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蜜》作者：薛南山
    【前排高亮】 1V1~ HE~ 甜~
    高二那年暑假陆青葵和学神校草卫觉迟告白失败。
    多年后他们在校花婚宴重逢。
    她意外得知原来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以为当年是她踹了校草玩失踪。
    陆青葵震惊.jpg，她当时明明已经告白失败。
    当晚她在雨中打车，卫觉迟在车里轻吐一句：“上来。”
    *
    阴差阳错下陆青葵和校草成了合租舍友。
    某天卫觉迟发现她像防狼一样防着他。
    卫觉迟桀骜冷漠的漂亮脸蛋微微一抽：“陆青葵，解释一下。”
    陆青葵沉默一秒：“别误会，我防的是自己。”
    卫觉迟唇角一松：“只怕这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你说呢？”
    *口是心非并且还极其傲娇的学神校草×一线吃瓜并且还特怂的小怂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青葵，卫觉迟 ┃ 配角：预收《偷吻你眼睛》 ┃ 其它：预收《穿成恶毒女配后她悔婚了》
    一句话简介：假正经校草追妻千层套路
    立意：愿你能发光发热
    第1章 乌龙蜜
    一周前，断联五年的高中校花深更半夜给陆青葵发了一条消息。
    内容很简单，校花要结婚，邀请她参加婚宴。
    这让陆青葵很纳闷，高中毕业之后她和校花就再也没联系过对方，校花没事请她参加什么婚宴。
    陆青葵握着手机发蒙，在对话框里删删写写不下十回，终于敲定。
    【我们……还算朋友？】
    【……行，不愧是你。高中三年的青春我都喂了狗是吧？】陆青葵睁着眼睛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发呆，远游的思绪渐渐被拉回来。
    “咯吱咯吱”
    “呜……嗯～”
    隔壁房间的床又开始闹动静，暧昧又黏糊的喘息，断断续续又黏黏腻腻的语言轻而易举地穿透不薄不厚的墙体，如游蛇一般钻入她耳朵。
    陆青葵闭了闭眼。
    今天才周三，这都已经是这周的第三回了。看来还是小年轻体力好，一天接一天的都不带休战，哪怕一个晚上。
    被强行阻断睡意的陆青葵忽然有些恼火起来，摸摸索索从枕边的透明盒子里拆出了两个噪音塞怼进耳朵。
    “呀吱呀吱”
    “呜……嗯～嗯～”
    可隔壁就像存心和她做对一样，动静越闹越大。
    她想不明白，这玩意儿真那么有意思？
    陆青葵翻了个身，把被褥拉过头顶，整个人埋进被褥底下隔绝那些刺耳的声音。对她这样的入睡困难户而言，此情此景无疑于当代十大酷刑之首。
    这样香艳生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除了刺耳还是刺耳，她到底是没能睡着。等到隔壁那对小情侣完事，水流声顺着下水管道淌过她的屋子，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得极其不踏实，翻来覆去，一会儿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会儿又好像听见了窗外的的鸣笛声。
    早上，当细腻灿烂的阳光从窗帘缝漏进来，陆青葵被夏媛媛的一通电话吵醒。
    “陆青葵，你今天是不是要去校花婚宴来着？”电话那头是她高中时代仅剩的好友夏媛媛懒懒散散的声音。
    因为一整夜都睡得不踏实，她的眼皮像是被灌了千斤水泥一样沉，睁都睁不开。
    她闭着眼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转了转眼珠子，声音又低又轻：“恩，怎么了？”
    夏媛媛听出她的有气无力：“你声音怎么这样？病了？”
    提起这事，陆青就气得想笑：“还不是隔壁那对小情侣。”
    夏媛媛啧啧两声，八卦意味十足：“又来？到底是小年轻体力好。陆青葵，你运气好啊，成天听现场直播，免费的！”
    说到免费的三个字，夏媛媛故意提高了音量。
    陆青葵气极反笑，她按了按笑疼的太阳穴：“你来，这运气送你。”
    夏媛媛想都不想：“大可不必。”
    末了，夏媛媛又说：“早和你说了，受不了就买个炸楼神器，就和那对情侣对着炸，看谁厉害。”
    陆青葵按了按发涨的脑袋，一夜没睡好，后劲还挺大。
    “算了吧，小情侣脸皮薄。”
    之前陆青葵曾经委婉地提醒过那对小情侣中的女生，但很明显，收效甚微。
    “你可拉到吧，他们干那事儿的时候脸皮不是挺厚的。”夏媛媛说：“说正事，说完我就要睡了。昨晚我打游戏听说今天校花婚宴……”
    “你又熬夜打游戏？”
    夏媛媛生怕被陆青葵岔了重点：“哎呀，这不是重点……”
    “嘟—嘟—嘟”
    陆青葵看了眼手机屏幕，是房东的电话。
    陆青葵忙回夏媛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一联系就是婚宴，动机不纯。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房东给我打电话了，不和你说了。”
    “喂……喂，不是啊，我不是要说这个……”
    “……”
    房东打电话来没别的事，就是房东儿子明年要结婚了，所以房东想把房子收回去。这事儿半个月前房东曾经和她提过，不过当时说的是两个月后收房子。没想到今天房东一个电话过来却着急要在月底前把房子收回去。
    而今天距离月底没剩下几天。
    作为补偿，这个月的房租房东只收她半个月的。其实就算没有房东儿子结婚这回事，陆青葵也已经打算搬了。说起来房东只收她半个月的房租还算是便宜了她，所以陆青葵对这事倒是没什么意见。
    下午陆青葵化了淡妆，换了身浅紫色连衣裙，套上一件白色薄针织就准备出门参加校花的婚宴。
    走到客厅正好看见隔壁屋子那个小男生李伟明大喇喇光着膀子出来。
    经过陆青葵身边，李伟明面不红，心不跳，甚至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打量起陆青葵。
    李伟明语气轻佻：“小领导姐姐出门约会啊？打扮这么漂亮？”
    陆青葵冷冷扫了一眼他瘦的跟纸片一样的小鸡仔身材：“关你屁事。”
    李伟明盯着陆青葵远去的细腰纤腿，细长的小眼睛一眯，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
    陆青葵到的早，宴会厅里来的人还不多。她在里头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就在宴会厅外面逛了一圈。
    大概是今天日子好，酒店上下两层的宴会厅都被订下来办了婚宴。
    “陆青葵！”
    陆青葵一转身就看见她高中后桌周静蹦蹦跳跳地朝她走来。
    周静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眼才终于吐出来一句：“我的天，陆青葵这还是你吗？你变得好漂亮啊！”
    虽然陆青葵常常被人夸，但这样的夸奖无论听多少次，她都觉得难为情，她摸了摸耳后，客气道：“谢谢。你也变漂……”
    周静摇知道她要说客套话，忙摇摇头表示不想听这些让人尴尬的话：“别别别，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刚才在扶梯那儿看到你我都不敢认了，还以为我看错了。天，你以前就这么漂亮的吗？”
    陆青葵开始有些招架不住。
    “还是说你是特意打扮这么漂亮，为了……”
    周静的话还没说完，扭头看见新娘子在宴会厅前朝她招手，忙又丢开陆青葵朝新娘子飞扑过去，也不想着把话说完。
    陆青葵：“？”
    没一会儿，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多，陆青葵也不逗留，紧跟着周静过去。她快走到宴会厅门口时，眼角余光似乎在扶梯口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材匀称的瘦高个，浅蓝色衬衫。
    那仿佛是……卫觉迟。
    只是她扭头再看过去时，扶梯口哪还有什么人。
    大概是她看花了眼。
    恰好此时有两个女生从她身边经过：“刚扶梯口那两个帅哥你看见了没？太帅了！”
    “看见了，劝你别瞎想。刚才他们说的话你没听见？他旁边那人叫他太太，我看十有八九是基佬。”
    “这年头帅哥都被掰弯了，气死我了！”
    陆青葵进入宴会厅找到高中同学那一桌入坐。随着陆青葵入坐，同学之间又炸开一阵不长不短的讨论。
    有夸她变漂亮的，也有轻声低语她怎么敢出现的。
    陆青葵笑了笑，没说什么。
    周静突然凑了过来：“你知道吗，今天校草……”
    “卫觉迟！”
    人群中迅速荡开一阵不小的骚动，犹如涨潮的海面忽然又升起了一阵龙卷风，席卷而来。
    时隔多年再次听见这个名字，陆青葵脊背一僵，脑子有短短一秒的宕机，但一秒过后，她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目光一转，陆青葵看向引爆这场骚动的源头。
    他站在宴会厅晶莹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比周围的人都高出了一节，与人说话时还要微微低下脑袋。那些莹白的光芒洒落在他瓷白的脸，浅蓝的衬衫上，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向外发散冷白的光。
    老天爷对他好像格外关照，给了他一副极好的皮囊，深邃的眉目，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形，流畅的下颌线，浑身上下都透着似有若无的桀骜冷意，活脱脱一副游戏人间的高姿态。
    他那一张干净到动人心魄的脸，每一分每一寸都像是老天爷精心打造出来的。
    明明这场宴会的主人公此刻就站在他身边，可那样精心装扮过后的新郎官却被穿着简单的他抢尽了一身的光辉。
    他似乎生来就是光芒万丈的。
    陆青葵低下头喝了一口橙汁，不再看卫觉迟。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会诧异她的出现，原来大家是替她尴尬。
    毕竟……她曾经喜欢过卫觉迟。
    可她告白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七年了。
    整整七年，再长情的人也都该放下了。
    周静低声说：“校草不愧是校草，跟打了防腐剂似的，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帅。”
    防腐剂？
    他似乎只大她们两岁而已。
    陆青葵冷不丁被果汁呛了一下，轻声咳起来：“你还挺会形容的。”
    周静不无骄傲：“校草帅吧？”
    陆青葵放下果汁，点头说：“帅，特别帅。”
    卫觉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陆青葵这一桌，见他过来，她这一桌的同学都笑了起来和他打招呼。
    陆青葵稍一抬眼，正好对上那道晦暗不明的视线，她微微一怔，脸上飞快堆出一个大大方方的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一刻，她隐隐约约听见同学们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倒是让她这一笑笑出了点儿泯恩仇的意味。
    卫觉迟的反应却很平淡，轻轻颔首，掠过她坐到她背后那桌去了。
    波澜过去，周静暗暗朝陆青葵竖起大拇指：“姐妹牛啊。”
    陆青葵眉骨一跳，感觉自己和这一桌人似乎是出自两个平行时空的人。
    之后仪式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貌美如花的新娘吸引过去，她那点年少冲动的往事慢慢就熄了火。
    期间陆青葵去了一趟卫生间，一出来就看见卫觉迟被一个穿着贵气的中年女性挽着手臂站在过道那儿。
    那女人捏了捏卫觉迟的漂亮脸蛋，顺带手往卫觉迟的裤兜里塞了一张银行卡：“乖，今晚好好表现。”
    她不觉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一幕极大地冲击了她的眼球，让她小小的脑袋冒出了许多大大的疑问。
    好好什么？表现什么？什么东西需要好好表现？
    陆青葵整个人呆住，感觉自己的小脑袋根本无法消化眼前这一幕。
    这是……
    曾经迷倒全校的男神堕落了？
    而她竟然见证了男神堕落现场？
    陆青葵扫了二人的背影一眼，只恨自己此刻没有一件隐形衣。她咬了咬牙，悄无声息从他们背后绕过去。
    “站住。”
    卫觉迟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隔日更，后期如果有幸申请到榜单，随榜更～
    文不长～
    如果可以，请小伙伴多多留评呀，单机属实寂寞～
    —↓预收文案↓—
    ①《偷吻你眼睛》
    许容过曾经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多年后重逢，好事者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懒懒地盯着酒杯，眼中映着迷离的灯光，轻撇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笑得漫不经心，颇有几分慵懒散漫的玩味：“不认识，大概是看上我的脸了。”
    她要走，他猛地拉住她：“去哪儿？”
    “我们不是不熟？”
    “对，但你看上我的脸了。”
    【强行看上脸可还行？】
    ②《穿成恶毒女配后她悔婚了》
    裴九真穿成仙侠文里的恶毒女配，男主邱景之是自幼与她定下婚约的应龙族太子。
    按原著前半段的剧情，她是青龙族的团宠小公主，未来的东海女君，妥妥的人生赢家。直到男主鬼迷心窍对女主一见钟情，她的悲惨人生开始了。
    *
    为得到邱景之，她一朝黑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结果男女主相亲相爱，她却悲惨死在男主手下，临死时手里居然还握着男主为了让女主吃醋送她的工具香囊。
    工具人不配有人权实锤。
    *
    觉醒后的裴九真一脚踹了男主。
    拜拜了您咧！
    *
    裴九真遭人暗算后跳下窗，这一跳竟然跳进男主的好兄弟，她的死对头云若谷怀里。
    真·冤家路窄·青梅竹马·云若谷
    她这冤家啥啥都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有一点不好，人送外号莫得感情的修仙机器，又傲又高冷。*
    云若谷眼中晦暗不明：听说你要悔婚？
    确认过眼神，这是未来的魔君，是她惹不起的狠角儿。
    九真（装傻.jpg）：兄弟你哪位？
    只见满脸冷漠的云若谷抬手一挥，暗算她的人炸了！
    九真：……？？？
    冤家云若谷这是替她报仇？
    欢迎戳专栏，求收藏～
    第2章 乌龙蜜
    七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大概时间真有这样的魔力，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也可以化神奇为腐朽。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七年时间会让鹤立鸡群的卫觉迟堕落成这副模样。
    竟然甘愿沦为被富婆包养的鸭子。
    此刻再看卫觉迟，她忽然觉得他身上的光芒碎了个稀烂。
    但转念一想，这个世界诱惑那么多，像他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身段资本要堕落走捷径本就比别人有更高的概率，她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他图什么？他本就是那么优秀的人，常年霸占年段第一，就算他不走这条路，他的未来也一样前途灿烂……
    陆青葵别过头，不敢看二人，默默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陆青葵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一大片阴影压了过来，正好遮住她头顶上方的光。
    陆青葵赶在他开口之前，闷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对外说。”
    那位中年女人大概是被人撞破了隐私而尴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卫觉迟没听明白她意思，理直气壮地问她：“说什么？什么不能说？”
    七年前她觉得他声音像泉水一样细腻温润，而七年后的今天，她忽然觉得他的声音近乎无耻的冷漠。
    陆青葵目瞪口呆，心痛到无以复加，险些没当着卫觉迟的面哭出来。
    他在说什么？
    她曾经的男神，做鸭子竟然做出了理直气壮的底气？
    他一个鸭子，凭什么！
    她光芒万丈，日思夜想的男神怎么会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
    岁月这把杀猪刀怕是把卫觉迟的皮全给扒了。
    陆青葵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失望：“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还是不敢信，那个一遍遍给她讲解难题，鼓励她好好学习的学神校草竟然成了……不要脸的鸭子。
    卫觉迟表情一顿，抿了抿薄唇，似戏谑似认真：“这样？”
    刚才在人前她还和没事人一样对他笑，和他打招呼，结果一扭头又翻脸不认人。
    “做鸭……”陆青葵顿了顿，还是没把话说得太难听：“法治社会，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居然靠伺候富婆赚钱？你对得起你读的那些书吗？”
    最可耻的是他还能理直气壮地站在她面前质问她，他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头一人。
    卫觉迟冷着脸，一字一顿重复陆青葵的话：“伺、候、富、婆？”
    卫觉迟神情一滞，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我？犯得着伺候富婆？”
    “……”
    陆青葵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卫觉迟一路追着陆青葵返回宴会厅，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陆青葵返回座位。
    接下来的时间陆青葵有些心不在焉的，都没怎么动筷子，只吃了小半盘鱼。
    周静见她一整晚都没怎么吃别的，净吃那盘鱼，难免好奇：“这鱼有这么好吃？”
    “还行吧……”
    其实她没有什么胃口，只不过是这盘鱼反反复复总是停在她面前，所以她就吃了几口，也并没有留意这盘鱼好不好吃。
    话音未落，周静夹了一小块鱼肉送进嘴里，她才咬了一口就把鱼肉吐了出来：“青葵，这鱼没熟啊，你吃不出来？”
    今天日子好，办婚宴的人格外多，估计后厨都忙疯了，所以才把这样半生不熟的鱼也端了上来。
    周静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引起同桌人和她们后面那桌宾客的注意。
    陆青葵慢慢摇头：“没吃出来。”
    周静伸出大拇指对着陆青葵：“服了你了，一整晚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怕吃坏肚子。”
    经周静提醒，她们这桌和后面那桌的人都让人把那盘鱼给撤了下去。
    喜宴吃的差不多，周静说要去卫生间，起身时顺带扯了扯陆青葵的衣服：“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
    周静压低声音：“有话和你说。”
    周静去卫生间是为了补妆，陆青葵顺手也简简单单补了下口红。
    周静拿出粉扑定妆，眼睛却盯着镜子里皮肤如白瓷般无瑕的陆青葵：“现在特后悔吧？”
    “后悔什么？”
    这一瞬间，陆青葵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似乎不简单。
    周静扯着嘴角笑了笑：“别装了，要不是心里有事。那小半盘没熟的鱼你能吃下去？怎么样？多年不见，岁月这把杀猪刀没杀了校草，反而磨得他越来越帅，随随便便往人堆里一站都跟拍画报似的。你说你该后悔什么？”
    这话，陆青葵是越听越不明白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
    她的话，听着意外地有种挑衅的意味。
    周静刷眼睫毛的手一顿，扭头看着陆青葵，眼神有些复杂：“牛啊陆青葵，不愧是你。”
    不愧是你。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从老同学嘴里听到这句话了。
    为什么大家见了她都要说上这么一句？又为什么刚才她大大方方和卫觉迟打招呼却会让老同学们倒吸一口冷气，小声议论。
    她不明白。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同学们还对她告白失败的那点开胃小菜念念不忘？
    陆青葵：“周静，有话可以直说，不用这么阴阳怪气。”
    “不过也是，你现在这么漂亮，身边的追求者应该也不少，不至于到后悔这种地步。”
    虽然不大原意承认，但今天在扶梯口那儿陆青葵的惊鸿一瞥好比划破黑夜的流星一样惊艳了她。
    陆青葵的漂亮不同于校花刘欣妍的清纯邻家，她更像是玻璃橱窗里最闪亮夺目的那一颗钻石，自带光彩，一颦一笑都带着天生的娇媚，勾得人魂魄一颤。
    周静收起化妆包：“走吧。”
    “周静，把话说清楚。我为什么应该后悔？”
    卫觉迟再好看也是他自己的事，或者说得严谨一点，是那个富婆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周静慢悠悠转身：“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傻？”
    “当初大家都在传你表白成功的第二天就把卫觉迟踹了。青葵，你知不知道那会儿大家都传你是病娇女，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不是。但是大家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坦白说，其实我也没那么了解你。”周静顿了顿：“哎，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追的可是校草，是我们学校的学神，就算当时他已经毕业，咱们学校想追她的女生排排队也还是可以绕操场好几圈的。结果你倒好，人才到手你就腻了？玩儿失踪？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陆青葵整个愣住。
    她似乎听说过这个传闻。
    当时学校盛传一个病娇女疯狂追求校草，但表白成功后转头就踹了校草。
    万万没想到，原来传闻中的病娇女竟然是她！
    恍恍惚惚，时光倒退回那年盛夏某个不起眼的午后。
    烈日灼心，风吹影动，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蝉鸣声，柳枝婆娑摩擦的细腻声响。空荡荡的校门口，明媚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那时候的心跳如雷仿佛顺着岁月的痕迹重新涌入她的身体。
    十七岁的她忐忑着，不安着：“我……喜欢你。”
    大概是风声太响，她已经记不清当时卫觉迟都说了些什么，她唯一记得的是他那尴尬又窘迫的一句“对不起”。
    时至今日她回想起那天，耳边似乎都能听见那些乱糟糟的蝉鸣声，刺耳得很。
    陆青葵看向周静，气定神闲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传成这样，但那天他拒绝我了。”
    周静稍怔，眨眼之间，眼神里就换上了对她满满的同情：“我就说校草怎么会放着他们同届的校花不喜欢，而去喜欢你。”
    “……”
    话一出口，周静就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不是，我不是说你不好，而是他们同届那个校花学姐你还记得吧？我刚进校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一对。”
    喜宴散去，同学们各自回家，陆青葵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卫觉迟和他朋友江淮身后。
    江淮：“卫太太，怎么吃个喜宴还吃出一脸惆怅了？走走走，回去爸爸好好安慰安慰你。”
    陆青葵：“……”
    今晚对她而言可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先是不小心撞破卫觉迟被包养现场，现在又意外撞破他和男朋友调情现场。
    陆青葵刻意放慢脚步，绕开卫觉迟他们。
    从酒店出来，一阵冷风夹着雨珠扑过来，陆青葵不禁打了个颤。她举起单肩包放在脑袋上，一路小跑着冲到公交站牌下。
    她原本叫了车的，但那司机不知道是嫌路远，还是嫌雨势太大，单方面取消了订单。
    接连两单都是如此。
    陆青葵没有办法，只好躲在站牌底下先避避雨，等雨小一些再打辆车。
    雨势越来越急，风刮着雨珠子不断地飘向陆青葵。没一会儿，陆青葵的针织衫就沾上了雨珠，湿漉漉的。
    “嘀”。
    卫觉迟的朋友江淮从车后座探出脑袋：“小学妹，上车。学长有司机，送你回家。”
    陆青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驾驶座上的卫觉迟。车内暖黄的光打在他无可挑剔的侧脸上，当年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早已褪去了满身的少年朝气，滋养出了似有幻无的疏离和淡漠。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她和卫觉迟单纯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她没什么好尴尬的，只是怕给他们添麻烦。
    江淮：“麻烦什么，快上来。”
    卫觉迟一眼扫过来，目光在她诶雨水打湿的薄针织上停留了一秒，淡淡地说：“上来，我送你。”
    陆青葵犹豫了一会儿，虽然她不尴尬，但真要坐副驾驶她又觉得奇怪，可不坐副驾驶她和卫觉迟的关系似乎还没好到让他当司机。
    最后她咬咬牙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卫觉迟翻出来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不带任何感情：“擦擦。”
    陆青葵怔怔地盯着他：“谢谢。”
    他还挺贴心的。
    看来过去的事，他应该也忘记了。
    说实话，表白那事她做得不地道，卫觉迟如果为那事讨厌她，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后座的江淮扒着椅背靠上来：“听他们说你也是一中的学生？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学妹？”
    江淮和卫觉迟是同一届的同学，后来大学都考上了南陵大学。
    “说明学长不善于发现美。”
    他笑了起来：“我叫江淮，你叫什么？”
    “陆青葵。”
    江淮脸上的笑瞬间冻住，目光下意识瞟向卫觉迟，好像在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陆青葵”？
    旋即，江淮又露出玩味十足的笑：“学妹这么漂亮，有对象了吗？”
    “没有。”
    “那你觉得我……”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在车子里乱转，扫过卫觉迟又扫过陆青葵：“怎么样？”
    “？”陆青葵条件反射一般的就去看卫觉迟。
    卫觉迟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江淮说的话。江淮这样明目张胆地撩拨她，他竟然不吃醋？
    好气量。
    卫觉迟问她：“你住哪儿？”
    “滨江花苑。”
    江淮也不在意陆青葵回不回应，伸了伸懒腰靠回后座，顺带手拍了拍卫觉迟的椅背：“晚上去你家。”
    这话在陆青葵听来，格外暧昧。
    卫觉迟打着方向盘：“今晚我有事，你回自己家。”
    这话，似乎更暧昧了。
    陆青葵扭头看向窗户，忍不住露出一个可怜江淮的表情。
    他的卫太太，今夜要去伺候富婆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吃瓜.jpg：……卫太太？
    陆青葵：请让我多吃两口瓜！
    第3章 乌龙蜜
    送走陆青葵，车上只剩下江淮和卫觉迟。
    江淮不动声色靠上前，挨着驾驶座，挑了挑眉：“陆青葵？名字有意思，人还这么好看。”江淮像是故意使坏，拖长了尾音：“单身诶……刚才吴启那小子还说要她微信来着。”
    卫觉迟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车里的气氛还是悄悄变得诡异起来。
    江淮心满意足地笑笑：“卫太太，送小爷回家。”
    卫觉迟眼睛一瞟，看向后视镜里的江淮，揶揄他：“准备认错了？”
    “小爷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
    昨天江淮和几个朋友聚会喝了点小酒，大家聊得高兴，他一不小心把门禁时间给忘了，到了凌晨才回去，结果回去发现他女朋友罗菲在客厅等了他一夜。
    结局可想而知。
    他被赶出来了。
    “对了，忘了和你说。昨天我订了一个新键盘送你，这会儿弟妹应该已经收到了。新键盘挺软和的，不用谢。”
    江淮闷闷捶了下卫觉迟的椅背：“卫觉迟，跟人沾边的事儿你是一点不干是吧？上回哥儿几个上网吧打游戏，你扭脸就给我媳妇儿通风报信。”
    卫觉迟气定神闲，毫无悔意：“恩。”
    “你……”
    这厮属实不要脸，竟然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
    江淮翻了个白眼又说：“还有上上回，我媳妇儿做饭，我请你上我家吃饭，你明知道她做饭难吃，你还夸她？”
    “那你还特意叫我过去吃？”
    不能否认，卫觉迟真的很会抓重点。
    江淮一顿，他本来就是想借卫觉迟这个外人提醒一下媳妇别下厨霍霍了，这段他理亏：“那我也是好心。你知不知道后来我被逼着吃了两礼拜她做的饭？你知道厚道俩字怎么写不？”
    卫觉迟点点头：“恩。”
    “行，卫觉迟，你给爸爸等着。天道好轮回，我总有办法收拾你。”过了会儿，江淮又说：“对了，你一会儿干嘛去？”
    “表妹晚上生宝宝，我去看看。”
    顺便把他姑姑给的银行卡给他表妹送过去。
    想起这个，卫觉迟扫了一眼身旁空荡荡的副驾驶，薄唇一抿。
    江淮：“那你还去吃喜宴？你也是够拼的。”
    —
    回去之后，陆青葵卸了妆，收拾了一下就睡了。她迷迷糊糊睡到凌晨一点，胃里忽然反上来一阵恶心，活生生弄醒了她。
    她捂着嘴，飞速逃进卫生间蹲在马桶前吐了。
    她吐了两回，闹了三回肚子，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半，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到了凌晨三点，她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力气，忙穿上衣服打车去了医院。
    医生说她是急性肠胃炎，让她输液。
    坐在输液区，陆青葵就像没骨头的阿飘一样整个人都软下来，瘫在椅子上。她隔壁是个发烧的小女孩，大概是因为难受，一张奶白的小脸哭得泪汪汪的，可怜极了。
    她从包里翻出来前两天别人送的迷你八音盒送给小女孩：“这个送你，要勇敢呀，宝宝。”
    小女孩滴溜溜转着黑瞳，犹豫着伸出奶乎乎的小肉爪子接过陆青葵的八音盒。
    小女孩的妈妈提醒她：“谢谢姐姐了吗？”
    “谢谢姐姐。”
    陆青葵伸出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幼崽的脑袋：“乖宝宝，不客气。”
    目光一顿，陆青葵敏锐地从过道那儿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卫觉迟，她默默低下头，把耳后的头发拨到前面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这年头，伺候富婆也不容易，大半夜的，伺候到医院来了。
    小宝宝和她妈妈回去之后，输液室只剩下陆青葵一个人。到处都静悄悄的，倒是勾出了她的困意。她给自己定了个闹钟，然后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护士冷着一张脸走过来叫醒她：“你怎么回事，自己一个人来的也敢睡？”护士指着她快空了的输液管说：“你自己看看，再晚一步血被抽上来，你可别赖我。”
    陆青葵懵了懵，护士一边抱怨一边收走了输液瓶，就在护士走后，她的闹钟响了。
    凌晨五点，折腾了一夜的陆青葵终于回到出租屋。
    她回去后正好遇上在厨房煮方便面的李伟明。
    李伟明一听见玄关处的动静就从厨房探出了头，见了是她，索性出来：“哟，小领导姐姐夜生活很丰富啊。”李伟明抬头看了看钟：“这个点才回来？”
    又是那个恶心人且还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
    陆青葵懒得搭理他，回屋锁上门补觉。
    迷迷瞪瞪，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张冷毅的侧脸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
    “你表白成功的第二天就把卫觉迟踹了。”
    “人才到手你就腻了？玩儿失踪？”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梦醒之后，陆青葵忽然觉得窝火得不行。
    她曾经放在心上小心翼翼喜欢着的人怎么扭头就去当了小白脸。印象中，他家境明明不错，他到底图什么。
    陆青葵和主任请了半天假，下午去的单位。
    半年前她考上市文旅局办公室行政岗，后来就一直在办公室主任袁姐手下做事。袁姐大她十二岁，是个很照顾下属的领导。办公室里除了她们俩，还有两个编外人员，一个男生林俊一个女生赵琳。
    陆青葵在茶水间休息时，袁姐也拿了水杯进来倒茶。
    袁姐：“怎么样？身体好点没？”
    “已经好了。”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照顾自己。今晚部门聚餐还能来吧？”
    前阵子为了忙环山公园那个项目，整个办公室加班加点熬了一个月，为了松一松大家紧绷的神经，前两天袁姐提议今天弄个部门聚餐。
    陆青葵：“袁姐放心，保证出现。”
    晚上聚餐的地方就在他们单位附近的商场，那儿正好新开了一家火锅店。
    一行人去的时候只剩下大厅中央还有一张能容纳他们五个人的座。
    袁姐把菜单推到他们面前：“你们看看喜欢吃什么。”
    林俊和财务室的两个同事拉着陆青葵低头认真点菜，时不时也问问袁姐的意见。
    四人正点菜，忽然听见袁姐兴冲冲地和老熟人打招呼：“林园长，这么巧，你也来吃火锅？”
    四人齐刷刷抬头，陆青葵目光一滞。
    这不是昨天她在酒店见到的那个富婆？
    林菀微微一笑，模样优雅：“是啊，和我侄子来吃火锅。袁主任这是？”
    袁姐飞快扫了一眼弟弟妹妹们，言简意赅地和林菀介绍：“和部门的几个小弟弟小妹妹出来聚餐。”
    闻言，林菀低头看了四人一眼，笑得很温柔：“聚餐好，下了班就是应该好好放松放松。”
    想起聚餐的原因，袁姐就觉得心累得很，环山那个项目险些没要了她这条老命：“最近工作比较多，弟弟妹妹们天天加班都累坏了，趁今天有时间就出来聚聚。林园长你侄子呢？怎么没见到他？”
    林菀扭头朝他们后面那桌的男生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又精瘦的男生走了过来，大片的阴影落在陆青葵身边。
    林菀向袁姐介绍：“觉迟，这是袁主任，打个招呼。”
    陆青葵表情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抬头看过去，这张惊为天人的侧脸，她太熟悉了。
    卫觉迟敛起浑身的冷意，唇角微松，客客气气地打招呼：“袁主任好。”
    袁姐笑得合不拢嘴：“林园长，你侄子长得可真帅，比电影明星都帅。下次我们文旅局办活动如果需要模特，能不能借你侄子一用？”
    林菀大大方方答应，丝毫不管卫觉迟愿不愿意：“随便借。”
    袁姐像是想到什么：“小伙子这么帅，有女朋友了吧？”
    说起这个林菀就头疼：“没呢，老大不小了还不想着结婚，家里都愁坏了。袁主任你看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帮忙介绍一个。”
    陆青葵默默低下头，不戳穿二人角色扮演的小把戏。
    卫觉迟的目光在陆青葵身上停留了一秒，看她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是真把他当成被富婆包养的堕落小白脸了。
    “……”
    靠。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靠，老子不是堕落小白脸啊喂。
    PS：17号凌晨如果没更新，那就是晚上9点更新啦，可以等到晚上9点后来看～
    第4章 乌龙蜜
    “好说，好说。”袁姐满口答应，恍惚中瞥到陆青葵身上，拉起陆青葵推到林菀跟前：“这就有一个。我们单位今年新考进来的小姑娘，看看，多漂亮。不夸张的说，是我们单位里最好看的姑娘了。”
    此刻陆青葵的心情有些复杂。
    好好的部门聚餐莫名其妙变成相亲会，而且还是和明知已经被富婆包养的卫觉迟相亲。
    属实尴尬。
    林菀笑语盈盈：“好漂亮的小姑娘，觉迟你说是吧？”
    卫觉迟垂眸看她，不走心地回：“恩。”
    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如果她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还好，可偏偏她什么都知道。
    林菀适时提醒卫觉迟：“愣着做什么？不问问姑娘联系方式？”
    相比陆青葵的不自在，卫觉迟显得淡定自然多了。
    像是为了敷衍林菀和袁姐似的，他有些勉强地问她：“你好，你的微信？”
    命令式的语气。
    看来他也并不是多么乐意加她的微信。
    哪怕是被列为相亲对象来看，她依然不是他心里的那个理想对象，更何况是当初还只是个小屁孩的她。
    那时候她的表白对他而言或许是个负担。
    陆青葵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加上了卫觉迟的微信。
    卫觉迟他们一走，林俊就凑上来说：“姐，大帅比诶，快拿下！”
    陆青葵推开林俊：“拿什么拿，吃你的火锅。”
    前有富婆，后有男友的主儿，她拿什么？
    嫌自己命长，找死？
    林俊咬了一颗肉丸：“姐，下午我听袁姐说你要找房子？”
    陆青葵忍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卫觉迟，明晃晃的室内灯光下，他的脸像白瓷一样细腻好看，深邃英朗的五官让他在人群中那样显眼。
    像是感应到陆青葵的目光一般，卫觉迟忽然也看向了陆青葵这一桌。
    二人的目光对上的这一刻，店里的喧嚣的人声，嘈杂的音乐声都像星光一样顷刻陨落，空气里只剩下他们微热的视线互相碰撞。
    陆青葵心跳一空，慌忙低下头。
    林俊半天没等到陆青葵的回应，于是又问了一句：“姐？”
    陆青葵回过神：“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要找房子。”
    “要找。房东儿子要结婚了，他想把房子收回去。”
    林俊：“要不你去豫商园看看，那儿地段不错，前阵子我刚去看过。不过房租贵了些，所以我就没租。”
    “有电话没？”
    林俊摇摇头：“你到了那儿就去小区门口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那家便利店的老板有要出租的户主电话，还能省一笔中介费。”
    陆青葵点点头：“成，周末我过去看看。”
    —
    刚才的小插曲并没有抓住林菀多少注意力，很快她的关注点又回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她的女儿，文玉。
    林菀问卫觉迟：“文文怎么样？孩子怎么样？都平安吗？银行卡她收了吗？”
    如果可以，林菀想自己亲自去看一眼文玉，可是她怕打扰到文玉，害怕惹她不高兴，所以就只能以这种方式关心她。
    好在文玉从小和卫觉迟关系还不错，她还可以让卫觉迟帮她跑这一趟。
    卫觉迟：“她很好，孩子也很好，是个女儿。银行卡她收下了。”
    林菀松了松眉：“孩子好不好看？”
    卫觉迟想起昨天看见那个皱皱巴巴，小小一只的娃娃，脱口而出：“丑。”
    林菀皱了皱眉，虚抬了抬手假装要抽卫觉迟：“瞎说什么。”
    卫觉迟把他昨天拍的照片递给林菀，懒洋洋地说：“不信你自己看。”
    林菀左右划了划手里的照片，脸上的笑越来越浓：“你懂什么。刚出生的小孩都这样，你小时候也这样，等过两天就长开了。我外孙女长大了一定是美人。”
    卫觉迟随声附和：“是，大美人。”
    林菀盯着照片舍不得挪开眼：“你住豫商园几栋几号来着？我买些宝宝和妈妈用的东西寄到你那儿，你给文文带过去。”
    卫觉迟：“亲姑姑。”
    使唤他使唤得心安理得。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一会儿把地址发给我。”
    卫觉迟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工具人：“A栋602。”
    林菀记下地址后，随口问了一句：“听你妈妈说最近你在忙公司新游戏上线的事，饭都顾不上吃？觉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饭一定要按时吃，记住没？”
    “放心吧，林园长，我知道。”
    —
    回去时，天又开始飘起毛毛细雨，雨水打湿了街道，到处都湿漉漉的。暗黄的路灯下，细雨像鹅毛一样飘进车窗，落在陆青葵脸上。
    公交车里车载电视正在放本地新闻节目，主持人的声音似乎也沾染上了雨水的湿漉，沉沉的，闷闷的。
    她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手机滑动解锁，点开微信。
    列表第一个就是卫觉迟。
    手指在他的头像上停留了一会儿，一个简笔画的千纸鹤头像，她总觉得哪里有些眼熟。
    思绪开始不受控地飘远。
    她和卫觉迟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一军训汇演那天，那时候他们学校的军训是在本校操场进行的，所以汇演那天也是在本校的操场。
    那是周六的早上。
    那天太阳很大，阳光很晒，气温也很高。一大早的，藏在树枝上的知了就开始了此起彼伏，自认整齐的大合奏。
    高一新生在各自的方阵中按照教官的指挥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入场汇演。
    当时音响设备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汇演时间不得已往后延迟了一会儿，不巧那天天气太热，教官们就让他们在附近的树荫底下先坐着等一等。
    忽然之间，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蛇！”
    顷刻间，大家乱哄哄地散开，陆青葵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脚下没站稳，直接踩空了一级阶梯，生生崴了脚。
    陆青葵光荣挂彩。
    她伤的不算重，加上也不想麻烦同学，耽误班级汇演，所以她没让同学带她去校医务室，而是自己一瘸又一瘸地挪去了医务室。
    校医务室在二楼，不算大，但也不小。里头隔了三间，一间是校医的办公室，一间是小小的问诊室，还有一间则是休息室，里头摆了两张床。
    校医是个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姐姐，说话温温柔柔的。
    她检查完陆青葵的脚踝后说：“没事，问题不大，就是扭了一下。一会儿我拿冰袋过来给你敷一下。你回去之后再拿热毛巾敷一晚上，这几天走路小心些，很快就能好。”
    陆青葵声音轻轻：“谢谢。”
    校医姐姐低头笑了笑：“还挺有礼貌。冰箱放在办公室了，你等等，我去拿冰袋。”
    陆青葵坐着的这张床正对着休息室的窗户，她一抬头就能看见操场上一圈穿着迷彩服的新生焦急等着汇演开始。
    阳光明晃晃的，偶尔有风吹进来，窗帘也跟着飘起来。
    陆青葵忽然想起一首歌，不自觉地哼了起来，双脚一前一后地耷棱着。
    忽然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快感。
    “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
    突如其来的歌声合着她低低哼唱的曲调，伴着风，伴着光，毫无征兆地闯入独属于她的小天地。
    陆青葵回头看向出声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卫觉迟。
    少年个子很高，皮肤像奶油般细腻白皙，五官深邃到不像话，额前细碎的发丝被窗外吹来的风卷起，微微抖动着，嘴角慢慢上扬。
    他在笑。
    对她笑。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急急忙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是谁？
    少年走向她，在她对面那张床坐下：“同学，你有些嚣张啊，刚开学就逃训。”
    陆青葵没应他。
    或者说她不敢回应。他长得太好看了，是让人有压力的好看。
    像……
    星光。
    璀璨夺目。
    在他的注视下，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海边的鹅卵石，灰扑扑的。
    少年歪了歪头，对上陆青葵的目光：“还有些高冷。”
    陆青葵愣怔怔地看他。
    这一次，她忘了说话。
    少年突然摘下她的迷彩帽，尝试往自己头上戴，但戴不上。
    她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校服。
    “既然都逃训了，还戴什么帽子，不热啊？”
    少年玩世不恭又慵懒的语气猛地攥住她的神经。她单脚跳下床，把他手里的迷彩帽抢了回来，抓在手里。
    校医姐姐正好拿着冰袋回来：“你怎么下床了？来，坐回来，我给你敷冰袋。”
    陆青葵脱了鞋，屈膝坐回床上，折起右脚裤腿，露出一小节又细又白的脚腕。
    校医姐姐帮她敷上冰袋，转身问卫觉迟：“同学，你怎么了？”
    听见校医问他，他这才把目光从陆青葵身上收回来：“老师你这儿有没有藿香正气水？”
    校医姐姐：“中暑了？吃早饭了吗？”
    “吃了。”
    “很难受？”
    卫觉迟这下成了乖孩子，摇摇头，十分乖巧：“一点点晕。”
    “你等等。”
    “老师，麻烦顺便拿一张创口贴。”
    校医姐姐背对他偷笑，故意逗他：“男孩子用什么创口贴，一会儿就好了。”
    “老师这样不对，你这是性别歧视。”
    校医姐姐弯了弯眉眼，没理他，径自往办公室去。
    卫觉迟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她的脚腕：“疼吗？”
    陆青葵抬头对上卫觉迟的目光，声音弱弱：“不疼。”
    卫觉迟却笑了，孩子气十足：“原来你会说话，声音还怪好听的。这么好听的声音不多说两句，不可惜？”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和谁都自来熟，说话吊儿郎当的，却又精准拿捏分寸，不冒犯别人。
    经卫觉迟这么一说，陆青葵反而不知道说什么，耳朵也渐渐热了起来。
    相顾无言，二人都默默低下头。
    焦灼的空气静默无声地撕扯着。
    耳边有风声，有蝉鸣，有操场上此起彼伏又整齐划一的口号声，还有那首激昂向上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
    她和他忽然都抬起了头，像提前商量过一般朝窗外看去。
    卫觉迟先发现了他们之间诡异的默契，他不禁笑了起来：“同学几班的？”
    她淡淡的：“高一二班。”
    卫觉迟眉骨一动，像在回忆什么：“同学，告诉你一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傲娇.jpg：逃训的小屁孩。
    PS：谢谢小伙伴们留评，让小透明不孤单，扑街选手真的很感谢小可爱们～
    第5章 乌龙蜜
    现在想想，当时她真傻，竟然那么认真地听他说完那个所谓的“秘密”。
    为了增加可信程度，卫觉迟故意压低了声音：“高一二班那间教室几年前出过事，闹鬼。看在今天我们有缘相遇的份上，劝你以后上晚自习一下课就走，别最后一个回去，容易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明明是盛夏炎热的酷暑天，她却在这一刻觉得后脊梁一阵又一阵地发寒。
    “骗人的吧。”
    卫觉迟又露出了他那个桀骜不驯的笑，沉默着扭头看向窗外。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在他们这所高中原来是传说一样的存在。
    学神校草卫觉迟。
    他是夏日最奔放的风，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是少年人最恣意洒脱而又热烈的那一面。
    这样的他曾经热热烈烈穿过她原本应该平静的青春。
    他本无心经过，奈何她却不是无心人。他的意外出现激起了她小小世界里的满园涟漪，最后却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她的生活。
    然而他对这一切，仅仅只知道冰山一角。
    广播报站：“滨江花苑站到了。”
    陆青葵的手机屏突然亮起来，微信里躺着一条新消息。
    夏媛媛：【宝贝，我在你家附近的烧烤摊撸串，快过来。】陆青葵：【马上到。】那家烧烤摊离她住的小区不远，只隔了一条街，过一个红绿灯就到。
    因为是晚上，烧烤摊上的客人格外多，摊主全程忙活个不停，手就没停下来过。
    夏媛媛坐在角落里使劲朝陆青葵招手：“宝贝，这儿！”
    陆青葵刚坐下，夏媛媛就把提前点好的烧烤串推到陆青葵面前：“都是你爱吃的。”
    陆青葵纳闷：“怎么突然想起来我家附近吃烧烤？”
    夏媛媛抱住陆青葵，撒娇说：“突然想你了呗。”
    陆青葵不信：“说吧，遇上什么事了。”
    “还是瞒不过你。”夏媛媛抬头，松开陆青葵，“也没什么，家里催我相亲，我不想去，和他们吵了一架。”
    陆青葵皱眉：“这么早就催你相亲？”
    夏媛媛垮起一张小脸，委委屈屈：“谁说不是呢，简直离谱。我才毕业多久啊，就跟疯了一样催我相亲。最离谱的是我亲戚。你知道他们给我介绍的什么对象吗？”
    “噗哧”
    陆青葵开了一瓶啤酒。
    “什么对象？”
    “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你敢信？我，一个毕业还不到两年的小姑娘被人介绍了一个四十岁的老大叔。你说我这亲戚是得有多恨我？”
    “……”
    陆青葵吓得胡乱咽下一口啤酒，反而被呛得干咳：“四十岁？你是不是得罪你亲戚了？”
    夏媛媛越想越窝火，闷头喝了一小杯：“我活着就是得罪他吧。”
    夏媛媛闷闷地补了一句：“听说是个医生。”
    大概是她亲戚想巴结那个医生。
    陆青葵摸了摸夏媛媛的脑袋：“宝，可怜了。”
    “我这辈子结婚是不可能了。我这样风一样自由的女子，结婚只会束缚我远行的脚步。”夏媛媛嘟嘟囔囔说了这么一句，话锋一转，突然问起校花婚宴的事：“对了，前两天校花的婚宴卫觉迟也去了吧？”
    陆青葵抓签子的手一顿，点头。
    “其实那天我就想提醒你这件事的，谁知道你那么急着挂电话。”
    陆青葵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提醒我？”
    陆青葵不觉得单方面喜欢一个人，告白失败七年后再重逢是一件需要被特别提醒的事。
    尤其是在她从周静那儿得知她就是传遍高中学校的那个病娇女之后，她更加觉得夏媛媛的“提醒”并不简单。
    夏媛媛：“我也是那天打游戏意外匹配到高中兄弟班的一个男生之后才听说的。当初高三开学的时候学校里一直在传校草卫觉迟被一个病娇女甩了，这你知道吧？”
    高中时她的朋友不多，所以学校里各种各样的传闻她知道的并不多。大概是考虑到她的心情，当时夏媛媛也并没有和她提起有关卫觉迟的任何一点传闻。
    直到大二那年她才从夏媛媛那儿得知卫觉迟曾经被一个病娇女甩过，但夏媛媛也不知道是谁。
    陆青葵猜到夏媛媛接下来要说什么：“知道，他们传的病娇女是我。”
    夏媛媛惊呼：“我靠，你怎么知道的？我都是那个兄弟跟我说了我才知道。”
    病娇女的传闻夏媛媛听说很久了，但她一直不知道那位病娇女是何方神圣，连学神这样的绝色都能拒绝。
    —
    对方：【云港一中夏媛媛？】
    当对方在对话框打下夏媛媛的大名和学校，她瞬间知道事情不简单。
    夏媛媛：【？】
    对方：【你就是那个病娇女的好朋友？】
    夏媛媛：【？？？病娇女？谁？】
    对方：【陆青葵。】
    夏媛媛：【……】
    对方：【你现在还和她玩儿？哪天有空你帮忙问问她当初为什么甩了校草成不？我太好奇了。】夏媛媛：【别胡说，她和校草没半点关系好吧。】对方：【校花婚宴好像也请她了吧？她去不去？卫觉迟会去，要不你提醒她一声吧，这见了面多尴尬。】夏媛媛：【……】夏媛媛：【再说一次，他们没关系。】
    —
    想起婚宴那天在卫生间周静替卫觉迟出头教训她的事，她心里一阵酸涩，她说不清楚是委屈自己被人误会还是物是人非更让她心痛。
    陆青葵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婚宴那天一个同学告诉我的。”
    夏媛媛：“这些人传的也太离谱了。”
    当年陆青葵和校草表白的事，陆青葵没有瞒夏媛媛，所以夏媛媛一直都是知道的。
    夏媛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要按这么说，清纯小白兔是你，心机小白兔是你，渣女也是你。你可以啊，陆青葵。不在江湖，江湖却处处是你的传闻。”
    陆青葵：“什么小白兔？”
    “当时大家都传那个病娇女是心机小白兔，故意接近校草，后来目的达到就踹了校草。”
    目的？她接近卫觉迟居然有目的？
    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毫不知情？
    陆青葵正想问个清楚，忽然听见有人用油腻腻的嗓音叫她姐姐。
    李伟明：“姐姐，吃宵夜啊？一起拼个桌？”
    陆青葵想逗不想：“不拼，再见。”
    李伟明又露出他惯有的眼神，细长的眼睛斜睨陆青葵，慢慢走向他朋友那桌。
    夏媛媛觉得这人不对劲：“怎么回事？”
    “我隔壁的小情侣。”
    “是他啊。他看你的眼神怎么油乎乎的？他有没有骚扰你。”
    “没有。”怕夏媛媛担心，陆青葵又补了一句：“放心，我马上要搬家了。”
    “搬家？”
    “房东儿子要结婚，所以想把房子收回去。”
    “准备搬去哪儿？”
    “还没定，周末去看看。”
    夏媛媛想起她妈妈交代的东西，她把放在地上的一袋特产拿到桌上：“对了，上礼拜我妈他们出去玩儿，这是她给你带的特产。”
    “怎么还有我的？回去帮我和阿姨说声谢谢。”
    “上次中秋你来我家吃饭不是也送了东西，你就当这是回礼。”
    —
    这天下了班陆青葵在单位附近的找了家面馆解决晚饭。
    她前面那桌是两个高中女生。
    一开始两个女生聊的都是考试和作业，直到两个和她们穿一样校服的高瘦男生走进来往角落里一坐，两个女生的聊天话题渐渐地就变了。
    其中一个名叫王欣的小姑娘眼冒金星，压低了音量：“佳佳，校草，校草诶！”
    出于好奇，陆青葵抬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那个男生的背影。
    瘦高个，皮肤还挺白的，单看背影都帅的一骑绝尘。
    佳佳却不大感兴趣的样子，不咸不淡“哦”了一声，又把话题绕到考试上。
    王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考试什么时候不能说啊？一会儿晚自习我陪你好好研究。现在我们先说说眼前那个大帅哥。”
    “……”
    “诶，你听说了吗？校草和段花在一起了。”
    佳佳还是不甚关心的一个字打发王欣：“哦。”
    “我听说夏草他们班那个王宇喜欢你，在打听你微信诶。”
    “别瞎说，没有的事。”
    “不是哦，他自己说的。”
    二人说话时，佳佳的微信闪出一条消息。佳佳划开微信看了一眼，是好友申请。
    一个陌生的头像，陌生的微信号，连好友申请备注那栏都是空白的。
    佳佳皱了皱眉。
    这是谁？
    王欣：“怎么了？”
    佳佳点开那人的头像，举起手机对着王欣：“你微信里有没有这个人？他是我们班上的吗？”
    陆青葵坐的位置正对着佳佳，她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大耳朵胡图图的头像。
    “这是谁啊？怎么加微信也不发个备注。”王欣先是摇了摇头说不认识，后来又突然想到什么：“会不会是……王宇？”
    佳佳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快速锁了屏放下手机。
    王欣笑：“你至于吗？有人喜欢你，你还不高兴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当然是学习最重要。”
    “心疼王宇同学一百秒。”
    佳佳露出一个极为敷衍的笑。
    陆青葵这才注意到她脸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时特别可爱，有些俏皮又有些软萌。
    吃完面，陆青葵到柜台结账，正好遇上那个校草也在结账。
    少年高她一个头，长身鹤立，肤白貌美，确实是个当校草的好苗子。
    目光一扫，她却被校草微信里那个大耳朵胡图图的头像所吸引。
    陆青葵下意识就去看那两个女孩，可她们那桌已经空了。
    命运是如此奇妙而又有趣的东西，让她一个局外人意外窥见了别人青春里的小秘密，而当事人却对已经降临的命运一无所知。
    就好像在这个故事里别人拿的都是凡人牌，只有她拿的是上帝牌，也只有她能窥见那些隐藏在故事背后的秘密。
    这让陆青葵有种奇异的宿命感油然而生。
    回去时她站在人挤人的地铁里拿着手机回复工作信息。
    手指不经意间划过那个千纸鹤头像，鬼使神差地点开他的朋友圈，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头像底下跟着一句个性签名。
    你想看到什么？
    陆青葵的心猛地一跳，像是窥秘者被人抓了个先行，赧然不已。
    她退出卫觉迟的朋友圈，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头像眼熟。
    一年前，这个头像加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震惊.jpg：“这什么情况？！”
    卫觉迟无奈.jpg：“黄花菜都凉了，你说什么情况？”
    PS：后天晚上9点更新，试试晚上9点的玄学蹭不蹭的上～
    第6章 乌龙蜜
    一年前这个头像曾经向她发起好友申请，但是当时他什么备注也没留。陆青葵无从知晓他的身份，所以没有通过对方的好友申请。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会是卫觉迟的微信。
    不知道是不是车厢里乌泱泱的人群挤得她难受，她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
    卫觉迟为什么加她？
    在他看来，他们还是朋友吗？
    即使她告白失败，他依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像过去那样和她做朋友？
    她曾经的那些喜欢，对他来说是不是就像脚边的一棵野草一样无足轻重？毕竟喜欢他的姑娘那么多，和他表白过的也不在少数，他早习惯了被所有人喜欢。
    所以他才可以在时隔多年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像联络老同学那样联系她？
    原来那些暗暗雀跃的喜欢，那些惊艳她整个青春的点点滴滴对他而言，真的什么也不是。
    卫觉迟在她的青春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她在他的青春里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算不上。
    她忽然有些不甘。
    有些生气。
    “……”
    —
    上一次部门聚餐，赵琳正好请假没赶上，这天赵琳销假回来为这事可惜了老半天，不巧偏还从林俊那儿得知上次他们聚餐还遇到了一个大帅哥，赵琳更是后悔的不得了。
    林俊有心使坏，故意刺激赵琳：“琳姐，那天你没来真的太可惜了。我可以和你保证，那哥们儿是我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最绝的人间绝色了。”
    说着，林俊竖起大拇指：“说一句大帅批不为过。名儿还特有意思，卫觉迟。”
    赵琳咬着白花花的糕点，一脸哀怨：“靠，神仙名字，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让我错过了。”
    林俊：“琳姐你就别做梦啦，我袁姐做主已经把青葵姐‘许’给人家了。”
    赵琳“嗷”了一嗓子，兴冲冲地跑过来抱着陆青葵的手追问她：“什么，什么？我这才请了几天假啊，你终身大事都定了？啥时候请喜酒？”
    这都哪跟哪儿？她才刚加上卫觉迟的微信而已，怎么就到了喜酒那一步了？
    陆青葵荒唐到阵阵发笑：“没有的事，你听林俊胡说。”
    林俊单手托着下巴，挑眉看赵琳，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模样。
    赵琳不信她：“假的？”
    林俊：“不是假的，他们加了微信。青葵姐相亲了！”
    陆青葵眼前飞快闪过那个略显混乱的火锅店，还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漂亮脸蛋。
    赵琳：“快给我看看，他朋友圈有没有照片？我要看看他有多好看。”
    陆青葵：“他没发朋友圈。”
    赵琳不无可惜：“大帅哥不发朋友圈？这不是暴殄天物吗？改天让他来单位接你，我好看看他长的什么样。”
    这让陆青葵有点儿为难，先不说她和卫觉迟现在关系不怎样，就算他们关系还行，卫觉迟现在也是名草有主的人。
    和她相亲不过是打掩护而已。
    隐瞒他们那段不应该被人知晓的关系。
    陆青葵：“你想多了，就是加微信而已，什么关系也没有。”
    赵琳：“关系是可以创造……”
    袁姐拿了一份牛皮纸装的材料从外面进来，生生掐断了赵琳的话头。
    袁姐：“青葵，这份材料你送到住建局去。”
    陆青葵粗略看了一眼，那是环山公园项目的选址材料，之前已经给住建局送过一次，但里头有些数据与实际有出入，所以又给退回来改了一次。
    陆青葵接过文件，拿起包：“好，我现在去。”
    住建局离她单位不算近，步行需要大半个小时，太耽误时间。好在单位门口就有共享单车，她原打算骑共享单车过去，不巧的是今天单位门口的单车一辆不剩。
    陆青葵准备打车过去。
    她伸长了脖子在单位门口左右张望，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小学妹！”
    江淮从后座探出脑袋。
    和校花婚宴那晚一模一样的场面再次出现。
    如果不是她手里抱着文件，如果现在不是白天，她大概要以为时间溯回到校花婚宴结束那晚，豆大的雨珠子一粒接一粒砸下来。
    “啪嗒啪嗒”
    江淮问她：“你去哪？送你一程。”
    卫觉迟坐在驾驶座那儿，侧脸好看得像一幅画，他漫不经心地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那股熟悉的恣意桀骜一下子就抓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比之七年前，如今的他身上似乎多了一分拒人千里的冷意。
    陆青葵摇了摇头说：“不麻烦了，我打车……”
    念头一转又想起一年前他曾经加过她的微信。
    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卫觉迟，在他身上停了下来。
    “嘀”。
    后头的车按喇叭催促他们。
    江淮拍了拍车门：“上来吧。”
    陆青葵抬头撞上后车司机恶狠狠的眼神，只好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江淮问她：“小学妹你去哪儿？”
    “住建局，麻烦了。”
    江淮拍了拍卫觉迟的椅背：“小卫听见没？住建局。顺道把我带到住建局附近的甜品店，我买点东西，然后你再去医院。”
    陆青葵眼皮一抬，医院？
    上次伺候富婆真伺候出后遗症了？
    卫觉迟打着方向盘对她说：“如果你不急，我把东西送去医院再送你去住建局。”
    陆青葵忙说：“我不着急，你们先忙。如果不方便，就在前面放我下去也可以。”
    前面也有共享单车。
    江淮：“那哪儿成。小卫，住建局走起。”
    陆青葵：“没关系，你们忙。”
    她不是在客气，她是真心想从车上逃出去。她并不擅长和不太熟的人联络感情，所以此时此刻坐在车上，和他们两个人相处对她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每一秒她都在想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防止气氛诡异地沉默下去，可她越是用力琢磨有价值的话题，脑子里越是空白。
    她好希望自己是提线木偶，好希望她是被人操纵着的，可以做一个没有脑子的传话筒。
    沉默中，陆青葵的手机铃声及时响起来。
    是夏媛媛的电话。
    夏媛媛：“青葵，昨天我和我妈提了一句你要找新房子，她今天正好看到一个中介推的租房信息。我推给你看看？”
    “好，哪里的房子？”
    “在建设路那儿，离你单位不算近，但是价格便宜。”
    “好，我先看看。”
    挂了电话，江淮就问她：“租房还是买房？”
    陆青葵把手机放回包里，笑了笑：“买房？学长也太看得起我这个打工人了，租房而已。”
    卫觉迟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江淮还想问两句，但他的手机屏突然亮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他女朋友发过来的消息，暂时也就顾不上陆青葵的事。
    至于卫觉迟必须先跑一趟医院的事，他也默不吭声地接受了。
    之后的一路，江淮始终低头聊微信。
    等他聊完微信抬头一看，车子不知道什么已经停在住建局大门口。
    陆青葵和他们道了声谢就下车了。
    江淮收起手机：“哎，不是说你要先去医院吗？怎么来住建局了？”
    卫觉迟没应他，转着方向盘汇入车流。
    江淮：“那正好，前面红绿灯左转，送我去甜品店，我买点东西回去。”
    昨儿他玩游戏玩得晚了点，结果今天一早女朋友就和他闹别扭了，后来他就被赶出来了。
    正好这附近有一家他女朋友最爱的甜品店，他想着买点她爱吃的东西回去哄哄她，让她消消气。
    卫觉迟抬起眼睑，盯着后视镜里江淮那张暗暗期待的脸，面无表情打了右转向灯。
    江淮在后座眼睁睁看着卫觉迟并入右侧行驶，打着方向盘向右转，往医院的方向去了。
    江淮气到笑出来：“卫觉迟，你这是人干的事？”
    卫觉迟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好心让你坐顺风车还给你惯出这么多毛病了？”
    昨儿林菀买的那些东西都送到了，所以今儿下午他忙完手边的事就急急忙忙赶着去医院给文玉送这些东西，不巧遇上和女朋友闹脾气被赶出来的江淮。
    又被他蹭了车。
    江淮不服气：“那你怎么就能先送陆青葵？”
    卫觉迟想也不想：“刚才路况台播了去医院那条路堵车，只能走这条道。”
    “？”
    江淮半信半疑地看着卫觉迟，他怎么不大信呢？
    还有，卫觉迟什么时候有听广播的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临时决定有了。
    第7章 乌龙蜜
    周末陆青葵先去了建设路的房子看了一圈。
    那房子房租虽然便宜，但是离她单位属实远了些，比她现在住的那间还远，而且房子的彩光不大好。窗户外面就是大片的榕树，树叶都快怼进窗户了。
    并不是理想的住所。
    陆青葵改道去了林俊提过的豫商园。
    按照林俊说的，陆青葵先去豫商园小区外面的便利店找店家拿了房东的电话，联系房东先看看房子再作打算。
    根据房东交代的，她找到了602室。
    来开门的却不是和她讲电话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位女性。
    阿姨一只戴着手套，另一只手握着门把，就差把迷惑两个大字刻在脑门：“姑娘你找谁？”
    看这样子，房东阿姨似乎在做卫生？
    还是在出租屋做卫生？
    这事怎么这么诡异呢？
    陆青葵眨了眨眼：“阿姨您好，我来看房子租房的。刚才我和房东通过电话的。”
    阿姨露出了更大的困惑，眉头皱成川字纹：“租房？”
    陆青葵反倒是被阿姨这个反应弄得有些尴尬，她似乎成了不礼貌的闯入者：“是啊。”
    阿姨犹豫了一阵：“姑娘你等等，这个事我不知道，我先打个电话问一下。”
    陆青葵愣了一下：“好。”
    她怎么突然有种打扰到别人的错觉。
    阿姨拨通电话：“是我，蔡阿姨。这儿有一个小姑娘说是要租房，来看房子的，你知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阿姨笑笑说：“是啊，我就说嘛。好好的，你怎么把房子租出去……”
    陆青葵：“？”
    她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阿姨，您好，能不能让我和房东说两句？”
    她想大概是中间的信息专递出了什么差错。
    否则怎么前一秒还说要出租的屋子，下一秒又不认了。
    阿姨一开始不肯，但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和她说了什么，她突然转头问陆青葵：“姑娘你叫什么？他说刚才确实有一个姓陆的姑娘联系过他，不过他给忙忘了。”
    陆青葵松了一口气：“陆青葵。”
    果然，是信息差。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只听那阿姨应了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领她进屋看房间。
    蔡阿姨指着客厅另一边的次卧：“姑娘，这一间，你看看。”
    陆青葵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卧室里摆了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书桌，窗外正对着马路，却不吵，彩光还极佳。
    唯一不方便的是次卧没有卫生间。
    陆青葵在客厅转了转问蔡阿姨：“蔡阿姨，请问主卧是已经有人住了吗？”
    蔡阿姨：“主卧是我侄子在住。”
    “……”
    自家住的房子出租？
    蔡阿姨像是看出她的疑虑：“这房子本来是准备给我儿子结婚用的，不过现在还早，他没那么快结婚。我就想着房子白放着不如租出去，正好我侄子也在这儿工作，所以就让他帮忙看看房子。平时周末我也会过来打扫，做一下卫生。”
    陆青葵有片刻的迟疑，一下子没想明白这里面的信息量。
    蔡阿姨追问她：“姑娘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房子挺好的，离我工作的地方也很近。”
    “那这就算定了？”
    “定了？”陆青葵客气地笑着提醒：“阿姨，我们好像还没谈房租的事情。”
    “房租一个月1200。”
    陆青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据她了解，这附近的房租都是两千五起跳的，所以一开始她也只是想着随便过来看看，长长见识。
    蔡阿姨：“本来也不指着这个房子赚钱，要赚钱我也不会让侄子在这里住着了。”
    “……”
    蔡阿姨的热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蔡阿姨：“姑娘你放心，我侄子是正经人，人也很好相处的。”
    这么说，她心里反而更没底了。
    怎么越来越有种说正经，其实不正经的感觉。
    陆青葵没有立马答复蔡阿姨。
    从豫商园出来，陆青葵接到校花刘欣妍的电话，说是要请她吃饭。
    吃饭的地点定在解放路上那家商场，陆青葵看完房子直接过去，到的比较早，那会儿店里还没什么人，刘欣妍也没到。
    她在烤肉店里等了没一会儿，刘欣妍也到了。
    刘欣妍见到她，激动地抱了抱她：“上次婚宴我都来不及说，陆青葵，你变漂亮了好多，我都不敢认你了。”
    陆青葵笑：“还是你最漂亮。”
    刘欣妍这次约她吃饭，一是为了叙旧，二是刘欣妍蜜月旅行给她带了伴手礼，特意给她送来。
    刘欣妍：“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见过面了。其实一直想联系你的，不过高二分班以后我们的联系就少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
    军训时刘欣妍站在她前面，二人的交情开始于那个时候。后来军训结束，刘欣妍因为段花的身份，很快就成了年段风云人物。
    三不五时的就有其他班的男同学借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教室偷看刘欣妍，然后也时不时地买些小零食藏到刘欣妍的抽屉里。
    陆青葵和刘欣妍关系不错，加上她在这件事上帮刘欣妍挡了不少烂桃花，所以两个人就越走越近。直到高二分班之后刘欣妍谈了男朋友，追求刘欣妍的人少了很多，而刘欣妍大部分的时间也都用来陪男友了，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慢慢淡了。
    但因为还在同一个学校，时不时地还能在操场，小卖部遇见。
    她们断联是在高中毕业之后。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您好，这是菜单，请问可以点单了吗？”
    刘欣妍接下菜单，大致扫了一眼：“请问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们店里的黑猪五花肉销量不错，可以尝试一下。”
    刘欣妍手指划过菜单：“还是点牛肉吧。”
    陆青葵稍怔，她明明记得刘欣妍很爱吃五花肉：“我记得你是爱吃五花肉的，怎么不点？”
    刘欣妍飞快点好了东西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扭头回陆青葵：“可你不爱吃啊。”
    她从没对刘欣妍说过她不爱五花肉。
    刘欣妍笑了笑：“还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们一起吃烤肉那次？那时候我让你吃了几片五花肉，结果晚自习你一直不舒服，后来还偷偷去卫生间吐了，我说的对不对？”
    她记得。
    那天她盛情难却，咬牙把刘欣妍夹到她碗里的几片五花肉都吃了。结果晚上她迎来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次晚自习。总觉得喉咙腻腻的，打个嗝都是胃里油腻腻的五花肉的味道。到了第二节晚自习课，她实在没忍住，跑到厕所吐了。
    “原来你看见了。”
    刘欣妍：“不喜欢吃五花肉你怎么不说呢？”
    陆青葵给她倒了一杯荞麦茶，推到她面前，笑着回她：“我爸告诉过我和别人出去吃饭不要扫兴。”
    “自己吃得不高兴也不能说？”
    陆青葵比划着自己食指说：“所以遇上我不喜欢吃的，我只吃一点点。”
    “和我吃饭不用顾忌那么多，我又不是你领导，也不是你的合作伙伴。”
    陆青葵目光一滞，语气淡淡的：“恩。”
    过了一会儿，刘欣妍突然提起婚宴那天的事：“青葵，不好意思。我结婚那天，本来卫……觉迟都说不来了，没想到突然又改主意来了，都怪我老公。”
    卫觉迟和她老公张宇泽关系不错，决定请卫觉迟也是她老公拍板定案的，因为这个她一开始没好意思请陆青葵。
    陆青葵猛地想到婚宴上听说的那个传闻。
    原来就连刘欣妍也都听说过那个她甩了卫觉迟的传闻？
    陆青葵：“没关系，我不尴尬。那些都是假的，我没甩过卫觉迟。”
    陆青葵甩过卫觉迟？这又是哪辈子的事？为什么她不知道？
    “咕咚”
    刘欣妍快到嘴边的牛肉突然掉到她那杯荞麦茶里，她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陆青葵。
    不对劲。
    刘欣妍这个反应很不对劲。
    陆青葵本能地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果不其然，接下来刘欣妍的一番话瞬间又把她拽回婚宴那天第一次听说那个传闻时的惊恐中，顺便带她重温了一次瞠目结舌是什么感觉。
    “什么？你甩过卫觉迟？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甩的？”
    “那不是真的，是谣言。”
    刘欣妍若有所思，在得到陆青葵答案之后，她对陆青葵甩了卫觉迟这样的无稽之谈兴趣显然淡了不少，倒是另一件事让她好奇：“高中的时候学校里都在传校草和校花夏曦分手的事，你听说过吧？”
    刘欣妍所说的校花是高三年段的夏曦，和卫觉迟是隔壁班。一开始学校里不少同学都觉得他俩很登对，但奇怪的是的高中在校期间，两人却一直没在一起，反而是毕业之后，他们大一那年暑假才慢慢传出来他们在一起的传闻。
    刘欣妍原本是他们高一年段的段花，后来高三学生毕业，刘欣妍自然而然从段花晋升为新一代校花。
    “分手？”
    这个传闻陆青葵倒是没听说过。
    刘欣妍似乎有些为难：“而且……”
    陆青葵眉骨一抽，刘欣妍这欲言又止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微妙了。
    这一刻她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一个假的高中，为什么她所知的信息总与别人知道的信息对不上。
    陆青葵低声问：“什么？”
    “而且当初学校里的同学都在传……说是你插足校草和校花才让他们感情破裂。”
    他……大爷的。
    她当初真不该鬼迷心窍，一时冲动和卫觉迟告白。
    作者有话要说：
    校花夏曦：勿Cue，酱油人而已。
    PS：大概在下礼拜挑一天开始日更？
    但就算日更应该也只是短暂的五天或者七天。
    主要是码字时间不够充裕，之后会视码字速度调整一下，争取日更～
    第8章 乌龙蜜
    陆青葵曾经以为自己的高中生活是寂静冷然的深冬，没想到到多年之后才得知她的冬天原来偷偷背着她雪崩过无数次。
    而她作为当事人却跟个傻子一样一无所知。
    刘欣妍看她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我从来没信过这些传闻，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怎么你一点都没听说过吗？”
    陆青葵欲哭无泪，她一个卫觉迟青春里的路人甲上哪儿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传闻。
    陆青葵：“没有。”
    病娇女，插足小三……传闻一个比一个离谱。
    当初她不表白就好了。
    这样也就不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传闻跑出来膈应人了。
    刘欣妍：“所以你当时真的喜欢过卫觉迟？”
    陆青葵不打算否认：“喜欢过。”
    高一的时候她物理成绩很差，那时候他已经高三了，以他的水平来看，当时她提的那些问题，就和白痴没什么两样，但他却还总是好脾气地一遍遍教她该怎么解题，帮她梳理知识点。
    他从来没有因为她物理差而看轻她，更没有因为她丢了那些送分题而嘲笑刻薄她，反而还一遍遍耐心解释给她听。
    这样的卫觉迟，她很难不喜欢。
    高一的一次物理月考她成绩太差，回家后被爸爸数落了一顿，导致她既郁闷又难过。所以那天下午她早早地去了学校，抱着物理月考卷子在学校小花园那儿反复琢磨自己的错题。
    然后卫觉迟出现了。
    大片瘦长的阴影压下来盖在她的物理卷子上，她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灿若星辰的眸子。
    心跳忽然就乱了。
    他抬了抬下巴：“看错题？”
    目光扫到她的卷面分，什么也没说。
    倒是陆青葵先不好意思起来，偷偷拿笔袋压住了成绩。
    卫觉迟脱下书包放在石桌上，在她旁边坐下，一把将她的卷子扯了过去，迅速扫了一眼：“哪里不会？我教你。”
    她犹豫了。
    不敢说。
    那些老师讲解过的题目，而她却还不会的，她不敢说；那些简单到不需要老师讲解，而她却不会的，她也不敢说。
    她从没有什么时候像那时那样促狭不安过。
    感觉一下子，毫无征兆地把自己所有的缺点短板都暴露给了别人。
    这让她很不安。
    卫觉迟的目光还停在卷子上。
    他却没有嘲讽她的低分，也没有露出一丁点儿的鄙夷，而是认认真真地检查她所有的错题。
    半晌，他慢悠悠说：“快上课了，我先把前面几题你错的给你讲讲，后面的大题等晚自习我再教你。”
    陆青葵偷偷瞄了他一眼，一句“不用麻烦了”生生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卫觉迟指着卷子上一道多选题说：“关于时间时刻，选项里只要涉及‘初’，‘末’都是指时刻，出现‘内’表示的都是时间，所以A表述错误。选项B，你疑惑的是‘第1s指时间’对不对？”
    陆青葵像小鸡啄米一样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被他点在卷子上的修长手指。他手背上的青筋透出细腻的皮肤纹理，清晰可见。
    “这个‘第1s’它的隐含意义是指一秒内这个时间段，所以它也是时间。”
    就连声音也和春天的风一样悦耳。
    他像从天而降的神仙，轻轻一挥手就能让她豁然解惑。
    卫觉迟轻描淡写：“别担心，你刚接触这些知识点，掌握不牢很正常。等你多练几题，这些题，你闭着眼都能选。”
    虽然是安慰她的话，但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很安心，是很踏实的安心。
    她真的开始相信或许不是她太笨，而只是熟能生巧的问题。
    如今回想当时，她似乎还能从空气里闻到那时候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
    清清淡淡的青柠酸，微微一点甜。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她很难不喜欢他。
    吃完饭，陆青葵和刘欣妍各自回家。
    陆青葵回去的不算晚，别的人似乎都还没回来，出租屋里只剩下李伟明在客厅玩手机。
    李伟明见她回来，立马放下手机：“姐姐回来啦？”
    陆青葵不想理他，拿出钥匙打算开门回屋休息。
    李伟明却突然走过来，歪歪斜斜地靠在墙边，流里流气地说：“姐姐，今晚一起看电影怎么样？我女朋友加班。”
    “滚，别碍眼。”
    李伟明“噗哧”一声笑起来：“姐姐也太冷漠无情了。”
    他突然靠近，想抓陆青葵的手。陆青葵像躲什么恶心的蛆一样，猛地甩开手。
    她会躲，李伟明一点也不意外。
    李伟明再次上前，一把抓住陆青葵纤细的手腕：“看个电影而已，姐姐怎么连这都不肯答应？好歹也是住了快一年的邻居，马上都要搬家了，姐姐就这么狠心？”
    说着，李伟明拽着陆青葵就往外走。
    陆青葵揪着单肩包的链子，瞄准李伟明的脑袋甩过去。
    正好她今天背的是邮差包，硬邦邦的，砸起人来效果可以媲美砖头。
    李伟明毫无防备地被砸了这么一下，疼得整个人发蒙，下意识松手抱头蹲下。
    陆青葵忙掉头跑回屋子，锁上门。
    门锁落下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解脱了，终于可以放下心。
    很快，李伟明的女友回来，李伟明就是想找她算账也不敢真的找她。
    听见李伟明女友的声音，陆青葵悬着的心不自觉回落，但抓着门把的手却还是不受控地发起抖。
    她给蔡阿姨打了电话，敲定搬家的日子。
    那天夜里陆青葵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似乎又做了好几个噩梦。
    第二天陆青葵去医院拿了一点药。
    去的路上一个陌生号码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怎么一天过去了还没来看房子。陆青葵有些纳闷，她昨天原来约了那么多地方看房子的吗？
    陆青葵对着手机一个劲儿和对方道歉，说是房子已经定下了，不需要看了。
    对方咕咕哝哝了一句：“我这可是豫商园的房子，地段很好的。”
    但是这一句陆青葵并没有听到。
    陆青葵乘着扶梯下来，迎面遇上从电梯间出来的卫觉迟和一对抱着宝宝的年轻小夫妻。
    陆青葵下意识把药藏进包里。
    卫觉迟来不及看她手里拿的什么。
    陆青葵躲不过去，硬着头皮和他打了声招呼。
    卫觉迟颔首，转头向文玉和她丈夫介绍陆青葵：“我……高中学妹陆青葵。”
    而后又向陆青葵介绍起文玉夫妇：“我表妹和妹夫。”
    两相打过招呼，卫觉迟让文玉他们先回车上，他还有几句话和陆青葵说。
    “病了？”
    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
    他和高中那会儿相比，真的变了许多，和她说话时语气总是冷冷淡淡的。
    明明是她表白失败，该尴尬该躲的都是她，怎么他的表现却常常让她有种错觉，似乎她真甩过卫觉迟一样。
    陆青葵摇了摇头，又点头：“可能有些感冒。”
    卫觉迟看了她好一会儿，声音有些闷：“刚才那个是我表妹，她妈妈就是上一次你在火锅店遇到的林园长。”
    林园长？
    陆青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脸震惊：“那不是包养你的……”
    富婆。
    卫觉迟脸都快气绿了。
    靠，她还真把他当成出卖色相的小白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黑脸.jpg：正经人，懂？
    陆青葵：这就尴尬了……
    第9章 乌龙蜜
    趁他发火之前，陆青葵先认错：“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毕竟是她误会了卫觉迟。
    卫觉迟看着她，浑身上下都在说“老子清清白白正经人，你礼貌吗？”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自己思想不纯洁，就不要胡乱揣测他一个良家男人的清白，诋毁他清誉。
    陆青葵低着头，十分尴尬：“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
    卫觉迟原本还有话要和陆青葵说，没想到她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卫觉迟根本叫不住她。
    回去的路上，夏媛媛发微信问她房子看得怎么样。
    夏媛媛：【解放路上那房子怎么样？】
    陆青葵：【感觉一般，而且离我单位太远了，不大方便。】夏媛媛：【那你准备租哪里的房子？现在离月底没剩下几天了，抓紧的啊。】夏媛媛：【回头要是被房东赶出来，我收留你没问题，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这儿离你单位更远了，来回两个半小时。】陆青葵：【放心吧，昨天定好了。之前我同事推荐的豫商园。】夏媛媛：【豫商园？那儿房租不便宜吧？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攒钱的？】陆青葵：【房东阿姨人很好，租金不贵。】夏媛媛：【还是合租？】
    陆青葵：【房东阿姨的侄子也住那儿。】
    夏媛媛：【男生？你心也太大了，不怕啊？】
    陆青葵：【锁上门就没事了，或者我再放点东西抵住门。】夏媛媛：【成吧。网上有卖阻门神器的，你买一个搁门后。】陆青葵：【好，回头我找找。】周一下了班，赵琳约她看电影。
    二人吃了晚饭就钻进电影院。她们看的是一部爱情电影，前后左右坐的都是情侣，剧情到了你侬我侬的时候，她们周围的情侣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不知道那些情侣作何感想，但被夹击的陆青葵总觉得有些尴尬，赵琳倒是乐得看现场直播，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还时不时提醒陆青葵几点钟方向又有动作了。
    赵琳全程又是看电影又是看周围的情侣们亲亲密密的，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赵琳兴奋地拍着陆青葵的肩，声音低低的：“青葵，青葵，你快看，八点钟方向。”
    陆青葵抿了抿唇，她不看也知道赵琳指的什么。
    要么是情侣亲亲抱抱了，要么就是情侣小幅度打情骂俏了。
    赵琳看她一脸的不好意思，故意逗她：“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侣谈恋爱不都这样？搞得跟你谈恋爱的时候就没和男朋友亲亲抱抱似的。”
    陆青葵轻声回她：“安安静静看电影吧。”
    赵琳敏锐地捕捉到一点异样的信息，话锋一转：“不对。陆青葵，你该不会没谈过？”
    陆青葵：“你是来看电影，还是来聊八卦的？”
    赵琳不肯放过她：“你就说你谈没谈过？”
    “没谈过，成了吧？”
    赵琳皱眉：“真的假的，你这么好看，追你的人应该不少吧？是你都没看上？”
    陆青葵捏住赵琳的下巴，转向荧幕：“乖，看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赵琳去了卫生间，陆青葵就在外面帮她拿包。
    等了一会儿，赵琳出来，她眼睛一瞟，忽然发现帅哥出没。
    赵琳咋咋呼呼地拍着陆青葵的肩膀，激动地说：“青葵，快，快看九点钟方向，有帅哥！”
    陆青葵先把包递给赵琳，心不在焉地朝赵琳说的方向看去。
    不得不说，有时候这世界简直小得可怕。
    赵琳看中的帅哥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也让她日思夜想的卫觉迟。
    陆青葵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微微侧了侧身，躲到卫觉迟的视野盲区。
    赵琳却还兴奋地摇了摇她的手臂：“怎么样？帅吧？”
    “恩，挺帅的。”
    “我要去找他拿微信。”
    陆青葵悄悄看了眼他身边的江淮，忙拉住赵琳：“等等，你看他身边还有一个呢。”
    “那怎么了？你怕他不给我，我尴尬？放心，姐妹儿脸皮厚着呢。要想脱单，脸皮不厚哪成？”赵琳抽出被陆青葵抓着的手：“我的Crush男孩，姐姐来啦。”
    “等等，你再仔细想想。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跟我们一场出来的，你想想看，两个大男人来看爱情电影？”
    虽然卫觉迟被包养的误会已经解开，但是刘欣妍婚宴那晚江淮的一声“卫太太”十分魔性地在她脑海里重复播放起来。
    赵琳一惊，缩回脚，不得不点头：“有道理。”
    陆青葵拉着她说：“走吧，回去吧。”
    赵琳哀嚎一声：“我的天，给不给人活路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看的男生，结果人家有男朋友。老天爷，我就想脱个单而已，这么难的吗？”
    赵琳挽着陆青葵，不情不愿地跟她回去。
    另一边。
    江淮一边看手机一边抱怨：“女生上个厕所就是麻烦。”
    卫觉迟看了看江淮，一脸的不满：“你和你女朋友来看电影，叫爸爸出来干什么？”
    一想起刚才影厅里那些亲密的小情侣，他就一阵头疼。
    “滚，我是你爸爸。”江淮勾住卫觉迟的肩：“这不是怕你孤家寡人的在家里孤得慌，带你出来遛遛。说真的，你都单身这么多年了，就不想谈谈恋爱？别整天闷头忙工作啊。你说你身边前仆后继的小姑娘也挺多的，你怎么就没一个看得上的？你这是打算出家当和尚啊，还是当道士？断情绝爱也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干的事儿啊。”
    都不说现在，就是大学的时候，喜欢卫觉迟的女生也有很多，有意追他的更不在少数，但他就是三个字“不喜欢”。
    江淮常常想，卫觉迟这眼光得高到什么地步，怎么就没一个姑娘能入他眼的。
    卫觉迟踹了一下江淮的小腿肚：“边儿去，爸爸我很好。”
    江淮连连摇头：“啧啧啧，你嘴硬的样子我心疼。”
    “少恶心我。”卫觉迟推开江淮：“走了。”
    “诶，别走啊，宵夜不吃了？”
    “下次再孝敬你爸爸。”
    —
    周三那天下午陆青葵请了半天假搬家。从旧房子搬出来的那一刻，陆青葵觉得他整个人都解脱了。
    她终于逃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但是陆青葵挑的日子不巧，正好赶上她的特殊时期。那天一大早开始陆青葵就不大舒服，还得提着行李箱赶出租车奔波。
    这么一折腾，她肚子更难受了。在车上的时候她已经浑身发酸，满心只想着赶紧到地方，收拾好东西，舒舒服服躺在新公寓床上好好休息一下，缓一缓精神，让浑身酸疼的身体也放松一下。
    到了小区门口陆青葵给房东阿姨打了一个电话，房东阿姨说她在外面，不过这会儿她侄子在家，所以蔡阿姨让陆青葵放心过去，她侄子会安排好一切。
    对那位她断断续续从房东阿姨那儿听说过却不曾见过面的神秘男子。
    陆青葵是有些担心，也有些害怕。
    陆青葵怀着忐忑的心按下门铃。
    很快，门后有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
    门一开，陆青葵条件反射一般地蹦出一句：“你好，我是……”
    等她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她后面半句“我是新来的租客，陆青葵”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肚子，难产了。
    为什么她的新舍友是卫觉迟？她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陆青葵下意识退了小半步，重新确认了一下门牌号，她没走错。
    所以房东蔡阿姨的侄子是卫觉迟？
    她现在退租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10章 乌龙蜜
    卫觉迟身上的穿的是开襟翻领衬衫和休闲裤，看样子像是特意收拾过。
    相比陆青葵的晴天霹雳式的震惊，卫觉迟的反应就和见了个普普通通的路人一样。
    陆青葵愣了三秒，一脸的窘迫：“打扰了，我应该走错了。”
    卫觉迟反应很平静：“没走错，昨天阿姨和我说了，今天你会来。”
    “……”
    卫觉迟侧了侧身子，后背贴着墙：“进来吧。”
    时光像是倒退回那个卫觉迟教她物理题的午后，她又一次被卫觉迟审视了。
    陆青葵现在很不自在，特别特别不自在。
    卫觉迟歪了歪头，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你就这点东西？”
    陆青葵点了点头，语气说不上轻快：“租房而已，能有多少东西？”
    “……”
    陆青葵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始终不动步子。
    卫觉迟揶揄她，笑得不明显：“放心，里面没富婆。”
    “……”
    卫觉迟带着她又在房子里逛了一圈：“房子里东西你都能用，厨房里的东西也都是现成，随便用。还有书房，里面的书你想看就看。”
    陆青葵花了十几分分钟消化她和卫觉迟莫名其妙成了舍友这事。她思来想去，和卫觉迟合租大概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第一，卫觉迟有男朋友，他不会对她有企图，所以她是安全的；第二，虽然现在他们关系一般，但卫觉迟的为人她还是相信的。
    无论怎么想，他都不算危险人物。
    卫觉迟带她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后就准备出去。
    陆青葵跟在他身后，随口问了一句：“你要出去？”
    卫觉迟脚步一顿，挑了挑，恢复平静回头看她，面无表情：“恩，有事？”
    “会晚回来吗？”
    卫觉迟前进一步，逼近陆青葵，表情乖张：“查我行踪？”
    陆青葵忙后退一步：“不是。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陆青葵急急忙忙后退的这一小步，似乎是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不想和他扯上除舍友以外的关系。
    搞得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他言简意赅：“你说。”
    “我浅眠，所以如果你回来得比较晚，可不可麻烦你关门时声音轻一点？”
    之前和那对小情侣合租时，她曾经也拜托过那对小情侣，不过很明显，效果一般。所以对卫觉迟，她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但不提她更不安心。
    卫觉迟看了她一会儿，沉声说：“今晚我不回来。密码一会儿我发你微信。”
    说完，卫觉迟就出去了。
    因为生理期不舒服，陆青葵十点就躺床上休息了。但是换到新地方，她一时之间还不习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十一点半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到了凌晨一点，陆青葵被小腹处一阵又一阵来袭的绞痛感折磨到逐渐清醒。
    她在黑夜中摸到床边的地灯，按下开关。
    “啪”
    暖黄的夜灯照亮她空空如也的卧室。
    她全身家当不过几件衣服，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所以卧室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陆青葵捂着下腹走到行李箱旁边拿出一盒布洛芬，打开门去厨房倒水。
    玄关处还放着卫觉迟白天穿的那双拖鞋。
    看样子，卫觉迟真的没回来。
    空腹吃布洛芬，她会胃痉挛，所以她又给自己泡了一碗麦片。她坐在沙发那儿忍着疼，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有一口没一口地喂自己吃麦片。
    吃了大半碗麦片之后，她拆了一粒布洛芬吞下。
    发挥药效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因为太疼，她也懒怠动弹，索性就在沙发上卧着。
    凌晨两点，卫觉迟从公司回来。
    结果一进屋就看见陆青葵像受伤的猫儿一样蜷缩在沙发那儿，茶几上还放着一盒药。因想起白天陆青葵说她浅眠的事，他关门换鞋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卫觉迟轻手轻脚走到沙发边上蹲下，茶几上放着一杯水，一盒布洛芬，半碗吃剩下的麦片。
    “陆青葵，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怕吓着她，卫觉迟说得很小声。
    沉默。
    “陆青葵，回屋睡。”
    还是沉默。
    怕她难受到晕过去，卫觉迟抬起手刚想叫醒她，她却像沉默的蝴蝶，突然煽动翅膀，睁开眼睛。
    “你……”
    他话还没说完，陆青葵整个人猛地向后一缩，眼睛睁得比铜铃还要圆。
    这次她像只进入防御姿态的猫。
    卫觉迟皱了皱眉。
    他本能地觉得陆青葵这个反应有些反常。
    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儿奇怪。
    好比刚进入新领地的宠物猫，一时难以适应新环境，周围但凡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让这只不安的猫草木皆兵，竖起浑身的毛进入防御姿态。
    可他对陆青葵而言，并非全然陌生的舍友，而她也不是宠物猫。
    她至于这么害怕？
    害怕他？
    刚才半梦半醒中陆青葵似乎听见有人叫她，她一睁眼，眼前就蹲着一个人，她几乎是出于自保的本能，缩了缩身子就往后退。
    这会儿理智慢慢回笼，卫觉迟的脸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松了一口气。
    陆青葵：“你怎么……”
    回来了。
    “你病了？”
    听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
    陆青葵摇头，拿上碗往厨房走：“没有。”
    陆青葵把碗洗干净后收进橱柜就要回屋继续睡，经过客厅时忽然意识到卫觉迟还在客厅。
    陆青葵提醒他：“早点睡。”
    “咔嗒”
    次卧门锁落下。
    卫觉迟拧着眉看了一眼次卧的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四早上陆青葵因为文化周的活动去了一趟市图书馆，和他们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对接具体活动安排。
    经过图书馆二楼的阅览室，陆青葵看见江淮和一个女生坐在阅览室靠窗的那张桌子上看书。说是看书，其实只是那个女生在看，而江淮时而看书，时而盯着女生傻笑，还不忘逗逗对面的女生。
    只要陆青葵眼睛不瞎，很难看不出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陆青葵整个定住。
    卫觉迟和江淮原来不是一对？还是江淮背着卫觉迟偷腥被她撞破？
    江淮抬手在罗菲面前晃了晃，罗菲冷着一张脸：“江淮，要么你安安静待着，要么你回去。总之，别打扰我看书。”
    江淮泄了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果然，你们女人都一样，一到手就腻了。以前你哪会这样。”
    罗菲哭笑不得：“江淮，你能不能正常点？你那个好兄弟卫太太呢？这个节骨眼，你成天这么翘班，他没意见？”
    一年前江淮和卫觉迟一起开了一家游戏公司，这段时间他们公司有一款新游戏马上要上线，所以比较忙。
    “开玩笑，小爷昨天才陪他熬夜赶工作的，放半天假怎么了？”
    罗菲收拾了东西移到旁边的座位上：“不和你说了。”
    江淮刚要动身子凑过去，罗菲立马制止：“你敢，给我乖乖在那儿待着。”
    江淮目光一转，正好看见陆青葵侧身站在阅览室门口发呆。为了不打扰阅览室里别的人看书，他起身过去和她打招呼：“陆青葵？你怎么在这儿？”
    “送材料。”陆青葵回神，目光落在阅览室里那个向她这儿看的女孩子：“那位是？”
    江淮大大方方说：“我女朋友罗菲，准备考公。”
    陆青葵微微笑着朝女孩子点了点头：“不打扰你们，我先去忙了。”
    江淮目送陆青葵离开，返回罗菲身边。
    罗菲放下书凑到他身边问：“那是谁？前女友？前前女友？”
    怪漂亮的，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江淮吊儿郎当，一副欠收拾的模样：“现在知道不能晾着男友了？”
    罗菲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挪回去看书：“爱说不说。”
    江淮摇着尾巴就黏了上去：“和我没关系，是卫太太的桃花债。”
    “卫太太的桃花债？有故事？快说来我听听。”
    江淮手指点着桌上的材料：“看你的书吧，八卦精。”
    罗菲推开书：“那不行，你不说我不看。”
    “你这是为我考试，还是为你自己考试呢？”
    “我不管。”
    江淮好言好语哄了几分钟才让罗菲安安心心看书去了。
    卫觉迟接连一个礼拜晚归，每天夜里她睡着了，卫觉迟都没回来，第二天一早她出门，卫觉迟走得比她更早。
    卫觉迟好像记住了她浅眠这件事，每天夜里回来，关门的动作都很轻，出门时动作也很轻。如果不是桌上水杯的位置变过，她都察觉不到卫觉迟夜里回来过。
    这天夜里陆青葵多喝一杯水，半夜被憋醒，迷迷瞪瞪地摸黑下床开门，却忘了她在门后堵了椅子。
    一下子没打开，只好又开了灯，挪开椅子。
    陆青葵才打开门正好遇上刚下班回来的卫觉迟。
    卫觉迟站在拐角那儿，他今天穿的蓝色衬衫和休闲裤，把他精瘦的身材修饰到了极致，帅气得不像话。
    屋内暖黄的光落在他身上，敛起他满身的冷意：“你干什么？门锁坏了？”
    他好像听见她的门锁不大利索，她开了两次才打开。
    陆青葵摇头：“没。”
    卫觉迟不放心，还是走了过来。
    电光石火之间，陆青葵想起了什么，但她迟了一步。
    卫觉迟赶在她挡住椅子之前瞥到了紧挨着门的椅背。
    陆青葵防他！
    卫觉迟桀骜冷漠的漂亮脸蛋微微一抽：“陆青葵，解释一下。”
    在她眼里，他难不成是个禽兽形象？防他都已经防到这种地步了？
    陆青葵沉默一秒，飞快转动脑瓜，口不择言：“别误会，我防的是自己。”
    卫觉迟笑起来，表情既傲娇又得意：“只怕这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你说呢？”
    她现在有些迷糊，说话也不经过大脑，话赶话说了一句：“既然知道，还不躲开，不怕我吃了你？”
    卫觉迟唇角一松，脱下手表，寸寸逼近，眉毛上挑：“展开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第11章 乌龙蜜
    陆青葵觉得她一定是睡糊涂了。
    一定是。
    她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的价格可不便宜。”
    卫觉迟一米八的大高个突然靠近，气势压人。
    陆青葵立马怂了，她低着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我要是真想防你，我就应该放阻门神器，一张椅子能顶什么用。”
    卫觉迟嘴角一抽：“阻门神器？”
    她还真做过功课。
    好样的。
    陆青葵有种越解释越说不清的感觉，她急急推开卫觉迟，冲到卫生间。卫觉迟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等听到卫觉迟卧室的门被关上，陆青葵才从卫生间出来，飞快跑回次卧锁上门。
    好在接下来的两天卫觉迟一直保持他早出晚归的作息时间，所以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但愣是一面也没见上，而正好给了陆青葵一些缓冲尴尬的时间。
    市文化周的活动还在前期筹备阶段，所以她时不时就要跑到市图书馆对接项目内容。
    陆青葵从市图书馆回到办公室，袁姐就给她送过来一杯奶茶：“袁姐请你喝奶茶，辛苦了。”
    陆青葵笑笑，抬头看见林俊和赵琳桌上各有一杯，连忙向袁姐道谢：“谢谢袁姐。”
    袁姐：“今天我孩子不舒服，得早点回家。晚上你去陪吴主任招待今天来视察的领导，咱们办公室得陪一个，接待单我已经填好了，菜品什么的赵琳也已经订好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陆青葵点头：“好。”
    袁姐离开后，林俊凑上来说：“姐，市图书馆那个活动很忙吧？我看你最近都脚不沾地了。”
    陆青葵伸了伸懒腰：“单是那个活动，我还忙不成这样。怎么，心疼你姐姐我了？要是心疼我，帮我把我电脑里那些材料打出来，装订成册。”
    林俊嘬了一大口奶茶，用天津话的语调说：“得咧，姐姐。”
    逗得陆青葵阵阵发笑。
    林俊一边打印材料，一边问她：“对了，你房子的事解决了吗？”
    “恩。这几天忙晕了，都忘了谢谢你了。”
    “所以你定了豫商园的房子？”
    陆青葵笑：“恩，现在上下班可方便了。每天能睡到七点多。”
    “姐姐，思到普。可怜可怜我这个每天睡不饱的人好不好？”
    陆青葵刚要说话，她的微信跳出一条新信息。
    夏媛媛：【你知道我刚才听说什么了吗？】
    陆青葵：【什么？】
    夏媛媛：【我听说卫觉迟大学的时候和他们同年段的那个校花在一起过！】陆青葵：【……】夏媛媛：【而且我听说他们感情破裂是因为小三插足。我的天，这什么绝世狗血剧情？】夏媛媛：【得是有多好看的女生才能抢校花的男人？还是说男人都一个鬼德行，外头就连屎都是香的。】夏媛媛：【为什么我都毕业了才听说这个惊天巨瓜。】陆青葵：【是我，我也是前两天才刚知道的。】
    夏媛媛：【？】
    陆青葵：【传闻里的那个小三。】
    夏媛媛：【？？？】
    夏媛媛：【我靠，说的是你？这啥缺德鬼，乱传些什么鬼玩意儿。】夏媛媛：【害我听得津津有味的，浪费时间。】陆青葵：【最近我常常觉得我和高中同学上的是平行时空的学校。】夏媛媛：【但是话说回来……你当初表个白居然表白出这么多腥风血雨。】夏媛媛：【也是绝了。】陆青葵：【我至今都不知道当初表白的事是怎么传出去。】夏媛媛：【兴许是卫觉迟说漏嘴了？】陆青葵：【他不是那样的人。】
    夏媛媛：【还维护上了。】
    夏媛媛：【不过你那次表白也挺值的，一跃成为校园风云人物。】夏媛媛：【陆青葵，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陆青葵：【……】
    晚些时候陆青葵陪同吴主任招待来视察的领导，席上多是吴主任和他们聊，陆青葵偶尔附和两句，又或者是当问起工作的事情，她说上一两句。剩余的时间，她都像个背景板一样，自顾自吃饭。
    她其实不大擅长这样的场合。
    期间服务员进包间上菜，包间门被打开时，她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飞快闪过去。
    不过她没看清对方，所以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吃完饭，陆青葵先送领导们上车，目送他们的车子远去，直至看不见才转身准备去附近乘地铁。
    她刚一转身就看见拐角的阴暗角落里站着一个瘦瘦弱弱的人，他手里夹着烟，微弱的火光在昏沉阴暗的角落十分打眼。
    这让陆青葵隐隐有些不安。
    陆青葵回过身，准备绕路。
    黑暗中的那个瘦弱影子手指一弹，火星子迅速被弹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在地上回弹两下，彻底停下。
    陆青葵转身就逃，那人却突然冲过来，拦在她面前。
    果然是他。
    李伟明。
    刚才在包间她没认错人。
    李伟明双手插在短夹克的衣兜里：“真的是你，刚才我还想是不是我看错了。”
    陆青葵不看他，也不听他说话，绕过他要走。
    李伟明转身跟上，继续挡住陆青葵：“姐姐急什么？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叙叙旧呗？”
    “没什么好叙。”
    陆青葵迈出一步，李伟明就紧跟上一步，死死堵住她的路。
    陆青葵拉下脸：“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听不懂人话？”
    李伟明不以为意，死乞白赖地笑：“听得懂，但我想和姐姐叙旧。你也太冷漠无情了，好歹我们也是舍友，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叙叙旧怎么了？”
    “……”
    陆青葵绕开李伟明要跑，李伟明却突然伸手拉住她手腕。
    别看李伟明瘦瘦弱弱，身材跟竹竿似的，力气却大的吓人，他死死拽住陆青葵，硬生生把她的手掌拽得泛白。
    陆青葵挣扎了几次都挣不开他的手。
    “李伟明，你放手！”
    “怎么？陪领导吃饭都行，和老朋友叙叙旧就不行了？”李伟明咬牙切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姐姐你不仅冷漠而且还是个势利眼？人家能给你好处，所以你就能说能笑？我给不了，你就成天臭着一张脸？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不这样啊？”
    陆青葵的舍友第一次把李伟明带回公寓的时候，她对李伟明还很客气。
    直到李伟明第二次来。
    那次陆青葵刚洗完澡，身上穿着宽宽松松的运动服，头发吹得半干，她在厨房那儿喝水的时候，李伟明从隔壁房间出来。看见她半湿的头发，李伟明愣了一下。
    那时她还没意识事情正在走向奇怪的方向，仍然客客气气地和他点头致意。跟着李伟明就开始上上下下打量她，小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一个洞。
    “姐姐这是刚运动完？”
    那是陆青葵第一次从李伟明身上察觉到一丝丝危险。
    她冷冷的：“不是。”
    李伟明的小眼睛一眯，露出令人不悦的眼神：“姐姐喜欢做什么运动啊？或许我可以教教姐姐。”
    “不用。”
    “我很厉害的。”
    “……”
    李伟明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匆匆忙忙逃回房间，锁上门。
    陆青葵抽回思绪，冷着一张脸警告李伟明：“你再不松手，我就报警了。”
    李伟明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报警？报什么警？我们是老朋友叙旧，怎么了？”
    李伟明粗暴地拽着陆青葵就往旁边的公园的偏僻小道上带。
    陆青葵环顾左右，这会儿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令她毛骨悚然的恶寒突然冒了出来。
    “你放手！”陆青葵更加用力去挣开李伟明的手，扯着嗓子大喊：“救命！这里有变态！”
    空荡荡的偏僻小道，周围是无尽的黑夜，根本就没有人回应她。
    她慌了。
    熟悉的恐惧迅速在她身体里铺开，拉她沉没。
    “救命！”
    陆青葵慌慌张张摸到包里的手机，但她还来不及解锁，李伟明的手已经挥过来，一掌拍掉她的手机。
    “啪”
    她的手机掉在地上，滚了一圈。
    屏幕渐渐暗下去。
    陆青葵震怒又惊恐：“不想吃牢饭就赶紧给我放手！”
    李伟明跟疯魔了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她，连拖带拽地拉着她往草丛深处走。黑暗快要吞没她的时候，她从包里翻出来一把铅笔，用尽全力刺进李伟明手臂。
    李伟明没想到她包里还藏了东西，冷不丁被刺了一下，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撒开手。
    陆青葵扭头就跑。
    万幸这会儿正好有夜跑的男生路过，陆青葵忙跑了过去拦下那个人。
    她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躲在那个人身后：“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报警？那儿有个变态跟踪我。”
    男生摘下蓝牙耳机，问她：“你说什么？”
    陆青葵躲在他后面指着追过来的李伟明：“他骚扰我，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报警？”
    李伟明匆匆赶来，那个男生伸手制止李伟明上前。
    李伟明把被陆青葵伤到的手臂往后藏了藏，神情淡定：“哥们儿，这我女朋友，她和我吵架了。”
    男生看了看他，又回头看看陆青葵：“你认识？”
    陆青葵立马摇头。
    李伟明：“真是我女朋友，她叫陆青葵，不信你问问她是不是叫这名儿。”
    男生再次看向陆青葵。
    陆青葵怕男生信了李伟明的鬼话，使劲摇头否认：“我不认识他，真的。”
    李伟明：“青葵，别闹了，我错了行不行？别耽误人家锻炼，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让人绝望的静默。
    尽管陆青葵否认得这么明显，但那个男生还是以细微的动作和陆青葵拉开了距离。陆青葵感觉自己的心又一次狂跳起来，不安的感觉再一次从脚底传上来，势如洪水。
    陆青葵转身就跑。
    李伟明再一次追上来。
    因为害怕，陆青葵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也因为害怕，她脚下开始发软。
    然后她看到了几米之外，卫觉迟懒懒散散地站在路灯底下。
    她知道，他是她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了。
    如果不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卫觉迟。”
    听见她的声音，卫觉迟慢慢抬头看过来，遥遥对望一眼，他迅速捕捉到她目光里的焦灼与慌张。
    慌乱中，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握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睡迷糊的笨蛋。”
    PS：这两天太忙啦，今天提前更新。
    感谢在2021-08-24 19：36：28～2021-08-30 22：4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466280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乌龙蜜
    陆青葵被他严严实实藏到了身后。
    视线里只剩下他被灯光照得明暗清晰的侧脸，她不安的心不由自主地开始回落。
    她亲眼看见眼前这个看似桀骜，但骨子里却透着细腻和温柔的人，眼神慢慢变了。
    此时此刻，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骨子里的温润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目的狠厉，像是要用眼神活剐李伟明。
    李伟明被卫觉迟的架势吓得急急刹住脚步，不敢近前。
    僵持一秒。
    李伟明瑟缩着：“她是我朋友。”
    卫觉迟眼神冷冷，平静得骇人：“阿猫阿狗也配？”
    李伟明似乎被卫觉迟的阴狠可怖的气场吓到，迟疑半秒后，扭头就逃。
    见李伟明走远，陆青葵终于松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踏踏实实落回肚子。
    陆青葵声音低低的：“谢谢。”
    卫觉迟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她极尽克制，但他还是看出了她消瘦的肩还在微微颤抖着。
    陆青葵返回刚才那条隐蔽小道，找到手机。
    她手机上的钢化膜碎了。
    陆青葵定了定心神，这才注意到自己握着手机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收起手机，把手背到身后，不想让卫觉迟发现她的恐惧。
    卫觉迟的语气里带着残余的怒气“那个是谁？”
    陆青葵握了握拳：“上一个舍友的男友。”
    她还在发抖。
    卫觉迟语气有所缓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先去警局。”
    卫觉迟最近好像挺忙的，她不想给他添麻烦，更不想耽误他的时间，让他特意送一趟：“谢谢你。”
    “刚才都知道让我帮忙，这会儿却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不知为什么，卫觉迟的语气有些不悦，甚至可以说是不满。
    对她的不满。
    卫觉迟直直地盯着她，记忆里那个穿校服，扎马尾的瘦弱少女渐渐与眼前这个眼神一如从前一样清澈的人重叠。
    从过去到现在，她的人生准则似乎一直没有变过。
    不愿意麻烦别人，害怕成为别人的困扰。
    可别人让她帮忙，她却很少拒绝。
    好比如帮别人向他要联系方式。
    陆青葵：“……”
    最终卫觉迟还是陪她去了警局报案。
    陆青葵简单交代了事情经过，警方也做了笔录，说是有消息了会联系她。
    从警局出来，卫觉迟送她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诡异的沉默像一张网，一头圈禁陆青葵，另一头圈禁卫觉迟。
    回到家，卫觉迟盯着她默默远去的背影，心里堵着一口气。
    在警局的时候，她说那小子之前就一直骚扰她。
    陆青葵正要开门，卫觉迟目光一动，想起了什么。
    他又问了她一次：“他以前就经常骚扰你？”
    陆青葵选择用沉默代替回答。
    卫觉迟眉心一跳：“你堵门是不是之前留下的习惯？”
    那天夜里堵在门后的椅子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陆青葵声音淡淡的，并不想谈论这件事：“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陆青葵默默关上门。
    卫觉迟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面上怒气初现，声音低沉：“靠。”
    那个杂碎。
    他也敢！
    电话铃响起。
    卫觉迟按下接听键，那头响起江淮贱兮兮的声音：“卫太太，你怎么不在公司？今晚不加班了？”
    卫觉迟皱了皱眉，心烦意乱地说：“有话就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怎么了这是？吃枪药了？”江淮停顿片刻：“今儿我有空，大发慈悲陪你一个孤家寡人去怡情喝酒。怎么着？卫太太赶紧收拾收拾出来，怡情见？”
    怡情是解放路上新开不久的清吧。
    卫觉迟一听就听出了其中的猫腻，要不是江淮又和罗菲闹脾气，江淮怎么会大半夜约他出去。卫觉迟无情戳穿江淮：“又被罗菲赶出来了？”
    “瞎说什么！我是不想打扰她学习，我这等美色当前，她容易分神。”
    卫觉迟无情嘲讽：“丑色当前才难安心复习吧。”
    “滚犊子。别逼逼叨叨了，一句话，来不来？”
    卫觉迟抿了抿唇，懒得搭理他：“不去，挂了。”
    江淮怕他真挂了电话，急吼吼说“诶，等等。你一个孤家寡人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聊，出来喝两杯怎么了？还是说你有安排？”
    卫觉迟斩钉截铁：“挂了。”
    江淮敏锐地嗅到一丝丝不寻常：“怎么着？你还真有安排？”
    卫觉迟：“……”
    挂了电话，卫觉迟下意识去看陆青葵的房门。
    卫觉迟最后是被江淮十几个电话给炸出来的。
    到了怡情，江淮已经在角落的卡座那儿等着他。
    舞台区的驻唱歌手正在唱一首歌，低调的暗紫色光带打在驻唱歌手脸上，在她清清冷冷的眉宇间染上一抹淡淡忧愁。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
    “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卫觉迟一怔，隐隐约约的，像是闻到到遗落在盛夏暖风里那抹似有若无的发香。
    江淮把酒推到卫觉迟面前，竖起大拇指：“卫太太你可以啊。十几个电话才能勉强请您老人家出门一趟。”
    卫觉迟没搭理他，灌了一口酒就开始沉默。
    江淮又说：“你说你一个人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你又不像我，家里还有人等着，得掐着表回去。你要说你金屋藏娇，我还觉得情有可原。”
    卫觉迟几不可闻的“恩”了一声。
    江淮怀疑自己听错了，震惊道：“啥？”
    但江淮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自己前半句还说了他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有什么意思，于是就想着卫觉迟回的是这一句。
    果不其然，下一刻卫觉迟就回了他一句：“是没意思。”
    卫觉迟身子后倾，姿态慵懒地靠向皮质沙发椅背，懒懒散散地举着酒杯，目光随意扫过舞台和人群，不停留，不动摇，活脱脱一副游戏人间的恣意洒脱模样。
    江淮揉了揉眉骨，卫觉迟的长相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再摆出这么一副游戏人间的轻狂样，更显得他像个陪衬品似的了。
    江淮：“我说你能不能……”
    话音未落，一个窈窕婀娜的倩影走过来，声音娇娇软软的：“你好，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卫觉迟斜倚沙发，身上的黑色修身夹克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精瘦的好身材，一双大长腿随意往地上一踩，堪比男模，修长纤细的五指则轻轻掐着酒杯，一双含情目随随便便往哪一瞟都是极致的勾人。
    江淮瞥向卫觉迟，坐等看好戏。
    卫觉迟轻抬眼睑，十分客气：“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连拒绝都拿捏着分寸，不让人难堪。
    姑娘脸上的笑僵了小半秒，然后就和没事人一样笑笑，扭头回去了。
    江淮摇着头：“你真想出家当和尚是吧？”
    卫觉迟没理他。
    江淮瞥向左前方的卡座，忽然在其中捕捉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影子。
    江淮：“那不是刘一鸣那小子吗？”
    卫觉迟随意瞥了一眼，不太关心。
    江淮：“这小子前两天还找到我说想在我们的游戏投广告。”
    卫觉迟不咸不淡应了一声，还是不大关心。
    刘一鸣，他记得。
    高中的时候喜欢过陆青葵，但陆青葵从没搭理过他。
    江淮故意要找他不痛快：“知道你被甩的那个传闻是怎么传的全校皆知不？”
    江淮极快地瞟了一眼还在跟着音乐节奏摇头晃脑刘一鸣：“那小子说的。”
    卫觉迟的反应还是淡淡的，稍微正了正身子，要把酒杯放回桌上。
    江淮：“陆青葵表白那事也是他传出去的。”
    卫觉迟放酒杯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卡座，目光飞速锁定目标人物，眼睛微眯：“叫过来。”
    放下酒杯，他又恢复了那副散漫姿态。
    江淮劝他：“算了吧，都过去多久了？你现在还找人家算这笔账是不是太小心眼了？再说了当时你都毕业了，被人传一句两句有啥的？”
    卫觉迟扫到江淮，脸不红，心不跳，大大方方承认：“恩，我小心眼。”
    “叫过来。”
    江淮劝不动他，也不想管了，转身去叫了刘一鸣过来。
    卫觉迟这人吧，别看长得人魔狗样的，其实损得很，那些损招更是层出不穷，信手拈来。
    江淮忍不住暗暗替刘一鸣捏了一把冷汗。
    他得罪谁不好，非去招惹卫觉迟。
    刘一鸣坐下后先和卫觉迟寒暄了两句，然后就把话题带到他想投广告那件事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希望卫觉迟和江淮看在校友的份上，给个友情价。
    卫觉迟没有明确拒绝，淡淡说着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谈。
    “开发这个游戏我们投入了不少精力和资金，成果当然也属于整个团队，所以我必须考虑团队的利益，你说是不是？”
    江淮听着却笑了。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投广告可以，但明码标价，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刘一鸣听明白卫觉迟的意思后也不再纠结在打广告的事，而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提了些高中时候的事情。
    聊了两句，刘一鸣准备走。
    临走前刘一鸣特意提起陆青葵，故意刺痛卫觉迟：“听说上次校花婚宴，青葵也去了。怎么样？她见了你有没有特后悔高中时拒绝你？你看看你现在，事业有成……”
    卫觉迟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觉收紧，手背上的青筋寸寸暴起。
    江淮偷偷瞄了刘一鸣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找死无疑。
    卫觉迟眼中闪着冷然的光，低头盯着晶莹剔透的酒杯，头也不抬：“刘一鸣，你大学在哪里念的来着？”
    卫觉迟的脸在笑，眼底却看不见一丁点儿笑意。
    刘一鸣脱口而出：“伍江大学，怎么？”
    卫觉迟眼底渐渐浮上笑意：“难怪。”
    “？”
    卫觉迟慢慢悠悠抬头，唇角勾起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高中的时候那么闲。”
    刘一鸣瞬间暴走，合着卫觉迟这小子是嘲笑他成绩差：“卫觉迟，你什么意思？仗着自己长得比别人好看一点，成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别人对你客气，你还真以为是怕你？要不是这张脸，你算个屁！噢，不对。有了这张脸，你也没什么了不起，不一样被人玩儿完就甩？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江淮看了一下周围几个被吸引目光的好事者，急急忙忙起身按住刘一鸣：“刘一鸣，公共场合，注意点素质，别大喊大叫的。”
    卫觉迟还是那个瞧不起他的笑，翘起二郎腿，慢悠悠的，故作一脸委屈：“至少我有过机会。你呢？你有什么？你说我占了脸的便宜，那能怎么办？我不仅长得好，脑子还比你好，你对我客气不是应该的？说不准我心情好，还真能给你个校友价让你打打广告。毕竟靠脸，你靠不住，靠脑子嘛，你也属实一般，也就只能靠靠人情了。”
    气定神闲，高姿态精准碾压刘一鸣。
    这才是卫觉迟的作风。
    卫觉迟似乎还不尽兴，挑了挑眉，就差把骄傲和得意写在脸上，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把刘一鸣拿捏的死死的：“哦，不对，应该这么说，或许我可怜你，可以免费帮你打广告。”
    江淮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生怕刘一鸣真闹起来，他表面安慰刘一鸣，实则讥讽：“算了算了。谁让你没事背后传别人闲话，他这好歹还是当着你的面数落你，比你磊落多了。”
    刘一鸣甩开江淮，气到说话都不利索：“你！”
    刘一鸣瞪了二人一眼，论人数他不占优势，打起来对他没好处。况且他本来也是来玩的，不是来触霉头的，犯不着和他们闹事，所以最后愤愤地甩甩手走了。
    江淮重新坐下，喝了一杯：“多大人了？幼不幼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能记到现在？”
    卫觉迟挑眉：“不幼稚。”
    “你也学学人陆青葵的心胸，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和没事人一样，该说说该笑笑。人都翻篇了，你咋还这么斤斤计较。”
    卫觉迟突然起身说：“我回去了。”
    江淮：“哎，不是，你这气量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劝你两句就不爱听了？心眼怎么比针鼻儿都小啊你。”
    江淮根本叫不住他。
    凌晨，陆青葵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陆青葵躺了一会儿，却发现睡不着了。之后她起床去了厨房，在冰箱里找了一圈，没发现啤酒。
    卫觉迟也还没回来，估计是又去加班了。
    陆青葵回屋换了身衣服，出门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两瓶酒。
    喝一点酒，她大概能好睡一些。
    夜里似乎下了一场雨，小区的地湿漉漉的，青草地里也都挂着水珠。
    到了便利店，陆青葵买了一瓶酒，坐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后，一会儿喝酒，一会儿看看窗外稀稀落落，来来去去的车辆。
    一瓶酒不多，她很快就喝完了。
    喝完酒之后陆青葵在便利店又坐了一会儿，散了散身上的酒气才起身回去。
    她和卫觉迟前后脚回的家。
    她一进屋，卫觉迟的目光就被吸引过去：“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他站在客厅那儿，身上穿着黑色夹克，衣领半开，露出好看的锁骨。他瘦归瘦，但却能从衣服的的线条隐隐看出他衣服底下的肌肉走向。
    看上去好像也是刚从外面回来。
    陆青葵关上门，慢慢吞吞地换鞋：“有些饿，所以去便利店吃了点东西。”
    卫觉迟往冰箱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青葵换上拖鞋，有意和卫觉迟拉开距离，匆匆跑回房间：“晚安。”
    她不想让卫觉迟发现她大半夜出去喝酒。
    “咔嗒”
    门锁落下。
    他看向她的方向。
    突然想起她第一天住进来时说过的话。
    “我浅眠，所以如果你回来得比较晚，可不可麻烦你动作轻一点？”
    难道她睡不着，是为了防之前那个混混？
    作者有话要说：
    江淮：“卫太太小心眼，还爱耍大牌。”
    PS：接下来五天日更啦～
    没有特殊情况，都是晚上九点更新。
    感谢在2021-08-30 22：49：10～2021-09-02 20：2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yty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乌龙蜜
    周六早上陆青葵起的晚，她醒来时，卫觉迟照例已经出去。
    她窝在房间看了一部电影，昏昏沉沉的，时间就过去了。到了晚上七点，她吃完晚饭下楼溜达了一圈，卫觉迟还没回来。
    回屋之后她注意到书房的门开着，走过去看了一眼。
    书房的陈设很简单，一个全实木的书架，一张同系列的书桌，桌上摆着台式电脑和一个笔筒，里头放着几支笔。
    陆青葵一眼扫过书架，上面什么书都有。
    社科类，历史类，专业书，还有……
    一本物理习题册？
    出于好奇，陆青葵挑出那本书，拿在手上多看了一眼。
    那是一本高中物理习题册。
    卫觉迟已经毕业这么多年，却唯独留下一本物理习题册好好放着？
    怎么想都有些古怪。
    兴许书里有什么秘密。
    这样想着，陆青葵又默默伸出手想把书放回去。
    她刚伸出手，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别动那本书。”
    卫觉迟站在书房门口，眼神有一丝丝的慌张。
    陆青葵急匆匆把书放回去，解释说：“对不起，我只是好奇拿下来看了一眼，没翻开。”
    卫觉迟暗暗松了一口气。
    陆青葵绕开卫觉迟：“你忙。”
    那本书里有秘密。
    是卫觉迟和某个人的秘密。
    穿过客厅，明暗混杂的光影，似曾相识。
    —
    高一时学校办了一场十佳校园歌手比赛。
    当时高三学生课业重，所以那次比赛只有高一和高二的学生参加，但是决赛那天是周六的晚上，所以部分高三学生还是来了大礼堂凑个热闹。
    也是在那场比赛上，陆青葵第一次听说了学神校草卫觉迟这么一号人物。
    —
    那天晚上陆青葵是和刘欣妍一块儿去的大礼堂。因为身边站着的是新生段花，所以不管她们走到哪儿陆青葵都能看到有人偷偷往刘欣妍的方向看。
    有男生，也有女生。
    为了不引人注意，陆青葵和刘欣妍找了靠后的位置坐下。期间有两三个男生过来搭讪，想要认识刘欣妍，留一个联系方式，但都被刘欣妍拒绝了。
    没过多久，刘欣妍的初中同学也过来搭讪：“刘欣妍，你渴不渴？我给你买杯水吧？”
    “不用了，谢谢。”
    “还是可乐吧？你等我啊。”
    刘欣妍：“……”
    那人自说自话，撂下话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管她想不想喝他给买的可乐。
    为了躲这个初中同学，刘欣妍和陆青葵打了个招呼，偷偷溜到操场去，刘欣妍打算等比赛开始摸黑返回礼堂，这样可以避开很多麻烦。
    刘欣妍离开没多久，周围的女生忽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快看快看，校草来了！”
    “哪里哪里？”
    “后面，礼堂门口最高的那个。”
    出于好奇，陆青葵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瘦高个，长身鹤立，眉目郎秀，额前贴着细碎的短发，明明是普普通通的校服愣是被他穿出了时装的感觉，像青春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这张脸，却意外地有些熟悉。
    “我的天，卫觉迟这货真的太帅了。”
    他站在光芒中，那样耀眼。
    学神校草卫觉迟。
    那一刻，这几个字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
    慢慢地，脑海深处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新生军训汇演那天的蝉鸣猛地闯入她耳朵，那个狂傲不羁的少年也跟着鲜活起来，一点一点地和礼堂门口的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重叠。
    那天她在医务室遇到的人就是卫觉迟。
    她的第一次心动，或许是始于那个时光慢慢重合的瞬间。
    —
    周一那天下午袁姐临时交代陆青葵拟一份吴主任的发言稿，因为急着要，所以那天晚上陆青葵留在单位加班。
    晚上八点，陆青葵收到卫觉迟发的微信。
    卫觉迟：【出来，我在附近，捎你一程。】
    握着手机，陆青葵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她和卫觉迟互加微信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除了上次他给她发了密码之外，他们一次也没聊过。
    从她的角度来说，虽然她表白的事已经过去了，但她毕竟有“前科”，万一让他误会造成他的困扰，并非好事。
    至于卫觉迟……当初她表白之后他们就断了联系，那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他并不希望陆青葵打扰他的生活。
    如今大概也是怕她误会，被她缠上，所以两个人的微信号就这么躺在彼此的通讯录里持续吃灰。
    陆青葵：【谢谢，但我没那么快，你先回去吧。】
    敲敲打打，删删减减，最后终于按下发送键。
    卫觉迟：【好。】
    简洁明了的回复。
    陆青葵有一秒的失神。
    卫觉迟：【我还有半小时忙完，你到门口等我。】
    “……”
    她不是这个意思。
    半小时后。
    陆青葵从单位出来，卫觉迟已经等在单位门口。
    出于礼貌，上车之后陆青葵还是道了声谢。
    之后又是诡异的沉默在拉扯。
    从合租舍友的角度来看，卫觉迟可以算是一个完美舍友。他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出租房待着，自由自在，不需要顾忌什么。他个人习惯很好，还是一个讲道理会迁就舍友的人。
    好比如迁就她浅眠的事。
    陆青葵看了看窗外，咬咬牙打破静默：“最近新游戏上线，很忙吧？”
    卫觉迟挑眉：“这么关注我？连我在忙什么都知道？”
    他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
    陆青葵一个愣怔，他这意思像是怕她缠上他？她忙解释说：“没有，是上次去图书馆正好遇到江淮，听他说的。”
    卫觉迟没在这件事纠结下去，转而说：“我饿了，吃点宵夜再回去。”
    陆青葵没说什么。她今天没胃口，所以晚饭是随便点的小米粥，这会儿正好有些饿了。
    卫觉迟：“这附近有一家牛肉面馆不错，就吃那个？”
    “好。”
    卫觉迟带她去的牛肉面馆就在她单位后面那条街上，是附近有名的牛肉面馆，不过也就只有住在附近的居民和在这附近工作的人知道，所以她和同事常常光顾。
    他们去的时间不早不晚，店里客人不多。二人安安静静吃完面，陆青葵抢在卫觉迟前面跑到柜台结账。
    陆青葵刚打开支付软件准备扫码，卫觉迟高大的身子压过来，挡在她前面，神色寡淡：“怎么？还想包养我？”
    陆青葵瞪大眼睛看他，浑身一僵，脑子持续宕机，满脸都写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偷偷瞄了老板娘一眼。
    老板娘正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
    卫觉迟似乎也发现了老板娘的目光，故意使坏：“都和你说了，我是正经人，别糟蹋我。”
    卫觉迟似笑非笑的样子让陆青葵瞬间清醒过来，他是为报之前她误会他做鸭子的仇。
    这人真的很幼稚，还记仇。
    还好他不知道她不仅误会他卖身富婆，还误会他是基佬。
    如果被他知道了，就他这记仇属性，她都不敢想他下次会出什么招让她难堪。
    在老板娘大义凛然的注视之下，陆青葵尴尬到脚趾发麻，立马摇头否认以证清白：“我没有，你……你别胡说。上次你帮了我，所以我才想请你吃宵夜，感谢你。”
    卫觉迟似乎以捉弄她为趣，目光随意扫过她，擦着她的肩出去了。
    陆青葵留在原地，也不敢再看老板娘一身的浩然正气，逃难一般地跑出来。
    卫觉迟表情淡淡的，语气却欠欠的：“一碗牛肉面就想打发我？你看不起谁？”
    陆青葵在心里反复默念卫觉迟是个好舍友，忍住，忍住。
    不能揍，不能打。
    陆青葵：“好，你说你想吃什么？下次我请你。”
    卫觉迟抿了抿唇：“陆青葵，有点诚意成不成？你请我吃饭，不得你好好想想请我吃什么？”
    陆青葵脸上带着不走心的笑：“好，我想想。”
    那天夏媛媛约陆青葵逛街，二人在咖啡店休息的时候，夏媛媛突然提起陆青葵高三那年的同桌刘启星。
    夏媛媛：“前两天我和同事去看电影，你猜猜我遇到了谁？”
    她们俩共同认识的人不多也不少，这陆青葵哪能猜得到？
    陆青葵：“要不你给画个范围？”
    夏媛媛瞅了她一眼，料定她猜不到：“不和你打哑谜了，直接告诉你。我遇到你高三同桌刘启星了。”
    陆青葵淡淡的“恩”了一声，埋头继续吃甜品。
    夏媛媛愣了一下：“就这？你就这反应？”
    陆青葵反问她：“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遇到老同学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怎么正常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南陵市，不是云港市。”
    经夏媛媛这么提醒，陆青葵勉强想起来这茬，随口问了一句：“他也来南陵市工作了？”
    “那倒没有，他来出差的。”
    陆青葵轻飘飘“恩”了一句就没了下文。
    夏媛媛：“毕竟同桌了一年，你关心老同学就两句话？”
    陆青葵：“我和他本来交情也不深。”
    她和刘启星谈不上交情，就是平时对方遇上什么解不了的题目时探讨一下，私下确实没联系。
    夏媛媛：“他和我问起你了。”
    “恩。”
    “他还说想加你微信，但你没加班级群。”
    “加我微信？”
    “百年校庆马上就要到了，学校想邀请校友回母校参加校庆，但需要校友的联系方式，这样才能寄邀请卡。”夏媛媛挑了挑眉：“或许他是想和你说这件事。”
    夏媛媛和陆青葵是高二时的同班同学，因为夏媛媛是艺术生，所以高三那年夏媛媛被分去了艺术班。
    “这样啊，校庆的事我还真不知道。你把我微信推给他吧。”
    夏媛媛笑：“我已经推了。对了，我这两天一直在好奇一件事，既然小三传闻是假的，那你说校草和校花曾经在一起过这个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青葵夹菜的动作一顿：“我不清楚。”
    “当时你们关系不是还不错嘛？我还以为你大概会知道一些。”没一会儿，夏媛媛又想起高二暑假的事：“哦，不对。他们在一起的传闻大概是高二暑假开始的，那年暑假你去你小姨家玩儿了，谁也没联系。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些。到了高三的时候，你和校草就处于断联状态了，是吧？”
    “那种情况下，我再联系他，那可真成小三了。”
    夏媛媛有些出神，并没有捕捉到陆青葵说的“小三”两个字。
    “你也是，不就是表白失败？至于大老远逃到桐歌市躲了一个暑假？”夏媛媛摇着头感慨：“青春期的少女就是脸皮薄，这么一点点打击都扛不住，跑那么远。”
    陆青葵低下头，没有反驳。
    “想当初我和隔壁班的男生表白失败，不也还是好好跟人处着？现在都处成婆家人了。你呀，就该和我学学，有那么帅的一个朋友，就算谈不成恋爱，也是赏心悦目的好事。”
    陆青葵怕她一开始说这事又没完没了，忙夹了一块鱼排放到她碗里：“吃你的鱼吧，话这么多。”
    夏媛媛咬着一颗草莓含糊不清地说：“说起那厮……他年底就要结婚了，冲我和他这交情，我估计得包个大点的红包。真的是，心疼我的钱包。”
    “你也找个人结婚，把份子钱收回来不就成了？”
    “你就说风凉话吧。”
    吃完饭，两个人就各自回了家。
    空荡荡的地铁车厢让她的思绪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陆青葵对面坐着一个女生，看上去似乎是个还在念书的大学生。
    女生来来回回揪着连帽卫衣上的两段抽身，忐忑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月月，刚才我和他表白了。”
    “……”
    “但是他拒绝了。”
    “……”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他还说他对我那些照顾……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这么做。他和我道歉了，说是让我误会了是他的错，然后他又说谢谢我，谢谢我喜欢他。”
    “……”
    女生言不由衷地抱怨：“你听听，他就连拒绝别人都这么温柔，这让我怎么忘了他？还不如他直接说对不起，然后消失不见。”
    “……”
    女生忽然笑了起来：“算了，算了，你不用安慰我。不就是一个男人而已。这个不喜欢我，我换下一个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青葵轻抬眼睑，看向那个女生。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车厢的里的灯光晃了她的眼睛。
    她似乎在那个女生的眼角看见了正在闪烁的一滴泪。
    学生时代那些小心翼翼的暗恋，轻易就能让人的目光不受控地追随对方，即便对方只留下了一个背影，却还是让人那么痴迷。
    忽然之间，那年的那一句“对不起”，从她记忆深处一闪而过。
    那年夏天沙沙作响的树叶，温热的风似乎都再一次扑了过来，试图淹没她 ，带她返回那段记忆。
    回到那个她试图逃避的高二暑假。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太损了，太损了，卫太太太损了！”
    江淮：“知道厉害了吧。你到底咋看上这货的？”
    卫觉迟：“那是因为老子长得好看还很优秀。”
    第14章 乌龙蜜
    刘启星加上陆青葵的微信后马上给她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陆青葵也随手回了一个表情包。
    刘启星：【一中百年校庆马上就要到了，我拉你进班级群。】刘启星：【你填一下联系方式，到时会寄邀请函。】陆青葵：【好，谢谢。】
    陆青葵被拉进班级群之后，立刻点开群公告填了个人资料，而后迅速退出，放下手机，然后转头就去忙新的发言稿。
    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秒停顿。
    刘启星：【听媛媛说你现在在南陵市工作？】
    陆青葵：【对。】
    刘启星：【以后都打算留在南陵，不回云港了吗？】
    陆青葵：【不回了，换工作太麻烦了。】
    刘启星：【我这个礼拜都在南陵出差，如果你有时间，出来见见？】陆青葵：【好，你哪天方便给我发消息。】陆青葵：【我赶稿子去了，回聊。】
    刘启星：【好，你忙。】
    —
    前阵子赵琳在邻居介绍下相亲认识了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所以这两天在办公室时常能听见赵琳提起她这个温柔体贴的相亲对象。
    赵琳背靠陆青葵的工位：“昨天晚上我和他散步的时候突然下雨了，但我俩都没带伞，结果他就把外套脱下来遮着我，一路跑到便利店买伞了。”
    林俊悄咪咪瞄了眼幸福到要冒泡的赵琳，开玩笑说：“所以你们就像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一样躲在他外套底下一路狂奔了？旁边的路人是不是像看傻子一样看你们演偶像剧？”
    赵琳捏了捏拳头，捶了一下林俊的后背，但力道不大。
    赵琳知道他在开玩笑，所以也没生气，笑呵呵地说：“你就羡慕嫉妒吧，哼！”
    林俊：“我羡慕你啥？羡慕你们偶像剧没演成，反而成了落汤鸡？”
    “林俊！”赵琳气笑了：“嫉妒已经让你面目全非。”
    林俊：“我嫉妒啥……”
    话音未落，袁姐拿着笔记本从外面进来。
    袁姐在过道的时候就已经听见林俊和赵琳吵吵闹闹的，一会儿是落汤鸡，一会儿又是嫉妒羡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袁姐放下笔记本：“什么羡慕嫉妒？林俊你羡慕嫉妒赵琳什么？”
    赵琳像找长辈告状的小孩子一样：“林俊孤家寡人太可怜了，就嫉妒别人成双成对的。”
    袁姐笑得极为和蔼：“林俊想找女朋友啦？你说说你想找什么样的？袁姐帮你留意下。”
    林俊笑得有些害羞又有些真诚：“我没啥要求，是个女孩子就成。”
    袁姐笑得无奈：“这哪算要求，你说具体点。”
    “我相信袁姐你的眼光。”
    袁姐笑了笑，没再说这事。
    袁姐问赵琳：“怎么样？你和你那个相亲对象相处得好不好？明年咱们办公室能不能吃上你们的喜糖？”
    赵琳跺了跺脚，害羞道：“什么就喜糖了，袁姐你想得也太远了。”
    袁姐：“呦呦，还害羞了？真那么喜欢他？再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你呀，抓紧点。”
    赵琳：“袁姐你这话说的和我家里人一模一样。”
    “等你解决了，就是青葵，然后是林俊。袁姐一定把你们一个个都安排明白了。”
    赵琳弯了弯腰挽着陆青葵的手臂，开玩笑说：“我怎么突然有些害怕起来了呢？”
    袁姐：“青葵你呢？上次那个林园长的侄子你们聊的怎么样了？林园长家境不错的，她哥哥家也就是小卫的爸爸好像是开跨国公司的。你要是真能和她侄子成，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赵琳靠着陆青葵假装抱怨说：“袁姐偏心，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也不说给我介绍介绍？”
    袁姐：“那天你不是不在吗？说起来，那个林园长也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初恋，但是家里不同意，被家里逼着相亲嫁了，婚后两人处不到一起，生完孩子就和她丈夫离了，后来再婚就嫁给初恋了。现在婚姻事业两得意。”
    陆青葵脑子里飞快闪过刘欣妍婚宴那天林园长给卫觉迟递了一张银行卡的画面，然后又想起了在医院碰到的文玉。
    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赵琳不无可惜道：“那当初如果直接嫁给初恋不是更好？”
    袁姐摇了摇头，打开电话准备整理会议记录：“都是命。青葵，你还没回答我，你和那个男生聊的怎么样了？赵琳这儿差不多了，你那儿也得抓紧了啊。”
    赵琳忙摇了摇手否认：“没有没有，袁姐，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和卫觉迟加上微信之后就没怎么聊过：“没怎么聊过。”
    袁姐追问她：“为什么？人条件真不错，长得又那么好看，还有啊，他爷爷退休前好像是市政的领导，喜欢他的女生肯定多着呢。你再不抓紧点，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啊。袁姐这都是真心为你好，才和你说这些。”
    陆青葵点了点头。
    赵琳突然凑过来：“青葵，你加油！苟富贵，勿相忘。”
    林俊和袁姐听见，忍不住都笑了。
    陆青葵不抱希望道：“你那是八字没一撇，我这是八字都没有的事，醒醒吧。”
    如果他们能在一起，早在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袁姐头一抬，想起刚才开会时吴主任交代的事：“青葵，那个文化周的事情，你一会儿找个时间上去和吴主任汇报一下进度，刚才他开会的时候提了一嘴，我差点给忘了。对了，还有就是刚才开会，吴主任说市图书馆那边好像拉了一个什么传媒公司参加活动，这两天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图书馆那边拉的人，他们自己负责，我们就大概知道一些，确保活动不出错就成。”
    陆青葵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晚上赵琳本来约了她的相亲对象吃晚饭，但她那个相亲对象临时要加班，所以最后成了陆青葵陪赵琳吃晚饭。
    二人前脚迈出单位大门，后脚就遇上了赵琳的相亲对象王浩儒。
    王浩儒下午临时接到消息要赶一份明早就要的材料，不过后来领导对了一下时间表才发现那份材料原来是后天早上要用，所以王浩儒侥幸逃过一劫。
    王浩儒个子不算特别高，身材匀称，看上去人挺和善的。
    王浩儒见赵琳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于是问了一句：“这位是？”
    赵琳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办公室的同事陆青葵。”
    王浩儒愣了一下：“陆青葵？”
    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好像他曾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陆青葵笑了笑，点头致意：“你好。”
    王浩儒：“你好，我叫王浩儒。你一直都在文旅局上班吗？”
    陆青葵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赵琳，点了点头。
    王浩儒解释说：“不好意思，你别误会。我只是你的名字听着有些耳熟，所以多问了一句。你大学在哪里读的？我们该不会是校友吧？”
    “定恒大学。”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我是南陵大学毕业的。我记得你们学校的风景全国一绝。我大学时候的舍友就很喜欢你们学校，还去参观过几次。”
    定恒大学和南陵大学都是南陵市数一数二的大学。
    赵琳：“你不是说晚上要加班吗？怎么过来了？”
    王浩儒：“领导记错时间了，材料后天才要，不着急。”
    赵琳颔首，转而对陆青葵说：“走，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陆青葵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你们去吃。我就不去了。”
    她没有兴趣做电灯泡。
    赵琳虽然又邀请了两次，但也没强求，见陆青葵是真不想去就干脆利落地和陆青葵道了声再见就坐上了王浩儒的车。
    陆青葵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吃什么，就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然后直接去了商场顶楼的餐厅圈。
    她在顶楼逛了一会儿，最后选定了一家面馆。
    陆青葵刚要进店，忽然之间身后有人像叫魂一样地叫住她。
    “陆青葵。”
    陆青葵步子一僵。
    这声音……
    过于耳熟。
    陆青葵转身面向对方。
    果然是江淮。
    他身边还跟着他的女友。
    江淮看了一眼陆青葵，问她：“一个人吃晚饭？”
    陆青葵点头。
    江淮：“跟我们一起吃吧。”
    陆青葵有些为难，她就是不想做电灯泡才躲开赵琳他们，没道理这会儿反而去做江淮和他女友的电灯泡：“不用了，你们俩吃饭，我跟着不合适。”
    江淮怎么能不清楚陆青葵是怎么想的，他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放心，电灯泡不止你一个。”
    “？”
    说话间，江淮稍微侧了侧头看向陆青葵的右后方：“看，这不是又来一个了。”
    陆青葵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
    卫觉迟。
    她忽然更想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见罗菲的眉毛微微上挑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她突然有一种罗菲等着看她和卫觉迟好戏的错觉。
    陆青葵又看向江淮，暗暗怀疑是不是他已经把她高中时告白卫觉迟失败的事抖落出去了。
    卫觉迟走近之后，目光淡淡地扫过陆青葵问她：“你怎么也在？”
    说着，卫觉迟又看向江淮，合理怀疑是不是江淮故意背着他约陆青葵出来。
    江淮看出他的意思，忙摇着头说：“你别冤枉人，碰巧遇上的。不信你问她。”
    今天这顿饭是江淮主动约的卫觉迟，江淮原想着他孤家寡人的吃饭怪可怜，所以才大发慈悲带上他，至于碰巧遇上陆青葵倒是可以算是意外之喜了。
    陆青葵点头：“恩，碰巧遇到的。”
    稀里糊涂的，陆青葵被拉着陪他们三个一起吃晚饭。
    他们去的是一家湘菜馆，店里挺热闹的，座无虚席。
    因为是湘菜馆，菜品口味偏辣，所以点菜前卫觉迟特意问了她的口味。
    江淮盯着卫觉迟看了一会儿，然后对陆青葵说：“如果你吃不了，咱们可以换一家。”
    因为罗菲爱吃辣的，所以他特意选的这家餐厅。
    陆青葵：“没关系，我可以吃。”
    卫觉迟他们三个都是南陵大学毕业的，聊天时共同话题比较多，陆青葵只偶尔搭腔一两句，大多数时候只默默吃东西。
    罗菲见陆青葵只动了面前的几盘菜，而她面前的那盘椒盐猪手却没怎么吃，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把筷子伸过来，于是夹了一块放到陆青葵碗里。
    罗菲：“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你尝尝，好吃的。”
    陆青葵到了声谢，在罗菲期待的目光下吃完了一整块猪手肉。
    罗菲兴冲冲地问她：“怎么样？好吃吧？”
    “恩，好吃。”
    罗菲笑，怕她夹不到，所以又夹了两块肉放到陆青葵碗里。
    江淮突然想起之前陆青葵说要搬家的事，于是问了一句：“上回你说要搬家，找到房子了吗？”
    陆青葵呛了一下，下意识看了卫觉迟一眼，突然有种干坏事被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他很淡定，表情甚至平静得有些不寻常。
    陆青葵干咳了一声：“恩，找到了。”
    江淮：“哪里？”
    陆青葵期期艾艾道：“豫商园。”
    江淮眼睛一眯，发觉事情不简单。
    江淮贱兮兮地看着卫觉迟说：“豫商园？觉迟正好也住那儿。”
    卫觉迟沉默着：“……”
    江淮继续问她：“你住哪一栋？说不准你俩还是对门呢。”
    陆青葵：“……”
    你说巧不巧，她和卫觉迟不仅住同一栋，而且还是同一间。
    陆青葵瞄了卫觉迟一眼，暗暗期待卫觉迟能出来说两句，帮她摆脱现在这个尴尬的对话。
    但卫觉迟表情却很古怪，镇定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且眼神里甚至还隐隐藏着点幸灾乐祸的窃喜……
    这算怎么回事？
    面对江淮泛滥的好奇心，而卫觉迟却选择按兵不动，陆青葵只好咬咬牙说：“我……我现在和卫觉迟合租。”
    江淮吓得喷出刚喝下的雪碧：“啥，啥玩意儿？”
    江淮想过他们住上下楼，住对门，但打死他都想不到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江淮连着咳了几下：“你们合租？卫觉迟你那房子不是……”
    赶在江淮把话说完之前，卫觉迟一把揪起江淮：“赶紧去卫生间洗洗，脏不脏？”
    江淮像只呆头呆脑的鹅，晕头转向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卫觉迟拖到了卫生间。
    卫觉迟抽了张纸巾丢到江淮身上：“赶紧擦擦。”
    江淮：“卫觉迟，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住的房子是你自己买的吧？你给我好好说说合租是怎么回事？”
    卫觉迟拽拽地说：“就这么回事。”
    江淮笑着竖起大拇指：“好，不说是吧？我去问陆青葵。”
    早料到卫觉迟不会乖乖和他说实话，不过没关系，反正陆青葵就在外面坐着，问谁都一样。说不准问陆青葵，这场好戏还能更好看些。
    卫觉迟一把拉住江淮，把他拽回来：“她要找房子，碰巧找到我家来了。反正我家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给她，多少还能收点房租。”
    江淮皮笑肉不笑地拍着手掌：“可以啊，你一个有钱人还缺这点房租？你觉得我能信？难道我脑子是长来当摆设的？”
    卫觉迟认认真真地看了看江淮的脑袋，郑重点头：“恩。”
    江淮瞬间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出去告状：“行，就这么对兄弟是吧？那就别怪兄弟无情无义。”
    卫觉迟慢悠悠道：“网吧游戏挺好玩的？正好我找罗菲说说你最近工作挺顺心的，到点就下班，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江淮立马认怂，搂着卫觉迟的肩：“你瞧瞧你，都是兄弟，我还能帮着别人不成。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
    卫觉迟漫不经心洗了手，抽出纸巾擦手。
    江淮：“卫觉迟，你心里有秘密。我呢，看破不说破。不过早晚你小子有栽在我手里的一天，你信不信？”
    卫觉迟肩膀下压，躲开江淮的手，云淡风轻：“不信。”
    江淮突然贱兮兮地唱起歌，一边洗手一边唱：“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她。”
    作者有话要说：
    江淮：“点一首《粉红色的回忆》献给我的朋友卫太太。”感谢在2021-09-03 18：44：40～2021-09-04 11：2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和萝卜是天生一对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乌龙蜜
    江淮和卫觉迟去了卫生间之后，陆青葵和罗菲面对面干坐着吃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短暂又尴尬的沉默过后，罗菲率先打破沉默。
    罗菲：“高中的时候卫觉迟是你们学校最帅的一个吧？”
    陆青葵老老实实答：“恩。”
    罗菲嘟了嘟嘴，之前她问江淮，江淮还死活不肯承认，非说他才是学校最帅的：“我就知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谁更帅。江淮还总和我嘴硬，说他才是学校最帅的那一个。”
    陆青葵：“……”
    没想到江淮的好胜心意外地有些强。
    罗菲：“我听江淮说你高中的时候喜欢过卫觉迟？”
    这是事实，陆青葵没什么好隐瞒否认的：“对。”
    罗菲的语气有些暧昧不明，像是夸她，又像是贬她：“挺有眼光的。”
    陆青葵没有搭话。
    罗菲又说：“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
    罗菲思忖道：“既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你应该也已经放下了。我可不可以问问你当初为什么甩了卫觉迟？”
    那天在图书馆第一次遇到陆青葵，江淮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她确信陆青葵和卫觉迟之间必定有故事，还不是一般的故事。后来回去的路上江淮经不住她一直追问卫觉迟和陆青葵的故事，所以还是被她给问出来了。
    按照江淮的说法，陆青葵高中的时候喜欢过卫觉迟，而且还和卫觉迟表白了，但陆青葵表白成功后的第二天又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联系不上。
    罗菲想不明白，卫觉迟那样神仙一样的存在，陆青葵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会在一夜之间毫无留恋地甩下他消失，了无音讯。
    陆青葵僵住，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许多念头。
    罗菲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我甩了卫觉迟？”
    罗菲以为她在难为情，脱口而出：“甩都甩了，有什么好尴尬的？”
    在罗菲看来，卫觉迟不仅仅是她男朋友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江淮不安分的时候，卫觉迟没少帮她收拾江淮，所以她一直都把卫觉迟当成自家人一样看。
    那天当她知道天之骄子卫觉迟这么一个如传说一般的存在，居然被一个小女生耍得团团转时，她很难不生气，不替卫觉迟感到不值。
    所以她对陆青葵的印象就变差了。
    陆青葵：“谁告诉你我甩了卫觉，他明明……”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明白了。
    除了江淮，还有谁能和罗菲说这些。可江淮和卫觉迟关系那么好，江淮不可能不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
    除非，连卫觉迟本人都这么认为，认为她甩了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陆青葵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不会的。
    他明明和校花才是一对。
    一抬头，陆青葵忽然对上卫觉迟的目光，陆青葵没由来地心虚起来，匆匆瞥过他一眼，低头吃东西。
    不知道刚才她和罗菲说的那些，他有没有听见。
    江淮的车停在了公司附近，吃完饭后卫觉迟开车先送江淮和罗菲回公司取车。
    一路上陆青葵都在想罗菲说的那些话，心烦意乱的。
    她和卫觉迟从来就没在一起过，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甩了卫觉迟？更何况当时卫觉迟明明拒绝了她，但卫觉迟为什么却不和江淮解释清楚？
    还是说江淮怕卫觉迟尴尬，所以一直没和卫觉迟求证传言？
    她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事情千头万绪的，根本不给她想明白的线索。
    除非……她主动问卫觉迟。
    路过元喜桥的时候，陆青葵忽然打开车窗盯着桥栏看了很久。
    肚子似乎有些难受，有点儿犯恶心。
    江淮坐在她斜后侧的位置，一眼捕捉到她的举动：“怎么了？”
    陆青葵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陆青葵这句话同时引起了车里另外三个人的注意。
    卫觉迟匆匆看了看陆青葵。
    江淮拖长了尾音，下意识瞟向卫觉迟：“以前的事？”
    陆青葵有些走神，没意识到江淮意有所指：“以前实习的时候在这附近住过，那时候下了班就喜欢到桥上逛逛。”
    不过她好久没回来这里了。
    江淮兴致缺缺。
    半夜的时候，陆青葵醒过一次，跑了一趟卫生间。之后她有些渴，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顺手打开冰箱看了一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冰箱里总是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牛奶，酸奶，吐司，水果，就连橱柜里也放满了挂面。
    卫觉迟是一个很优秀的舍友。
    房子里缺了什么，他总是比她早一步发现。
    —
    蔡阿姨来打扫卫生这天陆青葵上班不在家。
    原本蔡阿姨是每个礼拜六过来打扫卫生，但自从陆青葵搬进来之后，打扫卫生的时间就改成了周四。
    蔡阿姨：“小迟，这房子你一个人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租出去了？那姑娘你认识？”
    卫觉迟刚换了身宽宽松松的休闲服从卧室出来：“恩。”
    蔡阿姨笑起来，眼神富有深意：“女朋友？”
    卫觉迟家里的情况，从他日常的吃穿，还有他那一排的价值不菲的手表，她大概能猜到一些，卫觉迟的家境不一般。
    当然，卫觉迟本身收入也不错。
    卫觉迟嘴角弯了弯：“朋友，她正好要找房子。反正我这里的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给她。”
    那天他本来在开会，但是却突然接到蔡阿姨的电话。蔡阿姨在电话里说有人要租他的房子，他一听就知道是对方找错地方了。
    这主要怪他们小区的设计。
    按理说A栋应该在小区最前面，但豫商园A，B两栋房子排布有些与众不同，乍一看像是B栋排在了最前面，所以当初搬家的时候他自己也曾找错房子。
    当时卫觉迟满不在意地和蔡阿姨说了一句对方找错了，没想到下一刻他从却电话听筒里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是陆青葵。
    所以，他又改主意了。
    蔡阿姨想了想也是，如果是女朋友又怎么会两个人住两间房。
    这一片的房租最低也是两千五。如果不是出于交情，那姑娘是没办法用一千多的价位租到豫商园的房子。
    蔡阿姨一边擦家具一边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让你朋友住下来，还得租给她？”
    这回，卫觉迟不再隐藏嘴角的笑：“她要强，不喜欢欠别人的。”
    蔡阿姨笑了笑：“小姑娘还挺有志气。”
    卫觉迟低头自言自语：“是啊，谁让她是陆青葵。”
    卫觉迟走到玄关那儿换上鞋子：“阿姨你忙，我出去一趟。”
    “好。”
    卫觉迟先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健身馆，之后又去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在便利店卫觉迟正好遇上一个要租房的女生向老板打听租房信息，于是老板就把B栋602室房东的电话号码给了女生。
    老板说：“这是B栋602的房东，他家房子要出租，你可以给他打一个电话了解一下。”
    女生记下号码道了声谢就出去了。
    正好轮到卫觉迟结账，只听老板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和他抱怨：“前阵子有个女生也要了电话号码，都说好要去看看，结果后来又不去了。”
    卫觉迟低了低头，眼底有浅浅淡淡的笑意。
    —
    下午陆青葵出去送了一趟材料，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也不是那么熟，只是曾经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云港一中曾经的校花夏曦，和卫觉迟同一届。
    记得那时候新生刚入校那时，她已经不止一次从同学那儿听说夏曦的大名，听说她美得像个瓷娃娃，学习成绩很好，性格也很好。但是因为高三学生有自己独立的教学楼，远离高二和高一的学生，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夏曦的真容。
    关于夏曦一切陆青葵全都停留在听说两个字上，听说她美得像洋娃娃，听说她特别白，听说她笑起来甜甜的。
    这样的话，陆青葵听过无数次。
    直到那天课间操，陆青葵偶然的一瞥，却在人群里发现一个白到发光的女孩子，粉粉嫩嫩的，笑起来甜甜的，像奶糖。
    她知道，那个一定就是他们的校花夏曦。
    夏曦那样的人，和卫觉迟倒是极为般配。
    那时候就连她班上也有许多女生很看好夏曦和卫觉迟这对CP，其中更是不乏那些暗恋卫觉迟的女生。
    到了这几年夏曦成了平面模特，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偶尔，她会在一些杂志和商家广告图上见到夏曦。
    重逢夏曦的这天，她似乎在拍杂志内页。她脸上画着浓浓的妆，不笑的时候像傍晚时扫过天边的晚霞，冷艳孤傲，比高中时多了几分距离感，褪去了少女纯真烂漫的一面。
    陆青葵站在路边多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就这一眼竟然被夏曦发现了。
    夏曦似乎认出她了，远远地冲她点了点头。
    摄影师接着拍了两张之后：“休息一下，补补妆。”
    说完，摄影师举着单反去了阴凉处检查前面拍的几张照片，夏曦的助手拿着粉扑上前给夏曦补妆。
    补完妆，夏曦过来了。
    夏曦：“陆青葵，对吧？”
    陆青葵点了点头，但她想不明白夏曦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你好。”
    “曦曦。”
    摄影师在她们后面叫夏曦。
    夏曦回头应了一声，又告诉陆青葵：“你等一等我，我请你喝咖啡。”
    “不……”
    陆青葵是为了送材料出来的，在外面逗留这么长时间不合适，但夏曦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夏曦只搁下自己想说的话就走远了。
    陆青葵只好等了一会儿。
    好在接下来的拍摄很快就结束了。
    夏曦拉着陆青葵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
    夏曦：“好久不见了。”
    陆青葵最后一次见夏曦是在她高二那年暑假。
    她和夏曦说不上多熟，所以这次重逢，多少有些尴尬。二人先是彼此客套了两句，然后就陷入一段氛围奇奇怪怪的沉默中。
    夏曦：“前两天我们班的同学聚会，我还听他们提起你了，说是在婚宴上见到你了。”
    他们都说陆青葵女十八变，漂亮了许多。
    陆青葵：“恩，那天婚宴确实见到了不少以前的校友。”
    “你和觉迟现在还有联系吗？”
    陆青葵：“……”
    陆青葵有些为难，她和卫觉迟现在不仅有联系，而且联系还很密切。
    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舍友。
    夏曦以为陆青葵的沉默代表没有：“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一点吗？”
    “佩服？”
    从何说起？
    “你和别人都不一眼。不管流言蜚语传得多离谱，你都不在意。”
    鉴于那个她插足卫觉迟和夏曦的传闻在前，她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夏曦这话是夸是贬。
    夏曦自顾自说着她以为的安慰人的话：“其实仔细想想卫觉迟也没什么好的，他们把他捧得太高了。”
    听到这儿，陆青葵明白了。
    夏曦知道小三传闻是假，但是回忆起年少时的感情难免让她惆怅。
    陆青葵：“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
    夏曦明显愣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明白陆青葵的意思。
    夏曦狐疑道：“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误会我和卫觉迟有什么？”
    陆青葵：“难道不是？高二暑假我还在学校门口碰见过你们。不过这件事我要和你道歉，当时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贸贸然就和他表白，造成你们的困扰。我很抱歉。”
    夏曦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忽然笑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一不小心竟然弄出了乌龙事件。这下又欠卫觉迟点东西了。”
    “？”
    夏曦欠卫觉迟什么？
    正好夏曦的助理在外面朝她招手，提醒她是时候赶下一个通告了。
    夏曦起身：“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通告要赶。那年暑假卫觉迟是陪我去找一个人，我们没在一起，所以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不信你可以问问卫觉迟。”
    夏曦说完话就走了，留下陆青葵呆坐着，脑子像是被雷劈过，轰隆隆炸响，让她发蒙。
    夏曦和卫觉迟压根没在一起？
    下班后陆青葵坐地铁回去，路上她收到刘欣妍发来的微信。
    刘欣妍：【周六有空没？一起吃饭？】
    陆青葵：【好。】
    刘欣妍：【周六下午两点美格商场见，咱吃晚饭。】
    陆青葵：【好。】
    自从上次婚宴之后，她和校花的联系渐渐变得多起来。
    陆青葵刚放下手机又收到一条来自刘启星的信息。
    刘启星：【周六有空吗？方不方便出来聚一聚，一起吃饭？】陆青葵：【不好意思，周六我刚约了人。】这边陆青葵还在输入信息，那边的刘启星马上发来一条新信息。
    刘启星：【周天呢？】
    陆青葵：【好，我叫上媛媛。】
    刘启星：【那就这么说定了，周末晚上一起吃饭。】
    陆青葵回去时，卫觉迟正在客厅看电影。
    他看到电影是《怦然心动》。
    这部电影她高中的时候看过不下五次，后来上了大学之后又刷过两三次。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欢重温这部电影，还是只想重温这部电影所承载的关于她的那些酸涩少女心事。
    陆青葵放下包，自然而然地走过去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静静地看电影。
    时光似乎倒回了他们的高中时代。
    那时候他们俩也是这样坐在一起看这部电影，只不过那时候他们离得更近一些，她动动手臂就能擦过他的袖子。
    而现在他们一个坐沙发头，一个坐沙发尾。
    隔得这样远。
    想想也挺可惜的，他们曾经关系还算不错的。
    如果她没喜欢卫觉迟，如果她没和卫觉迟表白，会不会他们现在还能像高中那会儿那样当朋友？
    这样想着，陆青葵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从屏幕挪开了，慢慢地落在卫觉迟那张让人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上。
    卫觉迟注意到她的目光，一本正经地盯着前方：“好好看电影，别打我的主意，再高的价钱小爷都不卖身。”
    陆青葵稍怔，羞赧之下，急慌慌地扭头，假装看电影。
    可她脑子里想的却全是夏曦那一句她和卫觉迟没在一起，还有罗菲说的那个传闻。
    思绪乱糟糟的，她觉得她应该问个明白。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卫觉迟简短利索丢出一个字：“说。”
    “你知不知道学校流传我表白成功之后却甩了你。”
    卫觉迟没说话。
    “你知道？”
    房间里只剩下电影台词在回应她。
    她不明白，如果说学校人多嘴杂，他澄清不了，可至少……至少他可以和江淮他们说清楚的。
    “为什么不澄清？”
    卫觉迟直直地看着她。
    她希望他怎么澄清？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当时明明是你拒绝了我，你说了‘对不起’。”
    当时他明明还说了别的，结果她记住的竟然只有一句“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卫太太的套路真是深不可测。”
    第16章 乌龙蜜
    高二那年暑假，陆青葵约了卫觉迟在学校门口见面。
    那天是小暑，下午三四点的太阳还是热辣辣的，像天然的烘烤机，地面的热压就是天然的压力箱，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对于那天的记忆，她脑子里只剩下烈日炎炎的街道，闹哄哄的蝉鸣和她隐隐发干的嗓子眼。
    因为怕迟到，同时也不想卫觉迟等她，所以那天陆青葵去得很早。
    她和卫觉迟原本约的是四点，但她三点半就到了。
    卫觉迟到了之后，先是问了她的期末成绩，然后又说如果她有需要，暑期他可以帮她补习。
    陆青葵当然愿意，能和他待在一起，就算让她战死题海，她都愿意，所以她一口就答应了。
    几分钟后她怀着忐忑的心，期期艾艾地说：“我……我喜欢你。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等等我？”
    她喜欢卫觉迟，每天一睡醒就开始想他，路过学校的小花园，她会想他；路过校医务室，她会想到他；路过大礼堂，她也会想到他。
    她会在学校每一个他曾经走过，待过的角落里想到他，有时候就连夏日的晚风也会让她想起他。
    因为风里有他身上酸酸甜甜的青柠味，她总觉得那是他遗留在每一次他在小花园里帮她补习的气息。
    那个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当她想起卫觉迟时，她都是极开心的，但偶尔也有几次，她夜里做了噩梦，梦见他在大学遇到了好看的姐姐，谈了女朋友。
    然后她就不开心了。
    她的少女心事，如此地不讲道理，如此地不受控制，如此地自由而又放肆。
    但陆青葵并不是定力好的那一类人，所以喜欢归喜欢，她心里一直很清楚眼下她最重要的任务是高考，至于恋爱这事就目前而言绝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规划里。
    所以陆青葵的表白其实不是让卫觉迟现在就答应她，她只是希望如果可以，他能暂时保留女朋友的位置，等她高考结束之后再给她一个机会好好争取这个位置。
    不过很可惜，卫觉迟似乎并不这么想。
    那时候卫觉迟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给了她答案。
    少年给出的答案随着热热的暖风扑向她。
    “对不起。”
    那年夏天她第一次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原来心碎真的有声音。
    陆青葵僵在原地，她很想洒脱地说一声“好，我知道了”，然后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那样扭头就走，说放下就放下，绝不拖泥带水。
    但她做不到。
    毕竟这不是电视剧，而她也不是女主角，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陆青葵，一个被别人惊艳了她朴实无华的少女时代的普通人。
    她的脚掌像是被人钉下了抓地的钉子，牢牢抓着地面。后来她看见夏曦走了过来，笑得像个小太阳一样灿烂。
    夏曦和她打了声招呼，拉着卫觉迟就走了。
    那一刻，抛去她的暗恋滤镜之后，她终于第一次诚心诚意地承认他们是学校里最般配的一对。
    和夏曦相比，她就像沙滩里灰扑扑的鹅卵石，而夏曦却是夏夜星空里最闪亮的那颗星子。
    现在想想，陆青葵其实很困惑。
    她当时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会放手一搏，选择表白？
    难道是少年人天不地不怕的一股冲劲？
    —
    电影还在一幕幕地跳过去，她和卫觉迟之间却被无声的沉默拉扯着，越来越远。
    陆青葵：“那时候你和夏曦走了。”
    潜台词：她以为夏曦和他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卫觉迟先开了口，表情平静到了极致：“你以为我和夏曦谈恋爱？所以你就消失了一整个暑假，不让别人联系你？”
    她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陆青葵没说话。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似乎听见卫觉迟叹了一口气。
    “她不是我女朋友。当时她和我高中同桌在谈恋爱，那天她被分手，联系不上男朋友，所以让我带她去找人。”
    陆青葵低下头。
    虽然夏曦不是他的女朋友，但他拒绝她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可不可以麻烦你下次见到江淮的时候，和他解释一下，我甩了你的传闻是假的。”陆青葵抬头看着卫觉迟，尽量表现得诚恳而又平静：“毕竟被拒绝的人是我。”
    明明被拒绝的人是她，可到头来传闻却指责她始乱终弃。
    她不服。
    非常的不服。
    卫觉迟微微弓着背，目光沉沉，看上去像是陷入了回忆中：“那天我和你说了那么多，结果你只记住了‘对不起’？”
    这一次，卫觉迟的情绪很明显。
    他生气了。
    陆青葵：“？”
    那天除了“对不起”，他就只说了暑假帮她补习的事情，也不至于到那么多的程度吧？
    他是气暑期补习的事，她爽约了？
    可是那样的情况，她继续让卫觉迟帮忙补习才更奇怪吧。
    “对不起，我忘了。”
    卫觉迟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关了投屏。他抬眼对上陆青葵的目光，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曦和我没关系。”
    不着痕迹的一句话轻飘飘地落下来。
    许久，卫觉迟懒懒道：“困了。”
    他起身回了主卧。
    陆青葵独自坐在客厅，心情莫名其妙地郁闷起来。
    —
    因为文化周的活动，周五下午陆青葵跑了一趟市图书馆，恰好这天下午那家传媒公司的工作人员也在市图书馆和办公室核对活动流程。
    市图书馆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程芳一见到她就和她打招呼：“来啦。”
    陆青葵点了点头：“恩。”
    传媒公司的工作人员听见她声音，回身看了一眼。
    二人都在这一刻突然僵在了原地。
    她们认识。
    程芳介绍道：“立夏文化传媒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吴珍。”
    陆青葵愣了一愣，笑着说：“我们认识，是大学校友。”
    程芳惊讶道：“这么巧？”
    核对完活动流程，吴珍就先走了。那之后没多久，陆青葵也忙完了她的事情离开图书馆。
    走到图书馆大门，吴珍出现。
    吴珍：“好久不见。”
    毕业之后，她听说吴珍去了别的城市，没想到她们还能遇见。
    吴珍：“你最近还好吧？”
    陆青葵笑了笑：“挺好的。下一次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这会儿我赶着回单位，得先走了。”
    吴珍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晚上下班回去，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陆青葵顺手买了几瓶酒。她拿了两瓶，剩下的都放进了冰箱。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打开冰箱却发现昨天她放进去的几瓶酒不翼而飞。
    而卫觉迟已经出门。
    中午她收拾了一下，化了淡妆去赴她和刘欣妍的约。
    她们在商场逛了一会儿，陆青葵陪刘欣妍做完指甲出来差不多就到了饭点。
    二人正准备挑一家餐厅吃饭，刘欣妍的老公张宇泽打了电话过来问她在哪儿，结果一问发现他们就在同一家商场。
    于是最后演变成了四个人一起吃饭。
    不巧的是第四个人正是卫觉迟。
    以前她一直觉得南陵市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大到大学四年，她和卫觉迟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但她却一次也没偶遇过卫觉迟，不过最近她忽然发觉原来这个城市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大。
    否则她怎么会逛个街都能遇到卫觉迟。
    四人进入餐厅后被服务员安排在过道旁边的座位。刘欣妍和张宇泽挨着坐，陆青葵和卫觉迟挨着坐。
    等着上菜的功夫，刘欣妍就去了卫生间，等她从卫生间出来，服务员已经上完菜。
    张宇泽把一道生爆回锅肉放到了陆青葵面前：“这是这家店的招牌，你尝尝。”
    刘欣妍一回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刘欣妍坐下之后就把这道菜挪到了张宇泽和卫觉迟面前：“青葵不能吃肥的，她吃了要反胃。”
    一瞬间，陆青葵就察觉到两道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对面那一道目光倒是没什么，只是隔壁这位的目光让人颇有压力。
    张宇泽：“这么严重？”
    陆青葵轻轻笑：“其实也还好。”
    刘欣妍：“算了吧你。高中时让你吃了两口，你直接就去卫生间了。乖，别难为自己。”
    刘欣妍换了一道小黄牛摆到陆青葵面前。
    张宇泽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从小就不爱吃吗？还是什么事情让你有心理阴影了？”
    陆青葵：“小时候是单纯不爱吃，但是我爸说小孩子不能挑食，每次都盯着我吃。大概是因为被盯着，结果后来反而更严重了。”
    她说得很轻松，所以听的人也没往心里去。
    刘欣妍问张宇泽：“你们俩下午出来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这不是想买一台新的摄影机，所以就拉上老卫出来看看。”
    刘欣妍“恩”了一声，转头就和陆青葵抱怨：“你知道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吗？”
    陆青葵摇了摇头。
    “联谊会！”刘欣妍故作生气：“就是云港老乡会给定恒和南陵办的那场联谊活动上认识的，你说气不气人。”
    张宇泽夹了一块肉给刘欣妍，讨好道：“当时你不是拒绝我了嘛。”
    张宇泽小卫觉迟一届，一开始在高中的时候，他们的交集不多。二人的交集慢慢变多是因为来南陵念大学后通过老乡会认识的。
    张宇泽大二那年，定恒大学和南陵大学的云港老乡会办了一次联谊，他们就是在那次老乡会上认识的对方。
    “噢，我拒绝你了，你扭头就去联谊？”
    张宇泽认错的姿势很利落：“对不起，我错了。”
    陆青葵扭头看了看卫觉迟，他的头微微低着，面向她的那半张脸冷感十足。
    定恒和南陵的那场联谊会她知道，但她不知道的是卫觉迟也去了。
    张宇泽忽然想起那次的联谊会，陆青葵没去。他问陆青葵：“那次联谊会你好像没去吧？”
    陆青葵摇头。
    那场联谊会是在她大一刚入学没多久的时候举办的。
    张宇泽：“我听老乡会的学长说那次的联谊会定恒所有没对象的人都去了，所以你当时……”
    刘欣妍睁大了眼睛：“你大一的时候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曦：“我对天发誓，我和卫太太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太太：“……老子有名有姓，不是卫太太。”
    PS：隔日更～
    第17章 乌龙蜜
    突然之间，陆青葵成了话题中心。
    卫觉迟默默放下筷子，眼睛盯着手边的一杯饮料出了神，说不清楚他是什么情绪，更无法看出他在想什么。
    陆青葵摇头否认：“没有。”
    她当时只是觉得这样的活动没意义，不想去而已。
    吃完饭，陆青葵选择坐卫觉迟的车回去。
    一行人分别之前，刘欣妍悄悄拉住陆青葵的手，偷偷在她耳边低语：“青葵，要不你坐我们的车回去吧？”
    “不用了，我和他顺路。”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是不是知道那个传闻啊？感觉他今晚整个气场都不对劲，他是不是记恨上你了？”
    陆青葵笑起来：“想多了，他的正常状态罢了。高中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他有多傲。”
    听陆青葵这么一说，刘欣妍想起高中时卫觉迟看不惯她们物理老师打压式的教育方法，曾经当众阴阳怪气老师的画面。
    她恍然意识到，是的，从一开始卫觉迟就是这样的人。
    他学习好，模样好，家境似乎也不错。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傲视一切。
    陆青葵：“放心，你回去吧，我们下次再约。”
    刘欣妍和她道了别，坐上张宇泽的车回去。
    回去的路上，陆青葵和卫觉迟一直沉默着。
    陆青葵看着窗外，他们又一次经过了那座桥。
    卫觉迟忽然问她：“上次和江淮他们吃饭，为什么不说你有忌口的东西？”
    那天罗菲一口气给她夹了好多块猪手肉。
    陆青葵一愣，回头看他：“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起吃饭，总得相互迁就，不然还吃什么？”
    卫觉迟打着方向盘，右手食指轻轻点着：“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印象中，过去她很讨厌酒。
    果然，昨晚她放进冰箱的酒是被卫觉迟弄走的。陆青葵单手支着车窗，满不在意：“大学的时候。”
    卫觉迟追问她：“为什么？”
    还记得他高三毕业那天的谢师宴，大家因为高兴就喝了一点酒。后来她来给他送毕业礼物，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之后，她不可遏制地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
    她把礼物给他之后，低着头，琢磨了好久应该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唐突。许久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一句：“喝酒不好……”
    那时候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看得出来她不喜欢酒。
    甚至是厌恶酒这个东西。
    陆青葵云淡风轻：“那时候实习，感觉工作真是一件讨人厌的东西，所以偶尔会喝一点点解解闷。”
    “我不喜欢家里有酒的味道，以后别喝了。”
    “好，以后我不在公寓喝。”
    “……”
    卫觉迟的目光忽然沉了下来。
    他的情绪变化得也太快了些。
    陆青葵看了他一眼，扭头看向窗外。
    —
    原本陆青葵想着老同学聚会简简单单见一面吃一顿饭就好，没想到夏媛媛临时来了兴致说是要去看最近新上的一部国漫。
    所以三人吃完饭还去电影院看了电影。
    三个人看完电影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原本夏媛媛提议去吃宵夜，但因为陆青葵第二天要上班，所以没能成行。
    三人在商场门口等车的时候，夏媛媛和刘启星拉着陆青葵一直热聊刚才的电影，还说着下次刘启星来南陵出差再约。
    三人正聊着，突然有人冲他们按了一下喇叭。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网约车到了，结果仔细一看却发现不是，而且这辆车陆青葵看着还有些眼熟，不过她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的车。直到车窗落下，车里那人在暖黄的灯光下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冷俊侧脸，陆青葵终于想起来这车子的主人。
    卫觉迟。
    刘启星和夏媛媛盯着车里的人愣了好久。
    打从卫觉迟高中毕业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他，今天突然巧遇昔日的风云人物学神校草，他们很难不惊讶。
    卫觉迟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我送你们回去。”
    夏媛媛和刘启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后又把目光抛向陆青葵。
    不知道为什么，夏媛媛和刘启星在这件事上格外有默契，都眼巴巴地盯着陆青葵，等着陆青葵说话。
    仿佛只要陆青葵一句话，他们任凭差遣。
    陆青葵看了看时间，打开后座车门：“上去吧。”
    然后又朝刘启星指了指副驾的位置：“你坐前面。”
    刘启星呆愣愣地点了点头，坐到副驾的位置上。
    多亏刘启星，她今天终于不用坐卫觉迟的副驾。
    倒不是她对卫觉迟还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心虚不敢坐副驾，而是每回她坐上副驾的位置都不知道该和卫觉迟聊什么缓冲他们之间的尴尬。
    在刘启星和卫觉迟看不到的地方，夏媛媛偷偷捏了捏陆青葵软软的手心，像是在和她确认他们坐卫觉迟的车回去她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陆青葵回握夏媛媛，闭了闭眼，让她放心。
    卫觉迟语气淡淡的，似乎真的只是顺手捎几个校友一程：“你们住哪里？”
    夏媛媛看了看陆青葵，又看了看卫觉迟，很难不感叹校草就是校草，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好看，不愧是陆青葵看中的人：“青葵住得最近，先送青葵回豫商园吧。”
    卫觉迟没立马出声，只是不经意地抬起眼睑看向车内后视镜却正好对上陆青葵闪烁不定的目光。
    陆青葵迅速避开卫觉迟的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卫觉迟抿了抿薄唇，嘴角微微扬起。
    刘启星：“对，先送青葵回去吧。”
    卫觉迟再次看向后视镜里装哑巴的陆青葵：“我先送你们回去，一会儿再送她。”
    夏媛媛欲言又止：“可……”
    她本意是担心陆青葵单独和卫觉迟待着尴尬，所才想着赶紧把陆青葵回去，送她脱离苦海。
    卫觉迟：“我也住豫商园。”
    卫觉迟这话一出，夏媛媛和刘启星瞬间愣住。
    夏媛媛震惊道：“你们住一个小区？青葵你知道吗？”
    陆青葵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口干舌燥。
    她不仅知道，而且还和卫觉迟同住一个屋檐下。
    卫觉迟抬眼盯着后视镜。
    陆青葵目光闪烁，这事她没有提前告诉夏媛媛，她是心虚的：“知道，我们是舍友。”
    夏媛媛惊呼：“什……”
    因为太激动，她音量高得有些尖锐，在这小小的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所以她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重新说了一句：“你们是舍友？”
    刘启星也回过头看着夏媛媛，一脸的不敢相信。
    卫觉迟垂下眼盯着前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游刃有余的泰然。
    陆青葵尴尬道：“一开始租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舍友是……熟人。”
    刘启星若有所思地看了卫觉迟一眼。
    夏媛媛的目光也不自觉地瞟向卫觉迟，为防止气氛继续诡异的尴尬下去，她急忙找补说：“这样也挺好的，和学长合租，我还放心些。你之前那个舍友的男朋友……那次在烧烤摊遇上之后，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他当时的话油腻腻的让人恶心，还好你搬了，不然我晚上都睡不着。”
    卫觉迟后背紧绷，整个人像是陷入了阴沉沉的氛围中。
    刘启星不知道陆青葵上一个舍友的事，所以紧跟着问了一句：“你舍友的男友怎么了？骚扰你了？”
    陆青葵忙摇头否认：“没有的事。”
    关于她的事，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多。
    刘启星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要说，但肚子里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灰溜溜地咽了回去，不自觉地就去观察卫觉迟的表情。
    看卫觉迟的样子，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夏媛媛岔开话题：“时间过得好快啊，高中毕业之后我和刘启星你就没怎么见过了吧？还记得谢师宴那天我们还说以后要去青葵学校找她玩。谁想到上了大学，我和青葵一个南一个北，我又经常有商演，结果一次也没见过。”
    刘启星：“我去过。”
    夏媛媛一惊：“你去过？什么时候？”
    “大一的时候，正好有些事。”
    “你去南陵能有什么事，总不能还和高中时候一样是为了讨论作业试卷才去的吧？”夏媛媛身子前倾：“说起来高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俩念书都念疯魔了。十一假期咱们有三天都在考试，好不容考完试放一天假，你俩居然还去学校学习。”
    刘启星下意识扫了卫觉迟一眼。
    夏媛媛也怕冷落卫觉迟，忙又问他：“学长你高中毕业就没回过学校了吧？以前学校小花园那儿有一片蓝花藤很漂亮，不过后来给挪走了。”
    以前她常常在小花园那儿看见卫觉迟来着。
    卫觉迟淡淡的：“回过。”
    夏媛媛愣了一下，旋即又想起来高二那年暑假陆青葵和卫觉迟表白的事，他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回去的。
    夏媛媛有些抱歉地看向陆青葵，她不是故意提起这件事。
    卫觉迟轻踩刹车对刘启星说：“到了。”
    刘启星道了声谢，转身和陆青葵还有夏媛媛说：“下次再约。”
    送走刘启星，就到了夏媛媛住的地方。夏媛媛的住处离刘启星的住的酒店很近，只隔了两个红绿灯。
    夏媛媛下车后，车上只剩了卫觉迟和陆青葵。
    不知道卫觉迟在想什么，夏媛媛下车之后，车子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动。
    陆青葵等了一会儿才问他：“不走吗？”
    卫觉迟看向后视镜，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还真把我当司机了？坐前面来。”
    陆青葵气闷，感情他在为她坐后座的事不高兴。
    陆青葵打开车门进了副驾：“这样可以了？”
    卫觉迟傲娇地瞥了她一眼，打了右转向灯。
    他这个人，对别人坐不坐他副驾真是有种近乎怪异的固执。
    回到公寓，陆青葵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休息。
    陆青葵整理枕头时卫觉迟突然敲响她的房门，陆青葵轻声问：“什么事？”
    卫觉迟隔着门回她：“你手机落在客厅，我帮你拿过来了。”
    陆青葵：“进来。”
    卫觉迟反而愣了一下，迟疑片刻才打开了一条不宽不窄的门缝，把手机递了过去。
    陆青葵急着拿手机，枕头随便往床上丢了一下，没想到却没丢稳，反而把枕头底下的东西带了下来。
    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陆青葵的手机刚拿到手，一声谢谢都来不及说。
    卫觉迟的目光被那声轻响所吸引，等到看清掉在地上的东西的是什么，神色一滞。
    一把美工刀。
    “……”
    目光一滞。
    陆青葵在枕头底下藏刀。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哼，当初就不该回学校。”
    PS：不好意思，昨天忘了排版了。最近太忙了，整个人都懵懵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第18章 乌龙蜜
    卫觉迟慢慢地把目光从地上的美工刀移到陆青葵脸上。
    卫觉迟：“那个人之前做了什么？”
    那人做了什么才会让她害怕到要在枕头底下放美工刀。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也不敢听。
    陆青葵低了低头：“不是因为他。”
    因为不安，因为害怕，因为担心，卫觉迟的心突突直跳，让人难受：“那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防他。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陆青葵轻声答：“我第一次租房住的地方楼层低，有天晚上窗户外面伸进来一根钩子偷手机。虽然第二天我就报警了，但我还是有些后怕，所以才有了这个习惯。”
    卫觉迟有些怀疑：“真的？”
    “对。”
    卫觉迟没在这件事纠结下去。
    虽然关于陆青葵，他还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想知道的事，但他很清楚，那些他好奇的东西只能靠他自己留心观察。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坏事自己扛，好事看情况说，他问再多也没用。
    卫觉迟岔开话题，懒懒散散地倚着门框，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问她：“陆青葵，你觉得我很差劲？”
    陆青葵皱了皱眉，卫觉迟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再者而言，如果连卫觉迟这样的人都算差劲，那她身边还有优秀的人吗？
    陆青葵：“差劲？”
    他是故意凡尔赛？
    卫觉迟撇了撇嘴，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既然不是，为什么刚才说我们是舍友的时候，你那么委屈。”
    陆青葵仔细回想了一下。
    刚才她委屈了吗？
    “不是委屈，是尴尬。我还没和媛媛说我和你合租的事，我怕她生气。”
    卫觉迟低眉看着她，整个表情都写着不耐烦，但语气却又意外地带着点儿如嫩芽冒头的喜悦：“只是这样？”
    没想到卫觉迟这样的天之骄子竟然也会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陆青葵：“不然呢？从合租舍友的角度来说，你算是很好的舍友。”
    从以前到现在他都是很好的人，虽然有时候他傲得让人牙痒痒，但……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卫觉迟打了个响指，不无骄傲：“你知道就好，过了我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卫觉迟说完转身就走了。
    临了，他却又嘟囔了一句：“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是你以前找的那些舍友太差劲。”
    陆青葵没听清楚，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那小子抓到没？”
    “抓到了，前两天警局联系我了，行政拘留。”
    卫觉迟神色一凝，没再言语。
    —
    那天吴珍约陆青葵喝下午茶。
    老同学见了面，不可避免地聊了一些曾经的人和事，等到过去的话题聊完，也就该到了互相打听近况的时候。
    陆青葵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毕业时她听同学们提过，吴珍签了外地的一家公司。
    吴珍：“刚回来一两个月。”
    “以后还走吗？”
    吴珍摇了摇头，盯着桌面上的咖啡有些失神：“谁知道呢。”
    相对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后，吴珍忽然说：“没想到我们两个还有好好坐下来说话的这一天。”
    陆青葵笑：“我也没想到。”
    世上的关系有千千万万种，有些人一见如故，有些人白首如新，有些人志同道合，有些人离心离德。
    而她和吴珍大概就属于白首如新，离心离德的那一类。
    吴珍意有所指地问了她一句：“这一年多，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个人呢？”
    陆青葵目光一顿：“不清楚。”
    吴珍身子前倾，抓着水杯想了一会儿说：“也是，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提的。人嘛，向前看，向上走才是对的。”
    陆青葵笑了笑：“我知道。”
    吴珍：“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的？”
    “为什么？”
    吴珍突然调皮起来：“不告诉你。”
    陆青葵无语凝噎：“那你让我问什么？”
    “我不提醒你问，你是不是就完全不好奇我为什么回来？”
    陆青葵点头。
    “你看，你总是这样。知道以前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就是因为你总这样。有时候我都搞不清楚你是真的不关心周围的事，还是故作清高好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陆青葵和吴珍恩怨还得从大一时说起。
    大一时红协社团的学姐们下宿舍纳新，陆青葵兴致缺缺，但后来挡不住学姐们一再上门邀请，所以她入社了。
    红协是学校的主持人社团，陆青葵和吴珍同是那一届入社的新生。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只是匆匆的一面之缘，谈不上特别。
    她们真正的交集始于大一时的主持人大赛。
    那次比赛陆青葵拿了第一名，吴珍拿的第二名。
    吴珍一直觉得陆青葵是占了脸的便宜，所以不服气陆青葵的名次，加上两个人性格相差太多，吴珍一直看不惯陆青葵，认为她是故作清高。
    比起“清高”的陆青葵，吴珍每天活泼得像只兔子，什么都好奇，什么都关心，也什么都想知道，总缠着学长学姐打听这个，打听那个的。但陆青葵不同，在社团里，能让她关心事约等于无，不管是八卦也好，还是出风头的机会也好，她都无所谓，好像那些风头都是别人求着她出的一样。
    清高到让人发指。
    这让吴珍十分看不惯。
    可奇怪的是学长学姐似乎都挺喜欢陆青葵，一提起陆青葵就说她人好，特别好说话，遇上不方便的时候只要和陆青葵说，她都肯帮忙。
    陆青葵忍不住笑起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有什么值得清高的。”
    吴珍莫名其妙委屈起来：“谁让你天天都自己待着，别人说什么你从来不关心，聊八卦你也不爱听，比赛拿了冠军也装淡定。”
    吴珍说的这些可没一句好话。
    “你说的那些，我确实不关心，就算听到了我也只当没听到。”陆青葵看了看吴珍：“其实你只是不喜欢我，所以对我才有这么多偏见。”
    吴珍反问她：“真是我的偏见吗？就拿比赛的事来说，我们在社团的那些年我可没看你少参加比赛，学校的大型舞台活动你也没少主持。坦白说，名利这回事，你看得也不轻，干嘛还装模作样的假淡定。”
    “多攒经验才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至于输赢，我主要都是奔着重在参与去的，输赢本来也没那么重要，赢了不代表什么，输了也只是那一次没发挥好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你看我赢了那些比赛，我走上人上巅峰了吗？”
    陆青葵字字句句都在理，让吴珍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又下意识地觉得这个说法不对：“这……也不能这么比吧。”
    陆青葵不在意道：“其实就算我这么说了，你也不会对我改观。”
    有时候人总是固执地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吴珍盯着陆青葵：“我真的不了解你。”
    “你见过我最无助的样子，这还不算了解吗？”
    吴珍一怔，脑子持续宕机，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应。
    后来陆青葵和吴珍略坐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从地铁站出来，外头正在下雨。
    陆青葵在地铁出口站了一会儿。外面的天有些黑，厚厚的乌云堆叠在天边，像晕开的墨点，深深浅浅。
    雨水砸在地上，哗啦啦作响。
    陆青葵举起包遮过头顶就往外冲。她没跑两步，头顶上忽然出现一把灰色的伞。
    一个瘦瘦的男生站在她身边：“我送你一段路，雨太大了。”
    陆青葵平视他，下意识说：“谢谢。不过我住的很近就不麻烦你了。”
    她不想麻烦别人，特别是陌生人。
    男生坚持问她：“不麻烦。你去哪儿？”
    “豫商园。”
    “你住那儿？”
    不知不觉，二人竟然真的并肩往前走了。
    “没有，去找朋友。”
    “那我送你过去吧。”
    男生把陆青葵送到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陆青葵就不让他送了。
    陆青葵：“送到这儿就行了，谢谢你。”
    陆青葵转身要走，那个男生突然叫住她：“等一等，我可不可以加你微信？”
    陆青葵回过身，摇了摇头：“不好意思。”
    她并不善于交朋友，更不善于和陌生人建立链接。所以就算她今天答应把微信给这个男生，她基本也能猜想得到他们最后的走向。
    无非是这个男生一次又一次找她聊天，但她的回应总是淡淡的，最后这个男生的微信号就彻底躺在她的通讯录里吃灰。
    怪没意思。
    “嘀。”
    陆青葵和那个男生都被车子的喇叭声吸引过去。
    那是卫觉迟的车。
    卫觉迟坐在车里，骨节分明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手肘随意搭在车窗那儿，目光像是不经意地扫过来，时而看看陆青葵，时而打量她身边的男生，还是那副惯有的自由散漫模样。
    副驾的车窗缓缓落下来，卫觉迟依然保持着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上车。”
    陆青葵扭头看了男生一眼：“刚才谢谢你了。”
    男生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陆青葵已经上了车。
    卫觉迟打着方向盘，车子拐入小区。
    卫觉迟：“你朋友？”
    陆青葵摇头：“地铁站遇到的，好心送我回来。”
    等交代完，陆青葵才发觉哪里不对劲。
    她好端端的，和卫觉迟交代行踪干什么？万一回头让卫觉迟误会她对他还有什么心思，她就尴尬了。
    陆青葵悄悄瞄了卫觉迟一眼。
    还好，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车子驶入地库，卫觉迟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一节体育课。
    —
    高三学生的体育课除了体测这种特殊时期，余下的时候大部分是体育老师领着学生们绕操场跑两圈，然后就让学生们自由活动。
    那天有些热，跑完圈，卫觉迟就躲到操场的角落里去了。
    他在树荫底下站了一会儿，偶尔看看操场上那些高一的学生上排球课。
    忽然之间，他听见树后面的小操场有人说话。
    男生：“陆青葵，你是不是去小卖部？帮我带瓶水。”
    卫觉迟冷眼听着，默默把男生的话记在心里，却不回头看。
    没过一会儿，陆青葵带了瓶水回来。
    男生问陆青葵：“多少钱？”
    陆青葵挥了挥手，满不在乎：“不用，下次体育课你给我带水就成。”
    男生犹豫了一会儿：“那周末我请你看电影吧？”
    “看电影？都有谁去？”
    “就我们俩去可不可以？”
    陆青葵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就我们两个多没意思。我不去，我要好好准备一下这次月考。”
    卫觉迟在大树后头听墙角听出了纯情少男心碎的声音，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还真有这么迟钝又不通的笨姑娘。
    然后他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那个悠哉悠哉躲在医务室，一会儿看窗外的人军训，一会儿又低下头逍遥自在地哼着歌的女生。
    原来她叫陆青葵。
    高一二班，陆青葵。
    —
    雨打墙根，雨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卫觉迟从车里摸出一把伞打开，他对陆青葵说：“走吧。”
    陆青葵点了点头，不声不响钻入伞下。
    卫觉迟拿的这把伞不大，而伞外雨又下得那么大，陆青葵又不好意思挨着卫觉迟走，所以走着走着，陆青葵的半边肩膀就露出伞外被雨淋湿了一片。
    卫觉迟轻哂一声：“怕被我迷住？”
    陆青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没头没尾的，他在说什么。
    卫觉迟：“不然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陆青葵这才注意到自己半边肩膀都露到伞外去了。
    陆青葵微微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气势凌人的目光，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争强好胜的气焰：“我是怕你挡我桃花，怕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卫觉迟抿直唇线，语气冷冰冰的：“真喜欢那小子？”
    “谁？”陆青葵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刚才那个遮她一段路的男生：“你想多了。”
    卫觉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依不饶地说：“是吗？我刚才看你们说说笑笑的，不是挺开心的。”
    刚才他们两个从地铁站出来，他就已经看见了，后来因为顺路就一直在他们身后跟着。
    “说明你眼瞎。”陆青葵不走心地说了一句：“我眼光很高。”
    哗啦啦的雨声铺天盖地落下来，卫觉迟不知什么时候拉近了和她的距离，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
    卫觉迟低了低头，呢喃着：“恩，你眼光高。”
    陆青葵有些费解地看他一眼。
    说起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躲在伞下。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你眼光高，所以看上我了。”
    陆青葵：“……”
    PS：朋友们，接下来几天日更。撸起袖子继续肝～
    第19章 乌龙蜜
    高中时陆青葵和卫觉迟曾经也一起躲过雨，不过那时候他们还不太熟，关系没有现在这么尴尬。
    云港一中的晚自习是强制全校学生参加的。
    那天晚饭她和刘欣妍吃的五花肉，所以晚上的三节晚自习她都不大舒服。到了第二节晚自习的课间时间，她忍不住去卫生间吐了。第三节自习课刘欣妍有事先走了，而她浑浑噩噩做了一张英语卷子，时间就过去了。
    晚自习下课后陆青葵是班上最后一个走的。
    外头在下小雨，亮堂堂的教室却空荡荡的，站得久了，难免有些瘆得慌。
    陆青葵先关了教室后排的灯，然后飞快走到前排关灯。
    “啪”
    熄了灯，空落落的教室寂静无声，顿时陷入如黑洞一般令人不安的黑暗中。
    陆青葵握住门把手正要关门，忽然听见最后一排的座位那儿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老鼠又像是衣服擦过桌角发出的声响。
    陆青葵脑子里猛地闪过那句“你们教室闹鬼”的话。
    陆青葵屏住呼吸，浑身上下每一个感官都变得敏锐起来。
    她不敢过去，一颗心狂跳不止，转身要关门时，后排的灯忽然都亮了起来，一个人突然从后排跳出来。
    他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净净的，额前细碎的发染上了明亮的白炽灯光，像星河流光一样亮眼。
    卫觉迟。
    陆青葵被刚才的动静吓得心有余悸，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卫觉迟先开了口，一脸的戏谑：“早提醒过你了，你们班闹鬼，你还不信。”
    充满散漫感的口吻。
    好像这出闹剧不是他弄出来的，而她也不是被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陆青葵：“你怎么……进来的？”
    卫觉迟歪了歪头，目光瞥向教室最后一排没关上的窗户。
    陆青葵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她忘了关窗才让卫觉迟有机可趁吓唬她。
    她暗暗吐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径直掠过卫觉迟关了灯：“我看你也是闲得慌，不回家却来吓我。”
    陆青葵转身就走。
    卫觉迟跟上她：“我是要回去，但是一扭头看见这间教室灯没关所以才返回来看看。”
    陆青葵没搭话。
    卫觉迟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毕竟这间教室有‘前科’万一真有什么脏东西……”
    下了雨，原本还有些闷热的夏夜突然变得有点凉飕飕的。一阵风刮过来，陆青葵被凉得浑身一抖，手臂上的汗毛瞬间都竖了起来。
    卫觉迟注意到她的动作，恶作剧似地笑起来：“真被吓到了？”
    陆青葵嘴硬：“没有。”
    下了楼梯，陆青葵站在屋檐底下朝外面看了一眼。地面湿漉漉的，一滩又一滩的积水深深浅浅映着灯光，一路铺向校门口。
    陆青葵问他：“你带伞了吗？”
    卫觉迟摇了摇头，一脸的无所谓：“这么点雨，我冲出去就完了。”
    说完，卫觉迟就要往外冲。
    陆青葵叫住他：“等等，我有带伞。我送你到门口，或者你要去地铁站也行。”
    卫觉迟回头看她：“你叫陆青葵是吧？”
    上一回，她在电影社见过他，当时社长叫了她的名字，他听见了。她猜想卫觉迟大概就是那时候记住了她的名字。
    陆青葵点了点头。
    卫觉迟一笑，迅速钻入伞下：“那就麻烦陆同学了。”
    仔细想想，无论是第一次在医务室见到他，还是第三次在社团活动见到他，他从来就没有交代过他是谁。
    哪怕是现在在她伞下躲雨，他也没有交代过他姓甚名谁。仿佛他已经默认了她听说过他的名号，知道他是谁。
    出于好奇，陆青葵还是问了他一句：“你呢？”
    卫觉迟眉毛一挑，反问陆青葵：“你不知道我是谁？”
    像是很惊讶。
    陆青葵微不可查地扬起嘴角。
    瞧，他对自己还真自信。
    可偏偏，他比谁都有自信的资本。
    因为他好像生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入学第一天她就听说了云港一中有一个像神一样的人物，长相万里挑一，脑袋百里挑一，常年霸占年段第一，吸引众多男生女生还有老师的关注。
    夸张一点说，他几乎是全校学生的偶像。
    不过那个时候她只听说过卫觉迟的名号，并没有见过卫觉迟，但那样先入为主的观念多少还是无形中神话了卫觉迟在她心中的模糊印象。
    直到后来在学校大礼堂见到他，她终于把学神校草卫觉迟这几个字和眼前这个人对上。
    卫觉迟在她心里终于开始变得鲜活起来。
    陆青葵扬了扬眉装傻道：“不知道，同学你谁？”
    卫觉迟眼睛微眯，说不清是意外是惊喜还是了然，他老实答说：“卫觉迟。”
    陆青葵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
    后来陆青葵一路送卫觉迟去了地铁站。
    —
    陆青葵房间里的窗帘杆出了故障，所以她联系了房东阿姨找人来修窗帘。不巧的是那天她要去单位加班，只好麻烦房东阿姨帮忙盯着。
    早上陆青葵出门，正好遇上卫觉迟。
    陆青葵一边弯着腰穿鞋，一边悄悄把装有空酒瓶的垃圾袋往身后藏了藏。
    卫觉迟似乎没注意到，只问她：“早上不是有人来修窗帘？你还去哪儿？”
    陆青葵：“临时有点事情，我得去一下单位。一会儿房东阿姨也回来，我已经麻烦她帮我盯着了。”
    卫觉迟没再说话，目送她出门。
    九点左右，蔡阿姨带着师傅上门修窗帘。
    因为修窗帘，房间里靠近窗的位置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灰，所以蔡阿姨顺带手帮陆青葵做了卫生。
    没想到却从桌子底下翻出来两瓶还没喝的酒。
    蔡阿姨收拾完屋子出去正好在客厅看见卫觉迟，于是随口提了一句：“看不出来小姑娘还喜欢喝酒。”
    卫觉迟停下脚步，眉头微蹙：“酒？”
    “房间里放着两瓶酒。”
    卫觉迟眼前突然闪过早上陆青葵出门前偷偷摸摸往背后藏垃圾袋的一幕。当时他看得不仔细，不过隐隐约约能看出来那袋子里易拉罐。
    那时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阿姨，把那两瓶酒拿出来放冰箱里吧。”
    江淮正好打来电话：“卫太太，老王约你来一局狼人杀，让我问问您老人家来不来。”
    江淮说话总是没个正行，还总爱调侃，揶揄他。
    卫觉迟云淡风轻：“已阅，挂了。”
    听他这话说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高傲得理所当然。
    江淮习惯了他这脾气，也不和他计较：“诶，那你来不来？”
    “时间地点发给我。”
    江淮：“好。”
    他们把时间定在下午，三人加上罗菲一起玩了几局狼人杀，天就暗下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江淮偶然提起王浩儒相亲的事：“前阵子你说别人给你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谈得怎么样了？”
    王浩儒语气平平：“还行吧。”
    江淮看了他一眼，怎么听王浩儒的语气似乎对那个相亲对象印象一般。
    江淮：“不喜欢？”
    王浩儒忙否认：“你别瞎说，没有的事。”
    江淮瞥了他一眼，怎么一个大男人还搞口是心非这一套：“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结了吧。”
    王浩儒挑了挑眉，盯着默默吃东西的罗菲说：“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江淮和卫觉迟是大学舍友，而王浩儒，罗菲和卫觉迟是同班同学，所以他们四个人能成为朋友，一来是多亏了卫觉迟这个中间人，二来则是因为江淮死缠烂打非要追罗菲。
    大二的时候，罗菲，王浩儒还有卫觉迟三人因为小组作业常常聚在一起，不巧被江淮碰上一次。结果江淮看上了罗菲，自此就像橡皮糖一样缠上了罗菲。
    起初罗菲对江淮压根没那方面的想法，如果不是江淮死缠烂打，他们俩未必会走到一起。
    现在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江淮早想和罗菲领证了，但是罗菲还有些犹豫，所以结婚的事一拖再拖。
    罗菲怕王浩儒这一嘴又把江淮想结婚的心勾起来，忙说：“你可闭嘴吧。”
    江淮知道她的心事，笑了笑打发王浩儒：“你懂个屁。老子二人世界的日子还没过够。”
    王浩儒哪能不知道他，压根不信他的鬼话，啧啧了两声就不说这事了。
    王浩儒：“再说了，你催我，还不如催卫觉迟。我这好歹还谈着，这位呢，我有时都怀疑他的性取向。”
    大学四年，卫觉迟活得清心寡欲的，始终不为美色所动，简直反常。所以他的性取向一直是他们学院的一个谜团。
    江淮笑起来，贱兮兮地说：“他？你可放心吧。他的克星出现了。”
    卫觉迟眼眸低垂，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谁也不看，谁也不关心。
    罗菲想起江淮说陆青葵现在住卫觉迟家里的事：“我听江淮说青葵现在住你家？”
    卫觉迟抿直唇线，盯着江淮：“你这嘴可真牢靠。”
    江淮自知理亏，但还是忍不住找补了两句：“我也不是故意，就是一不小心。”
    王浩儒不知道前因后果，听得云里雾里的：“谁？”
    江淮又装出一副“一时口快”的样子：“就是那个玩弄卫觉迟的小学妹。”
    王浩儒拖长了尾音：“哦，她啊。”
    那个小学妹的事迹，大二那年王浩儒认识了江淮之后才断断续续听过一些。听说卫觉迟在高中时有一个很好学的小迷妹，而卫觉迟也很照顾那个小迷妹，常常教她做题，和她交换学习经验。
    后来卫觉迟大一那年，小学妹没沉住气和他表白了，然后一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狠狠地耍了天之骄子卫觉迟一回。
    卫觉迟瞪了江淮一眼。
    罗菲插话问卫觉迟：“你应该不差那一点点房租吧？”
    卫觉迟轻点手机屏，满不在乎地说：“误打误撞，碰巧而已。”
    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好像陆青葵入住他家真的就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巧合而已，既不意味什么，也不影响什么。
    王浩儒笑了两声：“你能缺那点房租？你该不是趁机坐地起价，故意整你那个小学妹吧？哎呀，算了吧，那事都过去多久了，谁还没个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你怎么这么记仇。”
    卫觉迟没搭话。
    王浩儒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大二时候的一件事。
    大二上学期王浩儒在追定恒大学的一个女生，那次王浩儒去定恒，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卫觉迟居然破天慌地提出要跟他一块去，说是想去定恒看风景。结果到了定恒，卫觉迟遇见了一个高中时的校友，叫什么启星的，突然就说要回去了。
    当时王浩儒没放在心上，不过从那之后卫觉迟常常对着手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觉迟这人吧，他向来看不懂，就算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依然看不懂，所以他也无法猜测卫觉迟到底是不是为了贪小学妹那点房租才这么做。
    四个人吃完饭就各自散了。
    晚上陆青葵下了班，随便在附近吃了一碗面就坐上地铁回去。在地铁里陆青葵收到夏媛媛发来的消息。
    夏媛媛：【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夏媛媛：【你和卫觉迟住一起真的没问题吗？】
    陆青葵：【放心，没事。合租而已，也住不了多长时间。】夏媛媛：【可你真的……放下他了吗？】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同学你谁？”
    卫觉迟：“你说呢？”
    第20章 乌龙蜜
    她放下卫觉迟了吗？
    答案应该是放下了。
    那时候高三开学之后课业变得繁忙起来，她渐渐就淡忘了对卫觉迟的那份心思，加上当时她和卫觉迟断了联系，她对卫觉迟的那份心更是慢慢被浪涛一样袭来的课业给压了下去，不敢再出头。
    直到高三元旦那天。
    高三元旦，班上办了一场小型的元旦晚会。一来是给他们缓冲一下压力，二来是给他们这些高三学生放松放松心情。
    那天晚上她走得晚，走出校门口的时候遇见了他。
    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会来学校。
    当时卫觉迟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好像是在等什么人。没一会儿，他等的人来了。
    他们学校曾经的校花夏曦。
    看见夏曦笑语盈盈地朝卫觉迟走过去，她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他们看上去那么般配，而灰扑扑，黯淡无光的她怀揣的那点喜欢又算什么呢？
    对她而言，她的喜欢或许是惊天动地的，可对于他们而言，她的喜欢不值一提，只是他们耀眼青春年华中一粒不起眼的沙而已。
    她悄悄绕到小巷子里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公交车里，看着灯火辉煌的街景一点一点后退，心底那些酸涩的小情绪悄悄冒出头提醒她。
    她应该放下了，放下卫觉迟。
    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
    大概就是在那一天，她彻彻底底放下了卫觉迟，让他成为她酸涩的青春时光里的一抹灿烂回忆。
    不再想，也不再看他。
    陆青葵拿着手机删删减减：【你想什么呢？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早放下了。】夏媛媛：【那就好，不然你俩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怕你心里难受。】陆青葵：【放心吧，那一页早翻篇了。】陆青葵刚放下手机，却又收到卫觉的信息。
    卫觉迟：【我在附近，一起回去。】
    陆青葵盯着手机发愣，她想了好久，终于敲下几个字。
    陆青葵：【谢谢，我已经坐上地铁了。】
    广播报站：元喜站到了。
    陆青葵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跟着人群出了地铁，不知不觉走到桥上。
    桥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车辆之外，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两三个人在桥上散步。桥底下是黑黢黢的溪水，深不可测。
    大四毕业前她一个人在这桥上站了很久。
    她有些记不清那时候站在桥上时她都在想些什么，只是一想起那天，记忆里似乎只剩了完全融于夜色的水面和热烘烘的夜风。
    她和吴珍的关系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转好的。
    当时她从没想过吴珍竟然会跳出来帮她的忙。
    “嘀”。
    陆青葵听见身后有人朝她按喇叭，她回头看了一眼。
    车窗落下，卫觉迟侧过头看向她，神色清清冷冷的，说不上意外，也说不上惊喜。
    夜风骤起，匆匆忙忙像穿堂风一样扫过他们之间不近不远的距离，她好像在风中闻到了深秋隐，初冬现的凛冽气息。
    卫觉迟淡淡吐出两个字：“上车。”
    陆青葵收拾情绪钻入副驾。
    车子启动，街景慢慢向后退开，她盯着窗外问他：“你怎么会经过这儿？”
    这儿和她单位明明是两个方向。
    卫觉迟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路况：“刚刚回公司拿了点东西。”
    陆青葵点了点头，二人陷入沉默。
    卫觉迟：“你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晚饭吃撑了，所以经过这儿的时候就想着下来散散步。”
    卫觉迟扭头又看了一眼窗外的桥，一座普普通通的桥，但陆青葵对这座桥显然有不一样的感情。
    卫觉迟：“为什么？”
    一开始陆青葵没反应过来，还想着她明明已经解释过为什么下车散步，卫觉迟怎么还问她原因。后来一转念她才明白原来卫觉迟问的不是她为什么下车散步，而是她为什么喜欢来这座桥散步。
    陆青葵笑了笑：“之前有一个小女孩在桥上送了我一朵花，所以我一直想着或许我运气好，还能再收到一朵。”
    她在笑，可他似乎感受不到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卫觉迟的眸光暗下来，无法猜测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
    第二天一大早文旅局去往各大5A级景区检查安全生产和疫情防控工作。
    原本这次检查定的是袁姐和赵琳跟着，但袁姐家里突然有些事去不了，所以临时改成陆青葵和赵琳跟着去。
    其实工作内容不难，就是跟在领导后头拍拍照，回来再写一则简讯发出去。
    到了莲云风景区，主任碰到以前的同事，所以多逗留了一会儿和老同事叙旧。一行人坐在茶室，领导们不可避免地吞云吐雾起来。
    陆青葵被熏得够呛，借着上卫生间的借口出来透气。
    站在二楼走廊，陆青葵一眼就能看到景区大门。
    人头攒动。
    忽然之间，混乱又拥挤的人群爆出一阵骚动，中间的一拨人突然止步不前，前后左右的好事者也都跟着停下，聚集过去。
    眼看人越聚越多堵住了路，后头的人也开始跟着停滞不前，越发拥挤。
    景区保安第一时间拨开人群过去查看情况。
    陆青葵迅速锁定骚乱中心，一个男人因为半人高的小孩子不小心踩了他一脚害他摔了摄像机闹开了。
    保安调解了一会儿，双方还是争执不下。为了保证后面游客可以有序入园，保安只好把双方带到保安室。
    那人忽然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陆青葵本来踩在台阶上，好巧不巧就在那个男人转过来一瞬间，脚底打滑，一个趔趄险些崴了脚。
    幸好赵琳出现，及时扶住她。
    赵琳问她：“怎么了？”
    陆青葵微怔：“没……没怎么。不小心踩空了。”
    赵琳伸长了脖子去看景区入口那群聚集的人群是怎么一回事：“那儿怎么了？”
    “好像是人太多，人群挤来挤去的，摔坏了游客的东西。”陆青葵收回目光，看向赵琳，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怎么出来了？”
    “主任说要去下一个景点检查了，让我过来看看你好了没有。”
    陆青葵挽着赵琳：“走吧。”
    赵琳扭头看了陆青葵一眼，掐了一下陆青葵的腰：“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减肥了？一点肉都掐不出来。”
    陆青葵被她挠到痒痒肉，不由得笑起来：“没减。”
    赵琳瘪了瘪嘴：“不许自己偷偷减啊，要带上我一起。”
    陆青葵笑：“减什么减，你忘了刚才主任说什么了？你瘦的跟猴一样，他都不敢带你到处跑检查。”
    “瞎说，你比我瘦多了。”
    赵琳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意外地受用这一句。
    下午袁姐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回来，陆青葵正好也整理完早上的简讯发了出去。
    袁姐问她：“早上的事还顺利吗？”
    陆青葵伸了伸懒腰：“恩，挺顺利。简讯我也已经写完发出去了。”
    袁姐靠在座椅上目光扫过陆青葵，语气淡淡的：“最近换季，家里小孩总是生病，搞得我头昏脑涨的。”
    陆青葵：“小孩子抵抗力不好很正常，袁姐你别担心了。”
    赵琳也适时补了一句：“袁姐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就带孩子去医院查查，买些维生素。不过现在换季，生病的小孩子确实也变多了。”
    袁姐点了点头，目光一瞟落在陆青葵身上：“青葵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怎么几天时间感觉人都瘦一圈了？这阵子事情多，偏偏我孩子又一直生病，结果把你累着了。再过几天，等我孩子身体好一点就好了。”
    赵琳跳起来，笑哈哈地说：“袁姐你看看我，我也瘦了！瘦了好几斤。”
    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林俊发声：“你那是减肥减的，能一样吗？”
    赵琳白了林俊一眼。
    袁姐打开微信一边回消息一边快速瞄了赵琳一眼：“是瘦了。过几天袁姐请你们吃饭。”
    快下班的时候卫觉迟给陆青葵发了一条信息。
    卫觉迟：【我在附近，顺路带你。】
    那会儿陆青葵和赵琳都在茶水室倒茶，陆青葵刚回完卫觉迟的信息就听见站在窗边的赵琳突然有些激动地叫起来。
    赵琳指着楼下文旅局大门口疯狂朝陆青葵招手：“青葵，青葵，你快过来。”
    陆青葵不明所以，拿着水杯走了过去，不甚在意地朝赵琳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看到了坐在车里的卫觉迟。
    他刚放下手机。
    陆青葵心跳漏了一拍。
    赵琳依然很激动：“你看，他是不是上次我们在影院看到那个人？就是那个漂亮基佬。”
    突如其来的尴尬冲击着陆青葵：“……”
    赵琳满脸都写着好奇：“他怎么会来这儿？是来我们单位吗？他男友在我们单位？还是他男友在附近上班？”
    陆青葵企图解释两句：“他其……”
    赵琳却不等她说完话，自顾自说着：“有一说一，他长得真好看。”
    “其实他……”
    赵琳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掐断了陆青葵的话头。
    那是赵琳男朋友打来的电话，挂了电话，赵琳就美滋滋地拿上包要回去，她说是男友在商场订了桌正在等她过去。
    陆青葵来不及帮卫觉迟解释一句，赵琳已经向山间自由自在地风一样自顾自飘远了。
    下了班，陆青葵是办公室里最后一个走的。
    下楼梯的时候陆青葵有些走神，膝盖不小心撞上栏杆，酸麻痛火速蔓延，疼得她五官都拧到飞起。
    卫觉迟坐在车里，大老远地就看见陆青葵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过来。
    从陆青葵出现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陆青葵身上，直到她上车系上安全带，卫觉迟仍然盯着她不放。
    卫觉迟：“腿怎么了？”
    陆青葵有些难为情，她得是有多蠢才会在下楼的时候撞上了楼梯，她顿了顿老实交代：“刚才下楼不小心撞了一下。”
    说完，陆青葵还不忘去瞥他的表情。
    果不其然，他嘴角微微上扬了！
    他在嘲笑她！
    陆青葵闷闷地看他，郁闷道：“笑什么。”
    卫觉迟目光飘过来，她这窘迫又拿他没办法的小表情和高中那会儿简直一模一样，他忍不住笑得更厉害：“没什么，突然想起好笑的事了。”
    陆青葵抱着单肩包，闷声道：“你就嘲笑我吧。”
    卫觉迟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笑得更大声了，等他笑完，他问她：“晚饭吃了没？”
    他语气里还带着收不住的笑。
    听他这意思，难道是要和她一起吃饭？
    陆青葵答：“还没。你呢？”
    “也没吃。那先去一趟超市再回去。”
    陆青葵怔了一怔，一下子没闹明白超市和她吃没吃晚饭之间的关系，但转念一想，或许他有什么东西着急买，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说好。
    到了超市，卫觉迟领着她直奔生鲜区和果蔬区逛了一圈，买了许多东西。
    陆青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整个看愣了：“你要做饭？”
    卫觉迟点了点头，挑了一捆蒜苗问她：“这个吃吗？”
    陆青葵：“恩，可是你会做饭吗？”
    卫觉迟把菜放入购物推车，颇为自豪地挑了挑眉：“就没有我不会的事。”
    这阵子住在一起，不知不觉中，陆青葵又重新熟悉起卫觉迟身上那股子天之骄子的熬劲，所以这会儿听见卫觉迟这自夸意味满满的话，已经一点也不稀奇了。
    可她还是难以想象卫觉迟这样生来自带光环的人系着围裙在厨房洗菜切菜，拿着锅铲炒菜会是什么样的一副画面。
    她总觉得这画面怎么想怎么不真实。
    陆青葵：“你怎么会学做饭？”
    卫觉迟看着她：“以后结了婚，总不能两口子都不会做饭。”
    陆青葵呼吸一滞，整颗心揪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要以为卫觉迟这话是对她说的。但等她冷静下来，她终于清醒过来。
    他们是什么关系，轮得着她在这儿做梦？
    陆青葵低头挑菜，语气淡淡的：“这么快就打算结婚？”
    怎么从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想当家庭煮夫的卫觉迟～
    感谢在2021-09-10 22：10：43～2021-09-11 17：0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和萝卜是天生一对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乌龙蜜
    陆青葵下意识就要问他准备和谁结婚，但回头一想又发现他们的交情还没到可以问隐私的地步，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卫觉迟没说话，不经意地扫过她手里的西红柿说：“挑西红柿不能挑这种，水分少，口感不好。”
    陆青葵愣了一下，总觉得他们这样并肩站着挑菜的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奇怪，等回过神，她虚心向他请教：“那应该挑哪一种？”
    卫觉迟的手悬在在一大堆红彤彤的西红柿里找了一圈，终于挑出一个：“这个，像这样底部平滑，顶部的小眼是凹下去的口感最好。”
    听他这么说，陆青葵也认认真真地观察起他手里的西红柿，活像个好好学习的乖宝宝。
    看她学得那么认真，恍惚中倒让卫觉迟想起当初在小花园教她物理题的时候。
    卫觉迟收起西红柿转身就走：“算了，你学这个也没用。”
    陆青葵追上他：“多学点生活小技巧怎么会没用。”
    “我说没用就没用。”
    “……”
    陆青葵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懒得和他争辩。
    回去之后卫觉迟放下东西就去了厨房系上围裙备菜。陆青葵不好意思干等着吃，默默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厨房。
    卫觉迟身上围着一条青灰格纹的围裙，颀长精瘦，像个时尚圈的模特突然转行拍起了家居画报。
    一不小心就让陆青葵看呆了。
    陆青葵微怔，慢慢走过去：“我能做点什么？”
    说是问卫觉迟她能做点什么，但其实她已经自顾自拿起菜刀开始切菜。
    卫觉迟眼角余光看见她切菜，忙抢步过来拿走她手里的菜刀，推开她：“你去洗菜。”
    陆青葵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好。”
    陆青葵侧了侧身看着卫觉迟，他今天穿的灰色套头毛衣，里面搭的一件白色衬衫，袖子整整齐齐地挽到胳膊肘，指节分明的手牢牢地握着刀柄，切菜的动作迅速又麻利。
    她突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让他学了一身好厨艺。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吃，但卫觉迟还是准备了三菜一汤，一道荤菜，两道素菜。
    卫觉迟招呼她坐下：“不是我自夸，我的手艺可比那些外卖强多了。今天是你幸运，碰上我亲自下厨，快坐下。”
    陆青葵无奈地笑了笑，意外地也说起淘气话：“看来为了结婚，你已经做足了准备，我等着喝你喜酒。”
    卫觉迟抬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话锋一转：“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我，把筷子拿出来。”
    陆青葵突然有些懊悔刚才一时口快。
    她现在虽然和卫觉迟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关系说不上多好，或许就算他真要结婚，他也压根没想过请她喝喜酒。她在这儿上赶着起什么哄，怪没意思的。
    陆青葵这阵子胃口不大好，但因为今天是卫觉迟亲自下厨，加上卫觉迟厨艺好，她不好不给卫觉迟面子，所以多吃了两口，结果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二人吃到后面，饭桌上的菜还剩了大半，而她的肚子却已经到达极限，再也撑不下任何一点东西。
    所以她起吃东西来就和猫吃粮一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卫觉迟看看她：“吃不下就别吃了，别把自己吃撑了。”
    陆青葵放下筷子，给自己和卫觉迟各倒了一杯水：“一会儿碗我来洗。”
    “好。”
    陆青葵的手机屏闪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吴珍发过来的消息。
    吴珍：【听说他回南陵了，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提醒你一声比较好。】陆青葵神色一滞，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陆青葵：【好，我知道了，谢谢。】
    坐在她对面的卫觉迟敏锐地从她微颤的睫毛中捕捉她情绪里细微的起伏：“怎么了？”
    陆青葵猛地握了握拳，在他的注视下不可避免地心慌起来：“没……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周末陆青葵陪夏媛媛去家居馆挑地毯。自打夏媛媛知道陆青葵和卫觉迟合租后，这是两人第一次碰面。
    夏媛媛先和陆青葵吐槽了工作上的事情作为打开话题的开胃菜，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到了卫觉迟身上。
    虽然陆青葵和她说过已经对卫觉迟死心，可感情这回事谁又说得准呢？况且还是对那样一个惊艳了她们整个高中生活的人，陆青葵要把持住未免太难了些。
    夏媛媛：“虽然你是那么说的，可是感情这事吧，真没法说死。而且你们两个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保不齐就旧情复燃了呢？”
    “我和他有哪门子旧情可以复燃？”
    他们两个之间从来都是她暗恋卫觉迟，而卫觉迟从始至终只当她是个需要帮助的同学，何谈旧情复燃。
    陆青葵一语点醒夏媛媛，她想了想说：“好像是哦。那就是你单方面旧情复燃。”
    陆青葵骤然想起那天在超市卫觉迟说他准备结婚的事，眸光暗了暗说：“放心，我不会。”
    夏媛媛摆摆手：“这可说不准哦，到时候你可别打脸。”
    高中时她冲动之下表白，之后听说卫觉迟早已经和夏曦在一起，她已经懊悔得不行，总觉得她做了一件不道德的错事。而现在，她明知卫觉迟有了对象，她更不可能明知故犯去喜欢卫觉迟。
    陆青葵盯着货架上的一个杯子，心不在焉地说：“没兴趣做第三者。”
    夏媛媛愣住，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陆青葵这才惊觉她刚才走神的时候一时口快竟然把卫觉迟的私事给说了出去，她急忙改口：“高中时我不是差点成了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夏媛媛还是没明白，继续问她：“这和你旧情复燃有什么关系？”
    陆青葵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阴影太大，不敢了。”
    听陆青葵这么说，夏媛媛才没再这件事纠结下去。毕竟当初学校里那些铺天盖地的小三传闻她是听说过的，只是当时她还不知道说的是陆青葵。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也知道那些传闻有多离谱，多可怕。
    夏媛媛搂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以后咱向前看，世界上的帅哥多了去了，不止卫觉迟一个，咱也不用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
    晚上她们一起吃完饭，陆青葵和夏媛媛在路边打车，不想又遇上卫觉迟。他正好要回去，顺路捎上了陆青葵和夏媛媛。
    上车的时候陆青葵犹豫了一会儿是该做副驾还是后座，又或者先把夏媛媛推上副驾。结果夏媛媛和她打的一样的主意，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塞入副驾。
    夏媛媛满脸的姨母笑，轻声说着：“加油，宝贝儿。”
    陆青葵浑身一僵，稀里糊涂被塞到副驾的位置。
    上车之后夏媛媛先和卫觉迟道了声谢：“那就麻烦你送一程了。你晚上约了朋友在这附近吃饭吗？”
    卫觉迟笑笑：“客气了。我表妹住这附近，今天是去她家串门。”
    路过红绿灯的时候正好赶上红灯，车子在斑马线外停了一会儿。
    夏媛媛不经意地瞥向路边，忽然看见一对大学生情侣手牵手走过去，女生怀里还抱着一束红玫瑰。
    夏媛媛扭头看向陆青葵的背影，笑着说：“记得吗？大四那年六一儿童节你说路上有一个小女孩儿给你送了一朵花。”
    陆青葵下意识看向窗外，一对大学生情侣正好走过去。
    夏媛媛一向心大，记忆力也一般，她没想到夏媛媛还会记得那么小的一件事：“这么小的事，你怎么还记得？”
    夏媛媛想起起那天晚上陆青葵在电话那头笑得很高兴：“怎么能忘呢？认识你这么久了，那还是我唯一一次听见你那么自恋地夸自己。”
    夏媛媛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之情。
    卫觉迟的眼睛虽然还盯着前方路况，但所有思绪早就被夏媛媛说的话抓了过去。
    夏媛媛瞟向卫觉迟的后脑勺，存心作弄陆青葵：“卫觉迟，你知道当时我问青葵人小女孩没事给她送花干什么，她说了什么？”
    卫觉迟扫了陆青葵一眼，又看了看后视镜里笑得不怀好意，有意捉弄陆青葵的夏媛媛：“什么？”
    陆青葵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心底早已经慌了，怕被卫觉迟知道了要笑话她。
    尽管她压根不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媛媛，做人留一线……”
    夏媛媛挑眉，那天她心情不好，打电话给陆青葵，结果就听到陆青葵有生以来唯一一次自恋的话：“她当时笑得可高兴了，她说‘因为小孩都是看脸的，换句话说，我长得太好看了’。”
    夏媛媛竟然真的这么不留情，连一条底裤都不给她留就把她的糗事抖露出去了。
    —
    大四六一儿童节。
    夏媛媛：“你遇上什么好事了？怎么笑得这么高兴？”
    陆青葵：“有一个小女孩给我送了一朵花。”
    夏媛媛：“一朵花就高兴成这样？”
    陆青葵：“高兴啊，为什么不高兴。”
    夏媛媛：“不过为啥小孩送花给你？”
    陆青葵：“因为小孩都是看脸的，换句话说，我长得太好看了。”
    —
    过去记忆一点点归位，陆青葵脸上热辣辣地烧起来，百感交集。
    卫觉迟是她曾经仰望过的人，她暂时还做不到在他面前泰然自若，尤其是当自己的老底被揭开。
    毕竟和他一比，她本来就站得不高，再低下去岂不是该直接埋了。
    当卫觉迟的目光扫过来，她都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烫了一下，只好装作不知，默默扭头盯着窗外看。
    夏媛媛察觉二人的小动作，笑而不语。
    送夏媛媛回家之后，卫觉迟和陆青葵就回了公寓。
    临睡前，陆青葵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她阿姨方秀：“青葵，你弟弟说想你了，问你下礼拜他生日你会不会回来。”
    方秀话音未落，陆青葵已经听见背景音里的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央求：“姐姐，回来嘛。”
    陆青葵感觉心里某一块突然软了下去：“我看看，如果有空我就回去。”
    方秀默了默，陆青葵这么说就是不会回来了。
    今年春节她也给陆青葵打过电话，让她回家过年，当时她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最后也没回来过年。
    作者有话要说：
    夏媛媛：自恋的陆青葵～
    第22章 乌龙蜜
    陆青葵在客厅喝水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答应刘启星要送他博物馆周边的事。陆青葵随手给夏媛媛拨了电话，没一会儿，夏媛媛就接了电话。
    夏媛媛拖长尾音，懒懒地问她：“什么事，你得说快点，在赶板绘。”
    上次刘启星过来，说好了是她们请客，结果他偷偷摸摸把钱付了，后来陆青葵知道他去逛了博物馆看中了一套周边，但当时缺货他没买到。正好今天她找同事帮忙留了一套，所以就想着寄过去给刘启星。
    陆青葵也不耽误，立马就说：“上次我答应帮刘启星买的周边今天拿到了，明天我就寄出去，我想问你他地址。”
    夏媛媛长叹一口气：“宝贝儿，你有没有搞错，你忘了你有他微信的？直接问他不比找我要快？”
    陆青葵呆了一呆，她确实把这事给忘了。
    陆青葵讪笑道：“也是，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没别的事，我挂了啊。”
    陆青葵知道她在忙，也不敢耽误她：“好，你去忙。”
    陆青葵一回头对上卫觉迟晦暗不明的目光。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地，暖黄的灯光闪到他素白的衬衫上，额前的几缕碎发像被星辰染上了流光。
    这明明是很温馨的光影，可他睫毛微微垂下，面无表情，浑身都散发着与之不相符的低沉。
    陆青葵率先开了口：“你也出来喝水？”
    卫觉迟抬起头，目光迅速锁定陆青葵：“原来你记性挺好的。”
    陆青葵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迷惑地看着他。
    刘启星让她帮忙留一套周边，她能牢牢记在心里好几天，而他一句话，她过了一夜就全忘了。
    忘了个干干净净。
    卫觉迟深深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而后转身走了，却在餐厅的桌子上留下一杯刚热好的牛奶：“把牛奶喝了。”
    最近这两天卫觉迟怕冰箱里的牛奶喝不完过期，所以每天晚上都会给她热上一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有种感觉，卫觉迟转身的那个眼神里藏着对她的失望，还有经年的失落也在这一夜都被勾了出来。
    陆青葵下意识想去追卫觉迟，可刚迈出小半步，理智又让她停下了脚步。
    她不能追，不该追。
    她不能让自己再一次陷入对卫觉迟的迷恋中。
    —
    高一入学之后陆青葵听说学校有电影社，她一时兴起就找学长要了报名表加入电影社。
    高中的社团不像大学的社团，有那么多丰富多彩的活动，毕竟身为高中生的他们首要任务还是高考，电影社主要只是作为一项业余的兴趣爱好而已。
    电影的活动一般就是周末社员约着一起到学校看看电影，偶尔也做做电影赏析。
    进入电影社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电影社最早是卫觉迟创办的。但是到了这个学期，卫觉迟升高三，课业繁重，所以退出了社团，把社团交给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打理。
    陆青葵和卫觉迟第二次正式碰面就是在一次电影社的活动上。
    那个周末电影社在学校的阶梯教室放电影，放的是经典电影《怦然心动》。
    那天陆青葵去得晚，她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开播，为了不影响前排的同学，她是从阶梯教室后面那个门悄悄进的教室。
    陆青葵坐下没多久，她前排的男生同学转过身问她：“难得一向守时的人竟然也会迟到，陆青葵你干啥去了？”
    陆青葵压低声音：“刷题刷迟了。”
    前排的男生笑了笑：“大周末这么用功？你是想考南大不成？”
    “是啊，我要考南陵大学。”
    其实以她那时候的成绩要考南陵大学，无异于做梦。可既然是定目标，为什么不定高一点？就算很难到达又怎样？只要她把上限定得够高，她相信她的下限最差也差不到哪儿。
    前排男生露出一个极其敷衍的笑，他抱拳说：“佩服佩服。”
    陆青葵没应他。
    不一会儿，男生又转过头说：“你知道电影社当初是卫觉迟创立的吗？”
    陆青葵不明白他好端端地提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说：“知道。”
    “他的目标就是南陵大学。不对，以他的成绩来说，他铁定能上南陵大学，应该不算目标？算归宿？”
    陆青葵失了神，想起月前在学校大礼堂那个站在光芒中的他。
    至此，男生终于安静下来，转过去安安心心看电影。
    恍惚之中，陆青葵察觉身边的座椅来了个人。
    她漫不经心地转过去看了对方一眼，却在这一眼的时间里，心跳猛地一抽，旋即狂跳不止。
    卫觉迟。
    因为是周末，他没穿校服，穿的是他自己的长袖条纹卫衣和灰色休闲长裤，看上去不像是出门玩的，倒像是去慢跑健身却临时改道来了学校。
    卫觉迟盯着前方，薄唇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起初陆青葵盯他盯得出了神，没听仔细他说的什么，到反应过来之后，脸上一热，忙扭头看向荧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说的是：“再看下去我要收费了。”
    那时候他们俩邻桌坐着，他的手撑着桌面，只要她随便动动手臂就能擦过他的袖子。
    那部电影她看得浑浑噩噩的，电影情节她虽然都有看，但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地被身边的人拽过去，根本不受控。
    电影快播完的时候，他没头没尾地问她：“真打算考南陵？”
    其实她很清楚，以她的成绩要考上南陵，真挺难的。在卫觉迟这尊大佛面前，她这个小妖就舞不起来了，所以她回答卫觉迟的时候就有些心虚：“目标而已。”
    但这个目标，她大概是考不上的。
    卫觉迟歪了歪头，没再说什么。
    陆青葵低了低头，按理说高三学生课业重，根本没时间参加电影社的活动，所以她加入电影社这么长时间，从没见过卫觉迟。
    她想不通这一次他为什么会出现？
    他们真正熟络起来是从他在小花园那儿辅导她那次起。
    也就是在那时候卫觉迟开玩笑说看在未来他们可能是校友的份上，只要他有空他一定会帮她答疑解惑。
    所以从那之后他们常常一起学习，不过与其说是一起学习，不如说是卫觉迟在辅导她。
    其实她曾经无限接近过南陵大学。
    当年她的高考成绩和南陵大学的录取线差了十分。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高二那年暑假她没和卫觉迟表白，如果他们没有断联，如果他能继续辅导她，或许到了后来她真的会达成自己的目标考上南陵，并且还成为他的校友。
    她不是不可惜自己没能考上南陵。
    她的可惜不仅仅是为没能和卫觉迟成为校友，更是因为她没能站上更高，更好的平台。
    —
    午后袁姐叫了外卖请办公室喝奶茶，林俊和赵琳都在会议室忙着调试机器，所以最后是陆青葵去了门口等外卖。
    陆青葵在文旅局大门站了一会儿，一辆车经过她时突然放慢了速度，缓缓地滑出去一小段距离，然后就停下了。
    与此同时，袁姐点的外卖到了。
    外卖员把奶茶送到陆青葵手上，照例说了些求好评的话才离开。
    陆青葵拎着外卖袋子才走了两步，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中年男人挡住她去路。她几乎是本能地察觉到不妙，急急忙忙往后退了一步。
    陆青葵抬起头，在看清对方是谁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一抖，一颗心在胸腔狠狠地撞了一下，呼吸也被搅乱了节奏。
    是他，蔡守成。
    蔡守成看了看左手边的文旅局标志，又看了看提着奶茶的她，笑得意味不明：“你在这儿工作？”
    陆青葵近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要回去了。”
    陆青葵绕过他，进了文旅局隔壁的一家传媒公司。
    蔡守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随后又把目光落在文旅局大门上。
    上一次在景区二楼的那个人果然是陆青葵，他没有看错。
    慌乱中，陆青葵躲到了传媒公司一楼的卫生间，站在镜子前，她的心狂跳不止，手脚也隐隐有些发麻。
    铃声响起，陆青葵低头看了一眼，是赵琳的电话。
    赵琳：“你是去拿外卖还是送外卖？怎么还没拿到？袁姐这儿都显示已经送达了。”
    陆青葵吸了一口气：“拿到了，正好碰上别人问路。我马上回来。”
    脑子里忽然想起来当初那一句：“如果你好好的，又怎么会是你！”
    回去之后，陆青葵把奶茶交给袁姐他们，而她自己那杯她只喝了两口就觉得索然无味，再也喝不下。
    袁姐看她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有些担心她，于是问她：“怎么了？怎么觉得你拿完外卖回来整个人就不对劲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青葵摇头否认：“没有，估计是中午吃撑了，这会儿肚子有些难受。”
    袁姐打开抽屉拿出一盒肠胃药推给陆青葵：“那你吃点药，不舒服就去茶水室休息一下。工作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
    陆青葵闷闷地应了一声，拿着那盒药去了茶水室。
    吃了药，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坐在沙发上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和卫觉迟表白的那个暑假。在梦中卫觉迟和她说了一句什么，她答应了。
    可是被赵琳叫醒之后她却什么都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梦醒之后，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但那一切对她而言明明又那么陌生。
    下班之后，赵琳的男友王浩儒开车来接赵琳，陆青葵早赵琳一步出的办公室，正好碰上王浩儒。
    王浩儒只记得她是赵琳的同事，但却忘了她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副颇难为情的样子：“你好。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这人记人名差的一批。”
    陆青葵倒是不大在意这个，笑了笑说：“没关系，陆青葵。”
    王浩儒先是笑了一下，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不无震惊道：“陆青葵？！”
    陆青葵蹙眉：“这名字怎么了吗？”
    “原来是你！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陆青葵。”
    传说中的陆青葵，这几个字就十分灵性了。尤其是这阵子，她意外得知了那么多关于自己的花边绯闻之后，她对“传说中”这三个字都快有创伤应激症了。
    王浩儒：“卫觉迟是我大学舍友。”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这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第23章 乌龙蜜
    王浩儒知道她一定听不明白他所说的“传说中”三个字，所以自报家门提醒陆青葵：“我和卫觉迟是舍友。”
    这回倒是换陆青葵尴尬了。
    既然王浩儒称她为“传说中的陆青葵”，那就表示他听说过那些关于她传闻。可她想不明白，他明明是卫觉迟的大学同学，为什么也会听说过他们高中时候的那些传闻。
    她不明白。
    难道是卫觉迟说的？或者……是江淮说的？
    不等陆青葵说话，赵琳出来了。
    “走吧，我下班了。”末了，赵琳还不忘回头问陆青葵：“青葵你住哪儿？要不要我们送你？”
    “不用了，我坐地铁，很快的。”
    王浩儒眼睛微眯，还想问她一句卫觉迟怎么不来接，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赵琳已经拉着他走了。
    上车之后，赵琳留意到王浩儒还在盯着陆青葵看，心里不大舒服，酸溜溜地问他：“还看呢？人都走了？要不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
    王浩儒伸手想拉赵琳的手哄她，但被她躲了过去：“想什么呢，她和我大学舍友有点故事，所以我才好奇。”
    赵琳马上追问：“故事？什么故事？你舍友的前女友？”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大一刚入校那会儿，卫觉迟凭借军训墙上的一张侧脸照一跃成为南陵大学校草，成了学校风云人物。
    那会儿他多意气风发，走到哪儿都有一堆学长学姐还有同届的同学前呼后拥，找机会接近他，和他做朋友。更夸张的是有些社团为了提高纳新率，费尽口舌拉他入团，再打出他的名号招揽学妹。
    那时候喜欢卫觉迟，追求他的女生不在少数，可他对那些女生都一样，仅止于同学之谊。
    一开始王浩儒甚至怀疑过卫觉迟是不是基佬，为此还担心了好久，也刻意和卫觉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直到后来他发现卫觉迟时常拿着手机发信息发个不停，他多嘴问了一句。卫觉迟虽然没细说，但也没刻意瞒他，只说是帮人补习。
    王浩儒一猜就猜对方一定是个女生，而卫觉迟也没有否认。
    现在回想当初大一刚入校时的点点滴滴，他记忆里的卫觉迟还是那副意气飞扬的少年人模样。
    可大一暑假结束后，卫觉迟身上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就不见了。
    王浩儒不知那个暑假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从那个暑假之后，卫觉迟整个人变消沉了。
    虽然卫觉迟还是会积极参加所有的社团活动，学校活动，但他眼底眉梢的傲气减弱了许多，眼中熠熠生辉的光芒也少了，反而添了许多傲然冷意。
    也就是从那时起，学校里那些喜欢他的女生不敢轻易接近他，怕碰钉子，也怕坐冷板凳。
    赵琳还是想问一问陆青葵的八卦，但都被王浩儒打岔过去了。
    当着卫觉迟的面，他不介意把卫觉迟的底翻个底朝天，但现在卫觉迟不在场，暂时还是算了为好。
    —
    出了文旅局的大门，陆青葵没有回公寓，而是坐地铁去了元喜桥。
    夜幕低垂，桥上车流如虹，稍有不慎，她就会彻底迷失在这些来来往往的彩色流光中，忘了过去，也忘了她还有未来。
    大四时她站在桥上低头盯着桥底下深不见底的溪水，黑黢黢的溪水从外到内都像一个不可见，不可测的黑色洞穴，而洞穴底下似乎藏着一双洞悉世间的眼睛。它藏在溪水深处，迷惑她，勾她纵身一跃而下。
    后来她再也不敢在深夜盯着水面看，因为她不知道底下藏着什么，而那东西又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如果那时候那个小女孩没有送她那一束花，她也不知道如今的她会在哪里。
    陆青葵兀自陷入回忆之际，卫觉迟给她打来电话。
    卫觉迟：“你回家了吗？”
    “还没，在路上。”
    卫觉迟在电话里听见了陆青葵身后的喇叭声：“我也在外面，你在哪里？我顺路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在路上，快到了。”
    卫觉迟拿起放在鞋柜上的钥匙，准备换鞋出门。
    卫觉迟怔了一怔，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元喜桥？”
    陆青葵沉默不语。
    卫觉迟猜对了，一猜就才对了。她说不上高兴，反而有些担心，他这么聪明的人，如果她稍有不慎，或许那些她想忘记的过往很快都会被他发现。
    到了那时候，她在卫觉迟勉强将无所遁形。
    “你在那里等我。”
    不出十分钟，卫觉迟的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陆青葵面前。
    上车之后卫觉迟先问了她：“晚饭吃了没？”
    陆青葵不想让卫觉迟察觉她的异常，所以撒了谎：“恩，吃过了。”
    卫觉迟盯着前方问她：“又是来散步的？”
    陆青葵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迟疑了一秒之后，笑着回他：“你真的很厉害。”
    卫觉迟抿紧唇线，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桥是不是会让你想起什么？”
    陆青葵之前早就和卫觉迟说过她曾在这座桥上收到一朵花的事，所以到了这会儿她大大方方点头承认：“是啊，今天工作太累了，突然就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想起那个小女孩给我带来的温暖。那时候刚工作，也是天天加班，整个人被工作压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多亏那个小女孩的那一朵花让我缓了过来。”
    她这番说辞，起因经过结果，交代得明明白白，无懈可击。
    卫觉迟抿了抿唇，睫毛微微抖动，像是不信她的话。
    为了防止卫觉迟在这件事继续追问下去，陆青葵没头没脑地吐槽起中午她点外卖，不小心点了一盒红烧肉套餐，结果一口都吃不下的那件事。
    卫觉迟这才侧了侧半张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怪不得她脸色不好。
    卫觉迟淡淡问她：“这么讨厌肥肉？”
    陆青葵点着头答：“恩。”
    讨厌到只是想到肥肉这种食物她都觉得反胃。
    陆青葵会讨厌一样食物讨厌到这种地步，应该不单单只是被父母教育过的原因。卫觉迟问她：“为什么？”
    陆青葵单手托腮，目光无神地盯着前方：“我从小就讨厌肥肉，不过那时候还没到反胃的程度，后来会变成这样，大概是因为被我爸吓到了。”
    卫觉迟沉默着，安安静静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爸爱吃肥肉，尤其爱吃五花肉，所以小时候家里的饭桌经常有这道菜。一开始我都是偷偷避开那道菜不碰，直到有一天我爸突然夹了一块放我碗里，而我却背着他偷偷把肉送到妈妈碗里去了。结果被我爸发现，他骂了我一顿，说我挑食长不大。我吓得一边哭一边一口把那块肉给吞了，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吧。”
    说完，陆青葵不忘冲卫觉迟笑了笑，掩饰她那段并不愉快的回忆。
    事实上那天她爸爸对她又打又骂，她是混着自己的眼泪咬牙把大半盘红烧肉都给吃下去了。
    卫觉迟握着方向盘的手越发紧了些，手背上指节泛着毫无血色的白。
    她又在故作轻松，又在他面前装笑。
    陆青葵：“那之后我看到肥肉就怕。”
    可偏偏她爸爸爱吃肥肉，以至于后来每次做了五花肉，她妈妈都会悄悄把那盘菜放到她爸爸面前，并且把瘦肉多的那一边朝向陆青葵。
    这是她们母女之间从没有明说过，但彼此却心知肚明的小秘密。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她爸陆志荣大力拍着桌子，把桌子上的饭菜都拍得洒出来好些的一幕。
    当时陆志荣咬牙切齿地骂她挑食，又强横地把那块肥肉夹回去给她，逼她吃下去。一开始她不肯吃，陆志荣二话没说就把她拽下饭桌打了一顿，后来她抽抽噎噎地求饶，眼泪鼻涕和着五花肉一起吞到肚子里。
    那天的红烧肉，大半盘都是她在陆志荣如刺刀般的目光中吃下去的。
    刚才陆青葵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周围，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卫觉迟的车并不是往豫商园的方向开去，而是转去了豫商园附近的超市。
    陆青葵看着越渐陌生的街景，忍不住问他：“公寓里缺什么东西吗？”
    “我饿了，买点东西做宵夜。”
    陆青葵闷声应了一句：“恩。”
    卫觉迟忽然问她：“面条吃吗？”
    陆青葵持续混乱的思绪乍然一顿，那些纷纷扰扰的过往全在他问她的这一刻骤然飘远，离她而去。
    自从上一次卫觉迟下厨之后，他就像是对下厨这事上了瘾，常常在公寓做吃的，而她作为合租舍友也被喂了不少美食。
    陆青葵点点头：“恩。”
    恍惚中她想起来卫觉迟曾经说过等以后结了婚，总不能两口子都不会做饭的那句话，心里有些酸酸的，也有点羡慕未来能陪卫觉迟走过一辈子的那个女生。
    因为公寓里还有挂面，所以在超市他们只买了猪小排和蔬菜。
    回去之后，卫觉迟做了两碗排骨面。
    临睡前卫觉迟照例热了一杯牛奶给陆青葵。
    卫觉迟总喜欢买一升装的鲜牛奶，可鲜奶保质期短，卫觉迟一个人喝不完，结果就导致她每天都得陪着卫觉迟喝牛奶。
    喝完牛奶，陆青葵忍不住提醒卫觉迟：“卫觉迟，其实超市也有卖小盒装的鲜奶。”
    虽然她说得委婉，但意思还算清楚。
    大意就是：他怕牛奶过期就买小盒装的，别总拉着她作陪，一天一杯牛奶的。
    卫觉迟听见，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
    陆青葵自然认为他是听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陆青葵想起下午在茶水室做的那个梦，她想了好久，还是决定问问他：“卫觉迟，我是不是答应过你什么事？”
    卫觉迟背影一僵，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卫太太过于执着。”
    第24章 乌龙蜜
    陆青葵盯着卫觉迟高大的背影，安安静静地等待他回答。
    卫觉迟背对陆青葵站了一会儿，许久后才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在他这种眼神的注视下，陆青葵心里虚得不行，好像她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卫觉迟的事情。
    卫觉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你和刘启星……是不是在一起了？”
    陆青葵一脸的懵圈，这都哪儿跟哪儿？
    陆青葵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急忙否认：“没有，你听谁说的我和他在一起了？我找他们算账去。”
    这个绯闻比她之前那些绯闻还要离谱！
    卫觉迟紧绷的肩膀不觉一松，唇角亦渐渐扬起，撇了撇嘴，模样傲娇极了。
    卫觉迟：“你是答应过我一件事。”
    陆青葵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等待他的答案：“是什么？”
    “你答应过请我吃饭。”
    陆青葵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了，可心里却又隐隐有些失落起来。
    陆青葵：“那这周六可以吗？”
    卫觉迟单手点着额头，像是有些为难：“你等我看看行程表再回复你。”
    “……”
    陆青葵请人吃饭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回答。
    不愧是他卫觉迟。
    —
    那天中午陆青葵在单位附近的商圈吃完午饭后返回单位，没想到蔡守成却在单位大门口等着她。
    见到蔡守成的第一眼，陆青葵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她想要逃。可当蔡守成那张她熟悉到厌恶的脸慢慢逼近的时候，她心里的怒火“蹭”地一下燎过她的恐惧，把她的害怕烧了个灰飞烟灭。
    陆青葵壮着胆子停住，不再后退。
    陆青葵手插在上衣兜里，怒目而视：“蔡守成，你到底想怎么样？吃一次牢饭不够，你还想吃第二次是吧？”
    蔡守成嗤笑一声，语气极尽嘲讽愚弄：“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陆青葵像进入进攻状态的猫儿一样：“如果你不违法犯罪，警察当然不会找你。”
    蔡守成后退一步，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说，我曾经也教过你一年。古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你该有的态度？”
    陆青葵冷冷看他，嘲讽他说：“这年头真是阿猫阿狗都能当老师了。”
    蔡守成是她大学时候的任课老师，曾经教过她一年。
    蔡守成听见也不生气，付之一笑就没再继续提这事，转而从兜里拿出手机：“我今天来只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我觉得的挺有意思，你应该会喜欢。”
    陆青葵的直觉告诉她，蔡守成要给她看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并且这件东西还极有可能和她相关。
    陆青葵在第六感的驱使下，挪了挪脚底，往后退了一步：“我和畜生不熟。”
    蔡守成眼皮一跳，太阳穴也跟着跳了一跳。先前陆青葵说的那些他可以不在意，但一句“畜生”却精准地踩在他的雷点。
    蔡守成露出阴狠的目光：“陆青葵，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别忘了，我丢了工作还是拜你所赐。”
    “那是你活该。”
    蔡守成捏了捏拳头，强压下满腔的怒气，打开手机播放视频，递到陆青葵面前。
    眼看着陆青葵一张小脸吓得煞白，蔡守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我就说了你会喜欢这段视频。”
    陆青葵目光一滞，眼神渐渐涣散。她突然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发寒，浑身上下更是止不住地发颤，就连声音也抖得失去了气势：“你混蛋！”
    陆青葵急急向前要抢他的手机，怎料她浑身发软，只迈出去一步就踉跄了一下，险些摔了。蔡守成要躲她，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蔡守成显然很满意陆青葵这个反应，笑得极其不要脸：“我劝你别惹我，否则我就把这段视频发出去。我相信以你的条件，应该能激起不少水花。你也别不信我，这么长时间了这段视频我一直反复观看，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
    蔡守成做出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
    他在恶心她，故意恶心她。
    蔡守成那副上蹿下跳的鬼样子很难不让备受打击的陆青葵怒火攻心。她握紧拳头，使出仅剩的一点力气狠狠甩了蔡守成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蔡守成整张脸都不受控地歪向一边，右半张脸迅速印上热辣辣的五指印。
    蔡守成怔住，他以为陆青葵抖成这样，这一巴掌一定甩不到他脸上，没想到却是他低估了陆青葵。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陆青葵浑身都透着凛冬般的寒意：“你无耻。”
    蔡守成脸上疼归疼，但看见陆青葵完全乱了章法的老样子，心里却很高兴，他理直气壮地说：“话不是这么说的，人生在世总得留点傍身的筹码。”
    陆青葵拿出手机直接报警。
    她拨号码的时候，两只手抖得差点连手机都拿不稳。
    蔡守成没想到陆青葵态度会这么强硬，不惜和他鱼死网破：“不怕别人看见这些东西？”
    陆青葵一顿，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蔡守成乘胜追击：“不过想想也是，你有什么好怕的？这些可都是你的资本。”
    就这一个闪念的功夫，陆青葵心慌意乱之下，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蔡守成摸了摸了右半张脸，笑得张牙舞爪的，活脱脱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蔡守成：“你好好想想，想好了联系我。我还是那个电话号码。”
    蔡守成走了。
    陆青葵停在原地，小脸已经煞白，身上也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她明明已经努力躲开过去，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被他缠上。
    因为蔡守成的出现，陆青葵又一次陷入惶惶不安的状态。晚上回到公寓，她坐立不安，来回在屋子里打转，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拨通了蔡守成的电话。
    陆青葵声音低沉：“我们见一面。”
    蔡守成一点也不意外陆青葵会给他打电话，或者换一句话说，他早料定了陆青葵会给他打电话，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陆青葵会在当天夜里就给他打电话。原以为陆青葵看到那样的视频之后，多多少少得消沉一两天才有勇气面对他，没想到是他低估了陆青葵。蔡守成老老实实报出自己的地址：“我在建设北路上的一家茶室。”
    “好。”
    陆青葵穿上外套打了一辆车直奔建设北路的那家茶室。
    她不能坐以待毙。
    蔡守成虽然坐在角落，但他的方向对着茶室大门，所以陆青葵一出现他就看见她了。陆青葵也很快就发现了蔡守成的位置。
    陆青葵冷着脸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蔡守成，你想怎样？”
    蔡守成似笑非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没想怎样。倒是你越长越漂亮了，喝茶，慢慢聊。”
    中午蔡守成给她看的那段视频是她大学时期在宿舍洗澡的视频。
    大学期间她的宿舍在一楼，大三那会儿她宿舍浴室的窗户坏了，关不上，报了两次宿管维修，但维修人员每次都因为临时有事来不了，所以两天她们宿舍洗澡都会拿布把窗户档上。没想到她们小心成这样，竟然还会被偷拍。
    从中午那段视频来看，蔡守成偷拍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是在窗户右上角那块把布扯下来了一块小角。
    不幸中的万幸，他只拍到了一部分。
    陆青葵冷眼看他，并不打算喝茶：“蔡守成，把你在浴室偷拍我的视频交出来。”
    蔡守成摇着头：“很久没回南陵了，南陵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我正好缺一个导游，如果不麻烦你，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稍微和我说说……”
    陆青葵想都不想，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很麻烦。”
    蔡守成笑笑，也不生气：“那我怎么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陆青葵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咬着牙问他：“我怎么知道你一个变态会不会到处备份偷拍我洗澡的视频？难道你每拿一份出来，我都得被你耍得团团转？我怎么信你？”
    蔡守成气定神闲：“你没得选。”
    陆青葵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咽下一口气，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也明白蔡守成说的没错。除了信他的鬼话，她别无选择。
    陆青葵的语气冷得能冻出冰碴子：“我是没得选，但我可以报警。”
    蔡守成瞥了陆青葵一眼：“又绕回来了？不如你说说你怎么报？说我偷拍你？凡事都要讲证据，搜不出来的东西能算证据吗？”
    陆青葵顿觉脊背阵阵恶寒。
    蔡守成说得对，如果他有意把东西藏起来不让人找到，她确实拿他没办法。
    陆青葵拿上包起身：“看来没什么好谈了。”
    陆青葵转身的一瞬间，蔡守成对着她的背影自信满满地说：“我等你联系我。”
    “只要你发出来，我一样可以报警。”
    “如果我不说，你怎么知道我发在哪里？”蔡守成顿了顿又说：“其实你爸说的没错。”
    蔡守成前面说的那么多话，陆青葵都可以当他在放屁，可这一句不行。他这一句精准地拿捏住她最脆弱的痛处，让她喘不上气。
    陆青葵瞪着他：“畜生果然不会说人话。”
    离开茶室，陆青葵返回豫商园，到了小区大门，陆青葵接到夏媛媛的电话。
    尽管她已经是一身的麻烦，但她还是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泄底，她柔声问夏媛媛：“怎么了？”
    “还不是我家里人。天哪，烦死了，我早晚得搬出去住。”
    陆青葵抬头看了看公寓，公寓的灯暗着，卫觉迟还没回来。陆青葵转了个弯，选了条人少的道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卫觉迟的车子刚好驶入小区，正巧看见陆青葵朝僻静小道走去。卫觉迟原本想叫她，但看见她在讲电话就忍住了。
    夏媛媛：“晚上我奶奶还有姑姑一家来吃饭，我奶奶一个劲催我结婚，我两个小表弟就贱兮兮地问我为什么不结婚，是不是嫁不出去，气死我了！更过分的是我奶奶说女孩子过了25就不好找对象了，到30就找不到了。难道人的一生除了结婚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在夏媛媛看来，人生好比千千万万条交织纵横着的山河，有无限的可能，无限的未知，从来就不该被一种模式所固定。
    陆青葵沉默着听夏媛媛说完这些，轻声安慰她：“其实你自己都知道她们这些话没道理，不是吗？别生气了，如果你真想搬出去，以后咱们可以合租，正好我也有个伴。”
    陆青葵心疼她，所以不惜折腾自己搬来搬去，这让夏媛媛很感动，很快就在电话那头笑得花痴乱颤：“你不是才搬的地方，不嫌折腾？”
    “不折腾。”
    夏媛媛被她逗笑了，咯咯笑着说：“还好有你，不然我得郁闷死了。不过今天我爸倒是让我挺意外，我奶奶和姑姑围攻我的时候，我爸说媛媛不想结就不结，她的日子是她自己，她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
    陆青葵愣在原地，心上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她擦了擦脸：“没想到你爸爸还挺护短。”
    夏媛媛回忆起刚才晚饭时她爸爸护着她的样子，既幸福又苦恼。她爸爸护着她不假，可那是因为家里有别人在，到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的时候一样会催她谈恋爱。
    夏媛媛：“老头儿只是在我奶奶他们面前做做样子而已，他们一走，我爸该催照样催。”
    陆青葵笑起来：“老头儿？你爸听见你这么说他不得气死？”
    夏媛媛伸了伸懒腰，懒懒地说：“毕竟年纪摆在那儿了，不服老不行啊。再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老了，我平时在家叫他老头儿他都乐哈哈的。我和你说过吧？我爸是三十几才有的我，在他们那个年代不算早了，我妈又比我爸小几岁，所以我小时候我妈总调侃他说我是他的‘老来子’。”
    夏媛媛爸妈感情好，陆青葵是知道的。
    夏媛媛满不在乎：“那没办法，他要是不乐意得找我妈去，和我没关系。”
    陆青葵笑得肩膀都在抖。
    夏媛媛有些疑惑：“有这么好笑吗？”
    陆青葵笑得越来越大声：“恩，好笑。”
    “不和你说了，我妈喊我洗碗了。”
    挂了电话，陆青葵握着手机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
    “陆青葵。”
    陆青葵整个人原地僵住，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陆青葵第一反应就是必须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可她根本来不及躲。
    身后的卫觉迟察觉她的反常举动，长腿迈了两步，轻轻松松挡住她的去路。只一眨眼的功夫，卫觉迟已经绕到她面前。
    卫觉迟一绕过来就看见她慌慌张张地抹眼泪。
    尽管她不想让人窥见她的脆弱，可她那双像兔子眼一样红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剧场歇业～
    PS：周五或者周六更～
    第25章 乌龙蜜
    早在陆青葵接起夏媛媛电话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就红了。
    蔡守成出现以前，她曾经以为过去那件事真的已经成为过去，以为她能从那些可怕的记忆经历逃脱出来。
    可偏偏，在她就要骗过自己可以忘了那件事的时候，蔡守成又出现了。
    那些被她封存的记忆又一次将她拽如深渊，而那个站在深渊之上狠狠踩了她一脚的人，模样也再次清晰起来。
    她恨蔡守成不假，可让她的寒心的却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时候在警局陆志荣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她：“如果不是你不好好念书，他怎么会招惹你？学校学生那么多，怎么其他人都好好的，就你出事了？”
    当她身处深渊时，她最亲的人第一反应却不是救她，而是在她的伤处狠狠地补上一脚，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卫觉迟看见她脸上模模糊糊的泪痕，心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疼得他脊背一哆嗦。
    陆青葵又胡乱往脸上抹了一下，绕开卫觉迟。
    她哭成这样，卫觉迟怎么肯让她走，他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陆青葵的手腕，绕了一步，重新堵住她的路。
    卫觉迟跟过来是因为他看见她往偏僻小道上走，他担心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路上笑得那么开心的她，原来已经哭得泪眼模糊。
    她那些笑不过是为了掩饰她的哭腔，为了不让人发现她哭了。
    她为什么会要强到这种地步，为什么明明那么难过却还是假装和夏媛媛说说笑笑，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情绪低落的夏媛媛，而她自己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的手腕被卫觉迟死死抓住，动也动不了，她甩了甩手想挣开卫觉迟：“你干什么，放开。”
    卫觉迟盯死了陆青葵，眼中情绪复杂，语气却霸道又坚定：“不放。”
    陆青葵被他盯得更难为情，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她忽然觉得委屈得很：“凭什么，凭什么都欺负我？我看着好欺负是不是？”
    卫觉迟的心一阵绞痛，他闭了闭眼，手腕轻轻使力转了一下，轻而易举地把陆青葵带到怀里。
    等陆青葵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被卫觉迟抱在怀里，鼻息之间全是卫觉迟身上淡淡的柔顺剂的香味。
    她忽然觉得心一软，忘了哭，也忘了逃，相反的，甚至还对卫觉迟这个强而有力的拥抱生出了一点点依恋。
    卫觉迟低了低头，半张脸埋进阴影中，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一句情绪不明的话字：“哭吧，别人看不见。”
    他在帮她维护她可笑又可悲的自尊。
    陆青葵瞳孔骤然缩小，脑中所有纷乱的思绪如遭雷劈一般静止定格，只剩下她本能的冲动。
    陆青葵终于忍不住，埋首在他怀里一抽一抽地哭起来。
    陆青葵在他怀里哭了十几分钟，把他肩上那一块衣服都弄湿了才渐渐止住哭。
    刚才在卫觉迟怀里哭的时候她忘记了丢脸这回事，这会儿哭完了，她在卫觉迟的注视中越来越觉得自己丢人得很。
    她一个都已经工作的人了，怎么还会不管不顾地在别人面前哭出来。
    回到公寓，陆青葵一头扎进浴室，洗完澡之后又像做贼一样急匆匆地躲进自己的房间。
    陆青葵吹完头发没多久，卫觉迟就在她门外敲门。
    陆青葵暂时没脸面对他，只隔着门淡淡问他：“怎么了？”
    门外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才说：“出来喝牛奶。”
    陆青葵抓着毛巾呆怔了一会儿，随后目光转向那道门。
    她明明已经提醒过卫觉迟，真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大盒装的牛奶这么执着，这么情有独钟。
    陆青葵答：“好，一会儿。”
    陆青葵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出去。
    外面空荡荡的，卫觉迟似乎回房了。
    陆青葵喝完桌上那杯温牛奶，顺手把杯子洗了擦干净收起来。
    陆青葵刚一转身就看见卫觉迟拉出餐厅座椅转了一圈，椅背朝着陆青葵跨坐着，伸长了大长腿，双手还散散漫漫地搭在椅背上。他盯着她，用平静的语气问她：“想不想聊聊？”
    至于具体聊什么，卫觉迟不用明说，她已经懂了。
    她为什么哭。
    陆青葵摇了摇头：“不想。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绝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贸贸然就抱住了卫觉迟。
    但其实当时是卫觉迟先抱住了她，只是她太伤心，记忆有些混乱了。
    “对不起，我明知道你有女友还抱了你。”
    卫觉迟被陆青葵一句话咽在了原地：“？”
    陆青葵看着卫觉迟，他表情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感觉像是听到了大无语事件。
    卫觉迟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她：“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上回不是他说准备结婚了？
    就在这一瞬间，卫觉迟灵光乍现，想起那天他说准备结婚的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脑袋歪在掌上，目光锁定陆青葵，拖腔带调地说：“怎么？现在觉得可惜了？”
    陆青葵原本还想解释两句，但脑子却不适时地宕机了，在肚子里打了一圈的腹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女朋友。”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目前。”
    似有心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陆青葵的心跳乱了。
    她被卫觉迟饶有趣味的眼神盯得有些难为情，默默躲开了他目光。
    卫觉迟却笑了，笑容浅浅淡淡的，十分好看。
    —
    原本陆青葵约了卫觉迟周六晚上吃饭，但周五陆青葵突然改了主意，临时把约定往后延了。
    到了周六陆青葵主动给蔡守成打了一个电话，约他下午见面，蔡守成接到她的电话高兴得很，满口答应。
    挂了电话，陆青葵就开始准备下午出门要用的东西。
    她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中午那会儿突然有人来，起初陆青葵以为是物业又或者是卫觉迟的亲戚，没想到来串门的却是江淮，一只手提了大袋小袋的蔬菜肉食，另一只手绑着绷带挂在脖子上，倒是把陆青葵给看懵了。
    陆青葵愣怔怔地看着他：“你这是？”
    江淮自顾自向前递了递购物袋：“愣着干什么，快接啊。”
    陆青葵又看了一眼江淮手上的绷带，急忙把东西接过来，又拿了双拖鞋放到他面前。
    江淮一边穿鞋，一边指挥陆青葵把东西都放到厨房去。陆青葵整个人都有些发蒙，不知道江淮提着一堆菜过来是几个意思，但还是听他的话，乖乖把东西都提到厨房去了。
    等陆青葵放好东西，江淮差不多也走到了厨房。
    不等陆青葵问他，江淮先扫了陆青葵一眼，看她穿得挺正式，像是要出门：“要出门？”
    “恩，一会儿准备出门。”
    江淮咕哝了一句：“幸好。”
    陆青葵没听见，只问他：“手怎么了？还有你带这么多菜过来，难不成是来送温暖？”
    看江淮手伤成这样，大概率不是来下厨的，但好端端的送菜，送肉过来也很奇怪。
    这年代送温暖还流行这么送吗？
    不都是送些水果牛奶，补品什么的。
    “没怎么，就是前两天摔了一跤。老子欠卫觉迟那小子一顿饭，今天来还债。”
    陆青葵瞪大了眼睛，心想江淮还挺“身残志坚”的，手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忘给他心爱的卫觉迟做饭。
    陆青葵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随意，可你的手这样，还能做饭吗？”
    江淮大咧咧摊手道：“不能。”
    “……”那他还送这些东西过来干什么，难道是让卫觉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江淮冲陆青葵眨了眨左眼：“这不还好你在。”
    “……”
    合着江淮这意思是让她做？
    江淮依旧自说自话走到厨房，熟练地找出围裙：“你做的饭菜，他更爱吃。”
    陆青葵有些不好意思，老实交代说：“我不会做饭。”
    江淮眼睛一亮，跟发现什么宝物似的，音量高得有些夸张：“是吗？那太好了，这样他就更爱吃你做的饭了。”
    这话陆青葵听不明白，十分不明白：“你确定不会毒死他？”
    江淮把围裙递给陆青葵，推着陆青葵往厨房走：“他哪有那么脆弱。”
    陆青葵一边说一边往回躲，她是尝过卫觉迟厨艺的，实在没那个脸在他面前丢人现眼：“还是算了吧，我真不会。”
    江淮拍着胸脯和她保证：“你放心，我会做饭，我会在旁边教你。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保证好吃。”
    陆青葵还是有些犹豫。
    江淮一再推着她往厨房走，又故意展示他受伤的手激起陆青葵同情心：“你看我这样真下不了厨，你就当帮帮我。放心，你就按我说的做，保证错不了。”
    陆青葵到底还是稀里糊涂，半推半就被推进了厨房，乖乖开始处理那堆菜。
    江淮指挥她做了三道菜一道汤，整个下厨过程 ，基本都是陆青葵问，江淮回答，然后陆青葵按照江淮说的下调料。
    陆青葵就只是个做饭的工具人而已。
    做鱼香肉丝的时候，陆青葵问江淮放什么调料，江淮直接把番茄酱递给陆青葵：“放一勺。”
    到了红烧肉那道菜，江淮又给她递了一瓶醋，让她倒一勺，又给她递了一罐胡椒粉。她虽然没做过菜，但以前吃红烧肉的时候似乎从没吃出过这两样调料的味道。
    陆青葵真诚发问：“做红烧肉需要放醋和胡椒粉？”
    江淮大大方方答：“去腥用的，吃不出来味道。”
    陆青葵将信将疑，也不再说什么。
    最后到了酸辣土豆丝那道菜，江淮又拿了一罐糖给陆青葵：“加点糖，能突显酸味。”
    “不能吧？”
    “信我，这是我独门秘诀。”
    陆青葵将信将疑，按他说的，洒了小半勺。
    陆青葵忙完这些差不多也到了出门的时间，她接下围裙，收拾完厨具准备出门，不巧又在玄关处遇到加班回来的卫觉迟。
    卫觉迟很快就发现了家里多了一双陌生的男士帆布鞋，并且还看到了鞋子的主人。
    江淮大摇大摆走过来，挑眉说：“卫太太，老子来‘还债’了。”
    卫觉迟拧了拧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江淮的意思。
    江淮瞟了陆青葵一眼，又指了指餐桌：“今天青葵亲自下厨，给你烧了一桌子的菜。”
    卫觉迟顺着江淮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一桌子的菜，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隐隐的有些担心。
    今天本来应该是她请卫觉迟吃饭的，但因为出了蔡守成的事，她属实没有心情去吃饭，只好暂时先拿这顿饭对付一下。
    虽然有江淮手把手教她，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安：“我不会做饭，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卫觉迟刚要说话，江淮抢先一步开口掐断了卫觉迟的话头：“好吃的，一定好吃。这都是人家青葵围着厨房忙活了小半天才做出来的，怎么会不好吃？青葵你放心，我会看着卫太太全部吃完。”
    陆青葵猛地想起刚见面时江淮叫卫觉迟卫太太还引得她误会的事，忍不住笑了笑。她换上鞋子，推开门说：“我赶时间，你们俩聊。”
    陆青葵出去之后，卫觉迟的心思就有些飘了。
    江淮捂着嘴笑起来：“魂儿都没啦？”
    卫觉迟换上拖鞋，瞪了江淮一眼：“滚。”
    江淮撇了撇嘴，不服气的“切”了一声，转身先去了餐厅坐下。
    卫觉迟突然想到江淮的表妹也是从定恒大学毕业的，而且和陆青葵是同一届。卫觉迟走到餐桌前拉出椅子坐下：“帮我打听一下青葵在定恒的情况，特别是她大四那一年。”
    他有预感，大四那年对陆青葵而言必然是很重要的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江淮：“老子就是来毒死卫觉迟的。”
    ps：明天看码字速度更不更，后天一定更～
    第26章 乌龙蜜
    江淮双眼一眯，发觉事情不简单：“打听陆青葵？干什么，身家调查啊？”
    卫觉迟低头扫视桌上的三菜一汤，菜色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让你打听就打听，问这么多干什么。”
    江淮哼了一声，算是答应帮卫觉迟打听：“同住一个屋檐，旧情复燃了是不是？哦，不对，你小子是早有预谋。怎么着，要追人家小学妹？”
    卫觉迟没理他，盯着满桌菜，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暖流：“说说，你动了什么手脚？”
    江淮顺着他的目光也盯上了满桌的菜，嘴角的笑险些憋不住：“我动没动手脚，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他一点也不担心卫觉迟会不会看出来他使的小手段，或者说他巴不得卫觉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江淮不肯说，卫觉迟也懒得再问他：“去帮我装碗米饭，你也没吃吧，一起吃。”
    江淮嘟嘟囔囔起身：“倒是会使唤人。”
    在江淮期待满满的目光下，桌上那几样菜他一样夹了一筷子，吃得津津有味的，倒是把江淮看傻了。
    按理说照江淮刚才教陆青葵的那些方法做出来的菜，味道应该不会好，哪里能想到卫觉迟竟然吃得那么香，倒让江淮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开发出了什么新口味的菜品。
    江淮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卫觉迟，弱弱问他：“好吃？”
    卫觉迟面不改色，点头应下，顺便给江淮递了筷子：“好吃。一起吃，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别浪费了。”
    江淮有些犹豫，没接卫觉迟递过来的筷子：“我不信，你骗我，其实这些不好吃。”
    卫觉迟直接把筷子放到江淮面前：“我不像你，没那么无聊。”
    江淮有点迟疑，按理说照他那方法煮出来的东西不应该好吃，可卫觉迟吃得津津有味，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他是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误打误撞研发出了新菜品。
    江淮咽了咽口水，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结果他嚼了两下就急匆匆抱着垃圾桶把肉给吐了。
    这肉又酸又辣，难吃到了极点。
    江淮一边猛灌水，一边抱怨：“卫觉迟，你什么时候口这么重了？这玩意儿你他妈也能咽的下去？你是猪吗！”
    卫觉迟轻飘飘地应了一句：“我觉得挺好的。”
    江淮无语凝噎，想了好半晌终于想起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此刻的卫觉迟：“只听说过爱情令人目盲的，还是头一次知道爱情能让人丧失味觉。”
    卫觉迟抬起眼皮，盯着江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江淮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哦，我倒不知道我打的什么主意，不如你说说？”
    他说过卫觉迟“欠”他的，他迟早要卫觉迟还。
    之前卫觉迟三番两次在罗菲面前坑他，弄得他骑虎难下，一次次掉坑里。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陆青葵，他可不能错失良机。
    卫觉迟憋着坏，故意不顺着江淮的话说，点了点桌上的菜说：“一起吃，爱惜粮食，不能浪费。”
    “我不吃，这是陆青葵给你准备的爱心餐，我怎么能吃。”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玩意儿谁爱吃谁吃，反正他不吃，他又没有受虐癖。
    同样的，江淮心里的想的什么，卫觉迟都知道，所以他并不意外江淮的反应：“哦，那正好我和罗菲聊聊你新买的手办。我记得原价是五千多是不是？你和她报备的时候说的多少来着？”
    都说打蛇要打七寸，偏巧罗菲就是江淮的七寸，也是命门。
    江淮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满脸堆笑说：“这点小事有什么可说的。你说得对，不能浪费粮食，我陪你吃。”
    江淮恨不得挠死卫觉迟这头猪妖，但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恨恨地盯着他过过眼瘾，过完眼瘾该吃还是得吃。
    卫觉迟也知道江淮的小心思，知道江淮现在一定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毒打一顿，可江淮不行。他最喜欢看江淮咬牙切齿，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有种恶趣味式的愉悦。卫觉迟笑了笑，贴心地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下次别来了，你演的这出‘身残志坚’可不感人。”
    倒是能玩儿死江淮他自己。
    江淮：“……”
    天知道江淮现在有多想冲到对面把那个满脸得意的人按在地上摩擦。
    卫觉迟笑里藏刀：“再有一次，我不介意和罗菲好好聊聊你的小金库。”
    江淮呆了一呆，忙不迭挤出眼角的笑纹：“你看看你，多大点事，有意思吗？”
    卫觉迟挑眉，语气轻松得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稀松平常：“挺有意思的。”
    对于怎么才能精准气死江淮这事，卫觉迟的分寸真是拿捏得死死的。
    江淮拿卫觉迟没办法，只能干瞪他一眼泄愤，语气也说不上和善：“王浩儒那小子下午组局，你去不去？”
    不知为什么，卫觉迟几乎是出于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陆青葵卧室的方向，闷声应了一句：“恩。”
    —
    陆青葵把见面地点约在了外面的公园。
    坦白说，她做不到和蔡守成继续喝茶又或是好好坐下来说话，她只要一想起蔡守成三个字，再想到那张老脸，她就恶心得反胃。
    陆青葵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等蔡守成，期间吴珍给她发来了一条视频。
    吴珍：【为什么突然要找这个？】
    陆青葵：【蔡守成找上我了。】
    吴珍：【这个老不要脸的，还敢来找你？】
    吴珍：【等等，你突然找我要视频……该不会是要见他吧？】陆青葵：【这事总得解决，我也不能老这么躲着他。】蔡守成又一次缠上她，还拿偷拍她的视频威胁她，她不是不憋屈。所以她也曾动摇过，希望能有个人分担她的这些彷徨和害怕，但这毕竟是她的私事，她必须自己解决。
    吴珍：【陆青葵，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还敢单独和他见面？】陆青葵：【不用担心我，我把见面地点约在了公园，他不会做什么。】吴珍发过来一个无语的表情包：【我马上过去。】陆青葵：【别过来，我有另外一件事麻烦你。半小时后如果我没给你发消息，你直接报警。】吴珍不在她身边，报警反而方便一些。
    蔡守成掐着点到了公园。
    见到蔡守成，陆青葵开门见山说了这次的目的，别的一句也不想再和蔡守成多说。
    陆青葵的目的很简单，她只想拿回蔡守成偷拍她的视频。如果蔡守成肯把视频交出来，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蔡守成。
    可是很显然，蔡守成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蔡守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只要你答应做我的情妇，我就把东西给你。那你放心，等你成了我的人，我怎么舍得让别人看到那些视频，你说是不是？”
    陆青葵并不意外蔡守成的答案，转而问他：“蔡守成你现在还在当老师对不对？”
    蔡守成怔了一怔，不知道她突然提起这件事想做什么：“你想干什么？”
    陆青葵打开吴珍发给她的视频对着蔡守成：“我劝你最好听我的，把你在浴室偷拍我的视频交给我，否则我就把这段视频发给你的校领导，让你再身败名裂一次。”
    视频里是蔡守成在夜色中仓皇逃窜的样子。
    蔡守成不以为意，冷笑一声说：“没关系，你大大方方发，你前脚发，我后脚就把你洗澡的视频发出去，有你垫背我怕什么？”
    陆青葵前脚发视频，他后脚也跟着发他手里的那段视频。
    陆青葵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让蔡守成有了片刻的松懈。她攥紧手机，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强装镇定：“你女儿似乎还在念高中对不对？我顺便在她学校各个角落也贴上这段视频，争取做到图文并茂，你觉得怎么样？”
    一旦蔡守成的过去在学校公开，他女儿的处境可想而知。
    她本不想伤害那个女孩。
    如果不是蔡守成步步紧逼，死不放手，陆青葵绝不想把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牵扯进来。说到底这都是蔡守成造的孽，和那个女孩有什么关系。
    听到陆青葵提起女儿，蔡守成气定神闲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闪现。
    蔡守成恶狠狠道：“你敢！”
    他就不信，陆青葵真能受得了她的视频满天飞，被别人评头论足。
    陆青葵讥笑一声：“拜你所赐，我还有什么不敢？”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蔡守成这才慌了神，安抚她说：“别冲动，这样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陆青葵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你这样的人，原来还有底线？我没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踩在脚下了。”
    早在那时候她就已经被人踩进地里了。
    蔡守成看她的样子，大有和他鱼死网破的架势，终于彻底慌了神。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脑子里就闪过了一个念头，随后他死死抓住了这个念头，顾不上别的，飞身扑向陆青葵要抢她手上的手机。
    陆青葵躲闪不及，被身后的路障圆球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险些摔了。
    蔡守成伸手要抢陆青葵手上的东西，陆青葵看了一下对面的警局，盯住从他们面前经过的一个男生，大声求救：“抢劫！有人抢劫！”
    陆青葵这一嚷嚷直接让蔡守成乱了章法，像饿狼一样发狠扑过来，只为了夺她的手机。
    陆青葵往后躲了一下，又盯着那个男生喊了一声：“有人抢劫！请你帮帮我。”
    就在蔡守成即将抢到陆青葵手机的那一瞬间，那个男生冲了过来挡在陆青葵和蔡守成之间，推开蔡守成。
    蔡守成惊愕之中，忽然发觉对面警局也有警察冲了过来。他又一次看向陆青葵，这一次陆青葵脸上的害怕，恐惧全部荡然无存，满心眼只剩下对他的嘲讽和讥笑。
    蔡守成这才明白原来陆青葵是故意把见面地点定在警局对面。
    她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就等着他发狂，好被警察抓个现行。
    大三的时候蔡守成教过陆青葵专业课，那时候陆青葵总是和舍友们坐在教室的角落。有时她来得早，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会儿书，平时上课的时候她也很安静，就连课间休息的时间她也很安静，总是沉默着，认真地听同学们聊天说话，自己却很少开口。哪怕同学不小心摔坏她心爱的水杯，她也是笑着说没关系，不生气也不埋怨。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盯上陆青葵。
    一直以为她是柔柔弱弱的小白兔，不会反抗也不懂得保护自己，可没想到原来她是长着锋利獠牙的小狐狸。
    一而再再而三咬他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媳妇儿第一次下厨，一定也要吃得干干净净。”
    江淮：“我看你像个媳妇傻瓜。”
    第27章 乌龙蜜
    警察赶过来的时候，蔡守成已经逃了。
    陆青葵被带去警局做笔录。
    在警局，陆青葵如实交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如果不是蔡守成承认在浴室偷拍了她，单凭她片面之词，她根本没有底气也没有证据告发蔡守成。
    所以一开始她做了别的打算，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打算利用视频诱使蔡守成抢她手机，然后她报警抓蔡守成。
    从一开始她和蔡守成第一次见面，她就留了个心眼，偷偷录下他们的对话，但蔡守成防备心太重，他们两次见面谈话，她都没能录下有用的信息。
    但这一次蔡守成慌了，放松了警惕，这才让她得到蔡守成亲口承认偷拍她的事实。
    接警人员一边做记录一边问陆青葵：“他是什么时候偷拍的视频？”
    陆青葵低了低头，握着拳头说：“我大三的时候，那时候宿舍浴室的窗户正好坏了。”
    接警人员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时间线会拉到小姑娘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如果是这样，那会儿小姑娘才多大啊，那人可真是禽兽不如：“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专业课老师，名叫蔡守成。”
    接警人员又是一个愣怔，言语中愤愤不平：“老师？他什么时候开始骚扰你的？”
    她现在已经工作，而被偷拍却是在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那个禽兽骚扰她的时间绝不会短。
    为人教师竟然这么下作，做出这种令人不耻的龌龊事，还真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禽兽。
    陆青葵犹豫了很久之后才说：“其实蔡守成有案底，我大四的时候他曾经因为猥亵我……坐牢，前阵子刚放出来，也就是这段时间他重新缠上了我。他用视频威胁我，逼我做他情妇。”
    进入警局的那一刻陆青葵就开始犹豫，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把过去的事说出来，毕竟那事对她而言是噩梦，是人生至暗的一刻，她并不想去回忆那个可怕的夜晚，但为了抓住蔡守成，为了尽快把蔡守成绳之以法，她必须说。
    碍于周围人多也为了保护陆青葵的隐私，接警人员压低了声音惊讶道：“猥亵？他……”
    她从警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不少，但这样的禽兽行径无论听多少次还是令人作呕。
    接警人员本还想追问一些细节，但一看到陆青葵的头越压越低，他也知道这对小姑娘而言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所以就没在这件事上追根究底。
    考虑到陆青葵的情绪，接警人员安慰了陆青葵几句，问完问题之后好好地把陆青葵送了出去，让她回去等消息。
    出了警局大门，陆青葵似乎在警局大厅见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可惜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那个人。
    陆青葵想了很久，始终想不起来，后来索性不想了。既然是想不起来的人物，说明那人对她而言并不重要，没什么可琢磨的。
    想通之后，陆青葵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就走了。
    接警人员叫住那个一直向外张望的男子：“刘一鸣，你是叫刘一鸣对吧？”
    刘一鸣抖了抖肩，这才把目光从陆青葵消瘦的背影上收回来，点了点头答说：“是。我要报警，刚刚在公交车上有人偷了我的手机。对了，警察先生，麻烦问一下刚才出去的女生也是来报警的吗？”
    接警人员颇为警惕，上下打量起他：“那是人家的事，和你有关系？”
    刘一鸣笑了笑，没把接警人员的质疑放在心上，神色如常道：“别误会，她是我朋友，我是关心她。”
    接警人员低头忙手上的事，满不在乎答了一句：“既然是朋友，你直接问她。”
    刘一鸣碰了钉子，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也就不在这件事上多问什么，老老实实交代了他自己的案子就回去了。
    —
    她和蔡守成的孽缘始于大三那年。
    大三下学期蔡守成成了她的专业课老师，上课时间是每周二下午，一节大课。因为不是公共课，所以上这门课的都是她的同班同学，加上蔡守成不像别的专业课老师那样卡出勤卡得死死的，所以每到他的课，班上的同学几乎都是踩点到教室。
    只有陆青葵总是班上最早到的那一个。
    那是夏末的午后，天气还很热，教室里没有空调，全靠头顶上悬挂得老高的电风扇降温，但那些风扇年代都很久远，一转起来就“吱呀吱呀”地响。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蝉鸣，教室里是老旧风扇的转动声，陆青葵挑了个最后排的角落坐下看书。
    那天她看的是《百年孤独》，书里写了好几代人，名字循环往复，害她总记不住人名，看得昏昏欲睡的。
    她撑不住困想打盹之际，蔡守成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声音轻轻：“你怎么总是来这么早？不午睡吗？”
    陆青葵本已经神游太虚，猛然被人这么一问，难免吓得一激灵，脑子也转得不灵光，支支吾吾答了一句：“我没有午睡的习惯。老师您怎么也来这么早？”
    蔡守成隔了一个座位坐下：“工作上的事有点心烦，睡不着就早点过来。”
    陆青葵愣了一秒，脑子飞快转起来，安慰他：“老师您这么优秀，这些小问题一定难不倒您。”
    蔡守成被她的天真逗笑起来：“你不懂。人这一辈子，还是当学生的时候最幸福，就像你现在。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家庭琐事加上工作上的事，各种各样的难题接踵而至，尤其是另一半不体贴，那就更难了。”
    陆青葵迟疑了一秒，本能地察觉她和蔡守成之间的对话似乎渐渐要往不对劲的方向走去。
    蔡守成还没发觉陆青葵情绪上细微的变化，继续自顾自说着：“我和我太太结婚这么多年，感情早就淡了，也聊不到一起，所以工作上的不顺心也没人可以说。”
    蔡守成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情绪也随之低落下去。
    如果说前面陆青葵还只是怀疑，但看现在蔡守成不声不响，一副求安慰的模样，她就算再笨也无法对蔡守成的别有用心视而不见了。
    陆青葵往旁边挪了挪，刻意拉远和蔡守成的距离：“您可以慢慢和您妻子说，她会理解您的。毕竟您和您妻子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您。”
    蔡守成却仍然是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没有意义的话：“你不懂。”
    陆青葵拿起手机，装作很抱歉：“老师，不好意思，我出去打一个电话。”
    蔡守成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半晌之后呆呆地点了点头。
    陆青葵如释重负，心却还是跳得飞快，恨不能肋下生翼，直接飞出去，但表面上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强装镇定慢慢悠悠走出教室。
    蔡守成是她的专业课老师，如果她不想重修这门课，她就必须小心翼翼地对蔡守成，绝不能得罪他。
    但她心底对蔡守成的恶心却是压制不住的。
    那次之后，陆青葵再也没有提前去过教室，都是等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教室之后才出现。好在那之后的蔡守成也表现得很正常，至少看上去是正常的。
    他没有故意刁难陆青葵，也没有挂她的科。
    到了大四，蔡守成不再是她们班的任课老师，她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彻底过去了。
    直到大四实习那时，陆青葵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大四下学期同届的同学们大都离开宿舍去了实习单位附近租房住，正好陆青葵住的那一层基本都是大四的学生，所以一整层就只剩了她和楼道尾那间宿舍的两个女生。
    到了端午那一周，楼道尾那间宿舍的两个女生也回家去了，整个一楼就只剩下陆青葵一个人。
    那天陆青葵因为公司的宣传活动忙了一天，已经累到连晚饭都没心思吃，所以一回到宿舍就洗了澡，收拾了一下爬上上铺睡大觉。
    后半夜陆青葵做了一个噩梦，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宿舍里有什么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但是当时她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于是就没放在心上。
    过了几分钟，睡梦中的她明显感觉到身上有一双手上下游走，但她有些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她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那面继续睡。
    下一秒，那双手又探了过来，伸进她的衣服。
    陆青葵浑身一僵，猛地睁开眼睛，一颗心狂跳不止，又慌又急。
    这一次陆青葵实实在在感受到了那双手不安分地在她伸手游走，刺激她所有神经，她心惊不已。陆青葵“蹭”地一下抱着被子坐起，躲开那双脏手：“谁！”
    因为害怕，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以为绝对安全的寝室，竟然会有陌生人半夜闯入。
    那时已经是半夜两三点，宿舍已经熄灯，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陆青葵根本看不清底下站着的是谁，而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
    明明危险就在眼前，可她却什么都看不见。
    对未知的恐惧压倒了她仅存的理智让她不管不顾地大声呼救起来：“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她不知道谁可以救她，所以就连求救都是模模糊糊，无法直指的代称“谁”。
    那人吓得缩回手，但很快又发觉这栋公寓隔音效果极好，陆青葵的求救，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所以那人又一次朝陆青葵伸出了手。陆青葵吓得丢下被子跑到隔壁床，抖着手拨通了辅导员的电话。
    电话刚响一声，辅导员就接起了电话。一听见辅导员的声音，陆青葵悬着的心终于回落一些，但心底还是害怕得很。辅导员住在二楼，离她太远，而眼前的危险却是近在咫尺的。
    虽然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在夜色中模模糊糊分辨出对方一点体貌特征，但她还是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对方如饿狼一般的目光穿透了夜色锁定了她。
    她不是不害怕，也很难不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PS：明天不知道会不会更～
    先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吧～
    第28章 乌龙蜜
    陆青葵没忍住，声音都带着哭腔：“老师，我宿舍里有陌生人，您快来救我！我是102室的学生。”
    陆青葵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专门冲她来的，也怕之后被打击报复，所以稳妥起见，她没有暴露自己的姓名。
    夜色中，陆青葵似乎看见那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而后迅速跳窗逃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辅导员穿着睡衣风尘仆仆的赶来，陆青葵早吓得浑身瘫软，目光无神地呆坐在床上。
    如果不是辅导员扶着她从上铺下来，她可能连下床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当天晚上辅导员就带陆青葵去了警局报警。
    对方显然很熟悉校内设施，完美避开了出入女生宿舍的摄像头，偏巧那天通往女生宿舍那条路上的摄像头正在报修，所以也没能拍下对方的行踪。
    警方没能从摄像头那儿得到有力信息，只能依靠陆青葵凭记忆回想那人的体貌特征。可那天晚上陆青葵早已经吓傻了，加上黑灯瞎火的，陆青葵连自己的五根手指都看不清，更何况是对方的长相。
    警方没办法，只能一一排查那晚可能进入女生宿舍的人。
    慢慢地，那一夜的事情就走漏了风声，学校里都知道女生宿舍大半夜潜入一个猥琐男猥亵女生，只是大家不知道被猥亵的那个女生是谁。
    到了第三天，警方还是没能查出来那晚潜入陆青葵宿舍的男人是谁。
    不得已，辅导只好在提醒女生注意安全的通知旁边追加了一张寻求线索的告示。
    第四天早上，吴珍出现了。
    吴珍找到辅导员宿舍，告诉辅导员那天晚上她正好经过102室的卫生间那一侧的窗户，她看见了那个人，并且还拍了视频。
    那个人是蔡守成。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陆青葵整个人都在发蒙，发抖。
    她至今都无法形容那种奇怪又令她恐慌的情绪。
    一方面她很意外，而另一方面她仔细回想过往似乎又能从以前和蔡守成接触的蛛丝马迹里找到他会这么做的征兆。
    那一瞬间，她被所有的负面情绪淹没了。
    她愤怒，难过，羞愧，并且深深地恨着蔡守成，也恨她自己。
    恨蔡守成恬不知耻，妄为人师；也恨自己粗心大意，没能好好保护自己。
    有了吴珍提供的视频证据，蔡守成很快就被逮捕，校方也及时辞退了蔡守成，后来蔡守成被关了一年多。
    —
    从警局回去的路上，陆青葵给吴珍发了短信报平安，吴珍顺势问了事情的结果，陆青葵感激吴珍一次两次帮她，所以就把事情大概的经过对吴珍说了。
    吴珍骂骂咧咧说了一堆话，最后还不忘安慰陆青葵。
    大学时期她和吴珍关系一般，虽然她们在一个社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彼此心知肚明吴珍不喜欢她，而她对吴珍也说不上喜欢，她们之间所有接触仅止于社团活动。
    所以当时吴珍为她站出来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毕竟吴珍和她关系一般，而且当时蔡守成还是吴珍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蔡守成一旦出了事，她的毕业论文势必也会被影响。
    可吴珍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了，为了一个她并不喜欢的人站出来了。
    —
    傍晚卫觉迟和王浩儒还有江淮一起吃饭。
    正好前两天王浩儒才刚见过陆青葵的庐山真面目，所以顺嘴提到了陆青葵。
    王浩儒故作神秘，目光瞥向低头吃饭的卫觉迟，话却是对江淮说的：“你猜我前两天遇到谁了？”
    江淮嘴里咬着一块猪手肉，含糊不清地问：“谁？”
    王浩儒眯着眼睛笑起来，盯住卫觉迟：“传说中的陆青葵。”
    大一暑假结束回校之后，卫觉迟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阴郁了不少，可结果喜欢他的女生不减反增。
    起初王浩儒并不知道陆青葵这号人物，多亏江淮“热心”科普，他才大概知晓了一些。
    据江淮说当初卫觉迟还在高中那会儿经常帮陆青葵辅导作业，偶尔也免费帮她补习，所以也有传言说陆青葵一开始接近卫觉迟就不是真喜欢卫觉迟，只是想“白嫖”，假意崇拜好让傲娇的卫觉迟心甘情愿免费帮她补习。
    其实王浩儒一直很好奇传说中的陆青葵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让卫觉迟这样的天之骄子放在心上，还能把他按在地上玩弄。
    直到王浩儒知道赵琳的同事就是那个传闻中的陆青葵，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她能伤到卫觉迟。
    一方面固然是陆青葵相貌出众的原因，而另一方面是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却浑然天成的疏离冷意和卫觉迟身子那股与生俱来，深入骨子里的孤高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之间所能碰撞出来的火花，王浩儒不用深想也能猜到一二。
    这两人站在人群中，那份气质必然是独一无二的。
    让人很难不去留意他们。
    江淮笑起来，看好戏一般，也盯住了卫觉迟：“哎呦，卫太太。这世界真小，你说是不是？”
    卫觉迟神色一滞，抬头看向王浩儒。
    江淮笑得意味不明，故意问王浩儒：“你怎么会见到她？”
    “她和我女朋友一个单位。”
    江淮憋着笑，故意开卫觉迟的玩笑：“巧了，以后说不准咱们三对还能一起约会。”
    王浩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江淮话里的意思：“三对？”
    江淮：“卫太太在追陆青葵。”
    王浩儒一脸的吃惊，他向卫觉迟确认：“你真在追陆青葵？”
    上一次王浩儒听江淮说卫觉迟把房子租给陆青葵那会儿，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但他没想到卫觉迟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当初被人狠狠耍了一遭，居然还喜欢她？
    卫觉迟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话这么多，我看你们是不饿对吧？”
    江淮笑而不语。
    王浩儒突然想起别的事，脱口而出：“对了，以恒过两天要来，到时候我们几个聚一聚，勉为其难给他接风，怎么样？”
    方以恒，他们大学时候的同学，毕业之后就离开南陵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
    江淮追问：“他怎么要过来？”
    “听说是来拍宣传片的，具体的我也没问，到时候他来了，你自己问他。”
    卫觉迟：“我都可以，到时候约。”
    三个人吃完饭就散了。
    卫觉迟回到家时，陆青葵也刚回来没多久。
    卫觉迟原本想煮碗面条当宵夜，但陆青葵说不饿。
    趁着陆青葵去浴室洗澡的时间，卫觉迟热好一杯牛奶放在桌上。陆青葵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了桌上的牛奶，她没多想，直接走过去把牛奶喝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卫觉迟的牛奶投喂行为，也不再纠结他为什么就是不肯买小盒的鲜奶，而非执着于这种大盒鲜奶。
    陆青葵洗好杯子，卫觉迟正好也已经洗完澡换上家居服出来。
    目光一闪，卫觉迟瞥到陆青葵右手手肘蹭破了皮，血水渗出，凝结成细长的半透明伤疤。
    卫觉迟双眼微眯，目光始终停在陆青葵手肘上的伤口：“手怎么了？”
    陆青葵拨开半干的头发，迟疑了一秒：“什么？”
    话才落地，陆青葵已经顺着卫觉迟的目光精准找到伤口，她这才发觉自己右手手肘不知蹭到哪儿，刮出了两三道细长的红色血印。
    怪不得刚才她洗澡的时候总觉得手肘那儿热辣辣的，原来是破了一道口子。
    陆青葵随意看了一眼答说：“大概是不小心在哪儿蹭的。”
    应该是下午在公园和蔡守成推搡时剐蹭的。
    陆青葵的眼神有那么一秒的闪烁。
    卫觉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不大相信她的话，但最终还是转身拿了药箱出来，他指了指客厅的沙发：“坐下。”
    陆青葵却只想逃，逃回房间，哪怕今晚睡不着也只想躺在床上一个人发呆：“不用了，只是蹭破一点皮，明天就好了。”
    卫觉迟却不管她愿不愿意，径自在沙发坐下，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强势道：“过来。”
    看卫觉迟的架势，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陆青葵只好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让他帮忙上药。
    卫觉迟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伤口，一边看似无心的说着：“你知不知道舍友代表什么？”
    “什么？”陆青葵眉头一拧，没头没尾的，他在说什么？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舍友，这意味着互帮互助。”
    陆青葵：“……”
    陆青葵没答话，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卫觉迟的意思。
    夜里陆青葵做了一个噩梦，梦中蔡守成又一次爬上她的床，吓得她魂飞魄散，胆战心惊的挣扎着去摸索藏在枕头底下的美工刀，等她摸到美工刀的一瞬间，她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不止。
    眼前是无尽的黑夜，但这更让她不寒而栗。
    不知道黑夜的某个角落里是不是还藏着她未知的危险。
    陆青葵慌慌张张打开夜灯，屋子里除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
    她是安全的。
    在蔡守成出现以前，她一直以为宿舍是唯一安全，也是唯一可以让她放下所有戒备的地方，可那一夜她心底最后的一点安全地带也被蔡守成毁了。
    视线下移，她看见手里的美工刀，眼眶忽然一酸。
    第二天陆青葵的精神状态不佳，吃过午饭就躲回自己的房间，也不给卫觉迟关心她的机会。
    江淮这人虽然油嘴滑舌的，但办事效率却出奇高。
    卫觉迟前一天才交代他打听陆青葵大学时候的事，江淮第二天就给了回信。
    江淮问过他表妹，大学时期的陆青葵除了主持过几次晚会之外，其他时候都很低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得到这样的答案，卫觉迟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还缺了点什么没有补上。
    江淮在电话那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了卫觉迟出声，随口问了一句：“想什么呢？没什么事不是好事么？还是说你其实想打听她大学时候有没有谈恋爱？”
    这一点倒是他粗心了，没问一下他表妹。
    江淮：“算了，回头我再帮你问问吧。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上大学了还过得跟苦行僧一样不近女色，不动感情？再说了，小学妹大学时大大小小也参加了那么多场活动，盯上她的人一定不少。可这也不对啊，你啥时候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上次卫觉迟在酒吧收拾刘一鸣的事。
    “哦，不对，你本来就是小心眼的人。”
    卫觉迟淡淡的：“没别的事，我挂了。”
    “别这么无情啊卫太太，我还有个八卦和你说。”
    “说。”
    “定恒大学以前发生过老师猥亵学生的事情，大半夜的一个男老师竟然干出爬进女生宿舍这么禽兽的事情，你说说，定恒那么好学校竟然还养出这种人渣。听说当时找人证还费了不少时间，差点都抓不住那个禽兽。”
    卫觉迟眉骨一跳，有些心烦意乱的：“猥亵？”
    江淮知道他担心什么，于是安慰他：“放心吧，当时大四学生都出去实习了，不是你家陆青葵。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等我去扒了那个人渣的皮。”
    PS：常态是隔日更，不定期上线日更～
    这阵子人给忙傻了，码字速度直线下降。
    现在存稿消耗殆尽了，不过能日更我都会坚持日更哒。
    第29章 乌龙蜜
    那天晚上卫觉迟顺路接陆青葵下班，到了小区门口，陆青葵偶然一瞥看见那天在警局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
    或许是她一直盯着窗外看引起了卫觉迟的注意，卫觉迟突然问她：“窗外是有金子还是怎样，看这么久？”
    陆青葵笑，目光一转，人也变得俏皮起来：“有帅哥。”
    卫觉迟嘴角下压，闷闷不乐地看向窗外，快速扫了一圈，帅哥他是没发现，倒是发现一个长舌男，这下他更加不高兴了。
    难不成陆青葵说的帅哥是指刘一鸣那个渣渣？
    卫觉迟不悦道：“我看你眼睛是瞎了，改天带你去看看眼科。”
    末了，卫觉迟又扬了扬眉补充：“最帅的人已经在你面前了。”
    陆青葵笑，装作不可置信的样子：“谁？”
    卫觉迟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恨不得把骄傲两个刻成金块贴在脸上：“你舍友，本少爷我。”
    陆青葵歪着头瞧了他一眼，依然是难得的俏皮：“少爷？你说错了吧，明明是卫太太。”
    看上去，她今天心情不错。
    卫觉迟打着方向盘，忍不住看她，嘴角慢慢上扬，止都止不住。
    陆青葵也跟着笑起来。
    回去之后陆青葵找卫觉迟借书：“我能不能借一本英语辞典看看？”
    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多少也弄明白了虽然卫觉迟是借住在这儿，但书房里那些书却都是卫觉迟自己买的，所以她要借书还是得问问卫觉迟的意思。
    卫觉迟：“你想看什么随便拿，不用问我。可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翻英语辞典了？”
    她这几天总睡不着，所以才想弄一本辞典翻翻，正好她隐约记得上回似乎在卫觉迟书房发现了一本辞典。
    记得高中的时候她一睡不着就翻辞典，过不了一会儿就能睡着，百试百灵。
    陆青葵：“睡不着的时候翻翻，可以催眠。”
    卫觉迟拿杯子的手一顿，一回头就看见陆青葵走向书房的背影。
    进了书房，陆青葵迅速瞄准放在书架最上面一格的那本英语辞典，但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被隔壁那本物理习题册所吸引。
    陆青葵低了低头，扒着书架踮起脚尖去够放在书架最上面那一层的英语辞典，然后把书抽了出来。
    “啪”。
    拔出萝卜带出泥，那本物理习题册不小心也被她带了出来掉在地上。书里面夹着的一只千纸鹤顺势掉了出来。
    陆青葵看着那只千纸鹤愣了好久。
    原来卫觉迟头像上的千纸鹤是它，一段被卫觉迟藏进书本里，好好珍藏着的秘密，一段关于他高中时期的秘密。
    可除了夏曦，谁还能成为他的秘密？
    陆青葵自顾自想得出神，客厅那儿突然响起她的手机铃声，紧接着就是卫觉迟的提醒：“电话。”
    陆青葵怕他建立看见地上的千纸鹤误会她故意翻他的东西，急忙把东西收拾好放回去，拿上英语辞典赶到客厅。
    卫觉迟把电话递给她，陆青葵道了声谢。
    “你好，这里是南区派出所，请问是陆青葵吗？”
    陆青葵的眼神不受控地往卫觉迟那儿瞄了一眼，而后迅速躲开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回应：“是。”
    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是个女生，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我们在蔡守成家里找到他偷拍你的视频，这点你可以放心了，不过暂时还没抓到他，所以你最近出行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陆青葵擦过卫觉迟，回了房间：“好，我记住了。麻烦你们了，谢谢。”
    “我们应该做的。”
    挂了电话，陆青葵从房间出来，卫觉迟还在客厅。
    陆青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先和卫觉迟说一声：“刚才在书房，我不小心把那本物理习题册打翻了。”
    卫觉迟眨了眨眼，他现在并不关心这点小事：“刚才是谁的电话？”
    刚才他隐约听见那通电话里说了“派出所”，“视频”这几个字。
    陆青葵慌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同学的电话。”
    卫觉迟双手插兜，懒懒地靠着沙发，忽然抬起眼皮看向陆青葵，额前碎发凌乱，坐姿也极尽散漫，但眼神却是少有的犀利，不知不觉中让陆青葵又心慌了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总让她有种自己是需要给卫觉迟一个交代的错觉。
    卫觉迟垂下眼眸，背脊微弓，目不转睛地盯着茶几上的果盘，什么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说：“牛奶热好了，记得喝。”
    说完，卫觉迟就回了卧室。
    接到派出所电话的第二天开始，陆青葵上下班时都会多留意周围的动静。到了第四天中午她和赵琳吃完午饭回单位休息，经过大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拐弯的角落里有人在盯着她们。
    因为警察提醒过她，所以她往那儿多看了两眼，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疑。
    赵琳注意到陆青葵一直盯着角落看，于是问她：“怎么了？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陆青葵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没看什么，走吧。”
    傍晚的时候卫觉迟说要来接她，但她拒绝了，理由是她要加班。
    赵琳离开前好奇问了她一句：“文化周的活动早上不是结束了吗？你怎么还要加班？”
    其实早上文化周的活动，陆青葵本来不用去，但是袁姐不放心，到底还是让陆青葵过去盯着了，顺便也拍一点照片留底。
    陆青葵笑了笑：“你先走吧，我把今天的照片整理一下，很快就好。”
    “这些照片又不着急要，你明天来弄也一样。”
    “没事，我顺手弄完，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忙。”
    赵琳拿起包说：“那你走的时候别忘了关灯。”
    “好。”
    —
    陆青葵给卫觉迟发消息说要加班的时候，卫觉迟的车都已经快开到文旅局大门前，结果也只能临时掉转车头回公司加班，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陆青葵单位接她。
    哪里想到他前脚刚到公司，后脚就被江淮强行拉去陪他们小情侣吃饭。
    正好罗菲刚从江淮那儿听说卫觉迟在追陆青葵的事，所以吃饭的时候没忍住好奇心就多问了两句。
    罗菲：“江淮说你在追陆青葵？”
    江淮冷不丁听见自己女朋友这么大咧咧地问卫觉迟这种事，少有的尴尬了一下。
    在卫觉迟充满责备意味的审视下，江淮突然有一种自己太碎嘴的感觉。
    江淮在桌子底下扯了扯罗菲的袖子，轻声说：“不是和你说了吗，卫太太没否认，那就是承认了，你还问什么。”
    罗菲想了想也是，不再说话。
    原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想到卫觉迟却云淡风轻地丢下一枚炸弹，炸得别人脑袋嗡嗡作响，而他自己却和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
    卫觉迟：“是，我在追她。”
    江淮正在喝饮料的时候听见卫觉迟的答案，呛得连连咳了好几声，脸都憋红了。
    虽然说江淮一直默认卫觉迟不否认就是承认，但那多少有开玩笑的成分在里头。这会儿卫觉迟自己一本正经的承认下来，那就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淮一边咳嗽一边问卫觉迟：“你认真的？你还真是心大，小学妹人虽然不错，但怎么说曾经也那么狠狠地甩过你，你就一点不在意？”
    卫觉迟沉默着，不想回答江淮这个问题。
    他不在意吗？
    不，他在意。
    但比起在意被甩那件事，他更在乎的是那个人。
    幸亏罗菲是个有眼力的，及时拿东西堵住江淮的嘴：“吃你的东西吧，问什么问。”
    席间，卫觉迟去了一趟卫生间，结果冤家路窄遇到了刘一鸣。
    刘一鸣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卫大校草吗？你也来这吃饭？和谁来的？陆青葵？”
    卫觉迟看都没看他一眼，权当没见到他这个人。
    刘一鸣也不意外卫觉迟的反应：“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挺佩服你的。陆青葵那么耍你，还是个二手货，你都不嫌弃她，和她在一起，你也挺不挑的……”
    卫觉迟这才有了点反应，怒道：“刘一鸣，嘴巴放干净点。”
    “我说的都事实，到底不干净的是谁？”刘一鸣笑得贼眉鼠眼的：“我看是你的陆青葵。你想想学校那么多女生，那个老师谁都不招惹，偏偏就看上陆青葵，半夜还摸到她宿舍去。如果不是陆青葵勾引他，他能有那个胆？”
    那天在警局，刘一鸣隐隐约约听见陆青葵说到大学时期被老师猥亵，所以他才问了警察那些话。不过他没从警察那儿问出有用的消息，只好自己去打听了定恒大学的事情。
    结果这一打听，简直让他大跌眼镜。
    定恒大学竟然还出了那么一桩丑事。
    刘一鸣自顾自地对镜整理头发，完全不管身边的卫觉迟现在是怎样的一个状态：“虽然我看不惯你，但我心善，劝你一句，可别太认真了。要是陆青葵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被盯上，还被拍了视频？你啊，也别上赶着当接盘侠了。那还只是她大学时候的事，鬼知道她工作以后……”
    刘一鸣嘴里污言秽语说个不停，但说来说去都是侮辱陆青葵的脏话。
    卫觉迟听着，肺早就气炸了，他攥紧拳头，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星，挥着拳头狠狠地砸在江淮脸上。
    “啪”，一声强而有力的闷响。
    卫觉迟的拳头落在刘一鸣的右脸上，刘一鸣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模样狼狈的跌坐在湿哒哒的地上。
    因为太过震惊，刘一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像个傻子一样坐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晃得一下，卫觉迟眼里闪出一抹熊熊燃烧的怒火：“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以后再让我听到任何一句，我不会像今天这么轻易放过你。”
    撂下这句话，卫觉迟急匆匆赶回餐桌，拿上手机就走：“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哎，你去哪儿……”
    江淮话都没问完，卫觉迟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跟赶着去投胎一样。
    从餐厅出来，卫觉迟开车直奔文旅局。
    “定恒大学以前发生过老师猥亵学生的事情，大半夜的一个男老师竟然干出爬进女生宿舍这么禽兽的事情，你说说，定恒那么好学校竟然还养出这种人渣。听说当时找人证还费了不少时间，差点都抓不住那个禽兽。”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刚才是谁的电话？”
    “同学的电话。”
    原来那天夜里他听到都是真的，原来那并不是他的错觉，更不是他多心。
    他怎么会这么蠢，连这点最基本的敏感度都没有，竟然让她在他眼皮底下被人欺负。
    第30章 乌龙蜜
    陆青葵整理完照片和一些琐碎的小事，时间已经临近八点。她简单收拾了东西，隐约听见楼道外面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在小心靠近。
    陆青葵的心猛地揪起来，她拿着手机蹑手蹑脚走到门后，轻轻靠了上去，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看出去，楼道尽头有个黑色人影在靠近。
    陆青葵迅速拨通电话，简洁明了的交代了情况便挂断电话，跟着拿上包，后背贴着墙逃到另一头的楼梯。
    楼道尽头那抹黑影一眼捕捉到她闪现而过的慌张背影，一如灵巧的猴儿一样，大步一跨就蹿到了陆青葵背后，一把死拽住陆青葵的背包，控制住她。
    陆青葵回过头。
    那张狰狞到发狂的脸无限放大，混着惊魂未定的夜色，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眼前。
    说不害怕是假的。
    当空无一人的黑夜下，危险再一次逼近她时，她终于深刻地明白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能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面对赤（。）裸裸的危险。
    陆青葵不可避免地慌了神，动手扯了扯包袋，发怒道：“蔡守成！你放手！”
    蔡守成冷笑一声，凶横道：“放手？你都想让我二进宫了，我还怎么放过你？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有点能耐，怎么我回回都能栽在你手里？”
    “收拾垃圾而已，都是我应该做的。”她虽然很害怕，但却不想在蔡守成面前露怯。
    蔡守成气到笑不出来，双眼因怒极而暴突，整张脸也憋得通红，青筋暴起：“看来今天是真不能放过你了。你想让我坐牢？那好啊，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顾忌了，反正最多关十年而已，我不亏。可你就不一样了……”
    说着，蔡守成发了疯一样的扑向陆青葵，活像未开智的畜生。
    这一下陆青葵彻底慌了，急急忙忙从包里翻出来一把美工刀就近划破蔡守成的手背：“禽兽，畜生！”
    蔡守成的手背渗出血，龇牙咧嘴地甩开陆青葵的包，连带着陆青葵也一个踉跄险险地跌坐在楼梯口，而她手上那把美工刀也因为没抓稳，顺势飞了出去。
    蔡守成的目光一路追随美工刀停下，陆青葵注意到他眼底渐渐升起的暴戾，深深的恐惧紧紧攥住了她紧绷的神经。
    陆青葵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捡起美工刀对准蔡守成。
    蔡守成显然没把陆青葵这个柔弱小姑娘不值一提的战斗力放在眼里。蔡守成抢步过来抢陆青葵手里的美工刀，争抢中，陆青葵的手腕被划了一道，一阵又快又急的刺痛过后，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鲜血溅到蔡守成脸上，他像是被垃圾沾了身一样有些嫌弃地看了陆青葵一眼，露出鄙夷目光，愤愤地抬起脚，不假思索，一脚把陆青葵踹下楼。
    陆青葵滚了三圈摔下楼梯，浑身都撞得火辣辣的疼。
    蔡守成似乎有意折磨陆青葵脆弱的神经，故意放慢了脚步，一步又一步走得慢悠悠的。
    蔡守成咧着嘴，笑得冤鬼还慎人：“录音？陆青葵，我真的是小瞧你了。”
    陆青葵艰难而又缓慢地挪动身体，不知不觉，后背已经贴到了墙上。
    蔡守成享受陆青葵害怕他的样子，更享受把陆青葵逼到无路可退的快感，他停下来：“现在知道怕了？”
    陆青葵蜷缩在角落里，浑身疼得发抖，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眼皮随时都有可能沉下来。
    她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所有她能做的，她本来做不到的，她都已经做了。
    算了，她累了，想认了。
    未来会怎么样，她不想再去考虑了。
    就这样短暂地跟随命运的河流往前走吧，被淹没也没关系，她总还会站起来的。
    过去她不就好好地站起来了吗？
    眼看陆青葵一点一点的萎靡下去，像是丧失了生存下去的欲望，蔡守成终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怎么？你不是挺能闹腾？怎么不继续了？”
    蔡守成恶心又粘腻的讥讽彻底刺痛了陆青葵，激发了她摇摇欲坠的求生欲。
    哪怕她要跌倒，要万劫不复，也绝不能在这种恶臭的泥潭里跌下去。
    她只要再撑一会儿，就一会儿。
    蔡守成只当她是脚下的蚂蚁，垂死挣扎，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慢慢逼近她。
    当蔡守成的脸靠向陆青葵，双手又一次不安分地扒拉她时，她飞快摸出包里的防狼喷雾对准蔡守成的眼睛猛按。
    虽然因为手疼，她没有对准蔡守成，但喷雾多少还是飞了一些进到蔡守成的眼睛。
    “啊！”蔡守成捂着眼睛后退了几步，全身缩成一团，痛苦地抽搐着。
    蔡守成倒地的瞬间，陆青葵也因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又软下去几分。
    蔡守成疯狂地眨了眨眼睛，死命撑开发红的眼睛，发疯一般地挥舞着美工刀朝陆青葵冲过来。
    “青葵！”
    是卫觉迟的声音！
    令她心安的声音落下来之后，她看见像箭一般冲过来的卫觉迟。
    他像从天而降的铠甲，出现得恰到好处。
    卫觉迟挺身挡在陆青葵前面，抡起拳头打在蔡守成脸上，蔡守成疼得五官乱飞，倒地不起，嘴角也迅速涌出血迹。
    卫觉迟握紧拳头，牙咬切齿：“人渣！畜生！”
    卫觉迟像被惹毛的斗士，发疯一般地冲过去揪住蔡守成的衣领，拎起蔡守成甩向墙壁：“你怎么敢！怎么敢动她！”
    蔡守成这样见不得光的蛆，竟然敢妄想染指和他云泥之别的光。
    他凭什么！
    “咚”地一声巨响，蔡守成像被折断翅膀的小鸡仔，软弱无骨地顺着墙壁滑下去，瘫在地上。
    卫觉迟却还不解气，只要一想到那个黑夜，这个人渣竟想爬上陆青葵的床，他就气得血脉贲张。
    蔡守成冷笑一声，故意刺激卫觉迟：“你是她相好的？你都不知道她大学的时候有多骚，否则我又怎么会看上她。”
    卫觉迟大步跨过去，在蔡守成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时候，一脚踢中他的侧脸：“你这种肮脏的蛆根本不配活着。”
    蔡守成吃痛，又一次重重倒地。
    卫觉迟一脚踩住蔡守成的前胸，居高临下：“这是你踢她的一脚。”
    话音才落，卫觉迟精准地踹开蔡守成。
    蔡守成犹如笨重的油桶一般骨碌碌滚下楼梯。
    卫觉迟迅速转身冲到陆青葵身边抱住浑身是伤的她。
    蔡守成在楼梯底下挣扎了两下，拖着浑身的伤痛，原想反冲回来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但却动弹不得，如果不是听见外面的警龄声由远及近，一下子就停在了大楼门口，他压根没有力气再起来。
    蔡守成恶狠狠地瞪了陆青葵一眼，终于反应过来他又被陆青葵算计了，他顾不上陆青葵，艰难地扒着墙起身就逃。
    陆青葵虚弱地躺在卫觉迟怀里，卫觉迟看到她手腕上的深到翻出皮肉的刀伤和血迹，人早慌了，忙脱下外套包住她的手腕，打横抱起她就往楼下冲。
    迷迷糊糊中，陆青葵看见卫觉迟拧着眉，面色沉重地抱着她往楼下冲。这一刻她看见了他和以往全然不同的一面，他不再是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而是浑身带带着凶狠冷意的猛兽。
    他似乎在担心她。
    陆青葵嗫嚅着安慰他：“别担心，我没事。”
    听见她的声音，卫觉迟背脊一僵，低头看着怀里虚弱无力，脸色苍白的她，心像是狠狠地被人撞了一下。
    是害怕，还是颤动，他已经分不清了，又或者二者皆有。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在她晕过去的前一秒，她说了几个字：“对不起，谢谢。”
    他再也冷静不下来，抱着她一路狂奔坐上警车直奔医院。
    陆青葵手腕上的伤比较严重，差点伤到动脉，所以医生让她留院观察两天。
    因为事情闹到了警察局，所以单位也知道了陆青葵晚上加班被人袭击的事情，只不过出于保护个人隐私的原因，警方并没有把具体情况告诉陆青葵单位主任，仅仅是大概提了一下当晚陆青葵被袭击的事情。
    陆青葵住院期间，单位领导给她打过电话问她身体情况，袁姐，赵琳还有林俊也各自给她发了消息又打电话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卫觉迟更是几乎一整天都在病房守着她，照顾她。
    这让她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她给卫觉迟添了很大的麻烦，也耽误了他工作。
    陆青葵：“卫觉迟，你今天不上班吗？”
    今天一大早卫觉迟就买了早饭来病房守着她。
    卫觉迟低头削苹果，理直气壮地说：“不上班。”
    “你去上班吧。”
    卫觉迟这样守着她让她很有负罪感，总觉得她耽误了卫觉迟很多事。
    卫觉迟削苹果的动作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好像有些不满一样：“就这么烦我？不喜欢我在你身边待着？”
    卫觉迟碾压人的气场不免让陆青葵心虚起来，毕竟她现在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多亏了卫觉迟救她。
    陆青葵摇了摇头说：“不是。”
    卫觉迟目光一瞟，看见她手腕处的绷带，莫名心烦起来，但却竭尽所能克制了自己的情绪，语气温柔：“我不来，谁照顾你？”
    显然，陆青葵并不打算让夏媛媛知道这件事。如果那天不是他赶到那儿，估计她也不会让他知道这件事。
    陆青葵一怔，半晌也说不上话，直到卫觉迟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她才勉强回过神。
    陆青葵接下苹果，呆呆地盯着黄澄澄的果肉：“谢谢。”
    两相沉默之后，陆青葵忽然又问他：“你都知道了吧？”
    他一直在医院陪着，警方那边联系她，他也都是知道的。
    卫觉迟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承认，只用沉默代替回答。
    陆青葵闷闷的：“没什么想问的吗？”
    “想问，但你并没有准备好告诉我。”
    他还是那句话。
    只有当她想说的时候他才会问，如果她不想说，他可以当成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主动问她。
    只是一想到那天夜里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她，还有那把曾经藏在她枕头底下却在那夜沾上她的鲜血的美工刀，他就胆寒。
    他不敢细想如果那天晚上他但凡迟一秒冲过去，现在的她还会不会像这样好好的坐在他面前。
    “那个人是我大学老师，名叫蔡守成。大三的时候……”陆青葵抬头看了卫觉迟一眼，想了想，这件事其实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所以话锋一转只提大四的那件事：“大四毕业前的某天夜里他偷偷从浴室溜进我的宿舍……”
    陆青葵努力了很久，但“猥亵”这两个字她真的说不出口，她单单是在脑海里想到这两个字，想到那天夜里的事情，刻进骨头的恐惧都会像潮水一样淹没她，让她浑身发抖，发颤。
    “当时我睡着了，梦里模模糊糊觉得有一双手停在我身上……后来我就被吓醒了。结果一睁开眼就看见床下站着一个陌生男人，接着我给辅导员打了电话，再往后辅导员带着我报警，蔡守成入狱，被学校开除。本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但是前阵子突然听说他出狱来了南陵。接下去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蔡守成又一次缠上了她。
    她又一次被噩梦掐住了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我放在心上的人，人渣想都不能想。”
    第31章 乌龙蜜
    当时出了那件事情之后，辅导员说要带她去报警，但校领导担心这件事会影响下半年招生，并不是很认可辅导员的处理方式。而另一方面，校方也担心这件事会掀起舆论，影响毕业生就业率。
    所以校方的意思是低调处理这件事，校内解决。
    但是陆青葵的辅导员并不同意，并且还说了一句陆青葵至今都忘不了的话：“作为学校如果不能保护学生，怎么对得起学生，对得起学生父母？如果我们现在保护不了学生，招再多的学生又怎样？难道要再让学生被伤害一次？”
    陆青葵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上完完整整的苹果：“其实那时候校领导并不支持我报警，如果当时不是辅导员坚持，或许我真的就那么放过他了。”
    那天从刘一鸣那儿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气得浑身血液翻涌，恨不得把那个人踩在地上，狠狠踩碎，而今天青儿听见陆青葵说起那时候的事情，他心里气愤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心疼那个无助而弱小的她，心疼那个在寂静无人的夜里被吓得手足无措的她，心疼那个在惶恐不安的夜里独自面对一切的她，心疼那个在冷漠无声的夜里克服一切障碍去报警的她。
    最后所有的心疼都变成了自责。
    如果那个时候陪在陆青葵身边的人是他多好。
    卫觉迟抬起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犹豫再三又轻轻地把手放在陆青葵头顶上拍了拍：“陆青葵，你很优秀，也很勇敢。”
    陆青葵浑身一僵，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世界崩塌的声音。
    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很清楚在这件事上错的不是她，她也没做错什么，可她身边似乎也从来没有人肯定她的选择，以至于她都忘了她其实是需要被肯定，被鼓励。
    陆青葵忽然觉得鼻头一酸，眼底有热泪翻滚。
    她微微颤抖着，头依然低着：“恩，我知道。”
    卫觉迟轻抚她的发顶，像是在肯定她的话。
    午后袁姐带着营养品代表单位来探望她。
    那会儿卫觉迟正好出去洗水果，当他捧着一果盘的水果返回来的时候迎面遇上了来看望陆青葵的袁姐。
    袁姐本来坐在床边和陆青葵聊得好好的，猛地一抬眼看见一个帅小伙洗好了水果出现，很难不吃惊。
    袁姐短暂的愣了一秒，但又很快恢复过来，笑盈盈地盯着陆青葵问卫觉迟是谁：“青葵，这是？”
    陆青葵和卫觉迟对视了一眼，她答：“一个朋友。”
    明明她和卫觉迟之间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什么，她却在回答袁姐问题的这一刻心虚了。
    卫觉迟笑了笑，捧着水果盘走过来：“袁姐，吃水果。”
    袁姐没想到这么帅的帅小伙还认识自己，既疑惑又纳闷，她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帅小伙？怎么她不记得了？
    袁姐：“你看我，年纪大了，记性真的是越来越差了。小伙子，你叫什么？我记得我们见过，但我不记得是在哪里了。”
    袁姐这一问，顺利戳到了陆青葵尴尬区。
    之前袁姐还问过她和卫觉迟的相亲进程来着，这会儿要是被袁姐想起来“小伙子”就是那天那个人，以后她回了单位就别想好过了。
    别说袁姐，就是林俊和赵琳也会轮番拿她开玩笑。
    卫觉迟不知道是不是也看出了她的担忧，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几秒的沉默过后，袁姐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你是林园长的侄子，卫觉迟对不对？”
    陆青葵闭了闭眼，认清形势，准备接受接下来的“腥风血雨”。
    卫觉迟笑了笑，既然被认出来了，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是。”
    果不其然，袁姐意味深长地看向陆青葵，挑了挑眉，浑身上下都在释放一个信息：“青葵，可以啊，加把劲儿，明年袁姐要吃喜酒。”
    陆青葵笑得极为无奈，少不得解释一下：“袁姐，他是我高中学长。”
    这下袁姐笑得更高兴了，同时也有些埋怨陆青葵不早点告诉她。袁姐轻声问陆青葵：“那你之前不早说？都这样了，还说没什么？真没什么，上次还会装作不认识？”
    陆青葵笑了笑：“袁姐，以前认识也不代表现在还认识。如果真认识，我们会没有彼此微信？”
    袁姐才不信她胡扯：“省省吧你，袁姐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那点小心思，袁姐能不知道？”
    陆青葵明明没有那个意思，但经袁姐这么一说，不免还是红了脸。
    袁姐只当她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害羞，轻声笑了笑，无意故意让陆青葵窘迫：“你这次住院都是小卫在照顾你？”
    卫觉迟耳朵一抖，不吭声，低头削水果，心里忐忑得不行，活像个初恋的少年一样，既紧张又不安。
    只听陆青葵轻声“恩”了一句。
    卫觉迟抿着嘴，偷偷笑起来。
    来之前袁姐还担心陆青葵自己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顾，现在好了。袁姐看了看卫觉迟，又看了看陆青葵，感觉自己该走了。
    临走之前袁姐安慰陆青葵：“单位的事你别担心，有我和赵琳他们呢，你好好休息。今天我来之前主任也让我转告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袁姐轻轻握了握陆青葵的手，压低音量道：“还有啊，听袁姐一句话，好好把握，别错过。小卫人不错，这样的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袁姐是真心为你好，才和你说这些。”
    陆青葵耳根飞快红起来：“袁姐，我们不是……”
    袁姐轻轻摇了摇头：“别说了，袁姐都懂。”
    陆青葵欲哭无泪，袁姐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袁姐顺便和卫觉迟打了个招呼：“小卫，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卫觉迟点了点头：“袁姐您随意。”
    袁姐：“快到上班时间了，我得回单位去了。青葵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卫觉迟笑：“这是我应该的，我送送您。”
    陆青葵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卫觉迟送袁姐出去，心里陡然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看着卫觉迟送袁姐出去，就好像她和卫觉迟真的是男女朋友，而他也只是在做身为男朋友的分内事。
    卫觉迟送袁姐出去之后就接到了江淮的电话。
    江淮在电话那头问他：“卫太太，你怎么回事？两天都没出现了。你家陆青葵到底咋了？要不我下午找时间过来看看？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弟媳，我不出现说不过去。”
    卫觉迟淡淡的：“没事，青葵明天就出院了。”
    江淮：“行吧，改天约你们吃饭。那下午公司的会你还来不来？”
    卫觉迟透过病房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窗看到正靠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天发呆的陆青葵，突然想起那天夜里一个人坐在输液厅打盹的她，也是这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就连自己血都快被倒抽回输液瓶都不晓得。
    卫觉迟：“不去了，你主持，晚上再和我说说情况。”
    江淮爽快应下：“成。”
    挂了电话，卫觉迟推门进去，随手拿了个橙子用水果刀划开皮，直接动手剥橙子皮。
    陆青葵问他：“怎么不用水果刀切？”
    卫觉迟递给了一瓣橙子肉给陆青葵：“手剥的橙子比水果刀切出来的香。”
    陆青葵笑着道了声谢，没再说什么。
    —
    在陆青葵住院期间，单位已经着手加强安保系统，也因为陆青葵受伤的事情，主任发了话，往后单位女职工尽量避免晚上单独留在单位加班，最好科室内可以有人陪同。
    陆青葵休息了一个礼拜才回单位上班。
    陆青葵回去上班的第一天，袁姐他们仨轮番关心她。
    林俊：“姐，你身体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我帮你。”
    陆青葵：“恩，谢谢。”
    赵琳也凑了过来，既是好奇也是关心：“早劝你那天别加班了。那人是谁啊？流浪汉吗？怎么会来我们单位？”
    陆青葵摇了摇头，含糊带过：“不知道。”
    一直埋头写材料的袁姐突然抬起头说：“赵琳，一会儿你和司机去机场接传媒公司的人。”
    上个月底文旅局牵头南陵各大旅游景区和博物馆，准备拍一个旅游宣传片，所以联系了一家业内评价比较好的传媒公司。
    今天那个摄影师坐飞机过来，按主任的意思办公室需要派一个人去接。
    赵琳哀嚎一声：“袁姐，早上下班前我要报一份人事表格，时间来不及，可不可以让司机自己去接？”
    袁姐为难道：“不行，主任说咱们办公室得去一个接一下，意思意思，毕竟人家大老远飞过来。”
    袁姐看向林俊，林俊立马明白袁姐的意思，火速摇了摇头：“袁姐，我十点前要报安全生产的材料，也挺着急的。”
    一个两个都没空，这下袁姐更为难了。
    陆青葵看了大家一眼说：“要不我去吧，我的材料是下午交，我回来赶一赶应该没问题。”
    袁姐想了一会儿说：“行，也只能这样了。你把你的材料发给我，我来做，你去接他。一会儿我把他名字还有联系方式发你微信。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了，你收拾一下现在就下楼。”
    “好。”
    陆青葵和司机吴哥到的时候时间还早，而方以恒还没下飞机，所以陆青葵和吴哥就在出站口那儿等了一会儿。
    期间陆青葵嫌车里闷就下车去外面逛了一圈。
    今天正好赶上降温，加上风也大，陆青葵在外面站了没一会儿长发就被吹得到处乱飞，身上也有些凉，好在今儿太阳大，她身上始终是暖的。
    过了一会儿，陆青葵看了下手机，算了算时间方以恒差不多该到了，她拨通袁姐给的电话，几秒过后，方以恒接起电话。
    陆青葵客客气气：“方先生你好，我是文旅局办公室工作人员陆青葵，请问你出来了吗？”
    “恩，你等等我，我在拿行李了。”
    手机另一头是温柔又好听的男声。
    陆青葵轻声应他：“好，不着急，你慢慢来。”
    她一边和方以恒说话，一边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思绪不受控的飘远。
    后来当方以恒拖着行李箱从出站口出来时看到就是陆青葵微微抬起头盯着晴空出神。
    她身上穿着米色针织衫，安安静静地站在人潮之中，有风吹过，扬起她的长发，她的长发便像蒹葭一样随着风散开，柔软得像绸缎。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是很温柔并且还很温暖的笑，像是要暖到别人心里。
    方以恒不知不觉就看呆了，忘了继续前进，也忘了提醒陆青葵他的存在。
    等到陆青葵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是来接人的，她忙扭头去看出站口，结果一眼对上了方以恒呆怔的目光。
    陆青葵走向他，笑着问他：“请问你是方以恒吗？”
    她的脸很白，像陶瓷，眼神澄澈像孩童，不掺杂任何一点杂质，她的笑则像迎春而开的花朵，鲜艳又迷人。
    方以恒收回神游的思绪，他笑了笑，伸出手：“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方以恒：叮，酱油人2号上线。
    PS：大概率后天更～
    第32章 乌龙蜜
    晚上卫觉迟请方以恒吃饭，江淮因为出差没来，王浩儒也因为加班赶材料来不了，所以最后只剩下卫觉迟给方以恒接风。
    方以恒和卫觉迟是大学同班同学，大学毕业之后去了别的城市定居，开了家工作室。
    席间方以恒随口提起江淮透露给他的一件事：“听说你现在在追一个姑娘？”
    这是江淮作为今天缺席他的接风宴给的一点小补偿，顺便给江淮丢一点谈资，不至于冷场。在反手卖卫觉迟这件事上，江淮做得很优秀，以至于到了江淮敢称第一，没人敢说第二的程度。
    同理，卫觉迟在随手卖江淮这件事上也是做得得心应手，不过买家么，一般是罗菲。
    卫觉迟挑了挑眉，不用想他都猜得出来是谁告诉方以恒的：“听江淮说的吧？”
    方以恒：“这不重要，你就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卫觉迟闷了一口柠檬水：“回头我得收拾收拾江淮的大嘴巴。”
    卫觉迟顾左右而言他，却并没有否认他要追姑娘的事。
    方以恒闷声笑了起来：“难得，原来孤得明明白白的和尚也有动凡心一天。说说吧，你这魔爪伸向哪家的小姑娘了？我帮你参谋参谋。”
    大学那会儿学妹学姐追卫觉迟的不要太多，可卫觉迟没一个看进眼里的，每回都拒绝得干脆，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自斩桃花斩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知道的人都差点以为他喜欢男的。
    不过他们这些了解卫觉迟的朋友，自然不会这么看卫觉迟，所以他们给卫觉迟起了个外号，都说他是带发修行的执剑僧，法号断桃花。
    卫觉迟轻笑一声，语气极为不屑且自恋：“大可不必，就我这水准，一点儿也不难。”
    方以恒“啧啧”两声，揶揄他说：“拉倒吧，你一个实战经验为零的人还敢大放厥词。到时候说不准姑娘没追到，老脸还给丢尽了。”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方以恒不以为意，仍旧笑了两声：“我跟你说，你呢找个时间约人家姑娘出去吃饭，然后再去看场电影，正好最近有一部爱情片还不错，正适合小情侣看。人家姑娘要是不排斥你，你之后勤快点，上下班接送服务一条龙到位，没事还能轧马路，感情自然就升温了，时不时地再给人姑娘送点温暖，比如奶茶，午后甜点什么的。”
    “吃你的东西，管这么多。”
    方以恒挑了挑眉，叹气说：“可别怪我没劝你，你好不容易动点凡心，最好还是听听我的建议，我可不希望你铩羽而归，到时万一再落下点情伤，留下心理阴影，你就等着孤家寡人一辈子吧。”
    “谢谢，我不需要。”
    “哎，自信是好事，但盲目自信是种病，得治。”
    “自信不是病，嫉妒才是。”
    方以恒：“你到时候别来找我哭。不说你了，说说我。今儿在机场我一见钟情了，我敢说那个姑娘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卫觉迟明显愣了一下。
    当初方以恒选择离开南陵，其实也可以说是被动逃离。大学的时候方以恒谈了一个女朋友，是同系的小学妹。一开始方以恒是打算留在南陵，顺便也可以等女朋友大学毕业，但是毕业之后方以恒常常忙工作的事忙得没日没夜的，经常忘了和女友的约定，所以后来那个女孩儿和方以恒提了分手。
    卫觉迟问他：“我看你还是再想想，别祸害人。”
    方以恒有多喜欢那个姑娘，他们几个都是知道的。
    为了追那个姑娘，方以恒整整花大半年时间。这两年他断断续续也谈过两次，但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有一次他们几个喝醉酒，卫觉迟清清楚楚听见方以恒喊那个姑娘的名字。
    方以恒知道卫觉迟担心什么，他笑：“放心，那一页已经翻篇了。”
    记得他们分手那天，女孩儿哭得很委屈，那时候她说了一番话让方以恒一直记到了现在：“方以恒，我知道你工作忙，我也不是不能体谅你。可你知道吗，我现在常常觉得我是在和自己谈恋爱。以前在路上看见好看的花，我想拍给你，遇到好玩的事，我也想和你分享，可现在呢？我把照片发给你，我只能猜测你看没看到，有时候一等就是一天，好不容易等到消息，你猜你说的什么？除了取消约会还是取消约会，我一个月也见不到你一次。我太累了，我不想每天守着手机，二十四小时等你消息。”
    分手之后方以恒常常问自己她错了吗？
    可他很清楚，她没错。
    她只是想要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
    那么，是他方以恒错了吗？
    他也不认为他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打拼是错的。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没有意识到其实从方以恒毕业的那天开始他们已经踏上了两列驶向反方向的列车，可他们却还奢侈地盼望着这两辆列车在途中能有交汇的一天。
    方以恒抬了抬下巴，抱着志在必得的决心：“我一定要追到那姑娘。你也加把劲，等以后我们两对说不准还能一起拍婚纱照。”
    卫觉迟问他：“到底是谁？我怎么觉得你这一出闹的有点不靠谱。”
    哪有人刚见一面就想那么远，连婚纱照都想好了。
    方以恒想了想，他们是在一个项目上的合作伙伴，大概可以算得上是同事？
    方以恒：“同事。至于是谁嘛，暂时不能说，等以后带你见她。我敢说这姑娘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
    卫觉迟摇了摇头，没把方以恒不着调的话放在心上：“你醒醒，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等着瞧。”
    —
    那天晚上，陆青葵做了一个噩梦，梦里蔡守成又一次找上了她，虽然她知道这只是她的梦，现实中蔡守成已经被捕，不可能再找上她，可她还是不争气地被她的梦吓醒了。
    她醒来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小时，完全找不回一丁点儿困意，所以索性开了门去客厅看电影。
    陆青葵抱膝窝在沙发上，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因为怕客厅的光晃进主卧影响卫觉迟睡眠，所以她就没开灯，客厅里一片昏暗，只剩下电影里忽明忽暗的光线映在她脸上，将她脸上抹不去的不安情绪照了个一清二楚。
    卫觉迟从卧室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她像只猫儿一样蜷缩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
    那会儿陆青葵看电影看得入迷，压根没注意到卫觉迟已经从主卧出来，直到他有意轻声磕了一下，陆青葵晃了神，扭头看向他，眼神诧异。
    陆青葵愣怔怔地看他一眼，拿起手边的手机正要按下暂停键，卫觉迟突然出声。
    卫觉迟语调慵懒，声音里还带着尚未散去的残余困意，厚重而懒散黏滞：“不用。”
    陆青葵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瞪大眼睛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卫觉迟的大长腿一步跨过来，直接在陆青葵身边的空位坐下：“不是，一起看。”
    陆青葵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卫觉迟坐在沙发上，视线虽然停在电子屏幕上，但五感所有的注意力却都被身边那个单薄消瘦的人影所抓住，他单手撑着下巴歪歪斜斜地靠着，薄唇轻启：“睡不着？”
    陆青葵含糊道：“睡着了，刚刚醒了。”
    卫觉迟直视前方，声音轻轻的：“做噩梦？”
    陆青葵矢口否认：“没有。”
    卫觉迟愣了一秒，随后缓过神，吐出一节短短的鼻音：“恩。”
    —
    在医院的那天夜里，因为要照顾陆青葵，他睡得浅，所以半夜醒过一次，醒来时正好看见陆青葵皱着眉在哭。
    她还没醒，却在睡梦中哭了。
    不必猜，也不必想就已经清楚地知道陆青葵为什么哭。
    她在做噩梦，而那个噩梦或许和蔡守成有关。
    卫觉迟揉了揉太阳穴，从陪护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她床边。
    卫觉迟低着头，看见她越皱越紧的眉头，忍不住伸出手拧着眉轻抚她的脑袋，试图通过他的安抚让陆青葵从噩梦中走出来，可她眼角又迅速涌出来一滴泪，刺痛了他。
    那一刻他恨不得把蔡守成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狠狠撕碎踩在脚下，也很后悔他曾经有那么一刻埋怨过她，埋怨她离开了他，仍然能笑得那么开心。
    —
    卫觉迟单手撑着下巴，扭头看向陆青葵，状似随意地叫她：“陆青葵。”
    不管陆青葵说的是不是实话，至少现在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些年她远没有他想象中过得那么幸福。
    她浅眠，偶然还会失眠，她会在门后放椅子，会在枕头底下藏美工刀，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一直纠缠她的噩梦。
    陆青葵的注意力全在电影上，不走心地应了一句：“恩？”
    回应陆青葵的是漫长的沉默，这让陆青葵很困惑。
    陆青葵这才回头看他：“怎么不说话？”
    或许是浓浓夜色淹没了他们，也或许是被混乱包裹着的安宁破土而出紧紧缠绕二人，在这一刻卫觉迟卸下他的伪装，用少有的认真语气问她：“这些年你快乐吗？”
    陆青葵浑身一颤，像是猛地被人看穿了所有藏在她人生阴暗角落的痛苦，可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那些被她埋藏的记忆，是藏在她保护壳之下的东西，是她残破而又懦弱的自己。
    而她并不喜欢那个自己，更不愿意被别人发现那个自己，看穿那个自己。
    陆青葵只当做听不懂他的话，迂回着回答他：“人生哪有天天开心快乐的，不都是开心一天，不开心一天这么过来的。”
    陆青葵裹紧身上的毯子，只盯着眼前的屏幕瞧，然而她的心思早已经飞远，像乱麻一样缠在心头，乱糟糟的。
    卫觉迟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陆青葵有意隐瞒，和他迂回，他回应她：“以后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你都可以告诉我。不早了，别看电影了，睡吧。”
    陆青葵愣了一好一会儿，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错觉，时光仿佛倒回了高中那会儿。那时候她因为偏科而焦头烂额，他也是像这样安慰她。
    他答应会帮她。
    那时候他说的是“偏科有什么可怕的，迎头赶上就是了，我帮你”。
    卫觉迟起身经过陆青葵面前，云淡风轻丢下一句：“你一个人能抗多少事？”
    他明明是心疼她，可语气却像寡味的白开水，淡淡的，带着点漫不经心。
    自从知道她大学时经历的那件事，他的心也好，脑子也好，没有一刻是安宁，时不时地总会想到那个在深夜里瑟缩发抖的她，想到那个独自一个人抗下这些事，背负这些恐惧踽踽独行的她。
    陆青葵怔住，盯着他高大精瘦的背影渐渐被走廊的夜色吞没，而当初那种熟悉的感情似乎又一次闯入她内心。
    她好像再一次陷入了卫觉迟的温柔陷阱。
    小鹿乱撞。
    她又一次不受控地喜欢上卫觉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剧场歇业～
    后天更～感谢在2021-09-27 20：17：48～2021-09-29 12：4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和萝卜是天生一对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乌龙蜜
    几天后卫觉迟顺路接陆青葵下班，回去的路上二人路过一家影院，卫觉迟看到影院的广告牌上放着新上的电影宣传海报，于是突发奇想要看电影。
    蹭他顺风车的陆青葵不好意思拒绝，稀里糊涂答应下来，等她理智回笼之后，她人已经和卫觉迟站在影院大厅的自助取票机前面取票。
    陆青葵看了看电影票上的电影名，她随口问了卫觉迟一句：“怎么突然想看这部电影？”
    卫觉迟目光一闪，低头看着电影票：“朋友推荐的，说是挺好看的。”
    而那个朋友正是前两天刚回来的方以恒。
    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什么，这天晚上来看电影的碰巧还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这样一来，她和卫觉迟两个说陌生不陌生，说很熟又没有那么熟的两个“老熟人”在这一群甜甜蜜蜜的情侣之中穿梭，反而就显得很突兀，毕竟人的肢体语言骗不了人。
    陆青葵和卫觉迟之间的距离远得可以再站下一个人，而且加上卫觉迟盘亮条顺，本身就是十分打眼的存在，所以他们一路走过去，自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也难免被人猜测他们的关系。
    卫觉迟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但陆青葵都看在眼里。
    为了避免别人过度猜测他们的关系，陆青葵故意放慢了脚步，渐渐落到卫觉迟身后，让人乍一看只会以为他们是彼此不熟悉的陌生人。
    走在前面的卫觉迟察觉到陆青葵慢慢跟丢了，一转身大步跨回去停在陆青葵身侧：“怎么？不想看这场电影？”
    陆青葵摇了摇头：“不是。”
    进场之前，陆青葵接到方秀阿姨的电话，陆青葵躲开卫觉迟找了个角落接电话。
    在电话里方秀没说别的，只说让她有时间给她爸爸打个电话，她总是不接她爸爸的电话，已经让他生气了。
    陆青葵含糊应下来就挂了电话。
    二人看完电影出来，卫觉迟又说要吃宵夜，所以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店吃宵夜。
    中途卫觉迟去了一趟卫生间洗手。卫觉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两个女生悄悄摸摸凑到了陆青葵身边。
    女生怯生生地问陆青葵：“姐姐，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两个女生看上去还是在校大学生的样子，陆青葵以为她们要问的是和课题有关的随机调查，所以没多想，直接应了下来：“当然可以，你们问吧。”
    哪里想到两个女生问的事情和课题研究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倒是和她对面那位去了卫生间的人间尤物有关。
    两个女生问得非常有礼貌：“姐姐，请问你和你对面的这个哥哥是情侣吗？”
    这个问题不在陆青葵预料范围之内，所以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答：“不是。”
    女生得到陆青葵的答案，眼前一亮，像是燃起了希望：“那姐姐你方不方便给我这个哥哥的微信？”
    说来惭愧，她虽然对那个哥哥有贼心，但却没有那个贼胆去接近那个哥哥。
    陆青葵有些犹豫，如果是帮忙向卫觉迟要微信她或许还能帮上忙，可直接把卫觉迟的微信推给陌生人，这似乎有些不合适。
    而且就算她开口，卫觉迟也一定不会答应。
    他不喜欢加陌生人。
    当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中，陆青葵自己都愣了一下。
    为什么她知道卫觉迟不喜欢加陌生人？
    两个女生以为陆青葵不肯，忙撒娇说：“拜托拜托啦，姐姐，我们真的很想认识那个哥哥，但是又怕被他拒绝。”
    两个女生软磨硬泡了两句，陆青葵就心软了。
    陆青葵：“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把微信推给你们，似乎有些不尊重他。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一会儿等他回来，我问问他，然后再把他的微信推给你……”
    话音未落，卫觉迟慵懒的语调横插进陆青葵和两个女生的对话中。
    卫觉迟声音低沉，懒懒的又带着点儿玩世不恭的意味：“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两个女孩儿面露窘迫，讪讪然逃了。
    两个女生离开之后，陆青葵看了卫觉迟一眼，沉默着低下头，一声不吭，只顾埋头吃东西。
    卫觉迟双手插兜在陆青葵对面坐下，直勾勾地盯着陆青葵，像是要在她脑门上盯出一个洞。
    陆青葵虽然没抬头，但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卫觉迟正盯着她看，在生她的气。
    在卫觉迟不太友善的注视下，陆青葵的头越埋越低，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只好抬起头说：“对不起，但我没有自作主张把你的微信给她们，想着这事还是应该问问你……”
    卫觉迟被气到笑起来：“听你这意思，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这么贴心？”
    陆青葵弱弱地看他一眼，如果他是指征求他意思这点，那倒是他太客气了。
    陆青葵难得一次没听出来卫觉迟的弦外之音：“那倒也不用，是我应该的。”
    卫觉迟气得咬后槽牙：“你……我谢谢你！”
    卫觉迟生没生气，陆青葵不敢断言，但卫觉迟不高兴了，陆青葵还是能看出来的。
    结账的时候，陆青葵冲到卫觉迟前头抢单，卫觉迟悠悠开口：“真这么想包养我？”
    他的表情淡淡，让他看不出来他现在的情绪。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陆青葵的反应就淡定多了。
    尽管老板一脸的难以置信，一个好好的漂亮姑娘竟然堕落到逼良为“娼”这种地步，陆青葵却稳如泰山，绝不会再因为老板的误会而手足无措。
    陆青葵沉静道：“刚才电影是你请的，这个就让我来吧。”
    卫觉迟却不理她，抢着买了单。
    回去的路上，卫觉迟一直沉默着，陆青葵知道她好心办了坏事已经惹到卫觉迟，所以轻易不敢开口，怕让他更不高兴，因此她私心想着等卫觉迟心情好一点再和他搭讪。
    沉默中，卫觉迟突然开了口：“陆青葵，你是不是很闲？”
    陆青葵还在琢磨该怎么和卫觉迟搭讪，猛地被卫觉迟这么一问，反而有些发蒙：“什么？”
    卫觉迟揶揄她：“我看你挺闲的，怎么，想拓展业务当红娘？”
    —
    当初在高中陆青葵曾经也想过帮他牵红线。
    那是陆青葵高一那年的冬天，当时卫觉迟已经开始帮陆青葵补习功课，二人常来常往的，关系不错，学校里不少同学都知道卫觉迟很照顾她这个高一新生，借着卫觉迟的学神校草光环，学校里不少人也顺带认识了陆青葵。
    那会儿陆青葵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一直想认识卫觉迟，所以求陆青葵把卫觉迟的联系方式给卫觉迟。当时芦青枯刚好欠了那个姑娘一点小人情，没好意思拒绝，只好把卫觉迟的电话给了她。
    那时候陆青葵心里想的是卫觉迟这么受欢迎的人，每天要他联系方式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哪怕这个联系方式是她给的，卫觉迟也未必会知道是她干的。
    万万没想到那个女生转眼就把陆青葵给招了。
    当卫觉迟气冲冲地找过来，和她对峙时，她在上体育课，正好也是自由活动时间，于是她就被卫觉迟带去了操场旁边的绿荫底下说话。
    卫觉迟那张写满青春朝气的脸上带着薄薄的怒气：“陆青葵！你长能耐了，把我手机号码给陌生人？”
    陆青葵自认理亏，说话的声音都轻轻的：“对不起，我也没想那么多，她说她有些学习方法想请教你，所以我才把你手机号给她了。”
    卫觉迟气结，那个女生一开始确实是问他学习方法来着，可没过两三次话题逐渐就偏了，要不是看在那是陆青葵的同学，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回那个女生的信息。
    陆青葵打量着卫觉迟的反应，试探性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给的号码？”
    卫觉迟气到发笑，都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关心他是怎么知道的？
    卫觉迟：“这你别管。为什么把我手机号给别人？”
    陆青葵愣一下，这个问题她之前似乎回答过：“因为她说她想知道你的学习方法。”
    卫觉迟：“就因为想帮她？”
    陆青葵有些心虚，眼神漂浮地点了点头。
    卫觉迟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没说真话：“陆青葵，我要听实话。”
    陆青葵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弱弱地说：“好吧，但你保证不生气。”
    “让你说你就说，你管我生不生气？”
    陆青葵：“……”
    “说。”
    “之前我物理课忘了带书，是她把书借给我的。”
    卫觉迟当时脸都黑了：“所以你就为了一本物理书把我给卖了？”
    他堂堂一个校草，叱咤校园的风云人物就值区区一本物理书？
    陆青葵脑子是不是糊了胶水？
    这么不会打算盘！
    陆青葵摇头说：“哪有这么严重。而且你是不知道我们物理老师有多可怕，他本来就一直盯着我，我要再忘了带他的书，他真的会了结我的。”
    说着，陆青葵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青葵各科成绩在年段排名都不错，偶尔有一门甚至能达到年段第一的水平，但就因为偏科，物理这一门成绩排在年段中下游，结果直接导致她整体排名也挤不上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物理老师一直对她没什么好感。
    在物理老师看来一个门门优秀的孩子，偏一门物理怎么学都学不明白，那只能是她轻视这门课。
    加上她的物理老师是年段里出了名的毒舌，所以陆青葵每回上他的课都提心吊胆的，怎么敢得罪他。
    眼看陆青葵毫无悔意，反而还把反手卖他这事的理由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活像是被逼上梁山一样悲壮，卫觉迟更加生气：“陆青葵你真行，就一本物理书，区区一本物理书……难道我就值一本书？”
    陆青葵显然误会了卫觉迟的意思，以为他真是因为她估价错误而生气，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一脸的讨好：“那下次两本？”
    卫觉迟瞪了她一眼，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继续浪费精力：“你敢！再有下次，我把你丢去锦鲤池喂鱼，听见没？”
    他们教学楼前面有一个锦鲤池，里面锦鲤成群，好看是好看，但就是都很贪吃。
    陆青葵瑟缩一下，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生怕卫觉迟真把她丢锦鲤池喂鱼，跟着又像送佛一样好好地把卫觉迟送了回去。
    —
    卫觉迟：“说说，这次又为的什么想卖了我？”
    听到这儿，陆青葵终于闹明白卫觉迟说的是刚才那两个女生的事，不过高中那段“卖”卫觉迟的记忆，她却不记得了。
    陆青葵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被卫觉迟的讥讽勾出了一股无名火，底气十足地反驳卫觉迟：“卫觉迟，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是，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想介绍你们认识是我做得不对，可我最后不也没答应吗？你至于这么大气性吗？”
    卫觉迟怔住，好半晌之后突然笑起来，扭头看了陆青葵一眼，继续开车，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陆青葵，你这算不算恶人先告状？”
    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陆青葵几乎没和卫觉迟发过脾气，哪怕是当初在高中，他们还没断联之前。
    她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对谁都这样，包括对他也是如此，但今天她终于让他看见了她不一样的一面。
    卫觉迟这一出倒让陆青葵措手不及，也不知道他是被她怼傻了，还是真的不生气了。
    陆青葵犹豫了一会儿：“卫觉迟，你是气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陆青葵，你这是卖我卖上隐了？”
    陆青葵：“恩，挺有意思的。”
    PS：祝祖国母亲生日快乐！大家节日快乐～
    后天更～
    感谢在2021-09-29 12：43：25～2021-10-01 10：2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懒懒。 1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乌龙蜜
    周一那天陆青葵陪方以恒去各大景区踩点，二人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四点总算跑完了所有景区回到市区。
    因为时间临近饭点，加上今天陆青葵陪他跑了快一天，所以方以恒提议请她吃饭。
    陆青葵听见方以恒的提议之后，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方以恒像是看穿她的打算，急吼吼地赶在她开口之前已经把车停到地下车库。
    方以恒自顾自地说：“楼上有一家粤菜不错，之前我大学同学带我来吃过。你吃粤菜吗？”
    陆青葵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方以恒又说：“今天你陪我跑了一天，这顿就当是我感谢你。”
    陆青葵客气地笑笑，语气平静：“这是我工作，谈不上感谢。”
    方以恒并不意外陆青葵委婉的拒绝，从第一天见到陆青葵，他就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淡淡的疏离冷意。
    明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青葵笑得很甜，可他就是能从她眼底察觉到她心底深处似有若无的疏离，像是一道天然屏障，他只被允许在特定的范围内接近她，了解她。
    她是冬天的雪花，只在属于她的季节，属于她的时区灿烂。
    陆青葵看了看时间，找了个借口：“可我还得回单位打卡。”
    按理说她今天这算是外出，早上签了外出单，其实就不必考虑上下班打卡的事了。
    方以恒说：“你就当是陪我吃一点。今天跑了一天，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消化了，这会儿我都饿了。你看我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吃饭多可怜？等会吃完我送你回去打卡，这样行不行？”
    方以恒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陆青葵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陆青葵突然想起市内好像还有一个景点还没去，她提醒方以恒：“我们好像还剩下一个地方没去。”
    方以恒丝毫不惊讶，镇定道：“我知道，就在市内，改天我自己找时间去就成，问题不大。”
    “可是……这会不会影响你拍摄进度？”陆青葵看着手机屏上的时间说：“其实现在时间还早，过去一趟回来完全来得及。”
    方以恒停稳车子说：“你不是不舒服？别为难自己。”
    “你怎么知道？”
    今天不巧正好赶上她生理期第一天，白天陪方以恒跑了那么多地方，她这会儿确实又难受起来了。
    方以恒一边熄火收拾摄影包一边回答陆青葵：“中午我看见你吃药了。”
    因为痛经痛得厉害，中午吃完午饭她就偷偷吃了一粒布洛芬。
    陆青葵笑了笑：“你还挺细心，谢谢。”
    怪不得早上方以恒明明还健步如飞，可到了下午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其实如果按照他早上的速度，下午那几个景点根本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走完。
    吃完晚饭，方以恒接了个电话处理一些私事，陆青葵很识趣，悄悄走开了。
    正好附近有抓娃娃机，于是陆青葵拐进去打发时间。
    陆青葵看中了抓娃娃机里的一只紫色兔子，她扫自助售币机买了点游戏币后就在抓娃娃机前面忘我一般地抓起了娃娃。
    只可惜她技术不大好，她在夹娃娃机前面大概站了有十分钟，愣是连一只娃娃都没夹上来。
    几分钟后方以恒回来，一眼看见陆青葵跟着了魔一样站在夹娃娃机前面，一块接一块地往里面投游戏币抓那只紫色兔子，但每一次她都差那么一点点儿，兔子总是在临近出口的地方掉了回去。
    方以恒走过来朝娃娃机里面扫了一眼：“抓娃娃？要不你歇歇养养手感，我帮你玩一局？你想抓哪一只？”
    如果是平时，陆青葵一定会拒绝，但现在她被这台极不配合的娃娃机激发了好胜心，今晚她无论如何都得抓一只回去。
    陆青葵退开一步，转了转手腕：“行，我歇一局，你随便抓。”
    方以恒笑，瞄准了最角落里的那只紫色兔子。
    陆青葵并没有把希望放在方以恒身上，因为她压根不相信方以恒一局就能抓上来一只娃娃，而且还是精准抓到她想要的紫色兔子。她只是单纯想让手腕放松一下，恢复点灵活度，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好巧不巧，方以恒竟然还真一局就抓上来一只娃娃，而且正好是她最想要的那只紫色兔子。
    陆青葵手腕甚至还没活络开，她惊了好半晌：“你……你怎么就抓上来了？”
    方以恒笑，他把兔子递给陆青葵：“运气好。”
    方以恒回身又看了一眼夹娃娃机对陆青葵说：“还玩儿吗？”
    陆青葵摇了摇头：“不玩儿了，回去吧。”
    方以恒把陆青葵送回单位打卡，方以恒原本还想顺路送陆青葵回去，但陆青葵拒绝了，说是已经和舍友约好一起回去。
    听她这么说，方以恒也不勉强，和陆青葵道过别就回去了。
    方以恒的车子刚走不到两分钟，陆青葵接到陆志荣的电话。
    陆志荣在电话里的声音黏黏腻腻的，并且伴随着口齿不清的毛病，看样子像是喝醉了。
    电话刚一接通，陆志荣就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白眼狼，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一个人供你念大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逢年过家家不回，就连电话给不给我打一个。我就是养一条狗，它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你呢？你会摇吗？你看看别人家的女儿，过年过节不是给她老子送红包就是买东西，你连个屁不晓得放。别总和我扯什么你忙，再忙打电话的时间总有，难不成你比总统还忙？”
    陆青葵很冷静，她冷冷地笑起来：“我不如狗，那你是什么？”
    听见陆青葵冷言冷语嘲讽，陆志荣的怒火蹭地一下烧到眉毛：“陆青葵！不回来别回来，以后最好给我死在外面！没事也别给我打电话，从今天起我当没你这个女儿！”
    陆青葵面容平静，用回复工作消息的口吻说：“收到。”
    跟着，陆青葵把电话挂断了，一点余地也不给陆志荣留。
    记得大四她出事时，当所有人都在安慰她，安抚她的情绪时，陆志荣却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检点。
    —
    那时候陆志荣说：“如果你好好念书，他怎么会找上你？学校里那么多学生，怎么偏偏就是你？既然你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为什么不离他远点？为什么不躲着他？”
    —
    在那件事上蔡守成伤害她是事实，但陆志荣也绝不无辜。
    一个生她养她的人在那样的时刻却不心疼她，反而是揪着她，用所谓“检点”反口指责她，踩着她的伤口狠狠补上一脚。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晚上警局的冷气开得太足，她听完陆志荣的话之后冻得浑身发抖，身子久久不能回暖。
    回忆将她扯入深渊，耳边有轻细的风声，冷风拍过她的脸，吹得她的小脸微凉。
    陆青葵兀自出神之际，卫觉迟的车已经稳稳地停在陆青葵面前。她回过神，迅速收拾好心情冲卫觉迟笑了笑，打开副驾的车门。
    这些日子陆青葵坐了这么多次卫觉迟的顺风车，所以现在她已经完全适应卫觉迟的副驾，既不担心他们之间会迎来无声沉默，也不害怕冷场的尴尬。
    陆青葵上车后，卫觉迟的目光不受控地被陆青葵手里的兔子玩偶所吸引，他淡淡问她：“这哪儿来的？”
    陆青葵低了低头，目光匆匆扫过玩偶：“刚才在夹娃娃机那儿抓的。”
    卫觉迟沉默了一会儿，傍晚的时候他发消息问陆青葵时，她说在和同事吃饭……那么这个玩偶也很有可能是同事送她的？
    难道是……男同事？
    卫觉迟抿了抿唇，突然觉得有点心烦意乱。
    寂静之下，陆青葵的铃声打破了车内突然诡异起来的安静。
    陆青葵低头看了眼手机，是刘启星打过来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去观察卫觉迟的表情，而后有些不自然地接起电话。
    刘启星那边先开了口：“青葵，周末我会去南陵，你有空见一面吗？”
    陆青葵声音轻轻的回答他：“好，我问问媛媛有没有空。”
    刘启星兴致颇高，连带着语调都上扬了几分：“好，我等你消息。”
    坐在一旁的卫觉迟在听到夏媛媛名字的那一刻已经猜到这是谁打来的电话。
    需要带上夏媛媛才敢约陆青葵的人，除了刘启星还能有谁。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陆青葵和刘启星再见面竟然还能像过去那样相处，而对他，陆青葵一开始就恨不得和他保持隔着银河的距离。
    挂了电话，陆青葵又一次下意识地去观察卫觉迟的表情，好在她仅存的理智及时出现，制止她过于直白的举动。
    倒是卫觉迟先开口问她：“周末这么快就有安排了？”
    陆青葵沉默了一秒：“刘启星来南陵办事情，约我和媛媛吃饭。”
    卫觉迟不吭声，暗自腹诽：“他哪是真想约夏媛媛？不过是借夏媛媛的名号约你而已，就连真办事假办事都还另说。”
    卫觉迟问她：“你答应了？”
    刘启星难得来一次南陵，陆青葵和夏媛媛作为老同学，又是东道主，没理由不请刘启星聚一次。
    陆青葵觉得卫觉迟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当然。”
    卫觉迟单手扶额：“别人约你吃饭你就去，你这么闲？”
    陆青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卫觉迟在阴阳怪气什么，更不知道他隐隐约约在气什么，陆青葵没好气地反驳他：“周末时间，你不闲？”
    “不闲，我要加班。”
    陆青葵可算听明白了，原来卫觉迟是嫉妒她这周末正常休息：“羡慕我周末不加班？那你就好好羡慕我吧。”
    卫觉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单位怎么回事，之前天天加班，怎么到了这周就没动静了。”
    陆青葵满脸黑线，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几个大字“人言否”？
    陆青葵：“卫觉迟，你这是人说的话吗？没良心的资本家，周扒皮！”
    卫觉迟哑了声，一言不发地盯着远方若有所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陆青葵想着他最近经常加班，估计是心态崩了，所以好心想缓和一下气氛，逗逗卫觉迟，让他暂时忘了加班这回事。
    陆青葵：“要不是知道你最近加班加得人都不正常了，我差点以为你是不喜欢我请刘启星吃饭。”
    卫觉迟毫无不犹豫答：“恩，不喜欢。”
    陆青葵整个愣住，大脑持续宕机，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卫觉迟什么意思？
    他不喜欢她请刘启星吃饭，难道是因为吃醋，难道是因为他喜欢她？
    不可能，这不可能。
    陆青葵制止卫觉迟：“卫觉迟，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你这样可别怪我以为你喜欢我……”
    卫觉迟打断她：“是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传说中的表白局？”
    PS：不好意思啦，今天临时有点事，更新就晚了。
    男二是卫太太的助攻，所以大家不要慌～
    后天更～
    第35章 乌龙蜜
    陆青葵像被人闷头敲了一棍，脑袋嗡嗡作响，心也砰砰跳个不止，这一瞬间时空仿佛倒退回她动心的那一刻。
    陆青葵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
    无论卫觉迟是认真，是开玩笑，她都不能当真。
    陆青葵笑了笑，顺着卫觉迟的话头也开起玩笑：“是吗？那怎么不见你追我？”
    卫觉迟手肘靠着车窗，单手撑住下巴：“已经在追了。”
    卫觉迟没有看她，语气很平静，说不上来是认真还是和她开玩笑。
    陆青葵笑，继续和他开玩笑：“那你加油。”
    他心血来潮和她开两句玩笑，逗逗她，她就顺着说上两句，但她不会把卫觉迟开玩笑说的话放在心上。
    十七岁时的她无知者无畏，看不清她和卫觉迟之间恍如两个世界的差距，更不知道原来他是长在艳阳底下的仙童，而她却只是在凡尘摸爬滚打的芸芸众生，所以她敢大言不惭地说喜欢，让他等一等她，企图抓住那一道本不属于她的光芒。
    但现在不同了，这么多年过去，生活已经教会她认清现实。
    原来人和人之间真的有天差，有地别。
    她算什么呢？一个破碎家庭的产物，她背后的麻烦远远不止于蔡守成一人而已。
    这样的她，怎么敢把原本活在光里的卫觉迟纳为私有，又怎么敢赌？万一有朝一日，她背后的深渊也吞没了卫觉迟，她该怎么办？
    凌晨。
    陆青葵睡不着出来倒水喝，结果陆志荣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猜想大概是陆志荣越想越生气，加上酒精作祟，所以他才会大半夜又打一个电话过来骂她。
    陆青葵一接起电话就迎来了陆志荣劈头盖脸的一阵痛骂。陆志荣骂来骂去，反反复复不过是那两句话，诸如“养你不如养一只狗”，“没良心的白眼狼”。
    陆青葵只由着他骂，不还嘴，听见了也权当没听见，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
    见陆青葵既不吭声，也不挂电话，陆志荣越来越窝火，骂她的话越来越难听，音量也跟着不断飙升，以至于到了后来，陆青葵甚至能听见方秀阿姨在旁边劝他别这么大火气。
    但结局可想而知，方秀阿姨被他骂了一通之后灰溜溜地走了。
    陆志荣转而又开始对陆青葵狂轰滥炸：“你就跟你那个没皮没脸的妈的一样，没男人就活不下去，抛夫弃子。”
    陆青葵瞬间拉下脸，冷声说：“陆志荣你嘴巴放干净点。”
    “陆青葵！老子是你爹！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妈不要你，要不是老子，你现在能是大学生？能考上公务员？”
    “陆志荣你扪心自问，你觉得你配当爸爸吗？当初在警局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就连警察都在安慰我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又说了什么？”
    “你自己说，上他课的女生那么多，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出事，怎么到了你这儿，偏偏你就出事了？他是有错，可如果你安分，他怎么不动别人而去碰你？我当时说那些，不也还是为了你好？我让你检点一些，少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为的什么？不也是不想你再出事，给你提醒。”
    陆青葵闭了闭眼，那些她拼命去遗忘的伤痛又一次像潮水一般涌过来淹没她，让她喘不上气。对她而言，那件事最痛的一刀是她的血亲陆志荣刺下来的。
    陆青葵：“陆志荣，算我求你，我求你当没有我这个女儿行不行？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你的关心是我不配。你觉得你培养我这些年花的钱很冤枉，没回本，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但你记住，我只还我十八岁以后的那部分。以后别再联系我了！”
    陆青葵抖着手按下挂断键，她被陆志荣气得浑身发颤。
    陆青葵闷头喝水，她站在客厅的灯带中，一言不发，眼中有万千情绪起起伏伏，最后又如潮落的海面，迅速隐于无迹。
    “睡不着吗？”
    卫觉迟在她身后轻声问她。
    陆青葵心一惊，回头看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卫觉迟目光一顿，想到她枕头底下的那把美工刀，又想到她第一天住起来时说过她浅眠的事，心里一阵钝痛。
    她又因为那个人渣睡不了整觉。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柔声安慰她：“放心，那个人在牢里。”
    蔡守成因为故意伤害罪已经被捕，没个几年时间出不来。
    陆青葵轻笑：“你想什么呢？我是刷剧刷到了现在。”
    卫觉迟不大信她，也是有意安慰她：“真的？你可以害怕，心有余悸也很正常。”
    这不是软弱，是人之常情，别再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也别逼自己像没有七情六欲的修道者一样坚强。
    这是他的心里话，斟酌后还是选择咽回去的心里话。
    只因为他知道她就是这样习惯默默扛事的性格，他说再多都不如一个行动。
    卫觉迟突然走向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青年男性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落在她耳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陆青葵，你很棒。”
    陆青葵觉得自己像被一道闪电当头劈中，电流涌过全身，浑身上下都觉得酥酥麻麻的。
    “你很棒。”
    这一刻，她像置身空谷，回音阵阵，而被拨动的却是她柔软的心弦。
    陆青葵抬头看向他，理智慢慢地在他静默如深海的眼神里寸寸失守，直至完完全全被他深邃多情的眼神所俘虏。
    她沉甸甸的心慢慢开始被抽空，恍惚中又用力一颤。
    她迎上卫觉迟的深沉目光，坦然道：“我知道。”
    旋即她笑了起来，像夏天甜甜的鲜乳冰淇淋。
    那些事她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肯定又是另一回事了。
    卫觉迟也笑起来，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陆青葵点了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临睡前方以恒给卫觉迟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和上次说要追的那个女孩进展如何。
    卫觉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管我。”
    听卫觉迟这么说，方以恒心里已经大概有谱了，卫觉迟的进展并不顺利，他故意刺激卫觉迟：“你个废物，白长一张那么好看的脸。我都亲自教你怎么追女生，你竟然还不上道。我可告诉你，我这边进展很顺利，前两天我们还出去吃饭了，我帮他抓了一只她喜欢的娃娃，小姑娘别提多高兴了。到时候我比你先脱单，你可别羡慕嫉妒。”
    卫觉迟薄唇轻启：“滚。”
    方以恒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一样：“你平时勤快点，上班下班接送，晚上再人家去吃点好吃的，刷足存在感，等到了表白那天你再整点小惊喜，比如后备箱惊喜啥的，人姑娘自然就会答应了。”
    卫觉迟：“我需要你教？没别的事，我挂了，你不睡我还要睡。”
    “你加油……”
    不等方以恒说完，卫觉迟已经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早上陆青葵醒来之后发现卫觉迟做了早饭在客厅等她。
    卫觉迟一看见她就招呼她：“过来吃早饭。”
    陆青葵揉了揉眼睛，蒙了一下，随后慢慢吞吞挪到餐厅：“谢谢，不过最近你怎么起这么早？公司有新项目？”
    卫觉迟帮她摆好餐具：“没什么事，只为了做早饭。”
    陆青葵像刚睡醒的猫儿，动作迟缓并笨拙，她竖起大拇指：“你兴致真好，要让我这么早起来，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早起就好了。”
    陆青葵脑子还处于发蒙状态，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卫觉迟话中深意，低头闷声吃东西。
    吃完早饭，照例是卫觉迟送她去上班。
    到了晚上，卫觉迟又来单位接陆青葵下班。
    在车上陆青葵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早上卫觉迟无意的那一句“我早起就好了”，她渐渐清醒过来，越发觉得卫觉迟这阵子属实有点反常。
    这一阵子卫觉迟天天接送她下班不说，连晚饭早饭都帮她安排好了，想明白其中的关联之后，她脑子就像炸开了一样嗡嗡作响，千头万绪，杂乱无章，却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明明卫觉迟公司和她单位并不在一条路上，那么卫觉迟这么做的理由似乎就不言而喻……
    陆青葵握了握拳，心脏砰砰狂跳，她试探卫觉迟：“最近你公司是不是在做什么项目？所以常常在这条路上跑？”
    卫觉迟嘴角隐隐有笑意，已经猜到陆青葵的意思，但却恶劣地想逗逗她：“没有。”
    陆青葵呼吸一滞，心早乱了。
    陆青葵忐忑且期待着，她用开玩笑的口吻问他：“你这样，我真会误会你在追我。”
    卫觉迟眉毛微微上扬，忽然扭头看了陆青葵一眼。他虽然在笑，但眼神却透着与往常不同的认真：“没错，我在追你。”
    陆青葵眼神顿空，惊诧像洪水猛兽一般侵袭而来。
    “没什么事，只为了做早饭。”
    “我早起就好了。”
    “是喜欢。”
    “已经在追了。”
    当陆青葵渐渐从眼前的情况整理出蛛丝马迹后，她心底便有点点滴滴的欢喜和雀跃不受控地冒出来，犹如雨后春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再一次喜欢上了卫觉迟，不可控地陷入他给的温柔陷阱。
    这一道光，她真不能拥有吗？
    不，她想拥有，发自内心的想将这一道光私有。
    像十七岁时那个无知即无畏的那个她一样。
    理智暂时出走，只剩她最原始的冲动在支配她的一言一行。
    她笑起来：“是么？那你加油。”
    这一次她不是开玩笑。
    这么多年的暗淡情绪在这一刻忽然都被赋予了斑驳色彩。
    卫觉迟也跟着笑起来，像是给承诺一样认真：“好。”
    当天晚上卫觉迟破天荒的主动给方以恒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后备箱惊喜的事。方以恒在电话那头咯咯笑了很久，一边嘲笑他没用一边还教他应该怎么准备。
    卫觉迟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记下了方以恒说的东西，后来隐约听见陆青葵从卧室出来又慌慌张张迅速躲回自己的卧室。
    因为睡不着陆青葵就想着去书房把那本辞典翻出来看看。到了书房她却发现书桌上放着那本藏着卫觉迟高中时代秘密的物理习题册。
    那本书就那么摊开了放在桌上，连同书里夹着的那张千纸鹤也被展开了放在桌上。
    经年的信纸折痕已经泛白，自成纹路，好比山间沟壑不可磨灭。
    陆青葵瞟了信纸一眼，上面写着简短的一句话。
    加油，我在南陵等你。
    陆青葵呼吸一顿。
    这本物理习题册她认得，这是她们高三复习时候的习题册，当时高三开学之后她也买了一本。
    原来这就是卫觉迟少年时代的秘密，原来在她默默喜欢卫觉迟，默默追随他脚步的时候，他心里一直都有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却不是她。
    原来在她等着卫觉迟的那些年里，他心里默默等着的是另一个女孩儿。
    那个人可能是她的同班同学，可能是她兄弟班上的某个女生，他的秘密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却不是她。
    明知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她和卫觉迟也即将有新的开始，可这个在卫觉迟心里藏了这么久的人却还是能让她不痛快，像是好好穿在脚上的鞋，忽然跑进来一粒碎石，她不会时时刻刻感受到碎石的存在，但碎石却能在关键时刻怒刷存在感，打碎她尚未牢牢握住的安稳。
    过去那些她追逐卫觉迟目光的岁月，突然也在这一瞬间重新归于暗淡，全然失去颜色。
    漫长的沉默过去，陆青葵抱着辞典回了卧室。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只是过去，不重要。
    未来是抓在她手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卫太太：笨蛋陆青葵，你真是愁死我了！
    卫太太：媳妇儿是个小笨蛋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方以恒：亲，这边建议你换一个媳妇儿。
    卫太太：滚。觊觎我媳妇的叛徒没资格说话。
    PS：今天脑内粉红泡泡真多，被还停留在构思阶段的番外甜死！
    第36章 乌龙蜜
    周五那天卫觉迟送陆青葵上班，一路上陆青葵虽然也和他说说笑笑的，但卫觉迟隐隐能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天她常常这样盯着窗外发呆，像他们刚重逢时那样。
    卫觉迟问她：“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我怎么看你精神不佳。”
    陆青葵不走心地回他：“大概是吧。”
    卫觉迟：“明天是周末，你在家好好休息，养养精神，晚上我回来接你去看电影。”
    昨晚他们吃饭的时候她随口提了一句最近新上一部电影评价不错，他扭头就把票给买了，于是看电影的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定下来。
    周六下午，王浩儒外出办事正好经过卫觉迟公司，于是抽空上去了一趟。当时江淮赶着出去，只陪着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王浩儒：“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你后备箱能不能借我装点东西，陪我去一趟建设路。”
    他下午本来约了客户在家附近坐坐，没想到临时有事又跑到卫觉迟公司附近来了，所以他就想着顺便去建设路买点东西回去。
    卫觉迟毫不犹豫：“不方便，一会儿晚上有安排。”
    王浩儒白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一孤家寡人能有什么安排？”
    卫觉迟呛他：“滚，马上要有有主了。”
    王浩儒笑得欠欠的：“哟哟哟，陆青葵？。”
    卫觉迟并不否认。
    王浩儒笑呵呵：“你可以啊。快说说到哪一步了？”
    没想到卫觉迟竟然真的喜欢陆青葵。
    卫觉迟有些骄傲：“考核期，马上就转正。”
    王浩儒被噎住：“考核期？什么玩意儿？你是表白了还是没表白？”
    “就是你听到字面意思，青葵同意我追她。”
    王浩儒无语凝噎：“……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追姑娘还要征得人家同意，花样真多。”
    卫觉迟没回应王浩儒。
    过去，她追逐着他背影，所以才会那么不安，害怕，到了最后，所有不安汇聚成洪流淹没她，让她不得不逃，不得不消失。
    所以这一次他决定要赶在她逃离之前抓住她的手。
    这是他放在心底珍藏了这么多年的人，她值得最认真的对待，更值得世上所有一切最好，最珍贵的东西。
    王浩儒和卫觉迟聊了一会儿，王浩儒突然想起来早些时候从赵琳那儿听到的一件事。
    王浩儒问他：“我听赵琳说你们家陆青葵在单位加班被猥琐男骚扰到住院了？”
    前阵子他隐约听江淮提了一句陆青葵生病住院，还听说那阵子卫觉迟跟个小奶狗一样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她，班都不上了。
    不过当时江淮说的是陆青葵感冒，所以他也没多想，哪成想真相竟然是陆青葵被骚扰才受伤，不得不住院。
    提起蔡守成那个畜生，卫觉迟浑身都冒刺儿：“过去了，别再提了。”
    王浩儒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也就不打算继续说这事。
    王浩儒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听赵琳说其实那天晚上陆青葵本来不用加班，她手上那个活儿本来不着急。你平时没事也劝劝她，不急的工作根本没必要这么拼……”
    卫觉迟敏锐地捕捉到王浩儒透露的信息中最重要的一个点：“不用加班？”
    “是啊，赵琳告诉我那天她还劝过陆青葵早点回去。可惜你家陆青葵太固执，不然本来都没这一出。”
    这一瞬间，卫觉迟突然觉得身体里的某一根神经一阵钝痛，过去种种，千丝万缕，慢慢地都汇聚到一处，指向某个实事。
    陆青葵随身携带的那把美工刀，还有她多次录下和蔡守成的对话。
    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她明知道蔡守成会去找她，所以她故意等他，不惜以身犯险也要让蔡守成付出代价。
    卫觉迟顿时黑了脸，“嚯”一下起身直奔电梯，就连招呼都来不及和王浩儒打。
    要不是王浩儒追着他问怎么了，他估计连匆匆一句话的时间都不想耽搁。
    王浩儒拉住他：“不是，你干什么去？这么着急？”
    卫觉迟只说临时想起来一点急事要办，改天再约王浩儒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卫觉迟匆匆忙忙赶回家正好看见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陆青葵。
    陆青葵一见着卫觉迟，连忙说：“正好，我……”
    卫觉迟盯着她，忍不住打断：“蔡守成去找你那天晚上，你是因为单位临时加塞的任务所以留下来加班？”
    当时在医院，他就问过陆青葵这个问题，那时候陆青葵就是用这个说法回答他的。
    在今天之前，尽管他对陆青葵的说法始终抱有疑虑，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陆青葵。
    陆青葵皱了皱眉，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件事过去这么久，卫觉迟突然又提起来。
    陆青葵：“是。不过我现在要说的不是……”
    卫觉迟突然抓住陆青葵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他压低音量，言语中的怒气却藏不住：“陆青葵，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要强？你还记不记得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会帮你，为什么我明明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一次都不肯找我帮忙？”
    陆青葵蹙眉，怔了怔，不明白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在说什么？”
    卫觉迟问她：“那天晚上你真的是因为加班留在单位？”
    陆青葵垂下眼眸，不自觉地慌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发虚：“当然。”
    卫觉迟双肩陡然一松，整个人颓丧着垂下肩，对于陆青葵的不自量力，盲目自信，他气得浑身冒火，可他却还是不忍心对她大声一句。
    在这整件事里，受伤最深的是她，用尽全力自保却还是伤痕累累的也是她，他不忍心再吓着她。
    可他真的那么不值得她信任？
    她宁愿自己对抗那个天杀的畜生也不肯向他吐露一句她的恐惧。
    卫觉迟颓丧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是不肯和我说实话？其实那天晚上你根本不用加班不是吗？那天晚上你之所以留下来只是因为你想引蛇出洞，不是吗？你知不知道我那天晚上我有多担心你？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自己在包里藏刀都不肯和我说一句实话，让我来帮你？”
    卫觉迟用力抓着陆青葵的肩，指节隐隐泛白。
    陆青葵的肩这么单薄，仿佛只要被人轻轻一使力就能掰折，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她却妄图凭一己之力抓住蔡守成那样一个身材结实的壮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天晚上但凡他迟一步，后果都将是不堪设想的。
    陆青葵瞳孔骤缩，急匆匆拨开卫觉迟的手，躲开卫觉迟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卫觉迟重新抓住她，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就站在你面前，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你可以信任我，也可以依靠我。你为什么要傻到以身犯险去引那个畜生出来？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记忆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她，那个时候在警局她想过依靠陆志荣，她以为陆志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在这种时候他应该会站在她这一边，可结果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而那一巴掌至今都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陆青葵慢慢冷静下来：“我不会。”
    她不会依靠别人，她也不懂得该怎么去依靠一个人。
    或者应该说她已经忘了该怎么去依靠一个人。
    卫觉迟瞳孔一震，身体每一寸都为之惊诧。
    她说她不懂得该怎么依靠别人。
    这些年，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她到底都在经历着怎样难捱又难熬的时光，才会让她连依赖别人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了。
    陆青葵：“卫觉迟，谢谢你担心我，关心我。但是这件事除了以身犯险，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从蔡守成又一次刻意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知道蔡守成那样的人渣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和蔡守成势必不死不休。
    同时她也很清楚，如果这一次蔡守成还是因为猥亵而被捕，结果大概和上一次一般无二，只是短短一两年的牢狱之灾。
    她必须博一次，她不能再这么轻易放过蔡守成。所以她故意激怒蔡守成，眼睁睁看着蔡守成逃脱，又在明明已经发现蔡守成蹲守她单位的时候，她选择按兵不动，更没有当即报警打草惊蛇，而是准备好美工刀，防狼喷雾，故意等蔡守成现身。
    她要激怒蔡守成，那把美工刀既是她给自己准备的防身武器，也是她给蔡守成准备的攻击武器。
    她查过，故意伤害罪最高可以坐十年牢。
    她不想一次次地和蔡守成纠缠下去，不断重复蔡守成出狱，骚扰她的恶性循环，所以那晚在报警之后，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警察没能及时出现，那就是她的命，她也都认了。
    至少她可以把那个人渣拽入地狱。
    陆青葵坦白道：“那天晚上我是故意等他。”
    那么多个夜里日复一日折磨她的噩梦，她必须解决。
    “你脑子清楚吗？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不是警察及时赶到，你知不知道现在可能是什么后果？”
    陆青葵坦然迎上卫觉迟的几欲喷火的目光：“知道。”
    可她并不害怕，如果不是那个小女孩，原本早在那个夜里她就该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她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陆青葵这句话彻底惹恼卫觉迟，他青筋暴起，却还尽量克制着情绪：“陆青葵！你简直是胡闹！拿自己的命胡闹！”
    陆青葵低下头，她不觉得她是胡闹，但那个法子确实也算不得高明。
    卫觉迟见她低下头不言语，以为自己吓着她了，心忽然疼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松开陆青葵：“你知不知道我比你更想抓到那个人渣，更想那个人渣永世不得翻身？”
    陆青葵单薄的肩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卫觉迟，而她看见的却不是那个意气飞扬的卫觉迟，她头一次从卫觉迟的眼神里看到了深入心底的哀伤。
    他在气他自己，也气她不信任他。
    心慌意乱之下，陆青葵问出了一句最蠢的话：“为……为什么？”
    话一出口，陆青葵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冒犯了卫觉迟，尤其是在前两天卫觉迟和她说了那样的话之后。
    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收不回来。
    她眼睁睁地看见卫觉迟眼底的一点亮光渐渐熄灭。
    卫觉迟备受打击：“原来你觉得我这几天都在玩儿，是吗？陆青葵，在你看来，我是谁？我到底算什么？”
    原来陆青葵从没把他说的话当真，她觉得他说喜欢是玩笑，她觉得他说追求她也是玩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的事情，我不想让你冒……”
    陆青葵想好好和他解释一下，可她的电话却响了，而卫觉迟也在这一眨眼的功夫推门出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陆青葵不知所措地盯着亮堂堂的玄关，惴惴不安地接起电话：“方秀阿姨。”
    “青葵，我们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委屈.jpg：我就气这一章。
    第37章 乌龙蜜
    陆青葵匆匆收拾了两件衣服，提上东西就出了门。
    陆青葵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儿，迟迟打不到出租车，正当她打算用手机软件打车时，方以恒的车子犹如天降奇兵一般出现，稳稳地停在她身前。
    方以恒按下车窗，笑着问她：“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陆青葵犹豫着看了看时间，其实她不好意思麻烦方以恒，毕竟他们才刚认识而已，但她赶着去见方秀，暂时顾不上那么多。
    陆青葵道了声谢：“那就麻烦你了。”
    方以恒笑笑：“哪儿的话。”
    陆青葵上车系好安全带，方以恒问她：“你去哪儿？”
    陆青葵：“动车站。”
    方以恒歪了歪头，看向后座的小行李箱，难怪她提着行李箱，原来是出远门。
    方以恒：“突然想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陆青葵微微一笑，十分客气：“不是，临时有些事要去临市。”
    陆青葵没有细说，方以恒便把握着分寸，不该问的，一句不多问。
    陆青葵问他：“你怎么来豫商园了？”
    印象中，方以恒好像是住她单位附近的酒店来着。
    方以恒老老实实她：“我大学同学今晚要表白，我过来看一眼。那家伙太笨了，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这么多年了却一场恋爱都没谈过。我怕他笨手笨脚的，把人家姑娘吓跑了，过来给他搭把手。”
    陆青葵对方以恒所说兴致缺缺，不走心地应了一句：“这样啊，你对你这个同学还挺好的。”
    方以恒调侃道：“这不是不忍心看他孤家寡人孤一辈子。而且他今天后备箱惊喜的主意是我出的，我怕万一他笨手笨脚搞砸了，反咬我一口说我点子差，让我背锅，我可太冤了，所以我得提前掌握证据，不给他诬陷我的机会。”
    陆青葵笑：“那就祝你这位朋友今天能表白成功。”
    “虽然我经常损他，但说老实话，就凭他的长相，他想脱单其实不难。我觉得他和那个姑娘多半能成。改天有空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怎么样？说起来，他和你还是老乡。”
    陆青葵反应淡淡的：“好啊，有机会的话。”
    方以恒腾出一只手拍着胸脯和陆青葵保证：“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方以恒把陆青葵安全送到动车站之后热心问了一句陆青葵什么时候回，他可以来接，但陆青葵只说时间还没定，方以恒不好再说什么，目送她进了动车站才离开。
    目送陆青葵离开，方以恒想起卫觉迟，于是给卫觉迟发了消息问他表白结果。
    可卫觉迟却一直没有回复他。
    方以恒坐不住，只好给卫觉迟打了电话。
    第一通电话卫觉迟没有接，等到第二通电话响了很久，卫觉迟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来，说话的语气死气沉沉的。
    方以恒一听卫觉迟这个声音就知道事情不妙：“你的声音怎么是这个鬼样子。别告诉你没追到那个女生。”
    卫觉迟沉默以对。
    方以恒大呼：“卧槽，什么情况？你真没追到那姑娘？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准备？”
    “……”
    “我可是越来越好奇那姑娘是何方神圣了。”
    卫觉迟冷冷的：“说完了？说完我挂了。”
    方以恒听他语气消沉的厉害：“哎，别介。一次失败而已，怕什么。你就没听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下次兄弟帮你想更好的法子。”
    卫觉迟丢下一句：“我还没表白。”
    然后就挂了电话。
    —
    到了临市，陆青葵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方秀阿姨住的酒店。
    方秀阿姨一早就在等她了，房间门才一打开就有个小不点朝她扑过来，抱着她的双腿奶声奶气地喊：“姐姐，姐姐，姐姐。”
    陆青葵被小不点喊得心都化了，笑着弯下腰抱起小不点：“有没有乖乖听妈妈的话啊？”
    小不点拼命点头，急于求得姐姐的表扬：“有，辰辰可听话了。姐姐，我是不是很乖？”
    陆青葵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辰辰真棒。”
    方秀笑得有些力不从心，她招呼陆青葵进去坐：“进来吧。”
    陆青葵点了点头，抱着辰辰进去。
    方秀给陆青葵倒了一杯水：“这么晚了还让你赶来赶去的，辛苦你了。”
    陆青葵抱着辰辰在座椅上坐下，辰辰就乖乖地窝在她怀里玩儿玩具：“阿姨你都想好了吗？”
    方秀点了点头：“我和你爸已经过不下去了，但是你爸不同意离婚。”
    方秀把倒好的水递给陆青葵，却不小心碰到桌角，疼得她皱了皱眉。
    方秀：“其实本来不想给你添麻烦，也不想让你特地跑一趟，但是辰辰说想你，我想着以后也不知道你们姐弟两个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见上一面，所以只好带他来了。不过我想来想去，直接去南陵找你，对你不好……”
    陆青葵颔首：“阿姨，我都知道。”
    方秀是怕给她惹麻烦。
    辰辰在她怀里玩玩具玩得好好的，一听见“想姐姐”三个字，猛地抬起头说：“姐姐想辰辰了吗？”
    陆青葵笑着哄他：“当然想啊。”
    辰辰堵了嘟嘴：“骗人，那你怎么一次都不回来找辰辰玩？”
    方秀看着辰辰：“辰辰。”
    陆青葵的处境，比她并不好多少，对于陆青葵不想回家这事，她是充分理解的。
    辰辰瘪了瘪嘴，没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地说：“妈妈，我饿了，我们带姐姐去吃面吧。”
    刚才来酒店的路上，他们路过一家面馆，那家面的香味一路飘出来，勾得辰辰馋虫蠢蠢欲动，但因为他们还要等陆青葵，所以方秀就安抚辰辰说是等姐姐来了再去吃。
    方秀起身拿起手机说：“你啊，一天天就知道吃。青葵，一起去吧。”
    说完，方秀朝辰辰张开怀抱：“来，姐姐累了，妈妈抱。”
    陆青葵想起刚才方秀被桌角磕疼的样子：“还是我来抱吧。”
    陆青葵陪方秀和辰辰待了两天，分别前方秀拉着她的手像个长辈一样和她说贴心的话。
    方秀：“我暂时没法再联系你了。等以后事情过去，我再联系你。你和辰辰毕竟是姐弟，我希望你们以后也可以像别的兄弟姐妹那样正常相处，不要因为我和你爸爸事情和辰辰疏远了。”
    陆青葵点了点头：“我明白，阿姨你路上小心。”
    为了不拖累陆青葵，也为了保险起见，方秀并没有告诉陆青葵她的具体去向。陆青葵心知方秀的顾虑，所以也没有多问。
    方秀轻抚陆青葵白嫩的小脸蛋，心疼道：“青葵，这些年苦了你。对不起，阿姨一直也忽视了你。”
    陆青葵笑笑，用轻飘飘的口吻说：“阿姨你照顾他，照顾弟弟已经够辛苦了。”
    方秀忽然眼睛发酸，她往陆青葵手里塞了一张小纸条：“这是你妈妈的电话，阿姨没用，只能帮你做这么多了。”
    陆青葵神色一僵，从他们父母离婚之后，她和母亲就彻底断了联系，这么多年了，她都快要忘了她母亲的声音了。
    方秀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你爸爸不知道。我听说她也很想你，但你也知道你爸的性子……”
    陆青葵手里握着轻如鸿毛的纸条，可却觉得自己像是攥住了沉甸甸的压着过去的小山。
    陆青葵声音沉沉：“谢谢。”
    方秀沉默着，彼此之间全是人来人往的喧闹。
    陆青葵笑眼弯弯，她拉着辰辰的小手：“辰辰，亲亲姐姐。”
    辰辰楼住陆青葵的脖子，狠狠地在她脸上啵唧一口：“姐姐记得来看辰辰。”
    陆青葵点了点头，她对方秀说：“阿姨，你离开他是对的，这对辰辰才是最好的选择。”
    方秀红了眼睛，拉着辰辰的小手朝陆青葵挥手：“和姐姐说再见。”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声：“姐姐再见，记得来找辰辰玩儿。”
    陆青葵点着头：“恩。”
    方秀抱着辰辰渐渐消失在人山人海的车站。
    高二的时候她父母离婚，那之后她和母亲就断了联系。
    到了高三那年寒假，她听奶奶说她妈妈再婚了，而那个时候陆志荣也带着方秀阿姨大大方方自由进出她家。
    她高考前一个月，陆志荣和方秀阿姨办了婚宴。
    那天的婚宴，陆青葵没去。
    倒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因为长辈们都说她过去不方便。
    那天是星期二，下午的最后两节课，一节是体育课，一节是自习课，因为不是主科，所以她逃课了。
    她谎称不舒服，和班主任请了病假。
    出了学校，她坐上了第一辆公交车，一直坐到了终点站。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她唯一清楚的是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和任何一个人说话。
    她只想漫无目的，无所事事地虚度这个下午的光阴，暂时丢下世界，无限放空自己。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难过的，可当她看见车窗外缓缓退去的蓝天白云，却又有种沉闷的心情突然豁然开朗的感觉，然后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不开心吗？
    似乎不是。
    没过多久，她的弟弟辰辰出生了。
    其实在辰辰出生之前，陆青葵就已经很少回家，辰辰出生之后，她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但奇怪的是，即使这样，辰辰还是很黏她，从小就是。
    所以她和辰辰的关系还算不错。
    她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血缘天性。
    回去路上，陆青葵撑不住困在动车上眯了一会，等到再睁眼的时候，车子正好到站。
    这两天陆志荣连续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但她一个都没接，为了不被陆志荣骚扰，昨晚她在和袁姐请了假之后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丢在包里。
    这会儿下了动车，她才发现这两天不止陆志荣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的未接来电里还有几通是卫觉迟打过来的。
    陆青葵给卫觉迟回了电话。
    卫觉迟的语气说不上友好，但到底还是先低了头：“你在哪儿？”
    她消失了整整两天，就像高二那年暑假一样了无音讯。
    那一年残存的恐惧迅速入涨潮的海水一般又一次淹没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剧场暂时下线～
    PS：后天更新～
    第38章 乌龙蜜
    陆青葵老实和卫觉迟交代了她的所在地，卫觉迟紧接着就答了一句马上来接她。
    在出站口等卫觉迟的这点时间，陆青葵抽空给陆志荣回了电话。
    陆志荣在电话那头无能狂怒：“她在哪儿？”
    陆青葵：“你自己的老婆，你问我干什么？还有，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别让我找过去。”
    “你找过来我也是一样的回答，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本事你自己去找。”
    说完，陆青葵就把电话给掐了。
    卫觉迟驱车赶到动车站看见的是陆青葵拖着行李箱站在出站口，心不在焉的，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卫觉迟朝陆青葵按了一下喇叭，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陆青葵一抖擞，扭头对上卫觉迟深不见底的幽暗目光。
    下一秒，卫觉迟从车上下来，不由分说接过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上车。”
    车子一路向前，迅速汇入车流，而她和卫觉迟之间却只剩下无声的沉默在拉扯，一点一点侵蚀她。
    许久之后，卫觉迟终于开口：“陆青葵，我可不可以问你这两天去了哪儿？”
    表面上说着客客气气的话，然而语气却充满了赌气和委屈的成分。
    他还在为那天晚上的事情生气。
    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更加生气。
    陆青葵短暂地迟疑了两秒：“我……给你发了信息的。”
    前天晚上她匆匆离开之后就给卫觉迟发了短信，说是家里有事出去两天，但并没有具体交代她去了哪儿，为的什么事。
    卫觉迟抿了抿薄唇，感觉他的肺都要被陆青葵气炸了。
    她总是这样，下意识地隐瞒，下意识地往后躲。
    卫觉迟黑着脸，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傍晚，陆青葵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赴约，经过客厅时她犹豫了一会，纠结是不是应该和卫觉迟打一声招呼再出去，但看到他紧闭的卧室门，她迈出小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而给他发了消息。
    她和夏媛媛还有刘启星约好了饭局，晚饭过后，三人在附近逛了逛，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刘启星和夏媛媛叫了一辆车先送陆青葵回去。
    到了豫商园，刘启星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硬拉着夏媛媛把陆青葵送到小区楼下。
    趁着夏媛媛去卫生间的空档，刘启星抓住时机问陆青葵：“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你和夏媛媛说周末去了临市，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时他刚从卫生间回来，她们的对话掐头去尾只听到了一个地点，却没听清楚陆青葵为什么去的临市。
    陆青葵含糊回答：“陪家里人散散心。”
    话音才落，陆青葵却看见卫觉迟从刘启星身后那片假连翘丛走了出来，而夏媛媛也正好从卫生间回来。
    陆青葵突然怔仲的眼神让刘启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他回头看了一眼。
    刘启星又一次在卫觉迟身上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眼神。
    这个眼神，他曾经在高三的时候见过一次。
    当时他和陆青葵在学校的小花园。
    那天月考卷子刚发下来，午后时陆青葵一个人抱着一张卷子在小花园那儿钻研。正好老师评讲课上他也有一两处听不懂的地方，所以就走了过去问她能不能一起学习。
    陆青葵没有拒绝。
    没过多久，卫觉迟出现了，可陆青葵并没有发现卫觉迟的出现，她正埋头钻研习题，想着该怎么和他解释那道题的来龙去脉。
    不能否认，那一刻他其实是动了一些小心思的。
    在卫觉迟看向他们的那一刻，他故意帮拍了拍落在衣服袖子上的花瓣，陆青葵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和他道了谢。
    跟着刘启星就在卫觉迟眼中看到了那个一如现在的失落神情。
    当卫觉迟从假连翘丛后出现的那一刻起，陆青葵目光已经无法再从他身上挪开，二人隔着刘启星彼此对视，一言不发。
    身处局中，但始终只是个局外人的刘启星纵使再蠢也该懂了，而不在局中的夏媛媛对这一切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夏媛媛讪笑着和卫觉迟打招呼，顺手推着刘启星走了。
    卫觉迟擦过陆青葵，只留下背影给她：“上去吧。”
    她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她却可以老老实实告诉刘启星。
    坦白说，他气疯了，也嫉妒得发狂。
    他控制不住地嫉妒刘启星，嫉妒刘启星曾经和陆青葵有过一段美好过去，而那一段过去，或许陆青葵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可关于他的一切，那些对他曾经有过的心思，她却在一夜之间全都忘了。
    看着卫觉迟的背影，陆青葵深深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言简意赅地把刚才情况说明白，不让卫觉迟心里不舒服。
    陆青葵洗漱完出来，桌上已经放着一杯热好的牛奶。陆青葵不自觉地看向书房里透出来的光。
    他在书房。
    今晚的事，她很过意不去，总觉得她欠卫觉迟一个解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卫觉迟竟然也走到了需要给一个交代的地步。
    喝完牛奶，陆青葵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门边。
    陆青葵朝里瞄了一眼，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那本物理习题册，还有那张摊开了的信纸。
    陆青葵目光一颤，扶着门框暗暗失神。
    尽管理智疯狂提醒她那是卫觉迟的过去，和她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即使她要计较，她也根本没有这个资格计较。
    她算什么？又能以什么身份去计较？
    难道是一个喜欢卫觉迟的人。
    这太可笑了。
    陆青葵暗自发呆时卫觉迟抬头发现了倚在门边沉默不语的她。
    卫觉迟目光一动，开口问她：“什么事？”
    陆青葵浑身一个激灵，匆匆回过神：“没……没什么。”
    陆青葵转身要走，卫觉迟突然叫住她，高大的阴影压过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明知道感情这回事没道理可讲，可卫觉迟却还是忍不住想和陆青葵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
    陆青葵怔了一怔：“？”
    卫觉迟眼眸低垂，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眼底有期待上涌：“为什么你可以告诉刘启星却不能告诉我？”
    陆青葵后背抵着门边，默默低下脑袋避开卫觉迟的目光。
    卫觉迟略有失望：“你过来难道不是为了和我解释这件事？”
    那一句“是”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一想到那本物理习题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充满赌气意味的“不是”。
    卫觉迟的眼眸骤然失去颜色，颓然后退一步，和陆青葵拉开距离。
    原以为在发生了昨晚那样尴尬的情况之后，卫觉迟不会再早起送她上班，结果第二天她起来时，卫觉迟却和往常一样准备了早餐，跟着又送她去了单位。
    午休的时候陆志荣给陆青葵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陆青葵都没接，最后陆志荣是用陆青葵奶奶的手机给陆青葵打了一个电话，陆青葵才接了。
    结局可想而知，陆志荣对陆青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左骂又骂都离不开白眼狼，黑心肝这些话。
    陆青葵随他骂，但只要陆志荣问起方秀的下落，她就说不知道。
    陆青葵：“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绝不会告诉你。”
    陆志荣被惹怒，破口大骂：“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恨我，为你妈的事恨我。可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养着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要饭！你以为你妈她在乎你？她要在乎你会丢下你好几年不闻不问？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么多年，我就是养只狗都会朝我摇尾巴了，你他妈还是我女儿，他妈的连个外人都比不上。”
    她从来没有埋怨过她妈妈，更不认为她妈妈是有意丢下她不管。
    从头到尾她最讨厌的只有陆志荣。
    挂断电话之后，陆青葵从包里翻出方秀匆匆忙忙之下递到她手里的那串数字。
    反复犹豫挣扎之后，陆青葵按下那一串号码，拨通。
    短暂的等待之后，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听见了那个熟悉又坚定有力的声音。
    王贞：“请问你找谁？”
    陆青葵浑然一震，心狠狠一跳，迟迟无法开口。
    王贞以为是信号不好，所以对方没听清楚，于是又问了一句：“你好，请问你找谁？”
    持续三秒的沉默过后，在如擂鼓的心跳声中，陆青葵掐断了电话。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委屈，因为太想念而在开口的一瞬间就泣不成声。
    晚上罗菲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兴致约她和卫觉迟一起吃烧烤。
    因为那天晚上的事，陆青葵和卫觉迟之间还尴尬着，所以过去的路上二人统共也没说上三句话。
    沉默着，沉默着，不知不觉也到了地方。
    罗菲和江淮是情侣，他们两人自然是并肩坐着，余下陆青葵和卫觉迟也只能选择坐他们那对小情侣对面。
    罗菲拿着酒瓶问陆青葵：“青葵你喝酒吗？”
    卫觉迟不喝酒罗菲是知道的，所以她压根不用问他。
    陆青葵点了点头，罗菲立马往陆青葵的酒杯倒上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利索得很。
    罗菲抱怨道：“那我们两喝点，吃烧烤不配点酒那就是失去了灵魂，有什么意思。他们两一个不喝，一个要开车不能喝，无聊死了。”
    陆青葵笑笑，跟着罗菲闷头喝了一杯。
    罗菲紧接着又给陆青葵续了一杯。
    江淮忙按住罗菲：“让你吃烧烤，不是来喝酒的。”
    罗菲不服，呛了他一句：“要你管。”
    说着，罗菲迅速又给陆青葵满上一杯：“青葵，喝。”
    江淮瞄了卫觉迟一眼，急忙劝罗菲：“你干什么呢，卫太太还在这儿，你灌陆青葵？疯了吗？”
    江淮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以让他们这一桌子的每个人都听清楚。
    卫觉迟闷不吭声，但表情看上去却不好，陆青葵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怎么回事，江淮话音才落，她就把罗菲倒的那杯酒喝了个干干净净，顺带手的，还给自己和罗菲又续了一杯。
    从眼神到行动都把卫觉迟还有江淮当成了空气。
    罗菲笑了笑，举起酒杯和陆青葵碰了一下：“我们俩喝，别理他们两个傻子。”
    白天罗菲因为江淮总是沉迷电脑游戏的事和江淮吵了一架，偏偏江淮个愣头青在罗菲气头上的时候非头铁，跟罗菲反着来，结果本来一场小打小闹的事愣是弄得不可收拾，所以这会儿罗菲正和江淮闹别扭。
    不过令江淮没想到是卫觉迟和陆青葵不巧也在这时候闹了不愉快，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还没在一起的人有什么可吵的。
    想当初他追罗菲那会儿，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捧到罗菲面前，哪敢在罗菲面前顶一句嘴的。
    怪不得卫觉迟一单就单这么长时间，按他这么追女孩子，八辈子都别想脱单了。
    江淮瞪了卫觉迟一眼，像是在埋怨他：“你搞什么鬼！这还没在一起就吵架？而且什么时候吵架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吵架？方老头教你那些东西，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卫觉迟不甘示弱，会瞪了江淮一眼，像是在说：“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
    罗菲和陆青葵越喝越凶，没一会儿半打啤酒都见了底，两个人也到了微醺的状态。
    借着酒劲罗菲问陆青葵：“什么情况，你俩这还没在一起就吵架了？哎，我就说你俩不合适，赶紧的，趁还没在一起及时止损，散了吧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也别耽误谁。”
    卫觉迟黑着脸，盯住罗菲。因为酒精作祟，罗菲对卫觉迟的目光浑然不觉，也不认为她问了不该问的事，倒是理智尚存江淮忙捂住罗菲的嘴：“人家小两口子的事，你管那么多？”
    陆青葵本来还醉得东倒西歪的，一听见江淮的话，登时来了精神：“谁两口子？两口子什么，卫太太和我没关系。”
    卫觉迟眉骨一抽，斜睨陆青葵。
    卫……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没谈！你别冤枉我。”
    PS：小两口闹别扭到这章就完全结束啦～
    后天更～
    第39章 乌龙蜜
    卫觉迟闭了闭眼，扶额叹气，旋即盯住江淮不放，目光凌厉得像刀刃直逼江淮心底，盯得江淮心慌。
    江淮想笑却不敢笑，毕竟“卫太太”这个外号还是他这个罪魁祸首发明的。
    江淮忙摆手：“哎哎哎，你讲点道理，那是我教她的吗？是她自己学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江淮还不忘嘟嘟囔囔补充一句：“再说人叫得也没错。”
    罗菲发觉卫觉迟再用眼神和气场欺负江淮，一伸手挡住江淮的眼睛，没好气地质问卫觉迟：“看什么看？他是我的，我允许你看了吗？”
    罗菲一句醉话把江淮逗笑了。
    江淮本来还因为罗菲和他闹脾气的事不愉快，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现在听见罗菲替他出头，整个人突然神气起来，一把搂住罗菲。
    罗菲还要拿酒，江淮一把按住她的手，服软道：“小祖宗，我错了成不成，别喝了，以后我每天只打两小时游戏行不行？”
    罗菲呛了他一句：“呸，你的话能信，猪都会上树了。”
    江淮连忙点头：“是，是，是。”
    说完，江淮拉着罗菲起身，顺便还拿走了罗菲的包。
    江淮：“我带她回去了。”
    卫觉迟点了点头，陆青葵闭上眼睛，歪着脑袋已经进入放空模式。
    卫觉迟怕她摔了，悄悄拉住她的手臂。
    江淮瞟了瞟晕晕乎乎的陆青葵，好心提醒卫觉迟：“你也别坐着了，赶紧把她带回去。”
    卫觉迟看着陆青葵，愁容满面：“知道。”
    江淮把罗菲的包挂在脖子上，让罗菲靠着他，另一边却抱怨起了卫觉迟：“我说你也是，这都还没在一起就和人小学妹闹脾气，你说你是不是有病？还想不想追姑娘了？看看你今天这一出闹的，两个都醉了。”
    卫觉迟作势要拿起手边的一包抽纸丢向江淮，江淮躲了躲，结果却发现卫觉迟是虚晃一枪。
    卫觉迟：“别赖你爸爸。”
    江淮没好气地说：“滚，我是你爸爸。要不是你家陆青葵撺掇罗菲喝酒，罗菲能醉成这样？”
    卫觉迟“蹭”地一下站起来，手边还不忘扶着东倒西歪的陆青葵：“我看你不止脑子是摆设，就那双小眼睛也是装饰用的。”
    刚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罗菲先给陆青葵倒的酒，撺掇陆青葵喝酒，他还没怪江淮不管好罗菲，江淮反而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江淮瞪了卫觉迟一眼，虽然他眼睛不大是事实，但事实归事实，别人不许说。
    江淮：“你眼睛才小，赶紧把人送回去，不和你瞎扯，浪费时间。”
    江淮牵着罗菲的手走了。
    卫觉迟弯腰拿上陆青葵的包，扶着陆青葵：“走吧。”
    回去的路上陆青葵犯恶心，差点吐在卫觉迟车上。
    陆青葵被一手捂着嘴，一手拍车门：“停车，快停车。”
    卫觉迟少见地慌了一下：“你等等。”
    而后卫觉迟急匆匆打了转向灯，靠边停车。
    车子刚停稳，陆青葵就急忙下了车，但因为酒精作祟，她脚步不稳，小腿骨狠狠地磕在公园路障上，疼得她一声惨叫，整个人又抱着小腿蹲在了地上。
    卫觉迟听见她的动静，急忙赶过来，半蹲着：“磕到哪儿了？我看看。”
    陆青葵憋红了眼睛，像只小兔子一样：“没事，能不能扶我去那边的长椅坐一会儿？我缓一下。”
    “好。”
    在卫觉迟的搀扶下，陆青葵一瘸一拐走到长椅那儿。
    安顿好陆青葵，卫觉迟扫视一眼四周，终于在对面发现一家便利店：“你在这里别动，我去买点东西。”
    陆青葵扯了扯嘴角，头歪在靠背上：“好。”
    没一会儿，卫觉迟就带了一瓶水，解酒药还有一瓶治跌打损伤的喷雾。
    卫觉迟又一次蹲了下来：“把解酒药吃了，裤腿挽起来，我帮你上药。”
    陆青葵本来想说一点小伤，不用这么麻烦，但一想到卫觉迟和她闹不愉快说到底都是因为他心疼她，心疼她习惯忽视自己的脆弱，所以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他。
    陆青葵挽起裤腿，小腿靠近膝盖的地方被路障撞出了一块印章大小的红色斑痕。卫觉迟抿了抿唇，闷不吭声地帮陆青葵上药。
    陆青葵语气轻轻：“谢谢。”
    要不是因为他和陆青葵吵架，今晚陆青葵也不会喝闷酒把自己喝成这样，又难受又受伤的。
    卫觉迟轻叹，到底还是先低了头：“陆青葵，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不想提我们就忘了它，我也不再问了。”
    不计较为什么她愿意把一切告诉刘启星，却不愿意告诉他，不在乎她心底深处是不是还没忘了刘启星，没忘了和他的那一段过往。
    只要她的往后眼底心里都有他，别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只想问她，他们可不可以和好。
    卫觉迟低头把垃圾装进袋子，动作缓慢至极。他看似镇定，其实内心早已经翻江倒海，乱如麻线。
    陆青葵眼中男子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重影一层叠一层，好似秋水涟漪，一圈又一圈波动她本就不算平静的心。
    一阵冷风平地而起，吹得陆青葵神智一清。
    陆青葵忽然开口：“卫太太，我们可不可以聊一聊？”
    卫觉迟身子一僵，咬咬牙暂时先认下“卫太太”这个称呼：“好。”
    毕竟和好才是眼下的大事。
    陆青葵拍了拍旁边的座位：“你先坐。”
    卫觉迟闻言坐下。
    因为微醺，陆青葵的眼睛湿漉漉的，声音也有些黏糊糊的，像只小猫咪一样委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那件事太危险了，我不能拖累你。我不想自己成为别人的麻烦。卫太太，我和好好不好？”
    过去，她一直是王贞的麻烦，所以现在她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麻烦。
    陆青葵盯着不远处闪成星光的霓虹灯，微微笑起来：“卫太太，我这个人做事从来是凭第一反应，这么长时间了，我已经习惯靠自己，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靠自己。”
    卫觉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她，听她把话说完。
    借着酒劲，陆青葵第一次把长久以来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说了出来，她自嘲一般地笑了笑：“而且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卫觉迟的声音很温柔，甚至比今晚的皎洁月光还要温柔。
    陆青葵：“大四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其实我一直很害怕。”
    不单单是夜里睡不着的害怕，更是怕暴露她自己。
    陆青葵低头看着脚上的漆皮单鞋：“害怕同学们发现那天晚上的女生是我，害怕被别人议论，害怕被人说我不检点。”
    卫觉迟的心骤然一紧，那些安慰陆青葵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陆青葵却抢在她前面把话都说了。
    陆青葵：“我知道错不在我，可如果所有人都说错在我，那我还能保持理智吗？”
    她能保证不自我怀疑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卫觉迟敏锐地捕捉到陆青葵话语里的关键点，有人为这事指责她。
    卫觉迟：“是谁？”
    陆青葵笑得苍白又无力：“我爸。”
    卫觉迟一怔，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秒里，他设想过几十种答案，但怎么也没想到答案竟然会是陆青葵的父亲。
    试想一下，在陆青葵最无助害怕的时候，本应该无条件站在她身边给她安慰，保护她的人却选择无视她所有的恐惧和无助，反而站在犯罪者那一面指责她行为不检。
    那时候的她该有多绝望。
    单是粗略设想一下那个画面，卫觉迟已经心痛得浑身打颤，而这样残忍的回忆，她现在却云淡风轻，笑着说出来。
    陆青葵：“因为我爸，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那个人误会的事……”
    记得在警局的那天晚上，她缩在角落，辅导员，班主任都在陪她。她们对待她就像对待受伤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安慰她，也尽量不吵她，让她安安静静待着。
    直到陆志荣出现，她安静的小小世界突然被刺耳的嘈杂所划破。
    陆志荣的第一句话不是安慰她，也不是问她好不好，而是质问她怎么回事。
    陆志荣那副样子，仿佛她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是那个恬不知耻的人，是那个主动惹了麻烦的人。
    也就是在那一晚陆志荣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念书，为什么要招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陆志荣瓮声瓮气：“如果你好好念书，他怎么会找上你？学校里那么多学生，怎么偏偏就是你？既然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为什么不离他远点？为什么不躲着他？”
    当时她气得浑身血液翻涌，忍无可忍：“我每天除了教室，图书馆就是宿舍，我还要怎么躲？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躲？难道我就应该天天躲在宿舍，连学都不要上了吗？”
    被反驳之后，陆志荣觉得自己脸面挂不住，暴跳如雷：“那你说说，大家一样上学，怎么就你出事了！你不说好好反省自己，反而还和我瞪眼，你脑子清楚不清楚？是我害得你变成这样的吗？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大概就是她和陆志荣在警局吵了一架，警察和老师都过来劝了一番。
    那天正好是六一儿童节。
    因为在宿舍出了那样的事，她害怕得根本没办法在宿舍休息，所以临时在单位附近租了地方住。
    回到出租屋之后她睡不着，吃了一粒医生开的安眠药，结果还是没能睡着。
    晚上九点三十分，趁着街上人还多的时候，她出门在小区附近逛了一圈，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元喜桥。
    她盯着桥底下黑黢黢的水面看了好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整个人都被那片藏在夜色中的湖水吸引过去。
    她扒着桥栏，悄无声息踩上栏杆。
    那一刻，她好想从桥上跳下去。
    跳下去，一了百了。
    恍惚间，软软的女童声响起：“姐姐。”
    陆青葵回过神，低头看向声源。
    一个穿着粉红色纱裙的小姑娘举起一朵花递给她：“姐姐，我送你一朵花好不好？”
    陆青葵微怔，弯腰接下小女孩儿的花，动作迟缓得犹如提线木偶：“谢谢。”
    小女孩儿甜甜地笑起来，一路小跑回大人身边，没一会儿却又跑了回来，奶声奶气地问陆青葵：“姐姐，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不等陆青葵说话，小女孩已经扑了过来。
    小女孩脑袋磕在她肩上：“姐姐不哭。”
    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而眼前那些渐渐靠近的车灯也在她水雾氤氲的眼眶里模糊成不辨形态的光影。
    陆青葵目送小女孩远去，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凭什么蔡守成那样的人渣都能恬不知耻地活着，而她却要这样惩罚自己。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夏媛媛突然给她打来电话。
    第40章 乌龙蜜
    陆青葵的害怕，从来不单单是那些扭曲黑白的吃人言论，比起那些，她更害怕身边的人被她吓跑。
    所以她不敢说，不敢对卫觉迟说，不敢，也不想让卫觉迟知道她曾经想要自杀。
    因为她害怕这样的她……会吓跑卫觉迟。
    如果不是借着酒劲，她一定没有勇气告诉卫觉迟这些事。
    但也许……从今晚出门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告诉他那些事，所以她醉了。
    可现在她还是害怕，害怕会吓走卫觉迟。
    他那样一个充满蓬勃朝气的骄子怎么会喜欢一个自暴自弃，甚至是有过自杀念头的人？
    可今晚的某一个瞬间，也或许是更早一些时候，在听见她妈妈声音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了。
    这就是她，如果卫觉迟会被这样的她吓跑，那么她和卫觉迟原本就没有任何可能。
    陆青葵：“那个时候，其实我想过自杀。”
    夜色比墨浓，她内心深处那些丑陋的伤口，见不得光的阴暗面终于在深夜的掩护下，渐渐露出一点形状。
    卫觉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越发痛恨他为什么没能早点放下自己该死的自尊，当面找到陆青葵说清一切。卫觉迟怔怔地盯着陆青葵，眼神无限放空。
    他看的是眼前的陆青葵，却又似乎是过去那个在苦海挣扎求生的她。许久，他终于从无以复加的心痛中勉强找回一丝理智：“对不起。”
    他不该因为他的安全感缺失而要求陆青葵在他面前卸下铠甲，让她又一次揭开自己的伤口。
    陆青葵愣了一秒，没闹明白卫觉迟为什么和他道歉，加上酒精作祟，她脑子愈发昏沉，眼前的他重影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多。
    她还在走神的时候，卫觉迟突然把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我错了。”
    他的声音犹如域外靡靡之音，仅用了一秒时间就攥住了她所有思绪，让她仅存的一点理智也疯狂溃散。
    卫觉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说：“对不起，没能早点找回你。”
    面对陆青葵，如果他能早一些放下自己莫名其妙的骄傲，早点找到她，光明正大地追求她，无论如何都陪在她身边，让她在那些痛苦难过的时光里有些许温暖陪伴。
    那么她的心或许不会被伤得这么深，或许她不会下意识地把自己藏起来，或许她也不会忘了相互依靠是一个人的本能。
    陆青葵：“？”
    其实她整个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卫觉迟的话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而她的眼眶也在不经意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陆青葵醉醺醺地说：“卫太太，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卫太太？
    卫觉迟弓紧的后背陡然一松，眉毛也跟着颤了一颤。
    那些心痛还有心疼顷刻间被她一声轻快的呼唤扫清，像阴霾之下突然有一束光刺穿层层迷雾而来，而后迅速扩大，驱散所有阴霾。
    陆青葵撇下卫觉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走了两步，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一个踉跄又跌了回去。
    好在卫觉迟及时往前迈了一步，陆青葵大半个人都靠在卫觉迟身上。
    陆青葵双眼微眯，回头看向卫觉迟，像是故意气他又像是有意逗弄他：“谢谢卫太太。”
    卫太太这个称呼，一开始就是江淮他们调侃他不谈恋爱，故意恶心他才叫开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说不上喜欢。
    可当陆青葵这么称呼他，他只觉得好笑，却不生气。
    当然，不可否认，他也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在里面。
    卫觉迟高陆青葵一个头，她现在半低着头，看不到卫觉迟，只听见他温柔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陆青葵，我有名字。”
    酒劲上头，陆青葵的理智再次溃散，她不服道：“别人都能叫你卫太太，我就不能这么叫你了？是我不配吗？”
    陆青葵醉酒后不讲道理的样子，活像个小学生。
    卫觉迟不争气地笑起来。
    他明明不喜欢陆青葵也跟着他们这么叫他，但一对着她，他所有的不喜欢都变得不重要了，尤其还是醉酒状态下的陆青葵。
    小学生陆青葵。
    卫觉迟颇为无奈地说：“好好好，就允许你这么叫一次，不讲理的小霸王。”
    陆青葵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那本物理习题册：“卫太太，那张千纸鹤是你写给别人的表白信吧？”
    卫觉迟诧异道：“你……看到了？”
    陆青葵：“我不是故意偷看的，那天我去找辞典，那张信纸就那么放在桌上，我不小心看见了。”
    卫觉迟深吸一口气，决定放过那段历史：“都不重要了。”
    陆青葵忽然觉得很委屈，一想到那些她独自想念卫觉迟的每一个白天黑夜，卫觉迟心里却想着别的人，她就为那个傻乎乎的自己抱屈：“为什么当时你喜欢别人，却不喜欢我？”
    可矛盾的是她比谁都明白，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这么多年她曾经也遇到过对她很好，很贴心的人，可她统统都不喜欢，她曾经尝试过让自己喜欢上那些追求她的人，但她做不到。
    有时候想想，她多么希望感情是可以讲道理的，就按照各项评分来取最优的那一个。
    可他们是人，不是机器，无法机械化的处理从心而发的情感。
    不等卫觉迟回答，陆青葵摇着头，自顾自走远：“算了，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
    她一路走，一路自言自语：“既然当时不喜欢我，那为什么现在又喜欢上我了？”
    她有些害怕这份喜欢其实只是卫觉迟的错觉，害怕他错把他们朝夕相处而生出的些许默契，误以为是喜欢。
    见陆青葵失意落寞的样子，卫觉迟心底却隐隐有一分喜悦如泉涌一般冒上来：“我……你是不是吃醋了？”
    陆青葵晕得厉害，走路东倒西歪的，卫觉迟顾不上说话，一颗心全扑在怎么保护她，不让她再磕了碰了。所以关于陆青葵吃醋这一茬，他暂时也问不出个结果。
    陆青葵在卫觉迟的搀扶下走向车子，自顾自地说着：“我好晕，好困。”
    上车后卫觉迟帮陆青葵系上安全带，她突然想起还剩下一件事没和卫觉迟交代：“卫太太，那天晚上我去临市的事，我没打算和刘启星说，但他突然问我，我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而且我也没把事情都告诉他，更不是有意瞒你，我在短信里都和你说了，我家里有事要出去两天，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因为这个生气了？”
    比起卫觉迟，她的家庭问题复杂得多，棘手得多，她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卫觉迟交代这一段。
    卫觉迟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疼得不行，原来这些日子因为那些事情，她也在反复纠结，难过。
    卫觉迟轻声回应她：“恩，我不生气了。”
    回到公寓，卫觉迟安顿好陆青葵，意外发现她床边放着安眠药。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那次在医院偶遇陆青葵时她慌慌张张往身后藏药的一幕。
    那时候她藏的好像就是这样的药袋。
    卫觉迟的目光忽地一沉，眼如深海，他弯着腰轻抚陆青葵的脑袋：“安心睡吧，我一直都在。”
    卫觉迟蹲了下来，牵起陆青葵的手，静静地望着她，露出少有的不安：“青葵，这些年我常常在想，当初是不是我太克制自己，所以才会让你那么不安，头也不回地消失不见。这几年我时常在想，如果那时候我直接告诉你一切，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陆青葵嗫嚅着翻了个身，往卫觉迟的方向靠了靠。
    卫觉迟笑，情难自已，偷偷亲了亲陆青葵的手背：“所以现在我总想表现得明显一点，再明显一点，最好是所有人一眼看就看能出来我喜欢你，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你却像是傻子一样，还是不肯相信？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让你完完全全信任我，让我分担你这些年的痛苦。”
    陆青葵闭着眼睛，睡得很安稳，手上却轻轻使力也握住了卫觉迟的手。
    卫觉迟揉了揉陆青葵头发，笑了笑。
    他松开陆青葵的手，乍一眼，意外发现陆青葵右手手肘内侧有一道半截拇指大小的不规则疤痕。
    因为那道疤痕在手臂内侧，不容易被发现，所以直到今天卫觉迟才察觉这道疤的存在。
    卫觉迟眉心一皱，小心翼翼地抬起陆青葵的手，仔细看了看那块疤，那疤痕似乎还要有缝针的痕迹。
    卫觉迟心一揪。
    难道这也是当初蔡守成弄出来的疤痕？
    卫觉迟突然像泄气的气球玩偶，肩膀陡然一低，心疼地看着陆青葵。
    过去的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到底那几年还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曾经那么亲密的他们，到头来他对她却一无所知。
    陆青葵睡熟后，卫觉迟从陆青葵的卧室出来。卫觉迟转身去了书房，他挑出书架上的那本物理习题册，翻开第一页。
    书页底部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高三（1）班。
    陆青葵。
    —
    一觉醒来，关于昨晚的事，陆青葵的记忆只停留在她和卫觉迟坦白了那件伤她至深的过往。至于后面那一小段吃醋插曲，她已经全然忘了。
    她揉着眼睛走到餐厅，卫觉迟身上还挂着围裙，笑容浅浅淡淡，像春风也像细雨：“早。”
    见了卫觉迟，陆青葵难免要想起昨晚的事，尴尬之余，更多几分难为情。
    “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今天是周六，往常这时候卫觉迟早已经拉着江淮去公司了。
    卫觉迟摇头：“不去。”
    陆青葵闷闷的：“恩。”
    陆青葵巴不得他现在就出门，完完全全把这点空间留给她一个人，好让她消化昨晚那些令人难为情的回忆。
    虽然说出过往，她大概是做了一些心理准备的，但真的说出来后，她又很难泰然接受被人知晓她的家庭并不温暖的事实。
    尤其是被卫觉迟知道。
    卫觉迟嘴角挂着笑，他知道陆青葵现在正因为昨晚的事尴尬。
    卫觉迟瞟了一眼对面的位置：“坐，吃早饭。”
    陆青葵闷不吭声坐下。
    确认陆青葵已经吃完早饭，卫觉迟才说：“聊聊？”
    陆青葵心理有上百个疑问，但还是答应下来：“好，聊什么？”
    “我们是不是和好了？”
    陆青葵想过卫觉迟会问她昨天的事，会问她爸爸的事，但怎么也想不到卫觉迟会问她这个问题。
    陆青葵：“啊？恩。”
    卫觉迟笑了笑：“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继续追你？”
    这一刻陆青葵突然觉得卫觉迟过分可爱，因他特别的认真而觉得他可爱又好玩儿。
    陆青葵低头笑：“不可以。”
    卫觉迟忍着笑：“谁征询你意见了，不过是客气通知你而已。”
    陆青葵看了他一眼。
    对于彼此的心思，两人似乎心知肚明，又似乎都形成了一种默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不在不恰当的时候戳破他们之间这一层还不算稳固的窗户纸。
    周一早上卫觉迟送陆青葵上班，不巧彼时赵琳就在茶水间的窗户前站着，眼睁睁地看见陆青葵从一辆白色小车上下来，而驾驶室的那个位置坐着的，似乎还是个男的！
    有点好看的男人！
    赵琳倒完水，立马飞冲回工位，坐等陆青葵进来。
    林俊本来在擦键盘，忽然之间就看见赵琳跟见了鬼一样，火急火燎赶过来，也不知唱的哪一出。
    林俊：“见鬼了？跑这么快。”
    赵琳挑了挑眉，正为自己心思敏捷而沾沾自喜：“你懂个屁！我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林俊不信她，嘲讽道：“秘密？姐你可拉倒吧，就倒个水还倒出秘密来了？咋的，今天的水有毒？”
    赵琳颇为得意地转了个身，故作神秘：“今天青葵是坐别人的车来的，而且还是个男生！”
    林俊敲键盘的手微微一滞：“男生？你的意思是青葵交男友了？”
    赵琳不紧不慢地喝水：“那不然呢？一大早的不是男友，谁会来送？说不准昨晚青葵还是住在他家里的。小林啊，红包得赶紧准备起来了。”
    林俊不以为意：“你又知道了？”
    赵琳白了他一眼：“总之青葵一定有情况。”
    二人说话间陆青葵正好进来了。
    赵琳一见了陆青葵，立马热情地扑过去抱住陆青葵。因赵琳过于热情，倒是弄得陆青葵有些迷茫，搞不清楚前因后果。
    陆青葵招架不住赵琳突如其来的热情：“怎么了这是？”
    赵琳吸了吸鼻子，用力嗅了嗅陆青葵身上的香味，林俊看了直摇头。
    赵琳说：“青葵，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陆青葵哭笑不得：“怎么，我谈没谈恋爱原来是可以嗅出来的？”
    林俊搭腔说：“琳姐，你这鼻子堪比狗鼻子了。”
    赵琳怼了林俊一句：“去你的。”
    陆青葵和林俊都笑起来。
    赵琳搂着陆青葵的肩：“刚才我可看见一男的送你来上班了，从实招来，那谁？”
    陆青葵有些心虚，十分想说：“就是你之前误以为的‘漂亮基佬’。”
    作者有话要说：
    卫太太：“陆青葵你吃醋了！”
    陆青葵嘴硬.jpg：“我没有。”
    卫太太追妻倒计时～
    第41章 乌龙蜜
    陆青葵觉得关于她和卫觉迟的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楚的，所以她暂时还不想和赵琳还有林俊说这事。
    下一秒，袁姐拎着包和早饭也到了办公室。袁姐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他们三个小孩儿热热闹闹地围在一块说话，于是问了一句：“怎么了，聊什么这么起劲？”
    赵琳跳起来，献宝似地挽着袁姐的手臂说：“袁姐，青葵谈恋爱了，但她不告诉我们，神神秘秘的。”
    袁姐却不意外，想起那天去医院探病，卫觉迟寸步不离地守着陆青葵，她早猜到了一二，不过青葵这孩子做人低调，不爱把自己的私事摆到台面上来说，所以她也就从没在单位提过这事。
    况且小情侣刚在一起，也不好被人知道，否则到头来反而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袁姐反应很平淡：“谈恋爱就谈恋爱吧，有什么稀奇的。”
    赵琳惊讶道：“袁姐你不惊讶？”
    当初袁姐可总劝她和陆青葵赶紧找对象来着，怎么这会儿得知这个好消息，反应却这么平淡？比当时知道她恋爱那会儿可差多了。
    陆青葵忙说：“赵琳你别瞎说，没谈恋爱。”
    袁姐笑：“行了行了，别八卦了，都去做事。”
    林俊附和道：“就是就是，快工作。”
    陆青葵和袁姐隔空对视了一眼，袁姐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没说什么。
    晚些时候，陆青葵陪方以恒到景点拍素材。
    中午陆青葵接了一通电话，那之后情绪明显低落下来，方以恒看在眼里却不好直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方以恒正坐立不安，想着该怎么哄陆青葵开心的时候，突然一闪念想起那天陆青葵匆匆赶往临市的事情。
    方以恒随口问了她一句那晚的事情：“事情都处理完了？”
    陆青葵应了一句：“恩。”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青葵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方以恒曾经提过他的朋友要表白的事，于是陆青葵问他：“那晚你朋友表白成功了吗？”
    想到校草也有吃瘪的一天，方以恒就觉得好笑：“没有。”
    陆青葵：“？”
    方以恒仍然在笑：“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被拒绝。”
    陆青葵有些疑惑：“你朋友失恋了，你怎么笑得这么高兴？难道他之前得罪过你？”
    方以恒摇头：“以前在学校，追他的女生不要太多，曾经我们的院花也追过他，但他都没看上，现在大概算是报应吧。”
    方以恒说这话，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方以恒大大方方说：“你可以把我这个反应理解成幸灾乐祸，也可以理解成我是欣慰终于有人教他做人。”
    陆青葵摇着头说：“我看说是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更合适。”
    方以恒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方以恒：“你想啊，如果你身边有一个朋友，她天生丽质，周围所有人都稀罕她，上赶着追她，可她却不知福，一个都看不上，而到了你身上，你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追到自己喜欢的人，你说你气不气？”
    陆青葵想了想，发出疑问：“可他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他，不是吗？我至少还追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还不算幸福吗？”
    方以恒僵住一秒，一遍又一遍回味陆青葵的话。
    陆青葵：“不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这才是最令人难过的。”
    被不喜欢的人前仆后继的喜欢着，而喜欢的人眼里却没有自己，所有的喜欢，爱慕都得不到回应。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远比被人喜欢痛苦。
    一个人得到了所有人的爱，却独独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个人的爱。无论这爱是男女之爱，还是亲人之爱，都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世上最寂寞的心情莫过于此。
    方以恒突然有些失落起来，半开玩笑地试探陆青葵：“我怎么听你的意思，你也是深受其害的样子？”
    陆青葵微微一笑：“不是，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话锋一转，陆青葵岔开话题：“那你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方以恒没想太多，自然而然地被陆青葵的话题带跑了思绪：“他打算继续追。”
    昨天他给卫觉迟打了电话，本意是担心他失恋难受，所以想安慰他，约他出来聚一聚，结果昨晚的卫觉迟和前两天意志消沉的样子截然不同，兴致满满地说要继续追那个姑娘。
    既然卫觉迟决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那么作为兄弟，方以恒还能说什么，也只能祝他幸福了。
    陆青葵吃了一惊：“还要追？那个女生不是拒绝了吗？”
    方以恒：“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这个朋友他有分寸，做不出那种死缠烂打的事儿，追女生也一定是规规矩矩的，不会做那种骚扰女生，威胁女生的下流事。”
    陆青葵点了点头，不免感叹：“看来你朋友真的很喜欢那个女生。”
    方以恒：“大概是吧。”
    他很好奇那个能把卫觉迟迷成这样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也希望将来能有机会见上这个姑娘一面。
    方以恒若有所思道：“换一种角度来说，这一遭也算他还情债了。”
    陆青葵疑惑：“情债？”
    但话说回来，陆青葵有些想不明白方以恒怎么会当着她的面把老朋友的底给泄了个干净，他就真的这么信任她？已经拿她当朋友了？
    方以恒答：“昨天我劝他的时候也说过，当初那么多人喜欢他，他一个也看不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伤了那些人的心，这些自然也算他的情债。”
    陆青葵蹙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方以恒看向陆青葵：“对，就是这个意思。”
    陆青葵扶额说：“我觉得你那个朋友应该有那么一秒曾经后悔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方以恒颇为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陆青葵忍不住笑起来。
    方以恒不经意地瞥过陆青葵一眼，这一出卖卫觉迟八卦博陆青葵一笑的戏码，虽然有些对不住卫觉迟，但他觉得挺值的。
    至少沉闷了一下午的陆青葵会笑了，她暂时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抛诸脑后了。
    方以恒把陆青葵送回单位就走了。
    因为签了外出单，今天陆青葵下班早。她给卫觉迟发了消息让他不用过来接她，自己乘地铁回去。
    陆青葵中午接的那通电话是她奶奶打过来的，谈话内容很简单，奶奶劝她赶紧把方秀阿姨的下落说出来，否则陆志荣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
    陆青葵说：“奶奶，我真的不知道阿姨去了哪儿，我也没见过她。”
    奶奶根本不信她的话，打电话之前，奶奶就已经听到消息，说是方秀离开之前去找过陆青葵，奶奶痛心道：“你爸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趁现在赶紧说出来，不然到时候闹起来，大家不好看，说不准又会把你妈卷进来，你忍心？”
    听奶奶提起妈妈，她心里一阵绞痛，终于说了实话：“奶奶，我真的不知道方秀阿姨去了哪里。”
    好说歹说，陆青葵都不肯说实话，奶奶终于发了火，说了气话：“就算你爸对你不好，他总是你爸，那个女人现在不声不响要带你弟弟走，带走你爸唯一的儿子，我们陆家唯一的香火，你真就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你爸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陆青葵沉默了一会儿，问她：“那我呢？我算什么？”
    奶奶没好气道：“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辰辰是男孩子，你和他能一样？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别找事。”
    陆青葵冷笑一声：“我找事？”
    奶奶骂骂咧咧说：“该说的我都劝了，你自己看着办。反正就算方秀要离婚，我孙子她也不能这么带着走。”
    她奶奶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单方面把电话给挂了。
    坐在地铁里，陆青葵握着手机久久地发呆。
    她在想过去，想王贞，想她的童年。
    陆青葵深陷回忆的泥沼之际，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把她从回忆的沼泽里拉了出来。
    陆青葵下意识按下接通键：“你好。”
    “葡萄。”
    陆青葵双瞳骤缩，车厢里的音乐在这一刻无限被虚化，直至完完全全被她宕机的大脑屏蔽。
    这是她的小名，王贞说当初怀她的时候很喜欢吃葡萄，后来她出生之后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像极了葡萄，所以王贞就给她取了小名叫小葡萄。
    不过无论是奶奶还是陆志荣都不喜欢她这个小名，所以一直以来这个小名也只有王贞一个人在叫。
    “是妈妈，你还认得出来妈妈的声音吗？”
    那天王贞在家里洗小孩衣服，突然接到一串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一开始她以为是快递的电话，但奇怪的是电话接通之后，对方却一声不吭，她以为是谁打错了电话，又或者是恶作剧，加上她赶着晾衣服，所以就匆匆挂了电话。
    直到下午她听人说陆志荣又要离婚了，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什么，于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给这一串号码回了电话。
    她早该想到这是葡萄的电话，她当人妈妈怎么会粗心到这种地步，连自己女儿的电话都听不出来。
    陆青葵鼻头一酸，嗓子眼干涩得厉害。
    她说不出话，怕一说话就委屈得想掉眼泪，怕让妈妈知道她软弱怯懦的一面，怕让妈妈知道她有多没用，明明已经是大人了，却还是想妈妈想得厉害，甚至想到泪流满面。
    “葡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妈妈一直想联系你，但是又怕被你爸爸发现。妈妈听说你现在找到工作，考上公务员了是吗？我女儿真厉害。”
    陆青葵：“……”
    陆青葵迟迟不肯出声，这让王贞越来越不安：“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吗？”
    “……”
    王贞眼中含泪，声音发颤：“妈妈对不起你。”
    陆青葵眼眶湿润，嗓子眼热辣辣地烧起来，根本说不出话：“……”
    “你现在在南陵是吗？妈妈过去找你……”
    陆青葵听得心惊，捂着嘴匆匆挂了电话，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叮～
    小名陆葡萄正式上线～
    第42章 乌龙蜜
    挂了电话，陆青葵握着手机，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么多年了，她明明那么期待王贞能联系她，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她满心却只剩下恐惧和瑟缩。
    这种恐惧像是发自心底的，根本不受她控制。
    陆青葵一路低着头跟随下车的人潮走到出站口，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幸运的是今天她穿是一件连帽牛角扣大衣，出了地铁站，她迅速套上帽子埋头前行，不让别人发现她的失态。
    陆青葵刚进小区大门不过十步，她接到了卫觉迟的电话。
    卫觉迟在电话那头问她：“你到小区没有？晚饭吃过没？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煮碗面还是炒几样菜？”
    陆青葵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尽力克制自己已经开始翻涌的情绪：“不用了，我吃过了。”
    卫觉迟发出疑问：“吃过了？”
    他确认了一下时间，脑子里迅速开始推算陆青葵从单位回公寓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按照他的推算，陆青葵应该还没吃过晚饭才对。
    陆青葵笑得很轻快，像是故意要让卫觉迟听见她在笑：“是啊，晚上突然想吃牛肉面就在单位附近吃了回来。”
    卫觉迟立马追问她：“你在哪儿？”
    陆青葵停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的公寓：“在路上，还没到。”
    卫觉迟想都不想：“我下来等你。”
    陆青葵盯着从客厅透出来的一抹光亮，故意笑话卫觉迟：“卫觉迟，你该不会真想当家庭煮夫吧？”
    卫觉迟突然认真起来：“是。”
    陆青葵愣住，目光一顿，精神持续涣散。
    她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卫觉迟却当真了。
    陆青葵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寂静寒夜，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公寓的那抹光亮之上：“卫觉迟，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你要追我就好好追，但别说这种话。”
    “为什么？”
    陆青葵低下头，绕到小区后面的花园：“万一哪天你突然发现你并不喜欢，不想追我了，可我却缠上你，死活都要赖着你，怎么办？”
    她可以承受卫觉迟拒绝她一次的打击，但绝无法忍受多年后第二次被卫觉迟拒绝的痛苦。
    她心知肚明，这一次她陷得比上一次还要深，还要彻底。
    大概是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完美，一次次地在她最狼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从天而降，把她拉出深渊。
    卫觉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不肯完全相信他，但又想起她后面半句话，心里高兴，于是他勾起唇角：“是么？我求之不得。”
    陆青葵心神为之一震，但又不好暴露自己，所以心虚大笑掩饰她的慌张：“你可真是，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卫觉迟淡淡的：“你到了吗？”
    陆青葵笑：“还没有，才刚上车，哪有这么快。”
    卫觉迟：“……”
    陆青葵依然在笑：“不和你说了，我想眯一会儿，回见。”
    说完，陆青葵匆匆挂断电话。
    她不经意抬头的一瞬间，意外跌进卫觉迟深邃的眸光中。
    这是她毫不设防的一眼，她的软弱，她极力克制隐藏的悲伤都失去了应有的保护层，像被扒了壳的河蚌，不得不血淋淋地面对世界。
    陆青葵下意识要逃，但双腿却不听使唤地停在原地，不肯动。而卫觉迟看见的正是哭红了眼睛的陆青葵站在背光处，诧异地望着他，眼里还闪着晶莹的泪光。
    这一刻，通往过去和未来的通道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打通，而他正站在时空隧道的中间。往前是她一年前站在桥边痛苦无助却还对着电话那头的夏媛媛笑的模样，往后则是眼前这个明明已经哭红了眼睛却还在电话里装作若无其事，装作没心没肺，和他说话，和他笑的陆青葵。
    想到这里，卫觉迟的心一阵绞痛，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人挖出来了。
    原以为那些令她痛苦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可原来那些痛苦从来没有放过她。
    卫觉迟几乎是凭着本能的冲动冲向陆青葵，他一把将陆青葵扯到怀里，不容她拒绝。
    陆青葵愣了一秒，当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味完完全全包裹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在卫觉迟怀里哭起来。
    这一刻，她终于卸下所有伪装还有面具，放任她的痛苦潮起潮落，淹没她。
    陆青葵抽噎道：“卫觉迟，怎么办，我好想我妈。”
    卫觉迟托着她后脑勺，心疼得不行，他闭了闭眼：“那我们去见她好不好？”
    陆青葵哭得很委屈，嘴里却说着拒绝卫觉迟的话：“不好。”
    卫觉迟不忍心说违拗陆青葵的话：“好，我陪你想。”
    关于陆青葵的父母，他大概听说过一些。
    陆青葵的父母在她高二那年离婚，高三那年各自复婚。他们离婚之后，陆青葵一直跟着她爸爸过。
    这些年，或许她和她妈妈的关系也淡了，他们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他似乎从没听她提起过她妈妈的事。
    今天是头一次。
    陆青葵哭了约摸十分钟才慢慢平复了情绪。
    哭完之后，陆青葵觉得自己有点丢人，也很难为情，一直默不吭声地低头跟着卫觉迟。
    卫觉迟问她：“饿了吗？回去我下厨做点吃的。”
    陆青葵不由得点了点头，而后又迅速摇了摇头。
    卫觉迟笑，只问她：“哭完舒服了吗？”
    “还……行。”
    这一瞬间，如果陆青葵面前有地洞或者地缝，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该是怎样的缘分才会让她两次控制不住的失态都被卫觉迟抓了个正着？
    回到公寓，陆青葵才发现原来卫觉迟是做饭做到一半匆匆赶到楼下去找她，就连那条围裙都还随意团成一团放在料理台上。
    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她，明明她一点痕迹也没露。
    卫觉迟给她倒了一杯水，指挥她去客厅看一会儿电视：“你等等我，饭马上好。”
    陆青葵犹豫着看了他好几眼，最后在他不容置喙的眼神下捧着水杯去客厅看电视。
    其实她还想问问他是怎么发现她，但再三斟酌之后，她决定忘了这件事，不再提。她想着只要她不提，不再反复提醒卫觉迟，或许很快他也会忘了这件事。
    卫觉迟洗了些水果给陆青葵：“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陆青葵问他：“你呢？这么晚了也还没吃？”
    卫觉迟干净利落系上围裙，一头扎进厨房：“恩，想回家自己做饭。”
    刚才陆青葵在电话里和他说还在车上，一开始他是相信的，但后来一个转念，他鬼使神差想到了那天陆青葵和夏媛媛的那通电话，抱着不切实际的猜想他走到客厅那儿朝外面看了一眼。
    没想到却看见一闪而过的陆青葵。
    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墨绿色的牛角扣大衣帽严严实实扣在头上，遮住她的脸。那一瞬间，卫觉迟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飞快解下围裙，关火出门。
    卫觉迟绕着小区花园找了大半圈才终于在一个隐僻角落找到陆青葵。
    如他猜想的那般。
    陆青葵在哭。
    刚才那通电话的里每一次刻意的笑声都是为了掩饰她的哭腔。
    —
    因为心情不佳，陆青葵胃口也不好，晚饭只随意吃了两口。
    到了晚上十一点，陆青葵肚子饿，悄悄换了卫衣准备到小区便利店买些吃的。哪知道她刚走到玄关，卫觉迟就像和她有心电感应一样从卧室出来，一眼看见她准备出门。
    卫觉迟问她：“你去哪儿？”
    陆青葵有些难为情，笑笑说：“我出去买些吃的，你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带点。”
    她忍不住怀疑卫觉迟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定位装置，怎么但凡她有一丁点儿移动就会被卫觉迟抓个正着。
    卫觉迟回想了一下，刚才吃晚饭的时候陆青葵其实没吃多少，他本来就有些担心她是不是没吃饱。
    卫觉迟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说着，卫觉迟折回卧室换了一身连帽衫准备出门。
    陆青葵：“不用了，我自己去……”
    卫觉迟根本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你胆子大，我胆子小。”
    陆青葵噎了一噎。
    他在担心她，不想让她一个人深夜出门。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被呵护的感觉。
    心底深处像是有暖流涌过一样，所到之处恰如暖冬艳阳洒过。
    陆青葵弱弱地说：“我想吃蛋糕。”
    卫觉迟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笑，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陆青葵脱口而出：“你笑什么？”
    卫觉迟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起好笑的事了。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还记得陆青葵高一那年冬天的晚自修，她也是像今天这样肚子饿，突然想吃蛋糕，于是偷偷翘了最后一节自习课溜出校门到校门口的蛋糕店买蛋糕。
    好巧不巧，当时陆青葵的物理老师也在蛋糕店。
    那家蛋糕店不大，前后左右也不过十步而已，当时陆青葵和物理老师隔了一个冷柜，但幸好物理老师一心只关注冷柜里五花八门的甜品，所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她，只是过了没一会儿，物理老师突然扭过头，眼看就要发现她，她立马下蹲躲开他的视线。
    那天最后一节晚自习卫觉迟正好也请了假，路过那家蛋糕店的时候正好发现了陆青葵猫着身子躲在冷柜后面。
    卫觉迟一声轻笑，被陆青葵这只贪吃的猫逗笑了。
    卫觉迟大步流星走进去和她的物理老师打招呼，引开他注意。
    陆青葵则抓住时机迅速跑了出去。
    因为卫觉迟是学校闻名的学霸，长得还好看，所以不止全校学生知道他，就连老师也都知道他，并且对他印象还很不错。
    老师们看见他总是笑吟吟的，不像对别的学生那样那么严厉。
    物理老师问他：“觉迟啊，怎么没上自习课？”
    就算他有可能是逃课出来，物理老师和他说话还是和和气气的。
    这大概就是优等生与生俱来的特权。
    卫觉迟往左边又迈了一步，正好挡住物理老师的视线：“请假了，可能晚饭吃得太着急，这会儿胃有点不舒服。”
    物理老师：“你们小孩子就是不知道照顾自己。学习是重要，但也要好好照顾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卫觉迟笑：“是。”
    物理老师：“你赶紧回去休息，胃不舒服就别吃这些面包蛋糕的。”
    出了面包店，卫觉迟瞥了一眼校门口的方向，正好看见刚才那个像老鼠见猫一样躲着物理老师的小姑娘甩着高高的马尾，手提两块小蛋糕，高高兴兴地冲向教学楼。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家里多了只贪吃的猫。”
    陆青葵：“我不贪吃，那是饿了！”
    卫觉迟：“恩，好，不贪吃。”
    第43章 乌龙蜜
    大概是巧合，卫觉迟买回来的小蛋糕正好是陆青葵最喜欢的栗子蛋糕。
    二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影一边吃小蛋糕。
    屏幕上忽明忽暗的光影铺满整个客厅，在这忽闪忽闪的光线之中，陆青葵的心情也犹如风中烛火一般摇摆不定。
    陆青葵轻声细语道：“谢谢你的蛋糕。”
    虽然她已经把蛋糕钱转给卫觉迟，但他迟迟没有收。
    卫觉迟扭头看陆青葵，而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屏幕上，可她眼底深处是看不到尽头的暗夜。
    陆青葵轻轻咬着小勺子，目不斜视，话却是对卫觉迟说的：“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想我妈妈？”
    大概是夜已深，她不知不觉卸下了防备，忽然也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卫觉迟还在看她：“为什么？”
    陆青葵目光低垂，若有所思：“我爸妈在我高二的时候离婚了。高三的时候，他们各自再婚，后来我一直没见过她。今天我妈给我打电话了，但我却不敢认她，怕打扰她的新生活。”
    她父母感情并不好，那么多年，王贞一直拖着不再提离婚的事全是为了她，为了好好照顾她，为了不让她独自面对那些荆棘满布的未来。
    但……
    绷紧的弦终有一天会断，而那一天的到来并不遥远，就在她高二那年。
    陆青葵挖了一勺蛋糕送到嘴里：“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为什么她的力量会如此渺小？
    陆青葵自嘲似的笑起来：“还胆小。”
    听她这么说，卫觉迟觉得他的心像是被揪起来了一样疼。
    卫觉迟放下蛋糕：“陆青葵。”
    突然被连名带姓叫了一声，陆青葵有点晃神，她下意识抖擞一下，转头对上卫觉迟的目光。
    卫觉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请你对自己有点正确的认知。”
    陆青葵：“？”
    面对曾经伤害过她，让她无比痛苦的蔡守成，她从没想过逃，就算明知对方是豺狼，是虎豹，她还是选择迎难而上，从录音到报警，最后终于亲手把蔡守成绳之以法。
    他不知道如果这样的她还不算勇敢，不算优秀，那么还有谁才能算得上勇敢。
    卫觉迟起身走向陆青葵，不偏不倚正好停在她面前。他抬起手，轻抚她发顶：“你觉得自己是超人，对吗？为什么给自己定那么高的标准？”
    陆青葵没说话。
    在蔡守成那件事上，她不会怀疑自己，可在王贞的事情上，她恨透了自己没用。
    卫觉迟：“去见见她吧，她一定也很想你，想见到你。”
    陆青葵脑子一空，心底也有个声音附和着，不断地催促她：“去看看妈妈，她一定很想你。”
    卫觉迟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我陪你去。”
    陆青葵低着头，思绪已经开始乱飞：“那天我去临市，其实是去见我阿姨还有弟弟，我阿姨要和我爸离婚，但我爸不同意。”
    卫觉迟：“长辈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这不是你能控制的，别为难自己。我们现在要想的事只有一件。”
    陆青葵抬头：“？”
    卫觉迟：“好好想想什么时候去见你妈妈。”
    陆青葵怔了一怔。
    仔细想想，上一次他们一起在客厅看电影不欢而散才过去没多久，而如今他们却已经可以好好地坐在一起看电影，聊心事。
    时间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目光一偏，卫觉迟下意识注意到陆青葵右手臂内侧的那一道疤。
    卫觉迟状似随意：“你手上那道疤是怎么回事？以前我好像从没见过。”
    卫觉迟所说的“以前”，自然是指高中他们还没有断联那会儿。
    经他提醒，陆青葵才想起来手臂内侧的那一道疤痕：“高二暑假摔的，缝了两针。”
    卫觉迟眉心一拧。
    高二暑假？
    偏偏是那个对他们而言都很敏感的暑假。
    重逢以来，高二那年暑假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秘而不宣的禁区，谁也不敢提，谁也不敢仔仔细细复盘那一年暑假。
    生怕又一次被那个暑假把本就脆弱的神经伤个粉碎。
    陆青葵有意识地留心卫觉迟的反应，深深懊悔自己说错了话，提起不该说的话，一不小心又让残留在那年暑假的尴尬又一次顺藤摸瓜，穿透时光来到了此时此刻，此地此景，盘旋不下。
    但陆青葵不知道卫觉迟关注的其实不是当年的尴尬，而是她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卫觉迟问她：“怎么摔的？”
    陆青葵斟酌着：“不小心打翻花瓶，被玻璃碎片割的。”
    卫觉迟低着头，没再说什么，可目光却不自觉地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搜寻任何可能破碎的玻璃制品。
    —
    周五晚上夏媛媛给陆青葵打电话，说是周六有画展，邀她一块去看看，陆青葵答应了。后来说着说着，夏媛媛突然提起问起卫觉迟。
    夏媛媛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地盘问陆青葵：“老实说你和卫觉迟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你们之间很不正常！”
    从上次卫觉迟来接陆青葵，她就看出来了，卫觉迟和陆青葵之间绝对有事。
    陆青葵答：“没什么事，至少目前还没事。”
    夏媛媛嗅到一丝丝八卦的意味：“什么叫目前？也就是说你们真有什么事对不对？”
    陆青葵笑了笑：“以后再和你说。”
    夏媛媛也不勉强，只说：“好，到时候你一定要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好。”
    夏媛媛笑起来：“上回卫觉迟来接你，我看刘启星表情都不太好……他还问我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陆青葵纳闷道：“刘启星？”
    夏媛媛那头传来她妈妈使唤她干活的声音：“不和你说了，我妈又喊我了。周六早上十点，你别忘了啊。”
    陆青葵点头说：“恩，好，我记着了，一定准时出现。”
    挂了电话，陆青葵从阳光回到客厅，正好撞上出来倒水的卫觉迟。
    卫觉迟目光深沉：“周六你要出去？”
    陆青葵点了点头：“恩，媛媛约我看画展。”
    卫觉迟沉默着。
    夏媛媛么？
    那为什么他还听见了刘启星的名字。
    她和刘启星的那一段过往真的就那么难忘？
    这么多年了，纠纠缠缠，始终断不了。
    临睡前卫觉迟思来想去，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拨通了方以恒的电话。
    方以恒显然是熟睡中被卫觉迟的电话吵醒的，他没好气地说：“卫觉迟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凌晨一点打什么电话？你不睡，别人也不能睡？我警告你，你要是没正事找我，明天我就去把你家拆了。”
    卫觉迟单刀直入：“她明天要去见前男友，我该怎么办？”
    方以恒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我看你真是有病，你大半夜不睡觉就关心这？”
    下一秒，方以恒的理智慢慢回笼，他惊呼：“她？该不会是你追的那个女生？”
    卫觉迟：“……”
    方以恒这回是彻底精神了，他惊讶道：“前男友？你怎么就知道是前男友？”
    卫觉迟：“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听你说废话？”
    方以恒嘟囔道：“你确定是前男友，不是现男友？说不准人俩现在还谈着呢。卫觉迟，兄弟一场，我可告诉你啊，破坏别人感情这事咱不能干，做人得有底线，别让我瞧不起你。”
    卫觉迟满脸黑线，不满道：“方以恒你是不是有病？”
    方以恒听他反应这么大，放心了不少：“我说你也不是那样的人。既然这样，你抓紧点，赶紧表白，别让他们旧情人有死灰复燃的机会。明儿你也出门，假装偶遇，看看他们处的怎样，估量一下自己有多少胜算，要胜算大呢，你就拼一拼，要不大呢，你还是躺平了吧，别最后朋友都没得做，怪惨的。”
    卫觉迟轻吐一个字：“滚。”
    又是一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货色。
    方以恒揉了揉眼睛，笑了一下：“你呢，赶紧加把劲，等你追到那姑娘，我这边差不多也可以准备表白了，到时候咱们来个情侣局。”
    卫觉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
    方以恒不服气：“做人要厚道，兄弟我可以算是不遗余力帮你了吧？你不能反咬一口啊，不厚道。”
    —
    周六早上陆青葵去赴约，卫觉迟紧随其后也出了门，但他不是跟着陆青葵去的，而是到了傍晚的时候才旁敲侧击打听了陆青葵的位置，悄悄开车去了附近，装作和她们偶遇。
    夏媛媛和陆青葵不知道卫觉迟的小九九，还以为他们真是偶遇，忍不住感慨了一番南陵真小。
    卫觉迟要送夏媛媛回去，但夏媛媛早已经看穿卫觉迟的小心思，并不想做电灯泡，所以婉拒卫觉迟的好意，并且还反手把陆青葵塞进副驾，转身拦了一辆车就走了。
    夏媛媛一通操作干净利落，倒让陆青葵措手不及，甚至是有点发窘。
    夏媛媛的表现属实刻意了些，像是恨不得他们原地宣布交往。
    卫觉迟的反应却很平静，不像陆青葵担心的那样，反而像是已经习惯了夏媛媛有眼色的“红娘”行为。
    卫觉迟似有意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今天你是和夏媛媛去看画展？”
    陆青葵点了点头：“是。”
    卫觉迟追问道：“就你们两个？”
    陆青葵有些疑惑，不知道卫觉迟为什么这么问，但她也没多想，老实回答卫觉迟：“对。你怎么来这附近了？”
    卫觉迟随口扯了个理由：“来办点事情。”
    陆青葵也不怀疑，点了点头。
    卫觉迟话锋一转说：“时间还早，我们去附近转转怎么样？”
    陆青葵轻声答应：“好。”
    车子一路向前来到公园。
    卫觉迟停好车说：“我们去公园逛逛，这儿的音乐喷泉还不错。”
    陆青葵没有拒绝，跟着卫觉迟下车就要往公园的湖中心走去。
    卫觉迟却突然拉住她手腕：“跟我来，我们到后面的亭子去。”
    那儿虽然离音乐喷泉远，但视野还算不错，他们不必跟别人挤地方。
    最重要的是亭子那儿的视野方便他实施计划，给陆青葵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月老温馨提示：方以恒你会后悔，你真的会后悔。
    猜猜卫太太能不能牵手成功？
    第44章 乌龙蜜
    八角亭离湖中心有点远，好在从亭子那儿看向湖中心的喷泉，视野还算不错，能看到喷泉全貌，就连那些攒动的人头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卫觉迟和陆青葵到达亭子时，喷泉秀已经开始。
    因为八角亭远离湖中心，来这儿看喷泉秀的人并不多。
    整个八角亭空荡荡的，除了他们虽然也还有几个人，但都是零零散散地各据一个角落。
    陆青葵双手搭着栏杆，看着远处的闪烁彩灯笑起来，她冲卫觉迟招手：“这个角落倒是不错，你快过来。”
    大一那年她和班上的同学来过这儿，当时他们是在湖中心看的喷泉秀，那时候人挤人的，喷泉秀到底有多好看，她早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前后左右都是人，和她一起来的几个同学一直互相提醒要看好自己的财物。
    陆青葵问他：“怎么突然想看这个？你大学的时候没看过吗？今天来弥补一下遗憾？”
    卫觉迟看她，目光深邃，充满诱惑感：“看过，但我想和你一起看。”
    过去人不对，兜兜转转，现在他终于找到那个对的人。
    陆青葵在这一瞬间慌了神，一颗心怦怦乱跳，耳根一热，迅速躲开他目光里传递出来的，企图包围她的温柔眼神。
    看着远方此起彼伏的耀眼光柱和水纹，耳边全是热烈而欢快的节奏，隐隐约约，凉夜寒风在她耳边轻语，悄悄地告诉她那些尚未言明的秘密。
    她似乎有了一点儿预感。
    喷泉秀接近尾声时，一束蓝紫色的光线飞跃而来，因视觉误差，那束光线就像是直挺挺地冲陆青葵他们的方向而来，似乎要跳到陆青葵眼前，可最后却又像流星一样在她眼前陨落，归于夜色。
    视线下移，陆青葵突然注意到卫觉迟停在八角亭下面的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后备箱，里面铺满了向日葵，香槟玫瑰还有桔梗花，花簇周围用蓝白灯带圈了起来，中间放着一捧向日葵，上面挂着黄白色闪烁灯带。
    这一刻远处灿烂绚烂的主角喷泉秀突然在她眼底光芒尽失，沦为她脚下那些微弱彩光的陪衬。
    卫觉迟直勾勾地看着她：“陆青葵，我的考核期到今天结束是不是该结束了？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卫觉迟在她身后轻声问她，虽然此刻她看不到卫觉迟的表情，可他轻易一句话就把她多年以来的期待，失落，委屈都勾了出来，惹得她鼻酸。
    陆青葵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盯着卫觉迟，这一天她期待了很久，久到她不得不选择放弃这份日渐沉重，甚至要淹没她的期待。
    这一刻，透过卫觉迟的紧张不安却一如当初那个少年一样骄傲清澈的眼神，她仿佛也看见了那个装作不经意，装作不在乎，一次又一次在喧闹人群中搜寻他影子的自己。
    那个小心翼翼守护自己的秘密，那个在人群里偷偷追寻他背影的自己。
    耳边有风，有此起彼伏的海浪声，一寸一寸叩响她心门，最终长驱直入，抵达她心底深处。她太开心，太惊喜，以至于忘了回应卫觉迟，只是久久地盯着他看。
    对卫觉迟而言，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三秒时间。
    卫觉迟没等来他要的答案，不觉慌了。
    卫觉迟拿不准陆青葵的意思，拨了拨后脑勺的头发，不安地看着她，怕她说的话是他不想听的，终于选择了退守一步：“没关系，如果你觉得考核期太短，我们延长……”
    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原来当他面对陆青葵时，他不再是那个骄傲的卫觉迟，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等着别人爱他，回应他的卫觉迟。
    他也会不安，会害怕，会担心陆青葵给的答案不是他要的。
    陆青葵擦着栏杆，慢慢靠近卫觉迟。
    她想要勇敢一次，在卫觉迟面前勇敢一次，承认她深入骨子里的软弱：“卫觉迟，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勇敢，所以我给你的不是考核期，而是逃离期。”
    逃离她，也逃离她背后的深渊。
    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连同她清明的目光也被凉风吹得迷离。
    她可以爱任何人，也配得上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可只有卫觉迟是她唯一的特殊。
    卫觉迟意味着所有美好的一切，尤其是在她的世界。
    十七岁时那个无知无畏的她都没能追上卫觉迟，何况现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她？
    陆青葵鼓起勇气揪住卫觉迟大衣袖子。
    卫觉迟低头盯着她葱段一样修长的手指，心乱如麻，带着七分不安，三分期待，试探性地问她：“陆青葵，不谈何撩。”
    “你想清楚了？”
    这一回，她想自私一次。
    不管未来他们会走向何处，停在何方，此时此刻，她只想努力一次。
    为十七岁的自己，为又一次因卫觉迟而动心的自己努力一次。
    不管往后如何，她会竭尽所能保护卫觉迟。
    听见陆青葵松口，卫觉迟心里的重担终于卸下来一些，他轻扬下巴，扯了扯嘴角：“是。”
    他想了整整七年。
    从他青涩的少年时期一直延续到他的青年时期。
    陆青葵眼的笑意像星光，星星点点，划过卫觉迟的眼睛。
    卫觉迟牵起陆青葵的手，笑着带她离开八角亭：“跟我来。”
    陆青葵被卫觉迟带着一路小跑来到他那一捧闪着星子光芒的向日葵前，到了这时，陆青葵才发现那一捧向日葵前面原来还放着一本物理习题册。
    那本藏在卫觉迟书架好几年的物理习题册，那本藏着卫觉迟少年秘密的习题册。
    陆青葵迷惑不解，反反复复看看他又看看那本书：“？”
    卫觉迟像是看出陆青葵的疑问，他瞥了那本习题册一眼：“打开看看。”
    陆青葵迷迷糊糊拿起习题册打开，她猜不到卫觉迟想干什么。
    卫觉迟提醒她：“从第一页开始看。”
    翻开习题册的第一页，她的视线就被书页底部的那两行字牢牢攥住。
    陆青葵。
    高三（1）班。
    陆青葵猛地抬起头看向卫觉迟，久久地沉浸在她的震惊中，无法回神。
    卫觉迟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那支原本应该放在习题册里的千纸鹤递到陆青葵手上：“打开看看。”
    纸条里写的什么，她其实很清楚。
    加油，我在南陵等你。
    泛黄的信纸背面还写她的名字，那是被时光抹去了光泽的字迹。
    卫觉迟：“高二那年暑假，我本来想把它送到你手上，可惜一直没机会。”
    藏在他少年心事里的人，从来都是她陆青葵，也只有她陆青葵。
    他的少年秘密，他微信头像的秘密原来全都是她。
    陆青葵一愣：“为什么……”
    那天她和卫觉迟表白的时候，他没有直接把这本书交给她。如果当时她收到这本习题册，或许后来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们交错而过的七年时间或许也会不复存在。
    卫觉迟摇了摇头，一把将陆青葵扯入怀里，她清冽的发香在寒夜绽开，充盈于他鼻息之间，他低声道：“不重要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现在他在乎的只有以后，他们的以后。
    陆青葵抱着习题册埋首卫觉迟的温暖怀抱。
    怪不得江淮他们总说是她抛下了卫觉迟消失不见，怪不得他们见到她的时候，一个个都会发出那样的惊叹。
    原来当年她真的抛下了卫觉迟，因为那点敏感的自尊而抛下卫觉迟，原来她曾经那么深深地伤害过卫觉迟。
    陆青葵强忍着颤音：“对不起，我不知道……”
    原来在她害怕，不安到犹豫不前，有所保留的时候，卫觉迟却全心全意在等她回头。
    卫觉迟的下巴磕在她头顶，温柔而又轻声地安慰她：“傻子，是我没抓住机会和你说明白，你自责什么？”
    陆青葵眼眶一热，视线逐渐模糊。
    到了今时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在她和卫觉迟的故事里，一直以来她手上拿着的都是凡人牌。
    卫觉迟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不许哭鼻子。”
    他会心疼。
    这些年陆青葵受的苦已经够让他心疼，往后的日子，他想好好守着陆青葵，逗她笑，让她幸福，让她开心。
    他绝不会再让陆青葵因她的事情而难过。
    陆青葵带着委屈的哭腔，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字：“恩。”
    —
    第二天单位来了临时任务，陆青葵不得不出差开会。卫觉迟送她去动车站。陆青葵进站前卫觉迟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细打量了陆青葵一番。
    陆青葵被他认真的样子逗得笑起来：“你干嘛？”
    卫觉迟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我要记住你出差前的样子，回来要是瘦了一丁点，我拿你是问。”
    陆青葵笑语盈盈：“难不成你是火眼金睛，随便看一眼就能知道我回来瘦没瘦？”
    卫觉迟挑了挑眉，认为陆青葵说得对：“你说的对，那我抱一抱就知道了。”
    说着卫觉迟朝陆青葵张开双臂，就要楼她的腰，陆青葵羞红脸，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周围人的反应后连忙躲开卫觉迟，拖着行李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进站口。
    卫觉迟笑望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又笑。
    卫觉迟兀自沉浸在陆青葵的身影中傻笑之际，他口袋里的手机不安分地发出声响。
    是江淮的电话。
    江淮语气欠欠地问他：“卫太太，干啥呢？上班上一半就跑了，你就算是老板也不能这么任性吧。”
    卫觉迟的语气一反常态的好：“说正事。”
    江淮被卫觉迟怼习惯了，突然碰上这么卫觉迟这么好脾气的一面，反而有些不适应，他纳闷道：“哟，怎么了这是？中彩票了还是走狗屎运了？”
    卫觉迟：“不会说话就闭嘴。我刚送完女朋友。”
    江淮难得开窍一次：“怎么个意思？追到陆青葵了？”
    卫觉迟没明说，但他的笑声藏不住，通过手机听筒，江淮可是把卫觉迟的笑声听了个一清二楚。
    江淮惊呼一声：“可以啊。快，什么时候约出来，大家一起吃饭。”
    “过两天再说，我怕你们这些奇形怪状的怪物吓到她。”
    江淮隔着听筒“呸”了卫觉迟一句：“我去你的，别给我装相，我们都见过几次了。没关系，我自己约！”
    卫觉迟：“她今天出差，没空。”
    “切，早说啊。等小学妹回来，大家搓一顿。”
    卫觉迟：“再说。”
    江淮怼他：“你看我会理你？小学妹同意就行，你算个屁！挂了！”
    江淮的电话挂断不到十分钟，方以恒也火急火燎打进来一通电话。
    方以恒一开口就是：“卧槽！卫觉迟你不够意思！老子天天大半夜辅导你感情问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你倒好，悄悄摸摸把人追到手，屁都不跟我放一个？要不是江淮那个大嘴巴告诉我，我是不是得等离开南陵才知道？”
    刚才江淮给他打电话，一开口就说卫觉迟追姑娘的事成了，紧接着就开始抱怨卫觉迟小心眼，跟藏宝贝一样藏着不肯让小学妹出来见人，生怕别人抢了小学妹一样。
    卫觉迟低声：“江淮这个大嘴巴。”
    江淮这张嘴，他迟早得找个机会撕了。
    方以恒忍不住好奇，一向不近女色的卫觉迟到底是被何方神圣收编了，他问卫觉迟：“什么时候把你女朋友带出来见一面？我太好奇什么人才能入你的眼了。”
    一想到陆青葵，卫觉迟的嘴角就开始疯狂上扬：“过几天，她今天出差了。”
    方以恒爽快道：“好，我等你电话。卫觉迟，老实说，这次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让你赶紧上，你俩现在指不定怎么样。”
    卫觉迟：“回来请你吃饭。”
    “就你一个人？”
    卫觉迟失笑，语调也跟着变得轻快起来：“带上她一起。”
    “这才像话，记得联系我。”
    挂断电话，方以恒想到陆青葵今天出差，于是转手就给陆青葵发了一条消息。
    方以恒：【你今天出差对吧？去几天？】
    陆青葵：【两天。】
    方以恒：【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朋友表白成功，下次有机会我带你见见他。】陆青葵：【我？不方便吧？】方以恒：【他们小两口请吃饭，我一个电灯泡去多没意思，你要是有空给我壮壮胆。】
    第45章 乌龙蜜
    陆青葵出差的那几天，陆志荣再一次主动联系她。按照陆志荣的说法，这一次是他给陆青葵下的最后通牒。
    陆志荣声量极高，险些要震破陆青葵的耳膜：“方秀在哪里？”
    陆青葵闭了闭眼，叹气说：“你放过方秀阿姨行不行？”
    “开什么玩笑，她把我儿子带走了！还想让我装聋作哑，不管不问？”
    “你觉得辰辰在你身边能好好长大吗？你祸害我一个人就够了，这一次就放过辰辰，给他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不可以吗？怎么说你也是他爸爸，你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健康茁壮成长？”
    “他待在我身边，我一样能让他茁壮成长，将来老子送他留学，给他买房娶媳妇儿，方秀她能做到吗？这么多年，她除了围着厨房，围着家转，她给这个家赚过一个子儿吗？她有本事养我儿子吗？”
    “阿姨以前没赚钱不代表她以后不会赚，辰辰那么小，他一定离不开方秀阿姨。”
    陆志荣骂骂咧咧对着听筒吐唾沫星子：“别跟我扯犊子。陆青葵我警告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阿姨去了哪儿，不然我就到南陵去找你算账！”
    陆青葵忍着脾气劝了陆志荣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他一句也听不进去，话赶话的，陆青葵也回怼他：“有能耐你就过来！”
    撂下这一句，陆青葵就挂了电话。
    陆青葵回南陵的那一天是卫觉迟来接的她。卫觉迟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认认真真围着她转了一圈，像是真的在确认她瘦没瘦。
    陆青葵觉得他像个操碎心的老头子，忍不住笑话：“怎么样，看出来没有？”
    卫觉迟托着下巴，研究了一会儿说：“好像瘦了。”
    陆青葵笑：“我看是你眼神出问题了。”
    卫觉迟一手牵着陆青葵，一手拖着她的行李箱往他停车的方向走过去。他们往前走了不到两步，卫觉迟突然抱怨说：“陆青葵，你真的瘦了。”
    她的手摸着比之前瘦了。
    陆青葵：“瞎说。”
    卫觉迟捏了捏她的手心：“不信你自己摸摸。”
    陆青葵轻声失笑，脱口而出：“卫太太，这是你的错觉。”
    卫觉迟眉尾一抽，忍不住重复：“卫太太？”
    陆青葵挑眉，如示威一般宣示她对这个称呼的主权：“恩，卫太太，我饿了，先去吃饭吧。”
    说着，陆青葵皱着眉头揉了揉肚子。
    他明明不喜欢这个称呼，但当陆青葵这么叫他的时候，他却并不讨厌这个称呼。
    在车上，陆青葵撑不住困，借机打了个盹儿。
    她短暂地做了一个梦。
    梦中光影交错，她似乎站在某个建筑物的大门前焦急地等待着某一个人。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头顶是烈日炎炎的广袤天空，白云如披帛横跨半片天际。
    她在那儿等了很久，久到她浑身都开始冒细细密密的热汗。
    可那个人却没来。
    画面一转，她在门口焦灼等人的场景突然碎成水珠被烈日蒸干，目之所及全是虚无的白。
    画面中站着一个少年，身穿校服的少年。
    她想走过去看一眼，看看那个少年是谁，可她似乎被圈禁在这片虚无的白之外，没有实体，只是一缕虚无缥缈的意念。
    恍惚中，少年的声音打破虚空传入她耳朵。
    “别忘了……”
    那仿佛是卫觉迟的声音。
    “好。”
    脆生生的女声响起。
    这似乎是她的声音。
    陆青葵猛地睁开眼睛，思绪还被那个离奇的梦所占据。
    卫觉迟温柔提醒她：“醒了？正好，到地方了。”
    陆青葵怔了怔，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法完完全全从那个稀奇古怪的梦境脱离出来。
    卫觉迟察觉到她的失神：“怎么了？”
    陆青葵摇摇头说：“没什么，做了一个梦。”
    卫觉迟心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猜测她是不是又梦见了那个畜生：“噩梦？”
    陆青葵依然摇头，笑着说：“不是，梦见我成仙了。”
    听她这么说，卫觉迟悬着的心勉强落地：“想成仙？先陪我过完这辈子再说。”
    陆青葵：“那你可得抓紧我了。”
    卫觉迟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紧紧牵起陆青葵的手：“好。”
    吃完晚饭，陆青葵对她做的那个梦仍然耿耿于怀，所以回去的路上陆青葵又一次问了卫觉迟同样的问题。
    “卫觉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卫觉迟：“好，你问。”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事情还没做，但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卫觉迟思索了一番，想着是不是她回来的时候把东西落在了酒店：“是不是落了东西在酒店？”
    陆青葵摇头：“不是这个。”
    卫觉迟呢喃道：“那还能有什么。”
    “是关于你的事。”
    卫觉迟疑惑道：“关于我？”
    陆青葵点了点头：“你帮我想想，我想不起来了。”
    卫觉迟认认真真想了好一会儿，始终想不起来：“我也想不起来，算了，既然都忘了，也没必要想了。”
    陆青葵闷声点了点头，脑子里全是高二那年她往返医院和家里的画面。
    —
    忙完这两天的出差，陆青葵终于腾出时间给夏媛媛打电话，一五一十交代她和卫觉迟谈恋爱的事情。
    接到消息的夏媛媛显然比陆青葵激动多了，表现得像个怀春的少女一样：“卧槽卧槽，你俩真在一起了！什么时候？快老实交代清楚。”
    陆青葵被夏媛媛过于兴奋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你怎么回事，怎么比我还激动？”
    夏媛媛提高音量：“我能不激动吗？这要放偶像剧你这就是妥妥的校园暗恋，女主兜兜转转终于拿下男主的剧情，这还不够梦幻，不够让人激动吗？”
    “这……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那是卫觉迟诶，是我们学校的神话，是校草。当初喜欢他的女生没有一千，少说也得有十个班的量吧。”
    陆青葵拨弄手边的被角：“有这么夸张？”
    “有，就是有！你可千万别小瞧卫觉迟的魅力。等下次校庆回学校，你仔细打听打听，他到现在都是我们学校的神话，后来出现的那些学弟们没一个打得过他！没一个！真的，一点不夸张！”
    陆青葵不大相信：“你怎么知道？”
    夏媛媛答：“我们班主任说的。之前我找高中班主任聊天，她随口提了一嘴卫觉迟，还说学弟学妹们都很期待他百年校庆回校，想要一睹‘仙’容。你说说，这么多年了，新的一拨学弟学妹长了一茬又一茬，结果就他还屹立不倒，稳稳占据云港一中的传说宝座，你说可怕不可怕。”
    陆青葵怂道：“可怕。”
    夏媛媛敦促陆青葵：“宝贝儿，听姐妹一句劝，这次千万别怂，大胆上！给我咬死了卫觉迟，死都不要放手。这么好的对象，品学兼优，你打着灯笼都难找了。特别咱现在还毕业了，要想找他那样的绝品，基本是难于登天了。”
    陆青葵：“我……”
    夏媛媛打断她：“别说话，我告诉你，这次你要是怂了，我打断你的腿。”
    陆青葵一点儿不害怕，反而觉得夏媛媛这表现像极了恨铁不成钢的娘家人。
    夏媛媛急忙又说：“快和我说说怎么回事，你怎么拿下卫觉迟的？”
    陆青葵沉默了一秒，夏媛媛以为她故意卖关子，追问道：“快说。”
    陆青葵：“他追的我。”
    接下来陆青葵又听到夏媛媛的一声尖叫，几乎要刺破她耳膜，让她不得不暂时挪开手机。
    夏媛媛惊呼：“啥玩意儿？卫觉迟追的你？我没听错吧？”
    在得到陆青葵的肯定之后，夏媛媛笑个不止：“行啊，姐妹，你怎么这么厉害！当初你追的他，现在他追你。我滴个妈，你们这个展开，我爱了。”
    夏媛媛像个磕CP的粉丝一样激动，从头到尾，惊叹词就没断过。
    夏媛媛兴奋得在床上打滚，仿佛谈恋爱的人是她一样。如果不是她妈妈喊她晾衣服，她怕是能拉着陆青葵聊一个晚上。
    夏媛媛依依不舍地对陆青葵说：“赶紧的，我们约出来吃饭，我要听细节！”
    陆青葵笑：“好。”
    —
    周五那天卫觉迟问陆青葵周六晚上有没有空陪他去吃饭。
    “陪”这个字用得很微妙，显然不是只属于她和卫觉迟的约会。
    陆青葵问他：“有应酬？”
    卫觉迟挠头，眼神有些飘忽：“可以算是吧。”
    陆青葵眉头一蹙，什么叫做“可以算是”？
    卫觉迟有心留意陆青葵的反应：“我大学同学最近来南陵出差，听说我脱单了伙同江淮那个长舌怪非要敲我一顿。”
    说到“脱单”两个字，陆青葵清清楚楚看见卫觉迟眉毛上挑，颇得意的样子。
    陆青葵歪了歪头，笑着回应他：“好啊。”
    卫觉迟也跟着她笑起来。
    陆青葵被卫觉迟的笑迷了眼，迷了神，一时嘴快：“丑媳妇总要见见你那些兄……”
    当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什么之后，陆青葵忙闭嘴，抿了抿唇，扭头看向别的地方，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你说什么？”卫觉迟有心逗她，一手托着右耳，侧了侧身靠向陆青葵，脸上的笑都快咧到眼睛那儿去了。
    陆青葵装糊涂，头摇得跟拨浪鼓没两样：“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卫觉迟头一歪，突然贴近陆青葵，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是最好看的。”
    陆青葵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周六早上陆青葵加班，陪方以恒跑了一个景点。
    方以恒送她回单位的路上偶然提起他晚上要去庆祝朋友脱单，问她有没有时间一块去凑热闹。
    陆青葵婉拒方以恒：“不好意思，晚上我和男朋友已经有约了。”
    方以恒震惊，他明明打听过陆青葵是单身，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方以恒惊诧又失落：“男朋友？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陆青葵笑了笑，眼底眉梢全写着满满的幸福：“刚开始，也没多久。”
    “我……他真幸福。”方以恒脸上阴云密布，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方以恒：“对不起，不知道你谈恋爱了，大周末还拉你出来加班。”
    陆青葵回以客气的笑：“没关系，都是为了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方以恒：靠，老子还没行动就失恋了。
    第46章 乌龙蜜
    虽然之前陆青葵已经和江淮打过好几次照面，但这次毕竟是作为卫觉迟的女友正式见面，而且这次吃饭的还有卫觉迟其他朋友在场，所以陆青葵准备好好收拾一下。
    陆青葵站在衣橱前面托腮思索了很长时间，不知道该挑哪一件比较适合今天的场合。她试了又试，最后锁定了两套衣服。
    陆青葵正纠结时，卫觉迟敲响她的房门问她：“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先定一下位置。”
    陆青葵答：“我们不是请江淮和你朋友吃饭吗？应该问问他们的意思吧？”
    卫觉迟因陆青葵随口说的“我们”两个字而暗暗欢喜，他说：“理他们干嘛，我能带上他们就不错了。”
    要不是他们几个电灯泡，今天他本来要带陆青葵去看江边看夜景。
    陆青葵语气含笑：“还是问问他们吧。”
    卫觉迟妥协道：“好，听你的。”
    卫觉迟准备走，陆青葵忽然叫住他：“卫觉迟，你现在有没有空？”
    卫觉迟转身返回来，斜倚门框，懒懒散散地回应她：“你说。”
    陆青葵打开一条门缝，探出半截身子问他：“我在想今晚穿什么比较合适，你能不能给我点意见？”
    卫觉迟眉头一松，唇角忍不住上翘，双手交叠抱胸，跟着又把头歪向陆青葵的方向：“好，我在客厅等你。”
    陆青葵很快换好第一套衣服出来。
    她的第一套衣服是浅灰呢子大衣，内搭一条款式简单宽松但意外显身材的黑色半高领毛衣裙，底下露出大半截雪白纤细的小腿，像白玉一样光滑，泛着淡淡的光泽。
    卫觉迟不觉呆住，喉咙也跟着发热发干。
    陆青葵等了好半天也等不来卫觉迟的意见，忍不住提醒他：“你怎么不说话？”
    她自认为这一身挺好看，怎么卫觉迟却一言不发？
    难道是直男审美不喜欢？
    卫觉迟清了清嗓子，调整坐姿，正了正身：“今天降温，不冷吗？”
    陆青葵随意扎起腰带，跟着指了指玄关鞋柜的方向说：“一会儿我配一双过膝长靴就不冷了。”
    卫觉迟的目光不受控地跟着陆青葵的细腰跑。
    卫觉迟面无表情，视线下移盯着茶几的一角：“要不你再试试另外一套。”
    陆青葵疑惑：“不好看？”
    不，恰恰相反，她太好看！
    好看到让他心慌，让他有危机感，又暗自觉得江淮他们不配看到她这么美的样子，倒显得他真的多在乎他们两个一样。
    卫觉迟干咳一声，不敢说话。
    陆青葵转身回卧室，撂下一句：“你等等我。”
    陆青葵转身进去之后，卫觉迟立马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在客厅忐忑不安地等了大概五分钟，忽然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响，他瞬间坐稳，怀里放着抱枕，颇为期待地盯着次卧的方向。
    结果陆青葵身上穿的还是刚才那一身。
    卫觉迟：“？？？”
    卫觉迟问她：“怎么没换？”
    “别的衣服太……随意了，我想了想还是就这一身吧。”
    事实是陆青葵认为她另外一套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比起这一套多了几分俏皮，不够正式。
    卫觉迟噎住：“恩，那就穿这一身。”
    卫觉迟补充：“很好看。”
    这三个字，卫觉迟说的很轻，他不知道陆青葵有没有听见。
    陆青葵和卫觉迟到目的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江淮一早就在那儿等着了，他见了陆青葵，先是被她今天的打扮惊艳了好一阵，连着夸了陆青葵好几句。
    江淮：“小学妹，我现在才觉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我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原来是真的。”
    陆青葵笑：“这么远的事情你还记得？”
    江淮指着自己，忍不住夸赞：“我这人记性可好着呢。当初记卫太太的手机号，我背了三遍就记住了。”
    陆青葵看了卫觉迟一眼，抬了抬下巴对江淮说：“那你现在背一个。”
    只见江淮的嘴皮子嘚啵嘚啵一下，一字不差背出卫觉迟的电话：“不过你问我卫觉迟的手机号未免也太没挑战性了，这货从高中开始手机号就没换过。你要我倒着背，隔一个数字背，或者换别的什么花样我都能准确无误给你背出来。”
    卫觉迟出声打断江淮卖弄，牵起陆青葵的手撇下江淮就走：“得了得了，别卖弄了。我们进去。”
    陆青葵回头问江淮：“罗菲怎么没来？还有，你怎么来这么早？”
    江淮：“罗菲回家了。”
    罗菲家不在南陵，所以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不过说起早到这回事，江淮就不得不骂一次卫觉迟不做人。
    江淮满腹怨言：“要说我为什么到这么早，这就得问问你家卫觉迟了。”
    陆青葵看向卫觉迟，发出疑问：“？”
    卫觉迟只丢给她一个神秘莫测的笑，什么也没说。
    江淮愤愤不满：“我是被安排来等位的。哎，我说卫觉迟，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吧？请人吃饭，结果还让人自己过来等位？小学妹，你真的得好好管管他。”
    陆青葵想笑又不好意思当着江淮的面笑，装模作样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这么对朋友。”
    江淮瞬间气焰高了不少，双手叉着腰站在陆青葵身后盯着卫觉迟。
    在江淮看不到的地方，陆青葵却用唇语肯定了卫觉迟的行为：“下不为例。”
    言下之意：这次干得漂亮。
    卫觉迟笑起来，他捏了捏陆青葵的手心，算是给她答复。
    卫觉迟转而问江淮：“方老头呢？”
    王浩儒今天去见赵琳家长，没空过来，这他事先是知道的，但今天的主角方以恒怎么迟迟不现身？
    陆青葵暗自纳闷，他们这些人怎么净给人取这些奇奇怪怪的外号。
    江淮随意抖了抖肩：“大概是路上堵车了。”
    陆青葵忍不住发出疑问：“为什么叫他方老头？”
    江淮抢在卫觉迟前面回答陆青葵：“因为刚认识那会儿他微信头像是一个老头儿，一开始别人都以为他是学生家长混进了我们新生群，后来大家就给他起了这个外号。结果大家叫开了，改也改不过来，就和你家卫觉迟卫太太的外号一个道理。”
    江淮欠欠地看卫觉迟：“你说是吧，卫太太。”
    卫觉迟看江淮一眼，语气不善：“你再这么叫我，我觉得你小金库也该见见天日了。”
    江淮一僵，捂着口袋前后左右扫视了一眼，像是罗菲现在就会冲过来发现他小金库一样心虚。江淮闭上嘴，在嘴唇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他会闭嘴。
    三人坐下来点完菜，方以恒终于现身。
    当时陆青葵和卫觉迟的位置正好背对方以恒，所以是江淮先发现了方以恒，热情招呼他过来坐。
    在见到陆青葵的那一瞬间，方以恒整个人就像被电流击中，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笑也尴尬停住，像被人用浆糊生硬地糊在脸上。
    江淮不知道方以恒的心思，只当他是被卫觉迟的女友美晕了，打趣他说：“怎么着，被卫太……觉迟女友美翻了，魂儿都丢了？”
    陆青葵知道方以恒为什么呆住，因为就连她也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她怎么也想不到南陵真这么小，卫觉迟今天要带她来见的朋友就是她早上一起加班的同事，而同事口中那个拒绝卫觉迟告白，后来却又改口答应的女生竟是她自己。
    陆青葵忽然觉得有点难为情，脸上渐渐爬上一点红晕，她忙帮方以恒解围：“不是，我们认识的。这一次来拍摄宣传片的摄影师就是方……以恒。”
    江淮笑着说：“有意思有意思，方老头快坐吧，别站着了。”
    卫觉迟和方以恒打了招呼，偷偷凑到陆青葵耳边：“怎么没听你提过方老头就是那个摄影师？”
    陆青葵委屈道：“我也没想到你们原来是朋友，早知道你们是朋友，我之前就该更热情一点，给你朋友留下个好印象。”
    卫觉迟抿嘴笑：“给他们留好印象做什么。”
    万一一不小心把他们迷住怎么办。
    方以恒讪讪笑了一声，他看着卫觉迟：“原来这就是把你虐的体无完肤的女生，眼光这么高，难怪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谈过。”
    陆青葵耳朵一抖。
    卫觉迟没谈过恋爱？
    什么情况？
    卫觉迟这样的风云人物，这么多年一场恋爱都没谈过？
    为什么？
    这一瞬间，陆青葵心里闪过无数个疑问，但她来不及深究，江淮的一句话又把她带入了新的话题。
    江淮好奇道：“怎么个意思？小学妹甩过卫觉迟的事，你也听说过？”
    陆青葵眼神发虚，只有她和卫觉迟清楚，方以恒说的甩和江淮说的甩根本不是一回事。方以恒所说的甩是新黄历，而江淮说的那次是几年前的老黄历了。
    方以恒的目光迅速掠过陆青葵那张白到发着冷光的脸。
    卫觉迟抿直唇线：“会不会聊天？”
    言下之意：过去的事少提。
    江淮耸耸肩：“好好好，不提，不提，兜着点你那颗脆弱的小心灵。”
    其实卫觉迟不是怕江淮取笑他被甩，只是他看出了在这个话题上陆青葵很不自在，所以他不想任何人再提。
    跳过这个话题之后，讨论点自然而然转移到陆青葵和方以恒现在做的工作上。正好他们点的菜都已经上齐，卫觉迟专心给陆青葵挑菜剥虾，偶尔才插上一两句话。
    席间陆青葵被菜油溅到手，不得不去卫生间洗手。
    江淮原本还在侃侃而谈这家的饭菜，结果陆青葵一起身，江淮话锋陡转：“不是，卫觉迟你什么情况，想做二十四孝好男友咋地？”
    卫觉迟不屑道：“你管我。”
    方以恒笑得极其苦涩。
    江淮瘪了瘪嘴，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他转而问卫觉迟：“老实说，这么多年你不谈恋爱，不相亲，是不是因为放不下小学妹，一直等着她呢？”
    如果这个问题江淮是在他重遇陆青葵之前问他，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可到了今天，他终于发现，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一直都在等陆青葵，固执地等她回头，等她需要他，等合适的时机，等一个峰回路转。
    好在，他等到了。
    卫觉迟发出简短却坚定的一个字节：“恩。”
    江淮惊讶，不敢相信卫觉迟会这么爽快地承认，毕竟卫觉迟曾被陆青葵伤得那么惨烈，承认这一切无异于承认他曾经的软弱。
    方以恒神情复杂地盯着卫觉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从江淮的一番话，他大概可以猜测出卫觉迟和陆青葵曾经有过一段纠葛，并且在这段纠葛中，卫觉迟还是弱势的那一方。
    一直以来活得犹如上天宠儿的卫觉迟，原来也会因为感情而被搞得遍体鳞伤，可就算这样，卫觉迟却还是放不下，忘不了那个人。
    江淮忍不住问卫觉迟：“为什么？”
    遇见陆青葵之后，他眼里只有陆青葵和其他人的区别。
    第47章 乌龙蜜
    陆青葵从洗手间回来，江淮已经把聊天话题转换到别的地方。
    几个人聊着聊着，卫觉迟突然举起果汁杯敬方以恒：“多谢。”
    这原本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两个字，可此时此刻这两个字对陆青葵和江淮而言无异于天书，听得他们是一头雾水。
    方以恒露出一个不走心的笑容，回敬卫觉迟：“都是兄弟，说这个没意思。”
    江淮像看好戏一样：“哎哎，什么情况？”
    方以恒看江淮一眼，极为嫌弃地说：“吃你的东西，管这么多？”
    江淮不满，左右都受气，少不了抱怨说：“你们两就这么对兄弟是吧？得，你俩那点破事，我和小学妹不稀罕听。”
    说着，江淮给陆青葵倒满果汁：“我们吃我们的，别理他们。”
    方以恒和卫觉迟同时看向陆青葵，身在风暴中心的陆青葵却丝毫不知她意味着什么。
    卫觉迟随口问方以恒：“你喜欢的那个人，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江淮本来在喝果汁，一听到卫觉迟这话，吓得一口猛吞，卡得脖子难受，干咳不止。
    江淮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方以恒：“什么鬼？方老头有喜欢的人了？”
    在他看来，方以恒的奇怪之处不比卫觉迟少，除去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还没彻底放下大学时候的女友这一点之外，还有一点是他这些年虽然也断断续续谈过两三个女朋友，但说到底还是工作狂一个，分给女友的时间极少，所以那几段感情最后都无疾而终。
    陆青葵作为才正式和方以恒打照面的人，并不方便在这件事上插嘴，所以只默默吃东西，听他们讲。
    方以恒露出一个自我嘲弄的笑：“不追了，我放弃。”
    卫觉迟深深地看他一眼，最后还是决定沉默。
    江淮紧赶着问方以恒：“谁啊？怎么就放弃了？你说出来，我们帮你追。”
    方以恒瞥向卫觉迟：“今天这么高兴，说我的事干什么，不如聊聊他们。”
    江淮：“成，改天兄弟单独找你聊聊，安慰安慰你受伤的心。”
    江淮靠向方以恒，大咧咧搂着他的肩膀，看着卫觉迟和陆青葵对方以恒说：“这两人的故事可精彩了，等以后你自己问。对了，你拍完宣传片就回去了吗？有没有打算回南陵来？还是就打算一直做传媒？”
    方以恒轻叹，摇了摇头说：“没有。”
    江淮不无羡慕道：“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工作。”
    方以恒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问：“羡慕我？”
    “是啊，借着工作的名义你可以到处旅游不是。”
    方以恒白了江淮一眼：“那你是没看到我风吹日晒的惨状，不信你问问青葵，这阵子她跟着我踩点，没少奔波。”
    提到陆青葵，江淮顺带问了她一句：“我记得你是公务员吧？那以后你应该就定居南陵，不走了吧？”
    陆青葵俏皮道：“那不一定，说不准哪天我头脑一热就去走遍祖国大好河山了。”
    江淮笑，超陆青葵竖起两根大拇指：“可以可以。”
    卫觉迟笑意斑斑的目光忽然一闪，不知是室内的暖光晃了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方以恒笑着接话：“想去旅行？有需要你可以问我。我想我大概还是可以给你当导游的。”
    陆青葵点了点头：“好，以后有需要我再问你。”
    因为是在室内，陆青葵身上只穿了那身半高领的毛衣裙，既显身材又衬肤，加上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和精致的脸蛋加持，难免引得隔壁两桌的客人频频看向她。
    陆青葵只顾和江淮还有方以恒聊天，丝毫没注意到，倒是卫觉迟发觉了，一一都瞪回去，并且卫觉迟帮陆青葵夹菜递纸的动作也越来越勤快，仿佛在昭告天下，他才是陆青葵的正牌男友。
    江淮看在眼里，没忍住酸了卫觉迟一句。
    吃完饭，卫觉迟和方以恒去车库开车。
    去车库的路上，卫觉迟问方以恒：“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不追那个女生了？”
    以卫觉迟对方以恒的了解，方以恒如果喜欢上一个女生，他是不会这么快就说放弃。
    方以恒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被卫觉迟逮到机会问他这事了。如果那个人不是陆青葵，现在他一定可以很泰然地说出原因，可偏偏那个人就是陆青葵。
    她是卫觉迟的女友，是和卫觉迟纠缠了好几年的女生，是卫觉迟等了那么多年的人。
    他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竟然和卫觉迟喜欢上同一个人。
    方以恒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她有喜欢的人。”
    卫觉迟拍了拍方以恒的肩，没说多余的话。
    江淮今晚没开车出来，所以打算蹭方以恒的车回去，于是陆青葵和江淮就在店门口前面等方以恒和卫觉迟把车开过来。
    冷风扑面吹过来，江淮缩了缩脖子把下巴藏进高领毛衣。
    江淮歪头看了陆青葵一眼：“有一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
    陆青葵反问他：“什么？”
    江淮没有直白告诉她答案，只是问她：“在你看来以前的卫觉迟是什么样的人？”
    陆青葵想了一会儿，不明白江淮没头没尾问她这些做什么。
    江淮自顾自说：“不如我和你说说我眼里，别人眼里的卫觉迟。”
    陆青葵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江淮似乎陷入了关于那段过去的回忆：“卫太太这人学习好，长得好，眼睛长在头顶上，做人傲了点，只和学习好的人做朋友，嘴还特欠，走到哪儿都是一副大佬降临的姿态，哪儿知道怕是什么东西，但没办法，他就是有傲的资本，就是招人喜欢。”
    在江淮的回忆中，陆青葵似乎也看到了过去的卫觉迟，看见那个在艳阳下如春风一样扑过来的学神校草卫觉迟。
    江淮：“虽然他一直不承认，但我知道，以前他一直都把自己当神。”
    陆青葵笑而不语，很是认同江淮的话。
    江淮也笑了笑：“大一那会儿只有你的消息会让他难得的像个傻子一样傻笑，也只有你的消息能让他二十四小时待机守着。那会儿我才觉得他稍微有点接地气的意思了，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有七情六欲，会笑会紧张……后来大一暑假，你前脚和他表白，后脚却又消失不见。”
    关于那段故事，江淮知道的并不算多，只大概凭借卫觉迟零零散散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猜测到当年卫觉迟其实已经含含糊糊答应了陆青葵，只是因为怕影响她学习，所以才没有明说，但他以为他们之间是有这种默契的。
    可结果却是陆青葵突然人间蒸发，无影无踪。
    江淮：“大二开学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仅是人瘦了一圈，就连那种骄傲劲儿都弱了不少，就和那个缺水的绿萝一样，蔫了吧唧的。我们问他怎么了吧，他也不说，一有时间就抱着手机打电话，但又不说话。后来社团忙纳新的事情，他才终于恢复了大一时那股傲劲儿。哦，不对，是比大一的时候更傲了。以前别人要他微信，他多少还装装相，后来都是直接拒绝，一点余地不留。”
    陆青葵的目光渐渐开始失焦。
    那时候如果她没误会卫觉迟的意思该有多好。
    他这样像星光一样灿烂夺目的人，为什么要因为她吃这些苦头，拥有那么一段不开心的时光。
    江淮摇着头，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本来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一遇到你就又来劲儿了。陆青葵，老卫这辈子真是要栽在你手里了。”
    她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像是一会儿飘在云端，一会儿又身处地狱，被烈火灼身。
    江淮：“陆青葵，这次好好对老卫。一个人被毁一次可以站起来，可要是被毁第二次，几个还能站得起来。”
    他不是不可以理解她年少时面子薄，在没有确切的答复之前难免会退缩，可即便是看在卫觉迟辛辛苦苦辅导她功课，辅导了两年时间，她也不该那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不见。
    “嘀。”
    方以恒和卫觉迟的车子一前一后停在陆青葵他们面前。
    江淮轻轻拍了拍陆青葵的后背，提醒她回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俩郎才女貌，这么般配，所以希望你们俩好好的。”
    江淮忽然高声起来，像是故意说给卫觉迟听：“小学妹，老卫第一次谈恋爱，笨手笨脚的，你多担待。”
    说完，江淮飞快和卫觉迟道别，然后就一头钻进方以恒的车子，生怕卫觉迟下车找他算账。
    陆青葵上车之后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的，似乎情绪不高的样子。
    卫觉迟注意到她的情绪：“刚才江淮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大嘴巴江淮一定把那段过去告诉陆青葵了。
    陆青葵摇头，微微一笑：“没有。我只是在想世界真小，没想到你和方以恒竟然是朋友。”
    车子停入小区车库，卫觉迟突然说想在小区里逛了两圈再回公寓，所以两人就在小区里散步。
    卫觉迟问她：“刚才你说想环游全国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祖国大好河山那么多，不看看怎么行……”
    陆青葵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就被卫觉迟拦腰抱住，带入怀里。卫觉迟这一出令陆青葵措手不及，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没想到卫觉迟的另一只手却托着她后脑勺，迫使她乖乖在他怀里待着。
    陆青葵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卫觉迟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乍一听倒有些像小奶猫撒娇：“带上我一起。”
    陆青葵心里暖暖的，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卫太太，你这是在撒娇吗？”
    卫觉迟低头承认：“恩，所以你要不要带上我？”
    陆青葵楼住下巴磕在他肩上，轻轻踮起脚尖，也用同样温柔的语气回应他：“卫太太，你是不是傻，以后我在哪儿你当然也要在哪儿。”
    —
    “这不是不忍心看他孤家寡人孤一辈子。而且他今天后备箱惊喜的主意是我出的，我怕万一他笨手笨脚搞砸了。”
    “那晚你朋友表白成功了吗？”
    “没有。”
    “那你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他打算继续追。”
    “小学妹，老卫第一次谈恋爱，笨手笨脚的，你多担待。”
    —
    陆青葵鼻子发酸，忍不住问自己她真的值得卫觉迟这么执着吗？
    陆青葵想起刚才江淮他们说卫觉迟这么多年一直单着，她歪了歪头问：“卫太太，这么多年你真的一场恋爱都没谈过？”
    卫觉迟的声音温柔得像水：“恩，所以你得好好对我。”
    陆青葵逗他，装做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唔，好吧。”
    陆青葵眼角翻着泪花，她知道他在不安。
    因为高二她无声消失而后怕。
    陆青葵：“对不起，高二那时我不声不响消失了那么长时间。”
    卫觉迟浑身一颤，思绪被无限拉远，这些年，他等过一次又一次的四季轮回，终于把陆青葵等回来了。
    卫觉迟：“陆青葵，有一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我怕你知道会骄傲，小尾巴更会翘到天上去，但现在我想告诉你，我希望你能知道。”
    陆青葵哑然失笑，轻声问他：“是什么？”
    卫觉迟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发香，歪头亲了亲她耳侧：“我远比你想的还要喜欢你。”
    陆青葵微怔，久久地陷入卫觉迟这句话所带来的杀伤力中，不可自拔。
    她有些难过，也有些开心，难过的是因为不必要的误会，他们曾经错过那么多年，开心的是，命运待她还算不错，兜兜转转，他们终于又回到彼此身边。
    陆青葵紧了紧圈住他后腰的手问他：“为什么现在想告诉我了？不怕我骄傲，不怕我翘尾巴了？”
    卫觉迟唇角微微扬起：“你应该骄傲。”
    他爱着的人，这样优秀又勇敢的陆青葵，她原本就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有骄傲的资本，她就应该活得像艳阳下最鲜艳的花草，迎风而生，招摇又热烈。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可可爱爱卫太太。
    PS：不好意思，今天临时有事，更新晚了。祝小伙伴们周末愉快啊～
    第48章 乌龙蜜
    周五那天下午陆青葵请假去医院拿药正好遇到卫觉迟的表妹文玉。一开始陆青葵没注意到文玉，后来是她转身时文玉先认出她并和她打了招呼。
    文玉看她一眼：“我记得你，你是我表哥的朋友对不对？上次我们也是在这儿碰上的，当时我刚生完孩子，你还记得吗？”
    陆青葵点头回应文玉：“我记得，你是卫觉迟的表妹文玉。”
    文玉有些尴尬地笑：“不好意思，生了孩子之后记性变差了，不小心把你的名字给忘了。”
    陆青葵：“陆青葵。”
    文玉呢喃重复陆青葵的名字：“陆青葵？这名字有意思。”
    不过她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似乎不是这一次，也不是上一次她们见面时她才听说了这个名字，而是在更早之前。
    文玉好奇问她：“你病了？”
    陆青葵摇头：“没有，就是最近工作压力大，作息不太正常来看看。你呢？”
    陆青葵及时把问题抛回给文玉。
    文玉：“朋友生宝宝，我过来看一眼。”
    下一秒，文玉一拍手惊呼：“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陆青葵！”
    陆青葵摸了摸额头，十分费解文玉的意思，她刚才仿佛已经介绍过自己了吧？
    陆青葵：“？”
    文玉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就是我哥珍藏的那本物理习题册的主人对不对？我看过的，那本书第一页写的就是陆青葵三个字。”
    文玉和陆青葵同龄，高三那年她到舅舅舅妈家做客，无意中在她表哥卫觉迟的书架上看到那本物理习题册。正好那时候物理老师也给他们推荐了这本习题册，所以她本来想着周末去买，没想到那么巧，卫觉迟那儿正好有一本现成的，还是最新版。
    文玉拿了习题册就跑去客厅找卫觉迟说自己刚好要买那本习题册，反正卫觉迟已经毕业，也用不上了，不如给她。没想到卫觉迟把一本破习题册看得跟宝贝一样重要，起身就抢了回去，说不可以，他另外买一本送她。
    就连舅舅舅妈都看不过去，说他小气，他却还是不肯给。
    后来文玉和他抢那本书，意外发现书上已经署名，她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卫觉迟准备送某个女生的，某个他喜欢的女生。
    文玉调皮，本来想嚷起来让舅妈舅舅知道自己儿子动了点凡心，结果卫觉迟先跳起来捂着她嘴巴，把她拖进书房，跟着又答应送她一双她看中很久的鞋子，她才罢休。
    那之后冬去春来，那本习题册一直都好好地躺在卫觉迟的书架上，文玉原以为他搬了新房子应该就不会再管那本书，没想到他居然又把那本书带了过来，好好地收在新家的书房里。
    陆青葵摸了摸脖子，难为情地承认：“恩。”
    文玉却笑起来：“你知道吗，没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会让我哥念念不忘这么久。”
    这么多年，连手机号都不敢换。
    文玉：“现在我知道了。”
    陆青葵不解：“？”
    文玉突然调皮起来：“因为你长得好看。”
    陆青葵：“……谢谢夸奖。”
    文玉又问她：“你一直都在南陵？你比我哥小两届吧？”
    陆青葵：“恩，对。”
    文玉点着头，自说自话：“难怪他毕业之后都不肯回云港，非要留在南陵。”
    那时候卫觉迟大学毕业，外公外婆想让他回去工作，但他说什么都不肯，说是要留在南陵创业。其实他回云港一样可以开公司，而且或许还会因为家里的人脉关系把公司做得更大更好，但他不知是怎么想的，非要留在南陵。
    陆青葵没听清文玉的话，于是追问：“你说什么？”
    文玉摇头说：“没，没什么。”
    —
    周六晚上陆青葵和夏媛媛约了一起吃饭，说白了，其实是陆青葵的坦白局。
    卫觉迟得知后，说什么也要跟着陆青葵一块去，用卫觉迟的话说陆青葵已经见过他的朋友，现在该轮到他去见夏媛媛，这样才公平。
    当陆青葵征询夏媛媛意见，夏媛媛激动得跟上蹿下跳的猴王一样，一口一个“卧槽，快带上”。
    就这样，陆青葵和夏媛媛的约会变成了三人行。
    夏媛媛先盘问了陆青葵和卫觉迟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跟着又问卫觉迟他表白的时候紧不紧张。
    夏媛媛问他：“你这样的校草级别人物，表白的时候应该不会紧张吧？”
    卫觉迟干咳一声，忽然坐正，有点难为情地承认：“紧张，怕被拒绝。”
    对于卫觉迟的答案，陆青葵和夏媛媛都很吃惊。
    夏媛媛用一种颇为佩服陆青葵的眼神盯着她，仿佛是在用眼神告诉她：“宝贝儿你牛啊，你到底给学神校草卫觉迟下了什么蛊？”
    陆青葵想起那天晚上他的反应，心里有些酸涩，她偷偷把手伸过去，在桌子底下牵住卫觉迟的手。
    卫觉迟愣了一下，紧紧牵住她的手，看向她，笑得灿烂又好看。
    夏媛媛不知道他们背着她偷偷牵手，只看到他们眉来眼去的，她“啧啧”两声说：“你们俩给我适可而止。这儿还有一个喘气的，你们注意点。”
    陆青葵抿嘴笑，给夏媛媛夹了一块酥肉。
    夏媛媛忽然想起什么，盯着陆青葵看了两圈：“陆青葵！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陆青葵怕卫觉迟又想起这事，她尴尬道：“哪有，别瞎说。”
    上回出差回来卫觉迟说她瘦了，她觉得是卫觉迟想多了，结果第二天去单位称了□□重，果然瘦了。
    不得不说卫太太的眼睛还是很毒的。
    如果让卫觉迟知道她真瘦了几斤，往后她怕是得加餐。
    夏媛媛不信她，嘟囔道：“真的吗？”
    陆青葵下意识去观察卫觉迟的反应，还好卫觉迟来不及说话，他的电话已经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而后对陆青葵说：“文玉，我去接个电话。”
    陆青葵点了点头。
    夏媛媛又发出“啧啧”声：“可以啊，打个电话都要报备？文玉是谁？”
    陆青葵答说：“他表妹。”
    夏媛媛眉毛一挑：“对了，我好心劝你一句，既然都和他谈恋爱，你最好昭告天下。”
    刚才她加上卫觉迟微信，顺手翻了一下他的朋友圈，但他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陆青葵被夏媛媛的用词噎了一下，昭告天下？
    陆青葵：“你是活在哪个封建朝代的余孽？”
    难不成卫觉迟是皇帝，谈个恋爱还需要写封诏书。
    夏媛媛：“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卫觉迟太抢手了，你最好让他在朋友圈发一下你这个正牌女友的照片昭告一下，不然那些莺莺燕燕可就黏上来了。我这是好心提醒你，昨天还有个小学妹旁敲侧击打听卫觉迟，想让人帮忙搭线勾搭卫觉迟。你要是不听我的，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陆青葵：“他不是那样的人。”
    夏媛媛：“呦呦呦，又护上了，上回我说你告白失败的事是不是他传去的时候，你也是护得跟什么似的。”
    夏媛媛拖长尾音“恩”了一声，随后又朝陆青葵挤眉弄眼的：“你之前说已经放下卫觉迟是不是假的？”
    陆青葵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那时候她以为她已经放下卫觉迟。
    当时夏媛媛问她的时候，对于她已经放下卫觉迟这件事，她是深信不疑的，可现在，关于那些，她似乎有点模糊了。
    夏媛媛单手托腮，看好戏似地看向陆青葵，语态俏皮：“那我换个说法。老实说，这些年你不谈恋爱，不相亲，母单到了现在，是不是因为你一直没忘了卫觉迟，在等他？”
    陆青葵皱了皱眉，表示怀疑。
    夏媛媛眼睛微眯：“我看就是，说不准你的潜意识一直没放下卫觉迟，在等他，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潜意识？
    夏媛媛笑：“正好，卫觉迟回来了，我也问问他。”
    卫觉迟才坐下来，夏媛媛就抓着他问：“这一次遇到青葵，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要追她？”
    陆青葵睁大眼睛，一个劲儿给夏媛媛使眼色，埋怨她无缘无故问这干嘛。可夏媛媛今天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事才来的，哪会管陆青葵肯不肯让她问，所以她只当自己没看见陆青葵的眼色。
    就在这时，卫觉迟也给出了他的答案：“是。”
    夏媛媛挑眉看了看陆青葵，明明想笑却又刻意收着笑。
    送夏媛媛回去之后，陆青葵和卫觉迟拐去江边逛了一圈。
    卫觉迟的大手牵着陆青葵的小手，二人就这么漫无目的逛着，聊天的话题也很随意，好比如上一句陆青葵还在说今晚的菜咸了，下一句他们的话题就转到了明天晚饭陆青葵想吃什么。
    没一会儿，卫觉迟似无意一般提了一句：“刚才夏媛媛说的是真的吗？”
    陆青葵回想了一秒才意识到卫觉迟指的什么，她还不想在卫觉迟面前承认这一点，免得他多想，越来越骄傲。
    陆青葵故意装傻逗他：“什么？晚上媛媛说了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一句？难道是她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追？这不该问你自己嘛？”
    陆青葵似笑非笑地看着卫觉迟。
    卫觉迟突然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扑到她耳朵上，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迅速包围了她。
    陆青葵的心跳得飞快，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的反应都变得迟钝起来，只除了她耳朵还在高度紧张地等待卫觉迟接下来要说的话。
    卫觉迟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青年男性嗓音犹如勾魂索一样勾走了陆青葵仅存的理智：“你知道。”
    在卫觉迟故意为之的蛊惑下，陆青葵差一点就要承认。
    陆青葵险险从卫觉迟极具诱惑性的声音中夺回一丝理智，一脸傲娇地扭头往回走：“我不知道。”
    卫觉迟追上她，明明白白问她：“为什么这些年没谈恋爱？”
    陆青葵笑，调皮道：“因为我……眼光高啊。”
    卫觉迟难以压制内心狂喜，嘴角疯狂上扬。
    高三那年他曾经回去找过陆青葵，一路上他都在想着陆青葵见到他会不会惊喜，又会不会高兴，可满怀期待的他回到母校之后看到的却是她和刘启星在满载着他们回忆的小花园里有说有笑的讨论功课。
    那一瞬间他气急了，也很不甘。
    在他不安，在他难过，在他发疯一样想陆青葵的时候，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早已经把他抛诸脑后，和别人又说又笑，仿佛他这一页，她早已经翻过去了。
    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还在想着她。
    所以那时候他退缩了。
    他也有他的骄傲，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别人面前败下阵，尤其是在陆青葵面前，而且还是在明知她已经放下他，可他却还傻傻地想着她的情况下。
    那之后他开始刻意控制自己，控制自己不去想陆青葵，至少是……少想她一点。
    再往后陆青葵大一，他意外得知陆青葵考上了定恒大学，不争气如他，还是没能忍住，又一次借着参观定恒大学的低劣借口，自欺欺人，只为偷偷去看她。
    可结果，他看见的却是阴魂不散的刘启星千里迢迢赶来南陵和她校园漫步。
    他气得扭头就走。
    那一刻他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傻的傻子。
    可原来那一切只是一场误会，是刘启星刻意让他误会的小算盘。
    他真的是傻子，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卫觉迟：“那时候我以为你和刘启星……”
    陆青葵：“……”
    路边银白的灯光洒下来，她白瓷一样干净的脸慢慢爬上了两抹淡淡的粉，清透又粉嫩。一刹那，他视线下移，目光被如蜜桃一样粉红的唇瓣所吸引。
    仅仅是一个闪念，卫觉迟凭借内心深处的冲动俯身而下，吻上陆青葵如棉花柔软的双唇。
    这一瞬间，陆青葵脑子一空，耳边全是江风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从她身体里传出来的快而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是因为灯光作祟让人意乱情迷，还是他内心深处早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他的吻绵长热烈，却也因为生疏而有些横冲直撞，让她招架不住。
    渐渐地，两人耳边除了细碎风声，还多了一点暧昧的喘息，气温也跟着迅速爬升。
    这些年来日益深刻的思念都在此刻顺着月夜流光倾泻而下，与彼此交织纠缠，绵延至寂静月夜尽头，而后在灯火阑珊处尽数陨落，成为他们脚边的闪闪发光的星子，铺满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文玉吃醋.jpg：我哥过于小气。
    第49章 乌龙蜜
    当晚临睡前，陆青葵接到王贞的电话。
    “葡萄，是妈妈。”
    陆青葵沉默了好久，几番斟酌后终于轻吐一句：“恩，我知道。”
    仅仅只是听见陆青葵的声音，王贞已经开始哽咽，既高兴又心疼陆青葵：“妈妈想你，妈妈可不可以去看看你？”
    陆青葵想起陆志荣离婚的事，担心陆志荣又找王贞麻烦，于是说：“以后吧。”
    她连一句她也想王贞，想见王贞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因为她怕给王贞惹麻烦。
    毕竟如今的王贞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家庭，而她对王贞而言还算个不□□。
    王贞以为陆青葵还在埋怨她当初撇下自己的事，她带着哭腔说：“葡萄，你是不是还在怨妈妈？妈妈当时也是没办法，如果可以，妈妈无论如何都会带你一起走，可妈妈没办法，妈妈真的没办法。”
    陆青葵眼眶微热，淡淡的：“我知道，我不怪你。”
    “葡萄，妈妈想你，这些年妈妈每一天都在想你，但妈妈没用，不敢联系你。”
    陆青葵默默听着，却没有说话。
    王贞问她：“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好不好？
    她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
    有好几次，她都想逃到王贞身边，躲到王贞的羽翼下，得到王贞的保护，可她根本不知道王贞在哪儿，不知道她该往哪里逃才能找到安全地带。
    那些痛苦的黑暗时光，她是硬生生扛下来的。
    现在她捱过来了，好不好的话也就没有意义了。
    陆青葵：“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陆青葵快要睡着那会儿突然被夏媛媛的电话吵醒，陆青葵一接起电话就听见夏媛媛激动的土拨鼠式尖叫。
    夏媛媛：“卧槽！宝贝儿，你真牛！”
    陆青葵听得云里雾里的，揉了揉眼睛说：“什么？”
    陆青葵的声音，一听就是还没睡醒。夏媛媛想到什么，吓了一跳。
    夏媛媛问她：“卫觉迟应该不在你旁边吧？”
    夏媛媛笑得暧昧极了。
    陆青葵睡迷糊了，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问她：“我都睡了，他为什么会在我旁边？”
    夏媛媛啧啧两声，把话题带回来：“宝贝儿，你这个行动力杠杆的啊，一回去就宣示主权了。”
    陆青葵：“啊？什么东西？”
    这回换夏媛媛迷糊了，她问：“卫觉迟那条朋友圈不是你让他发的吗？”
    “朋友圈？”
    夏媛媛：“不会吧，你不知道？卫觉迟可以啊！很自觉！你快去看看。”
    听了夏媛媛的话，陆青葵打开微信翻出卫觉迟的朋友圈。
    他发了一条动态，配图是那天她出差回来不小心在他车上睡着时他偷偷拍下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歪头靠向车窗那一侧，半张侧脸被夕阳余晖染上淡黄金辉。
    卫觉迟配的文字是“介绍下，这是我女朋友。”
    底下江淮酸里酸气评论：“靠，卫觉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么怕小学妹被人抢了？搁这儿宣示主权？”
    方以恒，还有她大学时老乡会里那些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们都在底下点赞祝福，就连夏媛媛也悄悄留下了一个赞。
    一股无名暖流迅速涌过陆青葵四肢百骸，似春夜喜雨，似夏夜凉风。
    夏媛媛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
    那天早上出门前陆青葵意外在书房发现一部旧手机，她问卫觉迟那是谁的手机，卫觉迟说那是他之前用过的手机。
    陆青葵不解，为什么他不把旧手机丢了，于是问他：“既然是旧手机，为什么还留着？”
    卫觉迟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留着。走吧，再不出发，你上班可该迟到了。”
    这一天卫觉迟送陆青葵上班正好被赵琳看见，于是赵琳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冲了过去，趁卫觉迟还没离开，抓着陆青葵就问。
    赵琳看着卫觉迟问陆青葵：“这位是？”
    卫觉迟有些期待地看向陆青葵。
    陆青葵虽然没回头，但她可以明显察觉到她身边有一道灼热目光真盯着她，期待她的答案。
    陆青葵笑：“我男友。”
    赵琳几乎要惊掉下巴，脱口而出：“什么？你男友？他不是你之前说的漂亮基……”
    赵琳偷偷看了一眼卫觉迟，险险刹住，把最后一个吞了回去。
    卫觉迟的脸黑了一黑，歪头盯着陆青葵。
    陆青葵僵了一下，拉起赵琳的手飞快逃开，只丢下一句：“我去上班了，再见。”
    卫觉迟摇了摇头，笑得十分无奈。
    赵琳问陆青葵：“怎么回事，他不是基佬吗？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还是说他其实是个双？”
    陆青葵：“……”
    双？
    赵琳：“哎呀，急死人了，你快说是什么情况。”
    陆青葵：“他不是基佬，也不是双。”
    赵琳拍了拍陆青葵的手臂说：“可以啊，陆青葵！深藏不露！悄咪咪就拿下这种极品。快说说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陆青葵皱了皱眉，表示很为难。
    关于她和卫觉迟的故事，说来实属复杂。
    陆青葵犹豫了一会儿，掐头去尾只说：“他是我高中学长，前阵子又遇上了，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陆青葵给出的说法简直可以媲美白开水，索然无味。
    赵琳：“那么帅一大帅哥，你俩就这点故事？”
    陆青葵笑了笑：“那还能有多复杂？不都是慢慢接触，没什么特别的。”
    赵琳失望道：“什么啊，你这说法一点儿也不吸引人。你们高中那会儿真没谈过？破镜重圆多梦幻。”
    陆青葵提醒她：“高中生谈什么恋爱，学习时间都不够。”
    赵琳戳了戳陆青葵的腰：“真没谈？他这么好看，至少你喜欢过他吧？”
    陆青葵没有明确承认，但也没有否认：“高中时学校里好多女生都喜欢他，不过话说回来，倒是有一件事可以和你说说。”
    赵琳好奇追问：“什么？”
    “你男友王浩儒和他是大学同学。”
    赵琳睁大眼睛：“什么？他有这么帅的同学，他居然不告诉我！”
    话才出口，赵琳已经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对，容易引人误会，于是急忙改口解释：“不是，青葵，我不是对你男友有意思，就是单纯养养眼而已。”
    陆青葵笑：“我知道。走吧，赶紧打卡，不然该迟到了。”
    陆青葵和赵琳到了办公室就各自开始忙事情，没一会儿林俊也到了办公室，赵琳立马兴冲冲地和林俊交代陆青葵谈恋爱的事情，还夸大其词把卫觉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林俊和赵琳你来我往掰扯了几句后就都各自忙事情去了。
    就在这时，陆青葵意外接到陆志荣的电话。
    看见陆志荣电话的那一刻，陆青葵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身体也几乎出于本能地一颤。
    陆青葵拿着电话飞快走到走廊尽头，接起电话，陆青葵直接问陆志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我不知道方秀阿姨在哪儿！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陆志荣却没接她这一茬，他只说：“我的宝贝女儿是不是谈恋爱了？”
    陆青葵全身一颤，僵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像是要冲出胸腔，她激动道：“我没有！”
    陆志荣冷笑一声：“没有？那我怎么看他送你上班了？”
    陆青葵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她扶着窗台伸长脖子朝窗外看，试图从每一个街道找出陆志荣的踪迹。
    陆志荣继续说：“我看他开的车，条件不错吧？什么时候带回我看看？以后你弟弟出国留学，可能还得靠你男友帮帮忙。”
    陆青葵：“你做梦，他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志荣：“他是和我没关系，但他和你关系。他要想娶你，就得和我有关系！陆青葵，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方秀到底在哪儿？”
    陆青葵低吼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你问我一百遍一千遍我也还是不知道，方秀阿姨怕给我找麻烦，根本没有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陆志荣：“那我只能去你找你男友，让他帮我劝劝你这个不孝女，你怎么忍心让你爸孤家寡人？”
    “陆志荣我警告你，你别去惹他！不然……”
    陆志荣半是嘲讽，半是瞧不起她：“不然什么？老子是你爸，你还能拿老子怎么着？我就当你不知道方秀去哪了，但至少你有她手机号，把她手机号交出来！”
    “陆志荣，你敢动他，就别怪我发疯。方秀阿姨的电话我不会给你。你以前对我妈做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吗？你真的不怕坐牢吗？”
    “她是我老婆，老子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天王老子都管不着！你不给我电话，那我只能托你男友问问你了。”
    “陆志荣，你敢动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养你真的是不如养一条狗！为了两个外人和你老子斗得脸红脖子粗！咱俩就比比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老子厉害。”
    “我再说一次，别动他……”
    “嘟。”
    陆青葵话还没说完，陆志荣已经把电话挂了。
    从前那些恐怖时光撵着岁月痕迹纷至沓来，这让陆青葵整个人都发虚。她背靠着墙壁，整个人像是陷入一张巨大的网，挣不开，也逃不掉。
    卫觉迟是她的底线，她绝不能让卫觉迟身陷险境。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陆志荣应该还没有找到她和卫觉迟的住处，但很显然她已经被陆志荣盯上了，他正在她看不见的角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更加不可以暴露卫觉迟。
    陆青葵颤抖着手拨通卫觉迟的电话。
    卫觉迟散漫不经的声音摸着听筒闯入陆青葵耳膜：“怎么了？分开才不到半小时就想我了？可是怎么办呢，还有八个小时你才能见到我。”
    陆青葵强打精神，逼自己冷静下来，笑着回应他：“卫太太，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人很自恋？”
    卫觉迟斩钉截铁否认：“没有，不过他们都嫉妒我的美貌倒是真的。”
    陆青葵愁眉苦脸，但却发出笑声：“卫太太，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么没出息的人，我一点儿也不想你，倒是你别太想我，好好工作。”
    卫觉迟低头轻笑，声音依旧温柔：“怎么了？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陆青葵笑了笑，假装抱怨：“刚才领导突然说让我出差，说是有个会议我们这边要派一个人参加，很不幸，我中招了。晚上你不用过来接我，一会儿我就回去收拾两件衣服出发了。”
    卫觉迟忙说：“这么突然？那我现在过来接你。”
    陆青葵故意打趣他，想让好面子的他打退堂鼓：“我看你是想我了吧？故意找借口来见我。”
    卫觉迟却没被陆青葵的激将法刺激到，反而顺着陆青葵的话说：“是，我想你。”
    明明他们才刚刚分开不到半小时，可他却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一整天都没看见她，恨不得马上见到她。
    卫觉迟看向窗外，蓝天下正好有一片白云飘了过来。
    卫觉迟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你等等我，我马上到。”
    陆青葵忙说：“不用了，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对陆青葵，卫觉迟心里还是有很多不放心，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依依不舍嘱咐陆青葵：“好，到了给我电话报平安，回来也要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
    “好。”
    卫觉迟又叮嘱她：“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吃饭，工作再忙也一定要吃饭。我提醒你，你最近又瘦了。”
    这阵子他明明已经变着法给陆青葵做好吃的，可她胃口似乎一般，眼瞧着人就瘦了下去。
    陆青葵乖巧点头：“好，我都记得。”
    挂断电话，陆青葵整个人都在发软，满脑子都在想曾经被陆志荣围在角落教训的画面，而画面之外，她妈妈王贞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啦～
    明晚有更新～
    第50章 乌龙蜜
    小时候陆青葵因为挑食的问题没少被陆志荣收拾。其中最严重的一次就是那次在饭桌上陆志荣让陆青葵吃五花肉，陆青葵却不肯吃。
    那天陆志荣喝了点酒，酒劲上头，他所有感官也被迅速放大，以至于陆青葵一句怯生生的不想吃在他看来也都成了挑战他大家长权威的言行，顿时让他血气上涌，又拍桌子又摔筷子。
    陆青葵被吓得当场哇哇哭出来，王贞也察觉到陆志荣又要犯浑，抢过去两步把陆青葵楼到自己怀里。
    陆志荣本来手劲就大，喝了酒，脑子用不上，更是空余一身的蛮力，一下子就拨开了王贞甩出去，就跟提溜小鸡仔一样把陆青葵提起来。
    陆志荣把早已经吓得嚎啕大哭的陆青葵带到角落，抽出皮带狠狠抽打陆青葵，一边打一边骂陆青葵：“这不吃那不吃，你是要成仙还是怎么？老子不惯你这臭毛病。我告诉你今天那一盘红烧肉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陆青葵被逼到角落，躲都没地方躲，陆志荣抽下来的每一皮带都结结实实落在她身上，脸上，甚至是落到她脑袋上。
    陆青葵又害怕又疼，哭得连气都喘不上，却还本能地做着无用功，在那个角落里来来回回跑，企图躲开陆志荣的皮带。
    如果不是王贞飞扑过来阻止陆志荣，她不敢想陆志荣会怎么对她。
    陆志荣收手之后，强行拉着陆青葵回到饭桌上，不管哭得喘不上气的陆青葵能不能吃得下东西，只一味强硬地逼着陆青葵吃完那一碗红烧肉。
    那时陆青葵心里只剩下对陆志荣的恐惧，害怕被他打死。
    这份深深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以致于也让她忘了她本身对肥肉的恐惧，只顾囫囵吞枣似的往嘴里塞东西。
    那天中午她因为恶心得难受，所以就趁着陆志荣午休，偷偷去卫生间把胃里那些肉都吐了出来。
    从那以后，她越来越害怕陆志荣。
    —
    陆青葵在单位附近订了家酒店住着。
    住进去的第一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陆志荣和王贞还没离婚，他们还住在云港那个家里，但梦里的他们并不幸福。
    梦中陆志荣和王贞在吵架，就和她小时候经历过的无数个恐怖瞬间一样，他们争得面红耳赤。
    这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她大半夜被吓醒，缓了好久也仍然没能睡着。
    第二天一早卫觉迟打电话提醒她按时吃饭。
    卫觉迟独特的懒散嗓音穿过耳机听筒，抚平她内心深处的焦虑还有不安：“今天南陵下雨了。你那儿呢？”
    陆青葵怔了一怔，迅速拿出手机打开软件搜索当地的天气预报：“不知道呢，我还没打开窗帘。”
    卫觉迟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眺望远处的雨雾，若有所思：“我知道，是晴天。”
    即使他们现在就在通话中，他也还是想她，控制不住地想她，想亲眼见到她，更想抱抱她。
    陆青葵打字的动作骤然一顿，心抽了一下，又疼又暖，她挤出一个笑，盯着窗外的绵延细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激昂向上：“是啊，好大的太阳。”
    听她的声音，她心情似乎不错，卫觉迟轻声笑：“陆青葵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一听说是晴天就这么高兴？”
    陆青葵看着窗外遮天蔽日的雨幕，笑盈盈地回他：“我最喜欢晴天了。”
    起初卫觉迟还不觉得陆青葵这话哪里不对，但一转念又突然反应过来，吃味道：“等等，你最喜欢晴天？你最喜欢的不应该是我？”
    陆青葵万万没想到卫觉迟竟然会和天气争风吃醋：“卫太太，你是不是没睡醒，理智出走了？那就是天气而已，你还要和天气争宠？”
    卫觉迟嘟囔道：“成，你最喜欢晴天是吧，那你把我的所有备注都改成晴天。”
    陆青葵原本还沉郁着的心情，突然就因为卫觉迟孩子气式没道理的吃醋行为而雀跃起来：“卫太太，你幼不幼稚？”
    卫觉迟毫不犹豫应下来：“是，我幼稚，赶紧把我备注改了。”
    陆青葵被卫觉迟逗得笑个不止，她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她给卫觉迟备注的三个字，笑得更欢了，不知道将来卫觉迟知道他在她手机里的备注是“卫太太”的时候，他会不跳脚。
    陆青葵故意逗卫觉迟：“那得看我心情了。”
    卫觉迟突然耍起无赖：“等你回来，我自己改。”
    陆青葵沉默片刻：“卫太太，等我回去，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好，我等你。”
    陆青葵哑然失笑：“之前我和你说过我爸妈在我高中的时候离婚了，但我没有告诉你他们离婚是因为什么，所以我要告诉的你这件事。”
    这次回去，她想把那些事情都告诉卫觉迟。
    卫觉迟的手指轻点窗户，思绪渐渐飘远：“好。”
    中午陆青葵接到王贞的电话。
    王贞：“葡萄，你现在有空吗？妈妈就在你单位附近，妈妈想见你一面。”
    陆青葵怔住：“……”
    王贞的出现实在太突然，这让陆青葵措手不及，大脑也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
    陆青葵原本是要和赵琳还有林俊出去吃午饭，但因为王贞的突然出现，她不得不取消和他们的约定。
    陆青葵约了王贞在她单位附近的一家粤菜馆见面。
    为了避开藏在暗处的陆志荣，陆青葵特意从单位的后门出去，又绕了远路才到了地方。
    七年不曾见过面的母女，再见面，彼此生疏了不少。王贞对陆青葵更是因为长久以来的愧疚而变得小心翼翼的，而这在陆青葵看来却并不舒服。
    明明她们也是母女，为什么王贞对她却会像对待亲戚家的孩子一样客气又周到，难道王贞在对待她和叔叔生的小孩时也是这样吗？
    不，并不是。
    前面两次王贞和她讲电话的时候，她曾经听到背景音里那个孩子淘气撒娇的声音。
    王贞一个劲儿给陆青葵夹菜：“你瘦了，多吃点。”
    陆青葵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再看了看王贞，心里忽然止不住地难过。
    王贞眼角的皱纹比七年前深了一些，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比七年好了许多。
    七年前的王贞整个人都是干瘪的，而现在离开了陆志荣之后，她圆润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
    陆青葵一直都知道，王贞离开陆志荣，离开她，一定是正确的选择。
    陆青葵生硬回答：“谢谢。”
    王贞眼睛发酸：“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今的陆青葵和七年前她离开那会儿相比更瘦了。
    陆青葵轻声说：“下午我陪你到处逛逛吧。”
    王贞眼前一亮，陆青葵肯陪她，她比中奖还要高兴，毕竟这些年她确实亏欠陆青葵许多，所以陆青葵还肯陪她，她很高兴。
    王贞问她：“可以吗？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陆青葵：“没事，我和主任请假了。”
    吃完午饭，陆青葵带王贞在南陵逛了一圈，后来王贞说想去定恒大学看看，看看她曾经待过四年的大学是什么样子。
    那一刻陆青葵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委屈突然就淡了不少。
    这些年王贞一直也记挂着她，关心她在大学过得好不好，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自己暗暗地想象她的大学生活，想她学习顺不顺利，想她有没有遇到很好的舍友，想她有没有在大学谈恋爱，交男朋友。
    因为王贞当天还得赶回去，所以陆青葵只是随便带王贞在定恒大学逛了逛，带她去看了她的教室，逛了操场，最后停在她宿舍楼下。
    王贞问她：“你舍友们好相处吗？同学呢？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谈恋爱？”
    陆青葵答：“我很好，舍友很好，同学们也很好相处，大学四年我过得很开心。”
    王贞笑得很辛酸：“这些年你是不是很怨妈妈？”
    从今天她们见面到现在，陆青葵一句妈妈都没喊过她。
    陆青葵只答她：“那时候你离开他才是最好的，我从小就希望你离开他，过更好的生活。”
    她埋怨王贞吗？
    她不知道。
    晚饭陆青葵带王贞去了一家她特别喜欢的餐厅。
    吃完饭出来，她和王贞在路边等车。因为天冷，这天街上的人不多，街道上除了偶尔出现两个路过的路人，就只剩下她们母女孤孤单单等车。
    陆青葵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把陆志荣离婚的事告诉王贞：“他离婚了。”
    王贞：“我知道，你外婆告诉我了。葡萄，离他远点，既然出来了，以后就不要再回去了。还有，这阵子小心点，小心他找你麻烦。”
    她听说那个孩子也被带走了。
    陆青葵点头：“我知道。”
    忽然之间，冷风扑面而来，王贞转身理了理陆青葵的大衣领子，不让冷风从陆青葵脖子那儿灌进去。
    王贞：“天冷，出门多穿点，别着凉了。”
    陆青葵点了点头：“知道了。”
    王贞：“有时间也来看看妈妈，妈妈很想你。”
    陆青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贞突然想起什么：“如果交了男朋友也带回来给妈妈看一眼好吗？”
    陆青葵：“好。”
    王贞又问她：“你谈恋爱了吗？”
    陆青葵淡淡的：“恩。”
    王贞笑，关心道：“是谁？今天怎么没带他出来给妈妈看一眼？”
    陆青葵想起不知道蹲守在哪个角落监视她的陆志荣，心一凉，只含糊道：“我高中时候的学长，下一次吧，今天他出差了。”
    王贞牵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好，下一次。”
    “王贞！”
    这个可怕的声音终于阴魂不散地穿过岁月的痕迹，又一次扼住她们母女的喉咙，让她们浑身战栗。
    陆志荣！
    作者有话要说：
    卫太太期待.jpg：“见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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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乌龙蜜
    今天王浩儒下班早，于是心血来潮想约上卫觉迟和陆青葵来一场四人情侣约会。打定主意，王浩儒就拨通了卫觉迟的电话。
    王浩儒：“晚上有空没？咱们四个人一起吃个宵夜吧，我，我女朋友还有你们那一对，上次加班也没能正式见见未来弟媳。”
    卫觉迟怼他：“你嫂子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下次提前预约。”
    其实王浩儒大卫觉迟几个月，但卫觉迟从来不肯在称呼这事上让自己吃亏。
    这大概就是男生扭捏的幼稚鬼心理作祟。
    王浩儒气得笑起来：“滚你丫的。别废话，你就说来不来。”
    卫觉迟：“你嫂子出差，下次提前预约。”
    王浩儒发出疑问：“出差？刚我问赵琳的时候没听赵琳说她出差啊？”
    卫觉迟眉心一拧，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冒出来：“……”
    王浩儒沉默了一秒，瞬间反应过来卫觉迟的意思：“我去，你小子该不是不想和我们去吃宵夜，故意找借口搪塞我吧？得得得，不爱吃就拉到。谈个女朋友，尾巴都翘天上去了，看把你能的！将来要是结婚，你不得把陆青葵锁在家里，不让她见人？瞧你这点出息！你好歹也是南陵大学的校草，怎么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怕陆青葵被别人抢了不成？”
    卫觉迟平静道：“改天再约，今天我们有安排。”
    王浩儒不服气，故意回怼他：“改天你们也得提前预约，不然我不一定有空。”
    卫觉迟没搭理王浩儒的话茬：“你俩自己去吃，这次算我欠你们一顿饭，下回补上。没别的事，我挂了。”
    陆青葵没有出差，她在还在南陵，可她为什么要瞒着他？
    青葵出事了，她一定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挂了电话，卫觉迟立马给陆青葵打了电话，但陆青葵没接电话。
    这一刻，卫觉迟没由来地心慌起来，眼皮也不受控地跳起来。
    一秒过去，卫觉迟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备注是“迷糊小太阳”。
    卫觉迟想也不想，立马接起电话：“青葵你在哪儿？”
    可结果电话那头回应他的却是一个陌生人：“你好，你认识这手机的主人是吗？她现在在附属医院，你赶紧过来一趟。”
    “我马上到！”
    卫觉迟拿上车钥匙，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一路踩着油门，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
    陆青葵和王贞在路边等车时，陆志荣突然从路边的绿化带后面走出来，指着王贞大喊大叫。陆青葵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地把王贞护到了身后。
    陆志荣骂骂咧咧走向陆青葵和王贞：“王贞，老子当初是不是警告过你，既然要走就给老子滚远点，最好永远消失，别再叫老子见到你。如果你再被老子见到，再敢缠着我女儿，我一定会打死你！看来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陆志荣气势汹汹走来，一抬手推开挡在王贞前面的陆青葵，但陆青葵不肯走，反而和陆志荣推搡起来。
    陆青葵：“你发什么疯！我妈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敢再动她一个试试！”
    陆志荣恶狠狠地瞪了陆青葵一眼，不耐烦地推开陆青葵：“滚，白眼狼。”
    陆志荣力气很大，他稍一使力，陆青葵就被他甩了出去，狠摔倒地。
    陆青葵的后背磕到路障，疼得她浑身冒冷汗。
    王贞本想冲过去看看陆青葵，结果却被陆志荣一把掐住脖子：“当初要死要活，非要和老子离婚的是你，一口答应不再接近葡萄的也是你。那时候都能那么狠心，说什么也要走，怎么现在又突然母爱泛滥了？是不是看老子现在一屁股的麻烦，顾不上你这个祸害，所以来作死了？”
    因为喘不上气，王贞一直在挣扎，一张脸也越憋越白。
    过去那些痛苦又恐怖的回忆统统在一瞬间被拉到陆青葵眼前，那些可怕的漫长岁月仿佛又一次逼到她脚下。
    她的童年是在无数次瑟瑟发抖的恐惧中度过的，那些黑暗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洒落一地的各样家居摆件，甚至是斑驳的血迹都突然涌现眼前。
    陆志荣脾气不好，常常打骂她，打骂王贞。
    她常常想，很多时候陆志荣发脾气并不是真的是因为她们，只不过是无能如他，在外面受了气，无处排解，所以就拿她们母女出气泄愤。
    小的时候陆志荣因为菜咸了，打过王贞，也因为衣服上一块肥皂沫没洗干净打过王贞，还因为王贞碗筷没摆整齐打过王贞。
    陆青葵第一次亲眼见到陆志荣打王贞的时候，她还很小，似乎才三四岁的样子。
    模模糊糊的记忆中，那天下午王贞在客厅做卫生，陆青葵在卧室睡午觉。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扇叶转动的细微声响，还有时隐时现的水声。
    陆志荣午睡醒来想去客厅看一会儿电视，那会儿陆志荣刚醒，神智迷糊。他闭着眼睛，但凭着习惯走到客厅，冷不丁滑了脚，险些摔倒在地，激得他神智一清。
    等陆志荣站稳，他随手抄起脚下的凉鞋，“啪”地一下甩到王贞后背：“妈的，你会不会做卫生！想摔死我是不是？”
    陆志荣一生气，王贞就吓得魂飞魄散，颤颤巍巍地说：“我没有，这地刚拖的，水还没干，我还特意拿了风扇来吹着，就是想让地赶紧干，别摔了你或者葡萄。”
    王贞一辩解，陆志荣更为恼火，抄起另一只拖鞋又甩到王贞身上：“你还狡辩？”
    说着，陆志荣三两步赶过来，对着王贞又踢又打。
    睡梦中的陆青葵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嘈杂动静，扒着床边踩下去，一边揉眼睛一边走到客厅前，奶声奶气地问：“妈妈，怎么这么吵？”
    跟着，陆青葵就看到王贞被陆志荣按在地上打，吓得她立马就哭了出来，踉踉跄跄地冲过去要打陆志荣。
    那会儿陆青葵才是多大点的小娃娃，陆志荣轻轻一挥手，她就站不稳了，像个脆弱的搪瓷娃娃，跌坐在地。
    王贞一见到女儿也被陆志荣打，原本还被动挨打的她，当即血气上涌，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陆志荣，抱起陆青葵就躲到青葵的卧室，飞速锁上门。
    陆志荣哪里肯轻易罢休，急匆匆地赶来，对着门又踢又打，还摔了好些碗筷才骂骂咧咧地摔门出去。
    陆青葵躲在王贞怀里哇哇大哭，在注意到王贞脸上和额头上的暗红色血块之后，陆青葵哭得更厉害了。
    陆青葵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王贞脸上的色块，心疼地问她：“妈妈疼不疼？”
    王贞眼中含泪：“不疼。”
    陆青葵嚎啕大哭：“妈妈骗人！爸爸是坏蛋！我不要爸爸了！”
    她的整个童年，少女时代都是这样日复一日在陆志荣惹是生非，故意找王贞茬，和王贞争吵，扭打中度过的。
    因为害怕陆志荣会把怒火烧到陆青葵身上，所以一开始王贞会把她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出来。可王贞越是这样，陆青葵越是害怕，也更加痛恨自己无能，保护不了妈妈。
    后来陆青葵稍微大一些，到了初中的时候，王贞已经锁不住陆青葵。每回陆志荣和王贞在客厅扭打，陆青葵都会冲出来护着王贞，也因此陆青葵没少跟着挨打。
    那时候陆青葵总是劝王贞离婚，王贞也不是没动过念头，可每回她一提，陆志荣就丢给她一句话。
    陆志荣说：“要离可以，但孩子你别想带走。离婚之后，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孩子，你见她一次，我就打断你一条腿。”
    王贞只好请居委会还有警察来调解，可结果陆志荣还是那么一句话，他不离。而陆志荣家暴的事，居委会和警察也只是口头教育。
    说到底，他们认为这是家务事，而且老话也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就是为了孩子，他们认为王贞和陆志荣不能离婚。
    碍于陆青葵还小，王贞也只好忍下来，为了孩子暂时留下来。
    那个时候，陆青葵心态其实是有些矛盾的。
    一方面她迫切希望王贞离开陆志荣，和陆志荣离婚，最好是可以带着她一起走，可如果她走不了，她希望至少王贞可以离家这个人间地狱，去过更好的生活；而另一方面，陆青葵也深知如果王贞真的丢下她离开，留她一个人待在陆志荣身边，她一定活不下去，所以她又卑劣地希望王贞可以留下来陪着她。
    这种矛盾心理日日夜夜都在折磨她。
    到了高二那年暑假，王贞又一次被陆志荣打进医院。
    那一年他们终于离婚了。
    而她也终于解脱了。
    不必再因为自己的卑劣的小心思而备受良心的谴责，也不必再因为不知道哪天陆志荣又会发疯一样地打王贞而提心吊胆。
    那时候陆青葵终于深刻地认识到，原来比起她自己的苦痛，她更不愿意见到王贞受伤，甚至是有生命危险。
    虽然偶尔，当她陷入情绪怪圈的时候她也会埋怨王贞头也不回地丢下她离开，埋怨王贞忘了她，对她漠不关心，这么多年过去，真的连一通电话都不给她打。
    眼看着陆志荣掐王贞的手劲越来越大，王贞的挣扎幅度也越来越小，陆青葵顾不上后背的疼，起身冲过去抓住陆志荣的手臂，又打又咬。
    陆志荣却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死死掐住王贞的脖子，看那架势，真像是疯了一样，势要和王贞鱼死网破。
    陆青葵的撕咬对他而言，不过是小狗咬了他一口。
    陆青葵怒吼：“陆志荣你松手！再这么下去，真的会出人命！”
    陆志荣像发疯了一样，根本听不进去，他只盯着王贞，牙咬切齿道：“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再出现，啊！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搞我？想我不好过是吧？可以，大家一起死！一了百了！”
    先是王贞一次次和他闹离婚，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再是方秀偷偷带着他儿子消失不见，他找都找不到，现在王贞竟然还敢找过来。
    陆青葵在一旁听得心惊，毫不犹豫地抡起皮包砸向陆志荣的脑袋。她今天背的是方包，边角硬邦邦的，硬生生在陆志荣脑门砸出一道血口子。
    陆志荣猛地扭头看向陆青葵，眼神凶狠又恶毒，他更加发了狠推开陆青葵。
    陆青葵倒在地上，脑门磕到路障，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因陆志荣陡然松手，王贞猝不及防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连连咳嗽。
    陆志荣低下头，目光锁定刚才从陆青葵包里掉落的那把防狼用的弹簧伸缩牙签，他目光越发阴冷：“可以啊，那玩意儿也是用来对付你老子的？老子这些年真他妈是白养了你。”
    陆志荣迅速下蹲冲过去抢过那把弹簧牙签，按下按钮，冲向陆青葵。
    一声刺耳的刺破声骨过后，陆青葵眼中现出一滩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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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乌龙蜜
    陆志荣冲过来的同时，王贞也跟着冲了过来挡在陆青葵面前。
    后来发生了什么，陆青葵记不清了。
    她似乎看见了好多血，看见了倒地的王贞，看见了路过的好心人匆匆赶了过来把陆志荣按倒在地。
    有人焦急地喊着：“报警！快报警！叫救护车！”
    卫觉迟匆匆赶到医院时，陆青葵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一看见医生就拦下医生问陆青葵怎么了。
    医生：“已经给她做过检查了，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卫觉迟：“我是她男朋友。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一会儿等警察来你问警察吧。还有她妈妈现在在做手术，我们已经通知家属过来了。”
    两个小时之后，陆青葵的奶奶林静芝匆匆忙忙赶来。
    卫觉迟自报家门和林静芝问好，也大概交代了刚才他从警察那儿听说到的事情经过。
    老人家见到孙女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心疼得不行，捶胸顿足地埋怨自己生了个畜生。
    好好一个孩子，又一次被陆志荣弄进了医院。
    这一次还不知道会怎样一副光景。
    趁着护士过来，老人家忙拉着护士问：“小姑娘，我孙女要不要紧？她没事吧？”
    护士见老人家眼角有泪光闪烁，连忙安慰她：“奶奶你放心，她没事，睡一觉起来明天就没事了。”
    林静芝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她醒来之后，这里不会再出事吧？”
    护士眉头一皱，显然没听明白老人家的意思。
    林静芝委婉地说：“我孙女高二的时候这里出过问题，什么事都忘了，也不认人，这些年好不容易养好的。她这次会不会再出事？造孽啊，造孽！她要是再出事，我真的活不了了。”
    卫觉迟的脑子“嗡”地一声响，千百种猜测都在这一刻在他脑子里炸开。
    高二，忘记一切，不认人？
    这三点关键信息瞬间在他脑子里引爆一场风暴。
    高二那年暑假……
    护士安慰老人家：“奶奶你别担心，一会儿我和医生说一下，等明早她醒过来就安排精神科的医生会诊。”
    林静芝感激道：“好，谢谢你小姑娘。”
    送走护士之后，卫觉迟赶忙问林静芝：“奶奶，你刚才说青葵高二的时候怎么了？”
    林静芝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和卫觉迟说那些事。
    毕竟卫觉迟是陆青葵的男友，或许未来他们还会走到结婚那一步，如果让他知道陆青葵精神出过问题，他还会和青葵继续谈下去吗？
    林静芝：“没什么。”
    林静芝原本打算把那件事隐瞒下来，可转念一想将来他们万一真结婚了，那件事也瞒不住，就算真瞒下来了，只要卫觉迟有心，离婚也不是难事。
    说到底婚姻是大事，不能赌。
    林静芝更不愿意让陆青葵赌。
    卫觉迟正要追问，林静芝忽然又说：“告诉你也没什么，可能以后你迟早也会知道。不过我有我的私心，你听了之后，如果怕了，你俩的事还是趁早断了好，免得以后两个人都痛苦。”
    不等卫觉迟开口，林静芝又说：“这事说起来都要怪她爸，我那个畜生儿子害惨了她们娘俩。青葵高二暑假那时，他爸妈打了一架，也是闹进了医院。当时青葵给吓坏了，晕了好几天，醒来之后很多事都忘了，尤其是她父母打架那天的事，全都给忘了，也不认人了，更不肯回家。那时候她对着我喊阿姨，对着她爸喊叔叔，把我吓坏了。我以为她从此就傻了，书也读不了了，可说来奇怪，别的东西她都还记得，就只是不认得人，也不记得那天的事情。后来我们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说她是因为受了刺激，大脑自我保护，所以忘了那些事。那还有个名儿，好像是叫……创伤后应激障碍……对，就是这个名儿。”
    林静芝红了眼睛：“那时医生说如果想要她快点恢复，最好送她去别的地方住一阵，接触一下别的人。所以我第二天就把她送去了她姑姑家里住一阵，还好一个暑假过去，她自己好了。本来我还担心她连高三都读不了了，幸好幸好，她好好读完了，还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
    林静芝坐在床边，轻轻抚摸陆青葵头顶，哽咽道：“我家青葵真的很厉害，从小就自己扛事，是个很好的姑娘，就是命不好。”
    卫觉迟目光一滞，眸光持续涣散，眼前更是像幻灯片一样飞快闪过那年夏天校门前发生的一切。
    盛夏蝉鸣，他们在校门前说话，她既紧张又不安地看着他，问他可不可以等她。可烈日暴雨后，他却在校门口盯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发呆。
    原来并不是陆青葵故意忘了他们的约定。
    而是她病了。
    原来在每一个深夜当他埋怨陆青葵不告而别，狠心断联的时候，她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承受痛苦，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被那些巨大的痛苦吞噬，蚕食，不得不封锁自己，以此保护自己。
    可那时候的他在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不仅不知道，甚至还在心底一遍又一遍怨她，怨她耍着他玩。
    林静芝抹了把眼泪，起身对卫觉迟说：“如果明天醒来，青葵又和几年前一样……你想和她分手也没什么，我不怪你，我家青葵更不会，所以你千万别有负担。”
    七年前陆青葵可以扛过来，但不代表重来一次，七年之后她还能经受得住这一次的打击，好好地挺过去。
    所以林静芝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陆青葵后半生就此毁了也没关系，她会带着陆青葵一起生活。
    林静芝说：“她外婆还在赶来的路上，我去看看她妈妈。你再坐一会儿也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回来看着。”
    卫觉迟站得笔直，他直视林静芝的双眼，目光坚定又认真。
    卫觉迟目光如炬，整个人长身玉立：“奶奶，我留下来。我已经订了附近的酒店，一会儿奶奶您看过阿姨就去休息吧。”
    林静芝有些诧异，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个子修长的大男孩，她忽然有些说不上话。
    因卫觉迟明知陆青葵可能会又一次陷入不清醒，可他却还是毫不犹豫选择留下来而动容，而惊讶，而欣慰。
    林静芝握了握卫觉迟的手：“奶奶就把青葵交给你照顾了。”
    林静芝出去后，卫觉迟拉了张椅子挨着陆青葵的病床放着。他站在病床边上，低着头注视昏睡中的陆青葵，目光从她额头一路扫到日渐消瘦的下巴。
    他一直说让陆青葵依靠他，可如今他才发现，过去他说的“依靠”两个字有多么苍白无力。对陆青葵而言，那些伤痛，那些痛苦都已经是刻入骨髓，深入记忆的东西，除了自我消化之后，她根本靠不了任何人。
    就像高二暑假那时的她一样，最终她也是一个人走出来了，并且也只能一个人走出来。
    那是她拼进全身力气才走出了那个困住她的深渊。
    过去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喜欢的人，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些年他喜欢着的人早已经忘了他过上了幸福生活，可原来，当他慢慢靠近她之后才发现，这些年她的生活一直在重复走出一个深渊，结果却又跌进另一个深渊的恶性循环中。
    他爱着的人，默默喜欢着的人，明明应该是活在太阳底下的小迷糊，开开心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蛮横不讲理地在另一个人身上过着小霸王一般的生活。
    可为什么，她的生活却是兵荒马乱，恶霸横行的恐怖场面。
    这一刻他忽然好希望过去那些年陆青葵真的已经忘了他，希望她和刘启星在一起。
    至少那样，她或许会过得幸福一些；至少那样，她可以有活下去的勇气。
    卫觉迟眼睛一酸，他抬手揉了揉眉间，弓着背坐在椅子上。
    卫觉迟的背渐渐抽动起来，他慢慢伸出手牵起了陆青葵的手，紧紧地，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
    陆青葵的手忽然一抽，整个人也蜷缩起来。
    陆青葵皱着眉头，痛苦梦呓：“妈，快逃！快逃！”
    卫觉迟心中一阵闷痛，想起刚才警察说她爸爸想伤害她们母女的事。
    卫觉迟站起来，弯腰轻声在她耳边说：“青葵，阿姨已经安全了，你别怕。”
    陆青葵却还是痛苦地呢喃着：“妈妈快逃！他追过来了！快逃！”
    说话中，一滴热泪从陆青葵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
    卫觉迟心皱着眉，心像揪起来了一样疼，恨不得替她难受，替她承受过去那些痛苦。
    陆青葵继续呢喃着：“妈，逃，快逃！别管我……”
    卫觉迟握住她的手，轻手轻脚地侧身躺到床上，把陆青葵抱进怀里，像哄小孩入睡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妈妈已经安全了，你别怕。”
    陆青葵似乎听到了卫觉迟的话，慢慢地便不再挣扎了，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怀里，只是眼角仍然滑下来一滴泪。
    卫觉迟亲了亲她额头，握紧她的手。
    梦中似乎有人握住她的双手，带着她逃离了那场可怕的噩梦。
    第二天一早，陆青葵又是在一场被陆志荣追逐的噩梦中惊醒的，她醒来时，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就在她睁眼的一瞬间，她昏迷前的那些血腥画面，飞扑过来的王贞全都停在眼前，挥之不去。
    陆青葵掀开被褥就下床，但她刚醒，身体也还没恢复，所以脚才一沾地，浑身就止不住发软，站都站不住，最后“扑通”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
    趴在床边休息的卫觉迟就是被陆青葵这一声动静给吓醒的。
    卫觉迟睁开眼睛就看见陆青葵倒在床另一边的地上，他急急忙忙起身冲过去，拦腰抱起陆青葵：“身体都还没恢复，你干什么？”
    陆青葵却愣了一下，呆愣愣地盯着卫觉迟。
    她这一盯却彻底把卫觉迟盯傻了，他猛地想起昨晚林静芝说的那番陆青葵不认人的话。
    卫觉迟吓得不轻：“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有更新～
    第53章 乌龙蜜
    卫觉迟极度不安地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陆青葵蹙眉反问他：“觉迟，你怎么在这儿？”
    卫觉迟深吸一口气，心中大石总算落地，他歪了歪头，脑袋抵着陆青葵的脑袋：“谢天谢地。”
    陆青葵不明所以：“？”
    但她暂时没精神管这些，只问卫觉迟：“我妈妈呢？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她记得她昏迷前王贞已经倒在地上，肚子上插着那根防狼牙签，鲜血染红一大片衣服。
    卫觉迟把她放在床上，自己则半蹲在她身前，牢牢地把她圈在自己双臂之间：“阿姨很好，她很安全，外婆和奶奶在照顾她。你就不要过去了，免得外婆奶奶分心，等阿姨好一点，我带你去看她。”
    “真的吗？”
    卫觉迟点了点头：“真的。”
    听卫觉迟这么说，陆青葵安心不少，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不对劲。
    卫觉迟都知道了！
    昨晚的事，他都知道了！
    她骗他出差的事，他也知道了！
    陆青葵低着头，声音低低的：“你……都知道了？”
    卫觉迟：“陆青葵，抬起头，看着我。”
    闻言，陆青葵乖乖抬起头看着他，像个犯错后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等待审判。
    卫觉迟的反应很平静：“是，我都知道了。”
    陆青葵又一次把头埋下去：“卫觉迟，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还是……”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打量卫觉迟：“你想和我分手了？”
    他终于也觉得她是一个麻烦了吗？
    见她如此如履薄冰，卫觉迟心里更难过，为什么在他面前她要这么小心谨慎，在他这里，她明明拥有所有特权，明明应该像个不讲理的小霸王一样在他的世界横行，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小心？
    卫觉迟轻轻敲了敲她头顶：“笨蛋。”
    卫觉迟起身抱住陆青葵。
    这就是他给陆青葵的答案，无论未来如何，也无论过去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卫觉迟的怀抱让她觉得安心，他身上熟悉的香味也让她安心，她慢慢抬起手圈住他后腰。
    陆青葵带着哭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去出差了。我只是不想让我爸找你麻烦，我想保护你。”
    她已经在地狱了，但她绝不能让卫觉迟跟着她走入地狱。
    她只想给卫觉迟她所有的光亮。
    卫觉迟闭了闭眼，眼眶有一点酸劲儿冒上来：“我知道，但我也想保护你。”
    所以求你别再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苦难，也别再一个人孤单地对抗漫长的恐惧和所有不安。
    陆青葵：“我爸妈离婚的原因，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卫觉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陆青葵继续说：“我爸脾气不好，从小就打我妈。小时候我妈为了保护我，会把我锁起来。”
    那个时候王贞在外面哭，她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嚎啕大哭，一方面是被外面陆志荣殴打王贞的动静给吓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害怕，害怕妈妈被打死。
    陆青葵想起过去无数个骇人的日夜：“后来长大一点，我会冲出去帮我妈，结果我爸就连着我一起打。那时候真的好希望我爸可以从世界上消失……卫太太，还有一件事……高二暑假我爸妈离婚，那时候我忘了一些事情。”
    卫觉迟的声音清清浅浅：“恩，我知道。”
    陆青葵：“现在我想起来了。”
    卫觉迟目光一滞，心里五味陈杂，又慌又怕。
    不知道关于过去，陆青葵想起了多少。
    陆青葵情绪低落：“那天我们在学校见过之后我就回家了。到家的时候他又在打我妈，我推门进去就看见地上全是血，我妈已经不省人事。我转身叫了邻居出来，结果陆志荣就和疯了一样，他像个疯子一样往死里打我妈，后来我也‘疯’了，拿着水果刀冲过去，但是被邻居拦下来了，之后我就晕了。醒来之后那天的事我全忘了，也没再见过我妈。我只知道他们离婚了。”
    —
    高二暑假她和卫觉迟见面的那一天，那天下午她回到家里，才一打开门就听见王贞刺破耳膜的哀嚎声，跟着她双眼看到的是王贞被陆志荣打得蜷缩在角落里，她周围有两滩血迹，有从她嘴里吐出来的，也有从她磕破的膝盖上流出来的血迹，还有满地的花瓶碎片。
    陆青葵转身就去敲邻居家的门，然后又冲回去推开陆志荣。可她没想到陆志荣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转手抽出皮带勒住王贞脖子，嘴里念念有词：“你不是想和我离婚吗？好啊，你死了我就和你离！”
    王贞早被陆志荣的一顿毒打弄得奄奄一息，现在又被陆志荣这么勒住脖子，哪里经受得住，早晕过去了。
    邻居匆匆忙忙赶过来时看见的就是陆志荣想勒死浑身带伤的王贞，而陆青葵慌慌张张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对准了陆志荣。
    小姑娘拿刀的手都在抖，可说的话却铿锵有力：“陆志荣，我警告你快放手！”
    陆志荣冷笑一声：“好啊，我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想我死是吧？”
    陆志荣扑过去袭击陆青葵，争夺陆青葵手里的水果刀。陆青葵被甩到地上，手臂内侧被碎玻璃割伤刺入，邻居们匆匆赶来按倒陆志荣。
    那之后陆青葵就晕了，她再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
    陆志荣殴打王贞，她不记得，陆志荣要杀王贞，她不记得，她为了保护王贞企图对抗陆志荣的事，她更加不记得。
    关于那天的事她从早上到晚上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没过多久她就得到消息，王贞和陆志荣离婚了。
    代价是王贞不能带走她。
    而她的手机也是从那时候起被没收，为了防止王贞偷偷联系她。
    —
    卫觉迟咬紧后槽牙，闭上眼睛，根本不敢去想象那个慌乱可怕的下午，更不敢想象那时陆青葵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决心才拿起水果刀。
    陆青葵：“我从小就盼着我妈和他离婚，带我走。慢慢地，到了初中我更希望我妈能走，可后来他们离婚，我妈真的撇下我不管不顾，其实我想我心里有点埋怨我妈。”
    埋怨王贞逃离地狱的时候，为什么不肯回头拉她一把，埋怨王贞为什么只顾自己逃命，却不肯为她打算一二。
    陆青葵懊悔不已，她哽咽道：“为什么我那么卑鄙？”
    竟然偷偷埋怨王贞不肯带她一起走？
    陆青葵：“那时候她如果不逃，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在陆志荣手上。”
    就像昨天那样再一次倒在血泊中。
    卫觉迟双手托着陆青葵的后脑勺，下巴磕在她头顶上，满脑子想的都是穿着校服的陆青葵独自面对她爸爸无知无尽的折磨。
    卫觉迟顺势蹲下来，半蹲在陆青葵身前，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看自己：“别说傻话了。青葵，过去的事，我们不要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以后，是你和阿姨的以后，你听明白了吗？”
    陆青葵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卫觉迟。
    他的话像迷雾森林里的指路灯。
    陆青葵怔怔地看着卫觉迟：“……”
    卫觉迟安慰她：“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那时候你病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陆青葵犹豫着：“……”
    在每一个佳节，在每一次生日，她不止一次疯狂地想念完王贞，而在她遇上蔡守成那样的人渣时，她又忍不住埋怨王贞。
    埋怨她作为母亲，为什么不在这种时候陪着她。
    但对王贞她也只到想念，只到偶尔一两次的埋怨而已了。
    王贞已经开启新的人生，而她只属于王贞的过去，是那些阴暗的附属品，她不该去打扰王贞，提醒王贞那段漫长的痛苦岁月。
    陆青葵眼眶中掉下豆大的泪珠滴在卫觉迟宽大的手背，那滴泪像烈焰燎过他的手背，烫得他浑身都疼。
    卫觉迟忍着疼安慰她：“不去计较对错，不去后悔懊恼。我会陪你一起忘了那些事情。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没有欠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别的事它不属于你，更不属于你的未来。”
    陆青葵抬眸对上卫觉迟如灿烂星河夜空般深邃的目光：“我可以吗？”
    她真的可以忘了那些事吗？
    卫觉迟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心疼陆青葵的笑：“你可以，你别忘了，你可是陆青葵。”
    是哪怕经历了暴风雨，也依然努力发光，给别人带去温暖的小太阳陆青葵。
    卫觉迟揉了揉陆青葵的发顶，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你听我说，主治医生给你约了精神科的医生，现在我们先过去看看好吗？你先把自己的病养好才能照顾阿姨，知道吗？”
    陆青葵僵滞的目光在听见王贞的这一刻，慢慢聚焦：“好。”
    医生检查过，陆青葵问题不大，但因为心理创伤问题影响了睡眠，所以医生先给她开了安眠药助眠。
    两天后陆青葵出院，王贞因为身体还没恢复，所以暂时还在医院住着。
    当天晚上陆青葵吃了安眠要准备休息，卫觉迟在门外轻轻敲了敲她的门：“青葵，你睡了吗？”
    陆青葵穿上外套下床：“还没。”
    陆青葵打开门之后，卫觉迟有些尴尬地笑着，他揉了揉耳后的头发，像个不知所措的少年人一样看着她：“要不今晚你去我那儿睡？”
    陆青葵皱了皱眉：“？”
    陆青葵反问他：“你想和我换房间？为什么？”
    卫觉迟低了低头，更加局促不安了。
    卫觉迟一会儿低头，一会儿又抬头看她：“不是，我意思是……”
    卫觉迟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陆青葵眨巴眨巴那对圆溜溜瞳仁盯着卫觉迟问他：“是什么？”
    骄傲如卫觉迟，竟然也会有促狭至此的时候。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卫觉迟撇了撇嘴，难为情地看了看陆青葵：“我……我是说……”
    陆青葵点了点头，耐心等他把话说完。
    卫觉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咬牙终于把话说完：“我的意思不是换房间，是让你睡我的卧室”
    陆青葵：“……”
    卫觉迟不是要换房间。
    这短短一句话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
    等陆青葵反应过来，她才意识到卫觉迟的意思是要和她睡一间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睡……一间卧室？”
    明晚有更新～
    第54章 乌龙蜜
    陆青葵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贴着墙后退一步。
    陆青葵窘迫：“我们一起睡，这不好吧。”
    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她还没准备好。
    卫觉迟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但经陆青葵这么一说，饶是看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也难免红了脸，他干咳一声，手背贴着唇，忙解释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的意思是你睡床，我睡地上。万一你晚上做噩梦，我可以照顾你。”
    这回倒是换陆青葵难为情了，她迅速红了脸：“……”
    但仅仅是一秒过后，卫觉迟已经调整好状态，反客为主。
    卫觉迟懒懒散散地向后仰了仰，后背靠着门框，双手环抱，低头看着陆青葵：“没想到原来你对我一直抱着这种企图，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这么直白啊，会吓坏我的。这种事就该温水煮青蛙，你得慢慢来，这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你……”
    卫觉迟突然低下头压过来，他的阴影正好落在她鼻尖。
    陆青葵以为卫觉迟要吻她，忙抿嘴往后缩了缩脖子，没想到卫觉迟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歪了歪头擦过她鼻尖，在她耳边轻声说：“吃定了。”
    卫觉迟吐出来的温热气息扫过她耳廓，惹得她浑身战栗不已。
    卫觉迟见她如此，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陆青葵羞愧到气恼，故意赌气说：“不需要，我不会做噩梦。”
    卫觉迟牵起她的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好，你不会，我会可不可以？”
    陆青葵：“卫太太，你这是耍无赖。”
    卫觉迟笑，牵着陆青葵就往他卧室走：“我都不怕你吃了我，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你可别忘了，你是有前科的。”
    —
    “别误会，我防的是自己。”
    “既然知道，还不躲开，不怕我吃了你。”
    —
    那时候她随口胡诌的理由，不过是用来搪塞卫觉迟，没想到今天反而成了卫觉迟的把柄。
    卫觉迟把床让给陆青葵，他自己紧挨着床在地上铺了毯子。
    卫觉迟起身去关灯，他回头看着陆青葵说：“床单我刚换的，很干净。”
    陆青葵拧着衣角，犹犹豫豫地问他：“明天我想去看看我妈，你有空吗……能跟我一起去吗？”
    话音才落，卫觉迟已经答应下来：“好。”
    陆青葵坐在床边怔了一会儿，心里暖暖的。
    夜幕低垂，万千世界似乎被隔绝在外，在这里还有一个小世界，一个只属于她和卫觉迟的小世界，在这个世界她可以明显感受到她对卫觉迟的依赖已经开始如野草般疯长。
    陆青葵看了看地上的毯子问卫觉迟：“你睡地上会不会太冷了？要不我还是回我自己那儿睡吧，本来做噩梦也没什么。”
    那么多个夜里，她做了噩梦，无论是挣扎还是痛哭，她都是一遍遍告诉自己，只是做噩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她这么说，卫觉迟关灯的手一顿，心也因为她那句做噩梦也没什么而痛起来。
    卫觉迟折返回来，定在陆青葵面前，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头顶，像是要抚平她心里的不安：“我觉得有什么，我不喜欢你做噩梦。”
    卫觉迟一句话便让陆青葵无话可说。
    卫觉迟：“睡吧，我关灯了。”
    关了灯，陆青葵和卫觉迟一个睁眼在床上躺着，一个侧身面向床躺着。
    陆青葵茫然盯着没入夜色的天花板：“卫太太……”
    卫觉迟揉了揉太阳穴：“陆青葵，我有名字。”
    陆青葵郑重道：“恩，卫太太……”
    卫觉迟气笑了，他败下阵来：“恩。”
    他很开心，因为陆青葵执着叫他“卫太太”而高兴。
    他的小霸王终于开始在他的世界横行，张牙舞爪。
    陆青葵笑：“你睡地上真的不冷吗？万一你感冒了……”
    卫觉迟：“所以你想我也去床上躺着是吗？”
    陆青葵愣了一下，这都哪跟哪儿？她什么时候说是这个意思了？
    陆青葵忙解释：“不是，不是。”
    卫觉迟眉毛飞扬：“那就赶紧睡，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当你是邀请我也去床上躺着。”
    邀请……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引人遐想了。
    陆青葵飞快丢下一句：“晚安。”
    跟着迅速闭上眼睛。
    卫觉迟唇角上扬，也轻声回应她：“晚安。”
    凌晨一点，陆青葵挣扎着说梦话：“妈，逃……妈，你在哪儿？”
    陆青葵一说梦话，卫觉迟就醒了。
    卫觉迟起身坐到床边，握住陆青葵的手轻声提醒她：“青葵，你做梦了，那些都是假的。”
    梦中陆青葵带着王贞一路逃到了安全地带，可一转眼，王贞又消失不见。陆青葵撕心裂肺地呼喊王贞，可回应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寂静。
    那之后寂静无限扩大，化为遮天蔽日的阴暗，她整个人掉落深不可测的深渊。
    她害怕，挣扎，却都无济于事。
    恍惚中，有人抓住她的手，黑暗被撕碎，有一缕光亮穿透破口洒向她。
    陆青葵猛地睁开眼，昏黄的夜灯下，卫觉迟就在她身边坐着。
    陆青葵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向卫觉迟，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腿上。
    卫觉迟一秒怔住。
    陆青葵迷迷糊糊道：“我害怕，你能不能陪我躺一会儿。”
    就像之前两个夜里他在医院陪她躺着一样。
    卫觉迟从鼻息之间吐出一个笑，低头看着怀里的陆青葵，她眼眸半阖，细长的睫毛如羽扇一样，她乌黑的发淌着夜灯的流光散在他腿上还有床边，像只猫一样窝在他怀里。
    卫觉迟揉了揉她的头，因为怕吵醒迷迷糊糊的她，所以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陆青葵，现在到底是谁在耍无赖？”
    也不知陆青葵听见了他的话，故意挑衅他还是无意为之，她扭了扭头在卫觉迟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加舒服的角度躺着。
    卫觉迟捂着脸笑了。
    他的小霸王已经飞速成长，在他的世界攻城略池。
    卫觉迟搂着陆青葵重新躺下，他伸出胳膊让陆青葵枕着，陆青葵就像树袋熊一样顺势挂在他身上，把头埋进他胸膛，一只手还搭在他腰后。
    卫觉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回，浑身不由得僵住，他自嘲地笑笑：“陆青葵，你该不会是故意装睡挑战我耐力吧？”
    陆青葵发出呜咽声，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她抬起头，高挺的鼻梁正好擦过他脖子，连带着下巴那一片也扫过他脖子。
    卫觉迟整个人一僵，那一片像是被蚂蚁爬过一样，痒痒的，热热的，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
    卫觉迟警告她：“不讲理的小霸王，漂亮话都让你说尽了，坏事也一件不落地干了。你说说，你还想干什么？”
    说是警告，可卫觉迟的语气却全是温柔的宠溺。
    陆青葵：“……”
    卫觉迟：“我警告你，你再乱动，我真的会吵醒你。”
    一秒。
    两秒。
    三秒。
    陆青葵出奇的乖巧听话，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里。
    这却让卫觉迟心底隐隐失落。
    她怎么在这时候突然听话起来。
    所有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全都化成卫觉迟一声轻笑，隐于寂静深夜。
    他怀里这个小霸王原来还是个会把握分寸，踩着线挑衅他的机灵鬼。
    第二天当陆青葵在卫觉迟怀里醒过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像被惊雷当头劈过，浑身僵住，脸呼吸也变得小心谨慎，生怕她的呼吸会吵醒卫觉迟。
    陆青葵转了转眼睛，猛地想起昨晚半梦半醒时候的事情。
    是她主动让卫觉迟陪她躺一会儿的！
    她懊悔地闭了闭眼，轻手轻脚地从卫觉迟的怀里逃出来哪里想到她刚往后挪了一根手指的距离，卫觉迟的手突然伸过来，揽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捞回去。
    陆青葵怔住，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卫觉迟：“陪我再躺会儿。”
    他的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尚未消散的倦意。
    陆青葵心跳得飞快，一下又一下，吵得她耳朵不得安宁，她只想赶紧起床，离卫觉迟远远的，好让自己的心安分些：“我们一会儿还要出门。”
    卫觉迟发出一声迷糊的气音，半是委屈半是抱怨：“昨晚你是睡着了，可我一宿没睡。”
    陆青葵问他：“为什么？”
    卫觉迟笑：“你说呢。”
    陆青葵眉头微蹙，不明白他的意思：“？”
    卫觉迟搂着她，笑得得意：“陆青葵，你的心跳声吵到我了。”
    陆青葵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她一脸羞愧，飞速推开卫觉迟逃了出去：“你不出门，我还要出门。”
    卫觉迟睁开眼睛，视线中只剩下那个飞速消失的背影，他不由得笑起来。
    —
    他们去医院看王贞的时机不凑巧，当时她去的时候正赶上王贞吃了药睡下了，而陆青葵外婆也到医院一楼拿东西去了。
    这是她想起高二那段恐怖记忆之后第一次见王贞。
    再见面，陆青葵对王贞只剩下满满的愧疚，愧疚她曾经暗暗埋怨过王贞，却不知道原来那时候王贞差点被陆志荣勒死。
    王贞原来是拿命换来的自由。
    陆青葵在王贞床边坐了一会儿，眼睛就红了。后来陆青葵外婆回来，老人家一看见陆青葵就哭红了眼睛，抱着陆青葵一个劲儿问她好不好，恢复得怎么样。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陆青葵外婆终于腾出点精力认识卫觉迟。
    外婆看了看陆青葵又看看卫觉迟：“这是？”
    陆青葵忙介绍：“外婆，这是我男朋友卫觉迟。”
    卫觉迟趁势问好：“外婆好。”
    陆青葵外婆上上下下看了卫觉迟一眼，小伙儿眉清目秀，长得又高，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都帅得人晃眼。
    陆青葵外婆笑得和蔼可亲：“你好你好，觉迟，这阵子麻烦你照顾我们家青葵了。等她妈妈好了，我们一起吃饭。”
    卫觉迟：“好，外婆。”
    卫觉迟一口一个外婆，叫得又好听又亲昵，哄得陆青葵外婆高兴得不得了。
    陆青葵外婆：“觉迟，你是哪里人？”
    卫觉迟：“我也是云港人，和青葵同一所高中，大她两届。”
    陆青葵外婆笑得更高兴了，两家都在云港，往后小两口生活也有个人照应。
    陆青葵外婆：“什么时候回云港了，和青葵一起去外婆那儿坐坐。”
    卫觉迟：“好，下次回去就去看看外婆。”
    外婆这么一闹，怎么看都像是她和卫觉迟也要结婚的架势。
    陆青葵抿了抿唇，偷偷给外婆递了个眼色。
    外婆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说：“好，外婆等着你。”
    因为王贞才吃了药，这会儿正是嗜睡的时候，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外婆想着陆青葵也才刚好，想让她早点回去休息，所以就让卫觉迟先带陆青葵回去，明天再来。
    回去的路上，陆青葵在卫觉迟车上睡着。
    这阵子陆青葵夜里都睡不好，所以白天精神不大好，常常犯困，因此卫觉迟就没叫醒陆青葵，安安静静停好车拿出准备好的披肩给陆青葵披上后重新上路。
    陆青葵睡着时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高二暑假，梦见了卫觉迟。
    到小区之后卫觉迟叫醒陆青葵。
    “青葵，我们到了，回去睡。”
    陆青葵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卫觉迟突然与梦里那张青春洋溢的脸重叠，她下意识问他：“我以前真的没答应过你什么吗？”
    卫觉迟半截身子探过去帮陆青葵拿开披肩，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陆青葵提醒他：“高二暑假，我有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卫觉迟：“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陆青葵os：“脸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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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乌龙蜜
    卫觉迟和她面对面，她甚至可以看见卫觉迟脸上的绒毛。
    卫觉迟听见她的话却没一点怪异表情，他表现得极为平静，他拿着披肩退后，一边整理披肩一边反问她：“你前不久倒是答应过要请我吃饭，我到现在都还没吃上。既然你提起来了，那你说说我什么时候能吃上这顿饭？”
    他耳边隐隐约约响起那年夏日的风声，还有她像山谷微风一样悦耳的声音。
    —
    夏日午后，风起蝉鸣。
    陆青葵：“好，那我们说好了啊。”
    —
    卫觉迟直勾勾地看着陆青葵。
    陆青葵的注意力成功被卫觉迟带着走，她尴尬道：“马上，下次一定。”
    卫觉迟突然倾身过来，托住陆青葵的后脑勺把她扯到怀里，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正经道：“青葵，你记住，你已经足够坚强，也足够优秀。”
    她答：“恩，我知道。”
    卫觉迟：“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在医院的那两天，她因为慌乱，因为担心王贞而自责，忍不住自我怀疑，但现在她已经逃离她的情绪漩涡，终于可以看清迷雾之后的过往，还有身处沼泽的自己。
    她曾经软弱过，但那只是她二十几年人生中的片刻而已。
    陆青葵：“恩，这个我也知道。你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卫觉迟低了低头，无声笑着，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世上最动听的言语：“谢谢你再次出现。”
    陆青葵整个愣住，这句话如山洪，如狂风，劈头盖脸撞入她身体，搅得她的世界风云再起，让她迟迟无法回神。
    车窗外的华灯尽在这一刻被点亮，各色霓虹灯映在车窗上，忽闪忽闪的，人心浮在云端俯瞰人间万家烟火。
    原来这些动人的璀璨才是世界原本的模样。
    —
    第二天午休时间，陆青葵主动联系江淮见面。
    江淮接起电话第一句话就疯狂调侃陆青葵：“哟，稀奇事，小学妹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你家卫太太知道吗？”
    在避嫌这件事上，江淮一向做得很优秀。
    陆青葵：“你下午有空吗？能不能见一面？”
    江淮微微往后仰了仰，看向在会议室加班的卫觉迟，明知故问：“这是你约我呢？还是卫太太也要约我？”
    陆青葵：“……”
    陆青葵好奇问他：“有什么差别？”
    卫觉迟像是有心灵感应，已经知道江淮和陆青葵在密谋些什么，猛然抬头看向会议室外面正在偷偷和陆青葵讲电话的江淮。
    江淮神色如常，也不躲着卫觉迟，继续和陆青葵讲电话：“卫太太约我，我不去，他不配。你约我，我不能去，咱两单独见面不合适。”
    陆青葵无语凝噎，忍不住呛了他一句：“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江淮笑：“你想说什么，直接在电话里说吧，省得到时候卫太太这个吃醋狂魔醋劲上头又发疯。你是没什么，我可惨咯。”
    卫觉迟这厮小心眼得很，在陆青葵的事情上尤其如此。
    陆青葵：“好，那我长话短说。他不在你身边吧？”
    江淮：“恩。小学妹，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我突然有点后悔答应你了。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坏事要拉我下水吧？”
    陆青葵：“我想问你，为什么大家都认为高二那年是我甩了觉迟？”
    她总觉得关于高二暑假的事卫觉迟对她有所隐瞒。
    且不说当时她不知道卫觉迟对她的心思，更何况当时卫觉迟拒绝她在前，即使后来她消失不见，她怎么也谈不上是甩了卫觉迟那么严重。
    顶多单方面断联一个曾经那么用心帮过她的学长，不厚道而已。
    江淮沉吟片刻，回头对上卫觉迟探究的视线，旋即又扭头看向窗外的晴天：“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大二开学后没多久卫觉迟请假回云港，他回来那天我正好翘课，回宿舍的路上偶然遇到他，听见对着手机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句‘陆青葵，你真的在耍我是不是’。”
    陆青葵，你真的在耍我是不是？
    陆青葵眉心一拧，心沉甸甸地往下掉。
    江淮继续说：“大概就是那句话让我认为可能是你甩了卫觉迟，换句话说，就是玩弄卫太太。至于学校的传闻嘛，那都是刘一鸣那小子碎嘴传出去的，大概是嫉妒卫太太，所以添油加醋把事情给传得绘声绘色的。不过他已经教训过那小子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陆青葵努力在脑海中搜索那个夏天关于卫觉迟的记忆，可她能回忆起的只到卫觉迟拒绝她，也只有卫觉迟拒绝她。
    江淮问她：“不对啊，你俩的事你怎么来问我？不应该是你这个当事人更清楚？再说了，你不是说了是卫觉迟先拒绝的你，你一女生家脸皮薄，被拒绝就跑了，这也很正常啊，后来发生的那些都是乌龙事，也是你俩命该如此，就得错过这么多年才能修成正果。”
    陆青葵呢喃自语：“不是，不是这样，一定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这些日子以来，她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
    关于过去，关于那一天，她一定还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江淮漫不经心道：“你以前手机还在不在？你去翻翻那个，可能会翻出来点东西。当初谁打你电话都联系不上你，卫太太应该也没少打那个电话。”
    陆青葵泄了气：“我的手机已经丢了。”
    当初那部手机刚买没多久，家里就出事了，后来她也被陆志荣没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江淮被噎了一下：“那……你直接问卫太太。不对，他那个鬼德行，肯定也不肯说。”
    最重要的事永远是护着陆青葵。
    江淮：“算了吧，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还追究它干什么？你们往后好好的，不就成了？管他过去谁对谁错，发生什么了。”
    —
    那之后没多久，陆志荣入狱，林静芝联系陆青葵，让陆青葵回云港一趟，让她去看一看陆志荣。
    陆青葵没答应，林静芝也没再提这事，只说让她有时间回家看看，顺便收拾一下辰辰喜欢的玩具给他寄过去。
    出了王贞那件事之后，林静芝对方秀坚持要带着孩子离开的事看开了许多。
    这么多年了，陆志荣死性不改，林静芝对陆志荣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加上又有陆青葵高二时那次的意外在前，林静芝终于清醒过来，哪怕为了孩子好，辰辰也不能留在陆志荣身边。
    她不能让辰辰再走一遍陆青葵走过的路。
    周五晚上陆青葵收拾行李，卫觉迟反复确认了云港的天气后往陆青葵的行李箱里加塞了一件备用羽绒服，陆青葵拦都拦不住。
    陆青葵极度无奈，试探着抽出行李箱里边的羽绒道：“卫太太，云港这两天没那么冷，不用穿羽绒服，而且我就回去两天，本来都不用带行李箱。”
    要不是卫觉迟硬生生给她塞了一件羽绒服，其实她一个手提包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云港的家，她虽然已经有两三年没回去，但家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她没什么需要带的。
    卫觉迟：“陆葡萄……”
    前阵子王贞好了之后，卫觉迟一有空就跟在陆青葵后头去医院看望王贞，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陆青葵的小名暴露了。
    从那天起卫觉迟就跟上瘾了一样，一口一个“陆葡萄”，叫得既顺嘴又欢快。
    这让陆青葵不得不怀疑卫觉迟其实是为了报复“卫太太”之仇。
    陆青葵跳起来捂住卫觉迟的嘴，像被惹毛了小猫一样全身的毛都炸起来：“我说了不许叫我小名！”
    卫觉迟挣扎着拿开陆青葵的手：“你不也是成天左一个卫太太，又一个卫太太叫我？我不也没说什么。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陆青葵抿着唇，假模假式瞪了他一眼，一点儿道理都不讲：“对。”
    她圆溜溜的眼珠子像琉璃一样好看，粉嫩唇线下压，两腮鼓出一点肉，既委屈又气恼地盯着他，模样可爱极了。
    卫觉迟一时动了心念，飞快歪了歪头在陆青葵左脸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陆青葵猝不及防，等她反应过来，卫觉迟已经得逞，神采飞扬地冲她挑了挑眉，挑衅意味十足。
    陆青葵捂着左脸，弯腰挑出行李箱里的羽绒服扔到卫觉迟身上：“你占我便宜。”
    卫觉迟挑了挑眉，理直气壮：“恩。”
    陆青葵气到忍不住想笑。
    卫觉迟见好就收，怕万一真给小霸王惹毛了，到时心疼自责的还是自己。他收好羽绒服，重新放回行李箱：“天气预报说了，云港这两天可能会降温。”
    陆青葵蹲在行李箱边上抬头看卫觉迟：“可是……”
    卫觉迟打断她，拿她当孩子一样哄着：“听话。”
    陆青葵对卫觉迟的温柔攻势真的是毫无招架之力，迅速败下阵。
    卫觉迟又说：“等明天忙完，我回云港接你。”
    卫觉迟公司最近有新项目启动，常常忙得团团转，就这样，他每天早上晚上还是一顿不落地给陆青葵准备早餐和晚餐。
    陆青葵劝过他几次，但他都当耳旁风。
    固执得很。
    陆青葵：“不用了，你最近这么忙，还特意跑这一趟干什么？不嫌累啊？”
    卫觉迟一把捞起陆青葵，把她扯入怀里，双手扣住她后腰，声音好听得直让人骨头发酥：“不累。”
    陆青葵被卫觉迟撩得小鹿乱撞，双颊绯红：“……”
    卫觉迟笑了笑，额头抵着陆青葵的额头：“心疼我啊？”
    陆青葵被卫觉迟盯得浑身发软，眼神到处乱飞，不敢再和卫觉迟对视：“恩。”
    卫觉迟突然一歪头，一个浅浅的吻落在她右脸：“这是我身为男朋友应该做的。”
    陆青葵微怔，捂着右脸飞快扫了卫觉迟一眼，脸更红了。
    不知他说的是这个吻，还是千里迢迢去接她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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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乌龙蜜
    在机场，陆青葵偶遇高中校友刘一鸣，不过陆青葵没认出他，还是刘一鸣先和她打了招呼自报家门她才从遥远的记忆角落里翻找出这么一号人物来。
    但关于刘一鸣，她属实也没有什么记忆点。
    刘一鸣感慨道：“没想到你居然和卫觉迟成了一对。”
    陆青葵一脸疑惑：“？”
    他怎么知道她和卫觉迟的事？
    刘一鸣半是调侃半是怼她：“卫觉迟朋友圈不是都发了，你还装傻？”
    陆青葵莫名其妙被呛了一句，于是也笑着回他：“你都看见了还问我，你装什么傻？”
    刘一鸣一脸的无辜：“我不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看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陆青葵皱了皱眉，像是听不懂他意思：“你在想什么？我就是顺着你的话也开个玩笑而已。”
    言外之意：到底是谁小心眼。
    刘一鸣被陆青葵暗戳戳数落了一回，心里不大痛快，加上又想起当初陆青葵拒绝他的事，心里更加不愉快了。
    高中时刘一鸣对陆青葵印象不错，正好那时候他们两班的体育课是同一天同一节，所以趁着自由活动时间刘一鸣主动接近陆青葵问她能不能加她联系方式。
    结果陆青葵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加你？”
    幸好那时候周围人不多，他被当面拒绝还不算太尴尬，就在他仓皇逃开时却意外对上卫觉迟高高在上的一眼。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卫觉迟是站在云端的人，而他就是个在泥地里打滚，破烂不堪的凡人。
    刘一鸣笑笑：“不过说实话，我挺佩服他的。当初你耍得他团团转，骗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结果到头来他又和你在一起了。”
    真是……没骨气。
    自尊都被人按在地上踩了，居然还想着吃回头草。
    陆青葵不解：“？”
    陆青葵和卫觉迟约在校门口见面的那天他正好出门看见，他看见卫觉迟给了陆青葵一本习题册，后来却又要了回去。
    送出手的东西还能要回去，他都不知道卫觉迟是怎么想的。怎么说卫觉迟也是云港一中的校草，远近闻名的家境好，竟然还抠抠搜搜连本习题册都不肯送。
    最奇怪的还是陆青葵，礼物都被人要回去了，她却很高兴地说：“好，我们说好了啊。”
    刘一鸣：“你消失之后，他一直在校门口等你出现，难道你不知道？下雨天也等，烈日当空也等……你想想啊，那可是云港的六七月，没把他晒中暑都是他命大。”
    刘一鸣家就住在云港一中附近，那年暑假的每一个下午他都会看见卫觉迟跟个望妻石一样站在校门口等着陆青葵。
    刘一鸣说：“那天他等到晚上十一点还不肯走，我看着他都觉得可怜。”
    刘一鸣话还没说完，陆青葵乘坐的航班已经开始广播提醒登机。
    陆青葵赶着登机，来不及问刘一鸣。
    回到云港，陆青葵先去看了奶奶林静芝，到了下午，陆青葵回家收拾辰辰的东西。
    陆青葵去南陵上大学之后，陆志荣就把她的房间改成了辰辰的房间，让她挪去隔壁那间小一点的卧室。
    陆青葵收拾完辰辰的东西，拐过走廊去了方秀和陆志荣的主卧。
    前天她给方秀打电话问需要帮辰辰收拾什么东西，方秀顺便提了一下她的陪嫁金镯。
    当时方秀走得急，忘了把娘家给的陪嫁金镯带走，所以想让陆青葵帮忙找找，一起寄出去。
    按照方秀说的，陆青葵翻开方秀梳妆台的抽屉，果然在抽屉最里面翻出来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着一对金镯。
    合上抽屉的那一瞬间，陆青葵隐约看见抽屉最里面放了一部旧手机，陆青葵拿出手机仔细看了一眼。
    既熟悉又陌生。
    她尝试打开手机，但手机没电，根本打不开。
    那一刻她突然慌了。
    她翻遍陆志荣的卧室，终于找出来一条废弃的充电线和充电头，可型号不适配，充不了。所以她又急急忙忙去翻自己的行李箱，找出充电线和充电头。
    这一次终于充上电了。
    陆青葵坐在客厅，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充电。
    她焦急地等着，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想江淮的话。
    “你以前手机还在不在？你去翻翻那个，可能会翻出来点东西。当初谁打你电话都联系不上你，卫太太应该也没少打那个电话。”
    这部手机极有可能就是她高中时候用的那一部。
    陆青葵双手握拳，不安地盯着桌上的手机。
    关于高二那年暑假，关于卫觉迟和她的过去，关于那段秘密，此刻就在她手边，她一直急切盼望着知道的过往，现在就在她眼前，她只要伸手就能抓住那段过去。
    抓住那段卫觉迟并不想让她回忆的过去。
    半小时过去，那部手机的屏幕终于亮起来，自动开机。
    陆青葵怀着忐忑的心，慢慢把手伸过去。
    “叮”。
    手机在红木茶桌上抖了一下。
    是新短信。
    陆青葵远远地看了一眼。
    广告短信。
    她轻轻叹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下去一半。
    过去近在咫尺，可她却不争气地退缩了。
    害怕知道真相，害怕面对她曾经可能真的辜负过卫觉迟的事实。
    陆青葵慢慢拿起手机，解开密码锁。
    熟悉的手机壁纸，熟悉的软件布局映入眼帘。
    这就是她被陆志荣没收的那部手机。
    视线下移，上百条的未读短信还有未接电话都挂上了小红点。
    打开短信，看见那些未读短信发件人的那一瞬间，陆青葵的眼睛就忍不住发酸，豆大的泪滴“啪嗒啪嗒”落在屏幕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些短信百分之九十都是卫觉迟发过来的。
    从高二暑假他们见过那天开始，一直持续到他们重逢之前。
    第一条短信，下午三点：
    【我在门口等你。】
    第二条短信下午四点半：
    【你堵车了吗？没事，不着急，慢慢来，我等你。】
    第三条，晚上七点：
    【陆青葵，天都黑了，你是记错时间了吗？还是你直接打算吃完晚饭过来？】第四条，晚上七点半：【你怎么不接电话？快给我回电话。】
    第五条，晚上九点：
    【如果今天不方便，我们改天约，但一定要回我电话，我担心你。】第六条，晚上十一点：【明天我还会过去，我会等到你出现。】
    ……
    【陆青葵，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陆青葵，有什么话我们可不可以当面说清楚？】
    ……
    【听说你去了桐歌市，陆青葵，你真的决定消失不见了是吧？】【我到底哪里惹你生气了？让你消失得这么彻底？你能不能和我说个明白？让我死心？】……
    【陆青葵，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了？看来你对我的喜欢也不过如此，说放下就放下，说消失就消失。】【你到底为什么食言？那天为什么不出现？】【陆青葵，生日快乐。】
    ……
    【陆青葵，恭喜你毕业，马上就是大学生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考上南陵。】
    【我……你之前说要我等你的话还算不算数？】
    ……
    【陆青葵，毕业快乐。】
    【这些年，你似乎过得很好。】
    【挺好的。】
    ……
    【昨天我从老乡学长那儿知道你的新微信，我加了，我等了一天，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没同意。】【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时候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不出现？】【让我死个明白，不行吗？】……
    【生日快乐，陆青葵。】
    ……
    看着这些短信，陆青葵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手机里那些未接电话，大部分也都是卫觉迟打过来的。
    原来那年暑假她约了卫觉迟见面，原来传闻都是真的，原来刘一鸣说的也都是真的。
    那段令她陌生的过去原来真实地存在过。
    陆青葵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带上手机赶往机场，她订了最近的航班飞往南陵。
    回到公寓，陆青葵冲进卫觉迟卧室找出他那部旧手机。
    卫觉迟的手机密码很好猜，就是陆青葵的生日。
    卫觉迟的旧手机里全是他发给陆青葵的短信，甚至还有十几条躺在草稿箱没敢发给她的短信。
    前面几条全是“我等你”，日期只隔了一天，一直持续到月末。
    中间偶尔有几条不一样的短信。
    【今天下雨了。】
    【校门口小卖铺的老板娘都认得我了，问我天天在等什么人。】【算我求你，我求你出现，不管你是突然变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求你出现。至少……联系我。】【陆青葵，你欠我55杯奶茶。】……
    【你不是让我等你吗？为什么突然不需要了？你真的喜欢刘启星？】【陆青葵，我不想等你了。】【就算你现在还和刘启星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你还有一点……喜欢我，我可以偷偷去找你。】【生日快乐。】……
    【今天你毕业，和舍友分开那么难过吗？当初你放下我的时候，有没有一丁点难过？】【别难过了，毕业快乐。】陆青葵握着手机的指节逐渐泛白，眼泪打在屏幕上模糊了画面。
    —
    刘启星：“你消失之后，他一直在校门口等你出现，难道你不知道？下雨天也等，烈日当空也等……我看着都觉得可怜。”
    江淮：“陆青葵，这次好好对老卫。一个人被毁一次可以站起来，可要是被毁第二次，几个还能站得起来。”
    卫觉迟：“我会陪你一起忘了那些事情。”
    —
    为了让她尽快走出过去的阴影，也为了不让她自责，他情愿忘了那年暑假，放下苦守一个人却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所有委屈，不甘。
    那些夏天的一切像飞掠而过的白鸽划破她的记忆，牵出那一段被她遗忘在角落的盛夏。
    耳边蝉鸣嘈杂，风声细碎。
    她苦涩的少女心事又一次回到她心里。
    那是下午的三四点，烈日当头，盛夏俨然让广袤天地成了天然的烘烤机，地面上盘旋不下的热压则是浑然天成的压力箱，从四面八方挤压烈日下的人们，榨出人们身上每一滴汗珠。
    那天陆青葵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达校门口，那之后卫觉迟准时出现。
    卫觉迟先问了她的期末成绩，然后又和她定下了暑假补习时间。
    卫觉迟把物理习题册递给她：“送你。”
    陆青葵怔了怔：“谢谢……其实我可以自己买的。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我这样又拿你东西又占用你暑假时间，太不好意思了。”
    卫觉迟笑：“那就请我喝奶茶。”
    陆青葵抱着物理习题册，拍了拍胸脯保证说：“好，你这个暑假的奶茶我包圆了。”
    一切寒暄和客套话过去之后，陆青葵拽着浅紫色连衣裙的裙摆，心跳如擂鼓，期期艾艾地问他：“我……我喜欢你。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考上大学，我想追你。”
    她喜欢卫觉迟，但眼下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任务是高考。
    她不能谈恋爱，也不应该谈恋爱。
    但卫觉迟太优秀，她怕她还来不及追求卫觉迟，他身边就已经有了别人，所以她想冒险，她想赌一次，赌他对她或许也有那么一丁点儿好感。
    她要的不多，只是希望如果可以，他能暂时保留女朋友的位置，等她高考结束之后再给她一个机会好好争取这个位置。
    那时候卫觉迟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给了她答案。
    少年给出的答案随着热热的暖风扑向她。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葵：“卫太太是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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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乌龙蜜
    得到卫觉迟的答案，陆青葵僵在原地，她很想洒脱地说一声“好，我知道了”，然后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那样扭头就走，说放下就放下，只留一个酷酷的背影给卫觉迟。
    但她做不到。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陆青葵，一个被别人惊艳了她朴实无华的少女时代的普通人。
    卫觉迟：“青葵，对不起，你能不能先把习题册还我？”
    陆青葵皱起眉头，略显尴尬：“？”
    她表白失败，所以连习题册都不配拥有了吗？
    卫觉迟有些难为情地揉了揉脑后的头发：“你别误会，晚上回去我画一下重点，明天……明天下午这个时间，我们还在这里碰面，到时我告诉你我的答案。”
    陆青葵：“……”
    卫觉迟的答案……
    陆青葵快速反应过来卫觉迟话里的意思，所以她表白没有失败？
    事情还有转机？
    风过耳侧，盛夏的气息混着卫觉迟身上似有若无的夏日清香飘向她，直入她心底深处。
    陆青葵眼前一亮，点头如捣蒜，欣喜道：“好，明天这个时候。”
    这时夏曦走了过来，和陆青葵打了声招呼，拉着卫觉迟就走，说是要去找什么人。
    卫觉迟三步一回头，生怕陆青葵变卦又或是误会他，他重复提醒陆青葵：“别忘了，明天这个时候。”
    陆青葵笑着回应他：“好，我们约好了啊。”
    —
    【明天我还会过去，我会等到你出现。】
    【陆青葵，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了？看来你对我的喜欢也不过如此，说放下就放下，说消失就消失。】【陆青葵，生日快乐。】【我……你之前说要我等你的话还算不算数？】
    【这些年，你似乎过得很好。】
    【让我死个明白，不行吗？】
    【今天下雨了。】
    【陆青葵，你欠我55杯奶茶。】
    【陆青葵，我不想等你了，就算你现在还和刘启星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你还有一点……喜欢我，我可以偷偷去找你。】【当初你放下我的时候，有没有一丁点难过？】【别难过了，毕业快乐。】
    —
    原来他们说得都是真的，高二暑假那年是她不声不响“甩”了卫觉迟，原来她曾经伤他伤的那么深。
    这样的她，竟然还在他们重逢那一天，若无其事地冲他笑，和他打招呼，甚至还质问他为什么不和大家解释那年暑假发生的一切。
    他要怎么解释？
    他又该怎么解释？
    明明大家说的都没有错。
    是她先抛弃了卫觉迟，彻底消失，是她让卫觉迟在校门等了一天又一天……
    卫觉迟下班回来一开门就看见黑黢黢的客厅沙发上坐了个人，静静地沉默着，不发一语地低着头。
    她被黑暗吞没了。
    卫觉迟放下手里的购物袋，换上拖鞋：“陆葡萄？”
    陆青葵没有回应他。
    卫觉迟提起购物袋打开灯走过去：“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是不是太想我，迫不及待要见我？为什么不开灯？我买了你爱吃的葡萄，我给你洗点……”
    走近之后，卫觉迟才发现陆青葵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卫觉迟猛地紧张起来，放下购物袋半蹲在陆青葵身边，握住她双手，焦急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在家里遇到什么麻烦了？”
    陆青葵像个木头人，既不说话，也不笑，就连表情也呆滞得可怕。
    卫觉迟被她这副样子吓得不轻：“陆葡萄，怎么了？你别吓我，发生什么事了？”
    陆青葵盯着茶几上的手机，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下来。
    卫觉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等看到他那部旧手机之后，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她都想起来了。
    他千防万瞒，还是没能瞒住陆青葵。
    卫觉迟：“……”
    陆青葵哭着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在等我？卫觉迟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吗？万一我们没重逢，万一我真的喜欢上别的人，和别人结婚，你还要等下去吗？”
    卫觉迟语气极其平静：“恩。”
    陆青葵激动道：“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在卫觉迟面前就是罪人一般的存在。
    那么多个春夏秋冬，那么多个欢笑时刻，当她开开心心和舍友们一起过生日，接受舍友们的祝福时，眼前这个也想陪她笑，陪她过生日的人却只能往根本得不到回应的一部旧手机发生日祝福。
    这么多年，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着一部根本不会有人给他回应的旧手机自言自语，不打扰她的生活，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真的值得卫觉迟这么对她吗？
    其实她这么平凡的一个人根本不值得卫觉迟不问结果，默默苦等她七年，而且还是在他已经误会她和刘启星是一对的情况下。
    她到底凭什么？
    陆青葵抱住卫觉迟，哭到话都说不完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卫觉迟也抱住她：“陆青葵，你听清楚，我心甘情愿。”
    无论是喜欢她，还是等她，都是他的选择，是他心甘情愿的奔赴。
    卫觉迟：“对不起，这些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都在经历什么却还怪你不出现，误会你。”
    那一年暑假她的生活翻天覆地。
    她和奶奶一次又一次往返医院，她病得那么严重，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在她最需要别人陪着的时候，他不仅不在她身边，甚至还一味怪她，怪她不出现，怪她骗了他。
    陆青葵泪眼婆娑，轻轻捶打他肩膀：“卫觉迟，你这个大傻子，大笨蛋。”
    她和卫觉迟重逢之后，一直都是卫觉迟在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她却从来没有问过他。
    一直以来，她默认像他这样光芒万丈的人，必然是过得洒脱又幸福。
    可没想到，因为她，他的自由，他的洒脱通通不复存在。
    那年夏天，无数个雨天，无数个烈日，他就站在校门口等着她，等着一个早已经消失的她出现。
    陆青葵带着哭腔问他：“这些年因为我，你过得不好对不对？”
    她连问他一句“好不好”的勇气都没有。
    卫觉迟低头亲吻她柔软的发：“我很好。”
    她有好多话想和卫觉迟说，但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果当初陆志荣没有发疯，如果那年暑假她没有生病，如果那时她记得他们的约定，如果当时她出现了。
    他们之间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她和卫觉迟之间的遗憾，这些年她给卫觉迟带去的痛苦会不会就此消失？
    陆青葵不信他，既委屈又心疼道：“你骗人。”
    卫觉迟笑起来：“我等到你了，不是吗？”
    这么多年，他只有一个心愿，现在他心愿成真。
    这还不够好吗？
    这一刻，她好像抓住那年夏天还是个少年的他，而他似乎也从飞逝而过的时光隧道里找回了那年夏天处在风暴中心的她。
    她一直以为这么多年她没有等过卫觉迟，之所以不谈恋爱，只是因为迟迟没有遇到能让她动心的人。
    可今天她忽然明白，在遇到卫觉迟之后，她已经没办法再对别的人动心。
    就像夏媛媛说的，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一直在等卫觉迟，等着他们重逢的那一天。
    那个从高二暑假起就被她锁进记忆的黑匣子里的她自己，其实一直默默等着卫觉迟，固执地不肯腾出心里的位置，让她陪着一起等。
    —
    校庆那天，陆青葵，卫觉迟还有江淮作为校友一起回云港一中参加百年校庆。礼堂的表演结束后，三人就在校园里逛了两圈。
    全程卫觉迟都牵着陆青葵的手，陆青葵走哪儿，他就跟哪儿，活像陆青葵身上的挂件。这让江淮酸得不行，一再吐槽卫觉迟：“我的天，卫觉迟你真的够了。你能不能给小学妹一点自由空间，这么黏着小学妹，小心小学妹提前腻了，甩了你。”
    卫觉迟简明扼要：“滚。”
    陆青葵笑了笑，牵着卫觉迟的手前后晃起来，像是给卫觉迟撑腰。
    江淮捂着眼睛直摇头：“没眼看。你俩慢慢腻歪，我去别的地方逛逛。”
    江淮离开之后，他们遇上陆青葵的物理老师刘老师。
    刘老师一眼就认出了卫觉迟和陆青葵，认出卫觉迟是因为他实在过于优秀，很难让人忘记，而认出陆青葵则是因为她实在让他头疼，所以很难忘记。
    刘老师的目光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你们……哎呀呀，真好，真好！”
    还记得那个时候刘老师因为陆青葵偏科的事没少吐槽陆青葵，那时他常在课堂上不点名道姓地说：“不学好物理，南陵大学那是一定上不了，梦大倒是可以试试。”
    后来有一次陆青葵去交物理作业，刘老师又阴阳怪气说了这句话，正好当时卫觉迟也在。
    卫觉迟也顺势劝陆青葵：“好好学，学好了物理，将来你就能成为和刘老师一样优秀的物理老师。”
    这一句话，陆青葵和周围两三个学生都听出了卫觉迟的深意，但只有陆青葵的物理老师没听懂。
    刘老师的教学生涯因为阴阳怪气而在学生之中出名，学生们私下还给他起了个外号“阴阳道道长”，简称阴阳道长。
    刘老师语重心长：“你都不知道老师当时有多担心你。你那么好的成绩，如果因为物理一课上不了好大学多可惜？还好你后劲大，成绩上来了。”
    陆青葵尴尬地笑了笑，想推开卫觉迟的手，没想到卫觉迟却越握越紧。
    陆青葵：“那时候让老师您费心了。”
    刘老师摇头皱眉：“可不是，那时候咱们班上我最担心的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就是夏媛媛。对了，夏媛媛没回来吗？”
    陆青葵解释说：“她今天正好有事，回不来。”
    刘老师点了点头：“你们现在在哪儿工作？”
    卫觉迟：“我们都在南陵，青葵是公务员，我自己创业。”
    刘老师欣慰道：“好，好，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人。没事多回学校看看，我赶着去教研室送材料，你们自己逛逛。”
    和物理老师分开后，他们俩去了学校的小花园。
    小花园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和他们当初在校的时候相比，已经完全是两副样子。
    陆青葵腾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小花园问卫觉迟：“还记得这儿吗？以前你都在这儿帮我补习。”
    卫觉迟的目光随意扫过小花园，漫不经心：“恩。”
    那可不止是他和陆青葵学习的地方，也是刘启星和陆青葵学习的地方。
    陆青葵自顾自感慨道：“那时候真好啊，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没有别的事了。”
    卫觉迟哼了一声：“你再想想。”
    陆青葵：“？”
    卫觉迟见提醒无效，突然凑近她耳朵：“你脑子里还有我。”
    陆青葵瞪大眼睛，双颊羞得绯红，一个劲儿瞪卫觉迟。
    卫觉迟却还拖腔带调地试探陆青葵底：“难道不是？别忘了，可是你先表白，让我等你的。”
    这一等，就让他等了整整七年。
    漫长而孤单的七年。
    陆青葵瞪他一眼，不肯承认：“没有，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学习。”
    卫觉迟语气懒懒的，充满了敷衍又骄傲的意味：“恩，没有。”
    熟悉的下课铃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学楼出来活动，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陆青葵隐隐约约听见学弟学妹们在议论卫觉迟这个不知姓名的校友大帅哥。
    陆青葵抿嘴笑了笑，她抽出手，与卫觉迟拉开一小段距离。卫觉迟微怔，困惑不解地看向陆青葵，猜不到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与此同时，陆青葵想起夏媛媛曾经提起的那件事。
    夏媛媛：“学弟学妹们都很期待他百年校庆回校，想要一睹‘仙’容。”
    陆青葵突然大喊一声：“卫觉迟！”
    果不其然，最早走到他们面前的那一批学生迅速停下脚步，瞄准了卫觉迟。
    没一会儿，两三个女生围了过来，一眨眼，人群越聚越多，渐渐地就把卫觉迟彻底淹没了。
    卫觉迟疲于应付热情的学弟学妹们，根本腾不出精力找陆青葵算账，只好干瞪一眼陆青葵。
    而罪魁祸首陆青葵却远远地躲在人群之外乐不可支，像看热闹一样看着他，但是他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可气的是他甚至还暗暗窃喜着，为陆青葵的恶作剧而窃喜。
    他似乎又看见了高中时候那个扎着高马尾，笑得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的她，而这七年间漫长的，独自痛苦的时光似乎都已经被艳阳驱散。
    可卫觉迟并不知道，此时此刻，陆青葵仿佛也看见了高中时候那个一呼百应，意气飞扬的少年人。
    他生来就应该是那样的人，被所有人喜欢着，被所有人簇拥着，但因为遇见了她，他一身浑然天成的骄矜却有了缺口，在自己的世界跌下神坛，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长达七年的悲伤，失落还有寂寞。
    在她面前，他会不安，会害怕，所有恐惧和悲伤全都因她而起。
    因为害怕失去她。
    时空隧道不断后退，他们仿佛回到初遇时的那一幕。
    那个一眼就惊艳了彼此漫长时光岁月的瞬间。
    明晃晃的艳阳之下，热烘烘的风吹进医务室，她坐在医务室的床上，双脚一前一后地耷棱着，嘴里哼着那首不算欢快的歌。
    “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
    他笑了。
    那个站在岁月长河里的他和眼前这个闪着耀眼光芒的他，笑起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光影逐渐模糊，直至完完全全重叠。
    那个恣意灿烂的少年人终于穿过漫长的时空隧道走到她眼前，牵起她的手。
    她爱着的人，从始至终。
    一刻都不曾离开。
    十五岁那年夏天，那个拥抱光的少年人像夏日突如其来的雷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闯入她寂静到可以听见回声的青春，落地有声，惊艳她整个寂寞无声的少女时代，她来不及躲，也从没想过要躲。
    “学长，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是你女朋友吗？”
    卫觉迟骄傲道：“你们的学姐，我的女朋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后天更～
    第58章 乌龙蜜
    校庆结束，陆青葵接到外婆的电话。
    外婆知道他们俩都回了云港，于是就让俩人回家吃饭。
    之前在南陵，外婆曾经见过卫觉迟，那时候外婆对他印象就很好。所以这次卫觉迟到家里吃饭，外婆特意向陆青葵打听了卫觉迟的喜好，准备了一桌子他喜欢的菜。
    祖孙几个一块吃完饭，外婆留卫觉迟和陆青葵多坐了一会儿。
    中午刚过，卫觉迟父母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卫觉迟是和陆青葵一块儿回的云港，早早地就打了电话过来交代卫觉迟把陆青葵带回家吃饭。
    他们原本只是简简单单回来参加校庆，没想到这一天竟然变相成了双方见家长的一天。
    晚上卫觉迟和陆青葵是在卫觉迟父母那儿吃的晚饭。
    或许是卫觉迟提前和他父母打过招呼的原因，卫觉迟父母见到陆青葵之后很少问起她父母的事，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关心她而已，关心她工作顺不顺心，关心她未来的事业打算。
    席间卫觉迟母亲偶然问了陆青葵：“青葵你现在住哪儿，离单位近不近？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住要小心点，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陆青葵没多想，老实回答：“我和觉迟合租，离单位挺近的。”
    听见陆青葵的答案，卫觉迟父母都愣了一下。
    卫觉迟父母的反应不像是误会他们同居，又或者是不认同他们合租，反而是深深困惑还有不理解。
    卫觉迟父母立马追问卫觉迟：“豫商园那套房子你是卖了还是租了？还是不打算住了？”
    陆青葵愣了一秒，满脸的疑惑。
    听他们这意思……卫觉迟在豫商园还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从一开始就是卫觉迟住着……
    难道……
    陆青葵恍然大悟，猛地看向卫觉迟，正好对上卫觉迟坦然自若的目光，看那样子，显然是默认了陆青葵的猜测。
    理直气壮的默认。
    卫觉迟漫不经心的：“住啊。爸，今天这鱼烧得不错。”
    今天这道鱼是卫觉迟爸爸特意为陆青葵烧的，所以一提起这道鱼，卫觉迟爸爸就有说不完的话。
    陆青葵看看卫觉迟，似笑非笑，像是在说：“卫太太，我知道你的小秘密了。”
    卫觉迟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慢慢抵达眼里心底。
    晚些时候卫觉迟送陆青葵回家，因为时间还早，陆青葵留他坐了一会儿。
    卫觉迟问她：“晚上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
    陆青葵笑：“卫太太，这是我家，我怕什么？”
    卫觉迟环顾四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住过，屋里虽然摆满了家具和生活用品，但却还是很难让人感到半点儿温暖人气。
    卫觉迟：“陆葡萄，这儿很久没人住了。”
    陆青葵看了看四周，她在这里住的时间，其实也不久。高二陆志荣和王贞离婚之后，他们原先住的房子就卖了。仔细说来，现在这屋子其实可以算是陆志荣和方秀再婚之后的婚房。
    陆青葵：“那也是我家，我不害怕。”
    卫觉迟只好说：“我害怕。”
    害怕她半夜又做噩梦，害怕她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屋子。
    陆青葵眸光一动，室内暖黄的灯光照得人心柔软。
    陆青葵：“那今晚你睡辰辰房间。”
    辰辰房间就在她隔壁。
    卫觉迟眉眼下压，像是想了一秒：“好。”
    二人一起看了一部电影，差不多就到了休息时间，于是各自收拾了一下回屋休息。
    陆青葵刚躺下没多久，卫觉迟就来敲她房门。
    陆青葵打开夜灯，隔着门问他：“怎么了？”
    卫觉迟：“陆葡萄，辰辰房间的空调坏了，太冷了。”
    陆青葵这才起身穿了件外套过去开门。
    她一打开门就看见卫觉迟抱着被褥可怜巴巴地站在外头，委委屈屈地盯着她看，叫她怪心疼的。
    卫觉迟抢在陆青葵开口之前说：“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睡一晚？我打地铺就成。”
    陆青葵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万一她色令智昏，把持不住怎么好。
    卫觉迟却趁陆青葵分神的功夫，擦着陆青葵溜进去，在她床边地上铺上被子，动作十分麻利：“我就在这儿睡，不妨碍你。”
    陆青葵站在门口，正好过道外面的冷气扑过来，凉飕飕的，冻得陆青葵打了个寒颤。
    卫觉迟铺好被褥就起身过来把她拉回去：“快进来，万一冻感冒了。”
    陆青葵钻进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吧，那今晚你就睡这儿。”
    卫觉迟露出一个藏不住的笑，点了点头就开始整理被子。
    卫觉迟裹紧被子躺下，就连脖子都捂了个严严实实，坚决连一条缝儿都不肯露出来，看上去真是又可怜又搞笑。
    陆青葵忍不住问他：“卫太太，你太夸张了，哪有这么冷？”
    卫觉迟打了个喷嚏：“有。”
    陆青葵抿了抿嘴唇，看他一眼，有点想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陆青葵到底还是心软，弱弱问他：“你……要不要上来睡？”
    前阵子她整宿整宿做噩梦，都是卫觉迟陪着她，所以睡一张床这事对她而言，已经不是那么尴尬又陌生的事情。
    话音才落，卫觉迟已经抱着被子飞速爬上床在陆青葵身边躺下。
    陆青葵还没反应过来，卫觉迟已经拉着她手臂，轻轻拽了一下，让她也躺下。
    陆青葵毫无防备，就这么直挺挺地跌进卫觉迟宽厚温暖的怀抱。
    卫觉迟搂着她肩，闭着眼睛慵懒道：“陆葡萄，你都不知道之前我抱着你有多硌得慌，现在才稍微好一点，你要再接再厉，听见没？”
    陆青葵笑：“卫太太，你怎么这么娇气？”
    卫觉迟低了低头：“我娇气？”
    陆青葵闭着眼睛，认认真真点头：“恩，还装了一肚子坏水儿。”
    卫觉迟微微提高音量，反问她“坏水儿？”
    “不承认？那你解释一下豫商园房子的事。”
    卫觉迟忽然委屈起来：“谁让你一见我就跟躲瘟神一样。”
    他们刚重逢那会儿，陆青葵就差把“卫觉迟勿近”几个大字刻脑门上时时刻刻提醒他了。
    那时候婚宴重逢，她大概以为她对他笑得很甜，很得体，但他和她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哪里会不清楚她的脾气。
    陆青葵那个笑客气得就和领导会面一样。
    陆青葵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有吗？”
    刚重逢的时候她对卫觉迟虽然比不上高二那会儿那么热情，但至少也算是很客气得体才是。
    卫觉迟：“你自己说呢？”
    陆青葵：“所以你就骗我和你合租？卫太太，你真的盯上我很久了吧。”
    卫觉迟无奈地笑：“陆葡萄，有些话不能明说，你知不知道？”
    尤其还是在现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陆青葵没明白他话里的深意，自顾自说：“那天我去你家，你在电话里就听见我和阿姨说话了吧？”
    卫觉迟克制道：“恩。”
    陆青葵又问他：“那个阿姨是谁？”
    “每周来做卫生的阿姨。”
    陆青葵的眼皮渐渐沉下来：“卫太太，你真的很狡诈。”
    卫觉迟声音低低的：“你才发现吗，陆葡萄？太晚了。”
    旋即，卫觉迟倾身吻住她唇瓣。
    陆青葵原本已经被困意搅得昏昏欲睡，现下猛地被卫觉迟吻住，浑身一激灵，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唔。”
    卫觉迟用极暧昧的口吻问她：“继续吗？”
    卫觉迟都已经把事做到这个份上了，现在才来问她可不可以。
    陆青葵又气又羞，轻轻咬了咬卫觉迟的下嘴唇。
    卫觉迟轻笑。
    二人贝齿纠缠之间，室内温热的暧昧气息不断爬上，等陆青葵反应过来，卫觉迟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贴着她皮肤滑过去。
    陆青葵身体一热，她整个人顿时僵住。
    卫觉迟也察觉到了陆青葵的动作：“怎么了？”
    陆青葵抿了抿唇：“……”
    卫觉迟：“？”
    陆青葵尴尬道：“我生理期好像到了。”
    卫觉迟捂着半张脸笑了笑，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家里有没有备用的？我去拿。”
    陆青葵摇头说：“我包里有，我自己拿就好。”
    说完，陆青葵飞快下床提上旅行包进了卫生间。
    陆青葵整理完出来，卫觉迟还在等她。
    陆青葵走过去：“怎么还不睡？”
    卫觉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张开怀抱说：“你不在，睡不着。”
    陆青葵只是笑，乖乖钻入卫觉迟怀里。
    卫觉迟突然想到陆青葵的小名，于是问她：“陆葡萄，和我说说你的小名。”
    刚才那一番折腾，陆青葵现在更困了，她昏昏欲睡道：“我妈妈怀我的时候爱吃葡萄，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个小名。”
    卫觉迟点了点头，忍不住去想象过去的她，想象那个背着书包的小小的她：“原来你爱吃葡萄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陆青葵在卫觉迟怀里蹭了蹭：“小学的时候，因为我的名字和秋葵很像，所以同学们总爱逗我，叫我陆秋葵。那时候我好生气啊，回家之后我就和妈妈说我要改名字，我不要叫青葵了。妈妈安慰我说我的名字这么好听，为什么要改？”
    陆青葵：“我就问妈妈哪里好听了，青葵听着多像秋葵，我才不要做别人的盘中餐。后来妈妈告诉我有一句诗叫做‘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卫觉迟轻拍她后背，哄她睡觉。
    陆青葵：“妈妈说我出生的前两天她在庭院前的菜园里就看到了这一幕，妈妈说那一幕很美，她很喜欢，所以她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卫觉迟下巴磕在她头顶，温柔道：“陆葡萄，你妈妈很爱你。”
    陆青葵嗫嚅道：“恩。卫太太，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这些年好像一直有人偷偷给我的旧手机号充话费，你说到底是谁呢？”
    不管是谁，至少一定不会是陆志荣。
    当初陆志荣没收她手机就是为了阻止她和王贞联系，他恨不得陆青葵的手机从此销号，更别提帮她充话费了。
    卫觉迟开玩笑说：“大概是你的守护神吧。”
    陆青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卫太太，你真无聊。”
    卫觉迟：“陆葡萄，今天我们是不是可以算是见过家长了？”
    陆青葵迷迷瞪瞪应了一声：“恩。”
    卫觉迟沉吟道：“陆葡萄，我想和你结婚，但如果现在就提是不是太着急了？”
    陆青葵：“……”
    无声的沉默。
    卫觉迟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怀里的陆青葵。
    她睡着了。
    睡得很香。
    作者有话要说：
    卫太太又套路我葡萄～
    番外二明天或者后天更，看情况啦～
    第59章 乌龙蜜
    周五晚上卫觉迟单手揽着陆青葵的肩在客厅看电影，看完电影，时间已经临近十一点。
    陆青葵窝在卫觉迟怀里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卫觉迟：“卫太太，你饿了没？”
    卫觉迟脱口而出：“没……”
    陆青葵歪了歪脑袋，不相信卫觉迟的话：“不，你饿了。”
    卫觉迟出于本能打算否认，但下一秒灵机一动，终于明白陆青葵的意思，他唇角挂着笑：“恩，我饿了。那我想吃点什么？栗子蛋糕吗？”
    陆青葵想了想：“不，你想吃烧烤。”
    卫觉迟：“你确定吗？这么晚了吃烧烤，会不会不消化？”
    陆青葵认真地想了想：“不会。”
    卫觉迟低头笑：“好，那除了烧烤，我还想不想吃点别的？”
    陆青葵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同意：“你还想喝啤……酒。”
    卫觉迟盯着她：“陆葡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大四毕业那会陆青葵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不喝点酒她完全睡不着，后来慢慢地，对于酒这东西她也渐渐从讨厌变成了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的依赖。
    陆青葵抱着他手臂问他：“为什么不能喝酒？”
    卫觉迟对酒的排斥程度几乎已经超出陆青葵的想象，当初她刚搬进来那会儿，他就偷偷藏过她的啤酒，后来他们在一起之后，他更是明目张胆禁止她碰酒。
    卫觉迟：“我不喜欢。”
    陆青葵疑惑道：“我记得以前你不讨厌酒……”
    卫觉迟高中毕业那会儿她明明见过他喝酒的样子，那时候他似乎还不讨厌酒。
    卫觉迟抽出被陆青葵挽着的手楼住她：“我不喜欢你喝。”
    卫觉迟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
    卫觉迟高中毕业那次谢师宴上，陆青葵曾经劝他：“喝酒不好。”
    —
    陆青葵笑了笑：“好吧，那我要喝快乐水。”
    卫觉迟点头，好像只要她能重新讨厌酒这东西，那些年她受过的苦就真的都过去了：“我想喝一罐还是两罐？”
    陆青葵竖起食指：“当然是一罐。”
    卫觉迟轻轻捏了捏陆青葵的脸蛋：“好，我点外卖。”
    吃完烧烤，陆青葵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于是问卫觉迟：“卫太太，我找不到手机了，你给我打个电话吧。”
    陆青葵又说：“对了，方以恒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前两天看他朋友圈发了张女生的背影。”
    卫觉迟思索了一秒，终于从记忆角落翻找出两礼拜之前的事：“陆葡萄，那都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陆青葵兴奋道：“所以他真谈恋爱了？”
    卫觉迟摇了摇头：“我问过，那就是一张抓拍图而已。”
    卫觉迟把外卖盒丢进垃圾桶，顺手拿出手机拨通了陆青葵的电话。
    没一会儿，陆青葵的电话铃就响了。
    陆青葵的手机放在餐桌上。
    卫觉迟一步跨过去，拿起手机递给陆青葵，只是眼角余光扫到来显，脸不觉黑了一黑。
    卫觉迟单手插着裤兜，把手机举到陆青葵眼前，低头问坐在沙发上的陆青葵：“卫太太？”
    陆青葵心虚接下手机，她笑了笑：“你看错了。”
    卫觉迟食指轻点太阳穴，把手伸向陆青葵：“手机给我。”
    陆青葵脖子一缩，迅速把手机藏到背后：“不给。”
    卫觉迟顺势弯下腰，双手环着陆青葵搭在沙发上把陆青葵圈到自己双臂之间：“你自己选，乖乖把备注改了还是我自己来？”
    陆青葵侧了侧脸，避开卫觉迟越贴越近的漂亮脸蛋：“都不要。”
    卫觉迟快速贴上去，在陆青葵侧脸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陆青葵没想到卫觉迟会搞突然袭击这一套，她愣了一下，瞪圆眼睛盯着卫觉迟，眼底眉梢却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陆青葵：“你干嘛。”
    卫觉迟歪头，又在陆青葵另一侧的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陆青葵：“卫太太……”
    她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吻落下来。
    卫觉迟问她：“改不改？”
    陆青葵招架不住卫觉迟这种甜蜜攻势，终于捂着脸认输：“行，我改，我改，你快停下。”
    卫觉迟扬了扬下巴，盯着陆青葵手机，什么也不说。
    陆青葵问他：“改什么？”
    “晴天。”
    陆青葵：“……”
    “快改。”
    陆青葵强忍笑意：“卫太太，你真的很幼稚。”
    卫觉迟傲娇道：“我什么时候否认过？”
    陆青葵一改好备注，整个人就已经被卫觉迟拦腰抱起，直奔卧室。
    陆青葵没拿稳手机，“啪”一声掉在沙发上：“卫太太，你干嘛。”
    “不早了，该睡了。”
    —
    文玉开了家美容院，地址就在令之路上，和陆青葵单位只隔了两条街。
    美容院开业那天，陆青葵一早订了两个大花篮送过去，中午午休时顺路过去祝贺文玉。
    文玉大老远看见陆青葵穿过马路走来就开始和她打招呼，脸上的笑一直挂着，直到陆青葵走近也没收起来。
    文玉亲昵地挽起陆青葵的手臂：“午休时间那么短，怎么还特意来一趟，多辛苦。”
    陆青葵笑笑，和文玉开起玩笑：“那也得过来祝贺你啊，老板娘。”
    文玉：“早上你送的花篮我收到了，谢谢你。午饭呢？吃过没？要不我带你去附近吃点？”
    “不忙，我吃过了。”
    文玉：“我哥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陆青葵：“他出差还没回来。”
    前两天文玉给卫觉迟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回来参加她的开业仪式，那时候他就说在出差，尽量赶回来，结果到底还是没能赶回来。
    文玉抱怨说：“我哥就会偷懒，订花蓝都是你给订的，他还白捡的名声。”
    陆青葵笑：“这你冤枉他了，钱也是他出的。”
    文玉不以为意：“那不是他应该的？”
    突然之间，文玉神神秘秘地凑近陆青葵说：“你俩在一起也一年多了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上回陆青葵，卫觉迟和袁姐还有林菀一起吃饭，她们两个红娘也问她这事来着。
    陆青葵：“我们还没想过这事。”
    文玉眉头一皱，吃惊道：“没想过？就我哥那德行，他没想过结婚的事？不可能。”
    说不准，他早就偷偷摸摸开始准备了。
    陆青葵：“？”
    文玉笑盈盈地说：“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陆青葵：“？”
    “当初我哥大学毕业时，其实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劝他回去，可他死活不肯回，说是喜欢南陵，要留下来。那时候吧，我也是傻，真被他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给说服了。自从知道那本物理习题册是特意给你留的，我就知道了。他哪是喜欢南陵，是他喜欢的人还留在南陵。”
    陆青葵被她说得有点难为情：“你别乱猜了，说不准他真的是因为喜欢南陵。”
    文玉瘪瘪嘴：“拉到吧。我还能不知道他。”
    陆青葵：“……”
    文玉看陆青葵的样子，似乎不相信她：“不信等我哥回来你翻翻他手机，看看他每个月手机充值记录，你应该会发现惊喜。”
    大学的时候，文玉零花钱总是不够用，所以偶尔会偷偷用卫觉迟的手机买些东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文玉发现了卫觉迟身上的另一个秘密。
    不过她从来没问过他。
    陆青葵目光一转，偶然瞥见林菀送过来的花篮。
    文玉注意到陆青葵的视线所在，留心看了一眼说：“我妈送过来的。”
    陆青葵微怔，文玉和林菀的事情，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陆青葵问她：“你和你妈妈……和好了？”
    之前文玉因为林菀和她爸离婚的事，一直在埋怨林菀，后来自己生了女儿之后，她慢慢想通了。
    即使是父母，他们也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如果婚姻令人痛苦，父母也不需要为了孩子强撑着。
    文玉释然道：“母女嘛，哪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早上她也来了，不过园里有事情，匆匆看了我一眼就又回去了。”
    陆青葵：“你能这么想就好。”
    文玉：“不说这个了。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中午。”
    “我可提醒你，明天一定得翻翻他手机。”
    卫觉迟出差回来那天，陆青葵把文玉的提醒忘了个一干二净，等她想起来这事，已经是卫觉迟出差回来的那个周末。
    那天中午吃过午饭，她在客厅看电视突然想起这事，正好卫觉迟拿着水果盘过来。
    陆青葵伸了伸懒腰说：“卫太太，我突然想喝奶茶了。”
    卫觉迟愣了一下，放下水果盘问她：“刚吃完午饭，你还喝得下吗？”
    陆青葵点头。
    卫觉迟拿出手机递给陆青葵：“你自己点，我先去倒两杯水过来。”
    拿到手机，陆青葵并没打开外卖软件，而是先打开手机充值记录看了一眼。她发现卫觉迟每个月会固定给一个手机号码充值。
    那串号码看着有几分眼熟。
    带着三分的怀疑，陆青葵用卫觉迟的手机拨通了那串号码，结果却是她自己的手机响起来。
    这是她高中时候用的那串手机号！
    卫觉迟从餐厅回来，一眼看见陆青葵用他的手机打电话，于是问她：“你给谁打……”
    话还没说完，他看见陆青葵的手机在桌上不安分的震动着。
    陆青葵挂断电话，眼中写满了震惊。
    卫觉迟坦然一笑：“还是被你发现了。”
    陆青葵：“卫太太，你真的很傻，你知不知道？”
    原来过去那些年，偷偷给她的旧手机充话费的人是卫觉迟！
    卫觉迟放下水杯在她身边坐下，云淡风轻道：“我一直在想，或许哪天你突然想起那部旧手机，想联系我了呢。”
    陆青葵刚消失的第一个月，他疯狂给陆青葵打电话，发短信，到了第二个月，他却再也打不通陆青葵的手机。
    每一次都是客服冷冰冰的一句“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停机”。
    那时候，这是他唯一能联系上陆青葵的方式。
    所以他绝不能放弃。
    后来，自言自语似地给她旧手机发短信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连同给她的旧手机充话费也成了他的习惯，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陆青葵转过身紧紧抱住卫觉迟，眼睛止不住地发酸，发涩，眼泪险些就要掉下来：“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等着我。”
    卫觉迟笑，轻轻楼住她的细腰：“那你要怎么谢我？只动动嘴皮子可不算。”
    陆青葵盯着卫觉迟，用无比认真的口吻和他说：“卫太太，我们结婚好不好？”
    江淮说得对，卫觉迟是栽在她身上了，而她又何尝不是被卫觉迟套牢了。
    卫觉迟拉长尾音，语调轻佻：“陆葡萄，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陆青葵郑重地点点头：“恩。”
    卫觉迟笑：“你这也太敷衍我了，哪有人求婚求得这么随便的？你好好准备准备再来。”
    陆青葵轻轻掐起卫觉迟两腮少得可怜的肉：“卫太太，你得寸进尺了啊。”
    卫觉迟抬了抬下巴，一脸的骄傲：“恩，我就是要得寸进尺。”
    下一秒，天旋地转，陆青葵已经被卫觉迟压倒在沙发上。
    陆青葵笑着问他：“卫太太，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
    卫觉迟：“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省略一篇小作文～
    后天更～
    第60章 乌龙蜜
    那年冬天，南陵迎来二十年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某天夜里陆青葵做了一个梦，她梦到陆志荣，还梦到了王贞。
    梦中的陆志荣是慈父，是好丈夫，他很疼爱她，也很珍惜王贞。他会主动做饭，洗衣服，做卫生，送她上学，接她放学，也会为了让王贞可以休息一下，主动包揽辅导她功课的任务。
    可即便是在梦里她都能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陆志荣，这只是她的梦，一场虚幻的美梦。
    梦醒之后，陆青葵眼角还挂着眼泪。
    她挣开眼睛，揉了揉眼角。
    举目看去，四周黑黢黢的，卫觉迟抱着她还在睡梦中，耳边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窗外的簌簌雪声。
    陆青葵亲了亲卫觉迟的额头，悄悄起身去了客厅。
    她坐在客厅里面向落地窗的那一张沙发上，裹着毛毯窝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被呼啸北风裹挟着飘过去的雪花发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就那么窝在客厅看雪看了多久，她只知道她似乎被雪夜，被时间卷进了与世隔绝的隧道。
    在这里窗外的雪是运动的，而她是静止的，连同时间也是静止的。
    “怎么醒了？”
    卫觉迟在她身后轻声问她。
    陆青葵始终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雪花，平静道：“看雪呢。”
    卫觉迟唇角上扬，刚才睡前他已经陪陆青葵在窗户前看了大半个小时的雪，没想到这会儿她又偷偷起来看雪了。
    卫觉迟慢慢走过去：“这么好看？大半夜还起来继续看？”
    陆青葵的眼神如孩童般澄澈：“好看。”
    卫觉迟只是笑，他掀开毛毯在陆青葵身边坐下，把她搂进怀里：“我陪你看，你想看多久我都陪你。”
    陆青葵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头歪向卫觉迟，靠在他肩上。
    冬雪越下越紧，越下越急，静默无声中，她和卫觉迟似乎都被隔绝于世外的时空纳入，耳边似有若无的细微声响仿佛就是时光流逝的声音。
    陆青葵问他：“卫太太，为什么叔叔姓林，而你姓卫？”
    卫觉迟轻挑眉毛，带着几分的不满：“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他都已经带她回家吃过几次饭了，她现在才想起来问他这件事。
    陆青葵：“不想说就算了。”
    卫觉迟急忙说：“谁不想说了。”
    “那你说。”
    卫觉迟认命一般地笑起来。
    他真是被陆青葵拿捏得死死的。
    卫觉迟：“我和妈妈姓。”
    “和阿姨姓？”
    “这是我家传统，我跟妈妈姓，我爸爸和姑姑也是跟奶奶姓。其实一开始爷爷奶奶商量好了，我爸跟奶奶姓，姑姑就跟爷爷姓，但是我姑姑小时候吃醋我爸爸可以跟奶奶姓，所以就偷偷把姓改了。”
    陆青葵点了点头：“这样啊。”
    “以后等我们生了孩子，也跟你姓。”
    陆青葵抿了抿唇，突然玩心大起想逗逗卫觉迟，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谁说要和你生孩子了。”
    陆青葵向卫觉迟求婚的第二天，卫觉迟就火急火燎准备了求婚惊喜。
    其实求婚这事，卫觉迟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只不过原本他是打算等到陆青葵生日那天求婚，没想到陆青葵这么沉不住气，还不等他先开口就已经先求婚了。
    卫觉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陆青葵是故意逗他，和他开玩笑，只当她是不想要孩子，于是反问她：“你不喜欢孩子？”
    “卫太太，你怎么还没老，听力就不行了？我说不喜欢孩子了吗？”
    卫觉迟愣了一下，仔仔细细回忆陆青葵的话。
    “谁说要和你生孩子了？”
    等等……
    这意思是陆青葵不想和他生孩子？
    卫觉迟楼住陆青葵的脖子，低头问她：“陆葡萄，你这一天天的，越来越调皮了。你说说你不和我生，还想和谁生？”
    陆青葵撇了撇嘴，歪头看向别处：“谁知道呢，大概是个名字是叠词的大帅哥。”
    卫觉迟轻轻捏住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陆葡萄，你还真有这想法？”
    “恩，那人姓卫，名太太。”
    卫觉迟笑，倾身锁住她柔软粉嫩的唇瓣。
    气氛越来越暧昧，卫觉迟的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游走。
    陆青葵从唇齿间挤出一句：“卫太太，别闹，我要看雪。”
    卫觉迟轻咬她下嘴唇，留下属于他的印记：“先放过你，明早补给我。”
    说完，卫觉迟搂着陆青葵继续看雪。
    他们看了一夜的雪，天灰蒙蒙亮起来的时候，陆青葵已经舒舒服服窝在卫觉迟怀里睡着。
    卫觉迟抱起她走向卧室，轻声在她耳边呢喃：“骗子陆葡萄。”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云港一中的高二学生，而卫觉迟也还是那个刚刚考上心仪大学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
    盛夏艳阳，陆青葵穿着一身蓝紫色连衣裙站在校门口伸长了脖子等待卫觉迟的到来。
    蝉鸣声中，暖风扫过肌肤，她的心越发忐忑，也越发期待卫觉迟的来到。
    没过多久，他来了。
    细碎的微风下，她终于吐露了自己暗藏的心事：“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等等我，等我高考结束给我一次机会？”
    卫觉迟想也不想，忙说：“你在这里等等我。”
    卫觉迟转身跑进最近的一家文具店买了便签和笔，等他再出来时他把物理习题册递给陆青葵：“我等你，在南陵等你。”
    她藏匿在心底许久的心事终于得到回应。
    卫觉迟夹在习题册里的那只千纸鹤被她小心翼翼地收紧小盒子里放在枕头边上。
    这是那年夏天她人生里发生的第一件好事。
    第二件好事是陆志荣答应和王贞离婚，也答应让王贞带走她。
    后来陆青葵才知道陆志荣之所以答应放她们母女离开，是因为陆志荣背着王贞有了婚外情，并且还和那人有了孩子，他是为了快些和那人结婚，所以才那么爽快答应离婚。
    父母离婚后，王贞带着陆青葵在云港一中附近租了一间单身公寓。
    那一年她们母女俩过得很辛苦，常常为钱犯愁，所以她和王贞不得不挤在单身小公寓里。
    虽然那时候日子不算富裕，但她每一天都很幸福。每天下晚自习回家客厅里总有一盏暖黄的灯光在等她，还有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在锅里备着，微波炉里还放着刚热好的牛奶。
    那都是王贞给她准备的宵夜。
    吃完宵夜，卫觉迟会准时准点打给她打视频电话，辅导她功课，有时候他们也不说话，就是默默地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在视频里面对面地学习。
    那么多个寒冷的冬夜，因为有家，有王贞，有卫觉迟，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辛苦，也不觉得高三的日子难捱。
    相反的，每一天早晨当她醒来，她都觉得未来的日子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
    她觉得自己十几年来的灰暗生活似乎终于迎来了曙光。
    因为陆志荣从她的生活消失了，而卫觉迟出现了，他从远处走来，一点一点走进她的生命。
    第二年夏天，陆青葵如愿考上南陵大学，又一次成为卫觉迟的学妹。
    到南陵大学报道的那一天，卫觉迟一大早就去机场等着接机。
    从出站口出来的那一瞬间，陆青葵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身材高挑的卫觉迟。
    那么多灰扑扑的路人来来去去，只有他像是行走的星光，闪闪发光，实在太过抢眼，她很难不注意到他。
    高三下学期为了不影响她复习，其实他已经有大半年没去见过她，所以现在猛然看见一直活在屏幕里的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害羞。
    卫觉迟带着秋天微微一点凉的风走向她，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说：“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那一刻，她或许是被卫觉迟好看的笑晃到了眼睛，以致脑子宕机，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学长好。”
    卫觉迟眉头微蹙，像听到什么新奇事一样看着陆青葵：“？”
    陆青葵这才回过神，她那么称呼卫觉迟，倒像是他们是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
    陆青葵尴尬到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开始蜷缩，她用双手捂着眼睛：“不是，我……我说错话了。你别这么看我，我更尴尬了。”
    卫觉迟只是看着她笑，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尴尬的样子很可爱，脑子迷糊的样子很有趣，好像无论她是什么模样，做什么都很好看，很可爱，让他一秒都不想错过，想要一直一直这么看下去，看到时间的尽头也可以。
    那年秋天，陆青葵在十佳主持人比赛上大放异彩，一跃成为学校小有名气的美女小学妹。
    后来无论是在图书馆还是在教室，总时不时就有男生来找她要联系方式，她手机里的各个的社交软件也莫名其妙多了许多好友申请，还多了许多有事没事找她闲聊的同学。
    那之后没多久，社团学长以聚餐为借口单独约陆青葵出去。陆青葵到了之后才发觉所谓聚餐活动其实只有她和学长。
    她当时本来想走，但学长说那天是他生日，所以陆青葵没忍心撇下他自己回去。
    晚上学长送她宿舍，陆青葵大老远就看到在宿舍楼下等着她的卫觉迟。
    陆青葵想都不想撇下学长跑向卫觉迟：“你怎么来了？”
    卫觉迟的目光锁定十米开外的男生，话却是对陆青葵说的：“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接，所以只好过来等你。”
    今天下午下课他从江淮那儿得知陆青葵被一个喜欢她的学长单独约出去，他就知道事情不妙，所以连着给陆青葵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她都没接。
    卫觉迟的目光还落在十米开外的那个男生身上。那个男生察觉到卫觉迟说不上友善的目光，低着头走远了。
    陆青葵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卫觉迟今天给她打了五六个电话：“对不起，早上上课手机关静音，后来忘了调回来。”
    卫觉迟看着她，少有的正经：“陆青葵，我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不提转正的事？”
    陆青葵：“？”
    下一秒，陆青葵反应过来卫觉迟指的的是她高二表白的事，小脸迅速红起来：“我……卫觉迟，你一个男生，表白这种事也要我先开口吗？”
    卫觉迟嘴角上扬，笑意爬上眉眼的一瞬间，他朝陆青葵张开怀抱问她：“你觉得我像不像你男朋友？”
    这一刻，她觉得她整个人都像是飞入云端一般自由自在，幸福感无限膨胀，直至铺满她心底每一个角落。
    陆青葵点了点头，眼角笑出泪花，她扑进卫觉迟怀里笑着说：“像。”
    她默默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默默等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在这一天光明正大地朝她张开怀抱，欢迎她进入他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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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乌龙蜜
    陆青葵：【下午有空吗？想请你喝咖啡。】
    吴珍：【为啥突然请我喝咖啡？】
    陆青葵：【给你送红包炸弹。】
    吴珍：【？？？】
    吴珍：【你要结婚了？！】
    陆青葵：【见面说吧。】
    吴珍：【好。】
    陆青葵和吴珍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见面，那附近离他们两住的地方都近。
    因为堵车，吴珍迟到了一会儿。
    吴珍匆匆赶到，刚一坐下就急着问陆青葵：“你怎么突然就决定要结婚了？对象是谁？”
    陆青葵笑笑：“不是突然，他是我高中时候的学长。”
    吴珍眼睛一眯，笑得意味深长：“高中？陆青葵，你可以啊，没想到你这么叛逆，高中就谈恋爱了。大学的时候怎么没听说你还有一个男朋友？”
    陆青葵把装了喜帖和饼干糕点的盒子递给吴珍说：“没有，我们是去年重逢之后才决定在一起。”
    “去年？这么说你们高中的时候没谈恋爱？”
    陆青葵帮吴珍点了一杯拿铁后说：“高中学业那么忙，我哪有时间谈恋爱？”
    虽然她高中时期学习成绩还不错，但她很清楚，她并不是天赋型选手。那时候她所有的成绩和回报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所以她从来不敢懈怠。
    谈恋爱的事情，她更是想都没想过。
    或者要说得更加明确一些，是她有贼心没贼胆。
    她不敢拿自己的学习成绩做赌注，更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同样地，卫觉迟也不敢，不敢拿她的未来赌。
    他和她一样都希望她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只可惜后来那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致他们的希望都落空了。
    吴珍打开盒子拿起印着烫金花纹的喜帖，拆开火漆腰封取出米黄色内页。
    内页右半边是婚宴日期和地址，日子定在了明年春天，地址写的云港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吴珍一边看一边问陆青葵：“婚宴地址是云港？他是云港人？”
    陆青葵忍不住笑起来，自顾自开起玩笑：“我们还真是塑料同学情。我也是云港人。”
    吴珍不解，但稍微想了一会儿又明白过来：“噢，也对，既然是高中同学，你们自然是一个地方的。”
    其实在请不请吴珍这个事上，一开始她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吴珍对她而言，意义非凡，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不知道吴珍现在是怎么看待她的，但对她而言，吴珍注定不能被看成是普通同学。
    吴珍曾经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顾一切站出来，后来甚至还影响到吴珍自己的毕业论文，险些导致论文开天窗。
    这份情，她一直都记着。
    未来，她还会记一辈子，到死都不会忘记。
    吴珍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身边的人快一半都已经结婚了。”
    一边说着话，另一边吴珍的视线又被喜帖内页右侧的一对穿着西装和婚纱的新郎喜娘速写照所吸引。
    从新娘的眉眼，吴珍认得出来这张速写应该是按照他们某一张婚纱照画出来的。
    吴珍盯着速写看了一会儿，感叹说：“陆青葵，你可真好看。”
    陆青葵怔了一秒，她从没设想过吴珍会这么若无其事地吐出来一句夸奖她的话，毕竟吴珍从来不是轻易就会夸人的性格。
    接着，吴珍又说：“从照片上看，你老公应该也很帅吧？”
    陆青葵毫不否认：“恩，他特别好看。”
    听到陆青葵得意满满的回答，吴珍“切”了一声说：“你别嘚瑟，你老公一定没有我未来老公好看。”
    说着，两个人笑了起来。
    她们俩活像两个长不大的小学生一样，幼稚地和彼此炫耀自己拥有的东西。
    过一会儿，吴珍指着照片上陆青葵手里捧着的千纸鹤花束问她：“你手里捧的这个是什么玩意儿？我看好像不是花？”
    陆青葵回她：“千纸鹤。”
    吴珍表示难以理解，她看过捧着满天星的新娘，看过捧着木兰花的新娘，也看过捧着各种玫瑰花的新娘，还没从看过捧着千纸鹤的新娘。
    吴珍问她：“千纸鹤？为什么？有什么特殊含义？”
    陆青葵老实坦白：“恩，他是用千纸鹤和我表白的。”
    那张千纸鹤里藏着少年人极尽克制的心事，小心翼翼的，既保护着她，也默默守护着她美好的未来。
    吴珍不无羡慕道：“你老公好会啊。”
    陆青葵下意识回想起高二那年暑假的一幕幕。
    她和卫觉迟表白的那一天，卫觉迟其实并不打算吐露他的心事的，他深怕那会动摇她的心，影响她学业。只是没想到她是那么沉不住的一个性子，赶在他之前就先表了白。
    所以他只好先拿回送她的那本习题册。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卫觉迟写了一张又一张表明心迹的字条，但写来写去，最后都因为他害怕影响陆青葵而作废。
    那些过于直白的字条最后都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废纸被他扔进纸篓，最后只留下那一张“加油，我在南陵等你”的含蓄字条被他折成千纸鹤夹在习题册中间，打算第二天再送给陆青葵。
    他想当她看到这张字条的那一刻，她会明白一切，会安心……
    只是没想到，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却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往后的种种，他们两人就像是一不小心踏入背道而驰的两列轻轨，越走越远。
    吴珍收起喜帖说：“其实我一直很佩服你。”
    陆青葵淡然一笑：“是么？谢谢。”
    吴珍发自真心地说：“没有几个人能在经历那种事之后还能好好走出阴影，好好生活。”
    就像从来没被生活，没被人伤害过一样，笑得像个太阳一样灿烂又美好。
    陆青葵：“谢谢你的肯定，但走出来才是普通人的常态。”
    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二人正说着话，卫觉迟打来电话。他出差刚到家，却发现陆青葵也出去了，所以就打电话问陆青葵在哪儿。
    陆青葵坦白了她的去处，卫觉迟就说要来接她。
    等陆青葵挂了电话，吴珍就问她：“怎么？老公打电话查岗？”
    陆青葵摇头：“不是，他刚出差回来，一会儿过来接我。”
    吴珍开玩笑：“也就是说一会儿我能看见大帅哥？”
    陆青葵点了点头。
    那天卫觉迟穿的呢大衣，他脸蛋好，长得又高，一眼看过去，那件呢大衣底下就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明明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灰色呢大衣却愣是被他穿出高奢定制的精致与细腻，吸引了周围所有路人的目光。
    吴珍和陆青葵也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卫觉迟。
    卫觉迟远远地朝她挥了挥手。
    吴珍用肩膀顶了顶陆青葵：“你老公来了，他好帅啊。陆青葵，好好珍惜啊。”
    陆青葵笑：“过去打个招呼吧。”
    吴珍看了看时间：“下次吧，我赶着回去加班。”
    吴珍离开后，陆青葵朝卫觉迟飞奔过去，扑进卫觉迟怀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卫觉迟来接她，她就喜欢钻到卫觉迟怀里，被他抱着，感受他身上的温度。
    卫觉迟抱着她，鼻尖全是她淡淡的发香：“才两天不见，这么想我？”
    陆青葵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声回答：“恩。”
    卫觉迟眉眼一弯：“出来见朋友？”
    “给大学同学送喜帖。”
    卫觉迟用大衣裹紧陆青葵：“外面冷，我们回家吧。”
    陆青葵点了点头：“好。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婚宴的事情都是卫觉迟在操心，对接婚庆公司的事情也都是卫觉迟在做，这段日子她需要做的事情只有试婚纱，试妆。
    用卫觉迟的话说，这段日子她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好好休息准备好做全世界最美的新娘子。
    卫觉迟：“放心吧，都准备好了。”
    “卫太太，你辛苦了。”
    卫觉迟低头看她：“只是说说？”
    陆青葵转了转眼睛，歪了歪头准备在他侧脸印下一个清清浅浅的吻，没想到卫觉迟提前察觉，在她扭头的时候也把头扭了过来。
    陆青葵阴差阳错吻上他的唇，两人像是有心灵感应，都笑了起来。
    —
    高二暑假，桐歌市。
    陆青葵姑姑在厨房盛绿豆汤：“青葵，姑姑给你盛一碗绿豆汤喝好不好。”
    席地坐在客厅落地床前看着窗外蓝天发呆的陆青葵像是没听到姑姑的话，只还呆愣愣地盯着缓慢移动的白云出神。
    陆青葵姑姑：“青葵？”
    倒是青葵表姐姗姗先听见了妈妈的话，急急忙忙换了身裙子从卧室出来朝客厅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陆青葵又和往常一样在客厅发呆。
    姗姗穿过客厅，走向厨房：“妈，她又在发呆了。你把汤给我吧，我拿过去。”
    姗姗妈妈叹了口气，把绿豆汤递给姗姗：“小心点，别烫着她。”
    姗姗把绿豆汤放在茶几上，走到陆青葵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青葵，吃点东西。”
    陆青葵抱着膝盖，扭头看着她：“谢谢阿姨。”
    姗姗闭了闭眼，认命似地说：“哎，都说了我是你表姐。算了算了，我和你还能计较什么。起来，去喝绿豆汤吧。”
    自从舅舅把舅妈打进医院，差点让舅妈出事之后，青葵精神就出问题了，什么人都不认得，每天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别人让她吃饭，她就吃饭，别人让她换衣服，她就换衣服，别人不安排她，她就呆呆坐着，也不说话，活得跟个没感情的木头人一样。
    家里人怕她再出事，所以也没告诉她舅舅舅妈已经离婚的事。
    听说之前外婆带着她跑遍了云港所有精神科，外婆整个人眼瞧着都憔悴了不少。后来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所以才把青葵送到她们这儿来养病。
    说是养病，其实她很乖，也不像别的精神出问题的人那样到处发疯。
    只要她们不叫她，她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也从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可她越是这样，外婆他们才更担心她。
    作者有话要说：
    剩最后一章番外啦～
    后天更～
    PS：漫漫在来的路上啦～
    第62章 乌龙蜜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不知道下学期高三开学她还能不能正常升学，不知道她会不会从此以后都傻了。
    青葵姑姑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她盯着姗姗看了一圈说：“特意打扮得这么好看，你去哪儿？”
    姗姗乐盈盈转了一圈：“好看吧？我和小李出去玩儿。”
    青葵姑姑：“小李啊？就是你同班同学那个？”
    姗姗今年念大二，小李是她大学同班同学，也是她男友。
    青葵姑姑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下午三点，正是最热的时候：“现在才三点，这个点出门？会不会太热了？”
    姗姗：“今天他朋友过生日，我先去陪他挑生日礼物。”
    青葵姑姑又问他：“你们约在哪里见面？”
    姗姗：“就在一中门口。”
    桐歌一中离她家只有百来米。
    青葵姑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是吧？”
    说着，青葵姑姑转身回了厨房。
    姗姗慢悠悠回答：“恩，不用准备我的晚饭了。”
    原本还在发呆的陆青葵，突然听见“一中”，“三点”两个词，脑子飞快闪过一张人脸。
    那个像太阳一样灿烂的少年人，那个像星光一样璀璨的少年人……
    “卫觉迟。”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夏日午后她在校门口答应卫觉迟的那一句话：“好，那我们说好了啊。”
    姗姗耳尖，隐隐约约似乎听见陆青葵叫谁的名字：“青葵，你说什么？”
    陆青葵：“表姐？”
    姗姗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你想起我了？”
    这一刻，暑假里发生的一切陆青葵统统都想起来了，那些陆志荣发疯的画面，王贞受伤的画面，他们离婚的事实，还有奶奶带着她在各个医院穿梭的画面……
    一切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包括她对卫觉迟的承诺。
    姗姗惊喜大喊：“妈，妈，快过来！她好了，她想起来了。”
    随着姑姑急冲冲跑过来围着她问这问那，她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关于卫觉迟的那个约定，却又给忘了。
    那一张脸，那个带着她走出痛苦的少年人渐渐地从她记忆中模糊了。
    —
    某一天，夏媛媛给陆青葵发来一张抓拍照。照片是在定恒大学大门口拍的，主角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但她一眼就锁定了主角身后的人群。
    卫觉迟就站在人群里。
    陆青葵问夏媛媛：“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夏媛媛：“好像是你大一入校那天的照片。你说卫觉迟他是不是特意去找你的？”
    不用问卫觉迟，她也能猜得到。
    他一定是去找她的。
    恍恍惚惚，她想起大一新生入学那天的事情。
    那天她一个人拖着行李去了定恒大学，她是提前去的学校，那时候车站和校门口还没有学长学姐接新生，加上她没有在暑假期间提前联系直系学长学姐，所以从进校到班里住宿手续，她一个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炎炎夏日的午后到处乱飞，热出了一身的汗。
    快到宿舍的时候，她累得不行，就在树荫底下稍作休息。
    她低头回消息的功夫，突然出现一个学长帮她把行李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等她回过神，她的行李箱已经在宿舍门口，而那个学长压了压帽檐，飞快走了。
    当时那个学长穿的衣服，戴的帽子，和照片里卫觉迟的装扮一模一样。
    其实当年看见他背影的那瞬间，她曾有过那么一秒的恍惚，但她觉得那个想法很可笑，并没有当真。
    却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原来从大一入学直到她大四毕业，他一直都在远处默默地注视她。
    陆青葵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在厨房洗碗的卫觉迟。
    眼睛忽然就酸了。
    陆青葵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卫觉迟。
    卫觉迟：“怎么了？”
    陆青葵声音轻轻：“突然想抱抱你。”
    卫觉迟转过身圈起陆青葵，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像一池春水，一下就包围了她，让她心里暖暖的。
    卫觉迟：“陆葡萄，你是在撒娇吗？”
    陆青葵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恩。”
    卫觉迟笑，迅速脱下手上的橡胶手套抱起陆青葵：“陆葡萄，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陆青葵勾着他肩膀，莞尔问他：“什么？”
    卫觉迟突然凑近陆青葵耳边，用极尽魅惑的口吻勾引她：“我想要个女儿。”
    陆青葵轻轻咬了咬卫觉迟的脖子：“你……求我啊……”
    不等陆青葵说完话，卫觉迟已经抱着陆青葵大步迈向卧室。
    —
    那一年南陵下了一场大雪。
    一大早的，陆漫漫就闹着要出门玩雪，打雪仗。但是早上外面雪下得太大，陆青葵怕漫漫感冒，所以就说下午等雪停了再带她出去玩。
    到了下午，卫觉迟加班回来，雪正好停了。陆漫漫一听见玄关处有开门声，乐不巅地迈开小短腿跑向玄关，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爸爸”。
    卫觉迟一听见女儿的声音就在玄关那儿蹲下来，张开了怀抱等着女儿扑过来。
    陆漫漫扑进卫觉迟怀里，兴奋地说：“爸爸，爸爸，我们去玩儿雪好不好？”
    卫觉迟抱起女儿走到客厅说：“好。妈妈呢？”
    陆漫漫肉呼呼的小指头指了指卧室说：“妈妈在换衣服，等会儿我们就去玩儿雪啦。”
    卫觉迟把女儿放到沙发上：“漫漫，你乖乖在这里等爸爸，爸爸去帮妈妈。”
    陆漫漫晃着两条小短腿儿说：“好。”
    卫觉迟轻手轻脚走进卧室，屋里的窗帘被严严实实拉上了，室内光线昏黄，他正好看见陆青葵刚换上一件吊带打底衫。
    卫觉迟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楼住陆青葵，低头在她肩膀印下一个吻：“怎么不等我来帮你换？”
    陆青葵笑，他的心思，她怎么能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好好帮她换衣服，他不捣乱都算不错了。
    陆青葵：“卫太太，不敢劳您大驾。让你帮我，咱们晚上能不能出门都不一定。”
    卫觉迟把头埋进她肩窝，笑得暧昧。
    温热的男性气息在她脖子附近游走，气氛极致暧昧，卫觉迟的手渐渐不安分起来。
    陆青葵笑了笑，拍开卫觉迟的手提醒他：“漫漫还在等着。”
    漫漫是他们女儿的小名，那时候她怀漫漫的时候，她还没想过给孩子取小名的事，所以一直都称肚子里的孩子为“宝宝”。
    直到某一天，卫觉迟灵光一闪，突然说想给孩子取个小名，就叫“漫漫”。
    一开始陆青葵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万一她怀的是个男宝宝，这名字显然不合适，但卫觉迟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一口咬定他们的孩子一定是女儿。
    于是孩子的小名就这么定下来了。
    卫觉迟轻叹，亲了亲陆青葵的侧脸后不甘心地说：“晚上记得还我。”
    陆青葵轻笑：“卫太太，快出门吧。女儿要等急了，小心她闯进来。”
    卫觉迟笑了笑，不忘回头确认一下小祖宗有没有扒在门口看他们。
    一家三口收拾利索后就去小区附近的公园玩儿，漫漫还是个孩子，总有花不完的精力，来来回回绕着花园跑了好几个来回也不见她喊一声累，倒是陆青葵追着漫漫满场跑，给累得不行。
    所以回去的时候是卫觉迟背着陆青葵回家，没想到这却让漫漫小祖宗吃醋不已，吵着嚷着非也要爸爸背。
    卫觉迟斩钉截铁：“不行，爸爸要背妈妈。”
    陆青葵趴在卫觉迟背上笑，只等着看卫觉迟怎么收服他们的女儿。
    漫漫不服气爸爸只背妈妈，却不管她，所以有些生气。陆漫漫哼了一声，跺了跺脚两，腮的肉圆乎乎地鼓出来，小脸又白又粉，可爱极了。
    小家伙奶声奶气指责不靠谱的爹妈：“漫漫还是个宝宝，你们难道不该让着漫漫？”
    卫觉迟玩心大盛，故意逗女儿：“可妈妈也是爸爸的宝贝，而且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宝宝了，你得自力更生。”
    陆青葵下巴磕在卫觉迟肩窝里，笑个不止。
    陆漫漫双手叉腰，甩着两个小辫子气鼓鼓地转身：“哼！爸爸妈妈讨厌！漫漫要离家出走！”
    陆青葵笑，她问女儿：“漫漫打算去哪儿呢？”
    漫漫嘟着嘴，奶乎乎：“漫漫去找爷爷，找奶奶！漫漫是他们的宝贝！”
    卫觉迟：“好，爸爸帮你打车。”
    漫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笑得像个傻子的亲爹，即委屈又愤怒：“漫漫还是个宝宝呀！妈妈爸爸怎么能一个宝宝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们不爱漫漫了！漫漫也不要再理你们了！”
    说完，小家伙雄赳赳气昂昂地甩开红色小挎包迈着自认为潇洒的大步走了。殊不知在她亲爹妈看来她这步子走得还不如人刚学会走路的小奶狗。
    陆青葵轻轻拍了拍卫觉迟的肩：“快跟上去看看，万一她摔了。”
    卫觉迟：“不怕，摔一跤也不会怎样。”
    陆青葵：“你还是亲爹吗？”
    卫觉迟反问她：“你说呢？”
    卫觉迟背着陆青葵追上女儿：“生气啦？别气了，晚上爸爸背你。”
    漫漫气呼呼：“哼！讨厌鬼卫太太！”
    卫觉迟低着头，忽然严肃起来：“陆漫漫，你应该叫什么？”
    陆漫漫咿咿呀呀学说话的时候总爱跟着陆青葵“卫太太，卫太太”这么喊卫觉迟，但现在她渐渐大了，卫觉迟就不让陆漫漫那么喊他了。
    陆漫漫突然委屈起来，声音闷闷的：“爸爸。”
    说完，小家伙就背过身去了。
    陆漫漫撅着小嘴嘟嘟囔囔：“爸爸小气还偏心，妈妈都能叫，我为什么不能叫。”
    卫觉迟故意看着陆青葵：“脾气还挺大，不知道像谁。你快点长大，找个人谈恋爱就有人背你了，到时你爱怎么叫他就怎么叫。”
    陆青葵埋怨他：“说什么呢你，不教点好。放我下来。”
    不等卫觉迟说话，他们人小鬼大的女儿已经酷酷地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我做宝宝的不和你们大人计较。”
    卫觉迟和陆青葵同时笑起来：“你哪儿学的这话。”
    卫觉迟伸出一只手和女儿说：“来，爸爸牵。”
    陆漫漫一蹦一跳的，也伸出小手牵住卫觉迟，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从构思到连载的这段时间，生活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当我沉浸在陆葡萄和卫太太的故事里时就会有种被治愈的感觉，还有就是很感谢所有和我互动的小可爱，我被可爱的你们治愈了很多次，谢谢～祝大家生活美满，学业顺利，工作顺利～接下来我要放预收啦，求求小伙伴们收藏一下呀，如果可以收藏作者就更好啦～—↓预收文案↓—
    ①《偷吻你眼睛》
    【1V1 HE 甜～】
    他们的故事始于许容过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一句：“颜信，敢不敢玩把大的？和我试试？”
    那年颜信成了全校女生的羡慕对象。
    *
    分手多年后重逢，朋友们问起他们的关系。
    他懒懒地轻撇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笑得漫不经心，颇有几分慵懒散漫的玩味：“不认识，大概是看上我的脸了。”
    回去时她忽然想起曾经那个会在大雨天蹲下背她的人。
    那个怕她着凉，怕她弄脏鞋的许容过，终于还是被她弄丢了。
    *
    朋友问他：“喂，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他眼里全是那个潇洒穿过人群的她：“夜色真美。”
    【一个强行看上脸的故事～】
    ②《穿成恶毒女配后她悔婚了》
    裴九真穿成仙侠文里的恶毒女配，男主邱景之是自幼与她定下婚约的应龙族太子。
    按原著前半段的剧情，她是青龙族的团宠小公主，未来的东海女君，妥妥的人生赢家。直到男主鬼迷心窍对女主一见钟情，她的悲惨人生开始了。
    *
    为得到邱景之，她一朝黑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结果男女主相亲相爱，她却悲惨死在男主手下，临死时手里居然还握着男主为了让女主吃醋送她的工具香囊。
    工具人不配有人权实锤。
    *
    觉醒后的裴九真一脚踹了男主。
    拜拜了您咧！
    *
    裴九真遭人暗算后跳下窗，这一跳竟然跳进男主的好兄弟，她的死对头云若谷怀里。
    真·冤家路窄·青梅竹马·云若谷
    她这冤家啥啥都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有一点不好，人送外号莫得感情的修仙机器，又傲又高冷。*
    云若谷眼中晦暗不明：听说你要悔婚？
    确认过眼神，这是未来的魔君，是她惹不起的狠角儿。
    九真（装傻.jpg）：兄弟你哪位？
    只见满脸冷漠的云若谷抬手一挥，暗算她的人炸了！
    九真：……？？？
    冤家云若谷这是替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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