” 宋修竹的手机响了。 只响了一下。 他看了眼,很快收起了手机。 “我们不会让步,你要清楚,技术掌握在我们手里。” 宋修竹抬头,顿了顿,才道,“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表情和刚才不一样。 对方终于意识到,一直被他们拿捏的很死的买家,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但是,没有他们,对方去哪里找合适的技术,去找专家? 别的公司,技术没有他们高,模板没有他们精确,但是要价不会比他们低。 “打扰了,” 宋修竹起身,“我很希望我们能达成合作,但遗憾的是——” 他话没说完,但对方已经明白,宋修竹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要放弃他们了。 “这个价格——” 对方叫住了他。 宋修竹转身。 对方顿了顿,深呼一口气,才道,“我们是不会降低的,就算你用这样的态度来……怎么说呢,如果下次你再来,我们不会给你这个最便宜的价格,你明白吗?” “我们的时间很宝贵,而你的放弃,意味着你将错过最好的价格。” “我明白。” 宋修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回去的车上,助理问他,“宋先生,找到其他代替公司了?” “没有,” 他低头,又点开那封短信。 助理不敢继续往下问,因为他的表情并不轻松,而助理也意识到,他们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修长的手指掠过屏幕。 那封短信也很短。 “回来的时候发个信息,我们要去野炊,你来不来?” 发件人:她。 野炊的地方,在海边。 搭了四个帐篷,方斯闻和苏擎一个,宋修竹一个,谢雁一个。 系统:等等……? 好吧,其实,都是方斯闻一个人搭的,他表示这几个高智低能玩家,并不能给他在搭帐篷上提供太多帮助。 而他确信,他们不是不会,只是懒。 所以,他算了一下,只搭了四个。 五个帐篷, 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黄昏落日,海面平静,沙滩上还有其他来野营的的人的帐篷,虽然离他们有一定距离,但远处的欢声笑语,还是不时能传过来。 苏擎坐在沙地上,点燃了篝火。 方斯闻在收拾烤架。 谢雁带了鱼,在处理。 至于宋修竹—— 在看海。 苏擎指着远处那个清冷又带着小说男主气息的背影问,“谁把他叫过来干活?” 谢雁说,“我很忙。” 方斯闻转头,“如果你想吃好的烤鱼,就不要继续指使我。” 苏擎最后亲自上场,把宋修竹拖了过来,然后一袋肉扔在他面前,“切开,串起来,摆好,懂?” 宋修竹:“?” 落日是一眨眼的事情,海面上金光消失了,青色慢慢从头顶蔓延至海平线,星星在头顶微微闪烁着。 他们一句没问他隧道的事情。 苏擎说,“还记得上次我们烤鱼是在哪吗?” “落谷河。” 谢雁说,“那里也很凉快。” 方斯闻拿起串好的鱼,放在火上。 宋修竹也静静坐着,看着远方。 “落谷河的云端大桥竣工后,我们没回去看,” 苏擎拿出手机,点开照片,凑近给谢雁看,“但他们给我拍了照片发过来。” “他们?” “当地的人,” 照片上的大桥,在云端隐隐而现,云海翻滚,如同仙境。 “你还认识当地人。” “买鱼的时候留的电话号码,现在他们改用微信了,我正好随手加了一下。” “鱼不是你在河里抓的吗?” 方斯闻说,“我觉得你适合捕鱼业。” 苏擎踢了踢他的凳子, “我还说你适合餐营业呢。” 他说,“是后面买鱼给老吴他们炖汤的时候,你忘了,我们自己吃——” 苏擎比划了一下,“当然自己抓的更香,当时那么忙,谁有空再去抓鱼。” 宋修竹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目光,看着篝火。 他应该来吗? 收到短信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来了,可是来了,又觉得好像不该来。 鱼肉的香味渐渐出来了。 第一个提出这个问题的,不是宋修竹,是苏擎。 “他来干嘛?” 说的是宋修竹,谁都能听出来。 宋修竹说,“你很直接。” 方斯闻点头表示赞同。 谢雁摊手,“不是你们要叫他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叫……” 苏擎一愣,他靠近谢雁,问,“你看到了我的电脑?” 方斯闻涂了点酱料在鱼身上,瞥了眼苏擎,“你还真给他发了邮件?” 宋修竹发言表示清白, “我并没有收到他的任何邀请,包括邮件。” “你的办公室,只要你熬夜,从来不关门,” 谢雁说,“而且,你在打听什么,研究什么,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她说,“我把人叫来了,你们自己说吧。” 宋修竹已经做好了回答的准备。 怎么说? 沉管隧道,没有谈拢,他国的设备和工程不允许他们参观学习,技术公司狮子大开口,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再好的厨师,没有食材,也不能空手变出美食。 方斯闻叹了口气,说,“那我先来吧。” 他扶了扶眼镜,“沉管的制造有两个难题,作为一种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管道,第一,它的钢筋结构本身需要一个生产模板。” 这个模板,就是用三个亿,荷国的公司也不愿意给的东西。 “第二,就是材料本身,高性能混凝土。” 苏擎也不藏着了,“我联系了华国多家工厂,虽然自动化模板难度很大,而且,他们没见过也没做过,但是,可以试一试。” 不管能不能试,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必须要造。 “有一个混凝土材料方面的专家,她已经在沉管厂里的实验室里开始工作了,虽然环境很恶劣,但我相信他们的实力,可以造出符合要求的沉管专用混凝土……” 方斯闻的话最长。 他们一人几句,很快说完了。 最后是谢雁。 她说,“但是,安装技术方面,还是要你来,没有专家,全靠华国自己,所有的问题,都要你来面对和解决。” 每一段沉管的重量,相当于一座航母。 “三十三段沉管。” 苏擎看着他,问,“你能行吗?” 他们没问他有什么问题。 没有奚落,没有询问,他们给他的,只有答案。 一个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的答案。 宋修竹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即便他们当时在国内面临那么多困难,那么多问题,不只是技术上的,还有经济上的——却依然能创造出那么多奇迹的原因。 “如果我是会说出不行这两个字的人,谢雁当初就不会找我来负责隧道工程。” 这是宋修竹的回答。 “那就好,我们的项目里,可不允许出现‘搞砸’这两个字。” 苏擎满意了,最后问他,“还有别的问题?” 宋修竹看着三个人,忽然笑了一声,目光落在方斯闻的手上。 “这条鱼烤好了。” 他说,“我饿了,能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参考部分现实事件,剧情有所改编,大家懂的! 向每个基建行业的人表达敬意! 第76章 此去通途42 高性能混凝土材料,国产自制超高精度自动化模板…… 随着一个个难题被攻破,在华国数个实验室和工厂的高强度工作下,沉管——这个海底隧道最重要的工程零件,逐渐有了雏形。 而防震阻尼材料的研究突破、混凝土性能的提高,也让各桥段的大桥建造,提供了更好的材料支持。 和沪城钢拱桥一样,在海上的大桥依然会受到因为风通过后产生的涡振影响,钢拱桥用的是导风器,改变风对桥的作用,而在这里,谢雁和同舟大学的风动实验室仪器,找到了另一种更成熟的方法——溢流板。 和导风器一样,它也是安装在桥体上,处理“风”的利器。 这里经常出现强台风和恶劣的天气,施工地点位于华国南部。三城跨海工程,不止要做到东海工程大桥的标准,而是要做到高于它的标准! 风是谢雁的老敌人了,对付台风,她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人工岛的钢柱,在生产地生产出来后拼接完成,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通过轮船送到指定地点。 这是世界上体量最大的“钢桶”,也只有华国,会为了安装它而生产出8台液压振锤——这架世界从未有过的超级机器,将对数百座“高铁圆楼”,进行振沉作业! 每一个振沉的圆筒,垂直误差都不超过五百分之一,刷新了世界精度记录。 就连苏擎这几个月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施工精度的世界一流水准,超过计划的工程进度,都指向一件事—— 不久的将来,伶仃洋上将会顺利地升起几座奇迹之岛! 桥岛工程虽然复杂,但是他们有信心做好。 只要认真、仔细,负责——而这些,原本就是他们贯彻始终的态度。 最让人担心的,是隧道。 桥岛隧的三位一体,创造工程奇迹的代价就是,海底隧道的安装,依然会面临各种未知的,前所未有的危险和挑战。 宋修竹已经四天四夜没睡觉了。 和他一样的,还在面对海上风浪的其他工人,和他们所操纵的超级工程设备。 这是海底沉管的第一次安装, 也是华国第一次在如此恶劣的海底环境下安装特殊沉管。 没有外国专家,没有安装经验,所有的一次,都是第一次。 在安装之前,宋修竹采取了cptu静电触探技术进行勘探,以往的钻探技术都是传统钻探,不可避免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导致数据不准。 这种静电技术是一种新兴的勘探技术,在华国的这次应用,可以说是一次挑战,但他们完成了,并且收到了详细的数据。 除了管道的结构变化,还有管道变长所带来的难题——三城工程里的海底隧道,长度是韩国在建隧道的大约两倍。 而这样的变化,导致他们以往所主要面临的受力问题,变成了水密性问题。 而每安装一个管道,需要耗费的时间都是以月来计算的,这意味着,33个管道,需要经历数年,也要经历数年的台风来袭。 在基槽开挖完成后,清理了槽中的淤泥,利用gps进行施工定位,紧跟着,一根世界体量最大的沉管隧道管节,运送到了施工现场。 在管道被吊装的同时,控制室内,宋修竹和其他工程师都紧紧盯着每一个数据。 压载系统、深水测控、数控拉合…… 四天四夜! 时间一点点过去。 第五天,也到了尾声。 黄昏下,机器缓缓运转着,驾驶室内的工人师傅已经连续作业了很长时间,但他不敢松懈。 大海的深处,是另一个世界。 幽暗,寂静,冰冷。 而这个世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它同样冰冷,通体有着和海洋不同的颜色,有着规整的结构。 经历了近一百个小时的下沉、调整…… 第一节 e01沉管管节,顺利完成安装!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宋修竹的手机响了,但被室内其他人的欢呼声掩盖。 等他回到休息室,脱下外套和帽子,才看见收到的消息。 是几条短信。 苏擎:别猝死了,后面活还多着呢。 方斯闻:完事发个消息,聚餐。 她:宋宋冲呀! 他看了几眼短信界面。 笑了一声,收起手机,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被苏擎一脚踢开房门弄醒的。 青年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扒眼皮,探脉搏,最后用失望的语气对着门口说,“没死,还活着。” 站在门口的是谢雁,“睡醒了?” 她问,“吃饭,去不去?” 宋修竹睁开眼:“我……” 苏擎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对谢雁说,“你先出去,他没穿衣服。” 宋修竹:“……?” 他穿了,甚至还是昨天的衣服,因为太累没来得及换睡衣。 谢雁笑了声,顺手替他关了门。 苏擎打开灯,等他换好衣服,临走的时候,苏擎回头,看着他,“安装一次就扔一条命,猫也只有九条,你能有三十三条?” 他把外套砸在宋修竹身上,“我外面等你。” 苏擎说的对。 每安装一节沉管,就要他们一条命。 有时候是五天五夜,四天四夜…… 彻夜未眠,成了他们的日常。 然而,尽管在这样拼命的加班加点安装速度下,台风季还是来了。 海面变得更加恐怖,汹涌的海浪带着巨大的破坏力。 狂风呼啸,每次台风过境,他们就要停止作业。 而更多的时候,是在和台风抢夺时间差。 十一月正是冬天,即便是华国南部,海面上大风不止,海风也会变得更加冰冷。 白色的、灰色的浪涛夹杂在一起。 而海上,施工队还在安装沉管。 e15管节——对于整个隧道工程来说,已经过了大半,似乎胜利也不远了。 他们要在台风来之前,完成这节沉管的安装。 然而,就连谢雁也察觉到了今天天气的异常。 一两米的海浪不断冲来,海中的工人如同蚂蚁一样,在大海的攻击下几次被冲开。 他们无法行动,安装也无法进行,在多次尝试失败之后,在无数次从海浪中站起来后,他们只有一个目标—— 护送沉管安全回撤! 强风已经来了,超出他们的预料,工人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将沉管护住,送了回去。 安装失败了。 不只是这一次,今年因为天气原因和其他问题,安装进度拖得很慢。 两年的日夜奋战——只安装了十四节管道。 而人工岛的钢桶制造,只用了六个月,他们甚至可以在工程计划所指定的目标之前完成人工岛的建设。 各地大桥也在有条不紊地建造中。 唯独海底隧道,陷入了巨大的困难中。 不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而是因为这项工程实在是太难了。 台风来了,施工停止。 但是工程队没有放假,所有人都留了下来。 他们在等每一个适合安装沉管的天气。 每一年都有春节。 今年的春节,谢雁没有回来。 打完电话,赵图强和谢郁,看着一桌的外卖,唉声叹气。 赵图强说,“要不然,你去把你姐绑回来。” 谢郁说,“你跟着我去可能还行,他们那儿有一个工程队的的人,我一个人打不过。” “汪汪!” 赵图强养的狗也叫起来。 “别叫了,马上把你喂饱,你姐都不回来,我吃饭也没胃口,唉。”赵图强揉了揉狗头。 谢郁:“……” 有被内涵到。 赵图强养的二哈个头不小,被他认作家里的第三个娃。 “打架也不行,喂狗也不行,你这个当哥的真的太菜了。” 赵图强抱怨。 狗叫了一声,扑到谢郁身上,开始用舌头狂甩他的脸。 赵图强高兴道,“看,小家伙,它喜欢你!” 谢郁按住它的脑袋,“让,它,停,下,来。” 舌头又甩了上来。 谢郁:“……” “苏擎那小子呢?” 老人穿着新衣,看着一桌的菜,“这些菜都是他爱吃的啊。” 女人也露出愁容,“追了这么多年都没追上,你说笨不笨,读书的时候那么聪明,怎么连个女朋友都带不回来!” 老人乐呵呵的,“如果人家比他还聪明呢?” 女人摇头,招呼其他人落座,“不管他,我们先吃饭,他回家哪次吃的不好?在外面多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窗外没有烟花,市区开始禁止燃放,但新年的倒计时,依然从沪城的外滩上,传播开来。 电视里,主持人在恭贺新春, 工地上,无数个工人还在奋战。 外面的城市灯火通明,方父关上窗户,把冷风隔绝在外。 “今年又不回来?” 方母问。 “对,你也知道,这个工程很重要,事情太多了。” 他咳嗽一声,女人从厨房端来汤,“来吧,吃饭了。” “你忘了,我们那些年不也这样?” 方父的身体稳定了很多,“上次全家一起过春节,都是多少年前了。” “以前在工程队的时候,忙着也习惯了,分不清日子,突然到了春节,也有工友一起过,现在回家了,才发现原来少了个人,家里会少多少东西。” 方母露出落寞的神情,但却并不是为了他们两人见不到儿子,而是想到儿子从小到大的生活,“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该有多难熬啊。” 可那些日子,他从没有抱怨过一句。 有些早熟的孩子,总是那么让人心疼。 而此刻的方斯闻—— “三碗面?” “三碗!” 正在被他的工友日常支配着。 “宋修竹肯定回不来,” 苏擎看了眼窗外的浓云,“煮了也是白煮。” 谢雁趴在桌子上,说,“能加个蛋吗?” 苏擎:“加!” 方斯闻瞥了眼窗外,“那你来煎。” 苏擎说:“哥,方哥,你能吃到你煎的蛋,我们的岛桥马上就能修好,救救孩子吧!” 方斯闻看向谢雁。 她连连点头:“你做的好吃!” 方斯闻叹气,动起手来。 苏擎还看着他。 “边上等着,” 方斯闻说。 水开了,热气腾出,和外面的风雨夜形成鲜明的对比。 三个人没聊沉管的事情,但偶尔也会不由自主地看一眼窗外。 浓密的黑云, 即将席卷大海的恐怖台风, 汹涌的海浪。 ——全都是在黑夜里融为一体的巨兽。 而照亮这些巨兽的一盏盏工程灯,照亮了每个人的紧张的心。 吊起的沉管,从里面漏出无数泥沙。 “回淤了,” 宋修竹说,“撤回沉管。” 安装失败了。 十五个。 第十五个沉管,无法安装,污泥回淤,他们留在这里一整个春节的努力,全都和海水一起流向了远方。 大雨落下来,有人转过身,默默擦着眼泪。 但雨水和泪水,还有拍在身上的冰冷海水混在一起,没人注意到这些眼泪。 除了眼泪的主人。 所有人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只有海风在呼啸。 第一次,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那些泥沙显得那么难以跨越。 每一节都是新的一节,每一次安装都是第一次安装。 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整个工程可能随时失败。 台风太大了, 船舶停止航行,港口封闭,冰冷的海水拍打着已经安装好的管道,但还有更多的管道等着安装。 而他们已经停滞了几个月。 台风过后,又是一段时间的晴空。 天空干净和大海一样,都是一样的蓝,自然的蓝色。 浅淡的云挂在天边,被风吹着,一点点往天边走着。 但和美丽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心情沉重的安装队。 沉管安装的进度停滞不前,而在台风过后难得的平静天气下,安装作业依然无法进行。 “因为这个东西?” 苏擎蹲下身,摸了摸地上残留的泥沙,“我就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要是撑不住了,早点认输,我会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帮一下的。” “如果是帮我挖泥沙,那还是算了,按照你的工作速度,” 宋修竹站在身后,看着前面的三个人,“可能要挖几百年才能把下面的泥沙挖干净。” 谢雁环视四周。 台风过后,除了当时恐怖的海浪以外,还有无数被海浪冲来的泥沙。 这些泥沙,将让原本的工程进度,变得更慢。 “今年的安装目标是9个沉管,但以现在的泥沙淤积情况,能不能清理干净,按时开工都是问题。” 谢雁说的问题,宋修竹也很清楚。 “我已经在联系工厂了,会尽快清理淤泥。” 宋修竹没往下说,但他们都知道,就算找到了清理淤泥的公司,也赶不上工程。 “这个清单是我小学同学给的,” 谢雁给他一张长长的列表。 张小壮写的,相关淤泥清理工厂和公司的名称。 其实,他写的比这上面更多。 “最后在名单上,一共有三十多家淤泥清理工厂和其他工厂。”谢雁说。 三十多家? 宋修竹看了一眼,很长的名单,密密麻麻写着一个个名字。 “从下周开始,这三十家工厂停工,” 她说,“所有的机器和工人都会过来,” 只为了一件事,清理淤泥。 这是华国为他们提供的保障, 集所有人的力量,只为保证工程进度顺利推进! e15、e16、e17…… 一个个管节成功落入指定位置。 第一个沉管完成安装,第二个完成,第三个完成……今年的目标,第九个沉管完成安装! 甚至他们还有时间完成第十个管道的安装! 而最后一个管道,是e30。 三十三个管道——前面已经安装了大部分的管节,后面安装的e31、e32和e33也成功落入指定位置。 而e30,这个位于31和29之间的管道,和其他管道不同。 其他管道,落入指定的位置,连接一侧管道,就算安装成功。 但这个管道,却要完整无误地落入两个管道之间。 如果之前的安装出现了任何一点问题,最后一个管道的安装,就无法成功。 就像大桥最后合龙,隧道也到了关键性的合龙时刻。 作为最后一块对接两端管道的关键性管节,如果按照国际以往的方法进行安装—— “至少需要八个月。” 宋修竹说,“但是,我想试试另一种方法。” 他提出的方法,和他以往的各种天才想法一样,大胆而令人惊叹,同时,也充满了风险。 单是一条——没有人用过这样的方法。 就足以让所有人对这件事充满了担忧。 谢雁问他,“如果用新技术,你有把握完成安装吗?” “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宋修竹说,“一半一半。” 和当初在沪城的同舟大学方案设计赛上,组员问他问题的答案一样。 当时组员问他,怎么看待苏擎组的大桥方案。 宋修竹说,要么完全成功,要么完全失败。 这就是所谓的一半一半。 今天,他面对自己的提出的方案,依然是这个推算。 要么完全可行,要么完全失败。 “时间呢?旧技术不完全适合我们的工程,而且需要8-10个月才能安装完成,如果按照你的方法,需要多久。” “一天。” 他说。 谢雁也只说了五个字。 “我们相信你。” 一天的时间,安装世界上最复杂,最长,最困难的海底隧道工程关键性管道! 海风很冷,苏擎裹着外套,最近感冒了,他还是来看。 用他的话说,“看看宋修竹怎么哭着回来找我们求助的。” 方斯闻擦了一下眼镜,看向远处的灯,“他没哭过。” “迟早的事,” 苏擎打了个呵欠。“谢雁呢?” 方斯闻:“她在等结果。” 苏擎说,“不在这儿吹冷风了,宋修竹哭了叫我。” 白色的灯光,洒在水面上。 巨大的机器,发出运作的响声。 一点点—— 比时间还慢,比时间还精准,沉管落了下去。 星辰在头顶来了又去,漆黑的夜里,海上施工队紧张地进行着工作。 一天的时间,能完成吗?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但当他们看向宋修竹冷峻的脸时,他的沉默,冷静又给了他们力量。 “成功了!” 控制室内的数据显示,新技术安装完全可行! “等一等。” 宋修竹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误差统计还在进行。 每个人的喜悦都跟着时间一点点消散,最后误差统计出来了——16厘米。 对于一个巨兽般的工程来说,16厘米,可能比巨兽的爪子还要小。 16厘米,已经成功合了。 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成功的标准。 奋斗了几年的工程,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时刻。 而胜利的创造者,却陷入了沉默中。 终于,宋修竹说话了。 “重来。” 重来? 把已经安装的巨大海底管道,重新吊起,重新安装,重新对准! 这比直接安装,还要复杂! 但是,宋修竹坚持这样做了。 又是两天两夜的工作,重新对准,重新对接。 太阳升起又落下,天空暗了又亮。 每个人的精神都紧绷着,第二次的安装,不能再有超过第一次的误差,如果失败,那么所有的工作又将白费。 漫长的夜,太漫长了。 然而这样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工作,在以往的安装工作里,经常出现。 日光破晓,一轮红日缓缓从东方升起。 温暖的光,洒在人们的身上。 风从远处来,带来了新的一天的讯息。 而在大海之上,最后一节管道落在了需要的位置。 精度计算,误差测试—— “误差,025厘米。” 025厘米的误差! 这已经是完美的衔接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依然是看着他。 控制室里,挤满了人。 宋修竹拿起话筒。 用清朗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报告总指挥部,” “三城跨海大桥岛隧工程,最后一段沉管e30,现已顺利完成水力压接。”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听着他清晰的声音。 “至此,经过数年的安装工程,岛隧工程33节沉管——” 他顿了顿,露出浅淡的微笑。 “已经全部完成安装作业,” “特此报告。” 欢呼声,叫好声—— 从控制室,到指挥部。 从工程台,驾驶室,到数据监控室。 每一个人都收到了沉管工程安装成功的消息。 圆圆的太阳已经跳出了海平线,新生的太阳充满了朝气。 欢呼声响彻整个工程队。 有人互相拥抱,有人脱帽流泪,有人蹲下身,摸着大海的海水。 三十三节隧道沉入海底, 三十三面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在伶仃洋的大海上,这条世界最大的沉管隧道,海底隧道,正式完成了安装工作! 紧跟着,他们将以更加震惊世界的速度,完成这项超级工程的剩余工作。 三十三面红旗—— 在日光的照耀下,在海风的吹拂下,给青蓝的海面,带来了一条奇迹的赤色长龙! 第77章 此去通途43 麻姑说,我已见过东海三次变为桑田,如今东海水浅过半,怕是又要形成陆地。 方平回她,圣人都在说,东海又将扬起尘土。 沧海桑田,不过眨眼间。 但他们是神仙。 于神仙而言,这只是一次拜访,一次接待间隙的话题。 苏擎是神仙吗? 他不是。 谢雁不是,方斯闻不是,宋修竹不是,钢结构工厂的工人不是,运送钢桶的船长和船员不是,安装钢桶和填埋大桥的工程队不是。 那些高大,巨兽般的机器,也不是神仙。 但是他们做到了, 做到了沧海桑田——人工填海,人工造岛! 三城跨海工程全线通车的当天,无人机掠过欢呼的人群,广袤的大海,迎着海上的朝阳,迎着清冽的海风,将这奇迹般的海上巨龙工程转播至全世界! 在最后一节沉管顺利安装后不久,海底隧道成功完成最后对接,桥、岛、隧连为一体,主线工程全线贯通,在年底,在寒风之中,所有桥面建造完毕。 年底的最后一天,八十八辆庞大的工程车开过这条巨龙,进行最后的通车测试。 这座超级工程,让四个小时的三城距离,缩短为四十多分钟! 新年的第一天,元旦的喜庆气氛在全国蔓延,所有人都在迎接新的一年,而三城项目,也在这一天,全线通车! 一千两百亿的工程,变成了现实! 这条南海巨龙,穿过陆地上的山丘,从幽暗的隧道里探出头来,龙爪落在各处的岸上,有力而庞大,紧跟着,它一头扎入漆黑的海底,顺着冰冷的海水,穿过一个神秘而幽蓝的世界。 它的身体,六千多米的部分,落在海底柔软的海床上,在另一侧的海面,它呼啸着、昂头冲出海面! 人工岛托着它继续上升,从海底到空中,屹立在海面之上,最终,龙头抵达海洋对岸! 这就是三城跨海项目。 这就是他们历时数年,花费无数材料、心血和时间,建造出的一条海上巨龙! 国内外的媒体竞相报道—— “现代世界七大奇迹” “桥梁界的珠穆朗玛峰” “华国南部的超级地标” “超级工程,世界一流!” “令人惊叹的速度,挑战不可能的华国工程师。” “今天,三城跨海大桥正式全线通车,在我们的身后,可以看到伶仃洋上——” 啪的一声,电视被关掉。 记者的声音,电视里风浪的声音都消失了。 门被人打开,进来的是常晓菱,她看了眼屋内,“怎么那么安静?” 沙发上的谢江飞被吓了一跳,随后心不在焉地答,“我刚睡醒,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常晓菱边换鞋子边说,“唯意一会就回来了,菜你买了吗?”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柴米酱油,即便是之前有再多的不满,再多的问题,日子还是要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继续往下过。 “忘了……” 果然,谢江飞听到了常晓菱意料之中的奚落和责骂。 他又开始怀念起记忆里那个干净美好的山村少女。 他没有见到她死去的模样,没有看到她一贫如洗的家里,不知道一个老人是怎么养大两个失去父母的孩子的。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温柔甜美的少女,那段记忆,干净纯粹,没有生活的压力,没有物质,只有美好的爱情。 同样让他无法忘却的,还有刚才在电视里看到的,被称为“总设计师”的,同样出色而漂亮的女儿。 刚才的电视里—— 有记者采访她,问,“对你一生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电视里的姑娘眼睛明亮,充满了自信,尽管穿的不是漂亮衣服,却依然有着不一样的美。 “我的母亲,感谢她给了我生命。我的外婆,感谢她对我和弟弟的照顾。” “我的外公——是我的另一个外公,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和我的亲外公一样,他是一个桥梁设计师,参与设计和建造过很多桥。” “我的爷爷,他教会了我很多……” “我的老师,估计除了他,没人能忍受我们的任性了吧……” “我的工友,还有工程队的所有人,” 她说,“他们每一个,都对我有着深刻的影响。” “这么多人吗?如果一定要你选一个,影响最大的呢?” 电视里的人根本就没提到他这个爹。 好酸啊,看着她报了那么多的名字。 谢江飞又恼又后悔,当初如果没有离开她的母亲,或者在她和弟弟找上门的时候,没有提出要送人…… “一定要选一个?” “是的,影响最大嘛。” 电视里的人想了想。 “一定要选一个,那就是——” 她说,“我的祖国。” “一个人吗?” “不,我的祖国,不是一个人,它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长辈,我的后辈,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但却和我一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的人。那个目标,就是让我们所有人的家变得更美好,更强大,让我们每个人,都过上幸福、快乐、自由、美好、不受侵犯的日子。” 她说,“我的祖国,是千千万万个人,也是每一个人。” 啪。 一个沾满水的抹布砸在了谢江飞脸上,打破了他对刚才电视内容的“回忆”。 常晓菱的声音从厨房出来,带着厌恶,“把客厅桌子清干净,全都是你扔的啤酒瓶和垃圾食品。” 他后悔了,但又有什么办法? 谢江飞取下抹布,老老实实地开始清理桌面。 沪城的都市的大屏幕上,五星红旗迎风招展,随后,出现在画面里的是工程队里一些普通人的脸。 赵图强在遛狗,这个公园临近大屏幕,可以看到远处高楼上映出的画面。 旁边和他一起遛狗的,还有其他人,也停下来看。 “我叫xx,我是一名起重工,来自沪城。” “我叫xx,我负责沉管安装,来自山东。” “我叫xx,我是一名驾驶员,来自四川。” 这不是面对镜头的摆拍,是记者随机抽取的收采访者,在他们的工作岗位上,将他们的回答,剪辑在一起。 “我叫xx,我是一名监测员,来自珠城。” “我叫xxx,我是通航桥段的设计师,来自东北。” 来自华国南北西东的人,因为同一个工程聚集在一起。 将他们人生中最宝贵的数年时间,全都投入到华国南海。 “我叫方斯闻,我是一名厨师,负责投喂我的工友,来自沪城。” 赵图强:“??” 赵三三:“汪!” 后面还有更离谱的。 “谢雁,一个普通的桥梁工程师,负责给大家创造加班条件。”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唷。” “看起来年轻,看不出多少岁呢!在那里工作肯定很辛苦。” “我认识她,” 说话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牵着家里的小狗,“是我们学校的学姐,超级工程的设计师!好家伙,平平无奇谢学姐,真敢说,最后一句她也太可爱了吧!” “你儿子是在同舟大学读书吧?了不得!” 阿姨惊叹道,随后就是一句,“有对象没有啊?” “没有。” 赵图强插了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 “我是她赵叔!” 赵图强一脸骄傲。 “真的假的?介绍认识一下咯,好漂亮的姑娘,还能吃苦,谁家能娶回她绝对是福气啊!” “对啊对啊,哪天带出来见见面嘛,我儿子下个月就从国外回来了。” “赵叔叔,能给我要个学姐的签名吗?” 赵三三:“汪!” 赵图强:“……再说,等她回来再说。” 牵着三三连忙跑路。 “电视是不是太久没开,坏了?” “啊,我不想写作业啊!” “安静,安静!” 马黄龙喊了几声,教室恢复了安静,议论声没了,他调试了一下,终于有了画面,“好了,这次观看是全校一起,看完写读后感!八百字!” “啊,又写?” “救命!” “我不想写啊,八百也太多了吧?” “就是,能不能少点?” “别说话,好好看!” 电视里,报道的声音被调大。 教室里,致远的学生小声议论着。 “话说为啥要我们看这个?” “激励我们好好学习呗。” “我听说是因为这个是我们学校的学姐设计的。” “我们学校?是他们之前说的那个打架很厉害的学神吗?” 学生激动起来,“然后直接从初中被同舟大学录取?” “就是她,致远的传说!” “我一直以为是瞎吹的,结果真的有这个人?” “废话!你以为呢?” “哇,那我得好好看神仙长什么样了!” 对心浮气躁的学生来说,起初,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枯燥的新闻专题报道。 但知道故事的主角是他们身边的某个“被神化已经的人物”时,他们起了点兴趣,想看看这个人到底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是多个脑子,还是长得高大威猛?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是个没有化妆,但五官依然很漂亮的女生,她有着小麦色的皮肤,高挺的鼻梁。 漆黑的眼瞳里——和他们每个人的眼睛一样——都可以倒映出别人的影子。 她不是神仙,没有三头六臂, 但她又和他们常在网上看到的人不同,她没有精致的礼服、妆容,却比那些网上化妆的、修图的人更漂亮,更精神。 而让他们从一开始的排斥观看新闻专题,到后来的全神贯注沉入其中,是因为在女生的身后——那项超级工程的介绍。 “这是世界上最长的跨海大桥,最长的海底沉管隧道,百万的混凝土浇筑,无一处裂缝。庞大的用钢量,足以建立起60座埃菲尔铁塔——” 随着介绍的声音,无人机的镜头掠过大海,带着这群生活在教室里的孩子,去看另一个世界。 一个海上的奇迹世界。 他们并不知道创造这座奇迹的背后有多少艰辛,有多少故事,有时候,他们甚至没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提起这座超级工程时,脸上会露出那样骄傲的神情。 新闻专题只让他们看见了这座工程的一角。 但这足以在他们的心里,埋下一颗颗小小的种子。 这颗种子,有的会从此沉寂下去,成为死种子。 有的,会等待知识的浇灌,悄悄生长,直到有一天,开出同样美丽的花! 方斯闻又找不到苏擎了。 发消息,问就是在陪人洗照片。 他不问了。 今天做啥他们吃啥吧。 谢雁洗印出来的照片,是三城跨海工程的各部分照片,数量很多,洗了一大堆。 “现在拍个视频就能把所有的内容存进去了,为什么洗这么多?” 他一边收拾照片袋,一边问。 “我一会去海边,你呢?” 谢雁没有回答,而是问他。 “海边?工程竣工验收了,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去一趟。” 到了海边,沙滩上有不少人在游玩,远处可以看见海上大桥小小的影子,头顶的飞机飞过,发出轰鸣声。 这附近有机场,有港口,有大桥,还有很多人。 她在沙滩上挖了个坑,往里面放了个盆子,然后又扔进去一张三城跨海大桥的照片。 打火机点燃引燃物,放进盆子里,看起来,是有点奇怪。 苏擎看着她,一张张将刚洗出来的照片放进去,任由火苗将它吞噬。 他没问了, 因为苏擎知道,只有照片这种实体才更方便。 刻成光盘,或者磁带,都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唯独照片,能让人一目了然地看见上面的内容。 他知道这是给某个人看的。 三城跨海大桥,是他们共同设计的工程奇迹。 而需要这样看的人, 已经不在世上了。 宋修竹回国了。 他说是喜欢方斯闻做的饭,但方斯闻觉得他喜欢的是别的东西。 他们经常一起合作,有时候是国内的工程,有时候国外,也会邀请他们作为专家,或者设计团队去设计桥梁和隧道。 因为他们代表着华国最高的桥梁和隧道水平,同时,也是世界最高的水平。 就连荷国的专业公司,在邀请他们作为专家前去交流时,都特意升起了华国的国旗,以表示对他们的尊敬。 越来越多的世界桥梁在他们手里诞生。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华国工程,知道华国交通,知道华国工程师的名字! 谢雁主持设计的最后一项工程,是内陆超级桥梁工程。 这项工程,和华国的城市规划结合在一起,在华国的东南沿海高度发达,成为世界经济大城,在羊山深水港连续多年世界teu吞吐量第一,成为全自动无人集装箱码头,在沪城成为国际航运空运中心……在无数奇迹被创造的时刻,华国对西南的大开发也在飞速地进行着。 三城超级桥梁工程,就是其中一个规划。 这三座城市在内陆并不是超级发达城市,但却是为了华国建成内陆国际城市的规划重点。 以三座城市为经济中心,向周边辐射发展,将建成内陆经济大圈。 这三座城市,在地图上呈为l形分布,北边一座为北城,l形拐角处为乔城,桥城的东边,是东城。 他们分别位于三个省份,负责带动该省份的经济发展,肩挑重任。 其中,东城最发达,因为它连接着华国重要的交通干道,但另外两座城市,只能算是落后贫困地区。 虽然它们刚刚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但距离成为发达城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这项工程,将让它们的发展提前数十年! 直接从县,建成城! 这项工程,将和城市规划同时进行。 而之所以紧邻视东城的两座城市发展水平差别如此大,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天堑。 乔城和东城之间,有一个跨省湖泊群,湖泊挡住了路,挡住了桥,复杂的地形,也挡住了发展。 北城和另外两座城市之间,又隔着山脉,高山再次成了阻碍。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工程,他们要同时解决跨湖泊,跨陆地,穿山隧道等复杂地势的问题。 如果说三城跨海工程是大而艰难,那么这个三城内陆桥梁工程,就是碎而复杂。 连接三座城市并不是最复杂的,随着桥梁技术和现代城市的发展,桥和城在内陆结合的越来越紧密。 就拿附近的渝城来说,渝城多山脉,地形高低不等,城市就建在山丘上,无数的高架路,高架桥,立交桥……可以说,在渝城,真正做到了——桥就是路,路就是桥。 而乔城,也是这样的的地形和规划。 同时,在规划里,乔城将会改名为桥城。 目的很明确—— 把这个落后的小山城,建立成内陆超级城市! 而为了适应发展和需求,从一开始城市开发规划,就将桥梁融合在里面。 这将是一个为期更长,设计面更广的内陆超级工程。 用桥梁,去修建一座城市! 这里的地形非常复杂和独特,高山隧道的建造,同样会面临各种难题,因为山体的地质特殊,他们需要采取更加先进的隧道技术。 湖泊群高架桥、高山隧道,桥城—— 所有的一切,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在这片大地上完成。 华国的各大实验室和大学里,对新材料的研究也永远没有停止,混凝土材料一次次的突破,给他们的工程带来了一次次更大奇迹的创造优势。 桥城的桥梁,既要有公路桥,行人桥,又要有高速桥,磁悬浮桥,轻轨、地铁…… 这座城市融合了功能性和艺术性,被称为“世界桥梁与城市完美融合的艺术”。 建成之后,这里将是内陆金融和前沿科技产业发展中心,用以转移沿海和首都的过饱和密度压力,同时带动内陆的发展,更快地处理内陆相关资源和产品,并且将它们送往世界各地。 这是华国对内陆发展的决心。 而桥城附近的机场,也将成为华国的规划中的超级机场,带来更大的客流量和发展机会。 这一切,都以三城的交通体系为核心。 涉及到多种交通技术,多种建筑工程——这项庞大而面向未来的城市工程,终于在数年后竣工了。 先完成的是桥城,这之后,通往两地的交通路段也全线通车。 桥城已经有大量的公司、 集团提前入住,以及迁移到这里的各种前沿产业。 人类从农业时代,进入了工业时代,这之后,是蒸汽机、电力。新能源…… 在之后,是信息时代。 而信息时代,将距离变得更近,也创造了一个空前庞大的非实体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新的产业,新的技术,新的发展,不再局限于港口和河流,当交通也不在成为局限时,这里成为了一座美丽而让人向往的城市。 往西北,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农场、草场、林场,往西南,可以看见高山和高原以及无数的美丽风光。 环绕在它们四周的是华国的各个城市,它们的有的有着新兴的产业,有的有着悠久的文化,是旅游业最发达的地方,有的有着独特的人文环境,有的有着最便利,最广袤的原材料生产和加工优势。 往东,或者往南,借助交通干线,可以直达华国的发展前沿城市。 数十年后,这里的繁荣和发展,将带动整个内陆,走向未来! 而三城内陆桥梁工程竣工庆祝的当天,国内外无数媒体都到场了。 闪光灯对准了桥城的最高点,被称为内陆最高塔的城市中心,这里将会燃起一场烟花盛宴,美丽的烟花,将在夜空之中,伴随着依次亮起的城市灯光,照亮这片沉寂了千百年的土地! 无人机起飞,全世界都关注着这场直播! 从那座高塔开始,桥上的灯亮了起来。 那是一片交缠在一起的立交,三十条匝道交缠在一起,以极其优美的曲线交融又分开,各奔东西南北而去。 那是数十条磷白的高架路,高低有序,穿过城市、穿过高楼,掠过山丘,如同数十条白色蛟龙,蜿蜒美丽。 那是万家的灯火辉煌,那是未来建筑的艺术造物。 “这里,是世界上桥梁数量最多的城市,” “这里,是内陆交通环境最复杂的城市,” 主持人的声音充满了激动。 “历时十年,世界上最复杂的交通工程的最后一条高塔路,即将通车——这意味着,整个工程的全线通车!” “现在,让我们倒数五声,共同见证这项极具艺术的超级工程的完成!” “五,” “四,” 一个年青的女生快步走在走廊上,她穿着正装,显然是有一场正式的场合等待她出席,但她此刻不在现场,她的目标是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手机响了, 女生接通电话,“打不通,我去看看。” 她对电话说完,继续往前走。 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深呼一口气。 她要去见的,是这个内陆超级桥梁工程的总设计师。 而从一年前开始,总设计师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 她是施工地和医院两头跑。 而今天,在这个超级工程落下帷幕的一天,作为总设计师,她应该在在倒计时之后出现,在城市最高塔接受采访。 但没人能找到她。 女生是她的助理,她想到了这个地方——是因为苏设计师告诉她的。 这里是除了最高塔以外,能够最大限度俯瞰这座城市的地方。 这里还没开放,因此,也是最安静的地方。 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门没锁,女生推门进去。 屋内开着淡淡的暖光灯,光线不强。 房间有一面墙是特殊玻璃。 可以无障碍的看见远处的城市高塔,还有无数亮起的桥梁。 “三,” “二,” “一!” 倒计时结束,整个城市都亮起了起来,烟花升空,将黑夜变作白昼。 璀璨的烟花也照亮了屋内的一切。 在正对着特殊玻璃墙的一侧,有一个沙发。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她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双目轻轻闭着,头偏向一侧压住雪白的头发,像是睡着了。 助理上前, 她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么安稳,嘴角还带着笑,好像在做美梦。 一切都很像是睡着了, 除了没有呼吸。 女生站在原地,静静等着烟花燃放, “砰!” 又是一个超级烟花炸开,在天空中勾勒出设计者的名字。 其中一个名字,是“谢雁”。 女生终于有了动作,她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关上门。 随后,她靠着墙壁,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她捂着嘴,阻止自己发出声音,生怕吵到里面“睡着”的人。 烟花的声音很大, 里面的人也不可能在听见她的哭声了。 ——女生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但她还是竭力忍着声音,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 是屋子里的那个人,带着她进入这个行业,是她,在疾病缠身的时候,依然坚持在每个重要的施工地,依然为了每个技术难题,在全世界奔走。 是她,和无数人一起建立起华国一座座桥梁,带动一座座城市的发展,让无数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手机响了,问她找到人没有。 女生擦了泪,“找到了,” 她回复消息,“但是,我们不能打扰她,采访取消吧。” 让她在这个安静,远离喧嚣,远离聚光灯,美好又安静的地方。 看着自己创造的美好城市,安然入睡。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发完消息,屏幕上却滴上了泪水, 她怎么能哭呢,总设计师走的时候,一定是满足的,因为她的面前,就是她亲手设计的桥城。 女生收起手机,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她静静坐着。 烟花照在她的脸上,那么安静,美好,又美丽。 第78章 此去通途44 长陵是桥城科技大学毕业的学生,毕业作品,是拍摄一部关于桥城的纪录片。 他很快发现,这座城市是过去十年,乃至现在和未来数十年的桥梁最新技术的集合。 在这里,可以看见古朴的景区拱桥,也可以看见现代化钢拱桥。 在这里,数百条匝道立交层层叠叠,最高的一座桥有两百米高,从桥上过,仿佛飞跃城市。 这是一座城市,更是一座桥。 它本身,就是建立在复杂的地势之上,更不用提连接另外两座城市的桥梁和隧道,每一项都是巧夺天工的设计。 它和自然融为一体,和城市融为一体。 而它的总设计师,在工程完工的那一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华国为了纪念那位为桥梁世界而奉献终身的设计师,将夜空中的一颗星星命名为“谢雁星”。 和桥梁界的很多先驱者一起,永远带着闪耀的光,在天上继续遥望他们的世界。 拍摄过程中,长陵有了一个新的念头。 桥城是华国桥梁技术的集合,修建桥城的很多技术,却并不是在这里诞生的。 如今的华国,每年有成千上万座新桥出现,更多的桥——人们已经不知道它们是一座桥,因为它们和路融为一体,成为路的一部分。 成为他们便利生活的一部分。 而发达的无人机技术,还有类似赛博朋克的未来都市风景,都让桥城的相关影片资料数不胜数。 在各大视频网站上,这座东方赛博朋克,空中桥梁城市被认定为新世界奇迹都市之首。 所以,他决定拍摄一点不一样的。 专题片的名字,从《桥城》,改成了《桥城之前》。 他开始按照资料去走遍桥城之前,为桥城技术做铺垫的每一座桥梁,并且拍摄相关视频。 原本可以一个月拍摄完成的工作,在他的新概念下,吸引了三个同班同学一起,他们花费半年的时间,在华国发达的交通网的帮助下,走遍了全国大江南北。 而他们走的路,不及当年那些桥城设计师曾经走过的十分之一。 因为有太多的桥,修建者没有留下他们的名字,即便有,也尘封在档案中。 但即便只有那些少数知名的建筑,长陵也能和同学一起,感受到那些年这些工程师,设计师们有多么艰难。 有些跨山大桥,从一侧到另一侧,开车只需要十分钟,却花费了工程队深山中的七年时间去搭建。 有些跨海大桥,从一侧到另一侧,开车只需要二十分钟,却花费了无数人的青春。 一个人有几个五年,几个七年,几个十年? 人从生下来,十年认识这个世界,十年融入这个世界,十年被这个世界打磨,便已经三十了。 到六十岁,不过是三十年的青春年华。 而一座桥,就是一个十年,有时候,甚至是青春的全部。 在拍啥途中,长陵还看到更多正在修建的工程。 华国的基建从未结束,工程队永远在路上,永远面临着他们不知道的风沙、海浪、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天气、还有无数失败和孤独。 长陵负责最后的剪辑。 前半段,是桥梁拍摄汇总。 后半段,是相关人员的采访。 桥城的纪录片,离不开一个名字, 谢雁。 明明只是普通的影片,甚至影片里没有那些建造师的身影,甚至有些桥梁的建造者和设计者,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 但长陵却是哭着剪完的。 他是个男生,且从小学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但当他剪着那些片段,跟随那些桥梁,那些受访者,去回顾那个人的一生时,他意识到了什么。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落下了眼泪,不是因为痛苦,不是因为激动,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只是因为他看见了那个世界。 那个桥城总设计师,那个无数工人,无数工程师所经历的世界。 那个令人落泪的世界。 毕业作品交上去,得了最高分,并且以大学官号在各大社交平台和视频平台发布。 在国内外使用人数最多的视频平台发布时,短短三个小时,视频就上了热门。 十个小时,播放量破三亿。 二十小时,评论数量破千万。 视频的开头,是一座有些残破的吊桥。 在高高的山上,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着。 它早就废弃了, 重新顺着桥索爬过悬崖的藤蔓长得茂盛,日光从天边照过来,桥与自然融为一体。 旁边字幕:[断崖村小鬼崖吊桥] 小字—— “断崖村第一座桥。 它出自两个只有十二三岁,想要上学的山区孩子的手。” 画面渐变转场,新桥取代了旧桥。 那是断崖村的新桥,桥身有些年岁,但依然坚固,两侧都是柏油路,山林间,隐约可见修的漂亮的房子,而不是摇摇欲坠的土房。 [断崖村第一座公路桥] “鸿雁来去,一线跨天堑,人们叫它雁来桥。” 数座高架桥,跨过深山。 “第一座跨过断崖山脉,西进打通东西交通的高速桥。” 盘龙昂首,龙鳞泛着光,弯曲的身体,跨过江面。 “第一座跨过浦江的大桥,东进创造世界金融中心,东方明珠的亮起从它开始。” “世界第一跨径斜拉桥,” “世界最高悬索桥,” “世界最大跨径钢拱桥,” “……” “东海长虹,风浪无阻。” 长虹两侧,是数座排列整齐的海上风塔,三片白色的叶子,随着风而转动,像是在海面上的风塔,而盘旋着在风塔之间的是一条蓝白的蛟龙。 “世界最长海底隧道,世界最长跨海工程。” 音乐从舒缓激昂,最后彻底消失,视频里只剩下烟花绽放的声音。 “世界最复杂内陆桥梁工程,” “世界桥梁之都。” 镜头从绚烂的都市,从流光溢彩的桥城最高塔升起,渐渐的,庞大的都市变得渺小,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而烟花熄灭,视频画面被黑暗吞噬。 黑暗里,只有学生郎朗的读书声。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第一个镜头的采访地点在致远。 如今的致远中学,已经是沪城升学率不低的中学,校门口翻修的很漂亮,教学楼也是。 再没有社会闲散人员赶来校门口晃悠。 画面亮起,读书声从教室里传出来。 马黄龙站在教室门口,他早就退休了,一把老骨头,却还是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教室。 他看了眼教室里的年轻学生,仿佛回到了当年,“她很有意思,尤其是——发动大家一起去校门口义务大扫除的时候。” 最后,马黄龙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可能有些矫情,但却是他真心想说的。 “致远以她为荣,” 他说,“我也是。” 第二个镜头,是在设计院。 “当年我还是个新人,都知道有个女孩喜欢来设计院写作业,有时候还会帮我们整理资料,计算数据。” 老人回忆了一下,“林老也是,后来女孩没来了,他还问呢。” “为什么没来?” “因为人家上初中了呗!” 笑罢,老人的眼里有了些泪光。 他喃语着说,“当时那些人,那些时候,真好啊。” 常老走了,林老走了,那个女孩,也走了。 设计院的大楼不再是以前那么拥挤狭窄,个子高点,站直了就能顶到头。 但那些岁月里的那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第三个镜头,是在路边。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驾驶位上,因为采访停了车,车窗降下来,他看起来很精神,“这座桥的建造者?小时候我见过一次。” 他陷入回忆,“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我记得,里面有一个大姐姐。” 他笑了笑,“她笑起来很好看。” 第三个镜头, 是在药园里。 拄着拐杖,满头白发,被儿子扶着的王大财停了下来。 “没有她,就没有断崖村今天的发展,以前,这儿的人连个细面馍馍都吃不起,现在,家家能通电通水,能吃上肉。” 他笑了笑,“不止没人搬走,还有人来这儿落户,工作,娶妻生子呢!” 第四个镜头…… 第五个镜头…… 后半段的视频,和桥梁,桥城没有什么关系。 但却和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修桥,不只是一座桥。 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而她做到了。 音乐轻盈,如同美好的梦,到了这里,音乐声小了下去。 最后一个镜头,是对年青时的桥城总设计师的采访。 那个时候,桥城还没开始修建,甚至还没有雏形,但她和她的团队,或者说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已经成了世界知名的桥梁工程师。 “以前的故事里,人死了,变成蝴蝶,变成大树,变成沃土。” 看起来颇为年青的女孩这样说,“如果神话能成真,希望我死后,能化作一座桥。” “桥?” “对,桥。” 她继续道,“这座桥,连接两岸,飞跃天堑,铺开通途。或许有无数人会从上走过,无数人在它的基础上起步前行,继续国家的建设。” “可能有人知道我,有人记得我,也可能没人知道我。 但这桥上的每个脚印,我都会记着。” 画面消失了,视频到了最后。 但年青女孩的声音还在继续。 黑屏里,字幕写出了她最后所说的两句话。 “愿你此去无崎路, 从此九州皆通途。” 有人看了视频,经过落谷河的时候,也想去看看这世界第一高的悬索桥,它已经被后来者追上了世界第一高桥的名次,但在悬索桥的分类上,依然是最高的。 一座修建在云端的桥。 它和想象的一样漂亮,一样不可思议。 旅人忙于惊叹它本身的美,却并不知道当年修建这条云上天桥时,有多难,因为他已经习惯华国创造奇迹的能力。 对于华国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基建目标是达不到的。 落谷河的传说一样的美,这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星河,从最高的地方,落入最深的峡谷,现在,这条天上落下来的“绸带”,重新回到了天上,成了落谷河大桥。 正好是秋季,漫山遍野的赤色、金色、橘色融合在一起,白雾缭绕,美不胜收。 有一个老人也站在桥边,看着这里。 旅人发自内心地感叹,“这儿真美啊!” “对,” 他回答,“真美。” 旅人要走了,可老人还是站在这里,定定的看着某个方向。 “您看什么呢?” 旅人问,顺着老人的目光—— 他望过去,云海翻滚,桥天一线。 而在老人的眼里,那儿还有些别的。 一个年轻又活泼的姑娘,身上镀着柔软的金边,站在石头上,指着高耸的雪山峰,笑着回头,问他,“摔了?” 他轻声答,“没有。” 旅人:“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您在看什么呢?” 半晌,他才听见一个有些迟缓的声音。 “看人,” 老人说。 不是看桥,而是看人。 但此刻在他们前面,只有桥,没有人。 如果神话能成真,希望她死后,能化作一座桥。 桥就是她,她就是桥。 作者有话要说:“愿你此去无崎路, 从此九州皆通途。” 此去通途卷,完。 第79章 此去通途45 “看什么呢!” 手里的照片被人抽走,李文胜举着照片,一下窜到了宿舍的角落,“好啊,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天天一个人藏着看?” 谢郁扶额,伸手,“还我。” 其他的舍友也过来看,“真漂亮!” “我早就想看了,李哥,也就只有你能从他手里抢东西。” “为什么?” 李文胜疑惑,“他捏的又不死。” “但是他会在战斗训练里把你往死了训!哈哈哈哈!” 众人笑起来。 李文胜:“……?” 他想起谢郁这个比所有人年纪都小,但却聪明一百倍,还特别能打的舍友的恐怖之处来。 “还你还你。” 照片放回了他手上,谢郁擦了擦照片,小心放进了书本里,放了回去。 这本书,是飞行器研究相关专业书籍。 “是女朋友?” 李文胜还是没忍住好奇。 “不是,” 谢郁说,“看不出来?是我姐。” “你还有个姐姐?” “你们家的基因也太好了吧!” “哎哎哎,你姐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介绍一下?” 谢郁瞥了眼他们,“你们想当我姐夫?” 他说,“先打过我。” 众人衡量了一番,认为还是命更重要。 “算了,你说我们空军,啊,又不是近战兵种,你也太变态了吧,体力那么好,我怀疑你的散打是专业的。” 李文胜坐下来,“你小时候吃什么补这么好?” 谢郁一愣。 他说,“没什么。” 一些,很简朴,很粗糙的东西,但对于那个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的自己来说,算是山珍海味了。 “我说,再有半年,你就退了吧。” 室友看了眼架子上的专业书,“以你的智商,直接去做飞行器研究不就行了。” “退了之后就去,” 他把最健康,最青春的岁月献给了军队,而在之后,他才能不后悔地去进行飞行器研究。 “因为小时候的梦想吧。” 说起来还有点好笑,现在这个年头,小孩子都不谈梦想,只谈最近换了哪个明星在追。 “我姐那个时候说,她想要修桥,” 谢郁说,“而我说,我想要有翅膀,可以飞过千山万水,飞过断崖沟壑。” “女生去修桥,那吃得苦可不比我们少,” 李文胜说,“这么漂亮的姑娘,能吃得了工程队的苦吗?我有亲戚的孩子在工程队,才干了一个月,就哭着回家闹着要换工作了。” “她不一样,” 谢郁回忆起来,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小时候家里穷,她只比我大一岁,但是却比我坚强很多,其实应该是我保护她。” 可那个时候的自己,太懦弱,太胆小了。 好在现在的他,已经足够强大。 “你呢?” 谢郁问,“你退了之后去哪?” 李文胜想了想,“去成都机场吧,我们这么多年的飞行经验不是盖的。” “反正我老家也离川不远。” 除了他们,一个班里,不止有年纪大的,也有年纪小的。 和他们当年一样,热血,青春。 “砰”的一声, 桌上放在边缘的瓶子坠了下去,还好材质特殊,不是玻璃的,没有摔碎。 李文胜说,“怎么毛手毛脚的。” 其他人冤枉,“我们没动。” “没动怎么——” 人真的没动。 动的是桌子。 或者说,是他们脚下的土地。 大概几分钟的时间,或许有那么长,但谁也说不准。 外面有人快步冲进来的脚步。 “出事了!” 那人的脸色很焦急。 “什么?” “哪儿出事了?” “是这儿附近吗?” “不是这儿,是,是四川!” 下午三点。 华国新闻频道。 “欢迎收看新闻,来自国家地震局的最新消息,今天14点28分,四川发生76级地震,具体位置在成都附近……”点1 主持人念的76级,但新闻画面播放条已经更新为78级地震。 地震等级和地震的能量大小有关,也和灾难的可怕程度成正相关关系,有时候,一个等级的危险和下个等级的危险,并不只是简单的相加关系,而是更强,更恐怖的能量释放。 45级以下的地震不易被察觉,华国经常发生,而6级以下,则是中强震,小于七级为强震。 76级,属于强震之上的大地震。 几乎是短短的一瞬间,全国都陷入了慌乱之中。 曾经给华国带来地震阴影的唐山大地震,最后定为78级强地震。 这场地震,造成了二十四万多人死亡,十六万人受伤。 而今天发生的这场地震,强度直逼唐山。 不同的是,它发生在交通并不是很发达和便利的四川。 而且,地震会导致道路毁坏,交通受阻,给救灾工作带来极大的阻拦! 一个7级地震,相当于一千个5级地震,一个8级地震,相当于一千个6级地震。 8这个数字,没有人敢轻易突破它,包括国家地震局。 除了地震的危险程度将疯狂提升以外,还会涉及到国际救援问题。 全华国上下,甚至连北京都有震感。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而它的发生,只需要几分钟。 报纸上,电视上,全都是和地震有关的信息。 “截止13日零点,地震灾区已发现近万人死亡”2 “78级地震?” 李文胜说,“我还没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地震。” 他和机舱里的所有人,都很紧张。 “是8级。” 谢郁说,“地方台报道为8级,根据数据测算,矩震级应该在8级以上。” 72个小时,海陆空和武警部队十多万人同时进行调动,所有人都朝着一个地方奔赴而去。 地震灾区! 他们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灾区和死神作战,抢救每一条生命! 然而,如此可怕的灾难,让通往灾区的交通线全部瘫痪。 从成都机场起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机舱里的每个人,都握紧了双手。 谢郁的遗书上,只提到了两个人,赵图强,谢雁。 每个上飞机的人,都写好了遗书。 交通瘫痪,道路崩塌,山体滑坡,还有无数的余震随时可能发生—— 这让灾区成为了生命禁区。 唯一能第一时间进入的,只有他们空军。 从空中飞跃而下,进行空降救援! 然而,他们这次去的地方,并没有提前进行过地面调查,没有地面指挥给他们进行引导,没有任何标志——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灾难中崩塌了,他们将不知道自己落在哪里。 没有任何气象资料数据提供,没有任何安全保护,甚至跳伞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没有任何救援支援。 因为他们就是去救人的。 他们要在这样的环境下,从五千米的高空,盲跳进入灾区! 等待的时间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只是眨眼就过去了。 等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舱门已经打开,冷风吹进来,稀薄的空气,阴郁的天空。 还有脚下,那震撼到令人窒息的画面—— 一片死亡的废墟。 是的,而且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废墟。 除了废墟,更多的是青色、蓝色的山——被无数绵白的云朵遮住大部分的面容。 从这里跳下去,可能落入受灾区域,但更多的可能是落入深渊,落入山林,落入死亡。 没有以往熟悉的数据报告,气象资料,地面标志。 他们面对的是自然,是灾难本身。 谢郁是第一个跳伞的。 站在风里,他好像听见女孩稚嫩的声音。 “小郁,” 她说,“你越是害怕受伤,就越容易受伤,越不想害怕,就越是害怕。” “记住你要做的事,朝着它坚定不移地去,而不是一直回想路上会遇到的危险,你努力想要达到的目标,会给你战胜恐惧的力量。” 他们努力想要拯救的生命,想要和死神抢时间。 这是他们要做的事。 谢郁深呼一口气。 他往前一步,顺着风滑出了舱外,白色的降落伞瞬间张开! 在他身后,是一个个跟随着他,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空降兵。 他们一个个紧跟着跳出舱外,迎着呼啸的寒风,朝着灾区而去! “报告队长,所有人安全着落。” 无人伤亡! 并且,即便是落在不同的地点,他们依然在第一时间完成了集合和报告。 谢郁立刻道,“按照原计划,检查设备情况,分四路,出发!” 来不及多想,15个华国的军人,在刚刚经历过生死盲跳之后,立刻扛着卫星站,扛着电台,朝着目标地分散而去。 他们要做的,就是让盲区重新出现眼睛,让外面了解这里的受灾情况,让救援队伍更快,更有效地进入灾区! 七天六夜,不眠不休,翻山越岭, 饿了忍着,渴了喝点水,困了就在废墟上睡觉。 灾区的情况,深深震撼了他们每一个人, 而他们带来的希望,又给灾区的伤员和幸存者,带来了光明。 等他们离开的时候,谢郁的双手已经磨烂了,不只是他,每个人都超负荷的工作,但他们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数个月的救援,从一开始汇报灾情,到后面的抢救挖掘。 他们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临走的时候,有很多失去亲人的孩子,站在路边,看着他们离开。 有的孩子在哭,是舍不得“哥哥们”。 还有的孩子默默的站在路边,用纤细瘦弱的手举着一张长布,上面写着“长大后我也要当空降兵”。 谢郁朝着那群孩子们挥手,教他们学会善良、微笑和希望。 等车开远了,他才精疲力竭地靠在车身上,旁边的李文胜和其他人已经睡着了,他们熬了太久。 而谢郁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平安扣。 这是他从废墟里抱出来的孩子送他的。 “哥哥,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孩子的父母都已经失去了生命,她把自己唯一还握在手里的平安扣送给了那个救她的哥哥。 祈愿他们平平安安。 原来他要的翅膀,不是为了自己可以不受拘束,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谢郁放假回家,于赵图强而言,这孩子只是多了一个奖章,谢郁没有把当时的危险告诉他。 谢雁今年依然没有回来,还在南海。 “要不然打个电话让她今年回来?” 谢郁摇头,看向客厅挂着的锦旗。 赵图强说,“我给灾区捐了几万块,” 他又说,“好吧,其实是十几万。” 谢郁笑了笑,“赵叔,你存款好像有点少。” “你怎么知道……” 赵图强嘟囔着,要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银行不让随便取钱,手续特别麻烦,还有些什么产品不能动,他何至于只捐这么点。 窗外的风小了,谢郁关上窗户, 他转身,把平安扣也挂在了锦旗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1央视报道摘录 2中国青年报标题 第80章 破风而行 上个世界的花费并不多,主要是刚开局比较穷,所以系统可以“无中生有”的物品商城就显得很有用。 到了后期,生活改善了,也不需要在商城购买物品。 因为是“无中生有”的设定,因此,商城里的东西比金手指还贵,而在现实里用货币购买更便宜。 谢雁的账户里,积攒了很多爱国币。 而上个世界达成很多成就奖励,也给了很多。 但谢雁怀疑,以系统和频道的套路来说,她充裕的账户只能“富裕”几分钟,最早在这个空间,最迟在下个世界开头,就会跟她全部掏空。 系统:……胡说,没有的事,我们童叟无欺。 [管理员09的账号] 总打赏:1011 总订阅:2122927 账户余额:3011817 第一篇文完结时,账户余额为一万一左右,开通实物兑换空间花了一万,最后带着一千爱国币度过了第二篇文开篇最困哪的那段时期。 第二篇文完结,订阅增加了几乎一倍,再加上传呢给就奖励,还有并不多的花销,余额还剩三万多。 [系统:《一线跨天堑》全文完结] [系统:完结评分收集中……] [系统:完结评分统计完毕!参加评分:11045人,总评分:45/5] 上篇评分人数为八千多人,这篇破了万人,总评分也提高了04。 [系统:任务判定中……]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 毫无疑问,这篇文的任务是成功完成了。 ——对于系统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 但对于谢雁来说,故事里的那些人,那些桥,还有那些故事,才是最值得放在数据空间的东西。 而在记忆和情感被清空后,她唯一能回忆的东西,都在单个成就系统里。 【属性】 身份:管理员09 体力:80/100[我从未见过如此强悍之人] 语言能力:68/100[伶牙俐齿——各种语种意义上的] 思维能力:87/100[思维就像一个小宇宙,没人能探清里面的边界] 记忆能力:85/100[恐怖的记忆力!] 其他技能:中阶书法、中阶围棋 专业属性:[多国语言]、[桥梁工程](大师级)。 开通功能:信息收集系统、信息处理系统、实物兑换系统(商城) 成就:[小鬼崖吊桥]、[沪城跨江大桥](点击展开)、[小型公路桥](点击展开)、落谷河大桥、东海工程大桥、三城跨海大桥(点击展开)、三城内陆桥系(点击展开)…… 和上个世界的处理一样,系统将会把成就数据保存在《一线跨天堑》这本文的数据库中,只有在快穿空间才能查看,进入下一个世界,上个世界的成就不会留下来。 而谢雁出色完成快穿任务所获得的回报之一,就是超高的属性,但这些属性,依然会在下个世界受到人物角色本身的影响而有所变化。 清空成就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成就栏,谢雁在进行下篇文的匹配时,忽然停了下来。 系统:宿主,还有别的问题吗? 谢雁:有。 她问:在我之前,你的宿主是谁? 系统:啊这……滋滋,信号不好……滋滋,宿主,你说什么? 系统:时空频道又开始乱波动了xd 谢雁:继续装。 她又不是傻子,这是系统的空间,它就是管理者,除非刚才被动清理她记忆和数据的时候系统不可控制以外,其他都在系统的控制中。 而频道内的波动比之前已经少很多了。 在她调过来之前,这里是有别的管理者的。 但现在管理者不见了。 系统:之前不是说过吗,频道不是很稳定,你都经常被异常清理数据和记忆,我的记忆库当然也是残缺不全啦。 系统: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系统:新文匹配中] 它直接跑了,顺便未经提示和选择就把谢雁扔进了新世界里。 谢雁:…… 浓烈的烟味。 夹着其他令人作呕的气味。 五彩斑驳的灯光营造了一个毒药一般的世界,耳边充斥着震耳的音乐声,而她则站在这个混乱世界的一角——一张台球桌上。 头顶的彩灯一晃一晃,狭窄的屋子里拥挤着三十多个人。 对面的男人叼着烟,打出一张牌,梅花k,桌上散乱放着一堆钱。 钱是鲜红的,桌面是深绿的,桌台上还放着台球和几根长杆,音乐声震耳欲聋,但从廉价的音响里传出来的,音质很差。 “小屁孩,要不是看在猛哥的面子上,我才不会花时间浪费在这儿,你们要出就快点!磨磨蹭蹭的。” 男人催促道。 “我来!” 旁边的女生也等不下去了,“你怎么那么慢。” 她直接翻开桌上面放着的三张牌,第一张,是红桃a。 他们有三张牌,对面也有三张牌。 三张牌牌面全都翻开,决定谁胜谁负。 动手的女生看起来很成熟,但谢雁估计她的年纪不大,只是画着浓艳夸张的妆容,劣质的化妆品让她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变成了几十岁的非主流社会姐。 对方能帮她翻牌,说明他们是一起的,对手是对面的男人。 屋子太狭窄了,他们的左右后面都是人和桌子,还有别人在上面投骰子,发牌,转东西,口中发出激动而兴奋的喊声。 谢雁看明白了。 这是个小赌窝。 而她正站在一场将要决定她命运的赌桌旁,距离把自己的人和人生输个一干二净就差两张牌的距离。 信息接收完毕。 这篇文叫做《时间丈量的距离》。 同样是不知道在写啥的文名,还有—— 系统: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谢雁:有屁直接放。 她和系统的交流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对于外界来说,这用不了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因为她还在接受世界信息。 系统:……宿主,你这样的态度,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和你快乐玩耍了。 它直接把两个消息传了过来。 第一个消息,这篇文和上一篇是一个作者……也就是说,眼前这社会派犯罪类的开场章节,以及之后说不定会是不是发生的悬疑剧情,将并不罕见。 [评论区:刚从作者的上一篇文过来,来看看这个] [评论区:卧槽,开场这么刺激吗?] [评论区:我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刑侦频道啊哈哈哈哈] 如果读者有印象,就应该记得谢雁上篇文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将一篇言情和悬疑混杂的奇怪小说改成一篇基建小说。 这算是一个坏消息。 而系统所谓的“好消息”则是——经过上次设定了大纲节点也依然会偏离剧情的教训,原作者这次不设定大纲剧情了,她决定无纲果奔! 谢雁:…… 为什么觉得这样更恐怖了啊?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尸体出来,什么时候会遇到黑化的反社会人格角色。 希望作者好好研究一下基建,而不是天天写一些《反派他为何那样》《黑化的一百种理由》《如何写出扣人心弦的抓人剧情》。 扣人心弦在基建文里不是开局就把她送到贼窝里啊救命。 系统:对于这篇文,原作者的定位不是基建文呢。 谢雁:……?那是? 系统:科技文呢。 谢雁:?? 科技在哪里? 系统:是这样的,你先看剧情信息。 她所取代的角色,这个世界的“谢雁”,十七岁,高三,正是一个少女最青春最美好的年纪。 但她之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旁边还有个浓妆艳抹的社会姐,都是因为一个设定——时间。 在这篇文里,她是一个开局没几章就领便当的配角,作为男女主的小伙伴,她们是同班同学,而原角色叛逆至极,三个人一拍即合,当下决定在这个寒冷的寒假,一起南下,去寻找新天地。 而她的作用,就是通过她的死,来帮助男女主进一步黑化。 谢雁:等等,为什么科技文的男女主需要黑化? 系统:因为这样才能给他们内心强大的动力,让他们成为人上人呀! 谢雁:…… 她感受到了和上篇文一样的奇怪气氛。 男女主的身世都很惨,就拿她身边的女主来说——没错,这位社会姐,就是这篇文的女主。 女主小时候父母双亡,叔母占了所有的家产,把她送到一个老男人家里,美曰其名送到朋友家进行更好的教育,实则是一场肮脏的交易。 女主逃了出来,一个人流浪到陌生城市,饿了就捡垃圾,困了睡在大街小巷——只要没人赶的地方,就是她能躺的地方。 后来,她去网吧打黑工,因为未成年和没有身份证,被网吧老板剥削,为了生存下来,她变得比那些混混更圆滑,更堕落,更适应这个世界的黑暗角落。 靠着人狠话又多的社会经历,通过一些小偷小摸和打工,她能让自己活下来了,女主办了个假身份证,然后想进学校混个高中学历。 但是她很快发现,读书太他妈难了。 于是,在忍了两年之后,忍不下去,带着自己在学校里认识的原角色一起去寻找新世界了。 谢雁看了眼狭窄、肮脏、混乱的屋子:……如果这就是新世界,那还是回去学习吧。 和他们两一起走的,还有男主。 男主的身世很惨,但具体没有交代,系统说是作者没有想好,但设定上来说,也是很惨的,至于如何惨—— 系统:哎呀你往后面看就知道了,现在就写出来没有悬念,所以作者是后面才写的,要写,但是没有完全写,所以现在还没有。 谢雁:…… 她问,那我呢? 系统看了一下:哦,你还好,你的身世没有那么惨。 原角色的父母健在,家里资产也不低,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不缺钱。 而不缺钱的原角色之所以和两个同龄孩子奔向诗和远方,原因既简单又不简单。 她叛逆。 这篇文的开头就是以原角色为切入点。 “如果你只剩下三年的寿命,你会做什么? 是继续平时的生活,还是抛弃原本的一切,去享受,去见不一样的世界,去做从未做过的事? 谢雁的选择,是后者。” 时间—— 从她出生起,她就患上了一种罕见的隐性基因疾病,这种病潜伏期很长,而一旦发病,会在五年内让她从一个健康人走向死亡。 同时,它没有任何药物和手段可以医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 绝症。 系统:因为是私设,所以没有名字呢。 原角色在十五岁发病,从一个乖乖学生,开始变得孤僻、易怒、叛逆,并且逐步开始疯狂地放飞自我。 至于她的父母—— 他们有一个从生下来,就不知道能活多久的女儿,这种病在二十岁之前发病,说是发病后有五年的存活期,那也是看个人的身体情况。 也就是说,她可能在刚出生没有几个月死去,或者十几岁时死去,最长也不会活过二十五岁——这还是她创造医学奇迹的情况下。 而他们“非常爱”自己的家人。 这因为如此,一旦有了感情的,他们将无法接受女儿的离去。 他们还有双亲要供养, 那么,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 不要有感情。 从生下来,她就住在无菌病房里,有护工照顾。 长大了,父母依然是请保姆,请阿姨,并且每几年就会换一个人,以免对方和她产生感情。 后来原角色能够生活自理了,请的就是钟点工,打扫卫生,做饭,清理给她一个人准备的房子。 原角色并不知道自己的病,直到十五岁,刚进入高中的那天,她晕倒后被老师送去了医院,偷听到相关病情后搜索才得知自己的病情。 原来父母这么多年不见面,不接触,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不那么痛苦地抛弃她这个“孩子”。 不见她,理由不是不爱她,而是极其可笑又令人难以理解的“怕太爱她”。 得知真相的原角色彻底开始了堕落的生活—— 谢雁:等等,你的意思是我最多还有三年可活? 三年的时间认真的吗?搞事业三年怎么够? 修个桥都要十年。 系统:宿主,别着急,我们为你提供了贴心的服务。 谢雁有预感,所谓的贴心服务,就是在清算她账户里所有余额之后,诱导她进行消费—— 然后掏空她的账户。 果然—— 系统:特殊寿命延长功能为您服务! 你还在为人生苦短而叹息吗?你还在为绝症临头而恐惧吗?你还在为时间不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憎恶人生吗? 不用九万九,不用八万八,自动开通—— 寿命延长功能为您竭诚服务! 谢雁:你在哪看的电视购物文案?一口价,九块九交个朋友。 系统:?? 不用花钱是不可能的,比如之前的商城系统,不仅开通要钱,里面的内购商品也要钱。 而这个功能,为了应对这篇文的绝症设定,所以特意给她提供了一个可以对抗剧情的金手指——延长寿命。 这个寿命延长功能,最长能够延长十五年的寿命,开通虽然是免费的,里面的商品也只有一个—— 但是,商品价格很贵。 因为她购买的是时间。 一个小时的时间,需要1个爱国币,一天就是24币。 因为上个世界的体力让她在身体素质上有着强大的优势,因此寿命可以完全达到最长的五年,但她之前已经放飞自我地度过了两年,还剩下三年可活。 时间包,将会在她剩下的三年生命上进行叠加。 为了活下去,她就要通过成就和订阅赚取币,然后不停购买商城里的“时间”商品,延长自己寿命。 但即便如此,这里的寿命也是有限的,只有十五年的购买限额,否则宿主如果一直买,她就能一直活下去,这篇文就要变奇幻了。 系统:单买一个小时花费1个爱国币,一天24币,但如果买一年只需要5000币,超大额度优惠不容错过哟~ 谢雁:…… 账户余额三万出头,为了留点钱应急,她选择购买五年的时间。 时间丈量的何止是距离,简直就是金钱和生命。 系统:恭喜宿主购买[五年时间包],花费25000币,目前账户余额511817! 系统:您的剩余寿命为【8年12天】! 用了上本文一整本的收益,也只是买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包。 也就是接下来的这本,她必须达到上本的双倍收益才行。 而且,不能等完本,必须在八年的时间内,将文中剧情带上正轨,并且积攒足够的币去购买时间。 否则,她就会提前结束任务。 系统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时间就是金钱。 系统:话接上文剧情—— 原角色彻底开始了堕落的生活 她跟着班上的不良少女(某女主等人)开始抽烟、打架,甚至还在这个寒假,跟着他们坐火车来了南边。 他们要去的是南边的大城市,去看灯红酒绿的世界,去闯荡新的人生——用谢雁的话来说,就是洗脑包吃多了。 就他们三个小兔崽子,还未成年,去南边那么危险的地方,就是送人头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位于他们转乘火车的一座城市,等明天,他们会和那个被叫做“猛哥”的人,搭乘晚上的火车继续南下。 而今晚上,按照带他们来这里的“猛哥”所说,就是带他们见见世面,“随便玩玩”。 赌注,是原角色带来的现金,她出门的时候带走了家里所有现金,大概有四万块钱。 上万块钱,不只是对他们这几个小孩,对对面的男人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她放在桌上的是一万块。 还有三万块,在“猛哥”旁边的手提袋里,作为他们去南边城市的“介绍费”和“路费”“伙食费”等一系列开销。 按照剧情,她将会在第一局输光这能够自己支配的一万块,而这种行为会带有可怕的洗脑性,让她和剩下三个人,为了翻盘,不顾一切在这里借下高利贷,然后继续输,最后欠下巨款。 她没有等到发病死亡,而是在高利贷的摧残——没有钱还债,就用人还债,最后,原角色自杀了。 而她的死,也让男女主清醒过来,他们埋葬了原主角,逃离了这里,换了个身份重新开始生活。 而他们的新生活相关工作,和科技行业沾点关系。 谢雁:沾点关系?你是说他们未来的手机都用某科技系统吗? 她怀疑这直接就是一本悬疑小说。 信息接收完毕, 现在她面临的状况很简单。 对方已经翻开了两张牌,分别是梅花k,方块k,而看他志在必得样子,剩下一张牌不会太差。 对于一个牌桌上的老手,她和社会姐还是太嫩了。 她这边,同样也翻开了两张牌,一张红桃a,一张方块a。 谢雁摸了一下牌。 第三张牌,是黑桃k。 也就是说,她手里的牌是aak。 按照他们这局游戏的规则,她的手里是最大的对子。 而对子,是游戏里最小的一类牌,只比散牌大。 对方已经开了两张k出来,如果第三张还是k,那么就是最大的豹子,要比豹子牌大,除非她手里是特殊牌,或者也是豹子。 但很显然,她不是特殊牌,也不是豹子。 她知道,但社会姐不知道。 而且,她还在按照剧情行动—— 看见对面两张k,自己这边两张a,对面再拿一张k的概率很小,而他们如果翻出一张a,三张a对三张k,就是他们稳赢。 于是,社会姐把所有的赌注都放在上面了, “这是我身上的所有钱,三千!” 社会姐说,“你不加?” 男人高兴得很,对他来说,已经是必赢的局面了,对面的小子打了暗号,小屁孩他们手里的牌比他小,“加五千!” 谢雁:“……” 扔出去的赌注,不允许收回来。 现在,她只有两条路。 一是输光一万块,然后很难从猛哥手里拿到钱,他们身无分文,回家将成为奢望,留在这里,从此就会陷入死亡深渊。 二,就是赢了这一万块,然后立刻脱身,回城。 赌注已经下了,对面大笑着开出一张“k”。 三张k,豹子! 这是最大的牌。 他们输定了。 谢雁摸了摸牌。 她说,“开牌之前,我给你一个选择,一,是这次赌局就此作废,我们收回各自的赌注。二,愿赌服输,赢家拿走所有的钱,但输家,绝不能以其他理由反悔。” 真是个新手。 男人冷笑,天真的以为在这里,会放过他们? 他带头说,“我发誓,愿赌服输,说话算话。牌就在这儿,谁大谁小,凭牌和本事说话,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尔反尔,你们也是。” 重点就在于—— 你们也是。 第81章 与风同行2 从牌组合来看,豹子是最大的类型,比他们手里的对子还要大。 三张一样的牌是豹子,而豹子中,也有大小之分。 a最大,k其次,往下牌面依次减小。 对面已经翻出了三张k。 他们翻出的两张a,还有一张未翻开的牌。 谢雁伸手,轻轻翻开牌面。 斑斓的灯光下,牌上一朵再简单不过的图案。 黑桃a。 漆黑,简洁,因为多次使用的原因,牌面还有点泛旧。 三张a! 她也是豹子!而且是最大的豹子! 这怎么可能? 对面的男人陷入震惊,手里的球杆都落在了桌上,他抬头盯着旁边的小弟,对方也露出震惊且疑惑的表情。 对面的女生气定神闲,“我赢了。” “赢了!” 社会姐也欢呼起来,把桌上的现金全都卷过来。 “桃儿,你运气太棒了!” 桃儿是喊谢雁。 按照社会人社会事的规矩,他们离开那座城市,和猛哥混,就要有新名字,谁出来的时候都不会喊大名,太掉价了。 当时两个人在抽扑克牌,谢雁抽的也是黑桃a,所以她的外号就叫“黑桃”,社会姐抽到的是q, “叫皇后多厉害。” 她抽着烟,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名字。” 当时的原角色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直接叫皇后,是不是太奇怪了。” 社会姐吐了口烟,说,“也是,那就叫我queen。” 这就是十几岁叛逆青少年的世界。 queen抱着她亲了一口,劣质口红留在谢雁白嫩的脸上。 谢雁擦了一下:…… “砰!” 对面砸了一下桌子,“等等!” 谢雁说,“你想反悔?” 她在接受的剧情信息里搜索了一下,“你刚才说过,愿赌服输,不找任何借口。” “但是你——” 他随后停了下来,总不能说自己,派人在后面偷看牌。 男人压下怒火,“再来一局,我和你赌两万,赌你手上所有钱。” 翻倍就是四万, 如此高额的利润,就在短短十几分钟里就能赚到她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钱,在这个狭窄而充满了刺激的小房间里,每个人的脑子都陷入一种不正常的兴奋中,包括queen。 她的手刚刚放在钱上,就被人按住了。 谢雁说,“我肚子疼,你陪我去趟厕所,一会回来在说。” 脚下就有一个黑色大书包,谢雁直接把现金全都扔了进去。 “哎,你……” queen一愣。 谢雁一直都是跟着她混的,今天的她有些奇怪。 这么好的发财机会放在她面前,这么刺激的游戏,她就拒绝了? 谢雁拉上拉链,脸色微白,看着她,“我真的身体不舒服。” queen顿了顿,“行,我跟你去。” 两个女生刚刚走到后面,台球桌边的男人就伸手,示意谢雁背后的人走过来。 “大,大哥……”对方战战兢兢。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砰的一声,男人按住他的脖子狠狠砸在台球桌上,又用烟头落在他脸上,“你不是说我们稳赢吗?” “是,是我看她第三张牌不一样啊。” 随后是惨叫声。 “不一样?”男人把烟头扔掉,牌砸在他脸上, “你他吗看清楚一不一样?” “……可能是看错了?” 那两个女生年龄不大,显然也只是第一次来玩,看起来一点经验都没有,没道理有机会在大哥眼皮底下出千,他只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屋子里的灯光太闪,而且人挤着人。 “饶了我……饶了我,我下次……” “拉下去打断他一只胳膊。” 男人阴冷地说,“没有下次了,老子的钱你得赚回来。” 他抽着烟。 “老大,那两个女的……?” 他说,“等她们回来。” 让她们上瘾,输得倾家荡产,最后还能送去赚钱。 只要输得够多,猛哥也带不走他们,而且他怎么看不出来,猛哥带着这两个女的,就是去南边赚钱的,至于做什么赚钱—— 他们这行,还有别的? 男人冷笑。 屋子里,还有更多的人,在这个狭窄却光彩陆离的世界里沉沦。 厕所就在房间后面,空间不大。 queen站在门口,却看见谢雁进来关上门后,脸上的痛苦表情也消失了。 “你没病?” queen皱眉,“你刚才疯了?有钱不赚?” 谢雁说,“天下没有暴利的好事,继续赌下去,我们就走不了了。” 她背起书包,沉甸甸的现金,两万一千,并不足以装满这个书包,刚才墙上挂着的月历,翻在96年2月。 在96年,两万一已经是巨款。 足够她回到原本生活的扶城。 路费和饭钱没问题,但现在的问题就是,厕所外屋子里的那群人,还有带他们来的猛哥,会不会让他们顺利离开。 “走?” queen靠在墙上,显然不懂她的意思,“你要去哪?” “queen,” 眼前的女生,比她小一岁,长得漂亮,没有化妆,但看得出清秀的五官,一直以来,她都是用崇拜的眼光对自己言听计从,就知道自己要走,也是勇敢地提出来,要和她一起走。 “我想和你一起去做我以前不敢做的事情,queen,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这才是她应该说的。 对于queen来说,谢雁,不,现在应该叫黑桃,就像她的妹妹一样。 她唯一的妹妹的。 现在,她妹妹站在她面前,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和她说,“queen,我要。” 外面的音乐声震耳欲聋,这里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queen问,“什么?” 谢雁说,“我要,得了绝症,所以我和你们来这儿,从高一我们认识开始,我就把你当亲姐姐看。” “我死之前,有个心愿,就是回去拿到我妈送给我的遗物,走的时候,我以为带了,结果没有。” 她知道queen不会一开始就听她的,就比如在刚才的台球桌面前,如果她直接说不继续玩儿,要走了,刚赢了钱正上头的queen不会答应。 而她说自己身体不舒服,queen就跟着她来了,忍住了下注的欲望。这说明queen对她感情很深。 作为一个以自己的死来刺激女主的配角,他们之间的感情当然不会浅。 queen沉默了一会,她问, “你说真的?” “真的,那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是一个存钱罐,她说,等我把存钱罐用硬币装满,她就会回来,” 女生用极其落寞的语气,说,“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了,我想带着那个存钱罐,等我,把它送给你。” “呸,” queen打断她,“你能活长长久久的,才大多就说死不死。” 但谢雁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而且queen也了解她,黑桃不是会对她说玩笑话的人。 她真的要。 “你愿意陪我回去吗?” “猛哥不会同意的,”queen回答,“他已经和南边的人说好了,只要我们过去,就有新工作,工资很高,而且……” 谢雁说,“一会出去,叫上风筝,不管发生什么,跟着我跑,别回头,记住了吗?” 风筝是男主的代号。 很奇怪,但青少年的世界…… 她选择融入。 queen听完,又是一阵沉默。 这语气听起来好像应该是她对黑桃说的话,而不是她对自己说。 “等等,跑?为什么要跑?” 谢雁手里多了一张牌。 k。 “你手里怎么还有牌?” “我换的。” 谢雁说,“刚才看牌的时候,我就换了牌,从旁边桌上摸过来的,所以我们是输的,第二次摸牌是在开牌之前,那个时候他们盯得很紧,但那个时候已经换好了。” 她趁着男人看旁边小弟作暗号的空隙,迅速地换了牌。 “这么说你是?” “这本来就不是公平的游戏,” 谢雁将牌撕碎扔进厕所,用水冲走,“对面那个男的,他自己换了牌,才换出三张k,否则一张k在我们手里的情况下,他还能拿到说过下的三张k,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更不用说,还有站在旁边偷看她牌面的其他人。 对方手里有不止一,把需要的牌面抽出来,取代其中的牌。 “玩不过他们,输得一干二净的就是我们。” 谢雁说,“现在,你还想和他们赌吗?” 厕所里没有屋子里那么热,queen清醒过来,她意识到什么。 ——意识到他们输了的后果有多可怕,还有她如果继续留在屋子里,会怎么样的丧失理智,一直输下去。 “准备好,” 谢雁打开门,背着书包快步走了出去。 queen:“你……” 她还没答应和她回去啊? 果然,两人刚出来,就有不少人看向他们,虽然没动,但显然只要他们离开这里,就会有人动手。 谢雁挤开人群,朝着角落走去,那儿放着一个老旧的沙发,桌上横七竖八放着瓶子。 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猛哥大概三十多岁,胡子没刮干净,黑眼圈很严重,抽着烟,手里拿着一瓶酒,往里面加了点东西,“好东西,我把你当兄弟的份上,才让你试试。” “来!” 东西在里面消散得无影无踪。 少年懒坐在沙发上,漆黑的碎发散着,五官凌厉。 他伸手抓住杯子,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紧致流畅。 风筝。 但他的模样更像一只幼年黑豹,而不是一只风筝。 酒里有东西。 那东西对猛哥和这里的人来说,的确是“好东西”,但它也足以把人拖入深渊。 只有把他拉下水,猛哥才能放心让风筝跟着自己,把两个女孩带去南边,到时候,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喝吧,” 猛哥看向远处拥挤的人群,从这里看不见赌桌,“让她们两和他们在一起,可没那么安全。” “就是,你那个小妹妹那么漂亮,啧。” 另一个人也喝了一口,露出愉悦的表情,“以后反正猛哥罩着你们,你怕什么?当小弟,最重要就是听话。” 黑桃和q,对猛哥的话深信不疑。 他不可能放任她们两跟着这个人走。 猛哥把几个包着现金的报纸包扔在桌上,“看见没有,你那个小妹妹为了让你们吃好喝好,给了这么多钱,这儿不是我的地盘,我可保不准在晚一会,她们在那边有什么事。” “别不识抬举。” 猛哥有些不高兴了,“是你们求着我带你们走的,” 风筝似乎早就习惯这儿烟雾缭绕的环境。 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坐正了身体,握着冰冷的酒杯。 “谢谢猛哥的好意,” 一只纤细的手夺过了酒杯,“不过这个这些好东西还是留着您自己用吧。” 猛哥还没反应过来,谢雁就直接把酒倒在了桌上,然后捡起桌上的打火机,吧嗒一声,火光顺着酒精燃烧起来。 在一片胡乱中,她已经以超快的手速,捡起桌上的陷阱,扔进自己斜挎着打开的书包里,伸手拉链一拉,对着自己的两个同伴同时出声,“跑!” 风筝是最先动的。 他先放倒了站起来准备动手的另一个人,而猛哥被火光遮挡,还以为钱在桌子上,脱下外套正在灭火。 突然起火也让四周的人发出了惊叫声,东西被撞得乒乓作响,谢雁已经带着queen到了门口。 风筝踢开门,让他们两先出去,随后关上门,三个人冲上夜色的街道,小城夜里没有多少店铺,就连路灯都坏了好几个。 二月的冷风扑在脸上,屋内屋外两个温度,让人浑身颤抖。 “告诉我这里的地形,” 谢雁往前跑,喊了queen一声,“这附近有几条街,有没有什么特殊建筑。” 她接受的信息告诉她,queen是一个对信息和钱很敏感的人,而且记忆也不差,风筝对四周的事情漠不关心,原角色又只会跟在queen后面喊姐姐好强。 “三条街,一条南北走向,一条东西走向,还有一条是南北走向街道上往东北延伸出去的。南北走向上有一家超市,三栋居民楼……” queen一口气说了大半,她回头,有五个人已经追了上来,虽然刚才的混乱给他们争取了一点时间,但对方的反应也不慢。 风筝跟在她们两后面,拐过一个巷子,他躲在转角,先绊倒一个,紧跟着冲上来的第二个人被他摔在地上,他转身躲过第三个人的攻击,用极大的力气将对方摔在墙上,又揍了几拳。 在他暂时解决追上来的人,赶上两人的时候,谢雁已经从queen口中得到了大半城镇的地图,这地图是他们走过的路,从这里到火车站。 之所以是大半,是因为她只需要听到一个地方。 “你没事吧?” queen回头看了眼风筝。 少年的气息有些乱,他摇头,“还行。” “猛哥追上来了,他带了两个人,都挺能打。” 如果追上来,他不一定能挡住,如果他们抓住风筝和黑桃威胁,他就更没办法了。 但是不挡住,就刚才他们在那儿做的事儿,不付出点代价不可能让他们放过三个人。 风筝衡量了一下,他转头,“我去拦住他们,你们去火车站,别跟着猛哥走。” 说不定,这还是好事。 queen立刻说,“不行!” “我们三个人一起出来的,不可能留下谁。” 谢雁直接扔了个书包过来,风筝本能接住。 “我们的所有身家都在这里面了,你要是被抓,我们也没钱回去。” 谢雁看着远处闪着寒光的黑影,猛哥追的越来越近,“他们带了刀,你别和他们近身。” “跟着我。” 她转身就走。 “别跑!” “小兔崽子,搞不死你们!” 猛哥比他们更熟悉这个小城。 即便是跑到了火车站,也可能会被抓回来。 但现在他们没有思考的机会,只能跟着谢雁往前跑。 风筝拖倒路边的障碍物,暂时挡住路拦一下猛哥几人,三人窜进了漆黑的巷子里,偶尔能听见经过的屋子里传来电视的声音,而在外面,在寒冷的街道上,三个少年一路狂奔。 “火车站不是走这条路,” queen说,“错了!” 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下一条巷子,但她没办法扔下黑桃,只能跟着她走。 的确,她记路的能力很厉害,但黑桃不行。 “到了,” 谢雁回头看了眼,手电筒的光晃进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似乎只要让他们抓住他们三个,就要把他们万段。 在刚才的巷口,她弯腰捡起的砖块有了用处,谢雁伸手推了推窗户,这是从里面锁着的玻璃窗,她反手一板砖,就把窗户砸烂了。 玻璃碎裂的声音吸引了远处的人, “就在前面,快点!” “别把他们放跑了!” “妈的。” 她伸手,从里面打开窗锁,一脚踢开窗户,朝着另外两人说,“进去。” “进去?” 里面的灯还亮着,如果没听错,刚才窗户被砸开的时候,queen还从里面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他们来了,快,相信我。” 谢雁说,“你相信我吗?” queen没有回答,咬咬牙,护着头部跳了进去,随后是风筝——因为谢雁坚持要最后一个进去。 猛哥赶到这儿的时候,谢雁刚进去,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谢雁跳了进去,“跑?接着跑啊!” 谢雁喘着气,坐在地上,笑着抬头看他,“我为什么要跑?” 猛哥环顾四周,脸色瞬间变了。 在他面前,站着两个,正用并不友善的目光看着他。 谢雁砸的他妈是派出所的窗户! [评论区:场面一度十分窒息] [评论区:笑死,原来是在找派出所的位置] [评论区:] 谢雁伸手,指着他,“他是人贩子,在追我们。” 猛哥转身就准备跑。 这三个小孩都是未成年,和他没有亲属关系,即便是自愿的,怎么也算是个诱拐,更何况他并不是带她们去做什么高新又美好的工作,而是…… 风筝就站在旁边,直接把猛哥踹倒在地上,他手里的刀也甩到了墙角,跟着猛哥来的另外几个人是当地人,就算再气昏了头也不会自己冲进派出所,而且走的还不是正门,早就撤了。 猛哥被抓住,等录完笔记,谢雁和他们在这儿过了一晚上。 她还举报了不远处的赌窝,对方直接就被端了。 “你们几个小孩,跑这么远?扶城的?” 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叹了口气,“别乱跑了,明天送你们去买火车票,早点回家,外面非常危险。” 谢雁点头,“谢谢哥哥。” queen别过脸,小声嘟囔,“真要回去?” 风筝没说话。 “怎么,还想留在这儿?” 用严厉的声音说,“被抓的那个,是远近闻名的恶霸,就算关一阵子也就出来了,留下来你们迟早会被报复,还不如早点回家!” “监护人呢?” queen/风筝/谢雁:“孤儿。” 异口同声地说完,三人互相看了眼。 “孤儿?” “叔叔,我们肯定会回去的,” 还好那个最小的姑娘懂事点。 他们不提供联系方式,坚持都是父母双亡,在社会的帮助下于扶城读书,跟着他们第二天去火车站买了回扶城的火车票。 火车站人太多了,临近春节,买票很不容易,即便如此,也只买到了半个月后的票。 只要能把人送过去就行。 猛哥和那屋子的人,没有一两个月出不来,谢雁暂时安全了,她找了个旅店,三个人暂住一段时间。 刚进旅馆,queen就躺在床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看着天花板,“桃儿,你真的要回去?” 谢雁说,“我必须要回去,你呢,你愿意跟着我回去吗?” 风筝进来,把装着钱的书包扔在了床上,他在隔壁房间,但只是晚上过去,“你们要回去?” 他表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谢雁估计他内心在狂喜。 谢雁端着屋子里的盆子出门了。 房间里就两个人。 queen说,“桃儿说她要。” 风筝的动作一顿,他转头看她,又回过头。 “你没听见吗?” queen又说了句,“桃儿说她得了病,绝症,治不好。” 风筝换了衣服,“嗯。” 就只说了这个字。 queen没继续说了,因为谢雁很快回来,除了端了一盆水以外,还有一些衣服,“楼下买的。” “下面的商店很方便,这是卸妆水,不是很好,将就着用。” queen:“?” 谢雁转头看他们,“我是病人,不能接触化妆品,你在我身边,我的病情会被影响然后恶化。” 系统:这个设定我怎么不知道? 谢雁:我编的。 queen和她对峙了几分钟,败下阵来,“行吧。” 她乖乖卸妆去了。 “这是你的衣服。” 和风筝身上穿的非主流皮衣钉裤不同,这套衣服很简单,浅白的上衣,深蓝牛仔裤,还有一件外套。 谢雁又去接了盆水。 风筝:“?” 她说,“你也洗洗。” 他比她高多了,靠近她的时候,充满了压迫性,风筝长得很好看,毕竟是男主,他说,“我不……” 啪。 谢雁已经趁他低头的时候,伸手放在后脑上,按着他柔软的头发——把人按进了水里。 她说,“我帮你。” 风筝:“??” 她要回家,要坐火车。 但并不希望届时左边一个社会哥,右边一个社会姐。 决定了。 在她死之前,带他们通宵学习,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走上人生巅峰。 黑桃a,不是弱小的一,而是黑桃牌中最大的牌面。 它代表the best one, 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风筝:我不洗 谢雁:我帮你 风筝:……停,停手。 第82章 与风同行3 谢雁选的旅店还算条件不错,是小城环境最好的一家,选那些偏远小旅馆,她怕在遇到一个猛哥,或者地头蛇的手下。 在这里,至少离派出所近。 民警为了保证他们几个孩子不乱跑,要他们每天都去报道一次,直到离开的那天。 谢雁按着他的头,洗干净了,又用吹风机替他吹干。 风筝从一开始的挣扎到后面任由她为所欲为,直接放弃了反抗。 反正只要他一拒绝,就会被女孩从后面掐住命运的后脖颈。 他坐在椅子上,她跪在后面的床垫上,举着吹风机吹头发。 queen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顺毛风筝。 谢雁揉了揉他的头,抬头看queen,“你还是这样好看!” queen的妆卸了,进去的时候也换了衣服,和之前那副非主流社会风不一样,她换了身普通的日常装,因为是冬天,谢雁给他们两都买了两件厚外套。 没有了劣质化妆品,queen的脸终于露了出来,小巧的鼻子,一双狭长的眼睛,像是桃花花瓣,她长得也好看,但queen习惯把自己折腾地像个妖怪,在她眼里,只有亮眼的绿眼影,大红的口红还有□□才是一个社会姐该有的炫酷标配。 “好看顶个屁用。” queen看了眼旁边挂着的镜子,觉得很不自在。 镜子里那稚嫩的五官,自然的肤色,还有浅红的唇瓣…… 干,这个样子怎么出去混? 谢雁看了眼queen,\你的头发得去理发店才能弄回来。\ “你怎么了,” queen忍不住。 风筝:“……她力气比我大。” 这不太合理。 queen:“我没说你。” 她看向谢雁,“我说你,你怎么了,我以前不都是这样吗?剪什么头发?” 谢雁说,“姐妹头!” queen:“??” 女生露出祈求的表情,趴在风筝头上,“求你了,姐姐,我快死了,你不愿意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吗?” queen:“……” 风筝:“……” queen说,“不可能,头发是我的命。” 随后,她的脸色从正常红变成了震惊白。 queen冲到旁边的垃圾桶旁,“谁的烟?” 垃圾桶里的烟都被泡了水,又拆的七零八落。 而她的外套扔在窗边。 风筝说,“你的。” 谢雁把他的头按正,“别动。” queen检查了一下原本的外套,果然,里面一根烟都没了。 “你知道这烟花了我多少钱吗?” 谢雁说,“我做的。” 她说,“吸烟有害健康。” queen深呼一口气,说,“我知道,烟盒上印着呢。” “吸二手烟也有害健康,而我可以给你害的健康不多了。” “我吸烟的时候不在你旁边不就行了?” “不行,我剩下的时间想和你们一起过,每过一分钟,就少一分钟。” 黑桃得了绝症,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了。 queen败下阵来。 “风筝他也抽烟,你怎么不弄他?” 风筝抬头看了queen一眼:“……” 他已经被弄了。 毫无反抗力。 “他没有烟,他说他的烟都是找你和别人要的。” 谢雁总结,“所以,收了你的烟,就是收了他的。” 她乘胜追击,“我也想和你们一样活下去,” 谢雁垂下眼帘,低声,“你们还有那么多时间,有健康的身体,而我没有,我只能看着你们糟蹋健康的身体,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比在你们身边吸二手烟还难受。” 风筝握紧的拳头又松开。 queen也不说话了。 谢雁手里的动作停了,只有吹风机还在轰轰作响。 “行了,” 风筝转身,伸手拿下她手里的吹风机,他说,“我本来也不喜欢抽烟。” queen:“?” 你找我要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谢雁抬头,朝他们一笑,“那我们达成共识了,在我死之前,你们两不准抽烟,不管在哪里。” 她说,“等明天剪完头发,我们去吃一顿好的,怎么样?” queen对萌妹的笑容毫无抵抗力。 等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等等,谁说要去剪头发?” 三个人的都换了衣服,看起来就是三个普通的孩子。 和昨晚上的三个社会少年完全判若两人,去派出所“报道”的时候,民警差点没认出来。 “就是嘛,多好的小姑娘,把自己脸化成那样,” “别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太危险了。” “钱够用吗?行,去吧。” 从派出所出来,一直到被谢雁拽进理发店,queen才发现她和谢雁之间的力量差距。 “你没告诉我她力气这么大?” “我说了。” “我没听见,那就是没说。” 一个多个小时后, queen彻底告别了她的社会生涯。 看着镜子里和旁边女生差不多的头发,毫无特色的黑色发色,被吹风机吹干后,柔顺地落在肩头。 扎个马尾而已和姐妹头有什么关系啊喂! 这样说全班女生一半都是姐妹头了。 queen:…… 等黑桃不在的时候,她一定要染回去。 三个人在路边找了个饭馆,谢雁带的钱够多,足够他们吃喝不愁,饭馆不大,里面就三四桌客人,他们旁边一桌,中年女人抱着的婴儿一直在哭。 饭馆外面车辆来往,声音也很吵,小城的环境说不上太好,但因为春运不好买票,加上没有其他交通工具,他们只有在这里滞留一段时间。 “等吃完饭,我们再去买几件衣服,路上天气冷,” 谢雁盘算着,“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 queen说,“那是你的钱。” 虽然他们一路上,也是花的桃儿的钱,吃吃喝喝也是,但当时是猛哥付的账,他们没有直观体验,而买烟,买私人物品,他们是自己付的账。 现在这个情况,搞得好像他们把桃儿当成免费提款机一样。 风筝也说,“不用。” 谢雁知道他们顾虑什么。 “你们不用有压力,我知道你们把我当亲妹妹看待,不会白花我的钱。”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所以,我替你们都记了账,目前来说,queen欠我四百一十六,风筝欠我六百二十八块五毛五,顺便一提,主要是冬装比较贵。” [评论区:笑死了,记账就很骚] [评论区:你们不用愧疚,随便花,反正迟早要还的] queen:?? 风筝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这里面包括房费,车费,服装费,饭钱和一些零星开销就不用算了,我请你们。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随便花啦。” 谢雁展开账本,“如果你们要查账可以随时找我。” queen:……为什么听完后更没有购物的欲望了。 吃完饭出来,外面天气不算好,刮着寒风,冷冷的吹在脸上。 谢雁昨天只是在楼下随便买了些衣物,他们要去坐火车,卧铺票抢不到,只有坐票还有三张,更何况这里的冬天也不算暖和,经常下冷雨,需要多备上几件厚衣服。 刚走出门口没几步,谢雁就拉住了queen。 queen双手在兜里,“怎么?” 谢雁说,“东西。” 风筝也停下来,站在旁边看他们。 “什么东西?” “你知道的。” 两人对视了好几眼。 queen没动。 谢雁伸手,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钱包,这个钱包很旧,款式也很奇怪,queen不用钱包,她连钱都不多。 赌桌上的三千块,是她这辈子目前为止的所有积蓄,但这些钱如果回去,还要租房子,还要交学费和生活费。 谢雁保管着现金,她身上只有零钱。 而这个钱包里有大概一千块钱。 这是一笔巨款,钱包本身很旧,主人不会太富有,但一千红灿灿的钱币,把钱包撑的鼓鼓的。 queen说,“怎么了,你要和我学这招?你昨晚上不是已经挺厉害了吗。” queen的钱,没法挣来,因为之前她未成年,所以那三千所谓“积蓄”,都是其他手段得来的,比如刚才的手段。 现在虽然快成年了,但已经走上了——并且习惯了另一种路。 谢雁说,“我们不缺钱。” queen回答:“我知道。” “那又怎么了?你不是记账吗?” 谢雁拿着钱包回了店里,抱着婴儿的女人还在吃饭,完全没察觉到什么,她的蛇皮口袋行李放在桌子下面。 谢雁从后面叫了她,“这是您掉的钱包吗?” 女人回头,见到钱包,先是摸了一下自己口袋,“还真是!” 她脸冻得通红,“小姑娘,谢谢你啊,这里面是我所有的钱了是,哎呀,差点出了大事。” “太感谢你了。” 女人数了数钱包里的东西,没有丢,“你这太好了,太感谢,感谢你啊。” 她的文化程度不高,翻来覆去都是同一句话。 谢雁指了指门口,“是我朋友刚才捡到的,在门口,你在门口掉的吧,要小心点。” 女人抬头看去,一个姑娘的影子在门口一闪而过,似乎是不想被她看见。 “我朋友害羞。” 谢雁还了钱包,在女人的感谢声里出了门。 她走出来,queen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脸色也有些差。 或许是因为谢雁刚才的举动,又或许是因为queen自己说的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奇怪了些。 然而,谢雁也没有看她。 反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没和两人说一句话。 queen站在原地,想要伸手拿烟,却摸了个空。 她反应过来,衣服已经换了,烟和打火机都被桃儿收了。 “她不是说去买衣服吗,她去哪。” queen的声音有些冷,但她自己却一直看着谢雁的方向。 风筝说,“她去的是火车站的方向。” “桃儿生气了?” “你说呢?” queen沉默了。 “火车站很乱。” “对,”queen顺着风筝的话往下说,“等她气一会,就会回来了。” 火车站的确很乱。 “买这个吗?吃了能三天不饿!” “哎哎,我这儿有好东西。” “去邻城吗?一个人十块钱,上车就走!” “大妹子,吃饭不?住房呢?我这儿什么都有——” 谢雁好不容易摆脱一堆人,到了售票室,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狭窄的售票室里全都是人。 她随便选了个队伍排着。 出饭店门的时候,谢雁没和queen说话,来这儿也没和她说。 任何人都不会对别人强硬的逼迫自己改变产生好感。 queen也是。 她不是个笨人,昨晚上之所以上头,是因为赌博能让人丧失理智,越陷越深,抛弃正常人基本的思维能力。 她也有自己的主见。 风筝是男生,看谢雁就像看小姑娘,小妹妹似的,不会和她计较什么。 但谢雁不一样,她一直以来就是queen的跟班,迷妹,现在她仗着“绝症”可以暂时逼queen做一些事情,但之后呢? 她倒宁愿这两个人多欠自己钱,只要欠钱,就有让他们听自己的理由。 和queen留在那里争论该不该听她的话没有一点用。 只有queen自己愿意,比她说一百遍更有效。 她过来,是来看看有没有退票的人,提前把人拖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排了大概四个小时,总算没白费,过五天有一趟回去的火车有多出来的三张票,倒不是有人退票,而是加车了。 春运意味着庞大的客流量,各个火车站的压力都不小,加了很多趟车和车厢。 秒了三张票,又退了后面的,她才从拥挤的售票室出来,本来就没有太阳,天黑的又早,外面人来人往。 谢雁往回走。 在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抱着孩子在哭。 孩子年纪不大,哭声是真的响,男人有些不耐烦,拍了孩子好几下,哭声更大了。 男人:…… 外面下着小雨,男人抱着孩子,手里也没有行李,往候车室里走,因为检票系统还不算好,所以这里很混乱,什么样的人都能进。 谢雁跟着男人进去,里面全都是人,背着大包小包,赶着回家,地面也是湿的,空气很冷,大厅没有空调,座椅上挤满了人。 男人一直抱着孩子,过了会,有火车进站,座椅上躺着的人爬起来,排队去检票。 大厅里一阵人潮拥挤,男人却一直没有往里面走,似乎只是进来躲雨,或者说——等人。 而他等的人很快来了,是个胖子,从外面进来,挤开人群,找到男人,眼睛一亮,“小陈!这儿呢!” 两个人朝着厕所那边去了。 谢雁跟在他们后面。 就在快进男厕所的时候,她先一步堵在了门口。 和她想的一样,男人没带行李,是来这儿等人的,他不会照顾孩子,胖子反而带了个包,看情况里面不会装衣服或者货品,多半是钱。 很显然的双方交易,定在火车站,胖子就可以交钱收货直接走。 而男人不会走,所以没有带行李。 更重要的是,这个襁褓她见过,就在中午的饭店。 女人很穷,但是钱包里钱很多,说明她是带着一定积蓄出远门,而包里带着行李,当时孩子虽然在哭,但不是现在这种痛苦而排斥的哭声,是正常的表现。 如果女人钱包里的钱是卖孩子的钱,当时孩子就应该已经不在她旁边了,而她一个人在饭店里吃饭。 所以,结论很简单。 这是人贩子。 “什么事儿?” 男人转头看向谢雁,小姑娘个子不高,但是表情却让他们感觉有些不安。 “孩子一直哭,太吵了,我能抱一下吗?我有药可以让他睡着。” 原来是卖药的。 男人见多了,如果真有效果,倒是可以试试,毕竟一直哭如果去火车上引起警察注意就不好了。 “多少钱?” 谢雁接过孩子,说,“十块钱。” 男人抽出打火机,准备点烟,结果就看见谢雁抱着孩子,直接冲进了旁边的女厕所,还关上了门! 砰砰砰! 意识到什么的两个人同时追了上去,但门被从里面关上,他们只能用力撞起来。 本来车站的厕所门就没有好锁,谢雁抵不住,往后推开,门被撞开,男人和胖子都同时摔在地上,谢雁踩着他们,抱着孩子就往外面跑。 外面的人很多,也很拥挤。 她刚到门口,就被抄了近路的男人拦住,胖子也在她后面。 “少管闲事,把孩子给我!” 男人威胁道,“否则打死你。” “打你大爷!”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随后男人头上就挨了一个砖头。 他眼前一阵发晕,紧跟着被人反手压下地上。 是风筝。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男人被他按在地上,双手反剪,剧痛传来,男人口中发出痛苦的声音。 胖子见状要上来帮忙,却被谢雁一脚踢到要害, 他蹲了下去,“你们——” 谢雁说,“我朋友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你们要在这儿等着,也不一定打得过我朋友。” 胖子聪敏,提着钱袋子就跑了。 风筝松开男人,对方听见警察,也爬了起来。 谢雁抱着孩子,跟着两人先离开了候车厅,去找火车站值班的警务人员,报警的话骗上一会还行,等警察没来,男人就知道了。 “你们跟着我多久了。” 谢雁拍了拍孩子,孩子还真的就不哭了。 “没跟着你,过来买烟,碰到的。” queen本来准备在衣服上擦一下手上砖头的痕迹,但发现是新衣服之后,放弃了。 风筝没说话。 绝不是他们看她去火车站,以为她生气要一个人走了,也不是怕火车站鱼龙混杂,她一个人,也不是看见有人要对她动手,就毫不犹豫地帮她砸人。 “你可真能惹祸。” queen伸手去摸口袋,皱眉,“我烟呢?” 谢雁说,“我扔了。” 不是在旅馆扔的,而是刚才一片混乱的时候,从她口袋里摸出来的烟盒,直接扔在了垃圾桶里。 没等queen发问,谢雁又说,“你答应过我,不抽烟。” 她看向风筝,“你没抽吧?” 风筝:“没有。” 谢雁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起风筝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夹着轻淡的烟味。 谢雁说,“这就是没有?” 风筝:“……一根。” 谢雁还是看着他。 半晌,他叹了口气,说,“不抽了。” “不骗我?” “真的。” 谢雁满意了,笑着转头,看queen:“你呢?” queen低头,“他都不抽,我也不抽呗。” 把孩子给了火车站的值班警员,用喇叭找到了孩子的母亲。 她带着孩子和行李,实在是不好去排队,正好有个男人“好心”说帮她看着东西和孩子,她就去了。 结果回来,孩子就不见了。 女人找遍了这地方,但人太多了,而且男人抱走了孩子,就去了另一个候车大厅,“我太害怕了,如果孩子丢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 她哭的泣不成声,“孩子他爸在外面工作,今年回不来,我带着孩子去看他,他太辛苦了,一年到尾都回不了家,我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儿。” “太感谢你们了,上次你们帮我捡回钱包,这回,” 女人没什么话可说,拉着三个孩子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你们就是我和孩子的救命恩人,我跟你们磕头了!” 谢雁和风筝同时把人扶了起来。 “不用,火车站很乱,” 谢雁说,“您小心点。” “好好,谢谢你,谢谢小姑娘。” 女人还握着queen的手,“你们太好了,孩子,谁能有你们这么好的孩子,那是修了八辈子福气啊!” queen抽出手来。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握着手,用极其感激和郑重的目光注视着。 从小到大,她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黑暗里,被人歧视,被人骗,被人骂是没价值的社会垃圾—— 这种感觉,她很讨厌,不知道为什么。 “我去一下厕所。”她仓皇离开。 折腾了这么久,三个人也饿了,等queen回来,他们去吃饭。 吃完饭,又去买这几天穿的衣服。 queen看中的,不是非主流就是链条漏洞,潮得谢雁风湿病都快生出来了,她坚持给他们选了几件正常的衣服。 两人穿起来,好看又精神。 等从最后一家服装店出来,谢雁又挡住了queen的去路。 这次,他们站在没人的小路上。 谢雁有些无奈,说,“你又拿了。” “我一直这样,” queen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项链,“不然你问风筝。” 风筝说,“你管不了她,也没必要管。” 这是服装店里模特的装饰品,但也是出售品。 谢雁说,“我不想在看到你偷东西。” 她说,“queen,虽然你现在不是个好人,但是你可以选择要不要做一个好人。” 偷东西,是从小养成的生存习惯。 “刚才那个女人很感谢我们,我们做了好事,救了人,你难道不开心吗?” 谢雁知道要纠正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并不简单,要把两个人都带上正途,不是她说一句,“我们从今天开始做好人吧!” ——就能改变的。 “我不想废话,桃儿,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还是那个女人说一句感谢,我就成大善人了?” queen说,“我打那个人贩子,是因为他想伤害你,如果他要伤害的是我,我一样反击,这是本能,不是要做好人好事,你懂吗?” “她说我父母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我父母早就死了。” “你不就讨厌我吗?说崇拜我,想和我一起走,都是骗人的屁话,我偷东西,抽烟,怎么,你这个乖乖学生后悔了?” queen越说越激动,她的大脑飞速地转动,很多话不经过思考就说了出来,而她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说自己要死了,不就是想骗我们回去吗?你只是胆小了,你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有勇气。” 她说,“你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去南边。” “风筝,你自己选,跟着她回去,还是跟着我走。你要是跟着她回去,我绝对不怨你。” 风筝站在原地,路灯投下他长长的影子。 “没必要,” 他说,“猛哥被抓了,本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要去南边,我陪着你去,我们送黑桃安全上火车。” 谢雁知道,风筝选queen,不是因为她是女主,而是因为她要去南边,南边是危险的,这点风筝清楚,如果去南边的是她,风筝就会选她。 他跟着来,只是为了保护他们两个。 “我不需要你管,你是我谁啊,你连我妹妹都算不上。” queen说,“你走吧。” 谢雁看着她。 她一定要帮他们吗? 她可以放弃他们,可以阻止他们抽烟,喝酒,赌博,也在知道 queen偷东西,偷着抽烟的时候,放弃他们,自己一走了之。 然后,她,谢雁,可以在回去之后,改变自己的人生,在父母家庭的支持下,用剩下的生命去度过精彩的人生,去创造自己的价值。 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去拯救他们,或许和queen所说的一样,她自己都不愿意被改变。 ——但谢雁不相信。 即便是最堕落的人,最讨厌美好善良的人,最没有前途的人,或许也有内心最深处的一个念头。 他们希望在他们最堕落,最混蛋,最绝望,最无力摆脱那些过往人生时,对他们说,你们有前途,你们有希望,你们可以改变,而我会帮你。 哪怕你浑身是刺,哪怕你会在我伸手的时候,狠狠推开我。 “你不需要这个东西,你还是偷了,” 谢雁说,“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是个坏人?我早就知道了,我们一起做的事儿还少吗?” “你过去活得一塌糊涂,所以你将来也是这样吗?” 谢雁说,“你以前是个坏人,以后也是吗?” “从昨天开始,或许时间有点短。” 她笑了一声,说,“但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决定,你和风筝就是我的亲哥哥,亲姐姐,如果我不管你们,谁管你们?” 她拉着queen往旁边的岔路走,风筝跟在她身后。 走了十几分钟,到了一个有些乱的旅馆门口,谢雁指着那些坐在阴影里的流浪汉说。 “他们身上都是针孔,身体已经被垮了,他们赌博,甚至有的人还嗑药。” “但你们还有健康的身体,你还有未来无限可能的前程,” 谢雁说,“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的人,我只希望以后,你们是被所有人都喜欢的人。而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因为你们值得最好的。” 第83章 与风同行4 “家里养一口人,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你爸妈留下来的本来也没有多少钱,我一天累死累活的为了啥啊,还不是为了养你?” “吃什么肉?还想吃鸡蛋?你以为自己是富二代?” “送你去叔叔家是为你了好!” 她知道,说着这句话的叔母,眼里有多少嫌恶,对这个家来说,她就是垃圾,她只需要她父母的钱,并不需要她这个拖油瓶。 她是这个世界多余的人,在叔母眼里,她不比一个矿泉水瓶有价值,毕竟空水瓶可以卖钱,而她不仅不能卖钱,还要花钱。 “打死她,” “贱人,敢打我?” “老子花钱把你买过来,你还想跑哪儿去?” 那个所谓的叔叔,捂着流血的眼睛,用各种侮辱至极的语言威胁她,“你跑得了吗?小贱人。” “抱歉,我们这儿不收童工。” “滚开滚开,哪来的乞丐,脏死了,我们还要做生意。” “神经病,还敢偷东西?” “你知道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叫什么吗?垃圾,败类。” 很多声音,每一个她以为自己忘了,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 “别跟她走太近,社会上不知道什么人,把你带坏了,你以后是要好好读书考大学的,在和那种人混,你以后饭都吃不饱!” 她的第一个朋友,从此再也没有在她敲门的时候开过门。 “你叫什么?” “风筝,” “我说真名。” “重要吗?”他说,“你用的不也是假身份证。” 的确,名字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代号。 他说,“像是我们这样的人,叫什么不重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她说,“我们去读书吧。” “读书?你疯了。” queen说,“对,读书,他们说有个高中学历,去南边的大城市就能找到工资高的工作。” 而且不在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可以去当领导,去享受别人敬仰的目光。 “叫你家长过来!没家长?天天抽烟,你自己堕落就算了,还带着别人一起,你知道你这种人叫什么吗?” “混日子?全校通报批评多少次,再这样直接开除了。” “又是你,打架,抽烟,每次都有你,你以为我们学校是什么垃圾场,什么垃圾都收吗?” 垃圾,败类。 不仅自己活着没有价值,还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进步。 …… “queen吗,这个名字好酷!” “我妈?我一个人住,家里有个阿姨,没关系,她管不了我。” “我不想上学了,就算读书出来,也没用,queen,你带我走吧,我听风筝说了,我们一起去南边。” “queen,你太厉害了!” “这就是网吧吗?我从没来过。”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厌恶、指责,谩骂,变成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你值得最好的。”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而现在,黑桃对她说了。 她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从没觉得你是好人。 但是我希望你未来可以做一个好人。 你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不因为你的过去一片黑暗,不因为你的出生比别人悲惨,不因为你没能和那些幸福的孩子一起成长,不因为你曾经做过那么多错事,深陷泥淖。 不因为凡此种种,你便应该被否定,被定义为永远的垃圾,被认为不配拥有美好的未来。 你值得好的,只要你愿意向着光全力奔跑而去。 从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有了。 砰的一声,远处的路灯灯泡坏了,但近处的路灯还亮着,飞蛾扑上炙热的灯泡,因为光线的变化,四周变得更加黑暗,冰冷。 冷风吹过头顶的电线,一只黑色的鸟飞过。 风筝站在黑桃的身后,两个人的影子落在脚下,queen看着她。 还有她身后沉默的风筝。 就连影子也变得温柔起来。 queen终于说话了。 “你不是要回去找你妈的遗物吗?你刚才去火车站干什么,怎么又没走。” 谢雁拿出三张车票,“我排了几个小时的队,买到了五天后的车票,提前加车的,可以一起走,这样我们就不用呆在这儿过春节了,万一猛哥提前放出来了呢。” 风筝说,“他敢来找你们,我就断他一条腿。” 谢雁噗嗤笑了一声,“你打得过人家一群流氓?” 他说,“可以试试,反正医药费可以赊账。” 气氛终于轻松下来。 queen看着谢雁冻得通红的脸, 原来她去等那么久,不是要自己走,她还是买的三张票。 她问,“我饿了,你们饿没。” 谢雁点头。 然而,地上忽然出现了几滴红色。 是在谢雁的脚下。 她伸手摸了摸,一片猩红。 耳边传来queen模糊的喊声,“桃儿,桃儿!” 有人从身后抱住他,没有说话,横抱起她,谢雁眼中的世界变得漆黑起来,唯一的灯光消失了。 “滴,滴,滴。” 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发出水声。 谢雁发现自己在水边。 四周很黑,只有淡淡的月光,路边一片荒凉。 远处有很多人影拥挤,但只能看见黑色的剪影,没有任何声音,显得极其怪异。 她坐在岸边,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的风,冰冷彻骨,岸边有一根竹子,雨水从竹叶上往下滑落,滴在水里。 竹子只有一根,显得孤零零的,只有十节,而下面两节已经完全变黑。 系统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的生命进度条啦。 还特意做个进度条可还行。 [评论区:进度条,危] [评论区:画风逐渐奇幻] 等到被腐蚀到顶端的时候,就是她生命的终点。 谢雁问:刚才我是发病了? 系统回答:没错,为了合理化你的生命,你会时不时发病,不会太影响,每年大概一两次,这样,等你去世的时候就不会显得太奇怪啦! 谢雁:……你把我拉进来才奇怪吧。 系统:不不不,宿主,这是为了你好,作为绝症,自然不可能是毫无痛苦的,而为了减弱宿主的痛苦,每次发病和经历痛苦的时候,对你来说只是回到这里吹一会冷风。 远处的人影消失了,河边只剩下她一个人。 谢雁叹了口气,等着自己的意识恢复。 县城的小医院条件一般都不是很好,但这座小城有了火车站之后,很多设施都比其他地方好上那么一点。 但是急诊不多。 所以值班护士看着一个少年抱着昏迷的女生进来时,也是吓了一跳。 “快,这边走。” 她叫来了医生,先止住了出血,然后做了简单的检查。 交钱的也是孩子,听说家长不在身边,两个朋友很热心,那个大点的女孩,坐在门口哭了一晚上,她去送了纸巾,对方立刻擦干眼泪,当做无事发生。 但红肿的眼睛,还有脸上的泪痕,是一下擦不掉的。 风筝提着买的早点进来,看见queen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医生从病房出来,“应该很快就恢复意识了。” 风筝把早点放在椅子边缘,“她怎么了。” “是[xxxxxx症]。” 好家伙,不愧是定制绝症,系统连病名都没有。 “什么意思?” queen听见什么,立刻醒了过来,盯着医生问,“是不是因为这几天没吃好?” 医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哭笑不得,“这和吃什么没关系。这是基因病,她从小应该就带着这种病。” “从小?” queen又问,“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只要好好注意,还是没问题的吧?” 医生叹了口气,“这个病……具体还是和亲属说比较好,如果你们是她的朋友的话,我没法告诉你们,能联系她父母过来最好。” queen说,“没有亲属,她是孤儿。” 风筝说,“我是她亲哥哥。 ” 医生看了两个孩子一眼, 的确,听护士说,这两个孩子守了一夜,看起来的确像是家人,“那好吧,这种病没有医治的办法,现有的手段效果都不大,但是要进行治疗还是可以的,不过我们这里是没有条件。” “至于情况……你们不要刺激病人的情绪,不要让她过于激动,如果乐观的话。” 乐观的话? queen和风筝都等着这个结论。 “乐观的话,她还可以再活三年,当然,这个是最好的结果,要配合治疗,发病的时候可能会很痛苦,可以采取一些止痛的药物……还要注意病人情绪,如果情况恶化,可能……” 可能三年都没有。 医生离开前说, “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了,记住,不要刺激她。” 门开着,窗户的亮光从里面照出来,走廊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人在远处嚎哭。 半晌,风筝说,“你哭了。” queen转过身,背对着男生,“没有,就是,就是。” 就是想起之前说的那些话。 桃儿不是在骗她,她是真的要死了。 她只有十七岁。 她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每人爱,每人喜欢,走在路上,都会被路人,同学,大人们当成社会的垃圾,被那些黑暗角落的人,比如猛哥,当成自己的同类,拽入黑暗的深渊,而他们心甘情愿地进入那个深渊。 但桃儿不一样。 她没那么穷,还读着书,没有假学历,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偷东西。 她不应该死。 风筝说,“我先进去。” 他带着早点进去。 黑桃躺在床上,五官还很稚嫩,睡得安稳,但脸色苍白。 床单是白色的,病服也是。 风筝坐在她旁边,想起昨晚上抱着她进医院的时候。 她很轻,像是风筝一样,可能来一阵风,就把她带走了。 谢雁醒过来的时候,queen和风筝都在她旁边守着。 这是她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 风筝说,“喜欢吃馒头还是油条。” 他拿起袋子,“不喜欢的话,还有糕点。” “东西送回去了,” 这是queen说的话。 她没说是什么东西,但谢雁知道,是那条项链。 她高兴地笑了起来,“跟我回去吗?” “你票都买了,火车站那么挤,去改票我才懒得排队。” queen小声说。 谢雁咬了口早饭,“那我们一起回去。” 风筝:“嗯。” queen:“我出去一下。” 她快步走出病房,靠在墙上,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脆弱的水袋子,被桃儿的笑一戳,里面的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流。 她不是最厉害的姐姐吗? 怎么能让人看见自己一直哭的样子。 冷。 小城的冬天,特别的冷。 阴天温度骤降,加上下着小雨,到处都是裹着外套匆匆而行的人,越靠近火车站,人越多,大包小包,那些穿着黑色外套、绿色外套的人,背着比自己人还大的包裹,朝着候车室去。 民警把三个孩子送到了候车室,“这是我的号码,等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谢谢警察叔叔!” 谢雁喊完,民警也不自觉笑了一声,随后严肃地咳嗽几声,“应该的。” 他们的行李不多。 三个人一人一个大背包,里面装了一些衣服,还有一些超市买的干粮。 queen坚持要买个小毯子:“我冷,不行吗?” 风筝知道她是给谁买的。 从这个火车站到扶城火车站,至少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因为是坐票,所以环境肯定非常艰难,不说别的,单是在那个位子上坐一天,屁股就不是自己的了。 这几天经常下小雨,地面总是湿的,但雨不大,也不会一直下,湿冷的空气被拥挤的人群排挤出了候车室,三个人好不容易找了个空的长凳坐一会。 “大力丸要不要?” 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带着好几个包凑到风筝面前,“哥哥,好东西,吃了保证让你大力出奇迹。” 风筝:“……” 谢雁在旁边直接笑死。 queen说,“他为什么不卖给我?” “姐姐姐姐,买美白药吗?吃了可以变更漂亮!” queen说,“姐姐已经够漂亮了。” “那减肥药呢?” “指甲刀要不要?” “这个,紫外线电筒,特别好玩!可以鉴别假币!” “这个电筒多少钱啊?” 旁边的一对中年男女喊住小孩,“二十?有点贵……” 女人说,“买吧?” 男人点头,“这个东西也挺厉害的,高科技,二十也差不多了。” 一个紫外线小手电筒,二十块钱,在这个时代,不能说贵,只能说很贵。 但是两个人商量一波,还是买了。 queen说,“这东西批发市场才两块钱一个。” 小孩听见了,脸色有些尴尬。 但男人却还是给了钱。 “谢谢叔叔阿姨,还需要别的吗?” queen回头看一眼小孩。 “不用了。” 等小孩走了,男人才把手电筒打开,照了一下钱,“……” 这个好像不是紫外线啊。 灯光是白的。 很显然,小孩给他们示范用的电筒是真的,给他们的东西是假的。 但人已经消失在拥挤的候车室里的了。 “算了,本来也没打算用这个。” 两个人互相安慰了一会,自认了倒霉。 除了这对夫妻,还有一个摸着微微隆起肚子的孕妇,看这样子至少有四个多月了,孕妇年龄也不小,大概接近四十岁。 她拖着行李,左右看了一下,没有任何空位。 候车的人太多,连站的地方都很少,更别提坐了。 谢雁起身让了位子。 孕妇感谢了她,有些自来熟,和他们聊了起来。 她叫吴小莲,一直陪着丈夫在南边打工,“以前有过一个孩子,我们都在外面打工,孩子在村里玩的时候,掉进水库淹死了。” 她叹了口气,但随后又乐观地道,“好不容易又怀上一个,看,很快就能再有孩子了,这次回去看它爷爷。” 吴小莲摸了摸肚子,“病危,医院打的电话,我丈夫工作实在走不了,让我回去看看,正好碰上春节,老人走之前还能看一眼孙子,过个好点的春节。” “你们回家啊,小孩子在外面挺危险的,早点回去才好。” 和他们聊完,吴小莲又和旁边的中年夫妻攀谈起来。 原来这对夫妻也是外出打工的。 不同的是,他们的孩子还活着,留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 “一年就回去这么一次,再难买票也要走啊。” 中年男人说,“我家孩子和刚才那个孩子一样大,你说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赚钱,多让人心疼。” 所以他没有讲价,即便是买到了假东西,也认了。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从外出打工的人,过年了,要回家过春节,千里迢迢地回去,只为了见亲人。 而这条拥挤的铁路,是他们回家的唯一方法。 “开始检票了,” 人群开始拥挤,流动,朝着检票口,背着比人都高大的行李,拼命朝前面走。 风筝走在后面,护着她。 queen走在最前面。 “别挤,别着急。” “妈妈——” “往前走往前走!” 根本看不见地,因为都是人,但谢雁能感受到,地上的都是雨水,检票口还没看到影子,前面就有人滑倒了。 紧跟着,又是人倒了下来,哄闹声太大了,根本听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但谢雁有过踩踏事件的经验(离谱),立刻反应了过来,“小心,朝人少的地方走,前面有人摔了。” queen往前看,但人们背着的蛇皮口袋太高太大了,完全挡住视线,四周没有任何人在维持秩序。 queen说,“快走那边先上去。” 她回头看了眼谢雁,“你能跟上吗?” 谢雁正要说话,就感觉自己被人按住肩膀,转过身来。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风筝扔到了背上。 他的书包背在前面,后背背着谢雁,跟着queen,两个人朝着人少的地方冲过去,避开被踩踏的地方,身后传来更多的叫声和喊声,但他们没法回头,只能一直往前。 检票口的人更多,远处有孩子在哭,天色暗下来,火车进站的声音响起来,还有淅沥的雨声。 风从远处灌进来,吹到每个人的脸上,从这里往一楼下面看,乌泱泱一片人,有人倒在地上,有哨声吹起来。 车站站台还有更多的人。 他们在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塞”进火车里。 车窗开着的, 每个人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尝试进入火车,从窗户,从车门,尤其是窗户,行李和人都从窗口进,没有一刻停歇。 这简直不像是回家,像是在打仗。 “你先进去,” 风筝找到一个车窗口,等了一会,抱着谢雁从窗口进去。 她个子小,从这里进去很容易。 进去之后,风筝回头看queen,“火车快开了,过来。” queen挤开人群,“你先进去,我很快。” 风筝看了她一眼,随后翻窗户钻了进去,queen正好挤进来,她伸手把书包扔进窗户,正准备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惊呼声。 queen回头,是吴小莲。 地上太湿了,站台也一样,她挤过来,滑倒在地上。 所有人为了回家,都像是疯了一样,火车要开了,他们要挤上去,有票的没票的—— 这趟火车晚点了好几个小时,天色暗了,天空飘着雨,错过这一车,他们买不到下一车的票。 没人会去扶她,甚至可能有人会踩到她。 queen看了眼已经开始鸣笛的火车,骂了一声,松开风筝已经拉住她的手,转身回去扶起吴小莲。 她带着吴小莲挤进去,从车门上去,然后被更多的人挤开。 车门被人关上,火车要发车了,下面出了踩踏事故,人不能再放进来,怕这里面出事情。 已经晚点的车,在满载了大多数人的情况下,开始往前缓缓移动。 列车卖出了很多站票,而上车的人不止是一个人,还有相当于数个成年人的行李,这也导致空间不足。 “快上来!” 谢雁将窗户开到最大。 queen环顾四周,朝着旁侧谢雁打开的窗户跑过去。 火车已经发车了,她现在靠近火车恨危险。 “请远离黄线!” 喇叭里的声音响起。 queen看着远去的火车,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只要这列车开走,他们的命运从此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她听见黑桃在风里喊。 “过来!” 没有请求,没有希望,没有催促。 两个字,过来。 原本已经准备撤离黄线的queen,在渐渐淅沥的雨里,朝着那扇车窗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1危险动作,切勿模仿 2列车刚开车,速度还不快,而且车型比较老,车速也不快,不会卷人进去 3现在的列车,一定要远离黄线! 第84章 与风同行5 列车的速度似乎快了一些,但还是queen的动作更快,她抓住窗口,冷风吹在脸上,谢雁伸手抓住她,将她往车里带。 queen的身手也不错,身体很轻,踩着车体一下跃起,从窗户钻了进去,直接把谢雁抱住,两个人一起往后倒去。 但他们的后面还有人,座位上是人,走廊里也有人,除了人,还有各种行李箱,行李袋,蛇皮口袋。 孩子的哭声,大人说话的声音,闹哄哄的车厢,伴随着火车的鸣笛声——开出了这个车站。 风筝半关上窗户,留了缝隙,让空气可以流通。 queen摸着被她刚才一撞,把谢雁撞得有些红肿的额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把书包往怀里反背,坐在了座位上:“刚才我要是把你砸晕过去怎么办?” 谢雁说,“我还没那么娇嫩。” “像是从阵地冲出来一样,” queen说。 脸上都是薄汗,手心也是,但坐在拥挤,冰冷的火车座椅上,却又觉得有些奇怪的心安。 风筝问,“伤着没。” 两个人都摇头。 头顶的行李架塞满了东西,有些包裹还露出来了,风筝让他们往里面坐,避开行李落下来会砸到人的地方。 “小姑娘!是你们哎。” 孕妇挤了过来,对了一下票上的座位,“真的是缘分。” 吴小莲的目光落在queen上,“太感谢你了,刚才要不是你,肯定出事!” queen不习惯被人一直感谢,她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你身体没事就行。” 孕妇坐了下来,“你们是兄妹吗?” 没等三人回答,她又高兴道,“多漂亮的三个孩子啊!小伙子真精神呢,饿了吗?吃饭没有?” 下午一直在候车,没时间吃饭,谢雁从包里拿出一些干粮,吴小莲摆摆手,从脚下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棉袄,打开是一个包裹,“尝尝这个,” 里面是刚煮好的鸡蛋,因为捂得严实,还带着余温,“冷的怎么行,吃吃这个。” 她一把拉过queen的手掌,“来,多吃鸡蛋营养好,你们两个小姑娘,瘦得不行,手多细啊。” queen从小就对母亲没什么印象,此刻也沉默了很多。 “我替你们剥,” 吴小莲笑着说,“来,一人一个。” 手里被塞了暖和的鸡蛋,就连刚才的寒意都驱散不少。 旁边还有别的民工,回家过年的,“这是你孩子?” 吴小莲摇头,“不是,是路上遇到的,不过孩子人太善良了,我在站台滑倒,是这个小姑娘把我扶上来的,我还担心她没赶上,现在碰到了,太好了。” 她热情地介绍着,“你说,这么听话懂事的娃,上哪儿去找?” 邻座的人都在夸她,queen后脖子红了些,吃完鸡蛋,她咳嗽一声,“我睡一会。” 把包里的外套拿出来,盖着脸,像是鸵鸟一样躲着,装睡起来。 谢雁看着她笑。 风筝靠在椅背上,也看着他们。 “嘘,大家安静点,让小姑娘好好休息一下!” 吴小莲拉着周围的人说。 对这一车的人彼此间来说,他们不过是陌生人,不认识对面的人,从前没有接触,今后或许也不会遇见。 但在这趟车上,因为他们有同样的起点,要去同一个方向,所以他们遇见了。 谢雁靠在queen的肩膀上,她知道queen没睡着,她小声说,“如果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觉得你是一个好人,至少,你没自己想的那么坏。” 会有人评价你,指点你,用他们高高在上的态度,去否认你的价值,给你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用“垃圾”“败类”来定义你。 而你真的要按照他们的定义去活吗? 没有人有资格随便去评价和定义别人的行为和价值,没有人有资格去否定一个人的人生,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善意的。 或许有些时候,他们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恶意的。 而他们乐于看见你因为这些评价,这些语言,去怀疑自己,否定自己,因为这样,就能证明他们是“对的”,他们摧毁你的价值,从而获得自己的成就感。 但当一个全然不认识你,和你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人,对你报以欣赏,喜欢,和感激的目光时,必然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你能去做这样的事,就证明你并非毫无价值。 衣服下的肩膀微微颤抖, 谢雁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车厢里的声音小了,随着夜色的暗沉,车窗外的世界被黑暗吞没,火车在轨道上行驶的声音成了主流,每个人都累的瘫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座位的,靠在椅背上。 他们为了回家,太累,太疲惫了。 拖着四五个自己的行李,冲过拥挤的人群,差点被死神拽住脚步,终于赶上了回家的车。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是坐着的人,也开始难受起来。 长时间的坐在这种椅子上,对身体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有人站起来活动,有人看着窗外浓墨的夜色想着亲人, 有人逗弄着自己的孩子, 还有人在斗地主。 车厢里又活跃起来。 一个穿着白衬衣,梳着头的青年站起来,“大家回家过年吗?” 他旁边的人说,“对啊,这一车都是吧!” “票太难买了!” 这个话题,开启了车厢里的新一轮谈论。 “我已经一年没回过家了!” “你这算什么,我四年没回家了!” “去年就没抢到票,今年怎么也要回家去看看,赚再多钱,也想回家啊。” 有人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 “家里有孩子要养,有什么办法啊,今年工作没了,只有回家了。” “欠的工资没要回来,没有住的地方,只有家里能吃上口热饭。” 他们中有的人,要站两天两夜才能到家。 “我和工友一起走的,他没挤上车,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之前候车室的拥挤,谁都能看出来很危险。 风筝靠在椅背上,沉默着,漆黑的眼睛,偶尔看向旁边的两个同伴。 queen放下了盖着脸的衣服,对面的孕妇也加入了话题。 “话是这么说,能挤上这趟车回家,谁也不容易啊,能上车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咱们去外面打工,不就是为了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吗?” “对!” 发起话题的青年说,“我们一起来唱歌吧!” 火车到了小站,缓缓停下,这个小站的进出人不多,而外面的路灯微黄,落在冰冷铁轨上。 起初是一个青年的歌声。 “微凉的风吹着我凌乱的头发, 手中行囊折磨我沉重的步伐。” 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浅眠。 谢雁坐在两个人中间,虽然四周很吵闹,但她依然能睡着。 风筝看向车窗外, 外面的车站太冷了,有人裹着厚厚的衣服,拖着行李箱,扛着蛇皮口袋,和车站里的很多人一样,看见缓缓开来的火车,原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着头的人,立刻有了希望一样,脸上带着不同的表情,朝着车厢而来。 “突然看见车站里熟悉的画面, 装满游子的梦想还有莫名的忧伤, 回家的渴望又让我热泪满眶。” 紧跟着,很多人的声音加入其中。 有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小孩的声音。 “握在手中的票根是我唯一的方向, 回家的感觉就在那不远的前方。” 火车又启动了,从深夜的车站开出,渐渐驶入荒野。 又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家? queen的影子落在窗户上,她一瞬间有些羡慕那些人。 他们是有奔赴回去的地方,那个叫做家的地方,有亲人等着他们,即便他们在外面经历风雨,吃苦受难,但他们背后始终有一个家,只要他们累了,只要他们想家了,只要到了春节,就可以回去的地方。 而她和风筝,有这样的地方吗? 在歌声中,拥挤的车厢中原本疲惫的脸庞,变成了快乐,期待和希望的脸。 风筝的目光从车厢里的人身上收回来,发现手被人握住了。 他的手很长,有些冷,但谢雁的手不一样。 小小的,有些温热。 他看她,她睡着了,是靠在queen的肩膀上的,呼吸缓慢。 除了他,她还握着queen的手。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松开她,反而轻轻反握住了。 他们好像真的有这样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在哪里, 但有家人在,就有家,不是吗? 哪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此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可以完全信任,可以相互依赖,可以一起奔向未来的依靠。 风筝把腿上的外套拉起来,盖在睡着的女孩身上。 queen伸手,把窗户再往下拉了一小半,只露出半寸口子,能让风进来,但不会冷到人。 “走过的世界不管多辽阔, 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歌声还在继续,火车继续在铁轨上奔跑。 进了隧道,四周一片黑暗,人们的歌声停了,随后,是笑声。 带着无论如何,即便在痛苦,再困难,再拥挤,也要回家的希望和期待,带着和亲人分别多日,即将重逢的期待。 这是他们在火车上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冬日。 拥挤,嘈杂,朴素,却没有以往那么冰冷。 车厢里开了一盏灯, 微弱的灯光落下来,吴小莲笑着看着对面的三个孩子,轻轻抚摸她的腹部,孩子们啊,哪怕回去可能会面临生离死别,但新生的希望,永远在未来的路上。 售货员推着推车走过来,这一趟走过来,车里的货物少了一半。 车轮滚在路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让一让,让一下啊。” queen叫住人,“等一下。” 风筝原本阖着的眼,微微睁开了些。 queen偏头,越过他,目光落在车外放着的几个烟盒上。 “需要什么吗?” queen顿了顿,但一直没说。 风筝说,“她有狗鼻子。” 闻得到。 queen手里握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转头看了眼睡着的谢雁,再抬头,忍了忍,说,“一瓶矿泉水。” 又是一个深夜站台,车灯的光照进来,落在queen清秀的脸上。 风筝轻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夜深了, 火车永不停歇地再朝着扶城奔跑着。 下火车的时候,谢雁觉得浑身都像是被拆了一样。 尤其是臀部。 硬座永远的痛。 扶城火车站的环境好一些,一是因为这里并不是交通中枢,客流量不大,二是因为城市经济实力还行,修建的时候投资大一些,不像是他们之前上车的地方,是用旧火车站改的。 “你们去哪?” 谢雁背着书包,看了眼有些快要入夜的天空。 这里不像南方,气候不是那么湿润阴冷,扶城的位置不错,环境也挺好,出生点在这里的话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系统:出生点可还行。 谢雁:回城一趟并不容易。 三个人出了火车站,找了家饭店吃饭,在火车上这几天都没有吃过热的东西,谢雁和风筝不吃方便面,queen用她的话来说“吃吐了”。 下车的时候,吴小莲还往queen手里塞了几个土鸡蛋,“多吃点,好好注意身体,可别把自己饿坏了!” queen:“我不吃鸡……” 吴小莲根本不给她拒绝的理由,“所以才长得这么瘦,你看,以后要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 这样原本是来自亲人和长辈的叮嘱,她居然是从一个火车站认识的女人口中听到的。 “你们应该不会回家吧。” 谢雁说的没错,queen一直都是住在出租屋和酒吧的,为了去南边,已经把欠了几个月的房租的房子退了跑路了,现在回去,房东应该会追杀她。 而风筝原本也是蹭queen的住处。 他家就是扶城,但风筝从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人,更没有提到过住址,他家里人也不管,上高中请家长,家长从没请到过。 “重新找个地方租呗,” queen说,“我们先送你去医院,你要是钱不够,联系一下家属,我们的事情你不用多管。” 说是重新找地方租,房租可不低,就算是风筝和她一起合住,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正当的收入来源,虽然快满十八岁了,但房租可不是发一两天的传单就可以攒够的,而且很多地方会让他们提前交押金。 “你们如果有租的地方,我倒是知道有地方出租,” 谢雁说,“而且离我家很近,价格也很便宜,一会我带你去。” “有多便宜?” queen把筷子放在碗里戳了戳。 “一个月单人五十,免交押金。” 风筝说,“扶城有这么好的地方?” 他怎么不知道?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吃饭完,谢雁和他们坐了辆公交,公交绕城,走走停停,穿过大半个扶城,终于到了居民区。 这儿的地段不错,附近有两个公交站,离学校和医院也不远,四周都是居民楼,说真的,这里的房租一个人五十,即便是九十年代,也太便宜了些。 等下了车,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路边却有路灯,谢雁带着他们,没去居民楼区,而是继续往街道深处走。 最后,在一片别墅群门口停了下来。 queen说,“我觉得有点不太对。” 风筝说,“她可能是先回家。” 他们知道桃儿家里有钱,但住在市区别墅这种事情,还是没有想过的。 两个人跟在她身后,进了别墅区,保安看了眼是谢雁,没有多说,继续拿着手电筒晃悠。 谢雁按照系统给的地址,找到了一栋两层小别墅门口,门口有栏杆,她走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回来,所以也没带钥匙,但奇怪的是,门没有关。 谢雁抬头看里面,灯关着,房子一片漆黑。 “这是你家?” queen打量这四周,如果桃儿家的条件真的不错,那说不定她的病有的治,这世上有钱治不好的病吗?她觉得应该没有。 “嘘,” 谢雁说,“门是开着的。” 大门的栅栏门开着,里面却没有开灯,说明家里可能没人,而栅栏门门锁部分,好像是被人用工具夹开的。 风筝和queen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常见这样的情况,家里可能进了贼。 谢雁知道,父母是从来不会来这里的,连看房子都是找的中介直接定,然后让阿姨把人送到这儿来,他们可能都不知道这别墅里有几个房间。 进屋子的时候, 谢雁比他们两个还要谨慎。 因为系统之前说了,这篇文的作者和上篇是同一个。 从危险开篇来说,现在如果发生点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她应该庆幸,这作者不是写灵异文的。 穿过前院,正门也开着,谢雁看见二楼的窗帘晃了一下,她回头和两人说,“你们去报警,别跟过来,小心点。” 家里并不是没人,她走之前,让阿姨来定时打扫,只说自己出去旅游散心,和两个同学一起——也就是这样,阿姨才没有起疑心,否则她离开家这么长时间,阿姨早就通知父母报警了。 所以,她得过去确认一下情况。 傍晚这个时间,正好是阿姨来打扫的时间。 queen小声说,“你别上去。” 她要跟着谢雁去,风筝拦住了她,“你去报警,我保护她。” queen在犹豫。 但风筝已经跟了上去,现在她也可以跟上去,但就没人报警了,几分钟的时间,她还是决定先去找保安报警,有风筝在,应该不会有危险。 谢雁从侧面的楼梯上了二楼,屋子二楼有个露天阳台,她从窗户往里面看。 这个窗户是她卧室的窗户,二楼有三个卧室,其中最大的卧室,朝着阳台,出来就可以看见阳台上摆着的花。 窗户的窗帘半拉着,从窗户看进去,能看见地板上躺着一个人,看身形和情况像是负责打扫的阿姨。 而屋子里没有声音,很安静。 谢雁拿起放在花盆旁边的铁锹,轻轻推开阳台门走了进去。 卧室门开着,她一进去就闻到了血腥味,灯没开,里面很黑。 血腥味并不浓厚。 者不知道有没有离开,风筝在她之后进来,只看见屋内一片混乱,地上躺着人。 他走到谢雁背后,谢雁还在检查阿姨的情况。 人还没死,有气息,后脑出血,身体热的,再加上刚才她看见窗帘在动,说明一切都是刚发生没多久的事情。 最糟糕的情况,动手的人还没走。 风筝听见身后细微的响动,他没有犹豫,立刻闪身躲开! 哐当一声,那人手里的斧头砍在了地板上! 他一直躲在后面,等两个人进来,才动手! 风筝转身,朝着他踹了一脚,趁机把斧头拔出来,这是很危险的武器,如果再被对方拿到,他们很容易会受伤。 黑影力气很大,捡起地上的花瓶砸了上去,碎片撒了一地。 风筝转身,和黑影搏斗在一起。 因为对方的偷袭,让风筝暂时落入了下风,但谢雁从后面将黑影反摔在地上,风筝终于能喘口气,他爬起来,和谢雁一起把对方制住。 为了防止对方反杀,他又砸了几拳。 谢雁站起来,打开电灯,外面传来了喊声。 灯亮起来,对方被风筝按在地上,少年的后背已经有血渗透出来,但他没有松手,继续把男人按在地上。 先到的是queen和保安。 男人衣着邋遢,身强体壮,还带着武器,保安都不相信,两个小孩能把他制住了。 救护车来了,救护人员把人抬上去,queen留下来和保安一起等警察,谢雁受了点轻微的擦伤,风筝后背被玻璃划伤了,而阿姨只是暂时晕过去。 等两个人从医院回来,已经快天亮了,queen睡在沙发上等他们。 谢雁提着路上买的早饭,她还打电话叫人来重新装了门锁。 queen揉揉眼睛,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风筝坐在旁边,谢雁也回来了,她坐直了身子,“警察把人带走了,说是,一会让你们两有时间去做一下笔录。” 那个人在来这儿之前,已经作案多起,还杀了三个人,queen想着昨晚上的惊险,还有些后怕。 吃完早饭,queen终于忍不住问了。 “桃儿,你说的那个房东在哪儿。” 一个月五十块,还有这种好事? 谢雁嘴里还鼓鼓的,“啊,你们已经见过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歌词 第85章 与风同行6 queen反应过来了,她说,“你?” “你还有别的房子?” 这一栋小别墅已经够豪华了好吗? 两层楼,带前院,二楼阳台小花园,里面的面积也不小,客厅厨房餐厅一应俱全,就连二楼除了书房、杂物间以外,都还有三个卧室。 就是安保,没有他们宣传的那么安全。 “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们,” 谢雁说,“第一件事,我就是房东,这里的房间我有支配的权利,你们还能找到比这儿更好的房间?” “五十块钱的月租……” 最多只能租个多人合住的地下室,这么大的房子,简直就是白送他们,queen说,“我们是能占你便宜的人?” “你也看到了,” 谢雁说,“就算是所谓很安全的富人区,也能被人轻易闯进来,我一个人住在这儿,根本不安全,而且就因为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更容易招来小偷和强盗。” 她说的这点,的确有道理。 “你们住在这儿,房租除了五十块以外,还需要保护我。” 谢雁说,“生命无价,这样总不算我占便宜了?” “那,那也行。” queen被她说服了,“第二件事是什么?” “哦,” 谢雁说,“我妈没死,也没有什么遗物,你们安心住在这里,我父母平时不会来。” 这已经是说的委婉了,原角色的父母不是平时不回来,是从来就没有回来过。 queen:“??” 黑桃之前果然在骗她对吧! 换做以前,她早就揍这丫头一顿了。 如果没有小医院医生说的那些话。 她多希望所谓的绝症也是骗她。 “什么时候去医院?” 谢雁说,“等春节之后吧。” 风筝打了个呵欠,问,“床在哪。” 谢雁说,“我带你们去!” 楼上三个卧室,正好三个人住,铺好床单,谢雁抱出来两床被子,“将就用着,休息好了再去买新的。” 折腾了一路,又遇到歹徒入室抢劫,三个人补了一天的觉,醒来都觉得饿,又出去买了吃的。 谢雁:计划通√ 先把两个人留下来,在她眼皮底下,还能让他们再乱来? “尽管歹徒十分凶狠,但他为了救我和阿姨,还是义无反顾挡住了对方,然后……” 半个小时的描述后,对面的警察露出慎重的表情,点点头,“原来当时的情况这么凶险。” 风筝:“我……” 谢雁抓住他的手,“是他救了我们的命!” 又是半个小时,录完笔录后的两人终于离开了公安局。 在门口,风筝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谢雁回头,“怎么。” “见义勇为是帮助陌生人。” “并不是,” 谢雁反驳他,“见义勇为,是不顾自己的安危,义无反顾地同危险作斗争,是为了保护别人或者国家的利益,或者保护别人的财产、人身安全而出手相救。” 她说,“你不就是吗?” 风筝摇摇头,“我和queen不一样,” 他低头看着她,“我不需要认同感,也不需要别人的赞许和认可,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那你需要什么呢?” 她仰着脸笑着问他。 少年不说话了。 谢雁知道,这才是他的问题。 他没什么需要的东西,但并不是他不想要,而是他从来就知道,那些东西不属于他,和他没有关系,抱着希望,就会失望。 没有奢求,就没有痛苦。 风筝说,“改变一个是很难,比你想象的都难。” “你没办法替别人做决定,别人也不一定会按照你的规划走下去,如果我们做出别的让你失望的事情,你的热情会一点点被消磨。” “直到最后,你会自己推翻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谢雁并没有被他简单的驳倒,她回应的很快,“改变一个人是很难,比改变自己还要难。” “但为了自己珍视的人去改变自己,” 谢雁说,“比去改变别人要容易很多,不是吗?” 她说,“这是你们的难题,不是我的。” “改变一个人是困难的,但为了一个人而改变,是动人的。” “你愿意为了我,为了queen改变吗?” 她这么看着他,用轻轻的语气问, 眼睛带着期待和询问。 草,这么看着谁能说出拒绝的话? 风筝后退了一步,先躲开她的视线,“你会失望的,” 他往前走。 “那就别让我失望。” 女孩的声音带着笑,从身后传来。 queen在外面等着他们,递过来两根冰棍。 她问,“这么久?” 大冬天吃冰棍,也只有她能做的出来。 “风筝拿了见义勇为的好市民表彰,这是奖状!” 谢雁拿出一个红本子,“回去把奖状抽出来,裱起来!” 风筝浑身都透露着拒绝:“……不要。” 回去后,这件事上了当地新闻,关于当事人的画面打了码,但依然能看出是风筝和谢雁在警察局里的画面。 经过声音处理,模糊了头部,却依然掩盖不住的帅气身形(不是 “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我只是做了当时应该做的。” “没想过危险,如果不拦住歹徒,可能会伤到她。” 明明在笔录里说了很多,但播出来就这两句,随后就是字正腔圆的旁白。 “一个普通的男生,在面临杀人如麻的抢劫犯时,没有犹豫,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危,依然选择去保护他人的生命安全,他,从死神手里救下两个生命,不惜受伤,即便是在事后做笔录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示,只是‘该做的’。” queen看着电视新闻出来,还有下面红彤彤的几个字,“见义勇为,少年英雄。” 她笑喷了,“喂,风筝,说你呢,少年英雄,现在你可是当地红人了。” 风筝过来,啪的一下把电视关了。 “别不好意思啊,” 她看了眼楼上,“桃儿还没下来?” “她最近性格很奇怪,你发现了没?” 风筝斜坐在沙发上:“你才发现?” “她要带着你奔向新世界。” queen说,“还有你,你也逃不了。” “但她几天了,提起去医院,就一直找别的事情推脱。” 有人敲门。 两个人面对面看着,等了一会,谢雁也没有要下楼来的意思,queen说,“开门?” “不会是她父母吧?” 她有点慌了。 queen又说,“说我们是来做家政的?不对,有阿姨……同学?不对,现在是寒假……” 敲门声一直在持续。 风筝叹了口气,“就说是同学就行了。” 他上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西装,带着黑框眼镜,提着箱子,虽然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反而微笑着问,“请问,这是谢雁家吗?” 会这么问,就不是家长了, queen冒出来,“你哪位?” “你好,你们是?” “谢雁的同学。” “哦,”男人点点头,并没有怀疑他们的意思,“我是谢雁父母请来的私人医生,最近因为那个事情,还有他们阿姨……啊,所以让我来看一下她的状况。” queen说,“她父母不来?” “他们……有一些个人的原因。” 男人说,“我姓系,你们可以叫我系医生。” 他走了进来,问,“她在……?” 谢雁的声音从二楼传来,“谁来了?” “你父母找来的医生,” queen说,“我们和你一起上去。” 谢雁去书房等着人,和他们说没事,让两人下楼等。 等两个人走了,谢雁才问,“系医生是吧?” 男人很高,穿着齐整的西装,看着十分专业。 “对。” 谢雁说,“那我猜一下,你是不是姓系名统?” 系医生转身笑起来,“你还是那么聪明。” 谢雁:“……” 系统继续道,“因为你购买了寿命延长服务,所以肯定不能突然创造医学奇迹。” “所以就派你来成为医学奇迹是吧。” 系统正色道:“我就职于扶城最好的第一医院,我会经常上门对你进行表面式的治疗,并且每年你会来医院进行两次重点治疗。” 当然,所谓的治疗也只是走走过场。 “所以你这打扮……” 系统低头也打量了一下自己,“这是符合你们人类对一个正经医生的想象。” 谢雁:“从你说出这句话开始,你就不是很正经了。” [评论区:重新定义正经] [评论区:正经医生] [评论区:笑死] 所以,归根结底最重要的还是购买商城的寿命,寿命到头了,什么治疗都没用。 “等会,” 谢雁说,“来都来了,你帮我做一件事。” 系统:“加班是要另外加……” 谢雁:“我是你的宿主,你好意思收费吗?” “谈钱伤感情。” “以后的世界我对你态度好点。” 系统想了想,“成交。” 等等,他为什么要因为这奇怪的条件而答应配合? 楼下的两个人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 queen说,“那个人会不会是骗子?” 风筝看着她走来走去,“有可能。” 她腾的转过身,“那你还能在这儿坐着?” 风筝回想了一下当初谢雁过肩摔歹徒的画面,“或许我们也可以上去看一下。” 两个人达成共识,上楼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出来哐当的响声。 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queen脸色一变,正要进去,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随后里面传来了有些小的对话声。 里面的声音不小,只是隔音作用。 “我不要,你回去吧。” “我不想经历痛苦的治疗过程。” “……你在考虑一下,你的父母肯定希望你能多活一段时间。” “你的朋友呢?你还有朋友,对吧……” “出去吧。” 门被人打开。 系医生看见两人在门口,微微一愣。 他微微点头示意,准备下楼离开。 queen和风筝对视一眼,看见屋内并无异样的谢雁,默契地同时选择下来追上医生。 在院子里,风筝挡住路,“系医生,聊一会?” queen也站在他身后,“有点事。” 系医生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犹豫片刻,道,“你们是她的朋友,或许和你们谈一下会有突破。” “最近有一种新的治疗方式,但是过程会很痛苦,即便是止痛药也没有效果……所以,她不太愿意,我也可以理解,毕竟还是小女生,要她经受这些,而且不知道效果好不好。” 系医生说,“但我可以保证,即便是不能根治,至少也能延长一段时间的生命。” 他看向两人,“你们能帮忙吗?” queen问:“怎么帮?” “增强她的求生欲,让她主动配合我们的治疗。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如果成功了,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她的病情,” 他叹口气,“不能再拖了!” 系医生一边说,心里一边想。 太坏了,宿主太坏了。 这两个小孩谁能玩的过她。 医生走后,两个人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先开口的是queen,她说,“我有办法。” 风筝:“嗯?” queen:“你去,和桃儿谈恋爱,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风筝:“……” 他扶额,“你觉得合理吗?” queen:“不合理吗?” 他沉默片刻,说,“先去看看人。” 桃儿应该,大概,不可能会提出这种要求吧? 书房的地上落了很多碎片, 谢雁见两人来了,擦了擦眼睛,笑着问,“怎么了?” queen先说,“你不是说要和我们一起回来,好好生活吗?” “对啊。” “那为什么不接受治疗?” 谢雁沉默。 “你要是自己走了,你让我们怎么办?到时候我们住哪?” queen也学会打感情牌了。 谢雁转过脸去,“我走了什么也管不了。” “你就没有什么愿望,喜欢的人,喜欢的事情没有做?你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 queen苦口婆心,坐下来和她慢慢说,“你还记得但是你要和我去南边,怎么说的吗?” 谢雁没有回答,queen继续说下去,“你说你不想死,更不想这辈子什么事情都没做过,什么风景都没看过就死。” 她说,“你甚至还没有谈过恋爱,你看看,要是不嫌弃,风……” 风筝截过话题,“我也希望看着你活下去,” 他说,“你真的舍得吗?” 谢雁似乎被他们打动了,双眼微红,眼里有泪花,她转身抱住queen,低声哭起来。 queen心疼她,抱着她等着她哭。 过了半晌,谢雁终于能说话了。 “你们对我真好,” 她感动道,“我的确有一个愿望,我想看着它实现,如果你们能帮我,我就接受治疗。” queen没有犹豫,“你说,我们肯定帮你实现!” 谢雁看向风筝。 少年深呼一口气。 如果是谈恋爱,为了桃儿,也是可以…… 然后他就听见谢雁说。 “我想看你们两个都考上大学。” 没错,从今天起,她要带着他们疯狂学习! 第86章 与风同行7 晚上的时候,就有人来敲门,紧跟着,四个箱子的书被搬了进来。 风筝和queen看着书店的人,一箱一箱地往大厅搬书,从一开始的疑惑,到震惊,到麻木,到放弃挣扎。 临走前,风筝问,“谁让你们送过来的?” 书店小哥擦了擦汗,“那个小姑娘,真是爱学习啊,三天前就给了我们一份书单,让我们配好了送过来!” 三天前…… 如果不是系医生是今天偶然来的,他们都要怀疑这是谢雁的套路了。 “好了!” 随后,他们可怜的小妹妹,从书房拿了一张长长的纸,“这是我们接下来的寒假学习计划,来,你们先看一下。” 有点心理准备。 然而,看着忙上忙下,分类整理书籍的谢雁,两个人也说不出反悔的话来。 不就是学习吗? 冲就完了! 大不了和系医生说的一样,陪她演到治疗结束。 谢雁负责给他么两个补课,风筝和queen的智商其实并不低,只是之前底子差,又没什么心思学习,所以成绩一直没起来。 现在有了谢雁对他们一对一辅导,而且很有针对性,从他们欠缺的地方开始,风筝的初中以前知识没问题,queen需要补的要多一些,要从中学开始。 按照谢雁的课程表,要在一个月内补完中学所有知识,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但有的人不得不说,能当科技文的男女主,智商方面的设定就绝不拉胯。 他们只是没有把聪明放在学习上,一旦开始学习,谢雁都惊叹他们的学习速度。 开学就高三了,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一年的时间,要从垫底成绩,变成至少能上大学的水平。 现在还不是大学生遍地走,研究生多如狗的时代,这项任务起初看来很难实现,但给他们补了几天课后,谢雁完全不担心了。 两个人掌握知识的速度都很快。 她安排的计划就是,寒假先把知识点补上,剩下的一年时间,埋头刷题,别的不说,上个保底的大学至少没问题。 每次queen想溜出去上网的时候,就会被谢雁提前抓住,“把这一专题的知识点看完,做完后面的习题,明天就让你出去玩。” “桃儿。” “嗯?” “当妈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你上次和我说想在有限的生命里把不能做的事情做一遍,直接跳过谈恋爱和生孩子,直击带孩子学习是吧! 当然,后面的话,queen没有问出来,但吐槽已经写在了脸上。 “怎么会呢?” 每次这个时候,谢雁就会露出孤独而柔弱的神情,“我只是想在死前完成唯一的心愿罢了!” 半个月后,他们陪着谢雁去了一次医院,主治是系医生,原本queen还说系医生出来接私活,后来一问,原来这家私人医院是他开的。 哦,那没事了。 土豪那么多,为什么都在她周围? 谢雁日常“来都来了”,让她和风筝都去做了一次全面的体检,有些小灾小病,小感冒全都提前预防了,问就是医院搞活动,送的免费体检资格。 “那为什么别人没有?” “那是因为你们是赠送的活动资格,因为谢小姐在这儿花费很多。” “……” queen看向风筝。 风筝说,“不记账就行。” 免费的不蹭白不蹭。 结果还是好的,两个人的身体都很健康,除了她因为抽烟有些问题以外,但这些问题都不大,只要后面好好戒烟就行。 而从治疗室出来后的谢雁总是很虚弱,脸色苍白,联想到医生说的治疗过程很痛苦,queen和风筝在接下来的几天,也对谢雁言听计从,让刷几个专题,就刷几个,她也不提去网吧或者抽烟的事儿了。 谢雁对这个效果很满意,甚至申请系统不要局限于一年两次的治疗,只要两个少年有放弃念头了,她就让他们带着自己去医院转一圈。 治疗完了三个人也会去好好吃一顿,算是学习间隙的放松。 有时候queen和风筝都怀疑,到底是他们陪她去治疗,还是她陪他们出来休息。 治疗看不出来什么效果,但系医生似乎很高兴,告诉他们第一期的治疗很成功,如果可以,继续维持定期的治疗,可以延长一定的寿命。 也就是说,她不一定只有三年可活! ——这意味着,谢雁真的有可能看见他们参加高考。 刚开始,好几天早上两个人都是被谢雁从被子里拖出来的, 后来风筝学会了锁门。 晚上亮着灯,三个人在客厅的地板上坐着,谁也不说话,沙沙地写着笔记,安静的只有翻页的声音。 风筝一般是最先写完的,他会靠在墙上,盘着腿,随便抽几页新内容起来看。 queen也不是不想开小差,实在是桃儿布置的任务太变态了,精确到两个人的每日极限,但凡白天多摸鱼一会,晚上就得晚几个小时睡觉。 而且她规定严格的可怕,如果不能完成当日的任务,谢雁熬夜也陪着她一起肝。 “你的基础差的更多,所以任务也重,加油呀!” 谢雁抱住她,“我陪你!” queen第一次熬夜到十二点之后,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拖延了,那天晚上她看了一眼谢雁在看什么。 补课的时候,queen对学习内容没有概念,不知道谢雁的成绩已经拔尖了,这些课程对她来说都是回头复习的小儿科而已,还以为谢雁是看了教辅资料上的解答过程,再加上有点基础才能够给他们补课。 晚上肯定也是和自己一起再看高考专题。 然后她就看见那本厚厚的转头一样的书上面写着“空气动力学”,还有数本外语资料,打印出来的,这年头打印不便宜,但谢雁买了一部打印机放在书房,学习完全不用担心硬件问题。 “这是什么?” “论文。” “论文?” 谢雁想了想,尽量用她能明白的语言进行描述,“就是针对某个专题进行的专门论述。” “我之后不会也要看吧?” queen代入感太强,已经开始想跑路了。 “现在不用,” “高考呢?” “高考也不用。” queen打出了一串问号,“那你还看?” 风筝在旁边低头翻书,“现在不用的意思,就是以后可能会用。” 阅读理解满分。 冬天的地板冷,谢雁还买了毯子,扑在地上,中午的时候,queen趴在上面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书。 风筝从外面进来,放轻了手脚,看向沙发上睡午觉的谢雁。 他轻轻笑了一声,看着两个人睡着的样子,看了一会,客厅里钟表走的哒哒作响,他进了厨房,去给两个人做午饭。 阿姨受了伤,住在医院,暂时不能来,家政公司换了个人,但风筝不习惯家里常来人,只是每周对方过来打扫一下,平日做饭就他和谢雁。 而附近就有一个菜市场,他早上去买了菜,回家时总觉得自己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在高(疯)强(狂)度的寒假补习过程中,时间过得很快。 queen一直没说这件事,但临近开学,她还是不得不面对,“风筝,你可以参加高考,但是你知道我的情况。” “我本来就是来混个毕业证的,没有考试的资格。” 风筝说,“这的确是个问题,等报名的时候,如果不行再说吧。” 他们两现在就是在走一步看一步的情况下,逐渐被谢雁买来的知识海洋所淹没。 两个人在门口说这件事, 二楼掉下来几片叶子。 谢雁抱着几个本子从外楼梯蹭蹭跑下来,“猜猜我给你们带了什么惊喜?” “新的习题册?” 谢雁说,“习题册那怎么能算是惊喜呢?那是日常礼物呀!” queen:…… 你就离谱。 谢雁拿出来一叠资料,“这是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身份证上的少女五官清秀,眼皮有些向下,眼睛看着镜头,带着几分不耐。 身份证上的名字, 郑晴。 queen看完身份证, “怪不得那天你叫我们一起去拍照,还非要搞怪和正式的都拍一遍?” 谢雁说是以后报名用的证件照,结果是身份证照! “你怎么做到的?”她看向谢雁。 “我当然有自己的办法,这你们就不用管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找人去找了queen在出生地,她父母双亡,刚满十八岁,户口原本挂在叔母那里,钱给到位,对方巴不得立刻把她户口独立迁出去。 接下来就是,还有其他资料就行。 她又找到了学校,重新给queen办了入学资料,她没有之前的学历,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借读在学校,届时同样可以参加高考。 和她之前张牙舞爪的性格不同,她的名字还很好听。 晴字,有阳光,有青色, 寓意着阳光,温暖。 “以后可以叫你晴姐吗?” 谢雁说,“这个名字多好啊。” “不好,很难听,” 她转过身,猛地擦掉脸上的什么东西,手里还拿着那张崭新的身份证。 谢雁说,“我已经和学校说好啦,你回去我们还是一个班,然后我们一起参加高考。” 她把风筝拉过来,问他,“是不是?” 风筝笑了一声,“是。” “要不然这一个月的书,白看了不是?” 谢雁说,“你呢?” queen转过来,说,“我不管,我还是叫你桃儿。” 第87章 与风同行8 “今天是第一堂课,一个寒假没见,大家在家要记得复习。” 数学老师转身,在黑板侧面改了一下数字。 “距离高考,只有421天了,” 他板着脸,四十多岁的头发不是很浓密,“我在和你们强调一次,人生只有一次,你们的考试也是,高考,将会决定你们将来的命运,不是你们天天在教室里睡觉聊天就能有一个好大学,好工作。” “学习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他的粉笔砸在第二排睡觉的男生脸上,“考不上大学,你们就是废物,没有一点价值,对不起你们父母,更对不起这个社会!” 开学的第一课,身兼班主任的赵蜀学,就给他们了一个下马威,“父母花钱送你们来读书,不是让你们来这儿虚度光阴,拉低我的班级的升学率的!从这一学期开始,我会狠抓学习,别被我抓到你们有任何不良的行为。” “某些抽烟打架的学生,再犯,就开除!” 他巴不得这些学生离开他的班级,以免拖后腿,“听见没有?!” 前排睡觉的学生被他震醒了, “他怎么了,吃枪子了?” “早上我来学校的时候,看见他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就已经是这个表情了,吓死人,估计被骂了吧。” “这么可怕,发威了,我们还是收敛点,别撞在枪口上。” 下面一片窃窃私语。 “安静!” 赵蜀学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继续吼道,“成绩拖后腿的,要么你自己滚出去,要么就找家长,补课也好,什么也好,总之,谁敢拖班级后腿,我让他好看!” 他扫视了一圈教室,没见到以往常见的面孔,便冷笑一声,道,“比如某个学生,抽烟,染发,化妆,还好她今天没来,要是来了,正好,你们就知道,这次学校和我,都是极其认真严肃对这件事——但凡抓到那些社会的垃圾,或者某些违反校规校级和校外那些社会闲散人员鬼混的学生,马上就开除!” “当然,旷课也在其中。” 就差直接点名字了,全班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赵蜀学,我没有旷课。” 一个女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 全班的目光都看过去,后排坐着一个女生,黑发,脸上干干净净的,五官还有些好看,皮肤白皙。 “你是谁?”赵蜀学皱眉。 “郑晴。” 她顿了顿,又报了之前的名字,“我没旷课,也没违反校规校级,难听的话收一收,你是个老师,说这些话你不心虚吗?” 是她? 不只是赵蜀学,全班都哗然了。 卸了妆的女生居然那么漂亮,和之前令人害怕和排斥的社会姐判若两人,而且,她怎么改了名字? “这不是新转来的吗?” “我还说是哪个美女,结果是她?!” “卧槽,真的绝了,她受什么刺激了?还是终于被家长发现,头发染回来了?” “坐在风筝旁边,除了她还有谁啊,我居然没想到!” “是你?” 赵蜀学翻了一下学生名单,果然看见一个新的名字,郑晴,而之前的名字已经不在名单上了。 “你还知道我是老师,你刚才直呼我名字?!”他盯着郑晴。 “我改名儿了,不行?” 郑晴一如既往的嚣张,她一看到赵蜀学那张脸就来气,“校规哪一条规定不能叫你名字了?” “你!” “在不上课就要拖堂了,” 坐在一旁的风筝抬眼看了眼教室的钟表,“还是你要继续和她吵下去?” 的确,放在以前,化妆染发,抽烟打架,随便一条赵蜀学都可以治她。 可现在的郑晴,任何一条校规都没有违反。 “你等着,考试成绩要是不合格,有你好受的。” 赵蜀学收回话题,“现在开始上课,先把这学期的复习计划和你们说一遍……” 等下课了,原本准备来搭讪的学生都远远地看着,也不敢靠近郑晴,“她怎么了?” “刚才开口那个语气,是她没错了。” “没想到改了名,换了发型,还挺漂亮的。” 和两个超级差生在教室最后面垫底不同,谢雁的座位在中排,是一个循规循距,没有什么特色,也没有什么朋友的“普通高中女生”。 但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和郑晴这种坏学生跟的太近,反而显得突兀,所以之前全班大部分人都知道,谢雁是郑晴的小跟班。 于是有人起哄,“谢雁,郑晴换名字了,你知不知道?” “你不是拿她当女神吗?人家换了个样子,你还喜欢吗~” 说话的人语气有些怪。 显然不是字面的意思。 既是打趣她,也是嘲笑之前的郑晴。 谢雁瞥了对方一眼,“我知道啊。” 她用在自然不过的语气说,“我们一起去改的。” 说完,直接走到后排,坐在空座位上,往后和两人说话。 “??” 谢雁她怎么了?以前不是内向又害羞,逗一下都脸红吗? 除了震惊之余,其他人发现,自己心里居然多了一丝奇怪的感觉。这种感情……好像是嫉妒? 就风筝这个长相,即便是个不良少年,也只会加重他对其他女生的吸引力,而风筝更是一进教室,就是讨论的焦点,男生想认识她,但没敢上去。 而谢雁就在这样目光注视中,很自然地和两个人攀谈起来,像是熟悉的好友,还时不时会笑起来。 这么看来,谢雁好像也挺好看的,她也剪了头发,看人的时候不再低着头,大大方方的,眼睛漆黑乌亮,好看极了。 女生穿着干净整齐的衣服,扎着马尾,乍一看,和郑晴像是两姐妹。 第二节 课还是赵蜀学的,下课的时候他就没走,看着下面一群学生埋头学习,他很满意——除了去和那两个差生闲聊的谢雁。 他走到谢雁面前,“少和差生来往,你的成绩本来就在中游,再不努力,就和他们一样,前途一塌糊涂,成为一个完全的失败者!” 谢雁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赵蜀学却偏要一个回应,“听到没有?” 后排的两人也等着谢雁的回答。 “谢雁肯定被吓死了吧,除了郑晴和风筝,班上还有第三个敢和黑脸赵顶嘴的人?” “抄卷子警告。” 郑晴和赵蜀学顶罪是日常,但谢雁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胆小又喜欢跟在郑晴后面学步的没什么特点的普通同学罢了,因为她的内向和低调,班上甚至有人还不认识她。 “听到了,” 谢雁说。“但郑晴说的没错,作为老师,你对学生说这种话,并不合适。” 她说,“她有没有前途,我以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在考试成绩出来之前,您没有资格定义他们是拖后腿的差生,即便他们是差生,他们的人生也不一定就没救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别的我不知道,但骂人是垃圾,是败类肯定是不对的,除非她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还顶嘴?你是不是被她带坏了?” 赵蜀学气原本就没消,这一下又上头了,“你还要教我做事?这个老师要不要你来当?” 没等谢雁回答,他直接道,“把今天的作业抄五十遍!不抄完不许离开!” “惨了。” “卧槽,五十遍?” “那得抄到天黑吧?” “天黑都未必能抄完!” 有人在为她可惜,有人在幸灾乐祸,但没人料到谢雁接下来的操作。 她说,“老师,我不会抄作业。” “你说什么?!” 谢雁说,“校规规定,不能考试作弊,也不能抄作业。” “那是说抄别人的作业!” 赵蜀学说,“你和我玩什么文字游戏?!” “做题是应该的,但是抄作业没有理由,而且浪费我的时间,您不是说过吗,高三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必须用在学习上,但抄五十遍同样的作业对我的学习并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还会耽误我学习其他的知识。” 赵蜀学:“??”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同意这个看法。” “黑脸赵是能讲道理的吗?” “笑死,你就是也不想以后被罚抄作业吧。” “一百遍!” 赵蜀学的概念里,就没有和她讲逻辑的想法,“你要继续顶嘴,就再加五十遍!” “您加到几千都没问题,” 谢雁说,“反正我也不会抄啊。” “你以为这是为了让你学习吗?这是惩罚你!” 赵蜀学被她气晕了,“抄不完就请家长。” “如果您能请动我的家长的话,我没意见。” 谢雁一点都不怕请家长,她家长巴不得对她的信息一点都不了解。“我没犯任何错,您也没有理由惩罚我。对了,单是因为按照您的要求,回答你的话,这不算违反校规吧?” 赵蜀学反应过来。 这个一向平凡的学生,说话虽然没有郑晴那么嚣张,虽然本质也差不多,都很胆大,但总归来说,全都是顺着他的话说的。 没有理由就不能惩罚,抄作业对她的学习毫无用处,不怕请家长,他更没有理由就因为这几句话就让校长开除她。 原来还有脸皮比郑晴更厚的人? 再继续说下去,他会在全班面前失去威信! “下课后我再和你好好说,现在不耽误其他同学的上课时间,” 赵蜀学咬牙切齿地说完,走回了讲台上。 谢雁回头,见风筝和郑晴都在悄悄笑。 她也回了个OK的手势。 赵蜀学因为开学第一天的事情,对三人印象差到了极点,他等着半期考成绩出来,用成绩说事情,到时候请家长也好,把这三个学生撵出班级也好,都有了底气。 如果在半期考之前,能抓到风筝和郑晴违反校规最好不过。 然而他发现—— 即便自己把全校的男厕所都经常走了个遍,抓住了其他班和自己班上几个男生抽烟,可那些人名单里也没有风筝。 而他每次突击检查郑晴,书包里居然一点烟味都没有,还全都是习题册,草稿纸,作业本,没有一点学习以外的东西。 如果不是眉眼依稀可以看出是当初那个不良少女,怼他的时候语气依然那么令人生气,赵蜀学都要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 高三的作业都是自己批改,课代表只负责检查他们批改情况,赵蜀学带进度,讲难题。 因此,他课代表说这三个人每次都按时交作业,而且准确率很高的时候,他还怀疑过三个人是不是抄的同一份尖子生的答案。 为了抓三个人的小辫子,除了他自己时不时出现在教室后门,赵蜀学还委托了班长陈雨雪找他们的问题。 然而,半个学期过去了,对方改邪归正,不仅不抽烟,也不打架和逃课,规矩的比尖子生班的还要厉害。 眼看学校的百年校庆要到了,学校要举办校庆晚会,每个班都要出节目,高三因为时间关系,原本赵蜀学是提议不参加的,但有几个老师坚持要什么素质教育,要给孩子的青春留下最后美好的回忆—— 都是屁话,考不出好成绩,光是回忆美好有什么用?! 赵蜀学即便在排斥,也只能服从学校的安排,高三十几个班,他们前三个班级一个节目。 这件事,交给陈雨雪负责。 陈雨雪成绩中上,其他两个班级的人都没什么想法,她就成了节目负责人,精心挑选了《睡美人》作为节目,并直接告诉参加的同学,这是为班级做贡献。 好在她最想一起的男生没有拒绝。 ——风筝。 风筝身边总是跟着郑晴,班上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别人也插不进他们的话题里。 以前她不知道风筝为什么和一个化妆成那个丑样,又喜欢打架抽烟的女声走的那么近,她甚至觉得,郑晴不配他。 但开学以来,郑晴变了。 她卸了妆,染回了头发,老实的穿着校服,虽然偶尔还会骂人,但不仅没人讨厌她,甚至有人给她送早饭。 这样下去,风筝说不定会被她…… 这个话剧,一定要成为她和风筝的独秀! 在开本之前,她找了谢雁写本,将《睡美人》改一下,变得更适合他们演绎,这样一来,谢雁也会顺理成章地进入节目组,果然,听说谢雁在节目里,风筝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们三个人最近走的很近。 而郑晴则是主动找到她,陈雨雪表面答应,心里暗自讽笑,郑晴还说把风筝当哥们呢,肯定早就对他心怀不轨。 为了“表示公平”,抽签定角色,她早就做了标记,有三个纸筒,放在课桌下面,一个就是公主,另一个是王子,剩下的就是其他不重要的角色。 抽签的时候四周闹哄哄的,风筝来的很随意,伸手抽了一张,展开,“王子。” 什么角色,他以为自己会抽到风。 如果不是当时陈雨雪在讲台上动员时说,高三只有一次,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参加班级活动,如果不想留下遗憾,就一定要参加——他也不会让谢雁去参加。 他和郑晴一直觉得,谢雁是在用学习的压力来转移自己的痛苦。 郑晴的话来说,叫做“以攻”。 但他们不能看着她为数不多的时间,都花在书本里,没有一点别的记忆。 所以他和谢雁说,“我参加,你去不去。” 谢雁显然有些意外,看着两人,“你们开始和同学交朋友了!” 她高兴道,“当然可以呀,班长说得对,青春只有一次,不要错过,也不要让自己后悔。” 抽到王子的时候,陈雨雪高兴道,“太好了,和你的名字一样,风筝,你正适合这个角色!” 他转了转纸条,“公主和风是谁?” “还没抽出来,等会就知道了。” 陈雨雪已经按捺不住了。 这个话剧的主要角色有三个。 除了王子和公主,还有风。 王子在得知公主被困在城堡中,他必须经历千山万水,在规定的时间抵达公主身边,否则公主就会在睡梦中死去。 而一路上,只有风陪着王子。 但它并不一定就是正面角色,风分为四季风,春夏秋冬,有些会帮助王子,有些会阻挡王子。 这一幕,就是话剧的部分,在和时间赛跑的过程中,王子能否在公主死亡之前,将她从遍布荆棘的城堡救出。 陈雨雪故意自己最后一个抽,以示公平,而给风筝抽的盒子里只有一种纸条,就是王子,给自己的,当然就是公主,其他人抽的盒子里是没有这两个角色的。 郑晴过来,抽到了风,她啧了一声,“那必不能让王子成功啊。” 作为风,她任务有一个时间段是陪伴,剩下一半时间,是捣蛋。 谢雁在中间抽。 她本来打算拿个打酱油的角色,但偶尔瞥到刚才陈雨雪换抽签盒的动作,有点意思。 给郑晴的盒子是另一个。 和风筝抽的盒子不一样。 班长看向郑晴的眼神,是带有些敌意的,显然对于郑晴抽到风这个角色,她有些不满。 这里面不会是给郑晴弄了什么陷阱吧? 谢雁装作不经意,站在书桌旁边,背对着陈雨雪,来了个人,她把人绊倒,趁着对方和陈雨雪手忙脚乱的时候,把里面的桌上的盒子和抽屉里的换了一下。 陈雨雪稳住了桌子,松了口气,还好里面的其他盒子没有掉出来,不然就露馅了,她看着名单,叫住了正准备跑路的谢雁,“到你了,谢同学。” 谢雁:“??” 她走过来,陈雨雪催她快抽。 身后围过来两个同学,“好了没有啊,抽完我要去小卖部了。” “最后我们四个人了,” 陈雨雪看向谢雁,微微一笑,“抽吧。” 谢雁伸进去,抽出来一张纸条,展开写着两个字。 “公主。” 陈雨雪微笑,“是什么角色?” 身后的两个围观路人发出哇的声音,“是公主啊!” 陈雨雪的笑僵在了脸上,她伸手拿过来纸条,“这……” “快点快点,一会要上课了!” 另外两人催她。 陈雨雪脑子一片混乱,难道自己刚才拿错盒子了? 公主已经抽出来了,不可能再抽第二个公主,等登记完所有人都名字,她看着名单上的角色,握紧了笔。 怎么会这样? 阴差阳错的两个人成了话剧里的CP,正好郑晴拿的也是风。 谢雁问她,“要不然我和你换一下,让风筝把你吻醒吧?” 郑晴用惊恐的眼神看她,“桃儿,你不知道我和他多熟?他吻我我会起鸡皮疙瘩羞耻一辈子的。” 他们认识很偶然,风筝在网吧打游戏,遇到两伙人乱打架,他因为长得太像主角被对方当成老大狂揍。 风筝也不弱,身手好,肌肉线条流畅紧致,从小就练打练出来的,直接把对面三个打趴下了。 然后对面就来了十几个拿着铁棍的社会哥。 风筝转身就跑。 他差点被追上,是当时在巷子里抽烟的郑晴救了他。 两个人和对方干了一架,躲回了网吧,从此成了“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那个时候的郑晴像个男孩,后来头发留长了,画着奇怪的妆,看起来和妖怪似的。 “我要是喜欢他,早就下手了。” 郑晴说,“还轮得到你当公主?” 风筝低头捏拳头,“什么意思?” 郑晴抱住谢雁,“意思就是,你敢亲上去,第二天就等着睡大街吧。假亲,懂不懂?” 风筝把谢雁拉过来,手握住她纤细的胳膊,“不懂,” 系统吃着瓜:就是亲了,但没有完全亲。 风筝低头问她,“能亲吗?” 谢雁想了想,“期末你们考进前三,就能亲。” “对了,本子的台词我是用英语写的,你们的数学、语文和理科成绩都不错,就是外语这方面要短时间提升有点困难,所以——” “所以这才是你答应去写本的原因吧?” 郑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桃儿的心里到底有多痛苦,才会半句不离考试和学习啊? 三个人打闹起哄,陈雨雪则在旁边自闭,她居然演公主的母亲,和另一个男生在开场交代完故事背景就没戏份了。 排练了几场,三个人出乎意料配合都挺默契,郑晴被谢雁写的英文台词折磨到语无伦次,风筝的外语底子好,记忆力也超群。 最后的吻醒睡美人的戏份,彩排的时候没有,正式演出,两个人准备借位,用床上的鲜花遮挡观众视野。 校庆晚会很热闹,在长时间枯燥的学习中,这样的活动难得遇见一次,所有的学生都很期待。 开场的低年级节目,有好有坏,合唱和小品之类的,有些无聊,有些搞笑,有些听不清麦,不知道在演什么。 等到了高三的节目,就更无聊了。 节目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睡美人》的节目在倒数第三个,前面高三班级的节目小合唱,几个人上去,唱了一段,就水过了。 还有上去诗朗诵的。 这个最让人喊救命。 偏偏没有好的背景音乐,朗诵的人也没什么感情,就是走个过场,比合唱还无聊。 到了睡美人的节目,灯光忽然暗下来。 下面一阵窃窃私语。 “什么节目?” “高三的好像。” “啊,又是高三啊,我去上个厕所……” 上厕所的人还没起身,灯就亮了。 在雁姐超能力的加持下,性价比最高,但最不塑料的布景出现了,最前面还有一个大屏幕,面对着观众。 紧跟着,在现场乐队的演奏下,皇宫的盛宴拉开了序幕。 全英文对白,屏幕显示台词,现场乐队配乐, 这一场节目,震惊了所有观众。 公主穿着洁白精致的裙子,晕倒过去,树叶花朵在她身边肆意生长,将她包裹起来。 “好漂亮!!” “高三的学姐吗?” “不是请了真的公主来演的吧?” “卧槽全英文对白牛逼。” “救命,我是在什么剧院看表演吗,这是我免费能看的?” 王子出场,风筝的身体比例本来就好,少年穿着修身的骑士服,而风随后也出场了。 王子只有一年的时间,要披荆斩棘,跨过千山万水,若不能在公主死亡之前赶到她被困的荆棘丛,公主将永远死亡。 所有人都被这一个设定抓住了。 “留在这里吧,春天的风多么温暖,” 郑晴的声音很好听,春风代表着诱惑。 王子头也不回,斩断荆棘,继续向前。 “我的好伙伴,炎热无法阻止你,我来帮助你!”夏天的风凉爽舒畅,是他的伙伴。 “停下来歇一歇吧,枫叶落了一整个山谷,它们比最尖锐的刀刃还要可怕,比你曾经面临的荆棘还要难对付,你过不去的。” 秋天的风声音带着疲惫,向已经走过无数山脉,被荆棘刺破衣服,遍体鳞伤的少年王子发出休息的声音。 “没人会怪你,只需要歇一会,就一会。” 然而,王子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继续往前走。 寒风呼啸, 风成了刀,刺在脸上,就连现场的观众,都感受到了从舞台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更别提走在干冰气体中心的王子。 脚下是冰冷的雾气,狂风一直在呼啸。 一身雪白的东风站在最高的山顶,漠然说着,“再往前,你会被冻死。” 王子跪了下来。 跪在狂风和暴雪之中。 他抬头,看着山顶的被冰封的城堡,城堡外一片死寂,里面却是肆意生长的植物,还有危在旦夕,命悬一线的他的爱人。 他的脸比雪还白,沾着血,红与白交织在寒风中。 王子说, “我和风一起奔跑, 我离开温和的春风,和夏风一起奔跑。 我冲开疲惫的秋风,逆着严寒的冬风奔跑。 我与你的距离,不是千山万水,不是百里万丈,而是四季岁月。 我从春日出发,到寒冬见你。 时间是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与风同行, 一刻不停, 一刻不歇, 只为终点去见你。 我怎会在这里停下。” 他仰着脸,看着山顶,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 “与风同行,我来见你。” 第88章 与风同行9 谢雁闭着眼睛,等灯光亮起的时候,她已经在舞台中央。 有靠近的脚步声,还有风筝熟悉的气息。 他坐在她身侧,轻轻摸了摸她落地的长发。 观众席安静极了。 半晌,她能感受到少年的靠近,带着轻微急促的呼吸。 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 但在被花朵遮挡的观众看来,王子拥吻了沉睡的美人。 公主醒来,被刺眼的灯光晃了眼,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公主一愣,伸手抱住他, 欢呼声,掌声此起彼伏。 童话故事的最后,王子按时拯救了公主, 美好的结局,一部抓人心弦,又用心至极的作品,就此落下了帷幕。 下台的时候,郑晴见两人来了,立刻喊救命,“快把我带走!” 她一下来,就被学弟学妹的鲜花淹没了,还有人问她的名字,除了打听她,还打听台上的两个人。 谢雁提着裙子跑,风筝给他们两断后,拦着其他人,还有女生在喊,“学长,你叫什么名字啊,哪个班的?” 他挡不住了,转身追了上去,三人从舞台后面的通道“逃了”出去,外面空气有些冷,但呼吸畅快。 郑晴回头,看见两个人狼狈的样子,笑道,“结局是主角人气太高,被平民追了一路。” 她还穿着白色的“冬风”的服装,“笑死我了。” 谢雁咳嗽几声。 风筝说,“追杀风神的也不少,刚才拦我的有一半在问你。” 他把外套脱下来,拉过谢雁,披在她半裸的肩上,“走了,换衣服。” 三个人的影子,被校园的路灯拉长,公主的长裙被风吹动,影子渐渐消失了,礼堂的欢呼声,也离他们远去。 高三组的《睡美人》轰动了全校,再加上市内知名乐团的演奏,三位主演的出彩发挥,让现场效果不输于任何一场专业的表演。 因为这件事,赵蜀学被校长表扬了一番,班长果然操办的不错,他心情好多了,这几天也没找郑晴他们的麻烦。 而摸底的半期考一来,更是吸引他的所有注意力。 半期考是全市联考的卷子,摸底测试学生的成绩,如果班上有成绩特别差的学生,尤其是某几个不务正业的,他就得想办法把他们赶出班里,以免拖累他的升学率。 高三的知识点只是复习以往的内容,因此考题和高考的范围差不多,第一轮的复习已经差不多了。 等改卷的成绩出来,赵蜀学拿着打印的成绩单到了班上。 所有的学生都没敢说话,一般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就是黑脸赵发飙的一天。 果然—— 他从一进门开始,脸色就没好过。 “……你们应该都记得开学的时候,我说的话,这次的半期摸底考试,就是一次检验,但很可惜,有人让我非常失望。” 他点了几个名字,其中大多都是差生,“你们要是不想读书,就从这里给我滚出去,我的班上不需要垃圾!” 有个女生还被骂哭了。 但等了很久的陈雨雪,也没等到班主任点郑晴的名字。 那天过后,郑晴这三个主角,成了全校的风雨人物,尤其是最后拥吻那段戏,陈雨雪不甘心自己替谢雁做了嫁衣,但谢雁她整不了,就把努力撒在郑晴身上,反正她们两个女生形影不离。 半期考是唯一羞辱郑晴的时候,为什么班主任不提? 陈雨雪便问,“赵老师,总分不及格的就这些同学吗?” “没错。” 赵蜀学显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郑晴呢?” 她太着急了,一下问了出来。 郑晴坐在后排,翘着腿,一点儿没有好学生的样子,她肯定考得很差,如果这次成绩太差,再加上对老师态度不好,把他们赶出班里就是轻轻松松的事——最大的前提,就是成绩不好。 上次谢雁还帮她说话,她不信以赵蜀学的性格,会轻易放过他们。 谢雁笑道,“班长挺关心同学的啊。” 陈雨雪反应过来,“没,……我,我就随口问问。” 赵蜀学瞪了郑晴一眼,“第三名!” “第三名?什么第三名?” 这本是随口问的一句话。 赵蜀学说,“年级第三。” 他看这郑晴笑起来,心里十分不高兴,本来不打算当面说成绩的,以后郑晴肯定更嚣张了。 “这次摸底考试,” 他深呼一口气,说,“年级全三都在我们班上,值得庆祝,你们也要向这三名学生学习。” 放在以前,他肯定敲锣打鼓,不仅在教室里说,还要去办公室里到处炫耀。 但这次,赵蜀学沉默了。 他原本只打算这样说一下,就把这个话题盖过,但没想到勾起了其他学生的好奇心。 “那前两名是谁?” “年级第一第二都在我们班?我靠,尖子生班都没有这种学霸吧?” “见了鬼了,难道是班长,陈雨雪,你这么着急问成绩,不会就是你吧?” 陈雨雪也愣了,“我,我不知道。” 说实话,她不认为自己会考这么好。 她的心思并没有全都在学习上。 但会是谁呢? 下面的学生都在问,赵蜀学骑虎难下,只好说,“好了,第二名,是苏筝同学。” “风筝?” “他?他和郑晴吃了什么神仙药了?怎么一下冲这么猛。” “太强了,你不知道这几天他们书桌里的情书,就没空过!” “那第一名呢?” “对对对,年级第一是谁啊,这么厉害。” “卧槽,学神竟在我身边。” 提到这个,赵蜀学的脸色更难看了。 因为这个人,之前当着全班的面,和他顶嘴,还拒不完成他的惩罚任务。 “是谢雁。” 他顿了顿,终于说出口,“年级第一,是谢雁同学,以后你们要向她好好学习。” “卧槽?” “真女神啊,以前都没注意到。” “上次校庆表演你没注意到吗,风筝和谢雁的口语都超级好听的,还有郑晴,他们三肯定有秘方!不然怎么能这么厉害!” “好了好了,” 赵蜀学打断议论,“上课!” 高三有三个学神,成绩不仅在年级摸底考是第一,在全市也是前十的名次。 而且这三个人,就是上次校庆最佳节目的获得者! 这个消息传遍了全校,几乎每天都有别的班的学生来偷看他们,最后被赵蜀学撵走了。 而陈雨雪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开学之前他们明明什么都不懂,郑晴每次考试就没有及格过,谢雁倒是及格了,可离她陈雨雪的成绩都还有一大截,怎么能开学半学期,就和换了个人一样? 她和闺蜜说,“你不觉得离谱吗?” “离谱啊!” 闺蜜随后又道,“不过,苏筝真的好帅啊,他说英文的时候,我靠,我都恨不得魂穿睡美人了。” “我不是说风筝!” 陈雨雪说,“我是说许晴和谢雁,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抄的苏筝的答案,其实是靠作弊考了这么高的分的?” “作弊?” “对啊,一个人提升还可以说得过去,苏筝本来就聪明。” 陈雨雪说,“但怎么可能三个人一起呢?谢雁和郑晴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底子,一下就考全市前十,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闺蜜也道,“本来这次考试就不严,我们都没有分桌坐,万一他们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啊。” …… “我听人说,谢雁和郑晴的成绩可能是作弊抄来的。” “啊,可是谢雁的分数比另外两个人还要高啊。” “那可能不止是抄了答案,还买了题!” “卧槽,这么刺激!” …… “谢雁买了题,还给郑晴抄了答案,所以他们才能考那么高分!” “那苏筝呢?他不是也考的很好吗?” “苏筝应该不知道吧,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就只说了另外两个人。” …… “超大八卦,还记得你女神吗?” “谁?” “我靠你这换女神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就上次那个,郑晴,以前不是和猛哥在网吧经常玩儿吗?” “怎么了?” “这次考了年级第三!听说是她和她闺蜜一起花钱买了题和答案,作弊得来的!” “卧槽,我以前在网吧看她的时候就知道这女的不怎么样,她这么搞图什么?” “装清纯,装好学生呗。” “草,你打我干什么?” 旁边的男生把他按在地上,揍了好几拳,揪着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和我朋友聊天,管你屁事啊!” 男生冷笑,“那我打人,管你屁事?” 惨叫声,搏斗声,把四周小卖部的货架都弄塌了。 …… 办公室。 赵蜀学看着三个学生,另外两个鼻青脸肿,苏筝倒是好好的。 另外两个学生的班主任说,“你看看,这是你的学生,不是一次两次打架了,这次把人打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赵蜀学说,“怎么办,报上去,让学校开除呗!” 这几天,他也听见那些作弊的声音了,无风不起浪,他说呢,这三个拖后腿的怎么可能一下就考好了,如果是作弊,那就合理了。 两个老师等着苏筝求情,然而即便是听见“开除”两个字,男生也没有半点表示。 赵蜀学捡起桌上的石膏摆件扔过去砸他,“你这是什么态度?还不做检讨?!” 苏筝伸手抓住摆件,伸手一丢,东西落在地板上,摔成两半。 “你!” 赵蜀学气的不行。 他对旁边的班长说,“去把郑晴叫过来,我要好好说说你们作弊的事情!” 苏筝说,“我们没有作弊。” “你说没有就没有?!” 赵蜀学骂了一声,“满口谎言,你们这几个垃圾,亏我还以为你们转了性子,要好好学习了,我和你说,你们要是不交代作弊的过程,开除没商量!” 郑晴进来了,比苏筝还拽。 “干什么?” “打架,作弊,” 赵蜀学盯着两个人,“你们是以为我不敢让校长开除你们是吗?” 郑晴冷笑。 这几天的谣言她听见了。 她解释过,有用吗?没有,赵蜀学都不信他们,还要他们自己交代,真是大笑话。 被打的两个学生,一看见郑晴,就往后躲了躲,但即便如此,还是悄悄瞥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郑晴一联系,不用问也知道,苏筝肯定是把这两个人揍了。 至于原因,可能和谣言有关,可能也没关系。 但只要苏筝动手,就说明这两个人该打。 “还有谢雁,作弊她也参与了吧?” 赵蜀学说,“果然跟着你们两个一起,就没什么好的!你们自己堕落就算了,还带坏其他的学生。” 郑晴激动起来,“你他吗才作弊了!” 赵蜀学更激动:“你再说一遍?!” “你他吗才作弊了!” 她还真的敢再说一遍! 赵蜀学差点动手。 ——如果不是苏筝在旁边用“你敢动手试试”的目光看着他的话。 “老师,不好了,班上——” 一个学生闯进来,气喘吁吁。 “怎么了?” “您过去看看吧!” 教室就在办公室不远的地方,赵蜀学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谢雁。 谢雁站在讲台上。 字面意义上的。 她的脚踩着赵蜀学的备课本,桌面上放着几个箱子,谢雁从箱子里拿出来一本本习题册,随便朝着人扔过去。 “这是英文习题。” “这是数学专题训练。” 书砸在人身上,那可不轻松。 她的书就像是长了眼睛,专门往嚼舌根说的最多的人身上砸。 前后门都守着人,不让人走,刚才去报信的,也是谢雁故意放走的。 “你们在这是干什么!” 赵蜀学大喊一声。 随后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本书砸在脸上。 鼻血都砸出来了。 赵蜀学要进去制止她,却被门口的两个人拦住。“干什么,放开我!” 郑晴也乐了,进去和谢雁一起扔书。 扔完了,她特别解气,就像是出了一大口恶气。 比起口头无力的解释,没有什么比把自己做过的作业本扔在他们身上更畅快的了! 谢雁跳回讲台上,说,“这些,都是之前我们练习的题,一整个寒假,休息时间不到一周。”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考年级前三的证明。” 谢雁说,“我不知道谁和你们传的谣言,也不在乎你们谁说的什么话,捕风捉影,扭曲事实,你们如果喜欢,尽可以这样做,你们是学生,但也大多数成年了,还有老师也是。” 她说,“如果我要追究你们的责任,很容易,而且你们要高考了,谁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搞笑,做几本习题就——” 下面的男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本书砸中了腹部。 他扶着桌子蹲了下去:“……” “我不是和你们解释,只是告诉你们我想说的话而已。” 昔日柔弱的等待拯救的“公主”,此刻站在教室最高的地方,用平淡的语气,居高临下,“我在说话,没有让你插话的时候,你就闭嘴。” 教室里安静极了。 谢雁跳下来,把收拾好的书包往肩头一挎,顺便把另外两人的书包扔了过去,“对了,赵老师你可能要关注一下学生的心理健康了,毕竟在别人背后泼脏水,冷嘲热讽,没有任何证据就对人加以污蔑和恶意揣测,和你一直挂在口中的所谓败类很符合。” 风筝和郑晴顺势接过书包。 “你们去哪?!” 赵蜀学看不懂了,“这几个人是谁,怎么进学校的?!” “是我家属,来接我的,不犯法。” 谢雁看了眼几个花钱雇来的“保镖”,“赵老师,再见。” 她带着郑晴和苏筝走了出去。 剩下全班愣在当场。 其实他们有些人看了这厚厚几箱的书,已经对谣言开始怀疑了。 但谢雁这么做,不怕以后在班上待不下去吗? 她还真不怕。 郑晴只觉得,砸书太爽了。 和他们讲道理没人听,那就直接把证据拍到他们脸上! 出了学校,回家,扔下书包,谢雁才说,“辛苦啦,你们好好休息。” 郑晴爽是爽过了,但也担心谢雁,她问,“你不回去上课了?” “上什么课,那地方真没法学习。” 风筝说,“你这样做会被学校开除的。” 他可以被开除,但谢雁如果被开除,她可能连高考都收到影响。 “你都跟别人打架了,不也不怕被开除吗?” 谢雁说,“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而且,扶城又不止那儿一个学校。” 她说,“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周后去新学校上学,这是地址。” 上楼前,她笑着扔过来一个一本小册子。 郑晴翻了几页。 扶城摇直中学,扶城最好的私立学校,学费不便宜,环境优美,设立奖学金,高考成绩优异的,还有高考奖励,升学率五五开,之所以是五五,是因为一半是成绩优秀的奖学金学生,靠成绩取胜,必上重点大学。 另一半是有钱人的孩子,毕业即出国。 谢雁这几天就是在弄这个? 风筝看着册子,笑了声,说,“我们还在担心她,她早就替我们想好了。” 所以才能在临走之前,做这么一件疯狂的事儿。 替他们澄清,然后离开那里,去新的学校,没有任何留恋,也从未被谣言和恶语轻易打败。 就算是他和郑晴,也不能保证可以做到。 一年后,当赵蜀学看着省高考状元的名单,还有红榜排行高分成绩公布的前三名时,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亲手把三个天才逼走了。 他们真的没有作弊。 就连陈雨雪,也后悔极了。 她以为他们真的在作弊,虽然她没有证据,但这样说说,毕竟是事实,即便是看见那些书,她有过短暂的动摇,但也很快自己否定了。 而高考的成绩,却像是狠狠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苏筝和他们一起转学离开,经过这件事,她的高考发挥失常,甚至没有上本科线。 赵蜀学口中一直看不起的“社会的败类”“拖后腿的人”“垃圾”,并不是可以跟随这三个孩子一辈子的标签,只是他自己的偏见和强加的定义。 那散落在整个教室,无数个练习本,无数本草稿纸。 是他们努力的证明。 只要努力,哪怕之前成绩再差,再不被人看好,只要自己不放弃,也可以成为很优秀的人,成为被别人仰视的人。 只要努力,只要不放弃。 每个人都可以获得新的开始。 哪怕努力后,没有一鸣惊人,没有一飞冲天,但至少能变得比以前的自己更好,这就足够了。 没有人有资格否定别人的人生,否定别人的成绩。 洗完澡的谢雁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这几天她查谣言的事情,班上的男生对她态度还好,女生是一看到就绕路走,走就算了,还在一边窃窃私语,生怕她不知道他们在对她和郑晴“指指点点”。 这些把戏,无非是出于嫉妒和某种没有缘由的猜疑。 既然无法叫醒他们,那就把他们砸醒,然后转身离开。 她可以这样做,但如果没有遇到她,郑晴和苏筝刚刚起步的人生,可以说直接就能被这样的猜疑和谣言毁了。 这样的事情,在多少个学校发生呢? 谢雁把手机关机,躺了下来。 她也没看到关机之后之后发过来的一封短信。 在这个短信回复之前,她已经和对方发过几次短信。 号码是一周前跟系统要的。 系统:你真的想好了要发这个? 谢雁:有什么犹豫的,既然是我的,为什么不能发? 短信发出后很快收到了回复。 她也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给三人办转学,让人把家里的书都搬去了学校,并且守住教室——尤其是听说赵蜀学把打架的苏筝还有郑晴叫过去之后。 而在搬书之前,他们三个人的已经成功“入学”摇直高中。 赵蜀学之所以常用开除来恐吓他们,是因为扶城没有一个学校会收品行不端,因为违反校规而被开除的学生,他们高中是唯一接纳他们的地方,如果他们被开除,就会被打上污名。 即便是去别的学校,“不良少年”“作弊逃课”这样的学生,是没有学校想收的。 但自己转学,和被开除,就是两码事了。 摇直高中愿意接受他们,除了摸底考的全市前十的好成绩以外,最重要的一点—— 从谢雁他们入学开始,摇直高中就开始修一栋新楼。 这楼,捐的。 谢雁发的短信是—— “我想转学,摇直高中,和我的同学一起,三个名额。” 很快短信回复。 “我会安排好的。” 有父母不用是傻子。 她只是试一下看看父母有没有能力解决,没有谢雁就会换另一种方式解决这件事。 没想到她爸直接捐楼了。 果然牛比。 第89章 与风同行10 谢雁第二天开机的时候,就看到了短信。 “还缺什么?” 她想了想,父母有求必应,不缺花销用度这种,还是做的挺好的,正好她的时间也不长,到时候离开不免一番生离死别,至死都不见面,或许对父母来说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没了。” 本来这句回复,后面还写了“谢了”,但谢雁犹豫一下,还是删掉,他们不是陌生人,是父母和孩子,说这两个字未免太奇怪和生疏。 新学校环境很不错,而且管理更严格,就算是郑晴想做点什么,也没条件,不仅全封闭,只有周末才放他们出来,老师的态度也还好,毕竟这里的好学生和坏学生各占一半。 他们愿意学的,就跟着老师学,但更多的学霸,学习都很自觉,智商也高,甚至不需要老师,就可以自觉安排好一直到高考之前的复习计划。 而那些差生,本来家里也有钱,有自己的出路,老师见多见惯了,并不会干涉他们。 谢雁三人刚转过来的时候,老师也以为他们是属于后者,不学无术,在另一个中学待不下去了,靠花钱进了学校,这种学生,她并不会多管——人家也不需要你管。 但上了两三天,老师就惊了。 这三个孩子的智商可以说是非常高,记忆力超群,而且作业是完成的最快最好的,月考摸底,直接包揽了年级前三。 要知道,他们学校的学霸不少,都是高额的学费压的,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有努力考上学校的奖学金,才能支撑在这里的开销。 但分数上,却被三个转学生死死压住。 这样的成绩放在哪里都是当地学校疯狂争抢的优秀生源,省状元的有力竞争者,他们之前的学校,居然就轻易放手了? 班主任的同学在他们之前呆的学校当老师,她去一打听,好家伙,好像还是被他们之前的班主任给赶走的。 花钱送状元进来,还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竟有这种好事? 听话又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在哪儿都吃香,班上的学生临近高考,要么就是在埋头学习,要么就是在聊各种出国的事情,什么你被X国的大学录取了,我下半年就要飞Y国云云。 大家各有自己的圈子,而谢雁、郑晴和苏筝三个人,也是一个圈子,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不和其他学生来往,别的学生也懒得在他们身上花心思。 更何况谢雁的父亲捐楼的事情,年级上人尽皆知,没有别的原因,太豪了。 如果有人因为她太有钱,长得又没有攻击性而看轻谢雁,在动手之前,就会被风筝劝退。 风筝的在同龄人里,身高绝对是压制性的,而且和大多数柔弱又宅的富二代或者埋头读书,缺乏锻炼的孩子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层次。 握笔的手指修长,但手臂却充满了力量,平日穿着校服看着瘦,但卷起袖口的时候,总会露出肌肉和一些伤疤。 这是个有故事的学霸。 另一个备受关注的是郑晴。 人送外号高岭之花,话很少,有人找她告白,站在她课桌面前半晌,晴姐抬头,冷笑着问,“有事?” 如果此刻她的手里有一根烟,大概也没有违和感。 吓得告白者落荒而逃。 有钱又社会,谁敢惹他们,而且成绩好到令人嫉妒的程度,但人家的实力就在那里,每次摸底考,既是年级前三,也是全市前列。 一开始郑晴和风筝还在第八第九打转,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是全市前五的常客。 最离谱的,就是那个常笑的小姑娘,谢雁。 稳坐第一的位置,一直被传颂,从未被超越。 尤其是各门课,不是满分,就是接近满分。 她对人比另外两位温和地多,因为年龄小一点,看着像是小妹妹。 临近高考,各种表白和撕比,原本好的朋友,因为一点不重要的小事反目成仇的例子到处都是,还有互相攀比的塑料富家学生。 但他们三个人的相处,却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不只是班上,就连同年级的其他班也有所耳闻。 所有人都认为,在这铁三角关系里,谢雁是被保护的一个。 直到有人打听到八卦,说她在原本的高中,因为郑晴被人造谣,所以搬了几个箱子的习题册去教室里,直接用书砸在造谣者的脸上,当时没人敢出教室,砸完了书,她直接带着另外两人推开班主任,离开了学校。 然后,就是转来了摇直中学。 “卧槽,真的假的?” 听八卦的人惊了,“你是说刚才那个和我借铅笔的软妹,一个人干翻了一个班?” “千真万确,因为这件事太传奇了,而且被造谣,你也懂得,特别憋屈,没想到她能这么干,当时全校都传遍了,因为她会因为这些事被老师惩罚,甚至被学校开除。” “难道不是吗?” “人家早就提前一天办了转学了,早就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绝了,太绝了。”听八卦的人拍起掌来,“不过她真的很厉害,她上课看英文书,老师都没管。” 他说的英文书,其实是论文,大多数的资料都是英文写的,同时,她也看国内发表的一些论文。 对她而言,只是复习高考的内容,每天提前完成学习任务后,还有大把的时间。 这儿的学习环境,谢雁很满意,没有奇怪的谣言,也没什么人打扰他们学习,最关键的是,郑晴和苏筝的成绩,进步的很快。 在第二年的三月,他们已经掌握了高考的所有知识点,谢雁对他们有信心,别说考上大学,就是考个重点,也不是问题。 这在一年前,是他们三个人谁都不敢想的事情。 高考在六月,倒计时越来越近,四月,扶直中学要在晚上召开高考动员大会。 作为传统曲目,下午的时候给学生放了个假,不能离校,但可以提前放松和休息,晚上参加大会,睡个好觉,第二天再学习。 当然,对于一些打算出国的孩子来说,高三的紧张气氛原本就不存在。 所以,在第二个学期的时候,学校就对高三生进行了分班,准备出国的呆一起,要学习备战高考的在一起,以免其他的人影响到要参加高考的学生。 毕竟这些尖子生,是扶直中学的升学率和口碑保证。 到了晚饭时间,三个人去食堂的路上,路过一个教室,教室门开着,里面有人在黑板上写着什么。 这个教室是空教室,平时用来上一些多媒体的课,因此配件也不错,在黑板上写东西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一件短袖,手上捏着粉笔,不时写上几笔。 另一个人三十多岁,背对着门口,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看着老人写写画画。 先进去的是谢雁, 郑晴也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了?” 谢雁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走了进去,郑晴和风筝对视一眼,跟着走进了教室里。 教室里的两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原本试图看懂的郑晴放弃了。 因为她发现,黑板上的内容并不是高考题。 它的知识范围并不在高考大纲内,且也不和高考题一样,有明确的题型和套路,而是一个非常似是而非的问题,写满了奇怪的公式。 这些公式,大部分字母都有特殊的指代含义,只有常用这些公式计算这些问题的人,才能熟练地对应上这些问题。 计算并不难,只要掌握了原理和方法,对他们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计算量有些大,且这里没有计算器,一切都只能靠手算和心算。 而这正是谢雁的特长。 于是她站着看了一会。 老人问,“你算出来了吗?” 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手里的本子写个不停,“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他就能算完了。 老人转身也回去,在另一块空白的黑板上进行测算。 而谢雁就在这个时候,走上去,拿了一根白色粉笔走到最后结论那里,把最后的数字,答案,结论补足了。 老人转过来看式子的时候,看见谢雁写完最后一个字,微微一愣,“这是?” 谢雁说,“答案。” 老人没有继续话题,而是转身继续往下算。 他沉浸在计算里,但男人却发现了进来的三个学生,“你们是?” “这儿的学生,”郑晴说,“你们是谁?” 男人一愣,“算是老师吧,我姓常,他姓周,你们可以直接叫老师,不过,你们是这儿的学生,看得懂黑板上的内容?” 风筝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根据理解,还是能猜出一些,要算出来,没那么快,他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等着结果,“看不懂。” 他说,“但是她看得懂。”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谢雁。 常具不信,这题超出了高中生的知识范围,而且,这也不是一道题,只是周教授心血来潮的一次计算而已。 它和中学生面临的题不一样,没有给出所有的题干和可能用到的条件,信息都是杂乱的,也没有一个重点的问题,最花时间的部分就在于计算。 先不说这些公式的含义她能不能看懂,单是计算方法,就会运用到大学的一些计算规则。 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就这么几分钟,就算出答案了呢? 十分钟后,周教授的答案算出来了。 他有些惊诧。 因为谢雁的答案和他相差无几,只有一个小数点后面有一位数不同,他又检查了一下过程,发现是自己写的太潦草,看的时候看错了,因此到最后,出现了一位数的偏差。 “不可思议,” 这个东西,涉及了很多高中接触不到的专业特有知识,比如在其中一个环节,有一个内容涉及到列车在运行路线中,如果经过桥梁,会考虑到桥梁的设计荷载,而这个设计荷载,和列车的荷载息息相关, 既要考虑到荷载,挠度,还有冲击系数,桥梁跨度等等。 最重要的是,计算过程即便是他,也要花上十几分钟的时间去计算。 而她在他刚刚写完所有的公式没多久,就上来补完了结论! 除了天才,周廊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形容的词语。 “你是这儿的学生?” 周廊的心思已经从这个自己心血来潮接到数据,随手选个了教室进行计算验证的问题上,转移到了一个人才身上。 这就是年轻人吗? 果然摇直高中的学生,底子都不错,不愧是扶城最好的高中。 “是的,” 郑晴替她回答了,“高三,” 她瞥了谢雁一眼,“桃儿平时就喜欢看这些,我反正是看不懂。” 她说这句话,谢雁第一个不赞同。 郑晴只是不看,如果要是学了,这些问题对她来说很简单。 “居然能这么快算出答案,的确厉害。” 常具感叹道。 提到时间,谢雁看了眼上面的时钟,“到饭点了!” 她朝着两人道了别,“打扰两位老师了。” 随后带着两个人奔向了食堂,留下还有一肚子话要说的周廊和常具:“……” 常具苦笑一声,“看来吃饭比和我们在这儿聊天重要。” 周廊也乐了,“既然是高三的,一会肯定能见到,到时候问问他们,是哪个班级的。” 谢雁进去,只是因为在外面看了一眼。 黑板上写的内容,和列车,桥梁设计有关。 虽然列车并不是她的专业,但她上个世界的专业技能是刻在骨子里的,而且公路桥,有时候也会涉及一些车辆和铁路相关的内容,看见计算题不做就手痒,直接就进去了。 然后就用她堪比计算机的大脑飞快算出了答案。 吃饭的时候,苏筝问她,“专业有很多,你对列车很熟悉?” 郑晴知道她看很多课外的资料,但不知道具体是和什么有关的,每天背书还好,英文要了她的命,哪有多余的时间去研究别的,倒是谢雁,以前真没发现,绝症居然能使人变学神。 谢雁想了想,说,“倒不如说我对桥梁很熟悉,不过,我也在看列车的相关资料。” 郑晴问,“什么叫列车?” 她听说过轿车、火车,列车这种说话,还挺书面的。 “火车其实也是列车的一种,平时我们说车,是一辆车,但很多辆车连在一起,就能成为一列车,也就是列车。一般这种车里,会有一个车头,提供牵引力和动力,拖着后面的车往前行。” “那这么说,我在路上看见一个车拖走了别的车,它也是列车咯?”郑晴不明白,“你怎么对车感兴趣,你可是个女孩子啊!” “应该说,她对什么都感兴趣,” 苏筝一句话道破了真理,“只不过现在看的多的是这方面的资料而已。” “的确!” 谢雁说,“可是我的时间不多,所以那天我就在想,如果人的生命有限,我可以做什么呢?” “呸,瞎说。” 郑晴嫌她总是说不吉利的话,“那个姓系的,不是说你的治疗有进展吗?” 系统:谢邀,我听得见,女主,你最好对我尊重点。 谢雁:她听不见,你说给我听没有作用。 系统:……?是谁说接下来会对我态度好的? 谢雁: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你没发现吗? 它还真没发现,谢谢。 这年头当系统真难。 “好了,我是说真的,” 谢雁拉回话题,“人早晚都会死,生命必然有终结,只是时间的问题,还记得我们回来坐的火车吗?” “忘不了,一想起来就屁股疼。” 郑晴没好气地说,“太挤了,回趟家差点连命都丢了。” [评论区:哈哈哈哈屁股疼可太真实了。] [评论区:硬座笑死,坐个几天几夜真的很疼] 谢雁说,“对,只是从那里到扶城,就要这么久,火车的时速也就几十千米每小时,你都能扒窗户了。” “那是你叫我扒的。” “行,” 谢雁忍不住笑出声,“这样的速度,无论是从效率还是时间上,都是一个大问题,如果车速能更快一点,这样同一天发车的数量就会增加,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也用不上几天几夜。” “最快,几个小时就能跨省。” “几个小时?你在做梦吗?” “我现在是在做梦,但是以后未必就是梦。” 谢雁说,“你想一下,如果列车的速度能达到一百公里每小时,两百公里每小时,甚至四百公里每小时,跨越千里不过就是两个小时的事情,那得有多快?” “人的生命很短暂,现在寿命提升到几十年,最老的可以活上百年,可比起这个世界来说,依然很短,以前进京赶考,要走几个月,有了火车以后,现在去北京,也就是几天的事情。” 谢雁说,“如果去北京,只需要几个小时。” “我们的时间,不必花在路上,可以花在其他更多的地方。” 郑晴被她说的筷子都掉了,良久,她说,“妹妹,不去写科幻小说可惜了。” 风筝说,“醒醒,吃饭吧。” 谢雁笑了起来,“好!” 动员大会在摇直中学的大礼堂。 等高三生都入场之后,校长和重要领导走了进来,谢雁一看,刚才见到的老人也在上面。 他面前的牌子,写着“周廊教授”四个字。 校长致辞,一系列的话说完,到了嘉宾发言。 “我们非常荣幸,请到了锦城交通大学的资深教授,周廊教授,让他为大家说几句。” 照例是掌声一片。 老教授移了移麦,说,“各位高三的学子们,我这个人,话不多,是干实业的,不会讲什么激动人心的话,在这儿呢,就只是把自己的心里话和大家说说,” “看到你们,我很高兴啊。为什么呢?” 他微微一笑,露出和蔼的表情,“因为,我也想到了我的十八岁。” “那个时候,是1950年。” “1950年是什么年代?是我们刚从战火和磨难中走出来,刚刚建立我们自己的国家,刚刚从漫长的黑夜里,迎来黎明的年代。” “多少人倒在了黎明的前夕,而我有幸,能见到日出,能走在太阳照耀下,为我们的国家做贡献。” 老教授和前面鸡汤式的作文发言不同,讲的都是自己的故事,“当然了,我是锦城交通大学出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学校还叫唐山铁道学院,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是出于我个人的一些兴趣和想法。” “那个时候我才十八岁啊,国家百废待兴,而我们要决定自己未来一生的路。怎么选呢?我的母亲问我,你想做什么样的人?有钱的人,还是有价值的人?” “谁不想当有钱的人呢?但有钱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当一个有价值的人,不也能实现这样的目标吗?而且,这样的选择,不单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还能让别人,让家人,让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同胞过上好日子。” “从那个时候,我就决定,要选择一条能体现我价值,能让祖国强盛的路走,” 他的笑带着回忆和眷恋,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个质朴的年代,“我们那个时候,街上没有车,路都是土路,三轮车一开,就会扬起灰尘。没有几条铁路,火车站更是稀罕东西,可以说,现在的扶城,还有华国大多数城市能有今天的面貌,离不开当初那些和我一样的,十八岁的少年们的选择。” “我研究的是交通,交通,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也让我们有了今天的一切。但是华国的交通已经足够好了吗?不,还远着呢。” 他说,“还有很多农村和小城市,没有柏油马路,火车线路不够,速度不够,逢年过节,火车站人挤人,买不到票,回不了家。” “你们当中有各种家庭的孩子,有的,或许就要离开这个国家,去另一个国度,但是你们的根始终是在这里的,要记住。” “1950年,有十八岁的我,十八岁的我的同学,1997年,有十八岁的你,十八岁的你们。” “我希望,你们不仅是为了这个专业好,这个工作赚钱,这个领域容易上岗而选择它,而是因为你喜欢这个行业,你觉得这个行业,能体现你的价值,能让你在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选择它,而它也能给你带来收入,让你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能力。这个选择,是高大上的专业也好,是普通的行业也罢。” 老教授为自己的用词笑了一笑,“——你们都是高兴地去创造自己的人生的,是去实现自己的价值的,是去帮助国家进步、社会美好的,是去给自己和家人一个更好的未来的,不是机械地工作,反感地工作。不要成为工作的机器,要让工作,成为你实现人生价值的阶梯。” “工作如此,选择专业也是如此,你们面临的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就像是要上战场的战士,用尽你们的全力去拼,然后选择你想要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尽情地去挥洒你们的青春和活力。” 周廊最后说道,“到时候,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再去和新的一代,新的少年们说你们的故事,说你们的理想,说你们不后悔自己十八岁时的选择。” “我不后悔,希望你们也是。” 他的头发略白,眼角也是皱纹,但笑起来的眼神,依然像个少年。 第90章 与风同行11 高考动员大会结束后,有人不以为意,有人情绪激昂,一晚上没睡着。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复习又成了主旋律,一次又一次的摸底考,模拟考,统考,席卷了大部分准备高考的学生的生活。 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把谢雁叫了过去。 “有个事儿和你说一下,” 老师拿出一叠资料,“这是锦城交通大学的招生资料,你看看。” 谢雁:“……?” “他们在我们学校,每年都是有一个保送名额的,今年他们点名第一人选是要你,当然,你的成绩在每一次考试当中都是全市第一,考进他们学校完全没问题。” 老师继续道,“但是,我们还有别的学校的保送名额,而且以你的成绩,想考其他大学,老师相信你完全可以做到。” 她说,“所以你可以想一下,到底要不要去锦城?” 谢雁想了想,“谢谢老师,不过我想参加高考。” 这孩子果然聪明,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老师说,“那好,我就给学校回复了。” 以谢雁的成绩,清北是随便选的,出国也好,留在国内选自己喜欢的大学也好,自由度很高,不一定非要去内陆城市读大学。 原本谢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到了周末,却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喂?请问是谢雁吗?不知道你对我们这边——” “不买保险谢谢。” 对面愣了一下,“不,先别挂,那个,我不是卖保险的。” 他苦笑一声,“你还记得我吗?” “常具,就是那天在教室你做题的时候,我在旁边的。” 谢雁想起来了,“有事吗?” 他问,“有空吗?” 扶城火车站, “来,跟我进去转转,”到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出现的不只是常具,还有周廊教授。 老人穿了件外套,笑着招呼她,“走吧。” 一路上,值班的保安和里面人员,不停和周廊打招呼,显然都是熟人。 他们走的不是检票通道,而是内部通道,到了车站里,还在往前走,最后进了站台,在铁轨旁边,周廊找了个长椅,让两人一起坐下来。 周廊简单介绍了一下。 常具是他的学生,现在在华国铁道科研院工作,而他从铁道部退休后,回到大学教书,因为和摇直大学的校长关系不错,所以上次凑巧他来扶城,就请他去做演讲。 “把你叫来,的确是有些打扰了,我有些话想和你说,等听完了,你再做决定。” 周廊顿了顿,看着前面空着的铁轨,慢慢道,“扶城的火车站,修建时间比较晚,是我亲眼看着修起来的,那个时候,我也认识了你们校长,可以说,在扶城呆的时间,大部分日子我都是和铁轨一起度过的。” “上次在动员大会上,我和你们讲了我毕业的时候选择专业的事情,” 周廊说,“但因为当时的条件和环境,没有展开多说。” 他问谢雁,“你还记得当时黑板上你算出的那个问题吗?” 谢雁点头,“的确,您所写的内容很有挑战性,在国内的研究不多,但国外的技术比我们更发达,所以资料和经验也更多。” 周廊有些惊喜,“你了解铁路和列车?” “在您的面前我能说了解吗?” 谢雁笑了笑,道,“只是看过一些资料。” 周廊没想到谢雁还有这种见识,他便换了个问法,打探她对铁路的了解,“你知道华国的铁路从哪里开始吗?” 铁路的出现,离不开蒸汽机。 正是因为“蒸汽时代”的来临,一种新的交通工具——火车出现在了颠国,而随之配套的铁路,成了大地上的黄金命脉。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交通工具,经济才能飞速发展,在短短的时间内,颠国发展成了数一数二的强大国家,而这种快速低价的运输方式,让颠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处,它开始飞速地建设铁路,短短的时间内,铁路里程达到上万里。 利国从1930年开始追赶,七十年的时间,四十多万的铁路贯穿大地,在高峰期,每年都有铁路在修建,这些交通命脉,运输着各种资源和商品,前往目的地,然后支撑起整个国家的发展。 但在华国,在世界开始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疯狂修建铁路时,还处于清的统治之下,时间在这里很慢,行程也慢。 谢雁说,“对当时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铁路最开始就像是洪水猛兽,是打破常规的可怕存在,第一条铁路修建后,很快被拆掉了,由清政府修建的另一条铁路,9.2公里的里程,将唐山的煤矿运输到稍远的地方。” 而后时局动荡,铁路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战火在这片土地上燃烧,铁路也是同样如此,因为它维系着物资的运输,和每一场战斗都息息相关。 铁路不仅没有新建,反而更多被损毁,处于战略的需求,这片土地上里程数原本就不多的铁路,数字一降再降。 在华国建立之前,是铁路的黑暗时期,它见证了太多胜利和失败,太多战斗和死亡。 “建国前,大部分的铁路都集中在东北和东部,西南,西北是一片空白,大半个华国是没有铁路的。” 周廊说,“这也是当时为什么我会选择这条路的原因,在一个全新的国家,铁路太重要了,有铁路,就有发展,就有速度,就有更快更好的资源。” “很难说,华国的铁路是从哪里开始的,” 谢雁说,“我认为,华国的铁路早就有了,詹先生主持设计的铁路在上个世纪有很多,毫无疑问,我们是一个民族,民族的传承在历历史长河中的是漫长而延续的,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在您和其他铁路建设者的付出下,华国的铁路,才有了今天的面貌。” “呵呵,我做了多少事心里有数,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听不习惯那些话,”周廊说,“我毕业后,因为大半个中国的铁路空白,因此,国家决定,开始建设一条西部铁路,这条铁路,连接锦城和渝城,这是国家建立后,我们修建的第一条铁路。” “我知道,” 谢雁点头,“耗时两年,在西部修铁路,环境恶劣,这之后,锦城通往宝城的铁路也开始动工。” “那是华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 周廊说着,眼睛有些湿润,“西南的地形复杂,我们面临了很多的挑战,我还记得在它之后,又是一条新的铁路,依然是锦城,从锦城出发,跨过千山万水,悬崖山涧……太多的铁路,从一开始的货运,到现在的客运。” 他看这前面进站的人。 人们拖着行李,背着口袋,有些和朋友一起,有的是一家人,“扶城和锦城,只不过是数条铁路上的一小部分。” “但就是这一小部分,每天都有无数货物从这里运出运进,到了春运,比现在还挤。” 谢雁点头,“扶城还算好,大一点的铁路枢纽站,南方的各大城市,到了特殊的日子,客运量和货运量都极其可怕,即便是如此,华国的发展越来越快,铁路的速度已经无法再满足需求了。” “华国现在走的是发展的路,是在追赶世界其他国家的路上,很多问题,其实国外一些国家已经给了我们经验。” 周廊说,“交通兴国,一个国家,要想发展,想强大,就离不开便利的交通和高效的货运模式,在国外大多数国家,铁路已经逐渐被淘汰了,更快更多的货运方式开始出现。” “海运、空运……” 飞机,港口,货轮,这些成了交通宠儿,而铁路逐渐被人遗忘。 “但是我忘不了,” 周廊叹了口气,道,“你可能年龄小,没经历过,当年为了修铁路,因为我们的条件有限,加上环境非常恶劣,有些铁路,是战士们用生命去换来的。” “铁路修成之后,给更偏远的大山送去了发展,送去了希望,我到现在,都能听见火车的鸣笛声,火车从铁轨的远处试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周廊笑了声,看向谢雁,“人老了,说话就容易控制不住,总是说偏,还越说越多。” “我明白,” 谢雁却道,“现代科技的发展出现了很多新的交通工具,港口和机场越来越多,但这并不代表铁路就没用了,被淘汰了。实际上,无论是空运还是航运,都很受天气和当地环境的影响,没有合适的港口就无法停靠,天气差就无法飞行,而且在陆地上,空运的价格太高了。” “一个国家最基本,最有效,也是最容易托起发展之路的,还是铁路。” 周廊听见她的观点,激动起来,“你也这么认为?” “当然,” 谢雁说,“我看过一些相关的资料,华国一直很重视铁路的发展,从建国以来,不仅修建了多条铁路,还在做铁路提速。” 四月的时候,华国铁路进行第一次全面大提速,将以往只有48公里每小时的列车速度,提升到了接近55公里每小时,甚至还开通了快速列车。 “这样提速,还是太慢了,明年铁路还会有第二次大提速,既有铁路的提速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说回黑板上那道题,其实,我最近到扶城来,是从其他地方考察回来路过这里的。” 周廊很有耐心,他继续道,“你知道京沪铁路吗?” “这条铁路很出名,” 谢雁回答,“铁路网大动脉,在南北上,就有这么一条连接首都和沪城的电气化铁路,是在旧有的铁路上进行整合后改造而来,从首都发车,途径几个重要城市,最后抵达沪城。” “但这条铁路,依然和大多数的华国铁路一样,时速在四十多公里。”谢雁摇头,“铁路想要不被淘汰,跟上发展的需求,就必须要提高速度。” “铁路既有线路的提速,可不容易啊。” 周廊说。 “对,所以我认为,” 谢雁一直在看资料,难得遇到一个人和她讨论铁路,而且什么话题,两个人都能接的上,她也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未来的交通,必然是以高速铁路为主的。发展的速度很快,铁路的速度必须更快!” “早在几年前,世界各国就已经出现了高速铁路。” 周廊点头赞许,“当时,我写过一篇关于京沪线高速铁路的可行性技术方案,这也是我最近考察的重点。” “国外的高速列车,时速可以达到两百多千米每小时,这在华国是很难想象的事情,一个小时两百多公里,若是那里有高速铁路,千里江陵一日都用不了!只需要五个小时!” 周廊感叹,“这是多么令人惊叹的速度!” 谢雁点头,“的确,即便是我们在经过第一次铁路提速后所出现的快速列车,最高时速也只能达到140公里每小时,而距离国外的‘高速列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廊继续道,“除了线路问题,我们还有很多技术难题要攻克,这也是锦城交通大学、其他大学,还有华国各大研究院在研究的课题。200千米每小时,这是一个分水岭,客运高速技术的问题,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一直在一旁当工具人的常具发现,原本应该是他和老师一唱一和,给谢同学卖安利,结果变成了两个人根本插不进话题的交流。 常具: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火车发车了,远处的汽笛声响起,火车慢慢驶向远处,喧闹的站台一下又安静了下来,铁轨空了,等待着下一趟车的来临。 周廊感慨,“所以,你看,在未来,我们国家的铁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走这条路,离不开你们年轻人,是吧,常具?” 常具没想到自己首次发言是在如此工具的情况下被叫过去,他点头,同意道,“没错,相关的科研课题很多,而很多铁路线也在修建,虽然说女生做这行……” 周廊咳嗽几声,打断了他差点开始劝退谢雁的发言,周廊猛然反应过来,“哦,对,女生做这行也很有挑战性,可以试试看。” 谢雁明白了,“原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你是想让我报锦城交通大学吗?” 周廊说,“是啊,你看,我这个老头,都拉下脸来找你了,今天带你来,就是让你看看这条铁路。” 做铁路工作这么多年,周廊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如果说这次聊天是为了给谢雁铺垫铁路知识,开发她对铁路的兴趣,那么一顿操作下来,已经偏离了原本的目的。 因为他发现,她知道远比他们想象的多! 而且,无论是从知识储备,还是眼界上,她如果能加入,将对于他今后的课题,还有常具等人的工作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这么好的人才在自己面前,不抓住怎么能行? 周廊第一次,竟有些忐忑地问,“你对交通工程这个专业,有没有兴趣?” 谢雁懂了,有些哭笑不得,“其实,我原本也是打算报锦城大学的。” 正如周廊所说,或许这所大学在内陆,并没有首都的大学有地理优势,但是它也有它的优点。 西南的铁路,都是从沪城出来的,它联通了西南,西北和整个大半个华国,而且,锦城交通大学的交通专业,有数个实验室,致力于华国交通的发展。 “但你拒绝了保送……?” “哦,您是说那次啊。”谢雁说,“我只是想参加高考而已,而且,我认为自己可以直接考进去,保送的名额可以让给别的有需要的同学。” 周廊和常具相视一眼。 还有这种让名额的操作? 高考只有一个多月,时间很快,她留下来,是要陪着另外两个人,一起进考场,一起交卷子,一起结束他们的高中生涯。 “原来是这样,” 周廊高兴了,“今天聊得很愉快,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到时候你来了锦城大学,可以直接联系我。”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你可不能骗我这个老头子,一定要来!” “您前几天还说,看见我们就好像看见了十八岁的自己,而且您岁数也不大呀,” 谢雁笑着保证,“我一定来。” 等谢雁回去了,路上的常具才有机会和周廊说上话。 “刚才的考察,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面试,就放在扶城火车站。 “天才,” 常具赞同道,“如果说之前的计算能力只是她在学校练出来的,那么刚才谈话中的内容,和您对答如流,交谈顺畅的能力,就说明她对铁路这里,是真的了解很深。” 周廊看向车窗外,“你说的对。” “很多我原本打算自己告诉她的信息,她居然知道的比你还清楚!” “老师,你这就是污蔑我了,” 常具无奈,“您这是喜新厌旧,看新学生,比老学生顺眼!” “那我问你,国外的那些铁路情况,你有她那么了解吗?” “这……” 常具在邀请谢雁之前,必然是调查过她的情况,成绩优异,完全符合锦城交通大学的招录标准,而还有更让人大跌眼镜的一点——谢雁家境优渥,是转学过来的,家里捐了一栋楼。 这样的学生,如果有条件接触国外的信息、资料和论文,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她也有更多地选择。 成绩上,她完全有考上清北的实力,家境上,即便是出国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有什么理由,要一个女生来他们内陆城市读交通呢? 所以,在提出保送要求,又被拒绝之后,周廊一直没有放下过心,他有一种直觉,如果错过了谢雁,自己将会后悔。 或者说,如果不能看到这样一个对铁路有兴趣,也有能力的人才,去帮助他们发展铁路,转而投入了其他行业,将会是他自己的遗憾。 周廊也顾不上什么了,让常具想办法联系了谢雁,把人约到火车站来,想劝劝她。 谢雁虽然说是想要把机会留给其他同学,但未必就一定会来他们学校,优秀的学校太多了,她有绝对的选择权利。 “我还有点后悔!不该干涉别人的选择。” 周廊叹口气,“我还在动员会上说呢,让他们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结果没过几天,自己就来拉人了!” 常具被老师的反应逗笑了,“能拉到,那不是也说明您和这个专业,对她有吸引力吗?” “但愿吧!” 周廊说,“再有几天,我就回锦城去了,如果收到京沪线的资料,你直接带回来给我。” 常具点头。 火车站的客流量依然很大,一趟有一趟的火车,在铁轨上奔跑,来来往往的人,从扶城离开的有,来扶城的也有。 周廊闭上眼睛,响起当年铁路建设的画面,不由得笑了。 铁路,不会被淘汰, 而他要为华国建设高速铁路,继续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不管是参与项目也好,作为受聘专业也好,还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也好,能做一点事,就做一点事。 而他希望看到,有更多的年轻人,更多的人才,也投身这个行业,去帮助华国的铁路,帮助华国,变得更好。 高考来的很快, 全城都为考生祈福,祝愿他们成功考上自己喜欢的学校。 第一个从考场出来的,是一个高个女生,长得有些漂亮,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扎着马尾。 记者立刻上前,问:“同学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吐出两个字,“郑晴。” 绝了,谢雁说的果然没错,门口等了一堆人,没她的父母——这是肯定的,大半都是记者。 怪不得她要和风筝偷偷从后门溜。 她就不应该为了这条街上的小吃而走正门。 “刚刚考完,你的心情怎么样?” “很饿。” “饿?”记者一愣,“你提前交卷出来,觉得题简单还是难呢?” 郑晴说,“还行吧。” 她瞥了眼记者,没说出口的是——你是不知道前面有两个人,早就出来了。 “那你准备报哪所大学呢?” “不清楚。” “不清楚?” 郑晴回答,“我抄别人的志愿,桃……我妹报哪里,我就报哪里。” 记者感叹,“原来如此,你妹妹也在考场里?她出来了吗?你——” 郑晴:“打扰,让一下,我要去买东西。” 然后挤出人群就走了。 记者转身面对镜头,感叹,“看来这位考生很紧张,不愿意多说话,用要去买东西掩饰自己的忐忑,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高考是人生非常重要的一次经历。年轻真好啊!让我们一起祝福这位考生和她的妹妹!希望她们能够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取得好成绩!” 后来郑晴和他们看到自己这段采访的时候—— 谢雁:“原来晴姐这么紧张!” 苏筝:“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郑晴把沙发抱枕扔到他们两脸上,“滚,” “我会紧张?是那个记者阅读理解满分好吗!我当时就是饿了!” 谢雁点头,“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郑晴:“……?” 怎么感觉这回复有点不对劲。 成绩出来的那天,郑晴死活不愿意去查成绩。 非要拉着两个人去骑自行车,飙车一整天。 从下午到黄昏,三个人沿着环城路一路骑车,速度又快,风从身边吹过,又或者,是他们破开了风在往前行。 少年就是应该像风一样奔跑, 把最美好最热血的自己,刻在这段岁月记忆里。 第91章 与风同行12 扶直中学的毕业典礼安排的时间比较晚,和拿毕业证时间差不多,在成绩出来之后才召开。 不少学生毕业后就会出国,这里面既有成绩很差的,也有成绩顶尖的,出国的学生因此对于高考成绩并不是很在意,对他们而言,毕业典礼只和高中时期的同学做一个最后的告别。 而剩下的参加高考的学生,成绩都不差,大部分都被重点大学录取,少部分因为种种原因,只考上了普通大学,但比起扶城其他学校来说,这个升学率已经非常高了。 红榜贴在校门口,不出意外,谢雁的名字挂在第一名上,从她转来摇直高中,名次就没低过,因此也是意料之中,其他仰望的学生除了感叹一句人和人的差别为什么那么大以外,也没了。 当然,此刻谢雁原高中的校长老师,完全没料到从他们学校转走的几个学生,竟都是红榜上高分的学生。 这要是出在他们学校,来年还愁找不到好生源吗? 谢雁本来打算领了毕业证就跑,结果还是被早有准备的班主任抓住了,一定要她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谢雁被迫营业,在台上看着下面乌泱泱的学生和家长,讲了几句套路的话,最后祝福了一下各位同学。 “希望大家未来各有前程,各有精彩,谢谢。” 她极其简短的发言缩短了漫长的仪式时间,赢得了在场很多人的好感,热烈的掌声持续不断,谢雁下台的时候,注意到有一个前排的女人起身准备离开。 刚才她鼓掌就拍的最厉害。 苏筝和郑晴都没家长来,他们早就溜到礼堂外等着谢雁了,谢雁跟着女人走了一会,出了校门口,郑晴和苏筝在路边的树下等她。 女人走的慢,到了门口,谢雁和她分开朝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忽然,谢雁停了下来。 她转身看着女人的背影。 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微卷的头发,从背影上看,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而虽然是背对着谢雁的,女人却也同时停了下来,不过她没有转身。 谢雁问她,“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 女人显然是听见了,但却依然没有转过身来。 半晌,她才用有些压抑的声音说,“不认识。” 随后,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加快脚步离开,在不远的拐角处消失了。 “桃儿!看谁呢!” 郑晴过来,一把拉过她的手,靠在谢雁肩膀上,“你偷溜出来,没被老师发现吧?” “没。” 苏筝问,“晚上吃什么?” 谢雁笑着回答,“你们两最喜欢的那家!” 拐角处,女人上了车,坐在后排。 副驾上坐着的男人说,“你今天不应该过来。” 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还红着,“我知道。” “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 “她也需要医生。” 男人说,“我已经安排了,你完全可以放心,最好的医疗资源,最好的医生。” “你没看到她。” 女人说,“她可厉害了,全年级那么多人,就她一个人站在台上作为毕业代表讲话。 “她有点瘦,脸色不是很好,不过长得很漂亮,穿着校服,可能也是她最后一次穿校服了。” “好了,”男人却打断她,“把药吃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看着后座的女人吃完药,他才说,“不要有记忆,这是对你好。” 如果有了记忆,往后数年回忆起来,记忆就会像是一把刀,将人的心刺的鲜血直流。 车拐过街道,从三个少年身边开过。 两个女生,一个说着什么,年轻的那个听着,而男生走在他们身侧,伸手把年轻的提了起来。 三个人打闹在一起。 车开过了,三个人的影子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最后再也看不见。 三人的分都没有悬念,录取学校出来,成功被锦城交通大学录取,谢雁给周廊教授发了短信,很快收到了对方高兴的回复。 “那我就等着你们来了!” 谢雁选的专业是交通工程,苏筝也是,郑晴气了好几天,因为她抄志愿的时候点错了,提交的时候又没有检查,最后进了信息工程。 谢雁说她,“还好你学校没选错。” 郑晴也无所谓了,如果没有谢雁,她不可能上大学,现在或许在南边某个大城市里叱咤风云。 “醒醒,就你那点段位。” 苏筝说,“你只有被别人叱咤的份。” “还行吧,” 郑晴算了一下,“目前为止,没什么坏事发生,唯独有一点。” 她看了眼正在收拾行李的谢雁,“欠她的账越来越多了。” 学费路费生活费…… 她和苏筝又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就算是现打工也赚不了那么多。 不过好在考试成绩不错,摇直高中给了他们很多奖金,还有国家的助学贷款,以及谢雁这个无底洞提款机。 原来想上大学这么容易,只要努力学习,哪怕没有钱,也总有人愿意向你伸出援手。 无论是朋友,还是国家。 为什么在以前,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社会,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的人,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就那样了呢? 一定是谢雁会使用魔法。 而且,虽然没有出去打工,但她还是赚了一笔不小的钱——转入摇直高中后,郑晴在学习之余,花了亿点时间,还负责给那些学生介绍国外的大学。 她收集的信息很全面,而且从各个中介那里套路来了不少,等毕业了,她又负责给别的学生参考志愿,简直人形信息系统。 就是志愿填太多了,结果把自己的填错了专业! 谢雁给家里发了个短信,说自己考上了锦城交通大学,很快收到了回信:好。 第三天,那边发来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 备注是——新家和家政阿姨。 三天速度就离谱。 开学前的暑假,郑晴问谢雁打算做什么。 谢雁认真思考了三分钟,说,“学习。” 郑晴看向苏筝,“她是不是学疯了?” 苏筝说,“差不多。” 学习是不可能一直让她学习的,郑晴拉着她,和苏筝一起规划了出游计划,“毕业旅行是标配,他们都有,我们三个也要去。”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在华国的几个城市游玩,每到一个地方,就拍一次合影,最后做成一个旅游册。 旅游的最后一站,就是锦城。 他们本来也没什么行李,谢雁的书和资料早就提前寄过来了。 郑晴问她,“桃儿,你对我们这次的旅途有什么感觉?” 谢雁说,“我觉得西部地区的火车线路还是太少了,而东部、东南部,还有沿海,这些地方,货运压力非常大,即便是有铁路线,也无法应对他们的货运需求,我们去的时候不是节假日,都挤成这样可想而知特殊时间会是什么样。” 郑晴:“??” 苏筝说,“习惯就好。” 谢雁点头,继续道,“而且,火车的速度太慢,我们花在路上的时间太多,还有,因为手机和计算机的普及率问题,很多信息也不及时,交通系统内部的协调速度都很慢。” 郑晴:“好了,我知道了,今后我投身此行,励志建设交通系统,可以了吗?桃儿,能去买冰饮了吗?” 谢雁感动,“没想到晴姐有这种觉悟,风筝呢?” 苏筝坐在旁边,他笑一声,无语道,“……还有我事儿?” 郑晴替他保证,“他也一样,好了,走了走了。” 拥挤的人群来来往往,售票厅更是永远排着长长的队伍。 庞大的锦城,有数个火车站,分布在城市的各个方向,每个火车站都有多个出口。 作为华国西部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它面临的客运和货运压力都不小。 而锦城交通大学,有着谢雁最期待的一个实验室。 牵引动力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在四年前建成,有着广泛的研究课题和很多专业的研究设备,可以说,这里的很多实验条件,在整个华国都是少见的。 虽然她保留了上个世界的桥梁工程的专业技能,但轨道交通是一个非常大的领域,整整一个大一的时间,她都在学习交通工程的课程。 创新的技术和实验离不开最前沿的理论和思维,但同样需要扎实的基础理论。 郑晴和他们不在一个班,千叮咛万嘱咐要苏筝看好谢雁,要她注意作息,身体本来就不好,还通宵看资料,万一又发病怎么办。 接任务之前。 苏筝:“放心,不会让她有通宵的机会。” 接任务之后。 谢雁,“嗯?来的正好,你也看看这份资料。” 一起通宵。 郑晴:?? 你们不对劲。 她也是个好胜心很强的女生,这两个人疯狂学习刷进度,大一就靠着借课本,旁听其他课程,把本科的课程都刷完了,她也没落后。 因此,大二无所事事的三个人,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郑晴和三个同学组了个项目,研究信息系统,每天晚上,三个人都能在深夜的食堂相遇,然后吃饱了又回去继续战斗。 而谢雁和苏擎,则是在周廊的介绍下,提前进入实验室打下手。 负责带他们两个的学长叫陈运飞,研三,正在准备毕业课题。 “别的不说,我们实验室绝对是华国顶尖牵引力实验室,” 陈运飞说,“我这儿有一些资料,你们回去看完了,一个月后给我做汇报。” 厚厚的一叠专业资料,大部分都是全英文的,一个月的时间不一定能啃完,陈运飞估计着,这两小孩要三个月,先让他们看看,本科的课程提前学完了并不能证明什么,他们要面临的难题多着呢! 这些资料,就是他也用了一个半月,还是组里速度最快的,陈运飞能被周廊分给他们两个,说明了周廊对陈运飞的重视。 “好的。” 两个人看着资料,既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也抱怨和讨价还价,这让陈运飞很满意,也对这两个年轻的师弟师妹有了些好感。 “下学期我们实验室会有一次非常重要的公开课,到时候会有学校领导和其他学校的老师来听课,面对的是大四快毕业的学生,课题还没定。” 陈运飞说,“你们看完资料,可以各写一个主题。” 这是测试他们的选题能力。 做科研,首先就要抓住最适合自己,最有发展潜力,最有用的课题进行研究,找对了正确的方向,随后要做的就是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断地实验和测试。 结果半个月后,陈运飞正在写资料的时候,谢雁就进来了。 陈运飞抬头,“谢师妹?” 他想起前几日自己布下的任务,“是看资料遇到难题了吧?” 部分全英文的资料,专有词汇还有一些特殊公式,可不是翻译过来就能看明白的。 马上就期末了,大一就要结束了,这两个刚进实验室的新生,可以回去有一个暑假的时间看剩下的资料,按照陈运飞的安排,他们在下个学期就可以参与实验室的一些项目。 “啊,我的确有要问的事情,但不是和那些资料有关。” 谢雁把一份报告放在他面前,“师兄,你看看,这是我的阅读笔记,这些资料的内容的确很多,花了一个星期,剩下一个星期,我写了一份选题报告,关于之前说的公开课的事情。” 陈运飞:“……?” 一个星期? 他放下手里的笔,拿起谢雁的资料,翻了很久,因为原本的资料就是英文的,所以谢雁在标注的时候,为了符合资料上的专有名词,很多内容直接就是用英文标注,包括图纸和一些数据图,但通篇看下来,她并不是因为不会翻译而使用了英文专有名词,纯粹就是顺手。 这份阅读笔记,总结和抓住了那一叠厚厚资料的核心。 陈运飞看完,整个人都惊了,“难怪周教授介绍你的时候,会这么说……” 他之前还以为谢雁是周廊教授的远方亲戚或者什么之类的关系户,才会被教授这么夸奖。 现在看来,她的学习能力和总结能力非常可怕,思维清晰,逻辑有理。 “你刚才说有什么问题?” 陈运飞回过神来。 “对,就是我想问一下,我能看一下实验室的一些项目资料吗?” 有些实验项目还在研究中,资料是不对外开放的,而陈运飞早就准备下学期带他们接触项目了,只是没想到进度能这么快。 正好实验室也缺人手,谢雁这么聪明的师妹进了他的组,以后他的实验压力小了,别的组不知道多嫉妒他能抓住这个好苗子! 陈运飞高兴道,“那当然,本来是下学期让你们再来的,既然你提前看完了资料,我这儿有一些,你可以先了解一下。” 他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些资料,“这些资料只能在实验室看。” 谢雁点头,“我明白。” 她是早上来的,到了晚上,门又被敲了。 陈运飞那个时候已经准备离开,他看向门口,看见来的人是苏筝。 他有种离谱的预感,“你不会也……” “看完了,” 苏筝把资料拿过来,“这是我的选题,师兄,有空你可以看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再回去补充。” 陈运飞经历过早上的冲击,此刻的心理素质好了很多,“你不会也是一个星期看完的资料,一个星期做的专题选题吧?” 苏筝说,“你怎么知道?” 陈运飞:“……我对人才一直很关注。” 他翻了几页,起初还担心这两人是不是互抄笔记,现在看来,的确不一样,虽然大部分重点是重合的,但两个人有自己的侧重点。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选题报告也不同。 虽然都是看了他给的资料,选的内容,但—— 等苏筝走了,陈运飞看着桌上的两份报告。 《华国未来交通发展——高速动车组》 而另一份,写着: 《真正的超高速——磁悬浮》 这两个新生,有点意思。 谢雁看了陈运飞给的资料,大部分内容和京沪高速铁路有关。 这是周廊教授构想了很多年的一条铁路。 在他退休之前,大概五年前,就对在京沪线上修建高速铁路的可行性进行过研究。 从首都到沪城,连接两个最繁荣的城市,京沪线经过津城和金陵等大城市,是一条名副其实的经济大动脉。 而在这条动脉上,每天流通的血液量太大了,是整个华国铁路负荷最大的线路,而这些客运和货运压力,还在逐年递增,比起十年前,增长了近一倍。 而沪城浦东区的开发,让沪城成为了一个更加重要的城市,整个沿海的经济还要在往上发展一个台阶。 在周廊的设想当中,在京沪线的既有线路基础上,再建高速路线,能够满足中速和高速铁路的运行,而他推荐的列车,是由电力进行牵引。 为了缓解货运客运压力,他还提出,可以增加行车密度,只要京沪线的高速铁路能够成功通车,全线贯通,年客运能力双向可以超过一亿人,货运能力达到一百Mt,这样的运输能力,不仅是缓解近年来的客运货运压力,更能满足日后几年的需求。 而这条铁路要跨越的地方很多,除了列车的技术条件以外,还需要加强跨江跨河桥梁的技术研究等等。 后者是谢雁的强项,跨江跨河大桥她闭着眼睛也能设计出一套来。 以她的目光来看,周廊的思维很适合目前沿海铁路的发展,京沪线作为最重要的一条铁路线,日益增长的货运压力已经让铁路提速刻不容缓。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方法是多样的,现实是复杂的。 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方案被搁置了下来,如今五年过去,京沪线高速铁路依然遥遥无期,但好在从去年开始,项目似乎又有了重新启动的意思,周廊作为专家去参与了考察和论证。 技术论证持续了一年多。 而在锦城交通大学,各种交通技术的研发,测试,也在日夜不停地继续着。 六月,各个专业已经开始了期末安排,刚进入大学的学生,迎来了他们第二个期末考试高峰期。 老生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忙碌。 在华国的科学院和工程院两院大会上,一场更重要的论证开始了。 京沪线经过一年多的技术论证,终于被搬到了无数专家面前。 京沪线的高速铁路项目,究竟是采取高速轮轨技术,还是采取更先进更快速的磁悬浮—— 电力牵引和磁悬浮是两项不同的技术,磁悬浮的时速更快,在外国大多数高速列车以两百多公里,三百多公里的时速为主。 而磁悬浮,因为其特殊的技术条件,使得它的时速有着更快,更高的潜力。 磁悬浮作为一种前沿的交通科技,收到了科技部的支持,但铁道部,更加的谨慎,支持的是高速轮轨方案。 这一场讨论,也被全国其他科学机构,包括锦城交通大学等实验室,紧密关注着。 华国的铁路从世界上来说,起步都算是晚的。 而它已经走哪一条路,将影响今后无数个工程。 普通的高速轮轨,是靠着电力或者其他动力进行牵引,后串着一系列的车厢,在铁轨上跑。 磁悬浮,则是利用磁力,使得车厢悬浮在轨道上。磁力和电力之间的巧妙关系,能够让驱动转子一直处于平衡状态,磁悬浮列车,需要在特殊的轨道上才能行使。 四年前,日国的磁悬浮列车创造了时速四百三十一千米的记录。 而锦城交通大学在三年前建成了华国的第一条磁悬浮试验路线,这条路线,使得列车时速能够达到三百千米每小时。 在华国各个实验室,研究所的努力下,更多的实验成果出来了,在华国建立磁悬浮在技术上是可以实现的——虽然还有更多的问题要去攻克。 毫无疑问,新的轨道,新的列车,超高速的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小。 每一个方案,都有它的优势和劣势,高速铁路的速度不及磁悬浮,磁悬浮的造价更加昂贵。 铁道部和科技部的专家们,以这两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而最被上面看好的,是磁悬浮方案。 铁道部如果想要证明高速轮轨的方案更适合现在的华国,只有用实践结果来说明。 陈运飞告诉谢雁,“没有谁能完全准确的预言未来,外面的世界不比实验室,在实验室里,我们只需要以技术,以速度为标准,但在外面,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谢雁说,“看来,京沪线想要建高速铁路,只有等这一次的实践论证结束。” 华国还没有一条高速铁路客运专线,也没有一条商用磁悬浮路线。 苏筝的专题报告就是磁悬浮,他说,“磁悬浮的确有着很前沿的优势,从旧改新难,从无到有,反而更容易。” 这听上去有些奇怪,但实际上,基建就是的确是这样。 改建老城,和建立新城,前者要面临更多的阻碍,因为要先推翻,再重建,即便是不推翻,也要在新建的时候,考虑到之前遗留内容的影响,这些影响,包括人和物。 两项交通技术的争论,早就开始了十几年,而现在,只不过又一次摆在了台面上。 苏筝说,“磁悬浮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发达城市——华国的几大城市都有实力和需求去建立这样一条线,成功的把握很大。” 谢雁赞同他的看法。 沪城是沿海发达城市,浦东开发起来,为了发展,沪城能建立起一座座跨江大桥,越江隧道,磁悬浮对它来说,并不是一个难题。 而首都更不用说,这是华国的中心,是华国的代表城市之一。 最后一个选择,是深城。 无论这三座城市,哪一个成为最后的磁悬浮实验城,前景都不会太差。 反而修建高速铁路,是困难重重。 磁悬浮的目光,在几大城市之间转悠,而高速铁路,需要选择一条更长的,连接多个城市的路线。 第92章 与风同行13 暑假来了,炎热的锦城时不时会有大雨,但雨来得快也去得快,老天爷像是一个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老头子。 好在大雨过后,总有一阵子的空气能让人透口气,不至于太闷热。 谢雁还是他们的房东,周末的时候三个人会回去住两天,谢雁父母给她准备的房子离学校很近,因此对他们而言,暑假没有“回家”的概念,大多数时间,都放在实验室。 郑晴和苏筝,原本只是为了让谢雁放心,才学习考上大学,本来只是演一场戏,结果郑晴自己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并没有“演”,而是自己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状态。 这种和她的过去,全然不同的状态。 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有自己的目标去努力,和同伴一起为完成项目而度过自己的日常。 累了的时候,就叫上苏筝和谢雁出去玩半天,休息休息。 刚开始戒烟的时候的确有些不适应,但当时正值高三,高强度的学习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眨眼间两年过去,好像真的就戒了。 到了快开学的时候,还有别的师兄来加入他们的项目组。 他们研究的一些成果,申请了专利,但郑晴知道,距离她想要的内容还差得远。 信息收集,信息处理,根据各种其他条件,进行调控…… 第一个专利申请下来的时候,同伴问她,“小晴,你怎么想到要做这个?” “突然出现的一个念头吧。”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虽然这样说,但脑海里依然出现了往日的记忆。 桃儿在火车站,说,华国的火车站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改进,因为手机和计算机普及的问题,无论是车站和旅客之间的交互,还是车站内部的调控,效率都不高。 而学了信息工程,她发现原来信息是这么重要。 信息可以改变人的世界,改变人的出行,饮食,商业模式…… 信息就是一把利剑,而如何使用它,如何控制它,如何让它不伤到自己,却能为自己完成很多的事情,更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探索主题。 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郑晴也能听他们两聊车的事情——尤其是轮轨和磁轨的话题,郑晴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谢雁和苏筝的进度,超出了陈运飞的意料。 但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 以后有什么任务,也不给他们定最后日期,反正两个人都会提前以非人类的速度做完的。 他们也成了为数不多,在大一刚结束就接触项目核心的人,而且总能提出一些很有想法的实验思路。 周廊教授因为六月大会的事情,忙得很,很久没来实验室,但他却依然定期在看陈运飞的邮件汇报。 果然,他的眼光没问题! 因为两个人的加入,实验室的压力小了,进度却快了!这原本应该是骨干人员才能给的实验效果,却在两个新生身上出现。 这也是为数不多让他感到欣慰的消息—— 因为大会过后,争论还在继续。 无论是磁轨还是轮轨,两边的人都各退了一步,想用一个实际的工程,先来证明自己。 而他们之所以退步,是在过去的数年内,在他们这些建设派之外,还有另一种声音——缓建。 缓建,不是不建,而是推迟延后。 但从五年前的技术论证开始,周廊就坚定地认为,京沪线的改建刻不容缓。 和磁轨派的老对手争论了这么久,他也有些理解那些缓建的声音了。 因为在他们轮轨派看来,磁轨才是应该缓建迟建的!因为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允许现在的华国,将铁轨弃之不顾,直奔磁轨而去。 缓建派看他们轮轨派,想来也是这样。 他给陈运飞发了个邮件,告诉他好好准备这次的公开课,他将会在九月底回到学校。 九月的最后几天,对于牵引力实验室来说,压力不小。 锦城交大本来就有不少交通行业的专家教授,他们都有各自的经历和学识,属于华国交通行业的顶尖人物,虽然公开课是面向大四的学生,但在专家的旁听下,负责讲课的研究生们压力也不小。 谢雁和苏筝负责给陈运飞做课程助理。 “能让你们两给我当助理,” 陈运飞把资料准备好,感叹道,“感觉非常爽。” 金童玉女,还都是实验室的顶尖人才,又年轻又好看,两个天才少年给他做绿野,往他左右一站—— 读者们,把排面打在评论区里。 “师兄也不差,” 谢雁笑着说,“你研究生还没毕业,不也进了重点实验室吗?” 公开课从一开始的选题讲课,到现在已经变了形式,因为从大会到现在几个月的时间,磁悬浮的呼声越来越高,而轮轨派也不会轻易放弃给刚进入大四的学生卖安利的机会。 所以,最后改成了两堂课。 上一堂课由严教授项目组的黎萧萧主讲,另外两个学弟辅助,陈运飞的课在黎萧萧之后。 严教授的实验组一直在研究磁悬浮技术,他毕业于苏国的首都动力学院,专业为电力系,毕业后立刻回到百废待兴的华国,参与祖国的建设,现在,他是锦城交大的教授,负责磁悬浮项目。 列车原本就是随着蒸汽机的诞生而出现的一种交通方式,一开始,火车头总是冒着烟,靠着蒸汽机作为牵引动力,拉动列车在铁轨上前行。 而随着科技的发展,电力时代来临。 黎萧萧声音清晰地介绍道,“蒸汽机火车头的退役,让电力成为了铁路上的新动力宠儿,但电力之后,使用更清洁的动力,让列车时速变得更快的选择出现了——磁悬浮。” “国外的磁悬浮研究成果非常多,他们也在关注这一前沿科技,虽然磁悬浮列车出现不过数十年,但却因为各种优良的性能,超快的速度,特殊的牵引力系统等等优势,而成为了研究热点。” 严教授在国外体验了超快的磁悬浮列车之后,很快认定——未来的超高速列车,只有磁悬浮能够做到,想要和发展的越来越快的飞机等其他交通方式竞争,只有磁悬浮—— 只要技术和环境条件允许,磁悬浮列车的车速甚至可以追上飞机! 在地面上飞行的列车! 他向国家申请了“磁悬浮技术研究”的项目课题经费,将争取到的经费,分给华国四个研究小组,同时进行磁悬浮技术的开发。 其中一个小组,就在锦城交大。 正因为有这些科研人员的努力,黎萧萧才能在这里向下面坐着的学生和老师们,介绍华国磁悬浮的未来,而这种介绍,并不只是幻想,而是有技术条件支持的可实现的未来。 “从蒸汽时代,到电气时代,再到未来,国家的发展离不开交通的发展,交通的速度,就是发展的速度。” 黎萧萧最后结语道,“华国的发展速度越来越快,而能够满足这种飞跃式的发展速度,只有更快,更高效的列车,在很多行业和科研领域上,我们是在追赶国外的很多国家,但为何不设想一下,有一天我们可以成为别人追赶的对象呢?” “这堂课,关于未来,关于磁悬浮,我就讲到这里,感谢大家。”她轻轻鞠躬。 台下响起了掌声。 黎萧萧虽然是研究生,但也算比较年轻的,算年龄,比陈运飞还要小一岁,讲课过程中没有怯场,也没有磕磕拌拌出现失误。 内容全面详实,逻辑清晰,节奏把控的也很好,阐述了国内磁悬浮列车的研究发展情况,也结合华国的实际情况,做了简单论述。 因为课时的问题,没有进行深入的讲述,很多内容是点到为止,对于专家们来说,他们不需要太详细的介绍,每个人都对这些理论和数据十分了解,而对于还没有进入实验室参与太多项目内容的大部分大四生来说,算是一次不错的引导。 说实话,陈运飞的讲课放在后面,有些吃亏,但这不是完全由顺序导致的,而是由两个人所在的不同课题组本身内容决定的。 黎萧萧前面已经从人类科技发展速度,讲了过去未来,讲了国外国内,最后还展望了一下华国美好的未来。 可以说,该说的都说完了,升华也升华了,而他在后面,自然不能再把黎萧萧讲过一次的世界铁路交通发展史再来一遍。 而从发展的速度,列车的速度上来说,轮轨的确打不过磁轨。 现在华国的火车时速基本在50多公里左右,还是经过一次全国大提速之后的结果,国外的高速列车,或许有两三百的时速,但磁悬浮已经打出了媲美飞机的速度。 陈运飞:把难字写在了脸上。 他有些不太确定,走上讲台,深呼了一口气。 上课铃还没响起,下面的学生和专家,都在讨论刚才黎萧萧说的内容,苏筝给过陈运飞一份磁悬浮的选题报告,的确都如黎萧萧所说,从技术上,能源上,时速上,磁悬浮都有很大的发展潜力。 而且,国外大多数的磁悬浮都是实现路线,如果华国率先将磁悬浮作为商用投入运行,带飞沿海经济圈,那么在轨道交通这一点上,华国就能从后排,直接逆袭成为第一名。 而轮轨有什么优势呢? 简单来说,就是便宜,方便,说便宜,其实也不便宜,只不过比起磁悬浮来说,造价会低一些,要知道京沪线的高速铁路项目一直没有批下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 京沪线的造价预估在日益提高,现在更是直逼一千亿大关。 一千个亿,在二十世纪,只为了修一条铁路! 他总不能上来说,“我们的优势呢,就是比较便宜,修建一条京沪线,造价预估为一个千亿。” 为了准备这次公开课,他好几天没睡着,把自己原本的备课方案删了又改,最后也没有一个自己满意的内容。 而陈运飞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个讲课方案,是谢雁给他的。 这样讲,效果真的能好吗? 他不太确定,还有些忐忑。 最后,陈运飞压下自己心里的紧张,把实验室里唯一一台投影仪带了过来,在墙上挂着的白布上放起了影片。 这段影片拍的很摇晃,因为实在车厢里。 德国的内燃机车,牵引着五节车厢,这段录像,由车厢内的记者录下,医生在车厢里随时待命,保证司机的状态,或者——万一出事了,可以第一时间进行急救。 车窗外的风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后退着。 “时速,一百!” “一百二!” “一百三!” 车厢内部,摇的更厉害了。 就连火车头里的司机,也紧张地盯着前面。 “一百三!还能再快吗?” “不知道……我,我试试!” “最高能到多少?” 即便是在下面观看的学生和专家,平日里乘坐的大部分火车,平均车速也只有四五十公里,窗外的景色慢慢地后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车窗还能打开。 但这段影片里的速度,却是他们平日感受速度的三四倍! “一百四十!” “一百四十的时速?” “一百五十。” “一百六十!” “一百六十五!” 记者的声音在颤抖,他看向窗外,“真的非常快!太快了!不敢开窗户,感觉我们比风跑的还快!” 然而,很快出现了一声巨响,影片结束了。 谢雁把教室的灯打开。 专家们都知道这段是什么,他们太熟悉铁路的历史,所以陈运飞随便点了前排一个学生,“最高时速一百六十五,你觉得快吗?” 起来的男学生刚听完黎萧萧的课,对列车的时速有基本的概念,更何况他平时也坐火车,“当然快!就和视频里记者说的一样,太快了!这样的速度,如果开窗的话,说不定都会有危险吧!” 陈运飞一笑,道,“的确是这样,你觉得,这个影片是在哪里拍的?” “华国?” 男生不是很确定,“国外的高速列车时速两三百,一百多的话,在我们国家的确算是快了,而且车上都是华国人,应该是华国吧!” 他认为这是华国,却不敢确定。 因为华国很少有这样快速的列车。 “那你知道,后面一声巨响是发生什么了吗?” 男生犹豫片刻,试探回答,“车炸了?” 哄堂大笑, 课堂的气氛轻松起来。 陈运飞摇头,“车的确是炸了,但炸的不是列车,而是拖拉机!” “拖拉机?” 又是一阵笑声。 前面谈了高科技,谈了磁悬浮,这儿谈了高速列车,突然来一了一个拖拉机,仿佛我们之间混入了一个间谍。 “对,” 陈运飞等他们笑完,才道,“铁路和很多其他路是有交叉口的,大家应该看过,当铁路通行的时候,其他路的栏杆会放下来,阻挡其他车辆经过,当时,就是有一辆拖拉机,在铁轨上熄火了,所以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上去——砰,拖拉机就被当场撞碎了!” “这么危险?” “现在的铁路都有专门路线了,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当然,” 陈运飞继续道,“当时拖拉机上的人跑的比较快,没有人员伤亡。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他看向站起来的男生,“你判断的没错,这段影片就是在华国拍摄的,你再判断判断,这是哪一年拍下来的?” “这……” 这个问题就很难了,但他根据自己的常识去猜,现在的华国列车大多数都是五十多公里的时速,如果以前就能达到一百多公里的时速,那应该早就普及了。 但看影片的质量,又不像是今年拍的。 “应该是最近几年吧!” 男生估计了个大概,“近五年内!” 后面的专家们,听着前面学生的回答,陷入了思考中。 他们已经想到了什么。 陈运飞的这个影片,这些令气氛活跃的引导式提问和回答,似乎并不只是要唤醒课堂内学生听课的积极性,还有更深的用意。 “那是二十年前。” 陈运飞说出了答案。 “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就能跑出最高一百六十多公里的时速了?” “那为什么我们的铁路,时速还没有它的零头快?” “对啊,为啥?” “二十年的时间,技术应该会进步吧?” 下面议论纷纷。 陈运飞成功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他让下面安静之后,才继续道,“没错,当年华国的铁路里程只有五万公里,以蒸汽机为主,内燃机并不多,也根本没有电气化的机车。” “这二十年来,铁路占全国总投资的比例不断下降,只有百分之几,却承担着华国最大量,最复杂的客运和货运压力。” 陈运飞说,“我们的实验室、工厂、大学、机构都在研究各种交通技术,希望能让铁路的速度,跟上发展的速度,让发展越来越快,让人们的出行越来越便利,让货运的运输越来越方便。” “但是,现实的因素却很复杂,修建铁路,组建列车,既需要时间,技术,也需要大量的金钱。” “华国的国土面积辽阔,西北、西南地区的铁路路线有着大片的空白区域,而东部即便是有了铁路,却不满足那里的货运需求。” “我们有无数的科研人才,无数的学生,无数的老师,无数的行业人员。想要追赶世界水平,我们有信心,也有毅力,有技术,也有想法。在二十年前,我们就能开出一百多公里时速的列车,但二十年后,我们的火车却依然以五十多公里的速度在铁轨上跑着。” 陈运飞说,“华国需要的铁路交通未来,是无数条能够遍布大江南北,能够在华国能力范围内建成的高速路线。” 他详细展开讲述了高速列车的相关内容,进入了课程的干货阶段。 最后讲完了,陈运飞做了个结语。 “一条铁路的修建,本身依靠的不是它的车费收益,就像是跨江大桥的建立,收过桥费并不是它建立的最初目标。铁路,是经济大动脉,是发展大动脉。” “它给沿途城市所带来的的繁荣和发展,带来的生活品质的提高,带来的产业发展,才是它对于一个国家真正重要的作用。” “发展的速度的确很快,铁路要适应发展的速度,而高速铁路,在将来的某一天将会超过发展的速度,成为主导,带动经济发展更上一个台阶。” “二十年前撞上拖拉机的那一声巨响已经消失在历史之中,十年前,最后一台蒸汽机头出厂,从此,蒸汽机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我们的车站记忆里。” 陈运飞看着谢雁写的最后一段话,自己也被她所写的结语所打动了,他不由得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台下无数师弟妹们年轻的脸庞,看着专家教授们为华国交通奋斗多年的脸庞。 他的目光从黎萧萧身上经过,掠过周廊教授和严开明教授。 最后和谢雁的目光相接,女生的眼神中带着鼓励,确定和认可。 在谢雁身边,苏筝站着,他没说话,但也在认真听着陈运飞的发言。 陈运飞有些激动地笑了一声,继续道, “但在未来,还有更多的声音会继续在铁路上响起。” “那里,有高速轮轨列车的声音,也有磁悬浮列车的声音,或是别的更快速,更新技术的列车飞驰的声音。” “有工人们运送货物的声音,打工者回家时交谈的声音。这些声音来自天南海北,不分城市地域。这些,是华国东西南北交流的声音,也是国家发展的声音。” “如詹天佑先生所说,‘生命有长短,命运有沉升,所幸我的生命,能化成匍匐在华夏大地上的一根铁轨’,修铁路也好,造列车也好,都是为了一件事——祖国发展,人民安乐。” “我只是交通工程的一名学生,但我也庆幸,我是交通工程的一名学生。” 陈运飞结束后,也轻轻鞠了躬。 此刻,他既是老师,也是学生。 台下掌声经久不息。 公开课结束后,很快散了场。 周廊身侧的中年男人说,“老周,你这个学生挺会讲话,把我都讲的有些心情激动了。” 周廊乐呵呵笑了笑,“既然激动了,那你就同意我们的方案,不也挺好?” 男人摇头,“一码归一码,我还是很理智的。他不是说了吗?华国要建造铁路,无论是磁悬浮还是高速轮轨,都是有困难的,我们谁也不能忽视这些困难。” 周廊站起身来,“那就明天再说。” 中年男人看着他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谁的观念,都不会轻易改变,更难以改变对方。 而离开座位的周廊,却叫住了谢雁,“今天这个,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吧?” 陈运飞:“?老师,监控拆一下?” 周廊虽然资历深,又是教授,但对学生很和蔼,和他们聊天,也没有教授的架子,就像是一个亲近的长辈,“我还不了解,你能写出这种风格的结语稿来?” 陈运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对了,苏筝,” 周廊却突然转过话题,“你先去严教授的办公室一下。” 苏筝:“……?” “我把你的选题报告给他看了,他想找你聊一聊。” 周廊说,“去吧,或许有不一样的收获。” 选题报告是给陈运飞的,但陈运飞最后会上交给周廊。 谢雁推了推苏筝,“去吧去吧。” 苏筝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谢雁,想说点什么,最后又觉得没有必要,反正结束了,她会来找他,或者他先结束,再去找她。 “你觉得你陈师兄这次课讲得怎么样?”周廊问谢雁。 谢雁收回目光,“不错啊。” 陈运飞连忙说,“好了好了,你们别聊我了,老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他早看出来自己是个工具人,老师肯定有别的目的。 “今天的公开课,来了很多的专家。” 周廊别有深意地道,“但你们觉得,他们就是特意为了听你们两个小娃娃讲课,而来锦城交大的吗?” “这么说来,后面还有别的行程?” 谢雁推测,“但明天就是国庆假了。” “今天的公开课只是一个小前奏而已,真正的重点在明天的会议是,你们两准备一下,明天早点过来。” 陈运飞一愣,“什么会议?” 周廊说,“今天来的所有专家,并不是以个人的身份来的,虽然之前和你说,无论是磁轨还是轮轨,都想用一个工程来证明自己,但京沪线的争论问题,却不会因为一两个工程就放下。” “这些专家,包括我,都是一个课题组的,而这个课题组的最终目的,就是以京沪线为主,讨论高速路线的技术路线,最终的报告通过三次会议讨论后,将上报国务院,决定京沪线的命运。” “明天,就是课题组的第一次会议。” 他们要面临的不只有对面的磁轨派。 还有缓建派。 在讨论是建磁悬浮还是轮轨之前,他们的老对手—— 将在建与不建这个问题上,继续和他们进行激烈的交锋。 “那我们优势很大啊,” 陈运飞说,“磁悬浮肯定在站在我们这边,如果不建高速路线,磁轨和轮轨都没戏。” 周廊却说,“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吧。” 谢雁听懂了他话里并不乐观的语气。 陈运飞有两点说错了,第一点,严教授他们,不一定会站在轮轨这边。 而原因,就在于他说错的第二点。 第93章 与风同行14 陈运飞没听明白,“原因是第二点,第二点是什么?” 第一点,缓建派不一定会和他们站在一边。 “第二点,不是‘不建京沪高速线’,而是‘缓建,迟建。’” 谢雁说,“缓建派的观点,是现在的条件和技术环境,不适合修建高速路线,而这条路线,是磁悬浮也好,是高速轮轨也罢。” 周廊摇摇头,“小陈,你还是多和师妹聊聊吧!” 他笑着回了办公室,留下陈运飞站在原地。 “还记得我们反对磁悬浮的理由是什么吗?” 他反应过来—— “以现有的条件和……等等,所以我们认为,磁悬浮应该在数十年后,技术成熟,资金充足后再修建,那我们的观点和缓建派一样,怎么看,我们都会有盟友啊?” “不,” 谢雁说,“如果京沪线以高速轮轨为主,那么短期内,或者说数十年内,再动磁悬浮作为主高速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这两项工程都不是小工程,花费资金以千亿起步。” “所以,磁悬浮宁愿等十年,也不会轻易让高速轮轨成功,而这不是正好和缓建派的观点一致吗?” 三个观点的交锋,但每个观点,都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次日的会议,只进行了一天的讨论,三方试探了一下,果然和周廊、谢雁猜想的一样,缓建派和磁轨派走到了一起。 各方都在激烈的讨论着,到了月底,再进行为期三天的会议。 陈运飞愿称之为神仙吵架。 严教授是磁轨派的代表之一,他一直对这项技术十分推崇,多次给领导写信,讲述磁悬浮技术和自己的想法,并且得到了良好的回应。 但他也并不是一个盲目的人。 正是因为他研究磁悬浮,所以他才明白,磁悬浮技术有优势也有劣势,高昂的造价先不提,商用磁悬浮线方面,就有各种各样的难题。 短期内要做成京沪路段这么长的磁悬浮线,肯定是很难实现的,因此,他宁愿退一步,迟几年在做京沪线的高速项目。 苏筝,是严教授从周廊手里要来的人。 当然,愿意过去,还是要学生自己的愿望。 都是交通工程的人,周廊并不局限他的发展,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最大的动力。 这个学生很聪明,严教授让黎萧萧带着苏筝接触实验室里的项目,和周廊带着谢雁开会一样,目的,都是培养这些新生。 参加会议的都是相关行业的专家和教授,虽然他们的目的是就京沪线项目进行讨论,但能多交流碰撞一下,对于每个人来说也有好处。 苏筝就这么调去了严教授的磁悬浮项目组。 月底的会议,讨论的问题更加复杂了。 经过月初那一天的认识,谢雁对这里的形势多少有了了解。 认为京沪高速线应该缓建的,是以铁道部已经退休的设计部副院长姚松为主的部分人员,他们在部里工作多年,熟悉国家对铁路的政策,还有很多实际情况。 理论和实际,是有很大差距的。 严开明教授和周廊一样,搞得实验比较多,当然,也不缺乏实际经验,但他们对技术的渴望更多,在他们看来,只有高速路线可以满足华国现在沿海的发展需要。 支持周廊的,还有华国铁道部的总工程师,沈峰意。 除了这些人,还有很多其他专家,他们都为了各自的观点而争论不下,这里的每个人,单独拿出来一个人说,都不算差,无论是资历还是经历上,都有值得惊叹的地方。 因此,陈运飞才说,是神仙吵架! 会议期间也给了休息和整(bi)理(mian)思(chao)绪(jia)的缓冲时间。 谢雁听会上一位铁路桥梁专家的发言,觉得对方很有想法,京沪线要跨过的地方需要用到桥梁,休息时间,她反而和对方聊了起来。 “只要能修,高速铁路桥不是问题啊!” 专家说,“我们这么多年修桥修路,不都是从无到有,挑战各种困难吗?” 一开始他还以为谢雁只是周廊带过来的年轻助理,没想到她竟能加入他们的讨论中来,甚至还可以和他就桥梁方面的专业问题进行讨论。 “你说的这些方法很有意思。” 专家沉思片刻,正想和谢雁继续聊下去,就被周廊打断了。 “怎么,想挖我们实验室的人啊?” 周廊把人拉走了,“我们自己的项目都忙不过来!” “哎,你不是想京沪线的高速轮轨方案,在桥梁方面能更快解决问题吗?要是让她来跟着我学桥梁,对你的方案,也有好处啊!” “什么好处?现在方案能不能上都不知道!” 周廊好气得看了眼身旁的中年男人,“你就别给我打空头支票。” “这可不是空头支票,” 对方笑道,转头看向谢雁,“小姑娘,这是我的名片和联系方式,如果你要读研,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学校的桥梁工程——” 周廊赶紧把人带走了。 苏筝可以让给严开明,毕竟都是一个实验室的,而且都是为华国交通做贡献,谢雁要是被桥梁工程带去了,他高速铁路怎么办? “介绍一下,这位是铁道部的前院长,姚松。” 到了另一边,周廊才给谢雁介绍他身边的男人,“这是我的学生,谢雁。” “您好。”谢雁大方和他握了个手。 姚松虽然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看起来并不显苍老,显然是个很有个人主见的人,他穿着一件黑色外套,点头赞许道,“锦城交大的学生,果然没让我失望。” 刚才他也听到了那位桥梁专家对谢雁的欣赏。 这可不是纯粹的对后辈学生的欣赏,而是像刚才是在周廊眼中看到的,对一个专业天才的热情招揽。 “有这样的学生,还有我们华国无数的科研储备人才,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修高速铁路,肯定是利大于弊的。”周廊说了几句,话题必然离不开这几天来的会议主题。 “我也不是说不建,只不过,京沪线的货运压力真有那么大吗?国家财政情况比较紧张,铁路的投资占比也越来越少,你说建磁轨要花太多钱,建轮轨的钢材,不是也很稀缺吗?” 姚松摇摇头,态度很坚决,“而且,严教授说的也很对,要不然就等数年后,直接建磁悬浮,一劳永逸,要搞高速,就搞真正的超级高速。” “行了,别拿未来的大饼唬我。” 周廊摆手,“你们提倡的是磁悬浮吗?你找来的几个专家,提出要建利国的那种摆式列车,那种摆式列车根本就不合适!” “你说修建高速铁路,是为了国家发展,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大的投资,上千亿的项目,要追赶国外的高速铁路——但国外的高速铁路,几乎全都是亏损的。” 姚松说,“而华国的国土面积那么辽阔,我们的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国家各个行业,方方面面的发展和建设都需要钱,花上千亿的价钱,去建一条无法盈利的路线,这根本就不划算!这条线不是不能建,只是以国家现在的情况,哪有多余的资金够投入在里面?” 高速铁路靠什么盈利? 国外的高速铁路即便是收了车费,也只是杯水车薪。 国外的回答很简单——不盈利!每年都在亏损! 更何况,华国的铁路无论是票价还是各方面,都不会提价太高,交通路线本来就是修建来方便大家出行的,如果票价太高,只会成为一个摆设。 那华国能吃得下这么巨额的亏损吗? 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轻易尝试。 周廊气呼呼说,“你们少说点话,少写点信,那京沪高速再有两年就能开通了,何至于我们现在还在这里讨论能不能修的问题?” 五年前他做了京沪高速的方案论证,四年前,京沪高速铁路的呼声非常高,全国上下,他,还有沈工程师,以及实验室的主任等人都一致认为,京沪线应该尽快修建。 “你看,当年你们说,要在九五年修建,零零年通车,现在二十一世纪也快来了,京沪高速没有上线,华国的交通依然在运转着,也没有太大问题嘛。” 姚松乘胜追击,“不是说不建,晚十几年,等国家有钱了,人民生活水平也上去了,坐得起高速铁路了,再修建,不也是一样?” 这话的确无法反驳,尽管周廊认为,京沪线的客运和货运压力非常大,但高铁不修,怎么证明他的观点是对的呢? “小姑娘,你是交大的学生,可能你不了解华国的实际情况,建设铁路需要钱,需要人财物力,还需要协调各个方面,建成之后,老百姓能不能坐得起高铁,高铁能不能盈利,这不是在实验室里就能算出来的。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廊不理他了,自己生着气,姚松只好笑眯眯地问谢雁。 这问题谢雁熟啊。 再过十几年她人都没了,到时候再修高铁,先不说发展会晚个十几年才能提速,她自己都等不到那一天了,那交通工程不是白学? “您说的对,” 听见这句话,姚松还有些满意,周廊的这个学生好,说话不像她老师,一言不合就生气。 但熟悉谢雁的系统知道,这句话往往意味着后面才是正片。 “华国要修铁路,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并不单单只是票价问题,第一点,为什么要修铁路?” “铁路是发展的路,当然要修铁路,铁路修到那里,发展的脚步就到了哪里。” 姚松说,“可是京沪铁路,本来就有铁路线,即便是没有高速路,发展也到了华国沿海。” “的确,但是京沪线是第一条高速铁路线,它是一个实验路线,更是一个代表路线,只有在京沪线上,高速铁路能够取得成功,华国的其他铁路,才能跟着一起走高铁的发展路线,高铁比旧式火车技术更快更有效,更能适应现在的华国发展速度,而它比磁悬浮便宜,不需要新建磁轨,造出来的铁轨,高速列车可以跑,中低速也可以跑,只要是轮轨列车,就完全没问题。” 谢雁顿了顿,道,“这是目前来说,最适合华国进行推广和发展的高速铁路技术,在发达的铁路网上,它可以缓解越来越大的客运和货运压力,在不发达的西南西北地区,它可以让铁路更快更早地进入那些落后地区,那些贫困地区,去帮助华国的西部脱贫脱困。” “京沪线,不只是首都到沪城的一条路线,更是华国的生命线,它早一天出现,华国的铁路就能早一日进入飞速发展阶段,它如果能实验成功,那么西部的铁路空白地区,将会迎来更快的井喷式发展。” 姚松原本可以反驳谢雁,这也是他们讨论的时候常有的习惯,但他没想到,谢雁并不和他以往辩论对象一样,考虑实验室技术,考虑华国国内外的环境,而是去考虑一条铁路线,对于整个华国铁路发展,华国西部大开发的作用! 这种眼界,如果从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生口中说出,那么姚松或许会觉得有些好高骛远,但谢雁不一样。 刚才,她能和华国资深的桥梁专家对答如流,甚至让对方起了收她当研究生的心思,而现在,她所说的内容,十分的深入和不同。 这一点,让他从把对面不同观点派的发言必然反驳的心态,转换成了聆听者和思考着的心态。 “这是普及率的问题,高速铁路比磁悬浮更适合推广华国,带动华国铁路的发展,一条轮轨修建出来,可以容纳普通列车在上面行驶,也可以让高速动车在上面跑。实际上,和修建一条铁路很类似,这也是华国正在做的事情,在空白区修铁路,和在京沪线上修铁路,比起重建一条只有磁悬浮列车才能修的铁路,利用率更大。” “第二点,亏损问题,高铁的修建,是带动它所经过的城市的经济圈,等高铁修建成功,从首都到沪城,要不了几个小时,它可以形成一个三小时经济圈,两小时经济圈,甚至一个小时内,也可以形成经济圈,而一个小时,是涵盖两百到三百公里的范围。” “这座高铁如果修建在青藏高原上,那的确会亏到退休,但修建在华国最紧密的地区,京沪线所贯穿的区域,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却涵盖了华国大量的城市人口。” “这是一笔经济账,京沪线所带来的经济效益,绝对比票价要高出好几个数量级。” 姚松听完,笑着拍了拍手,“的确,你说的好处是存在的,也反驳了一些我之前提到的的坏处,可是,这只是猜想,实际情况还是更复杂的。我也想看到华国快速发展,但要发展的,可不只是我们铁路一个部门,哪有那么多的钱呢?” 他虽然有所认可,但对于自己的立场,不会轻易改变,只是看向周廊,“你这个学生,有点想法。” “想法是好的,但这不是没条件实施吗?” 周廊说,“你都熬退休了,还顶着,总不能等谢雁也退休了,这京沪线的高速路还上不了马?” 三天的会议终于结束了,然而,唯一的成果是——姚松和严开明走的更近了些。 周廊和谢雁说,“他们还不完全走的近,因为姚松有多个退路,更便宜的,有摆式列车,更高速的,有磁悬浮,他也知道高速轮轨是最可行的方案!所以这才不考虑我们!” 一旦任何一派和轮轨派走在了一起,那么轮轨是最有可能实现的方案! 这反而让他们变得孤立起来。 十一月底的时候,专家组要去深城考察摆式列车。 他带上了陈运飞和谢雁,要他们到时候去,对摆式列车近距离做一个观察和研究。 当然,严开明也带了黎萧萧和苏筝。 谢雁已经在周廊的实验室带过一段时间,苏筝却只是刚去严教授的实验组,足以见到严开明对苏筝的重视。 郑晴知道了两人要去深城,让他们记得给自己带礼物,“还有,风筝,把桃儿照顾好,要是被火车伤了一根寒毛,你就别回来了。” 临走之前,苏筝陪着谢雁去扶城的医院做了一次治疗。 表面上是治疗,实际上,谢雁只是进治疗室躺一天。 她又能回那个漆黑的空间。 四下无人,只有一棵竹子生长在河边,竹子有几节,她的生命就有几年,而竹子的根部已经有好几节被腐蚀成了焦黑色。 等黑色蔓延到竹子顶端,就是生命的尽头。 四周寂静无人,谢雁数了数,她接下来的寿命还有六年多一些。 而商城里的可购买余额剩下十年。 订阅和打赏的数目不多,如果京沪线能成功,就应该能让她再延长几年的寿命。 更重要的是和她说的一样,京沪线的成功,将会加快华国的发展,加快高速铁路的发展。 四周依然是冷峭的风,她在竹子旁坐了一会,风消失了,人也醒了。 走到病房的窗玻璃前一看,倒映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的面孔。 系统把她送出门,苏筝让她在门口等着,自己和系统进去掩上门,问,“她怎么样?” 系医生双手插兜,“治疗很有效果,目前看来,病情没有恶化的迹象,但是每年还是要回来观察一下。” 苏筝看了眼门口的影子,又问,“能治好?” 系统叹口气,“目前的医疗水平,恐怕不行。” “那未来说不定有可能?” 苏筝说,“拜托医生了。” 临走前,这个看起来有些高傲的少年,向着医生轻轻鞠躬。 他走出病房,脸上的表情换得轻松了一些,带着谢雁往外走,问她,“一会想吃什么?” 谢雁说,“都行!” 深城在南边。 之前郑晴说想跟着猛哥过来,结果真的来了,却只有他们两来了,这座在华国南边的大城市,远比内陆城市更加发达、热闹……也更混乱。 而在这里,有着很多内陆城市看不到的东西。 船舶,大海,港口,机场…… 还有摆式列车。 先到的几天,两个任务组的任务都差不多,他们几个人便一起去调查和采集了摆式列车的相关数据。 “黎师妹!” 陈运飞一到深城,整个人话就变多了。 谢雁自觉地让他和黎萧萧去采集数据是,自己拉着苏筝去拍列车的情况。 他们选了辆列车上去,不是节假日,人不多,车厢里有空位,谢雁坐在位子上,观察车厢的情况和结构,感受运行途中的颠簸程度还有时速。 苏筝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偶尔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列车开动,发出声响,他们在车厢里,车厢快速奔跑在铁轨上,到下个车站,他们再回来,等专家们都到齐了,在乘坐这列车前往广城。 整个广深线,就是这条列车的运行路线。 苏筝靠在车窗上,忽然想起上次做火车。 那次的火车比这趟慢,也更拥挤。 他回头问她,“你觉得京沪线,最后会是谁的观点成功。” “这很难说,” 谢雁摇头,“任何一件事都可能影响到京沪线的最终命运,我们的辩论都只是在理论阶段,只有等真正的高铁工程出现了,才能让他们相信我们。” “如果不考虑京沪的条件,在磁悬浮和高速轮轨之间,你会选哪个?” “高速轮轨啊,” 谢雁毫不犹豫地说,“这是最容易在华国东部进行的工程,只要东部先起来,西部先修铁路跟上,后期再做提速,有东部的例子,等发展到一定条件,西部也可以通高速铁路。” “为什么?” 他问,“你知道磁悬浮的速度可以更快。” 谢雁关上本子,想了想,说,“可能是时间吧。” “可能很多人和我一样,等不到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如果二十年后,还是和现在一样呢?” 二十年,可以让一个孩子成为大人,可以让一个村庄换一代人。 二十年前,华国可以大胆冲一百六十米的最高时速,二十年后,华国铁轨依然在四五十公里的时速上打转。 “那么二十年后,即便是磁悬浮技术成熟,等磁轨铺出,列车运行,那些少年已经成为了青年,小孩已经成了大人,东部的发展速度,要晚二十年才有一个井喷式的跳跃,西部的开发和脱贫,还要在晚二十年。” 无论是扶城,还是锦城,还有更多的山区,他们能等几个二十年? 一个二十年过去了,这二十年里,华国经历了各种天灾,唐城的一场地震,把华车唐山工厂毁于一旦,铁路的发展远远落后于航运和海运。 而它明明可以给这片土地带来更多的发展。 她问他,“你呢?你在严教授那边,做的怎么样?” “他们在攻克的技术难关,都很有价值。和严教授说的一样,磁悬浮的速度足够快,” 苏筝说,“快到可以破开风,在地面上飞行。” 他顿了顿,看着她漆黑明亮的眼睛,说,“我会让这一天提前实现。” “不用十年二十年,五年内,让华国出现可商用的磁悬浮列车。” 他说,“到时候,我带着你和郑晴一起去坐。” 世界到现在为止,没有一条商用的磁悬浮列车,而华国的刚刚起步,时间也并不长。 磁悬浮的核心技术,还掌握在德国手里,而即便是德国,也没有一条商用线。 三个华国城市,首都,沪城和深城的追逐还在继续,而最终的结果——将决定他们当中有一座城市,会成为华国第一个拥有磁悬浮商用列车线的城市。 第一座可以有在地面上实现“飞行”的商用轨道城市。 第94章 与风同行15 摆式列车最先出局。 谢雁和苏筝等人提前回了锦城,而周廊则和其他专家和小组成员回了北京。 前面都是考察技术,考察实际情况,最后在北京的交锋,尤其激烈。 “缓建派”认为,京沪高铁造价贵,难以收回成本,国外的高速铁路基本都是在亏损,以现在华国的经济来说,弊大于利,票价收的即便是很高,也无法盈利。 而姚松的想法,得到了严开明等人的支持。 既然短期内无法修建高速路,那么等到十几年后再修建磁悬浮,不正好合适吗? 周廊和铁道部的沈工程师等人,也毫不退让。 十几年,华国等不了,京沪线也等不了,每晚一年,就多一年的损失。 年底的最后一天,最后一次会议也落下了帷幕。 周廊和严开明回了沪城,却给实验室里的几个年轻人带来了不一样的消息。 “实践见真招,京沪线太长,项目太大,导致迟迟不能上马高速轮轨项目,既然如此,就分段建设,” 周廊告诉他们,“我们的想法,就是在沪城到金陵之间,建立一条实验性的高速轮轨,让他们看一看高铁的效果。” 京沪线的构想是从首都开始,沿途经过津城,济城,金陵,苏州等城市,最后抵达沪城。 但现在,周廊等人提出了一个想法,由铁道部修建一条三分之一原路线的沪金高铁,连接沪城和金陵。 “严教授那边呢?”陈运飞好奇,“咱们这算是曲线救……” “他们当然不会放弃,科技部的那些人,想要在首都到津城之间修建一条磁悬浮路线。” 然而无论是哪一方的争论,这两个项目都一致没有落实。 争论并没有结束,在谢雁和苏筝在实验室里度过一年后,新的争论又开始了。 次年的九月,一场新的论证会再次出现。 然而谁也没有占据上风,磁轨派在短期内无法实现京沪线磁轨项目,轮轨派在两方的阻拦之中,也暂停了各方面的工作,即便是沪城到金陵的线路,也很难看见实现的机会。 去年上报的两个方案,一直没有回应。 反而是磁轨派写的“技术建议”信,频繁收到回应。 一开始磁轨派把目光放在首都和津城,但没想到是沪城帮他们实现了期待已久的构想。 在实验室里各种车辆测试,技术研究突飞猛进之时,外界的变化也越来越大。 短短一年后,沪城磁悬浮公司成立了。 严开明带着苏筝去了沪城,在他的竭力促成下,华国成立了自己磁浮公司,与德国磁浮公司进行合作,开发建设沪城磁悬浮线,半年的时间,双方合作完成了可行性报告。 磁悬浮的项目,正如磁悬浮列车一样,飞快的进行着。 很快,铺垫盖地的报纸消息,媒体报道等等,都在说着同一个消息——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年,沪城磁悬浮线将正式动工! 这条由华国科技部领头的世界第一条商用磁悬浮线项目,在德国几个公司的共同合作下,于一月正式签署了合同。 他们的目标是,要在一年内修出磁悬浮商用线! 陈运飞觉得奇怪的是,周老师听见这消息,似乎没以前那么气愤了。 “气有什么用?人家有本事找到国外的公司合作,得到领导的认可,进度一日千里,那也是本事。” 周廊敲了敲他的脑袋,“这几天的测试做的怎么样?” “还,还差几次数据。” 陈运飞说,“谢师妹在看着呢,我这就去过去。” 随后,他拿着报告麻溜的跑了。 * “你说奇怪不奇怪,真要让沪城的磁悬浮成功了,那京沪线岂不是危了。”陈运飞说,“换做以前,周老师已经满世界跑,去找方法了。” “沪城的磁悬浮今年年初才签订合同,还是和德国的几大公司合作,技术也在对方手里,我们还得花了四个多亿的价格去签技术合同。”谢雁看着手上的数据表,“你以为,轮轨就没有工程可以和沪城打擂台了吗?” “有吗?” 陈运飞想了想,“我一搜高速轮轨,都没有几条新闻相关,论文库里倒是发表了不少……但光是在我们实验室里跑有什么用啊。” 他们实验室有全国都少有的高速轮轨滚动试验台,这两年来,在实验室里研究的动车,试跑的列车不在少数。 “你当然搜不到了,广深淮线出摆式列车,时速上百之前,你知道那儿要修高速铁路吗?” “严格来说,一百多的时速,在咱们这儿,还不能算是高速吧?”陈运飞说,“除非上两百,否则拿什么和磁悬浮打啊。” “两年前他们还在争论是磁轨还是轮轨的时候,秦城到沈城的客运专线就已经开工了,设计时速是200公里。” 谢雁说,“只不过没写高速铁路的名字。” “为什么?” “写了还能开吗?” “那倒是……” 陈运飞明白了,“好家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难怪周老师不着急,只是让他们多跑数据。 “不过那里……沈城是辽宁的省会,而秦城离首都还有那么远的距离,这条路线在华国的北边,很难被人注意到啊。” 陈运飞感叹道,“修一条高速铁路,还得悄悄摸摸的!” “沪城磁浮公司还没成立,这条铁路已经动工了,工期四年,预计可以在明年的年底进行试运营。” 哪里像磁悬浮,又是国外公司合作,又是媒体全面报道。 “四年……” 陈运飞算了算时间,“磁悬浮项目是的路线很短,只有二十多千米的距离,他们要在今年年底完成,和秦沈线相差最多一年的时间,应该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但是,秦沈线真的能顺利完工吗? 谢雁毕业后继续在周廊的项目组读研究生,她这个比较懒,喜欢一开始就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地方,然后就在这儿呆着—— 锦城交大,在磁悬浮和高速轮轨上,包括其他交通项目上都有研究项目,而且相关的实验环境和设备在华国国内都很少见,这里也是最容易让她进行实践的地方。 如果不是实验室花了太多时间,她可以提前完成本科的课程,正好这段时间可以在实验室里多接触一些技术上的实践。 年底,沪城的磁悬浮专线成功竣工,苏擎带着她和郑晴趁着寒假过去了一趟。 四百多公里的时速,整条线跑完只需要八分钟,只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短短一年的时间,磁悬浮就修建成功,新的列车,新的铁轨,新的速度——它风头出尽。 华德两国的总理在通车当日,为其剪彩! 苏筝在项目结束后进入了严开明的磁悬浮团队,华国的磁悬浮商用实验大获成功! 郑晴坐在磁悬浮列车上,还没什么感觉,就已经到站了,她还有些晕乎乎的:“刚才发生什么了?” 谢雁问她,“有什么感觉?” 郑晴看了眼苏筝,“你问他什么感受。” “快,” 苏筝说,“时速四百多公里,这是磁悬浮的起步速度,在未来,我们还可以跑出更快的速度。” 谢雁点头,“的确是很快!” 郑晴缓过来了一些,“我的感受就是——贵!” 要不是他们有体验资格,她才不会坐这条线。 就在沪城城内跑,一趟就要五十多块钱,这还不够贵吗?的确是眨眼就到了另一个地方,可是真的太贵了。 谢雁说,“高铁贵,磁悬浮更贵。” 不只是票价,还有修建和运营成本。 郑晴之前的项目做完了,被推荐去参加了另一个信息项目,如果没什么问题,毕业她就可以参加大学外的工作,谢雁还让她继续读书,研究生本来也要做项目,郑晴也就无所谓了。 “我们分开了没人照顾你,你怎么办?” 郑晴担心她,“如果你再生病呢?” 谢雁说,“系医生退休了,他会跟着我,保证我的健康的。” “嗯?” 苏筝问,“他看着还很年轻,就退休了?” 他明明拜托系医生继续在谢雁的病症和医学上继续进步的。 “的确,你们看到的只是他光鲜的外表,没看到他内里的疲惫。” 系统:……我谢谢你通知我退休了。 “你们以后都会有自己的生活。” 谢雁临走前这样说,“没有我,你们也会过得很好啦,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郑晴看着她的留言,在最后放心走了这四个字上,看了很久。 半晌,她深呼一口气,看向同样要离开的苏筝,“你说,是不是你上辈子好事做太多了,运气也花完了,所以这辈子运气差,但是,上天也派了一个人来救你?” 苏筝说,“你说的那是你,别带上我。”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看着即将空下来的房间。 在这儿他们度过了大学的几年。 他留下来,原本是为了谢雁,是为了郑晴。 后来,是为了完成学业。 现在,他好像真的有了一件事情可以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辆车,一条路,一根铁轨,就可以改变一个人,一座城市,一个国家。 而他们在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 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是用他们的知识,他们的时间,去给这个世界的人留下更多改变,更多发展,和更多美好。 正如谢雁说的那样,让更多的人可以安稳地回家,让更多的发展,走进华国的每个角落,让距离不在是以米,千米为单位,而是用时间去丈量—— 八分钟,沪城磁悬浮线。 一小时,沿海经济圈。 几个小时,从沪城到锦城,从首都到深城。 不是靠飞机,而是靠着一列车。 想见一个人,哪怕他和你相邻天涯海角,你也能毫不犹豫地向他飞奔而去。 与风同行,我来见你。 三个人离开了锦城,屋子没退,反正谢雁父母已经买了。 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可能是春节——三人约好了无论去哪里,春节是要回来一起过的。 苏筝去了沪城,郑晴也是。 作为华国最大的城市,它在飞速地发展当中,需要更多的基建,更多的技术,更多的项目和人才。 而周廊没让谢雁跟着自己继续留在实验室里,先让她去了华国国家铁道试验中心参加了一列动车组的调试。 调试完成后,再跟随这列动车组前往秦沈线,进行实际的高速测试。 在沪城磁悬浮成功开通一年后,秦沈线依然还在测试。 因为铁道部的领导进行了一次换班,秦沈线要进行改动,原本定于在一年后的年底开通的客运专线,又延期了一年。 02年——谢雁的寿命还剩下三年。 按照系统的要求,这一个世界弱化了成就系统,以华国的铁路发展为主,绑定高铁行业后,高铁交通的发展里程,决定了她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购买之后的寿命包。 华国的铁路里程,到现在也不过七八万公里,只有突破十万公里,她才能得到奖励。 不过对于延长寿命,谢雁并不是很在意,延长寿命可以让她有更多的时间为祖国做贡献,郑晴和苏筝已经走上了正途,她相信即便是没有自己,他们也能很好的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而且这几年来虽然还在读书,但他们已经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还清之前借的钱,让自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为了考察秦沈线的实际情况,谢雁提前从首都飞去客运专线了解情况。 周廊介绍她跟随的团队,属于华国铁道部第三勘察院。 说起来还有点缘分,这份介绍,是姚松主动提起来的。 姚松退休前所在的铁道部专业设计院,经过几年来的变更,和华国南车,华国被车一起离开了铁道部,后来并入了第三勘察院。 三院和全国的很多团队都有合作。 这次她过去,就是为了收集数据。 秦沈线的确很低调,不敢打高速铁路的名字,提到就是客运专线,外人听来,只觉得半点都不和高速铁路搭边。 悄悄摸摸的建,悄悄摸摸的试车,中途还一波三折,差点夭折,即便如此,也推迟了通车的时间。 谢雁来得早,先到处勘察了一下情况,了解相关监测操作。 回到车站后,专线上负责测车的老秦给她介绍,“第一次的专线综合实验,用的是神州号跑出来的,这是资料。” 谢雁翻了几页数据报告。 神州号是一组内燃动车组,前身是一代“曙光号”,运营时速为140千米。 一辆内燃动力车,拉着十辆拖车,在铁轨上跑。 “神州号的速度只有一百多公里,但我看报告,秦沈线的设计时速是200,最高时速250。” 老秦对这个女生很有好感,她并不娇气,而且看起来虽然还很年轻,但却并不是个绣花枕头,来这里几天,先是去铁路上转了很久,态度认真。 他便点头道,“没错,神州号只是试一下,今天要进行的综合实验,是第二次试验,用的是先锋号动车组。第三次嘛,就是给你们从北京带来的了那列车准备了。” 谢雁点头,“先锋号是去年出厂组装的新动车组,和神州号的动力不同,采取的是电力作为牵引力,在之前的广淮深线上跑出过接近二百五十公里的时速,是华国目前的最高速记录。” 她翻了几页资料,“你们打算挑战这个速度吗?” 老秦笑了笑,带着谢雁到了数据监控室,“那就要看我们的司机了。” 窗外是铁路,而传感器和各种机器,将会把列车的各项数据,精确地传到他们这里。 在这趟车上,不仅有司机和列车员,还有铁道部的部长和副部长。 在这个没人知晓,也没有媒体跟踪报道的北边“客运”路线上,铁道部最重要的两位领导,还有无数相关人员,正在紧张地盯着从铁路上传来的数据。 谢雁提前就熟悉了这里的操作,能够帮助他们减轻工作压力。 很快,当列车开出时,数据一点点传了回来。 提速,行驶—— “时速一百公里。” “一百二十。” 如果能跑出两百多公里的时速,并且让先锋号成为这条线上的主要客运列车,那么秦沈线将取代京沪线,成为华国第一条高速铁路线! 谢雁盯着那几个数字。 老秦在旁边,也屏住了呼吸。 一百五十, 一百八十! 正如陈运飞当初在公开课上播放的影片一样,在见证者紧张的注视下,列车时速突破了他们心理划得那根线。 神州号跑了一百四十公里,先锋号能跑多少? 它在华国南方跑出了二百四十九点六的时速,在这条专门为高速轮轨列车打造的铁路上,它又能跑多少? “二百!” “时速两百!”老秦激动起来。 这并不是列车的最高时速,它还在加速! 数字一点点往上跑。 二百四十! 逼近华国高速轮轨第一速度! 终于,在几双眼睛的注目下,列车时速突破了二百四十九点六。 二百六! 二百七,二百八—— 还在提速! 二百九十! 每小时二百九十公里。 终于,数字到了一个最高点,开始往下降低。 它保持着高速通过了这条线的大部分路段,而那个最高点,也成为数据记录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监控室里很安静,最后,老秦问,“半个小时前,就是最高点了吗?” “是最高点!” “多少?” “我也忘了,反正破了先锋号的记录!” “二百九十二点八,” 女生的声音响起。 几人看向谢雁。 谢雁说,“最高时速,二百九十二点八。这是新的最高时速记录。” 逼近三百公里的时速! 高速轮轨,以铁路的速度,接近了磁悬浮一大截,尽管四百多公里的磁悬浮依然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但三百公里,只是去年的型号。 谢雁开始期待,从首都来的最新动车组,能在这条华国第一的高速铁路上跑出什么样的记录。 其实,在这几年,风头较大的动车组除了先锋号以外,还有蓝箭号。 先锋号是金陵车厂研制的动车组,而蓝箭号则是来自华国南车和长春车厂联合研制。 华国南车和华国北车从铁道部分出来之后,一直是相互竞争的情况,南车下的株城电机公司是南车的王牌,株城位于湖南省,是华国的工业重地。 蓝箭号电力牵引,一拖六车,最高运营时速两百多公里,可以说,是和先锋号相差无几的动车组。 它的技术引进自欧洲,是突破两百时速的高速动车组,去年只生产了8列。 但两百多公里这是实验室的数据,在广深线上,蓝箭号最高运营速度只为两百公里。 原因无他,广深线并不能算一条真正意义的高速铁路线,它的各项条件都并不是很适合动车开出两百以上的速度。 一列车最高能跑出多少公里,和它在某条铁路上能跑出多少公里的时速,并不是等同的。 而即将在秦沈线上进行实跑的这列“首都来的动车组”,将所有人的期待拉到了最高。 原因无他,它是蓝箭号的二代,同样都是D型,D是电力动车组,J为交流传动,第二个J为动力集中。 它是华国机车制造的最高水平,在首都组装测试完毕,第一次投入铁路实跑测试中来。 按照部长的设想,先锋号和它,才是这条铁路上应该有的高速列车主力。 它能否打破先锋号刚刚跑出的二百九十多公里的时速记录? 一个不算是很晴朗的下午,这列动车组终于抵达了车站,流畅的曲线车头,白色闪电般的车身,蓝绿为主色调,它静静地停在铁路上,准备接受这条高速铁路线的测试。 它的总设计师主动提出要在秦沈线上跑,或许和广深线上只能最高跑两百公里有关,设计师也想看到这列动车的第一次实测,能够跑出超出两百公里的时速! 谢雁对这列动车的每个数据和零件都很熟悉。 虽然她并不是开发组的,但在首都测试和组装车辆的这段时间,她深入了解了很多相关情况。 这列动车,名字和其他动车组都不太一样。 别的动车组,叫XX号,而它偏要不同一点,是四个字。 监测就位,各部门也时刻关注着一切情况。 列车缓缓开出车站,和前一趟在这里测试的先锋号一样,它慢慢提速—— 时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秦沈高速客运铁路专线第三次动车实测,蓝箭号二代出厂后的第一次试车,开始了! 奔跑在铁轨上的这列动车,有一个名字。 ——中华之星! 第95章 与风同行16 中华之星采取特殊的车头形状,从它出厂组装完成,这是它第一次露脸。 高速测试,就是要看它能在这条路线上跑出多快的速度。 在设计时,它的平均速度设计为两百七十公里每小时,从均速开始就打破华国最高速,足以看见中华之星的野心。 在华国,但凡是重要的基建工程,大部分都是提前或者按期完工的,延期的当然不在少数,但谁也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尤其是在磁悬浮已经用不到一年的时间竣工通车的情况下,他们的压力更大了。 高速轮轨如果再拿不出一个成绩来,在磁悬浮列车技术呼声更高的现在,高速轮轨将会继续落下下风,届时想要将京沪线作为高速轮轨的第一仗战场,将更是难上加难。 每个人都紧张的看着测试传回来的数据。 “时速成功突破两百公里!”老秦的脸上总算是露出笑容了,根绝上次的实验数据来看,这趟动车的性能绝对可以继续创造新的记录! 轻轻松松突破两百公里,先锋号刚创下的记录还能保持吗? 老秦和其他测试员第一次这么期待新的动车数据能刷新自己上一次测出的记录! 先锋号速度推到极致,也没有上三百的速度级。 列车继续加速! 风驰电池,一条蓝白的闪电在这条默默无闻的高速铁路上飞驰而过,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聚光灯,它的车头以独特的曲线破开风,破开空气,时速直接逼近先锋号创下的记录! 这意味着,它的速度正在朝着三百大关冲击。 一个华国的高速轮轨动车没有跑出过的数字! “别紧张,” 老秦转身,喝了一口茶,安慰着旁边年轻的测试员,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老秦自己心里却紧张的不行。 是兴奋的紧张! 然而他看向谢雁,却看见这个更年轻的姑娘,脸色更加沉着冷静,眼神一直盯着屏幕,但并不是紧张和僵硬,而是以平常工作的心态去对待现在手里的测试工作。 她是大意么? 不,这显然是一种有经验的表现,就连他这个多年的老同志,在这一瞬间都有一种错觉——谢雁的心理素质比他还好! “肯定能上三百!速度还在增加,各项数据都正常。” “好家伙,这华国第一速度的记录还没保持多久,就在同一条铁路上被打破了!” 时速两百九十! 三百! “破三百了!” 屋子里的人都欢呼起来,“不仅破了先锋号的记录,甚至还突破了三百的速度级,我们成功了!” 谁都知道,中华之星是秦沈线的救星。 如果说动车是好马,那么适合动车跑的高速轮轨就是另类的“伯乐”。 伯乐需要有自己的好马,才能打出自己的名气,好马需要有伯乐,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潜力。 中华之星首冲高速实验没有选在广深线,就是因为广深线的轮轨情况不允许它跑出极限高速。 先锋号固然能在秦沈线上跑出两百多公里的时速和两百九十多公里的华国第一速度,但先锋号动车组数量少,且已经在其他铁路上运行,即便是换其他铁路使用,也得对方愿意放车。 秦沈专线想要成为华国第一条高速铁路,从技术上他们已经做到了——中华之星,还有先锋号,都可以在这上面跑出令人惊叹的高速度。 而中华之星是今年出厂的最新型号,对方也很看好秦沈线,希望后续能在秦沈线上运行中华之星动车组。 好马加上伯乐,高速轮轨的这一仗,就不会输! “速度还在爬升!” 有人又说了一句。 原本已经将三百一十公里作为最高速度期待值的其他人,心情又激动起来。 和之前先锋号冲两百九十多公里的最高速不同,中华之星的速度还在飞速地往上攀升! 当然,这个飞速是相对于其他动车组达到两百多速度之后的提升情况。 “三百一十五!这个是最高速度吗?” 老秦有些不确定,多日的相处,让他第一反应是看向谢雁。 这个小姑娘手底下的数据,就没有出过错! “我看有一段达到了三百二十。” 有人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是三百二十吧?” 没有让老秦失望,他很快从谢雁口中得到了更准确的数字。 “三百二十一点五,最高时速三百二十一点五,” 谢雁顿了顿,说,“这是目前华国高速轮轨铁路线上最快的速度!” “真的成功了?”老秦还有点不敢相信,随后就是巨大的喜悦。 作为跟了这条铁路线几年的老工人,从铁路勘探开始,他就开始了解这条高速路线,这是华国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高速铁路,对他们而言,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而孩子的出生,历经了无数艰难和困难,既有施工环境的问题,也有上面改线,调整项目致使延期的原因,种种困难,让很多人一度以为这条铁路线会和大多数高速铁路构想一样夭折。 但时来运转,中华之星的设计师把这列动车送到了秦沈线上,就像是旱田迎来了大雨! 不只是数据监控屏幕前面的人,也不只是总设计师,中华之星车头里的司机,也同样感到了骄傲和兴奋。 他跑出了华国第一速度! 在这之前,华国铁路已经进行了四次大提速,足以说明,现有的速度已经不能跟上华国发展的需求,全国铁路的平均列车速度提升到六十多公里,一两百公里的高速列车也很快会普及开来。 但此刻,他们在这条尚无人关注的铁路上,跑出了三百多公里的时速! 而且,这列动车完全是华国自主设计的列车。 谁不激动呢? 老秦看向谢雁,“等下班了,我们一起聚个餐,好好庆祝一下!” 秦沈线连接的两个城市,一个是省会城市,另一个是旅游城市,只要高速动车在秦沈线上跑,客流量虽然没有京沪线那么大,但势必会引起更多的注意,逐渐向华国展示高速铁路的优势。 沪城磁悬浮竣工的时候,总理剪裁,媒体报道,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而此刻,即便是他们没有什么曝光,即便他们连高速铁路四个字都不敢写在秦沈线的项目名上,但每个人依然充满了干劲。 这四年来的坚持,没有白费! 列车到了终点站,缓缓停靠下来,所有人在站台上等着,热烈的欢呼,掌声潮水般涌来,既是给司机的祝贺,也是给中华之星的祝贺,更是给秦沈线的祝贺! 说实话,在首都进行调测和组车的时候,中华之星不是没有出现的问题,但很快都被调整回来了,今天的首冲实验也很成功,动车安全跑完了全程,甚至创造了他们意料之外的记录。 这个好消息虽然没有什么报道,但也是第一时间到了部里。 谢雁来这儿的任务,就是配合测试,收集数据,现在三次测试数据出来了,第三次的成绩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聚餐结束,走回临时宿舍的路上,老秦高兴得很,他今天多喝了两杯,就两杯,算是庆祝才喝酒,脸色通红地搓着手,和谢雁说了很多话。 从他的家庭,到投身铁路,“这行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工作,维持生活的手段而已,但得知我来负责秦沈线的时候,我意识到一件事。” “或许我接下来要做的,是一件完全与众不同的事,和我平时做的不一样,这件事有点别的意义,做成功了,说不定我的名字就能写在铁路历史的一个小角落里。”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铁路上度过了一半的人生,数起来快有二十多年,“在老家一提老秦家,谁都知道有个儿子,本事大,全国各地都去过。” 他摇摇头,“但他们那里知道,大部分去的城市,我连火车站都没出过!更别提看看城里什么样子了,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和旅客一起呆在了车上。”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回家不要钱吧!” 老秦哈哈笑了起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回家的车也拥挤啊,人挤人,上下车内脏都挤出来了,人没挤出来!” 谢雁偶尔应一两声,“铁路如果能提速度,列车变得多,就能减小货运的压力,现在一提到春运,不只是铁路上的人,就连回家的人也头疼。” 买不到票,即便是买得到,要挤回家,也要丢了半条命。 多少留守儿童因为这样,一年连一次父母都没见过,多少城市的发展,因为这样,变得越来越缓慢。 而年年增长的人口和货运压力,也给铁道上时时刻刻带来安全隐患。 “三百公里时速的列车啊。” 老秦露出回忆的神情,“我小时候,能坐上一辆三十公里时速的火车都不容易,要是秦沈线能成功,在从这儿,修一条去首都的高速铁路,然后就是京沪线,一个四通八达的交通网,贯穿华国的南北,以后我们的人民出行又该有多方便!” 谢雁说,“我看过秦沈线的设计,无论是铁轨的超高技术要求,还是应对土质的问题,都不是简单的事情,既然能做到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条件修建高速铁路,那么在华国的其他地方也可以。” 说到这里,老秦有些自豪地说,“没错,这是我们自己设计,自己勘察,自己修建的一条高速铁路,” 说到三个自己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沪城还要和德国人合作,而这一条铁路线,是我们自己亲手修建起来的!” “如果我们有这样的技术,这样的毅力,这样的心愿,这样的努力都无法成功的话,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华国铁路现在的问题。” 谢雁顿了顿,说,“广深线修建之后,虽然可供列车跑的时速并算是很高,但因为动车的原因,它最快只运营一百多公里时速的列车,我和老师一起去考察过。” “在国外,一条高速铁路要成功通车,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而在华国,不仅需要资金,还需要我们去攻克新技术。” 老秦说,“研发华国自己的动车,更需要方方面面的支持,任何一个环节有问题,整个铁路就可能夭折,或者沦为普通的铁路。” 他说,“我是真怕这种消息!” “中华之星,你们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谢雁却道,“在实验时期,它就有很多问题,的确,自己攻克技术难关是一项很需要勇气的挑战,同样,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成功的,这些事故问题,注定了中华之星能跑出最高速奇迹,却并不够稳定。” 她说,“我建议让它在轨道上多跑几次,确定安全稳定之后再投入使用。” “好了,你和我女儿一样,性格也这么像,” 老秦将她送到楼下,说,“这些日子和你相处非常愉快,小谢,我老了,但看见你们年轻人还这么有潜力,对铁路也这么认真,我感觉很高兴,也很欣慰。” “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问,“我还说给你办个欢送会呢,你来这几天,帮我们实验监测优化了数据,解决了很多问题,而且,中华之星也是你跟着测验过来的,你可以说已经是我们的一份子了!” “后天就要走。” 谢雁大概知道一点,估计是三院有什么新工作要分配给她,虽然她是周廊和姚松认识的人介绍进去增加工作经验的,但怎么说都是外来人,和那些本来就在院里的人并不熟悉,而且也没有什么靠山。 所以,她一开始就被派去跟中华之星的实验组,而中华之星是来秦沈线这个一直延期,到现在都还没通车的低调至极的客运专线上试跑。 人是不停派出去往外跑,但没人带,相当于放养。 科技部因为沪城磁悬浮的成功而走在了他们前面,铁道部内部也是关系复杂,本身就充满了变数,她虽然被支出去,但谢雁也乐得清闲,中华之星有利有弊,秦沈线作为第一条华国设计的高速铁路线,也能让她在实践中把很多理论对应起来。 “这么着急,后天就走。” 老秦摇摇头,笑道,“明天部长会过来,乘坐中华之星,可能要忙一整天。” 他们已经和中华之星的总设计师聊过,对方也很看好这条高速铁路线,希望可以让中华之星在秦沈线上运行,只要部长乘坐过这列动车,肯定能感受到它的速度。 这是华国从未有过的高速轮轨速度! 现在他们可以做到时速三百多公里的速度级,那么在不久的将来,追上磁悬浮四百多公里的速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以高速轮轨的条件,追上造价昂贵,轨道特殊的磁悬浮! 而他们有着更便宜的轮轨造价,列车造价,轨道的护养也没有磁轨那么精细,甚至普通列车也可以在上面跑! 老秦的老家就在秦城附近的一个小县城。 秦城不远处,就是山海关。 几百年前,明洪武十四年,朝廷第一次在这里修建关卡。 依山襟海,故名山海。 几百年后,华国的第一条高速铁路,就从山海关过。 老秦高兴地说,“等秦沈线开通了,成为华国第一高速,我一定打电话通知你!” “不用了,” 谢雁看着远处铁路上的灯,听着时不时响起的火车声音,“无论结果如何,也无论这里什么时候正式通车,在我的心里,它已经是华国第一条高速铁路了。” 或许通车还需要一段时间,或许因为高昂的票价,普及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或许高速铁路,无论是起步还是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实现的。 每个人,都可以有机会,也有能力,坐上华国的高速铁路。 幽蓟东来第一关,襟连沧海枕青山。① 沧海青山,将共同见证这条铁路的诞生。 中华之星的内部,装修很好,设计了多种空间,包括吧台也在其中,和一般的客运列车相比,这趟列车无疑很适合各种正式场合和发达城市。 秦城虽然和首都和沪城比还有一定距离,但也是个旅游城市。 老秦说没法为谢雁践行,坚持要她也一起参加这次的体验,“上次你在外面测数据,这次上去亲身体验一下华国第一速度!” 列车行驶,车身平稳,在车厢内,也不会觉得颠簸,而速度则非常快,眨眼间就行了百里。 部长的脸上,从一开始的凝重表情,到后面的放松,显然也被中华之星的速度说服了。 只要 部长能点头,这条铁路线经过测试没问题之后,就可以正式开始运行,以先锋号和中华之星为主要的动车,其他的普通列车也可以在上面跑。 届时,这条铁路将会大放光彩! 返程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十足的把握,然而,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有人急匆匆去了车头,谢雁也起身跟了上去,列车上随行的技术人员都认识她。 谢雁问,“怎么了?” 见对方没有立刻回答,她补充道“我在首都看过这列动车的配车,也拿到过实验室的报告,我比较熟悉。” 对方也相信谢雁的水平,边走边说,“报警器响了!” 他们到了车头,谢雁看了眼情况,“是轴温报警器被触发了。” 司机就是上次驾驶中华之星闯出三百二十多公里时速记录的人,他有些慌乱,因为这一次,车上还有领导,还有很多其他人,“上次测跑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即便是时速升到了三百多,轴温报警器也没有显示有问题,关心则乱,这里的人,谢雁的反应最快,她说,“立刻减速,控制在两百公里以下的速度,尽快在下一个车站停车。” 司机来不及反应,只能本能跟着谢雁说的做。 轴温报警器是检测到温度异常超过了它所设定的正常情况,才会发出报警,而车如果停在半途中,很容易出其他事故,下一个小车站很快就到了,所幸在最后,列车没有发生更严重的事故。 行驶过程中,因为有谢雁在,她的冷静和镇定也司机和其他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司机开始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处理眼前的意外情况——最终,惊险地将车安全驶进了车站。 轴温报警器一直没有消除警报。 谢雁第一个下车,没管身后的人,在随车机械师来之前,她就去找到了问题。 当时在实验室里,这样的事故发生过多起,有各种原因。 老秦也赶到了,“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他环视四周,“其他人都没事吧?” 部长也有丰富的铁路经验,一看列车在回到原车站之前提前停车时间这么久,而且很多人员下车查看,就知道出了问题。 “是不是这列动车有问题?” 谢雁检查回来,机械师才过去,她摇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汗,说,“我检查了轴箱,是一根动车轴承的温度过高,触发了报警器报警,温度估计已经超过一百度了。” 如果再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老秦沉默了,部长听她说这几句话,也立刻明白了情况,随后,他陷入更深的思索。 动车的速度太快了,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在车上往往会有多个监测系统,一旦发现危险,立刻报警,提醒动车停止行驶,避免发生事故。 轴温报警器就是其中一种,利用传感器监测车轴相关位置的温度请跨境。 这已经属于A级的安全事故。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一趟车的距离。 和谢雁说的一样,中华之星还有很多问题,而这些问题是随机出现的,但一旦出现,每一个都很致命。 部里不会让中华之星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投入使用。 领导来的时候充满了期待,走到时候脸色沉重,谢雁知道这个时候多说也没什么用,老秦可能也知道,中华之星的性能不稳,但是第一次试跑的绝佳成绩,以及没有出现事故的情况让他们忽视了很多问题。 第一次不会出现事故,但第二次呢? 老秦第一次看着谢雁临走前留下了的中华之星的各种实验时可能出现的问题,看了一整夜没睡。 车轴温度过高,就是其中一个问题。 这不是意外,只是概率问题。 车轴是国外制作的,他们想要提高性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得自己研制出符合中华之星使用条件的车轴。 这不是老秦的难题,也不是中华之星项目组的难题。 因为从这天开始,华国铁道部终止了对中华之星的研制,中华之星在秦沈线上投入运行的申请,也没有了答复。 但秦沈线延期已久,尽管全线已经铺轨完毕,但距离通车的日期却依然遥遥无期,中华之星的事故,更是雪上加霜。 怀着忐忑的心情,老秦等人的确是迎来了铁道部给他们的试运营回复。 可以试运营一次,以临时旅车为主,只能在沈城和山海关之间运营,并且时速不得超过一百六十公里。 一段客流量并不大的路线,一辆可以跑三百公里时速的动车,最后,只能以它极限速度的一半来试运营。 老秦给谢雁打了一个电话。 他做事喜欢有始有终,也算是把秦沈线的事情告诉了她一个结局,“中华之星肯定不能跑了,先锋号也不行,上面只让我们跑普通列车。” 一条专门为高速动车设计的铁路,虽然高铁可以兼容普通列车,但谁也没想到,它真的就只跑了普通列车。 除了关注这条客运专线的人以外,没人知道这条铁路是“高速铁路”,也没有任何的报道。 它就像是一场历经万难才放出的烟火,却在还没达到最绚烂的时刻,就结束了。 谢雁在电话里说, “秦叔叔,不用灰心,” “迟早有一天,会有人知道秦沈线的。” “山海关见证了你们的努力,它会永远记住你们的付出,或许此刻没有光荣和成就,但时间会把这些东西带来,尽管会迟一些。” 老秦已经伤心过了,反过来还要一个后辈安慰他,他笑了笑,“知道了,我也就是和你说这个事儿。” 他把谢雁的这句话当成一个安慰。 甚至是在后来,当部里把另一条铁路称为华国第一条高速铁路的时候,他也认为这只是安慰。 心里有不甘吗? 当然有,默默无闻地干了四年,苦吃了,难受了,最后的成绩却不属于他们,不属于秦沈线。 而那个时候,谢雁也还是这样和他说。 等到这个年轻的后辈离开这个世界后,当看见华国将秦沈线正式更正为华国第一条高速铁路时,老秦眼眶红了。 原来,不是安慰啊。 挂断老秦的电话,她看向窗外的风景。 这是一趟去华国西部的列车,它并不算快,而且,即便是到了终点站,距离她的目的地也还很远。 这一次,她要去的是华国最高的地方, 也是世界最高的地方。 那里别说高速铁路了,连铁路都没有。 而和她一样的无数个铁路工人,工程师,设计师,还有实验室的研究员们,都朝着那个地方义无反顾地去了。 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成功。 正如华国的高速铁路,进入沉浸期一样。 周廊问过她,要不要回实验室,继续高速动车的研发工作。 谢雁却说,“我想去看看,也想去试试。” “你不是想看见高速动车的发展吗?” “想啊,但我相信,华国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为之努力的人,我曾经说,想看见高铁普及,是想看见东部更加发达,西部走出贫困。” 年轻的女孩这样回答,“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高速轮轨也好,磁轨也好,普通轮轨也罢。” “我想做一根华夏大地上的铁轨,和詹天佑先生一样。” 正如她以前,想做一座桥。 桥上的每个脚印,铁轨上的每辆列车。 她都会记得。 第96章 与风同行17 秦沈线没有成为华国的第一高速,甚至连中华之星的破记录时速都一致压了好几个月,到年底才公开。 高速轮轨似乎被人遗忘了,这条线上跑的列车,最快也才一百多公里,在外人眼里,秦沈线和广深线没有什么区别,而沿海城市广城和深城的发展,也注定它们能获得比北边的山海关更大的关注。 高速轮轨没有打赢这一仗,磁悬浮也没有。 争到最后,谁也没想到,竟然还是已经将京沪线拖延了十年的缓建派赢了。 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九十年代过去了,一代人的记忆里,为了京沪高铁而奔走努力,甚至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在千禧年来之前,华国的京沪这两座超级城市之间,就应该已经有了高速铁路。 铁道部内部情况复杂,在加上科技部和其他专家的参与,这场十几年的争论,让京沪线的正式考虑,被放在了二十一世纪。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年,却依然没有动静,京沪高速线就像一张大饼,从八十年代画到九十年代,再到现在,依然每个准信。 对于磁悬浮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到了二十一世纪,磁悬浮技术将会有比现在还要大的发展,零二年的沪城磁悬浮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虽然这条路线不长,但是足以证明他们有能力修建磁悬浮上用线,而这在世界上都是史无前例的。 然而,在最初的风光之后,迎接沪城磁悬浮的却是一个极其尴尬的局面。 他们的确现在有了自己的磁悬浮公司,也有国家的支持,有最前沿的科技,还有华国无数的科研人员为其努力,锦城交大的实验室,更是没有停过。 但核心技术却是掌握在合作的德方磁浮公司手里。 原本专家组在几次会议之后形成的观点,关于磁悬浮是想要修建一条连接首都机场和津城机场的专线,这样,无论是从客流量还是使用价值上,这条商用线都会发挥最好作用。 但现在,磁悬浮专线是修建在沪城。 在沪城,人民出行有各种选择,城市轨道交通也好,公共交通工具也好,或者自己开车出行——无论是哪一条,都比磁悬浮要便宜,有用。 尽快磁悬浮很快,但高昂的票价,还有鸡肋的运输定位,都让它成了一条无法盈利,甚至是无法适应普通城市人们出行需求的路线。 而磁悬浮每年昂贵的维护费用却不容小觑。 每一年,它亏损的数额以亿计算。 高铁的票价比它便宜,造价也比它便宜,即便是不能跑高速列车,也可以跑普通列车,尽管这样,国外的高速铁路依然是以亏损状态在运营,更别说磁悬浮。 修建一条高速路,不能盈利,反而巨亏,这显然不能算是证明了自己的优势 。 高速轮轨没有了消息,磁悬浮没有核心技术,技术被卡在德方,无论是价格还是之后的维护等工作,主动权都控制住德方手里,修建需要投入上千亿的资金,修成之后还要每年靠烧钱运营。 ——京沪线的高速计划,就是在这样两败俱伤的情况下,一再延迟着。 谢雁去高原之前,和郑晴、苏筝打过电话。 郑晴倒是挺高兴的,她参与研究的信息系统有很大突破,而且可以应用在沪城的各个方面,“倒是磁悬浮线,就算是沪城,也养不起啊。当年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尴尬。” 苏筝倒是没那么着急,“即便是没有磁悬浮线,沪城也依然在高速发展,所以经济账算不到磁悬浮头上,自然是巨亏,但这不代表磁悬浮就是错误的。”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只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做成一件事。 高速轮轨三个都差,磁悬浮就差一个天时地利。 “倒是严教授的实验室,还在继续研究更高速的磁悬浮技术,争取早日把核心技术突破。” 现在上面的态度模棱两可,中华之星的事故可能是个诱因,一部分人认为,既然国外已经有成熟的技术,完全可以做技术引进,就像是之前的动车核心一样,都是通过国家层面的技术引进合作,才拿到手,继而开始研发。 这比起自己从无到有地攻克技术难关,要容易的多。 当然,也会付出别的代价。 “你去那边注意身体。” 苏筝最后说,“系医生现在是你的私人医生,他会跟着你去吗?” 谢雁:“形影不离。” 系统:我太敬业了。 听见这个回答,他放心了些,“那边的环境很恶劣,如果受不了,就和我说。” “说了你能怎么样?” “我去接你回来,” 电话那头的苏筝顿了顿,说,“或者我去陪着你。” 谢雁笑了声,“不用了,有医生在,我的身体挺好的,最近也一直在按时治疗,等我在实验室这边没事了,再去沪城看你们——如果有机会的话。” 谢雁刚回三院,还没把人认全,就又被送出去采集实验数据了。 她也能感觉得到,部里院里人事变动得都很快,原本关系就比较复杂,这次既是去收集数据,也是去帮手的。 实验涉及中科院和铁科院,重点在于高原冻土方面的研究。 高原反应,实验室的好几个人呆不了,一去就发烧,呕吐,症状很严重,那边的环境也很恶劣,因此苏筝才会第一次这样问她,如果不是苏筝拦着,郑晴已经过来抢人了。 “一个女孩子,天天往偏远地方派,这是不是故意整我们家桃儿啊?” 谢雁知道她是好意,“在工作岗位上不分男女,而且这个工程也很重要,比如在首都做资料,在办公室打杂,我更喜欢去外面跑工地。” 有一点谢雁没说错,这的确是个罕见的大工程。 21世纪是一个全新的世纪,对于华国来说也是如此,进入新世纪,有四项世纪大工程,是全国都关注的。 第一项是南水北调,华国的地域辽阔,一年同一个时间里,有些地方洪涝成灾,有些地方却干旱数月,各地的气候环境完全不同。 南水北调,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用于应对华国年年发生的水灾和洪灾,将南方的水,调去北方,一个工程,解决两地的问题。 第二个和是第三个,都是平衡华国西边和东边的资源,分别是西气东输和西电东送。 华国不止南北有气候和地域差异,东西方也有,西边有着丰富的自然资源,有大片空白的土地可以进行农业、工业和电能的发展,而东边则是密集的城市和人口。 如此发范围的能源运送工程,是史无前例的。 最后一项,就是谢雁要去的实验室所参与的工程。 高原冻土实验,就是为了这一项工程服务。 青藏铁路。 后三项,都是为了一件事——西部大开发! 京沪高速路虽然陷入了停滞状态,但并不意味着华国在其他方面的发展也在停滞。 正是因为这个庞大的国家,一直在努力地发展和往前走,一直在各个基建行业飞速进步着,所以才缺钱(不是)。 京沪线不修高速铁路,是姚松等人不知道高速铁路的好处吗? 不,作为铁道部的老工程师,他们比外行更了解铁路给一个国家带来的便利和好处有多大,但修建一条这么长的高速铁路线,将会花费无数人力物力,即便是建成了,运营的成本,维护的成本,即便是票价也收不回来,京沪线不是没有铁路,现有的铁路运输能力,他们认为还可以在支撑一段时间。 青藏高原,曾经也是工程禁区。 这里,是华国最高的地方,也是世界最高的地方,从宇宙回看这颗湛蓝的生命星球,世界的屋脊,就是华国的这片高原。 它面积辽阔,还有部分其他的国家领土,而对于华国来说,这片在它的西部的高原世界,是一个极其独特的地方。 华国的长江从这里出发,从雪山山间流淌而出,孕育了一个灿烂的文明,哺育着人类,这里自然,干净,美丽,也充满了无数的危险。 这里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地方,空气稀薄,缺少氧气,很容易出现高原反应。 这里地形险恶,有着大量的高原冻土,而冻土,对于施工队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这里有野生动物出没,还有部分心怀不轨的敌对势力…… 可以说,要在世界最高的地方修建一条铁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华国建立之初,和平解放西藏后,这里没有铁路,连公路都没有,运输队进藏,是用生命把物资送进来的,一条路上,年轻的战士们拉着看这个物资的骆驼,一步步走在这片环境极其恶劣的土地上。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再也没有走到目的地,把自己年轻的生命,彻底留在了高原上。 为了不再有人牺牲在这里,带队的将军带着十名战士以及上千名的工人,在这片工程禁区上修建了第一条进藏公路。 这条路,也是谢雁下车的地方。 从火车站出来,再找一辆当地的车,把她送到进藏公路的尽头,司机看着远处的高山,问她,“小姑娘,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个导游吧。” 再往前,没有公里,只有天堑,还有苍白连绵起伏的雪山。 谢雁原本打算到了这儿,自己去当地找一些导游,但既然司机主动介绍了,一路上的交流,她也发现司机是个实在人,便痛快地答应了。 司机给她介绍的导游叫努特格,是个年轻的藏族青年,比她大两岁,会说汉语,上过中学,他穿着藏族的衣服,肤色略黑,但笑起来很好看,青年的眼睛很亮,像是被雪山的水洗涤过,清澈又干净。 “你去哪里?”他带着谢雁到了自己家,院子里拴着四匹马,“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倒是对谢雁好奇,因为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只身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还背着一个大背包,的确有些奇怪。 “我去天山。” 谢雁看着高大的马,马身油亮光滑,躯体矫健,一看就是好马。“你能带吗?可能需要好几天。” “天山?”努特格一愣, “我听说前阵子有一队汉族人进了天山,你也去?天山里有什么宝贝?” “天山里宝贝可多了,高原上到处都是宝贝。”她笑着说。 自从到了这儿,谢雁能感受到空气的清新,虽然氧气浓度低了一些,但雪山的湿冷,湛蓝没有一点杂质的天空,还有漫山遍野的自然平原,都让人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不一样的宁静。 “我去找叔叔,借一下骆驼,” 努特格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了几天的干粮和其他东西,对谢雁说,“走吧。” 谢雁却说,“我们骑马吧。” 马儿的速度,可比骆驼快多了。 “骑马?你会骑马?” 努特格有些惊喜地看着她,谢雁的皮肤很白,五官小巧精致,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姑娘,这些女孩一看见高大的马儿起初会觉得很稀奇,但真的上马了,会吓得要下来。 更何况,他家里养着的马都是用最好的饲料,也是最有脾气的,还不是谁都能骑上去。 “可以试试看。” 谢雁虽然没有以前世界的详细记忆,但她曾经的技能是刻在灵魂里的,在之前,她经历过很多的世界,骑马只是其中一项技能。 “如果你不会骑马,可能会受伤,” 他倒是可以和她骑一匹马,可是努特格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谢雁却一下选中了肤色稍黑,马鬓赤红的一匹烈马,这匹马,即便是他也很少骑,因为性格太烈了。 骑马可以带他们进山,山底有个马儿的草场,努特格和马儿的关系很好,一个口哨,就能把它们叫过来,所以骑马只是为了进山,上山还是要自己走。 努特格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谢雁就翻身上了马背。 马背上的缰绳和马镫很简单,甚至是有些简陋,比起那些给游客上的马儿来说,这样的情况更难控制。 它抬头发出响亮的嘶鸣,前蹄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马背上的姑娘没被吓着,反而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这声音让努特格也忍不住笑了,他拉出另一批马,翻身上去,看着谢雁选中的马儿,除了一开始的嘶鸣,之后它便再也没有其他异样,乖巧的反常。 “它叫萨力,用你们的话来说,是风的意思。萨力是我们这儿最好的马,上次我骑着它,拿了骑马比赛的第一名!我们从河流的这头,一直冲到视河流的那头,穿过了大片的草地。” 怒特格说,“除非是特殊比赛,否则它还不会轻易让我上马背呢!” 谢雁拍了拍萨力,“或许是它喜欢我呢?我也喜欢它。” 萨力发出高兴的嘶鸣声,载着马背上的女孩走到了院子里。 怒特格见她很适应,完全不像是第一次骑马的样子,便放心了,“那我们出发。” 从怒特格家的院子出去,怒特格还控制着速度,和谢雁一前一后出了他们村子,前面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偶尔有几条小河在其中,如同白色的绸缎落在绿色的画卷上。 天气格外的好,天上只有几朵纯白的云,风刮过来,带着远处雪山的清冽的气息。 怒特格指着远处绵延的雪山,说,“那里就是天山。” “我们要到天山,还有走很远的距离。” 谢雁笑着说,“我都已经乘上风了,还担心这点距离吗?” 怒特格也笑了。 他喜欢这个女孩, 她虽然不是在这里长大的,但和这里的女孩一样,热情,乐观,笑起来,和天上的太阳一样让人觉得美好和温暖。 “那你可要跟上了。” 怒特格加快速度,朝着远处驾马而去! 谢雁胯下的马儿发出欢快的嘶鸣,随后,如同一阵风儿,矫健地奔驰在广袤的草原上,偶尔马蹄踩过河流,溅起水花,却依然没有任何停歇。 怒特格只感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经过,在看的时候,谢雁已经越过他朝着前面而去了。 他笑了一声,激起胜负欲,加快了马儿的速度,两个人越来越快,穿过翠绿的草地,他贴近马身,和谢雁偶尔前后错开,肆意地向前飞驰。 他们穿过林丛,踏过草原,从峡谷而过,任由河流的冰水溅在马身上,如同一阵风,毫无顾忌地冲向远处的雪山。 这里没有公路,没有铁路,视野所及没有村庄和人烟。 这里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之一。 破开风而行,她在马背上,仿佛和马成为了一体。 如同列车一般,飞驰向目的地—— 那片神秘,令人向往,又极度危险的山脉群。 陈珏作为实验室的小组长,得知自己申请到的新成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时,其实是恨不乐意的。 其他成员在去高原采取实验数据的时候,多少都出现了高原反应,情况轻微的,都忍了下来,但每次回来,也和从地狱走过一遭没什么区别。 情况严重的,现在还在城里的医院里吸氧。 高原反应严重,极度缺氧—— 尽管问题很多,但他们的实验不能停。 正好铁科院的也想要参与高原冻土问题的研究,两边一合计,决定互相帮助,他的组员还在危险的地方进行数据采集,而候补的名单才下来。 其他组申请到的都是经验丰富的男生,不说别的,单是在体质和体能这方面,男生就有先天的优势。 而他们的组不仅是个女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 听说家里有点钱,肯定生活是不差的,恐怕对他们这里的工作辛苦程度没有一点意识。 这样的人来了,岂不是拖后腿吗? 别的不说,她要是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谁能有空去照顾她? 他不喜欢惯着这一类的人,以前实验室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一些怕吃苦,好吃懒做的人,但陈珏不希望自己组里出现这样的人。 他年龄比较大,是靠着自己努力上来的,在实验上喜欢较真,在实验外也是,陈珏决定给新来的女生一个下马威,让她看清楚他们这里的实验条件和情况,如果受不了,最好早点申请离开。 本来组里人手就不够。 “就这么安排吗?”负责后勤的小张和他进行最后一次确认。 让她去住最后一个条件很差的空宿舍,来的时候,也不给准备晚饭,安排夜班数据监测,做实验先从通宵开始——、 那小姑娘能受得了吗? 先不说在这儿有人就已经会出现高原反应了,在这么一折腾,对方肯定受不了。 “她是女生,不能和其他人住一起,只有最后一个空宿舍,条件的确很差,但我们的宿舍条件也一般。” 陈珏并不心软,“做实验,或者进山,经常没空吃饭,饿一两顿也很正常,尤其是出去采集实验数据,这只是开始,通宵更是常态。” “如果她连这点苦都吃不下,那还是早点回北京吧。” 在陈珏心里,这个从首都来的年轻姑娘,肯定是一路靠着家里的关系到这儿的,来实验室,或许就是挂个名,走个过场,但做高原冻土实验哪有那么容易。 “她之前打电话过来,问我们这儿的情况,我也和她说了,小王他们已经进了天山,发给她的资料那么多,估计她也看不完。” 陈珏说,“如果她受不了要回去最好。” 小张点头,“那她大概什么时候到?” 陈珏想了想,按照出火车站,在乘车来这里的速度估算,“应该今天晚上就能到吧。” 小张记下了,但直到晚上差不多的时间,两个人也没等到谢雁来。 小张着急了,“是不是路上出事了?” 这儿可不比东部,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陈珏说,“再等等。” 可能路上吃顿饭,或者别的事情,稍微耽误一下,也不一定就能准时到。 又过了一个小时,站里有找他的电话,陈珏去接了电话,对面说自己是受了一个叫做谢雁的女孩的拜托。 “她让我在这个时间给你们打电话,说她先去天山找实验队了,让你们不用等她吃饭。” 实验队的确是缺人手,如果不是站里也需要人,陈珏就跟着去了。 结果这个小姑娘,居然直接去了天山? 等她吃饭是不可能的,根本就没等过,但陈珏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最开始的判断。 难道他的判断是错的,这个大胆的女孩—— 真的是能干实事的? 第97章 与风同行18 青色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上,脊背落满了雪,还有冰层,如同白色的骨骼,从高空往下看,透过稀薄的空气,入目是一片奇景。 它瑰丽庞大,仿佛巨龙,它美丽,但也危险。 这就是天山。 或者说,是天山的一部分。 它在亚洲大陆的中间,绵延超过四千公里,在天山,你能看见沙漠盆地,戈壁荒滩,也能看见雪山高峰,高耸入云。 在地球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天山也见证过无数历史,见证过生命的崛起和毁灭,见证过大陆的分离和隆起,见证过火山喷发,天地一同燃烧,也见证过生命出现,候鸟迁徙。 现在,它迎来了越来越多的不速之客——人类。 实验队在这里负责采集相关的实验数据,成员有两个,王小倔和方泽,比起年龄最大的陈珏,这两个人的年龄要小一些,大概二十四五岁左右,还有一个当地的向导古达喀,三个人已经进山好几天了。 还剩下最后三个实验点的数据,他们就能结束这次的采集任务。 而为了最后三组数据,他们还需要在继续往海拔更高的地方走。 王小倔从昨晚开始,身体情况已经有些不太好,偶尔会出现心悸和虚汗的症状,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方泽提出来让王小倔休息一下。 他们三个人实在是不方便继续往前走,没有向导,方泽可能在这里迷路,一个人去海拔更高的地方,也可能有危险。 而留王小倔一个人在这里,如果他出现更严重的反应,也没有人照应。 三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这个时候方泽就想起三个组员的好处来,“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现在第三个组员还在医院里躺着。 “等申请来的人到了,就可以让他留守站里,陈哥跟我们进山,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王小倔性格和他的名字一样,挺倔强的,“不能因为我的问题耽误实验数据收集。” 如果他们现在退回去,下次再来天山恐怕就是好几天后了,那还是最快的情况,如果晚一点,气候发生一些变化,变量就会增加,前面的实验数据和后面三个点会形成一个数据断层。 这样的数据,准确性降低,干扰因素也会增加。 他咬咬牙,“我还能坚持!” “这次回去之后,你也休息一下吧。” 陈泽摇摇头,他们是进山来采集数据的,一路上带的氧气都用光了,古达喀的身体还好,他们两个实在是吃不消,毕竟不是这里长大的人。 他们两个尚且如此,工程队到时候又该如何在高原上顶着高反和缺氧的困难修建铁路呢? 三个人休息了一会,古达喀不建议继续往前走了,“万一你们出了事情怎么办?而且你们选的路线,还要继续往高海拔走,前面的山路太危险了。 ” 这里没有救助站,也没有救援队,甚至没有信号。 陈泽也知道危险,但眼看最后三组数据,这个时候放弃,谁也不甘心,上次他们就半途而废,现在进山即便是在同样的地点测出的温度也有很大变化,如果在重来一次,前段时间的苦就白受了。 而且,实验进度也会继续往后拖延。 “走吧,我好多了。” 王小倔站起来,他背着一个黑色登山包,手里拿着资料和路线图,翻了几页,“再走一公里,就能到下一个测量点。”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 雪山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和普通的山峰不同,除了要小心地形和地面以外,还要小心雪和冰,在这样的路上行走,很容易脚滑发生事故。 在极度缺氧的地方,每一步,都比在普通山路上走的更艰难,更耗费体力。 走过一块石头,贴着悬崖往前的时候,王小倔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地图和资料一下没拿稳,他本能伸手去抓住——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方泽就看见他摔下了山坡! “小王!” 方泽的喊声吸引了古达喀的注意,他转过身来,发现路上少了一个人,脸色也刷的白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在这种地方出事,说不定连命都能丢! 他转过来,和方泽一起往下看。 王小倔摔下去的山坡有个斜度,大概四十五度左右,下面也不是悬崖,但至少有五六米的落差,相当于两层楼的高度。 “小王!你怎么样!” 方泽大喊他的名字,“王小倔!” 没人回应。 这让两个人的心里都沉了下去。 从他们的角度,能隐约看见下面几块大石头旁边趴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但无论怎么喊,对方都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静。 “绳子!” 方泽突然想起来,转身对古达喀说,“登山绳呢?” 古达喀脸色却并不轻松,他说,“他,包里。” 他会得汉语不多,说话的时候,指了指下面,方泽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绳子在王小倔的背包里! 他咬咬牙,目光闪过一丝坚决,“我下去救人!” “不行!” 古达喀往下看了一眼,“危险!我,下去。” 方泽也有轻微的缺氧症状,古达喀显然比他们更适应这里的环境,虽然他已经有五十岁了,但从这里下去救人,显然是有危险的。 他知道这些科研人才的珍贵程度,在他们那儿,会识字的就已经是很厉害的人了,初中毕业就是高学历,更何况这些上过大学的,这是国家的人才,是为了给他们修铁路来的。 古达喀正要下去,却被人拉住了—— 他回头,正巧看见自己的侄子,怒特格! “你怎么来了!” 古达喀惊喜道。 两个人用藏语交流了几句。 而方泽也注意到,和这个年轻的藏族小伙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过分的小姑娘,她穿着厚外套,带着一个暖绒帽子,脸色微微泛红。 唯一突兀的就是她背着的背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了不少东西,说不定比她自己还重! 怒特格拦住了古达喀,也没来得及介绍,方泽听不懂藏语,只能问,“你是谁?” “有人掉下去了?” 女生一边问话,一边手上还有着动作。 方泽点头,“是的,是我的同伴。” 他以为女孩只是问问,既然来了一个年轻的藏族小伙子,那么王小倔就有被救的希望了,说实话,他也担心古达喀下去会出事,毕竟这个叔叔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力壮。 然后他就看见女孩把背包放在地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套登山工具,把登山绳娴熟地拴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把另一头绳索拴在了他的身上。 方泽:“?” 怒特格和谢雁一同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人影掉下斜坡,他阻止谢雁,“我可以下去救人。” 谢雁摇头,“我的身体轻,下去很容易,你和方泽把绳子拉好。” 说完,一套操作已经结束,两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谢雁 一点点下了斜坡。 她小心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轻盈地落了下去,踩着斜坡,安全跳到了王小倔旁边。 谢雁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 人还有气,脉搏很微弱,陷入了轻微的昏迷,应该是缺氧和惊吓导致的,好在他的后面有登山包作为垫底的,所以脑部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 谢雁把绳索接下来,拴在他的腰上,再寒风中脱下他沉重的背包,把人扶到斜坡边上,叫上面的人拉上去。 然后绳索在扔下来。 方泽和怒特格,还有上面的古达喀,三个人用力拽动绳子—— 拉上来一个背包。 最后上来的才是谢雁。 小姑娘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细汗,随后上前继续替王小倔检查。 她回头看向方泽,“把我的背包拿过来。” 怒特格看见过谢雁的包裹,里面显然带了不少东西,说明她并不是一个一时兴起就要进山,把自己陷入危险的人。 进了山,虽然是他在做向导,但显然谢雁自己也有一定的方向感,而且提前做过功课,只是没有实地来走过一趟。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罐氧气瓶,给王小倔吸氧,然后又给他喝了点水,过了一会,王小倔逐渐恢复了清醒,有了新的氧气补充,他总算是缓了些回来。 睁开眼看见的不是自己的队员,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谢雁露出轻松的笑,脸微微泛红,“感觉怎么样?” 王小倔还有些晕乎乎的,“我死了?看见仙女了?” 方泽拍了拍他的脸,“看来还没醒。” 谢雁这个时候才有机会,看向几人,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第三勘察院来的谢雁。” “是你?” 在名单来之前,方泽和王小倔就进山了,因此也不知道来的是个女生,这样高寒的地区,进行数据采集活动对身体的要求很大。 方泽惊讶地合不上嘴,尽管大家都说男女平等,但真的到了危险的地方,一些重活苦活,还是男生更有优势,没想到新的组员,不仅是个女生,还胆子这么大,刚来就进山来找他们!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谢雁及时赶过来,他们不会那么快把人救上来,王小倔在下面得不到救治,缺氧又昏迷,极其的危险。 谢雁是跟着他们的路线图上来的,她估计前面的时间,几个人已经采集了较低海拔的温度数据,因此直接让努特格带她走近路来这儿。 因为有些地方还有积雪,他们走过,就能留下痕迹,所以谢雁很快追了上来。 怒特格原本还想给谢雁秀一手自己的野外生存小技巧,没想到她的观察力比自己还厉害。 有了新帮手过来,实验的事情就方便多了,古达喀扶着王小倔,带着谢雁带来的氧气瓶和药品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等他们,剩下的人继续往高处走,等测量完所有的数据,在回来回合。 很快,三组温度数据就到手了,最后一个测量点在对面的山峰上,等绕过去,已经到了傍晚,怒特格放了信号弹,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将会在第二天早上在回来。 怒特格和方泽都带了帐篷,到了晚上,几个人生了火堆轮流守夜,方泽让谢雁早点睡,谢雁却坚持要和他们一起守夜。 “三个人守夜,这样休息的时间多一点。” 高原上生火有点麻烦,氧气浓度也不高,很容易熄灭,因此需要看着火堆。 谢雁第一个守夜,她抬头,避风处没有太大的风,但可以听见远处的声音,因为这里没有城市,没有人声,也没有车辆,所以风声特别的清晰。 天空的星星,也格外的明亮。 星云中有清亮的亮蓝,有深海一般的幽蓝,有的星星很亮,有的很微弱,光芒一闪一闪的,组成了一条天上的河流。 这里就是天山啊。 怒特格上来,“你先去睡吧,我多守一会。” 谢雁一笑,“不用,能看见这样的风景,这趟也值了。” “很奇怪,” 怒特格说,“外面来的人,看见这儿的风景和天空,就好像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难道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吗?” 谢雁摇头,说,“等你出去就知道了。” “就能知道这里的自然的美有多罕见,多宁静,多漂亮。” 没有污染的天空纯净美丽,只用肉眼就可以看见雪山顶上的银河璀璨,光辉流转。 “你喜欢星星?” 怒特格站起来,朝着远处看去,身后的火堆发出燃烧的声音,光勾勒出他劲瘦的身形,“草原上的女孩也喜欢天上的星空,我听我叔叔说的,他们会带自己喜欢的女孩来雪山上看这里的夜,带她们驰马过山谷。” 说着说着,他悄悄看了眼女孩。 谢雁只是抬头看这天空,风吹起她的头发,她有些向往地说,“真的很漂亮,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不然,我还上去天上看看,去看一眼那个神秘的世界。” 怒特格以为她说的时间是留在这里的时间。 “去天上?” 但他还是被她的想法所惊讶,所有人都喜欢这里的星空,但只是喜欢观看这美丽的风光,很少有人会说,想要去上面看看。 只有传说里的人物,才会能有这样的机会。 谢雁没法和怒特格说自己那种奇怪的想法。 她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但有一部分人,在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总会对那个神秘的世界充满向往,正是这种向往和期待,才推动了人类的航空事业发展,推动人类走向星空。 这一次的人生太短暂,她只能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业当中去,当然,她也不会后悔,因为能让铁路通向华国的每个角落,帮助祖国发展,让广袤九州大地上的每个人都能享受到交通发展的便利,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就足以给她的人生带来无法量化的意义。 不管是高速铁路还是普通铁路,都是用一根铁轨,打破这里的禁区,自然山脉固然美丽,高原雪山固然惊艳,但这里生活的人,却无法得到更好的物资,更多的发展。 青藏铁路,不仅是要打通进入世界最高高原的交通生命线,更不能破坏这里的生态环境。 而在这里施工,正如王小倔一样,缺氧,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等时间差不多了,换班的人去睡了,方泽等到了天亮,三个人收集了剩下的数据,记录好之后,才开始往后回撤。 和其他人汇合之后,他们有惊无险地下了山,王小倔的状态好了很多,谢雁的包里东西很齐全,不仅有氧气补给,还有其他药物,可以应对高山上出现的任何情况。 到了低海拔的区域,王小倔又精神了,和谢雁聊了一路,对这个新来的组员越来越喜欢。 谢雁虽然年龄小,但脑子聪明,而且事先做了不少功夫。 他们现在做的各种实验,还有数据收集,都是为了解决一个青藏铁路工程所面对的最大难题——高原冻土。 不只是青藏高原,华国百分之六十八左右的面积都是冻土,而冻土又分为季节性冻土和多年冻土等,在温度很低的高原地区,大部分都是多年冻土,这样独特的地质环境,让工程施工变得非常困难。 事实上,冻土问题并不只是华国有,在华国的北边,广袤的西伯利亚平原,也有着冻土,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西伯利亚大铁路。 这条铁路长9332公里,是世界上最长的铁路。 冻土会带来各种问题,比如冻胀,融沉等等,对于路基都有着很大的影响。 “坡向对地面温度都有着各种影响,尤其是在这样的地点,” 谢雁晚上的时候,翻了一下他们的数据记录。 阳坡和阴坡的温度差别为4.6摄氏度,不同的海拔,不同的阳面和阴面,都有着不一样的地质条件和温度条件。 虽然国内外都已经有在冻土上修建铁路——尤其是国外铁路的经验,但基本修成之后,都会有很多问题,线路病害率不低。 只有当数据收集地差不多了,冻土实验有所突破,才能保证这条华国最大的新世纪工程之一的超级铁路,能够安全地进行运营。 马儿在山下吃草,谢雁和努格特先骑马回去,方泽等人骑得是骆驼,他们的速度慢一点,到了分别的时候,谢雁和努格特告别,“这几天辛苦你了。” 努格特说,“注意安全!要进山,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知道临时的实验站就在附近,可能他们很快会走,但他们会给这里带来新的铁路,新的发展。 努格特挥手告别,就连身后的马儿,也发出了不舍的嘶鸣。 谢雁搭车回了试验站,正好方泽等人也到了,停了方泽的说法,陈珏不敢相信,“她一个女生,真的就进山,还成功找到了你们?” 王小倔点头,“可不是吗!她算得上我的救命恩人了,我记得那个空的宿舍条件不是很好,晚上特别冷,要不然我搬出来,把我的宿舍让给她吧。” 谢雁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她摇头,“不用,一视同仁,我能接受的。” 上个世界在工程队的时候,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高山去过,深林也去过,那些地方环境更恶劣。 陈珏没想到谢雁这么礼貌,而且并不矫情,如果没有她,两个组员可能都不能安全回来,他有些后悔之前的安排,但谢雁坚持不搞特殊。 最后,王小倔方泽和她一起,帮手把宿舍改造了一下,至少不会漏风了! 谢雁一来,不仅说话有趣,而且很快参与进了实验当中去,她处理数据的速度非常快,记忆力强,一下就帮忙推进了实验进度,很快,在这里的冻土实验就取得了进展。 实验之余,谢雁还写了一封信寄去了相关部门。 这封信没人知道写的是什么,大家都关注的是手里的实验。 直到有人找上门来,陈珏才知道这个天才组员,还在做什么! 高原制氧! 因为氧气不足,即便是带着氧气罐进山修建铁路,也并不方便,而且氧气都要很远的地方运送过来,这一下就让工程的进度变得更加缓慢。 高原制氧,就是在高原上建造一个氧气站。 如果她提供的技术有用,那么工程的三大难题之一,就能先解决一个! 怒特格偶尔会过来看他们,给试验站的人送吃的,还问谢雁什么时候有空再去骑马,萨力可想她了。 王小倔的身体好了很多,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逐渐适应了高原的情况。 所有的工作都在稳步推进着。 而在谢雁去青藏高原之前,铁道部正迎来一次剧烈的改变。 一个全新的规划,将从遥远的首都传向全国,改变整个华国的铁路布局和发展进度! 华国铁路,迎来了又一个发展的高速时期! 第98章 与风同行19 四纵四横! 几条铁路大动脉客运专线,贯穿华国南北东西,形成一张庞大的铁路网络。 每个国家的铁路线,从一开始都是为了解决货运需求,而到了后期,真正的客运线搭建起来,将会是一个极其发达的交通网络。 也是最便捷,最快速的陆地运输方式。 这份铁路的中长期规划,要在2020年,让华国的铁路营业里程突破原本的六七万公里,达到十二万公里以上,电化率和复线率都要达到半数以上。 规划中,还提出了各种其他的要求和目标,这一份计划,让京沪高速路的实现可能性大大增加,因为从首都到沪城的这一条客运专线,就在四纵线的第一条! 消息满天飞,但在实验室里,大家还在埋头研究。 高原制氧站的出现,解决了高山工程的缺氧问题,但对于实验室的人来说,高原冻土的问题同样不容小觑。 普通的土壤当中有着矿物,水分和特殊的颗粒,一般都会形成独特的地形,但当土壤中的水变成冰之后,体积就会发生变化,发生膨胀,而地面上的工程,难免会受到影响。 季节性的冻土,到了夏天,热胀冷缩,又会导致路基沉降,翻浆,青藏线的公路就因为这个问题,很多路段都有人融沉和翻浆的情况,有些地方还会产生裂缝。 而铁路比公路要求更严格,一根铁轨出了问题,火车就有倾覆的可能,季节性的冻土只是一小部分,多年冻土的难题也一直很受世界的关注。 陈珏知道谢雁在交大读本科的时候,就已经发表过多篇核心论文,但那些都是高速轮轨相关,别说三院,一院的人也都比他们的经验要多,华国数个科研所都在为这个问题奋斗研究了数十年。 但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陈珏明白这个女生为什么这么年轻就成了周廊教授的研究生,还能被派来和他们一起参与高原冻土实验了! 在她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在之前的理论基础上,找到了新的方法——路基降温! 多年冻土虽然不和季节性冻土一样在一年内就会发生数次热胀冷缩,结冰融化的情况,但青藏铁路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和百年桥梁一样,这条铁路的使用时间考虑到了一百年后。 而不只是青藏高原,整个世界的气候在一百年后都会发生变化! 谢雁利用模型进行了温度预测,发现在五十年后,高原的温度会上升2~3度左右,这微小的温度变化,就是高原冻土致命的危险。 防止冻土融化,就要保证地基的温度在百年后不会因为土壤里的冰融化而导致路基出问题。 王小倔的专业就是这个,他和土壤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对国外的技术也了解一些,“不想让冻土融化,就要防止温度影响土层,而热传导有三种方式,辐射、对流和传导。” 方泽点头,“阻挡辐射,就用东西做防晒,对流的话,可以参考国外的修建实验路堤的方式,至于传导方面,有含有泥炭的半导体,可以吸热,帮助保持冻土的温度。” 谢雁推崇的就是热棒技术。 “利国的管道,前苏国的公路和水库,都是用的热棒进行保温,而加国的冻土铁路同样用了这项技术,根据我们之前收集的数据来看,在温度上,热棒技术比单纯的遮挡和修建路堤更有效果。” 谢雁说,“单纯使用泥炭进行热量吸附还不够,可以使用新的填充物,比如氨、二氧化碳等等……” 她在纸上画出热棒的结构图——下面吸热,上端散热,可以长时间地保护高原冻土不会因为温度升高,冰份融化而发生路基损害问题。 “除了热棒技术,刚才王哥提出的其他技术也可以配合使用,修建路堤,在上面放上碎石,进行热屏蔽,修建遮阳措施等等。” 陈珏认为她的想法很有意思,“工程队最近的路段已经修到了附近,这里正好有冻土地段,我们可以先在这里进行一次尝试,收集更多的实验数据,来判断这些技术对冻土的影响。” 说干就干,很快,一条正在修建的铁路两旁,奇异地树立起了一根根热棒,像是给铁路护航的黑色翅膀—— 在实验取得巨大成果的时候,陈珏小组的另一个成员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健康,回归了实验室,收到谢雁要调回去的消息,陈珏十分不舍 “毕业之后要不然来我们实验室吧!” 陈珏说,“我给你写推荐信,我导师和我说了好多次了,你要是愿意来,手续都不是问题!” 王小倔连连点头,“你走了,我估计就吃不到怒特格送的牛肉了!” 方泽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喜欢的是牛肉干还是小谢?” 他们一定要送谢雁到车站,车站离实验室可不远,怒特格听说了她要走,骑着萨力赶了过来,“他们都还没走,你就要走了?” 谢雁拍了拍骏马的马鬓,“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呀。” 怒特格说,“萨力舍不得你走。” 原本的烈马在她面前乖顺的不对劲,轻轻偏着脑袋,去蹭女孩的手掌。 王小倔惊讶,“你听得懂马儿说话?” 方泽在旁边笑,拉着神经大条的王小倔往一边去,“你让人家说几句话。” 谢雁说,“等铁路修好了,欢迎你来找我玩儿。” 怒特格脸微红,他摇摇头,“可他们说,你么你那里看不到星星。” 谢雁抬头,此刻是白天,还在西部的范围内,没有什么污染,也没有浓云,能看见月亮,还有月亮旁的星星,挂在泛着微光的蓝天上。 她说,“如果我想看星星了,我就来找你,找萨力,我们再去天山。” 怒特格顿了顿,拉开马儿,他忽然笑了起来,大概是想起了和谢雁在草原和雪山下驰马的时光,那种感觉,想起来依然是自由而热烈的。 离别的伤感一下就被冲淡了,他说,“好啊。” “再见了,” 努格特送回给她一个去寺庙求来的平安符,随后收了笑,郑重地说,“天山永远欢迎你。” 她不是骑马离开的,而是乘坐着车,到了火车站,由一条钢铁巨龙驰骋而去,从华国西部,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他会继续祝福她,祝福这个可爱的姑娘。 希望她一生平安,长命百岁。 周廊似乎有意让谢雁留在三院发展,所以人员变动之后,一改组,就立刻把她叫了回去。 一直被“流放在外”的谢雁,终于回去了。 而等了她回去,那个原本就不算熟悉的地方,恐怕就要变成一个全新的世界。 中华之星和其他动车的状态频出,让华国自主研发和生产高速动车组的热情降了不少,但在四纵四横和其他规划出来之后,高速轮轨又重新走上了舞台。 在之前,主张自主研发和生产的观点被“国外引进技术”观点派压了下去,而在新引进的技术上,华国将进行一次新的联合生产高速动车计划。 而这一项目标,是为了华国铁路第六次大提速,以及突破两百公里时速级动车的空白区。 按照以前的走法,就是自主研发,自主生产,现在新观点占据的上风,路线又变了,成了引进后进行联合研制。 联合研制在后面,第一个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是引进。 第三勘察院分出来之后,一直都处于不太稳定的状态,而这一次,在华国中铁的整合下,从原本的工程勘探和工程设计上多了一些其他的作用——工程咨询,监理、承包可科研开发。 现在改名,成为华国中铁的设计咨询公司。 谢雁之前在院里没什么人脉,也没什么靠山,但凡是零碎的任务,外派的人,都是她去,就连她回来,还被当成新人。 不过,既然是通过相应程序进入公司的,谢雁还是有一份档案在这里。 吴诚毅看见谢雁进来,以为是新来实习的,将桌上的资料给她,头也没抬,“去给我复印一下。” 谢雁还挺老实,旁边就是复印机,按了按钮,打量这里的环境。 奇怪的是,她没有接到自己去哪个部门的消息,老师只是说,她来了就知道了。 “好了,这个也复印三份。” 因为最近的事情,工作量很大,吴诚毅忙得很,这个小姑娘用复印机还挺快。 旁边路过的小王看着不对,问,“你是?” “谢雁。”她说。 “啊,你就是谢雁?” 接待员小王一愣,刚才谢雁进来,他也以为是来实习或者找人的,毕竟谢雁看来起来太年轻了,“抱歉抱歉,你的办公室在那边,我带你去。” 谢雁说,“没事。” 她把资料放在桌上,“这个资料可能要您自己处理了。” 吴诚毅错愕的抬起头,看见小吴领着年轻的女孩朝着那个最重要的办公室去。 她是什么人?! 谢雁自己也奇怪。 按照她埋头工程的性格,这又是个新成立的公司,她回来多半就是从基层做起,熬个一段时间,慢慢往上升而已,只要能让她参与工程设计和勘察就行,而且,公司也有科研室,做什么都行。 办公室一个单独的部门,还有其他的同事已经在工作了,最里面有一间单独的工作室,小王带她进去,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埋头正在看文件。 小王说,“谢雁来了。” “好,” 中年男人抬头,摆手,“你先去忙吧。” 他起身,给谢雁倒了一杯水,“坐。” “我叫张沉,以后的工作,我们应该会经常见面,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谢雁说,“周老师介绍的?” 张沉笑了一声,“他可不是重点,如果不是我主动打电话去问,他不知道还要把你这个人才藏到什么时候!” 张沉不仅是部门里的重要人物,在华国中铁的地位也不低,谢雁听说过他的名字。 “我看过你的档案,还有你发表的论文。” 张沉摇头,“一个搞高速动车的人才,送去研究高原冻土,我看他们是人才太多了,想优先支援西部!”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有人才,张沉就自己用了。 “新集团刚刚建立,我们就有一个大任务,而且,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张沉很看好谢雁这个年轻人,虽然是女生,但能吃苦,秦沈线上去过,跑过中华之星,高原上也去过,能做科研,也能做动车,更难得的是,“我听说在大学的时候,你还有个特别的技能——特别能说!” 谢雁笑得不行,“这也能算技能吗?” “当然,” 张沉说,“很多搞科研的人才,其实不善言辞,也比较内向和沉默,而很多经常说的话人,肚子里的知识又不够,能找到一个两全的人人才,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 而且,因为这几年的工作情况,谢雁很少呆在这里,没有靠山,没有派系,是一个绝好的人选。 “所以是有什么演讲任务吗?”谢雁也玩笑着问。 张沉摇头,随后看向她,问,“你会谈判吗?” 有几项技能,问她算是问对了人。 一是交通,桥梁和铁路尤甚。 二是说话,翻译和谈判最佳。 这不是老本行吗? 论谈判么,她已经是老狐狸了。 看着谢雁的表情,张沉就知道不离十,“我对你很有信心,这些资料,你先拿回去看看。” 他指着的地方,累了一摞的资料,比成年人的小腿还高。 谢雁问,“和谁谈判?” 张沉缓缓道,“和当今世界上,高速动车技术最顶尖的三个公司!” 第99章 与风同行20 看完张沉给她的资料,谢雁又用信息收集系统,调查了一下其他的相关资料。 一切的出发点,就是高铁动车组招标,标准是时速两百公里。 因为之前中华之星的经验,再加上新出台的计划,要加速发展高铁建设,所以更简单的一条路出现了——引进时速两百公里速度级的高铁动车组,采取对外招标的方式。 要知道,即便是先锋号,之前一年生产也不过8组,而这一次的招标,华国需要一百四十组! 这不是几列动车组的技术引进动作,而是上百组! 时速两百,数量一百四十列,满足华国第六次大提速和未来高铁建设的需求,就是这一次谈判的重点。 然而,上百列动车不是说着玩儿的,任何一家企业也没有能力能够将其全都消化。 之前和三院一起分离出来的,还有华国南车和北车,在南北车之下,有四五十家公司,且不说南北车之间的竞争关系,即便是同属一个集团下的分公司,之间也有自己的打算。 不只是铁路行业,其他行业也是,谈判要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自己人。 因为公司太多了,很容易出现恶性竞争,谁不想要技术?但国外的公司,不可能会轻易把技术卖给你,卖过来的都是产品,核心技术还是在他们手里,比如沪城磁悬浮,即便是华国自己修建的商用磁悬浮线,但很多关键点,还是掌握在德国手里。 这些公司不想要通过谈判拿到核心技术吗? 当然想! 对方不给,那就谈就行了,可问题就出在这儿,你不同意,自然有只买入产品,不在核心技术上谈条件的公司愿意和我签。 和国外的公司谈合作,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转眼就被国内其他公司抄了后路。 没有了谈判的资本,如果不降低要求,更竞争不过其他的公司。 华国发展的今天,很多行业都是拥有巨大利润的,有利润,背后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仅国内的企业想要赚钱,国外的企业也想。 但部里这次全所未有的大动作,不可能只是为了买国外的动车产品,必须将技术一起转让,否则下一次招标,还是要被对方坐地起价。 一口气买入一百四十列的两百公里时速速度计高速铁车,不只是给国外公司送钱,更是要以此为起点,发展华国的高速铁路技术。 这个问题并不是谢雁要考虑的,背后的关系也很复杂,上面给的解决办法,就是在这次令全世界的高铁技术公司都趋之若鹜的招标之中,定出了三项条款。 第一条是意料之中的,招标公司的资质问题,必须在两百公里以上速度级的高铁动车组行业中的顶尖公司,有成熟的技术。 华国在高速这两个字上,并没有考虑两百以下的时速,甚至对于华国来说,两百只是个起点。 第二条规定,就有点意思了。 投标企业,必须是华国企业。 华国想要引进的是国外的技术,但投标要求中却只允许华国境内注册的合法企业。 这一点,就是为了第三条规定做准备。 ——华国的企业也不行,因为没有足够成熟的技术满足第一条的要求,所以,第三条要求华国的企业和国外单独一家技术公司进行合作,华国企业有资质,国外公司有技术,只有合作才能参与投标。 这一招,就逼得国外公司如果同意技术转让,即必须包教包会。 为了保证华国能拿到核心技术,避免国外公司走其他方式规避技术转让,这一次的招标,华国企业不能单独参加,但每家企业合作的国外公司,只能有一家。 在另一份文件资料里,她找到了这次指定的几家华国公司名单。 这几家公司,基本都是华国南车和华国北车旗下的。 一百四十列的机车招标,分为动车组、大功率电力机车组以及大功率内燃机车组。 显然,动车组是这一次的重头戏,三种不同的列车组招标,每个组对应南北车的两家公司。 僧多粥少,动车组只有两家指定合作的企业,没有国内注册资格的企业,必须要争取南北车下的这两家企业,而每家企业只能有一个合作伙伴。 “你就是张组长一直惦记的谢雁?” 看完资料后,张沉把谢雁叫了过来,和其他同事一起开了个小会。 结束后,另一个同样年轻,只有二十六岁的青年拦住了谢雁,“你好,我叫周云。” 谢雁了解资料的速度很迅速,谈判小组的核心成员,她基本都调查过,刚才张沉把她分给了长城客车的谈判组,而眼前这个据说是国外留学回来的精英谈判人员周云,是华国四方的谈判组核心人员。 长城客车属于北车,华国四方属于南车。 作为竞争者,他们将同时选择自己想要合作的顶尖技术公司,通过谈判,拿下对方,继而参与这次大招标。 周云对谢雁很感兴趣,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谈判人员当中已经算年轻了,没想到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且是去了北车的谈判组。 谢雁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谢雁。” “我听说你是从锦城交大来的,以前一直在做科研。” 他顿了顿,道,“都是新来这儿的,如果在谈判上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谢雁一笑,“我可不是新来的。” 她在三院虽然是个隐形人,但也挂名了好几年了。 周云看起来彬彬有礼,似乎是照顾她这个弱势小女孩,但谢雁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把谈判的事情拿去请教他,先不说周云会给她什么建议,至少有一点,南车就能对北车的动态了若指掌了。 谢雁的回应也很礼貌,但周云隐约觉得这句话话里有话,他递过来一张名片,点头,“那看来,是我以后要多来请教你了。” 谢雁接过名片,“希望你们能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 周云并不示弱,“你们也是。” 谈判还没开始,就已经充满了压力。 谢雁在长城客车组里虽然是年龄最小的,但却是张沉指定的核心组员,因为她的简历里,除了过硬的专业知识,能言善辩的说话技巧,还擅长多国语言。 她谈判,根本就不需要翻译。 张沉说,“这次我们可能接触日方、德方,还有兰西国,你的英语听说不错,除此之外,你还擅长什么语言?” 谢雁想了一下,觉得有些小语种没有报的必要,便只说,“日语,德语和法语都没问题。” 其他人:“??”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狂吗? 最初,和她一个小组的谈判人员还以为这个年轻的姑娘只是在领导面前夸海口。 但当后面真的进入谈判阶段后,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 无情的语言天才。 而现在,和谢雁一起准备资料的刘景城快三十岁了,现在,他还很担心谢雁能不能担当得起核心谈判人员的位子。 “除了张组长给我们的资料,你也要自己多看看其他公司的。” 张景城说,“ 比如庞巴迪,德国的很多公司,技术水平都很高。”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看到你把庞巴迪的资料放在最下面了。” 谢雁拿出庞巴迪的资料,“你是说这个?” “这个不用考虑了。” 庞巴迪是德国的公司,在行业内属于技术巨头。 “为什么?” 张景城一愣,他还在搜集庞巴迪的资料,怎么就不用考虑了? 组长之前也是半句话没有提庞巴迪,难道这家公司有问题。 “要想从对方手里拿到技术,我们必须占据上风,而我们的优势就是,他们有多家技术公司,但是动车组只有两家指定的企业,这是买方市场。” 谢雁解释道,“但是庞巴迪不一样,它早就在华国境内有自己的合资公司了,不需要和我们进行合作,自己既有资质,也有技术,可以直接参与招标。” 谢雁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 张景城翻了几页,发现这份资料比他之前收集的还要详细,原来谢雁并不是毫无准备,要准备这么多详细的资料,时间和渠道不说,至少是很用心的。 他开始重视眼前的女孩,“那你觉得,我们选谁进行接触比较好?” 张沉给出的几个合作对象,南车手里也有,而他们北车,和南车是同时进行接触的,虽然比之前几十家企业一起接触,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好队友捅刀的局面好一些,但依然有一定的战略考虑。 这三个合作对象,第一个,是德国的公司SIEMENS,SIEMENS在全球的电子电器工程行业,都有着领先的技术和成熟的动车技术。 第二个,是兰西国的Alstom,同样是一家在全球都享有盛誉的工业和电气设备生产公司,它的输电产业在全球前三。 第三个,并不是一个公司, 而是日国6家企业的联合体。 6家企业,为了赢得这次的招标,联合起来,以川崎重工为首,对华国展开了热情的接触—— 原因无他,川崎重工快破产了。 华国的这份订单,将决定它的生死存亡。 谢雁看了一眼,第一个排除的就是日国联合体。 张景城又开始打问号了:“??” 谢雁笑着解释,“日国联合体以川崎重工为主,它的确很迫切,但是也不会轻易退步,正因为这份订单对他们很重要,所以他们的底线会更强硬,当然,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川崎重工早就和南车有合作了,而且他们之间的往来更多,我估计,周云他们早就展开接触了,我们没有南车熟悉日国联合体,会有一定的劣势。” 还有其他的原因,两国的关系近年来并不是很好,引进日国的技术,有抵制的声音出现。 比起合作的成功率来说,谢雁更看重技术。 日国联合体能够提供两百时速速度级的动车,但是Alstom和SIEMENS,却能提高更高速度级的动车。 技术转让的谈判不会太轻松,但她要拿到最好的。 第100章 与风同行21 和庞巴迪不同,庞巴迪早就和南车下的四方有自己合资企业,就算是考虑投标,也是南车的事情。 对于北车的选择,初期接触,虽然谢雁并没有把日国联合体纳入考虑范围,但他们还是派人去联络了一下。 虽然文件要求进行招标的是时速两百的动车组,但谢雁看张沉的态度,也能知道一些上面其他的想法。 国外的高速铁路上跑的动车都是时速两三百,三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并不止存在于实验室,而华国这一次的计划,迈的步子非常大。 固然有其他特殊原因在里面,但无疑对于高速动车来说,华国铁道部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低。两百只是起步,如果能拿到三百速度级的动车,京沪高速铁路的设计时速就能达到300-350公里。 这样即便是在后续多年,京沪高速铁路都不需要在进行提速工程,能够一直领先于国际的高速铁路客运速度。 但国外的公司虽然来做生意,却不会轻易将三百速度级的技术转让给华国。 经过半个月的资料收集和情报打探,符合三百速度级技术的几个目标和车型也出现了。 吴诚毅把复印机搬进来,看了眼低头正在翻阅资料的谢雁,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给对方复印资料,人真的不可貌相,别看人家年轻,但有能力,谁也不能说不服。 等人到齐了,张景城先拿出日国大联合的资料。 “能够拿出三百时速速度级的动车组的,首选就是日国的技术,从新干线开始,日国在高速铁路上的发展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 他看了眼谢雁,见对方没有要主动发言的意思,便干脆自己全介绍了,“即便是川崎重工的经营状态不太好,但鉴于两国目前的关系,他们是不会把三百速度级的东侧和技术转让给华国的。” “四方那边对日国联合体很有信心,我们的谈判人员去接触的时候,发现四方和他们联系很紧密。” 陆福是小组里另一个成员,谈判组的成员基本都是接近三十岁的男性,彼此之间也有所了解,只有谢雁这个小姑娘,还不太熟悉。 陆福说,“川崎重工很希望能拿下华国的单子,因此这一次谈判,四方有很大的优势,如果我们也去接触,说不定——” “不,这个消息应该是日国联合体故意透露给我们的。” 谢雁敲了敲桌子,“你们也说了,四方和他们来往很密切,而且他们的车厂从几十年前就开始有合作往来,对于日国联合体来说,南车合作的希望更大,我们只是用来增加谈判的筹码,估计周云那边,四方对日国联合体的要求不低。” “而且,” 谢雁继续道,“之前的调查资料显示,四方他们也在同步接触Alstom,但Alstom愿意成为陪跑的组,因为它的优势并不明显,四方用Alstom作为备胎选择,给日国联合体施压,日国联合体忍不住,也找了我们。” 她摇头,“但我们的时间和精力有限,没有去替别人陪跑,打自己人的理由。” 以前因为国内可以选择的合作公司太多了,国外公司会放出消息,让其他公司来竞争,以此逼迫正在和他们谈判的公司让步,如果不让步,好说,他们可以直接选择别的国内公司进行合作。 但今时不同往日,部里指定了动车组只能和南北车的四方和长客进行合作,就是为了避免国内其他公司背刺,如果他们还上去,不仅拿不下和日国的合作,而且还会帮着日国压低四方的条件。 “所以,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认为,我们可以继续和日方接触,但是不需要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 做做表面功夫给其他谈判的国外公司看就行,实际上,谢雁已经完全排除了和日方合作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Alstom是四方选中的备胎,是用来刺激日方的?”陆福问,“要知道,Alstom的技术也不差啊,如果日方在某些方面不和四方的要求,他们一样可以选择Alstom啊。” “日方能提供什么样的列车?”谢雁转头,问张景城。 她不是不知道日方的条件,而是为了让张景城给其他人说一下简单的情况。 “当然是新干线上跑出来的动车组技术。” 日国的新干线可谓世界闻名,而它闻名的原因在于,日国建立之后,在各个文创、宣传,还有对外交流口,大力秀他们的高铁。 而且,这条路线,是世界上第一条高速铁路。 就连华国的领导都去坐过他们的新干线。 “虽然还没和他们进入谈判,但我估计,” 张景城列出几种型号,“他们转让疾风号技术的可能性比较大。” 资料投影到幕布上,疾风号是六动二拖的动车组,最高时速可达275公里,可以说,在两百速度级的动车组里,这算是不错的型号了。 谢雁指着另一个型号说,“除了疾风号,700系也不错。” 700系和疾风号一样,都是新干线的技术,12动4拖编组,都是时速两百五到两百七左右。 但谢雁想要的,或者说张沉想要的,是三百时速的动车组。 日方提供的动车组的水平,还差得远。 小组的人看了一下谢雁和张景城整理的资料,讨论了一会,一致认为谢雁的想法是对的。 且不说日方联合体和他们之间并不熟悉,而且和南车四方那边的谈判人员联系更密切,但是这个速度级,就不是他们想要冲的更高速度。 “可以留作备选,” 陆福想了一会,道,“Alstom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下周他们邀请我们去国外的工厂做考察,我觉得他们诚意更足。” “的确,Alstom也有高速度级的动车技术。” “但是,上次我们不是去过一次考察吗?工人在罢工,啥也没看见……车也没跑啊。” 谢雁拿出另一份资料。 这份资料是她拜托郑晴收集的,郑晴现在在沪城,华国最发达的城市搞信息行业,她的同事和同学,有不少是毕业后在这个行业工作的,收集信息的能力非常的强。 “Alstom的罢工应该是在演戏。” 谢雁说,“即便是你们再去一次,应该看到的东西还是一样的。” 陆福起初还不信,直到后来,他又去考察了两次工厂,两次都在罢工!他才不得不承认,谢雁的消息来源,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听说,” 张景城顿了顿,继续道,“Alstom的经营状态似乎也不太好,这意味着这笔订单同样对他们很重要,这大概是他们如此热情的原因,但既然热情邀请我们过去,为什么又让工人罢工?” 谢雁说,“Alstom最好的技术在动力集中型列车上,而我们这次招标文件中规定,需要的是动力分散型动车组,这对于Alstom来说,是一个大难题。” 张景城调出Alstom的几款主要车型资料。 其他人看了一会,才放下资料,“你说日方联合体是合作中第一个可以排除的,但现在看来,Alstom才是啊!” 陆福看了几眼,点头,脸色严肃,“的确,Alstom的成熟技术都在动力集中型动车上,只有一款动力分散型的动车,但却采用了铰接式转向架,这又和我们的要求相违背。” 他不明白,“Alstom既然没有技术符合要求的动车组,为什么还来这么热情地和我们两个集团进行接触?” 张景城苦笑,“因为它也和川崎重工一样,需要这比订单救命!” “根据我的消息来源分析,” 谢雁说,“他们正在研制一款符合要求的的动车组,以便可以拿下一两组的动车包。” 这一次招标,一包动车20列,一共140列车。 只要能拿下一两包,就已经是个不小数字的订单了。 谢雁说,“但时间这么紧迫,他们的车型还没有研制成功,更没有成熟的试跑,当然不敢给我们看真的动车上路,工人罢工,只给你们参观工厂,就是这个原因。” “原来是这样,从技术上来看,就算我们是四方的人,也不会真的和Alstom合作,难怪你说,四方和Alstom接触只是为了刺激日方!” 一个小会还没开完,原本对谢雁的能力有所怀疑的组员,也渐渐开始相信她的能力。 “没错,” 陆福明白过来,“如果Alstom是陪跑,那么四方在日方联合体上下这么大的功夫,恐怕是真的把目标放在他们身上。” 四方和日方如果能谈成,那他们再去,不也是陪跑吗? “难道四方没有考虑SIEMENS?无论是从技术上还是经验上,SIEMENS都不差啊。”有人有疑惑了,如果四方没有别的选择,那他们和日方成功的概率是最高的。 但他们并非没有选择,还有另一个行业巨头,德国的SIEMENS公司。 比起兰西国的Alstom,又是报纸上放消息说要对华国全面转让技术,又是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国外工厂考察,SIEMENS显得高冷的很多。 “SIEMENS又没有濒临破产,手里还握着世界前沿的高铁动车技术,当然不会和日方还有Alstom一样的态度。” 张景城叹了口气,拿出最后一份SIEMENS的资料,“但不可否认,他们的确有这样的资本。” 对于SIEMENS的技术,他们是又爱又恨。 爱,当然是因为它如今世界上顶尖的动车组技术,恨,就在价格上。 SIEMENS没有濒临破产,华国的订单对他们来说的确很诱人,而且数额不小,但比起另外两家来说,它也是谈判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西兰国的Alstom是如今世界上高铁动车组对外输出的主力,SIEMENS输出的力度没有它那么强大,但并不代表技术不好。 张景城继续介绍道,“提到SIEMENS,不得不提它的Velaro系列动车组。” 在场的很多人都了解动车,只有几个并非非常专业领域的谈判人员,对这个词语有所耳闻,但了解不深。 “Velaro时速是多少速度级的?” 这一次,回答的是谢雁,“对比了几家公司现有的技术情况还有动车组研发水平,以及技术转让的可行性,我认为,在现有的情况下,如果能拿下SIEMENS的Velaro技术,将是我们这一次招标的最大成果。” “Velaro系列已经很成熟了,而且是现在世界上一流的高速动车,SIEMENS在01年时对西班牙出口了16列Velaro,列车最高运营速度可达到350公里每小时!” 京沪高速铁路争论了这么多年,但中长期规划一出来,第一个出现的,就是全世界最大的140列动车超级订单,还有华国四纵四横的高速铁路网规划。 这些举动,就连一直推崇高速轮轨的周廊等人都有些害怕了。 进度不能用很快来形容,只能说是飞跃。 而谁也不知道,这样的飞跃背后需要付出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从国外公司手里把技术转进来,再自主消化,以此为基础,追赶世界高铁水平,发展华国的高速铁路网。 秦沈客运专线还是以200-250的时速为标准设计,已经算是华国的一项挑战,但现在上面跑的最快还只有一百多公里时速的列车。 而京沪线的野心很大,要直接追上国外的水平,建成300-350的水平。 日国因为种种原因,不可能向华国转让300速度级的动车技术,但SIEMENS不会,只要价格到位,Velaro系列就能谈。 在谈的所有接触对象里,也只有Velaro系列符合华国现在的要求。 这可是三百五十时速的高速动车!而且,是世界顶尖的水平! “就算是和日国的谈200速度级,我看周云他们也不轻松,” 谢雁从投影上收回目光,看向众人,“和SIEMENS谈判,肯定不会简单,但在难啃的骨头,我们也要试一试。” “SIEMENS的技术很不错,我觉得可以。” “四方也在接触,但可能是SIEMENS态度问题,我看来往并不多。” 陆福问,“那么,日方和西兰方在我们这里,就算是出局了?” “不,” 谢*谈判老狐狸*雁:“日方可以表面进行一下接触,Alstom既然那么热情,也不能让人家伤心,而且他们的技术研发有缺陷,我们可以以此为条件进行谈判压价。” Alstom四方长客两边跑,南车北车两边约,既然它可以替四方刺激日方,未尝不能替他们来刺激一下SIEMENS。 很快,SIEMENS那边的第一轮接触下来,价格也摆在了谈判小组的桌面上。 SIEMENS提出的条件很简单,没有日方的各种顾虑,只要价格到位,技术不是问题。 但问题,就在价格上。 SIEMENS提出的价格——每列动车3.5亿。 技术转让费,30个亿。 第101章 与风同行22 “日方的谈判已经在里面了。” 同事说完,问,“有把握吗?” 周云摇摇头,“试试看吧,翻译到了吗?” 他的心情很沉重。 原本以为川崎重工对订单的急需,会成为他们优势,而且又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但周云是在是没想到,国内的其他因素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国内是否会出现抵制日方列车的情况已经不是目前的最大问题了,新干线的相关公司,还有日方的其他干扰,让日国联合体的压力也不小,他们坚决不向华国出售三百速度计的动车技术。 这无疑让周云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 他们冒着可能合作失败的风险和日方谈,结果现在对方直接把三百速度级的技术转让可能性堵死了。 周云虽然是谈判专家,但为了这次谈判,他还是恶补了不少资料和知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咨询过国内的专家,京沪线作为四纵四横规划中的重要一环,又贯穿华国重要的经济带,无疑会投入很大的精力,标准也不会太低,至少是三百公里时速速度级的设计。 他们谈不成三百时速的列车,如果北车的长客成功了,那长客就有可能在招标中占据上风。 如果对方也没有谈成三百时速的动车技术,他们能把日方的疾风或者700系谈下来,达到270公里的时速,也可以挽回一些差距。 周云深呼一口气,响起这几天看见那个小姑娘,脸上似乎没什么愁容,看起来总是保持着冷静,也不知道是没让他看见,还是真的胜券在握。 他推开门进去,翻译和谈判人员就位。 “你来了,” 同事把日方拿来的资料放在他面前,脸色凝重,“你看看这个吧。” 周云翻了几页,越看脸色越差。 对面的日方代表也知道,上一次的消息已经让华国谈判组态度大变,甚至还开始接触兰西国的Alstom。 Alstom的热情程度可不比他们低。 日方代表先是表达了歉意,但话锋一转,说道,“您知道,我们非常想达成这次的合作,但我们国内的压力也不小,目前在这个条件,已经是我们争取过的结果……” 周云把资料扔回到桌上,“非常有诚意,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没有700系,而且因为他们上次提出的申请,这次的回复倒是明确的很——直接拒绝了700系技术转让的可能。 资料里提出的是疾风号,而且,虽然标着疾风号的名字,但周云扫了一眼都能看出来,各项性能的数据都比疾风号低,可以说是低配版疾风号。 低配,不仅有其他方面的劣势,而且在速度上,也从270降到了200公里的时速。 原本接近三百公里的两百多公里速度级还能勉强一争,但现在日方提出的动车组速度比SIEMENS的Alstom还慢一百多公里! 他们来谈判,是来引进国外先进的高铁技术的,周云真恨不得手里有三四十个亿,直接就找SIEMENS谈了! 现在看来,说不定技术标准各种低有小问题的Alstom还能好好考虑一下。 他站起身,“抱歉,我认为这样的谈判会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双方都在准备一下吧,我们已经退让很多了,现在你们拿出的方案,实在是太过分,这个技术标准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看着谈判还没开始就已经离开的四方代表,日方代表有些慌了。 刚才周云的脸色很难看,而他们绝不能失去华国这笔订单。 怎么办?只有回去继续争取争取了! 他们以为这样的条件即便是令人难以接受,也可以在之后的谈判过程中慢慢谈,没想到四方的代表态度竟这么坚决。 在走廊上,日方的几个代表讨论了几句。 “我早就说了,不应该把标准在资料上给的那么详细,对方根本就不谈了,我们先和他们谈别的,最后在抛出这个资料,届时他们就是不想谈,也不会走的这么快!” “这就不是策略的问题,我之前已经说过,四方正在接触Alstom,我们可不能最后让Alstom抢了订单。” “就是因为我们态度太好了,对方的代表才会这个态度,” 另一个人显然脾气更急一些,“就不应该按照你说的方法去对待四方集团,我们应该态度更强硬一些!” “是你低估了他们,四方的谈判人员虽然都很年轻,但他们都有有所准备而来的,我们不能轻视这些谈判人员,刚才那个叫做周云的人,一进来就发现了我们降低的性能,眼光非常辣。” “看出来又怎么样?至少我们价格上具有很大的优势,” 他冷哼一声,“长客不是也答应了有时间和我们谈一次吗?我们可不止它一个选择。” “长客那边一直都没给时间,是不是真的要和我们谈还两说,你……算了,先回去吧。” 态度较为和缓的人叹了口气,一行人出了酒店。 * 不只是日方代表,走出谈判酒店的周云的心情同样不轻松。 “接下来怎么办?” 同事跟上来,“还约日方下次继续谈判吗?” 周云看了眼时间,“上次他们回绝我们关于700系技术转让的要求,这次即便是给我们老车型,也要削弱各方面的性能。” 提前结束今天的谈判,也是为了让日方看到他们的态度。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放弃了和日方的合作。 再让下去,说不定日方还会继续得寸进尺,双方都没有亮出最后的底牌,他不能让日方认为,他们把日国联合体作为最佳的选择,否则对方就会有恃无恐,一再提出过分的要求。 而谈判中的一切话术和反应,可能都是只是谈判技巧而已。 “先晾他们一段时间,” 周云说,“我们一定要争取到更高性能的的动车技术。SIEMENS那边怎么说?” 同事摇头,“他们给长客和我们报的都是一样的价格。” 他顿了顿,道,“SIEMENS没有要讲价的意思。” 周云一想到那个数字就头疼,那可是比日方的报价还要高出近十倍的价格。 即便是SIEMENS有更好的技术,有世界一流的动车组,但这个价格,也并不合理。 “还好Alstom自己消息也遮捂的严实,日方不知道他们无法提供我们需要的动车技术,” 同事说,“如果要等,就看接下来日方的反应了。” “行,多和Alstom交流,你不是认识几个记者吗?” 周云说,“让他们多报道我们和Alstom接触,并且有意开始谈判的消息。” 充满了热情的Alstom:终究是成了工具人。 交代完后续的工作,周云看着手机屏幕,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那个人,虽然收了他的名片,但还就真的一次电话都没打过来。 他有点好奇那个女生,面临现在的局面会怎么选择。 日方的条件不能算是好,只能说是十分差,而且还很过分,但即便是这样的条件,如果说和谁更容易合作成功,当然是他们四方。 而庞巴迪和四方也有合资企业。 SIEMENS的天价无论是谁都无法承担,把张沉卖了都不够,Alstom无法提供合适的技术,哪怕他们全世界卖动车,一提到谈判比谁都积极热情。 南车的后路,就是日方和庞巴迪。 但北车的长客,所有选择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她现在,应该正愁的失眠吧? 毕竟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就要面临这么多国家的谈判专家还有动车专家,负责如此专业的谈判,桌上随便一个条款,就涉及到上亿的巨款。 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想到这里,周云找人打听到了谢雁的电话号码,拨通了这通(da)关(ting)爱(qing)同(bao)事的电话。 “你好,我是周云。” 对面有不少杂音,过了会,安静下来,女生清澈的声音传来,“你好。” 她没问有什么事,看来并不是个非常主动的人,周云心中暗自分析,然后说,“是这样的,就谈判上面有一些问题,我想和你交流一下,不知道你今晚上有没有时间?” 周云已经在脑海里开始筛选吃饭的地方了。 “今晚上啊,正好,你过来一趟吧,我把地址短信发你。” 女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这电话打得还挺及时的。” 周云觉得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我选地方吧,毕竟你也辛苦了好几天了。” 谢雁笑道,“没事,你直接过来,我已经定好地方了。” 周云:“??” 这么快,难道小姑娘早就等着自己这通电话了? 他没觉得自己魅力有那么大啊,好家伙,这女生不简单,如果是她主动打电话,选择权就在他手里,但现在,反了过来,她掌握了节奏。 “那好,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是同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尽管开口,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当然,谈判的期间,可能电话打不通。” 周云最后几句话,笑着开了一下玩笑。 “我还真有事情要你帮忙,你愿意就太好了。” 电话那头问,“你会骂人吧?” 周云:“……?我平时其实并不……” “我他听说你今天发了火,把日方骂了一顿,然后直接走了人。”谢雁说,“您就别谦虚了,好了,我这儿还有点事情,晚上见。” 他是为了表明态度,“发了火”,但骂人又是怎么传出去的??而且他才从酒店出来多久?谢雁就知道这件事了,这是什么速度,内鬼竟在我身边? 还有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可谦虚的啊! 周云越发觉得今晚上的见面有些诡异了。 谢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到了晚上,周云按照谢雁的地址到了酒店,身后还有别的车跟进来,似乎都不是普通的车。 谢雁在大堂等他,见到了周云,带他上楼。 “你是想找我来骂谁呢?” 周云苦笑一声,“总得让我有所准备吧?” 他明白了,这哪里是专门等他的电话,显然是谢雁约了别人,自己刚好打电话过来撞上了,而谢雁正好顺便和他也就见一见。 “谢小姐平时挺忙的啊。” “忙倒不至于,就是提高一下工作效率而已。” 谢雁还挺放松,“放心,骂人的事情总不能让您来做,你也算是客人,一会进去,无论我说什么,你就劝着我,我要是走,您就拦着我。” 周云听完,立刻反应过来,“难道这会议厅里面是——” “没错,” 谢雁回头朝他一笑,转身推开了门,灯光照出来,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影。 刚才还在外一直笑着的女生,此刻的表情严肃至极,可以说,没有一点笑意。 会议厅里已经有不少人落座,门口站着一个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和他在在说话的是瘦高个,两个人看面相,都不是华国人。 “你好,菲利克斯先生,” 谢雁用流利的德语打了招呼,“我们准备开始吧。” 没有多余的寒暄和客套,态度可以说得上有些冷淡。 周云认出来,面前这个微胖的男人菲利克斯,就是这次SIEMENS来华谈判团队的领队之一, 谢雁态度一般,但她是长客的,周云代表着四方,正好,既然她态度冷淡,他可以表达一下四方友好的合作态度。 谢雁今晚的邀请,说不定对他来说还有好处。 不过,刚才谢雁说的几句话显然是德语,周云注意到,她没有专属的翻译人员,谢雁的口语很自然流畅,但谈判会涉及到很多专业词汇,这就不是一般的词库可以应对的。 众人落座,几句话之后,很快进入了正题。 然而,谈判的气氛算不上融洽。 奇怪的是,在一旁听翻译的周云,没有听见他们提到半句有关价格的问题。 对面每次提到价格问题,就被谢雁带走话题,然后她继续和他们聊专业。 虽然周云听不懂德语方面的专有用词,但是从他们的交流速度和对方的反应——那几个说话挺厉害的谈判专家没有发言的机会,就连菲利克斯都很少发言,而参加发言的专家,显然又说不过谢雁。 不需要翻译,导致交流的时间缩短了,节奏就变得快起来,这极度考验谈判人员的思维速度,几乎经常是谢雁说完问完,对面往往陷入长久的沉默。 四方和其他集团的谈判,都是双方说一段,翻译翻一下,这边考虑之后,在翻译过去,在对面翻译的时候,双方都在考虑和交流接下来的事宜。 但这儿不一样,谢雁的反应十分迅速,而对面的发言不得不很慎重,因为他们发现,眼前的女生可不好糊弄,她不仅精通德语,而且对相关的专业技术很了解,就连他们带来的专家面临她的问题,有时候都会不小心说出很多专业内幕。 有谢雁这个无情的语言机器在,对面都不敢小声交流,因为她的德语和听力一样,十分敏锐。而且,她自己就是谈判专家两兼顾,又是核心人员,有一定的话语权,很多内容不需要询问其他人吗。 于是,对面沉默的间隙当中,小纸条传来传去。 整个节奏都在谢雁的掌握中。 菲利克斯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必须把话题拉回正轨上,否则他们正事没谈成,技术底牌倒是快被摸干净了。 而周云也很疑惑。 他知道SIEMENS的态度很高冷,但没想到谢雁的态度也不相上下,只要不提价格,他们就是买家爸爸,谢雁的表现,好像手里拿着一百个亿在和对面谈。 虽然目前来说气氛不算是多融洽,但是,怎么看也不至于到发火和骂人的阶段吧? 那他来这儿的意义……? 备胎? 第102章 与风同行23 对于谢雁闭口不谈价格问题的行为,周云倒是知道原因,大家都是华国的,底子比对面清楚,单是技术转让费就三十个亿,更别说还有列车的单价,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周云为了三四个亿就和日方来回打了小半年的交道,更别说SIEMENS提出的天价要求。 谢雁手里有三十个亿吗?如果有,他立刻从这里出去,找到张沉,表演一个原地辞职! 她不可能有! 只要谈到价格,话题就会激烈起来,而且SIEMENS以技术为依仗,必然会有一个高高在上不可打破的地位落差,想要攻破对面的心理防线,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谢雁才不和他们谈价格,虽然周云没有跟上谢雁的话题,但他本能感受到得到,对面的心态有些松动。 之前SIEMENS认为,自己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动车组技术,能够提供完美符合他们要求的Velaro系列,于是上来就喊出了一个高价。 即便是要谈,南北车都是求着他们谈的。 对别的国外公司来说,是尽量争取到合作的公司,比如川崎重工和Alstom,能顺利谈下来一个合作公司就不错了。 而SIEMENS不同,他们手握华国,乃至世界最认可的高速动车技术,等着两个公司来争取和他们进行合作。 他们才是有选择的一家。 而且,他们不仅有选择,还敢喊出天价。 但谢雁上来,不和他们谈价格,谈合作,只谈技术和专业,今天的谈判结束后,周云找到旁边的一位翻译人员,了解了一下初期谢雁到底在和对面谈什么,是怎么把一直处于绝对掌握地位的SIEMENS弄得这么狼狈的—— 从翻译断断续续的回忆和复述中,周云花了一个小时,才终于明白刚开场这几个小时的对话背后的复杂作用—— 除了攻破对面的心里防线,让后面的价格谈判更有优势,而不是被SIEMENS抓住绝对主动权以外,谢雁的这些对话,还摸出了一些对面的技术内幕和内部消息。 这些消息,可是外面查不到的! 单是翻译复述的一小部分内容,就让周云觉得自己这趟没有白来当工具人。 这小姑娘还挺厉害,虽然是利用他,但是光明正大的利用,从来的时候谢雁就说了,让他帮忙,而且他帮办事儿,非但没有怨气,谢雁也不欠他人情。 因为这一场谈判下来,他获的情报就足以当做“报酬”了! 相反,他还要感谢谢雁。 周云忍了很久,才把那句话没说出来。 ——下次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叫上我。 而对于对面的SIEMENS——谈了几个小时,菲利克斯也反应过来,对面在套话,在摸他们的底!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起身战术打断,“抱歉,我们可能需要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针对谢小姐刚才提出的问题,再讨论一下。” 结束前,他还强调了一下,“对了,希望我们的谈判能有些进展,而不是在一些学术上的问题打转悠。” 言下之意,这里不是实验室,不是让你来和我们SIEMENS的技术专家做学术交流的地方,买不买一句话,别浪费时间。 谢雁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周云啧啧了几声。 等SIEMENS的谈判人员休会出去之后,周云才看向谢雁,“你这么谈,不怕对面生气,直接走人?” 谁想和对手谈判的时候表现得像个孙子?梦中的谈判局面,无疑是自己手握雄厚的资本,而对面对自己的每个条件都考虑慎重,但却不敢还价,最后答应己方的所有条件。 但从拿到各个公司的资料,还有知道他们的谈判预算时,周云就知道,对面SIEMENS,可能才是那个手握雄厚资本,让桌对面坐着的人对SIEMENS所提出的每个条件都慎重考虑,极度痛苦,又没有还价的资格的那一方。 他是在是没想到,谢雁居然能这么谈? 这个态度,不正是把SIEMENS推向他们四方吗? “你不怕我一会谈判结束,就把SIEMENS的名片交换了,然后至直接和他们约下一场?”周云玩笑道。 谢雁笑着说,“都是自己人,给你提供一些便利的接触机会,也是应该的。” 此刻的她,才恢复了以往周云了解的那个和善又爱笑的女孩的感觉,和刚才在谈判桌上咄咄逼人,态度高冷的人完全是两个风格。 这变脸技术,周云叹为观止。 谢雁当然不怕对方会因为她的态度,转而接触四方,换句话说,他们迟早都是会接触的,在哪里认识都一样,没有今天的见面,周云和他的谈判组可能也会在日后约SIEMENS的人员进行接触。 而且,即便是接触了,四方和长客一样,都不可能拿出三十个亿的技术转让费。 如果是说今天对面桌上坐着的是日方或者Alstom,达成合作的概率很大,那么四方和长客就是竞争对手,但现在对面是技术成熟,要价不低的SIEMENS,对面这样的SIMENS,谁都没有成功的把握。 那么他们两个,还有他们背后所代表的两家企业,就是队友。 和队友的共同目标,也只有一个——将SIEMENS的价格压下来。 压到一个可以进行交易的水平,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谢雁才不会把周云叫过来一起旁听。 今天这一场,是他们第一次和SIEMENS接触,甚至还算不上正式的谈判。 菲利克斯并不简单,他意识到谢雁在套话,但谢雁的反应速度太快了,而且一句话背后有十层含义,避开了一个坑,转身又掉进另一个坑里,除了被谢雁摸了一下底以外,菲利克斯还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华国的这个年轻小姑娘,在高速动车上的专业程度,不亚于他带来的博士。 而她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让菲利克斯推测出一个对他们不利的结论。 实际上,并不是菲利克斯故意想的这么多,实在是谢雁今天的态度太让他们迷惑了。 华国手里到底是有什么,能让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以这样的态度和他们进行交流? 如果谢雁只是个年轻的花瓶,那么刚才的行为可以看做是她过于自大,不成熟,但事实并非如此,她是足以把他们的博士专家问到沉默的精英,甚至到了谈话后期,他要通过传纸条来控制他们有些话题不能深入太多! 这么反常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四方手里要么有着更雄厚的资金预算,要么就有别的技术出路。 “根据我的观察和判断,还有那个年轻姑娘谈话中泄露的信息,” 刚才在门口和菲利克斯聊天的格斯特说,“他们的技术后路无非有两种,第一种,是他们正在接触的其他国外公司也可以提供三百公里时速级的动车组,日方有这个技术,Alstom出口的动车也不少,而且这两个公司我听说经营状态都不好,急需华国的这笔订单,他们开出的条件肯定不会太差,价格也不会太高,还有谈判的态度也非常积极。” “可是他们没有比我们Velaro系列更优良的动车技术!” 菲利克斯说,“这可是世界上最前沿的高速动车!华国说要建设自己的高速铁路,如果从动车上就采取低速度级的动车,恐怕这些规划,也只能成为面子工程。” “她和我们谈了很多关于技术方面的问题,但没有提价格的事情,似乎并不关心价格,或许是有充足的资金。” 格斯特想了想,道,“四方收到我们的报价资料之后,一直没有主动再联系我们,听说他们和日方的人走的很近,这样看来,或许长客才有能力消化掉我们提出的价格。” “想要好技术,哪能不付出代价?” 菲利克斯点头,道,“你说他们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两条别的后路,第二条是什么?” “第二条,就是引进其他水平更低的动车组,然后自己改良技术,进行提速和性能优化。” 格斯特让博士和菲利克斯说了一下情况,最后总结道,“原本我是不相信华国有能力做这样的事情,如果他们能自己研发世界前沿科技水平的动车技术,早就自己动手了,何必要引进我们的技术?” 博士赞成,“他们自主研发过的动车,有很多问题,而且我也没有听说过华国有什么能让我眼前一亮的动车型号。” 格斯特继续说,“但是,这是我原本的看法,今天和那个小姑娘接触之后,我发现情况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那个小姑娘很聪明,而且,华国似乎还有专门的牵引力实验室,在世界上,除了我们国家以外,一些特殊的轮轨实验,就只有华国能做。” 菲利克斯没想到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一些,他被说服了,“你们说的对,之前华国沪城修建磁悬浮线的时候,也是找的我们国家的公司合作,虽然技术是德国的,但并不是德国全包了,说不定他们还真有这个能力。” 他定了一下接下来的策略,“我们可以适当地在价格上进行一些让步,以确保合作的成功,但是绝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一会回去,不要在技术上和她继续浪费时间。” “我们的态度要更强硬一点,找回主动权,等到了谈判的后期,再稍微让一下步,但现在,一定不能让他们看出任何的退让,否则对方只会继续提出其他的新要求。” 下半场,当菲利克斯以更强硬的态度将话题转移到价格问题和合作细节上的时候,谢雁就明白,他们应该已经把自己的话分析地差不多了。 她就是要以更高的姿态,打破对方的主动地位,让对方摸不清他们的底牌。 同一句话,可能有两个意思。 当一个少女用害羞的语气说出滚开的时候,你只有身处具体的语境之下,才能知道她是否真的想要让对方离开。 SIEMENS的强硬态度,在谢雁看来就是属于这一种——越是表现得不会让步和极度强硬,越是说明了他们开始重视长客,将他们纳入合作方的考虑范围内。 而对面摆出来的强硬姿态,以及不想让她看出让步可能性的态度,说明一点——对面铁板一块的绝对价格,松动了。 上半场她已经达到了目的,下半场,就看周云和自己的配合。 没错,周云并不只是坐在这儿,帮四方做免费的监视器。 技术方面,华国并不是对高速动车一无所知,她不仅了解,而且精通,只需要时间和实验条件,就有足够的把握研发出合适的动车。 但这需要时间,至少好几年的研发和测试,等最后上线,黄花菜都凉了。 为了配合华国的这次飞跃式发展,谢雁既然被张沉选中进入谈判组,当然要以最快的方式,最低的价格,促成这一次的技术合作谈判。 烟雾弹放出去了,想让对面了解的内容也放出去了,接下来,就到了最激烈的环节。 ——决定他们今天过后,还能不能在谈判桌上坐下来的环节。 上个环节,她主要在装比,谢雁愿称下半场环节为:吵架。 “我非常喜欢Velaro系列动车,在刚才的讨论中,您也听见了,我认为,这是世界一流的动车系列,” 谢雁说,“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接受超出它原本价值的价格。” 面对变得更强硬,并且找回了商业主场谈判内容的菲利克斯,谢雁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高傲变成了激动。 她说,“我认为,你们的价格太高了。” 菲利克斯摇头,“刚才你也说了,Velaro系列是世界顶尖的动车技术,而你们这次华国的招标,要我们进行完全的技术转让,保证你们华国的企业能够完全掌握,这可不是一般的条件。” “的确,但你们愿意来参加招标,说明你们也认可这次的标准。”谢雁摇头,“这个价格,毫无合作的诚意。” “合作的诚意,我倒是没有在长客上看到。” 两边越说越激动,菲利克斯露出不满的表情,“你要知道,我们不是没有选择,还有华国四方可以让我们选择。” 谢雁终于笑了,虽然是有些“气笑”,她往后的椅背上一靠,“正好,四方的代表之一,周云周先生也在这里,您不妨问问,四方对于您提出的价格有什么想法?” “华国的高铁市场非常庞大,我们即将进行的,是全世界最大的高速列车招标项目,一旦错失这个机会,将是很多人的损失,如果长客和四方都无法接受这个价格,你们将无法参加招标。” 谢雁说,“再好的宝贝,也要有人买,才能价值连城,不是吗?” 第103章 与风同行24 菲利克斯这才注意到一直没有发言的年轻人。 周云点头,彬彬有礼,道,“您好,我是华国四方的谈判代表,我叫周云。” 旁边的翻译同步进行翻译。 这个时候,谢雁倒是给周云配翻译了。 可见刚才就是故意没让他参与专业问题和打探消息摸底的谈论里来的。 谢雁的确不傻。 注意到这点的周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 庆幸的是谢雁是华国人,是他的队友——但同时,她也是北车的谈判代表,和他在选择国外合作企业的事情上,算是竞争对手。 比起情绪不太好的谢雁,周云看起来态度更加冷静温和,但这并不代表菲利克斯就更喜欢周云。 在他看来,情绪激动,容易不受自己控制的人,往往更好对付,比如旁边的女生,生气还是不耐,全都写在脸上。 而周云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不太好应对的有经验的谈判人员,周云的脸上虽然带着友好的笑,但第一眼,并不会让人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种笑容,更像是伪装的面具,是展示给对手看的。 旁边菲利克斯的助理小声告诉他周云的身份。 菲利克斯的脸上又变得更严肃了一些。 谢雁刚才的那一段话,说的的确是事实,如果南北车都不选择SIEMENS,那么他们将无缘本次招标。 但问题是,菲利克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 他有自信,SIEMENS的Velaro对于华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是毋庸置疑的,从来到华国到昨天,菲利克斯一直认为,主动权,包括选择权,都是在他们手里,而并非对面的华国谈判人员手里。 但如果真的两家都因为价格而选择了其他技术,那么这个上亿的订单将落在其他电气工程行业的竞争者手里。 别的不说,国内就有庞巴迪已经稳坐投标位子。 谢雁趁热打铁,继续和菲利克斯谈判,而她负责吵架和发火,周云负责把要“放弃谈判”的她拉回来。 “只要能成功合作,对于我们和SIEMENS来说,都是一笔双赢的生意,我想,菲利克斯先生也不是故意刁难我们,” 周云安慰完谢雁,又道,“但是,这么高的价格已经超出了合理的范围,无论是对于长客还是四方来说,都是一项无法承受的条件,SIEMENS的合作诚意没的说,技术也非常先进,这样的一个公司,这么会和你说一样,做出趁火打劫,坐地起价的事情来呢?” 两个人配合默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谢雁不可能真的摔门离开,中断和SIEMENS的谈判,但她同时也要让对方知道,华国不是送上门的肥羊,不是什么样的天价都能接受。 而周云的作用,就是拉住她。 同时,周云也乐得在压价的时候,做个好人,在SIEMENS这边留下好印象。 正话反话都被华国谈判代表说了,菲利克斯还能说什么? “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菲利克斯首先结束了话题,“我不知道四方的谈判代表居然也在现场,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谢小姐能提前把谈判会上需要的东西告知我们。” 走的时候菲利克斯和谢雁之间的关系都不算太好,甚至还有些剑拔弩张,但周云听到“下次见面”这四个字,就知道今天的试探有成果了。 今天的事情过后,周云也没有必要在找谢雁吃饭,他想要了解的情况,在今天的会上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他要找机会进一步和SIEMENS接触,争取把价格压下来。 先不说每列车两个多亿的价格,光是技术转让费就让人头疼。 三十个亿,他哪怕是让对方让个几千万,也不过是零头而已。 菜市场砍价,还能上来打个对折,喊个十五亿,可对面是SIEMENS,一点价格都给不让步。 哪怕是上次给它联合施压了一次,能砍下几个亿说不定还需要退层皮,因此,周云回去后,也只是让人把和SIEMENS的接触安排一下,重点还在和日方的谈判上。 果然,得知他参与了和SIEMENS的接触,以及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后,日方开始有些捉摸不透四方的态度了。 这个时候,备胎王Alstom又来了。 带着它都还没上线试跑的动车技术来了! 周云热情的接待了对方。 日方坐不住了! 它们提供的技术原本就有缺陷,是七八年前的低性能老车型,Alstom虽然技术不一定合适,但至少态度不错。 而SIEMENS不用说,技术一流,就是价格贵一些。 反观他们自己,技术优势没有,态度优势也没有,上次还把华国代表气走了,如果在不主动出击,恐怕就要回家等破产了。 于是,川崎重工再次约了周云,表示这一次,他们会在技术上进一步争取高性能的动车,将200时速换成240时速,进一步和四方谈,其他方便的细节,都可以在会上在确定。 双方一拍即应。 周云就是等着他们这个态度。 从日方手里拿300速度级的动车技术是不可能了,但200速度级的,至少要争取到中等水平,价格方面,还可以在压一下。 在周云等人为即将开启的正式谈判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长客也收到了SIEMENS的邮件。 张景城不得不服谢雁了,就这样谈,对方还能主动发邮件过来? 实际上,SIEMENS倒也不是很想发邮件过来,主要是等了好几天,四方都和日国联合快要进入正式谈判环节,而长客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不主动,那就我们主动好了! 反正价格就在那里,谁先定时间都一样! 和展示给SIEMENS的态度完全不同,长客内部对于SIEMENS是抱着必须拿下的决心在准备着谈判。 为此,张沉还找了谢雁。 “周云让我告诉你,他们和日方的谈判很快就要开启了。” 谢雁立刻明白过来,“SIEMENS的那次谈判,对日方的刺激不小,不过他也不用这么还我人情。” 大家都是互相利用罢了。 周云告诉她这句话,也是传递一个信息,四方对于日方非常看重,而且二者合作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让长客早点找别的出路。 张沉说,“如果四方和日方成功合作,那么南车那边,庞巴迪另说,至少四方的动车组是没有三百时速的动车组技术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谢雁收起笑意,认真道,“这意味着,长客必须要拿到三百时速的动车技术。” 这不只是为了在招标中更有竞争力,更是为了华国未来的四纵四横高速规划。 如果连三百时速的动车组都没有,那么这幅规划,将黯然失色。 华国高铁想要赶上国外水平,还需要好几十年。 但如果这次成功了,从四纵四横为起点,高铁飞跃发展,技术飞跃发展,在不远的未来,华国高铁就能追上世界水平,甚至领先世界水平! 所以,这一次的谈判——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SIEMENS的Velaro系列动车组技术。” 张沉找谢雁过来,就是转达这一个意思,“虽然话上说是不惜一切代价,但你也知道,三十个亿的技术转让费是不可能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 谢雁点头,和张沉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SIEMENS不是川崎重工,也不是Alstom,没有非常严重的经营危机,想要把价格压下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周云面对日国6家企业,尚且谈的并不轻松,更何况他们。 张沉交代完谢雁,人才走没几分钟,又转了回来。 “还有别的事情?” 张沉问。 谢雁说,“组长,我还有一个想法,” 她顿了顿,继续道,“虽然现在我们有和SIEMENS继续谈判,压低价格的希望,但通过上一次的接触,我发现SIEMENS并不好应对,即便是压价,也不会低太少,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有个后手。” 她从袋子里取出另一份资料,放在张沉桌上,“如果这个方案能通过,那么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拿下SIEMENS的动车技术。” ” 长客谈判组的每个人都知道一件事—— SIEMENS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并且,不仅是集团内部,包括部里也希望他们能拿下SIEMENS的技术合作,一旦成功,他们将在招标中有巨大的优势,而且,还能为华国的高铁发展做出卓越的贡献。 只要SIEMENS能把价格降下来! 因此,张景城被谢雁调去和Alstom接触的时候,他还有些微词。 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上,他都觉得自己应该在和SIEMENS谈判的组里,Alstom自己都没有成熟的相应技术,每次去考察,工人都罢工,放假比他们还勤。 和Alstom谈,不过是给日方还有SIEMENS做做样子看而已,随便派几个新来谈判组的就能应对。 反正最后不会成,拖延时间,意思意思接触一下就行了。 但谢雁却让他认真对待,好好研究。“陆福负责这次和SIEMENS的正式谈判接触,您的能力,我的确很欣赏,所以我才让您去和Alstom谈,您去我更放心一些。” 张景城:“??” 行吧,谁让谢雁是张沉安排过来的人呢?表面上说她是谈判组的核心成员,但大家都心照不宣,谢雁基本就是这次谈判的组长,而且,上一次和SIEMENS的接触,谢雁的能力也折服了其他人。 他只能服从组织安排了。 在张景城开始重新收集Alstom资料时,谢雁、陆福已经带着谈判人员,开启了和SIEMENS的正式谈判。 谈判还是在上次酒店,这一次,陆福让人安排了三台打印机过来,随时可以进行资料上的交流和调整。 然而,就在双方谈到价格问题上,谢雁提出,要对每列动车进行降价,技术转让费从三十个亿,降低到二十个亿左右时,对面的菲利克斯立刻摇头,做出了极其坚决的回应。 “不行。” 他说,“Velaro系列动车在出售给西班牙的时候,并没有进行降价,他们买了16列,现在还想要继续订购10列,可见我们的动车技术,在国际上是得到了认可的。” Velaro作为分散式牵引动车中的佼佼者,有着很多特色,比如,在保证高速匀速速度的同时,还保留了高加速能力,而列车的轴重却低于国标。 8辆编组动车,可以进行重组——从两百米重组成四百米,整列车由动车和非动车组成,重组的长度可以调整和任意增加减少。 多个牵引模块独立运作,也保证了列车的动力,即便是一个模块出错,也不会影响其他地方。 除此之外,Velaro系列动车还有各种优点。 它的确非常优秀,否则部里不会通过张沉,让谢雁一定要拿下这次SIEMENS的技术。 菲利克斯说,“所以,这样顶尖的技术,我们不可能进行降价出售!” 他看向谢雁,以毫不退让的语气强调,“如果你们无法接受这个价格,那么谈判就没必要进行下去。” 陆福说,“你们开出的这个价格太高了,如果你们觉得二十个亿不够,我们可以在聊。” “不,” 菲利克斯说,“您可能听错了我的意思,我们的态度是——绝不可能降价。这不是降低多少的问题。” 他看向谢雁,“如果你们无法接受,那么我们恐怕无法合作了。” 谁知道,谢雁却也站起来,“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再见了,菲利克斯先生——如果我们有下次见面的机会的话。” 一直提出只有接受他们价格,才能进行谈判的菲利克斯没想到,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的居然是华国的代表。 那个年轻的女孩。 “怎么办?”助理在旁边问,“他们似乎是真的要离开。” 不同于上次在这个地方,此刻的菲利克斯看起来显然更有信心,这个华国小姑娘果然和上次一样,非常容易冲动。 “不用担心,华国的代表会再次回来找我们的。” 陆福追上谢雁,“你怎么走了?” 谢雁反问他,“没看出来?” 她说,“和那天不一样,那天他们装着不能谈价格,今天他们是真的不能谈价格。” “西班牙的订单不过十列,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们难道是因为别的原因,所以才拒绝和我们合作?” 陆福也感觉到今天的菲利克斯态度有些奇怪。 “不是拒绝和我们合作,” 谢雁说,“而是他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们一定会和他合作,而且除了他们之外别无他选,所以他们绝不让步,现在他们只用做一件事,等我们低头。” “为什么,难道是上次的事情得罪他们了?” “上次如果谈判失败,那么当天他们不会是那个态度,而且也不会再找我们约今天的见面。” 谢雁想了想,“西班牙的订单他们肯定早就开始接触了,不会因为这件事忽然改变主意,而且,如果他们能和我们合作,在华国他们至少能拿下三十列以上列车的订单,这比他们以往出售的数额还要多。” 她转头,看向陆福,“长客必须拿下Velaro的消息,除了我们谈判组的,还有谁知道?” 陆福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样的问题,“大概,部里一些涉及到这次项目的人都知道吧,长客内部也有不少知道的。” 菲利克斯今天的态度很不对劲,谢雁一进门就感受到了,留下来也不过是陷入僵局而已。 而这一切,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SIEMENS已经可以确定,长客必须要拿下他们的技术,且他们和其他公司合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庞巴迪是四方的合资方,Alstom没有符合标准的动车技术,日方显然和四方已经快谈成了。 长客只能,也必须选择SIEMENS。 所以,菲利克斯今天一步也不肯退让。 经过谢雁的提醒,陆福也反应过来,“如果真是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那我们怎么办?” SIEMENS不会因为小道消息就做这么冒险的谈判行动,所以,他们肯定有可以确定的消息来源。 时间上,也对的上SIEMENS发生转变的这个节点。 如果真是这样,长客直接就被对方掐死了命脉。 对方算准了他们没有选择。 而且,这也不是选择的问题,华国对Velaro动车技术是势在必得。 谢雁却笑了一声,说,“SIEMENS真要这么玩,那么我们就给他一点新鲜的。” 她打通周云的电话。 “喂?和SIEMENS的谈判这么早就结束了?”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惊讶。 “没错,不过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谢雁说,“听说你认识不少记者朋友?” 对面的周云:?? 难道长客和SIEMENS谈的这么快,都可以官宣了? 不是,哪有这么快的谈判? 周*华国四方*代表,顿感压力。 他还在和日方就各种细节头秃呢! 第104章 与风同行25 菲利克斯看见报道之后,也有些疑惑。 他们的确是从某些渠道得到了可靠的消息,确定华国对他们的技术志在必得,长客或许可能没有这么大的谈判资金,但如果背后是华国,那就不同了。 只要成功谈下来,三十个亿的技术转让费,每列车两亿多的价格,足以载入谈判史。 事实上,这次谈判的确载入了谈判史,但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华国。 让菲利克斯看不明白的是谢雁的态度。 虽然他们得到了消息,但SIEMENS和他们必然会合作的事情并未大范围公开,为何华国的媒体都在大肆报道,对方主动挑明对SIEMENS技术的需求,难道不是在帮SIEMENS吗? 一切都在朝着对SIEMENS更有优势的方向发展,菲利克斯只能心中暗想,华国派这样一个小姑娘来和他们SIEMENS谈判,实在是最大的战略失败。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菲利克斯却一点都不着急,他等着长客派人来继续和他们接触,果不其然,长客来人了,换了个谈判的,领头的叫做陆福,而之前那个小姑娘不见了。 陆福的态度更温和一点,他表示,价格问题可以最后再谈,不要让价格问题把双方一开始的合作就定死了。 除去最大的两个价格问题,双方还进行了其他方面的谈判,但没什么进展,毕竟价格才是最大的合作前提。 谢雁被开除了? 当然不可能。 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和张景城一起去找Alstom聊了。 见谢雁过来了,完全放手和SIEMENS那边的谈判控制,让陆福负责,自己只听报告,张景城摇摇头,感叹道,“你才来,不知道和Alstom谈判有多快乐!要不是他们没有合适的技术,我真想直接把对方签了!” 真的是非常的快乐。 Alstom知道自己的技术还不够成熟,在要价上不会漫天要价,而且,Alstom也发现了,四方和长客都和自己在接触,但一个和日方进度不小,另一个在各个消息渠道都表明,他们成功率非常大。 而且,长客还派了个年轻的小姑娘和他们谈。 Alstom认为,哪怕长客只是在和他们逢场作戏,他们也要陪到底,万一就备胎转正了呢? 在这样的心态下,双方的谈判当然很愉快。 先说回四方和日方的谈判,周云这边进展不错,虽然就很多细节问题双方就讨论了好几天,打印机都报废几台,但越是这样,说明他们合作的成功率越大。 奋战几天,终于把转让的动车技术标准拉高了一些,时速提了起来,虽然比起最开始的预想还差很多,但已经是目前能争取的最大程度了。 日方在谈判里,态度并不算友好,几次威胁要终止谈判,来逼迫周云等人退步。 但周云并不退让。 大家都是年轻人,反观对面,都是上了年纪的,白发苍苍,看谁能熬得过谁。 巧合的是,SIEMENS的谈判和日方的谈判一样,都进入了相同的境地。 距离截止日期越来越近,陆福必须要和菲利克斯谈最终的难题——价格。 而和日方虽然技术不同,要价不同,但双方态度出奇的相似,日方继续以退出谈判为理由进行威胁,SIEMENS也是,只要长客不接受这个价格,那么他们就拿不到SIEMENS的技术。 周云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天亮的时候,外面的光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周云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因为太累睡着了。 而对面的谈判代表和翻译人员,也都还没醒过来。 他收拾了一下资料,发现旁边的打印机已经停止工作,但下面却有很多资料打印出来,显然还没打完,但打印机已经坏了。 周云无奈站起来,打电话叫人把新的打印机送上来。 他们还有最后几个问题,就能敲定所有的谈判细节,但最后的几个问题,对方迟迟不肯让步,周云叫醒周围的同事,让他们先去吃早饭。 今天,还有一场艰难的谈判要进行。 每一个可以争取的条款,他们都不能放弃。 另一边,谢雁和Alstom的谈判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Alstom自己都不敢想,作为备胎,竟然能有这种谈判进度。 长客和SIEMNES那边,听说也进度不错,只是卡在最后的价格问题上,只要价格稍微有所退步,恐怕这次合作,长客最终会选择SIEMENS。 ——陆福也是这么想的。 最后一天的谈判,SIEMENS一点价格都不让,而他原本以为谢雁会一直放手不管,但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菲利克斯一见到谢雁,便露出了微笑。 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谈判策略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在长客内部似乎地位不低的样子,今天她能出现,说明长客看来的确等不了了。 双方坐下来,谢雁上来第一个谈的,就是价格—— “你们提出的价格,每列车3.5个亿,技术转让费30亿,这个价格我们绝不可能接受。” 谢雁直截了当,“每列车2.5个亿,技术转让费12个亿以下,否则我们没有合作的基础。” 菲利克斯对谢雁的砍价水平早就有准备了,她比陆福砍得还很,“不可能,谢小姐,我再提醒你一下,你们想要的技术是世界最好的技术。” “我们说过了,不会降价,你喊出的价格比一半还少。” 谢雁说,“我提出的价格,是绝对合理的,甚至于还比它原本的价值更高,贵公司的技术的确很好,我们也很希望能进行合作,但你们漫天要价,这就没话说了。” 两边都不肯让步。 谢雁说,“你们可以商议一下,如果你们不接受我们的条件,那我们的谈判就到此为止,长客不会选择和SIEMENS合作。” 菲利克斯站起来,“谢小姐。” 谢雁伸手,“请。” 菲利克斯摇了摇头,和其他人出去讨论了几分钟,回来之后,依然是原本的态度,“我们不会降价。” 谢雁站起身,压住要开口继续劝说的陆福,转头笑道,“那你们可以准备回国了。” 于此同时,日方和四方的谈判也出现了同样的局面。 “这条件我们绝不可能答应!” 日方代表猛然站起来,“我们已经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了,如果不合作,那就作罢!” 周云坐在座位上,冷冷道,“可以,” 他说,“你们走出这里,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日方代表看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着。 半晌,他还是坐了下来,“行,我们让步,最后一条按照你们说的来。” 日方这边谈判成功的消息很快被SIEMENS的谈判人员获取了。 菲利克斯在酒店打完电话,道,“看来,这是华国惯用的谈判技巧。” 无论是媒体,还是他们SIEMENS,都认定了一件事——华国必须要在这次招标中,引进他们SIEMENS的技术。 到最后,谢雁肯定会低头,现在的表现,不过是等着他们和日方代表一样退步罢了。 是天快亮了,早上九点即将开标。 菲利克斯让人准备好资料,等着长客的电话。 而此刻的谢雁,则在张沉的办公室里。 “你确定吗?最后两个小时,你能拿到SIEMENS的合作?” 张沉坐在办公桌后面,抽着烟,“他们不可能退步。” “即便是按照你之前送上来的方案做,我也不认为他们就会选择降价转让技术。” 谢雁却道,“只要那个方案申请能够通过,我保证在四纵四横的高铁规划正式开始前,华国能拿到SIEMENS的技术。” “能保证?” “一定能拿到。” “离开标只有两个小时了。” 张沉说,“而你宣布的这个消息,可不一般,想清楚了?” “不一把,怎么能把对方喊出三十个亿的价格压下来?” 张沉点头,“行,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天亮了。 早上七点,黎明的天微微变亮,清晨的寒风吹过街道,而在很多地方,来自各国的谈判人员心情都各有不同。 日方和四方,正在准备资料,前往开标地区。 等着长客的电话的SIEMENS,却一直没有消息。 菲利克斯觉得有些不对,他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没有消息。 直到他被打进另一个电话。 “看到消息了吗?长客宣布合作公司了!” 菲利克斯皱眉,“我并没有接到任何电话,难道我们手底下的人未经允许,和长客……”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不,不是我们。” 电话里的声音非常震惊,“你,你自己看看消息吧!” 菲利克斯看完对方发来的消息,手里准备好的资料都没心情看了。 长客宣布的技术合作公司,是Alstom! 怎么会是Alstom?! 华国不要Velaro的技术了吗? 而这并不是最后的结果。 南北车并没有上市,更别说他们旗下的长客和四方。 但SIEMENS不一样。 之前无论是国内外的媒体,都一致认为SIEMENS和长客的合作稳了,在这一次的超级招标之中,SIEMENS至少能拿下三十列的订单。 但长客的宣布,让SIEMENS一下成了舆论的中心。 四方和日方合作,Alstom和长客联合,庞巴迪自行参与招标,只有SIEMENS,连招标的门槛都没进去! SIEMENS欧洲股票狂跌,一夜之间损失无数! 第105章 与风同行26时间丈量的距离26 长客隶属华国北车, 而和三院一样,之前南北车都是从铁道部分出来的,因此, 南北车都没有上市,更别提长客。 而SIEMENS不同,它是德国的电气工程行业巨头,它的每一笔订单, 每一次变动, 都会影响到它的股价。 它有着高速度级的动车技术, 是华国合作的首要目标,无论是华国,还是国外,包括它自己,都一致认为,在这次超级招标之中SIEMENS必然能得到一笔数十亿的订单。 数十亿! 即便是西班牙订购的订单,也只是八列,如果SIEMENS能通过技术合作参加华国这次招标活动, 那么他们所合作的企业在这次招标活动中拿下三十列不在话下, 而它本身也可以获得高昂的原型车费用和技术转让费用。 但结果出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SIEMENS出局了。 一笔订单都没有拿下! 开标结果更是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四方和长客各自拿下了60列动车组的订单,这也意味着他们背后的技术合作方,日国的6家企业, 兰西国的Alstom通过合作,完成了一笔超级大订单。 60列是什么样的数字? 全世界在SIEMENS采购的列车数量, 即便是加上西班牙新加的订单, 也只是它的五六分之一! 就连单打独斗的庞巴迪和四方的合资公司也拿下了20列动车组的订单。 一列动车就是上亿的价格, 每一份合同上都涉及上亿的交易额, 这样的订单并不小。 吃肉的赚了个翻,喝汤的都能有这么大一笔单子,SIEMENS不是不知道这次的超级订单有多大的收益,但它们要的太多,过于贪心,结果却一笔订单都没拿下。 对于SIEMENS来说,这绝对是谈判的重大失误,团队被解雇,股票大跌,公司的经济损失惨重,SIEMENS主管执行官辞职。 动车组的技术引进敲定了,另外两个组,电力机车和内燃机车组也顺利完成了招标,分别和利国和日国的相关公司进行技术合作。 原本谢雁的任务成就很难达到,但华国既然开启了高速列车的超级招标,自然不会落下铁路的建设。 幸运的是,在年底的时候,华国的高速铁路和普通铁路的营业里程超过了系统的要求标准,在加上账户的其他余额,她可以在购买一个五年包。 商城的剩余可购买寿命还剩下五年,但要拿下这五年,她必须在接下来的五年内,继续完成祖国的铁路建设。 虽然现在铁路建设的势头很猛,但并不一定就是好事,发展要快,但是也要好,比如,这次超级招标规模虽然非常庞大,但是引进的技术却并不是最好的。 四方引进的日方技术,是弱化版的疾风号,只有两百出头的时速,两国的关系此刻并不算好,华国放弃自主研发的技术,却引进日方的新干线技术,且是低配版,引发了国内舆论的不满。 而舆论和抵制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对于周云等人来说,还是技术性能的问题。 他们只好再去联络华国的各个实验室,争取将技术进一步优化和提升。 而长客这边,自然也是有利有弊。 Alstom备胎转正,简直感人,行走的活鸡汤向世界证明了——只要肯坚持,只要肯努力,奇迹是有可能发生的。 它的技术并不成熟,价格虽然低,但谢雁接下来面临的事情比周云还多。 周云只是谈判专家,尽可能从日方那边谈过来他们能力范围内能争取的最好技术和最低价格,但他并不是动车专家。 他只能和其他人一起联系国内的实验室,看看能否在这个技术上在进行改良,最后更名为CRH2A动车,虽然速度不快,但好在已经是好几年的旧款,技术方面比较成熟和稳定,不会有太大问题。 四方消化起来,也很容易。 庞巴迪和四方是合资关系,当然也不会坑自己公司,它提供的是从之前庞巴迪做瑞国单子时采取的动车组,国产化技术后改名为CRH1A,同样是稳定的技术型号,但也有缺点,当列车超过一百三十公里的时速后悔因为车厢和轨道的共振效果产生噪音。 一百三十公里的速度在华国眼里,已经不够看了。 至于长客拿到的Alstom技术,同样有着缺点,谢雁建议张沉等人,在进行生产之前,先由华国的实验室在进行深入的测试,她和陈运飞熟悉,又是周廊的学生,而锦城交大的牵引力实验室在国内都是顶尖的。 新编号为CRH5A,非常的复杂,原本Alstom就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开发出一款新的复合华国要求的列车,它就拿了一款自己之前购入的意国开发的摆式动车技术,经过改良之后,和自己家的另外两款动车部分技术补了上来。 谢雁去实验室跟了一段时间,因为这款技术的原本技术问题,还有本身的局限性,导致他们无法修改掉一些问题,车辆和之前华国自主研发的中华之星一样,经常发生故障。 陈运飞摇摇头,把数据传给谢雁,给她打电话,“你是教了SIEMENS做人,可你们拿到的Alstom技术,完全就没有优点,故障率太高,一些重要的客运线肯定是不能跑的。” 四纵四横的规划,肯定都是优先满足华国最重要和最繁忙的运输地区,这也是之前所有人,包括华国都认为不可能和Alstom合作的,SIEMENS必然会拿下订单的原因。 但凡SIEMENS能降低到正常价格,也不至于谈崩。 谢雁心里有数,“反正都买不起了,不这么来一下,以后怎么拿得到SIEMENS的技术?” 陈运飞惊了,“主管执行官都引咎辞职了,你还想着要他们的技术?” “主管辞职和我买技术有什么关系?” 谢雁说,“你把CRH5A在高温高寒环境下的实验数据给我看一下。” “高温高寒?” 陈运飞有些疑惑,但还是找到详细的数据,打包发给了谢雁。 谢雁抱着电脑看了一晚上,最后写一个新的实验方案发了过去。 陈运飞打开,入目就是一份洋洋洒洒好几千字的实验方案雏形。 “高温高寒实验……” 陈运飞看了一下后面的内容,“卧槽,小师妹牛逼啊。” CRH5A的技术固然有很大问题,而且没有发展潜力,但却在高温高寒的环境中有着较强的抗性! 如果能将这一优点进一步强化,这项技术,也就有了更高的价值。 他立刻拿着方案去找了周廊。 就在各个公司都在为技术和动车订单忙碌的时候,春节又到了。 谢雁去了沪城,三个人聚了一次。 郑晴见她身体还好,也就放心了,“华国不是要发展铁路吗?现有的铁路协调能力比较差,我们现在开发的电子系统,可以应用在铁路上,即便是高速铁路也可以用。” 她说完自己,又说了苏筝的情况。 他还在做磁悬浮,偶尔会回锦城的实验室,锦城和沪城两地跑。 “现在华国有了其他的磁悬浮线,不过还看起来,没有高速铁路发展得快,” 苏筝说,“你当年说得对,高速铁路有比磁悬浮更容易推广的优势。” “那你还做磁悬浮!”郑晴说。 “磁悬浮的技术也有可以研究的空间,四百时速只是起步,什么时候能追上飞机的速度了,他们才能歇歇呢。” 谢雁笑着说,“等年后回去,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忙,到时候可能不能常来沪城看你们了。” “还有事情?招标不都结束了吗?” 郑晴一想到SIEMENS就乐,“我都从新闻里看到了,你可是把他们坑的够惨。” 谢雁看着年轻,而且长相也没有攻击性,因为基因病的原因,有时候看着还有点身体弱,谁能想得到她就是能做出这样狠的决定? 郑晴心想,那肯定是SIEMENS的谈判官,没见过这小姑娘当初火烧窝,带他们一起八火车的情况。 “我说过,必须要拿下SIEMENS的技术,让华国拥有三百公里时速速度级的动车。” 谢雁说。 郑晴问,“你还盯着SIEMENS?” 随后,她又鼓掌笑起来,“不错不错,如果你真能把SIEMENS的技术拿下来,那才更精彩!” 苏筝聪明,一下就猜到了点什么,“看来,你的后手在今年。” 所有人都以为去年的招标就是重头戏,然而,谢雁交给张沉的方案,还没出现呢! 招标结束后,张沉回了北车,而她的这个方案交上去,是立了军令状的——她一定会为北车争取到SIEMENS的技术。 四月的时候,SIEMENS得到了新的消息。 而这个消息,让新上来的团队和之前的高管们都坐不住了。 华国将在今年6月再次启动第二轮动车组的招标项目,140列高速动车只是开始,而不是终点! 和第一轮200时速级要求不同,这一轮的动车要求时速为300公里! 第二轮招标数量——160列动车! 不少国家都在这几家超级公司中采购高速动车,但每一个订单都是以六列,八列为主。 而华国在短短一年内开启两轮招标,每一轮的数量,都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华国市场,庞大的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这一次还抓不住机会,SIEMENS就是傻子! 他们立刻派人去华国和相关公司接触。 临走前,谈判团队得了一个命令—— 这次谈判,不要和四方谈。 股价已经跌了,损失已经闷声吞了,人也开了,如果现在在回头去找四方,连面子也没了。 而且,SIEMENS也反应过来当初为何对方会趁机推波助澜,把他们势在必得华国订单的消息炒的全世界都知道,原来不是帮他们,而是埋地雷,把他们炸得措手不及。 千万别和那个姓谢的谈判人员交手。 于是,经过可靠的介绍和情报,他们找到了华国唐城机车公司。 唐城机车也是华国的老工厂了,从第一台华国的蒸汽机车,第一列内燃动车,第一列摆式列车…… 从大地震,到抗震号。 这家公司在华国有着丰富的机车和铁路建设经验,相信他们的合作一定会更好。 唐城机车在第一轮的招标中,并不在铁道部的指定合作企业当中,但这一次,却成了SIEMENS的首要合作目标。 当和对方约好进行第一次接触时,新的谈判领队詹姆斯进入会议室,见到对面的谈判代表时,微微一愣。 对面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 年轻的女孩满大街都是,但是出现在这里,而且德语流利……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詹姆斯的脑海里全都是这三个字,但最后,他不得不面对着最后的可能性—— “你好,我叫谢雁,是这次唐车的谈判代表,” 她友善一笑,“欢迎你们来到华国。” 詹姆斯:“?你不是长客的代表吗?” “不,现在我已经不再长客了,” 她说,“准确的说,我是华国北车的代表。” 唐城机车和长城客车,都是华国北车的子公司。 詹姆斯:“???” 他感觉有些不太安全。 谢雁却礼貌地打了招呼,让大家放松落座,慢慢商谈后面的合作细节。 前面埋的雷,她怎么能不来自己写结局呢? 她说过,一定要拿下SIEMENS的Velaro技术。 SIEMENS上次开价技术费三十个亿,原型车一列二十七亿多,而她的目标价格,是砍到十亿以下。 第106章 与风同行27时间丈量的距离27 谢雁去过张沉的办公室, 长客从Alstom谈来的合作技术并不完善,但谈判组和长客也知道, 这一次的谈判已经是谈了最好的条件了,无论是价格还是其他方面,唯一的缺点并不是靠谈判就能解决的——Alstom就没有适合他们要求的,高速度级的高铁技术。 在加上后来谢雁还参与了Alstom给出的动车技术的完善中,并且找到了它的部分优点。 既然有第二轮三百公里速度级的动车招标,那么这批动车肯定是优先给华国最重要的几条交通运输线准备的,动车采购了上百列, 谢雁估计, 京沪高速铁路肯定也会很快上马。 周廊又被叫去做技术论证, 忙的不行,很少回学校, 实验室的事情都是几个师兄在忙,尤其是陈运飞,他毕业之后也留在了锦城交大,继续实验室的项目。 但周廊毕竟上了年纪,不能在经常跑, 他给谢雁发过几次消息,问她的行程。 但第二轮重要招标在即, 谢雁暂时没有时间去分心别的事情,更何况华国不止她一个工程师, 有无数的科研人员和工程人员, 她更相信周廊的能力,这位老人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铁路, 献给了列车。 即便是退休了, 他的人生也和铁路分不开。 哪天不让他去研究列车, 研究铁路了,说不定周廊还会不自在。 他听说了招标的事情,SIEMENS股价大跌,高层辞职,在国内外的新闻媒体上都有所报道,“那我就等你的第二轮谈判消息了,京沪高速铁路肯定是会以高速轮轨为最后的方案,但即便是有了铁路,没有高速动车也是白搭,你可不能让京沪线成为第二条秦沈线啊!” “老师放心吧,注意身体。” 谢雁已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目前的情况,果然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她和张沉谈了一下,想要调去负责唐机的谈判。 长客的人,陆福和张景城都被谢雁当时在谈判中的果断和预判折服了,更何况之后她还能解决很多的技术问题,年纪轻轻,却不比一些老技术员差,后来又听说她是周廊教授的学生,更觉得谢雁厉害,她要走,他们还舍不得。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行政方面的职务,最合适我的地方还是工程队和实验室,但肯定不是办公室。” 谢雁说,“第二轮招标的消息出去,很多有三百公里速度级的公司都有了想法,但唯独SIEMENS那边没有和我们继续取得联系。” “四方那边呢?” 张沉说,“他们上轮谈判在你手里栽了个跟头,损失不小,这次如果他们不想和长客合作,只能有四方可以选择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对于SIEMENS来说,如果不选择长客,不一定是因为我们选择其他公司合作而让他们损失太多怀恨在心,估计是知道在和长客谈,长客对他们的情况很了解,又有上次谈判的经验在,他们可能会被狠狠砍一刀,所以想学以前的手段,寻找其他的合作公司。” “我看不是长客对他们很了解,是你对他们很了解吧!” 张沉开了个玩笑,“我怎么觉得他们是怕你呢?” “不过,你说得对,以前和国外的公司谈判,我们总是吃亏,就是因为有别的国内公司和他们同时接触,而且会开出比我们更好的条件,做出比我们更大的让步。” 张沉熄灭了手里的烟,“但是,第一轮的招标,以谈判的形势进行,而且部里指定了合作公司,名单里可没有唐机。” 谢雁能找到张沉,并且做出这样的推断,自然是有情报在手,她有信息系统在手,还能让系统从庞大的信息里筛选出对她有力的,SIEMENS的人来了华国,而她只需要关注其他国内动车公司的动向,从一些行踪上判断,SIEMENS应该和唐机的人在进行接触。 毕竟四方已经有了日国的技术,虽然也不怎么样,但至少上了两百时速速度级,而唐机没有在部里制定的公司名单里,错过这一次的国外动车技术大引进,唐机就会在行业里处于劣势,跟不上动车技术的发展。 这对于一个企业未来的发展来说,是一项很大的损失。 并且,他们和长客四方等进入指定名单的公司的差距会从这里开始,就拉开一个大口子。 SIEMENS就是抓准了这种心理,在剩下的三家公司里选中了唐机。 “第一轮的确是指定了名单,但是第一轮的招标结束之后,其他公司更坐不住了,三类车的招标,动车组就有两个公司拿到了国外的技术,第二轮并没有太强调规则,但是违规是肯定的。” 张沉一乐,“你知道刚才在和我说什么吗?” “知道啊,他们要参与招标,肯定最后会爆出来的,他们自己都做了被处罚的准备,那我现在说与不说都特什么关系,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技术引进是首要的事情,部里会进行干预,但是我认为,最终唐机和他们合作的概率非常的大。” 谢雁思路的确很快,普通人如果得到这个情报,第一反应可能是继续查下去,然后向他反应。 但谢雁已经略过了很多步骤,对她而言,对方如果真能和唐机合作,公开是迟早的,受到处罚也是肯定的,因此,她没有必要在这些事情上花费时间和精力。 如果情况属实,这件事他肯定要向上面反应,但谢雁说得对,最后是公开招标,唐机是否参与进来,上面肯定会处理的。而唐机敢这么做,说明他们自己可能也有一定的把握,最后即便是被处罚,也能参与招标。 只要能拿下这个超级订单,将会获得比第一轮更高的收益和更优良的技术,那可是三百公里速度级,周云等人和日方谈了几个月都没谈下来的技术! “我可以临时把你调去唐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长客的人会怎么看你?” 这相当于帮着唐机背刺长客了。 这件事若是公布,谢雁很快就会从长客里的红人,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叛徒。 “不着急,” 谢雁说,“我只是想着,唐机如果真的和SIEMENS进行谈判,那唐机代表的也是北车的利益,不能让SIEMENS拿捏着占了便宜。” 她之前给张沉提议的方案,就是招标分两轮进行,根据第一轮的情况,第二轮补充招标。 或许是和上面的想法吻合,又或者上面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否则补充招标的数量怎么会找出第一轮那么多,所以,得到了张沉的确切回复后,谢雁果断选择了Alstom作为合作伙伴。 当然,当时如果SIEMENS愿意让步,技术转让费折半,每列动车的价格从3.5个亿降低到2.5亿以下,她也会选择SIEMENS,能一次拿下SIEMENS的技术何乐不为。 但对方也看死了他们需要SIEMENS的技术,一直到和她抗到了最后。 SIEMENS到最后都没想到的是,华国的确是需要他们的技术,但并不是非要在第一轮就要拿下他们技术,因为还有第二轮。 但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华国还有后招,一下就把SIEMENS打蒙的。 这一次,不管华国有没有第三次招标,SIEMENS都不能再让上次的事情再发生。 [评论区:翻译一下,这是一个连环招,我要来搞完最后一招] []评论区:笑死,神仙砍价] “他们刚开始接触,肯定还没开始正式谈判,我并不一定现在就过去,我来找您汇报,您一定可以理解,与其让唐机的人和他们谈,不如让我去,还能为长客争取一些条件,而且,招标结束之后我也没打算一直留在长客,我想去实验室或者工程队都行。” 招标谈判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可以发挥她的作用,但招标结束后,在这儿坐着端茶送水躺办公室,不是她的风格。 张沉靠在椅子上,“嗯,” 他想了想,明白过来,“你这是把问题扔给我?我当然理解你,不过,你要怎么在谈判里帮长客争取条件,那可是唐机和SIEMENS的谈判现场。” “唐机因为没有资格的原因,本身就有劣势,这点与其被SIEMENS利用,不如让我们自己来,长客有资格,SIEMENS有技术,唐机也是老牌企业。” 谢雁的话没点透,但张沉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最重要的一点,长客和唐机都是北车的企业,” 谢雁说,“四方和日方的合作本来就不算太好,引进的技术时速不高,而且型号老旧,性能被削弱,又被国内舆论抵制,他们当然也想要SIEMENS的技术,如果说唐机能加入,那么剩下另外一家南车旗下的动车公司,华车浦镇肯定也会想参与,届时,就不是长客和唐机的竞争,而是华国南车和北车的竞争。” 张沉点头,“你说得对,第一轮招标,长客已经落后四方了,虽然你的实验方案让长客拿到的动车技术可以进一步优化,让它去高温高寒区域,但是比起四方还是差了一截。” 南北车一向是竞争关系,一家独大当然不行,要考虑到北车的情况,唐机和四方的确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合作对象,但四方说不定还能在接触一下。 张沉了解了情况,“那这样吧,我先和他们商量一下,这件事也还需要讨论,等那边定了在给你答复。” 等谢雁出去了,办公室的另一道门才被打开,老宋从里面走出来。 张沉:“?” 老宋是长客的总工程师,办公室是两间叠式,里面那间一直关着门,“你怎么在这儿?” “我办公室的饮水机坏了,过来接点水,正好你们在说事,” 老宋举起手里的保温杯晃了晃,“这不是不好打扰你们吗?” 张沉和他关系也不错,无奈笑道,“所以你就听完了全程?” “差不多吧。” 老宋自觉道,“谢雁这小姑娘真的不错,这么年轻的女孩,居然还有主动提出要去做实事的,从去年的招标到技术入厂,她也没少忙活。” “那你这么看?” “什么?” 张沉看着他,“刚才她的提议……调去唐机的谈判组这件事,我们还需要和唐机进行沟通,你觉得呢?” 老宋顺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这个嘛。” 他说,“你不是也知道吗?” 都是老同事了,彼此之间看一眼就知道在说什么,张沉笑了起来,“瞒不过你,看来你也知道了。” 老宋:“我要是不知道这件事,我还能当长客的工程师吗?” 他喝了口热水,“虽然不知道是谁去告的状,但是多半是Alstom的人,我们刚和SIEMENS进行接触,都还没搭上线,他们就有了反应,我估计,有第三方在,想要在第二轮促成长客和SIEMENS的合作很难。” 所以,其实刚才谢雁的想法,和他们是不谋而合的。 老宋说,“我觉得小姑娘的想法很不错,如果真的到时候SIEMENS真的和唐机谈了,也比和南车下的那两个公司谈好,而且她能调过去,也可以为长客争取一些优势。” 他继续道,“原本我还想着,长客怎么能同意我们的人去插手他们的谈判,现在这个问题不是正好解决了吗?” 他笑了笑,“你还和小姑娘说什么要商量一下,人家多单纯,你可别拿你那套出来。” 张沉哑口无言,“她单纯?” “行行行,” 他举手投降,“我这就把单纯的谈判专家小谢同志送去唐机。不过,就这段时间你在我面前晃悠说的话来看——你不是很欣赏她的技术吗?把人送出去,你舍得?” 老宋喝了一口热水,“我当然舍不得,但是她如果真能一直留在这里,她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安排一个行政职位,而且,除了你,我看她似乎也没有和其他人来往的意思。” 既然留不下她,不如和她说的一样,让她参与第二轮和SIEMENS的谈判,可以最大化地为他们争取优势,不仅是为了长客,更是为了华国。 除去语言和专业能上的优势,她也是最了解怎么和SIEMENS谈判的人,哪怕对方换了一批谈判团队,拿到手的资料和底牌也都还是同样的东西,虽然一年过去,或许有微小的变化,但他们都一致认为,以谢雁的能力,这并不是问题。 她能打的SIEMENS措不及手一次,就能再来第二次。 和张沉猜想的一样,长客基本是没法和SIEMENS进行谈判的,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牵扯,还有Alstom在旁边抗议,最后,SIEMENS和唐机启动了谈判。 而没有意外,负责谈判的是谢雁。 过程暂且不提,总归是来到了台面上,詹姆斯虽然没想到,但双方见了面,还是要往下聊。 原本SIEMENS提出的价格是每列动车3.5亿,而且是欧元,转换成人民币是接近27个亿,一列车24个亿,别说是谢雁,就是周云来,也不可能买。 至于技术转让费三十多个亿人民币,也同样是天价。 詹姆斯当然不会和前任一样开天价,前任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很谨慎地降低了部分的价格,当然,价格还在他的底线之上,对方肯定是要砍价的,所以给留一些操作空间。 “每列车3万欧元,技术转让费3.5亿欧元,” 话刚说完,詹姆斯就看到对面的脸色不太好了,他打探过谢雁的消息,这位谈判转家摆了他们一道,全世界都知道SIEMENS在华国谈判出现了重大失败,损失了一个很大的订单。 而且根据他从前任谈判团队人员口中得到的消息,她的脾气不太好,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吃软不吃硬,要是和她对刚,可能直接被踢出局。 于是,没等对方回答,詹姆斯立刻和对方打了个补丁,“当然,这是就可以商量的价格。” 谢雁说,“我看你们似乎没有什么要谈判合作的诚意,你是不是故意用这么高的价格,想要逼退我们,让唐机放弃和你们合作?” “您误会了,” 詹姆斯心中微愣,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冷静(实则心里慌得一笔),他便道,“我们可以继续商议……” 谢雁拿出了资料,开始了输出,“虽然你们没有诚意,但是我们却不同,我们很希望促成这次合作,毕竟SIEMENS的技术非常好,” 她夸得詹姆斯越来越害怕,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要和上次一样来一波反转,急忙道,“没有没有,我们还是谈价格的问题吧。” 谢雁笑了笑,“行,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吃饭的时候,同事都在讨论铁道部动车二招标引进国外技术的事情。 “哎,真羡慕他们,那么多个亿啊,一轮招标已经够多了,没想到第二轮招标的动车数量更多!” “什么时候我们磁悬浮也能有这么多的经济支撑就好了,还用得着在两百和三百速度级之间和他们谈判吗?我们起步就是四百公里的时速,五百公里也不在话下,只要继续研究下去,速度能比上飞机,到时候,三百公里时速算什么?” 苏筝没说话,只是吃着饭,直到听到他们聊到一个名字。 “和SIEMENS签约的最后成了唐机,不过唐机真能砍价!” “听说他们从长客借了个谈判高手,我哥在那儿工作,叫什么,谢雁。” 苏筝手里的筷子停了停。 “听说特别年轻!” 其他人见有八卦听,立刻凑了过来,“快快,详细说说!而且唐机抢了长客的技术,长客怎么还愿意借人呢?就算借了,唐机还真敢用?” “你不知道了吧?” 说话的是搞技术的小李,他得意道,“这可是一手消息,人家虽然是女生,但比男生都能吃苦,而且学历高,又聪明,当时就是她负责长客和SIEMENS的谈判,SIEMENS的天价列车,一辆原型车要快三十个亿,在加上技术转让费,你算算,得是上百亿了!” “上百亿?SIEMENS可真敢开口。” “怪不得上次没谈拢,我说呢,要是我是负责谈判的,我直接摔桌子让他们回老家了。” “那可不是!这不是就是看准了我们四纵四横的规划,缺不了高速度级的动车,而他们当时又是最符合要求的吗?引进不了技术,大不了我们自己研发,筝哥,你说是吧?” 小李转过头来,用崇拜的眼光看着青年,苏筝的侧脸线条好看,眉眼中透着凌厉,小李知道他体能好,但在专业上,苏筝也是数一数二的,更是严教授很看好的接班人。 “你忘了之前德国掌握磁悬浮技术的时候,我们是什么情况了?” 他看了眼小李,道,“吃你的饭。” 小李不敢说话了。 其他人拾掇着,“不是说妹子吗?然后呢?” 小李小心看了眼苏筝,见他没有阻拦,便悄悄又讲了起来,说着说着,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要说真的够狠,也够大胆的,当时为了动车组第一轮招标,南北车和国外公司进行技术合作谈判的时候,到了最后,两个谈判都有问题,日方和SIEMENS都以退出谈判为威胁,不肯让步,但最后,日方还是同意了四方的条件,而SIEMENS的底气比日方联合大多了,他们就不,就等着长客低头。” “当时谈判负责人就是她,才二十多岁出头,谁都没想到,长客一顿操作猛如虎,在开标前两个小时才宣布,选择Alstom。” 其他人明白了,“这肯定是一直等着SIEMENS降价,不然早就宣布了。” “是啊,SIEMENS就吃准了这一点,就是死不降价,最后长客一宣布,SIEMENS直接傻了。” “那谢雁也是长客的人啊。” 小李摇摇头,“一会回去和你们讲。” 一个声音从旁传来,“现在说。” 小李转头,见是苏筝:“啊?” 不是让他闭嘴吗? 苏筝只看着他。 小李咽了咽口水,筝哥太有压迫性了,而他怂的一比,立刻道,“好好好,我说我说。” 怎么聊个八卦,聊得有一种被警察叔叔审问,然后自己被对方一个眼神看的立刻交代的感觉? 小李驱散心中的异样感,继续道,“最后谈判定下的条件是,唐机和SIEMENS合作,但由长客进行技术支持,也就是说,长客同样可以接触到三百公里时速的高速动车,而且,还是唐机出钱,什么麻烦都在唐机身上,他们就能白嫖到先进技术,你想想,长客这波也没吃亏啊。” “卧槽,牛。” “你现在才知道牛吗?” 小李嘿嘿一笑,“后面还有更厉害的。” “二十七个亿多的原型车,价格被压低到了之前的十分之一不到!二点五个亿就拿下了原型车,而技术转让费更是从三十多亿,砍到了六个多亿!” 小李说,“没有之前的谈判教SIEMENS做人,你以为能那么容易砍下来吗?” “卧槽,就算是有上次的打击,这个价格砍得也太牛了吧?” “哎哎,你哥哥认不认识妹子,要不要介绍一下?” “滚滚滚,”小李说,“能介绍还轮得到你?” 他自己就上了!不对,他哥就上了! 砰的一声,耳边传来了苏筝的声音,“吃完没有?” 他说,“吃完过来加班。” “啊?加班?” “??不是说今天休息吗?” “你们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要打败高速轮轨,世界属于磁悬浮吗?” 苏筝端起餐盘,“现在是时候证明你们了。” 小李:“??” 其他人:“???” 筝哥不对劲。 “算了,小李,你还是让你哥把妹子介绍给筝哥吧。” “就是,都是学霸,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 “对对对,让他搞一下恋爱,不要总是醉心事业,我本来还准备和女朋友今天晚上去看电影的……” 小李摇头,“你们说的对,但是你们记得不?有个女生常来找筝哥,说不定人早就有女朋友了。” “不对啊,我上次问,他说不是女朋友,让我好好工作,如果闲的话,把上个月测出的数据处理一下,就因为问了这一句话,我多熬了三个通宵!” 其他人笑起来,“所以我们都不敢问啊,你可胆子太大了!” “我刚来啊,谁知道那么可怕,不过我当时是听到结婚,喜糖,什么的,筝哥还说什么,这些事情他来办。” “!!惊天大新闻!不会不公开则以,一公开就是结婚吧?” “卧槽卧槽卧槽。” “怪不得筝哥对其他妹子都特别冷淡,那天我们去沪城检查磁悬浮线的时候,有个列车员你还记得吗?特别漂亮,结果他连对方搭讪都没搭理,我们都追着妹子跑,只有他,不动如山。” “原来是有喜欢的人了啊,这就合理了。” 几个人啧啧了几声。 “既然如此,那还是让你哥把妹子介绍给我吧!” 小李捶了他头一下,“想什么呢,快点,今天努力干,说不定能快点下班,我们在和筝哥说点好话。” “再好的话,也比不过刚才你喊出的豪言壮志啊,自主研发和技术探索,哪有那么容易,这是无数同志加班加点,在实验室,在一线一点点积累出来的。” “你还思考出这么深奥的道理。” “废话,我就是那个加班加点的,我能思考不出来吗?” 第二轮的招标结果出来了。 四方在日方上次提供的技术基础上,研发出了时速三百公里的CRH2C,而庞巴迪一直作壁上观,稳得一笔,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不满足于只是喝汤,引了更高的技术进来,这一次,拿下了更多的列车订单。 四方获得了六十列动车的订单,庞巴迪四十列,相当于南车拿下了一百列,而掌握了Velaro的唐机和长客,作为北车下的两个企业,也拿下了六十列的订单。 虽然北车只有60列,但他们获得了世界一流的动车技术Velaro。 两轮招标,前所未有的技术大引进,从和外国公司合作,到自己国产化生产,这一批被命名为CRH的列车,有着各自的不同型号和来历。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和谐号! 招标结束,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一切结束了,相反,高速铁路的飞跃发展才刚刚开始! 华国铁路,也迎来了全国第六次大提速! 等了近二十年的京沪高速铁路,终于开始了紧密的准备! 第107章 与风同行28时间丈量的距离28 上百列的高速动车, 跨越式的发展,华国铁路的动静和野心都不小,动车的采购正在进行, 从引进国外公司的列车, 到国产化生产和掌握技术, 在此基础上,再进行技术升级改造,制造出华国自己的CRH动车型号,这还需要一段不小的时间。 而招标落幕对于谢雁来说,也并不意味着结束。 她很快被调去了技术研发部门, 南车在挑战三百公里速度级的动车,北车自然也不能落后, 上亿的价格买进SIEMENS的Velaro CN原型车三列, 必须要尽快消化技术。 华国铁路经过之前的几次大提速, 已经对很多铁路线路进行了改造, 而04年刚过去的第五次大提速, 增开了多列一百六十公里时速的特快列车, 主干线线路达到两百公里时速。 而铁道部开始准备的第六次全国铁路大提速, 将在规划主干线内,将京沪线在内的几大干线开通200-250公里时速的列车, 而除了既有线路提速之外, 还将建设几条重要的300-350公里时速的新高速铁路线。 在这两轮超级招标中引进后改良的技术, 催生了属于华国自己的高速动车车型。 这种车型被正式命名为“和谐号”。 很快,和谐号将出现在华国几大重要干线之上, 直接带领华国主干线铁路进入高速铁路时代! 对于和谐号来说, 还有另一个称号—— “像风一样快。” 华国高铁, 将真正开始做到“与风同行”。 一列列白色的闪电, 从车厂到铁路,摆列齐整,带着闪电般的速度,破开风,割开空气,在大地上奔驰! 在京沪高速铁路开始建设之前,另一条铁路先一步抢占了京沪高速铁路的光环——京津城际铁路。 京沪线的走向,原本就是从首都出发,经过津城,金陵,最后抵达沪城,连通华国最重要,也是最发达的两大城市。 但是这段距离并不算短,至少上千公里。 和秦沈客运专线一样,京津城际铁路也没有顶着高速铁路的名字,很低调地开始了它的修建,但比起秦沈线来说,京城线的野心更大,有华国两轮招标做铺垫,它大胆地设计为350公里时速的高速铁路! 要知道,上一列中华之星跑出的华国第一速度,也不过三百出头的时速。 显然,这条路线,就是专门为第二轮招标所引进的世界一流速度准备的。 谢雁之所以很了解这个资料,是因为郑晴也参与了这个项目。 “这条铁路设计为自动驾驶,而且发车间隔很近,最短的间隔为三分钟,自动驾驶对于系统的要求非常高。” 郑晴把基本情况和她说了些。 自动驾驶的动车将由一个统一的控制中心进行控制,这个控制中心将负责和操控列车的运行,发出的指令也会被车上的雷达接受,随后对列车进行控制。 “原本还说,今年年底办的,一忙起来估计又没尽头了,不管什么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谢雁当然不会推,即便是工作忙碌,如果郑晴要结婚,她是一定要去的。 “行,到时候你给我当伴娘。” 郑晴说完,又在电话里问,“说真的,你早就应该谈恋爱了,我还能看见你结婚吗?” 谢雁回答,“估计是看不到了,你还是别操心我。” 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我还去祸害别人?” “医生还说你几年前就该没命了呢!” 郑晴说,“你还不是活到了现在?小雁,你就是奇迹,你知道吗?既然活着,想做什么就去做,别顾虑太多,否则拖久了,反而来不及!” “我就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呀,” 谢雁说,“还记得当年我们回扶城的时候吗?” “我可忘不了,买不到卧铺,车站也挤死了,回个家,差点没命。”郑晴想起来,“还好当初没和猛哥去南边,不然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她长大了,也读了书,知道当年的自己有多傻。 如果不是谢雁,她的人生才是真的毁了。 “华国铁路做提速,也新增了很多铁路线和列车,这样的情况正在慢慢变好,等和谐号下线,主干线的客运效率就会变得更高,而第六次大提速,也可以让其他的铁路线没那么拥挤。” 谢雁说,“华国还有那么多新的铁路线正在修建,如果不是在实验室里分不开身,我也想去看看那些铁路线,为它们的修建出一份力。” 郑晴听习惯了,“你这个工作态度,简直和苏筝一模一样,看他现在这样子,谁能想到以前是和我一起逃课打架泡网吧的?简直就是模范员工。” “要不是你们两研究方向不一样,能成为工作搭档,肯定配合一绝。” 郑晴聊完,“婚期定在明年,我一定不推迟了,你要注意身体,我看你肯定能活得长命百岁!” 谢雁知道她是好意,但她同时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医学奇迹,不过是比普通人幸运一些,能够用其他手段延长自己的生命。 挂了郑晴的电话,谢雁又投身实验当中。 南北车都在加紧和谐号的技术研究,并且,谁都想在预定的时间内按时配装完各自的动车组,下线试跑。 而能跑出多少的速度,将决定谁是新的华国第一速! 南北车拿到了技术,从掌握技术,到国产化生产率越来越改,南北车都在无形地竞争着。 四方没有拿到SIEMENS的技术,但周云自认为换他来,也不一定能把SIEMENS的价格砍成这样。 他们的谈判,不眠不休,打印机烧坏了好几台,各不让步,也没能从日方手中拿到三百公里时速的动车技术,即便是压价,也不会压太多。 他不是没和SIEMENS接触过,对方对他们自己的技术非常有信心,而且拿准了华国这次的高铁大飞跃发展必会选SIEMENS的技术,所以半点价格都不肯让步,更别说压价,或者说讲到原本价格的十分之一!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谈判了,在谈判桌下面,双方早就交手无数次,不仅打经济战,还打心理战,就看谁最后更胜一招。 华国在2008年会举行奥运会,对于华国来说,这是一次全国瞩目的盛会,也是华国第一次举行奥运会,为了奥运会,全国上下都在积极准备着,到时候,全世界的目光也会聚集在华国。 而四纵四横规划里的重要城市,首都以及其他重要城市的铁路线上,必须跑着的是世界一流速度的高速动车。 一次性数百列动车的招标,世界瞩目的技术引进,全世界都关注的华国铁路,若是最后只跑出两百速度级的动车,那绝对是雷声大雨点小,会被别人嘲笑。 华国要做,就做世界一流的高速动车和高速铁路。 京津线的设计非常大胆,直奔三百五十公里的时速设计去了。 谢雁在实验室呆了很长的时间,长客和四方在飞速地消化着SIEMENS的Velaro技术,四方的引进在研发速度也不慢。 他们要在奥运会举办之前,完成动车组组装下线试跑,并且开通运营。 谢雁偶尔会收到怒特格给她写的信,即便现在通讯很发达,手机电话人手都有,但对于生活在偏远西部的藏族青年来说,这些工具都并不适应。 他的汉字看得出来很努力地想要写的端正,但还是有些歪歪扭扭,好像小学生的笔记。 怒特格告诉她,铁路已经通车了,那里通上了电,有更多的人从铁路上来,参观那里的风景,以前寨子里没几家商店和药店,现在也多了起来,还有很多旅馆。 他在努力地学习汉语,现在会写很多汉字,学校也比以前多了,普通的小孩就可以去学习藏语和汉语,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有有钱人,或者地位高的人才能识字。 他在马场工作,很多客人回来这里骑马,但没人敢骑萨力,萨力在汉语里,被翻译为风,谁能轻轻松松驾驭风呢? “有一个客人不听劝,一定要试试,结果从马上摔了下来,他们还骂萨力,把它关了起来,这又不是萨力的错,烈马就该有这样的性格,他摔下来,只是因为他驾驭不了萨力。” 怒特格在信里写,“铁路好像还没有修完,他们还要往更深的地方修,那里的环境更恶劣,但是修铁路是好的,就是因为铁路,我们这里才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好在天上的天空还是依然很清澈,晚上可以看见很多星星,你在那里也可以看见星星吗?等你有空可以过来,我把萨力牵出来,我们再去天山。” 除了信,他还寄了很多特产过来。 谢雁写了一封回信,告诉他自己的近况,“可能会很忙,去不了天山了,等有空了,我一定回来,还有,别让别人欺负萨力,它可是你的宝贝。” 在实验室呆着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很快,负责组装和下线试跑等一些工作的是高崛,他是新调来的,一上来就作风凌厉,谢雁只做技术,懒得花时间去讨好领导,虽然没什么矛盾,但在别人面前,高崛总觉得谢雁似乎不给自己面子,说话的语气看起来,两人仿佛是平起平坐。 他明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少不舒服,自己什么年龄和资历,什么职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这个态度,那就是针对他。 他是新调来的,需要立威,正好就拿谢雁开刀,把她调离了重要岗位。 谢雁找到他,“国产化还有一些问题,而且,最后的组装也还没完成。” “最难的几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内容,小王他们可以自己完成,你是公司的人才,也为了这个项目忙了好久了,一直没放假,你休息一段时间。” 周崛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低头翻着资料,“给你放个假不好?这是多少人都想要的,我都没批,还是看你太辛苦了,才特意和张组长申请的。” 既然是张沉同意的,谢雁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的确,后续虽然还有一些问题和步骤,但别人不一定就不能完成。 等谢雁出去了,周崛才抬头,刚才他根本没看资料,只是和谢雁做个样子而已。 经过这样的敲打,她应该会明白以后工作应该是什么态度了。 谢雁回去,果然当天晚上就接到了张沉的电话。 “知道工作调动了?” 谢雁说,“嗯。” “没什么要抱怨的?” 张沉在电话那头说,“把你调去做闲职,放弃跟了大半年的项目,你就没点意见?” “周崛说是你同意的。” “嗯?” 张沉一愣,“你这意思,是不敢怪我?” “那倒没有,您让我休息,我肯定要好好休息一下的。” 张沉代表的是部里 ,动车联合办公室成立后,他成了主要的领导,他之前帮北车争取SIEMENS的技术,并不意味他就是北车一边的,谢雁并不感兴趣张沉的站队,这问题太复杂,只要是做实事就行了。 “你真想休息?” 张沉问,“我听说你的身体不太好,最近还去过医院。” 谢雁也察觉到自己虽然寿命延长了,但体质似乎在下降,否则一个大好人到时候死了,岂不是很突兀,系统也安排了一个循序渐进。 “还行,只要组织需要我,我随时都可以上。” 张沉听得出来她不是开玩笑,这几年从发现这个人才,到相处和接触,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张沉也能确定,谢雁是个不谋私利,不站队,只想干实事,并且热爱加班(不是)的好同志。 关键是,她还很聪明,也很靠谱,交给她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一年前,谢雁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拿下SIEMENS技术,并且给出一个预算的时候,张沉都有些不太敢相信那是真的。 现在,谢雁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而且比她所预算的金额还要少得多! “我打算让你去四方。” 张沉忽然说。 但他没听见女生意外的声音,还有些平淡,似乎早就想到了。 “嗯,” 谢雁只是问,“什么时候。” 张沉知道她是明白了,“现在还早,刚才你还直呼周崛的名字,难怪人家对你有意见 ,你啊,正好,调去闲职休息半个月,等半个月后手续走完了,你就来加入考察组。” “考察组?” “对,你们搞高速轮轨的,不是一直对京沪线有执念吗?” 张沉继续道,“京沪线可不简单,从首都到沪城,一路经过很多特殊区域,还有几大城市,而且沪城靠近长江,有很多长江的支流。” 这意味着,京沪线必然会需要很多高架桥和跨江桥,这将是一条大部分铁路都修建在桥上的特殊高速路线。 谢雁原本就只是外借出去的人才,最后的档案还是留在原本的地方,他们在之前完成了京沪客运线新高速方案的论证,在高速轮轨和磁悬浮之间最后选择了高速轮轨,方案的设计国际咨询也基本完成。 现在,等最后的技术论证通过,就上报上去,进行立项。 等到真的修建 ,还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等你在考察组休息一段时间,再调去四方。” “您管着叫休息?” 谢雁都乐了。 “这可是你的老师推荐的。” 原本找的专家是周廊,但周廊上了年纪,没法和十年前一样跑实地去测量勘察,他推荐了谢雁,“他说如果是你,他能放一百个心。” 张沉也有些意外,“除了研究动车技术,你还会修铁路呢?不愧是锦城交大学交通的。” 谢雁说,“我还会修桥呢。” 张沉高兴了,“那正好,听说这条路线上铁路桥的数量不会少,等你在那边做一段时间了,长客和唐机这边估计也快把你忘了,你再去四方的技术部门。” 张沉这是在平衡。 北车获得了SIEMENS的技术,一旦消化完成,国产化效率起来,将直接领先南车。 为了未来的平衡,张沉已经开始提前安排人事变动。 以他的经验来看,把谢雁送去南车的四方,肯定能挽回未来南车在三百速度级动车技术上的劣势,和北车重新形成一个平衡局面。 谢雁听周崛说是张沉同意的安排之后,就不着急了,张沉不是不靠谱的领导,他这样安排,肯定就会有的别的用意。 张沉的眼光不错,因为SIEMENS的技术,在高速动车上,北车一度风光无限,压制了南车。 但谢雁去了之后,南车开始了一个更加“不平衡”的项目。 那个项目,将让高速轮轨动车直接突破三百速度级,甚至是可以跑出磁悬浮的速度! 第108章 与风同行29时间丈量的距离29 谢雁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郑晴。 “别提了, 结个屁的婚。” 郑晴个子较高,但因为经常跑户外,所以穿了平底鞋, 平时的装扮也比较低调,和之前聚会见面的时候不同, “我不管了, 这件事结束后,我一定要把人娶回家!” 谢雁笑的不行, “人又不会跑。” “那可不一定, 他太老实了, 万一误入花花世界,被别的人下手了怎么办?”郑晴的对象,谢雁也见过,同样是信息工程的, 但是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 性格比较单纯, 为人也可靠。 而郑晴之所以在考察组,是因为这一次的路线勘察采取了之前没有用过的技术, 通过基准点进行定位,保证铁路线路的误差不超过两三厘米,同时,他们还要考察相关路线的信息, 工作量还是不小。 但有谢雁在,在遇到断崖和江河的时候,要进行方案拟定就容易多了, 也不用绕路, 可以直接用铁路桥代替。 在考察一条长江支流附近的地势时, 花了比较多的时间,这里的环境不算好,四周很偏远,没有什么城镇,但对于高铁来说,通过这样区域反而更好,不会影响到居民。 这几天总是下雨,就因为暴雨和涨潮,他们的工作暂时无法进行,郑晴闲着无聊,带着谢雁一起去附近的镇子上看了一下,这儿也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 谢雁见她逛完更无聊了,让郑晴也别折腾,两个人找了个旅馆,郑晴有电脑,在室内继续工作。 直到苏筝找了过来。 他休假,听说两个人在这儿碰面了,就搭飞机过来,又转了客车,才找到两个人,进门就听见键盘敲打的声音。、 “来了,桌上有饮料。” 郑晴正在看软件反馈的数据,头也没回。 谢雁也在编写方案。 苏筝环顾四周,自己处理了行李,然后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工作,他也拿出电脑,坐在沙发上处理资料。 房间里安静下来,外面下起了雨,郑晴抬头,看见光影照在苏筝和谢雁的脸上,而两个人的表情都很认真,一直在忙碌着。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筝抬头看她。 郑晴问,“像不像以前,我们三个在一起,桃儿给我们补课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也是这么在一个空间里,各自看着手里的书,唰唰唰的声音,窗外的虫鸣,时间就这样过去,谁也没觉得难熬或者漫长。 当然,刚开始刷题是挺痛苦的,但郑晴随后发现,当自己学会做题以后,做题就没那么痛苦了,还有一些奇怪的成就感。 谢雁也盖上电脑。 她笑了笑,说,“我们去吃饭吧。” 三个人下楼出去,找了家还在营业的饭馆,吃的都是普通的食物,但三个人难得在一起吃饭。 一会的功夫,谢雁的碗里就堆满了肉。 郑晴说,“你瘦了,多吃点。” 苏筝什么也没说,就是夹菜。 谢雁连忙端起碗,“够了够了,你们吃你们吃。” 她是瘦了一些,脸色也不是很好,但这不是有病在身吗,要还是活蹦乱跳的就过于离谱了。 吃着饭的时候,谢雁的手机响了。 “喂?” “嗯!是谢雁吗?我是努格特!” 电话里传来青年高兴的声音,“你在哪呀,我来找你。” 谢雁:“啊?” 努格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啊。” 他在电话那头挠挠头,“我没说清楚,上次不是和你说捅了铁路吗?你和我说你在这儿考察,我和我舅舅正好路过这里,我就过来单独行动了!” “路过这里?你们要去什么地方吗?” “他们全家一起出来旅游,说看看大城市,我没兴趣,这里真的和你说的一样,晚上看不见多少星星。” 苏筝放下筷子,问,“谁?” 郑晴也竖起耳朵:“男朋友男朋友?” 谢雁和怒特格说了自己的地址,正好考察队这两天也行动不了,她还要在镇上待一段时间,怒特格是借的舅舅的手机打的电话,她和他说了店名,正好地方不远,他就在小镇的客运站,一会就赶过来了。 挂断电话,谢雁无奈看向郑晴,“不是,一个朋友,以前在天山认识的。” “哦!你被发配去天山的那段时间是吧。” 郑晴明白了,“但从天山来看你,这可不是一般的朋友啊。” “只是路过顺便来找我。” 谢雁说了一下怒特格的事情,“萨力真的跑的很快!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上还是拿了马场比赛的冠军。” “也就只能在西部才能有这么空旷的天地可以跑了,” 郑晴被她的描述吸引,“有时间,我们也去天山看看那里的风景吧,苏筝,什么时候有空?” 他只说,“你们要去,发时间给我就行。” 没空也可以有空。 怒特格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饭馆要关门,但谢雁知道他肯定没吃饭,提前点了份菜,晚上他就和苏筝一个房间,正好开的都是双人间。 怒特格热情又开朗,郑晴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晚上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哗啦啦的,郑晴提议,朋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起通宵叙叙旧。 她从便利店买了一口袋的啤酒。 几个人在房间里,大家很久不见,有不少话题,而怒特格虽然是后来的,但性格开朗,很容易和几人聊到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 郑晴说自己怎么每次要准备定婚期,都被项目托走的,苏筝说他的工作情况,怒特格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积极地讲了自己在天山的日常,和他们完全就不是一个画风。 后来他们又玩了几轮游戏,都喝了酒,苏筝带着怒特格去卫生间,他靠在墙上,看着怒特格洗着脸。 苏筝忽然说,“你喜欢她?” “啊?” 怒特格转过身,脸上的水还没擦干,头发微卷,挂着水珠,他却随后腼腆笑了起来,“哥,你怎么知道?” 苏筝:“……我再看不出来我就是傻子。” “嗯嗯,小雁喜欢吃什么,你说我要是带她去天山,她会不会同意啊?” 怒特格有些不确定,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但是她工作好像很忙的样子。” “不会同意,她不是为了恋爱而放弃自己事业的人。” 苏筝沉默片刻,才继续道,“你要是喜欢,就直接和她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 怒特格高兴起来,“你也这么想,那就没错了!” 苏筝:“……” 他说,“我是说,你如果真的想好了,真的喜欢她,能够接受她的一切,接受她的工作,还有她的……” 他顿了顿,把“病”咽了下去。 “总之,如果你只是开玩笑,或者一时兴起,你最好小心点,我会让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不会的,我想的很清楚,这次是我主动和舅舅说和他们一起出来的。”怒特格低头。 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她是我见过最漂亮也最可爱的姑娘,萨力只让她骑,我也只喜欢她。” “你们经历了什么你就喜欢她?” 苏筝冷笑。 怒特格没察觉到他的语气变化,“也没什么,但就是,就是想她,这次我出来,铁路真的很厉害,我也知道当年他们做的事情有多重要。” “他们帮了我们,帮了寨子,送来了货品,药品,还有学校,” 怒特格说,“小雁他们做的事情很棒很优秀,我觉得她真的很好。” 他的形容词不多,很好,再形容一遍,也只能是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苏筝听完,忽然说,“算了,你还是别和她说了。” 他推门要出去。 怒特格在他身后问,“可是刚才你不是这么说的啊?” 苏筝头也不回,“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怒特格擦了擦脸,一头雾水地走出来,但还是借着酒劲,和谢雁表白了。 郑晴:“上上上!” 苏筝捡起空啤酒罐扔到郑晴旁边,“你一边去。” 郑晴不高兴了,“你打我干什么,你自己找不到媳妇,也不让桃儿找是吧?” 谢雁一愣,随后郑重地和怒特格说了清楚,包括自己对他的印象和态度,“但是,我没有喜欢你的感觉,而且有一点事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基因病,嗯……你可能不懂,就是生下来就带着的病,也没几年的时间,不知道哪天就走了。” 她说,“我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你能接受吗?” 怒特格站在原地,反应了很久,“你是不是为了拒绝我编出来的呀?” 他有些失落,但还是振作起来,说,“没关系的,我也做好了准备,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让对方知道,如果你不喜欢我没关系的,我还是喜欢你!” 郑晴说,“没骗你,她真的活不长。” 她没想到桃儿这么直接就说出来这件事,但想想,如果自己有病,藏着和别人谈恋爱,结婚,的确是不好。 怒特格见他们都不像是看玩笑的意思,终于明白了,他认真想了想,“那我愿意照顾你一直到你离开。” 谢雁指了指床上的电脑,“你看,我还有很多工作,如果哪天我自己不能照顾自己了,我会去医院。” 她不觉得怒特格应该喜欢自己,他们只在一起过了一小段时间,而且,怒特格这样的青年,单纯又善良,应该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我还可以找你,给你寄东西吗?”他又问。 谢雁说,“我们永远是朋友呀。” 怒特格眼里的光又亮了,“好,不管你喜欢谁,一定要告诉我。” 谢雁偏头想了想,笑了起来,但没说话。 苏筝站起来,把人丢出房间,“滚去睡觉。” 怒特格还想说什么,但门已经被苏筝关上了。 郑晴在屋里问,“你这拒绝的也太快了吧?” 谢雁说,“我总不能耽误他啊。” 郑晴摇头,“这么好的对象你都不要,我看你还是不用找对象了。” 果然桃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心里只有学习和建设祖国。 谢雁和她收拾了屋子,第二天,谢雁送怒特格去火车站,进站的时候,怒特格还是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谢雁都在朝他挥手。 紧跟着,苏筝上前,伸手把谢雁拉到身后,偏头看着怒特格。 怒特格更高兴了,使劲挥手,“哥!有空来天山!” 苏筝:“……” 苏筝的假期也没几天,三个人虽然呆在一起,但还是各做各自的工作,对他们而言,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三个人在一起,就已经够了。 苏筝走的时候,郑晴拉着他去另一边说了几句话。 她问,“你是不是喜欢桃儿?” 苏筝别过脸,看着人群里的谢雁,“没有。” “没有?没有当时你眼力见那么好,直接把怒特格拽出去了?” 郑晴说,“我还不知道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苏筝说不出来。 这一辈子,好像对他来说重要的就只有两个人,一开始,是那个在网吧后巷帮自己打掩护的Queen,后来,Queen换了个模样,重新活在了光明里。 而另一个影子却越来越深刻。 那个拉着他的手,那个睡觉时靠在他肩膀上,那个给他们补课,拼命把他们拉出泥潭的影子。 那个在他自己都自暴自弃地说“你会失望的” 时,还依然不放弃地告诉他——“那你们就别让我失望”的影子。 人的一生没有几个特别重要的人,也没有几段刻在记忆里的时光。 但一旦有了,就容不下别人了。 他回过神,说,“没有。” 郑晴说,“我昨晚都问了,你不想知道桃儿这么说你的?” 苏筝立刻问,“她说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吗?” 苏筝:“……” 他问,“你说不说?” 郑晴不开玩笑了,她认真起来,“她说她不讨厌你。” “废话。” “她说,她有一次做过一个梦,梦里她最喜欢的人死了,她一个人度过了剩下的人生,虽然有事业,有工作,也很忙碌,但是回家的时候,原本习惯有一个人等着自己,忽然那个人没有了,就会很难受。” 郑晴说,“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吧?” 苏筝说,“我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远处谢雁在叫他们。 所以谢雁的父母,才会这么多年从未出现,也从没问过一声。 谢雁经济独立之后,也不需要在问家里要钱,她有父母,却和郑晴这个孤儿过的差不多。 他来这里,是有问题想问的。 但怒特格已经帮他问出了答案,郑晴也帮他问出了答案。 “你怎么说?” 郑晴问他,“昨天的话你也听到了。” 苏筝说,“我的答案和昨天那个二傻子一样。” 他说完最后这句话,走向了远处的女生。 “我会照顾她,直到她离开。” 在回去火车上的怒特格打了个喷嚏 ,苏筝回了沪城,郑晴继续留在考察组,而谢雁在考察组完成大部分的工作之后,却又提前回唐机了。 原因也很巧合。 大提速过后,华国的铁路发生了更大的变化,而和谐号以“像风一样快”的称号出现在华国铁路上,上百列动车纷纷下线。 但真正让人关注的,还是三百速度级动车的“对决”。 四方的CRH2-300在年底成功下线,这列速度三百公里时速的动车组,彻底完成了国产化,成为首例国产三百时速动车,这波南车走在了前面。 CR是华国铁路的缩写,300代表了时速。 北车的CRH3势必会和南车进行竞争,他们拿着成熟的技术,原本应该更有利,但谁也没想到,唐机国产化动车的最后组装遇到了一些问题,导致最终没有按时完成组装,没能按时完成任务,原本就比南车的速度慢了,这一下更是麻烦,作为负责人,周崛的情况当然不妙。 这一下,只有把谢雁叫回来了。 周崛也不端架子了,亲自去车站接了谢雁,还把谢雁吓了一跳,以为又是来送她去坐办公室的。 谢雁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国产化零件出了问题,重新组装之后,再针对之前测试出的数据找出其他的问题,很快就完成了动车组的组装下线。 这把周崛高兴的不行,非要给谢雁举办庆功宴。 好家伙,这么多人给她一个办庆功宴,着实是有些夸张了,而且其实问题不大,只是国产化零件有一些问题,谢雁直接找到了张沉,“您快拦一拦周崛吧,他太热情了。” 张沉乐了,“SIEMENS你都不怕,你怕周崛?” 谢雁狂点头。 张沉也知道这不合适,谢雁不是喜欢大张旗鼓的人,也不喜欢铺张浪费,搞一些乱七八糟的。正好京津铁路竣工通车,可以让CRH3C组装好以后去试跑一下,南车跑出了三百公里的时速,不知道北车的这列能有什么样的成绩。 他让谢雁先过去负责试跑,自己回复了一下周崛。 周崛点头,“技术人才很可贵!等她回来务必告诉我,我们会举行欢迎会!” 张沉点头答应。 此刻周崛还不知道,张沉答应的那么爽快,是因为谢雁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京津线从一开始设计,就是奔着300-350时速去的高速铁路线,用来实验新动车再合适不过。 到了数据监控室,谢雁又想起了几年前在秦沈线上,当时他们盯着数据面板,工人的手里都出了汗,车上还配了医生。 现在同样的试跑,但却是不一样的铁路,不一样的动车。 这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中华之星,而是和谐号中的佼佼者,CRH3C-3001。 闪电般的白色车头如同子弹,飞速离开了车站,通体白色,点缀着浅蓝的线条,短短的五分钟内,时速已经突破三百公里! 三百二,三百三! 眨眼间,时速就跨过了三百五! 中华之星艰难跑出的速度,CRH3C轻轻松松就越过了,而且,正在朝着400公里的速度级飞奔而去! 第109章 与风同行30时间丈量的距离30 下雨了。 白色的列车在极端的时间内, 提速上百公里,如同闪电一般疾驰在风雨里,仿佛没有受到半点印象。 雷声, 风声和雨声, 都无法抵达封闭的车头。 作为华国高铁引进中最受瞩目的三百公里速度级高速列车,crh3c的速度轻松突破了三百公里,后续无论它的速度停在哪个数字上,都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 时速超过了三百六十公里! 短短的几分钟, 对于驾驶室里的司机和其他人,还有数据监测屏幕前的所有人来说, 都是一个令人紧张到极点,过的格外漫长的一段时间。 每一份每一秒,他们都在盯着那串不断攀升的数字。 唐崛作为负责人,原本这列车就已经比南车的动车组下线地晚了好几个月, 现在能成功跑上三百公里时速,他已经松了一大口气, 但他心里隐约还有一个期待。 能创造华国的新第一速吗?能超过南车的动车组,不服众人期待地跑出令世界都震惊的时速吗? 能追赶上磁悬浮那样的存在吗? 三百八十公里! 三百九十公里! 能上四百公里吗?这列引进后国产化的动车组,能冲上四百公里的时速吗? 数字上升的速度变慢了, 最后, 最高速度停在一个数字上,随后开始缓慢下降了部分, 然后继续稳定地运行。 这个数字, 是三百九十四点二公里每小时! 没有突破四百公里速度, 但却已经无限接近了这个速度,欢呼声和叫好声响彻整个房间,谢雁依然盯着屏幕, 直到整个试运营结束。 华国引进后自主生产的crh3c号,在刚通车不久的京津城际铁路上跑出了世界运营高速铁路动车的最高速度! 这个结果会送到实验室,送到南北车,送到媒体,随后,被全世界知晓! 从引进,到试跑,再到开通列车运营路线,距离首都奥运会开幕已经不过几天。 他们做到了上面的要求,接下来的世界体育盛宴,这条高速路线,数列出自华国自产的高速动车,将带着和谐号的名字,进入世界关注的焦点之中! 试跑结束后,唐崛一定要给谢雁开庆功会,她哪吃得下这套,借口朋友家里煤气泄露找自己急救跑了。 打电话的郑晴虽然不知道谢雁拿自己编了什么故事,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还是带着抑制不住的高兴。 “太棒了桃儿!!!恭喜你啊啊啊啊 ,我在电视上都看到了,一天三四次报道,全都是关于和谐号的事情,到时候去北京,坐这条高速铁路线,不知道有多快,你太棒了,我就知道!” 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比以前开朗多了,话也多多了,“还有一个好消息,你说好的一定要过来。” 她和谢雁确定了时间,才说出那个谢雁早有预料的消息,“我!要!结!婚!了!” 婚礼举行的地点当然是在沪城,谢雁正好攒着年假,请了假过去,苏筝这段时间也在锦城的实验室,两个人抵达沪城机场的时候,是郑晴和她未婚夫一起来接的人。 她未婚夫叫谢珂,谢雁之前见过几次,觉得这人也不错,有能力,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家世很好,所以对人也很有礼貌。 郑晴的婚礼办的很好,请了一些朋友和亲戚,谢雁和苏筝没逃掉伴郎伴娘的位子,两个人穿着正装礼服往旁边一站,郑晴还开玩笑,说不知道的以为今天有两对新人要结婚。 谢雁笑了笑,她的脸色还是透明的白,让人看着有些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苏筝护着她,期间有人来要伴郎的电话号码,被郑晴拦了一下,“人家有对象。” “啊?” 要电话号码的姐妹有些失落,“谁啊,下手这么快。” 谢雁也奇怪,她没听说过苏筝交了女朋友,郑晴拉着她去角落解释,“他怕惹桃花麻烦,对外都这么说,你就配合一下假装他有了吧。” 谢雁哭笑不得,“他这么好的人,真应该找个一起过日子的。” 郑晴说,“我嫁了人,以后就天天黏谢珂了,苏筝要是找了女朋友,他也去照顾他的女朋友,那我的桃儿怎么办啊?” 谢雁摇头,“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你能不能照顾自己,和我们要不要照顾你是两码事,” 苏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她背后,伸手把人提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和郑晴说,“别胡说。” 郑晴摇头。 你敢喜欢人家,就不敢让我说吗? 旁边有人叫她去补妆,晚点婚礼就开始了,酒店里的宾客来的差不多。 郑晴看着布满鲜花和礼品的现场,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以及远去的苏筝和谢雁,又轻轻笑了一下。 如果桃儿没有病,他们三个一直这样,到时候轮到她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然后三个人一起变老,在让他们的孩子也一起长大,那多好啊。 想着想着,谢珂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心地问,“怎么哭了?” 郑晴擦了擦眼睛,发现还真的有点泪水,她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的是挺好的事情。 半晌,她说,“没有,一想要这么好的新娘被你娶走了,我替你高兴的哭了。” 谢珂轻轻笑了起来,“对,那你也替我笑一笑。” 婚礼现场很热闹,到了重头戏,交换完戒指,台上的人互相说出一生一世的诺言,随后在欢呼声和喊声中拥吻在一起,花瓣从天上落下来,掉在台上,谢雁坐的近,花瓣掉在她的头发上。 苏筝自然地伸手替她摘掉,而她没发现,还看着郑晴,过了会,才回头来笑着和他说,“他们真好,是不是?” 苏筝点头。 谢雁说,“你们两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一定要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苏筝似乎有什么预感,“医生怎么说?” “说我病情稳定!不用担心,” 谢雁算了算日子,也不打算在这样的场合说这种事,“说不定我还能当你的伴娘呢。” 少年已经成了青年,他定定看着她,说,“如果你来,不会是伴娘。” 喧闹声小了,谢雁还没回他的话,就被人拉上了台,随后是苏筝。 下面的人还在鼓掌和起哄,有人问,伴娘和伴郎是不是今天也要一起顺便结个婚,不然站一起,好看的也太配了。 郑晴压了压起哄声,“叫他们上来不是让你们开玩笑的。” 她的手还握在新郎手里,另一只手拿着话筒,转身看向谢雁和苏筝。 “这是我最好的两个朋友,我们是高中同学,但我当时不是个好学生,差点把两个人一起带坏了,好在桃儿把我拽了回来。” 她的眼睛里认真的情绪多了些,“当时我自己都放弃自己了,人生就好像没有天亮的黑夜,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生存,或者朝着唯一的光亮,那些灯红酒绿,烟雾缭绕的地方去,就为了在另一个世界得到一些认可,得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从来也不敢去奢望,会有一天,站在这么漂亮耀眼的地方,穿着一身白色婚纱,在这么多人的祝福里,嫁给一个这么优秀的人。” 谢珂听见自己被夸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却把郑晴的手抓紧了。 “我还记得桃儿当时逼我们学习的时候,那段日子我们为了高考都拼了,我其实一开始没想拼,结果后来成了习惯。” 她深呼一口气,道,“我最感谢的是风筝和桃儿,在我自己都放弃自己人生的时候,他们没有放弃我,桃儿没有放弃我,她把我拽了回来,我不敢想象,如果当初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可以做到更好,我可以考上大学,我可以拥有一项稳定的谋生技能,我可以拥有美好光明的人生,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还能不能遇到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她转过身,松开谢珂的手,挨个以朋友的姿态拥抱了这两个她人生中视若亲人的人,“谢谢你们,我已经得到了幸福,你们也要努力呀。” 谢雁看着她带着泪光的眼睛,仿佛又看见了那年接过她递过去的新身份证的高挑少女。 谢雁:“郑晴,是很温暖的名字。” 郑晴也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本忍住的泪水一下流了下来,但她还是笑着,又一次拥抱了谢雁,“我永远是你的姐姐,你也永远是我的妹妹。” 灯光转了一下,将整个宴会厅照的璀璨夺目,暖色的光落在谢雁的裙子上,谢珂无奈看了眼正和谢雁拥抱的郑晴,又转过目光,对上同样站在谢雁身后的苏筝。 他笑着摇了摇头。 苏筝也收回目光,看向他们两个。 是的, 当时他们自己都以为未来已经没有什么可期待了。 但是谢雁没有,她像是一个永远不会绝望,不会放弃,不会生气的小太阳,带着他们一路往前奔跑。 她描绘的未来,成了现实。 而他们三个人还在这里,就已胜过一切。 他希望这样的时间,还能再长一点。 郑晴的婚礼过后,苏筝回了实验室。 现在的华国并没有大量建设磁悬浮线的条件和成熟技术,就连高铁都挣扎在亏损线上,更不要说更昂贵的磁悬浮。 以华国现在的条件和技术水平,想要大力发展磁悬浮是一项很遥远的事情,而且部里也大力推的是高速轮轨,尤其是上百列的动车组引进招标之后,各地配套的高速铁路线也纷纷开工。 谢雁成了香饽饽,谁不知道华国和siemens的那次谈判,还有和谐号下线创下世界第一速的事情。 原本很多人都看好她,年纪轻轻,能说会道,能办事,技术又过硬,在国际上发表了很多论文,涉及桥梁、铁路、铁路桥还有动车技术等多方面。 这样的人才,不是继续往上升,就是在如日中天的北车担任要职。 然而谁也没想到,谢雁去了南车。 这是上面的安排,即便是北车几次找到张沉,对方也没有松口,说这是综合考虑,还有正常的人事调动。 唐崛不高兴,但是也不敢说出来。 谁不知道华国的南北车是竞争关系,这两行业巨头互相对打,就没有停下发展的脚步,因为一旦慢了,差了,对手就起来了。 他后悔当初没把这么好的人才留在手里,现在人走了,他胆子再大,也没有立场和地位去南车抢人。 “南北车哪里工作不一样?在北车她还熟悉一点呢!” 唐崛是想接着谢雁的技术给自己增加优势,结果人被抢走了,还是南车抢走的。 “你都说了,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的,而且,她去南车,也不全是做动车开发,北车的项目,只要好好继续往下做,突破四百速度级是迟早的事情,你得考虑一下南车吧?总不能好处,好技术,还有尖端人才,都被你们留下了?” 好了,果然是大平衡术。 实际上,张沉也没想到,原本以为谢雁过去,只用负责在南车进行动车组的技术研发就行了,可人事调动公布之后,他的电话就没有停过。 最离谱的是,都是来要人的! 如果只是北车还好,关键是,那些高速铁路项目组也来凑什么热闹? 铁路桥技术难题顾问就不说了,高寒铁路的季节性冻土问题怎么也能找到这儿来?就因为她曾经发表过冻土铁路的尖端论文? 张沉忽然发现了,谢雁不只是一个谈判人才,也不是一个动车研发人才,她似乎…… 还是个铁路和桥梁专家?! 第110章 与风同行31时间丈量的距离31 南车在和谐号上有之前的技术小组和负责人员, 谢雁是空降过来的,多少人心里有点不服,再加上这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更容易引人怀疑。 发那么多的论文, 在他们看来就像是镀金,有这时间搞论文,肯定没多少实践经验,虽然招标谈判是她谈下来的, 但这不正说明这妹子不务正业吗? 有崇拜她的,当然也有对她有意见的, 但谢雁的时间不多,她的时间也不会放在这些或许只是她人生过客的一些人身上。 南车还有一个熟人,周云。 他也是从交际大师,从谈判开始, 就扎根南车了,而且还替南车在谈判中争取到了很多优势, 谈判结束后,周云换了岗位,他的年龄和性别, 在这里非常有优势。 再加上他情商不低, 人缘不错,晋升的速度也不慢。 “我听说是之前北车的谈判人员啊, 但毕竟是北车来的人, 谁知道是谁那边的。” “但听说技术很厉害啊。” “年轻那么小, 能有多厉害?我听说她家里有背景。” 听八卦的人张大了嘴巴,“什么背景?” 那人悄声说完,声音才恢复了正常, “虽然是传言,但是无风不起浪啊,说白了就是富二代,有靠山保驾护航的,来我们这儿说不定只是为了让简历好看点。” “你这么说就合理了,不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能有这么厉害?” “说实话,这个项目组我们跟了好几年了,不可能一来就交给一个不了解的陌生人,她是从北车来的,这点尚且不提,光是资历和技术上,这么也不该轮到她吧。” 周云正好从办公室出来,说话的人没发现他,周云看了眼,也明白过来,对方是技术组的人,对部门空降到重要部门来的人自然是带着敌意的,很容易产生排外心理。 他也没有避开,自然地走过来,“聊什么呢?不让我也听听?” 原本就是在背后谈论新同事,几个人有些尴尬,咳嗽几声、 “没什么,我们在聊那个新同事……” 估计刚才说的话周云也听了一些。 “谢雁这个人我了解,” 周云说起她,还露出了敬佩和感叹的目光,“别的不说,技术方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而谢雁最厉害的地方并不是技术,以他对她的接触了了解来看,谢雁并不是不懂得人心,别的不说,能得到张沉这么信任,甚至在别人眼里几乎是亲信的地位,还有当时对siemens的谈判操作,都说明了一件事,谢雁不是傻子。 而她也是一个不喜欢浪费时间做其他无用事情的人,从来不在乎四周同事和其他人的看法,有人崇拜她,喜欢她,吹捧她,自然也会有人嫉妒她,编排她。 但只要没影响到她的工作,谢雁都不会在这上面多花时间。 周云可是听说过,她原本是北车那边siemens引进技术项目的主负责人之一,但得罪了一些人,也不能称得上是得罪,在动车组装成功下线之前,就被外派了出去。 但结果怎么样? 还不是被恭恭敬敬请了回去,最后成功拿出的动车组,在京津客运线上试跑出了接近四百公里时速的华国第一速度。 周云还听说,当时那个不看好谢雁的人,后来直接热情地不行,几次上门找张沉想要留下谢雁这个人才。 如果不是南车这边的领导下手快,张沉又有意平衡南北车的实力,谢雁这香饽饽还落不到他们手里。 “她的家世背景我是从没听说过,” 周云一笑,“但我知道一件事,当时和siemens谈判的时候,她好像没有搬出什么靠山来,直接就把对方将死了。” 这句话说的隐晦,但该有的意思都有了,周云在这里的分量不轻,很多人原本就是人云亦云,听见周云这么推崇谢雁,刚听到的“富二代不靠实力上位论”便已经烟消云散不少。 周云和他们随便聊了几句,到了外面,正好借了电话,“喂,今天不加班,对,晚上回去在给你打电话,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注意身体啊,等你通知我。” 他的神态变得和在工作的时候完全不同,态度也柔和很多,“等放假我就回来看你。” “给家里打电话呢?” 谢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云回头看她,“你不是明天入职吗?” 他扬了扬手里的电话,“去年结的婚,倒是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可真是工作劳模。” “不需要,谈恋爱只会影响我搞研发的速度。” 谢雁和周云聊了几句,“听你这句话,我这班上的还不一定太平啊?”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工作调动,你今天一个人过来的?” 周云的意思很明白,谢雁是北车来的人,这是南车的地盘,而且之前已经有成熟的技术组和研发组,从无到有容易,但是想要融入一个新的集体就没那么简单了。 而且以她的定位来看,明眼人一下就知道是冲着核心地位来的,有时候平庸反而更容易被人接受。 谢雁说,“我先提前来参观一下这附近的设备。” 她正好对南车的情况很有兴趣。 周云想了想,还是和她说了一下,“其实你也不用非常担心,虽然可能会有个别同事对你不是很看好,但是公司里也是有欣赏你的人的,否则你也不会来这里。” “只要欣赏我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就行。” 谢雁低头看了眼三人小群里的消息,苏筝这段日子要出过交流学习一段时间,对于苏筝从一线回到实验室和研究平台的选择,她也能理解。 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沪城磁悬浮是一次实验,世界第一条商用磁悬浮线是建成了,但磁悬浮线建设的脚步却停下了。 而她来南车,也是奔着更高速度级的动车技术来的。 北车在siemens的技术基础上,开发出的350公里速度级的国产化动车组只是标准答案,但并不是最好答案,经过之前的技术实践经验累积,谢雁认为,在近年做到四百时速速度级的动车组技术可行性非常高。 北车有crh3c,有其他动车系列,能够拿下三百时速速度级的动车市场,短期内并不需要太着急发展更高速度级动车,三百五时速在世界,在国际上都已经算是顶尖的速度的了。 南车缺少这样的技术,所以如果说在哪里能更好地做突破的话,谢雁认为,南车的环境很合适。 当然,反复横跳,换工作岗位这种事她已经习惯了。 选一个部门和公司,从底层一直做到退休——她的身体并不允许她做这样的选择,因此,她也不会花时间在经营普通同事关系上,用实力和成绩说话,把时间花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是她的处事准则。 果然,后面几天的工作并不轻松,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声和各种真假难辨的传言,把谢雁要么塑造成了一个神,要么塑造成了一个靠山很大的富二代,她出现的时候,总是能吸引其他人偷偷观察的目光。 谢雁还开玩笑,和郑晴说,自己走在公司像是一个珍稀动物。 但更戏剧性的是,在同事和其他人了解她之前,谢雁又被“借走”了。 张沉实在是扛不住那些打电话的,带他回顾当年老同学情谊的,软硬并施,声泪俱下的请求。 这些来要人的,都是周廊和他的好友,以前就听周廊教授说过他这个学生,后来看了谢雁的很多论文和成就,更是对她好奇极了。 京沪线的高速铁路线在技术论证的后期,请来了好几个桥梁专家,其中有一个是桥梁界的泰斗,他看了谢雁写的报告和资料,感叹了好几天,又想起来,当年在锦城交大的京沪线辩论会上见到过这个小姑娘。 “当时我就说她是学桥梁的料子!” 人被抢回去搞动车了,奥运会在即,他们必须要在召开之前解决动车组的问题,老专家知道人是要不回来,但却一直有遗憾在心里。 后来京沪线的一些特大铁路桥遇到问题的时候,老专家就推荐了谢雁,谢雁正好新工作并不忙碌(没有接触核心也没事干) ,顺便帮忙解决一些技术问题。 这一下名声更藏不住了。 华国的世界性超级动车招标活动是结束了,但光有车不行,秦沈线一条线根本不够,上百列的的动车下线后在哪里跑?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谢雁打包行李去了北边,负责解决冻土问题。 这条连接两个省最重要的两个城市,哈城和连城的南北走向高速铁路线路,是华国东北的铁路主干线。 同时,它也是世界首条穿越高寒季节性冻土的高速铁路。 这条铁路在去年开始开工建设,要在三年内完成铺轨,现在已经过去一年,谢雁一去,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还有一些当初一起坐高原冻土实验的老熟人,陈珏等人。 除了哈大线,还有等待了数十年,终于开工建设的京沪线高速铁路,京广线也正是开工。 高原冻土的问题很快解决,铁轨也一根根铺展开来,第二年谢雁又去了兰新线的工程队,她走之前,陈珏给她送行。 几个人就找了家餐馆,吃的也很普通,天气很冷,外面的灯光亮着。 三个人都没劝谢雁喝酒,但王小倔还是敬了她一杯,“当年在天山上,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没命了。” 方泽笑他,“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个样子,不过我们之前说有空聚一聚,谁知道你一直那么忙,当时我们离开青藏的时候,特别可惜,你不在。” 谢雁说,“那你们和我说说。” “咱们也不是修铁路的,说实话,但这几年,说来也是有缘分。”陈珏说,“总是和铁路工程队打交道。” “当年的千里青藏一根轨,青藏铁路换了轨道之后,千里的钢铁长龙多壮观啊,他们说这每一里的铁路,都离不开我们的贡献,其实我们做的是最少的,最辛苦还是工人。” 谢雁摇头,“当年王小倔出事,不就是为了冻土实验在天上上测温吗,每一个人都值得尊敬。” “我以为你回去之后,会找个稳定的工作好好休息,” 陈珏吃了一口菜,停了下来,“没想到还能再在工程队这儿和你碰到,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当年你还没来试验站的时候,我第一念头是治你,让你吃点苦头。” 谢雁点头,“这我知道。” 陈珏:“?你知道?” 他回头看其他人,“小王,你说的?” 王小倔猛地摇头,“和我可没关系啊。” “但是你不是没治我吗?” 谢雁是看出来的,但她也能理解陈珏当时的心情,“后面我那漏风的宿舍,还是你帮忙补好的。” 陈珏尴尬一笑,原来谢雁都看出来了。 “当时是我以貌取人不对,” 陈珏自罚了一杯,“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只看表象,我们是做实验的,原本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不应该带着偏见和个人想法去做事,这样是得不到正确的数据你的。” 不愧是搞科研的,说话都是这个画风,不过谢雁早就习惯了。 陈珏说,“京广线两千多公里,兰新线也有一千多公里,等修好了,上百列动车下线,我真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景象,现在华国的高速铁路是飞一般的在发展,我陈珏在这儿,也祝你以后的前途也越来越好!” “来来来,”是方泽的声音,“吃菜,不然凉了。” 他们说的没错,原本修一条京沪线,就争论了二十多年,最后差点夭折,现在短短几年,三百到三百五十时速速度级的高速铁路,在华国的各地开工铺轨,数百列闪电般的动车严阵以待。 这是前所未有的发展速度,她甚至不用担心最后一个五年寿命包能不能按时攒够币买下,按照这样的速度来看,在未来几年,这几条世界性的高速铁路绝对能顺利竣工,华国的铁路,高速铁路营业里程也会突飞猛进。 即便是现在,所有的人都看好这个行业,无数媒体报纸,新闻电视都在报道华国高铁,作为一项刚开始发展就朝着世界顶尖水平冲去的产业,高铁成了华国的一项崛起行业和名片标签。 哈大线就不说了。 在京沪高速铁路路基全部施工完成的人同年,兰新线也开始正式开工建设,这将是要大陆桥铁路的核心工程,也是世界上一次性建成通车最长的高速铁路。 而比兰新线更长的是两千多公里,贯穿华国南北的京广线高速铁路,这条客运专线,同样是世界上最长的高速铁路。 随着每一条高速铁路的开工和竣工,每一列动车组的开通——“高铁,和谐号”,这五个词越来越被更多的人知晓,并且被赋予了更多的鲜花和荣誉。 超快的速度,华国东南的一小时,三小时经济圈,眨眼间就可以来回千里,高铁无疑带动了无数城市的发展,促进了华国东南和东北地区的经济快速发展。 而且,历来以亏损著称,以烧钱为日常的高铁,在这一年,竟在京沪线上实现了盈利! 并且,这种盈利即将持续数年! 华国用事实证明了,高速铁路,也可以盈利,而不是一味的烧钱去带动周边经济。 数千公里高速铁路的修建,无数新动车组的下线和开通,华国高铁的发展,进行的如梦一般。 直到京沪高铁正式开通运营的那一个月。 美梦,变成了噩梦。 第111章 与风同行32时间丈量的距离32 谢雁从外面回来, 进了南车的主要研发团队,对于她的能力,张沉和—些上级是有目共睹的, 也比较放心, 交了—些项目给她,团队里都是新人,新人比老人好带,也更容易形成—个团队。 她之前经常跑—线, 技术上又是领域拔尖的,做出来的成果比其他老团队都好, 还能考虑到很多只在实验室里工作,而缺乏—线经验的人常忽略的问题。 南北车都在竞争,技术人才并不只是谢雁—个,在起步就有优势的情况下, 北车的进度—日千里,起跑就是300时速, 最高时速逼近400,而现在,听说在今年试跑的动车, 将会冲击最高400时速的记录。 与之相比的南车, 虽然在谢雁和其他研发团队的努力下,也只是在堪堪追上北车的速度, 原本之前第—轮技术引进的动车速度级就并不高, 大部分都是两百公里时速的动车, 但靠着后面的努力和研发,还真让南车追了上来。 在刚过去的几轮新招标中,因为不需要国外的技术, 华国自己就可以拿出三百公里时速速度级的高速动车,因此也省去了和其他国外公司谈判的环节。 北车的长客在今年启动了由350公里时速提速到380公里的动车组研发工作,南车在380公里这—段上自然也不甘落后,京沪线建成后,380公里时速的动车组将是主角。 现在的华国,经过短短几年的发展,在高铁上已经领先于世界水平,并且还在持续不断的发展。 如今的局面,就连当年主张修建高速铁路的周廊教授等人都没有想到。 谢雁在南车地方拿到的要求是,持续运营时速为380公里,最高速度400公里,显然,南车要在这上面超越北车,才能拿到更多的动车订单。 要知道,今年的动车招标,铁道部向国内的企业招标采购的全都是350公里时速的高速动车组,200公里这个时速早已被人抛弃遗忘,未来属于更快的速度。 而单单只是这—轮的招标,动车组的数量就为320列! 谢雁曾经看到过车站存车线上停靠数十列动车组的场景,白色的车体,和谐号打头,车站顶部的白色灯光落在洁白的车体上,圆润地符合空气动力学的车头流畅夺目。 在黑夜里,它们如同数十条通体晶莹的白色蛟龙,等待着检修和保温,然后重新上线,奔驰在华夏广袤的大地之上,顺着铁轨,子弹头割开空气,如风—般将乘客运送到他们的目的地。 380公里的时速是现在两大集团都在冲的速度级,而在那之后,南车并不满足以慢慢—点点地提速,南车的四方都在传,接下来或许有—个更大的项目,朝着更快动车的速度级飞跃的动车组研究计划。 而这个计划显然需要—个最高的负责人。 这是—个绝好的项目,也是未来最后利的位置,不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周云倒是自觉,知道以自己的资历和技术水平,和这种竞争无关,他和谢雁—起从北京的试跑线上回来,结束了工作,谢雁带着团队回南车,而他则请了假。 “老婆要生了,” 他这几天心情都不错,“等满月了,请你们去吃满月酒。” 谢雁团队的都是年轻人,又常年东奔西跑,实验—做就回不了家,平时也没什么时间谈恋爱,虽然谢雁还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但结了婚的真没几个,都羡慕周云,事业有成,家庭也幸福。 他这—回去,大概是—个月的假。 谢雁团队里的赵非打趣他,“生完孩子都说对身体影响很大,您不多留几个月照顾—下嫂子?” “你以为我不想?” 周云看了他—眼,无奈道,“请个假哪有那么容易,有—个月都偷着乐吧,而且这些动车组开通之后,回家其实也挺方便的,花不了太长的时间,我每周还是会回去的。” 这就是高铁带来的便利,虽然票价不低,但是也提供了他们和家人经常见面和团聚的机会。 “说起来,还没见过谢组长回家的时候,她可真是劳模!” 这句话,赵非当然是悄悄拉着周云他们说的,“我年轻的时候要有这么拼,还愁现在工资不高吗?” 周云看了眼远处还在看资料的谢雁,“的确,工作上这—点,我还是很佩服她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下这种苦。” 不过他也见过谢雁的那两个朋友,都是聪明又有成就的人,或许家人在谢雁的生活里占据的内容不多,但她绝不是孤独的—个人。 “送完人,回来把之前的数据处理了发我,” 谢雁走过来,和赵非说的还是工作,“周云送到车站就行了,他这么大个人,总不会迷路。” 赵非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周云苦笑,“你这个态度,我怎么觉得在暗示我,连送我去车站都不用了,最好赵非现在就回去做工作?” “如果你提出来这个建议,我觉得也不错,赵非,你觉得呢?” 谢雁问。 赵非立刻窜开,“我还是送送周哥吧,小谢组长,再见再见!” 他拉着人跑了,谢雁转头笑的不行,有时候她也和他们开开玩笑,比起其他团队的人,她还是喜欢这群—直跟着她的同事,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 但是专心实验,偶尔开开玩笑,逢年过节,或者遇到什么值得庆祝的成果时,他们还会出去庆祝—下,苏筝还在国外,郑晴总是在做项目,他们三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和目标,但她却觉得这样充实的生活很好。 380速度级,在她看来并没有太大难度,只需要时间。 她有把握,在最快的时间研发出最好最快的380时速高速动车,并且让它出现在华国新的高速铁路线上。 赵非在路上又和周云聊了聊四方要做新—代动车项目的事情,“你觉得小谢组长能当上主要负责人吗?” 周云想了想,回答,“以她的技术是绝对没问题的,只不过年龄上还差点。” 谢雁的经验丰富,技术又高,但是,有时候—些岗位并不是纯看实力,也看资历和年龄。 她才二十多岁,这就是最大的阻碍。 但到时候进入项目组核心,去解决—些重要研发问题是没问题的,最主要,还是这个位子盯着的人太多了。 7月,是—个特殊的月份。 对于华国东南来说,是新的台风季,东南沿海也迎来了大降雨和雷雨天气。 而另—件更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京沪线高速铁路的全线开通。 从上个世纪就开始的争论,在08年正式开工后不过三年的时间,就正式全线通车,运营时速为300公里。 当然,这只是初期速度,铁道部采购的主力动车组,都是350公里的时速,并且有意朝着380公里发展。 毫无疑问,这条贯穿华国南北,最重要的客运和货运专线,将迎来世界—流的动车技术。 未来,南北车的380公里速度级动车组将首先在这条线路上进行试跑。 京沪高速线全长1318千米,24个车站节点,这条线联通华国最重要的两个城市,并且,将会给沿途的城市带来更多的发展和机遇。 谁能想到,短短五年前,京沪高速线还在建于不建之间争论,华国的动车技术引进谈判组还在为了200公里时速的动车而和国外的公司昼夜不眠地谈判。 这是世界上—次性建成最长,同时也是现在世界上标准最高的高速铁路,新闻,媒体纷纷报道,普天盖地的宣传,还有强烈的好奇心,让人人纷纷开始尝试和体验这种超级快速的交通方式。 在以前,火车的时速不过三四十公里,而现在,动车的速度直接翻了十倍! 从—个城市到另—座城市,古时需要数个月,以前需要数个小时,而现在,只需要几十分钟! 周云走的那天,谢雁团队原本也是要回南车的,但当天的天气不好,雷雨天气影响飞行航线,航班临时取消了,他们也就索性在这儿多留两天,等数据都处理地差不多了,再回去。 轰隆! 雷声如同天上的巨鼓,从乌云密布的穹顶传来,沿海的风浪很大,拍打着桥梁和船身。 这样的天气,沿海城市的人已经见惯了,每年的台风季都有这样的时刻,而多地也出现了强降雨天气。 车站地面都是湿的,但候车室分列有序。 随着时间的推移,动车组的发展,华国铁路的—次又—次大提速,车站也在变化。 08年的雪灾,让南方的铁路—度瘫痪,而当时差点爆发的踩踏事件,也让人看到了车站的各种安全隐患。 旅客们来到站台上,冒着暴雨冲进了车上,听着外面令人心惊的雨声和远处的雷声,各自选择座位坐了下来。 周云和其他旅客分开,走了另外—边,已经有人在动车的候车站台等候,这列开往浙江的高速动车,只需要数个小时,就能送他们抵达目的地。 周云不是第—次做动车,他进了车厢,找到座位坐下来,动车的票价不低,和普通列车也有很大的差别,进了车厢里,就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列车发车后,他甚至听不到外面的雷声。 雨水打在车窗上,但这条白色的闪电—如往常,朝着远处飞驰而去,冲破风雨,朝着目的地前进。 列车行驶的很平稳,他的旁边有—个出来旅游的人,正在翻开自己写的攻略,还有带着孩子的。 周云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上车之前他给家里发了短信。 现在,他只需要睡—觉,等醒过来,就能回到自己的家。 但周云再醒过来的时候,车是停止状态的,他看向窗外,—片荒野,这里并不是车站。 天色很暗,外面应该还在下雨。 但他知道,动车中途停车,—定是出了问题。 小王是被—声雷吓着了。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五十,到了换班的时候,走出休息室后,外面雨下的很大,但闪电和雷声还在持续。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这雷阵雨还要持续多久。 小王是温城南站的车站值班员,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去吃饭了,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朝着值班室走去,外面的风也很大,雨是斜着的。 “没问题,” 他进了值班室,关好了门窗,在检查中心的设备情况,区间信号机显示是绿色。 七点半,外面的雷声还在继续。 小王喝了口热水,忽然—下懵了。 他咽下热水,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随后立刻拨打电话,朝着调度员反映了情况:“红光带!有红光带!在永城和温城之间!” 红光带是故障的代名词,在轨道电路上,当设备显示出红光带,意味着这个区段的轨道发生了故障,可能是钢轨出了问题,或者电缆断线,电子机械发生故障等等。 这是铁路上很常见的故障,但小王之所以那么紧张,是因为这条红光带出现在动车高速的路线上。 动车的速度不比普通列车,四五十公里的普通时速如同轿车,即便是遇到了故障,也可以停车,但三百公里的时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通电话两分钟后,接到通知的应急人员已经到了行车室,再像杭城的指挥中心报告后,他随后进入了机械室。 此刻,机械室里—片赤红。 有数个轨道电路,同时出现了报警红灯! 车间工程师进来,第—时间查看了这里的情况。 “15个轨道电路,3个接收器和1个1个衰耗器指示灯出现报警红灯,设备可能出问题了。” 为了保证这里的电路恢复正常,几个人立刻开始进行备用器替换。 “还有红灯吗?” “还有!” “那还有其他设备出了故障,我去微机室看看。” 在他们在这里处理设备红灯时,另—队人员也前往了铁道上进行检查。 “工务设备正常,” 检查员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八点半,他们是八点过三分出来的,用了大概半个小时,“温城到瓯城上行线,永城到温城下行线经过徒步检查,工务设备良好,没有问题。” 此刻在这里的这几个人,还并不知道在刚才的半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永城到温城不过十五公里的距离,对于时速三百多的高速动车来说,只是—眨眼的事情。 在周云还在睡觉的时候,列车已经离开了永城站。 他看着车厢内同样迷惘和疑惑的旅客,还有不断安抚旅客的乘务员,“发生什么了?” “我们也还在联系当中,请不要着急,也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乘务员匆匆离开。 周云似乎又能听见外面的雷声了。 因为他看见白色的闪电,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天上,照亮了整片大地。 周云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 晚上八点二十二分。 第112章 与风同行33时间丈量的距离33 乘客的议论声不小, 但并没有太慌乱 ,火车行车途中停车有时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或许是需要错车, 或许是别的原因, 对于他们来说,并不了解行车相关的内容 ,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的人还在睡觉,并未醒来, 对于他们来说,动车的环境更平稳和舒适, 在这里补觉也没有什么干扰。 车头的司机,大概是最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 在从永城站发车时,调度员就已经通知他,温城站下行三接近有红光带, 届时可能电子信号有误,无法开放通行信号。 若是接收到白灯, 则使用目视行车模式继续行车。 果然,在八点二十一分,司机遇到了轨道电路故障, 在故障情况出现的同时, 列车防护系统开始自动制动,列车开始减速滑行, 他按照之前的培训和操作, 开始转换目视模式, 开始发动动车。 然而,目视模式没有转换成功,列车纹丝不动, 就这么停在了铁路上。 司机开始呼叫列车调度员,但并没收到回复,车上的人很快安静下来,外面的天空依然电闪雷鸣,这注定是个雷雨天,在司机呼叫调度员时,温城的值班员也在呼叫司机。 但没有一次呼叫成功。 雷电,暴雨,影响了设备和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司机一边呼叫,一边继续用目视模式继续起车。 周云靠在座位上,收起手机,闭上眼睛,等着列车重新发动,或许这次停车和雷击天气有关,他猜想的内容比其他乘客更多一些。 他所乘坐的这列动车,是南车旗下四方公司,在之前技术引进中引进的一列crh1动车组,由庞巴迪和四方合资公司生产,时速为250公里。 和他一样等着重新起车的,还有很多人。 十六列车厢,车上有上千人。 不远处一个小孩被父母抱回座位上,呵斥她不要乱跑。 除了这些一家人以外,车上那么多乘客,有的是去旅游,有的是工作,有的是回家。 但没有一个人,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料,哪怕是周云。 毕竟,去年八月,沪城到杭城的动车组就因为雷击而出现过问题,两年前,金陵线上也有一辆动车因故停车长达三小时。 京沪高铁作为新开通的高速客运线,在十几天前,也因为接触网断电,出现过列车晚点情况。 司机还在尝试发车,距离停车只过去了几分钟,这并不是太严重的问题,只要能成功发车,就能开到下一个站。 晚上八点二十四分,永城站。 这条线路上使用的是自动闭塞法,在这铁路线上,为了防止列车相撞,会利用信号将行车区间分成若干个分区。 每列动车之间会有七八千米的距离,这段距离,就是一段闭塞的区间,分割区间的是信号机,可以检测到每一列动车的经过,保证一个区间中不会出现两列动车。 沪城铁路局调度所的列车调度员查看了各项数据和信号灯,一切显示正常。 随后,另一列同样是四方所生产的crh2型动车组收到了发车命令。 这列动车是从日方新干线技术改进而来的,同样是两百多公里的时速。 司机接受到的信息是正常发车,从永城站出发,下一站温城站。 按理来说,在下个区间,除了他以外不会有别的动车,因此,他可以按照日常的操作,从永城站发车,以两百多公里的时速,快速通过这一区间,眨眼抵达下一个车站。 他已经有二十三万多公里的安全驾驶里程,有着丰富的驾驶经验。 但他不知道的是,下一个区间,有一列无法起车的动车,正停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晚上八点二十八分。 雨小了,但是雷声未见,华国沿海的天气不算好,雷电天气在各地都有出现,伴随着大风。 一座铁路高架桥上,通体白色的动车停靠在铁路上,司机终于呼叫成功,并且向调度所报告了自己现在的位置和状态。 他无法启动目视行车模式,随后通话中断,再次呼叫,依然未能启动动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并且,是以秒为单位在争取时间,因为一区间短短的距离,对于任何一列高速动车来说,甚至都用不上时为单位来衡量。 而此刻,在它的后方,另一列同样是南车生产的动车,正在以每小时二百多公里的速度朝着它急速而来! 二十九分二十六秒,目视行车模式终于启动成功! 车内的人看了眼外面的情况,发现列车开始行驶,纷纷松了口气。 目视模式的速度比较慢,是每小时二十公里,虽然对于高速动车来说,相当于蜗牛爬步,但至少能够移动动车组。 也就在五秒后,另一列动车的司机也接到了通话呼叫。 “动车301,注意运行!区间有车!区间有3115!你一定要注意运行,现在设备——”1 通讯中断,雨势再次变大,雷声炸开了阴沉的天。 很多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耳边的轰鸣声并不是雷声,而是某种撞击发出的巨响。 对于周云和很多乘客来说,他们只感受到列车开始重新移动,但不过半分钟后,巨大的灾难降临了。 伴随着车厢下坠,很快,湿润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脸上,而此刻,周云已经睁不开眼睛。 他只闻到血腥味,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血水。 眼里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阴郁的天空,照亮了特大桥的闪电,还有桥上另一节摇摇欲坠的车厢。 如果他能看见天空,那么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手机的屏幕裂开,散落在一边,尖叫声和呼喊声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到了。 是雨停了吗? 村民听见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雷声太大了,想着要把家里的电器关一下,免得出问题,但看了眼远处桥上的情况,立刻愣在了原地。 他浑身汗毛直立,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 在高高的铁路桥上,两列动车撞在一起,车头和车尾一同坠落下桥面,还有一列车,摇摇欲坠地挂在桥面上,随时可能坠落! 他长这么大,见过马路上的车祸,可从没见过这么严重的列车事故! 报警! 得赶快去报警! 他跌跌撞撞跑了回去。 而此刻,网上的消息已经开始发酵。 谢雁在酒店,因为天气的原因,大家都在自己房间休息,按照时间来说,周云应该快到温城了,她刷了一下网上的消息,很多人在群里和网上发一些视频。 而这些视频,似乎是动车事故! 网上的说法各异,也不知道真假,但是视频是活生生的,看他们讨论的地点,似乎是温城附近! “小谢组长,出事了!” 赵非的电话打了进来,“周哥的电话打不通,我们这边的消息说,永城站和温城站发生了动车相撞事件!情况好像特别严重,有几节车厢坠桥了!” 周云失联,这是最坏的结果,而现场的救援情况谁也不了解,谣言传的满天飞,最关键的是,谁也不知道那些谣言里有没有真的。 但根据零散的视频来看,情况不容乐观。 他们还没有通知周云的妻子,电话打到公司,谢雁联系了周云的父母,他们也在当地,让他们先等待消息。 没人知道事故是怎么发生的,按理来说,同一区间不应该有两列动车,京沪高速线刚开通,华国的高速动车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很多人对这种动车还有一种不了解的神秘感和新鲜感。 而现在,这种高速动车发生了严重的事故。 网上的消息爆炸了。 每个人都想知道动车事故的情况,也想知道事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这样的安全隐患,在其他动车上还有没有。 在网上,对于高铁的猜测和恐慌开始蔓延,在这个时代,没有直播,没有自媒体,没有第一时间的情况通报,即便是救援行动已经展开了,人们还是充满了焦虑和担忧。 撞击点附近的村民们在看见事故发生后,立刻赶过去开始参与救援,车上的乘客也在互相帮助,十几分钟后,消防支队的第一批消防员赶到现场。 小雨还在持续,到处都是人的声音,消防员们从已经破碎解体的车厢里开始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抢救遇险人员。 “快!桥下地面,车厢附近,高架桥面三个点,分开搜救!” 周云被拖出来的时候,意识恢复了一些,天已经黑了,耳边听不到雷声,但能看见手电筒的光在远处晃,最后晃成了一大片,而他被人弄上了担架。 他想找找自己的手机,给家里回个消息,但手却抬不起来。 “这里有人!” “先送上去!” “小心搬动!” 还有更多人的声音传来,他意识到,似乎是有人来搜救,周云咳嗽几声,觉得喉咙里有血,随后,他又昏迷了过去。 凌晨的医院送来了很多人。 他们身上的伤口骇人,浑身都是血,还有碎片扎在身体里。 有人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失血过多死亡,有的人死在了抢救室里,这一晚上,无数人失眠了。 “血库不够了!” “快和省卫生厅申请调血!” “送去4号急救室!” “让一下!让一下!” 现场,救援队和死神在战斗。 医院里,医生也在和死神抢人! 护士给一个伤者止了血,他的左侧身体手上严重,整个手臂都染成了血红色,几次休克昏迷,但一直没有死。 她不知道伤者能不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死在这张急救床上的伤者,今天已经有两个了,但她希望他能坚持活下去。 男人喊着什么人的名字,她觉得,或许是他的家人。 他可能是回家去见家人的,但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故。 见多了生离死别的护士也不禁为他鼓励,“一定要活下去啊!你的家人还在等着你!” 送来医院的伤者越来越少了,他们可以歇一口气去照顾之前的人,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前车最后两列动车脱轨,后车二三列车坠桥,四车悬空,一车已经解体破碎,车头散落桥下,四处都是。 每一列车里,都有数十名乘客! 而现在送来医院的,还在抢救的有活下去机会的人——并不多。 若是按照两百多公里的时速撞击前车,造成的伤害绝不止是这几列车出事,而周云也将没有生还下来的可能,当场死亡的人数会更多。 等救援人员抵达已经破碎的后车车头时,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车司机本可以在事故发生时,离开这里,或者躲在避险位置防止撞击。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在撞击之前,两百多公里的时速已经被他降低到了九十九公里,除了控制列车降速以外,他还第一时间采取了紧急制动措施。 ——这也意味着,在撞击发生的时候,他站在受到重击最大的地方,和解体的车厢,一起坠落到了桥下。 撞击点在隧道口不远处,意味着当时,刚出隧道恢复视野的司机,第一时间做了紧急制动! 救援人员没法立刻把他和残破的车头分离出来,因为紧急制动的时候,他需要用力拉下制动杆——用这短短的几秒钟,救了无数人的命。 而他自己,则被制动闸杆穿透了胸膛!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动车司机,即便是这件事发生后,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人们被严重的事故吸引了目光,怒火集中在各个角落,这件事过后,更不会有人记住他的名字。 但是,他是一名合格的动车司机,他在生命的最后,用尽所有力气拉下了制动杆。 救援人员愣住,站了一会,朝着他敬了礼。 天还在下雨,雨落在车体上,落在消防员的身上,也落在尸体上。 凌晨的夜注定难以平静,救援工作还要继续进行。 作者有话要说:1动车事故调查报告 第113章 与风同行34时间丈量的距离34 上百人受伤, 数十人死亡,伤亡数字还未统计出来,救援一刻不停地进行着, 温城医院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重大事故, 从医院门口,到急救室里,一路都是血。 医生和护士身上手上,也全都是血, 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是鲜红色。但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 也没有时间去处理身上的血迹。 和周云一样急需输血救命的人还有很多,然而,医院的血库根本不够应对这样的情况。 “没血了!” “省卫生厅呢?” “调血也需要时间,来不及了, 很多病人需要大量输血!” “血站的血都用光了……怎么办?其他地方呢?” 时间就是生命,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 输血需要血型匹配,还要求医院内有剩余的库存,可平日里哪会有这么多种血型的大量血液库存。 护士急得哭了, 医院的病床上, 躺着不知道多少刚从死神手里救回来的人,而他们因为伤势太严重, 很多都急需输血!等不到血, 他们就只有等死! 李香捏着手机,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些来要血袋的同时,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外面还在下雨, 医院里灯火通明,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 有多少人能撑到血调过来的时候? 现在是凌晨十一点过,午夜时分,多少人都是被电话从被窝里叫醒的。 现在,让她上哪去找血! “要不然,网上问问?” 同事小张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我看网上很多视频都传开了,现在应该还有人在上网……很多人可能还没睡!” 晚上十点钟,血站的所有人都被电话叫回来了,这几个小时里,零星地有人来鲜血,但是这点量根本不够用,现在是深夜,去哪里找献血者?哪怕他们已经问遍了所有能问的渠道,也需要时间。 有血,但是需要时间! 而那些失血过多的伤者,此刻最缺的就是时间! 李香按照同时说的,下了一个微博,在网上发了一些消息,同时他们其他的医生护士,也都在网上的群里寻找献血的志愿者。 群里的消息扩散的很快,但人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微博下面有零星两三个人评论,都不在温城,没法过来鲜血。 网上求助了一个小时后,十二点逼近了,新的一天即将过去,但死神还没有离开,所以,他们谁也不能松懈——尤其是在血库没血的情况下。 来献血的零星有一些人,比之前多了,但还是很少。 门口空空荡荡,外面还下着小雨。 晚上十二点,李香真的没办法了,“血不够,真的不够,那边还在采,但是一个志愿者也只能——” “没有血人就不行了!” “你要的这个血型真的没有,刚才来的志愿者没有一个是这个血型的。” 每拒绝一个来调血的人,她就要看一下不远处的门口。 外面的雨停了,但空气还是湿冷的,现在已经是午夜,没有一个人敢睡觉,省厅的血还在路上,但有的重伤患者已经快撑不住了! “小李!快,快,来人献血了!” 李想还在接电话,忽然被小张拉住,她挂了电话,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你快去啊。” “人手不够!你先过来顶一下!”小张激动极了,带着她往外面走,“很多人在网上看到了消息,都赶过来献血!” 李想打开手机里的软件,看见首页上都是事故的消息,而最靠前,已经有上万转发评论的就是温城血库急需血液的消息! 在一个小时前,谢雁就看到了李想发的微博。 事故发生后,她通过这边渠道知道的内容不多,但也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温城靠近事故发生地,如果有伤者,肯定是第一时间送去温城的医院。 现在不知道撞击情况如何,如果真是以两百多公里的时速撞上了,那么伤亡人数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发微博的不是官号,也没有带话题,即便是带了,估计热度也很低,谢雁将消息发给之前周云介绍她的记者和媒体。 “来的人太多了,是微博上很多人在帮忙转发消息!” 小张并没有时间去关注是谁发的微博,她能知道的是,有很多人看到了这条消息,微博下面评论很多,只要能有一部分是温城的,他们就能多一个可能来这里鲜血的志愿者! 评论很多,大多数都和这次的事故有关。 “杭城至温城动车脱轨求助!血浆告急!温城血库告急,省卫生厅正在调取全省血库血液支援温城,但时间太长,恳请温城本地网友能够救急献血!” “我朋友在动车上,听说很严重,千万不要有事啊!” “我现在赶去温城,但是距离太远,估计早上六点到!” “在哪里可以鲜血?” “血液中心!” 每时每分,这条微博下面都有新增评论。 李想收起手机,被小张拉到了大厅,这一刻,她真的是想哭,鼻子皱在一起,捂着嘴,不是刚才着急的要哭,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原本空荡的大厅,此刻挤满了上百人!午夜十二点,无数名普通的市民,有的还穿着拖鞋和睡衣,穿着单薄的短袖短裤,有的是从各个网上渠道看到了消息,有的是被朋友打电话叫来的。 “我是a型血!” “我身体好,你可以多抽点!” “在哪里排队?” “……” 大厅的灯光亮的很,一张张普通的脸庞,在这里排起了长龙。 温城中心血站门口的几条街都堵了,因为时间太晚,很多人是开车来的,他们的车只能停在路上,车越来越多,车队越排越长,应急车灯在深夜里闪着光,汇聚成了一条五彩的河流,照亮了这个原本冰冷而漆黑的夜晚! 来鲜血的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一圈一圈的队伍绕起来,一直排到了门口,三四百人在等着献血,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有血了, 有血了! 李香擦掉眼泪,走上了自己的岗位,开始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采血工作! 不只是他们这些忙的没有时间吃饭喝水的采血人员,那些等着献血的人,在湿冷的雨夜里,从深夜排到了天亮,也没有离开! 短短一天,从无血可用,到血库无法存下更多的血,仿佛一场梦一般的奇迹。 在二十多小时里,有接近两千人来志愿献血,还有志愿者们自发组成了车队,接送那些来无偿献血的人,以及伤者家属。 在这批前所未有的献血行动背后,关于事故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事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为什么会撞车,为什么前车会停在轨道上,伤亡情况到底如何,救援情况又怎么样?这次的事故,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人们需要一个真相,更需要随时知道现场的情况。 否则,猜测,担忧,疑虑就会像一团乌云,带着雷电和暴雨,让所有人都陷入其中。 人们第一次发现网络的力量,不止在献血上。 得知周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谢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团队先回了南车,她则留了下来,继续跟进这件事—— 之所以留在首都,是因为事故调查组已经成立了,根据她的人脉消息,这次的调查组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全国的舆论都在关注事故,都想要一个真相,而公众对于官方的信任在这几年并不高。 官方本身,也没有太重视网络。 直到网上铺垫盖地的怒火开始席卷全国,并且越演越烈。 目前听说大致的伤亡人数并不少,死亡三十多人,上百人受伤,而这还可能不是最终的数字。 今时不同往日,华国的网民数量越来越多,各种社交平台和新闻平台,尤其是微博的出现,还有智能手机的普及,给了华国民众另一个可以全国即时进行交流的地方。 谢雁留下来,就是准备进入调查组。 她也必须了解,究竟这么严重的事故是如何发生的。 事故的发生和这几日的雷雨天气可能脱不了干系,但是具体原因必然会更复杂,而且,车辆调度上也出了问题——因为同一区间,本不应该出现两列动车。 网上的舆论到达顶峰,源于官方的一场发布会。 这也促使事故调查组已经决定让一些专家和人大代表,还有其他领域的人员加入,否则公众的质疑难以平息。 新闻发布会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所有人都急切需要知道关于事故的一切。 这个时候,网上的舆论已经发酵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在听说救援队在掩盖车头之后,阴谋论满天飞,有人说,这次的事故不简单,背后牵扯很多人,掩盖车头,就是掩盖证据。 这样的言论,一下调动起了大家的愤怒情绪,尤其是仅仅在事故发生后第二天凌晨,就有报道称——“事故现场搜救工作已结束,正在清理现场,事故车厢已经探测不到生命体征”。 停止搜救,掩盖车头—— 这些关键词,让各种真真假假的言论混在一起,伴随着全国的情绪,一层一层攀升着! 而就在宣布没有生命体征后,搜救队又在车厢里发现了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她的父母已经遇难去世,而她被送去急救室的时候,还依稀在喊“爸爸”。 掩埋车头是为了便于后续的抢险,实际上,救援队也没有停止救援,在清理现场和车头时,大残骸采取了分层起吊的方式。 有些地方,是救援人员自己用手去清理车体的,就是怕还有幸存者在那里,会造成伤害。 但由于发布会上回答失误,再加上媒体截取和放大一些回答的语句,这场发布会非但没有澄清谣言,反而让人们对于事故,对于高铁的厌恶情绪达到了巅峰。 发布会本来就匆忙,回答者也没有掌握更多的信息,只是为了应对当时已经谣言满天飞的舆论而召开的。 这是现场直播的采访,闪光灯一直在闪烁,媒体们不停地追问,网上全都是愤怒的声音。 高铁,动车,这几个字,从荣耀的天堂到地狱,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郑晴给谢雁打过电话,让她不要参与这件事,会有专家和调查组去调查事故,舆论这么厉害,最后是必然会有一个结果的,但如果结果不满意,调查组就会成为舆论新的攻击对象。 之前发布会的回答者成了舆论攻击的目标,而在网上,crh不再是华国铁路的缩写,没有人再叫和谐号,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名字——“吃人号”。 还有人说,高铁有辐射,坐了的人都会重病,绝育,很多人开始抵制动车,抵制高铁。 这样的谣言,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 谢雁谢了郑晴的好意,但还是告诉她,自己依然会申请参加调查组。 事故发生了,绝不能逃避问题,必须要找到真正的原因,吸取教训。否则,华国上百列,上千列的高速动车,没有一列有能力再承受这样的悲痛事故。 很快,她收到了张沉的电话。 “那边同意你以专家的身份去参加事故调查组,调查组还有其他领域的专家,你们可以多沟通一下。” 电话那头的张沉声音有些疲惫,但最后,他还是只说了一段话,“记住,你去那里,不是去让人骂的,也不是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是要给公众一个信服的答案,找出事故的真正原因!” 谢雁知道,他们引进的绝不是“吃人号”。 但是事故发生了,必然是某些方面出了问题。 事故调查组,就是要将这些问题找出来,解决掉,给所有人一个真相,一个交代! 第114章 与风同行35时间丈量的距离35 网上的舆论一天比一天厉害。 在这个网络刚刚开始普及的年代, 智能手机的出现让人们可以随时从网上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前的献血亦是如此, 短短的两天,从缺血到血库全满,无法存放血袋,还仍然有大量的民众从各地赶来,为灾难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样的情景,让无数人感动。 而越是感动,背后的愤怒就越强烈。 人们急需一个真相,需要一个发泄的通道,而并不懂得如何应对民众疑问的官方回应, 持续在引爆人们的情绪。 郑晴虽然担心, 但苏筝和她说了,要对谢雁有信心。 “别人能不能查出真相,我没有把握, ” 他说, “但既然她加入了调查组, 就一定不会让真相被埋没。” 苏筝几乎话把她安抚下来, 郑晴想了想也是,谢雁从小就细心沉稳,在工作上就没问题,人情世故上也不差, 她肯定能解决这次的危机, 更何况,她只是以领域专家的身份加入调查组,并不是宣传部门和新闻发言人,在幕后调查, 更安全一些。 谢雁加入的专家组是在救援彻底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调查。 设备和系统是要调查的,她简单了解过,事故发生是因为雷电天气,设备出了故障,导致前车停车,而由于雷电影响,通讯失效,动车也无法启动。 但更多的原因还需要进一步勘察。 比如信号灯是否也有故障,为何当时动车进入区间,所有的信号灯都显示绿色可以通行,从而导致两辆车处于同一区间,发生撞击事故。 设备的故障究竟是雷电天气导致,还是设备本身存在问题,如果设备有问题,那么采购和安装等过程中涉及到的人和公司,都需要去查。 调度系统的故障,究竟是意外,还是整套系统都有问题,如果是后者,那么华国现在正在疯狂铺展的高速动车铁道路线,都将成为死亡威胁线。 他们既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出一切问题,要给事故受害者和公众一个交代,还要防止以后的高铁出现同样的问题。 经过救援队的处理,现场的很多东西已经搬走了,部分残骸被起吊机调走,但大部分的残骸依然留在这里,黄线拉开了范围,禁止其他人进入现场,但四周依然会有不少民众过来看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来祭奠的家属,更多的还是记者。 谢雁的年纪太轻了,说实话,专家组很多人并不知道这年轻的小姑娘是怎么进来的,但来了现场看看设备和轨道,各自的水平就一目了然了,她显然不是什么关系户。 再说了,关系户也没有来这里的必要。 从一开始的轻视,到后面的欣赏,只用了不到半天的相处。 还有的专家动了挖人的心思,但谢雁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也没有必要重新去另一个领域从头开始。 她一旦选择了这个行业,就要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来现场的时候是个阴天,大桥上还有事故发生留下的痕迹,残破的车体部分依然留在桥下,从这里抬头往上看,可以看见阴云密布,冷风从山谷吹过来。 桥下的石块上,青草生长的茂盛,若不是眼前触目惊心的和谐号残体,谁能想不出这里不久前才发生过一次惨痛的事故。 见有专家和官方的人过来,原本在这里拍现场和家属的记者们立刻拥了上来。 “请问事故原因是不是人为的?” “是否和谐号存在严重缺陷,其他地方的动车是否也有这样的安全隐患呢?你们这样是不是置民众的安危于不顾?” “在你们宣布没有生命迹象,停止救援之后依然找出了幸存者,为什么要掩盖车头,是否真的心虚,在消除证据?” 来这里的专家又不是发言人,更何况调查还没结束,谁也不敢妄下断言。 随性的警务人员上前拦住记者。 “你们在这儿只会影响我们的工作。” “请离开。” 他们的语气算不上好,这更让记者们的问题变得越来越多。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什么不能拍的?” “是不是上面有人……” “事故发生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交代,遮遮掩掩的,你们到底在掩盖什么,是否在为真的责任人掩盖真相?” 双方的交涉算不上太好,而他们的态度更让记者们情绪高涨,联想到网上各种乱传的猜测,记者们更是激动,似乎他们驱赶的态度,已经在某种方面坐实了网上的传言。 警务人员眉头紧皱,说实话,这些天网上的舆论他们也看了,辱骂和诅咒高铁,以及相关人员的言论非常多,还不都是这群记者乱写的? 还有的不是记者,就因为网络普及了,谁都可以开个微博,开局一张图,过程全靠编,说的还有模有样的,极其容易挑动人们和官方对立的情绪。 而他们并不懂得如何应对舆论,官方的发言和应对方式也欠妥,很多事情不做只会谣言满天,做了,反而适得其反。 之前的新闻发布会就是如此,草草上场,结果非但没有澄清,反而激起了民愤。 如果这群记者回去再按照今天的事情乱写一通,恐怕专家调查组也会加入被谩骂的全家桶了。 然而,他们除了驱赶和呵斥,找不到更好的应对方法。 “让我来说吧。” 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 记者转头,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女生,看上去二十出头,脸上没有其他专家和随行人员的黑脸,带着亲近的神情。 管她是谁,能回应自己的采访,让他们回去有内容可写就行。 于是目标很轻松地转移到了谢雁身上。 在记者们开启夺命连环问之前,谢雁就打断了他们的话,先掌握主动权,“我是谢雁,高级工程师,擅长的领域是交通工程,对桥梁工程和动车系统有一定了解,这一次,我是以专家调查组的身份来这里的。” 谢雁上来就爆自己的信息,似乎不怕被他们人肉。 而她说的内容不是敷衍的官话,其他记者也都闭上了嘴,等着她继续。 “除了我之外,专家组还有华国科学院的院士,工程院院士,锦城交通大学教授……” 谢雁还指了几位来到现场的教授,简单介绍了一番。 身后的专家见谢雁的动作,也对她有了不少好感,至少她能安抚这群记者,自己也没有在记者面前出风头的意思,是真心干实事的。 谢雁知道以自己的年龄,即便是经历丰富,对面的记者可能也不觉得她说的话有多少分量,但这些专家不一样。 “专家组的名单在网上都可以查到,你们可以去看,国家高度重视这次的事故,调查组绝不是来走过场的,除了专家组,还有技术组,管理组,综合组,并且华国检察院也派了人。” 谢雁说,“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事故的真相,所有该为事故负责的人,一个都逃不了,但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事故的所有起因,和动车系统的各种问题。” “我想你们能在这个时候,还来事故现场,也是关心那些家属,关心这次的事故,在媒体和社会的监督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事故的前因后果,给大家一个交代。”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祭奠的家属。 其中有一个母亲,带着一个孩子,母亲把花放在地上,而孩子只有六七岁大,脸上没什么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失去了谁,他只是站在那里,站在阴云之下,抬头看这天上的桥。 谢雁收回目光,对记者们道,“我想,你们也不希望耽误我们的调查工作,等调查结束,我们会召开记者发布会,届时可以回答大家的所有问题,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们绝不会遮盖问题,也不会为谁开脱,究竟是车,系统,设备,还是人有问题,届时必然会处理。” 她一段话,把记者的所有提问都回答了,这个时候谁再上去缠着阻拦他们调查工作,谁才是那个想要阻止真相揭晓的人。 “现在,能让我们开始工作了吗?” 记者们相视一眼。 “不好意思,刚才我们有些激动了。” “这是我的名片,我是xx网的记者,如果有消息,可以通知我。” “我是……” 谢雁一笑,“我不是现在要开记者发布会,希望大家可以暂时先回去,在持续关注我们的消息,等有结果,我们会召开发布会,一一解答大家的问题。” 送走了这群记者,旁边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还不走?” 谢雁转头,就看见自己身后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运动外杉,白色跑鞋,看起来五官有些稚嫩,大概还在上大学。 她手上也没拿摄影装备和收音装备,只是背着个书包,胆子有点小,时不时用余光瞥旁边的警务人员,像是怕对方呵斥她。 “那个,学姐你好。” 谢雁大概是在她眼里唯一一个很好说话的, “我也是锦城交大的学生,我今年大三,我家就在温城。哦对,对了,我,我也是交通工程的。” “嗯?” “那个,那个……”她说话有些小声。 谢雁一想,难道是想过来看看事故现场的?毕竟学交通工程的,没有不知道华国现在正飞速发展的高铁。 “陈师兄说这次你也会过来,所以,想过来问问……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啊?” 谢雁:“?” 交通工程的陈师兄,不会是陈运飞吧? 她打量了女生几眼,“你不是专程过来要签名的吧。” 女生脸红了起来,还带了点崇拜,“我叫纪铃,师姐,你,你怎么知道?” 谢雁让她跟自己边走边说。 “你嘴上说着要签名,然而纸笔都没拿在手上,一点准备都没有,”谢雁走到废弃的车体旁边,开始检查,“正好,你也可以跟着看看。” 纪铃吐了吐舌头,“师姐真的很厉害,但我的确很崇拜您,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听到您的消息,” 二十多岁就发表了多篇国际论文,还参与修建了华国的重要铁路,动车的研发…… 而且,她还是动车领域为数不多的女设计师。 “这次出事的车型是crh1型和2型动车,虽然都是上次大招标引进的动车,但是来源却不同。”谢雁说。 “我知道!” 纪铃点头,“crh1,南车四方生产,原型车来源于庞巴迪。而后车是crh2,来源于日本新干线技术。两列车都是一个速度级,时速两百多公里的高速动车。” 谢雁见她说到专业内容,就不结巴了,又道,“没错,庞巴迪是德国公司,新干线技术却来自日本,不只是这两列车,华国的大招标,引进的技术天南海北,而这些高速动车,却是使用的同一套铁道系统。” “兼容有问题?” “没错,和输血一样,不同的血型会产生排斥,最适配这些动车的无疑是他们本国的系统,但现在,他们使用的却是华国的一套系统,这也导致了很容易出现系统问题。” 谢雁蹲下身,摸了摸生锈的车体,“所以,华国未来更需要的是自主研发的动车和系统,到那时,才是真正属于华国高铁的时代。” “那这个问题,现在我们岂不是没办法解决?” 纪铃回来这里,一是想见见谢雁,二也是想从事故中,跟着谢雁学一些东西。 她常在实验室听说事故率,做模拟实验,但真的见到如此惨烈的事故现场,还是第一次。 “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最关键的一个,就是这次事故所暴露出来的问题,” 谢雁根据这些天来的资料和结果,心中隐约有了推测,但还未经过证实,所以刚才在记者面前没有说,她看人很准,纪铃是个内向,但是专业认真的孩子,也不会随便乱说话。 更何况,她还是陈运飞那边的师妹,也是华国交通未来的苗子。 “您是说……?” “这次的事故,原本是可以避免的,留给我们现在要去解决的问题,比进行自主研发还要多得多。” 谢雁抬头又看了一下天,依然是阴着的,夜间说不定会下雨。 她可以想象得出——一个多月前的温城南站,在阴云间肆虐的雷电是如何引发一个保险管的故障,而之后,充满了重大安全隐患的整个系统,又是如何一步步引导死神来到这里的。 第115章 与风同行36时间丈量的距离36 调查组顺利展开了后续的工作。 除了现场的勘察以外, 还有设备的检查。 而这一查,还真的查出不少问题来。 这一次的事故, 的确不是单纯雷电天气引起的意外,雷电只是诱因,系统不兼容是另一个原因,而事故发生,是多方面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一个关键因素,就是铁道上的一些重要设备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经过这短时间的调查和论证,在各部门和人员的共同努力下,事故终于调查清楚了。 之前的官方回应和发布会, 还有舆论变化, 让这件事变得复杂起来,社会各界也十分关注这次的事故。 各种谣言层出不穷,而事故之后, 全国的铁道部门也开始了整顿和严格检查。 最后的事故调查结果, 必须是客观公正, 且能经得起社会监督的。 新闻发布会上, 摄像机,闪光灯,还有拿着话筒的各家媒体记者已经准备已久。 除了发言人,还有相关专家坐在旁边, 可以随时准备就专业问题进行回应, 这一次的发布会,比事故发生后的第一场准备更多。 “事故发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人为还是天灾?” “高速铁路系统是否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如此高昂的票价, 还有上亿的投入,为什么高速动车组还存在这么多的问题?”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和密集。 “按照网上的资料来看,后车应该是先发车的动车组,按理来说,应该在被撞车辆前面,为什么最后结果却是后车追尾前车?” “听说在事故发生之前,铁道人员已经发现红光带,意味着前面的铁道上有故障,为什么发车员依然发车?” “为什么在未联系上前车的情况下,依然让后车进入同一事故路段?” “在宣布无生命危险,停止救援之后又发现了幸存者,请问救援决策是不是存在问题?和之前所说的匆匆掩埋车头有没有联系,是否有人在背后掩盖……” “事故发生仅仅八个小时,就结束搜救行动!在幸存者和遇难者未全部救出的情况下,停止搜救行动,放弃救援,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发言人有些招架不住,说实话,即便是他拿着调查报告,要在这么多媒体面前,这么多零碎的问题面前,迅速地给出一份他们满意的回应还是有一定难度。 而一旦说错了话,上一位发言人就是例子——全网声讨,谣言四起。 而回应不及时,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眼看发布会的情绪和气氛渐渐变得危险起来,忽然身边的话筒发出了响声。 发言人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生。 他知道这位,华国最年轻的交通工程专家之一,也是这次调查组专家组里年纪最小的。 刚才话筒的响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谢雁的声音响起。 “大家的问题很多,我们的发布会,也是为了解答大家的问题而来的,详细的事故调查报告全文,之后我们会对公众进行公布,保证公开,真实,透明,绝不掩盖真相,也不会为任何人开脱罪责。” 公开事故调查报告全文! 在记者们开口之前,她又接着说了下去,“按照现在这个情况,谁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问题答案,我会先就刚才诸位提的每个问题进行简单回复,稍后,希望大家可以举手提问。” 记者们也知道这次在现场的媒体太多了,靠着平时那种抢问的方法,十几分钟过去,谁也问不出来内容,等她先回答,如果有遗漏他们再补充发问就行。 会场难的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些杂音和议论声,但足以让谢雁的声音清晰地传达到每个人的耳边。 “首先是大家最关心的事故起因,” 谢雁并没有照着稿子念,这段事故的发生原因,她和其他专家已经推敲过很多次,早就熟记于心。 “7月23日夜间,在事故路段,雷电的活跃非常的频繁,多次雷电击打地面后还出现了回击过程,大量和多次雷电现象的出现导致信号电缆出现了浪涌电压和通信故障。 这些电压又导致列控中心的保险管发生了熔断,如果说熔断是雷电造成的意外,那么之后的事故,就是由于“人祸”才产生的——的确,在重要设备上存在的严重安全缺陷导致熔断后,列控中心设备无法正常工作,相当于路上的红绿灯一直停在了绿灯状态,对于后来的车来说,前方一直会显示绿灯的无车状态。 这也是后车无法得知前面路段有车的原因。” 谢雁先抛出了结论,然后在慢慢解释过程,“故障发生后,温城南站计算机上就已经显示那处出现了代表故障的‘红光带’,之后,值班员立刻和沪城调度所的调度员进行汇报……” 虽然车站的人员对设备进行了检修,也有人员前往铁路查看,但时间太短,加上其他因素,在铁道上的人员刚刚查看完之后,撞车事故就发生了。 即便是知道前面有故障,但故障在排查中,高铁因为这几个月的开通和雷电天气,大小的事故和延期也不少,导致压力很大,虽然其他地区的事故并没有这次撞车事故那么严重,只是导致了停车和列车晚点,但也导致——即便是看见了红光带,列车员还是进行了发车,并且告知了前车,该路段有故障,若是届时无法起车,则可以改为目视行车模式。 高铁的时速在200+,目视行车的车速是20公里,相当于轿车慢速行驶,而前车也只是在事故路段停车了不过十几分钟。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事故,更不想在雷电天气的影响下,让原本就已经不准点的高铁继续晚点下去。 在这段时间里,由于设备故障和雷电天气,前车几次起车失败,最终被后车追尾。 这件事,雷电使得通讯信号有问题、保险丝熔断是起因,铁道控制系统和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动车技术不兼容则是隐形的问题,但真正的责任,却要追究到设备上。 正是因为列控中心的设备从一开始就存在严重缺陷,雷电电击设备后的应急处置不成熟,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这么关键的设备,从研发到出厂,使用,全都是问题,甚至没有经过现场测试和测试使用就验收合格,这件事后,背后涉及的相关人员也受到了严厉的处理和追责。 这是一起责任事故,而非技术事故。 “至于前后车的发车顺序问题,从时刻表上来看,后车的确应该在前车的前面,但当日列车出现晚点情况,19点51分,前车进站,晚点四分钟,20点12分,后车进站,晚点36分,此时,两车都在永城站。” “20点14分,先进站的前车从永城站发车,在发车员的视角,在十分钟后,且信号灯显示绿灯,符合发车条件的情况下发车,并无问题。” 十分钟的时间,按理来说足够前车达到下一车站,而雷电导致信号灯异常,显示绿灯——也让人误以为该路段无车。 谢雁的记忆力很好,不需要记者重复问题,逐一回答了刚才几个比较重要的问题,“……除了事故问题以外,还有救援问题,救援的细节在事故报告中书也有详细的记录,我就几个问题进行回答。” “第一,宣布无生命危险,并不代表救援队停止了所有的救援,当时接受采访时,桥下负责人虽称桥下人员搜救基本完成,但桥上的救援行动依然在进行,整体的搜救行动没有停止。第二,由于地质特殊,掩埋部分车头可以更方便进行搜救,但最终救援队也没有掩埋车头和其他散落车体,一些阴谋论并不可取,残骸没有掩埋,搜救也没有停止……” 回答完一开始的问题,记者们的提问不再蜂拥而至,很多棘手的问题也被她详细的论述解答完了,剩下的内容,则由发言人和其他专家解释。 “……事故造成40名人员死亡,其中25人为当场死亡。” 发布会结束后已经是深夜了,纪铃背着书包守在门口,看见谢雁出来了,连忙小跑上来,担心地问,“怎么样了?” 谢雁看向走走廊上的受害者家属们。 那天在现场看到的母子又来了,小男孩沉默不语,母亲正在流泪,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其他的家庭。 有失去了未婚妻的男人,有失去了一家人的孩子,有失去了女儿的父母,他们抱着死去之人的遗照,有人嚎啕大哭,有人沉默不语,但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化不开的灰色。 她又想起那个还在医院的女孩,只有几岁,却永远失去了父母。 所有的事情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后都会有交代的,该检修的设备检修,该调整的系统调整,该追责的人员追责。 但他们的亲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谢雁转头,和纪铃说,“回家吧。” “如果家里有人等着你回去的话,多陪陪他们。” 她出门,打开手机,消息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也有不少人提到她。 郑晴说这几天让她好好休息,苏筝说自己快回来了,提前毕业。等他回来,他们几个再聚一次。 动车讨论组里,那几个同事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在外面调查组里呆这么久会不会瘦了,外面伙食肯定没他们组的好。 负责制动设计的小陈最活跃,“等雁姐回来,我让我妈给煲乌骨鸡汤,到时候让你们都尝尝!” 谢雁送走了纪铃,才回了消息。 “你们要是把上组实验数据采集完了,回来我不仅请你们吃鸡汤。” 小陈:“好耶!” 王哥:“提名龙虾。” 外面的天气算不上很好,台风季节至少要持续好几个月。 记忆里,好像台风也来过很多次,而每一次,狂风暴雨里都有一些屹立不倒的东西,经过暴雨的洗礼,它们反而更坚韧。 无论是什么工程,什么设计,什么设备。 快,便宜,好用,都不是最重要的性能。 除了做到以上的内容,最重要的还是两个字。 安全。 每一项基建工程,都和民生息息相关,都和人们的衣食住行关系密切。 这也意味着,都和人们的生命紧紧相连。 只有严格,细心,谨慎,反复推敲和实践,测试,才能对得起这一份工作。 才能让人们的生活更好。 让身边的人过的更好。 即便她现在不在华国的大城市,夜间也是灯火通明,有车辆从身边开过,车灯流光溢彩,照亮漆黑的夜。 谢雁的手机响了,是张沉发的短信。 她看了一眼。 第116章 与风同行37时间丈量的距离37 调查结束后,谢雁去看了周云。 他人在医院,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伤势不轻,至少还要养伤数个月。 周云的父母赶了过,妻子原本也要过来,但怀了孕,知道消息后担惊受怕又受了刺激,身体不好,就没让过来。 过能捡一条命,周云还是很感叹。 “这几天我也在看新闻。” 他当时就在车上,事故公布的遇难者名单,虽然有认识的,但看到网上的信息,周云也能想起当时那些在他身边的人。 谁也没想到一次普通的旅行,会让无数人和自己的爱人和亲人阴阳两隔。 “这件事能调查清楚最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之后的影响。”周云没想到谢雁会主动申请去调查组,说实话,谢雁现在的年纪能取得目前的成就,可以说是前途大好。 她不是莽撞的人,也很聪明,但有时候,做事却完全只考虑自己的未来和后果,“这件事,或多或少会对整个高铁行业造成进一步的打击,而你作为调查组的成员……” 周云的话没有说完,但谢雁明白他的意思。 “对我来说,安全和真相,比什么都重要。” 谢雁的话很简单,但周云见到她的样子,就知道谢雁自己里有数,倒是他想多了。 他还有些羡慕谢雁,是谁能有勇气活得和她一样,可以对影响和人际关系视而不见。 最关键,她还有更强的实力,而有关系在实力面前,并不算什么。 周云隐晦的提到过,等他的身体恢复了,并会到原来的门,仅是现在整个行业的问题,他的身体是个因素,他自己的职业谋划又是另一个因素。 但在得知谢雁依然会坚持在这个行业,这个岗位之后,他松了口气,但周云也知道,这味着谢雁选择了面对眼前的困难,而不是逃避。 告别了周云,谢雁到了项目组,组里的气氛还是很不好,她沪城和郑晴苏筝见了一面,苏筝要加入交大的实验室,负责新的磁悬浮列车项目的开发,而郑晴则继续在交通系统做研发。 现在的铁路系统,复杂,而在系统使用的动车技术自天南海北,使用的设备也是各不同,要做到兼容本身就是个难题。 “沪城的调度系统会进行升级,以更好地适应未来铁路的发展,不过有个消息更有意思。”郑晴说,“铁路系统会开始开发在线售票系统,以减轻线售票的压力。” 如今是电子时代,手机和电脑的普及让华国的网民数量越来越多,而网络的力量,经过这次的事故,让官方也得重视起来。 未来的铁路系统,售票系统,必然是要朝着信息化和电子化发展的,当然,在线的售票系统依然会继续运转。 至于铁路售票系统的开发,并不在谢雁考虑的范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华国自主研发,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并且能高速度级别的动车组研发。 谢雁去了,见了张沉,知道不少消息。 “你也知道,今年发生了不少大事,即便是没有事故的发生,铁路大降速也会发生,更何况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 张沉没有对这件事多做评价,“这个时候,去做技术研发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谢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本来也有这个想法。 华国的铁路数十年发展的很快,尤其是个时期,普通铁路也好,高速铁路也罢,或者磁悬浮的尝试等等,让华国的交通比十几年前大变样。 而交通发展所带的城市发展,也不可否认。 华国铁路的营业里程在这几年内飞速增长,位于世界前列,而动车技术更是日新月异,从开始的一百多公里,到现在的三百多公里的时速,甚至最高可以冲击近四百公里。 这一切快了,又像是场梦。 而高速的发展,背后藏着的隐患也不少,动车事故只是个例子,冰山一角。 原本设计为300+时速速度级别的铁路,只能跑普通列车,或者两百公里时速的动车,全国铁路线在降速,降温,甚至包括那些新修的铁路,也在降速修建。 这背后的损失和影响,很难用两句话形容。 谢雁这几年参与了不少重要铁路的修建,做的工作也完全相同,而华国动车的发展,她有幸从招标到技术和生产国产化,到最后的试跑,整个过程都有参与,无论是经验还是资历,在整个领域是顶尖的。 更何况她还这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出头。 而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寿命不多了,如果说在这个时期,华国还缺什么—— 缺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高速动车组。 如果是因为今年的事情和动车事故,恐怕以她的年龄,还无法作为这个项目的设计师,倒不是实力不够,而是因为实际因素。 张沉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谢雁毫不犹豫地接了这个任务。 “你的身体没事吧?” 谢雁这些年经常去医院做治疗的事情他也听到过几次,“虽然项目很重要,但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 谢雁点头。 她没告诉张沉和同事自己的病是目前的医疗手段还无法医治的基因病,对他们而言,工作难题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考虑她自己的身体问题。 在开始新项目之前,年尾在锦城交大有个讲座和论坛,论坛是国内外有名的交通领域的专家,就高速轮轨动车和磁悬浮又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流。 实践或许会受到当时的环境因素影响,而发生很多工程师也无法控制的问题,但在学术,他们可以大胆地去研究和创新。 交大的实验室里,高速列车的研发也从未停止过脚步。 但大学也是由人组成的。 谢雁既然来了,作为交通工程的传奇学姐,她被陈运飞临时叫来帮忙,这样的讲座之前谢雁也见过两次,但当时的气氛比现在热烈许多,来的学生也很多。 年轻人基本上网,而现在在网上对动车,高铁的恶意和谣言层出不穷,他们的热情有消退也很正常,整个讲座也没什么特别的。 倒是那个叫做纪铃的师妹还挺热情,直在问谢雁各种专业问题,谢雁和她聊了几句,知道她被陈运飞推荐进入他们动车组的研发项目团队,虽然不是核心人员,但在未来,谁能说得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发展呢? 讲座的冷清让纪铃多少有些失落。 主讲是陈运飞,在结束的时候,掌声有些稀疏。 等人走散场了,纪铃在收拾会场,她收好资料,抬头,却看见谢雁在黑板写着什么。 陈运飞也看见了那句话,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妹,比自己的实践经验更多,在线的时间也比他多,说实话,在实验室里的日子可比在外面的工程队单纯多了。 只需要考虑技术和资金问题就行,而那些在铁路线的人,那些工程师,设计师,却要考虑很多别的因素。 原本陈运飞以为,这次事故遭到影响和冲击最强的,应该就是谢雁这样在外面为这个行业努力的人。 但她之后,并没有露出过沮丧的神情。 谢雁写完这句话,转过身,笑着看向两人,“眼熟吗?” 纪铃点点头。 陈运飞哑然失笑,想起数年前的自己,“你总不会是给我在打气吧?” 黑板,字字有力的粉笔字写着段话。 “‘生命有长短,命运有沉升,所幸我的生命,能化成匍匐在华夏大地上的一根铁轨’,这是詹天佑先生说的。”纪铃念出了黑板的这段话,也认出了来源。 这也是数年前,同样在交大的教室里,陈运飞做的演讲,当时,还是谢雁帮他写的稿子。 当时的他们,年轻气盛,华国的铁路刚开始发展,每个人充满了干劲。 而随着时间的发展,铁路的确是发展了,但陈运飞偶尔也会有迷茫。 发展的这么快,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事故频发,乘客不满,无法买到车票,年年爆满的春运,不堪重负的铁路系统…… 现在骤然又看见这句话,还有些恍然。 谢雁说,“每个时期有每个时期的困难,做什么事都不会简单,更何况,我们做的不是简单的事,是重复的事。” 她的脸没有多少血色,但目光坚定。 “华国的路,华国的车,是华国工人,设计师,研究人员……华国的无数人努力创造出来的。” “只要回顾自己的人生,没有白来这世间走一段路,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和付出。” 谢雁:“没有辜负自己的价值,那么无论人生长短,无论命运沉浮,都是最好的人生。” 她没有成为这大地的一根铁轨,但是她的命运,和铁轨的车轮紧紧连在了一起。 和这片土地,紧紧连在了一起。 ** 项目很快启动了,谢雁没有浪费一点时,纪铃很有天赋,虽然是团队的新人,但也很快融入了团队里,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容易交流和打一片。 这次他们主攻的车型是cr400系,以400命名,作为目标,就足以证明这次自主研究的不同——他们要挑战的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动车组,是以400公里时速为目标的超级高速动车。 即便是siemens的velaro系列,作为300速度级别的动车,已经成为了世界顶尖的一流水平,成为各个国家的引进目标。 为了让华国自己掌握核心技术,从设计到生产,完全国有化,整个研发过程,将由华国的团队自己进行。 项目组要克服的技术难题不少,但谢雁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每个人,能在攻克难题的过程中体会到不一样的快乐。 这样的快乐,和痛苦是难分难舍的,实验失败,遇到一个个知成因的问题——痛苦,但当这问题被解决,也味着他们做出了一个个技术突破和进步。 预计大概要七八年的研发过程,在谢雁团队的努力下,进度很快,到了第三年,已经完了大分内容的研发,关键的技术难题已经解决。 而到了第三年年尾的时候,郑晴请了假期回来看谢雁,这次无论如何她也要把人带去休假。 苏筝倒是离谢雁团队很近,常跑看她,陪她去医院。 这几年的事情,华国的纵横规划已经变作了八纵八横,京沪高速铁路连续五年盈利,当年的事故风波已经过去,很多人遗忘了事故,但在这个行业里的大多数人,依然谨记着当年的教训。 沪城最大的列车调度所,每天有无数列车在这里接受发车命令。 周廊教授前一年已经走了,陈运飞也成了动车实验室的负责人,苏筝负责的磁悬浮列车正在挑战新的速度级别,也在研究不同的轮轨材料,虽然目前磁悬浮还无法在华国推广开来,成本也很高,但未来必然是属于更高速的时代的,谢雁相信,磁悬浮有一天也会走到交通舞台的正中央。 但郑晴来的时候,谢雁已经在医院了。 进电梯的时候,有个男人带着个双眼红肿的人从电梯下来,郑晴只看了他们眼,觉得有眼熟,但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她没有多想,快步去了谢雁的病房。 人已经昏迷,谢雁父母叫的人在走廊和医生说话。 纪铃和苏筝在病床旁边交谈,纪铃也哭了好几个小时,“我们谁也不知道她的病有那么严重。” “前天,她还在整理资料,那个时候我们就应该让她休息的。” 谢雁通宵整理的资料,是整个项目的重要内容,还有她没有时间去实现的想法,这内容,太多,也珍贵了。 更多的是她的想法,对cr400系的构想,乃至对更高速度级别列车的设计,这内容,她并没有指定给谁,所有的资料,叠起厚厚的好几摞。 这么多的资料,只有个落款,不是她的名字,而是—— “给华国的铁路交通,以及那正在建设华国交通的人们。” 她在资料的开头,用潦草的笔迹写了段话。 “这是我没有时间去实现的构想,希望有一天构想里的高速列车能出现在华国的铁路上,届时,去千里之外见另一个人,会变得更快,更简单。 每个奔波在外的人能回家,每个被迫离家的父母能见到自己的孩子,每对离别的夫妻能随时相聚。 届时,天涯只在咫尺,咫尺就是天涯。” 梦里的竹子病斑已经爬到了顶端,黑夜却也到了尽头,破晓的光洒在原本荒芜的黑水和山边,远处虚幻的人群变作了一个个拿着行李的离人。 每个离别的拥抱,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变作重聚的拥抱。 谢雁走的时候,并没有完成项目。 但在短短两年后,由华国自主研制,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领先世界一流动车水平的动车组被正式命名! cr400系动车,被正式命名为“复兴号”。 同年,在一份报告中,有这么段话。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最伟大的梦想。”1 复兴号将在不久的将来,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梦想,如同闪电般,驰骋在华夏大地。 待铁轨铺遍九州每个角落的时候—— 天涯就在咫尺, 咫尺就是天涯。 第117章 与风同行38 “这套时速600公里的高速磁悬浮列车的功能在线试运行,标志着我国成为一个拥有完全自主化磁悬浮技术的国家,未来十年内计划将建一条商业运营的高速磁悬浮线路来……” 苏筝关掉手机里的新闻视频,摘掉耳机,看向窗外。 “你们还真是不着急。”郑晴坐位子上,刚一眼,就瞥见了新闻的界面,是一列磁悬浮列车,她也就道,苏筝刚看的是什么。 华国不止一个磁悬浮列车实验室,也不止一个团队开发六百公里速度级别的高速磁悬浮列车。 沪城的第一条商业磁悬浮列车线路是世界首条商业运营的磁悬浮列车,和年年盈利,还能给沿途城市带来发展的京沪高铁不同,磁悬浮线路投入大,运营费大,收益却很低,基本就是烧钱维持运营。 而它的昂贵造价,决定了它无法诸多城市之间作为主要的交通路线,比起高速轮轨列车,又少了一些优势。 但这只是暂时的。 郑晴看也不着急,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也是,”她点头,“这新闻也没说什么内容,你们团队的实力也不差。” 他们这次过来,是亲自来拿纪铃给他们的东西。 “这是收拾项目办公室的时候找到的东西……” 纪铃说,“我看了一下,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你们的合影,所以想着,这东西还是给你们比较好。” 谢雁走之前的一段时,自己的时间利用到了极致,住也是住,很多东西都搬过去了,来了又被资料压箱子面,现在做最后的清理,被找出来。 知道有这个东西,苏筝和郑晴就直接过来拿了。 郑晴坐座位上,准备打开这个有些陈旧的盒子。 然而她的手触碰到盒子盖子的时候愣住了。 苏筝转过头,看了一眼,见盒子盖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黑桃。 记忆就像被按了开关。 郑晴笑了一声,目光却有些酸涩,她伸手打开盒子,里面都是一些旧物,钢笔,还有草稿和日记。 日记记录的不多,笔记本上写着一些构想和理论,但没有谢雁最后整理来交给你们的详细,日记的时间跨度也大,基本没什么时间写日记。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照片,有一张,是火车上照的,绿皮车,拥挤的车厢,三个少年靠一起,灯光将他们的脸庞印在玻璃上。 有一张,是毕业的时候去照的,那个时候谢雁还骗她照了证件照,结果是去给郑晴换身份证,照片里谢雁笑的抱着她,苏筝站一边,高高瘦瘦的。 还有一张,是郑晴的婚礼,他们三个人之中多了一个人,但是每个人脸上的笑依然是那么开朗。 …随着她翻看照片的动作,前排有个孩子正朗读着什么,听起来那么熟悉,仿佛一段优美的诗词。 “我和风一起奔跑, 我离开温和的春风,和夏风一起奔跑。 我冲开疲惫的秋风,逆着严寒的冬风奔跑。 我与风奔跑, 一刻不停, 一刻不歇, 只为终点去见你。 我怎会这里停。 我穿过山脉隧洞,穿过平原丘陵,从江河之上越过,从天涯来到海角。 我破开风前行,永不停歇地奔跑。 只为目的地的尽头是你。” “妈妈,这是写的谁呀。” 女人被叫住,低头看了小孩平板里的内容几眼,也有些疑惑,想了一会,随道,“这写的不是人,是车。” “车?” “对啊,我们现坐着的车,就是跑的比风还快。” “比风还快?”孩子有些惊讶,“好厉害啊,这是魔法吗!” “这不是魔法,这是知识,你好好读书,以后,可以当一个科学家,研究比风快的东西。” 女人摸了摸的头,“你看,穿过山脉隧道,穿过平原丘陵,这就是车呀。” “我明白了!科学家都会魔法,长大以后我也要当一个最厉害的科学家!” 女人笑了,“好吧好吧,就算是魔法。” 前面的对话还继续,广播里又传来了一段话。 \"华国高铁, 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去你想去的地。 这段三十分钟的距离,由时间来重新定义。 欢迎乘坐华国动车复兴号,祝您旅途愉快。\" 自从有了更快的交通式,地之间的距离再也不是米,千米,而是分钟,小时。 距离,由时来重新定义。 窗外的风景模糊,坐车内,人都听不见车外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平稳,安全,快速—— 那么快,那么奇妙,又那么神奇。 而那些照片,还有那些笔记,让郑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 记忆回到了她的婚礼,那么多人欢呼鼓掌,身边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打开的香槟喷向空中,大家哄笑着躲开。 回到了高考结束的那天,他们骑着车,环城路上,从上午到黄昏,少年像风一样奔跑。 回到了96年的春节,他们在拥挤的人潮里往前走,湿冷的雨夜,多少人没上车,多少人喊哑了嗓子。而他们三个在绿皮的车厢里听那些人唱歌,唱着回家,然后依靠着彼此睡去。 一睁开眼,又回到了车上。 眼睛有点痒,摸了一下,是湿润的触感。 郑晴轻声问,“她是最好的黑桃,对吧?” 苏筝只应了一声,目光看向窗外,“嗯。” 动车,朝着远处继续疾驰而去。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他们的旅途。 一代一代的建设脚步,从未停止。 ** 天山马场。 早年的烈马如今依然性格勇猛,全力奔跑之,即便是年轻的马匹也不是它的对手,而它的主人也总是把最好的马料留给它。 铁路的发展,让偏远省份的马场也能享受到以前没有的条件,物资也可以最快的速度运往这里,这里的商品,也可以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去。 接近日暮的时候,怒特格骑着萨力,慢悠悠走到天山脚,偶尔抬头,可以看见日渐清晰的星辰。 其中有几颗星星格外亮。 怒特格道,有些人死了,是会变星星的,因为他们活着的时候就那么璀璨和耀眼。 往前走着,河水叮当作响,恍惚,似乎有一个少女,骑着马奔腾在前,她笑着回头,还看他什么时候能跟上来。 怒特格叫了一声,萨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马蹄速度加快,踏过清凉的河水,朝着远处的雪山而去。 风从身边掠过,远处隐约有歌声。 但怒特格听不清歌声唱的是什么,只道,自己每一年习惯寄去的特产,总是无人接收,然后退回来。 但还是会继续寄。 怒特格抬头望去,风中,看见——天空的星星,依然那么美,那么亮。 ** “纪师姐,我是锦城交大2021级毕业生路蔷!” 说话的女生扎着马尾,穿了一件薄的浅黄外套,看起来阳光外向,“师姐,今天我们能去参观试跑线路吗?” 纪铃一边走,一边看着手上的资料,头也没抬,“今天下午去,你就是部门今年来的新人?” “对!师姐,你是我的偶像!” 路蔷高兴道,“你们研究的高速动车全世界谁不知道啊!我写毕业论文的时候,经常能搜到师姐的论文,听说实验室还有一个项目……” 年轻的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纪铃也只是偶尔应几声。 华国的南北车数年前就合并上市,现已经没有南北车的叫法,只有华国中车,而华国的铁路和高速动车的发展,越来越快,越来越好。 不仅拥有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世界一流高速列车,甚至可以接国际动车订单,而数年前,华国还要在引进它国的动车原型车上,付不小的代价,眨眼,华国就成为世界上拥有一流动车技术的国家。 国外的几个订单,华国都以很强的技术优势和价格优势中标,然而因为一些环境因素,最后对方毁约取消了订单,但这并不影响华国高铁的发展。 走到实验室门,纪铃看向这个年轻的师妹,“好了,别夸了,再夸下去,我都要以为你是陈师兄请来的托了。” 路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进门之前,却好像听自己这位很厉害的师姐说了一句什么—— “我能有多厉害啊,你是没见过更厉害的人,可惜……” 可惜什么? 她还没来记得细想,就看见实验室里停靠着的,通体流畅的实验车头,曲线完美。 “愣着干什么?” 纪铃的声音来,路蔷收起惊叹的目光,立刻开始投入工作中。 实验室里,既有经历丰富的老人,也有思维开阔的年轻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停止过探索和进步的脚步。 有的人离开了,但他们留的东西,依然在每个人的心中,这片祖国的山河之中。 ** “倒计时,十,九,八,七……” 又是一年的春节,新的一年来临,而新闻里播报今年春运的情况,比起零几年,好上太多。 华国人的数量没有减少,相反,每年回家的人增多了,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越来越快的车、飞机,还有越来越发达的华国交通网络。 倒计时结束,除了烟花爆竹管制地区,很多地依然响起了烟花,有些地方燃放的是无污染烟花,灯光亮起,华国的很多城市都成了不夜城。 郑晴把谢雁的日记翻开,看了一会,最后,在电视机中传来欢度佳节的声音中,将日记翻到了最后几页。 “这一生太短,来不及爱人, 惟愿能用我有限的时间和力量, 去替祖国建造几座桥,开拓几段路,铺设几条轨道,设计几辆列车。 叫山里的人走出来,外面的人走进去。 叫海的此岸能通到海的彼岸。 叫雪山的人能去到江南,叫荒漠的人能看到森林。 这些桥,这些路,这些机场和港, 这些纵横神州的脉络—— 如同血脉,恰似筋骨, 将横跨云海,波涛与荒谷, 直抵希望的彼端。” 日记上的文字,郑晴摘取了一些发网上,她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整个华国正处于黑夜之中,然而,流光溢彩的车辆,辉煌的城市灯光,却点亮了整片大地。 “曾经它有世界第一的万里长城,沿用千年的水利工程,惊绝中外的大运河…… 如今,它有世界第一的高速,世界第一的高铁,世界第一的光缆。 它有无数的电网,无数个港,无数个电站,无数地铁,公路,铁路,机场…… 它黑夜里依然熠熠生辉,它在时代洪流里屹立不倒,它那么好,又那么美。 春夏过后是秋冬,秋冬过后是春夏。 山河不老,山河永在。 这是你的祖国。 这也是我的祖国。 这是我们的祖国。”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