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舞翩跹》作者:yyley 文案: 她,姬念卿,有祸水殃国之姿却无心翻云覆雨,有不让须眉之智却只为绕君畔。 放弃一切能否守住那所谓的爱? 而爱情对于他们真的只不过是可供驾驭的工具,只不过是成功后的锦上添花? 当一切真相纷至沓来时,她又将如何面对? 当他又要江山又要美人时,还能否换回她的那份深爱? 姬念卿,清冷而冷酷的杀手,只因爱上了那个清绝优雅的月白色男子,一切都被改变,放弃一切只 为随他高贵的背影,却不想,自己只是一颗权利斗争的棋子! 夜澈,大宇国六殿下,高贵优雅如皎月,清远高绝如谪仙,却终抵不过对权利的向往,当那份原本 牢牢在握的感情渐渐远去时才幡然醒悟,后悔难当,拼尽一切还能换回那份深情吗? 夜轩,大宇国太子,阴鸷残酷,霸道而无情,骄傲而孤独,但却逃不过一个“情”字,因为骄傲, 所以不善于表达爱!爱虽至深,情虽至切,她却从未相信他的爱,当他苦苦追寻之后,她能否回眸凝眉而望?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姬念卿,夜轩,夜澈 ┃ 配角:韩音晼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和伤害是否必须同存而在? 第1章 韶华执身留孤注(1) 密林中,只闻水声,不见河影。树木遮天蔽日,林中阴暗潮湿,腐烂的落叶散发出阵阵臭气。林中灌木杂草很深,不论谁只要往旁边闪一步,就不见人影。 身着紫衣的女子持剑立于腐叶之上,怒斥道:“出来!”紫纱面罩遮住了脸部,看不清表情,只是那声娇喝里,透出她的不耐。 “出来!”她长剑一挥,白光一闪,霎时树叶在空气中争相奔走,各种杂草灌木四散纷飞,腐臭之气更甚。而她的面前更是生生扫出一条笔直小道。 但是,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四周还是如先前那般,一片安静,除了偶尔的几声虫叫和风声外,再没有其他声响,更没有人影。紫衣女子提剑向小道深处走去。随着她的前行,林中格局竟然有了变化,剑气劈开的小道,竟然在她走过之后消失不见。 而她仿佛没有意识到一般,继续走了几步,然后顿足。抬头,一轮残月镶挂天边。竟这么晚了吗?!他,是否已经在月下独酌了?今天是否没有时间再见到他了?想到这,怒气更甚,那个鬼见愁宫篱落居然让她从中午追到晚上,却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此番又把她引到这来了,看来此人当真还有些本事,不过就算再有本事,今晚必须得死,不只是为了这次的任务,更为了宫篱落耽搁了她守望的时间。 身后一声轻笑,紫衣女子心下一动,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刚才劈开的小道已然不见,只剩下一片浓厚的黑雾,仿佛从天幕中直垂而下,将一切都掩盖起来,月光在这黑幕里瑟瑟摇动,更显诡异非常。 紫衣女子冷哼一声,“小小的奇门遁甲之术就想置我于死地,不—自—量—力!” “在我的阵中还能自如非常,紫姬刹人果然不愧为未央楼中翘楚,不过,未免太过狂妄!”一个悠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齐齐涌向紫姬。 紫姬回过头,前方的小道也被黑雾取而代之了,现下周围全是黑雾,高大繁茂的树木,浓密的杂草和灌木全都隐匿,仿佛这林中本就只有黑雾缭绕。宫篱落果然不简单,奇门遁甲之术已运用到如此境界,竟然能自如地将这个如此庞大复杂的树林控制于鼓掌之间为己所用。紫姬不由得握紧剑柄,更加警惕地打量周围。 “小妹妹,接好了,这是第一鞭。”话音要落未落时,黑雾中已伸出一条长鞭急急地向紫姬身后袭来,鞭子宛如缠绕千年的藤蔓很是粗壮,而来势凶猛又更像许久未饱腹的深林蟒蛇袭向发猎物时般的凶猛异常。 紫姬一边匆匆回身,一边横舞长剑,但是鞭子来得如此急,鞭势又是如此凶猛,紫姬左右招架,奋进全力,也只斩落了这如蟒蛇似的长鞭的一小部分,而自己也触上鞭尾,一时吃痛,被生生逼退,猛地把剑插进泥土里,才稳住倒退的身体。 “呵呵!小妹妹不错啊!居然能接住。后生可畏啊!不过,不知道这第二鞭你还能否接得住!”紫姬全神贯注地凝听,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她知道眼下必须找到阵心,而宫篱落处身之处,必定是此阵的中心,要想冲破此阵,必须直捣阵心。 但是要找到声源谈何容易!那声音飘飘渺渺,似有还无,充斥在周围的各个角落,仿佛每一个地方都是声源的方向。 突然,破空之声瞬间冲天而发,化为一条柔韧而凌厉的黑影,毒蛇一般向她劈头抽来,那条黑影刚开始时只是黝黑的一道,片刻之间,竟已化身万亿,无处不在,将紫姬的所有退路封死! 这一次紫姬早有防备,不再像第一鞭那样的拙于应对。但是长鞭无处不在,剑招无法自如发挥,遂索性步步防守,也可乘机摸清鞭子的真正来势方向。几招只守不攻后,紫姬的黑瞳中显现出一丝光彩,猛向那黑影最盛处迎去,剑光黑影瞬间在空中纠缠在一处,然后,那万道黑影突然寂灭,四周又陷入了黑雾之中,安静非常。 “最后一次,出来!”紫姬厉声冷斥道。 一声叹息由远及近,这一次紫姬听得真切,回身,冷冷地看着黑雾渐渐消失,林木杂草渐渐在月光下显露出来,一位黑衣女子慢慢地向紫姬走来。 面如桃花娇媚非常,却又比桃花多了一丝妖气,肌肤如雪晶莹,却又多了一丝不甚凉风的娇柔。没想到,鬼见愁宫篱落居然是如此貌美如花的佳人。可惜,再美,也活不过今晚了,能活着走出去的只能是自己,也必须是自己。她相信,这个信念会帮助她脱身危险,一如以前无数次险境一样。 自信,在任何时候是取得胜利最重要武器。 “你有两条路可走。”紫姬冷冷道。 “哦?”宫篱落挑挑眉,似乎有些吃惊,“哪两条?” 看着宫篱落那吃惊却难掩欣喜之色的脸,紫姬没有说话,视线向下,看着宫篱落胸前有几抹更深的印记,虽然是黑衣,但紫姬还是看出来了,那是血!她受伤了!于是,紫姬淡淡道:“一,自刎;二,我杀!” “呵!”宫篱落冷笑出声,“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你有能力也可以杀我!”杀人不需要理由!而她也只是奉命行事。 宫篱落压下心中那份苦涩,微笑看着她,“如果我一定要走第三条路呢!”虽然从刚才的较量中已经深知此女不简单,但是口气未免太过狂妄了吧!她“鬼见愁”宫篱落也不是浪得虚名。 “大可一试!”语罢,看着宫篱落染血的胸口,剑尖相向。 宫篱落知道她已经看出自己受伤了,但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她不出手?...... “一!”冷冷地声音传来,“二......” 宫篱落突然反映过来,原来她是在等自己出手,是因为不屑对受伤之人主动出击先发制人,还是要以静制动?没有时间多想了,隐身灌木从。 第2章 韶华执身留孤注(2) 紫姬冷哼,她还真以为同样的方法可以在自己身上用两次?方才既然能找到奇门遁甲之术的破解方法,现在同样能,更何况她还有伤在身,驾驭能力已经大大受挫。 只是现在可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不然真的见不到亭中之人了。 心念及此,暴虐的杀气宛如汹涌的怒涛般,卷涌在整个密林之中,枝叶吹落,飞了满天,灌木杂草肆意翻腾。 而宫篱落似乎知道紫姬想要速战速决,一直拖着毫无动静。良久之后,紫姬抬头看天,月色正浓,夜色正深,瞬时怒火高涨,失去耐心,长剑飞出,四下探寻阵心所在,丝毫不顾自己的动作是否会让自己受制于此阵,是否会让赤手空拳的自己面临险境。 果然,剑一飞出,就隐匿于黑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般,任她如何运气回招都毫无回转之势。心下懊恼,刚才就已经为奇门遁甲之术伤过,而眼下毫无武器,如何御敌?为了能见到他,自己方寸大乱,太过急躁了。 而正在这时,身旁的灌木树枝纷纷拔地而起,落叶也仿佛被灌注了极大的力气,宛如飞镖,以破竹之势,从各个方向向自己袭来,情急之下,随便抽一支树棒急急应对,奈何敌物太多,渐渐地有一支树枝狠狠地插进右腿,接着第二支刺进左肩,一片树叶更是插在左手掌心。因为疼痛,额头冒出丝丝冷汗,诳暴之气飞涨,心下明白,如果一直这样耗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放眼看去,四周的树枝和落叶虽然纷纷冲向自己,但是它们似乎都是从正东方发力而来,所有的树枝和落叶都像是被统一驱赶着围向她。心念一动,冲着东方奋力甩出手中的树棒。 空中传来一声破碎般的脆响,四周的树枝和落叶,疾停在半空中,不住旋转,最后纷纷落下。 一身黑衣的宫篱落出现在十步开外,看着面罩已不知何时掉落的紫衣女子,有一瞬间的呆滞,那是怎样的容颜啊!她自认为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可竟没有哪个女子能貌美到如此地步,那是怎样的宛如传说的美丽啊!娇花照水之姿,弱柳扶风之态,肤质皓洁如中秋之月,娇俏风情如春晓之花,应惭西子,实愧王墙!当真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更可贵的是,她的眼波,如果说,她的美貌已宛如传说,那她的眼波更在传说之外,双眼通透如水晶,眼底深处的那一丝浅碧,仿佛深海夜明珠般幽魅闪亮。 “没想到这次的阵法还是没有困住你!那我不用阵法也罢!”不知怎的,竟然对她生出一丝怜惜之情,如此传说,自当不假他物才算对得住这人神为之共叹的美貌。 更何况她已身负重伤,又没有武器,不可能挺多久。长鞭甩出,月光仿佛在一瞬间扭曲了形迹,宫篱落一叩指,鞭子弹身跃起,飞快地围绕着紫姬旋转起舞。逼得紫姬急急后退躲避进攻,直到背部被大树挡去后退的路。 宫篱落冷笑,一声娇叱,周围的树枝和落叶再度轰然而起!龙卷翻涌呼啸,杂着万道鞭影,向紫姬飞袭而去!得意地看着紫姬疲于应对的模样,这一次就不信你能躲得过! 紫姬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宫篱落充满笑容的脸,她是该得意,自己已经深处绝境,想来是必死无疑!不过自己不能就死在这里,不能!一定要活着出去,一定要再去看看那月下的身影。 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作为杀手,最重要的不是把握时间,更重要的是狠,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只有这样,才可以活着。 抽出插在左手的树叶,握在右手心,一任鲜血肆意涌出,而后对狂袭而下的龙卷视而不见,突然只身跃起,向龙卷中心,宫篱落正面冲来。 狂风凛冽,将她一身紫衣吹得猎猎作响,她纤弱的身影也如狂风中的枯叶,仿佛随时会被吹倒。 但是,她不能倒!一任风急天高,兀自纹丝不动。龙卷被她生生地划开,树枝和落叶密密麻麻地将她整个包裹起来,数条黑色鞭影更是狂扫而至。鞭子扫过她的左臂,狠狠一扯,她知道她的左臂脱臼了。而她的胸口,她的肩头,早已经触上了狠厉的鞭影。 紫姬的脚步没有停止! 转眼间,她已经带着写满狂戾之气的倾城容颜出现在宫篱落面前,宫篱落不禁为之一惊,正要将长鞭撤回,却只觉眼前一片紫芒,耀得她睁不开眼睛,脖子仿佛被如落叶般大小的利器狠狠地划过,尔后,苍然倒地。 看着已经倒地的宫篱落在最后时刻竟然慢慢地扯出一个微笑,那个微笑是那么安详,仿佛她不是死了,而只是得到了某种奖赏,欣喜地睡去。 有那么一瞬,紫姬也想像她那样安详地睡去。但是,不能,她知道自己这样倒下去就绝无醒来的希望,而她,一定要活着出去,一定要再去见那个人一次,就算是死,也要再见他一面。 缓缓抬起头,借着月光一眼便看见不远处她紫色的面罩和插着剑的古树,一要牙,抽出右腿上粗壮的树枝,顿时鲜血大量涌出,沿着腿大滴大滴落在乱草中,慢慢隐没。草草地点了一下穴位,微微止住血,慢慢向古树走去,左脚每迈出一步,右脚都要拖延片刻才能跟上。一深一浅地走在树叶上,鲜血也随之留下一行一行的印记。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在月白的幽光下几乎透明,行至面罩前,微微弯腰,拾起已经有些破烂的面罩,戴在头上。大口大口地踹着气,仿佛这个简单地动作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良久之后,才移步到古树前,右手握着剑柄,微微用力,抽出剑,身体本就虚软无力,眼下更被抽剑的力气反噬,急急地向后倒去。 好想,好想睡一会啊!躺下后,紫姬想到。眼睛也渐渐失去神采,挣扎着就要闭上,就睡一会吧,只一会!紫姬对自己说。 恍恍惚惚间,皎月荡漾在眼旁,不,不可以,必须起来,不能睡去,要站起来,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否则永远也见不到那如流动的月辉般的亭中人了。 借着剑身,艰难立起,就着月色的指引,不顾全身是伤,越地而起,飞身离去。 第3章 箜篌云万叠寸心(1) 斜月懒懒挂于天际,懒懒地为寂寥的废园撒上一层幽光,懒懒地在湖水中摇曳余晖,懒懒地注视着静立湖水亭上那一抹月白...... 紫姬艰难地靠坐在假山旁,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还好,还好他还在。只是,以前每天在这个时间他早就离开了,今天怎么...... 来不及想太多,她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紫姬正躺在月白色的床上,而床的旁边坐着的正是她十四岁开始就每晚守望的男子,现在那抹月白正看着她.....微笑。 紫姬愣愣地看着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忘了言语,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周围的一切,她的眼中只有他,只有这个俊容朗目的男子,只有这个优雅如渺然立于水波月色之下的湘水灵修仙子,只有这个高贵如莅临凡间给凡间施与慈悲的大神。紫姬不敢眨眼,怕一眨眼间,他就微笑着踏云离去,回归仙境。 “你好些了吗?”对于紫姬肆无忌惮地注视,男子一直微笑回视,良久之后才温柔地问道。 他的声音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洒向龟裂的大地。他那淡淡的微笑,那笑,让紫姬感觉到天地万物都在与之同笑,而那盛满笑容的眼睛,仿佛侵在水中央的一颗乌亮的宝石,那么晶莹,就像黑夜中闪烁的一粒珍珠,那么夺目,它是那么黑,仿佛包容了世上所有的暗色,它又是那么亮,能够折射出人间万物的光芒。 “很疼吗?”微微蹙眉,紫姬只感觉天地万物也与之同愁,只见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拂过紫姬的脸庞。紫姬这才知道,原来,甚少留泪的自己,已经落泪了。 “不......不疼。”紫姬连忙柔声说道,一抹红晕爬上脸颊,不自然地转开视线,“这是哪里?” 微笑着点点头,“废园,我的房间。” 紫姬在心里“啊”了一声,双手撑着床,就要起身,却有些吃痛,抬起左手,掌心缠着的白布已经微微露出些红色。 “别动!”男子一边按下作势起身的紫姬,一边柔声急急道:“你的伤都上过药了,现在要好好休息,这样伤才好得快一点。” 紫姬听话地躺在床上,看着这个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夜澈,我不是在做梦吗? 男子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起身向房门走去。看着他修长的身影,迈着轻柔却稳健非常的步伐,紫姬有些反映不过来,他这是,要离开吗? 四下打量,房间的摆设很是简单。床的右边放着一个矮几,两个木椅,左边除了矮几和木椅外,还立着一个大大的瓷器,里面插了几支梨花,床的对面有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一把古筝,床对面一扇窗户大开着,能看见摇曳微风中的桃花。 脚步声响起,紫姬听出,是夜澈。果然,夜澈微笑着慢慢走到床边,拉过身边的木椅,坐了下来,轻声问道:“你是谁?” “姬念卿。”紫姬看着他含笑的脸,红晕再次爬上了脸颊,她的真实名字就是姬念卿,不过只有从小便照顾她的孔叔叔知道。 “念卿。”夜澈微微颔首,跟着轻轻地念了一遍。 正在这时,房外传来脚步声,只见两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一个端着一个铜盆,一个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药瓶、白布和两条白色毛巾。她们把东西放在矮几上就服了俯身,静静地退了出去。 念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是谁给上了的药? 仿佛看出了念卿在想什么,夜澈笑着柔声道:“是她们给你换的药。只是现在,你左手的伤口裂了,介意我给你上药吗?”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温柔中夹杂着认真的话语。他微笑着小幅度地点点头,端过铜盆放在刚才他坐过的木椅上,然后辄身从托盘里拿起毛巾,坐在了床边,慢慢地抬起念卿的左手搁在他的腿上,一脸慎重,两只手轻轻地解开缠在她手掌的白布。 他是那么地认真,那么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个疏忽会牵痛伤口。念卿仿佛置身云端,没想到自己从十四岁曾给过自己温暖的人,在今天依然给了自己关怀。这个自己默默躲在假山后守望了无数个夜晚的人,此刻正那么温柔地对自己,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心疼过自己了? 孔叔叔去世后,自己就开始了杀人,那时也不过十二岁,那本该是如何天真烂漫的年纪啊!当别的女孩还在父母膝下撒娇索爱的时候,她正在用冰冷的剑防护自己的生命。多少个阴冷恐怖的雨夜,她躲在无人所知的角落,一如受伤的小兽,慢慢舔舐自己的累累伤痕。 而今,又有人带着怜惜,带着心疼,真正关爱着自己。而,那个人还是他!那个在十四岁的时候就给过自己温暖的人。 他用打湿的毛巾,轻轻地擦拭她的伤口,念卿从他那全神贯注的样子中读到了心疼,他在心疼自己! 他慢慢地转过头,对着正盯着自己的她微微一笑:“现在给你上药,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点,好吗?” 念卿心下翻腾不已,看着他微微点头。他伸出右手拿过药瓶打开瓶盖,左手握着念卿的手,微微抬高,将药末轻轻抖落在伤口上,一边轻轻撒药,一边对着伤口轻轻吹气,减少她的疼痛。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看着男子慢慢为自己的左手缠上白布条后,深吸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一样,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没有回答,起身走至矮几边,拿起干净的白毛巾擦着手。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念卿暗笑自己,奢望太多了,他是那么的高贵优雅,拥有的是神祗般的慈悲!慈悲怜世的神祗无论对着谁,都会伸出怜爱之手的啊! “只怕,我做得还不够!”说罢,转过身,对念卿轻轻一笑,举步离开房间。 他的声音不同于之前的亲切温柔,有些郁郁。念卿看着他慢慢走出房间,心里叹道,这样的好还不够?! 他可知道,自己人生里感受到的少有温暖都是他给与的,而他还说,这还不够!真的不够吗?怎么对自己来说,一个微笑就能代替所有,而他的怜惜,他的心疼,他那么温暖着自己,都已经好到让自己都感觉到不真实。而这样他还说,不够? 难道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没有再体会过温暖,所以自觉地降低“好”的标准,太过容易满足? 眼下,他说还不够,是说他还会对自己更好吗?这样是不是说,那个自己默默守望了那么多岁月的人和自己不再是陌路之人了!以后,以后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望向他了?想着他对自己展开的微笑,念卿对自己说,真好!如果能一直这样的呆在他的身边,就算是死也甘愿了。 第4章 箜篌云万叠寸心(2) 由于右腿有伤,夜澈阻止了念卿下床走动的打算。而念卿为了伤势能够快快的复原,也很少下床,在废园的这些日子,她走出房门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这样不能动不能走的日子,对于常年在外奔波的杀手来说,难免会有些无聊。不过好在,每天夜澈都会来陪她。虽然两人的谈话不多,虽然念卿也知道了他完全忘记了那个当年的小女孩,但是心却是异常充实。 每天,他亲自送药,亲自折被,甚至,一口一口地喂食......除了不为自己身上的伤换药外,所有有关于她的事情,都不假他人之手...... 他真如他说的那样,对自己,很好,很好。 这天,夜澈像往常一样,问了问她的伤势情况,就独自立于窗前。念卿静静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千千万万个不舍,但是自己的伤已经差不多都好了,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纵然不舍,也...... 看着他,一次一次地在心里描绘他的样子,他的一切,良久后,轻启朱唇:“您......”说了这个字后,念卿有些艰难,竟然不能再说下去。这些日子以来,念卿一直称他为“您”,不只是极高的尊重还有更深的意思,虽然可能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包含了她全部心意的字,那是,你在我心上啊! 艰难地压下自己的不舍,说道:“这些日子全亏您的照顾,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很抱歉打扰了您这么多时日,现在,我......” “你喜欢听曲吗?”他淡淡地打断她,缓缓回身,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坐在床上的紫衣女子。 念卿有些诧异,不置可否。 夜澈从桌上拾起古筝,对着念卿温文尔雅地一笑,然后向屋外走去。念卿缓缓起身,慢慢地跟在他身后。 随着弯弯曲曲布满苔藓小道,念卿来到了一个林园。放眼林园,除了桃树就是梨树,而此时正值开花时节,桃红和雪花白交相呼应,充斥整个林园。 繁华似锦如簇,盛放非常,无风花自落。 念卿站在弓形的园林入口,看着满园春色,竟不敢随着那个优雅高贵的男子踏入园内,这是如何的瑶池仙境啊!怎么容满身血腥的她去玷污那份纯洁。 眼睛紧紧锁住那个拿着古筝,慢慢走在洒满花瓣的小道上那个月白色身影。雪花白无声弥漫,粉红的桃花乱落如雨,他缓步在林间,任由花雨沾身。 微风过处,花雨更甚,吹走月白长袍上的似雪妖娆,又送就一身红白花雨。 立于远处的树间空隙,他优雅地转过身,月白长袍被烂漫桃花和雪白梨花装扮得娇艳夺目。在那夺目的光辉中,他对着念卿微微一笑。 那一笑,高贵优雅。 那一笑,洗尽铅华。 那一笑,风华绝代。 他轻轻抖衣,芳华摇落,万点花红散尽,只留月白长袍纤尘不染,只留他清远高绝。 席地而坐,低头弄弦。一声脆响,宛如仙鹤破月而出。 那一声脆响,磐石有情,花开铁树。 那一声脆响,清绝天地,流灌千古。 那一声脆响,催动花雨纷纷,漫天飞舞,不顾一切要落足那一片月白,却又被激荡徘徊不能近身,月白长袖无风自舞,一片月白如流云在古筝上涌动。 指尖飞舞,带动着仙鹤翱翔天际,时而疾驰而行,时而缓缓前移,经过高山,滑过盆地,飞过瀑布,驶过森林...... 漫天花雨,随着仙鹤时而曼舞风中,时而急急奔流,时而顿足飘逸,时而如雨打风吹,时而如佳人巧笑倩兮...... 清音高远,精绝万古,悠长流转。 突得一声清响,仙鹤展翅冲进皎月,漫天花雨,舞尽消散,纷纷落地隐尘。恍兮惚兮间,月白男子已长身而立,收尽风情,隔着三三两两舞步林间的红白花瓣,对着念卿微微一笑,“你愿意与我共奏此曲吗?” 念卿黑眸一直看着月白男子,忘记了眨眼,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忘记了一切。所有的思绪还在随着仙鹤翱翔,还在乱红吹雪的美曲良景中,不能出来。 曲尽风流绕梁还,舞尽千姿留余香。 此境如何,鸟惊庭树,影度回廊,柳徘池上,若飞若扬。此情如何,万种风情,百种千娇,未语情流,欲说还休。 世间当真有如此天籁之曲? 世间当真有如此驱情才子? 世间当真有如此高华绝尘? “你愿意与我共奏此曲吗?”薄唇轻启,含尽柔情的声音徐徐在耳畔回响,那个适才谱写天籁之曲,高华绝尘的驱情才子,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柔声探问。 而他问的竟然是,“你愿意与我共奏此曲吗?” 可以吗?自己有资格陪伴他吗? 抬起手,死皮遍目,虎口的死茧晃眼非常,更让人触目惊心那上面的几条疤痕,那是自己御敌时,生生握住剑身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 他缓缓抬起她的手,拇指来回摩挲着死茧和疤痕,“没有关系,苗疆有一种药可以让你的手恢复以往的神采,我帮你取来,从新来过。” 可以吗? 手,依旧恢复到白皙非常,可是洗去了鲜血,是不是就真的可以看不见? 手,依旧恢复到削葱修长,可是除去了疤痕,是不是杀戮就真的不存在? 是这样的吗? “往昔付西去,横鞭莫及。来时路遥遥,自犹可追。”伸出右手,为她轻轻地弹去眼泪,柔声道:“从新开始,好吗?” 又流泪了!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自己曾经发誓,就算有眼泪,也必须流在心里,留给别人的只能是一身骄傲,一身冷漠。 可如今,自己竟然在这个如月皓洁,如月高雅的男子面前,流泪,两次! 从没有如此痛恨自己,痛恨有着那样身份的自己,痛恨沾染着不知多少魂魄的自己。 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失望,不是打算永远不超出范围,只远远的守望这个高洁不然凡事的男子就可以了吗,为什么现在竟想与之携手共老? 强者不相信眼泪! 不是就算失去所有,都不会向谁展现脆弱吗,怎么会对最不想露出自己无力的一面的人露出如此脆弱的自己? “我都愿意,不管哪一个你!”双手靠在念卿瘦弱的肩旁,轻轻握住,看着念卿抬起头,再次郑重地问道:“而你,你愿意与我共奏此曲吗?” 看着那盈盈水中的黑珍珠,看着守望无数夜晚男子俊朗的脸,念卿缓缓点头,“我愿意!”为这种温暖,为这种柔情,就算代价是失去所有,就算代价是万劫不复,都,在所不惜。 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慢慢离开,侧头,看着这个高贵优雅的男子,念卿心里打算着,今晚就让所有的事有一个了解,今晚,就彻底挥断以前的日子。 而,就算未央楼等着她的是刀山油锅,她也一定要活着出来。 第5章 风颤狄花俱凄怨(1) 夜色浓浓。 念卿拿起面罩缓缓带上,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但是为了他四年前的那句“你好美,美到我都不想再有人看见你的容貌。”她愿意锁住风华,只为君展! 拿起剑,悄然离开。 未央楼位于王都东面的千华山,离王都不过两百里,楼里清晰可见皇宫内院。凭谁也想不到,这个不论是朝廷还是武林都极力绞杀的组织就在帝都,就在最高权力的眼皮底下。 念卿下意识地望了眼这千仞峭壁,深吸一口气,左足足尖一点已经拔地而起,猎猎的山风吹起她的紫衣翻飞不已,紫纱面罩贴在她的脸上,勾勒出绝世容颜。 念卿看着这个灯火通明的木楼大院,有些诧异。难道是那个行踪漂浮不定的楼主来了?对,肯定是,如果不是迎接楼主,未央楼的大厅也不会放置如此名贵的夜明珠,如果不是迎接楼主,未央楼的杀手们不会聚集一堂,垂立两旁。 也好,直接告诉他自己要离开未央楼也好。 缓缓从两旁的同僚中走过,不理会同僚对于自己不归位的诧异,稳稳行向大厅中那个被垂梁而下的白色纱幕遮住的地方。 顿足,看着那个离自己十步之遥的纱幕,左腿及地,单膝跪下,“属下紫姬拜见楼主!” “放肆!还不快快归位!”坐在纱幕旁的白发老人冷声斥责,他的头发虽然已经花白,他的脸上也写满了饱经沧桑的风霜,但是精神气度却还是宛如一个年轻小伙,他,就是阁主颜慕渊。 如果是在以往,念卿必定闻声而动。因为对于杀手来说,有的只是也只能是服从,绝对的服从。 而,在武林中,或许没有人知道未央楼是否真有楼主,没有人知道楼主是男是女,但是一定没有人不知道阁主颜慕渊,那个掌管楼中所有事务,那个未央楼实际领导人颜慕渊。 但是此刻,念卿恍若未闻,仍然跪在地上,直视纱幕,朗声道:“属下恳请离开未央楼,望楼主成全!” 周围抽气声一片,立于两旁的杀手面面相觑,那个永远一身紫衣,那个永远带着紫纱面罩的紫姬,她的特异独行,整个楼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这次,是否太过异常。不但漠视冷峻残酷的阁主,还敢如此大胆地直视楼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颜慕渊再次斥责道,冷冷地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紫衣女子,而纱幕中的白色身影没有任何动静。 继续漠视阁主的冷斥,看阁主对于楼主的尊敬态度,念卿知道,只要楼主同意,阁主也必定无话可说。于是,放下剑,弯下右腿,大声说道:“恳请楼主成全!”说罢,对着纱幕重重一拜。 “好!”颜慕渊扯出一个赞赏的笑容,“有胆识!不愧是我未央楼中人。只是你可知道,要出楼,必须留下一样东西。” 紫纱微动,“什么东西?” 颜慕渊看着紫色身影,轻声喃喃道:“你的尸体。”那声音是那么的轻柔,仿佛他说的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事,那声音又是那么无情,仿佛一把利刃,斩断了共事多年的情意,只留敌对相向。 颜慕渊的残酷无情,念卿不是不知道,但是自己还有选择吗?为了那个高贵优雅的月白身影,就算是付出一切,也都在所不惜,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水波不兴,“我必须活着走出未央楼!” 颜慕渊冷哼一声,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而周围的同僚早已惊得面如白纸,怔怔地看着跪地的紫衣女子。那个纱幕后的人也仿佛不存在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狂妄不是错,但是必须有同样狂妄的武功。紫姬,你该不会愚蠢到天真以为,你可以活着走出未央楼?” “世事难料,阁主非逼紫姬交出性命,那紫姬也只有奋力一搏,如此才不枉费阁主这么多年的栽培。” “好!好!”颜慕渊冷笑着不断点头,“说到栽培,你既已知道你的今天全是我栽培的结果,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既可以让你无法无天,也同样能打掉你的无法无天!” “紫姬别无选择!”念卿语气淡淡,拾起剑,慢慢起身。 “好个‘别无选择’!那我就成全你!”说罢起身,对着纱幕微微拱手,“楼主,请示下!” “阁主请便!”淡淡的声音,仿佛一缕微风,轻轻地从纱幕撵出。 颜慕渊缓缓回身,看着念卿淡淡道:“念在你效忠未央楼多年,本阁网开一面,你若自废武功后还能接我三鞭,你就可离开!” 众人倒吸一口气,撇开接受三鞭的条件,单单就自废武功而言,这可也是死路一条啊!对于杀手来说要自废武功!那不是如无水之鱼?哪个杀手没有仇家?只怕纵有千万个紫姬,也不够她的仇家泄愤啊!虽然她从来都以面罩示人,但是百密难保没有一疏啊! 何况,还要接阁主三鞭!习武之人都知道,自废武功后,身体立刻就会被功力反噬,使废武之人连一个从未习武之人的抵抗力都攀之不及,更何况还要受阁主三鞭。阁主的武功深不可测,一直跃居武林北斗,无人能及,她能受得住? 紫姬自知,在没有受伤时能否接住三鞭都是一个悬疑,更何况现下自己伤势尚未痊愈,又要废武功,能接住吗? 可是自己有选择吗? 凝聚内力于左掌,抬起右手狠狠打向琵琶骨,“吐”的一声清响,鲜血喷向紫纱面罩,大滴大滴落于地上,人也踉跄后退,一阵侧耳清响,右手中的剑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剑痕。 弃剑,抬首,对着颜慕渊道:“请阁主赐教!” 颜慕渊接过下手递过的九节鞭,对着念卿淡淡道:“好!” 周围的杀手们都纷纷后退,留出极大的空间,带着惋惜之情看着厅上的女子,她一直是楼中最闪亮的传奇,是楼中最耀眼的一颗星,而如晚,就要这般无力地陨落了? 念卿挺直了脊梁,紫色纱衣衬着纤细的身材,显得有些单薄无力。但是正是这单薄的身子,在如此时刻竟然还是一身倨傲,而且越发浓烈得洋溢。 颜慕渊长臂一挥,“啪——”一声,狠狠得打在她的胸前,她如飘零的落叶一般被横扫到墙壁之后又跌落到地上,紫衣被打裂,狭长的鞭痕将她嫩白的肌肤划开,一时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伤口与其他完好的冰肌一比,显得愈发狰狞。 痛,痛彻心扉!念卿只感觉胸前火辣辣一片,就像是让人活活扒了皮一般。几近昏厥,紧咬着唇,直到咬出鲜血,尝到满嘴血腥,生生地挺了过来,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艰难地举步,站在颜慕渊面前。 “请......请阁主,赐......第二鞭!”强压下胸口的疼痛,随着说话的起伏,孜孜血液从嘴角不断涌出,滴落地上。 大厅内的杀手纷纷为之动容,难怪,难怪这个女子会成为未央楼的传奇,会成为武林中人扼腕长叹的别样杀手! 第6章 风颤狄花俱凄怨(2) 看着一如落叶般飘零的紫衣女子,颜慕渊冷冽的眸子一瞬间有些暗淡,冷冷地道:“好!”希望你能受得住。 话音落下,对着紫衣女子甩出第二鞭。 “唔......”念卿咬牙承受着第二次的疼痛,身子却不堪其力,一时间,只觉天地都旋转不已,被生生甩出大厅,跌落在地,血腥的痕迹触目惊心,与方才的一鞭交错成一个大大的“X”字,原本美好的肌肤,此时已不堪入目。 体内血气紊乱,一口鲜血喷出,洒在本就血腥味道十足的面罩上。念卿脑海翻腾不已,只有残留不多的意识在提醒着自己,快起来,快起来! 可是任凭她怎么努力,无力的双手再也撑不起柔弱不堪的身子,良久休整之后,念卿再次试着撑起身子,这一次,颤颤抖抖地站了起来,但是还未站稳,又倒了下去。 自己竟然无力至此了吗?难道真的就要留下尸体?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倒下去,夜澈还在等着自己! 站起来,一定要站起来! 不但要站起来,还要接下第三鞭!一定要!哪怕真的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这里,一定要活着走出。 坚持下去吧!咬一咬牙就可以挺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么多次生死线上的徘徊,不也和今晚一样吗?那么多次都坚持了下来,这一次也一定能! 姬念卿,你可以的!快站起来! 大厅里一片安静,仿佛时间都被禁止了一般,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那一抹紫色。颜慕渊眼中腾起熊熊火焰,这炙热的双眸中有的是赏识和惊叹,还有一种......不安。 他微微转过头,看了纱幕一眼,回过头,慢慢地走出大厅,行至紫衣前,盯着她,“还有一鞭,你才能达成所愿,走出未央楼!起来,接第三鞭!” 他的声音冷冷,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这冷冷的声音里仿佛夹杂着一丝鼓励,连,连这个以冷酷无情著称于世的阁主,也动容了吗? 念卿脑海不断轰鸣,只恍恍惚惚感到旁边有一个人,但是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努力撑着冰凉的土地,慢慢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这些次没有再摔倒。 “请......请阁......阁主......赐,赐第......第三鞭。” “好!”他缓缓退身,拉开和她的距离。 她仅存的不多意识,在提醒着她,要咬紧牙关,忍受立马会突如其来的剧痛。于是,她再次紧紧咬住嘴唇,原本已经凝结的伤口,此刻又被扯开,鲜血大滴大滴顺着下颚如雨打芭蕉般洒落在地上,嘴唇被咬出深深的牙痕,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九节鞭在颜慕渊手中来回绷了两三下,然后他抬手,狠狠地朝她打去...... “啪——”的一声响,但是身体却没有预想的那般疼痛,只有右臂泛出丝丝疼痛,划开的紫衣露出一小截的血肉翻飞,意识被激荡回来,她豁得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这一鞭,只是微微碰到了自己的右臂,他居然打偏了? 不,不可能,不会是打偏,那么究竟是为什么他会失手。 是失手吗? 不,不可能,他那自视甚高的不凡和他独步武林的能力是不会允许他失手的,那么究竟是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网开一面,难道真如他所说,念及自己效忠未央楼多年? 众人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阁主颜慕渊,他这样做无疑是放过紫姬了,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还是那个冷酷到底,绝情到底的阁主吗? 可是,不是他又是谁?又有谁会用简单得算不上招式的招式对紫姬发出夺命的鞭势?而且如果没有看错,第一鞭阁主只是用了三分功力,只有第二鞭才用上了五层功力,可是这样保留后,依然能伤她至此! 而紫姬,一个连普通人,更确切的说是连普通人的抵抗力都比不上的人,她怎么就接住了那两鞭呢?她怎么就能在那样的鞭势之下还能站起来呢? 难道她,紫姬,真的是一个传奇? “从此以后,未央楼中再无紫姬!”颜慕渊看着念卿大声说道,念卿不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那些未央楼的杀手听的,心里突然感到欣慰,现在,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守在夜澈身边了吧! 念卿扯出一丝微笑,随即又想到他看不见,“谢......谢谢,阁......阁主......成......全。” 颜慕渊的眼眸中散出些许复杂,盯了她好半响,突地将鞭子随处一扔,淡淡道:“你可以走了。”说罢,转身走向大厅。 念卿缓缓转过身,正打算举步离去,却突然一个不稳,急急地栽倒在地。 “阁主,既然楼中再无紫姬,自然也不应当有紫姬剑,还请......”一个黑衣男子急急单膝及地,对已经走进大厅的颜慕渊有些急切地道。 “那是自然!”颜慕渊淡淡打断。 “谢阁主!”起身,拾起念卿的剑,快步移至念卿旁,看着念卿双手撑着地,正艰难地起身。伸出手慢慢扶起紫姬,把剑递到紫姬手中,“扶着剑,慢慢地走,不要急,这是创伤药,一定要活下去,你,多保重!” 紫姬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这个俊逸的男子,听着他那带着心疼的话语,念卿感觉到一丝温暖,“谢......谢谢你!” 晚风拂过,吹开了已经有一丝裂痕的面罩,念卿那毫无血色的脸和沾满鲜血的嘴形成鲜明的对比,男子身体怔了怔!原来,原来一直以面罩示人的她,居然如此倾国倾城! “你,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男子在心里继续说道。目视着那个紫衣女子借着剑的支撑,一步步离开。 念卿慢慢走出未央楼,微微抬头,看着房廊上黑底红字的“未央楼”,虚弱地一笑,自己终于走出来了,终于,终于走出来了。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勾残月,夜澈,夜如此深沉,你有梦中转醒吗? 回过头,继续向前,就着月光,借着对地势的熟悉,慢慢地走在下山的路上。突然一个石子阻挡,念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剑也“咔”的一声,滚下山崖,念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想撑起身体,却怎么也力不从心,终于,气尽力竭,再无站起的可能。 不,不要,不能死在这里,要离开这里,要离开。念卿在心里对自己大声说道。 向前伸出右手,左手折放胸前,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两支手上,用尽力气,向前爬行,一步,一步,又一步......地上被拖出一条条血痕。 终于,念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7章 雨撒江天洗清秋(1) 身下软软,好像是躺在床上,念卿记得自己好像在未央楼晕了过去,怎么现在又在床上呢! 头好晕,好晕...... 耳边都是哭声,念卿努力听着,四处寻找这声音到底从何而来,在哪呢,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在哪呢,啊…… 找到了,是那个樱花树下的小女孩吗? 她是谁啊?怎么一直摇着那个躺在树下浑身是血的男人呢!她一边哭一边喊,喊的是什么呢? 越来越靠近,哭声更加真切了,看着小女孩纤瘦的背影,念卿有些心疼,小女孩不断喊着“孔叔叔,孔叔叔快醒醒,卿儿不要孔叔叔死......” 孔叔叔?孔叔叔是谁?好熟悉的名字啊!念卿柔声对小女孩说道,别哭!别哭! 但是小女孩仿佛没有听见她一般,继续大声哭泣。 念卿着急地大声继续对小女孩说:“你不要哭了,别哭!”冲到小女孩面前,“啊!” 怎么这个小女孩和自己长得一样啊!孔叔叔,噢!对了,孔叔叔,一直养育自己的人就是孔叔叔啊! 怎么,怎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是孔叔叔呢! 那,原来……哭的人是自己啊,为什么要哭得这么伤心呢…… 难道,孔叔叔死了吗? “不要,不要哭了!” 是谁,是谁在说话?是谁在安慰自己? 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少年慢慢走到了自己旁边,轻轻为自己拭去眼泪,柔声道:“别哭!乖!不要哭!你叔叔只是去了其他地方,你要坚强,要坚强的活下去,不要让你叔叔的离开变得那么不值!你要强大起来,然后就没有伤害你了,你就可以保护你爱的人了。乖,别哭!坚强的活下去!” “嗯,我会......坚强,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那时候,那时候就没有人伤害自己了,也没有人能带走自己最爱的人了!”小女孩稚气十足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抽泣。 擦干眼泪,抬起头,月白色少年已经不见了......他,他走了吗? 别走啊!别走!我害怕,不要丢下我! 不要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自己慢慢地说道:“只要你加入未央楼,你就可以变得强大,你就可以找到他,你要吗?” 要,要!怎么不要...... 好多桃树和梨树啊,它们的花开得好娇艳啊!飘飘洒洒,漫天花雨,好漂亮啊! 咿!谁,是谁坐在花中弹筝啊? 啊!是他啊,那个月白色少年,他怎么在这里啊? “你愿意与我共奏此曲吗?” ...... 怎么这么多人啊,他们怎么都规规矩矩地立在两旁啊! “要出楼,必须留下一样东西......你的尸体。” 谁,谁在说话,谁要杀自己? 念卿昏昏沉沉地摇着头,不要,不要,我不要死!……闭上眼,捂着耳朵,不要看,不要听……头越来越昏,身子越来越沉,让我睡吧,让我睡吧,醒来后,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了吧…… 可是,胸好痛……全身都好痛啊……啊—— 一个紫衣女子被生生甩出大厅,落在地上,不能站起来。她的全身都血肉模糊了,怎么到处都是血啊? 不要啊,不要再伤害她......念卿大声喊道,但是那个白发老人就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甩出鞭子...... 不! 念卿大声喊道,突然,周围安静下来,一片黑暗。 “没关系,吃了离忧露的人都会再次经历让她刻骨铭心的事。醒了就会忘记一切了......” “不知道......可能半个多月......” “她的伤会慢慢消除......” “只是她的身体以后再也不能受伤了。” 是谁,谁在耳边说话,念卿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朦胧再次袭来,昏昏睡去。 念卿躺在一张精致柔软的雕花白色大床上,模模糊糊转醒,看着四周挂着浅红轻纱质地的花帐。 “二小姐,你总算醒了!”一个身着蓝色衣服的女子满脸欣喜地看着她笑笑。 “你是谁?这是哪里?”念卿有些虚弱的问道。 “二小姐,你``````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明月啊!”那个叫明月的女子急急地道,眉头紧蹙,仿佛为了她的忘记而伤心。 “二小姐?”头好痛,甩甩头,自己怎么头脑一片空白,“我是二小姐?” “啊!二小姐,你怎么把你自己都忘记了啊!你是韩府的二小姐啊!你``````” “念卿,你醒了吗?”高扬的女声传入室内,随即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红衣女子带着夕阳的余晖缓缓向床边走着,带动着衣裳上的芙蓉脉脉流动,步步红莲,青丝垂肩,肤若凝脂,眉若远山含黛,目如静秋之月。宛如送慈布爱的观音降于凡尘之上,给人以和蔼可亲之感。 “念卿,你好点了吗?”红衣女子轻轻扶着念卿靠在床头,一脸关切。 明月福了福身,带着些委屈对红衣女子说:“大小姐,明月尽心尽力照顾二小姐这么多年,二小姐现在却不记得我了。” “什,什么?”红衣女子一脸吃惊,看看明月又转头看着念卿,“念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原来自己叫念卿啊!“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念卿微微蹙眉,带着询问,“你是我姐姐?” 第8章 雨撒江天洗清秋(2) “你,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念卿!怎么会这样?”轻轻把念卿带进怀里,“都是姐姐的错,如果姐姐听从了大师的话,让你好好在苗疆修养,你就不会失忆了,都是姐姐的错,都怪姐姐太想你了,姐姐都好多年没有见过你了,姐姐想和你一起过你的十八岁生辰,念卿,姐姐对不起你!都是姐姐的错,念卿``````”只闻红衣女子的抽泣声。 “姐姐,不怪你,你告诉我有关于我的事不就可以了吗?姐姐,你别哭了。”念卿轻轻地抱着红衣女子,出声安慰,心下也有些明白了,自己很早就和家人分开了,现在家人因为想念自己,所以接她回家,为自己过十八岁生辰。 “二小姐,你可千万别怪大小姐啊,大小姐为了见到你,在苗疆差点死在蛊灵教手中啊!你``````” “别说了,过去了事就让它过去吧!”红衣女子轻轻斥责带着哭腔的明月,轻轻从念卿怀里退出来,“念卿别听她胡说,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念卿看着这个关怀之情全写在脸上的红衣女子,念卿微微一笑,“姐姐,我很好!别担心!谢谢你!你对我真好!”伸出手轻轻擦去红衣女子脸上要干未干的泪痕。 红衣女子看着念卿轻轻地抹去泪迹,“念卿,是姐姐害你失忆了,念卿你怨姐姐吗?”念卿笑笑,“怎么会呢!姐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红衣女子摸摸念卿的头,笑着柔声说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在一起,不分开了。” 念卿点点头,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见过爹爹呢!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呢!于是问道:“爹爹呢?” “爹爹去了王都,走了快一个月了,估计这两天也就到了。念卿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这样爹爹和姐姐才会放心啊!” 看着念卿微微点头,红衣女子这才放心地笑笑,“念卿你可能也饿了,我已经让厨房准备吃的了,你吃了后就好好休息,姐姐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了。得空了姐姐再来看你,你有什么事就和明月说。” 念卿再次点点头,“嗯!姐姐你去忙吧!” 红衣女子离去后,丫鬟送来了饭菜,明月在桌边布菜。 念卿细细打量这个房间,屋子不大,但是让她感觉到很温馨。墙壁是粉白色,上面挂着一幅山水画,房间里有几束不知名的花,窗前的雕花条案上面摆着一盆兰草。 这就是女儿家的闺房呢! 简单地吃过饭后,念卿从明月口中知道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韩家自古就是一个商贾之家,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但是人丁却一直不很兴旺,到了父亲韩孟秋这一代,只有一个妹妹韩月人,而韩月人因为貌美,自小被选入宫廷,虽然很受当今皇上的宠爱,可是却一直没有生育子嗣,直到后来终于怀上了一个孩子,自己却因为难产离世,享年才二十二岁,留下的那个男婴,也就是当今的六皇子。 “哦!那我的母亲呢?”怎么一直都听到她们只是提及父亲。 明月面露悲戚之色,“夫人,夫人在你去了苗疆后不久就因为太过思念你,去世了。” “哦!”念卿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便继续问道:“为什么我要去苗疆啊?” “二小姐你从小就体弱多病,在你四岁的时候,差点``````差点,离开了老爷和夫人。后来老爷听说苗疆一位大师能治好你,就把你送去苗疆了。” “那你是说,我一直生活在苗疆了?那个大师叫什么名字?” “是啊!直到现在你快十八岁了,老爷才让大小姐把你接了回来。嗯,那个大师好像叫什么慧远来着。”明月笑着对我解释道。 我十八岁?“那还有多久我就满十八岁了啊?” “恩,看把小姐急得,再过四天小姐就十八了哦!呵呵!” 原来是这样啊!念卿在心里道。看着窗外,都这么晚了,明月还没有吃饭呢! “你肯定饿了吧!快去厨房吃点东西。” 明月看着念卿轻轻问道:“二小姐你要不要再吃点,刚才你都没有怎么吃?” “这才吃过多久啊?!”念卿笑着摇摇头,“我不饿,你快去吃饭吧!”说罢,不待明月再说什么,就赶着她出了门。 念卿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中分外皎洁的圆月,慢慢陷入了沉思,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失忆,真的如姐姐说的那样水土不服吗?可是为什么,刚刚起身穿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胸前依稀可见两条痕迹,虽然很淡,不细心发现不了,但是摸到那个痕迹还是让自己感到有些轻微的疼痛。很显然,那痕迹和水土不服毫无关系啊! 那么,姐姐和明月为什么要骗自己?难道自己在苗疆还发生了她们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 姐姐对自己是那么的好,甚至差点失去生命,她是那么关心自己,那么怜惜自己的人啊! 那会是原因,是什么事让她们都必须欺骗自己? 看着月光为屋外不远处的假山和垂柳洒下一片清辉,念卿摇摇头,还是不要再想了,姐姐那么的爱自己,她既然不想让自己知道失忆的事,那肯定也是为了自己好。 不过,韩府对自己来说,还真是陌生呢!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不如就着月光四处走走,熟悉一下也好。 打定主意后,念卿缓缓走出房间。可能是因为已经入夜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慢慢地向假山走去,明明已经春尽了,晚间还是有些凉意,夜风吹来,念卿的身体微微一颤,但是却放弃了回房添衣的打算,双手捧臂,继续缓缓前行。 第9章 斜风只随细雨流(1) 走过回廊,背对着假山,站在石板小道上,青瓦红墙,假山垂柳,纷纷射入湖心,在被晚风激起的圈圈涟漪中荡漾。 念卿坐在假山下的一块小石上,看着周围沉静的月色,听着晚风吹过垂柳的声响。 慢慢的耳畔传来一些脚步声,紧接着假山后传来一声脆响,那声脆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尤为刺耳,接着好像有人爬上了假山。正诧异,一个低沉的男声传了来。 “先歇歇,累死我了!你看,都已经这么多捆烟花了,万总管还说不够,这两天府里全部在张罗二小姐的生辰,下午还听老林说,府里还专程去王都请李大厨呢!啧啧`````那手艺啊,听说堪比御厨呢!” 知道是家丁在假山上休息,念卿摇摇头,轻轻一笑。看来姐姐和爹爹对自己真的很好。 “就是啊!看这样子,是要大办,我还听说啊,老爷这次去王都,就是为了请六王爷来参加二小姐的生辰。” “是吗?看来是真的挺重视的!以前大小姐十八生辰都没见过这阵势啊!” “那可不!不过,你说奇怪不奇怪,韩家的二小姐不是早在十四年前就出天花死了吗?怎么现在大小姐又从苗疆带回来一个二小姐呢!” “嘘!老弟,你不要命了啊,这话我只当没听见,你也别再说了,上头都下了命令了,谁也不许提那事,韩家的二小姐好好的住在西阁呢!” 自己不是二小姐?!来不及多想,念卿努力地听着。 “哦,对对对!住在西阁呢!华哥,你瞧我这人,喝了酒后就爱胡言乱语!哦!说起酒,我倒是想起,那个天香楼最近都有一个苗疆大师在那讲法``````” “呵呵!你什么时候对佛法感兴趣了啊!” “哪能呢!是那个大师带了些苗疆酒,嗯``````叫什么来着``````嗯,反正啊,那酒跟我们酿的味道不一样啊,听说可好喝了,明儿个咱们去喝两盅?” “你呀!就知道喝酒``````” “二小姐!``````二小姐!”一个女声打断了假山上两人的谈话,念卿看见明月正朝假山这边走来。 “明月姐,怎么了啊?” 怎么办?如果现在走,明月可能看不见自己,但是假山上的两个人一定会看见,如果不走,在这里被明月找到,也一样不妥。 思及此,左顾右盼,屈身躲进假山狭小的空隙里。 “华哥,你们在这啊,有没有见到一个漂亮的女子啊?嗯``````很漂亮,只要看过就不会忘记。”明月走下回廊,站在石板路口对着假山上的人道。 “没有啊!没见这儿有人来啊!怎么,出什么事了?” “哦!没事,你们俩又在这偷懒啊,还不快把烟花送到仓库,要是误了事儿啊,小心万总管扒了你们的皮!”说罢,急急转身离开。 “我的小姑奶奶,我们只是随便歇歇,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你可别告诉万总管啊!”假山后传来脚步声,慢慢地声音渐行渐远。 慢慢探出身子,周围没有人了,念卿走出假山,急急回房。 一回房间,就见韩音晼坐在桌前,身边站着两个没有见过的丫鬟,明月不在,估计是找自己去了。看她那样子,估计是知道自己不见了。 念卿压下自己的疑惑,一边向韩音晼走去,一边故作惊喜地笑着道:“姐姐,你怎么来了啊?我正想去找姐姐,可是,却不知道东阁在哪里,走来走去,居然走回来了。” 韩音晼看着念卿笑着问:“是吗?”伸出手,拉着念卿坐下,“念卿以后要来看姐姐就让丫鬟陪着,你身体刚好,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姐姐会难过的,知道吗?” 能出什么事?还是你怕我发现什么?“恩,我知道了。” 韩音晼点点头,柔声说道:“那你早点休息,姐姐不影响你了。” 念卿笑着点点头,突然叫住已经走至门旁的韩音晼道:“姐姐,我身体都好了,听明月说,南江可热闹了,我想明天去街上看看。” “去街上?”韩音晼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是只一瞬,而后用她那惯有的温柔慢慢道:“去逛逛,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也好,明天就让明月陪着你四处逛逛,不过,要早点回来哦!” 躺在床上,念卿陷入自己的世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到底是谁?真的是二小姐吗?可是家丁不是说二小姐已经死了十四年了吗? 是家丁在骗自己?可是那两个家丁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更不知道自己就躲在假山下啊,他们,根本就没有说谎的必要。 那么,是韩音晼在说谎? 身体虚弱,是因为水土不服?可是自己怎么一点水土不服的迹象都没有?而且谁水土不服的身上会有那像被鞭打过的痕迹? 那个明月,说是照顾自己,怎么更像是在监视自己呢,不然韩音晼也不会那么快得到自己不见的消息,毕竟自己走出房门也不过一小会儿功夫啊!如果真的是她妹妹,她为什么要那么警惕自己? ``````那,真的是她在说谎?!那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她,对韩家有什么好处? 而,更让人称奇的是,韩孟秋北上王都,只是为了请六王爷来参加十八生辰,来参加这个假女儿的生辰!给予这个假女儿连真女儿都未曾拥有的荣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念卿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圈套里,但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弱女子,何德何能让他们如此费尽心思? 他们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让他们如此费心尽思? 苗疆?哼,既然他们都说自己是来自苗疆,那明日的天香楼是不得不去了。 第10章 斜风只随细雨流(2) 翌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念卿脸上罩着明月早准备好的白色面罩,出了韩府。虽然出门时间不算晚,但是街上已经热闹非常了。念卿的记忆里也完全没有这么热闹繁华的景象,到处都是吆喝声和谈笑声,各种商品更是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但是念卿却没有心思去细心观赏,一心琢磨着怎么才能甩掉紧紧跟在身后的明月。只是,第一次上街,如果太过冷淡,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于是一会到胭脂水粉面前嗅嗅,一会到乐器面前站站`````` “明月,怎么这里这么多这样打扮的人啊?”念卿指着一个衣襟左掩,窄袖紧身的魁梧男子道。 明月顺着念卿的手指看过去,然后了然的笑笑,“他们啊!他们是月朗国的人。” “月朗国?”看来自己对身边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啊! “恩!就是北方的一个蛮夷之国,恩,几年前他们南下扰我大宇,当今皇上便派兵讨伐,把月朗一族赶到了大漠以北,还俘虏了月朗皇帝呢!”说这些的时候,明月有些得意,看着那些月朗人,眼露鄙夷。 “那除了月朗国,还有其他国家吗?”知道得多一些总是好的。 明月微微挑眉,扯扯嘴角,“普天之下,莫不大宇之地,哪还有其他国家啊?那个月朗国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向我大宇称臣了,现在的月朗国只是我大宇的一个小藩国而已。” “哦!”念卿轻轻回道,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个浑身酒气的月朗人,突然计上心来。 “明月,那边好热闹哦,是在干什么啊?”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 明月紧紧跟在念卿身后,解释道:“是一些跑江湖的在卖艺月朗人!二小姐,那里人太多了,别去了。”说罢,拉着念卿的胳膊,阻止念卿上前。 就是因为人多,就是因为都是月朗人才去,念卿冷笑,轻轻地甩开拉着胳膊的手,带着些恳求小声地道:“好明月,我只是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了。” 明月抬起头,又看了看拥挤的人群,“都是些月朗人,蛮夷之地的人量他们也没什么本事,没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别看了,我带你去逛逛其他地方吧!” 看来明月是真的很讨厌月朗人,那就好办了!念卿牵着明月的手,有些可怜地道:“明月,我哪儿也不去,我就想看看,只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哎!”明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念卿急急向前跑去,和明月甩开一定距离,快步赶上已经走到了卖艺不远处的一身酒气的月朗人,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月朗狗,贱人!国都亡了,你怎么不去死?” 一说罢,不待那个月朗人反映,就做出被推倒的样子,猛地向地上扑去,“你,你怎么推我?”倒在地上的念卿带着极大地委屈对着那个月郎人大声道。 明月急急上前扶起念卿,“二小姐,你没事吧?” “你这个贱人!``````你,你是宇狗!贱人!``````”念卿正打算添油加醋地挑拨一番,没想到那个月郎人已经回过神了,开始大骂起来。 “啪——”地一声响,明月重重地甩了那个月朗人一记耳光,打断了他的谩骂,“你这个贱民,居然胆敢在大宇的土地上撒野!你们月朗人果然都是野蛮人,贱民!``````” “你说什么?”明月周围已经聚集了几个月朗人,他们都愤愤地看着明月。 “怎么?我说错了吗?”明月毫不示弱地上前,“你们都是些贱民,不知好歹!还敢在大宇的土地上撒野!”明月的声音太大,也把卖艺的人吸引了过来,念卿和明月被包围在了一群月朗人中。 “明月,别说了,我们走吧!我没有关系的,不过只是摔了一跤,虽然有点疼,但是没有关系,我们走吧!”念卿扯了扯明月的宽袖,慢慢道。 “二小姐,我们干嘛怕他们啊!他们都是些贱民,居然还敢把你弄伤了!今天不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他们就不知道这是大宇的土地。”明月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好些月朗人已经挽袖露臂了。 念卿知道,马上自己就可以脱身了,压下心中那份喜悦,故作怯弱地道:“明月,我们走吧!他们这么多人,我们对付不了的!” “别怕,你先到一边等我,等我教训了他们,我们就走。”说罢,把念卿轻轻一推。念卿冷冷一笑,转身走开。 看了被月朗人围住的明月一眼,哼!就知道她会武功!眼下她正和几个月朗人打得不可开交,短时间里必定脱不了身。自己还是赶紧去天香楼找那个苗疆大师! 第11章 沉香弥漫留君住(1) 念卿随便逮着一个人,问明了天香楼的方向,就匆匆向天香楼走去。必须抓紧时间,不然一会被明月找到,事情就不好办了。 来到天香楼后,来不及打量各色喝酒吃茶的人,直直望向讲书台。 怎么? 台上只有一个正在唱曲的小姑娘和一个拉二胡的中年人,哪里有讲法的人啊! “小二,这里不是有一个苗疆大师吗,怎么没有见到他啊?”念卿拦住正欲为客人续茶的伙计淡淡道。 “这位姑娘,你来晚了,大师已经讲过了,现在在天字房休息呢!” 还在天字房,那就是还没有走咯,还好,还好!“天字房在哪里?” “就在三楼,姑娘对佛法这么着迷啊!”伙计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头戴白纱的女子。 念卿胡乱地点点头,向三楼走去。到了三楼,看着一排排房间,念卿发现自己忘了问小二最重要的事,大师住哪个房间啊! 透过木栏向下看去,密密麻麻的人,小二正穿梭其间。算了,还是自己找吧! 轻轻走到第一间房门前,透过缝隙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桌边,旁边一个女子正在为他斟茶``````不是! 第二间,一个男子正在试剑``````还是不是! 第三间,三个月朗人,都坐在桌边,好像在说着什么,摇摇头,不是!正打算离开,突然听见里面的人一声暴喝,“那个混蛋!不是早说了我们到南江后就把软禁皇上的地图给我们,现在连您都亲自来了,他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大宇国人果然狡诈。” 咦——他们想救月朗皇帝?那他们是谁?还来不及多想,念卿就给突然打开的房门推到在地,接着又被人提进了房内,扔在了房间里。 看着已经紧闭的房门和神情严肃的三个男人,念卿心叫不妙,自己知道了他们这么隐秘的事,恐怕想活着走出去,很难! 可是,自己还有那么多未解之惑,一定不能葬身此地,必须活着出去啊! “说,你听到了什么?是谁派来的!”一个满脸胡渣的方脸男子厉声道。念卿听出了他就是方才大喝之人。 怎么办?念卿脑海里千回百转!如果说出自己听到了,而且只是最后一句,他们会放过自己吗?不,不会!可是不说话,自己就能活下去? 果然,旁边的中年男子见念卿没有说话,对着那个满脸胡渣的男子轻轻抹了抹脖子。念卿知道,这是让他杀了自己。 不能,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眼睛扫过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青年男子,心下诧异,他那分明的脸部轮廓和深邃的五官,以及他那淡定从容的神态,念卿知道,此人的身份有些非比寻常,必定远远高于旁边二人,心下有些了然,念卿决定赌一把! 不急不缓地起身,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衣裳,一派轻松地道:“那你觉得我听到了什么?”索性把问题甩给他,反正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说他们都不会相信。 “哼!心虚了?”说罢,方脸男子脸色更加阴沉。念卿不以为然,眼睛紧紧锁住那个青年男子,在他那深邃的眼眸里,念卿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佩服。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是对于念卿来说,这无疑也是形势有转机的信号。 “如果我说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你们信吗?” “哼!”方脸男子冷哼一声,而那个中年男子则一脸讥诮,青年男子则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那如果我说,我什么都听到了,你们又信吗?”念卿淡淡道。 “那你更得死!”方脸男子原本阴沉的脸,此刻愈发阴沉,手还慢慢移向腰间的匕首。 第12章 沉香弥漫留君住(2) “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还是盟友!”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走到那个青年男子旁边坐下。 “哼!盟友?!怕是前来打探我们的消息才是真!”方脸男子满脸怀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你有何目的,受何人指使,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 哼!还真当自己是小孩子般好骗!说了,不就给了他们杀人的理由!更何况,自己确实没有受人指使,只是运气不好,误打误撞听到了不该听的,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无辜非常的可怜人。 “呵!站着说话岂不是很累?坐下再谈如何?”念卿努力努力平复自己的紧张,压下心中的忐忑,施施然在青年男子身旁坐下,看着方脸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谁要跟你谈!”说罢,粗鲁地掀开念卿的白色面罩! “圣女!” 念卿心下诧异,方脸男子和中年男人皆是一脸惊讶,疑惑和不敢相信。只有那个青年男子,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只是微蹙眉头,薄唇紧闭,眼神更加深不见底,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着他们的表情,念卿微微一笑,原来自己和他们的圣女长得很像,好!好!他们能对自己减少一分防备,自己也就多了一分脱险机会,“小女子蒲柳之姿,岂敢攀比桃李之态,一介凡夫,岂会是你们的圣女!”微微一顿,看着失神的两个男子看她的眼神已经渐渐恢复冷冽,又接着道:“不过,虽然不是圣女,却也不是能够威胁你们的人,更不是你们欲除之而后快之人!” “哦?何以见得?”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年男子,此时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玩味,看着念卿那风华绝代的脸,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念卿感到自己的手心都沁出了一些冷汗,能不能活着,全看你自己了!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小女子,只是传鸿送雁之人,诸位的是非恩怨,小女子岂会知道?试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怎会有威胁诸位之心,加害诸位之力?” “弱女子?”青年男子挑挑眉,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道:“姑娘在如此情形下还能展现从容淡定之态,试问世间有几个弱女子能做到?在下不才,最是钦佩才能出众之人,姑娘你大可不必自掩锋芒,更不必自掉身份!” 念卿背脊上都爬上了丝丝冷汗,微微皱眉,嘟嘟嘴,带着几许无辜,“不明白公子为何作此一说?” 一直冷冷看着念卿的方脸男子和中年男人再次愣住,万种风韵,千种情思尽被她给予一身! 青年男子看着念卿仿佛小女孩抵赖般的娇态,竟微微有些失神。随即又被自己的失神吓到,她长得太像我族圣女了,所以自己才会失神,男子对自己解释道。 看着念卿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厉,“以姑娘的聪明才智,岂会不知?在下虽然常年居于漠北,也知道大宇帝国身份等级最是严密,姑娘乃大宇国人,会如此迷糊?”青年男子一边说一边观察念卿,见她毫无做作之态仿佛真是不解,微微诧异,继续说道:“大宇国贵贱之别,望而知之,黄色为帝王所有,是为正色,而朱、红、白、紫、青为三品以上官员和富商所有,姑娘既然身着白纱衣,必定是非富即贵之人,又岂会是市井弱女子可比?” 念卿在心里“哦”了一声,心下有些慌乱,讪讪笑道:“没想到公子对大宇国了解如此仔细,当真是知己知彼啊!”一说完,念卿就后悔了,现在自己受制于人,还直言月朗的狼子野心,这不是找死吗? 果然,听了念卿的话后,男子脸色一变,虽然只是一瞬,但也是那一瞬,念卿从他的眼里读到了自己一直绞尽脑汁要设法摆脱的东西——杀气! “姑娘不再自掩锋芒了啊?”青年男子嗤笑道,“不过,此时此刻,如此这般,在下觉得很是欠妥啊!” 念卿暗暗握紧拳头,心下思量,要是他们真要杀自己,要是他们真的动手,自己以一敌三,又没有武功,怎么逃生啊!念卿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把明月甩掉。就算明月已经教训完了那些月朗人,就算她现在正在四下找寻自己,就算她还找到了天香楼,也断不会找到这里啊!所以自己—— 除了自救,别无选择! 最不济,不过一死!那么,在死之前为自己争取一切可能的活命机会,也算是不枉上天给予自己生命了。这样想着,念卿反而平静了下来,淡淡一笑:“小女子自觉公子说得有理,更何况,我家主人早已与公子有约在身,小女子太过虚与委蛇,实属不妥,诚实以待,才是盟友之分啊!” “噢?!”青年男子再次挑眉,随即点点头,击掌三声,笑道:“有趣!有趣!姑娘的三寸不烂之舌当真有扭天转地之力呢!谁说红颜不若儿郎!姑娘的才智气度,连我都自愧弗如啊!” 念卿努力让自己露出最无害,最亲切地微笑,慢慢回道:“得公子如此赞誉,小女子真是不枉此行了。不过,公子言过了,小女子只是尽盟友之本分,诚实以待罢了。”念卿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但是,一定要抓住一切活命的机会! “姑娘口口声声以盟友自居,弄得在下很想知道姑娘来此,到底是凭何与我为盟为友。”青年男子一派轻松地甩出最让念卿惶恐不安的话。 看着他一边状似无害的说着,一边还亲手为自己沏茶,念卿感到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转过头,不去看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里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了,看看屋外,门前依稀有两个人影。 在心里叹口气,只有再赌一把了,回过头,微笑着拿起面前男子刚沏好的茶,轻柔地吹了吹,浅浅地喝了一口,不能错,一步错,全盘皆输,直到在心里准备好了语言,这才慢慢放下杯子,说道:“公子这话错了。”微微敛眉,像天真少女故作老成一般地对他委屈的笑笑。 “哦?”青年男子拧眉,也故作惊讶地看着念卿说:“那姑娘倒是说说,我错在哪里了?” 念卿以手托腮,天真地看着他,“我说过了啊!小女子只是传信递消之人,与公子为盟为友,小女子那有那等本事啊!” 青年男子兀自端起茶杯浅饮,良久后才道:“既然如此,那敢问姑娘有何信何息要带于我?” 念卿感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却又不得不陪着这个阴鸷的男子咬文嚼字。他们一行人到此,既然是为了救出月朗皇帝,那也必定只有以这个消息才能稳住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与他们接洽的人并没有给他们传出消息,自己何不如再赌一把? “四个字。漠——北——等——待!” “什么?”男子一收刚才的轻松,厉声喝道。 “公子在此等待了这么多时日,直到今天才由奴家带传消息,公子你就不觉得奇怪?”男子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下文,又似乎在辨别话的真假,念卿迎着他的目光,一脸恳切地继续说道:“情况有变!朝中已有所警觉,而,深受当今皇上宠爱的六皇子也将在这两日到达此地,你说,意欲为何?”万般无奈,这个被请来为自己这个假二小姐祝寿的六王爷没想到在此刻竟能帮自己一把。 “在下明白了。”认真的看着念卿,拧眉思考良久之后,他道。念卿并不答话,报之以微笑,良久后他补充道:“今日,真是让在下惊喜非常啊!姑娘实乃世间奇女子也!不知是否愿与在下到漠北一展才华?” 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再随你北上,这不是自寻死路嘛!念卿轻轻一笑,知道自己的小命此刻算是保住了,“小女子自是愿意,只是才疏学浅,恐怕难以侍奉公子!” 男子惋惜地摇摇头,叹口气,“也罢!既然姑娘不愿前往,在下自不会强人所难。” 念卿淡淡一笑,“谢谢公子体恤!小女子先行告辞!”语罢,起身离开,打开房门的那一霎那,阳光直射眼眸,活着,真好! 第13章 青青如次幕凌乱(1) 凉意阵阵的夜风夹着些许泥土的芬芳轻轻拂过水面,那样的亲昵柔情宛如最温柔的恋人,涟漪片片,满川月华在这涟漪里荡漾优摇。 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地坐在假山旁,弯蹙的眉犹如新月,娇嫩的脸庞犹如春雨含露,那样的独立倾城,周边如梦如幻的美景,竟生生失色,平淡无奇。如果这是一幅画,那么女子就是这画的出神之笔,如果这是黑幕苍穹,那么女子就是那轮皎月。 但是女子仿佛没有意识到她的美丽对于如梦般美景所犯下的错,只静静地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从醒来,发生了太多事,每件事都耐人寻味,她需要好好整理思路。 今晚就是自己的生辰了,所谓的父亲,那个看起来慈祥可亲的中年男人,今晚大宴宾客,名流雅士、居堂官员、默默学子、商贾世家``````无不在邀请之列,果真是隆重非常啊! 如此大张旗鼓,如此声势浩大,是要把自己介绍给谁呢? 那个六王爷不能即时赶到,那个所谓的父亲意欲将自己引荐给谁呢? 而自己到底是谁? 犹记得那日天香楼寻苗疆大师未果,却误打误撞听到了不该听的,自己使劲浑身解数才侥幸脱险,现在想来仍然心有余悸。 “这次我信你,不过姑娘也应该清楚,如若有误,他日相见之日必是姑娘丧命之时!到时,姑娘再踏血反悔,也为之晚矣!”那冷飕飕的话语,似乎还在耳畔回荡,念卿不由自主地紧紧双手抱肩。 “这个女人是谁?”突然一个铿锵的男声打破了周围的安静。夜轩一绕过假山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安坐在假山旁,素雅之姿如春梅绽雪,高洁之态如秋菊披霜,静仪之质如松生容谷,艳婉之气如霞映池塘,其神,若月射寒江,其情,若龙游曲沼。 而那样的绝美倾城,此刻仿佛受了怕一般微微抱肩,那样的娇弱,足以软化任何人的心。 念卿被那一声唤回了神智,转过头,假山在月色的照射下,撒下一片阴影,念卿只能依稀辨出来者是两个男子,站在前面的那个男子身材高大,旁边的那个男子弯着腰有些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轻轻地回道:“嗯``````” 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和表情,但是念卿还是从方才他的那声里听出了一丝狂妄和不羁,真是自大!于是念卿缓缓起身,冷冷道:“你这个男人又是谁?” 夜轩缓缓上前,正欲答话,却见女子已经转身举步离开,淡淡的娇柔之声徐徐传来, “不必说了,我不想知道!” 夜轩为之气急,她居然敢如此无理!她居然敢如此漠视自己!长这么大有谁敢对自己如此不敬!大步向前,毫不怜香惜玉,伸手猛地一拉,转过念卿正欲离开的身体,“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被迫转过身,轮廓分明,五官线条谱写着俊气和刚毅,只是那个眼神,太过嗜血,太过残酷,他口中吐出的话,也如同地狱之音。 果然够狂妄,一身藏青,看来是贵族了,长袍上似乎有一些图案,但是月色朦胧看不真切,念卿轻轻转转胳膊,想从他手中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胳膊都有些疼了,怒气猝然升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请你放手!” 夜轩毫不理会她的挣扎,冷冷道:“你还真是欠□□!” 念卿大怒,冷冷嘲笑道:“皎皎明月之下,你强行动粗截人去路,如此无理,真是让人汗颜!欠□□的人应该是你吧!” “你——”夜轩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任由她挣脱离开。 看着她白衣飘动楚楚离开的倩影,听着她身上传来的清脆环佩之声,夜轩有些吃惊,自问自己不是一个易怒的人啊!怎么今晚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暴跳如雷?自己居然会跟一个女子较劲! 从未有人敢如此藐视自己的威仪,从未有人敢如此折杀自己的骄傲,所以自己才会生气,所以自己才会反常,夜轩对自己这样解释,看着那个娇弱却散发着骄傲的背影,哼!我一定会让你后悔``````后悔你今晚所做的一切! 念卿刚刚转过回廊,就见明月急急地跑来,“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快点走吧,宴会都快开始了,你还没有梳妆打扮呢!” 念卿看看自己,简单的白色宽袖外袍,似乎是太过随便了,此次那个父亲大宴宾客,自己如此装扮,自是欠妥。 回房后任由丫鬟为自己梳妆打扮,念卿右手轻摇发钗,钗坠受力,不断摇晃,一声声清脆的由发钗向外扩散,慢慢地钗坠停止晃动,她又再次轻轻摇动``````似乎感觉到很有趣一般,念卿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做同一件事,思绪却已经飞得很远了。 虽然不明白韩孟秋为何如此大肆为自己操办生宴,但是自己连自己是谁都还不明白,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纵使知道他们一定有所预谋,也只有陪他们走下去了。 第14章 青青如次幕凌乱(2) “好了!二小姐,你看看,怎么样啊?”明月一脸笑容地看着镜子的自己,面露羡慕之意。 念卿看着镜中那个女子,六支琉璃玉簪挽着黒绸一般的秀发,只留一束置于胸前,露出整个莹白的脸庞。高贵中夹杂着邪美,纯粹中夹杂着柔丽,我见犹怜中带着几许魔性,这,是自己吗? “呵呵!二小姐是不是都被自己惊呆了啊!好了,我们快走吧,宴会马上开始了。” 宴会设在后院大厅里,大厅旁边是雅致精美的花园里,春将尽未尽,夏将至未至,熙熙攘攘地花,娇艳如初,树枝纷纷泛着浅绿,连空气中都带着些清香之气。红灯高挂,月色皎洁,使得花园别有一番幽静的趣味,清澈见底的池塘上,波光盈盈,折射着这漫天幽光。 侍女或端盘或举灯,不断穿梭在花园和大厅之间,念卿自花园走出,远远就看见韩孟秋一人高坐首席,而韩音晼侧坐其左手边,她的旁边有一个空位,想必是为自己而留,然后才是分坐两旁的各色宾客。 念卿缓缓步入喧哗热闹的大厅,随着她的前行,周围嬉笑吵闹之声愈来愈小,到最后整个大厅一片安静。 念卿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但是余光触及到的两旁的状况还是让她颇感意外,念卿淡淡微笑,水波不兴,继续上前。 随着她的款款前行,黑底红纹中夹杂着莹亮丝线的长袍一步一增辉,仿若摇曳在微风中的百合花,万种风情,千种风流。分坐两旁的宾客骚人仿佛失去了感知一般,眼神带着几许疑惑,几许讶然,几许不敢置信,甚至还带着迷醉`````` 天下果真有如斯美人!那种美,美得惊心,美得异魅,在灯光和月光渲染下更是勾魂掠魄。 “见过爹爹,见过姐姐。”念卿躬身行礼,巧笑如兰。 大厅中的人这才被那娇柔似水的声音唤回神智,听她叫韩孟秋为爹爹,那她就是今晚宴会的主角了,如此美丽得极致,风情得邪魅,妖艳得精灵,难怪,难怪韩孟秋会如此大设奢宴。如果能有如此佳人子,自己也会如他般吧,把一切都交付于她都还嫌不够。 还未等韩孟秋颔首,韩音晼就忙站起身,欣喜地拉着念卿入座,一时之间,气氛又开始沸腾,念卿坐下后,环顾四周,那个狂妄的男子正坐在一个行尾黑衣男子的身后,树枝在他脸上撒上点点斑驳,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哼!这么狂妄的人,怎么会甘坐人后? 那男子仿佛知道她怎么想的般,对着她邪魅地扯了扯嘴角,不羁之态尽显。念卿不以为然,淡淡地收回视线。 夜轩一时之间感到一丝挫败,一直以来只有两个人能在自己的注视下坦然以对,目所及,都是一片诚惶诚恐,而今居然还有第三个人能如此从容,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而这女子还是先前对自己漠视的人,哼!看着她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夜轩突然很想知道,什么事能让她也诚惶诚恐地面对自己,到时,一定有趣非常!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姐姐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今晚看来,我们念卿哪是绝世独立的比啊!我们念卿啊,让传说都失色呢!”韩音晼毫不吝啬地赞美着念卿,念卿看着她,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姐姐,别取笑我了!姐姐你才漂亮呢!”既然你虚与委蛇,那我何尝又不可呢! 韩音晼淡淡一笑,正欲说话,全场突然一片安静,只见韩孟秋已经起身。 “谢谢诸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恭贺小女生辰之喜,韩某这第一杯酒,敬诸位。”说罢,对着宾客拱手,一饮而尽。两旁宾客,纷纷举杯,回礼。 “仓促设此薄宴,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说着,举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韩老,客气了,腾王盛宴也不过如此尔尔,岂会有不周之礼?我等侥幸得此殊荣能赴此盛宴,自是欣喜非常!”为首的一位紫衣男子对着韩孟秋举杯道。 他话一出,附和声不断,“就是,就是!” “如此盛宴,千载难逢啊``````” “客气了``````是我等的荣幸!” `````` 韩孟秋笑得一派安详,看着念卿,对她微微示意,韩音晼推推她,对她轻声道:念卿,坐到父亲旁边去,父亲要把你介绍给众人呢!快去吧!” 念卿微笑着看周围,慢慢行至韩孟秋身旁,“爹爹!” 韩孟秋看着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略带几分羞涩的女子,满意地不断点头,“好!好!”念卿只笑不语,随着他微微回身,面向宾客。 “诸位,这就是韩某的小女儿,韩念卿。”说罢,看着念卿,眼睛轻轻瞟向桌上的酒杯。 念卿会意,轻轻拾起酒杯,对着众人抬首,微笑着慢慢道:“小女子在此谢谢诸位的光临,希望各位宾客能够尽兴。”掩袖而尽。 “好!好!”一时间气氛高涨,各种谈笑声不断。 念卿饮罢,目光扫过那个狂妄的男子,此刻他正看着她似笑非笑。念卿不理会他那怪异的表情,慢慢地在韩孟秋旁边坐下。 刚刚坐定,突然一个没有起伏的声音在大厅入口处高声道:“六皇子到!” 第15章 娇莺欲语春如许 韩孟秋急急起身,念卿知道这是要去迎驾。于是缓缓跟在他身后,与韩音晼一道向大厅走去。而宾客全都起身,垂首立于桌旁。 还未走到大厅口,一个月白色长袍的挺拔男子已经一脸笑容地出现在念卿眼中,念卿楞在当场,怔怔地看着他。 “叩见六皇子,六皇子万福!”响亮的声音整齐划一,一如闪电划亮整个大厅。已经俯身的韩音晼发现念卿的异样,微微拉了拉她的衣角,念卿这才收回神智,正欲施礼,一个磁性温柔的声音淡淡响起,“诸位快快起身,不必多礼。” 说罢,扶起韩孟秋,缓缓向首座走去,一边走一边轻轻点头,对两旁宾客优雅地施以微笑。韩音晼带着念卿缓缓走在后面,压低声音道:“念卿,你怎么了啊?” 念卿扯出一个微笑,“没事!”既然韩音晼他们在欺骗自己,那自然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认识那个男人,还记得上次明月在天香楼外找到自己后,那个苗疆大师当夜就离开了南江。现在如果让她知道了自己认识那个男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虽然念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却独独记得那个男子,记得他叫夜澈。现下,他是自己知道的唯一认识的人,找个单独的机会向他探听,说不定就会弄明白很多事情。 这边念卿恢复云淡风轻,这边夜轩却眉头紧皱,她竟然在看见月白色身影时失神,莫名地心下有些恼,一甩手,有些愤愤地离开。 念卿本打算回到韩音晼旁边坐下,没想到韩音晼却轻轻推了推她,似乎是打算让她继续坐在韩孟秋身边,念卿正迷惑间,韩孟秋已经转过头,对着念卿道:“念卿跟着爹爹!” 无奈,只得跟着,于是,那个月白色男子坐在中间,韩孟秋和念卿分坐左右两边。念卿看着膝下的宾客,他们都笑得有些了然,念卿暗思,莫非,韩孟秋打算将自己介绍给六王爷? 也好,这样自己也就方便打听到消息了。微微侧头,看着月白色男子嘴角微扬的侧脸,男子侧头,仿佛这才看见念卿似的,微笑。 念卿眼光扫过韩孟秋,发现他正全神贯注地和为首的那个紫衣男子说笑,于是压低声音道:“夜澈!” 念卿感觉到那个男子的身体似乎震了一下,再眨眼的时候发现他正神色如常地看着自己,原来只是错觉啊! “原来你是我表妹啊!”夜澈淡淡道,脸上洒满笑容。 他用的是“原来”,那也就是说,以前就应该见过的,于是念卿轻声道:“我们认识对不对?” 夜澈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皱,“你不记得了?” 太好了,他真的认识自己啊!看着这个优雅非常的男子,看着他那翩翩君子的姿态,念卿生出一种亲切感,于是坦诚地道:“我失去记忆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我却记得你。”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了琵琶声,但是念卿没有回头,仍旧紧紧地看着这个男子。有那么一瞬,夜澈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仿佛他正经历着什么痛苦,但只那么一瞬,他又含笑地轻声问道:“那你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记得你,记得你叫夜澈,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念卿眉头紧锁,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又拾起笑容,对着夜澈一脸希冀,“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夜澈凝神看着念卿,那眼神,仿佛要把她融进心里,收起笑容,郑重地对念卿点点头。看着他点头,念卿这才放下心来,开心地一笑,仿佛小孩子得到了某种奖赏一般,余光发现韩孟秋正看着自己,有些探究,于是正了正色,回过头看着大厅场上一个绿衣女子正低头弄弦。 那声音清丽悠扬,但却又糅杂着一股凄楚哀伤,彷佛将要高亢嘹亮,但又忽然曲折低回,在音符与音符的顿挫之间徘徊着耐人咀嚼的无限情思。 全场的气氛都凝聚在那蒙面的绿衣女子的手上,所有的人都敛声屏气,一刹那只有那让人的感情千回百转的美妙清脆的音符,悠悠然在大厅回荡盘旋。 曲罢,绿衣女子缓缓起身,对着首位微微施礼道:“奴家千暮雪恭祝二小姐生辰快乐!” 原来,原来她就是千暮雪啊!难怪,难怪能传出如此绝妙非常的音乐啊! 这个千暮雪一直以来是大宇国一个怎样的传说啊!身为艺妓的她天资聪颖,妩媚动人,年仅十一岁就弹得一手好琵琶,相传有一次她在河边练习琵琶,乐声引得有无数只凤凰在她身边翩翩起舞。于是一时间,人们口口相传,使得年仅十一岁的她成为了传奇般的人物,一时间,千暮雪成了琵琶曲艺的代名词,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聊到乐曲声乐,言者必论及千暮雪。 只是其人不管名气和美名有多响,她永远都如那沉静的湖水,毫无波澜。更是鲜少出席酒桌欢场,就连已经故去的三王爷亲自花重金邀请她,她都没有出席,而今天,却专程从王都赶来,为韩家二小姐贺寿! “老夫代小女,谢谢六皇子殿下!”韩孟秋起身对着夜澈作势要拜,被夜澈连忙扶住,“舅舅不必多礼,这只是我的一点薄意,不足言谢!”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千暮雪是六殿下请来为二小姐贺寿的啊!传闻,能请动千暮雪的不是金山银山,也不是权势地位,而是能打动她的才情,和她不相上下的才情!难道这个以谦逊仁爱著称的翩翩君子六殿下也是一位音律奇才? “表妹若不嫌弃,我就献丑一曲,当做生辰之礼!”夜澈看着念卿,微笑道。 全场的目光都锁在了她的身上,念卿心里竟然有些紧张,一抹红晕爬上脸颊,看着他微微点点头。 他对着她微微一笑,缓缓起身,接过随从传上来的古筝,行至一边丫鬟刚刚添加的矮桌旁,放下筝优雅地坐下。 全场一片宁静,屏息以待。只见他双手轻柔地拂上琴弦,旋律缓缓传出,音色时而宽广时而纤柔,实音和换音时隐时现,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犹如寒流流进幽谷间,淙淙铮铮;又如细流缓缓划过水草,清清冷冷。 息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突然,音调递升递降,跌宕起伏,恍兮惚兮间犹如身临海域,波浪汹涌,浪花激溅,似蛟龙越水而起,带着沸腾澎湃之气,海鸟翻飞,凄厉地鸣叫声声入耳。 众人提气凝神,仿佛置身于汹涌海涛之中的危舟之上,惊心动魄,诚惶诚恐,正当众人不知如何安舟静心之时,弦声渐渐低缓,悠悠扬扬,若行云流水,如轻舟就着微风轻轻划过海面,如蜻蜓息于水面,涟漪不带。 在座宾客无不惊叹,这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竟然能把大自然的美妙融进了琴声,这前所未有的境界,这洋洋的古调声,闻所未闻啊! 如果说刚才千暮雪的琵琶曲已经艳惊四座,那么这个古筝之声更是惊为天人!世间当真有如此美妙之曲! “念卿,喜欢吗?”一个温和的声音轻轻响起,众人这才回神,那个高贵优雅的月白色男子已经回座,微笑着问着旁边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念卿看着这个面如冠玉,出彩之极的男子,脸色绯红,竟然有些受不了他那温柔得可以挤出水来的注视,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谢``````谢谢六皇子!”有些懊恼,自己居然口吃起来! 转头之际,眼睛扫过韩音晼,她正敛眉看着自己,目光有些飘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怎么了?在想什么呢?是和自己有关吗?莫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来不及想太多,那温柔磁性的声音又传入耳际,“念卿不必跟我客气,你喜欢就好!你如果喜欢古筝,我可以教你!” 念卿回过头,在心里“啊”了一声,周围更是传来一片抽气声,念卿讪笑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睛有些不自然地偷偷看向韩孟秋,他也是一脸诧异,但是还是对着念卿轻轻颔首。于是念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怎么好,我,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啊!” “没有关系,我可以教你!”夜澈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 念卿看着他那温柔非常的样子,又口吃起来,“那,那先谢``````谢谢你,噢,不是,是皇子殿下!” 夜澈兀自摇头轻笑,“不必如此客气,你是我表妹,叫我夜澈也可以!” 话一出,座下宾客无不感叹,素闻六王爷谦逊温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他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彬彬有礼,对每一个人都那么温文尔雅,不论身份,不论地位。大宇有此王子,当真是大宇之福,百姓之幸啊! 念卿淡淡一笑,轻轻点头。 “如蒙王爷不弃小女才能平庸,愿意亲自为小女受教,老夫荣宠非常,谢谢王爷抬爱!”说罢,起身施礼,被夜澈伸手拦住。 “舅舅不必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勿须多礼。本来打算这次多陪舅舅和表妹多住一些日子,奈何父皇已经传召,侄儿打算明天就启程回王都。” 韩孟秋轻叹一声,惋惜地道:“老夫本打算请王爷在此住个十天半个月,立夏了再走,但是既然皇上想念王爷,已经传召,那老夫也只有期盼来日了``````” “爹爹”韩音晼娇笑着出声打断韩孟秋,“女儿久仰王都乃人杰地灵之地,女儿也想随六殿下去王都看看,可以吗?” 她一脸温柔地看着夜澈,带着几分祈求对韩孟秋撒娇道。 “这``````”韩孟秋有些为难地看着夜澈,夜澈微笑着点头道:“表妹既然想去王都看看,表哥岂有推脱之礼呢!明日就随我一道北上吧!” 韩音晼笑得灿烂,一脸天真地上前拉着念卿的手,“呵呵!真好,念卿我们可以去王都了哦!” 念卿微微抽回手,满脸含笑,“嗯!”去王都也好,这样离南江远一点,就离韩孟秋的势力远一点,自己也就更方便弄清一些事情了。虽然韩音晼也在,但是对付她一个,总比应付几个好! 看看夜澈,他正浅笑着看着自己。 “念卿,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准备一下,明天可是一早就得走哦!”韩音晼热络得再次拉起念卿的手,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 “嗯!”念卿淡淡点头,看来他们是达到办宴会的目的了吧!把自己引荐给六殿下,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其实和六殿下是认识的!念卿微微一笑,也好,回去早点休息,自己实在是不适合这种看似热闹实则暗含玄机的宴会。 韩音晼一路都雀跃不已,把念卿送至房门口才离开,念卿看着她那柔弱的背影,心下思量,既然完全不知道他们的目的,那么何不按兵不动,他们总会有露出尾巴的时候,自己以逸待劳也不错啊! 轻轻推开门,回身,关上房门,一个冷冷地声音传来,“念卿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16章 夜风突袭教何堪 急急回身,借着窗外的淡淡月光,念卿看见一个身着黑衣,体格健硕的男人正坐在桌旁,对着自己淡淡一笑。 这不正是天香楼的青年男子啊! 念卿心叫不好,看他那好整以暇的模样和桌前的茶杯,似乎是等了很久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韩家人?怎么知道这是自己的房间?突然一想,今晚韩孟秋这样隆重非常的把自己介绍给众人,他必定也得到了消息。 他来找自己,难道是发现了自己并不是他的同盟者?还是这才是韩音晼他们的阴谋,难道韩孟秋就是他的同盟者?突然,那冷冷的声音再次飘进了耳际,“如若有误,他日相见之日必是姑娘丧命之时!到时,姑娘再踏血反悔,也为之晚矣!” 怎么办?大声呼救?能如此自如地进入韩府,进入她的房间那自然也是有必定的把握,而且很有可能韩孟秋就是他的那个同盟者,自己如果大声呼救,即使不血溅当场也会是死路一条啊。 “看来念卿姑娘对在下的到来很是惶恐啊!”见她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耶律烈齐再次出声,朝她颇似无害地摇摇头,似乎在为受了冷遇而不甘。 要冷静,要冷静!说不定他还不知道自己在骗他!念卿强作镇定,轻轻回以浅笑,慢慢走至桌边,在他旁边坐下,“原来公子还没有走啊!” “姑娘很想我离开?”挑挑眉,继续说道:“可是如何是好,我却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呢!” “噢?!”念卿故作惊讶,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心下不断盘算,要如何才能脱身,现下他对自己的情况应该是了如指掌,再骗他,完全是奢望啊!可是,真的就要这样死去?自己好不容易见到夜澈,一个自己认识到人,好不容易有机会能知道自己的过去,就这样地死去? “念卿姑娘到了此刻还能如此镇定,不枉费我专程前来啊!听说今日是小姐的十八生辰,可是,怎么办?在下没有任何礼物相送,还打算在姑娘这里讨点东西呢!” “噢?”知他这是要自己的性命,但是仍故作不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这才几天啊,莫非姑娘就忘记了?这样健忘,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不过,忘记了也没有关系,在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啊,不如,在下为姑娘提醒一二,看看能否唤醒姑娘的记忆?” 心一横,避之不行那就坦然面对,与其与他大打太极,还不如索性和他敞开天窗话天明,“可是,我不想死。”念卿收敛笑容,认真地看着他。 “哈哈!看来姑娘是完全记起了啊!那就好办了!” 耶律烈齐兀自轻松地笑笑,仿佛刚刚完成一件天大的事般,随即又一脸正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念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有选择吗?”如果当初在天香楼时就坦然说出一切,自己能活着到今日?你能在今晚见到活着的自己? 耶律烈齐愣愣,看着她那惨淡的笑容,心下竟然有些不忍,也是,她没得选择,如果当初不那么做,她当日就已经死了,也不会现在这般活生生地坐在这里,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不过,这都与自己无关,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而且又是如此聪慧的奇女子,就更加不可留!为了整个月朗,自己必须小心再小心,步步为营,一步错就步步错,不能留下一个有可能害及自己,危及父皇生命,甚至有可能殃及月朗复国大计的人!想到这,杀意又起。 “虽然无奈,但是却也不能回头了!” 耶律烈齐敛眉,似有叹息之意,不过只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念卿还是感到他似乎有些松动,“其实,我说我并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我只是一个误打误撞的可怜人,你相信吗?” 不知为何,听她这样说,耶律烈齐竟然在心里相信了她,但是理智告诉自己,说不定这又是她的一个脱身手段,自己上次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眼神转冷,“都无关紧要了!” “是啊!”念卿惨淡的一笑,“都无关紧要了!只是没想到自己才开始有希望弄清自己的身份,就``````”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迷始终是迷也好,在黄泉路上也不用喝孟婆汤!” 那样无辜的表情,那样淡淡的笑容,没有了她那惯有的自信与狡黠,有的只是几分有气无力,仿佛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她的眼睛望向前方的床帏,毫无神采,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伤心的神态,但是耶律烈齐却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哀从她身上泛开,万般惹人心怜。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耶律烈齐真真切切地听了她的话,结果却同没有听到一般,她什么意思?什么身份?她不是韩念卿? “算了,不说也罢!反正将死之人,多言无意。”念卿淡淡一笑,看着耶律烈齐继续说道:“你打算给我一个如何的死法?” 那样轻松的语气,那样淡定的神态,仿佛她说的不是生与死的问题,不是与她有关的生与死的问题,而是最简单并且是与她无关的蒜皮小事。 “既然是将死之人,那何不妨把一切整理清楚。”耶律烈齐双眼一眯,有些探究地看着念卿。 念卿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以退为进似乎可以助自己脱险,看他一脸探究,似乎不知道自己失忆的事,念卿决定赌,赌他和韩孟秋不是同盟。 她长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醒来以后就成了韩家二小姐,但是我却什么都记不起来,我对什么都一无所知,我也就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韩家二小姐,直到一次偶然,无意间听到家里的仆人说,他们的二小姐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只是大小姐从苗疆带回来的陌生人,而我那天去天香楼,就是为了找在那里讲法的苗疆大师,希望可以通过他,了解一些事。却不想,路过你们房间时,被你们发现,将我当做别有用心之人。” 听她这么说,耶律烈齐突然记起,当时在天香楼,身着白衣的她却不知道大宇国的等级制度,看着她一脸认真,不像是作假,但是如果又是她在演戏,那么她的心计也太重了。 念卿见他还是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似乎并不打算做答,于是又继续说道:“那天你问我,是否愿意与你到漠北一展才华,我怎么能去呢!我连自己的身份都还没有弄明白``````”突然,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轻轻地摇摇头,似乎是要将刚才说出的话甩走,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可以不相信,反正都如你所说,一切‘都无关紧要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死法吗?” 耶律烈齐一直看着她,看得念卿都有些发麻,但是他却并不答话,只是紧紧看着她,不遗漏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听着她的话,耶律烈齐竟不忍心杀她,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也会心软了!不过,看她那神色不像是作假,她也确实是一个奇女子,我月朗此时不正是用人之际吗?如果能为我所用,那也不错,就饶她一命也罢。心里做好了打算,耶律烈齐这才淡淡道:“姑且就再相信你一次!既然你也有心到漠北一展才华,那不如我们一起回漠北,可好?” 他展开眯着的双眼,冷冷地看着念卿,虽然他的话是带着询问,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但他的神色却没有半分询问,那上面分明写着他的坚决,念卿知道,不杀她,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她,必须同意!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再说,此去漠北,路途遥远,他不可能一直毫不松懈地防备自己,那么在途中也可以寻着机会逃离啊!于是,念卿看着他,一脸真诚,“公子两次相邀,我再推托,实在是有负公子的不杀之恩!” “呵!”果然聪明,“好,早晚都要走,晚走不如早走,现在就离开,姑娘意下如何?” 耶律烈齐柔声询问。 念卿心下冷笑,我有选择吗?“好!不过,烦请公子给我点时间。” 耶律烈齐微微挑眉,面露疑惑,念卿继续道:“我只是打算换一身衣裳,这”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装扮,“此去漠北,这身装扮很是欠妥,请公子给我点时间,容许我换件衣裳。” 她本就绝代佳人,再加上一身华服,此去必定麻烦不断,遂点点头。 看着他虽然点头同意,但是却没有离开房间的意思。怎么办?此去漠北,要是自己不能在中途逃离,难道就这样去漠北?不行,不能! 韩家人如此对待自己,必定是有所图,那么既然他们利用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那么他们必定会找寻自己。而夜澈,如果发现自己不见,也必定会四处找寻。那么,只要现在自己留下点信号,韩家人或者夜澈就会来救自己,这样自己逃开的胜算也就大些啊! 可是,要怎么留下信号呢?连说了自己要换件衣裳,他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是在防着自己,那自己要怎么才能留下信号? “怎么?”耶律烈齐见念卿行至柜子前就没有了再动的意思,忍不住出声问道。 “男女有别!烦请公子背过身去。”念卿做出羞涩的样子,难为情地道。 “呵呵!”没想到这个女子也有这么娇羞的一面,耶律烈齐觉得很有趣,笑出声来。不过转念一想,会不会她是想对自己背后下手?耶律烈齐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缓缓转过身,只是暗中提气凝神,提高警惕。 念卿见他已经转过身,匆匆咬破手指,在柜子内写下“漠北”两个字,自己能做的只有如此了,如果韩家人或者夜澈没有看到,那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从柜子里挑出了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衣裳后,匆匆脱下外袍,换上。 “好了吗?” 耶律烈齐淡淡的声音传来。 “好了!”念卿淡淡回道,随着转过身的耶律宏烈微微一笑,“这身可以吗?” 耶律烈齐看着她,有些失神,那样带着些许忐忑的试问,那样天真率真的笑脸,那样带着几许青涩的羞赧`````` “不好吗?”见他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念卿心下紧张,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不会啊!柜子自己已经关上了啊,他怎么会看见呢!那,是他看见自己右手出血了?不会啊,自己已经用手帕把它简单地包了起来了啊! “走吧!”耶律烈齐冷冷道,那声音仿佛来自寒冰之下,听得念卿冒出一丝冷汗。 耶律烈齐举步离开,有些懊恼自己居然会失神,自己担负着振兴月朗的重任,怎可儿女情长! 第17章 北上大漠随逐流 念卿撩起车身帘布的一角,眼所及尽是连绵的高山,没有农田,没有人声,只有车轴的转动声和马匹的踢踏声。 放下帘子,心下焦急,这样没日没夜地赶了五六天路了,恐怕前方不远就是月朗了。一路上一行人累了困了都只是稍作休息,并没有在大地方做什么停留,自己一直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难道自己就真的要去漠北吗? 一路上也不见有什么难过的关卡,夜澈和韩家都没有任何消息!难道他们都没有看见自己留的字?还是,他们都不愿意找她了? 正当她沉思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被高高掀起,一个气宇宣扬的男子出现在念卿面前,“要不要下车来活动一下?” 念卿掩下焦急,对着耶律烈齐淡淡一笑,“好的!” 耶律烈齐扶着她走下马车,牵着她的手,引着她走到离马车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坐下,他自己也坐在她旁边,而其他的六个人,有两个念卿是早已经见过,他们都远远地分散在不远处,似乎是在放哨。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向她,他们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他们的主子在休息的时候,会守在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旁边。 “累吗?”耶律烈齐柔声道,轻轻为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念卿任由他动作,这几日,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子偶尔的亲昵,不是没反抗,只是生生甩开了几次后,他还是恶性不改,而自己又是寄人篱下,表现得顺从,反而可以降下他的戒备之心,也就任由着他牵着自己,任由他表现亲昵。 “不累!这是哪里?还有多久才到啊?”念卿问出了自己最害怕也最想知道的问题。 “前面就是通漠关了,过了那里就是月朗了,到时候我们也就不用这么赶了。” 耶律烈齐以为念卿受不了日夜兼程的赶路,想想,这几天可能她真的累得不轻,连自己都觉得疲惫,更何况没有任何武功的弱女子呢!想到这里,耶律烈齐对着念卿歉意地笑笑。 “要喝点水吗?” 耶律烈齐从腰间取下一个水袋,轻轻拧开,递给念卿。 念卿接过,乖巧地对他笑笑,喝了几口,又递给他,他拿起水袋,没有任何擦拭,直接喝了几口,念卿微微皱眉,心里实在不想和他如此亲昵。 “在前面的通漠关会歇息吗?”念卿轻声问道。 看来她真的是累坏了,过了通漠关就是月朗了领地了,只是,还有一片沙漠,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再走也不迟,不然她真吃不消了。“恩!要补充点食物,前面还要过沙漠!” “哦!”念卿了然的点点头,心下却不断盘算要怎么才可以脱身啊!突然一个高壮的月朗男子匆匆走到耶律宏烈身边,有些欲言又止。 念卿了然地对着耶律烈齐道:“休息差不多了,我上车了。”看着他点点头,念卿起身离开。 刚回车内坐定,车帘就被掀开,耶律烈齐走进车里,坐在念卿身边,车厢宽敞,两个人倒也不显得拥挤,念卿有些诧异,他怎么上来了? 仿佛知道她怎么想,他微微一笑,“刚才郎都传来消息,我必须马上赶回去,你不用与我一道,在通漠关好好歇息了后再上路。我们郎都见。” 念卿心下欢喜不已,真是天助我也啊!耶律烈齐走了后,自己逃走的机会就大很多了,为了不让他起疑,念卿面上淡淡:“恩!好的!” “沙漠里有狼群,不过只要是白天,只要没有血腥味,都没什么问题,你别怕!我留下了柯塔他们,他们会照顾你的!”说罢,深深地看了不断点头的念卿一眼,这才离开。 通漠关,顾名思义,是通往漠北的一个关隘,这里虽然是进入月朗或者大宇的必经之地,但是设施却很是简陋,没有任何多余的建筑,没有任何繁华的景象,整个关隘只有一个客栈,客栈不大,只是为了给路过这里的不同样貌,不同语言的人,补给食物、水以及马匹的粮草。 客栈虽然简陋得连中原一个落魄已久的庭院都比不上。但念卿还是在这里磨蹭不前,一直拖延着时间,赖在客栈都三天了。 可能是耶律烈齐有所交代吧,留下的柯塔他们四人对她也很是客气,随着她住下,没有直接强迫她上路。那个柯塔就是上次在天香楼里的那个方脸男子,其他的三个人都是念卿没有见过的,不过他们好像都听命于柯塔。念卿知道那个柯塔是个冲动易怒,有勇无谋的人,所以刚开始很是高兴,这种人比较好对付。 可是时间久了,才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几乎寸步不离念卿左右,也让念卿一直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姑娘多吃点东西吧!一会我们就上路了!”坐在房间饭桌旁的柯塔掩饰不住马上就要到家的欣喜有些激动地对念卿道。 看着他一脸激动,念卿心下焦急难耐,难道就这样去月朗了吗?怎么办?去了以后一定就没有任何脱逃的机会了啊!“这,这么快啊?” “还快啊!要不是``````”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到郎都了,“姑娘都休息三天了,殿下已经传信过来,让我们一会就启程,马车过大漠最多都只需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我们就到郎都了,到时候再好好休息也可以。” “哦!”埋头扒饭,念卿抽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柯塔果然是归心似箭,一吃罢饭,就站在念卿的房门口,催她上路。一身黑衣黑罩的念卿苦笑着随他下楼,此时还是午饭时间,所以客栈大厅有很多人在用饭。 念卿突然灵机一动,小跑到饭厅另一边,与柯塔隔着整个饭厅,一把扯下面罩,大声喊道:“救命啊!你们救救我,他们是月朗强盗,要把我掠去月朗献给他们的首领,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是大宇人!” “你``````”柯塔脸一沉,没想到她居然想要逃,果然不出殿下所料,都怪自己被她的顺从给蒙蔽了,居然对这个狡猾的女子放松了警惕!看着周围已经很多人都望着他,心下着急,阴声道:“快回来!” 周围埋头吃饭的各色人都纷纷抬头,望着念卿,天下果真有如此美人啊!而那绝世容颜此时写满了无助,眼神楚楚可怜的望着众人!那个身着月朗服的魁梧男子,脸色铁青,满脸胡渣,果然像强盗!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大胆月朗小儿,居然敢在我大宇土地上强抢民女!”一个身着绿袍男子起身拦住正向念卿走来的柯塔愤愤道。 “滚开!”柯塔一把推开绿袍男子,继续上前,眼神毫不掩饰他的愤怒。周围好些人都被他的眼神吓得坐下。 看着周围人的反映,念卿心叫不好,这么多人,怎么都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他,他只有四个人,你们可以救我的,你们救我啊!”念卿急急地大喊。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念卿只顾大声呼救,没想到把在客栈外面的三个人也喊了进来。 柯塔停下脚步,对着那三人道:“把她给我带过来!” 三个月朗男子都纷纷向念卿走来。 “你们果真当我大宇没人吗?竟然敢如此欺负人!”那个绿袍男子再次拦住欲上前的三人,转过头,对着众人道:“你们都是大宇国人,岂能看着同胞受难而袖手旁观!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这可是在大宇土地上啊!” “对!对!” “``````这不是欺负我大宇无人吗``````” “大胆狂徒``````” 周围的人纷纷起身,竟把上前的三个月朗男子生生逼退了,“你们``````”三个男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纷纷望向柯塔。 “哼!”柯塔抽出腰间的匕首,闪身到那个绿袍男子身边,对着他的脖子一划,绿袍男子来不及呼救就苍然倒地。 众人都被这样的情况吓呆了,愣愣地看着柯塔,满脸恐惧。念卿也是一脸吃惊地看着他,他居然就那么轻易地杀人了!他真是一个嗜血的恶魔!心下愤怒不已,他日,我必定让你以死为报,血债血偿!看着那个倒地的男子,念卿对自己道。 “拦我者,死!”冷冷地环视周围已经惊若寒蝉的人,继续道:“你们还有谁要来试试?” 听闻此话,周围的人纷纷后退,恐慌地看着那个一脸怒气的男子,在男子再次扫过他们时,都纷纷垂下了头。 “我跟你走,你别再伤害他们了!”念卿知道,再这样下去,只会徒增牺牲。 柯塔看着她缓缓走向自己,冷哼一声,“是你自找的!” 走过倒地的男子身边,顿足,弯下身,伸出手缓缓地为他闭上了眼,对不起,对不起! “走吧!”柯塔再次冷冷出声,那三个月朗男子已经来到了念卿身后,念卿缓缓起身,“我不会跑了,我们走吧!” 行至马车前,正准备上车,却被柯塔拦住,“此去要过沙漠,你最好不要再有逃脱的心思,否则,我们放过你,狼群也不会,这个你吃下去。” 念卿看着他递过来的白色药丸,这是什么?疑惑地看着柯塔,柯塔淡淡道:“你不用怕,这是软骨散,只会让你没有力气,意识淡薄,到了郎都自然会给你解药。” 念卿讽笑道:“我说了不会跑,就一定不会!何必多此一举?” 柯塔不语,只是伸出的手并不收回,仿佛念卿不吃下去,他就不会罢休,念卿只得忿忿接过吃了下去。 不一会,念卿就感到四肢无力,头也昏昏沉沉的,反正自己逃跑是无望了,就索性睡一觉吧! 迷迷糊糊转醒,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了清亮高扬的歌声,这歌声似乎是月朗的音乐,音律节奏和大宇迥然不同,歌词好像也是月朗语,难道到郎都了? 慢慢移至车帘旁,想听得更真切,或者问一问,可正在这时歌声却突然停止了,接着一声惨叫,念卿心下诧异,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她撩开车帘,马车就突然疾驰起来,念卿在车里被颠簸得东倒西歪,伸手想抓住车弦,却丝毫没有力气,被迫在车内撞来撞去!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车身猛地向前一载,念卿就着车身从车里滚了出来。身体有些吃痛,可是念卿已经顾不得了,抬起头,一个修长的灰衣男子正持剑立在不远处,而剑上沾满了鲜血,正一滴一滴地滑落在沙土上。 他目光炯炯,拖着剑,一步步缓缓向自己走来,念卿有些惊恐地看着周围,漫无天际的黄色,分不清是沙还是土,广阔无边的空旷,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骄阳如血地挂在天际。 第18章 痴心熠熠以何报 “你,你是谁?”念卿努力支起自己的身体,却怎么也提不上一点力气,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男子靠近。 那个俊朗的灰衣男子,紧紧锁着地上的黑衣女子,一步一步向她靠近,随着他的靠近,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可是他又紧锁着眉,仿佛正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这样两种极致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诡异非常。 “你,你真的是紫姬!”他走到她身边,惊喜之情四下泛溢。 “你要干什么?”念卿看着男子向自己伸出左手,防备地看着他。因为弯腰,他脸上的痛苦之色更加明显,念卿这才发现,他的胸口和手臂部位的衣服都被划破,有淡淡地血迹慢慢泛出来。 刚才一系列的突发事情一定都是因为他了!他受伤了,那柯塔他们呢?他们怎么会让他找到自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马车之所以突然疾驰,一定是柯塔他们狠狠地伤了马,他们可能是想保住我!现在只有这个灰衣人,那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想怎么样?你把柯塔他们怎么样了?”念卿双手撑着自己,不着痕迹地悄悄后退。 寒宵伸出的手微微一滞,“你认识他们?”念卿点头不语。寒宵有些诧异,“那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难道刚才客栈的人在骗我?”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你想怎么样?”念卿一时之间摸不清他到底有何企图。 “他们死了。”低沉地声音传来,念卿打了一个寒颤,心下不安,如果他杀自己,自己就只有坐以待毙?“你想怎么样?” 努力使自己的微笑不那么吓人,费力地伸手拉起念卿,“你别怕!我没有恶意。我以为他们绑架了你,所以打算救你!” “救我?!”念卿有些疑惑,难道是夜澈他们派来的?“是夜澈叫你来的?” 寒宵敛眉,“不是,没有人派我。”今日只是碰巧在这里听到了关于你的消息,寒宵在心里补充道。想想又兀自摇头,怎会是碰巧?自你离开未央楼后,不管任何地方,只有稍微有那么一个人像你的人,自己都会前去,可是四处都寻遍了,却还是没有见到你,自己有时候都在想,你是不是已经死了,但是一想到你那深到骨髓的坚强,你也一定不会让自己那么死去,于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自己仍然不放弃,“我不会伤害你,你不用害怕!”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念卿不解。 寒宵看着她,那天她受了重伤可能意识已经模糊,而且又是晚上,她可能根本就没有看清自己的模样,“没什么,只是路见不平而已,你不必多心。” 念卿将信将疑,突然记起刚才他好像唤自己“紫姬”,难道自己叫紫姬?“你叫我紫姬?” 寒宵皱着好看的眉毛,“不是!是我认错人了!”看样子她是忘记了以前的事了,这样也好,一切都从新开始。自己再告诉她,她是紫姬,如果被江湖中人得知,没有武功的她要怎么样保住自己的性命啊! “认错了人?”念卿突然记起,在天香楼的时候耶律烈齐他们也把自己当成了圣女,想想也便相信了,“那你是谁?” “我?”寒宵没有料到她会问他名字,竟然有些不自在,“我,我是寒宵。” 看着他有些窘迫的样子,念卿感到有些好笑,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凶狠非常的人,居然报自己的名字会出现一丝害羞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是你朋友,你如果想为你朋友报仇,我,我没有意见。”说罢,就拿起他的剑,交给念卿。 “你``````”念卿有些诧异,这个人还真是有趣,别人是想尽办法活下去,他居然傻到自己送上门找死,不过幸好自己和柯塔他们不是朋友,而且自己也有心杀柯塔为那个绿衣男子报仇,只不过,世事难料,柯塔居然会因为自己而死,想到这,先前对他的不满,现在也都只化作一丝叹息。 说到底,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啊!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们也都不会死了!而现在,怎么能再增加罪过,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好心人下手? 淡淡一笑,把剑推了回去,“他们不是我朋友。” “哦!”寒宵扯着嘴看着念卿憨笑两声,“嗯,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不然天黑了遇到狼群就不好办了。” 念卿看着他的脸笑着点点头,眼睛扫过他的胸口和胳膊,收起笑容,有些担心,“你受伤了?不要紧吗?包扎一下再走吧!” “没,没事!”寒宵有些懊恼,自己居然口吃起来,不过,她在关心自己呢!心下暖暖。 “不行!”说罢,弯腰拉起裙摆,用牙齿用力撕下一块,上前拿起他的手臂,正欲包扎,他却抽出手,结巴道:“我,我自己来就好,我,自己来。” 念卿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自己可以吗?”那可是手臂啊,你要怎么包扎!再次拿起他的手臂,把他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伤口,血肉都翻开了,依稀可见铮铮白骨,这还叫没事!“怎么伤得这么厉害!现在又没有药,这要怎么办啊?” 看着念卿有些着急的样子,寒宵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无憾了!“我有药!”作为杀手,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创伤药自然是随身带着,从怀里掏出药瓶,念卿急急地打开,专注地为他上药,包扎。 作为杀手,自己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也没有在任何人那里得到过温暖,有的只是利用、阴谋和杀戮!而现在,她,她正那样小心地为自己包扎伤口,把自己当作最亲近的人般心疼着。 “好了!”良久之后,念卿抬起头,对着寒宵轻松地一笑,随即看着他的胸口,“嗯!那,你自己可以上药吗?” 寒宵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我自己来。”念卿背过身,看着茫茫大漠。 良久之后,寒宵柔声道:“我们走吧!必须要在天黑之前走出沙漠!”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念卿只觉得自己已经毫无力气,而且渴得厉害,自己服了软骨散,又在烈日下暴走,可能体力不支了,意识也开始有些恍惚了,抬头,残阳挂在天边,天地都开始旋转了。 “你怎么了?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寒宵发觉了她的异样,扶住她的身体,她一个弱女子,这一路下来只歇了一次,自己都有些吃不消,她又怎么受得住? “不,不用!”念卿甩甩头,周围的一切还是在脑海里打转,“太阳快下山了,我们,我们必须离开``````狼群”再次甩甩头,“走,走吧!” “别说话,没关系,这边离通漠关应该不远了,我们休息一下再走!”明明已经不能再走了却偏偏还要那么无力地要求继续前行,这样的她,让他心疼不已。 “不,不要停!停``````下来,我们,我们就走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念卿!念卿!”寒宵急急拥住下坠的身体,坐在沙土上,万分着急,“念卿``````” 念卿意识已经飘远,恍恍惚惚,完全听不见耳边焦急的呼唤,只是觉得好渴,好渴啊!薄薄的唇有些干裂,她微微牵动着唇,无力道:“水``````水``````” 寒宵四下张望,哪里有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柔嫩得像个婴儿般虚弱的她,寒宵的心仿佛被什么碾过一般,要是自己在客栈的时候准备个水袋,她也就不会这样了!要是有马,她也不用这么辛苦啊!自己的坐骑在刚才的拼杀中早已不知去向,寒宵感到从未如此无力! 看着怀里的人虚弱的喃喃着“水”,寒宵眉皱的紧紧的,腾出自己的右手,张开口狠狠对着手腕咬下去,有些痛,鲜红的血涌了出来,靠近她的唇,慢慢地喂进她那一张一合的嘴里。 念卿感觉有股热热的东西流进了嘴里,是水吗?可是怎么粘糊糊的,还有点腥味?那是什么东西啊?``````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自己好渴,好渴啊!就喝吧,毒药也没有关系!她下意识地吮吸,有些急,差点呛到。 寒宵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好些了吗?”怀里的人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吸允着,良久后,她才微微侧头。 寒宵收回自己的右手,血还是不断向外冒,草草地点了一下穴道,血不再那么汹涌地一个劲向外涌,微笑着看着怀里的娇人儿,鲜红的嘴唇因为吸允有些微微地肿,鲜血顺着嘴角在下巴上纵横交错,红得鲜艳,红得耀眼,与有些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有些诡异。 伸出手,轻轻为她擦去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迹,怀里的人有些不适地哼着,寒宵猛地收回手,自己粗糙的手弄疼她了!手腕一翻,挽着袖子,再次慢慢靠近,轻轻地为她擦拭。 皮肤终于恢复白皙了,寒宵满足的笑笑,怀里的人仿佛睡着了般,无知无觉,只是紧紧地靠着他。看看天,太阳已经下山了,必须尽快走出沙漠! 万分小心地起身,抱着怀里的人,缓缓前行。 没走多久,负伤之后又失血过多的寒宵感到有些体力不支,抱着怀里的人寸步为艰,只得停下大口大口地踹着粗气。 念卿在他的踹息声中慢慢转醒,睁开眼睛只有一张放大了的俊脸,“你``````”声音一出,念卿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样沙哑粗噶的声音是自己的吗?嘴里也黏黏的! 寒宵有些局促不安,轻轻地放下她,“我,你别误会,我``````我没有其他意思,你昏了过去,我才``````” “哦,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谢谢你没有丢下我,如果没有我你早已经走出沙漠了。”念卿有些歉意地看着他,“是我连累了你。” “没,没什么。”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补充道:“你好些了吗?” 念卿点点头,“谢谢你!”转过眼,天已经有些灰暗了,“我们快走吧!天就黑了。” 寒宵点头不语,腿刚一跨出,自己就有些踉跄似要跌倒,还要有剑支撑着,念卿回过头,发现了他的异样,“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没事,走吧!”撑着剑递给念卿一个安心的笑。 念卿看着他,微微蹙眉,回过身,双手扶着他,“我们走吧!” 第19章 狼群奔驰腥遍野 “你的手怎么了?”念卿诧异地看着他右手腕已经发紫的伤口。寒宵连忙抽回手,有些结巴道:“没,没事!我们走吧!” “你``````”口中黏黏的是``````难道自己在昏迷的时候是喝的他的血?!念卿一时之间五味陈杂,“我,我实在配不上你如此对我!” 怎么会呢!你是我用生命都嫌呵护不够的女子啊!“没什么,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没有同伴而已!”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不想她有任何内疚,这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念卿深深叹了口气,看着他那冷冷的样子,有千万句感激的话,竟然说不出口,“上点药再走吧!” “已经没事了,我们走吧!”寒宵不看她,杵着剑,向前跨步。 念卿猛地上前拦住他,“上了药再走,也不急于这一时!” 多耽搁一分,走出去的希望就小一分!怎么会是不急于一时呢!看着她那倔强的样子,仿佛他不上药就不要他走一般,寒宵无奈地叹口气,拿出药,任由她为自己上药包扎。望望天,已经愈见黝黑了,希望能安全的走出去。 没有走多久,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泛着绿光的狼正盯着两人,只有一头狼,寒宵心下也并不慌张,轻轻拍了一下身旁的女子,让她安心,虽然自己受伤了,但是解决一头狼还是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却发现这哪里是一只啊,分明的一个狼群啊!自己虽然不怕死,但是身边的这个女子,她该怎么办?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好不容易救出了她,难道未曾相识就要``````何况,作为武林一等一的杀手,不是死在剑下,而是葬身狼腹``````这,自己怎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怎么办?好多狼!”念卿心下焦急,脸上早已毫无血色,警惕又不安地看着不远处的狼群。 寒宵心下暗叫不妙,但是看着身边虽然不安但还是故作平静的女子,竟然不忍心告诉她自己没有把握,“没关系!有我呢!”就算是拼死,也会保护你的!“我们继续走,狼群暂时不会冲上来。这里离通漠关不远了,能拖多久是多久!” 念卿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离通漠关越近,能活着出去的机会就越大。 两人相携着,就如没有看见狼群一般,继续前行,只是默契地暗暗加快了速度。而狼群果然如寒宵所说,并没有开始袭击,只是不急不缓始终在十步之外跟随着。 良久之后,借着月光,眼睛能依稀辨认出通漠关客栈的灯火,虽然微弱,但是念卿还是一脸欣喜,激动地轻声对寒宵道:“我们要出去了!” 寒宵只是微微颔首,并不说话,狼群跟了这么久,想必一直在等待机会出手,现在依稀可见灯火,它们想必也知道再不出手就没有什么机会了,此刻,怕是要出手了。 果然,狼群渐渐围了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几十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圈中两人。 怎么办?念卿心下焦急,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个是重伤在身的人,这样的两人怎么对付狼群的攻击! 两人纷纷屏住呼吸,直直锁着狼群,甚至都顾不得向对方传递任何眼神。 突然一声长啸响彻整个大漠,在宁静的夜里更显得凄厉非常!宛如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一时之间只感觉天地仿佛都在那一声叫喊里旋转,而周围的尘土仿佛也受不了那声长啸,一瞬间也纷纷扬起。 念卿一脸恐慌地看着那头嚎叫的巨狼,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浑身轻颤,不由自主地紧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寒宵也被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惊得心下一颤,握紧剑柄,眼睛万分防备地看着正向他们缓缓走来的一头巨狼,而其他狼紧紧随着它的步伐,包围圈随之愈来愈小。 突然那头巨狼再次狼嚎起来,一声连着一声,摄人心魄,众狼也跟着嚎叫起来。一时间,一声声狼嚎在整个空旷的沙漠激荡,更显暴虐张狂,那一声声凄厉非常的叫声宛如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正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攻来。 两人无法移动身体,即使知道自己还有体力,还可以奔跑,可是绝对跑不过群狼。念卿微微转过头,寒宵正蹙眉一脸严肃地盯着那头巨狼,自己死也就罢了,还要连累他!要不是自己,他是万万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对不起!念卿在心里对着身边的男子道。 “别怕!”寒宵感受到了身旁人的注视,但是他不能回给她任何安抚的眼神,现在狼群应该就要进攻了,自己必须小心再小心,虽然活着的机会不大,但是要自己静静地等着狼群的吞噬那根本不可能!不论如何,一定要拼命一试! 听着身边人淡淡的两个字,念卿的心竟然平静下来。眼下的困境,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推给狼群,然后借着骚乱飞身离开,虽然他是受了重伤,但是人在绝处往往会有让人吃惊的逢生能力!更何况,就他的武功看来,他如若离开,也不是不可能啊! 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个陌生的男子还是没有舍弃自己,而且他不但没有选择离开,还那样安慰着自己! 自己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啊!”看着那头巨狼突然跃起,向自己扑来,念卿还是尖叫出声,猛地闭上眼睛,眼看着自己如何被狼吞噬,那实在是太残忍了! 突然身体被一只大手猛地拉向身后,念卿睁开眼睛,只见寒宵对着那头巨狼,狠狠一挥,一股热血从它的喉咙喷射而出,一时间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鲜血在两人面前演绎出一阵血雨,飞溅到两人的衣服和有些失色的脸上。 领头的狼被血溅当场,群狼开始骚动,那一股股绿光更见分明,直教人胆战心惊!一只接着一只的狼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扑来。 念卿惊恐万分地看着跃地而起的群狼,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肩上一紧,身体被提起,越过群狼向包围圈外飞去,耳畔传来一声高呼,“快跑!” “不!不要!”念卿被远远地甩出包围圈,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朝着狼圈高声大叫。念卿从未感到如此无力,眼泪忍不住泉涌而出,情愿它们围攻的是自己,宁愿死的是自己,可是为什么这个男子要执意如此保护自己! “不!不要!不要啊!”念卿有些无力地叫喊着,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寒宵葬身狼腹,应该死去的那个人难道不是自己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顾不得已经有几头狼向自己奔来,念卿只怔怔地看着狼群里的那个男子,大声哭喊着。 “快走!”坚硬的男声再次传来,而他却受着群狼的围攻,衣服已经被划出长长的裂缝,鲜血侵了一身,腿更是出现了几个窟窿,那是被生生咬的啊! 他的剑已经脱了手,只剩双手牢牢地抓住一只狼的前爪,一边努力地和它拉开距离,艰难地左闪右躲避开张口欲食的狼口,一边狠狠甩身,甩掉不断袭上后背的狼,腿下早已聚集了几头血盆大口的狼,而那些没有近身的狼正承前继后地汹涌而至。 两头狼跃身奋力袭击,他倒下了! “不,不要!”念卿大呼,可是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回声了。视线一黑,那是一只狼正向自己扑来,念卿紧紧闭上眼睛。 可是良久之后,想象中的扑噬并没有到来,念卿惊疑地睁开眼睛,一声声惨叫后,一只一只的狼纷纷倒下,不到片刻功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狼群,现在只剩下东倒西歪被一箭穿喉的尸体。急急向寒宵看去,他正躺在地上,有些挣扎着起身,而周围,也是东倒西歪的狼尸。 念卿微微安心,这才抬起眼,看着远方,一个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急急下马,快步向自己走来,而他身后的数十个褐衣男子正插箭收弓。 “夜``````夜澈!”念卿看着那个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急急靠近自己,心里一阵安心却又觉得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眼泪顺着脸颊缓缓落下,滴进沙土里,消失不见。 夜澈轻轻扶起泪眼婆娑的女子,眉头紧皱,毫不掩饰他的怜惜,“念卿,你受苦了!”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不怕!没事了!念卿不要怕,没事了。” 念卿含着泪点点头,越过夜澈,急急向已经被两个褐衣人扶起的寒宵走去,夜澈赶紧上前扶着她蹒跚不已的身体,“你别着急,慢点走!” “寒宵,寒宵,你怎么样?”念卿伸出一只手,轻轻摇着寒宵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可是却没有得到紧闭着双眼的寒宵任何的回应。 “你先别着急,他只是晕过去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到了客栈才好给你和他疗伤!他受了伤现下有些虚弱,应该没有大碍,你别着急。”扶着念卿的夜澈忍不住出声安慰她。 听了夜澈的话,念卿缓缓收回了手,轻轻点头。 “你介意和我同乘一匹马吗?”夜澈笑着柔声问着身边的人,温和得可以滴出水来。 念卿心里“啊!”了一声,“不用了,我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骑马。” 夜澈微微摇摇头,“可是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到来客栈才好疗伤啊!” 扫了一眼在马背上昏迷的寒宵,也是啊,自己的体力先不说,姑且能骑马赶回去,那又会耽搁多少时间啊!寒宵受了这么重的伤啊!看着夜澈,轻轻点头,“谢谢你!” 夜澈优雅地笑笑,“我说过,对我你无需客气!”轻轻把念卿抱上马背,不紧不松地把她圈在手臂里,搂进怀里,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念卿不由得一阵脸红`````` 第20章 莲叶盈盈悄似怜 绿树阴浓苍翠,阳光悄无声息地透过树间缝隙洒下点点斑驳种下阵阵灼热,念卿坐在马车上,轻轻撩起竹帘,炎热之气扑面而来``````记得自己被迫北上的时候夏天还没有完全到来,而现在,已经是酷夏时分了。 竟这么久了啊!此去漠北经历的种种还历历在目,那么清晰,只是想想都让人有些后怕。如果不是寒宵,自己可能已经在漠北了,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好歹不会危及性命。可是他出现了,于是才会有后来遭遇到的种种惊心动魄,甚至差点掉了性命,可是自己怨他吗? 不,怎么会怨他呢! 是自己连累了他,要不是自己,他怎会受伤?他怎会被狼袭?他在绝处都没有放弃自己,甚至可以用他的血为自己解渴!这样的厚恩重情,要如何的人才会付出啊! 寒宵,寒宵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杀死柯塔一行人,耶律烈齐能留下柯塔他们,想来武功不弱,而他居然能以一敌四,看来他的武功自是不可小窥,肯定不是简单人物。 “此等小事,姑娘不必念念于心,我只是举手之劳予以相助而已。他日有缘我们再相见!”`````` 真诚的辞别之语又在耳畔回荡,念卿笑着摇摇头,此刻自己可不就是庸人自扰,寒宵可能是不简单,但是他那么全心全意对自己,又岂会有阴谋? 看来是韩音晼他们对自己的影响太深了,竟然让自己对人的防备到了如此地步。 感觉到一股热气涌进车内,夜澈睁开假寐的眼睛,看着她有些出神的模样,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念卿轻轻放下车帘,看着他摇摇头,“不累”。以通漠关到王都的路程算来,最多也只需要花十来天,这一路夜澈顾及着自己的身体,且走且停慢慢沿路游览各处风景,居然花了一个多月了,如此悠悠的行进,怎么会累? “马上就到王都了!要不要再眯一会?” 摇摇头,今天已经睡得太久了,马上到王都了,那``````韩音晼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本想着在夜澈这里打探到点消息,却不想夜澈和自己也不过只是几日之交,根本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看着马车停了下来,数十个丫鬟家丁跪了一地,“六殿下万福!” “念卿,到了!”夜澈缓缓下车,淡淡道:“都起来吧!” 两个丫鬟上前正欲搀扶车口的念卿,夜澈轻轻摆手,伸出右手,递给念卿。周围的丫鬟家丁无不惊讶,殿下历来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丝毫没有贵族的纨绔之气,但是却有严重的洁癖,不喜与他人接触,而现在他竟然搀扶表二小姐下车! 看来表二小姐对殿下来说很特别! 念卿借着他的搀扶,下了马车,放开夜澈的手,立在车旁。门庭飞禽走兽,画栋雕梁,富丽而雄伟,大门紫红作色,狻猊镇宅,肃穆而威严。数十级台阶依门而下,汉白玉栏杆分列两边,阶下紧靠两侧栏杆的是两尊摇头摆尾、栩栩如生的石狮子,给整座府邸增加了一种庄严的神秘感,镶金的“儒雅殿”三个大字让人不自觉地升起崇敬之情,念卿笑笑,还真是很贴切啊!儒风翩翩,温文尔雅,可不就是六殿下! “表哥,念卿,你们总算回来了!都等你们快大半个月了!”韩音晼远远地从大厅走来,一边疾走,一边笑着道。 念卿淡笑不语,和夜澈缓缓拾阶而上,韩音晼行至念卿身旁,热络地拉起念卿的手,笑容满溢,“念卿,看着你没事,终于放心了!” “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念卿看着韩音晼淡淡地笑道。 韩音晼摇摇头,“你没事就好!不过,你怎么会被人劫去漠北?” 念卿看着韩音晼,她正等着自己回答,而夜澈似乎正看着他处,仿佛并不在意。还不知道韩音晼的打算,还是不要牵出太多的事,相信夜澈会替自己守密,“那次我和明月得罪了月朗人!” 韩音晼将信将疑,正打算深问,夜澈轻声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韩音晼有些吃惊地看着夜澈,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她又笑嘻嘻地看着念卿道:“表哥说得对,念卿这一路辛苦了,我们先去休息一下。” 看向夜澈,柔声道:“表哥,让念卿住在我旁边的挽霞阁好不好?我们姐妹两也方便走动。” 一直跟在身后的管家上前,轻声道:“殿下,挽霞阁早已经收拾妥帖了``````” “不用了,就住在儒雅阁吧!”夜澈淡淡地打断管家,话一出,在场的丫鬟仆人全都愣在当场,面面相觑,儒雅阁那可是殿下的处所,是儒雅殿的禁地啊,平时除了打扫的人外,没有任何人能进入啊!就连当今皇上,都曾被殿下当面婉拒,而今,殿下居然让这个表小姐住进去! 殿下竟如此宠爱这个表小姐!不但亲自去漠北接迎,还让她住进儒雅阁!看来都得十二万分的伺候才行。 看着周围人有些诧异的表情,念卿有些不解,难道儒雅阁不能居住?转过头,打算询问韩音晼,却在转头的一瞬,捕捉到韩音晼有些哀怨地眼神,哀怨?!念卿吓了一跳,再看时,她正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呢!原来是错觉。 “妹妹就住那里吧!离姐姐住的落梅阁也不很远。”韩音晼笑着道,轻轻拍了拍念卿的手背。 念卿点点头,转首夜澈正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自己回答,“就住那里吧!” 夜澈颔首,笑着道:“恩!那里你会喜欢的!” 儒雅阁是一个单独的庭院,处于儒雅殿中央,一入阁内,便可见佳木浓葱,各种不知名的奇花闪烁其华,一条清流蜿蜒从花木深处淙淙而过,把庭院分成两个部分,这个庭院并不想其他的园子,没有白石栏,只有一个拱桥,衔接两个部分。 继续前行几十步,一个石拱门,石拱门内竟又是一片天地,凉爽非常,没有直至云霄的古树,没有各种花草,只有数不清的翠竹栽种两侧,密密麻麻,竹尖压竹尖,竹叶盖竹叶,将清澈见底的小湖半面环绕,湖上有一个凉亭,凉亭的前面就是一栋木楼,儒雅阁。 念卿、夜澈和韩音晼行至亭上就停了下来,坐在亭中石凳上。 “ 念卿喜欢吗?”夜澈炯炯地看着对面的白衣女子柔声道。 “恩!”念卿点点头,儒雅阁,果然儒雅非常,真乃翩翩君子所在之地,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皇家之气,完全不像贵族之地,倒更像是儒雅隐士的处所,透露着与世无争,张扬着通幽柔美。 夜澈淡笑不语,韩音晼笑得张扬,仿佛住进此地的是她而不是念卿,“这么好的地方,念卿怕是不想踏入落梅阁了,看来啊,以后只有姐姐来看你了。” “姐姐说笑了。”念卿笑着回道。感受着周围的静怡,路途的劳困早已烟消云散,心情跟着轻盈起来。 韩音晼住落梅阁,儒雅阁又是单独的院落,一关上门,她自是难以知道里面的情形了,自己也不必那么小心翼翼了,想到这里,念卿不由得笑容更甚。 “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夜澈看着笑靥如花的女子,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你住哪里呢?” 夜澈淡淡道:“这就是我的住处!” “啊!”惊讶万分,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一抹红晕爬上脸颊,不自然地转头看着翠竹在风的吹拂下摇曳生辉。 “里面的房间很多的,念卿!”韩音晼柔声解释,念卿转过头,发现韩音晼笑得更加欢愉,不知怎的,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心里竟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历来不喜欢竹,不然啊,也要住进来陪你。”韩音晼补充道。 念卿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韩音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收起笑容,对着夜澈道:“表哥,这几日太子殿下多次差人来报,让你回来后就去东宫,要给你接风洗尘呢!” “哦?”夜澈轻轻挑眉,随即又淡淡一笑,“知道了。”随即看着念卿柔声道:“念卿累不累,我再陪你四处走走,帮你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好吗?” 看他就像没有听见自己说什么,一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韩音晼有些着急,怎么说也是太子邀请,如果不去实在是欠妥啊! “可是表哥``````” “没有关系!”夜澈出声宽慰。 念卿笑着说着拒绝的话,“让姐姐陪我也是一样,而且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去忙吧!” 看着念卿明显地拒绝,没有关系这几个字再也说不出来,只淡淡道:“那好,明天我陪你!今天你早点休息,在马车上肯定也有些累了。” “表哥,我从来没有去过东宫,不如你带着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韩音晼声音有些激动,似乎很期待去东宫,神情甚至有些按捺不住的欣喜。 “不行!”夜澈骤然一声,韩音晼和念卿都哗然看着他此刻有些冷冽的神情,这样严厉的声音,真是出自那个温文尔雅的人之口?这样坚决严肃的神情真的是那个永远都浅笑挂于嘴侧的人? 或许是知道自己太过了,夜澈有些歉意地看向韩音晼,语气缓了下来,“你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聊,今晚就不要去了,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韩音晼怔怔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似乎还没有从他刚才的那声呵斥里回神。念卿有些诧异,夜澈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让韩音晼和自己去东宫呢?难道此去东宫有别的寓意? 算了,还是别想了,夜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周围的气氛有些僵,念卿含着薄笑,对韩音晼道:“姐姐,我想去你那里看看,我们去你那里可好?” 韩音晼这才收回神,分外热情地看着念卿道:“好啊!”转头,看着夜澈笑着道:“表哥,那你就去忙吧!我带念卿去我那坐坐!” 夜澈轻动嘴角,点点头。韩音晼拉起念卿起身离去。 “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到王都的啊?”慢慢走出儒雅阁,念卿问道。 闻言韩音晼笑得纯粹,“到了可有些日子了,这么久了可把你盼到,你突然不见可急坏了我们,还好表哥在你衣柜边发现了你留下的字,不然我,我们可要一通好找。” 看着她一片安然,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念卿不由得叹道,韩音晼真是隐藏情绪的高手,看来自己以后须得小心再小心,“姐姐和表哥以前就见过吗?” “表哥是皇族中人,哪那么容易得见啊!就是爹爹,也须得再三请准。姐姐也和你一样,与表哥是初次见面。” 韩音晼径自笑笑,似乎在回想和夜澈见面的种种。“没想到表哥真是很平易近人呢!” 念卿也淡淡一笑,赞同地点点头,在夜澈身上看到的只是优雅绝尘,只是清远高绝,他仿佛落入人间的仙人,普照大地,向众人洒下慈悲与怜悯,怀仁之心隽永于世,不像那个男子,残忍阴鸷`````` 怎么会突然记起那个狂妄的藏青男子! “怎么了?”韩音晼看着念卿停下脚步,有些不解。 摇摇头,“没什么!”夜澈这样的皇子,应该很深入人心吧!“他排行第六,那么皇上还有几个皇子啊?” “恩``````表哥是最小的皇子了,现在的皇太子排行第三,大皇子和四皇子都还没满月就已离世,二皇子因牵涉‘阖蓬之乱’被发配西林。五皇子和太子是亲兄弟,为皇后所生,皇后的父亲正是当今的左丞相穆镇康,她的哥哥是大将军穆连城。” 这么说来,大宇国最显赫的便是穆家了,那母妃已经过世,又没有任何权力依靠的夜澈在皇子中地位岂不是的有些糟糕? 仿佛知道念卿在思量什么,韩音晼轻笑道:“当今皇上对表哥一直爱护有加,也曾经表示过要在表哥和太子中间挑选皇储,但是表哥一向淡泊名利,皇上也就不再挑选,立三皇子为太子。” “噢!”点点头,理出了些头绪,不过,“那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韩音晼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太子的品行如何,听说他具备一个君主应有的才能,不过就是太过残酷无情!” “嗯?” “传闻他脾气暴戾无常,偏偏在处理朝事上又做得极好,所以皇上都有些无可奈何。”说到这,韩音晼停了下来,轻叹口气,“不过一个君主才能和性情一样重要,仁和谦逊似乎更加有利于为百姓谋福。” 念卿淡笑着,不置可否,朝堂上的事哪里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到了,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了!”韩音晼淡笑着。念卿看着这个庭院,几乎全是梅树,此时虽然不是梅开沁幽的时机,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看来姐姐是很喜欢梅花了。” 韩音晼“呵呵”一笑,“是啊!梅乃‘岁寒三友’之一,斗雪吐艳,凌寒留香,铁骨冰心,如此高风亮节的形象,怎不叫人钦佩!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王冕诗) 听着她不自觉脱口而出的诗句,念卿暗道,为凡事索绕的韩音晼,竟如此喜爱素雅高洁的梅花,是因为她自己求之而不得才如此,还是为了迷惑自己?“姐姐的高洁脱俗之态让妹妹羡慕非常。” “要说高洁脱俗,表哥才是个中翘楚。”韩音晼笑笑,“身为皇子却没有丝毫的争权夺利之心,试问有几个皇子能做到啊!” 念卿轻笑,赞同地点点头,“神气清逸,冠宇英气,他的飘逸风度,他的温文优雅就像是一位谪仙人,呵呵,可能他就是一位遨游人间的仙人吧。” “嗯?”韩音晼故意挑挑眉,有些取笑道:“没想到妹妹对表哥的认识还很是深刻啊!” “那,哪有!难道姐姐不这么认为吗?” “呵呵!那么着急地否认干嘛,看你刚才脸都红了,莫不是喜欢表哥吧?”韩音晼取笑道。 “表哥是皇子,哪是妹妹可攀求的啊!姐姐不要拿我说笑了。” 韩音晼摇摇头,笑着道:“妹妹哪里话啊!表哥对你可有些不一样哦!”看着念卿脸色微有些沉,韩音晼顿口,转移话题,“念卿,我们明天去王都逛逛吧!你还不知道王都是什么样呢!” 第21章 一枝潇洒斜照水 “念卿,吃好了吗?”夜澈看着身旁的女子已经轻轻放下筷子,出声确定。看着念卿笑着点点头,夜澈轻轻颔首,又转向一边的韩音晼,“音晼还要吃点什么吗?” “我也吃好了,表哥,我们快走吧!呵呵!我虽然到王都有些日子了,可一直都还没有出去逛过呢!不知道王都是不是和南江不一样呢!”一身红衣的韩音晼,以手托腮,脸上写满了雀跃与期待。 夜澈看着韩音晼有些兴奋的神情,也轻笑道:“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马车大大的,月白色的薄纱车帘安静地垂在车周围,隐约可见车里的舒适,马车的两匹体格健硕的红棕马和旁边的白马,不断地摆弄着马蹄,似乎在宣泄久等的不满。 而车夫早已静立在车旁。 在丫鬟的搀扶下,韩音晼和念卿纷纷上了马车,而夜澈自己也翻身上马,不急不缓地驶在马车前。 坐在月白色的软垫上,念卿透过月白色的薄纱向外看,一袭月白色长袍的夜澈笔直地坐在白色骏马上,神采飞逸。 “嗯?念卿在笑什么啊?”韩音晼看着嘴角上扬的她问道。 念卿摇摇头,“没什么!马上就可以逛王都了,有些激动而已。” 韩音晼轻笑出声,“看你一直淡淡的,我还以为只有我期待这次外出呢!呵呵!” “不过,我们这样出去行吗?”怎么说夜澈也是皇子,能和普通人一样逛街? “没有多少人见过表哥的样子,我们也只是顺便逛逛,应该没有问题的。” 念卿颔首。 没有多久两旁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喧闹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周围店铺琳琅,应该是到闹区了,刚想到这里,马车就停了下来,韩音晼兴奋地摇着念卿的手臂,大声道:“到了呢,念卿!”说罢,直接撩开车帘,跳下马车,念卿诧异,虽然马车离地的距离极短,但她也用不着``````这么迫不及待吧! 念卿摇摇头,车帘再次被撩开,车夫弓着身体,伸出手,念卿正欲握住,耳畔却传来夜澈那温润中带着些急切的声音,“不用!” 车夫一怔,脸色惨白,急急地收回手,躬身后退。念卿不解,抬起头,夜澈正向自己走来,而韩音晼却不知所踪,“怎么了?” 夜澈并不说话,只是向念卿伸出修长的手,嘴角微微上扬,而他那镶嵌着黑珍珠的深邃的眼睛紧紧锁住念卿,神采飞扬,专注甚深,仿佛他的世界只看到她,仿佛她就是他的世界。 “小心点!” 他的声音是那么轻,仿佛春风微微拂过水面,只一个瞬间,念卿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声响。 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忘了言语,忘了自己此刻正弓着身子,忘了他那伸在半空中的手,只是深深锁住眼前面如冠玉,含笑的男子。 而他,也紧紧地锁住她,依旧伸手,依旧那样专注而深情地笑着`````` “怎么了?”韩音晼见夜澈和念卿久久没有跟来,走出玉石店,看着两人微微蹙眉。 念卿回过神,娇柔一笑,握住他那有致的手,借着他微微传来的力道,下了马车。 “姐姐刚才丢下我,去哪里了?”轻轻放开夜澈的手,对着已经走到身边的韩音晼笑问道。 韩音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向爱玉,刚才在车上看见了玉石店,就忍不住了。” “那有没有看见什么喜欢?”夜澈轻轻一笑,柔声问韩音晼道。 “没有,那些玉器都不出彩。我们走吧!”说着就一脸笑容地拥着念卿缓缓前行。 “六弟!”一个高亢的男声缓缓传来。 念卿回身,只见一个身着紫衣的瘦高年轻男子从一个古玩店铺缓缓走出,而他的身后跟的竟然是``````那个阴鸷的男子! 只不过此时他身着黑底玄色图案的长袍。 他那俊逸的脸上挂着丝浅笑,但是眼睛却是深不见底,炙热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和脸上,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阴冷和仿佛只属于黑暗的嗜血之气。 “三哥、五哥,你们也在这里啊!”见到来人,夜澈略显吃惊,但也只是一瞬,随即一抹淡笑挂于嘴角。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五殿下!”韩音晼拉着念卿微微俯身。 “在外不必多礼!”紫衣男子语气淡淡,直直盯着念卿,没想到世间有如此绝色,“老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们是?” 夜澈微微蹙眉,转而又轻笑一声,恢复云淡风轻,“昨天到的,她们是我表妹,韩音晼、韩念卿。五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紫衣男子是五殿下,那他``````是太子! “怎么,见到本殿很吃惊?”夜轩轻扯嘴角,邪笑道。 冰冷的声音让念卿浑身一颤,仓皇收回一直注视的目光,不知怎的,心里对他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怯意,可是就算他是太子,就算当时自己真的有些无理,也没必要害怕啊! 只是他的眼神为何会如此冰冷,那神色为何会写满了露骨的嘲讽! 一个温柔中夹杂着一些莫名情愫的声音传来,“没,没有!”念卿吃惊地转过头,韩音晼满脸通红,这,这分明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所有的羞涩啊,不可置信,难道她`````` 夜轩邪邪一笑,转头看着夜澈淡淡道:“老六,你们这是打算去哪?” “念卿和音晼第一次来王都,带她们四处逛逛,你们是``````” “前几天我得了一艘船,所以就请三哥一同游湖,却不知道你回来了,不然也叫上你了,不过现在遇到了也好,咱们一块儿。”夜恒有些大大咧咧地笑着。 转头,韩音晼轻轻一笑,夜澈眼睛直直看着念卿,带着询问,这邀请能拒绝?!念卿很清楚,不能,她没有说不的权力,笑着点点头。 三个皇子缓缓走在前面,念卿紧紧拉着韩音晼的手,慢慢地跟在他们后面,而马车和马匹在不远处紧紧相随。看着前面挺拔的玄衣男子,霸气从他的身旁肆意弥漫,那是完全不同于夜澈的温文尔雅,那是一种仿佛可以颠覆一切的带着几许危险的气息。虽然不知道那个男子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但一心只想离那个阴鸷嗜血的男子远一点,再远一点。 夜澈回过头,看着念卿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大步走到念卿身边,“怎么了念卿?不舒服吗?” 念卿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男子露出些许担忧,轻轻一笑,“我没事!可能是天气有些热罢了。” 夜澈似信非信地点点头,薄唇轻启,珠落玉盘,“这里离汇通湖不远,念卿能坚持吗?算了,还是坐马车过去吧!”夜澈微微抬手,跟在后面不远处的车夫就驾着马车驶来。 “不用,没有关系!”念卿连忙阻止,“我真的没事!不用的!快走吧!”眼睛扫过夜澈身后的两人,夜恒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而夜轩,四目相对的刹那,嘴角挂上一丝嘲讽。 “表哥,念卿有我照顾着呢,没事的!快走吧!”韩音晼看看夜澈身后的两人,神色复杂地对夜澈说道。 夜恒轻笑出声,“还没见过老六如此紧张一个人呢!不如就坐马车吧!” 不多时就来到了湖边,韩音晼和念卿在夜澈的搀扶之下慢慢下马车,在握着夜澈手的一瞬间,一股触电的感觉自相接触的手间传入心底,念卿感到她的心再次微微一颤,脸上绯红一片。 余光扫过那个玄衣男子,他正勾着一弯似笑非笑地弧度冷冷地看着自己,心下莫名地一颤,收回手,脸上的羞赧之色急急褪去。 “上船吧!”夜恒的声音有些雀跃,看着面前的精致华美而又奢侈非常的大船,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怎么?骄傲的刺猬女人现在也成愚蠢的思春少女了!”夜轩走过念卿身边,冷如冰窟的声音不着痕迹地飘进念卿耳际。 念卿愕然顿步,双手不由得握紧,他居然如此侮辱自己!看着不断前行的背影,一股莫名的火气不断从心底冒出,就算你是太子,岂能这般侮辱人,今日之辱我必定寻机奉还。 仿佛知道身后会有双充满怒气的眼睛,夜轩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轻轻一笑,缓缓回头,看着她微微蹙眉怔怔望着自己的样子,再次勾勾嘴角,鬼魅地一笑。 看着他那颇为得意的样子,念卿知道自己越是愤怒他便越是开心,于是,扬起嘴角,微微抬首,轻蔑地瞄向他。 那眼神是那么骄傲,那么不屑,仿佛在看一出滑稽无比的闹剧一般,夜轩眼睛一眯,而他那微眯的眼瞳里蒙上了一层寒冰,韩念卿,你居然敢如此嘲笑本殿! 哼,本殿必定会让你后悔终生! “念卿怎么了?”夜澈缓缓走至念卿身边,有些不解念卿为什么停了下来。 耳畔出来温润的声音,念卿的怒气一瞬间归为虚无,看着韩音晼他们都已经进入船舱,念卿看着夜澈淡淡一笑,“船好漂亮啊!” 夜澈轻笑出声,“念卿很喜欢吗?” 念卿转过头,看着平静广阔的湖面,良久后才道:“也说不上喜欢!”如此奢侈的生活,自己有那个身份去享受?回过头,淡淡一笑:“我们走吧! 走进船舱才知道此船精致华丽得瞠目,奢侈豪贵得结舌,船舱中间铺着一张波斯地毯,地毯上的图案精致无比,坐毯上方船舱的顶部,悬挂着一个极大的琉璃盏,盏中似乎镶嵌着夜明珠,而其他夜光之杯,玉石之桌,牙箸珠盘,锦屏绣障一应俱全。 “如此良宵好景,没有乐曲助兴,实在有些扫兴啊!老六,你说是不是?”夜轩看着夜澈有些意味深长。 “我到是请了乐师,但是老六在,还是不要班门弄斧得好,”转过头,夜恒看着夜澈继续道:“老六,虽然从来没有见你弹奏过啊,但是听父皇说那可是天籁之音啊!今天难得如此佳辰,就让我们听一曲吧!” 夜澈淡淡一笑,“五哥说笑了,能被你请来的乐师,自是高人,小弟怎敢妄自菲薄!还是听他们演奏吧!” 没有料到他会拒绝,念卿有些惊诧,难道夜澈除了皇上,就从没有为人演奏过?那自己生辰`````` 他对自己,难道真的不一样吗?想到这,心里涌起一阵甜蜜,笑容不由自主地爬上脸颊,抬起头看着夜澈,他似乎感应到自己的注视,也回以浅浅的微笑。 夜轩轻眯眼睛,看着夜澈,眼波里没有任何情绪,他拒绝为身为皇子的兄弟演奏,却主动为那个韩念卿献曲!韩念卿让老六都如此刮目相看?想着自己在古玩店看见的那一幕,夜澈满含深情地注视,小心翼翼甚至是如珠如宝般地呵护,难道夜澈喜欢上她了? 那这个韩念卿还当真不简单!夜轩轻哼一声,看着两人眉目传情,莫名地心里有些烦躁,她对自己那么的无视,而现在却像一个小嫁娘般羞赧地看着另一个男子,而那个男子居然还是夜澈! 听闻那声冷哼,念卿抬起头,对着他有些阴晴不定盯着自己的眸子,淡淡一笑,转首看向他处。 看着她那礼貌而又疏远的神情,夜轩心里突然升起一抹怒气,随即又被自己的怒气震惊,是因为自己要践踏她的骄傲,自然是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还能淡淡展现骄傲的样子,夜轩对自己解释道。 “既然老六不愿,那咱们也只有听乐师的了哦!” 夜恒脸上讪讪然,被拒绝怎么说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 第22章 音燕翩翻曲珠串 夜恒轻轻击掌,只见船舱陆续进来大概十多位蓝衣妙龄女子,或拿筝或抱瑟,或持箫或握笙`````` 一时之间,箫管悠扬,笙笛并发,使人神怡心旷。 曲罢,夜轩幽幽地开口道:“韩家小姐乃名门闺秀,想必如此小曲自是手到擒来,不如弹曲一首让本殿瞻仰一下名门风采啊!” 念卿暗叫不好,自己根本不会啊!怎么办?转头看看夜澈,他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害怕,心下安然,正欲推辞,韩音晼的柔而不媚的声音传来。 “殿下既然如此雅兴,民女岂敢打扰,只是民女薄技穷艺,还望各位殿下多多包涵。”缓缓走到玄琴旁,随意地轻抚琴弦,真是一把好琴,娇柔地一笑,“不知道殿下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夜轩冷冷道,眉头微蹙,似乎因为韩音晼的询问而有些不耐烦。 韩音晼看着那个俊逸冷酷的男子,神色暗淡了些,“《梅花三弄》不知道可以吗?” 夜轩微微颔首,夜恒挑挑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夜澈和念卿也都淡笑看着她。 韩音晼凝神思量片刻,微微一笑,优雅落座,抬起芊芊素手,轻抚琴弦,调试两声后悠扬的琴音倾泻而出`````` 旋律优美流畅,清澈透明,使人不由自主地融入曲中,去感受风荡梅花,舞玉翻银,任然不屈不挠的精神 `````` 韩音晼静静坐在琴前,典雅高贵,就如凌霜傲雪的梅花。 念卿惊叹,没想到韩音晼的琴技也如此之高,不过转念一想,她是真正的韩家大小姐,自是受过此种教导,不过如此高绝的琴技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看看众人,都纷纷注目于她,凝神在她的琴音里。 “啪啪!”音一落下,掌声也随之而起,“没想到韩小姐的琴艺如此高绝,真有‘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之感啊!”夜恒毫不吝啬地赞美着。 韩音晼柔声笑道:“五殿下谬赞了!”有些惶恐地看着夜轩,但是他并没有看她,正专心地为自己斟酒,一时看不出什么表情。 念卿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韩音晼,心下竟替她感到凄婉,韩音晼这是不是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而,为了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男子,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音乐再起`````` 韩音晼有些暗淡地回座,哎!爱情真是如此魔力,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万劫不复,韩音晼一向越生气便会笑得越开怀,而现在,竟然撕下了平时的伪装!为了那个阴鸷邪魅的男子! 没来由,念卿心下柔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去安慰她,“姐姐,你弹得真好!” “哦,是吗?”韩音晼笑得竟有些无奈。 “没想到音晼的琴技如此高绝!真让表哥自愧不如!”夜澈如玉清幽的声音淡淡传来,韩音晼微微抬头,淡淡一笑,“表哥说笑了!” 看韩音晼神色有些缓和,念卿也跟着淡淡一笑,小声道:“姐姐什么时候教教我啊!” 韩音晼娇俏一笑,“念卿有表哥做老师,还不知足啊!况且表哥的琴技哪是我能比的啊!” 念卿正欲说话,一个身着棕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近船舱,对着各位殿下见过礼后,轻轻行至夜恒身边对着他一番耳语。 夜恒脸色一变,似乎有些吃惊,小声地询问:“你说真的?” “奴才怎么敢欺骗殿下!” “加快船速,吩咐下去,只当没有见到!” 棕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匆匆退出船舱后,那个一直冷着脸的夜轩居然轻笑出声,而夜澈的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念卿更加不解,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夜恒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正诧异间,一道砰然巨响传入耳际,生生打断琴乐之声,船舱里的什物都跟着晃了一下,众人皆是一惊。 夜恒一脸怒气,愤然起身,急急向船舱外走去。 “怎么回事?”韩音晼有些紧张地看着夜澈,问出了念卿也想知道的问题。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回答的居然是夜轩,他的语气居然不似方才的冰冷,韩音晼看着他潇洒走出的背影,一抹红晕爬上脸颊。 “走吧!”夜澈轻声道,神色居然有些挪揄。 还没有走出船舱,一声高亢的女声传来:“活该!谁叫你游湖不叫上我!” “你``````”一出船舱就见夜恒指着不远处同样华美的大船甲板上立着的红衣女子,痛心疾首,“那也不能撞我的船啊!你``````你这个疯婆子!” “你才是疯子!明知道我来了,不但不停船居然还加快船速!你活该!自找的!”说罢还两手叉腰,满脸不甘和委屈,仿佛被撞的是她的船般。 虽然距离不远,但是凉风阵阵,吹起红衣女子衣袂飘飘,如墨般的秀发四处飞扬,女子的容貌看不真切,不过她毫不做作的娇憨之态倒是尽显无疑,念卿不由得失笑,心里竟生出些好感,她为了使船停下,居然以她的船为工具!这个女子还真是``````非同一般的``````活泼啊! “你,你``````”夜恒指着她气急地大叫。 “我怎样!哼!你活该!”女子朝着他大喊,声音高八调。 念卿侧首,看着夜澈,他也盯着对面的女子抿嘴轻笑,就连一直冷洌的夜轩脸上似乎都有些松动。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居然敢撞五殿下的船,而且还撞得如此理直气壮! 回首,对面的甲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紫衣女子,正和红衣女子说着什么,声音听不真切。 “你居然把宁远也叫上了,你这个疯婆子!你``````”转首,瞥见夜轩就站在旁边,突然笑了起来,“我告诉你,李苏伊你完了,三哥也在这!哈哈!” “什,什么!”没想到那个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红女子此刻竟然连声音都有一些颤抖。念卿转过头,看着夜轩,轻哼一声,恶人就是恶人,别人听见名字都会害怕! 夜轩突然回过头,锐利的眼睛逮到念卿那嘲讽地表情,一声冷笑,漠然地回过头,“既然来了,你们就都过来吧!” “什么!三哥,你``````让宁远来就行了,干嘛还叫上那个疯婆子!”由于震惊,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三分。 渐渐靠近的红衣女子自是听见了,忿忿地指着夜恒道:“你``````”但又似乎在忌惮着什么,没有说下去。 “我什么啊我!我告诉你,让你上船就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你爱来就来,不来那倒!”夜恒不复刚才的手足无措,颇有些得意地大声道。 不一会,对面的船就慢慢地靠拢了过来, 在丫鬟的搀扶下红衣女子和紫衣女子慢慢来到船上。 这下可以看得真切了,红衣女子脸盘圆圆,嘴边荡漾着两个小小的酒窝,眼睛清澈见底,黑黝黝的眼珠跳跃着,显示出主人的狡黠与活力,轻轻一笑,眼睛便眯成半圆,宛如一勾娥眉月,甚是可爱! 那个紫衣女子身体纤瘦无比,脸色苍白而充满灵气,美丽中又含着几分娇弱,似乎是有病在身,体质极为虚弱。 “见过太子、六殿下!”红衣女子一收刚才的泼辣,缓缓施礼。 “喂,李苏伊,你怎么不对我施礼!我也是皇子啊!”见她乖巧地和夜轩夜澈施礼,夜恒有些不甘心自己被遗忘。 那个叫宁远的女子捂着手帕轻笑,“五哥,你就别为难她了!她刚才被你气得不轻,这会儿啊,肯定不会理你!” “见过宁远公主!”韩音晼拉着念卿微微俯身。 “不必多礼!”宁远温柔地笑笑,伸手虚扶。 夜轩看着纤瘦娇弱的宁远,微风吹起她身上单薄的紫衣,更显得她的身体仿佛一朵风中的花朵,随时都要飘落下来。“快进船吧!这里风大!” 念卿诧异地看着他,有些反映不过来,这样狂妄无情的男子居然也会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没有关系的,三哥!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不然母后也不会让我出来了。”宁远娇柔地一笑,看着夜澈道:“六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也是昨天刚到!进去说话吧,这里风大!”温文的声音如润物细雨。 “嗯!”宁远乖巧地点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慢慢向船舱走去。 李苏伊从刚才发现念卿开始就一直睁大眼睛看着她,似乎不可置信!大步向前,挽着念卿的手臂,脸上写满了痴迷和崇拜,“姐姐,你好美啊!” “谁像你啊,丑八怪!”夜恒悠悠然的嘲笑声音传来。 李苏伊深吸一口气,不理他,疯子!真挚地看着念卿,“姐姐,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呢!” 看着眼前的少女露出孩子似的纯真笑容,念卿眼里浮上了丝宠溺,正欲答话却又被夜恒抢着道:“谁你都要见,你见得过来嘛你!你以为你是我啊!” 我忍!李苏伊再次深呼吸,不跟疯子见识。紧紧地坐在念卿身旁,撒娇地摇着念卿的手臂,“姐姐!” “她``````”夜澈还未说完,李苏伊就大叫起来,“姐姐你是六殿下的妃子啊!” “不,不是的!”念卿急急否认,一抹红晕不由自主地爬上双颊。 夜澈深深地看了念卿一眼,这才随着李苏伊道:“她和音晼都是我表妹。” 韩音晼对李苏伊微笑着点点头,“念卿是我妹妹!” “噢!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姐姐,我叫李苏伊!是李贺的女儿!” 原来是李贺的女儿啊!难怪和皇室关系这么密切,李贺可是和万钱复齐名的大宇双虎啊,手中更是握有二十万精兵! 念卿面带笑容,轻轻颔首:“很高兴认识你!” “哼!就这么一个破名字,还好意思到处说!”夜恒冷冷地看着李苏伊,再次出声打击。 李苏伊眼睛睁得大大的可以喷出火来,对夜恒怒目而视:“我说!夜恒,你怎么就跟某些动物似的乱咬人!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才是疯狗,疯婆子!撞坏了我的船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夜恒毫不示弱,大声吼了回去。 “五哥,你们别吵了!”宁远轻轻扯了扯夜恒的衣袖,“刚才我听见有人在弹玄琴,是谁啊?弹得真好!” 夜恒狠狠地盯了李苏伊一眼,这才转头,看着宁远朝对面的韩音晼努努嘴,语气放缓,笑道:“啦,是她哦!” “哦!原来是音晼姐姐啊!”宁远温柔地一笑,“姐姐你弹得真好!” “公主谬赞了!”微微侧头,看着夜轩,他面无表情地斟着酒,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勉强笑笑,“公主也喜欢玄琴吗?” “嗯!”宁远肯定地点点头,随即又轻叹一声,“只是,我学艺不精,怎么也弹不出好曲子!” “都说‘名士才能出高徒’,不如让她教教你啊!”夜恒看着妹妹有些落落的样子,建议道。 听闻次话,宁远眼中闪现一丝光彩,“可以吗?” 韩音晼转头看着夜澈,夜澈嘴角微微上扬,“既然宁远愿意,表妹就不妨和宁远做个伴啊!” “现在宁远要学琴,有些闲人就不要去打扰!”夜恒微微抬头,故意左顾右盼一番。 李苏伊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正打算大骂,余光瞟见一直一言不发的夜轩,闷闷地瘪瘪嘴,“谁闲了,爹爹天天让我读书,我今天都是``````”意识到自己出来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突然禁了口。 “哈哈!你又偷跑出来啦!哈哈,我就说嘛,李将军不在,你肯定会兴风作浪,不过,嘿嘿,我听父皇说,你爹今天就回来了。” “什么!今天!”李苏伊吃惊地大叫!突然立了起来,双手相扣,脸上写满了焦虑,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次被逮住,爹爹起码得关我一个多月啊!怎,怎么办啊?”突然,眼睛闪现一丝亮光,大声道:“你们慢慢玩啊,我走了!” “我们现在在湖心,你走得了嘛你!”看着李苏伊不断在那自言自语,一脸担忧,夜恒心情不是一般的好,邪笑着补充道:“我们要游湖,要走,你自个游上岸!哈哈!” “五哥,你别笑话她了,我们回去吧!出来也这么久了,而且以后再来也可以的!”虽然知道自己哥哥是在故意这样捉弄她,但是时间再拖下去恐怕真会来不及,以苏伊那好动的性子,要被关在家一个多月,她怎么受得了! 李苏伊如久旱逢甘露,欣喜地看着那个温柔的女子,“宁远,还是你最好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夜轩,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回去吧!”听见此话后,苏伊哈哈一笑,眼睛扫过夜恒,朝他挑衅地吐吐舌头! 第23章 有休佳处绿迎青 夜恒瘪嘴,轻哼一声。 宁远摇摇头,对这两个人似乎有些无奈。眼睛对上同样微笑看着他们吵嘴的夜澈,柔声道:“六哥,你这次出去这么久,都游览了哪些地方啊?” 夜澈看着对面这个体弱多病的异母妹妹,眼里怜惜之色荡漾,“去的地方很多,度容雪山、湖州望月潭、林淼溶洞``````都很漂亮,去了以后才发现大自然之美,美不胜收!” 宁远脸上写满了羡慕,“六哥你真幸福,要是我也能去那些地方看一看,我就死而无憾了!” “呸!呸!呸!”夜恒皱着眉:“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宁远,你会好起来的!” 宁远有些凄凉地笑笑,“五哥,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能挨过今年冬天就是菩萨显灵了!” 原来她真的有病啊!念卿看着对面花容月貌的女子,在心里叹了一声,当真红颜多薄命啊! “宁远,你别胡思乱想!”夜轩皱着眉,声音难得的温柔。 夜澈赞同地点点头,“宁远不要想太多,会有办法的!对了,还不知道宁远你想什么时候开始学啊?” “音晼姐姐一会我们一起回皇宫好不好?”宁远看着韩音晼笑着问道。 李苏伊看着宁远有些急切的样子,笑着道:“呵呵!宁远还是那样,一说到琴棋书画眼睛都泛光了!” “哼!”夜恒冷冷地道:“我妹妹可不像某些人,就跟猪一样,只知道吃和玩!” 李苏伊指着夜恒,大声道:“你``````哼!懒得理你!” 看着她那气急败坏却又极力隐忍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韩音晼去皇宫,教导宁远公主弹琴,短时期内是不会在府上了,念卿舒了口气,没有了韩音晼,自己不必时刻提防,一直绷紧的弦也松了下来。 “不在府里学筝吗?”吃罢早饭,夜澈就拿着筝,引着自己出府,甚至并没有叫上一个随从,不免有些奇怪。 夜澈那如珠落玉盘的声音灌入念卿耳内,“带你去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杉木丛中传来的阵阵芳香,清脆的鸟鸣声不断回荡在山涧。 夜澈看着身旁痴迷看着眼前美景的白衣女子,轻启薄唇,磁性的声音徐徐而出:“念卿,喜欢这里吗?” 笑着点头,“没想到王都还有这样的地方!”外面看不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不堪的石洞,里面居然别有洞天!“这样人迹罕至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没想到你都知道!”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有些不同以往。 “怎么了?”念卿有些好奇,难道在这里,有什么故事?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找到了这里!”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但是念卿感到一股忧伤从他的身畔弥漫开来,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微微发痛。最亲近的人驾鹤西去,留下他孤孤单单的生活在残酷无情的皇宫,还是孩子的他是怎样的悲伤无助啊! “夜澈``````”念卿轻唤,却不知改如何安慰,只得紧闭双唇。 她那如水荡漾的眼波里写满了担忧和心痛,夜澈心里涌起一股别样的感觉,忧伤淡淡敛去,看着前面的瀑布微微一笑,“后来这里就成了我纪念母亲的地方。”顿了顿,举步缓缓向前,磁性的声音徐徐传来, “很高兴,你能来这里。” 看着不急不缓,优雅前行的月白色男子,念卿怔怔出神,他说``````很高兴自己能来这里! 带自己来这里他很高兴``````而这里,是他缅怀最重要的人的地方! 那`````` “以后我就在这里教你,好吗?”夜澈回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脸上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在这个夹杂着不知名的情愫的微笑中,念卿轻轻点头。 杉木林中,落叶缤纷,飘飘荡荡,秋色萧瑟,一脉清泉从山顶垂挂而下,绽起水柱四下飞溅,沿着高山大石徐徐流下,积成半圆形的澄潭,潭水清澈澄鲜,水面上飘荡着无数不知名的花瓣和落叶,随着水流的倾注,不断打着旋。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摇曳出千重万叠的姿态。 澄潭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卧石,卧石之上,一个绝色倾城的白衣女子正神情专注而安详地抚弄着膝上的古筝,而她的对面,儒雅清幽的月白色男子,正专注神情的看着她低眉信手续续弹`````` 清幽高远的筝声,辗转指尖,慢慢融进微风,徐徐灌满山涧,缓缓催动万物之情,念卿忽然感觉自己就是那灵动的风,就是那翱游天际的白云,就是那淙淙流动的澄水`````` 从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弹筝,从没有想过能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取得如此成绩,欣喜之情跃然脸颊。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敛去了所有的防备,像一个单纯的孩子得到奖励般发自内心的微笑,夜澈的唇不由得微微向上,扬起一抹淡笑。 “你应该多笑笑!”夜澈轻声道。 “嗯?” “那是比阳光还要温暖,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笑容!”顿了顿,夜澈轻叹一声,脸上的笑容都有些飘飘渺渺,那样的飘渺,仿佛这个月白色男子就要踏云而去,念卿的心莫名的紧张起来。 只一个闪神,夜澈已经如常地淡笑,如水般幽深的眼里只看得见念卿,仿佛要把她锁紧心里,温文地声音继续道:“在这样的笑容面前,任何人都会为自己而感到羞愧,任何人都会因为羞愧而变得卑屈。” “你``````”心为何跳得如此急促!面对如此飘逸若仙、高贵优雅的男子,失去自信心,感到羞愧和卑微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仿佛知道念卿在想什么,夜澈轻笑着摇摇头,“那是任谁都想感受的温暖,却又是任谁都不敢正视的温暖。”微微停滞,嘴角再次扬起似有似无的微笑,“一如黑穹中的皎月,孤傲而落寞,即便它怀着普度众生的怜悯为你置就一身清辉,也会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夜澈``````”如月皓洁,如月傲然,不是你吗? 优雅地抬起不染纤尘的手,轻拨念卿面前的古筝,一声清幽游走山涧,淹没在淙淙流水中,微微抬首,看着不远处从天而下的瀑布,“正如瀑布从天而降,从未想过向上回流,放弃高处仙境,无怨无悔地流淌地面。”收回注视的目光,深深锁住念卿,“你,愿意收回你为万物撒就清辉的慈爱之心,只为俗世中的我铺就一条通月之路吗?” “``````我``````”眼睛渐渐蕴含氤氲之气,不知如何作答。 “为我打开通月之路好吗?” 清幽的声音徐徐传来,如天籁般的音符,轻轻、轻轻的敲在心上。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自己都未曾意识到,那个高贵清幽的翩翩君子已经走进了心里。 眼中的氤氲之气更甚,渐渐模糊了眼前高贵优儒如谪仙临世的月白色男子。 夜澈看着眼前眼泪悄坠的女子,抬起修长有致的手指,轻柔地抹去从如幽潭浅碧的眼里那不断涌出的水晶,指尖滑过脸颊,轻轻抬起光洁的下巴,微微倾身,温柔地吻去还在不断涌出的水晶,亲柔地把眼泪舐进舌尖,模模糊糊地说了模模糊糊的五个字。 那模模糊糊的五个字,潮湿而隐晦,却清清晰晰地辗转进念卿的心里。 如水一般清澈,如清风一般温柔! 如竹林名士一般高贵儒雅,如流动的月辉一般清幽高绝! 这样的男子,要如何抗免?这样的男子,要如何拒绝?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情,借何以堪?爱,借何以寄?思,借何以念?诱,借何以拒? 无可抗拒!无从抗拒! 秋风为木楼送来缕缕凉意,夜澈缓缓走至窗边,“今晚居然没有繁星,只有明月!” 听闻此话,不知道他是否是语带双关,仰望皎月的念卿,耳畔涌出他那包含千种柔情的话,“为我打开通月之路好吗?” 淡淡一笑。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夜澈兀自说道:“明月太过皎洁,夜,也不得不醉!” 念卿嘴角微微上扬,“夜太深,所以明月才显皎洁!” 夜澈转过头,神情专注地看着嘴角微微上扬注目明月的女子,晚风拂过她的脸颊,长发微微翻飞,他缓缓抬起手,小心地理了理长发,念卿转过头,看着他。 柔情万分,温暖默默涌动,夜澈心下柔软非常,“以后,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别人!念卿。” “好!”音色清脆,轻轻颔首,倾国倾城的一笑。 夜澈徐徐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手帕,打开,一个黑色的镯子静静地躺在红绸上,“这是二十多年前苗疆的贡品,普天之下唯一的一个可与佩戴者心灵相通的镯子,父亲赐予母亲以后,母亲没舍得戴,送给了我作为礼物,它代表着唯一。”一边说,一边拾起念卿的左腕,为她带上,“请不要取下来!” 轻轻点点头,夜澈露出舒心满意的微笑。 轻轻地覆上黑色的手镯摩挲,唯一!它代表着唯一! 看着她不甚凉风的娇柔般低头的温柔,夜澈薄唇微启:“好了,这么晚了,睡觉吧!” 念卿点点头,缓缓向床榻走去,坐在床沿,正打算躺下,发现夜澈还站在窗前看着自己,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念卿看着他,不语。 高贵优雅的身影迈着有致的步伐,缓缓走到念卿面前,微微俯身,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湿热的吻,“睡吧!” 念卿没有回答,躺在床上,微笑地看着夜澈为她盖上薄被。 在她柔柔的注视里,夜澈,发现自己不得不醉!低下头,轻轻印上娇柔的红唇,这是他第一次吻上她的唇,念卿只觉得心跳,一阵急促,坠入了那瞳孔的怜爱和温柔的亲吻里。 宁静中只听得见口舌交缠的声音,良久后,夜澈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念卿,好梦!” 看着他饱含神情的眼波,念卿轻轻一笑,缓缓闭上眼睛。 良久之后,念卿感觉眼前的人还没有离去,睁开眼睛,夜澈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白莲卧月下,天然一点香!”夜澈兀自喃喃。 “``````” 轻轻一笑,“睡吧!明天东市一年一次的听戏会,要养足了精神才好。” “戏?” 夜澈嘴角微微上扬,“嗯!明天我让林总管陪你去!” “你不去吗?” “明天我必须得进宫一趟,不过我会尽快回来,去找你!” “好!”念卿轻声道。 夜澈再次俯下身,轻轻地在念卿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睡吧!” 念卿不语,再次闭上眼睛。 夜澈淡笑着,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内心一阵满足,手触上她如玉白皙的手腕上的手镯,来回摩挲,抬起她的手,轻巧地放进被子里,捻了捻被子,“好梦!” 起身,放下床幔。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离开。 耳边传来轻轻的关门声,念卿徐徐睁开眼睛,那温柔辗转模模糊糊的五个字,十分清晰地回荡在脑际,他说`````` 念卿,我爱你! 真真切切的五个字,不是恍恍惚惚间的幻觉。 抬起手,触上手镯,冰凉润滑的感觉传入指尖`````` 它代表着唯一! 虽然现在自己连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处境都还不清楚,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和这个男子长相思守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 “夜澈,我也爱你!”念卿转动着映入眼内的手镯,喃喃道。 第24章 钗钿堕处遗香泽 “表小姐,你,你还不出门吗?”一个青衣女孩站在念卿身边有些迟疑地道。 “怎么了?”现在离开戏还早吧!一个人去看戏,还不如就在府里喝茶呢! 经念卿一问,女子有些口吃起来,神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哦!`````没``````没什么!” 念卿不由得诧异,“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没什么事!殿下没有进宫,正,正在门外等你一起去看戏。”这可是殿下第一次这样对一个人,不但抗旨不进宫,还这样的极尽耐心地等一个人,但是表小姐却一直在房间里磨蹭,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 “啊!你怎么不早点说啊!”因为没有夜澈的陪伴,所以自己也就一直在磨蹭着,没想到他``````为什么不差人来唤呢!``````不会以为自己还没起床吧! “我`````我,殿下吩咐,让我们不要打扰你,等你收拾妥帖了再出门。” “走吧!” 远远地月白色的马车已经映入眼帘了,但是却不见夜澈,马车旁也不见夜澈的坐骑,正打算开口询问,温润如玉的声音,徐徐传来:“快上车吧!” 原来,他在车里啊! 车夫恭敬地垂首立在马车旁,并没有要扶念卿上车的意思,而旁边的那个青衣女孩也垂首不语,难道,要自己爬上去? 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修长的手已经从马车里伸出来,念卿微微一笑,借着伸出的手,上了马车。 “你怎么没有进宫啊?”难道皇上突然取消了朝见? 夜澈轻轻一笑,眼睛扫过她白皙手腕上的黑色手镯,“看戏一个人会无趣,我陪你一起去。” “皇上宣你进宫,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这样,可以吗?”念卿有些不确定,如果因此为夜澈带来困扰那是自己极不想见到的。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明日是三哥生辰,父皇想借着这个日子,顺便宣告三哥担任监国的事,我去不去都没什么关系。”说罢,淡淡一笑。 虽然他笑得云淡风轻,但是念卿看到那笑似乎有一丝无奈。也是!他那宛如谪仙临世般清雅高绝的慈悲之心,眼见那样阴鸷嗜血的男子担任监国,怎么不让他担忧!只是,皇上看不见吗? “你去看过戏吗?”念卿转移话题。 夜澈有些遗憾地摇摇头,缓缓地道: “虽然每年都会举办,但我一次也没有去过。” “嗯?” 夜澈看着她充满疑惑的表情,轻笑,耐心地解释道:“戏文属于固民文化,固民是前朝的贵族后裔,虽然故国不再,但是他们自发的组织了军队,也就是复国军,与大宇对持,因此东市一直冲突不断。” “难道就这样吗?”放任下去,受苦的只是百姓啊! “不会的!”声音轻轻,但是却有一股异常坚定的力量。 “嗯!”似受他的感染般,念卿坚信地点点头。眼睛瞟到夜澈依然一身月白色,不由得有些不安,固民那么仇视大宇的人,夜澈一身月白的大宇服饰,一看就知道是大宇的贵族,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啊?他明知要来东市,为什么不换就一身衣服呢! 念卿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暗叹口气,难怪早上的时候丫鬟会为自己准备不同于大宇的服饰! “我们回去吧!戏以后可以再看啊!”如果提出让他换成固民的服装,想必他定会婉拒,怎么说他都是高贵优雅的大宇皇子,以他的风骨和傲气,怎么会为了自己的安全,而丢弃身为大宇人的身份呢! “没有关系!”仿佛知道念卿在担忧什么,夜澈笑着安抚,“情况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 马车停在了距离东市不远处大宇军营,夜澈挽着念卿的手,缓缓走过深及膝盖的杂草隔出的羊肠小道,向不远处的残垣断壁走去。 “我们从石头门进去,它是一个商榷,也是唯一没有战火的地方。”夜澈一边走,一边缓缓道。 进了石头门,里面却没有多少石头,玉石倒是很多,就连店铺前的镇宅狮子都是玉造。四周喧哗声、叫卖声,声声入耳,繁华之象,可以媲美王都。 “再走一会就到戏台了,今天去看戏的人应该很多,小心不要走散了。”夜澈看着四处打量的念卿说道。 “啊!是六殿下!” “``````是啊!” “参见六殿下!” “六殿下万福!” `````` 被认出来了!念卿有些着急,这些人哪里是在请安,哪里是在向夜澈表示他们对皇子的忠诚,分明就是在给夜澈惹麻烦!要是固民滋事,那怎么办啊! 夜澈轻轻地捏了捏掌中的柔荑,让她安心,而自己则优雅地朝参拜的人小幅度地点点头,缓缓走过他们,“别担心,我不是第一次来东市了。” 听着温润的声音传来的安抚的话,念卿将信将疑,看着他微微上扬频频回礼的神态,这才放下心来,也对,他只是说没有去看过戏,并没有说他没有来过东市,他能来这里,想必也是有把握不会发生意外。 果然如夜澈所说,看戏的人很多,好在戏台很高,即使已经被包围了四五圈,也还是能眺望到台上的情形。 “我们慢慢走进去吧!这样看得真切些!”夜澈道。 念卿连忙摇摇头,“不用了,这样就好!远远地守望不一定会比近距离地接触差的!”虽然一路走来,国民并没有对夜澈表示出愤慨和仇视,甚至还有些固民对他友好地施礼,但是还是小心为上,能远离就远离。 “好!”夜澈倒是没有勉强,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向她一样,眺望戏台。 高高的戏台上,一个白面公子对着青面公子咿咿呀呀地唱着,一脸正气,一会又出现了一个女子,那个青面公子身后两个面目狰狞的魁梧男子挡着她欲上前的步伐,她似很无奈,隔着两个男子,神情落寞地看着白面公子,扯着嗓子唱着`````` 看了一会总算明白了,原来那个女子和白面公子早已相爱,无奈那白面男子家贫,女子家人极力反对,欲把她嫁给那个位高权重的青面公子,这青面公子素闻女子美貌,自是垂涎已久,无奈女子坚决不从,他只得转而对付白面公子,许他高官厚禄,让其离开`````` “那个白面公子会舍弃女子吗?”念卿望着戏台,轻声问道。 夜澈收回台上的目光,看着念卿专注的神态,眉头微蹙, “不会!就算放弃,那也只是暂时的,在获得了能给她幸福的能力后,他会告诉她,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她!” “嗯?”念卿微微蹙眉,收回注视的目光,困惑地看着夜澈道:“你是说白面公子会放弃女子,是吗?” 夜澈握紧她的手,正色道:“不会!天荒地老永不弃,镯为证!” 镯为证! 知他从戏里说道了戏外,念卿心里涌上一阵暖意,对上他认真的眼,羞赧地轻轻点头,“嗯!” 夜澈看着她单纯幸福的目光,胸中泛起一股苦涩,随即苦涩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足,淡淡笑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唯一,天荒地老永不弃!相依相惜,镯为证!” 听着他无比认真的话语,念卿娇羞地低头,右手缓缓附上左腕上的镯子,在心里道:天荒地老永不弃,镯为证! 坐在回府的车上,念卿余光扫过被夜澈牵着的手,微微一笑,心下一阵温暖。 看着眼前女子的娇羞之态,夜澈内心极为满足,就为了她舍弃那些坚持吧!执子之手,永以为好! 恍然醒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夜澈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念卿``````” 念卿困惑地转过头,看着眼前温润的男子,怎么了? “嗯?” “不要忘记我!”这话是那么的有气无力,念卿心里的疑惑更甚,不过还是立马肯定地道:“怎么会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夜澈似乎舒了口气,轻声笑道:“那,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马车还没有停下来,一个爽朗的女生就徐徐传来:“六殿下,念卿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不用猜,念卿也知道是谁,轻轻一笑,这个灵气十足的小丫头,真是让人不喜欢都不行! “苏伊可以出门了吗?”夜澈优雅地下车,正打算去搀扶念卿,却被李苏伊抢先一步,微微蹙眉。 “姐姐,小心!咦``````这个黑镯怎么会在你这里啊?”这个举世罕见的黑镯不是很早以前赐给了月贵妃吗?转念一想,月贵妃是六殿下的母妃,送给殿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那``````黑镯是六殿下送给念卿姐姐的咯! “嘿嘿!”李苏伊暧昧的眼光扫过夜澈,又瞟向念卿,“我不过两个多月没有出门,没想到发生了很多事哦!” 念卿被她看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夜澈轻轻一笑,“你真的两个月都没出门?”那表情完全一副不可置信! 李苏伊气鼓鼓地道:“是啊!都是那个疯子夜恒,我不就撞了一下他的船嘛,又没坏,他居然告诉了爹爹,害得我被关了这么久!” 闻言,念卿和夜澈都轻笑出声。 “姐姐你们还笑!人家可是一出门就来找你了呢!听林总管说,你们去了东市,好玩吗?”李苏伊充满期待地看着念卿。 夜澈无奈地摇摇头,“怎么?你也想去啊?” “嗯!”李苏伊急急地肯定,下一秒又撅嘴,“只是爹爹不让我去,说那里很乱!” “这倒是真的!你爹爹说得没错!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去那样的地方!”夜澈淡淡道。 “女孩子就不能去吗?”很明显,夜澈的话不能让李苏伊信服,“那念卿姐姐怎么去了啊?” 夜澈顿足,看着念卿轻轻一笑,转首对着李苏伊道:“那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好啊!”李苏伊嘿嘿大笑起来,眼睛四处转动,“音晼姐姐怕是被宁远那个丫头给困住了,姐姐,我们一起去看她们吧!” “天色也晚了,明天你们就可以见面了,不急!”夜澈耐心地阻止。 李苏伊抬起头,看看天色,独自喃喃低语:“也对哦!明天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她们肯定都在的。” 下一瞬,她又一声惊呼,“天啦!我出来这么久了!必须赶回去了!不然爹爹又该生气了!殿下,姐姐,我先走了啊!” 念卿看着她匆匆奔跑的背影,不由得抿嘴轻笑。 突然耳畔传来刀刃之声,念卿疑惑地看着夜澈,夜澈微微蹙眉,拉着念卿向后院,找寻声音的来源。 “寒宵!”念卿惊呼出口,那个与两位护卫兵戎相见,正打得难分难解的灰衣的男子不正是寒宵嘛!他怎么在这里? 寒宵回过头,看见念卿,淡淡一笑。一个闪神,一柄长剑便贯穿了寒宵的身体。 第25章 金暖香彝媚良辰 “不!”念卿眼睁睁看着寒宵胸口被利剑所伤,鲜血涌出,大声惊呼:“住手!”匆匆向寒宵奔去。 护卫看着夜澈示意的眼神,闪身一旁,其中一个低头恭声道:“殿下,此人多次私闯儒雅府,前几次都被他侥幸逃离,不想今日他又前来,如此三番四次,属下觉得可疑,怕是刺客!” 半响,没有听见夜澈的回答,难道殿下是在责怪自己防护不利?那个灰衣男子的武功如此精湛,刚才与他搏斗良久,一直都没能近身,要不是表小姐,可能血染剑下的是自己吧!惶恐地微微抬头,这才发现殿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什么,眼睛直直地盯着某处! 顺着殿下的目光,转过头,表小姐抱着有些难以站立的灰衣男子,一脸焦虑与担心,口中满怀关切,“寒宵,寒宵你要不要紧?”手触上他的胸前,鲜血顿时把白皙的手染成深红,“怎么这么多血啊!寒宵,寒宵,你要坚持住!” 寒宵费力地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眼睛写满担忧的女子,想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但是胸口的伤牵动着,笑比哭还难看,全身冒着冷汗,寒宵喘息着,“``````别``````担心,没事!”眼见一黑,晕了过去。 念卿费力地想扶起不断向后倒去的身体,无奈自己的力量是那么的微弱,反而顺着他一齐向后倒去,来不及呼痛,匆匆坐起,把寒宵移到自己的怀中,一脸焦虑与不安,好多血,怎么办? 抬起头,看向夜澈,也来不及关心为什么时刻都如沐春风般微笑的夜澈,此刻没有了他惯有的云淡风轻的微笑,只急切地看着他道:“夜澈,你快救救他!他,他不会是刺客的!你快救救他!他伤到了胸口,再不治恐怕来不及了!” 夜澈眼神变得有些深不见底,看着不远处抱着其他男子的念卿,心里仿佛被什么刺痛了般,强压住心中的情绪,缓缓道:“他对你这么重要吗?” “嗯?”念卿不解为何他这般发问,不过此刻哪有时间来细问,“他救过我的!他不会是刺客的!你快救救他,不然就来不及了!” 夜澈紧紧地抿嘴,不语,缓缓而优雅地走向念卿,“你希望我救他,我就救他!” 听完夜澈有些低沉的声音,念卿嘴角上扬,“谢谢你,夜澈!” 夜澈微微蹙眉,“我说过,对我,你不用客气!你把他放开,让他们把他抬到客房,方便御医给他整理伤口。” 语罢,那两个护卫上前搀起寒宵,缓缓走出后院,白衣染血的念卿紧紧跟在身后,夜澈看着她渐去渐远的身影,似有所思。 念卿紧张地跟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寒宵竟然如此关心,竟然如此害怕他出事,看着他这样受伤,自己的心里竟是那样的不安,一心只想着一定要让他没事,一定要救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把那个舍身救自己的人当作亲人,当作哥哥呢? “大夫,他怎么样啊?”念卿焦急地等在房外,看着御医终于出来了,急切地问道。 御医安慰地笑笑,“剑伤就在心脏旁,真是惊险!要是伤到了心脏,就是华佗在世也无可奈何!他现在没什么大碍,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听到这念卿舒了口气,御医接着道:“老夫现在为这位公子开几副药,记得按时让他服下,好好静养,想必不出半月,伤势就会大好了。” “那就好!谢谢御医!”念卿笑着道谢。 看着手中的药方,怎么都是如此名贵!怕是夜澈才能做主,抬起头,却没有发现夜澈的身影,这才发现似乎从后院出来后,他就一直没有跟来。 “表小姐,你把药方给我吧!殿下吩咐了,让我们去备药!”青衣女子看着手拿药方举棋不定的念卿柔声道,“而且,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表小姐放心,这里有我们呢!” 念卿看着窗外,一片漆黑,原来这么晚了!“那谢谢你了!有什么事你就来叫我!”看了一眼床上安静躺着的寒宵,这才离开。 寒宵没有什么大碍,念卿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想到,这么久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夜澈都没有像今天一样,什么也不说就离开,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心里有些不安,轻叩夜澈房间的门,却没有人应,不在房间,那,这么晚了,他去了哪里? 难道是皇上因为今天夜澈抗旨,所以把他叫进宫了? 嗯!很有可能!算了,明天再见他吧! 走到自己的房间时,门是打开的,但是里面却没有点蜡烛,念卿心里一阵打鼓,难道谁进来过?是谁呢?可是,房间里真正属于自己的什么也没有,而且这样明目张胆地大开着房门,不可能是有心之人来打探自己。 ``````可能是那个丫鬟出来时忘记了关门吧! 轻轻扣上房门,缓缓走直桌边,打算为自己倒一杯茶舒解一下刚才的紧张情绪,刚拿起茶杯,那熟悉的儒雅的声音传来,“你终于回来了!” 念卿抬起头,四下打量,月白色长袍的夜澈,正依在窗旁,窗叶在那里洒下一片浓浓的黑影,不注意看还真看不见那里立着一个人,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从他的话语里,念卿猜想,他应该来了很久了! “御医说寒宵没什么大碍,谢谢你!”念卿拾起桌旁的火折子,点灯,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 借着灯光,念卿看着夜澈挺拔的身影正缓缓走近自己,看起来脸色一如平常,但是念卿却感到那沉静儒雅的背后似乎还藏着什么不知明的情绪,“怎么了?” “我说过,对我,你不必客气!”夜澈在念卿身边坐下。 念卿笑笑,并未深究,转而想到一些事,于是开口道:“夜澈,我觉得寒宵不会是刺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夜澈轻轻蹙眉,但只是一瞬,淡淡道:“你这么相信他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确实相信他,从他从柯塔手中救出自己,从他以血为自己解渴,从他为了救自己独身陷入狼群开始,自己就在无意中,相信他,依靠着他! 看着念卿良久没有回答,夜澈眉头又微微皱了一下,“你们只是一面之缘,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你也见过他的,你也相信他的,对不对?”念卿有些困惑,怎么今晚的夜澈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些急躁,完全不似以往云淡风轻,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洒脱之态。 夜澈看着念卿不语,良久,才淡淡地道:“我相信他!” “呵呵!”念卿轻笑出声,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那,可不可以让他在府上好好休息,等伤好了以后再离开?” “好!” 听着夜澈淡淡中似乎在隐忍什么的样子,念卿不由得微微蹙眉,他怎么了? “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他,你不要再担心了。”说罢,抬手,抚上念卿的眉头,“这里,不要皱起来。” “``````”夜澈确实有些奇怪,今晚! 看着她眉头舒展,夜澈轻轻一笑,“很晚了,睡吧!” “嗯!”说罢,缓缓起身,走了两步,身后没有任何声响传来,回头,夜澈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你也回去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好!”夜澈淡淡地答道,优雅地起身,离开。 念卿走到床边,突然记起,寒宵的伤势虽然暂时稳住了,但是如果能让御医每天来诊断一下,对症下药,说不定他的伤会好得快一点,于是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夜澈,夜澈缓缓回身,看着念卿,眼里闪烁着几许饱含神情的火焰。 但是念卿却没有注意到夜澈那饱含深情的目光,“你,你能不能让御医每天都为寒宵看一看啊?” 只那么一瞬,夜澈眼神便暗淡的下去,眉头微蹙,双唇紧抿,脸上似乎还笼罩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哀伤,但仍然优雅地举步,走向念卿,“你,这么担心他吗?” 嗯?他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你喜欢他,对吗?”夜澈继续道,眼里夹杂着一丝痛楚、忧伤、热切和矛盾。 看着他的样子,想到他今晚反常的种种,念卿轻笑出声,原来,他以为自己喜欢上了寒宵啊! 她轻笑不答,夜澈的眉皱得更深,眼里似乎划过一丝悲伤,悲伤?念卿眨眨眼,想看仔细,却发现什么夜澈的眼,深不见底。 “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皓齿轻启,柔声解释。 夜澈的眉头舒展开来,“嗯?” “他就像我的亲人,就像我的哥哥一样!而且如果不是我,他今天也不会受伤!” 夜澈轻轻一笑,眼睛清澈见底,牢牢的锁住念卿,“你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嗯!”念卿淡笑着颔首。 看着眼前的女子,那眼光是那么的单纯,那神态是那么的悠然,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明日我就派人去南江。” “去南江干什么啊?”念卿不解。 夜澈轻笑,“去提亲!” “啊!”念卿在心里叫了一声,看着夜澈,他的眼光是那么的炙热,仿佛一簇火焰,将她团团笼罩,心,剧烈的跳动着。 “在名义上,你还是韩家的女儿,所以,我会派人到南江下聘!”夜澈柔声说道,一个字,一个字,敲进了她的心间。 看着她满脸潮红的娇羞之态,嘴唇红润欲滴如汁,不由自主地微微俯身,吻上那份娇柔。 “念卿,嫁给我!”温润如玉却又蛊惑人心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嘴间传出。 念卿不答,只是双手缓缓附上他,紧紧环抱着他的腰,沉静在他那优雅相邀的温柔热吻里。 良久之后,身体被他轻柔地抱起,搁至床上,他停下亲吻,微微抬起头,眼睛深深地锁住她,灼热的气息扑在念卿的脸颊上,“可以吗,念卿?” 念卿迷蒙地睁开眼睛,眼波荡漾着圈圈涟漪,这样的娇媚蛊惑之态,夜澈发现,自己不得不醉,未及念卿说话,再次低首,采拮那娇红的樱桃。 “嗯``````”念卿嘤咛出声,夜澈缓缓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扬起淡淡地微笑,却不言亦不语。 念卿的美目中带着几分迷离,痴痴地看着男子深情而又让人迷醉的眼眸,良久之后,缓缓闭上眼睛。 心都给了,那,其他的`````` 红烛泪,清绫被,迤逦繁红留人醉。 夜澈被她那似娇似嗲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片柔软,一种久违的温暖感觉浮上心间,微微低下头,再次吻上那抹柔软,轻轻一个倾身,覆在她身上。修长而柔软的手指,轻轻解开她的衣带,手指轻巧无比的慢慢游走。温柔的吻逐渐向下,念卿嘴边飘出轻声的呢喃…… 芙蓉帐内,浅浅低吟,绵绵爱语,春光无限。 第26章 情意丝丝弄轻柔 看着怀中紧闭双眸的女子,几搂发丝盖住脸颊,为她捻了捻头发,露出娇美的容颜,她在自己的怀中安然熟睡,把自己当作她的依靠,把自己当作她的归属。 内心一阵满足。 要是,就这样,再不想别的,只这样简单的一直下去,该多好! 轻叹一声,吻上她那光洁的额头,念卿缓缓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脸闪入眼内,眉青目明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刚睡醒,那自己睡觉的样子岂不是被他看见了,脸色绯红,“``````你醒了啊?” “嗯!”夜澈轻笑着点头,眼睛直直看着念卿。 念卿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他醒了多久,那样的笑看着自己,不由得想起昨夜自己放弃矜持,放弃骄傲,放弃一切,只怀揣着对他的爱,沉溺在他优雅的相邀里`````` 顿时面红耳赤。 眼前女子脸色三变,越变越娇媚,越变越柔魅,夜澈心下微微一动,轻轻搂过念卿,头埋在她柔滑的颈间,良久后,含糊地道:“对不起,念卿!” “``````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念卿柔声询问。 缓缓抬起头,对上她探究的眼,轻笑,“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 念卿抬起头,天已大亮,房间被罩上了一层明镜,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早?于是轻声道:“我已经睡好了。不知道寒宵怎么样了?我过去看看。” 夜澈淡笑不语,缓缓起身,他修长有致的身体就这样无遮无掩地串进念卿眼帘,念卿赶紧闭上眼,转过头,脸色朝红一片。 像是知道念卿的反映一般,夜澈嘴角上扬,眼里写满了笑意,优雅地拿起丫鬟早已准备妥当的衣物,不急不缓地穿戴。 “啊!”念卿惊呼出声,夜澈就那么优雅而迅速地拿开罩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伸手想再次扯过被子,却已经被夜澈拿开。 “``````你``````”念卿有些不知所措,浑身发烫,不知道手脚到底改怎么放,只反射性地将身体圈成一团,避免更多的暴露。 念卿无措地望着夜澈,他的眼里没有丝毫地亵玩,只是紧紧地锁住她,带着深情,带着尊崇,带着些念卿看不懂的东西`````` 优雅而异常认真地拾起念卿的衣物,而后扶起念卿,如珠如宝般小心翼翼,一件件穿在她的身上。念卿看着眼见的月白色华服,盛放着无数银丝繁花,分层绣之,入眼一片华光,繁花亦真亦幻。有些诧异,自己平素均着简单的没有任何纹理的白衣,眼下这身,未免太隆重了吧! 抬首,打算询问,这才发现,他也是一身月白华服,方才自己为他行动所惊竟没有注意到! 突然记起,今天是太子殿下生辰,想必自己也要出席吧!念卿暗自思量。 “我自己来,可以的。”念卿轻声道,手按住了正为自己穿衣的修长的手,夜澈淡笑不语,继续着装,那神情专注而温柔,宛如一个能工巧匠,彻底沉迷于自己的专职苦研中。 知道他不会因为自己而停下,在震惊之后念卿便也安然接受,一动不动任他装点。虽然全身□,但是之前的尴尬和羞怯已经完全隐去,置身事外般看着他为自己穿衣着裳,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没有参杂丝毫□,仿佛他面前的不是还布满欢爱痕迹的肉体,而是一件举世一叹的艺术品,他无限爱怜的动作是那样慎重,那样认真,却又是那么地顺理成章,但是那无比轻柔的动作里,却仿佛喷涌着异常强烈而刻骨的爱怜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挣扎。 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 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画蛇添足。 所有的深情密爱都在这一丝不苟的动作中,显现无疑,都在这动作中变得可以触摸。 轻轻扶着念卿坐在床沿,挺拔的身躯突然在她面前矮了下去,他蹲在她面前,缓缓拿起那双娇嫩中带着婴儿般透明的小脚,放置自己的膝上,微微一笑,转首,拿起一旁的白袜,轻柔地为她穿上,然后,小心地为她套上鞋。 像没有尊严的侍女为主人侍奉般,这本该卑微低下的事,却在他温文动作的萦绕下抒发成别有一番春生画堂的风流,那眸中毫不掩饰的柔情,让念卿仿佛置身云端,飘兮忽兮。 “好了!”夜澈嘴角上扬,似完成了天大的事一般,满足之色铺于脸颊。轻轻抬起膝上的小脚,缓缓搁置地面,“我高洁出尘的白莲公主!” 高洁出尘``````白莲``````公主,他如是说!脸上红霞晕开,“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缓缓优雅地起身,笑容可掬地望着她,“现在,只剩梳妆了!”转首向房门,淡淡道:“进来吧!” 房门轻轻打开,两个端着铜盆的青衣女子徐徐步入,放下铜盆,一个垂立一旁,另一个拿起白帕正欲侵入水中,夜澈道:“不用!” 闻言,那女子手一颤,白帕跌入水中,脸色苍白,另一个女子则是一脸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夜澈走至铜盆旁,拿起水中的湿帕,轻拧,微笑着递给已走近的念卿。 那两个侍女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怔怔僵立在那,夜澈满脸含笑,修长的手指拿着白帕停在半空中,念卿不由得有些难为情,慌忙地接过,擦拭脸庞,侧身走过夜澈身边,将白帕放如水中清洗。 看着她羞赧的样子,夜澈轻笑出声,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帕,擦拭。(貌似还没刷牙 ``````嘿嘿``````大家随意,随意``````) 念卿坐在镜前,任由侍女梳妆打扮自己,偷偷瞄向镜子里,坐在自己身后不远的那抹月白身影,发现他正望着自己,目光相遇,他微勾嘴角,念卿像是被逮住的小偷,慌忙地别开头,脸上再次染成绯红。 在心里,轻叹一声,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如娇羞的小嫁娘一般,动辄羞涩地红脸,难道真如那个暴戾的太子说的那般! 想起那个暴戾的男子,念卿不由得微微蹙眉,今日便是他的生辰,自己是十万个不想去,但``````哎!只求,今日他不要刻意羞辱自己,为难自己! “怎么了?”夜澈缓缓走到念卿身旁,关切地轻声问道。 念卿回神,轻轻一笑,“没什么!什么时候进宫啊?” 夜澈的眼神暗淡了些,“吃罢早饭就该走了。” “我想先去看看寒宵,时间允许吗?” 夜澈柔声道:“当然可以!” 夜澈牵着念卿缓缓行至客房,念卿轻轻推开门,“你醒了啊?” 寒宵傻笑着点点头,平日白衣素雅的她,此刻身着华服,更显高贵圣洁,出尘脱俗,而她身旁的月白色男子飘逸如仙,优雅温文,真是连上天都会艳羡的璧人之和啊! 自己,自己注定只有守候,默默地守候! 念卿走至床边,他的气色好了很多,心里也宽慰了些,“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谢谢你们!” “你既然是念卿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不必客气!”夜澈幽然一笑,“听护卫说,你曾经多次来府,不知所谓何事?本殿虽不才,但说不定也能为你排忧解难。” 眼睛扫过念卿,不知作何回答,夜澈的眸子依旧温文,但寒宵却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强压下心中的情绪,轻勾嘴角,“还望殿下海涵,寒某不方便说,只是殿下请放心,寒某定不会是对府上不利之人!” 夜澈浅笑,“既然如此,本殿也就不强人所难!不过,你身体尚未康健,就此离开只怕会累及伤口,不如就在此疗伤,你意下如何?” “这``````” “就在这里把伤养好,你这样离开,要是伤口被恶化了怎么办啊!”念卿淡淡地打断寒宵的犹豫,继续道:“就在这里好好地修养,身体才会好得快一点啊!” 寒宵看着念卿关切的神态,虽然住在六殿下的府上很是不妥,但是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于是笑着点点头。 “六殿下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高扬地响起。 夜澈掀起车帘,优雅地落地,伸出手,低声轻咛,“小心!” 念卿将白皙如冬雪般的手轻轻放在他瘦削的手心,微微一笑,正打算借着他的力量下车,却被他轻柔地抱起,念卿在心里惊呼一声,看着周围呆立一旁的众人,脸色绯红,他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就像是在宣告所以人,自己是他的`````` 羞赧地看着他,他嘴角上扬,脸上没有丝毫的异样,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和谐,仿佛他这么做是最理所应当的! 夜澈小心翼翼地放下念卿,嘴角含笑。 “六殿下万福!”直到现在,众人这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急忙躬身请安。 夜澈眼睛扫过众人,伸手虚扶,“不必多礼!” “念卿,下午见!”夜澈深情款款,夹杂着几分不舍和温柔的爱恋! 念卿笑着点点头,随着丫鬟离去,缓缓走至回廊,回头,夜澈还站在原地,看着远处那抹月白,念卿淡淡的微笑。 “我是要到坤宁宫吗?”念卿询问身旁的宫女。 “是的,小姐!所有女眷都到坤宁宫,品茗弹曲!午膳后才到牧场,观看各位男宾狩猎!”一旁的宫女低着头为念卿解释着今天的行程。 念卿点点头,其实今天的活动她是知道的,夜澈已经在来的时候告诉她了,自己只是想打听一下到场的女眷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心里有个底,以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她们都到了吗?” “应该都到了。” “她们``````”还未说完,一个响亮的女声隔空传来,“念卿姐姐!你终于来了!” 念卿抬起头,一身红衣的李苏伊热情地对着自己招手,欢快地跑来。 略过上前正欲请安的宫女,李苏伊一把挽过念卿的胳膊,大口地喘着气,“姐姐,我来接你的哦!” 她的脸因为奔跑而有些微微的红晕,眼睛弯成一勾新月,笑嘻嘻地撒娇,“我可是专程跑出来接你的哦,姐姐!” 念卿轻笑,看着李苏伊那明朗的笑容,真是足以感染身旁所有的人,心里越发喜欢这个似孩子般单纯的女子,“苏伊你来很久了吗?” “嗯!”李苏伊肯定地点头,笑嘻嘻地道:“我看姐姐一直没有到,就偷偷出来找你了,嘿嘿!” 念卿挑挑眉,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偷偷出来?” 李苏伊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嗯,那个``````也不是啦,我只是趁她们喝茶的时候出来寻姐姐!” 一旁的丫鬟掩嘴轻笑,李小姐肯定又是为了躲避弹曲献艺,所以才偷偷出来。 “嗯!”念卿微微一笑,“那我们一起走吧!” “呵呵!”李苏伊干笑两声,“不急,姐姐,我们慢慢过去!你还没有来过皇宫吧!我们慢慢走,一边走一边好好欣赏一下。” “嗯?” “我们晚些时候去没关系的,赶上吃饭就行!” 念卿更加不解,难道坤宁宫去不得?“怎么了啊?” “没,没什么!”李苏伊抽出挽着念卿的手,连忙摆手,讪笑着。 念卿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脸上分明写着有事,却还要摆出一副什么也没有的样子,拼命否认,殊不知解释就是掩饰, “是‘没什么’吗?” 苏伊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小声地咕哝道:“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她们都让我献艺,连宁远都由着她们,不帮我说话,我,我根本就不会嘛!” 闻言,念卿不由得轻笑出声。 “姐姐,连你也笑话我吗?”苏伊一脸愤忿,大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念卿。 “苏伊这么可爱,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笑话你呢!”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念卿嘴角上扬,“别担心,姐姐也什么都不会,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我怎么能跟姐姐比呢!姐姐这么美,嘿嘿,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而且你筝一定弹得很好!” “嗯?” “六殿下亲自教你的啊!姐姐莫要不承认哦!”说罢,苏伊有些揶揄地看着念卿,故作深意地笑笑,手还有意无意地碰上念卿的手镯。 第27章 千娇百媚颜各色 “我们快走吧!不然就晚了。”念卿看着她有些揶揄的样子,不知如何作答,转移话题。 “姐姐,我们晚些时候再去吧!”李苏伊拽着念卿的衣袂,央求道。 念卿微微蹙眉,自己是第一次来觐见,迟了自是不好,但是苏伊,要怎样说服? “两位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迟了,娘娘会怪罪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宫女道。 李苏伊拧着眉,对着她嘟嘟嘴,随即转向念卿,笑嘻嘻地道:“那姐姐你先去,我一会就来找你们!” 说罢,就蹦跳着离开,念卿无奈地摇摇头。 “韩念卿小姐到!”宫女高扬而又悦耳的声音四散开来。 念卿看着眼前精美耀眼的坤宁宫金匾,深呼吸,微微一笑,进入坤宁宫,穿过庭院,走入大厅,远远就见姹紫嫣红中,一位风韵犹存的凤冠霞帔美人半倚在矮榻上,明目似琉璃,瞳孔水波横漾。 “韩念卿小姐到!” 高扬的声音生生打破了厅内的欢笑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款款前来的那抹白衣上,惊讶、艳慕、妒忌`````` 数道异样目光的打量,念卿故作不知,对着那首座上的凤冠美人躬身施礼,“民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皇后正了正身,直直地看着念卿,“赐座!” “果然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首座之下的紫衣华服妇人啧啧称赞,“明眸善睐,瑰姿艳仪!韩家果然出美人!” 坐在宁远公主身旁的韩音晼这时起身,对着皇后微微拱手,“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清妃娘娘,妹妹初次赴宴,对宫中甚是不熟,礼数不周还望各位娘娘、公主和夫人多多包涵。” “不必拘束,今日我们难得一聚,就不要寻那些个虚礼了!”皇后慈祥地笑着道。 韩音晼微笑着上前,扶起念卿,眼里透着几分欣喜,“妹妹,我来为你引荐!” “多谢姐姐!”微微一笑,高雅绝尘。 韩音晼纤手指向刚才说话的紫衣妇人,“这位是淑妃娘娘!” 微微施礼,“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弯起眼眉,柔柔一笑:“无须多礼。” 韩音晼又指向以为端庄的妇人道:“这位是清妃娘娘!” 微微躬身,“清妃娘娘万福!” “念卿姐姐!”随着韩音晼走至宁远公主身边,宁远笑着柔声道。 “公主吉祥!” “这位是太子殿下的侧妃茹淼娘娘和若蓝娘娘!” 原本疏淡有礼的念卿有些吃惊,韩音晼的介绍都是按照身份顺序的,现在只是介绍侧妃,而不是太子妃,那个阴鸷的男子还没有太子妃!而且他只有两位侧妃!这怎不叫人吃惊!念卿怎么想,这样的情况也和那个阴鸷狠厉的男子联系不到一块,他们是一个人吗? 太子的后苑虽然不及皇上的佳丽三千,但怎么也不至于只有两位妃子啊! 茹淼素颜似雪,身著淡蓝冰丝纱衣,弱骨纤形,眼若秋波,温柔可人,很是惹人心怜,笑容暖暖:“你好!” 若蓝,肌若凝脂,闭月羞花,丰姿卓雅,清冷冷的一双杏眼,似嘲似讽,眉宇间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对念卿眨眨眼,再无其他动作。 念卿淡淡一笑,也不去计较她的傲慢无理。随着韩音晼在大厅里走了一遭,和众位妇人和管家小姐浅浅地打了个照面,念卿这才在韩音晼身旁落座。 “本宫听说韩家二小姐自幼身体便不好,不知现在还些了吗?”皇后的声音纤细温柔,表情甚是关切。 原本左右调笑的众人都凝神静听,有些面浅的甚至还浮出一丝兴奋之色。念卿回视一周,似笑非笑,淡淡地道:“劳皇后娘娘挂念,经过爹爹和姐姐的细心照料,民女现下身体已经无碍。” 耳朵微动,传来一阵隐隐的叹息,念卿眼眸一转,众妇人和小姐都纷纷点头微笑,仿佛那叹息之声不是出自她们,不禁暗笑,脸皮不过是一张假面具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淡笑着点头。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符合,先前的冷然、兴奋和失望转瞬便逝,都笑着对念卿颔首。 “念卿姑娘芳龄几何?”淑妃娘娘看着念卿笑问道。 “回娘娘,初夏时分,民女已经十八了!”念卿恭敬地道。 “那,可有婚配?” 念卿低下头,这样的问题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没有吧,夜澈今日已经差人去提亲了,有吧,却又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淑妃,你就别调笑她了。”皇后对淑妃微微一笑,“人家小姑娘初来乍到,还生着呢!”淑妃轻勾嘴角,似有些歉意地道:“是我唐突了,不过,我确实好奇,谁家公子能有幸抱得美人归!” “我家妹妹和我一样,都尚无婚配。”韩音晼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脸上爬上一抹红晕。 “音晼,你该自罚一杯!本宫已经许诺与你,不管你喜欢上哪位公子,只需告诉本宫,本宫就为你赐婚!所以,你不算!”皇后娓娓道来,嘴角含笑,众人都可看出韩音晼很得当今皇后宠爱。 “娘娘!”韩音晼故作嗔怒,有些难为情地对着皇后道:“音晼愿意一直照顾公主,暂无那些个想法!” “音晼姐姐!我知道你待我好,我的身子自己有数,你不要为了我,坐视芳华老去!这样我会很不安!”宁远小声地道,眼睛含泪,水波盈盈。 韩音晼淡淡一笑,同样小声地道:“今生能在公主身边侍奉公主,音晼便已经满足!公主无须不安!他日我真有心仪之人,怕是你拦都拦不住我!” “皇后娘娘,你看,音晼和咱们宁远又在说悄悄话了!真要是音晼嫁人了,宁远那丫头哪里舍得啊!”清妃笑着道。 皇后有些担忧地看着宁远,不语。 “那念卿可有心仪之人?”淑妃好奇心起,不达目的不罢休! 念卿对上淑妃微笑的眼,心下懊恼,她这样明目张胆地询问,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似乎知道些什么,那她,是真想知道自己心仪何人,还是在试探自己? 余光扫过四周,众人仿佛都在凝神静听,她们是在担心自己魅惑她们心仪的男子吗?念卿不觉苦笑,看来自己很是不招人待见! “娘娘真会说笑!”念卿娇羞地道,说罢还故作羞涩地敛下头。 “哈哈!”淑妃豪迈地一笑,花枝招展,“本宫素来直率,念卿不要生气才好!不过,本宫倒是觉得,如此倾国倾城的佳人,也只有我们的太子殿下和六殿下才能匹配呢!” 太子殿下和六殿下是大宇最优秀的两个男子啊!女眷纷纷看着念卿,压制心里的妒忌之火,特别是若蓝,冰冷地眼里更是折射出恨意。 “淑妃!”皇后看着淑妃淡笑着,声音听不出起伏,却让人感到一股威严,“本宫听说,二皇子前些时日喜得一子,不知道有名了没?” 淑妃笑容一滞,脸色一瞬惨白,“皇后娘娘费心了,劳皇后娘娘惦念,孙儿已有名字了!” 淑妃便是被发配西林的二皇子的母妃!此时被皇后娘娘当众提及不堪的过往,心中的愤恨愈发强烈,如果不是娘家势薄,当年又怎会保不住自己的孩子,眼睁睁看着他被发配到荒凉的西林!这么多年,亲人不能相见,现在有了孙儿,却连为他取名字的权力都没有! 在伤口撒盐她倒是做的如鱼得水!淑妃笑看着皇后,心里却冷哼一声,你不可能永远好命!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正当大厅气氛急剧下降之时,一声清响贯彻大厅,似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众人回头,李苏伊有些不自然讪笑道:“嘿嘿!是我!” 众人神色缓解,舒了一口气,李苏伊来得真是及时!皇后娘娘和甚得皇上宠爱的淑妃娘娘,这两人,可都得罪不起啊! “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躲了啊?”皇后好笑地看着李苏伊一脸尴尬地落座。 “我哪有躲!我就四处看了看,娘娘你知道的,我被爹爹关了这么久,宫里很多地方我都忘记长什么样了!” 皇后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轻笑,“真是拿你没法,你这个古灵精!” “嘿嘿!”李苏伊憨憨一笑,绕绕头,“娘娘,是不是午膳时间到了啊?” “原来这丫头是因为午膳才回来的!”一直没有言语的清妃娘娘打趣李苏伊。话一出,大厅笑声充斥,先前的尴尬和冷场瞬间不见,女眷们又开始说笑起来,气氛再次被调动起来。 皇后放眼四周,阳光已经直直地照进大厅了,淡淡地道:“传膳吧!” 一行人心怀各异却有笑脸融融地吃罢午膳,乘着马车去了牧场。 下了马车就发现人已经很多了,男子为了方便骑射,都是统一的劲装,头发高高地束起,女眷还是身着姹紫嫣红的华服,缓缓走到看台上,向皇帝、皇后、贵妃和皇子们施礼后落座。 皇帝夜高铭,头发和胡须都白芒一边,脸上布满了周围,但是那种天子之尊的霸气并没有因为年龄的老去而削减分毫,看着身着劲装,气势如虹的男子们,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老规矩,谁射猎的猎物多,谁便获胜!都努力些,开始吧!” 话一落,耳畔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鼓声,念卿一眼找到了不远处那个唯一穿着月白色劲装的男子,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月白色长袍的感觉,如果说身着长袍的他,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那么一身劲装的他,则更像是一位英气十足的将军,劲装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更加伟岸,彰显出了一种不同于已往那柔和高雅的气质,此刻的他带着些许略带锋利的气魄。 夜澈环顾众女眷,对上她的如水的眸子,轻轻颔首,嘴角微微上扬。 翻身上马的夜轩见夜澈还在原地未动,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又是她! 今天的她不似以往素颜朝天的出尘之仙,身着华服的她更加美不胜收,那种美里有一种邪魅,美得惊心,美得动魄! 看着她柔情款款注视夜澈的目光,夜轩眉头微蹙,自己就站在夜澈身旁,她却连余光都没有扫过来!她居然敢如此无视自己!夜轩看着那白衣女子,冷笑一声!扬鞭而去。 “报——皇上、娘娘,太子殿下射鹿一头!”小跑着传信的公公朗声道。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射了一头鹿了,有进步!”夜高铭满意地不断点头,大笑道。 “报——皇上、娘娘,六殿下射熊一只!”(罪过啊!罪过啊!为了剧情发展需要,就是熊猫他也得射`````嘿嘿) “报——``````” `````` 接二连三的禀报使得众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太阳已在西边天空描绘出如血般的红纷,终于,鼓声再次击响! 夜轩和夜澈领头带着众人策马奔驰而回,一时之间,马匹嘶叫声铺天灌地,尘沙飞扬漫天,衬托出马匹上矫健而又豪情万丈的激越身姿。 夜高铭满脸含笑,在皇后和淑妃的搀扶下站起身,目视策马疾驰而来的劲装男子,看着他们矫健地下马,满意宽慰之情溢于言表,“果然不愧朕的儿子!” 太监总管红公公不断点头称是,“众殿下都为人中龙凤!此乃我大宇之福!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夜高铭眼睛瞟向他,“他们中谁猎物最多?” 红公公拱手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五殿下和六殿下猎物都是众多狩猎者中的佼佼者,太子殿下一共射猎一只猛虎、三只熊和六头鹿,五殿下射了七只白兔、十五只山鸡,六殿下,三头野豹、七头鹿!” 夜高铭捻须轻笑,“嗯!都不错!都赏!哈哈!”看着不远处的猎物,又朗声补充道:“晚膳不如就用今日的猎物为料吧!” “是!”红公公领命而去。 第28章 碎心遍地逐凌波 精美雅致的御花园里,华灯盏盏,为气魄非凡的园林染上一番幽静的趣味,花香、草香、胭脂香,香香相染,流水声、乐曲声、谈笑声,声声相询,树影、花影、人影,影影相没。 夜高铭和皇后高坐于宴席中央,宴席左边分秩坐着脱去一身劲装,换就一身华服的夜轩、夜恒、夜澈和其他贵族男子和高官。女眷也都按照身份等级坐在宴席右边,行首坐着淑妃和清妃,而后依次是宁远、若蓝、茹淼、李苏伊、韩音晼、念卿,及其他女眷。 “都到齐了,上菜吧!”皇后温婉的吩咐身旁的侍女。 一列列宫女鱼贯而出,端着各式菜肴分别放于众人面前的桌上,然后躬身退下。 夜高铭道:“今夜是家宴,众卿不必多礼和拘束!” “是!”声音整齐划一,响亮于黑穹天幕。 念卿微微转首,对上对面的月白色男子投来的目光,相视一笑。 席间觥筹交错,调笑声声`````` “咦!念卿``````”韩音晼无意间扫过念卿的左手腕,脸色一变。 念卿平静地对上她有些深不见底的眸子,“嗯!怎么了?” 韩音晼突然又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没想到表哥把这个镯子都送给了你,看来我们家要办喜事了哦!” 看来她也知道这镯子,只是不知道她以后又会作何打算,现在的自己应该很让她高兴吧,毕竟当初他们费心经历地要把自己引荐给六殿下,而今,已经达成所愿了,是不是离她暴露阴谋不远了呢!想到这,念卿淡淡一笑,“姐姐说笑了!” “念卿不好意思了啊,呵呵!姐姐又不是外人,而且是不是说笑,姐姐怎会不知呢!”韩音晼娇笑道。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说不来一起听听嘛!”一直在一旁对着桌上的佳肴上下其手的李苏伊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们。 韩音晼有些别有深意地笑笑,“我们奇怪你怎么都不吃兔子肉呢!``````难道是因为五殿下吗?” “咳咳!”闻言,李苏伊突地将口里还未绞碎的食物吞了下去,小脸被撑得通红,模模糊糊地嚷嚷,“水``````” 一把抢过韩音晼递过的酒,猛地灌了下去,眼泪都被呛了出来,大口地喘息着:“音晼姐姐,我看你是故意倒我胃口!” “怎么会呢!”韩音晼故作委屈地道。 “那你干嘛和我提那个疯子!”说罢,手一指,头也跟着看向对面,夜恒正看着她冷笑,李苏伊连忙收回手,有些心虚,但是看他那不屑的样子,很明显,刚才的狼狈全被他看了去,心里的火腾腾腾地冒了上来,对着对面的男子凶恶恶地咕哝道:“看什么看!疯子!” 眼睛瞟过坐上的佳肴,眼珠一转,突然有些贼贼地笑了起来,拾起桌上的筷子,对着卤兔肉狠狠地插了下去,仿佛那只卤兔就是夜恒,拿起被插腹而过的兔子,对着夜恒微微一笑,然后轻轻放开筷子,兔肉瞬间就掉在了地上。 夜恒狠狠地看着她,眼里似乎可以喷出火来,无奈这样的场合,只得生生忍住,冷哼一声,别过头! 看着他愤愤而又无奈的样子,李苏伊得意地笑起来。 念卿无奈地摇摇头,他们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啊! “老六,你三哥今晨就跟我念叨着想听你的曲子,不如今夜,你就为你三哥弹奏一曲,权作贺礼,怎么样?”夜高铭看着自己的两个出色的儿子,笑着道。 夜澈抬起头,看着高堂之上的夜高铭,良久后,淡淡地道:“孩儿自当了却三哥这一夙愿,但是,孩儿学艺不精,恐扰了三哥雅兴,待下次孩儿熟练之后,再行补上!” 夜高铭眼睛一眯,看着夜澈若有所思,在座的众人都有些替夜澈担心,虽然皇上很是宠爱这几个皇子,但是不管怎么样,龙威勿触,这样当众拒绝皇上,恐怕`````` “那好!”良久后,夜高铭点头淡笑,凤眼紧眯,看不清情绪。 夜轩冷笑,眼睛扫过正一脸担忧看着夜澈的念卿,懒懒地道:“本殿听说,六弟的表妹韩念卿的琴艺非一般女子可比,不如,就由她代为演奏一曲!” 听见夜轩谈及自己,念卿的心突然一紧,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玄衣滚金边的男子,想为难自己?!念卿冷哼,似笑非笑地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哦?韩念卿?”夜高铭吃了一惊,其实不止是他,想必在座的所有人都吃惊非常,太子一向冷漠寡言,怎会亲自点名提及一个女子!难道他`````` 夜澈对着念卿轻轻颔首,收到他鼓励的眼神后,念卿微微起身,躬身道:“难得太子殿下如此雅兴,念卿岂敢打扰!” 缓缓起身,在宫女的带领下,风姿卓雅地迈步而去。看着她淡定从容离去的背影,夜高铭有些严厉的眼睛扫过众人,除了夜轩这个当事人恍如没事一般持杯浅饮,其他人莫不带着神色不一的目光追随那出尘的身影,微微蹙眉,目光游走在夜轩和夜澈之间,良久后,轻叹一声,带着皇后和两位贵妃离席而去。 念卿走到和宴席一水之隔的水亭之上,轻抚筝弦,清越之音徐徐而出``````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念卿深呼一口气,淡淡一笑,起身,遥遥向席间走去,落座后,眼睛直直地望向夜澈,嘴角扬起,应该没有辜负夜澈这么久来的细心教导吧! 夜澈看着那个如莲花般圣洁的女子,她那倾心相与的微笑,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炫目,竟有些不敢回视,心里泛出一阵苦涩,强压下内心的纠结,对着她淡淡一笑。 夜轩冷冷地看着他们眉目传情,嘴角有些邪魅地上扬,周围一片安静,似乎都还没有从刚才那宛如天籁般的乐声中回神。 “韩念卿果然琴艺出众啊!”夜轩似笑非笑地冷冷道。 众人这才回神,若蓝看看夜轩又看看不远处的念卿,眉头紧蹙,眼里散发的嫉妒之火可以让整个御花园化为灰烬! “六弟,不如,将她赠与东宫,也好方便本殿和两位爱妃能随时听到如此天籁之曲啊!”夜轩冷笑着,眼里写满了嘲讽! 整个御花园安静地有些吓人,只听得众人的抽气声,太子殿下,居然在向六殿下讨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虽然那个女人举世无双,但也不至于让太子亲口讨取啊! 念卿羞愤难当,赠与?!他当她是低贱的物品吗?这个狂妄的男人,还真是欠调教!狠狠地盯着那个阴鸷的男子,可是良久过后,心里期盼万分的带着磁性的拒绝声音并没有传来!念卿有些无力地微微转头,美眸直直地看向夜澈! 他低着头,似若有所思,难道,他没有听见那些带着挑衅的话? 仿佛看透了念卿在想什么,夜轩邪魅地一笑,再次出声:“六弟,你意下如何?” 直到此时,夜澈才艰难地抬头,脸色变幻不定,眼神复杂地看向念卿,不语。 他,他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在犹豫!念卿心里一阵绞痛,他为了不弹曲可以那么直接地拒绝皇上,那个万人之上的皇上!而现在面对夜轩讨自己,他却在犹豫! 在犹豫! 是皇上的威仪没有太子的震撼大,还是,自己连一首曲子都不如? 不!她不信,真得不信!直直地看着他,她不相信自己对他来说连曲子都比不上!她不相信,他会舍弃她! 夜澈从没有感到自己也会有如此无力的时候,眉头紧皱。 念卿深望着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深切地望着他,夜澈,你不会答应他的,对不对?你不会舍弃我,对不对? 对着念卿复杂清澈的目光,夜澈握紧拳头,直到指甲嵌进肉里:“三哥不要再说笑了!” 闻言,念卿淌出一丝微弱的笑容,紧悬的心微微放下,他怎么会放弃自己呢!他不是说了今日就遣人去提亲。 夜轩冷眼扫向那个开始有些血色的女子,冷哼一声,果然支离破碎的华美才让人转不开视线,韩念卿,从现在开始,本殿会慢慢地折损你的骄傲,拔掉你身上的刺!淡淡一笑,“六弟当真以为本殿是在开玩笑?哥哥说的,可是真的呢!” 念卿还未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甚至来不及对那个再度羞辱自己的男子投以愤恨的眼光!只是直直地看着夜澈,眼睛都有些痛了,却不敢眨眼。 夜澈也那么直直地看着她,眼里写满了挣扎,良久后,艰难地道:“既然是三哥所想,臣弟自当成全!” 一字一字都像是重锤,击在念卿的心上,呆呆地望着那个高远绝尘的月白色男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夜轩笑得有些了然,仿佛早就知道夜澈会作何打算般,目光转深,带着些挑衅地射向念卿,傲慢地道:“你听清楚了?”他要让她知道,他才是那个高傲的人,他是她的主宰! 念卿置若罔闻,缓缓起身,慢慢走向他,原本只是短短的数米距离,可是现在却步步坎坷,两人经历的一切像是画卷,随着她艰难举步,徐徐在脑中展开。 “念卿,我爱你!” “你,愿意收回你为万物撒就清辉的慈爱之心,只为俗世中的我铺就一条通月之路吗?” “为我打开通月之路好吗?” “它代表着唯一!”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唯一,天荒地老永不弃!相依相惜,镯为证!” “去提亲!” “念卿,嫁给我吧!” `````` 所有的话语,在耳边来回地响起,誓言句句在耳,恍如前刻,却,物是人非! 神情痴呆地锁住面前的他,唇瓣微微蠕动艰难开口:“你当真如此?!” 迎着她空洞的眸子,那样的伤心欲绝,夜澈心如刀搅,眼里深不见底,薄唇轻抿。 明明与他只隔咫尺,明明今晨还百般怜爱,明明`````` 为什么现在,一日都不到,就如此遥远,远到,像是过了千年! 眼中的他渐渐模糊,眼里的氤氲之气似乎要将他隔得更加遥远,艰难地扯出一丝惨淡的微笑,缓缓后退,眼睛扫过众人,锦衣华服,都是富贵之人,自己,自己算什么呢!甚至连身份都还搞不清楚! 他是贵远绝尘的六殿下啊,渺小如自己,哪有资格站在他的身旁?可笑,自己对他是如此在意,痴痴地将心交付与他,傻傻地以为弱水三千,他当真只取一瓢! 夜轩一步步走向她,在她身旁停下脚步,伸手擒住她细嫩的下颚,将她转向自己,目光炯炯地望进她的眼底,脸上带着得逞胜利者惯有的骄纵狂妄笑容,兴味地道:“你的骄傲呢!” 心底冷笑,没想到她居然爱上了夜澈,爱上了她一点都不了解的人! 听到他的话,念卿浑身一颤,是啊!我的骄傲呢!爱情输了,自尊难道也要就此抛去?不!哪怕心已支离破碎成千万,跌向不知名的深渊! 轻轻避开他的牵制,转向夜澈,眼睛直直地锁住他,右手轻轻覆上左手的手镯,轻柔地抚摩,然后,狠狠地将它从手腕拿下,就如,从此刻开始,自己的心也将抹去面前这个男子。 手镯顺着她强劲的力道,从手腕处一直刮磨着弹指即破的白皙皮肤,取下手镯,手掌已经被生生刮落一层皮肤,鲜血喷涌而出! 没有疼痛的感觉,因为心更痛! 右手拿起沾染着鲜血和几丝肉皮的手镯,面无表情地交向夜澈,“还你!” 夜澈双拳紧握,指节更加苍白,指甲生生嵌入肉里,染上血液固有的粘稠,看着念卿,眸子似有千言万语,良久后,伸出手接过手镯! 第29章 篱落呼灯笑情痴 那如明镜一般的眼中,痛楚和挣扎是那么的明显,念卿都有些分不清了,将自己推给别人的不正是眼前的他吗?不正是那个曾经说过天荒地老永不弃的他吗?而现在,用眼神在诉说无奈,诉说心痛的,也是他! 那,哪一个才是真的他,还是``````都不是真的他? 他不能拒绝太子?所以才会那么无奈`````` 可,他真的是无可奈何吗?他可以那么自然而轻易地拒绝皇上,拒绝那个掌握所有人生死大权,拥有着连神明都畏惧的权力的人,他有那样的胆魄和能力,却还要妥协于太子! 是因为自己不值得,还没有足以让他得罪太子的资格吗? 突然,头脑一个灵闪,那日看戏,他似乎说了什么`````` 哦!对了,那日,他说,不会!就算放弃,那也只是暂时的,在获得了能给她幸福的能力后,他会告诉她,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她! 当时以为他是就戏而言,所以自己没有在意,现在想来,眼前的情况,似乎与当日的戏有几分相似,那他当日是在做某种承诺吗? 难道当日他便料到会有今天,所以他才说那样的话? 想到这,心又是一阵绞痛,不管是否是他许下的承诺,都不能改变他早有预谋的事实!而且因为他是早有预谋,所以更加不可原谅! 夜澈,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你都不该如此待我,你都不该在诱惑自己爱上你后,再将自己推给别人!不管你是从何种立场出发,都不能改变伤害的本质,抛弃就是抛弃,任何无奈都不足以构成你抛弃的理由,因为,促成分离与背叛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爱得不够! 腰间突然一紧,念卿回头,夜轩魅惑的眼眸半眯着,脸上是一脸的玩味,冷笑道:“好了,叙旧也完了!”再起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本殿虽然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了你,但是也希望你记住,不管本殿要不要你,你都是本殿的了!” 挥手打落他恶意碰触的手,念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冷笑。 夜轩脸冷了下来,挽住那皓洁的玉脖,微微用力,因为疼痛,念卿眉头微蹙,冷冷看着眼前这个透露着几许危险气息的男人,突然他笑了,放开对她的牵制,搂过她弱柳扶风的腰肢,“没有话和本殿说吗?还是,你不好意思了?没关系,以后还有得是时间!” 抬头对上夜澈神色复杂的脸,邪魅地一笑,“六弟,三哥和她就先去休息了,你慢慢欣赏,后面还有歌舞表演呢!” 夜澈眉头舒展,云淡风轻地微笑,磁性温润的声音一如既往:“好!” 那样熟悉的声音,那样淡抹的神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仿佛方才痛心和挣扎的不是他,他还是那个高远绝尘的翩翩公子,他还是那个莅临凡间只是默然注视人间苦难的谪仙人! 念卿突然想笑,自己对于他,竟只是如此的存在,如那为留住守候奋力一现的昙花,到最后终究还是不能留住那游走的步伐,因为,他只是一个看花人!不是护花人! 不是护花人,那花开花落,自是任由之,与他何干啊!可笑自己,刚刚还存在一丝侥幸,虽然理智在警示自己,他不可原谅,但内心里其实并没有放弃那份期盼,那期盼,还在试着说服自己,他是有苦衷,他是无奈的! 可现在看来,一切只不过是自己臆想。 “好了,我们走吧!”夜轩故作亲昵地搂着念卿,邪邪地笑道。 念卿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阴鸷的男子,他那俊逸的脸上写满了得意,深邃的眼里透露出深刻的嘲讽,是在讽笑自己再怎么傲然终究也不过如货物般低贱,可以顺便转让吗? 转过头,看着神色如常的夜澈,既然是你的选择,那么,我成全你! 既然是如你所想,那么,我便成全你! 只是,从此以后,你,夜澈便只是夜澈! 任由他搂着自己,不顾众人呆滞的神情,随着夜轩缓缓离去。 一离开众人神色复杂的视线,念卿便被一个青衣女子领着离开,看着那抹白衣孤单寂寥的背影,夜轩神色复杂。 念卿看着眼前霸气十足的大殿,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里是哪里?” “回小姐,这里是辉耀殿,太子殿下的寝宫!”青衣丫鬟毕恭毕敬地回答。 念卿心里一惊,警铃大做,有些不明那个冷酷的男子为何要将自己带到这,虽然自己和他只是几面之缘,但也知道他虽然不是什么翩翩君子,但以他的皇子之傲,也绝非是好色之徒,那他到底让她带自己到此是为何? 虽然明白这个青衣丫鬟未必知道,但是看着她那虽然带着恭敬,却也不吭不卑,想必等级不低,于是忍不住出声道:“我既然已是伶人,自当去伶人休憩的地方。” 那青衣丫鬟礼貌而疏远地淡笑道:“小姐怎会是伶人呢!殿下的辉耀殿还没有女子能够入住,就连两位侧妃都没有被允许,太子殿下既然让小姐入住此处,必是太子殿下对小姐不一样的恩宠,小姐只管安心住下便是。” 不一样的恩宠?!念卿冷笑。 “小姐,你的手受伤了,奴婢帮你包扎一下。”说罢,走至门旁对着门外一番交代,不一会便有一位御医步幅匆匆地走了进来。 念卿任由那御医对着受伤的手四下打量,眼睛投向大殿外的黑暗,眸子有些失神,思绪飘得很远,往事一幕幕,回忆一幕幕`````` “好了,小姐!” 念卿这才回神,御医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望着左手上裹着的白布,自嘲地扯扯嘴角,抬起头对上丫鬟恭敬的眼神:“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落玉!” 微微蹙眉,“我只是一个伶人,在这宫里也是一个下人,请你不要自称奴婢,好吗?”那奴婢,一声一声地砸在念卿的心上,仿佛在提醒自己,自己是怎样作为低贱的物品被馈赠! 落玉微微一愣,随即又恭敬地道:“是!” “你我同是这殿里的宫人,你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对于太子来说我不过是一个转让物!” 落玉神情一滞,不知如何作答,耳畔突然传出“啪啪啪”击掌的声音。 夜轩正依在朱红的宫门上,似笑非笑看着念卿那充满自嘲的惨淡微笑,兴味地道:“你倒是对自己的身份认识得很清楚嘛!” 落玉微微施礼,躬身退下,整个大厅便只剩下泰然静坐的念卿和带着几分危险气息的俊逸男子。 “这里,很痛吧!”夜轩在念卿身旁坐下,有些恶意地轻碰念卿被白布裹着的柔荑,嘴角勾出一抹残酷的笑痕,慵懒的冷问,字句如冰。 念卿冷冷地扫过他恶意碰触的手,双唇紧闭,眼睛无波无澜,仿佛那因为碰触而有些疼痛的手并不是自己的,眼睛投向大殿外的漆黑一片。 夜轩眼睛轻眯,眸底透露出几许暴戾之气,在此时此刻她都还敢如此漠视自己,在此时此刻她居然还那么骄傲不逊!难道她不该伤心欲绝,不该想尽办法地讨好自己?要知道在前一刻,她才被自己爱的人狠狠抛弃,要知道现在自己才是她的主宰! 思及此,如刀般凌厉的目光紧紧锁住身旁的女子,那明显地嗜血之气几乎要将她撕碎,但是念卿却仿佛身旁的人并不存在一般,眼睛依旧望向那不知名的黑暗。 在自己的注视之下,她居然还是那么清冷,仿佛自己不存在般,夜轩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火,猛地扯过念卿的胳膊,逼她正视自己,沉声道:“本殿在问你话,你居然敢如此不识抬举!” 念卿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语。 那样冷漠的神态,那样疏远的淡如,夜轩突然觉得整个人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心没来由地一颤,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下一瞬,心里更是震惊,那悲哀竟然是她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而自己又自以为是的悲哀! 因为自己无关紧要,所以她才会那么淡然,那么冷漠,那么骄傲,那么云淡风轻!而她的娇笑,她的羞赧,她的失望,她的落寞,她的寂寥``````全是因为夜澈! 心中的怒气并没有熄灭,反而更加凶猛而炙热,甚至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握着她胳膊的手力道加重再加重,但是念卿除了嘴唇咬紧,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眼里甚至还有一丝嘲讽,仿佛在取笑他的气急败坏! 看着她眼中那个暴怒的自己,夜轩突然惊觉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居然会对她如此在意,她居然能那么轻易地挑起自己的怒气!不,不可能!自己的情绪怎能由他人左右!眼中的嗜血之气慢慢淡去,放开对她的钳制,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玄色华服,邪魅地勾起嘴角,“果然有些不同!这样的绝色,这样的冷漠的脾性,果然能轻易地挑起男人的征服欲!难怪夜澈都会对你刮目相看!不过,现在夜澈已征服了你,你已经一无所值了!” 看着念卿神色一变,揪心般的痛楚无遮无掩地写在那有些苍白的脸上,本该得意的夜轩却没有感受到得逞的欣喜,心里反而涌起一丝酸楚!看来自己还没有将她推入绝境,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感受,于是夜轩继续道:“虽然你对夜澈来说,什么也不是了!但是本殿倒是也想亲自看看,拔了你的刺,折损了你的骄傲,将你推入绝境之后,你会是什么样!” “这就是你讨我的目的?”念卿强压下心中的纠结和怒气,沉声道。 听着她刻意冷下的语调,看着她极力隐忍的样子,夜轩怒气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噢?你这么觉得?难道没有想过,说不定这一切是你的那个心上人一手炮制,我只不过顺了他的意呢!” 美瞳牢牢地锁住他,想在他那似实还虚的话里找出些端倪,良久后,念卿讽刺的勾起嘴角,想挑拨离间?!虽然夜澈抛弃了自己,有负自己的深情,但是自己还没有愚蠢到因为一记私情对他产生偏见,认为他是一个阴谋家!他那样高洁的品行,那样优雅的凤仪,怎么会做如此让人不齿的阴谋之事? “真是可悲!被他视作货物般抛弃,不但不怨他还护着他!”黑暗的眸子闪射出一种深深的嘲讽。 虽然知道眼前的男子是在极尽所能的羞辱自己,心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因为他的那个“抛弃”而眉头紧蹙。 “怎么?被抛弃了,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可悲?”见她蹙紧眉头,似乎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夜轩再次冷语刺激,想狠狠地撕碎她那淡抹的骄傲。 对上他那挑衅的眸子,念卿突然扬起几分好笑的神情,“可悲?你觉得我可悲?” “难道不是吗?”女子那一个不是仰仗男人的宠爱过活,没有了恩宠,便没有了一切,连自尊都可以拿来作贱,难道不可悲? “或许别的女人是,但我是我!”微微敛色,“你可以肆意嘲笑被抛弃的我,但是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悲,对于我来说,我失去的只是一个没有真心爱我的男子,而他失去的,是一个真心愿意与他白头的人!该悲叹的人,不是我!” 第30章 菰蒲雨撒寒易落 夜轩忍不住心下讶然,那样的话虽然不是判经离道,却也是自己闻所未闻,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她居然是这样想的!在被抛弃之后,她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痛哭流涕,在被她信任的人抛弃之后,她还能正视那个人,不带偏见,不像遇到同样遭遇的其他女子那样恶意中伤,心一悸,冷瞳暗敛,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渴望,渴望认识她,渴望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真心到白头?你就那么爱夜澈?”说这话的时候夜轩心脏有些闷闷地痛。 念卿看着他有些捉摸不定的神色,良久后,朱唇轻启,“与你无关!” 她淡漠的神情,让夜轩的怒气再次升起,她居然说,与他无关!就算这是事实,她也不应该如此作答,她怎么敢如此冷然地拒绝回答自己!“回答我!”他那冷冽的眼睛轻眯,让人颤抖的声音更是仿佛来自寒冰之下,但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里还透露着些许希望。 漠然地看着他有些暴戾的不耐,念卿轻然吟声,似有些无力地道:“殿下明知答案,何须再问?” “你``````”愤怒突然转为无力,是啊,她爱夜澈!自己明知道,为何还要她亲自回答呢?是在期盼,她否认吗? 难道,自己爱上了这个女人? 不,不会!之所以问她,是想再次打击她,想看着她放弃骄傲,想看着她如何伤心难过,以此惩罚她对自己的漠视,仅此而已! “你爱他!”说罢夜轩感觉自己的心轻微地抽了一下,微微蹙眉,继续道:“但是他却不爱你!你就一点都不伤心?还是说,你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在爱他!” 不知为何他会如此纠结于这个让自己心口流血的问题,是想看看自己到底伤得有多重还是想把自己推入崩溃的边缘,以此来践踏自己的骄傲? “泪,不一定是流在脸上!”嘴角轻扬,似讽似嘲,沉声道:“我——爱——他!” “啪!”念卿话一落,一记耳光便迎面而来,暴怒的夜轩冷眼看着她那白皙得透明的嘴角一股鲜红的血液顺流而下,在那白净如莲花般的皮肤上留下耀眼的痕迹,诡异非常! “给你一次机会,收回刚才的话!”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透露出刻骨的寒意。 在强劲手力下,念卿勉强稳住欲铺地的身形,感觉自己的脸都肿了起来,辛辣地疼,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娇柔的手上染上粘稠的液体,讥笑出声,望着夜轩愤怒的眼,嘲笑道:“你不是一直在逼着我说刚才的话吗?这不是你一直想要我说的话吗?” 夜轩双手成拳,握紧,再握紧!是啊!这不是自己一直逼她说的话吗?为什么在真正听见她说出口后,自己会那么地愤怒,自己的心,居然会有闷闷地疼痛的感觉! 难道自己真的``````,夜轩瞳孔睁大,不敢相信! 怎么可以?!怎么会是她? 是那个唯一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她! 更何况,那对自己的吸引,竟然不是源于自己对她的男性魅力,而是她吸引了自己!在无意中吸引了自己! 傲然站在顶端看着别人俯首称臣的自己居然对她动了心,而她,却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只是骄傲地爱着那个抛弃了她的男子! 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溃败,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失望!夜轩深切地感到倘若不以愤怒掩饰,自己就会被痛苦、不甘和难过的悲伤笼罩,于是,厉声呵斥,声音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不要来挑战我,更不要试图来惹火我!” 念卿嘴角的讥诮之意更甚,一个男人,无力接受他自己的前后矛盾,只剩在女人面前张狂暴怒来掩饰,这样的男人,枉他自视甚高,真是可悲! 读到念卿那毫不掩饰的深切嘲讽,夜轩的怒火如燎原的火簇,欣然勃发,狠狠地盯着她,下一瞬,怒气反笑,眼神反而平静下来,眼中的暴虐之气岿然不见,邪魅地道:“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慢慢地□□你!” 念卿心下一颤,望着他那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眉头紧蹙,□□? “开心点!”夜轩亲昵地覆上念卿的眉头,似乎想抹平那紧蹙的痕迹,似笑非笑,“被抛弃虽然有些可怜,但也不是你的错!” 念卿咬紧双唇,愤恨地紧盯着那个得意的男子翩然离去的身影!他,居然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自己! “小姐!你的脸都肿了,这是最好的消散药,奴婢为你上点药吧!”落玉手中拿着一个小药瓶,小心翼翼地看着一脸愤愤与不甘的念卿,探问道。 看着她准瞬即逝的疼惜之色,念卿心里一暖,没想到还有人关系着自己,淡笑道:“没关系的!” “还是上点药吧!这药可是名贵的贡品哦,很是有效,御医说,上了后不消片刻,小姐的脸就可恢复了哦!” “那好吧!谢谢你!”念卿柔声道。 落玉轻轻一笑,小心地为念卿拭去血迹,认真地开始涂药,一边上药,一边说道:“小姐不要这么客气!这都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太子殿下对小姐真好!这药可是``````” 还未说完,念卿就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打伤了人以后再上药,伤害了以后再给一颗糖?哼!居然愚蠢地以为这样就可以抹去伤害,当伤害不存在了吗? 许是看出念卿在想什么,落玉轻叹一声,“小姐,你`````” 念卿有些不解,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出声询问,“什么?” 被念卿注视良久之后,落玉才有些犹豫地小声道:“``````奴婢在太子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太子殿下对女子动手,太子殿下虽然人很冷酷,但也不是无理之人,恐怕是小姐哪里惹恼了太子殿下。” “哦?是吗?”念卿冷笑,他分明就是一个喜怒无常又残酷无情的人,一方面想方设法地逼迫自己,将自己已经碎成千万的心不断□□,却又不容许自己告诉他那真实的感受!这样一个蛮横的人,难道还不是无理?!不过,落玉是他的人,帮他说话也是正常! “小姐!你如果不待偏见去看太子殿下,你会发现他其实很好!”落玉见念卿一脸不以为然,又继续补充道。 念卿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上,和他的人争论这个问题,多说完全没有必要,那只是自找无趣,更何况这问题本事就是那般无趣。 落玉暗自叹息一声,不再言语,认真地为念卿上药。 “好了,小姐!”落玉长长地舒了口气,“天色已晚,床褥奴婢已经铺好了,小姐早点休息吧!” 念卿看着周围,只有左边的屏风后隐约可见宽大的檀木床,“我要睡在这里?” 落玉轻轻一笑,“是的,小姐!” 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是那个男子的寝宫,他又要求自己住在此处,那``````不,不可以!“他在哪里?我要和他谈谈!” “他?”落玉微微皱眉,“小姐,以后还是不要直言‘他’,这可是对太子殿下的大不敬!” 念卿点点头,不想就这个问题和她再纠结下去,“那太子殿下在哪里?我不要住在这里!” “太子殿下决定的事,所有人都没有说‘不’的权力,小姐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要见太子殿下的话,还是不要的好!”看着念卿眉头轻蹙,落玉补充道:“小姐休息吧!太子殿下今夜不会在次休息!” 似醒非醒间,似乎有一道不明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脸上,带着几许危险气息,似乎要吞噬自己,是什么呢?念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美眸豁然打开,急急坐起身子,厉声道:“你怎么在这?” 看着她眼中闪过的慌乱,夜轩冷笑,头发散乱,神色有些疲惫的她,那还有平日里高傲的神态,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哼!居然问自己这样愚蠢的问题,她和其他女人有什么两样?愚蠢的女人! 确认衣服还安好地穿在自己身上,念卿紧绷的心缓缓落来,不明白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他到底有何目的,冷声讽刺道:“如果想要羞辱我,太子殿下难道不嫌早!”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女人,那配自己花时间?更何况她和其他女人也一样,都是愚蠢的女人。 望进他神色不定但是却带着明显的轻蔑的眸子,念卿微微蹙眉,“那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夜轩直勾勾地冷眼看着她,嘴角扬起深刻地嘲讽:“愚蠢的女人!” 虽然知道他讨自己的目的是为了羞辱自己,是为了折损自己的骄傲,但是这样贬损的话,听起来却让念卿感觉到他说这话似乎夹杂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带着倨傲的神情,高高在上地盯着念卿,喃喃道:“据说人心最是难测!本殿倒要试试!” 念卿心下一惊,警惕地看着他,他说这话有何用意?思绪迁回百战,却理不出头绪,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是不怀好意! 不理会念卿一脸防备,夜轩一字一顿道:“没有能超出本殿掌控的事!你也一样!”真是狂妄的男人!你以为你是太子,所有的人便会臣服?可笑! 读到念卿的嘲讽与不屑,夜轩既不生气也不发怒,神情认真地看着念卿,一字字缓缓吐出,“没有事能超出本殿的掌控!” 再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原本警惕的念卿,心情有些复杂,看他的神色,总觉得他说这话,似乎并不是向念卿表明什么,倒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这句话,他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念卿有些不可置信,他说给自己的?这个想法还未成形便被念卿否定,不可能!他只不过是想警示自己,为了威震自己! 可笑!以为这样就可以吓退自己?以为这样就可以来打击自己?以为这样就可以折损自己?``````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只能说,你很愚蠢!你才是一个愚蠢的男人! 夜轩看着念卿那毫不掩饰的轻蔑眼神,他嘴角涌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带着满身的倨傲,冷冷注视眼前的女子。 他是天下的王者,君临天下才是自己全心要做的事,那会为了儿女私情所牵绊?他绝不可能动心于一个女子!更何况,这个女子,只是棋子! 虽然她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有着与自己一样高傲的心,但那有不足以构成吸引自己的理由! 她,只是那千千万万个女子中的一个! 她,不会是例外! 慢慢地夜轩笑了,淡淡地笑了,只是笑容没有融化眼里常年伴有的冰冷,他会操纵所有的一切,那每一分,每一毫的变化,都必须在他的掌控里!都只是他的意志!绝对不允许,也不可能有任何东西超出他的掌控! 情与爱,都无法影响他,他不会收到任何事情的羁绊,他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他用这半月的离开,会向自己证明,自己的心,自己的情,只会属于自己,这个女人,自己对她,只是征服欲! 不知为何,看着他由似笑非笑的深切嘲讽到现在不带任何情绪的淡笑,念卿的心莫名的一紧,他的神情没有半分的邪魅,没有半分的残暴,但是念卿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冷意从自己的心里翻出来,这一刻,念卿竟然对面前的男子有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却又万分真实的惧意和恐怕! “你,这话什么意思?”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恐慌,念卿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水波不兴。 夜轩还是那样的淡笑着,不语,举步离开。 那样的神情,那样虽然笑着,却没有及眼里的笑意,给念卿的带来的影响却远远大于他平日的嗤笑和冷讽,让念卿心都颤抖起来,这一刻,才深刻地感受到,这个男子居然让自己心生畏惧! 第31章 一抹白莲行花阴 “小姐!该起床了!”落玉对着还在发呆的念卿出声道,见她还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轻碰念卿,“小姐,该起了,若蓝娘娘吩咐你马上去听雨轩呢!” 念卿回神,轻挑眉头,“听雨轩?” “是!听雨轩是若蓝娘娘的寝宫。”落玉毕恭毕敬地道,随后又记起什么似的小声地提醒道:“小姐,东宫至今未娶太子妃殿下,现在宫中的一切事务都是由若蓝娘娘掌管的,若蓝娘娘的父亲是万钱复将军。” 念卿点点头,对落玉感激地笑笑,自己虽然被迫来此,纵有千般的不愿,却也无可奈何,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就算没有了夜澈! 更何况,还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既然生活中再也没有了夜澈,那么便一心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说不定这世上还有自己的亲人,还有值得自己牵挂的亲人。东宫,对自己来说虽然如同虎穴,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自己也可借助东宫的势力,找寻未解之谜。 不过现在看来要想太平的在此地生活下去,怕是有些困难,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若蓝对自己,似乎很是不善,现下自己身居人下,怕是有得一番罪受了。 忍耐!要忍耐!念卿对自己道,在此地树敌过多,实属不智之举,所以凡事必须忍耐! 落玉将念卿引至听雨轩便被谴走,由一个粉衣女子领着。 “红柯姐姐,人到了。”粉衣女子对着两步开外的蓝衣女子微微施礼,柔声道。 眼前的蓝衣女子,容貌平平,看着念卿的眼神冷冷中带着几分轻蔑和嫉恨之色,如此明目张胆地不屑,身份自不是一般小丫头可比,想必是若蓝的贴身丫鬟了。 “你既然已经是东宫的人,从此便不再是那个韩家小姐,你只是这宫中再普通不过的丫鬟,连她”红柯指着静立在门旁的一个粉衣女子,继续道:“你只是一个连她的身份都及不上的丫鬟。” 念卿暗自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狐假虎威?想一开始便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如果这便是自己要面对的,自己倒是可以送一口气。 “你笑什么?”红柯冷眼厉声斥道。 念卿淡淡道:“不知道我要负责什么差事呢?” 红柯冷冷一笑,“你倒还是识时务!”微微敛色,“若蓝娘娘马上就要起床了,你去准备一下,伺候娘娘起床吧!” 微蹙眉,“好!” “好什么好!你要躬身说‘是’!一点规矩都没有!”红柯冷冷道,上前一步,嘴角扬起一丝得意,“我会慢慢交你规矩!” 念卿冷冷看着面前故意挑衅的女子,不置可否。 但红柯没有听见念卿的回答,却有些不依不饶,“你以为太子殿下讨你来,是让你继续做韩家的二小姐?哼!告诉你,若蓝娘娘才是东宫的女主人!你最好识相点!否则吃苦的日子在后面!”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昨日,但是在听见“讨”字的时候,心还是抽搐了一下,念卿冷冷地看着面前因为妒忌而神色有些狰狞的女子,全身散发出一股清冷得让人寒颤的气息。 “你``````你”红柯被仿佛来自寒冰之下的清冷之气撼动,有些结巴起来,心里涌起一股惧意,原本早已准备好的羞辱之词竟然不敢再说出口,有些后怕地看着念卿,吱吱唔唔道:“娘娘快醒了,你还``````还不快去伺候!” 念卿冷冷地收回眸子,徐徐向内厅走去。 念卿移至床榻,紧闭双眸的若蓝粉黛不施,别有一番宁静之美。缓缓走至窗旁,放眼万里白云。 若蓝徐徐睁开双眼,眼睛锁住倚窗而立,仰望无际浩瀚天空的白衣女子。她的全身都笼罩着一股清冷之气,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高绝出尘,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不仅仅是因为容貌的举世无双,更因为她周身所散发出的那种气质,让人不得不折服,如此让女人都为之一叹的风华,男人又怎能抗拒?就连一向不为女色所动的太子殿下,在知道夜澈和她相爱后还讨她,更让她住进耀辉殿! 思及此,若蓝眼中燃起灼灼的火焰,心中更是升起不详的预感,这个女子留不得,必须要赶在殿下回宫前,尽快铲除! 不过,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丫鬟,但是她身后的韩家和夜澈却不简单,要是她凭空出事,恐怕不好交代,要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除去她? 仿佛是感觉到身后灼灼的目光,念卿缓缓回过头,视线直直地对上床榻之上娇俏非常的女子,不由得在心里苦笑,她的眼光太过逼人,深邃的眼底是探究和嫉恨,看来自己要想安然地在这东宫生存,怕是有些难啊! 她对自己的仇视,怕不只是因为自己容貌在她之上这么简单,夜轩``````这个男人,果然高明,让自己住进平时不让人踏足的耀辉殿,这不就是向这些女人表明他对自己很是宠爱,在为自己树敌吗? 借她们的手,来折损羞辱自己,这招还真是高啊! 女人一旦嫉恨起来可最是可怖!不知道这个若蓝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在踏入听雨轩的时候,想必她就已经醒了,没有她的授意,红柯那个丫鬟再怎么嚣张得宠,也必定不敢如此对待自己。只是,她只想到了这个法子来对付自己? 不,不会,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而自己,只有忍吗? 忍?``````如果自己在此出了事,夜澈,你,会来救我吗? 收敛心神,淡淡一笑,“娘娘醒了?” 若蓝见她如此淡淡,就算现在身为丫鬟,也还是那么倨傲不凡,心里更是气愤,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你说呢?” 不是说后宫最是险恶吗?就这样一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怎么能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如果没有了父亲和皇后娘娘的宠爱,她怎么在这复杂的后宫立足? 不过一个骄纵惯了的千金小姐! 这样的人,能得到那个阴晴不定的男子的心? 若蓝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轻蔑,怒火高涨,双拳握紧,冷冷道:“这东宫一直是由本宫打理,现在殿下不在,一切便由本宫说了算!你,从昨晚殿下讨要你那一刻起,便是东宫的人了,既然是讨,也就只能做一个丫鬟,一个可以随便转赠的丫鬟,如此而已!”说完,嘴角扬起讥讽的笑。 眼前的白衣女子虽然容貌绝世无双,虽然才华横溢,但从殿下像其他达官贵人相互讨要卑微的丫鬟般讨她时,她的身份便已经注定,从那一刻开始,她,便不再是那个千金般的韩家二小姐,只是区区一个奴婢,一个像货物般可供交换赠送的奴婢。 而自己,握兵二十万的大宇双虎之一,万钱复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现在更是太子殿下的侧妃,东宫的女主人,最有可能母仪天下的人! 她的身份,跟高贵如天人的自己简直犹如天壤之别。 心再次被碾过一般,“讨”字如魔咒般不断闪现在脑海,不断鞭笞着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夜澈,这就是你给我的世界?这就是你想要的? 不断地因为你受到羞辱,不断地因为你自尊心受到践踏,你料到我将会面对的局面吗?还是,你就是想要我置身这种痛苦,反复煎熬? 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痛楚,脸色苍白,若蓝心里涌起得意,骄傲地仰起头,嘴角的嘲讽之意更甚,掀开床被,傲然而立,任由身旁的丫鬟为自己着装,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念卿,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美眸淡定地看着眼前的富贵女子,念卿语波不兴,“说了这么多,你是想证明什么?你身份高贵?你是天之骄女?” 若蓝冷哼一声,“难道不是?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念卿只觉得可笑,难道从自己身上,还不足以认识到所谓的女子的身份吗? 这个世界,男人才是身份的中心,法制、权利一切都只是为了男人而设立,而女人,即使掌了权、得了势,拥有绝高的地位,也不过是男人给予的,因为他们需要一件华丽的衣裳来衬托他们的高贵与地位。 女人的权势与光鲜都不过是依附在男人身上所得的虚幻的附属品罢了。 当他们不再感兴趣了,她们的一切随时会被收回,正如自己,昨夜之前还是那个骄傲的韩家小姐,还是夜澈捧在掌心的人,不过一个转眼,一切便不存在了! 看着念卿似自嘲又似讥笑的神色,若蓝原本已经压下去的火气再次从心里涌出,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那么坦然? 那样凌厉言语的刺伤,不但没有见她黯然,却更装点的她更加高洁,她仍然那么骄傲!直到此刻若蓝才认识到,她的骄傲,是骄傲到了骨髓,仿佛身上的血肉,与她早已经融为一体,不可分割!一任别人如何绞尽脑汁地羞辱和嘲笑,都不能捍及她分毫! 心里更加焦急,如此的奇女子,殿下能不为她动心? 不,不可以!绝对不能容许那样的情况出现,韩念卿,不要怪本宫,要怪就怪你太过锋芒,怪你太过优秀。 “既然是殿下让你住在耀辉殿,那你以后便住那。不过,既然已经是这宫里的一个丫鬟,那么也当分配丫鬟的活计,”看你能淡如到什么时候,若蓝露出一丝冷笑,“你下去吧!红柯会为你安排的!” 念卿缓缓走出内厅,深吸一口气,不是决定要忍耐吗?为什么在听到“讨”字的时候自己便不管不顾了呢? 眼下是彻彻底底地得罪了若蓝了,以后东宫的日子要何去何从? 也罢!既然情况都这样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小心再小心!不过,量她也不会如何对付自己,无非就是借活计刁难自己,韩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但是富甲一方,财力雄厚,自是不得不给几分薄面,再者,自己是从夜澈府上过来,她怎么也会顾及一下。 想到此,念卿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打算的忍耐只是对这宫中其他人而言,而那个东宫的真正主人,那个冷冽的男子,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顺从,要忍耐,反而一再地去挑战他,去惹恼他! 更让人讶然的是,好像从认识开始,自己便一直在激怒他! 传言他残暴,他无情,而自己却一再地挑战他!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是,知道之后也是! 为什么会这样? `````` 还来不及细思,念卿的胳膊吃痛,看着眼前一脸怒气的红柯,眉头微蹙,冷冷地拍开她作恶的手。 “你居然无视我说话!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对于这个狐假虎威的人,念卿自是无语,冷冷道:“身份?你的身份也不见得高贵多少!”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要做什么?” 正欲发怒的红柯突然笑了起来,甚至不计较念卿的冷言讽刺,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跟我来!” 第32章 相见相隔望水遥 层层的楼阁,石洞水涧,叮咚作响,九曲十八弯的亭台,满眼的奇花异草。穿过一座座院落,一间阔大的木房跃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哪里?” 红柯看着念卿冷笑道:“这是药房,以后便由你负责为宁远公主备药。这可是一个好差事,很多人盼都盼不来呢!宁远公主可是最受宠爱的公主,如果你伺候好了,说不定皇后娘娘会格外开恩,就像你姐姐一样,让你出宫,自挑夫婿呢!” 念卿蹙眉,正因为宁远身份特殊,所以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那必定是万劫不复!就算自己万分小心地备药,宁远公主顽疾在身,也不知道到底能否治愈,如若不能,那``````也是罪! 所以,不管怎么做,等待自己的都是险境重重!这个若蓝,还真是费了心思! “凝碧!”红柯朝着木房大声呼喊。只见一个紫衣女子缓缓从房里走了出来,“红柯,你怎么来了?” 红柯一边走向凝碧,一边道:“这是韩念卿,以后就由她帮你!你要有什么差事,就吩咐她!” 紫衣女子容貌秀丽,见了红柯也没有见礼,想必身份也不一般,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念卿,不解地问道:“我说过了,这里不需要人了,有红袖帮我便可。”人多了反而碍事! “这是娘娘的意思,多一个人帮你熬药,你不是省事很多?”红柯有些讨好地笑着解释道。 凝碧毫不领情,冷冷道:“不需要!而且,我只是受太子殿下之邀,单为公主治病,不是你们宫中之人,不受宫规约束,不要用娘娘来支配我!” “你``````”红柯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是到底是若蓝身边的红人,这宫中有几个敢这样和她说话?如今受了凝碧的气,心里怀恨,但是面上却只能赔笑,谁让她是这宫中的一个例外呢!谁让她是唯一有可能治愈公主的人呢!压下心中的不满,笑道:“我怎么敢借娘娘来支配你呢!我只是奉命找个人来帮你的忙,再说,娘娘也是好意,不忍心看你这么忙碌啊!” 念卿冷冷看着眼前的两人,并未出声,心里冷笑,这个若蓝,想为自己找麻烦,别人看起来却一点机会也不想给她!能这样无视权贵的人,凝碧还真是有些不简单,心里对她多了几分好奇和好感。 “我这不缺人,你们走吧!”凝碧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念卿心下思量,若蓝此计不成,必定会想出其他法子来,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躲不过,不如就留在此处,人员简单不复杂,出错的时候便也会少些,也不用时刻小心提防,再加上凝碧如此脾性,也不屑找人麻烦,此处说不定是对自己来说,没有那么坏。 淡淡一笑,吐气如兰,“凝碧姑娘是觉得我会给你添麻烦吗?” 本已转身的凝碧回身,看着念卿,眼里有些许探究,“你觉得呢?”那样的表情,完全在嘲笑念卿的多此一举。 红柯有些诧异地看着念卿,她还真以为这个差事是好差事? 念卿不理会红柯的诧异,渐行至她身旁,在她耳畔轻声耳语,然后淡笑:“那么凝碧姑娘可否与我小赌一把?”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凝碧嘴角含笑,似嘲似讽。 “看来凝碧姑娘不敢与我一赌,那么我也就不强人所难!”转身,向木门走去。 凝碧见念卿不急不缓地移步,笑出声来,“激我?” 闻言念卿一笑,心里有了把握,回身,水波不兴,不置可否。 看着念卿,良久,“你确实是一个麻烦!”转首对着红柯道:“她留下,你可以走了!” 药房是这宫中难得的一席净土,没有权力斗争,没有任何狡诈,日子在选药磨药中简单地循环往复,念卿感到了一丝轻松,虽然凝碧要求苛刻,但相处还是融洽,至于红袖,虽然人有些痴傻,但却很是善良。 “念卿,你帮我去送药好不好?”红袖牵着念卿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恳求道。 念卿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继续为药草分类,言语虽然漫不经心但也带着几分宠溺,“怎么了啊?” 念卿到药房后便只是负责选药和磨药,凝碧虽然接受了念卿,但对念卿还是有些防备,怎么说都是为公主制药,兹事体大,小心为上也是情理之中。所以,送药和熬药的事,一直由红袖来做。 “我``````”红袖有些羞怯,小声地道:“我还没有学会你昨天教我的字!” 念卿失笑,自己到了药房后,空闲的时候便教红袖写字。没想到昨天那句“没有写会我就吃你的那份鸡腿”她当了真。 “人家要练字嘛!念卿,你去送药吧!好不好嘛!”红袖嘟着嘴,摇晃念卿的衣袖。 念卿看着她,笑道:“你送去以后再练习也可以啊!” “不嘛,你去嘛!”红袖不依不饶。 “你``````”刚出声,便被一个淡淡的女声打断,“今天就由你去吧!”凝碧拿着几株药草,缓缓走进屋子。 念卿诧异地看着如无其事走至药草旁的凝碧,她让自己去送药!她,相信自己了? 念卿心情舒畅,旋及淡淡一笑,“好的!” 抱着药罐,念卿挑选了一条偏颇人流稀少的路径,不急不缓地向白露宫走去,路过御花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此时已经深秋了,冬日将近,本是百花凋敝,万物萧条的时候,但是花园里却不见落籍萧索之态,不知名的奇花甚放非常,树木葱翠。 皇家园林,果然不同寻常!只是放眼偌大的园林,却没有人,白白浪费了这样的美景好辰!轻摇头,恩宠与权力之争早已经占据了这宫中之人的所有时间和精力,还有谁会闲情逸致留下一片清辉呢! 继续前行,踏上拱桥楼阁,愣愣地止步,直直地看着另一端,那迎来走来的优雅挺拔的身影`````` 十多天不见,他还是一袭月白素衣,不染纤尘,高贵优雅如同临世谪仙,清幽高绝如同修道圣人! 心,又开始阵阵绞痛,仿佛有无数尖锐的锥子在猛扎心房,人几乎有些支持不住! 不是在交还手镯那一刻就斩断情丝了吗?不是已经决定不再因为他而起涟漪了吗?不是已经将他排除心门之外了吗? 可,为什么此刻还会如此难过?为什么此刻竟然再难举步? 夜澈顿足,望着对面纤瘦的白色身影,垂腰的双手,紧握成拳,薄唇紧抿,神色复杂。 秋风阵阵,掀起分立楼阁两端的人衣袂飘飘,三千青丝随风舞动,楼阁之下,流水迢迢,淙淙作响。 四目相对,无语亦无言。 直到眼睛酸胀,念卿才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眨眨眼眸,强压下心中翻腾蹈海的复杂,神色平静,徐徐向前移步。 夜澈狭长的凤眼直直锁住不断向自己走来的白衣女子,眼中渐渐显出痛苦和挣扎,随着她一步步的临近,那抹痛楚愈发浓烈,她一步步走向自己,那么平静,那么淡如。 离自己越来越近,但是夜澈却感觉到两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分离开来,那种看似愈来愈近实则极快的分离!而分离开来,就再也无法接近。 这种分离,是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心闷闷作痛,一种从未有过的深刻而浓郁的恐慌席卷心扉,夜澈握拳的手,紧了再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在擦肩的瞬间,念卿那起伏不已的心居然平静了下来,在擦肩而过之后,心更是无波无澜,如镜湖可照台! 在擦肩的瞬间,夜澈心恍若搁置悬崖尖,在擦肩而过之后,心跌落悬崖,仿佛要碎成千万片,落向不知名的深渊。 不行!不可以!这一瞬之后,就真的会形同陌路! 夜澈猛地抓住擦肩而过的白衣女子娇弱的柔荑。 念卿顿足,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头,语气淡淡地道:“六殿下,请自重!” 夜澈转身,望着她,并未放手,眼里涌满了痛楚和悲伤,虚弱地出声,“念卿``````” 那样的神情,那样的深情,眼里的伤痛那么的真实与深刻,仿佛把自己推开的那个人不是他,仿佛践踏自己心的那个人不是他,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负心人!而他,只是一个为爱而伤,为爱而痛的男子! 念卿觉得讽刺,惨淡一笑,夜澈,你何必呢!既然放手,便不要再牵手!既然背弃,便不要再试图挽回! 因为,放手就是放手,任何理由都不足以让你得到原谅! 因为,背弃就是背弃,任何理由都不足以抹去那已经存在的伤口! “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只这一次。”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话是从心里直接溢出。 念卿心中涌起一抹痛楚,看着眼前的男子,相信?夜澈,你是想再一次给我希望吗? 那么,给了希望之后,你又打算什么时候收回你的恩赐? 你知道吗?人心,是肉做的! 你知道那心痛的感觉吗?你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吗? 那是怎样的痛彻心扉,那是怎样的伤心欲绝!你,你知道吗? 那样的感觉,我,只要经历过一次,也就够了! 看着念卿眼里涌起的无助和伤痛,夜澈眉头紧锁,英俊的脸上布上了悲伤,平日如春雨润万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念卿,只这一次!为我等待一次!只一次!只这一次!念卿``````”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舍弃我?为什么?是什么理由让你如此对我?是什么理由让你在诱惑我爱上你后再将我舍弃? 那样强烈的质问,夜澈嘴角蠕动,张口欲言,终究只一声叹息,轻轻放开她的手,眼里的挣扎显而易见。 他,再次放弃了!只“为什么”这三个字,他便再次权衡了他的感情,甚至连原因都吝于给与! 他``````到底,还是``````爱得不够`````` 深吸一口气,念卿压下心中的苦涩,有气无力地道:“你爱我吗?” “我``````” “你知道被自己爱的人背弃的感觉吗?”念卿淡淡打断他,铿锵有力,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再经历第二次!” “念卿``````”夜澈喃喃出声,表情似悲伤似无助! 一股莫大的悲哀再次袭来,念卿忍不住责问,“夜澈,为什么要这样?既然你我本无缘,为何要给我誓言,既然给我誓言,为何你要食言?” “我``````”夜澈嘘声,仿佛已经油尽灯枯之人,再也说不出多余的字。 压下心中的波澜,念卿轻摇头,暗笑自己痴!结局已定,再要原因有何意义?音色平静地道:“都无关紧要了!”淡淡一笑,“六殿下,我先走了!” 转身,再次愣住。夜轩竟然正站在不远处! 在念卿抬首看见他时,阴霾的脸色转瞬不见,一抹似笑非笑挂于嘴角,眼色深沉,让人看不见情绪。心莫名地漏跳一拍,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去了漠北吗?他到底来了多久了? “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夜轩朗声道,悠闲地走来。 听闻夜轩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夜澈神色又恢复到平日的云淡风轻,淡笑着看着他走近,“三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只是为耶律烈齐送上新君之礼,自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眼睛别有寓意地扫过念卿,看上夜澈,邪魅一笑。 “宁远公主该服药了,我先行一步!两位殿下慢谈!”对于他,实在是不想自称“奴婢”!心里莫名地慌张,一心只想远离他,远离他! 话一说完,便快速离去,也不去想会不会惹恼他。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身影,夜轩眼睛一眯,邪魅的眼里染上了暴戾之气。 第33章 一枕灯晕空香冷 念卿有些恍惚地送完药,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了宁远和韩音晼的挽留,匆匆告辞,心里忐忑不安,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一踏上回廊,便见一个粉衣丫鬟匆匆而来,“念卿姑娘,茹淼娘娘邀你到百媚园一见。” 念卿微微蹙眉,“有什么事吗?”百媚园虽名为百媚似甚惹人慕望,但实际上却是除了冷宫外,最清净的地方,有些偏远,人迹罕至。念卿倒不是第一次去,但是此刻她找自己,而且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到底所为何事? 到东宫也有些时日了,却与茹淼见面的次数寥寥。每一次她给念卿的感觉都一样,亲切近人,温柔有礼。只是不知道这样平静友好的背后,是否真的如此友善,所以一直以来对于她,念卿是能免则免,毕竟,人心叵测! 而,她也一向不与自己往来,这时候来找自己,到底是作何? 远远地就见茹淼一个人站在百媚园门廊下,神色似乎焦急,念卿不由得诧异更甚。 茹淼徐徐步向念卿,还未待念卿见礼便微笑着恬淡道:“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念卿姑娘,不必太过拘泥!” 看着她似乎正在努力平复着某种情绪,褪去了平日不问世事之态,念卿心下疑团更浓,倾城一笑,“不知娘娘邀我到此,所为何事?” 茹淼见念卿语气淡淡,看不出什么特别情绪,但是礼貌周全的话语,似乎随自己甚是防备,为了不让念卿猜疑,便也坦言道:“我知道,念卿姑娘对于今日的事有些疑惑。但是请你相信,我并没有害你之心。” “虽然不明白娘娘为何如此,但是念卿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人,无力也无能为娘娘分忧解愁。”念卿淡淡地回拒,能让甚少问津世事的她出面,想必此事不简单,能不蹚浑水,便不要湿鞋! 茹淼碰了软钉子,心里不由得焦急,“念卿,若蓝马上就要被刑部提审了,你帮帮她好不好?”见念卿似乎并为所动,面色愧疚,“念卿,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也知道这件事是若蓝的不对,但是罪不及死啊!何况还是整个家族陪葬啊!” “什么?!”念卿动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严重。 茹淼轻叹一声,“今日宁远的药引中发现了□□!” 念卿心一颤,“发现了□□!那宁远``````”岂不是`````` 茹淼摇摇头,“宁远没事!你姐姐发现了药引异样!” “药是我送的!怎么会``````”虽然自己知道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但是别人未必相信,而且在药引里下药,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就算宁远现在没事,但是追究下来,自己怎能逃脱最大的嫌疑人的处境! 茹淼摇摇头,“此事与你全无关系!” “啊!”念卿心里忐忑不已,这,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在若蓝的寝宫发现了□□!也有丫鬟出来指证,受若蓝教唆,欲乘着你送药之计,陷害于你!”眉头紧蹙,语气无奈,“认证物质俱在,全都指向若蓝,若蓝现在背负着残害皇子的罪名,要灭九族啊!” 未待念卿出言,茹淼有些恳求地道:“我知道若蓝一直对你有着敌意,但是她绝对不会残害无辜的生命!现在只有你可以救救她了!念卿``````” 按下心中疑团,念卿面露难色,“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人,根本没有力量帮补娘娘!” “念卿,我知道若蓝有害你之心,但是她并不是无救之人!她也有她的爱,她也有她的不舍,所以才做出伤害你之事! 她是有错,但是错不及死啊!更何况还是整个九族陪葬啊!” 念卿暗笑,她有她的爱,她有她的不舍,难道她就可以随意残害他人?如果不是丫鬟指证,那今日获罪的就是自己!如果是自己,又有谁来为自己求情? 不过事情怎么会如此巧合?念卿感觉似乎有人在为自己将危机化于无形,到底是谁呢?是``````夜澈吗?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若蓝意图不轨?他那慈悲怜悯地普渡之心,怎么会允许他做这样的事? 那么,到底是谁暗暗帮了自己?又是怀着何种目的? 茹淼柔声恳求:“念卿,你帮帮她吧!” “娘娘似乎托付错了对象,我并没有那种能力。” “以念卿你的聪明怎会不知道这是明显的嫁祸于人?若蓝的确愧对于你,但是以整个家族的命运作为陪葬,这代价也太大了!”茹淼继续好言相劝。 “恕我直言,若蓝娘娘真的失势,对于娘娘你来说,不是好事吗?”从此以后你便是这东宫的主人!如果没有猜错,茹淼也很爱夜轩。 茹淼似乎没有料到念卿会如此一说,神色一滞,旋及无奈展颜,“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落井下石,但是``````”转头,仰着不知名的远方,眼神飘淼,“我不希望她出事!” 念卿暗笑,你们的友谊当真如此深厚?女人为情而生,不是为义! 回首,读到念卿脸上的嘲讽,茹淼轻声一叹,“我不希望她出事,的确不仅仅是源于和她的友谊,还或多或少的想保住她的家族。” 念卿挑眉不语,心下疑窦,她想保住若蓝的家族? 茹淼续尔补充道:“现在若蓝是最大的嫌疑人,残害皇族和谋反一样,都是大罪啊!整个万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万家在庙堂的位置``````” 念卿心下有些了然,茹淼此刻恐怕只是传信之人!万家是夜轩的左右臂,如果万家失势,朝堂势力必定变化,对于夜轩来说,自不是好事,所以自会尽力保住万家。 既然情况如此,自己便也有了一谈的资本了。淡淡一笑,气若吐兰,“听说莫林将军常年驻军苗疆,想必对苗疆的事知之甚多了。” 茹淼和她身后的人想借自己为若蓝脱罪,那自己提出的要求,她也不会抗拒,再说,这对于她只是举手之劳。 没有料到念卿会突然话锋一转,茹淼微微一愣,但还是做实回答:“哥哥确实长居苗疆。”突然意识道什么,急忙补充道:“我们莫家和万家一样,忠心拥护太子殿下,同为谋臣,自然不会做取而代之之事!” 念卿一笑,原来她以为自己在挑拨万家和莫家的关系!摇摇头,“娘娘误会了,因我曾经结识了一位苗疆故人,许久未有他的消息。想托娘娘帮我寻寻他。” 茹淼点头,神色有些轻松,“你那位故人不知是何人?” 知她是想问名字,于是念卿道:“他法号慧远。” 茹淼轻轻颔首,“我会尽快给你消息,你不必常挂于心。” “那劳烦娘娘了。”莞尔一笑,“不知我要怎么做才能为若蓝娘娘洗脱嫌疑呢?” 闻言,茹淼安心一笑,“其实很简单,念卿只需告之在送药的过程中,曾经放下药引离开``````你尽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念卿轻笑,心下宽慰,这个夜轩也不是传言那般残酷无情!既然他托茹淼来说服自己,又作此承诺,想必失职之过也不会为自己带来万劫之灾。 耀辉殿。 一身凤袍的皇后娘娘高坐于大殿之上,细声道:“你真的离开过?”声音低柔,却透露出一股摄人的威严。 念卿傲然立于耀辉殿,余光扫过躬身立于一旁的茹淼,神色似乎有些不寻常,而韩音晼,则是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轻轻摆手。念卿心下暗咐,到底该如何抉择?虽然已经和茹淼有了交易,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情况不是那么简单。 “韩念卿,本宫在问你话!”皇后再次出声,声音中夹杂着几许不耐和迫切。 念卿压下心中的疑惑,打算赌一把,语气肯定:“是!我曾离开!” “岂有此理!”皇后声音因为愤怒而走高,“本宫一直以为你和你姐姐一样,是谨守尽职的人,没想到你如此辜负本宫!竟敢那公主的凤体做如此冒险!” “娘娘,念卿她身体不适,故而``````” “那不足以构成理由!”皇后冷冷地打断韩音晼,“韩念卿玩忽职守,按照宫规,改如何处置?” “启禀娘娘,杖责五十。”一旁的宫女恭敬道,看着念卿有几分幸灾乐祸。 “娘娘!”韩音晼匆忙地走到念卿身旁,强拉着念卿一同跪下,“娘娘,念卿不是故意的,她的身体一向弱,哪里经得起五十杖责啊!还请娘娘格外开恩!” 语罢,握紧念卿的手,“如果要责罚,我愿意代她受罚!请娘娘成全!” 念卿有些诧异地看着韩音晼,一直以来自己对她甚是防备,没想到在此刻,她会如此袒护自己。 “你!``````”皇后沉声,“你不要浪费本宫对你的恩宠!要不是因为你发现了药引的异样,那宁远``````”眼睛移向念卿,正色道:“如果不是她离开,怎么会给有心之人以可乘之机?” 念卿心中一动,因为自己离开,所以才会有人下药?!可是自己从未离开,到底药引是从什么时候有了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完全理不出头绪,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赌输了,茹淼在欺骗自己,念及此,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一旁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茹淼,对上念卿的眼眸,茹淼身形一怔,有些欲言又止。 恰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进入大殿,在皇后娘娘身边耳语,念卿只见皇后娘娘脸色一变,望着自己的眼波更加凌厉,心中苦笑,自己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宣!”皇后娘娘看着念卿,语气淡色无波。 离危险欲近,念卿反而能平静下来,对韩音晼低语,“看来这次我是凶多吉少了。”韩音晼刚才如此袒护自己,没有丝毫的做作,念卿愿意再赌上一把,赌韩音晼必定会想尽方法救自己!赌自己对她还有利用价值!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会救自己的那个人居然是她! “娘娘,人带到了!”念卿转首,只见侍卫羁押着一个体型高壮的中年妇人,那妇人见到念卿似乎愣了一下,有些惊恐,念卿眉头紧蹙。 “看你的模样,想必是认识了!”皇后冷声道,凌厉的眼神在念卿和那妇人间游走。 “奴婢不认识她!”那妇人闻言立马撇清道。 念卿苦笑,这么急切地要撇清关系,不是更加让人怀疑吗?虽然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个妇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掉进了一个别人早已设好的局里。 “哦?”皇后挑眉,似笑非笑,“不认识?” “启禀娘娘,念卿自幼体弱多病,一直深居简出,眼下也是初到王都,怎么会认识她呢?”韩音晼跪望着皇后,眼底一片清明。 皇后眉头微蹙,轻轻摆手,“音晼,本宫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你妹妹当真不是她的同谋,本宫自会还她清白。” “母后,我觉得,此事很是蹊跷,我虽与念卿结交不深,但是也相信念卿无意加害公主,不如宽限些时日,待刑部好好调查,这样才是公平。”一直没有出声的茹淼此时细语道。 念卿有些诧异,骗自己入局的不是她吗?转首正欲望向茹淼,却不经意捕捉道皇后一瞬间瞥向茹淼的眼神,那眼神是那么狠厉,似乎包含着警告!心漏跳一拍,事情似乎开始明朗起来``````原来,那个引自己入局的,不是夜轩,而是``````皇后! 但是,她为何如此?难道仅仅是为了保全若蓝?如果她真的想保住若蓝,能帮她脱身的方法千种万种,她为何独独要把矛头指向自己? 第34章 舞衣无力风敛急 无暇思量太多,念卿屏蔽脑中的千回百转,渐理思绪,自己一时大意掉进这个局里,已经失去了先机,对手又是皇后娘娘,眼下处境的艰难都让人不敢去想象!可,要让自己安心地这样坐以待毙又怎能甘心? 生命是自己的!不可以乖乖成为瓮中之鳖让人任意宰割!即便那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方才承认离开,已经输了,现在要怎样才能赢得转机? “本宫说过,如果韩念卿无辜,本宫自会还她一个交代!”凌厉地扫过众人,神色一禀,“不过,此事兹事体大,本宫细问调查,才可让事情明了啊!” 茹淼脸色一红,“母后所言甚是!” 皇后直直地扫向念卿,肃穆非常,“念卿,本宫问你,你可认识此人?” 念卿看向高坐位首的皇后娘娘,未及读到她眼里的深刻意味边掉过头,看向跪倒一旁的妇人,眼神冷洌,仿佛来自千层寒冰之下,嘴唇紧抿。 那妇人仿佛受不了念卿这般探究地注视,有些气短心虚,“我``````我,对不起你,你多保重!”抽出头顶的发钗猛地插向胸口,速度之快,身旁的侍卫甚至都来不及阻止,便染了腥腥鲜血。 周遭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似乎是受惊非常! 念卿眉头紧蹙,纵然知道她的出现事为了将自己推向绝境,也没有料到她会用她的生命来绑定自己和她的关系,那样模糊而清晰地话语,字字在昭示自己与她非同寻常的关系! 心下暗叹糟糕!一边还得努力想着应对之策! 皇后惊魂普定,微微摆手,侍卫便将那妇人的尸体拖了下去,望向念卿,神色黯淡,似有些不忍,言语无力:“韩念卿,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确实认识她!”念卿语气淡淡,没有起伏,却惊得一干人等都神色诧异,就连皇后都有一瞬间闪神。 余光扫过众人,念卿嘴角上扬,勾出唇边的曲线似讽非讽,继续淡漠地道:“不过只是一面之缘!我带着药引本欲通过流霞殿前往公主的白露宫,但是普一踏上流霞殿,便遇此妇人,她奉命为太子殿下传话于我!” “什么?!”皇后娘娘惊呼一声,又惊觉欠妥,眉头紧蹙,声音低沉,“太子殿下?”太子今日回宫无人知晓,她从何得知? 念卿心中暗笑,你利用夜轩由茹淼出面将我引出此局,又利用那妇人将我拖下水,那么我也可以利用他们来自保!只要拉上夜轩,自己能成功脱身便有希望!至于那妇人,她的死无对证即可帮你,亦可帮我! 微微敛神,面上淡淡,“太子殿下嘱我到御花园,我当时也很疑惑,殿下北上至今未归怎会嘱我去御花园?但还是随她前往御花园,远远地便见殿下在拱桥楼阁之上,这才相信。”眼睛对上皇后凌厉地眼神,念卿面上露出几分怯俱之意,无辜之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却是半响也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念卿只得继续道:“我将药引交付与她,刚上阁楼便觉不妥,心下思量药引兹事体大,还是自己送去为好,于是又接过药引送往白露宫。” “哦?”皇后语调悻然,探究之意昭然,“现在妇人已死,念卿可有其他人能证明你所言不虚?” 水波不兴,从容应道:“回娘娘,当时御花园罕有人迹,我也未尝细心留意。”见皇后娘娘眼神深沉,莞尔道:“楼阁之上六殿下和太子殿下俱在,他们都遇见了小女,娘娘明察之后当会知道小女所言不虚!” 皇后强自压下心中的复杂,淡淡一笑,“此事颇有些复杂,搅得本宫头晕得紧。”长叹一声,似是自嘲,“看来本宫是老了,还是交给后宫卫处理吧!” 念卿一听后宫卫便放下心来,皇后没有将此事交与宗域部,自是想小事化了,如此看来,自己是押对了!舒心一笑。 “娘娘岂会是老了呢!只是这等琐碎之事,不值得娘娘伤神费思!”韩音晼淡笑着道。 皇后似有些无奈,笑道:“你这个丫头嘴啊,什么时候都跟抹了蜜一样!净挑好听的说!” 韩音晼呵呵一笑,并不答话,转首看向念卿,神色复杂。 念卿对上韩音晼深邃的眼眸,淡淡一笑,同样意味深长,薄唇轻启:“谢谢姐姐!” 韩音晼轻轻摇头,微笑不语。 “好了,本宫乏了,回去吧!”皇后有气无力地道,似乎刚才耗费了她很多精力,此时疲乏之态尽现。语罢便被侍女婆子簇拥着离开,行至门槛,突然回头一瞥,看向念卿,眼神凌厉中带着几分不甘。 念卿缓缓起身,韩音晼走至她身旁,耳畔小声道:“不用担心!”念卿看着由韩音晼和茹淼搀扶着离去的皇后的背影,耳听回响着韩音晼的宽慰,若有所思。 “姑娘跟我们走一遭吧!”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念卿的思绪,念卿转首,一个体格健硕的老嬷嬷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不吭不卑中透露出严厉和肃穆,想必这就是后宫卫的嬷嬷了。深吸一口气,淡淡一笑,“劳烦嬷嬷了!” 嬷嬷冷哼一声,大步离去,也不管念卿和身后的侍女能否跟上。 后宫卫仿若冷宫,人迹罕至,空旷非常,偌大的院子,只有一棵高高壮壮的柏树,房屋简陋,似乎经久未修缮,显得有些破败。 念卿被嬷嬷引至一个房屋前,对着屋子大声道:“李嬷嬷,人带到了!” 语罢,房门便打开,一个干瘦的老嬷嬷走了出来,微微颔首算是招呼,爬满皱纹的小眼睛对着念卿上下打量,阴声道:“这就是韩念卿?!” “不错!李嬷嬷,人已经带到,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于你了!” “你放心!”李嬷嬷阴笑,“我的手中没有探不出的事!” 念卿微微蹙眉,自己此番死罪已免,活罪怕是难逃,落到此人手中,皮肉之苦怕是万万避之不了了,只求韩音晼能尽快将自己弄出去了! 李嬷嬷眼睛紧紧盯着念卿,冷声道:“把人给我带进来!”语罢,她身后便走出两个高高壮壮的侍女,走向念卿,夹押着念卿,念卿冷冷地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语罢,甩开两旁的牵制,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 李嬷嬷冷哼,“脾气似乎还不好!”阴森一笑,似是嘲讽念卿的淡定。冷哼一声,厉声道:“关门!” 普一进屋,念卿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屋外还是艳阳高照,但是屋内却仿佛另一个世界,阴暗潮湿,借着窗口撒进的几缕微光,依稀可见血迹斑斑的石壁上挂着各种刑拘,整个房屋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尸气味。 “给我跪下!”李嬷嬷坐在木椅上,看着伫立眼前的念卿,厉声呵斥道。 念卿轻哼一声,并不答话。 “骨子还真是傲啊!”阴森道:“我劝你还是识相点,省的吃苦!” 念卿冷冷地看着她,不语。 冷哼一声,李嬷嬷对身旁的侍女一挑眉,侍女会意,上前牵制住念卿,强扭着她跪下,念卿心中愤恨,拼命挣扎。 “好了!”李嬷嬷一摆手屏退侍女,看着念卿似笑非笑,阴森森地道:“怎么说你也是韩家的二小姐,咱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跪就不跪吧!” 念卿警铃大作,不知道她又想出什么法子。审讯程序历来都是先审而后刑,如今普一开始便对自己动手,念卿苦笑,这身子不知受不受得住! 就在念卿心中思量之际,一旁的侍女纷纷上前,强行将她手肘制住,绑在一旁的十字木架上。 李嬷嬷上前,来回走动,四下打量,很是享受地欣赏念卿懊恼地神情,“姑娘,你说,这样是不是比跪着好啊?” “``````”念卿抿嘴不语,目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笑里藏刀的人。 “这样瞪着我是告诉我,你不喜欢吗?”森森一笑,“那,我再试试其他的,你千万选一样!”头转向一旁的墙壁,“这么多方法,你总会喜欢一样的!” 虽然知道说出来不可能改变什么,但是念卿还是忍不住出声,“嬷嬷今天倒是让我长了见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古往今来,审讯前先得用刑!” 李嬷嬷一愣,下一刻便呵呵一笑,阴阳怪气道:“你倒是见识广啊!” 念卿不理会她,淡淡道:“我犯了何事要嬷嬷以刑对待?” “你是真不知晓还是不愿意说?没关系,我多的是时间。”脸一冷,厉声喝道:“哼!不过,就算你说出来,如果是狡辩,那也是没有用的!”说罢,慢慢走向木椅,坐定后,看着念卿冷声道:“我有的是时间等你交代!“给我打到她交代为止!” 念卿冷笑,她摆明了要对自己动手,理由?!哼!只不过是借口!“啊——”猝不及防,念卿尖叫,来不及平复心跳,另一鞭便又劈头而下,身体火辣辣地疼,伤口更是犹如千万蝼蚁在啃噬! 鞭子,鞭子上居然沾了盐水! 念卿气急,却无可奈何,只能紧咬着唇,不让自己示弱地叫声脱唇而出。粗黑的鞭子向念卿劈头盖脸的击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念卿只感到四周都旋转了起来,头昏脑胀,全身不住颤抖,晕了过去。 “嬷嬷,她晕了!” “晕了?”李嬷嬷抬头望向低垂着头的念卿,“还真是晕了!这么硬气的人,还以为她能多强韧呢!没想到这么不经打,二十鞭都背不住!”冷哼一声,颇为不屑,嘴角扬起阴森地笑,“晕了就让她醒过来!泼水!” 迷迷糊糊中念卿只觉一股冷气从头而下,身体一个冷颤,被激转醒,周身疼痛难耐,却还是紧咬着唇,鲜血溢出。 “哟——!还挺硬气的啊!”李嬷嬷好整以暇地坐着,看着念卿白色的衣服被劈开,看着劈开的伤口鲜血涌出,看着纤尘的白衣染上火红,眼中嗜血的火焰不断跳跃着,得意地道:“就是哑巴,我也有办法让她叫出声来!” 慢慢走到念卿身前,一边摇头一边咂嘴,似乎很是惋惜,“可惜了,可惜啊!这么好的皮嚷!” 念卿早已垂下了眼睑,头也无力抬起,唇被咬得麻木,嘴里腥血充斥,身体四肢百骸都被打开了,钻心的痛遍布全身,呼吸都十分艰难了。 “呵呵!”李嬷嬷轻笑,很是满意,对着一旁的侍女道:“你们瞧!这会子她怎么也硬不起来了!” 周围一片附和地笑声刺激着念卿脆弱的神经,艰难地抬头,苍白的容颜上不知是汗水还是盐水,呼吸虚弱而深沉,顾盼生嫣的眸子此刻危险地眯起,里面透着从未有过的阴森和寒洌。 众人笑容一僵,李嬷嬷身形一滞,一股深刻地怯意从心里泛出,恐惧毫不掩饰地凸显,不敢迎视那阴沉的目光,头微微一转,墙壁上挂着各种刑具,看着散发着冷光的刑具,这才意识到这里是后宫卫,自己是后宫卫的管事嬷嬷,而她,只是上面交代下来要给些苦头的人,自己没有必要怕她! 她只是一个犯人! 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回过头,对上念卿的眼睛,心中又是一颤,目光急忙下移,强制镇定,“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找的,怨不得我!”转过头,对一旁的侍女道:“把她关到黑屋去!” 念卿虚弱地被侍女拖走,甩进屋子,爬在地板上,眼睛艰难地想看清,四周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喵——”耳畔似乎传来一声猫叫,念卿心中一紧,紧接着三三俩俩地叫声此起彼伏,念卿全身微颤,用尽全力慢慢弓起身子,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打量四周,黑暗中闪现着一对对幽光`````` 这是一间猫屋! 全身疼痛难耐,念卿却只得忍住,屏住呼吸,全身戒严。 小腿上一个毛耸耸地物体划过,念卿赶紧缩回双腿,忍着头部的晕痛,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时在时不在的绿眼睛,双手撑着地面不断后退。 终于身体抵制墙上,念卿这才大口地踹气,手臂怀着卷曲起来的双腿,将自己缩小,惊恐地注视着周围,头疼得更加厉害,大颗大颗地冷汗不断涌出,意识开始模糊`````` 模糊中耳畔依稀传来夜澈珠圆玉润地声音:“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唯一,天荒地老永不弃!相依相惜,镯为证!” 模糊中依稀见到,夜澈清绝高远地身影,淡淡地夜轩道:“既然是三哥所想,臣弟自当成全!” `````` 心,如千万蝼蚁齐齐啃噬,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袭来,那痛,是如此深刻,深刻到念卿觉得人生就此枯竭;那痛,是如此清晰,清晰到念卿感到自己再次经历;那痛,是如此灼热,灼热到念卿觉得被毁灭得体无完肤`````` 黑屋外,夜澈不复从前的彬彬优雅,急切地踹开房门,就着撒进房内的月光依稀见到卷缩在一旁昏迷不醒被猫群咬嗜的念卿。 紧紧地抱着念卿颤抖的身体走出黑屋,急切地低唤,声音都有些颤抖,“念卿,念卿`````” 耳畔依稀响起如春雨润物的声音,那声音``````是夜澈吗? 第35章 载情不去载愁归 念卿虚弱无力,努力想睁开眼睛,却不得其力,意识又开始极度混乱,心仿佛被洗劫了一般,痛到麻木`````` 夜澈抱着念卿一路疾走,眼睛不时看向怀中的女子,月华流泻,她的脸色比月光更加苍白,不住颤抖着的身体更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以往高高扬起的眉此刻紧蹙,仿佛她正经历着什么钻心蚀骨的痛苦。 怜惜和心疼将夜澈的心装得满满,口中无力地低喃:“念卿,对不起``````对不起,念卿``````” “你怎么在这?”一个冷冷地声音打断了夜澈的步伐,夜澈身形一滞,怔怔地看向迎面而来的人。 夜轩阴鸷的眼睛轻轻眯起,定定地锁住夜澈怀中血肉模糊的女子,阴沉的眼睛仿佛包含了所有的黑暗。 “原来三哥偏爱在黑屋欣赏琴音啊!”夜澈微笑,语带嘲讽。 “怎么?六弟心疼了?”夜轩阴森的厉眸寒驽地眯起,似笑似讽,“后悔了?” 夜澈眉头一蹙,下一秒又优雅有礼,“既然三哥到了,那么人我就交给三哥了,念卿已是三哥府上的人,臣弟自然是相信三哥能保她周全。”说罢,双手抱出念卿。 夜轩并不伸手去接,身后的大内侍卫见主子们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也不敢去贸然接手,纷纷垂首躬立。 夜轩望着夜澈似笑非笑,“本殿府上的人,本殿自会处理,六弟多虑了!” “既然如此,倒是臣弟多心了。”夜澈一收淡定优雅,正色道:“念卿是我表妹,我不希望再看见她受伤!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 夜轩冷睇着面前月白色男子,眼神犀利目光如鹰一般尖锐,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浮现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从夜澈手中接过昏迷不醒的念卿。 “臣弟就先行告辞了。”夜澈深深望了一眼念卿,转身离去。 夜轩垂首望着怀中的女子,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早晨还满身倨傲之气的她,现在脸色苍白得透明,嘴角的血迹已经紫红,破损的白衣浸染,触目鲜红,身体不住地轻颤。 瞳孔急剧收缩,暴戾之气铺天盖地,方才还冷沉的声音此刻因为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而沙哑无比,厉声喝道:“所有人,全部凌迟!” “是!”垂立一旁的一干人因为恐惧,声音颤抖,他们中多是伺候夜轩多年的人,怎会不知道夜轩此刻正怒气腾腾杀气流泻,个个都万分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而触犯了他,为自己带来杀身灭族之祸。 “叫凝碧和所有御医都在耀辉殿候着!越快越好,最好赶在本殿之前!”夜轩嘱咐罢,脚尖轻点,飞身离去。 一干人均是冷汗淋漓,赶在太子殿下之前?!太子殿下的轻功和他的武功一样深不可测,要赶在他之前,只怕``````来不及多想,三个大内侍卫飞身向药房驰去,另外三个侍卫向御医房飞去。 耀辉殿。 “她到底怎么样?为何上了药,她还抖成这样?”夜轩伫立床畔,声音低沉,压抑着几许危险的暴戾。 正为念卿把脉的御医闻言身体一颤,手一抖,连接念卿手腕的脉线顺势滑落,战战兢兢地道:“启``````启禀殿下,她``````她是伤势太重,晕``````晕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夜轩大手一挥,御医犹如断线的风筝般被甩出屋外,随风而去的夜色中传来一声惨叫。 夜轩看向跪在一旁身体不断颤抖的五个御医,冷冷地看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御医,“你来!” 老御医颤巍巍地上前,一边惶恐地打量床上的女子,一边拾起脉线,片刻后,语无伦次地道:“启禀``````启禀殿下,她外伤过``````过重,又被饿猫咬嗜``````她体质柔弱,怕是``````” “滚!”老御医再次被甩出大殿。夜轩指着跪颤着的一个青年男子道,“你来!”眼睛的余光突然扫到快步而来的紫衣女子,提步跻身上前,右手用力地卡住她白皙的脖子,冷声道:“你居然不在药房!” 凝碧还未看清突入的身影,脖子便被卡得死紧,本能地握住作恶的手腕,艰难地道:“我``````我出去寻``````药了!” 夜轩冷哼一声,放开牵制脖颈的手,冷声道:“还不快去看!” 凝碧涨红的脸仰望着这个阴鸷的男子,泪眼婆娑,心中凄凉,夜轩,我只是这样的存在吗? “她怎么了?”夜轩漆黑如夜的眸子望向床上虚弱的女子,声音残酷而无情,“你最好不要学那群无用的老匹夫!本殿要她活着!” 凝碧强忍住心中的凄凉,“殿下请宽心!” 床上的昏迷的女子,突然嘤咛了一声,夜轩眉头一皱,努力克制心中的那份焦急和不安,阴沉地道:“她怎样了?你不要告诉本殿,仅仅是因为外伤!” 凝碧起身,退到床侧,低声回道:“殿下,她现在的境况的确不仅仅是因为外伤!她,中毒了!” “中毒``````”夜轩重复这两个词,眼犹如深渊,瞥一眼也令人生畏。 “不错!她所中的是苗疆罕见的一种蛊毒!这种毒不比一般,而是攻心为上!中毒之人每次毒发都会令其不断地重复经历人生中最痛苦的事!直至——心力衰竭!” “有这样的毒?”夜轩眉头紧蹙,阴鸷地眸子危险地眯起。 凝碧略一迟疑,有些不确定地回道:“我没有见过,只是幼时听师叔祖提起过,这蛊毒被称为‘蛊中神仙’,因为是攻心,所以中毒之人犹如身置炼狱,危``````” “怎样才可以解毒?”夜轩冷冷打断。 凝碧看着夜轩,柔声道:“以她的脉象看来,这应该是第一次毒发。” “怎样才可以解毒?”夜轩颇有些不耐烦。 “她第一次毒发,体内的毒还有可能清除!” 夜轩敛眉看她,等待下文。 “她中毒时间应该刚好半年,下次毒发是在三个月之后,如果要救她,需赶在毒发之前!否则,只怕永无清除可能!” “解药是什么?” 凝碧眉头一拧,似努力回忆,“听师叔祖说,此毒只有苗疆红莲可解!” 夜轩口中低喃:“苗疆红莲?” “不错!”凝碧轻颔首,“不过苗疆红莲极为罕见,举世只有三株,均生长在苗疆的嵌月山,每五十年才盛开一次!去年``````花期刚过!” 夜轩沉默不语,薄嘴轻抿,似在思量,轻轻摆手,迁退众人。 坐在床畔,看着床上虚弱的女子,因为失血过多,原本殷红的脸色只剩惨白,眉头紧蹙,似乎有千结万念纠结在心头,凝显在眉头,夜轩有些迟疑地伸出手,缓缓覆上眉心,轻轻抚弄,想要将那紧蹙的眉舒展开来。 “韩念卿,本殿不准你死!”夜轩温柔地抚上她苍白的脸颊,语气却不似动作的温柔,冷冽中夹杂着不可忤逆的威严和几分不甘,手腹传来冰凉的触感,震颤着他的心更加纠结和空茫。 他不是哪个能掌控所有的人吗?为何这女子的一切,永远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为何她独独是个例外!试问,以他那无懈可击的身份容貌,哪个女子不是念之思之欲主动投怀送抱!为何独独她,却连``````连给一个眼神都嫌多余? 他在乎她,而她,她却不要他的在乎!她所念所想全是那个男子,一直以来唯一能在他的霸气磅礴气度下分得半匹才华的那个月白色男子! 这样的溃败,自视甚高的他要怎样才能接受! 于是,远离她,戒掉这份还不甚深切的感情!给自己时间将她摒弃在心门之外! 却不想,原本要将自己抽身的北上之行,反而让自己陷得更深!哪一夜梦中不是她清冷如兰的气息?哪一个空闲的瞬间不是她倨傲不凡的身影?哪一枕清霜不是对她睿智狡黠的守望? 思念,如潮水般汹涌,如万虫嗜心般纠结,那磨人的痛苦,那折人的相思,都昭示着这份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沉郁和深刻超出了想象! 于是,只得提前结束行程,早早回来,却不想,甫一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她身中剧毒,命途堪忧! 她真的要就此离去?连给他相处的时间都剥夺而去? 不!不可以! 韩念卿`````` 在还没有爱上他之前,她不可以舍下他去死!他,不允许! 迷迷糊糊中,念卿感觉有一双强劲有力的手将她牵至一个怀抱,带着几分强烈心跳气息的霸道的怀抱,那样紧紧地怀抱着,使呼吸都艰难了``````可是,那个怀抱又是那么温暖,温暖到能让她驱除那些带着无限痛苦和万种纠结的记忆,最终,脑中只剩下一片祥和,一片宁静的祥和。 是谁``````这样带着几分霸道却又温暖的怀抱,是谁的? 念卿极力睁开眼睛,想看看到底是谁,是谁给予了自己这样的怀抱?虚弱地睁开眼睛,目所及一片黑暗,想转首看清身后的人,却力不从心,身体无论怎样都不能配合大脑模糊的意识转移,终于,再次昏睡了过去。 怀中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夜轩突地睁开眼睛,略带焦急地仔细审视怀中的人,见她双目紧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长长叹了口气,紧了紧怀中不再颤抖的身子,浅浅睡去。 “太子殿下,该``````该早朝了!”落玉低着头朝床上的人福了福身,小声地道。 夜轩微微皱眉,望向窗外,的确该收拾去早朝了。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指腹划过稚嫩的脸庞,这样较弱的她,没有了平时对他的万分防备,这么恬静安详的躺在他的怀里,宛如夏夜的睡莲,高洁出尘之余又乖巧惹人怜爱。夜轩心下柔软,微微俯身,落下一个湿热的吻。 夜轩起身,任由侍女为他清理着衣。“传膳吧!”待侍女为他收拾妥帖后,夜轩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声音低沉,似是故意压低。 “传在``````这里?”落玉有些迟疑,声音因为意外而微微颤抖。太子殿下不是从不在此就餐吗? 夜轩面无表情地望了落玉一眼,隐有不耐:“嗯!”看向昏迷的念卿,突然又补充道:“要利于下咽的食物``````恩,就按照昨天凝碧说的食料做成粥。” “是!”落玉恭敬地福了福身,徐徐退了下去。 意识朦胧中,念卿感到嘴唇传来一阵湿热,而后一股暖暖的湿润的东西流入了口腔,顺着食道滑入了身体。 谁``````这是谁在喂她吗? 念卿努力让意识汇拢,无力感却再次袭来,刚刚聚拢的脆弱的意识又被击散,人再次昏昏睡去。 落玉红着脸躬身立于一旁,不敢去看那个一向高高在上让人望尘莫及的太子殿下。夜轩此刻正怀抱着虚弱的念卿,亲昵地喂食,粥粒一次又一次沿着下颚滑下,他一遍一遍地擦去她嘴角的粥粒,没有丝毫的不耐! “去叫凝碧!”夜轩将一碗粥尽数喂进念卿的胃里,小心地将她放置床上,这才淡淡地嘱咐落玉, “你好好照应着。”转首,一双狂野冷戾的暗眸直直地定住落玉,阴沉地道:“明白本殿的意思?” “是!”被那样冷冽的眸子锁住,落玉浑身一颤,汗水直冒,有些恐惧的回话,受惊的声音有些颤抖。 看着远去的那个修长身影,落玉有些潸然,就算皇后娘娘有所交代,我也只会听命于太子殿下你啊!就算我可能背叛所有人,但是独独不会背叛的那个人是你啊!``````跟了你这么些年,到今日,你``````因为韩念卿而不信任我! 凄楚苦笑,落玉压下心中的惆怅,长叹一声,望向床上那个沉睡的女子,倾国倾城的容颜,淡定如兰的气质``````上天对她真是眷顾啊!自嘲地勾起嘴角,落玉有些失神地喃喃道:“韩念卿,你``````你是如此幸运,上天是如此眷念于你!不光有着无懈可击的容貌,更是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眷顾,那样紧张的神情,那样小心翼翼的呵护,那样专注而饱含复杂的眼神,有哪个女子得到过?!``````你可知太子殿下为了你,甚至都可以可忤逆皇后娘娘``````你,你何其有幸``````蒙得殿下如此待你,所以,你千万要爱上太子殿下啊!否则``````这爱,只会让所有人都万劫不复``````” 第36章 满地月阴散清绝 “落玉姐,李小姐来了,嚷嚷着要见韩念卿,奴婢不敢轻易放人进来,一直拦在外面,你看``````”一个身着粉衣的侍女匆匆步入房内,打断了落玉的低喃。 “别吵!”落玉回神,轻声喝道,转首见念卿依然沉睡,这才对粉衣侍女小声嘱咐道:“不是交代了吗,任何人都不得入内``````算了,我出去看看!” 落玉步幅匆匆地走出大殿,一眼就见到正大声和侍卫嚷嚷着的李苏伊,轻声一叹。 李苏伊见落玉出来,便不再和侍卫纠缠,带着些许祈求,讨好地看着落玉道:“好落玉!就让我见见念卿姐姐吧!听说她受伤了,让我进去看看她吧!” 落玉看着眼前有些楚楚可怜的人,颇为为难,要是其他事倒是好说,只是这次``````无奈的摇摇头,“小姐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太子殿下吩咐了,眼下不接待任何人!你别担心,凝碧已经在为她诊治,应该没有大碍。” 李苏伊蹙着眉,可怜兮兮地望着落玉,摇着她的长袖,讨道:“好落玉,我就远远地看一眼,一眼就行,让我见见嘛,恩,让我见见嘛``````” “小姐就不要为难奴婢了,殿下早就吩咐了,不见任何人!刚才宁远公主和韩音晼小姐也没能``````” “哎呀!”苏伊打断道:“好落玉``````就知道你最好了,落玉``````我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一眼!``````再说了,太子殿下这不是不在嘛!我偷偷进去,你就当做不知道好了,好不好嘛!落玉``````”李苏伊一边拽着落玉的衣袖,一边四处打量,想寻机偷跑进去。 落玉苦笑,看着眼珠不断转动的李苏伊,无奈地道:“好吧!但是只是在大殿里,千万不要近身哦!” 李苏伊远远地就见凝碧在为念卿施针,可能有些疼,苏伊听得念卿传来一声模糊的□□,便急着向念卿奔去,想看得真切些,不料还未近身便被人拦腰甩出大殿。 李苏伊被摔得眼冒金星,气呼呼地爬起来,大吼道:“居然敢摔我!混蛋!哪个混``````”还没出口的话在看见大殿走出的那个玄色身影时厄断了后音,有些害怕地后退,小心地赔笑道:“殿`````殿下,你回来了啊``````呵呵,那我就先``````先走了,不,不打扰了!” “站住!”夜轩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吓得不轻不断打着哈哈后退的李苏伊,淡淡道,“以后没有本殿的允许,不准再踏入大殿一步!” 哼!要不是念卿姐姐在这,求我我还不来呢!不过这想法只敢埋在心里,苏伊被他阴冷的眸子看得冷汗淋漓,赔笑道:“我``````我保证再也不来了!”说罢,逃也似地跑开,唯恐慢了半分! “本殿没有交代清楚?”夜轩危险的眸子眯成一线,紧紧盯着跪在一旁的落玉,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阴冷地开口道,那声音仿佛来自万层寒冰之下,让听者无不毛骨悚然,惧从心来。 落玉浑身僵硬,颤抖地道:“太子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哼!”夜轩冷声道:“不敢?!本殿早就交代过,你居然当成耳边风!要是有人图谋不轨,你打算给本殿怎样的交代?” “请殿下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落玉脸上汗水直冒,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心填得满满,声音夹杂着些压抑的哭腔微微颤抖。 “你跟了本殿这么久,当知道本殿从不留胆敢无视本殿命令的人!”看着落玉身子因为恐惧微微颤抖,隐约有些心烦不耐,“自己去后宫卫领二十杖!你好自为之,不是每次本殿都会念及旧情!” “谢``````谢殿下开恩!” “她怎么样了?”夜轩看着床上的依旧没有血色的女子,向正欲收针的凝碧道。 凝碧心中嘲道,用完药才几个时辰,哪有那么快!你就当真如此在乎她?压下心中的苦涩,柔声道:“我已经为她换了药,身上的伤大概半个多月便可以恢复,只是她的毒``````虽然已经服了‘荷凝丸’,但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不是长久之计。” 凝碧顶着他宛如暗夜之神莅临的压力,将针尽数放入布袋后微微抬头,看着静立一旁的夜轩,他阴森的厉眸寒驽地眯起,里面透着从未有过的妖诡,线条分明的俊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鬼魅与危险。那样要撕毁一切的暴戾,那样残酷而昭著的寒意,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流泻出来,凝碧心中一惊,恐惧蔓延开来,声音有些不稳,“施毒之人或``````或许有解药。” 夜轩沉默不语,似在思量,凝碧最后望了一眼那如魔君临世的男子,徐徐退了出去。 “韩念卿,你真是愚蠢的女人!”夜轩复杂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念卿,良久之后轻叹一声,“你必须好好的!你还没有``````本殿不许你有事!” 念卿感到身体一阵温暖,头昏脑胀,眼睛徐徐开启,有些无力地睁开一条缝,熟悉的窗幔,身体无力地靠在柔软的热源上,好像是一个胸膛,刺眼的阳光无所遁形地刺进眼里,在脑海里跳来跳去,窗幔也随着阳光晃来晃去,眼睛挣扎着徐徐合上。 小心为念卿拖过被子覆盖身体的夜轩不知念卿混沌转醒过,还沉浸在思绪里,脑中翻转不停,紧了紧怀中的身体,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正沉思间,一个声音轻颤地禀告:“启禀太子殿下,六殿下求见!” 夜轩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他居然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韩念卿对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看来这王都的日子会越来越有趣了,微微敛神,看着怀中的人,淡淡道:“让他进来!” 甫一进屋,夜澈带着焦急和不安的眼睛就瞥向床上的身影,见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这才回眸,神色复杂的眼睛望向闲坐一旁低头品茗的夜轩,深吸一口气,脸上挂上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三哥好雅兴!” “上好的碧螺春,六弟试试看!”神态颇不以为意,一边说一边为夜澈斟茶,直到茶杯满上,夜轩这才抬起头,看向一几之隔的夜澈,似笑非笑。 夜澈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浅饮一口,动作说不尽的优雅风流,神情道不完的洒脱飘逸。 “果然是好茶!”夜澈嘴角嗜笑,俊容因为微笑而更加柔和,仿佛春日的阳光,舒爽怡人。 “难得六弟肯来看望哥哥,哥哥自然得拿出上好的茶招待,你说,是不?”夜轩把玩着茶杯,揶揄地道。 夜澈呵呵一笑,“哥哥是在责怪六弟没能常常走动吗?” “那倒不是!”夜轩也陪之一笑,“只是兄弟间多多走动,才不会生分了。” 夜澈轻轻颔首,“三哥这话对,臣弟深有感触,所以正打算告诉三哥,臣弟以后会多多讨饶哥哥。” “哦?”夜轩挑眉。 夜澈淡淡一笑,温润如玉的声音继续道:“臣弟四处漂泊也有些年月了,对漂泊不定的日子也颇有些乏了。”轻叹一声,似是感慨,“是该到了安定下来的时候了。” 夜轩赞同地点头,面上露出对夜澈“迷途知返”的惊喜,颇为宽慰地笑着道:“这样才对!身为皇子,自当为国出力为民谋福!今生今世,逍遥自在注定是无福体念了!” 夜澈淡笑不答,面上神色淡然。 夜轩眼睛有意无意地望向床上的女子,不错过夜澈的任何反映,嘴角含笑:“六弟既然来了,不如看看念卿?她醒来如果知道你来看过她,想必会很高兴!” “不用了!”夜澈轻声拒绝,“臣弟自是相信三哥会好好照顾她,护她周全!”对上夜轩深不见底的眸子,淡淡一笑:“臣弟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三哥了!” “恩!”夜轩微微颔首,看着月白色男子步幅优雅地离去,眸色一沉,夜澈,你到底按捺不住了吗?转首看向床上的念卿,他对你,似乎并不是没有情意!韩念卿,你这个傻女人,知道后会不会又`````` 不,不可以!你,是本殿的!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心! 没有月光的夜里,万籁俱静,呼啸的北风在窗外张狂的肆虐,夜更加深沉更加浓郁,昏黄的烛火跳跃在烛台上,为这个漆黑的夜洒上一片昏晕,四周的什物被拉得很长很长。 念卿睁开眼睛就看见烛光暗自摇曳,眼睛四下打量,没错,这是耀辉殿!想转身,甫一动这才发现一双有力的胳膊正怀抱着自己,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怀抱特有的霸道感觉有些熟悉,在残缺不全的梦里,似乎这个怀抱给了自己温暖。无暇回想太多,念卿警铃大作,这是耀辉殿,那么身后的男子是`````` 轻轻转头,入目便是夜轩紧闭双眸的俊颜,真的是他!可是不是他又是谁呢!这是他的寝宫啊! 心叫不好,此刻自己四肢乏力,精神不济,哪有精力应对他的阴鸷叵测啊!念卿不动神色地摞了摞身体,却不想只一动腰上的手臂便更紧一分!伴随着他更加有力的圈紧,他的眉头紧拧,似乎有些恼怒。 这一切似乎更像是在做梦,那个意欲羞辱自己的男子怎么会这样对自己?念卿深吸一口气,停下未动,他眉头这才舒展,以往神色复杂的眸子此刻紧闭,使得他周身的阴鸷之气淡了几分。 念卿大感不妙,强自镇定,努力清理自己的思绪。自己被关在黑屋,然后晕了过去,迷糊中有一个怀抱将自己抱了出来``````是他把自己救了出来?! 他的母亲,皇后娘娘欲除去自己,他应该知道``````可为何要救自己? 昏迷中那个霸道有力的怀抱是他的!那么为自己喂食的人``````念卿不敢再想下去,怔怔地看着眼前沉睡的男子,一时间神色复杂。 许是习武之人的警惕,察觉到有人注视,夜轩猛地睁开眼,对上念卿神色复杂的眸子,惊喜无所遁形地爬上眼角,紧紧地圈住怀中的女子,“你醒了!” 念卿被他突然的动作闪了神,待收回惊诧,便可清晰地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和莫名的激动。 “你干什么!”静默两秒后,念卿才察觉到自己居然再次失神愣住,是因为他今晚有些异样还是自己元气大伤反映迟缓?念卿来不及多想,出声打断了这无形中的暧昧。 话一出,念卿明显地感觉到夜轩身子一怔,旋即放开她,神色又恢复以往的清冷和阴鸷,一瞬间刚才的一幕仿佛比梦还虚无! 夜轩翻身下床,冷声唤道:“来人!挂珠!” 一时间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房间点耀得如同白昼,念卿支起身子,防备地看向静坐木椅上面无表情的夜轩。 夜轩望着床上防自己如洪水猛兽的娇小身影,深不见底的暗眸里闪过丝狼狈,但瞬间又隐去,他阴骘着脸并不说话,冷冽的眼睛紧紧锁住她,宛如静待猎物出洞的猎人,随时准备猛扑向前。 两人安静得有些诡异地看着彼此,沉寂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凝碧因为疾走而有些不稳的声音传入房间,“她真醒了吗?” 这声轻问瞬间打破了偌大房间中诡异的气氛,夜轩深沉的黑眸底闪烁着看不懂的光芒,无言无语地起身离开。 凝碧微微对夜轩失礼,夜轩余光瞥向凝碧,似是叮嘱,而后步伐不停地走向屋外的黑暗。 凝碧缓步上前,看向念卿的眼中夹杂着妒忌和不甘,带她走近,眸子里只剩下复杂,她轻问地向念卿问道:“好些了吗?感觉怎么样?” 念卿有些闪神,今晚的夜轩太过不同寻常,不知道他到底唱的哪出。静默地对望代替了以往的嘲讽和讥诮,这样的夜轩让念卿感到陌生和不安。 第37章 迢迢流水驻落花 “你感觉怎么样?”凝碧见她恍若未觉,似有所思,只得再次出声询问。 “啊!”念卿有些歉意地看了看凝碧,局促地笑笑:“还好,谢谢你!” 凝碧拧了拧眉,“不必谢我!”示意念卿脱下外袍,宛如皎月般白皙的皮肤上长长的鞭痕纵横交错,凝碧轻轻点点头,似是满意念卿的恢复效果,一边为她上药一边不经心地问:“你以前受过重伤?” “嗯?”念卿疑惑,不知她为何如此一问,也不知道作何回答,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以前是否受过伤。 凝碧上药的手停下,望了念卿一眼,似是打量,而后慢悠悠地道:“虽然你身体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但是从你的心脉推断,你受过多次重伤,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念卿摇摇头,忽然又道:“或许说,我忘记了!” 凝碧有些疑惑,嘴唇蠕动似想询问,但始终没有说什么,埋头继续上药,“你听过‘蛊中神仙’吗?” “那是什么?”念卿直觉有什么事情很重要,且与自己极为相关。 “苗疆一种极为罕见的蛊毒!”见念卿眉头紧蹙似是惊异,又补充道:“毒发之时中毒之人会不断重复经历生平所经历过的痛苦。” 念卿闻言色变,紧紧看着凝碧,想起自己在黑屋半昏迷半清醒间脑海闪现的一幕幕,迟疑地开口,声音都有些不稳:“你``````我是不是就中了此蛊?” 凝碧轻叹一声,全做回答。 “怎么会呢?”脑海中努力回想自己经历,没有人为自己下蛊啊!“你能推断出我大概中蛊多长时间了吗?” “此蛊第一毒发时间是半年,而后毒发的时间会随着毒发次数的增加而频繁。你在黑屋,是第一次毒发!” “半年``````”念卿口中喃喃,那也就是在韩家的时候,可是是谁为自己种下了蛊毒?是韩音晼还是韩孟秋? 韩音晼和韩孟秋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在苗疆养病,而蛊毒也只有苗疆才有,自己又生活在韩家,怎么想来都数他们最有下毒的契机,只是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想借机控制自己?那为何一直以来都没有告之自己中蛊之事?这不是要挟的手段啊! 难道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呢?大脑飞快转动,在韩家时候接触的人物一股脑儿涌现脑海,突然灵光一闪,耶律烈齐? 轻轻摇头,不,不会是他,以他的骄傲,断然不会做如此不齿的暗地伤人之事。更何况他若真为自己种蛊,在北上的日子里,他虽不一定会为自己解毒,但至少会告诉自己此事! 那``````到底是谁? 凝碧见念卿苍白的脸上泛上了忧虑,有些不忍,宽慰道:“虽然此毒甚是厉害,但是殿下已经找人去寻解药,你不必太过忧心。”珍惜每一个不多的时日。 念卿心中预感要想解此毒应该不是简单的事,那种痛苦念卿现在想来都后怕,只是现在除了等待,似乎别无他法。看着凝碧轻扬嘴角,勾出一个感激地微笑,“恩!” “你好好休息!”凝碧为她披上外袍,淡淡地道:“有什么不舒服就遣人来唤我!” “谢谢你!凝碧!”念卿真诚地笑着答谢道。 凝碧一怔,那样真挚的笑容,纯洁而美好,不容亵渎,自己竟然不敢直视,仓促地点头,神色复杂地瞥了念卿一眼,转身离去。 身体刚刚经历一次浩劫,虽然现在醒了过来,但是精神还不是很好,困意席卷而来,看看天色,快早朝时间了,想来夜轩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念卿安心地躺下身,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念卿甫一睁开眼便见夕阳为房间镀上一层光晕,微红中透露着静怡和宫廷中不可多得的祥和,心也随之宁静而安详。目光游动,心弦一紧,夜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此刻他正坐在离床不远的木椅上,看着自己出神。 “传膳!”夜轩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念卿,深沉的黑眸闪烁着念卿看不明也不想细究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开口。 两人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佳肴,却谁也没有动手,念卿是有些不明夜轩的态度,而夜轩是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关怀。两人各怀心思,相互对望,良久后夜轩轻叹一声,随后颇为冷淡地道:“你今天什么都没有吃,现在还不饿?” 念卿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他故作冷淡地向自己传递关怀,微楞之后更多的是迷茫,女人的直觉告诉念卿,自从她醒来后,有些事情似乎不一样了,犹记得他见自己醒来的那一瞬,惊喜那样无遮无拦地表露出来,他不是一个外露的人,但是那一刻他的喜悦之情没有任何的装饰,真实到让她有坠入梦境的感觉。 难道他`````` 念卿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因为心下明白,身份显赫的皇子不是自己可以交付的,他们有太多的羁绊,他们有太多的顾及,连淡薄名利的高贵优雅心怀慈悲的夜澈都只是看花人!更何况夜轩这样心怀天下的男子! 想到夜澈,心中涌起苦涩,原以为自己出事他定会想办法护自己周全,却没想到救出自己的居然是夜轩,居然是那个一直万般羞辱自己的夜轩!念卿不得不承认,在这场华丽的感情里,她输得一败涂地! 见念卿只是埋头出神并没有动筷之意,夜轩挑眉,低沉的声音带着询问:“不合胃口?” 收敛心神,念卿缓缓拾起银筷安静地吃饭,良久后见夜轩面前的食物并没有动,余光瞥见他似乎又在看着自己,徐徐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淡淡地道:“殿下不饿吗?” 夜轩不答,兀自问道:“吃饱了?”语气极为平淡,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念卿放下银筷,正襟危坐,神色严肃地看着夜轩,薄唇轻启:“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很显然,夜轩并不想回答,随口反问。 念卿深吸口气,心中暗嘲,还以为不一样了,不过只是自己的错觉,他还是那个肆意刁难自己的夜轩,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怎么会不一样了呢!淡淡一笑,并不想和他就此虚与委蛇,冷声道:“我以为殿下明白我的意思!” “哦?”夜轩挑眉,嘴角扬起惯有的讥诮的笑容,“你认为本殿应该明白?” 很明显他的言下之意是,你以为你是谁?念卿冷哼一声,还是那么狂妄自大!居然这样嘲弄自己!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淡笑着回讽道:“殿下资质非同寻常,有什么事会是殿下不知道的?什么事不是在殿下你的掌控中?” “什么事?”夜轩阴沉的眸子轻眯,口中喃喃,重复这三个字,似思量,似把玩,似回味,而后有些自嘲地勾起嘴角,眼睛在不经意地捕捉到念卿一闪而过的嘲讽时,眸色赫然阴沉,宛如饱含了世间所有的黑暗,让人望而生畏。 看着夜轩脸色突变,念卿不以为意,轻哼一声,面上甚是不屑,夜轩抬手一挥,布满各式佳肴的桌子横移几步后猝然碎落,看着念卿咬牙切齿地道:“韩念卿,你真该死!”暴戾的声音似从齿缝间溢出,冷飕飕地要将她整个吞噬。说罢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那个带着残暴之气的背影,念卿吃惊之余有些恐惧,不敢相信如果那一挥是对着自己,那么``````满地的食物和木屑突然刺得眼睛有些酸胀,他怎么了? 虽然自从认识以来自己一直都寻机刺激反抗他,但是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情绪,那样冷冽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让念卿现在都后怕不已。强压下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努力平复自己的动晃的心神,微微调整呼吸,对着正打扫满地碎屑的三个侍女道:“你知道若蓝娘娘现在怎么样了吗?” 闻言侍女身形一滞,抬起头面面相觑,一个侍女小声地回道:“回小姐,我们不在听雨轩当差,不知道情况!” 念卿蹙眉,她们的含糊其辞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实情,想必有人施压想要压住这件事,看她们那小心翼翼的神情,想必是铁定不会实言相告。念卿薄唇轻抿,突然意识到,自从自己醒来后便不见落玉,落玉是耀辉殿的大丫环,她知道的肯定比她们多,且自己在耀辉殿的日子虽然还没有和她达到什么深厚的情意,但也是唯一一个能说上话的人,说不定她会坦言以告,于是淡淡地问:“你们知道落玉在哪吗?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她?” 侍女们再次抬首,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子有些闪烁其词地道:“落玉姐``````她,她伤势未好,在``````在后院养伤。” “她受伤了?”念卿不解,落玉是耀辉殿的红人,谁敢伤她?心中称奇,“她怎么会受伤?” 那侍女赔笑着斟酌语言,“她``````擅离职守,所以``````” “哦!”念卿轻轻点头,算是了解,继而又道:“你们能带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几个侍女突然纷纷下跪,声音有些颤抖,“还请小姐不要为难奴婢们!你``````你大伤未愈,不易四处走动,要是弄破了伤口,奴婢们担当不起啊!” 见她们三人额头上都冷汗淋漓,似是极为害怕自己去看望落玉,心下疑惑,但也不忍深究,笑着道:“你们起来吧!我只是随便说说。” 闻言侍女们长长舒了口气,快速地清理了地上的木屑和饭菜,逃也似地夺门而出。 念卿摇摇头,既然她们不带自己去,那就自己找去,到了后院随便一问便能问出落玉的房间了,打定主意,念卿随之出门,却在大殿口便被侍卫委婉地拦了下来。 “我只是随便走走!”念卿再次强调,笑着道:“你就通融一下吧!” 拦住念卿的那个年轻男子还是一直低着头,坚持道:“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小姐还是不要为难属下!” “我只是``````”突然看见那个迎面而来的玄色身影,念卿压下了后面的话,直直地看着他带着不羁和阴冷之气大步走近。 无视周遭的跪安,深邃的眼睛牢牢锁住念卿,拧眉道:“你怎么出来了?”看着念卿淡薄的衣衫,眉头拧得更紧,有些不耐地冷声道:“不冷?” “我要见落玉!”念卿直视他阴沉的眸子,沉声道。 “见她干嘛?!”夜轩冷哼,上前牵着念卿的手臂强制将她带进房内。 念卿一边挣扎着想甩开他的牵制,一边羞愤地斥责道:“你放手!” “在本殿还没有改变主意前,你最好安静点!”夜轩阴霾的眸子狠狠地扫过念卿,将她引至床畔,方才放手,“乖乖地在床上躺着!” 念卿气得不轻,正待发作,便听见夜轩厉声吩咐:“让落玉过来!”语罢大步跨出房间。 念卿坐在床上,思绪翻腾,他将自己软禁在此,是为何?是借助自己从而获得更大的收获?不得不承认,念卿越来越摸不清夜轩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她相信,这个男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一定的目的,对他毫无益处的事一定不在他的思考范围,那么他将自己软禁于此,是为何牵制谁?是为了对付谁? 第38章 风雨相缠孰不休 当落玉被侍女搀扶着进屋时,念卿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刮过庭前的松柏,扬起尘土轻漫飞舞。 “小姐你找奴婢?”落玉看了那窗前的女子良久,发现她并没有主意到自己的到来,淡淡地询问。 念卿转首,这才发现落玉脸色苍白地立于身畔,“你好些了吗?”一边起身,一边上前搀扶,落玉淡笑着避开她的碰触,“谢谢小姐!好多了!``````你找奴婢?” 念卿莞尔一笑:“坐下说吧!你伤势未愈,站着岂不伤神?” “谢谢小姐!规矩不可废,奴婢不敢造次!”虚弱地扯扯嘴角,转开话题:“小姐是想知道若蓝娘娘的事吗?” 念卿颔首,等待下文。 “小姐大可宽心,事情已经过去了。若蓝娘娘也和小姐一样是被人陷害,正真的主谋是一个不满现状企图上位的老嬷嬷,她已经伏法,娘娘因为此事感触良多,自愿移居静心院学习佛法。” “哦?”念卿菱唇微展,扬起似嘲似讽的淡笑,所谓对与错,所谓罪与功,是非曲直只不过是当权者的一句话,只不过是在位者意志的代言,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却又不能自保的人,一如老嬷嬷。 至于若蓝,只是贬居静心院,想来皇后娘娘和夜轩到底保住了万家,太子党实力尚存,万家没有殃及,朝中局势也就未曾改变```````心突然一惊,此事虽然颇为波折,但是归根似乎是想打击太子之势? 那么,太子势弱,谁最乐于待见?二皇子发配西林,仅凭淑妃之力,要想影响朝中局势,只怕是力不从心。眼下可能与夜轩一争天下的便只剩下夜澈、夜恒尚,难道是他们? 夜澈清远高绝的脱俗之态,自是无心皇位,那么夜恒?可是以夜恒对夜轩死心追随的态度,断然不会做出有损夜轩之事。那么,到底是谁? 脑中一个灵闪,耶律烈齐? 对!很有可能是他,他最有这个动机,借此事削弱夜轩的势力,然后转嫁他人,使得皇子们相互猜忌,从而引起内讧,他便乘乱谋利! 可,如果真是如此,皇宫中谁又是他的内应?又为何要将自己牵扯入局? “``````小姐?”落玉轻唤。 “恩?”念卿这才回神,不知落玉说了什么,只得淡笑掩饰:“哦!” “小姐千万记得奴婢刚才的话,不要再激怒太子殿下了``````他对你那么用心!奴婢还从没有见过太子殿下对谁如此,小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念卿心中不满,眉头一拧,隐显不耐,又来了!这个落玉还真是单纯,夜轩对自己``````用心?!哼!的确用心良苦得紧啊! 落玉轻声叹息,“小姐信也罢,不信也罢,如果小姐不想受伤,就不要在太子殿下面前提起其他男子,特别是``````六殿下!” 念卿凌厉地眼神宛如芒刺,直指落玉眼睑,冷淡出声道:“我不认为我的事情需要你来提醒!” 落玉迎着念卿冷冽的目光,无惧无畏地道:“小姐无须动怒,奴婢只是不想见到太子殿下和你``````” “本殿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了!”夜轩阴沉的声音粗暴地打断落玉,徐步进屋,轻轻地眯起眸子,阴鸷之色一闪而逝,声音残酷而动听:“二十杖是不是太少了?” 落玉早已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怯弱声音因为伤感和恐惧而不稳:“奴``````奴婢不敢!请``````请太子殿下赎罪!” “人命如草芥,这皇宫倒是让我体会深刻!”念卿感慨出声,如果只是因为落玉说话失了分寸就攸及性命,于心委实不忍。 夜轩微怔,不怒反笑,看着念卿朗声道:“什么时候你们已经这么要好了?” 念卿轻讽道:“为一个可大可小的理由就碾断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微微正色,似真似虚,“人都是有感情的!”神情沉寂,话语没有一丝波澜。 “还不快滚!”话是对落玉的,但是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念卿,神色复杂,良久后才别有深意地道:“原来你还知道人是有感情的啊!”呵呵一笑,颇有些嘲讽的意味,“倒真是让本殿诧异!” “太子殿下都知道人有感情,倒是更让念卿惊异啊!”唇瓣开合,嘴角含笑,毫不示弱地回击。 夜轩浓眉轻皱,眸光暗沉,“还真是什么话能激怒本殿你便怎么说!”轻哼一声,“看来你的确欠□□!” “哦?”念卿微微耸肩,似无奈更似无辜,但讽刺之意溢于言表:“太子殿下似乎很擅长□□女人!” 悠悠然走至窗前,施施然落座,“说来惭愧,和六弟相比,本殿逊色甚远!”一边说,一边打量念卿,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清楚地看到她在听到夜澈时,神色一滞,紧拧眉头,看着她有些落败的样子,预料中的快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夜轩反而烦躁难耐,心中的妒忌之火腾腾燃烧。 压下心中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的怒火,夜轩轻嘲地扬起薄唇,端起一旁的茶杯无意识地把玩,恶声恶气地道:“看来念卿你对六弟还是恋恋不忘啊!” 念卿微仰脸庞,对上夜轩阴沉中夹杂报复和莫名期盼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与你无关!” “啪——”的一声脆响,前刻还握在夜轩手中的茶杯已经碎落到念卿脚畔,念卿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本能地后退,神色略带慌张地看着夜轩,有些琢磨不透他说来就来的脾气。 夜轩仓惶地掩去内心的失落,睨向念卿,不咸不淡地冷声道:“你还真是欠□□!一再地在本殿面前表现出深恋别的男人,你胆子还真是不小!” 念卿对他的阴鸷叵测琢磨不定,一时无话。 见念卿并不答话,夜轩认定她是词穷默认了,强压下去的怒气和不甘再次涌上心头,赫然欺身,伸出手,抚上念卿纤细的颈子,手掌张开,一点点地逐渐握紧,幽深的眸子陡然一暗。 念卿一惊,脖子吃痛,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光,心中刹时大震!那阴沉的眸子里铺天盖地不顾一切的毁灭让念卿警铃大作! “你``````”念卿弱弱地低唤,双手紧紧握住作恶的手腕,奋力地想将它移开,却无能为力,只感觉缠绕在脖间的力道越发重,胸腔里的空气似被抽空,心肺胀痛得几欲崩裂。 “``````放``````放手``````”念卿看着他黑眸泛起的冰寒慑人的凛冽蓝芒,气弱地道。 看着她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似要滴出血来,夜轩这才惊觉自己的冲动,心有不忍,但转瞬即逝,念卿怨恨的眸子,让他心突然一紧,于是冷酷地道:“不要试图惹恼本殿!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念卿手按心口,大口地踹息,齿根因极度的忍耐而发出“喀喀”声响,明亮清眸染上了几缕血丝,愤恨阴沉的目光似要将夜轩千刀万剐,怒火难灭,扬手就向夜轩线条分明的脸上刮去。 夜轩眼明手快,一把制住她白皙纤细的手腕,深不见底的暗眸里闪过些许复杂的光芒,但瞬间又隐去,沉声道:“本殿才提醒过你!你最好长点记性!” 念卿奋力地从他的掌中抽出柔荑,闭上眼,深吸口气,直到气息渐稳,方才睁眼,绯粉的菱唇缓缓弯起,嘲讽道:“太子殿下不愧为太子殿下,真让人刮目相看!”除了残暴易怒,除了嘶声竭力,你还会什么? “你!”夜轩阴骘着脸极力克制自己,良久后,淡淡道:“不要来挑战本殿的脾气,如果不想受伤,你最好向其他女人学习一下什么是‘顺从’!” 顺从?!念卿心下凄凉,思绪飘远,良久后突然有些飘忽地笑了,涨红的苍白容颜透着莫可言说的伤痛,高贵而幽雅的身影袭上股不明的忧愁。 夜轩原本阴森的黑眸瞬间转柔,眸子渐渐涌上心疼和不忍,轻轻将念卿带入怀中,语气轻柔,“只要你不试图惹怒我,我不会伤害你!” 念卿被突如其来的怀抱找回心神,猛地推开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方才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本殿”,写满鄙夷地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夜轩,狠声道:“你无耻!” 乍闻此言,原本柔和下来的夜轩,神色一禀,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轻挑眉稍,语气阴冷:“无耻?!” “男女授受不亲!”念卿正色道:“还望殿下自重!” 夜轩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狂笑出声,她手臂上的守宫砂不知什么时候便没有了,她和夜澈``````念及此,微眯的暗眸里蒙上层寒冰,看着念卿防备警戒的神色,冷如寒冰的声音自齿缝间挤出:“你是在跟本殿谈纯洁?!” 念卿心中惶恐,惧意乍生,仍强自镇定,努力使自己的话语不失气势,“殿下想必是自在惯了,所以忘记了,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希望获得殿下的垂爱!” “呵!”夜轩冷笑,倏地俯下脸逼近她,失了笑的俊容仿若来自地狱,一字一顿道:“那本殿就让看看你是怎么‘纯洁’的!” 语罢,上前两步制住念卿,顺力一甩,将她摔至床榻,而后带着阴沉的脸色一步步向床榻走去,念卿心下大骇,顿感不妙,警惕地撑掌后退,余光四处打量,找寻逃脱之机,但是语气有些难掩的惊慌:“你``````你想干什么?” 夜轩不言不语地看着她惶恐地后退,眼神中嗜血的暴戾让人望而生畏。 念卿心下慌乱,强自镇定,意识千回百转,努力找寻脱身之计。他步步逼近,身影伫立眼前,宛如盯着猎物般警惕的眸子直直勾向念卿,面无表情地兀自解开衣衫。 眼见外袍脱落,念卿脱口斥责道:“不要逼我恨你!” 闻声,夜轩身形一怔,理智渐渐回归,眸子中的暴戾之色稍退,看着一脸警惕的念卿轻叹一声,自己差点就酿成大误,此刻若是得到了身,怕是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见念卿慌乱的眸子防备地看着自己,没有了平日的云淡风轻,看来她委实吓得不轻!夜轩在嫉愤之余也难免失笑,原来她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摇摇头,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低沉地声音破唇而出:“天色不早了,睡吧!” 念卿诧异,有些不解夜轩为何突然``````不过,这样甚合她意,今日险象环生,她虽逃过一劫,但也再次深刻认识到夜轩的喜怒难辨和翻脸无情,他再次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害怕!心下思量,若与此人相处,定不可硬碰硬,以后得小心谨慎,尽快寻找到机会逃离此地。 “还不睡?”夜轩有些不耐的声音传来,念卿顿住,不会和他同塌而眠吧!虽然她昏迷的时候共枕过,但不代表现在醒来了还``````昏迷的时候没有意识,尚可以原谅,但是现在`````` 小心地避过他的身体,正打算翻身下床,夜轩夹杂着丝恼怒的声音徘徊耳际,“躺好!不要逼本殿点穴!” 念卿蹙眉,不解夜轩为何如此,薄唇紧抿,看着眼前颀长的身影,淡淡道:“这样恐不合礼数!我还是转憩他处,以免影响殿下声誉!” 夜轩突然起身,钳住念卿的腰,使得她不得不逼近他,两人鼻尖相触,呼吸可闻,夜轩嘴角上扬,低柔的声音带着些蛊惑,“本殿不介意!你躺在这张床上也不止一两日了,突然换床,本殿担心你会失眠!”不理会念卿的瞠目,继续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语罢,强搂着念卿背靠他躺下,念卿挣扎不已,夜轩手臂越收越紧,直到她再也动不了,念卿有些无力地道:“你``````你放开!” “好吵!”轻一抬手,对着她的后颈一拍,念卿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39章 相恋难亦难相溶 “你打算这样关着我到什么时候?”念卿放下手中的银筷,看着自顾用膳的夜轩冷声道。 夜轩缓缓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念卿,面无表情地再次低头用膳。 “你到底要干什么?!”念卿沉不住气,咬牙切齿地道,十多天了,他将她软禁在此十多天了,连身上那么多伤痕都已经消除了,他还是这样关着她,不允许她走出耀辉殿更不允许她见任何人。 这样的囚徒生活也就罢了,更让念卿惶恐不安的是,他对她模糊不明的态度!在醒来的日子里,不管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富贵逼人的珠宝首饰,还是暗藏玄机的各种小玩意,都统统作为礼物源源不断地送给她,这样暧昧的态度艳羡了整个东宫的女子,让念卿不知所措! 而晚上,更是让念卿高级戒备,不敢松弛半分,他每晚都在耀辉殿落寝,不但从未招幸任何女子,还不顾她的意愿强制抱着她入眠安睡! 这样的夜轩让念卿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不知道他为何至此,也无从知晓!这样的感觉让念卿时刻都如坐针毡,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让自己掉进夜轩温柔的陷阱里,从而为自己带来莫大浩劫!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牵绊,念卿一心只想离开。 “这么快就吃好了?”夜轩对她的话避而不答,平淡无波的眸子扫向念卿面前的碗,“吃这么少,你不饿?” 念卿眉头紧拧,避开他刻意的温柔体贴,语气不善:“你到底要干什么?” 夜轩放下银筷,如漆的瞳仁紧盯着她,目光如炬,唇畔浮现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本殿是为你好,只是帮助你让你的世界单纯些!”让你的世界只有我,离不开我。 “哦?”念卿轻哼,绯红的菱唇微微勾起,嘲讽道:“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殿下你的良苦用心咯!” “那你打算怎么酬谢本殿?”夜轩不理会她的嘲讽,反而就着她的意思回道,黑漆的瞳孔越上些许笑意,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念卿挑了挑眉,颇有些自嘲地道:“小女子无财无势,孑身一人,哪里有能酬谢太子殿下这般金贵之人的东西?”这是实话,念卿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藏有何种秘密,使得那么多人都想方设法接近自己,设陷自己。 夜轩微怔,随即哈哈大笑,兴致盎然地说道:“像念卿这样的奇女子,谁还能坚若磐石不为所动?哪个男子不想得到你的亲睐?”微敛神色,似真似虚地道:“你看,本殿这不就已经深深为你所惑!” 念卿气急反笑,讥诮道:“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啊!”如果连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话都相信只能说明自己愚蠢!夜轩,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落陷于甜言蜜语中!不过念卿倒也有些诧异,阴鸷冷酷如他居然也会说出如此让人面红耳赤的甜言蜜语! “不过殿下可知,在说服别人之前,最好先说服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又如何使得别人相信?”念卿语带双关,直逼夜轩。 夜轩神色转暗,眸子轻轻眯起,冷飕飕地话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轻哼一声,甚是嘲讽,“不过,做人偶尔糊涂一下也不失为坏事!” “哦?”念卿挑眉,脸色一暗,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愤恨和不甘:“殿下是在教我这颗棋子如何安分地被人利用?!” “棋子?”夜轩眉头紧蹙,犀利的眸子失去了方才的温柔,变得格外深沉,令人不寒而栗,淡漠的开口,“韩念卿,枉你自诩聪明非常,却到现在还搞不清状况!本殿是该夸你心念专一,还是该嘲笑你愚不可及?” “你这话什么意思?”念卿身形一滞,随即追问,隐约觉得他知道很多与自己有关的重要的事。 夜轩呵呵一笑,满脸讥诮,阴鸷的眸子深不见底,悠然地起身,大步离去。 “藏头藏尾也是太子殿下惯用的伎俩?”念卿阴冷地嘲笑道,旋即脸色一禀,神情严肃,“你听清楚,我不会永远受制于人!” 闻言,夜轩顿步回首,眼光锐利地扫过她,意味不明地道:“那本殿拭目以待!你不要让本殿失望才是!” 念卿冷哼,看着那个远去的颀长身影暗理思绪,渐渐从激愤与不知所措中的冷静下来。 “落玉!”念卿低唤,见她匆忙进屋的身影淡淡道:“我不能离开耀辉殿,落玉你应该可以吧?能帮我去看望茹淼娘娘吗?顺便告诉她,我身体没有大碍,让她不必牵挂!”相信茹淼一定知道自己的意思,自己已经如约将该做的做完了,剩下的就该她了! 落玉眼中快速闪过一抺迟疑,终是点头。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念卿嘴角嗜笑,虽然让落玉去找茹淼不是上策,不过在这耀辉殿自己实在找不到能传书送雁之人,自己的一举一动无不在夜轩的掌控中,不如索性坦然为之,不管怎么样表面上也得为自己拉上一个陪伴之人,毕竟在这宫中,孤军奋战是为大忌!虽然不能确定茹淼对自己的态度,但好歹也能搅乱他的心神,不至于处处受制! 出乎意料,让念卿诧异的是,落玉刚走不久,茹淼便来耀辉殿看望她,心中不由暗笑,夜轩的速度还真是迅速,不过他愿意放她与茹淼相谈,意欲为何? “看你没事,我终于放心了!”茹淼牵着念卿的手,嘴角上扬,温柔地道,眼中波光粼粼,似含内疚。 “哦?”念卿眉头微蹙,似笑非笑地道:“劳烦娘娘挂念,念卿实在惶恐!” “你——”茹淼一顿,凝眸盯视她,明眸闪过一丝狼狈,勉强勾起一抹笑容: “害念卿经此大劫,念卿心有所怨是人之常情。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弥补以往的过错,只是希望念卿你要保重自己。” 念卿淡淡一笑:“娘娘不必内疚,念卿从没有埋怨过娘娘,你我各有所念,但盟约即成,自当各自履约,为达誓谋,略有牺牲,自是应该,不应有怨。”凝眸直指茹淼美瞳,沉了声,明眸中幽幽浮起严厉光芒,“只是念卿希望,娘娘此番前来,能为念卿解惑。” 茹淼怔怔地看着念卿,真诚地回道:“茹淼多次嘱咐哥哥必定要为念卿寻得消息,但是哥哥派人多次彻查苗疆的大小寺庙和苗疆内域的人口,均没有此人,不知是不是念卿的那位故人已隐姓埋名?” 念卿见她眼神真切,似没有丝毫的做作和掩饰,不由得眉头微蹙,人仿佛被什么击中了般,顿感无力,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混局!没有此人!``````自己的唯一线索都没有了! 突然思绪一转,念卿暗嘲自己的愚蠢,自己来自苗疆之事以及大师的名字不全都是韩家告诉自己的吗?他们本就心怀不轨,怎会对自己实言以告?自己居然傻傻地相信并寻机查找!真是愚不可及! 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牢牢席卷而来,念卿感到自己仿若身处迷雾中央,既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也分辨不清哪里才有供自己走出的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迷雾愈见浓郁,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渐渐地趋近自己,包围自己,将自己深埋其中! “念卿!念卿!你怎么了?”茹淼轻晃念卿的胳膊,见她脸色渐渐露出无助和茫然,心有不忍,柔声道:“可能他真的已经隐姓埋名了,我再让哥哥四处打探一下,你不要着急,他如果尚在人世,早晚都可以找到他的!” 念卿恍然回神,迟疑地应道:“哦!”尔后才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倦怠地摆摆手,“不必找了!想必他已经驾鹤而去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茹淼疑惑地点头,“你真的没事吗?”才一瞬间脸色便如此苍白,“要不要叫凝碧来看看?” 念卿平淡了口吻,“不必了!我没事!可能身体没有复原,头有点晕。” “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茹淼有些疑惑地看了念卿半响,这才离开。 念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要镇定,眼下越是慌乱便越欠妥当,自己孤身一人,更不能自乱阵脚! 事到如今,只能从韩家下手,至于韩音晼,看来不得不和她敞开天窗话天明摊牌一役了! 只是眼下要怎样才能走出耀辉殿?韩音晼多次求见都被夜轩拒之门外,想来他不希望自己见到韩音晼,那么自己要见韩音晼必是难上加难,须得怎样才不为他知晓并找到线索? “在看什么?”夜轩冷冷地话语在耳畔响起,念卿突然一惊,但没有回头,继续看向窗外, 薄唇轻启:“没什么。”声音清淡,隐含疏离。 夜轩看着身旁神态自若的女子,有些恼,她还是这样无视自己!在自己如此待她之后,她怎么可以还如此无视自己?思及此,犀利的眸子变得格外深沉,令人不寒而栗,淡漠中带着几分调侃的邪魅嗓音徐徐响起:“怎么?心情不好?” 念卿并不答话,安静地放眼窗外,北风在院子里呼啸徘徊,昔日参天的大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苍翠,入目的只是没有生机的灰黄,哎!冬天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刺骨萧瑟的北风卷走了大树的生机和活力,一如被无缘无故推陷谜团的自己,此时除了无力便是茫然,而那出头之日,只有靠等待换来吗? 不论怎样,树木还有逢春之机,它们的等待都有希望存在,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远了!而自己的那个春天,它在何处等待自己走近?而自己,如果只是等待,那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夜轩猛地扯过念卿,一双狂野冷戾的暗眸牢牢锁住她因为猛然用力的拉扯导致的疼痛而微微一蹙的眉头,“本殿问你话,你没有听见?” 念卿这才正眼看向他,对上他阴沉的眸子,不恐不惧,淡淡地道:“殿下以为一个被软禁没有丝毫自由的人,她该笑逐颜开?” 夜轩一顿,旋即放开她纤细的胳膊,斜勾起薄唇,笑带兴味:“你是在向本殿诉说无聊吗?” “不可以吗?”念卿仰首,菱唇微扬,俏皮一笑,眼波伶伶,似嗔似嗲。 夜轩一愣,从没有想过她会有那样俏皮的销俏风情,似小女孩向父母求情索爱般,那样娇俏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接近。虽然心下清楚,这样的撒娇般的羞赧,只是为了迷惑自己。 “可以!”夜轩嘴角含笑,深沉的黑眸闪过几不可察的欣喜,“当然可以!” “你是说,免去了我的禁足令了?”念卿浅浅弯唇,漾开璨目的光华,面上喜悦不已。 夜轩呵呵一笑,眉目生辉,整个人显得格外英俊不羁,有些玩味地道:“原来本殿循法不当啊!美人偏爱夏花之灿,不喜秋叶之美啊!也罢,就随你吧!”微微敛色,似真似幻地道:“只要是你所想,本殿便如你所愿,投其所好,这才容易得到美人心,你说是不?” “殿下如此垂爱,念卿可真是惶恐啊!”眼前的他如此好说话,念卿在欣喜之余不免有些诧异,现在允许自己自由走动,莫不是情况有变,促使他不得不改变他原来的计划? 见她秋瞳之水的美眸中闪过一丝警惕,夜轩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一蹙,声音隐含不悦:“你对人都是这样防备,还是你的防备只是对本殿?” 念卿不以为然,浅浅一笑,“‘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认为吗,殿下?”眼波一转,笑意更浓,“不过我想,殿下早就体会深刻了吧!” 夜轩嗤道:“你在耀辉殿日子也不短了,难道还不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对你连半分好处都没有?”乍一想到眼前这女子在这皇储争夺中的作用,意味深长地继续道:“错一次可以归因为失误,但是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那就是愚蠢!”事到如今,你还弄不清孰是孰非!那,本殿就帮你看清楚! 第40章 靡靡之中露真局 “殿下一向聪敏,念卿自是清楚,不过你口口声声 ‘愚蠢’,我倒很想知道到底自己‘愚蠢’在哪?”微微敛色,嘴角勾勒出一丝嘲讽:“莫非殿下也是为了和念卿逞口舌之快?” 夜轩长眉一挑,玩味地斜睨她,“激将法?” 念卿淡淡微笑,安之若素:“我只是想知道在殿下心中,我到底愚在哪里?知之后才能改之,你说,对吗?” “你倒是虚心啊!”夜轩嗤笑,声音低缓,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夜澈眼下在王都,却一直没有来看你,你不好奇?” 念卿冷哼,掩下内心的凄楚,冷淡地道:“我不觉得此事与你有何干系!” 夜轩嘴角上扬,面无表情,难辨喜怒,“你和夜澈相处这么久,你对他,了解吗?” “我的事情,不需要向你告备!”念卿语气不善,神情严肃。 夜轩见她忿忿不已,不以为然,继续道:“你的十八岁生辰,你们是第一次见面?”神情有些不以为然,显然是不相信他们当时是第一次见面。 念卿虽然有些诧异他怎会知道那时的她早已经认识夜澈,奇怪之余,不免想到,莫不是他以前便认识自己?于是不动神色地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语气不似方才的生硬。 夜轩淡淡瞥她一眼,忽然柔了嗓音,叹息般地道:“你知道你怎会走到今天这步吗?” 念卿警惕地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心下有些莫名地慌乱,虽然对于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很好奇,但是为何此刻会如此害怕呢?害怕到她甚至宁愿放弃好奇,宁愿不要知道下面的话,虽然冥冥中觉得下面的话可能会是她最想知道且最不愿意知道的事情。 “怎么,害怕了?”夜轩黑瞳紧缩,一股嗜血的残忍涌上黑眸,声音清冷,“害怕知道曾经最美好的人或事原来不是自己看见的那般美好?” 念卿紧张地盯着他阴鸷的脸,自己不是很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眼下难得的机会,为何不听听?难道自己真如他所说,缺乏面对的勇气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懦弱?而且,此时如果错过机会,下次又会是什么时候? 念卿在心里轻叹一声,扬起头,挤出一个不甘示弱的优雅的微笑,“怎么,你觉得我在害怕?”轻哼一声,似是嘲讽,“像殿下这般的人,会知道什么是‘美好’?!” “希望你真的能如你表现的那般有承受的勇气!”夜轩长眉斜挑,慵懒地睨着她,似笑非笑。 “你以前认识我?”忍耐半响,念卿见夜轩一直看着自己却沉默不语,终于按捺不住,询问出声。 夜轩冷嗤:“你觉得本殿以前就应该认识你?” 念卿脸一冷,这是什么意思!欲擒故纵?!被一些莫名的情绪牵绊,念卿突然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兴致,沉声道:“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原来你真的害怕了?”夜轩敏锐的目光扫过她,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她看起来与往常虽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那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无措是那么真实,显然此刻的她已经大概料到自己即将出口的话会对她造成不小冲击。 看着这样故作淡定的她,夜轩突然有些烦躁,隐有一股不忍,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她那记忆中的完美击碎,良久沉思之后,心中已有了计较,只有让她对夜澈失去了信心,她的眼睛才有可能真正地看向自己!不管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否残忍,不管对她来说自己是否同样可恨,自己都必须毁了她对夜澈那份感情。 因为心里知道,如果用正常的步调追随她等待她,她永远也不会属于他! “如此拐弯抹角岂是你的作风?!”念卿冷斥,眉头微蹙,隐有不耐。 “哈哈哈!”夜轩笑起来,“现在你倒是直爽之人啦!”语气故作爽朗,甚是嘲讽。 念卿敛眉,不理会他的嘲笑,让人望而惊叹的含波美眸直直看着他,等待下文。 “夜澈一直云游四方,现在却突然安定王都,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夜轩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眼睛一眯,牢牢锁住念卿,生怕错过她的什么一个表情。 夜澈定居王都了?!不过他本就是皇家之人,现在当今皇上身体抱恙,他自是应该尽心侍奉,身在王都也是情理之中之事。 微微敛神,念卿冷笑,淡淡地道:“我一直在这宫中,何曾出过耀辉殿,我怎会知道?” “也对!你不知道!”夜轩薄唇轻启,眼神陡暗,再次冷声道:“不过,你就不想知道?怎么说你们也``````” “如果你是以嘲弄我为目的,你不觉得你不但可笑还有失身份!”念卿冷冷地打断他,双手暗暗忍耐地攥起,“你到底有何目的?” 夜轩勾唇冷笑,“目的?!”你当真如此防备我!夜澈就那么深得你的信赖?!目光冰寒逼人,森洌启口道:“本殿只是让你明白你一直想知道的事!你不感激倒也罢,还如此防备于本殿!狗咬吕洞宾!” 念卿连连冷哼,“你会如此好心?!你做什么事是没有目的?” 夜轩气急反笑,“你了解本殿多少,就如此妄下断言?!”你有花一点心思来了解本殿吗?哪怕一点! “没有必要!”念卿冷眼旁观。 夜轩在心里自嘲,面上眉头一挑,“那么你了解夜澈多少?嗯,你了解他吗?” 念卿一滞,正欲开口,夜轩冷冷地声音阴森地飘来,“还是本殿来说吧!”语气极之阴沉,眸底似有两簇冰火隐隐跳跃,一字一顿地道:“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如果是想借此侮辱我,那么我告诉你,你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念卿唇角划出一道凌厉弧度,扬声大喝,冷冷地打断夜轩。 夜轩呵呵一笑,神情复杂:“夜澈,高贵优雅的六殿下!你是这样想的吧!而本殿呢,残酷无情,阴鸷难测,是个十足的奸妄之人!”神色渐显诡异,低沉的男声徐徐脱唇而出:“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如果你了解他,你根本就不会爱上他!你以为他有多高尚,嗯?你以为他就那么优雅,嗯?”突然正色,声音高扬,“本殿告诉你,他和本殿是同一种的人!” “不可能!”念卿忿忿地否认,因为情绪激动,声音自然走高,胸口起伏不定,脸色渐红。 夜轩颇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道:“怎么,你不相信?本殿告诉你,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他和我是同一种人!”愈到后来,语气愈不善,声音愈发走高。 “你胡说!”念卿大喝一声,夜澈那么高贵优雅,清逸脱俗,怎么会与他一样邪恶和阴鸷残酷!他绝不会是他那样的人,绝对不会! 见念卿情绪激动,夜轩冷笑,“韩念卿,不,你不是韩念卿,那该叫你什么呢?”摇摇头,似对于她的名字很是伤神,眉头一拧,续而道:“你知道吗,这就是导致你愚蠢的真正所在!你,遇人不淑!相信了万不该相信的人!” 见他如此堂而皇之地道出自己不是韩家人的事实,念卿激动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冷言嘲讽道:“那我该相信谁?你吗?” “未尝不可啊!”夜轩薄唇上扬,似真似虚,脸色阴晴不定。 念卿心中嘲笑,他果然是想挑拨离间!这个男人,不但狂妄还自以为是!不但阴鸷还不择手段!宁愿承认自己的阴暗也要证明别人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宁愿默认自己心思深沉也要证明别人也有复杂难测的一面! 压下心中的翻腾,念卿愤然出声,“你永远都是那么自以为是!你根本就不懂他!因为你自己有争强好胜一统天下的野心,所以你便认为他也有!因为你自己有阴鸷难测的脾性,所以你便认为他也一样!因为你自己有一颗种满阴谋与算计的心,所以你便认为他不会得免!”微微正色,字句铿锵,“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所以,你没有资格谈论他!” 夜轩怒狠狠地道:“你到了今天还如此维护他!”双拳紧握,棋眉冷对,眉宇间阴鸷不减,戾色浮动,“你真是愚不可及!” “我看你才是愚蠢而不自知,挑拨离间之计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念卿冷笑,音带嘲讽。 “挑拨离间?!”夜轩瞳孔眯成一线,透露出几许邪魅之气,“你认为本殿在挑拨离间?!”注视念卿良久之后,紧握的拳头突然放开,神色转淡,似是不欲深入这个话题,“信不信由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的事,到时你会明白本殿今日之意!” 见夜轩神色一暗,似不想再谈论下去,念卿内心的好奇反而膨胀,直觉告诉她,此刻她离解开谜团的答案从未有过的接近,他是那个能为自己解惑的人,他既然能知道自己不是韩家人,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表示他调查过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深吸一口气,凝眸望向他,“怎么?词穷了?” 夜轩冷笑,“本殿没有那个兴致和你逞口舌之快!”语罢欲转身离开。 “等等!”念卿急切地唤住他,神色有些讪讪,“你``````你不是要告诉我所有的事吗?” 夜轩顿足,嘴角勾笑,你果然吃这一招!坦然告之,你怀疑,欲言又止,你却相信!微微正色,转过身体,冷淡地道:“你不是不相信吗?” “相信与否是我的事!说不说,是你的事!”念卿心情平复,语带复杂,像是说服夜轩也像是说服和鼓励自己,缓了一口气,继续道:“而你,方才不是表示要告诉我一些事吗?” 夜轩不接话,神情淡漠,难辨喜怒,悠悠然地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所知道的所有!”语毕,似是想起什么,继而补充道:“你希望让我知道的所有的事!” 夜轩呵呵一笑,甚是开怀,语带调笑,“本殿希望你知道的事?” 念卿挑眉,“难道不是吗?” 夜轩兀自摇头,似是叹息念卿的执意揣度,“本殿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你如今所有的遭遇,全是夜澈一手炮制!” “不可能!”念卿想也不想立马否认,“没想到你也是在背后诋毁他人之人,夜轩,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诋毁?”夜轩皱眉,“呵——”嘴角上扬,笑得颇为诡异,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难道不是吗?”念卿冷声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他根本没有这个动机,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你肮脏的野心去玷污他的高洁!那样,只会自降身份!” 第41章 红烛撒落青菱被 “高洁?!”夜轩哈哈大笑,不羁之态尽显,“你说他高洁!这可真是有趣!如果他高洁,他就不会处心积虑地让你成为韩家人!如果他高洁,他就不会在你成为韩家人之后费尽心思地故□上你引起我的注意!如果他高洁,他就不会暗自扶持固民牵制朝廷!如果他高洁,他就不会``````” “够了!”念卿暴喝一声,“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压下心中的张狂的诧异与惊慌,沉声叱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怀着什么目的要挑拨!但是我告诉你,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了解他多少,嗯?”夜轩嗤笑,“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见到的只是他想让你知道的一面!” 念卿厉声喝道:“你如果一定要这么自以为是,我想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但是我告诉你,夜澈不是你臆想的那样!他没有那么多不堪的心思,没有那么多不入目的举动!他从没有想过要和你一争天下!他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过平凡的生活而已!”他如此诋毁夜澈,自己居然还打算好好听他说下去,他非良人君子,自己居然刚才还对他抱有一丝侥幸!真是愚蠢! “哈哈!”夜轩笑得诡异,“你说他没有与我一争天下的野心?这可是本殿听过的最大笑话!试问,谁不想做万万人之上的君主,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道不完的特权优势,天下之主谁不想当?”夜轩理直气壮,“他若无心与我争夺天下,就不会费尽心机地想要将万家驱逐朝廷!他若无意跟我争夺,固民又从何处觅得军饷财物?他若没有想过争权夺利,就不会暗中扶持江湖势力,甚至舍弃你利用你来``````只怕,他想要的也不外乎权势地位!” “你错了!”念卿冷冷地道:“如果他想要的是权势和地位,以他在大宇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他早就可以与你并驾齐驱,而不是拥护你为监国!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追求名利和财富!” 夜轩冷哼,“他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淡泊名利,不过是因为他的势力还远远没有到和本殿并驾齐驱的地步,一切只不过是假象,他只是韬光隐晦!”见念卿神色淡淡,似是不屑,继续道:“不然,你以为你为何会成为富甲一方的韩家之人?” 念卿一滞,有一些答案似乎在心中隐约而出,压下那份悸动,故作不解,“我不是韩家的人,那会是谁?” “哼!”夜轩冷笑,“你何必在本殿面前做戏?你不是早就怀疑自己不是韩家的人吗?本殿确切地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韩家的二小姐!你只不过是夜澈妄图扰乱本殿心神的棋子!” 念卿如遭雷击,心中颤动不已,仍强自镇定,希图理出思绪,“那你说我到底是谁?” “以后你会知道!”夜澈将她的消息锁得滴水不漏,调查这么久却一直没有真实可靠的消息,现下以前派人暗伏江湖,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 “呵——”念卿冷笑,深吸一口气,“殿下不觉得累吗,如此自编自演肆意揣度?”心中那份不安渐渐平静,自己方才居然对他的话有几分相信!委实不该!怎么说夜澈也不会像他说的那般不堪!他是高贵优雅的翩翩君子,虽然有负自己,但也不能因此而否认他不为俗世所动的高洁斌性! “你——”夜轩俊脸阴冷至极,额角冒起青筋,不停抽跳,眸中火光熊熊,似要迸裂跃出焚毁天地万物!咬牙切齿地道:“你真是冥顽不灵!你就如此信任他?!” “他本就和你不一样!我只是相信我看见的,他那高贵慈悲之心,他那优雅怜人的善节,他那翩翩君子的操守,怎会如你一般?他``````” “够了!”夜轩粗暴地打断念卿,像是忍耐到了极限,似受伤的野兽极需反击!强劲有力的手隐隐发抖,暴怒之气如狂风般倾略而出! 念卿强忍着一丝惊惧,仰起尖巧的下巴,倔强再道:“如此恼羞成怒,被我说中了?你心思深沉,野心犹大,性格变幻莫测,令人捉摸不透,嗜血残忍,他不可能和你一样,你们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你给本殿闭嘴!”赫然欺身,卡住念卿白皙的脖子,胸膛起伏不定,怒火染红了他的眼,犹如嗜血罗刹骇人,一连串的咆哮冲口而出:“本殿是什么样的人,你有什么资格置喙!他高贵优雅,他翩翩君子?!他高贵优雅翩翩君子会不顾礼义廉耻,不及婚嫁便和你做了苟且之事?!你已非完璧,本殿尚未追究,你倒是有脸还敢教训起本殿!你给本殿记住,你是本殿的女人!不要总是在本殿面前提起其他男人!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念卿气息不稳地抓住脖子上渐渐收紧的手,看着他不受控制的暴戾,艰难地开口:“你``````你放开,我不是``````你的女人,从``````从来不是!”被他猛力掐住咽喉,白晢面颊骤然涨红,声音也透露出沙哑和无力。 恍若蚊蝇的声音虚弱地传来,夜轩冷冽的眸子更是清冷,目光仿似玄冰,冻结了所有情绪,“好!很好!本殿就让你知道你是否是本殿的女人!”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念卿的心头,念卿奋力挣扎,纤弱的柔荑不受控制的向夜轩黑沉的脸上挥去,半路遇阻,夜轩猛地抓住她皓洁白皙的手腕,单手便将她的双手制在身后,一手挽住她如若无骨的腰,俯身而下。 他的舌尖舔过她的唇瓣,强硬地要探入,力猛势悍,犹如攻城掠地,不遗余力的霸道猛烈。 念卿奋力坚守,头左右躲避,发上的饰物纷纷落地,发出“嘭”的一声响,念卿拼力想甩开他的强制,贝齿没有丝毫松动,牙根因过于用力而发出喀喀微响。夜轩抬首,对上她倔强怨恨的眸子,讽刺地扬起嘴角,眸中异光忽闪,放在她腰间的手突然用力一掐,念卿本能呼叫出声,夜轩乘机攻占她的檀口。 他强劲有力的手自腰间徐徐向上,牢牢的制住她左右躲避的头,强势的舌在她口中肆意妄为,那暴戾之气似乎要将她活活吞下,念卿避之不及,气息不稳,空气稀薄,连呼吸都艰难了,极为不甘他如此妄为,对着他作乱的舌,狠狠地咬了下去。 夜轩吃痛,赫然抬头,对上念卿不断踹息面脸通红的脸,无视她的愤怒,勾唇冷笑,被咬伤的舌头渐渐流出血来,顺着嘴角渐渐下滑,却没有去擦,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羞愤的眸子,冷冷地说:“既然我的等待与忍耐不能换来你的尊重,那么我便另寻他法!” 语罢,再次埋首欲一亲芳泽,念卿急切地转首,忽视他落在脸颊的湿热的吻,冷声道:“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夜轩恍若未闻,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放肆地亲吻她小巧的耳垂,尖巧的下巴,皓洁甚雪的脖子,肆意辗转蹂躏她每一遍□在外的肌肤。 念卿此时警铃大作,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与淡如纷纷消散,只剩下对即将发生的事的恐惧,身体本能地挣扎扭动起来,双手受制不能动弹只能羞愤地闪躲他肆无忌惮地攻击,双腿对着他连踢带踹,却不能撼动他分毫! 他的吻顺着脖子渐渐来到因为挣扎而领口大开的锁骨,湿热的唇无所顾忌地扫过她妩媚撩人的皮肤,那丝丝凉意伴随着霸道的求索引得念卿身体不住颤抖,念卿语带凝噎,冷声呵斥:“你放开我!”不顾一切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你放手!别碰我!你``````你无耻!放开!” 闻言夜轩身形微滞,徐徐抬起头,深沉的黑眸早已经染上了几丝迷醉,声音又低又沉,似是呢喃:“念卿``````” 念卿打了一个寒颤,清晰的感觉到夜轩身上的冷冽之气越来越重,对着他似清醒似迷醉的眸子,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丁点儿的动静都会惹得他失去理智,做出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 “念卿``````”脑后的手渐渐移至脸颊,指腹来回抚摸她细腻的皮肤,感受她特有的滑腻的触感,眼神朦朦胧胧,迷离中又带有几分清醒,“念卿,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人伤害你!我们``````你,你忘记过去,从新开始,不好吗?” “你放开我!”念卿警惕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不敢再冷言触怒他。 夜轩果然放开对她的牵制,黑眸中闪现着不明的光辉,牢牢地看着念卿,声音激越,“你答应了?” 念卿不语,不动神色地向后退。察觉到她的动作,夜轩原本带有几分期待的眸子瞬间转冷,神色阴沉,阴阳怪气地道:“想跑?”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你不识好歹,那本殿也不必客气!” 说罢,快念卿一步挡住她仓惶的身影,手一抬,对着她的娇躯轻点,拦腰抱起身体僵硬的她,快步向床榻走去。 念卿惊恐地看着他,“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不要逼我恨你!你``````”话未说完,夜轩抬首一指,点住她的哑穴。 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床榻,夜轩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女子,自行宽衣解带,动作缓慢。念卿如遇大敌,知道今晚难免一劫,无力之余甚觉可悲!布满愤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幔,眼泪却悄无声息地顺着眼角渐渐滑落。 夜轩怔怔地看着她洒落的泪珠,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强压下那份悸动,不紧不慢地继续手上的动作,良久之后,犹如刀斧雕琢,没有分毫缺陷瑕疵的颀长身躯□地立在床畔。 覆身而上,看着身下双眸紧闭的女子,徐徐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怎么,觉得委屈?”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她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受伤的自尊心只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她也跟着自己一起经历那种求之而不得的痛苦,“再怎么委屈,也是本殿的女人!” 拿过帕巾,盖住她恨意十足的眼睛,“既然你说你不是本殿的人,那么今晚,本殿就让你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本殿的女人!”话毕,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俯下头,探进她因为他的紧捏而微张的嘴,霸道地辗转吸允她小巧而香甜的舌。 念卿嘴角哆嗦,眼泪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汹涌而出,夜轩黑眸渐渐染上□,一边疯狂摄取她口腔中的甜腻,一边脱去两个人之间薄薄的阻隔,贴着她的温热,嘴唇渐渐向下滑去,动作不似方才的霸道蛮横,渐渐温柔。 窗外夜色转深,昏黄的宫灯在黑暗里撒下点点斑驳,夜风带着凉寒之气,毫无顾忌地在湿凉的庭院装点凄冷、萧索和沉寂之景。 窗内灯晕昏暗,如沙似雾的窗幔随风舞动,床榻之上,女子青丝散开,漆黑亮泽,宛如瀑布,在白皙赛雪的肌肤映衬之下,惊心动魄,似邀请似蛊惑,引得身上的男子如痴如醉,欲罢不能,恨不能将她揉至骨髓。 第42章 咫尺相离各自伤 夜深沉,风呼啸。 华贵的黑绸被褥被揉皱得不成样子,孤零零地遭弃在地上。床榻之上,黝黑的男子侧躺于肤如凝脂的女子身旁,单手托腮,□□褪去的双眸阴沉万分,那深不见底的暗眸里闪过丝复杂的光芒,但瞬间又隐去。 动作粗暴地掀开遮住她双眸的帕巾,露出她面无表情,失神消极,心灰意冷的模样。夜轩暴戾的眸子赫然紧缩,爽朗的俊容透露着说不出的鬼魅与危险,嘴角恶意地上扬,扯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又不是处 子之身,何必摆出这幅模样!”夜轩冷嘲,眉头微挑,解开她的穴道。 念卿收神,美眸因为充满仇恨和怨念而深不见底,充满杀意的眸子牢牢恨盯着对自己施 暴的男子,穴道一经解开,念卿无暇顾及自己浑身□□,娇弱的柔荑赫然展开,掌刀充满力量,不由分说快速地向他后颈袭去。 夜轩冷笑,轻易逮住来势凶猛的掌刀,轻狂不羁之态尽显,一字一顿嗤笑道:“不自量力!” 念卿不语,兀自费力地想抽出被握的手腕。 夜轩嘴角上扬,似嘲笑她的无力挣扎,哑着嗓子邪恶恶地道:“想得到本殿眷顾的女子多若繁星,你应该庆幸你是荣幸的那一个!”阴鸷的眼眸暧昧地扫过念卿布满欢 爱痕迹的身体,“虽然你已非完璧,但是本殿并没有嫌弃你,不是吗?” “你无耻!”念卿气愤难当,深吸口气,努力平复想立刻杀了他的心情,刻意放沉音量道:“今日之辱,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为此痛不欲生!”字句铿锵,代表着主人誓死以报的决心。 夜轩黑眸轻眯,尚自控着,压下胸腔里翻腾汹涌的怒火,冷声斥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能得到本殿的宠幸,你不但不感恩戴德还如此``````”如此不屑,难道你到了此刻还想为他守身如玉?! 唇角上扬,似是对他无稽之谈的嗤笑,念卿神情严肃,一字一顿地道:“对于我来说,这,比死还难受!你的一切都让我觉得肮脏无比恶心难耐,今晚,是我人生的最大耻辱!”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夜轩瞳眸倏地缩紧,大手赫然一挥,念卿来不及惊呼便被摔向地面,他的力道如此之大,雪白柔嫩的肌肤匆匆刮向地面,被活活磨出了皮,夜轩冷眼看着不远处那个因为疼痛而脸部轮廓有些扭曲的女子,咬牙切齿地斥道:“你以为本殿的床什么女人都可以躺在上面?本殿告诉你,本殿的床,你还没有资格躺!” 念卿冷笑道:“除了对女人大声吆喝和动粗,你还会什么?今日之辱,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惨重代价!”声音清越中带着决绝,她双手牢牢护住胸前傲人的美好,艰难地将酸软无力的双腿卷起,虽然此刻卷身在地的她颇为狼狈,一如受伤的小鹿,但是那直直射向夜轩的倔强不屈的眸子仍然不减其傲气,深若幽潭的眸子透着股美丽的光辉,高贵而幽雅,让人失神其中。 她三番五次地将自己对她的恩宠贬为羞辱,夜轩感到自己的心被深深刺伤,他抑不住愤怒,猛然一掌拍在床板上!坚厚的紫檀木被他击拍得砰声作响,仿若来自寒冰之下的声音阴森森地道:“好!很好!本殿在拭目以待之余,就慢慢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比死还难受的事!” “来人!”夜轩厉声喝道,对着匆匆躬身而进的落玉怒声吩咐道:“把她关进清风斋,没有本殿的允许,不准踏出斋房一步!” 念卿一言不发地走出耀辉殿,天要亮未明,雾气藤绕的东方的天空依稀可见一丝光亮,念卿在这白茫茫的雾色中漫走着,步伐格外缓慢沉滞。 刺骨的冬风带着凉寒之气,吹散她有些凌乱的的长发,更显得凄冷。她瑟缩了一下,清丽的面容上褪去了愤恨只渐渐无助,眼睛里没有波澜,沉静得几乎死寂。 落玉紧紧跟随其后,心中叹息!殿下和她难道真的只能这样相处吗?她为什么就不能看见殿下对她的心意呢? 太子殿下心怀鸿鹄大志,从来都不屑于沉醉酒色,自己跟随了他这么多年,见过他为哪个女子分神着思?见过他为什么感情羁绊? 一直以来,冷静睿智,残酷冷冽才是他的作风,就连对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只是尊重而不亲近,感情在他的世界里,只是可有可无之物!......他一直是绝情绝爱的人! 但是这个一直绝情绝爱的人遇到她之后......这个一向清冷的人,会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而勃然大怒怅然若失,理智与从容在遇到她之后总是消于无形! 她,为什么就不能静下心好好地和殿下相处?殿下对她倾注了那么多的感情和关注,甚至小到她每一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心情怎么样! 有见过殿下对谁这么上心吗?可她,为什么就对殿下视而不见呢? 六殿下真那么好吗? 无奈地摇摇头,如果她一直对六殿下恋恋不忘,那,太子殿下会怎么办?以太子殿下的骄傲,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她一直心怀他人,以殿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秉性,他会不会``````毁了她?! 心中莫名地一颤,落玉上前两步,行至念卿身侧,低声劝道:“小姐既然到了东宫,就不要再想其他了,这样对你对所有人都好!还望小姐你不要再固执于以前,眼下,你已经是殿下的人了,你......” 原本如若无人之境的念卿闻言,突兀转首,神色冷冽地扫向落玉,犀利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友善,变得格外深沉,令人不寒而栗,那一眼带着一股危险让人窒息的气息夹杂着不可抗拒的命令让人望而生畏! 落玉心中一惊,竟不能说下去,只是惊恐地看着她,心神慌乱,声音颤抖,诺诺地道:“奴婢......奴婢没有其他......其他的意思!” 念卿沉默不语,转首继续一步步前行。心下迅速思量,孤身作战的自己要怎样才能离开这戒备森严的宫廷! 在这里,自己一刻都不能忍受,这里的一切都只会提醒自己到底受到了何种侮辱!都只会提醒自己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不堪! 所以,不管怎样,自己都必须快速地离开此地,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付出何种代价! 走过一个个回廊,在一个庭院前,念卿突然顿住,一抹修长的月白身影伫立在静谧无人的庭院中,仰首遥望,不知在沉思何事。 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念卿心中叩问,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如今他在自己的心中到底所占何位?自己对他,到底还有多少未了的情愫? 良久之后,念卿有些落落地笑了,从没有想到自己在受伤如此之深后还能如此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回首和他那段像风似雾,未曾轰烈已然平淡,未曾热恋早已失恋的飘渺感情! 心中的怨恨都已经不见,除了少许的苦涩,只剩下平静,而这样的心平气和,是不是说,他已经渐渐淡出了她的世界? 这种淡出,是因为失 身于他人使她不得不彻彻底底地斩断余情? 轻轻摇首,心里惆怅道,不是的! 这种淡出不是因为意念的刻意,而是情愫逝去的使然! 那么,他对于她而言,只剩下怀念了? 是这样吗? 那么他呢,他对她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有真情使然? 深吸口气,不管怎样,自己不能再回避下去了,所有的事,今日都要知道个明白! 像是感受到了身后目光的注视,夜澈缓缓转过身,神情一滞 ,似是未曾料到在此能见到她。 “小姐!小姐!快走吧!”落玉微微失礼后,伸手欲拉念卿离去,语带焦急地唤着念卿,那神情带着恳求和意味不明的恐惧。 念卿不为所动,轻轻甩开了落玉的钳制,神情淡漠地道:“我不会怎么样!”语罢缓缓向夜澈走去,美眸直直锁住远处的男子,神色平淡,带着一如既往的骄傲,徐徐迈步,那神韵一如高贵的白莲,让人失神其中,只剩仰望。 夜澈神色瞬息万变,举止犹豫,终是静静等待着念卿,眼睁睁看着她带着一身光华徐徐走向自己。 看着她一步步的靠近,一步步地拉近与他的距离,夜澈心里没有丝毫的惊喜,有的只是想要逃离的褪去之心,隐约感到,此刻镇定淡如的她是自己不能面对的!这样淡如自若的她,是否真的就舍下了那份感情? 自己,真的将她推远了吗? “你身体好些了吗?”夜澈依旧儒雅,轻声询问,眸子里有着明显的担忧和关切。 念卿淡淡一笑,那笑礼貌中带着客气的疏远,“已经没有大碍了!” 夜澈神色一暗,压下心中的怅然,薄唇微扬,“你身上的蛊毒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除去,你不必担心!” “有些事困扰了我很久,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念卿没有接他的话,微蹙眉头,轻声补充道:“佛语说,当你知道迷惑时,并不可怜,当你不知道迷惑时,才是最可怜的。你说,我是不是那个可怜之人?” 第43章 满城雾色弄清影 “有些事困扰了我很久,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念卿没有接他的话,转首看向无边的白茫天际,微蹙眉头,轻声补充道:“佛语说,当你知道迷惑时,并不可怜,当你不知道迷惑时,才是最可怜的。你说,我是不是那个可怜之人?”语罢,回首,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眉目朗逸的男子。 “你,想知道什么?”夜澈笑容依然温和,但是语气却十分无力,似无奈,似为难,轻叹一声,喃喃自语:“今日的执著,会造成明日的后悔。” “什么?”念卿看着他,面有不解。 夜澈轻摇头,神情平和,黑眸沉寂如古井,“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放弃你?” 念卿一怔,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直接说出“放弃”那两个字,心下微微苦涩,随即低低叹息,并不言语。 “对不起!”夜澈低声道,声音又低又柔,黑瞳里涌现的深刻痛楚让人心怜,“我......无话可说!”事已至此,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夜澈神情沮丧,缓缓从怀中拿出黑镯,灼灼地看着念卿,眼里写满了认真:“只是,你要相信,它对我来说是唯一,不管什么时候!” 念卿一滞,都到了今日境地,夜澈你又何必呢!嘴角轻勾,语气淡淡,“听说你打算留在王都,是吗?” “漂泊了太久,是该安定下来了。”夜澈眼睛直直看向念卿,炯炯有神的眼里闪现着耀人的光辉,似暗隐期盼。 念卿抿嘴淡笑,“ 王都是你生憩之地,是你真正的归属!就像落叶归根般,只有家才是归属,也只有安定的生活才真实。”而我,哪里才是我的家?哪里才能让我有归属感? “你不喜欢王都,对吗?”见念卿神色似有些无力,夜澈眉头微蹙,甘如流溪的声音脱唇而出。 “富贵繁华之地自是甚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念卿不再言语。 “念卿,你怨恨我吗?”见念卿似若有所思,夜澈心中一紧,冬风吹起他的月白色素袍,衣袂飞扬,人越发飘然,他眉头微蹙,似沉思,似回忆,“你可有怨我?” 念卿对上他神色复杂的眸子,颇有些无奈地扬起嘴角,“都过去的事了!”话语低沉而严肃,似说给夜澈,也像是说给自己。 夜澈身形猛然一滞,犹遭雷击,低声喃喃,“都过去了?!”那一瞬,他的眼里泛着深刻的悲凉,但只一瞬,他已收敛神色,淡定地道:“念卿,你怨我对不对?” 怨吗?念卿问自己,怎会不怨?被自己全心相与的男子背弃,被自己唯一没有防备的人推开,自己怎会不怨? 那么残忍地将自己推给夜轩,推给那个以羞辱自己为目的的男子,让自己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自己真的只有一个人! 而,自己在这东宫中经历的种种,自己在这东宫中经受的一切磨难,他不会不知道,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冷漠的视而不见! 微微敛神,念卿阻止自己再想下去,“我也有好些时日不见姐姐了,不知道她还好吗?” 似没有料到念卿会突然提起韩音晼,夜澈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安然,耐心地解释道:“前几天我见过她,一切都安好,你不必挂念。” “那就好!”念卿嘴角一扬,露出一个似开心的笑容,“姐姐因为我,在苗疆受过伤,我对她一直心怀愧疚,但又没有机会见她......”说到这,神色有些暗淡,轻摇头,“希望她在这宫中一切安好,不要像我一样完全没有自由可言。” “苗疆?”夜澈挑眉,“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我一直努力想记起以前的事,但......”念卿面露无奈,没有再说下去。 夜澈淡淡应了一声,轻轻点头,安心似乎在他眼里一闪而过,念卿微诧,待努力看时,他神色如常,高贵优雅如翩翩君子。 “你的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之蛊毒......不要想太多,安心静养对身体才好。” 微颔首,淡笑如兰,“我知道,不必挂念。”似是突然记起,念卿问道:“寒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闻言,夜澈微头紧蹙,眸光暗沉,“你,很担心他?” “他因我而伤,对他愧疚是自然。”故作不经意地道:“他离开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没有!”夜澈声音低沉,面上一派淡淡,难见喜怒。 念卿神色一暗,似自语,“真的没有啊?” “你不信我?”夜澈眉目蕴着狭促,隐带冷冽。 “怎么会呢!”念卿春风拂面般柔和一笑,“你可以帮我找到他吗?”现在自己能够相信的人只怕只有那个愿意为自己舍生的男子了吧,而现在自己的处境,除了寒宵,也没人能帮助自己了。 夜澈薄唇紧抿,似是忍耐,良久之后,清冷地道:“好!” 他的神色不似以往的云淡风轻,似因为念卿找寒宵而声色俱伤,清淡如水的眸子此刻染上些许阴霾、难过和不甘,薄唇更加紧抿,修长的身影似罩上了一层清冷之气。 念卿轻叹,怎么会走到今日的境地呢?自己对他也如此防备了,甚至,还在试探他! 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从他将自己推开的那一刻起,从他让自己陷入这狡诈阴险的皇宫开始,自己再也做不到对他坦诚以待,再也做不到相依以伴。 “那我等你消息。”念卿微微敛神,温柔一笑,“那我先走了!” “念卿......”夜澈看着那个正欲离去的白色身影,俊朗的容颜神色纠结,眼眸里现出不舍和难过,柔声嘱咐道:“我现在暂时住在这里,不管有什么事,你记住,我......一直都在!” 念卿身形一滞,却未回头,只淡淡道:“好!”深吸一口气,大步离开。 夜澈站在原地,望着那单薄身影,久久回不了神。 第44章 险急泰来君何决 念卿徐徐走至石阶,正要举步跨上石阶出门栏,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白茫茫的雾色中,一道模糊的黑影骤然从前方飞下,那黑衣人手持利剑,直袭念卿而来! 所有人都未料到会遭此变,夜澈眸色暗沉,低喝: “念卿!”声音夹杂着隐痛的恼怒。 石阶外等候的侍女纷纷尖叫四下逃窜躲闪,落玉眼见剑势此刻直指念卿,手足无措,本能大呼:“小心!” 念卿大骇,瞳孔赫然睁大,那刺客带着决绝地狠厉击向她,眼看尖锐的利刃即将触及到身体,电光火石间,念卿本能顺势一闪,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艰险万分地躲过这猛烈的一击。 来不及支身而起,那刺客凌厉的剑锋再次向念卿劈来,念卿猝不及防,抬首便见那尖锐的剑尖近在眼前!来不及任何躲闪,只能无力地眼见那锋利的剑刺向自己!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欲嗜杀而来的的利剑徒然停滞,本在远处的夜澈赫然出现在眼前,那修长有致的右手牢牢握住凌厉而来的利剑!几乎同时,左掌带着几分肃杀之气,狠狠击向刺客, “砰”的一声响,刺客中掌受袭,瞬间便被夜澈内敛的掌力击开去。 “你没事吧?”夜澈毫不顾忌受伤的右手,径直俯向念卿,紧张而关切地询问。 念卿这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男子,低声道:“我没事!”眼睛扫向夜澈鲜血喷涌的右手,迅速起身,面含关切和不安,焦急地道:“你的手......” 见她着急紧张的模样,夜澈心里柔软,宽慰地微微一笑,“没有关系!你没事就好!”语罢制住穴道,阻止鲜血肆流。 夜澈徐徐走进卧倒在地的刺客,只见他嘴唇发乌,渗出嘴角的血迹都明显带着紫色,原来是死士! 落玉这才从惊恐中回神,匆忙奔之念卿身旁,紧张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念卿轻摇头,越过她,走至夜澈身旁,低声询问:“能查出他是谁吗?” 夜澈握住右手,将手背之身后,清如浅溪的眸子直直看着念卿,温润的声音解释道:“此人剑术虽然一般,但是内力及其深厚!而且在此行之前早已服下了□□,是死士!”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不解,继续道:“他招招狠厉,步步想要置你于死地!念卿,你心中可有计较的人?” 念卿眉头微蹙,轻摇头。到底是谁想要取自己的性命?自己出耀辉殿连一刻钟都不到,那刺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自己的动向,自是对宫中相当熟悉,自己的一举一动怕是都在他人的掌控中! 念及此,念卿狂怒不已,连日来所有的不堪和身边暗隐的种种阴谋都突然间在脑际翻腾! 从一开始自己就一直受制于人!而,直到今日,自己甚至连敌人是谁都还不知道! 难道就要一直这样受制于人?!一直被人肆意践踏玩弄于鼓掌之间?! 不甘心!也不可以! 所有的屈辱和不堪,一定要讨回来!不管那个人是谁! 念卿感觉从没有像此刻那样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受到的是何种羞辱! 那种辱没不仅仅是皮肉之苦,更重要的是对自己骄傲和自尊心的践踏,反复无情而随意的践踏! 此等践踏,此等辱没,此等折磨,必定要让那幕后的人付出相当的代价! 轻叹口气,夜澈低唤:“念卿,这宫中复杂难测,每一个人都带着层层的面具,就算你看透了,揭开了第一层面具,可那揭开的面具下面的脸依旧不是真实的!真真实实,虚虚妄妄,不是那么容易看明白的!这里虽不是战场,但却比战场更加凶险和难测!”目光炯炯地眸子里布满了担心和心疼,夜澈满含深情地低声询问:“与其这样,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凶险?难测?念卿心中冷笑,既然你知道这宫中是这样的地方,你还亲自将我推向这充满斗争和阴谋的地方?! 微敛心情,事情已经发生,追究无用!他说什么,离开?这宫中看似宁静,实则时刻波涛汹涌,自己在这不管愿意与否,除了被推上泯灭的危险,什么也没有! 对!离开这,万事等离开这再做打算,更何况,要见寒宵,如若是在这宫中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离开?我可以吗?”念卿低喃,语带无助和自嘲,那神色中的楚楚可怜之态让见者无不生怜! “让你进入宫中是我的错,念卿,不管你信与不信,从你转身的那一刻起我便被后悔和遗失吾爱的痛苦折磨着,我......”清亮的眸子里被深情激起涟漪片片,带着试探和不安低柔征询道:“让我带你离开这,好吗?” “不,不可以啊!六殿下!”落玉急切地出声阻止,方才她见念卿迟迟没有离开,于是上前欲带走她,却不想刚走至她身旁就听见六殿下要带着她离开!不,不可以,如果韩念卿走了,那太子殿下怎么办?虽然太子殿下将她贬至清风斋,但不代表殿下就要将她弃之不管啊!殿下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因她动怒,要是她真被六殿下这样带走了,那自己要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跟我离开这,好吗?”夜澈丝毫不理会一旁的落玉,眼睛直直看向念卿,言语恳切,黑瞳里有着刻意掩饰的深情、不安和期盼...... “好!”念卿神色沉凝,眸光幽暗,分不清听见这样的话以及看着他这样的神情的心情如何,美眸盯着他言语利落。 夜澈微微一笑,似是松了口气,脸色虽然带着几分刻意的压制,但仍可见欣喜之情。 “小姐!”落玉焦急地拉着念卿的衣袖道,“小姐,我们快走吧!” 念卿轻轻地拿开牵着自己衣袖的手,却并不看她,眼睛直直看着夜澈,不语。 夜澈对念卿温润一笑,转首看向落玉,声音淡而有礼,“告诉三哥,今日之事,希望他能好好彻查一番!在没有找出幕后之人前,这宫中仍然危险重重,为了表妹的安全,就暂且移至我处,望他勿念!” “殿下......”落玉被夜澈温润着带着凌厉和不同抗拒的威严惊得厄断了后音,乞求的眼神看向念卿,但念卿只定定看着眼前身着月白色的锦袍的男子,神态安详中透着决绝! 无奈地轻叹,只能眼睁睁看着六殿下带着她离开! “什么事?”坐在耀辉殿大厅的夜轩淡淡的扫了眼跪在一旁不住颤抖的落玉和一干侍女,端起瓷杯优雅的浅饮了一口上好的龙井,淡漠的语气让人完全听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奴婢们带着韩小姐到了......鸣鸾宫时遇到了刺客!”落玉有些迟疑的回道。 夜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鸣鸾宫?呵——这倒有趣了!” 落玉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将头垂得更低,摸不透太子殿下此时的心情,以太子殿下对韩念卿的紧张程度,为何在听见遇刺后不问她是否安好,只是停留在对事发地点的玩味上,仿佛他早料到韩小姐不会出事般!难道这次的事,是殿下设计的? 不然这宫中守卫森严,怎会突然冒出刺客,而且是在六殿下的寝宫!不过殿下为何这样做,殿下喜欢韩念卿,以殿下那近乎完全的占有欲,怎么会将自己喜欢的人推给别人! 从殿下方才的话中看出,殿下似乎也诧异在鸣鸾宫会遇刺! 那么,皇后娘娘? 不,皇后娘娘已经知道韩念卿对于殿下的地位和分量,现在断然不会贸然行事! 脑海中突然窜出方才六殿下的话,难道是六殿下?布置此局,只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带走韩念卿? “他们见面了?”夜轩状似无意地问道,声音又低又沉。 落玉被愕然惊醒,有些诚恐地道:“是......那个刺客是名死士,韩小姐差点就......是六殿下救了韩小姐!” “呵——英雄救美!”夜轩嘴角一勾,冷声嘲讽。 这样阴冷的语调,落玉不由得直冒冷汗,自己才告诉了殿下六殿下救了韩小姐便如此反映,那要是知道韩小姐和六殿下走了,太子殿下会是如何地愤恨?落玉不敢想象! “他们可有说什么?”似想起了什么,夜轩再度开口问道,语调极为漫不经心。 “禀......禀告殿下,六殿下说宫中险恶,要带走韩小姐!”落玉艰难地启口,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哦?险恶?”夜轩眉头一拧,勾唇嗤笑,复又状似漫不经心,语调无波的问:“她怎么说?” “她......她说‘好’!”落玉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回道。 正拿杯欲浅饮一口的夜轩手顿了一下,缓缓的抬起脸,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微眯的暗眸里蒙上了层寒冰,冷如寒冰的声音自他的齿缝间挤出,“她说‘好’?” 话落,夜轩双手倏地紧握成拳,“啪”地一声,茶杯在他手中碎成千万片,碎片硬生生的插进他的掌心,血泌泌流下,染红了他的手,血注顺着手不断向下滴,在玄色的襟抱上点上片片黑紫。 乍闻瓷杯破碎声,落玉惊恐地抬起头,大声疾呼“殿下!” 好!她居然说好!呵——多么铿锵的决绝!在经过了昨晚的事后她居然还能那样洒脱的离开!她再次拒绝了自己,拒绝了自己真挚想与的心,再次毅然选择了那个那样伤害过她的人! “很好!”夜轩缓缓的松开手,参杂着血的零星碎片自他掌间落了一地,怵目惊心,他抬起轻眯的带着狠厉的眼,一字一句咬牙说道,声音又低又沉,表情阴鸷的骇人。 落玉垂下脸,没有接话,脑海里一直闪现着他血流如珠的右手,想上前为他包扎,却又不敢冒然举动。担心和焦虑全数化作对念卿的怨气,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果她没有和六殿下离开,太子殿下就不会如此! 夜轩阴骘着脸不再言语,沉寂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第45章 满楼风卷迎山雨 良久之后,夜轩嘴角一勾,邪魅一笑,如寒冰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宣万将军!” “是!”落玉顺从应答,暗自松了口气,睿智冷静的殿下又回来了。 徐徐退出大厅,吩咐了下去。再回到大厅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个呈盘,盘子里放着上好的金疮药与绷带。 小心翼翼地走至夜轩身旁,将呈盘放置在桌上,动作轻柔而利索的为夜轩挑出掌心中的残片,带着心疼仔细地上好药并包扎好。 当万钱复大将军进入大殿时,夜轩还是只身一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首座上。 “殿下!”不解为何殿下此时招自己前来所为何事,万钱复恭敬地立于一旁。 “还没有查出未央楼幕后之人?”他的声音极轻极柔,却奇异的让这个驰骋沙场数十年的大将军心底一阵恶寒。 “……没有。”万钱复回道,“不过末将插在固民那边的探子来报,固民那边正大量打造兵器。” “哦?”夜轩挑眉,幽暗的黑眸里闪过一丝阴骘的冷芒,“传本殿之意,本殿下月纳妃,豫南和东厥的驻军各遣返十万来京道喜,普天同庆。” “咦?”万钱复惊讶的抬眼望向夜轩,颇为不解,“纳妃?” 夜轩黝黑的瞳孔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怎么?不可以吗?万将军连本殿的家务事也感兴趣?” “不......不是!”万钱复被夜轩堵得有些窘迫,一念及自家女儿此刻还在斋房,还没能赦免,便有些着急,殿下到底要纳谁?李贺的女儿,李苏伊?还是右丞相的孙女? 不管他纳谁,都会增加女儿登上后位的阻碍!想我万家一直誓死效卫太子殿下,难道他想借此将万家排挤出去?念及此,万钱复有些不甘地问道:“只是,不知道殿下要纳谁为妃?” “纳谁不都一样!本殿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你是本殿的岳丈,本殿岂会忘记?眼下你只需要做好本殿交代的事,其他的,本殿自有安排!” 听他这么说,万钱复松了一口气,可是以纳妃为名调动军队,这是史无前例的啊!更加之,豫南和东厥虽然早已诚服,已经没有力量掀起大浪,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突然骚扰边境,进行攫夺啊,更何况这两年两藩多遇灾害,急需粮食和财务来缓解危机!以纳妃之名大动边防部队,要是藩国乘机而入,可要如何是好? 此时大动驻防部队,难道提前全力一战?心中直打鼓,隐约觉得此事颇有蹊跷,要对付固民哪里用得着边防军队,单单就王都的近卫就十万了,固民哪里能掀起大浪? 于是,万钱复略有些担忧地道:“殿下,要是藩国乘机......” 夜轩冷冷一笑,似是嘲讽万钱复的杞人忧天, “豫南和东厥正值内部争权,根本无暇扰乱之闲,你只需尽快办妥,其他的本殿自有安排!” 万钱复迟疑了一下才道:“微臣告退!” 夜轩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嘴角扬起一抹诡异嗜血惊悚骇人的笑容,固民吗?哼,本殿就看你如何招架这份大礼! 韩念卿,本殿马上就会让你知道,这辈子没有任何女人能拒绝得了本殿,你也不例外! 夜澈和念卿甫一到儒雅殿,东宫传话的人便到了,念卿有些不安,自己就这样和夜澈走了,无疑是在挑战那个狂妄男子的威信,此番他差人前来是想将自己带回去还是要治罪于自己? 夜澈对着念卿摇头轻笑,“别担心!没事的,一切有我!今日你受惊不小,先去休息一下吧!” “恩!”念卿轻点头,他能将自己带出,想必有能力解决,自己当务之急是找到寒宵! 夜澈步幅翩翩徐徐走进大厅,等候一旁的宫人一见到他的身影便纷纷叩首,“六殿下万福!” “起吧!”夜澈淡淡道,优雅落座后,看着为首的宫人道:“说吧!” 那宫人对身后的几名随从微微使眼,只见那几名随从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托盘,而托盘上珠宝玉器,金银配饰......琳琅满目,贵气逼人。 夜澈眉头微蹙,等待他下面的话。 “太子殿下说:‘韩家二小姐,聪慧贤淑,甚合本殿心意,本殿意欲和她结成琴瑟之好!在她未出阁前,希望六弟能替本殿好好照顾本殿的侧妃!’”那宫人语罢,望了那些金银财宝一眼,“为了答谢六殿下您对卿妃娘娘的照顾,太子殿下特意要奴才们带来这些珠宝财富,以做感谢。” “卿妃?”夜澈低喃,语气不稳,眉头紧蹙,面上失去了以往云淡风轻的高贵优雅,“什么时候?” 那宫人恭敬地道:“殿下方才已经向皇上求婚了,日子还没有定下来,但以奴才看,成婚时日不久将之!”谄媚一笑,“奴才在这恭喜六殿下和卿妃娘娘了!” 夜澈眉头紧蹙,双手紧握成拳,并不答话,兀自陷入沉思! 当念卿走进大厅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面色沉重,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不安,莫不是夜轩要为难他?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念卿有些担忧地道。 夜澈回神,淡淡一笑,“没什么!你不是去休息了吗?不累吗?” 轻摇头,“是不是我让你很为难?”自己一离开夜轩便差人来,想必是很气愤,以他的秉性,只怕会让夜澈难堪。 “怎么会呢?”夜澈儒雅一笑,说不尽的风流雅意,不起涟漪的黑瞳紧紧地锁住眼前的女子,似有喜悦一闪而过,“念卿,你在担心我吗?” 念卿淡笑着并不接话,只道:“姐姐自从进宫后便没有来过吗?” “怎么?念卿你想她了吗?”轻笑出声,“你若想见她,我便差人传信给她,让她来见你。” “恩!”念卿欣喜,自己及想会会她,却一直没有任何机会,现在他能将她找来,那是最好,从她那试探一番,说不定能探出什么。 “念卿,最近形势有些不稳,固民似要与大宇一搏,王都人流复杂,你还是不要出去为好,再加上你身体还很虚弱,就在这里好好调养,好吗?”夜澈真诚地道,面上有着心疼之色。 念卿诧异,固民要暴动了吗?固民的势力能与大宇抗衡?据自己了解,固民是完全没那个势力啊!不过听夜澈的意思,固民似乎打算背水一战......他怎么知道? 难道他和固民真有着关系? 夜澈见念卿疑惑地看着自己,以为她是不想看见无辜的百姓受苦,于是轻声道:“战争解决不了问题,但是有时候却不得不为之,我也和你一样,不想看到民不聊生,所以我会尽自己的力量去尽量化解这份一直未解决的后裔问题。” “恩!”念卿颔首一笑,“你以前好像都不参与朝事的。” 夜澈眼睛定定看着念卿,似探问似疑惑,终究只一笑,“现在也没有,只是身为皇子,有些时候身不由己!而且,苍生何辜!” 念卿暗嘲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么一再地试探他了呢!他虽然对自己有愧,但仍然是那个悲天悯人的翩翩君子,是无心权势与地位的高洁之人。 第46章 真相欲揭险象生 “到了!小姐!”侍女恭敬地将马车的帘子掀起,顿时一股寒气无遮无掩地直逼车内的人而来,念卿和韩音晼都不自觉地紧了紧衣襟。 被搀扶着下了马车,念卿和韩音晼各坐在雪筏子上,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念卿沉重地吸气,甚至能感受到鼻毛弯曲,真的好冷啊!雪那么深,都快淹没侍卫的膝盖了。 “念卿,前面不远就是玉泉谷了,哪里和这可是两个世界哦!”韩音晼捂着嘴,不断吐出热气,声音愉悦,“上次皇后娘娘带我来这,我一下就喜欢上了,所以今天也带你来看看!” 念卿淡淡一笑,轻轻点头。 “你回儒雅阁后就一直没出门吧?呵呵!表哥也真是的,也不带你出来走走,这一个月够闷吧?”韩音晼紧了紧貂皮帽子,只留下一双写满笑意的眼睛。 “也没有!”这段时日里自己一直在静养,每日就和侍女一起做些女工,倒也不是想象中的无聊。 不一会就到了玉泉谷,站在谷口,念卿便觉得眼前一绿,甚至还听见了几声清脆的鸟叫,不由得大惊,这么冰天雪地的时候,居然还有如此春日般的声音。 “念卿现在就跟我第一次来一样,怎么样,是不是两个世界啊!”韩音晼嘴角上勾,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没想到这里会是如此情景!真真难得!”念卿忍不住出口称道,渐渐向里走去。 愈向里走,天地愈开阔,气温也恍若春日,绿树成荫,那种苍翠欲滴的浓绿在没来得散尽的雾气里时隐时现,百花竞相争艳,各种奇香随着偶尔而过的微风,送入鼻尖,怡人心扉! 果真谷外一世界,谷内一天地啊! 看着眼前的美景,念卿不由得心情大好,脱去狐裘,和韩音晼漫步在这如春般的景色中。 “前面有一个阁楼,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修缮的,供前来游玩的皇族休憩用的,我们到那去坐坐如何?”韩音晼笑靥如花,原本防备散去的念卿心中一惊,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越是笑得灿烂,越是有事要发生,自己须得十二分小心! 随着阁楼的在望,念卿的心愈加不安,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不由得警惕万分。 也许是相应了念卿的不安,原本宁静的树丛中突然跳出一干身着夜行衣的人,他们手持利剑,就那么突兀地乍然出现,出手狠厉,招招致命,随行而来的侍女们来不及惊呼便苍然倒地,鲜血瞬间便染红了白玉般的石砌。 一时间,尸体遍地,鲜血横流。 念卿本能地抓住身旁的韩音晼的手,一边警戒地看着刺客们步步紧逼,一边不动声色的后退,故作淡定地厉声喝道:“我们与你们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们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那群黑衣人不语,只是提剑上前,渐渐将念卿和韩音晼包围其中。 “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害怕吗?”身旁的韩音晼戏谑地道,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念卿抿着唇畔,无暇答话,美眸直直凝视着将自己陷入包围圈的黑衣人。突然头脑一个灵闪,知道今日玉泉谷之行的人寥寥,而这批刺客显然是在此等候多时,难道...... 赫然转首,对上韩音晼一副悠哉看戏的表情,震惊之后,心中了然,愤恨地道:“是你?” 韩音晼轻易地甩开念卿的手,走至黑衣人身旁,面对面看着念卿,露出残忍的笑,“你还不笨嘛!不过,你知道的太晚了!” “为什么?”念卿责问,此番她早已预谋,难怪不让夜澈随行,难怪要将侍卫遣散在谷口,想必此刻谷口也是哀鸿一片吧! “为什么?”韩音晼挑眉,神色诡异,“你问我为什么?”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我姐姐啊!”不得已,念卿希望将错就错能打消韩音晼的打算。 “此刻你何必再演戏!”韩音晼冷冷一笑。 “姐姐,你怎么了啊?”念卿故作诧异,只有认定自己是韩家人,才能有活着的机会,虽然微薄,但寥甚于无! 韩音晼冷笑,“还演戏?你不是早就知道你不是韩家人了吗?你不是还让表哥和茹淼去查吗?我的好妹妹,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吗?”收敛神色,字句铿锵:“你只是我韩家靠近权力中心的棋子!要不是在苗疆捡到你时,你已经失忆好操控,要不是你有着这张狐媚的脸,你以为你凭什么成为我富可敌国的韩家人?” “......”答案来得如此容易,念卿瞬间惘然,静静等着她下面的话。 “本来你好好地和表哥在一起,得到表哥对韩家的支持,也不会有今日的事,可是你,”脸色突然转为凌厉,韩音晼咬牙启齿地道:“你居然打起夜轩的主意,你明知道我中意夜轩,你明知道他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你明知道我进宫是为了接近他!可是你,你居然勾引他!一颗棋子居然和我抢东西!” 念卿冷冷看着她失控的面容,渐渐平静下来。 “你有什么资格?啊?你有什么资格成为他的妃子?”韩音晼面色更加阴森,大声地咆哮道:“你也配?” “什么?”念卿迟疑,“妃子?” “哦?”韩音晼冷笑,“你还不知道?表哥没告诉你?也对,表哥喜欢你,当然不希望你成为他人妇,不过他也无力回天了,皇上都已经下旨了,太子要在半个月后娶你为妃?” 念卿震惊,夜轩要娶自己?!为什么?因为那个夜晚? 不,不对,那样的一夜之欢,在宫中是最平常不过的事,而以羞辱和折杀自己为目的的他不可能因此而给自己一个身份! 那么,为什么? “怎么?很高兴?”妒火和不甘使得韩音晼原本妩媚的脸此刻愈加狰狞,“不过,我既然现在告诉你,那也就是说,你没有机会!任何机会都没有!”一字一顿道:“你等不到那一天!只有我,才是那个能陪在夜轩身旁的人,只有我才能成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语罢张狂的大笑起来。 “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我今日之行,如果我不能回去,你怎么交代?”念卿脑中千回百转,努力寻找脱身之机。 韩音晼有些得意地道:“我们到了这里后,一起遇到了埋伏在此的刺客!这个理由怎么样?在你死后,我只需要随便弄点伤口,然后在这等着救援的人,谁会怀疑我?” “你.....我根本无意和你争什么!我只是想过平静的日子!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念卿忿然。 “是!你无意!”韩音晼语气更加阴森,“你是无意!但是你的无意,你那时刻张扬骄傲的表情,看似淡然,却是跋扈的征服了他的心!”语到最后,韩音晼几乎是吼了起来! “......”念卿冷冷地看着她嘶声底里的模样,有些消化不了入耳的讯息,夜轩爱自己? 这,怎么可能?如果他爱自己,就不会如此羞辱自己!如果他爱自己,就不会任由别人伤害自己!如果他爱自己,就不会不顾自己意愿强迫自己!如果他爱自己,就不会一再地伤害自己! 他那样藐视女人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女人? 他那样心怀鸿鹄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儿女私情牵绊? 他是一个无心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上自己这个一直和他作对的人? 脑中一个灵闪,心中突然了然,原来夜轩在宫中模糊不明的暧昧态度,为的就是让有心的人自乱阵脚,让他们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暴露势力,甚至借对方的手除去他们自己的棋子! 没想到他的心机如此深沉,没想到他的用心如此险恶! 来不及继续想下去,只见韩音晼已经挥退左右,手持利剑,一边直指自己,一边怒斥道:“我要亲自了结你,以解我心头之恨!” 念卿惶恐不已,后退了两步,最后索性回身向阁楼跑去,虽然知道逃跑无用,但是要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利剑直刺自己,静待等死,自己做不到! 看着念卿仓惶逃开的身影,韩音晼嘴角勾起一抹嘲笑,但并不上前拦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渐渐远离自己,神情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带着几分玩弄,及其享受慌张的念卿的狼狈。 良久之后身后都没有动静,即将踏入阁楼的念卿心下奇怪,回首,只见韩音晼轻点足尖,带着利剑飞身向自己刺来。 念卿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剑刺向自己的左肩,一股刺痛钻心而至,来不及任何反映便被她一掌击开而去,倒卧在地的念卿紧咬着唇,右手按着左肩鲜血喷涌的伤口,忍着剧痛,看着韩音晼疯狂而嗜血的残忍笑容,艰难地向后退去。 瞬间,如注的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念卿肩头,白色的衣服上沾染着点点新红,宛如寒雪怒放的梅花,韩音晼大笑出声,“是不是很疼啊?呵呵!好戏才刚刚开始呢!要公平一点,现在该右肩了!” 语罢,抬起已经大红一片,血珠下滴的剑,再次向念卿刺来。 正在这时,天空中猛得暴发一阵巨响,地动山摇,念卿有些无措地四处打量,一个男声仓促传来:“主子,雪崩了!快逃!” 韩音晼不甘心地看着念卿,上前两步,握着剑劈头盖脸地向念卿砍下,念卿深知就算自己能从她手下逃生,但是也无力逃出雪崩之灾,念及此,突然放弃抵抗,紧紧闭上眼。 但是刺痛和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念卿复又睁开眼,只见一个黑衣人牵着韩音晼疾飞而去,就在他们即将淡出视线的一瞬间,四周环绕的雪山上,厚重积雪瞬间下跌,暴风雪旋转着张狂呼啸,念卿只听得头顶阁楼一声闷响,抬起头,木梁折断,木楼瞬间便带着不可挽回之势,压向自己...... 第47章 白雪皑皑显真情 “什么?”夜轩厉声沉问,语气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你说雪崩?” “是……是,卿妃娘娘和韩音晼小姐进去不多时就雪崩了……只是还不能确认是在遇到固民刺客之前还是之后。”夜轩的近身侍卫王志有些犹豫,头埋得更低,忐忑不安地回话。 “备马!”夜轩怒声厉斥,语带急切,大步向殿外走去,“传本殿的命令,马上调五千近卫,随本殿去玉泉谷!”韩念卿,没有本殿的允许你不可以有事!本殿不相信,你这样一个倔强的人就这么…… 不管怎么样,本殿一定要找到你! “殿下三思啊!”王志惶恐地道,“眼下玉泉谷已经被大雪掩埋,雪崩随时可能发生,现在去……” 夜轩冷冷回头一瞥,眼神凌厉而孤傲,眸光比寒流还要冷得刺骨,“还不快去!” “是……是!”王志被那一眼盯得冷汗淋漓,惶恐不安地应着,随即快速退出大殿。 大雪纷飞落下,白茫茫不见一丝杂物的雪地里,一队人马不顾暴风雪的咆哮,不顾因为雪崩而随时可能踏陷的雪面,一路疾驰。 渐进玉泉谷时近卫们的马匹因为长时间疾驰和凌厉刺骨的寒风而体力不支,速度减缓,近卫行动吃力,无不希望能停下休憩一番,都期望地望着王志,一直以来王志最受殿下起重,也只有他能说上话。 王志对上近卫们希翼的目光,面带苦涩,无力地摇头。眼下殿下正焦躁万分,谁敢去触犯他!要是有选择,自己宁愿去充军漠北,也不面对这样的殿下! 暗叹一声,没想到即将迎娶的卿妃娘娘对殿下来说,竟是如此重要! 当夜轩赶到玉泉谷不远时,只见原本凹陷的深谷已经被雪埋盖成平地,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白色,根本分不清哪里才是玉泉谷! 而正在这时,马匹任由坐骑上的人如何拍打,都不再上前一步! 坐在汗血宝马上的夜轩烦躁不安,紧紧勒住马缰,手持马鞭,眼睁睁看着白茫茫一片,狠力鞭打马背,怒火难耐! 见夜轩如此情形,一干近卫大气不敢出,惶恐地看着那个满身落雪却又因为疾驰而汗水满额的男子。 王志鼓起勇气,善意地劝解:“殿……殿下,前方可能地基不稳,所以马儿都不再上前……” 他的话音未落,空茫的雪地上突然刮起暴风雪,旋转着呼啸而来,让人睁不开眼。 手纷纷遮住眼睛,从狭小的手缝中望出去,却已经完全看不清相互间的脸,马儿在原地打转,大家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夜轩一勒马缰,稳住了受了惊吓的马儿,“大家紧紧勒住马缰,不要惊慌,暴风雪一会就会过去!” 众人都提神屏气,死死勒住马缰,一边轻拍马背,极力安抚慌乱的马匹,这些常年追随近卫军的马儿在主人的安抚下,不一会便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天地间只闻呼啸的暴风,和马匹踱步的踢踏声,良久之后,暴风雪终于过去了,众人都是白雪覆身,连睫毛上都闪动着雪白,王志欺身上前,“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有可能还会雪崩,您不可以有事,不如您先回去,属下等前去找寻卿妃娘娘!” 夜轩放眼空茫一片,并不答话,眉头微蹙,神色却渐渐平复下来,似有所思,良久之后,冷声道:“乘此时风雪稍怠,轻功好的随本殿前去找寻玉泉谷所在!其他人都退到山脚下等候。” “殿下,您不可以如此冒险啊!”王志语重心长地说服,其他近卫军也纷纷道:“殿下三思!” 夜轩眉头紧蹙,沉声道:“本殿知道分寸!”语罢便扬鞭而去,近卫军纷纷跟上。 一阵疾驰,马蹄扬起雪花纷纷飞扬,在马匹身后形成一层又一层的雪雾,突然,夜轩急急勒住马缰,看着前方那个身着月白色狐裘的男子,似笑非笑,清冷地道:“六弟也在啊!” 伫立在雪地上的夜澈,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淡笑,“我没有想到三哥也会来!” 夜澈带的原本正在努力艰难察找的几百侍卫,见策马前来的人是太子殿下后无不一滞,听闻两人对话后这才回神,纷纷行礼问安。 夜轩冷冷扫过他们,最后凌厉的眼神直直逼向夜澈,驱马向前,行至夜澈身旁,并不翻身下马,孤傲地坐在马背上,意味不明地道:“既然有六弟如此关心她们的安危,哥哥在此就显得多余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夜澈轻轻颔首,“最近固民骚动,三哥□□无术,这里就由我来处理吧,我一定会尽量找到她们!” “那就谢谢六弟体谅了!卿妃的下落就交给你了!”夜轩有些阴声阴气地道,语罢急急回马,对着一干近卫厉声吩咐道:“你们给本殿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给本殿把人找出来!” “是!”马背上的近卫军纷纷躬身领命,铿锵应答。 夜轩毫不迟疑地扬鞭疾驰而去。 阴暗潮湿的地道里,念卿有些虚弱地睁开眼。 “你醒了?”坐在地道的寒宵面露喜悦,轻轻地放开怀中的女子,“你的伤口我已经给你点穴止血了,你暂时先忍耐一下,出去后我便找人帮你好好上药包扎!” 念卿眉头微蹙,四下打量,石头砌成的圆形通道……自己怎么会在这?记得雪崩时自己是在那个阁楼里,阁楼给压塌了,直直压向自己…… “寒宵!你怎么会在这?”念卿坐直身体,依靠在石壁上,有些诧异,“这里是哪里?” 其实念卿一切在未央楼的寒宵都知晓几分,他曾经试图去皇宫找寻过她,但去了几次因为仓促都没有找到,加之突然楼中交与自己的任务繁多,也便作罢,只是昨晚自己在未央楼自己的房中发现了一张纸条,告之念卿危险,要自己带着她远走,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自己还是打算看一看,没想到匆忙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个中的原因复杂且有些匪夷所思,寒宵自己都不知那位写纸条的人是谁,也不便和念卿解释,于是他柔声道:“我最近一直在这里,没想到再次遇到你!”见念卿面上明显写着疑惑,微微调头,继续道:“这是阁楼地下一个暗道,里面地基尚稳,但是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得尽快出去。” “怎么每次我们的相逢我都是这样狼狈!”念卿摇头轻笑,真诚地道:“谢谢你!” 寒宵轻扯嘴角,似不好意思,脸上有些讪讪,“举手之劳而已!”微微正色,转移话题,“你能走吗?我们先出去!” “好!”念卿笑着道,不知为何,和他在一起总是感到很轻松,心总是宁和放松,潜意识里没来由地相信他,相信他是唯一不会伤害自己的人!如今,再次面对生死关头,念卿只觉得对他充满信心,心里没有丝毫的恐惧,仿佛认定他可以完完全全的保护她。 两人都躬着身子小心而快步前行,寒宵在前,念卿紧跟其后,不知走了多久,地势渐渐开阔,石砌通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长长而曲折的大溶洞,里面山石杂乱,地面湿滑,冰柱高挂,石钟高悬,滴滴答答的冰水落地声匀而有序。 也不知道在这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溶洞中前行了多久,念卿只感觉头脑眩晕,冷汗纷纷从全身各个角落涌出,一路毫不停息的疾走,还要时不时地防备突然落下的冰柱,心高悬体无力的念卿渐渐感觉自己已到了极限,仓惶地甩开被寒宵牵着的手,扶住一旁顺滑而冰凉的石柱,大口喘息。 寒宵急急回身,“念卿,对不起,现在我们还不能歇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雪崩,我怕会堵住路口,我们必须尽快走出去。”眼睛望着念卿,带着几分不忍和歉意,试探性地道:“要不……要不,我……我背你吧!” 念卿一愣,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子,瘦削而刚毅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薄唇,粗黑挺拨的浓眉……这样英气逼人的他正磊落地看着自己,庄重地提议,严肃而不安地等着自己回答。 念卿嘴角微扬,勾起一抹感激地笑容,轻轻点头。这已经不是计较“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了,如此生死攸关时刻,她当然没有异议,甚至如果他说他要放下她,独自去逃生,她也决对不会反对。 事实上,她想要对他说,不要再管她了,可这句话在她唇畔回转多时,愣是说不出来,因为以他的侠义脾性是断不会舍弃她,独自逃生而去,所以现在,她能做且只能做的就是尽量配合他,不让他担忧,不让他为她而分心。 念卿伏上他的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寒宵则反手紧抓着她的小腿,他带着她健步如飞地前行。 因为安心和疲倦,念卿伏在他背上渐渐昏睡了过去,当她再次转醒时,天色已暗,他们也已经在雪地上了,念卿心中歉意,他为了两人能安全走出而积极奔走了尽一天,自己居然能安心地睡去。 “谢谢你!寒宵!”千言万语在念卿心里翻腾,却终只化作一句简单不已的话。 “……不必客气!”寒宵迟疑地道,喘息声不似以前的平稳,有些沉重,气温更加寒冷的夜晚,他却汗水淋漓,不断顺着下巴滴落在念卿的手背上。 念卿心怀愧疚,“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不用!”寒宵坚决地拒绝,“我们要尽快赶出雪崩范围,不然晚上更加危险!” 他说得句句在理,念卿不知如何反驳,加之他主意已决,无奈,念卿只得将自己更加紧密地趴覆在他的背上,借此减轻他的负荷。 暗黑的天色里,天地连成一片的空茫雪地上,寒宵背着念卿,顶着此刻的寒风和不时突至的雪球,一深一浅地雪中疾走。 第48章 长沟流月去无声 天微微泛白,隐约闻见鸡鸣声,念卿一喜,前面不远应该就有村落了,声音难掩喜悦,“寒宵,我们安全了!” 一旁略带疲惫的寒宵笑看着念卿,微微点头,也轻笑,“一会我就找人帮你包扎伤口!” “恩!”念卿嫣然一笑,“还是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你……你比我更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他背着自己在黑暗中疾走了这么久,再怎么身强力壮也吃不消的。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寒宵微微正色,试探性地道:“念卿,你……你还会王府吗?”旋即又补充道:“如果你要回去,我就送你回去!” 回去吗?念卿问自己。 当然不回去!自己好不容易逃离那个充满阴谋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回去忍受不知何时而至的伤害和灾难! 更何况,发生那么严重的雪崩,要逃出来的机会小之又小,他们都会以为自己已经被深埋雪底,也就不会再来找寻自己,自己何不乘此过一些单纯的日子! 摇摇头,“我不想回去!”认真地看着寒宵,诚挚地道:“其实,我……不是韩家的二小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但他们都说我来自苗疆,所以我想去苗疆一趟,我想弄清所有的事!” 寒宵抿唇不语,她想知道她的过去,那自己到底要告诉她吗? 见寒宵并不答话,对自己所说的话也没有丝毫的诧异,仿佛他早就知道似的,念卿不免疑惑,试探性地问道:“我不是韩家人,你早就知道?” 轻叹一声,既然是她想要知道的,自己就全部告诉她,江湖中的其他人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想来不会寻仇,再说,自己会保护她。 “我的确知道!但是,你确定你来自苗疆?”自己从小便被未央楼收养,她只是比自己晚三年,之后的岁月也全在未央楼度过,她的生活习性并没有苗疆气息,是真正的大宇人啊!怎会来自苗疆? 难道是她离开之后去了苗疆,然后被韩家人找到?可是,这中间又经历了什么呢,她又怎么会失忆? “未央楼你知道吗?”寒宵思量着如何讲给她听才能让她不那么诧异,见念卿面露不解,继续道:“未央楼是一个杀手组织,你我都是未央楼中的人!” “什么?”念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进未央楼时大概十一二岁吧!名号‘紫姬刹人’,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 念卿一时不能接受进入耳畔的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继续道:“去年不知为何你做完任务后,誓死要离开未央楼!当时你去意已决,愿意自废武功,承受阁主的三鞭之苦以此换取自由!” 念卿心一惊,难怪自己醒来后胸前会有被鞭打的痕迹,这么说来,寒宵说的是真的? 寒宵眉头紧蹙,回忆起念卿身负重伤的模样脸色渐渐露出痛苦之色,“你身负重伤,连夜离开了未央楼。我……当我之后四处找寻你,却总是没有任何线索,你就好像凭空消失了般!”想必那时她便已经去了苗疆,所以自己才一直找不到! 可是,以她当时的情况,要独身一人去苗疆,根本不可能! 那么,是谁带走了她? 仿佛知道寒宵在想什么,念卿出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带我去苗疆的那个人!”可是,人海茫茫,谁才是那个人?头脑一个灵闪,记得自己刚醒来的时候,明月似乎提到过蛊灵教,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可,有线索总比自己没头苍蝇的好! “寒宵,你知道蛊灵教吗?”念卿热切地看着他,自己和他经历过两次生死考验,而他舍命保全自己是那么的真实!心里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任谁欺骗她,他也不会,没来由,心里就认定了他,无条件的信任他! 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再次紧拧,寒宵有些诧异念卿会和蛊灵教扯上关系,但还是详尽地道:“蛊灵教是苗疆的圣教,但是江湖上一直视为□□,此教神秘莫测,传说他们的教主庄般若乃是圣物蛊灵儿附体,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前几年正道中人联合围剿,攻入圣地,蛊灵教眼看着就被毁灭,却不想那教主不知用了什么召灵术,一瞬间地摇山裂,将所有的正道中人掩埋!” “噢?”此教如此邪魅,那要想从中探出什么消息,岂不是遥遥无期?可是这是目前的唯一线索呀,尴尬地看着他,犹豫地道:“听韩音晼说她从蛊灵教中带出了我,我…………” “你想我帮你去蛊灵教中打探消息?”寒宵轻笑,“我尽量,但是你别抱太大希望,蛊灵教自从上次一战后,便改了圣地,现在没几个人知道它的具体所在!” “我……”念卿狠狠地唾弃自己一番,自己怎么能这么自私,怎么忍心将这个一直全心对自己的人推入险境呢! 过去的事就算自己现在知道了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啊!所有的人都认定自己已经死了,那么何不就安静地在一个偏远的地方,平淡但祥和地过单纯的日子?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与过去,受过去所绊呢? “不用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念卿淡淡一笑,“弄不弄清事情的始末现在并不重要,我现在只想过安定的日子,没有纷争,没有阴谋,只有平静,只有单纯,远离过去,认真地开始新的生活!” 见念卿如此,寒宵心生艳慕之余也替她高兴,自己是断然抽身不了,但她可以,只要她幸福安定,这就够了,想到这,不由得勾起嘴角,“那我就帮你找一处偏远的地方住下来!” “寒宵,谢谢你!”看着眼前自己以前的同僚,念卿知道一句单纯的谢谢完全不能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自己对他,是还不了了! “不必客气!”寒宵有些腼腆地微笑,“你我以前同为未央楼中人,相互帮助自是应该,更何况这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挂念!”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还在晨霭中的村落,或许是听见了人声,圈养守家的狗叫了起来,吠声此起彼伏! 走了不久终于找到了一家高高挂着“栈”的小楼,寒宵带着念卿从仅开起的一扇木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一个人也没有。寒宵大声呼喊,喊了几声后,这才见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小伙正睡眼疏松,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漫不经心地向他们走来,“什么事啊?” “给我们两间上房!”寒宵冷冷地道。 店小二这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赫然瞳孔大张……天下竟然有如此美丽的人啊! 念卿被他盯得不安,不动声色地移到寒宵身后,看来自己第一件事就是改变一下行装,不然不知道会出现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寒宵冷哼一声,冷冽地眸子扫向店小二,声音清冷而不耐,“给我们两间上房!” 店小二这才回神,有些尴尬地道:“我……小店没有上房,房间都一个样,这小地方,两位就将就着吧!” 寒宵轻哼,算做答应,凌厉地眼神直直对上店小二,“还不快去!” 甫一进房间,寒宵一脸严肃地道:“此地虽然偏远,但到底还是在王都附近,加上你……此地,怕是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 “嗯!”念卿颇为赞同地点头,“女装以后麻烦可能会很多,你能不能帮我准备一套男装?” 寒宵正有此意,遂点头赞同,“你的伤我会找人帮你看看!只是……” “只是什么?”念卿不解,但随即了然,笑着道:“对外我是你妹妹,我要换成男装后就是你兄弟!怎么样?” “嗯!”寒宵有些不好意思,她这么轻易就看出自己的想法! 第49章 舍棋弃子何决绝 “殿下,今日还要去问吗?”王志忐忑地躬站在一旁,不明白为何殿下每日都会派人去询问殿下是否找到了卿妃。 如果六殿下找到了,就算六殿下锁住消息,殿下肯定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啊!那么为何他还要专程派人去询问? 夜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当然要去!”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夜轩继续道:“你派人通知各个知府各个衙门,暗中找寻卿妃的下落!” 王志诧异,卿妃娘娘不是深埋雪地了吗?难道说她逃出来了?抬眼偷偷看了那个玄色男子一眼,殿下如此笃定的神情,难道卿妃真的没有……那为何殿下还要差人去询问六殿下?当权者的心思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揣度啊! “还不快去!”夜轩见王志若有所思,眉头微蹙,隐有不耐。 “属下告退!” 夜轩冷冷地看着窗外纷纷落下的白毛大雪,嘴角一勾,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念卿,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还有十五天就是我们的新婚之喜,我等着你! 当王志匆匆赶回时,夜轩正在书房,远远的听见禀报声,夜轩淡淡地道:“进来!”头也不抬地继续盯着手中的兵书。 “殿下……”王志轻唤。 夜轩轻笑,“还没找到?”声音又低又沉,王志莫名地感到心颤。 “是!”有些出不准殿下此刻的意思。 “呵——你说,江山重要还是美人重要?”夜轩缓缓放下手中的书,状似无意地扫过王志。 王志心中一禀,不知如何作答,惶恐地看着不远处难辨喜怒的男子。 夜轩低声喃喃,“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男人该做的!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乱了分寸!”似自言自语,良久之后,微微正色,“传本殿命令,驻扎在固民南面和西面的豫南和东厥的驻军严正以待,联合王都的五万近卫军,由万钱复将军为总军,必须在本殿纳妃之前拿下固民之地!” …… 满目苍凉!大地上随处可见或缺手,或失腿的残缺不全的尸体,石道、杂草上到处都是模糊的血迹,让人简单地就可想到那些残忍的杀戮是如何在此洒下鲜血,房屋倒塌,衣物烂落不及遮体的流民偷偷四窜,到处都是哭声和呼痛声…… 战争无情地席卷了昔日繁华富足的固民之地,固民顽强抵抗,却因事发突然,兵力和财力悬殊,节节败退……眼见着势不可挡的大宇军队形成包围之势,将固民的范围一步步缩小。 “禀殿下,万将军带领的大军已经将固民逼之岭头,等候指令!”王志大声地宣禀着战报,声音激越,岭头是固民的核心之地,只要毁了它,那么固民便真的不复存在了! 夜轩似没有听见过耳的捷报,语调漫不经心地问:“六殿下还是说没有找到卿妃娘娘吗?” “……是!”犹豫了一下,王志才恭敬地道。有些不明白殿下会突然提起此事,殿下不是已经得到消息,卿妃娘娘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了吗? “告诉六殿下,固民顽固不堪,居然敢派人行刺卿妃,害得卿妃至今下落不明,本殿要在本月十七血洗岭头,以示惩戒!”夜轩面无表情的吩咐,原本就充满暴戾的瞳孔内,此刻更加染满了邪佞的嗜血之光。 王志深深心悸,本月十七不就是殿下的纳妃之日吗?为何殿下不着急将卿妃娘娘找回,反而要自己传话给六殿下呢?那话明显隐含的告诫和威胁,更仿佛是在要六殿下做出什么抉择! 一个不敢想的念头,突然蹦出脑际,难道卿妃娘娘是六殿下派人带走的? 槐花村集市。 随处可见脸上洋溢着简单笑容的人们拿着自家的农作物和肉禽类吼笑着做买卖,各类吆喝声和谈话声不绝于耳,小小的集市热闹非常…… “小卿,需要这个吗?”一身灰色,但俊气十足的男子,指着一个荷花形状的梳妆台柔声问道。 站在他身旁同样一身灰衣的黑脸大耳的矮瘦男子,无奈地摇摇头,他又忘记了自己已经男扮女装了! “不用……”念卿故意用粗噶地声音道,却不想还未说完,那种熟悉的作呕感又涌上心口,咬着唇,强压下那份难受。 “怎么了?”寒宵急切地扶着她,语带焦急。 面前的卖家和周围的人看得一愣,世风日下啊!这个俊逸的男子居然有着断袖之譬,而且对象还是……如此丑陋的男子!这男子哪里能陪上他啊,一脸黝黑,尤其是他颊上那颗黑痣,硕大无比,丑陋不堪,仔细一看,甚至有点令人作呕。 要说可取之处,他唯一的就是那双眼睛,明亮照人,仿佛天上繁星,灿烂光耀。 丝毫不在意周围诧异的目光,寒宵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石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我们先去那坐坐!” 周围人都汗颜地看着他们,念卿有些尴尬,小声地道:“我已经没事!可能是水土不服,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他们,他们前短时间买下了王富贵家的房子……” “……王富贵家?那得多少钱啊!” “啧啧……这有钱人好这口啊……哎……” “……现在的年轻人呀……” 周遭的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不期然地传入寒宵和念卿耳里,两人都有些尴尬,现在是打算长期居住在此了,这地方的人很单纯,如果在一开始就落下什么口实,于长期居住不利。 于是,念卿轻轻推了推寒宵,“告诉他们!”语罢才在石凳坐下。 寒宵微微点头,抬首,对上依然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人道:“各位乡亲,你们误会了,他是我弟弟,我们自幼便失去双亲,家弟自幼体弱多病,寻遍各地良医都没有能治好他的顽疾,现在有一个大师说此地风水甚好,有利于家弟修养,所以我才带着带有顽疾的弟弟来打搅各位!我兄弟二人做得不够的地方,希望各位以后能多多担待点!”语罢,抬手对着周围的人抱拳感谢。 一时间,周遭不屑嘲笑的目光瞬间便为怜悯和友善,这小伙子不容易啊,自幼便失去双亲,还一直照顾体弱多病的弟弟……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哪里找啊! 于是,有人便问:“小伙子,可有娶妻啊?” 寒宵被问得一愣,念卿噗地笑出声,故意压低声音道:“哥哥怕嫂嫂苛刻我,所以一直没有婚配……我,我耽误了哥哥这么多年,内心有愧,各位乡亲,能不能帮我哥哥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啊?” “你……”寒宵面红耳赤,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她。 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念卿轻笑,复又补充道:“放心,我会另寻他处,绝对不会影响哥哥和嫂嫂的生活的!” 如果说方才周围的人眼里写满了怜悯和友善,那么现在就是深深的同情和欣赏,这么一个好小伙,为了他弟弟,竟愿意搭上自己的一生,多么有情有义啊! “……放心,这事我们会帮你留意……” 寒宵头疼,苦笑着揶揄道:“亲事……不用劳烦各位乡亲了,”微微正色,“我做了一个小买卖,一年到头在家的时候比较少,只希望各位能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多多照顾我家兄弟!” “……都是一个地的人了,别客气!”有人道。 “那是自然!” …… “你呀!”寒宵颇为头痛地看着眼前已经面目全非的她,责备的话竟说不出口,轻叹一声,“前面就有一个郎中,我们先去看大夫,之后再去买几个丫鬟给你!”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念卿柔声问道,明眸璀璨直直看向他,他们到此地有四五天了,从买房子到修葺,事情大小,不论巨细他都安排得仅仅有条!眼下算算,自从雪崩后,也有十多天了,他……是要离开了吧! “就这几天吧!”寒宵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旋即而逝,“走吧!” 走进医舍,两个打杂的伙计正在辨别药草,见他们进来,连声问道:“你们有事吗?买药还是看病?” 寒宵皱着眉打量这简单的医舍,如此简陋,穷乡僻壤,也不知道医术到底如何!“看病!” 一个伙计笑着解释道:“师傅出诊去了,还没回来!你们晚些时候再来吧!” “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寒宵眉头紧拧,有些不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那伙计道:“他回来以后,就让他到以前王富贵家来一趟!” 那伙计笑着推却,“不用交定金,一会师傅回来后我会告诉他的!你放心吧!” 寒宵轻轻点头,生硬地道:“那劳烦了!”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这几日用的表达谢意的话比之前这么多年积累得还多! 当大夫到的时候,寒宵和念卿正打算吃晚饭。 已经有些饥肠辘辘的念卿在看见满桌的鸡鸭等油腻的食物后,突然便没了胃口,心中直泛恶。 “大夫,你来了?”寒宵起身寒暄,将那老大夫引至茶座,“他最近老是吃不下东西,腰也酸疼,你看是不是水土不服?” “别急!”那老大夫安抚着一脸焦急地寒宵,“我看看便知!” 坐在对面的念卿,缓缓伸出胳膊,大夫眼神一滞,纤细白皙,肤若凝脂,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手啊! 赫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分明是黑悠悠线条粗犷的男子啊!真是怪哉,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双女人的手!只是可惜了,如此娇柔的手长在了他的身上!不知要气煞多少女子啊! 淡定地将手腹伏在他的经脉上,寒宵淡定地伫立在大夫身旁,焦急的眼神暴露出了他的关心,念卿淡淡地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腕,不由得埋怨起自己,怎么忘记将手也包裹一番呢? 老大夫一会看着念卿的脸,一会又埋头看自己把脉,瞳孔大张,眉头紧蹙,良久之后,惊呼道:“怪哉!” “怎么了?”寒宵问道,语带焦急。 老大夫眼睛直直看着念卿,不断摇头,“真是怪哉!老夫行医多年,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啊!” 念卿不解,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安,粗声道:“怎么了?” “这……男子怎么会有喜脉啊!怪哉!”老大夫放开手,口中喃喃,“怪事啊!怪事啊!” 闻此,俩人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寒宵被惊得倒退一步,眼睛直直看着念卿,她……怀孕了?念卿瞳孔大张,整个人仿佛被什么击中了般,手无意识地滑向肚子,有……孩子了? 怎么会这样? 不,不会这样的! “大夫,你再看看,不会的!怎么会呢!”念卿六神无主,急切地看着一脸不解的大夫,眼睛里波光粼粼,写满了恳求:“你一定是看错了!不会的,我……我怎么会……怀孕呢!”言辞恳切,似说服大夫,也似说给自己! 老大夫摇摇头,“老夫也觉得奇怪!男子怎么可能有孕!所以再三确定,但是,确实是喜脉啊!已经一个多个月了!真是怪事!” 见念卿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般,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死灰般的静逸,寒宵有些不忍,“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言语是带着试问,但口气却不容置疑,他举步先行离开了房间,老大夫看看念卿,又看看那走出的身影,面露震惊和不解,但终什么也没说,抬脚跟了上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念卿一个人失神地静静坐在木椅上,“不……不是的!”不断摇头,“不会的!不是这样的!”强烈的无助感汹涌而至,压得她踹不过气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当自己已经觉得告别以前的生活,从新开始新的日子的时候,老天要如此捉弄自己?! 孩子,呵——我怎么会有他的孩子?我怎么会有那样一个暴戾无情的男人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他强迫自己最有力的佐证,是他羞辱自己最有说服力的证据,这个孩子,对自己来说,是一种想摆脱也摆脱不了的耻辱,是一种想抹去也抹去不了的羞辱! 更何况,自己根本就不爱他,而他,也只是以伤害和羞辱自己为目的! 这个孩子,一点都不该到来!一点都不被期待! 不,一定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只有丢掉他,自己才有可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才会甩掉对于那个可耻夜晚的记忆,才可以和那个邪妄的男子彻底毫无牵绊! 不然,自己的一生都将活在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羞辱里,自己的一生都将因为时刻面对那强 暴的产物而饱受□! 想到这,念卿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肚子,愤怒、羞耻、不甘和害怕一瞬间涌入脑际,化作一道道强有力的撞击,拼命打向肚腹。 寒宵远远地就见念卿疯狂的举动,大步上前,紧紧握住她不断舞动的双手。 “你放开我!”念卿抬起头,冲他大喊,仿佛这样就能让这个孩子不在了,眼泪婆娑,豆大的泪珠顺着黑黝的脸颊不断滑落,脸上的假面因为挣扎而更显狰狞! “你冷静点!”寒宵紧紧握住她的手,“冷静一点!” “你放开我!我不可能要他,我不要这个孩子!”念卿大吼,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眼泪汹涌,“我不要!” 寒宵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哀怨,低声劝道:“念卿,先冷静下来!什么事情都等冷静了再做决定好吗?” “冷静?”念卿语带哽咽,奋力地想挣开他的桎梏,冲他大吼,“你要我怎么冷静?我不要他,我不要这个孩子!他是不受欢迎的!他只会时刻提醒我,我是如何……” 后面的话念卿再也说不出来,对上寒宵受伤的眼神,一怔,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此事与他无关,自己干嘛将所有的怒火都发向他? 念卿停下挣扎,无力地靠坐在椅背上,寒宵见此也放开了她的手,她木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幽然地道:“我不可能留下他!” “念卿……”寒宵神情凄凄地看着她,“孩子是无辜的!你……” “是!它是无辜的!”眼泪静静地滑落,念卿打断他,一字一顿地道:“但是,我不要留下他!” “念卿……”寒宵无力地低唤。 “他的到来本就是一个错误,我不可能让这个错误延续下去!他是无辜,他是不幸,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不能让他更加不幸!”他有这那样一个父亲!他在那么的情景下诞生,注定了将不受欢迎! 寒宵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缓缓道:“念卿,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将孩子养大!” 愕然,念卿隔着眼泪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陌生,声音又低又沉,“你是在可怜我?还是你也想羞辱我?”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寒宵欲言又止,看着念卿如此模样,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念卿挑眉,“那为什么你一直要我留下这个孩子?”无法抑制心中的种种难受,念卿大声吼道:“你为什么一直要我留下这个强 暴的产物?他只会时刻提醒我,我到底受到过何种耻辱!你也想这样折磨我?” 寒宵一滞,身体僵硬,强 暴?谁?是谁?居然敢……自己一直护在手心的人,居然经历过那种痛苦! 见寒宵惊诧的模样,念卿冷笑,眼泪却不断汹涌而出,一字一顿地道:“他是耻辱,我不可能留下他!” 寒宵什么也没说,只上前将念卿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声音因为动容而颤抖:“我明白你心中的怨,也了解你心中的恨,念卿,可,孩子是无辜的!他只是一个幼小的生命,你忍心让他连晨霭都没有见过就离开吗?你忍心他还未出生便已离去吗?” “可我一点也不欢迎他的到来!我一点都不爱他,更不爱他的父亲!”念卿无力地喃喃,身形疲惫。 寒宵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会努力的劝说她不要轻易地放弃一个幼小的生命,他知道这是多么可笑多么荒谬的事,一个杀手会怜惜生命? 但他也知道,一个孩子便是一个希望,不仅仅是她的,也是他的,是一个面对纯洁灵魂的自愧,也是反省!是挽救,是希望! 柔声叹道:“念卿,我们的双手曾经染上了无数人的鲜血,夺取了无数人的性命,我们造的孽终有一日是要还的!这个孩子和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倘若如此容易便可以离去,他也不会在雪崩中安然无恙,他也不会在冰冷的雪地里倘然无碍!” 轻轻地放开她,看着她空洞的眸子,低声道:“他不仅仅是他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好好想一想,不要冲动!我先走了!” 第50章 风云迭起事多急 也是你的孩子! …… 这话不断在念卿头脑中回响,念卿一滞,呆傻地摸向腹部,低头看着依然平坦的肚子,这里面有一个生命,虽然还未成型,但也是长在自己的身体里的,和自己经历了这一次的生死考验! 他不仅仅是他的孩子,他更是自己的孩子! 即使他的到来不受欢迎,即使他的孕育并不光彩,即使他有一个那样的父亲,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骨肉! 他是我的孩子! 有了这个意识,念卿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皈依感,他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母亲,他有选择渴望生的精彩与绚烂,自己有什么理由因为他的父亲而将所有的罪孽强加于他呢! 他是无辜的!他现在还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晓的肉团,那么小,念卿仿佛能看见他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子宫里,那么孤单,那么无助,宛如孤身一人的自己在这世界上无依无靠! 自己有孩子了!念卿不断摩挲着腹部,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他也不会再孤单了! 他是自己的一部分,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世上,他是唯一的属于自己的,也是自己的希望,自己怎么可以不要他?已经孤独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帮着那些叵测的人伤害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再这样孤单? 他是自己的亲骨肉,有了他,自己和他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这样想着,念卿轻笑起来,原本心灰意冷如死灰般的她感觉整个天空都明亮了起来,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念卿抚着肚子,低声喃喃道:“虽然你的出生并不在我的预料,也不被我期望,但是你既然选择了到来,既然愿意做我的孩子,我……不会再不要你了!” 语罢,念卿嫣然一笑,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打开房门,朗声唤着偏房的丫鬟,“我饿了!叫厨房准备点吃的!” 一连几天念卿虽然没有任何胃口,但是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便强压下心中的恶心,逼着自己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哪怕吃完便吐得七七八八。 既然决定要留下孩子,那么就要尽自己的全力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好好地孕育他,用心地抚喂他,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他在自己的肚子里安然地成长! “今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孕妇要多走动走动,孩子才会更健康!”寒宵笑看着正在埋头努力喝着鱼汤的她建议道。原本打算离开,因为念卿怀有身孕,不甚放心,又恐照料不周,便耽搁了下来! 念卿抬头轻笑,“你怎么知道?”最近寒宵话多了起来,老是不停地嘱咐她,要怎么怎么样,不能怎么怎么样,她怀孕了,他倒是更紧张。明明一个冷冷的杀手,现在哪还有杀手的影子?倒更像是一个婆婆妈妈的老太婆了! 寒宵脸一红,有些尴尬地道:“我问了大夫的!” 想起大夫,念卿微微正色,看着寒宵,试探性地道:“哥,”自从知道有孩子后,念卿从这个一直关怀她的男子身上感觉到了亲人般的温暖,回想着寒宵为自己做过的一切,无以为报,心下感激,所以在寒宵提议做孩子的干爹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也就顺道叫了他哥哥,“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大夫,连产婆也没有, 我想,想……”他为了自己花费不少,自己本不应该再要求什么,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一想到孩子在未来的几个月中,不一定能顺产,要是出现意外,到繁集的地方大夫多且医术精湛,也好解决啊,但在这里,毕竟风险大些! 自从想通了以后,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念卿将所有的精力都关注在孩子身上,虽然他还没有足够的大,小腹依旧平坦,但只要一想到里面有一个生命,一个自己的骨肉,念卿就会一边轻笑,一边想象着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是男孩的话会是什么模样,是女孩又是什么样子? “我正打算和你商量呢!”寒宵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坦诚的笑容,“其实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新的住地选在了汝南,本打算前两天启程,但你一直呕吐不止,我怕你身体吃不消,所以耽搁了下来。” “我没有关系!”念卿淡淡一笑,最近在家她虽仍着男装,但并不在脸上动作了,吐气如兰,“随时可以启程!我一直翻恶,老大夫也无计可施,我不想再拖下去,我怕会影响到孩子!” “那好!整理下明日便启程!”寒宵颔首,看着她,眼里闪过不舍,“念卿,此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大哥不能陪你了!” “恩?”念卿不解,“你又有任务了?”最近也从寒宵口中知道了不少江湖中的事,但是并没有见未央楼发什么召回信号啊! “不是!”寒宵轻叹一声,“这里人少,也不过问江湖之事,但是汝南不一样,我若陪你,我的仇家可能会找你报复!而你现在又有身孕,万事须小心为上。所以,汝南只有你自己照顾自己了!” “可……”寒宵说得句句在理,念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既对于这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兄长不舍,有担心真如他所说会波及孩子! “你放心!我已经把汝南打点妥帖了!”从怀中掏出大叠的银票,“这些钱你先拿着,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如果有什么事就打开我给你的那个信号筒!” “哥……”没想到他早把一切都想得如此妥当,自己欠他实在太多!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如此真正的关心自己,心疼自己,爱护自己! 寒宵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们共事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还抵不过这些小事?我不是你哥,孩子的干爹吗?能为你们做些事我也很高兴,我这辈子这双手沾过太多的血腥,你们能为我提供机会做些好事我求之不得呢!再说,这也没什么,钱财身外物,哥哥跑江湖用不了那么多!” “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念卿看着他黑墨色的眼睛,认真地道,眼里盛满了感激。 翌日。 林间大道上,一辆马车正慢慢行驶,这马车比一般的要大一些,样式也倒普通,不见怎么豪华,可是两匹拉车的马却是少见的,通体雪白,高大肥骏,更难得的是,两匹马竟是一模一样,两跑起来的步伐也一样快慢,马车平稳,在不甚平坦的路上如履平地。 “噔噔噔——”一串急切的敲击声在行驶的马车上响起,老车夫立马勒住缰绳,稳住马车。 只见一个瘦弱的男子匆匆跳下马车,飞快地跑到一旁弯着身子双手捂着胸口干呕起来,已经见过数次这样情形的老车夫,忍不住再次轻叹一声,拿着水袋走向他,“要不要歇一会再走!” 那男子一边干呕一边摆手,待恶心劲一过,便抬起脸,精致的脸上此刻苍白得有些吓人,如秋水般的美眸因为方才的呕吐呛出了眼泪,薄唇轻启,看看天色,自己已经走了进一天了!虚弱地启唇道:“我们能在天黑前赶到汝南吗?” 听闻如此美妙的声音,老车夫眉头一蹙,哎!怀孕对女人来说真是一种折磨啊!那个男子也是,哪有这样当丈夫的?再怎么忙也要亲自将她送回娘家呀! 而且,这样赶路又是何必呢!心下不忍,“夫人,前面不远就是汝南了,你这般难受,我们还是歇歇再走吧!” “不……不用!到了再说吧!”这一路上念卿心里一直有一股莫名的不安,隐约觉得可能有事情要发生,心中忐忑不定,只一心想早点到汝南,赶走心里那份恐惧和不安! 接过老车夫递过的水袋,微微漱口后便又坐上了马车,半依在靠椅上闭目养神,方才的干呕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念卿虚弱地喘息着。 马车再次起步,靠在木椅上的念卿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只有那车轮滚动的“隆隆”声在昭示着马车是在走动的,就在这均匀的车轮滚动声里,疲惫不堪的念卿渐渐睡去。 当念卿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喧闹不已,念卿诧异,悄悄地掀起车帘的一角,巍峨的城墙连绵不知所止,马车的正前方城墙上赫然写着“汝南”两个鲜红大字,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便到了,念卿迅速地放下车帘,脸上带上寒宵早已准备好的五官平平的男子假面。 刚收拾妥帖,车帘便被掀起,老车夫向念卿柔声解释道:“夫人,只怕还有一会才能进城呢!前面还有十多个人四个马车呢!” 念卿眉头微蹙,不解,“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才我去问了一下,听说在找固民余党!审察可严了!连别人马车里面被布帘遮着的座椅都掀开看了又看!”老车夫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闻此,念卿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自己,他们不是在找固民余党,而是在找自己! 但是不可能啊,没人知道自己从雪崩中逃生啊! 压下心中的慌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念卿低声轻问,“固民不是在东面吗?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找?” 老车夫摇头叹息,面有不忍,“哪里还有东面啊!半个月前万将军率军攻打固民之地,前日一举攻下了岭头,太子殿下下令……屠城了!” “什么!屠城!”念卿大惊,屠城!脑中突然闪现出那次固地之行,当日繁华绚烂的地方今日只怕已经完全毁于战火,昔日那一张张挂满笑容的脸颊的人们,今日却…… 老车夫摇头直叹,“也怪他们!以前都相安无事,他们怎么就想着去刺杀最受太子殿下喜爱的卿妃娘娘呢!哎!前日原本是殿下和卿妃娘娘的良辰吉日……可娘娘至今生死未卜!殿下便将所有的怒气都发在了固民身上!血洗岭头,为娘娘泄愤!” 念卿人已石化,那么多人命……不,不会是因为自己!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不是为了女人而意气用事之辈,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爱自己,娶自己也只是别有图谋,他怎么会因为他的羞辱对象无名小卒般的自己而大动干戈?甚至还……屠城! 但,现在他真正这样做了,那目的就只有一个,他想除去固民!以此增强自己的声势,威震朝纲! 而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想到这,念卿暗叹一声,现在世人必定感慨,红颜祸水!而他,只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 不知不觉间念卿的手不受控制地抚向肚子,他的心机还是如往昔般深沉,他的脾性还是如往日般暴戾,孩子会像他吗? 不,不可以的! 孩子! 念卿脑中一个灵闪,低首看着手掌之下,突然意识到,以他的暴戾,以他的无情,如果知道自己怀了孩子,一定会打掉!他一定会除去这个他看不起并肆意□□的女人的孩子! 哪怕,这孩子也是他的! 想到这,念卿直直地看向老车夫,语带焦急:“大叔,我们……” 还未说完,一声粗犷的男声不耐烦地传来:“老头,该你们了!搞快点,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呢!” 老车夫赔笑着上前,念卿只得放下帘子,此刻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强令车夫将自己带走,只怕更加引人瞩目,更加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心虚。反正已经到了这了,汝南离王都有些距离,自己只要不出门,夜轩是不是找到自己的! 士兵粗暴地掀起车帘,上下仔细打量念卿,念卿淡淡地回视,不吭不卑,终于,那士兵放下车帘,念卿听得他道:“走吧!” 直到这时念卿才深吸一口气,手心隐有汗水冒出,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以前面对夜轩本人也不会如此啊!难道说因为自己有了一个小生命后更加患得患失了? 摇头轻笑,手不由得摩挲着肚子,“孩子,有了你,娘亲倒是更加惶恐了!你要乖乖的,不要老是调皮,折腾娘亲……”话未说完,那种恶心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口,念卿牢牢捂着嘴,强自忍着,心下明白,此刻千万不能下车,虽然下车后能缓解心中的难受,但不值得冒险一试,因为那代价可能是自己被夜轩找回,失去孩子! 老车夫像是感受到了马车里的动机,勒住缰绳,掀开车帘,“夫人,你怎么样了?” 念卿顿时瞳孔大张,慌张地冲他摇头,一边紧紧捂着嘴,一边摆手示意他快走! 老车夫从没有见过她这般模样,心中诧异,但什么也没说,转身扬起马鞭便要离开,可还是晚了,因为念卿听见一个罡气的男声带着不同抗拒的语气道:“等一下!” 第51章 扬鞭企逃多险路 “等一下!”王志驱马前行,渐渐到了马车旁,眼睛瞟了马车一眼,冷冷地看着被吓傻在车座上的老车夫道:“你刚才说什么?” 话语随寥寥,但是声音却极为熟悉,车内的人心又悬了起来,心下暗思,王志怎么会来这里? “……是,是!”老车夫惊恐地抬起皱纹满面的脸,小心地问道:“官爷,还有什么事吗?” 王志眉头微蹙,方才检查的时候车里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位公子,但刚才这老头却清清楚楚地叫着“夫人”,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派出去的探子报,娘娘就在此处,自己在此找寻了十多天了,却一直没有消息,想着殿下狂怒的样子,心中一禀,千万马虎不得,任何可能都不能放过! “车里的人是谁?”王志紧紧勒住马缰,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人,冷声道。 老车夫陪笑着道:“……方才检查的时候小的说了,是我家公子!” “公子?”王志冷笑,“那为何叫夫人?你下车!” 老车夫为难地看着他,眼里有着不安和讨好,“您一定是听错了,我没叫‘夫人’!小的赶时间,您看……” “小车!”王志冷冷地打断他,不耐烦地命令道。车夫无奈,只得下车。马鞭掀起车帘,看着车内白衣男子沉声道:“你也下车!” 念卿强压下喉咙间的恶心感,深吸口气,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安然的微笑,沉着嗓子道:“不知军爷拦人去路,有何贵干?” 王志皱眉,看着车内的男子,五官平平,面貌忠厚,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狡黠和沉稳似不是面上这般男子能有的,此人不简单!打量之后,王志得出结论。难道真是在逃的固民几位核心人物之一? “下车!”王志并不答话,兀自冷声道。 念卿双拳紧握,直直看着他,就这样走出去,他不一定会发现,但是不走出去,一定更让他起疑。淡淡一笑,故作镇定地缓步下车。 王志见他爽快地下车,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车内,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得放下车帘。 “军爷现在能让我们走了吗?”他只是以为车内藏了什么,没有料到自己才是问题所在,念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粗噶地声音含笑道。 王志不答话,冷冷地看着他,正打算调转马头,转首间,余光一瞥,那男子似乎有个耳洞! 再回首,直直的盯着他白皙的耳朵,果然有耳洞!眼光移上耳背,他的面部皮肤黑黝,但是耳朵和耳背部分的肌肤却白皙非常! 很明显,他易容了! 她是一个女子! “最近固民余党四处作乱,公子和车夫俩人势单力薄,不如就到汝南府上暂作休息,带末将等将固民余孽扫除后再上路吧!”虽然不确定她是否就是卿妃娘娘,但是自己不能放过一切可能!更何况,就算她不是娘娘,不以真面貌来到汝南行为也较为蹊跷,莫不是他族奸细? 听他的意思,分明是想将自己带走,念卿心中暗自叫遭,难道他发现什么了?不可以,自己不可以这样束手就擒,微作调整,淡笑着道:“不用麻烦军爷了!有你们在,固民想必不敢造次!”语气虽客气,但也透露着坚持。 见她执意拒绝,王志心中的怀疑更甚,有些不耐,却因为怀疑她是殿下要找的人而不敢造次,只得再次劝道:“还是小心为上!请吧!” 念卿正欲答话,一匹马疾驰而至,来人踹着粗气,急切地道:“王统领,殿下到了汝南府,让你速回!” 夜轩在汝南府! 念卿浑身一滞,寒意从心中泛起,他来了!手不由自主地覆上肚子,孩子…… 念及此,念卿手脚都有些僵硬了,如果自己被他抓回去,他不可能不知道孩子的事,他一定会打掉这个孩子,一定会夺去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一想到即将失去这个孩子,念卿心中恐惧不已,焦急难耐,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不,不可以!不能让他拿掉这个孩子! 念卿疾步坐上马车,握住马鞍,拾起被车夫仍在一旁的马鞭,狠狠地击向马腹!马儿吃痛,嘶叫着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开去!周围的人无不急急散开,空出马路。 见马车摇摇晃晃,急急奔驰而去的影子,王志也快速翻身上马,匆匆交代一番便紧追而去。如果没有猜错,她是在听到殿下之后才慌乱逃去,她如此失措,必定有鬼,此人,不管是不是卿妃,一定得抓到! 念卿一边扬鞭一边回首,王志带着数名近卫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心中愈发不安,心中深知,马车的速度怎么也不及单身骑马快,早晚也会被他们追上! “站在!快停下!”粗犷地声音不断涌入耳朵,念卿更加心慌,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手中的鞭子,更加狠厉地击向马背。 “快停下!”转眼间王志已经赶到马车旁,被这危险而慌乱的情形突惊的人们不断闪躲着四下躲窜。 王志侧身看着仍在不断甩鞭的人,她目不斜视地盯着急奔的悍马,假面因为疾驰和扬鞭的动作而落下,露出苍白但倾国的容颜……她果然是卿妃娘娘! “娘娘,快停下,快停下!”王志惊呼,那两匹马因为她不顾一切地鞭笞已经有些发狂,毫无章法地狂奔,这样下去,只怕会很危险! 一心想逃离的念卿因为王志已经赶上,更加着急,丝毫注意不到她现在的境况有多么危险,身体被马车颠簸得有些不稳,但仍然扬鞭催促。 “娘娘,快停下来!”王志心中大惊,要是她出了什么事,自己有几个脑袋向殿下交代啊!于是,大声急唤,语带关切和着急:“快停下!危险啊!您快停下来!” 混乱中的念卿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只奋力扬鞭! 王志见她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因为自己的跟随而更加慌乱,心中不由得更加惊恐,对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众侍卫扬手,示意他们前去堵住马车。 无数马匹冲过马车,在前方不远处急急勒马停下,堵住马车的去处,静候马车上前。 念卿见前面已经被排列整齐的马匹堵住,欲转方向,避开他们,无奈受惊的马儿根本不停使唤,一个劲地向前冲去,眼看就要碰到一起,念卿使劲地勒住马鞍,却无能为力,一干侍卫见马车不顾一切地冲来,都惊慌地策马匆匆让开。 马儿已经失控了!念卿深知,却不能左右,看着发狂的白马肆虐地前奔,念卿暗叫糟糕,身体被颠簸得左摇右晃,腹部有些坠痛的感觉,心中直发恶,一股闷气沉沉地从心底迅速地向嗓子窜,弃鞭,紧紧抱住马车的门。 身体随着马车左倒右歪,渐渐地念卿手腕无力,人有些支持不住了,完全没有力气再紧紧抓住车门,冷汗大滴大滴地甩出脸颊,眼下,跳车是唯一的出路了! 正欲置身一跃,突然之间,眼前白光一闪,马儿脱离了后面的车身,继续狂奔,车身愕然停下,猛地向前倾向地面,念卿被这股大力突地向前抛去,匆匆扑向地面。 眼看着地面近在咫尺,念卿闭上双眼,任命地等着那可能致命地落地,正在这千钧一发间,腰间突然一紧,有人从身后紧紧抱住她虚软的身体,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胸膛,最大幅度地包围着她,滚向地面。 不知翻转了多少圈,滚了多远才终于停下,心脏乱跳的念卿大口踹息,睁开眼便对上身下眉头紧拧的男子,美眸赫然大开,夜轩! 居然是夜轩!居然是他不顾危险救了自己! 念卿震惊地看着他,他怎么会救自己? “你没事吧?”夜轩见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满脸都是汗水,他忍着身后的疼痛,抱着她翻身坐起,轻轻拉开她,眼睛四下查看她的身体。 “你……”念卿虚弱启唇,却来不及说出后面的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念卿!念卿!”夜轩轻晃着瘫倒在怀里的身体,神色慌张,语带焦急,“念卿!” 怀中的人毫无动静,夜轩眉头紧拧,抱着她起身,对着赶来的王志等侍卫冷声喝道:“快传御医!”眼神冷冽,颜色肃杀,暴怒之气尽显无疑。 第52章 惊现柔情绕指尖 大脑昏沉,浑身酸痛,眼皮沉重……身上是柔软的棉褥,念卿懒懒地动了动…… “……没什么大碍……” “……开几方药压压惊……休息……” 迷迷糊糊间苍老而恭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脑际,念卿不以为意,脑中一片混沌,昏昏欲睡去。 “……孩子没事……尽两个月……” 朦胧间念卿一怔,乍然清醒过来,黑绸被褥,巨大的床……这,不是耀辉殿吗! 心中一禀,努力盘清脑中的混沌,记忆接踵而至……在汝南城门旁被发现,听闻夜轩到了后自己不顾一切地策马离开……马儿失控,有人斩断了连接悍马和车身的绳索,然后自己被抛了出去,他接住了自己…… 赫然坐起,惊恐地透过床幔看向外面,夜轩正坐在窗旁的木椅上,老御医躬身谦卑地在回话! 孩子!刚刚她听见御医在说孩子! 他知道了! 念卿紧张不安地看着夜轩,瞳孔大张,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他嘴角微扬,似乎是笑了,但因为隔着床幔念卿难以分辨笑的真实含义,压住呼吸,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移动,想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更加真切。 “恩!还需要注意什么?”声音依旧冷冷,只是念卿看不见夜轩的眼里不再是嘲讽和阴鸷,而是深深的笑意。 “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只需要多加休息!”御医恭敬地回道。 夜轩微微摆手,御医识趣地退下。 “呵——”独自坐在木椅上沉思的夜轩轻笑出声,心中强烈的喜悦充斥着,有孩子了!笑容更甚,自己和她的骨肉! 念卿闻声一惊,虽然看不情他此时的表情,但是那短促的笑声却是记忆里熟悉的,她感觉那笑如一把利剑直刺胸口,呼吸都有些困难了,那样的笑,是他发怒的前兆!心中更加惶恐,甚至能清晰地感受他那习惯性的充满危险气息的笑容。 深吸一口气,念卿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恐,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现在,自己要怎么样才能不让他伤害这个孩子?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留下孩子? “你醒了?”在念卿思绪千回百转间夜轩已经来到床畔,轻掀床幔挂在一旁的金钩上,坐在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甫一闻声,念卿赫然惊醒,看着近在眼前的男子,身体不自觉的后退,防备地看着他,纤弱的柔荑牢牢抓紧滑落腰身的被褥。 见她如临大敌般的防备模样,夜轩心中一痛,眉头一蹙,但随即又舒展开来,兀自压下心中的不满,唇角上勾,柔声道:“感觉好点了吗?” 他的黑眸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关切,甚至还有一丝喜悦,这样的他,念卿陌生,原以为他知道孩子的存在后,会是一场刻意的羞辱和嘲讽,却不想没有阴森冷冽的表情和寒冷刺骨的语言,有的只是从未见过的温柔表情和轻声细语! 此番再次见面,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总是出乎意料,先是他舍命相救,全力相护,现在是…… 他,竟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大大迥异于寻常! 他,这是怎么了? 没有理会念卿的惊诧,夜轩微微一笑,手覆上她瘦削的肩,微微用力,将她扶倒在床上,拿开她握着被褥的柔荑,将被子拉向她,严严实实地覆盖住她,只露出她依旧有些苍白的憔悴面容。 因为震惊,念卿傻傻地看着他,目不转睛,面上的防备不减,完全吃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处理,有什么事就叫落玉。”夜轩语气轻柔,嘴角含笑,起身离开。 “等等!”念卿回神,叫住欲离去的他,此刻的他将一切都掩盖在风平浪静之下,这样一个狂妄的人,甚至都没有自称“本殿”! 这样的境况更加让人惶恐不安,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露出往日阴鸷的面容,做出残忍的事。与其忐忑不定,不如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一来自己也不用时刻去揣度他的意思。 夜轩回身,不解地看着她,疑惑地道:“怎么了?” “我怀孕了!”念卿一字一顿,忿忿地道,既然他闭口不提孩子的事,那只有自己道出了。 夜轩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目光炯炯地锁住她,见她毫不掩饰的不甘尽收眼底,那神情分明是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眸色一沉,忽视心里的苦涩,面无表情地道:“所以?” “这个孩子是我的耻辱,他的到来我一点都不欢迎!他丝毫不被我期待!”念卿冷冷地道,美眸直直看着他。 “所以?”夜轩重复道,犀利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深沉幽暗的黑眸犹如深沉的古井,令人惊惶,声音又低又沉,比寒冰更刺骨。 “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念卿挑眉,淡淡的应道。 夜轩不语,眼睛却缓缓的眯起,眼底透着嗜血的光芒。 见他阴骘着脸不说话,沉寂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念卿深吸口气,炯炯回视,“虽然他的出现并不光彩,虽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我要留下他!”语气淡淡,但难掩主人坚定的决心。 “留下他!”夜轩低声重复,心中渐渐泛出一丝喜悦,紧绷的面部轮廓也随之微微放松,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隐下心里那丝期盼,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既然他的出现不被期待,为什么你还要留下他?”语气淡淡,难辨喜怒。 “因为他也是我的孩子!”虽然他有一个我不爱的父亲,但他也是我的骨肉! “你的孩子!”夜轩口中喃喃,似思量,似把玩,似回味,良久之后,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身离开,轻飘飘的声音徐徐传来,“他也是我的孩子!” 念卿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暗自回味他的话,他说也是他的孩子!他……要留下这个孩子?! 是这样吗? 呵—— 没想到自己一直担心的问题居然会这样轻易解决,没想到他也会仁慈地对待生命!思及此,念卿开怀一笑,紧绷的心终于放下,微微抬头,看着被褥遮掩下的肚子,手慢慢覆上,轻轻来回抚摸,低声喃喃:“孩子!” 一直担心的事就这样化为无形,悬着的心得以安然放下,倦意又渐渐袭来,念卿抚着肚子昏昏睡去。 混沌间,念卿感觉腹部有一个温热的东西正在轻轻抚弄,那闲散地睡意赫然散去,但却没有贸然睁开眼……是他吧!耀辉殿的寝宫一般人进不来!不过他此番动作是何意? 念卿一方面不想惊动他让两人尴尬,一方面要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于是假寐。 夜轩静静地看着被褥下她的腹部,神情专注而饱腹柔情,轻柔地摩挲,嘴角的笑容淡淡晕开,他和她有孩子了!这里面的是他和她共同的骨肉! 这个孩子出生后会叫他父亲,叫她……母亲! 她和他此生已然注定,虽然她现在还对他没有感情,但是以后……想到不远的将来,夜轩笑意更甚!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孩子了! 有什么会比一对男女共同孕育一个骨肉的牵绊大? ……她,注定属于他的! 念及此,夜轩心怀荡漾,微微俯身,在腹部落下一个吻! 念卿一滞,他…… 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等来的是他……他刚才是在吻吗? 震惊! 他这么期待这个孩子? 不,不可能啊!他会要一个他自己都轻视并且肆意羞辱的女人的孩子?这还是那个狂妄不羁的他吗? 这般轻柔的动作,念卿甚至能想象他落下这个吻时的表情,那么小心,那么温柔,这还是那个残暴无情的他吗? 因为他的这个毫无征兆的吻,念卿心中慌乱起来,又恐他察觉,于是假意翻身,侧卧在床,背向着他,虽然不想深思,但却不由得思量,这个人,他还是他吗? 在汝南时他不顾一切舍命相救她这个他一直不齿的棋子,后来知道孩子后他并没有要求拿掉!自己直接而了当的告诉他这个孩子是她的耻辱,这个自视甚高,一向狂妄的人居然没有像以往那样发怒,反而认真地听自己说完,而方才,他又…… 身后这人,待她似乎不一样了…… 夜轩见她不经意地翻身,被褥因为翻身而滑向手臂,拾起被褥,覆上她,并为她敛了敛被子,不给冷气丝毫可乘之机。 然后,离开。 第53章 黄昏将近扰碧水(1) “娘娘,小心着凉了。”落玉柔声道,轻便地为念卿围上白色的披风。念卿回一淡笑,看着眼前碧绿的池子,满池嫩绿荷叶娇柔地在微风中摇曳,清新之气伴着荷香扑鼻而来,在她心中荡漾。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是春末了。念卿坐在假山下的石凳上,不由得回想起逝去的这三个多月日子。 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防备和惊恐地心情再次出现在这宫中,现在想来都有些枉然,她以为他在知道这和孩子后会残酷地将孩子拿掉,她以为他会把带回的她再次软禁起来,肆意羞辱,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性情大变,往日的阴鸷和冷冽统统不见,他不再肆意地羞辱她,他不再刻意地刺激她脆弱的神经,他就像一个普通男子对待妻子一般,对她极尽宠爱,只除了面上她是卿妃娘娘这事没得商量,其他的都随着她的喜好,什么事都由着她…… 自从有了孩子后,他对她似乎是好得有些过头了……是因为孩子吧!他虽然已经二十七了,但还未有过子嗣,所以这个孩子虽然有一个他不爱的母亲,但是他仍然期待这这个孩子! 应该是期待吧!不然他不会那么紧张,不然他不会那么在意! 而,因为期待这个孩子,所以顺带和颜悦色地对待自己? 还记得刚回宫那会,她吐得厉害,无论吃什么都那样,还常常干呕,每一天的时间基本上如数交给了寝宫的玉盅。那样骄傲得自负的男子,那样一个气质光鲜得洁癖的男子,每每见到她吐的眼泪哗哗的狼狈,面对那些浑浊的气味,那些花花绿绿的污物,眼里竟丝毫没有不耐和厌恶,反而眸子里关切的显示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内疚。 那一刻念卿不是不感动的!在他耐心而细致地轻轻拍打着弯身干呕的她的后背,在他每一个傍晚不顾她的排斥和冷漠,陪着她散步宫中,只因为御医说多走动对孕妇和胎儿都好,在他因为皇后娘娘及其他嫔妃女眷来探望,她因为她们身上的胭脂水粉味道而胃难受得干呕,他厉声斥责,明令整个东宫所有的侍女丫鬟都不被允许使用胭脂水粉…… “娘娘,”落玉启声轻唤,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殿下他今日有些事要处理,不能来陪你了,让你自己随便走走,别累着了!” 念卿轻扯嘴角,不置可否,其实他完全没这个必要,她从未要求过他每日的陪伴,从未要求过他关心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就算没有他,她也会爱护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她的骨肉!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坤宁宫。 “母后有何事这样着急地见儿臣?”方才自己一走出耀辉殿,就被急急带到坤宁宫,到了这后只有母后一人高坐主位,丫鬟侍女一个不见,夜轩不由得眉头微蹙,心中称奇。 “什么事?哼!”皇后冷笑,缓缓走至他身旁,厉声道:“你明知道她只是棋子,你阻止我为你扫除障碍除去她,好,我满足了你;你想要娶她,我也没有干涉;婚礼不成,你不顾所有人反对,仍然将她册封,现在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是,现在你还这么护着她?!” “儿臣的事儿臣自由分寸!”夜轩冷冷地道,眸子也随之冷了几分,隐有不快。 “分寸?”皇后挑眉,冷嗤道:“你的分寸就是为了她任由夜澈渐渐坐稳朝纲,你的分寸就是视而不见他们合伙对你的欺骗!” 夜轩眸色一沉,心中不快更甚,但仍然压制着,“棋逢对手才有趣!母后如果是因为这次夜澈接手万钱复的兵力而恼怒,那就多虑了!” 皇后似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雄心和壮志!”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道:“我的傻儿子!你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自知啊!” 夜轩眉头紧拧,狭长的眼轻眯成眼,等待下文。 “你就那么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皇后厉声询问,“如果不是我一直觉得她怀孕蹊跷,你永远被埋在鼓里!” “什么意思?!”夜轩感觉整个人被定住了般,压下心中的不详之感,沉声问道。 “什么意思?呵——”皇后冷笑,“我的傻儿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意思?你难道就真的那么想做那个现成的爹!”说到后面皇后声音因为愤怒而走高,脸上尽是痛心和失望。 第54章 黄昏将近扰碧水(2) 夜轩缓缓的抬起头,幽暗深沉的瞳眸微微眯起,盯着皇后的冷残眸底闪动着肆意的暴戾,阴鸷惊骇,“你说什么?” “哼!”皇后冷哼,无视他喷薄的怒气,冷声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不可能!”夜轩冷冷地打断她,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震惊,但妖邪的双眸中还是一闪而过些慌乱,“她在夜澈那根本没有住一起!” “你……为什么一遇到她的事你就那么糊涂,你的谨慎呢,你的理智呢,去哪了?!他明知道你派人监视,怎么会不做准备!”皇后忍着怒气耐心解释,“他知道你的行动,早就布下了局啊!你探子见到的都仅仅是他想让你知道的!那个孩子,不是你的!我派出去的人,亲口听见他的贴身侍卫说的!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想替他养大那个孽种?这不仅是你的耻辱更是对我穆家的嘲弄啊!” 不,不会是这样!孩子是她和他的!他才是孩子的父亲,如果真是夜澈的孩子,他不会置之不理!抑制住心中的慌乱,夜轩努力组织语言,“你怎么知道你的探子的消息就是真的?他没那个能力在我眼皮底下如此嚣张布局!”声音清冷,说服皇后,也说服自己。 “你到了现在还冥顽不灵!”皇后怒道,“好!你自己去查!到时候,你别管我没有提醒你!” 夜轩直勾勾的冷眼看着她,终是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去! 念卿遣退了所有的侍女,一手撑腰一手捂着圆滚的肚皮在百媚园慢慢行走,春日的夕阳带着股特有的祥和安静地挂在天际,为整个大地洒上一层温暖的橘色。 缓缓地扶着肚子小心地在假山后的石凳上坐下,轻笑着摇摇头,这个孩子真会折腾人,记得刚开始那三个月,自己天天吐,现在终于好起来了,不再频繁地干呕了,但腰又开始酸疼了…… 来回抚摸着圆滚的肚皮,孩子,娘亲为了你可是吃尽了苦头哦,你要乖乖的,要健健康康的! “念卿!”耳畔响起温润的轻唤,念卿抬头,神情一滞,夜澈…… 夜澈缓缓地在她身旁坐下,嘴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最近还好吗?” “恩!”念卿看着他,柔柔地道,棱唇一勾,微微上扬,笑容安详和柔和,“听说你去了南江?没是没有姐姐的消息吗?” 夜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还没有她的消息!在浣莲阁住得还习惯吗?”浣莲阁是念卿现在的住处,就在耀辉殿旁边。 “恩!”念卿淡淡应着。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大腹便便的模样再和他见面,虽然往日的纠结都已经散去,自己对他也不再有任何的埋怨,可仍觉得有些尴尬。 夜澈心中一痛,她这样淡淡的,客气而疏远的模样是将自己真正的排除了?原本以为她会不要这个孩子,但是这几个月里她却一直配合着,哪怕深受那样的怀孕之苦,她都要为他生下孩子,她……爱上他了?所以才想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她对真的那么洒脱地转身了吗? 可是,自己还没有解脱,她怎么就可以离开?她怎么可以不在原地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要她留下这个孩子,念卿……你别怪我! 良久,夜澈一直略带痛楚地看着她,安静、祥和,带有特有的母性光辉。 念卿知道他一直锁眼于自己,却没有回头,突然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空气都有些沉闷了,深吸口气,淡淡地道:“我出来有些时候了,就先走了!” 语罢,起身,脚却突然一痛,脚趾抽筋了,念卿赶紧坐下,咬着唇,右手艰难地向下移去。 “你怎么了?”夜澈紧张地道,扶着她的身体,四下查看。 “没……没事!”念卿忍着那股抽搐,转动着脚腕,勉声道,“好像脚趾抽筋了!” 闻此,夜澈扶着她,“你别动!”蹲下身,握着她小巧的脚,或轻或重的按捏起她的脚背,神情严肃而认真。 念卿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脑中的记忆赫然袭来,某个时间里,他也像现在这个在她面前蹲下身体,然后拿起晶莹白皙的脚,为她穿鞋…… 突然落泪! 当千帆过尽,两人咫尺相对,他还为她……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认真,那么关切的模样,仿若捧在手里的稀有珍宝…… 可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残忍地推开了自己,将自己陷入悲伤无助的境地…… 夜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半响,他放下她的脚,抬起头,看见她有些呆滞看着自己的模样,微滞,伸出手,轻轻抹去她默默滑下脸颊的眼泪,念卿,你是在为我而流泪吗? 你对我还是有情,对不对? 你会等我,对不对? 我还没有彻底失去你,对不对? 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对不对? 微微一笑,那么,这一切都足够了!我为了你改变计划,放弃王位,放弃一切,都值了! 直到他冰冷的手指擦去泪珠,念卿才回神,轻轻别过头,草草地抹去未干的眼泪,回头,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我先走了!” 夜澈淡笑不答,轻轻摇头,眼睛直直盯着她圆滚的肚皮。 “怎……怎么了?”念卿不自然地向后弓了下身体,仿佛这样做能将凸出的肚子收回,眼睛直直看着他,隐觉尴尬。 不知为何,夜澈突然神色一滞,但也只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嘴角一勾,扯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手覆上她圆滚的肚子,轻声道:“宝宝乖,不要折腾娘亲!小东西,快点长大吧!”语罢竟然印上了一个吻。 念卿诧异地看着蹲在面前的他,巨震,他怎么会突然……这样暧昧的样子,宛如夫妻般……“你……”念卿颤声道。 夜澈余光一扫,似在打探什么,随即正色,慢慢站起身子,笑着道:“念卿,你说,宝宝叫什么名字好?” 隐于假山的夜轩双拳紧握,幽暗深沉的瞳眸微微眯起,盯着他们的身影冷残眸底闪动着一片杀机,阴鸷惊骇。 铺天盖地地怒火让他整个人散发出致命的鬼魅与危险,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上前,哪怕此刻他想将他们碎尸万段!略平复之后,移步离开,背影暴戾而萧索。 “……还没起名字。”念卿不解地看着他,吃不准他此刻这般是何意。 “哦!”夜澈淡淡一笑,脸上尽是满足,“我猜宝宝是一个女孩,像你!” “呵呵”念卿轻笑,提起孩子,心中一暖,幸福感洋溢于外。 在这尽五个月里,她无数次扶着肚子,想象着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无数次勾勒着孩子的模样,无数次清晰地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调皮的乱动……这种血肉相连,这种皈依的感觉,真好! 第55章 目断梦破心欲折(1) 天突然黑了下来,狂风肆虐,怕是要下雨了,念卿拢了拢被肆虐的狂风吹散开来的薄衣,缓缓步入浣莲阁,夜轩一声不响地坐在首座上,周围没有一个侍奉的人,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你去哪了?”夜轩看着她像往日一样旁若无人地走开,心中翻腾的怒火直往上冒,但仍极力克制着,情感的天枰告诉自己,给她一次机会,想她问清楚,说不定事情并不是那样的! 念卿还是没有看他,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地坐下,轻抚小肚,淡淡应道:“散步去了,你的事情忙完了?” 以往念卿是不愿和他多谈,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也会主动和他说话,这要在以前,夜轩承认自己曾一度因为她不经意的关怀而欣喜,但是现在,只觉得讽刺。 “今天散步没有我,是不是很高兴?”夜轩眸色暗沉,声音冷冽极力隐藏着排山倒海般的暴戾情绪。 闻此,念卿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他意味不明的邪魅眸子,他今天怎么了?正欲答话,小腹突然一痛,念卿轻哼一声,无奈地笑笑,宠溺地低头看着小腹,轻轻抚摸,声音愉悦,“他又踢我了!” 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会立刻欣喜地上前询问,和她一起笑谈孩子的顽皮,但是现在,她那慈爱而满足的抚摸,那动作是如此刺眼,那明媚灿烂的笑容此刻也犹如芒刺,直插他的心脏,闷闷地痛! “今天散步是不是比以往有意思些,恩?”失了笑的俊容仿若来自地狱的黑暗使者,他阴沉的开口道。 念卿恍若未闻,仍在轻笑,看着圆滚的肚子,柔声道:“我有些困了,先去休息。”和他相处有些时日了,多少知道点他喜怒无常的脾气,只是不知道今日谁那么大的能耐让喜怒不显于色的他如此恼怒。 不过就算他再愤怒,也与她无关,与孩子无关,她只需要不理会便是! 轻轻起身,缓缓地向内室走去。 夜轩见她还是一副不冷不淡转身而去的模样,所有的理智瞬间泯灭,愤恨和不甘充斥着他快发狂,双拳紧握,犹如深潭的黑瞳里是毁天灭地的怒火,那强烈的嗜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谁允许你走的!”夜轩厉声怒斥,声音比千年寒冰还清冷。 念卿顿足,徐徐回身,对上他明显闪烁着狂暴之气的深沉黑眸,表情同样冷淡,低沉的声音脱唇而出:“我不认为我必须要留下来接受你无故的火气!” “你……”夜轩猛然欺身上前,双手牢牢扣住她娇小的双肩,声音又低又沉,带着几分肃杀,“你怎么可以如此……你真该死!” 念卿摆动双肩,双手用尽力气推他,挣扎着要摆脱他的钳制,“放开!你放开!你捏痛我了!” 看着她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面孔,夜轩毫不理会,反而更加用力,嘴上嗤笑道:“痛?你会知道痛?” 肚上一紧,“啊!”念卿轻叫出声,肚子里的孩子仿佛知道父母在吵架,也在肚子里乱踢起来,念卿顾不得挣开他,双手轻轻覆上肚皮,忍着肩上的剧痛,轻柔地抚弄圆滚的肚皮,安抚肚子里的孩子,冷汗争先恐后地冒出额头。 见她如此护着孩子,夜轩紧绷的神经更是游走在失控的边沿,声音冷然,咬牙切齿地道:“你居然敢如此无视我侮辱我!”猛地用力推开她,念卿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看着她吃痛的模样,夜轩瞬间心软,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和夜澈的,一想到他们联合起来践踏他的男性尊严,愤怒之气掩盖了那份怜惜,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念卿疼得眼泪都被呛了出来,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大口喘息,他今日怎么了? 自己今日的行为如果算是无理,那么往日的那些岂不是罪无可恕?但即使 往日对他那样的冷眼相向,他也都统统容忍了下来,最多也只是甩袖而去,从未像今日这般暴戾地对待自己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56章 目断梦破心欲折(2) 来不及多想,天外一声闷雷传来,闪电不断划亮整个黑暗,念卿心中一禀,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落玉进屋,远远见她跌倒在地,匆忙上前搀扶,“娘娘小心些!” 念卿借着她的力道,艰难地起身,扶着肚子,并未有什么异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还好孩子没事! “娘娘……”落玉轻唤,带着几分试探,迟疑地道:“奴婢见殿下气冲冲地走了,你们吵架了?” 念卿转首,对上她好奇的眸子,却并不答话,只淡淡地道:“扶我去休息一下吧!”方才和他争执,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人有些发虚,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是!”落玉应道,小心翼翼地搀扶她向内室走去。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帘已经趁着夜色挂了起来,夜风带着湿气吹进敞开的木窗,念卿轻轻一哆嗦。 落玉刚扶着念卿在床畔坐下,一个丫鬟的声音在屋外传来,“卿妃娘娘,皇后娘娘命奴婢送燕窝过来。” 念卿暗自称奇,皇后不喜欢自己,这早已不是秘密,自回宫以来,她只和自己见过一面,那次还是因为夜轩的嘱咐……她一直都不待见自己,甚至一度想置自己于死地,怎么会突然派人来送燕窝? 她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心下防备,但仍然道:“进来吧。” 两个一脸严肃的老嬷嬷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端着个精美瓷盅的丫鬟,“放在桌上吧。”念卿淡淡地道。 那丫鬟轻轻将燕窝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瓷碗,将燕窝从瓷盅里倒了出来,老嬷嬷死死盯着坐在床畔的念卿,阴阳怪气地道:“皇后娘娘说了,燕窝要乘热喝了才好!” 语罢,示意那丫鬟将碗端给念卿。 这两个嬷嬷神色诡异,面上阴冷,念卿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她们似乎是执意要自己喝下去,这番坚持,难道…… 想到这,念卿迅速地向落玉投去示意的眼神,皇后要对付自己! 现在在这宫中,能指望的只有夜轩了,只有他才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保住自己! 因为,如果没有猜错,这瓷盅里面装的不是燕窝,而是药……□□! 落玉收到念卿的眼神,正欲抬步向夜轩报信,其中一个老嬷嬷拉住她的手,笑着道:“这风雨交加的,还是早点去歇着!别到处乱跑,小心炸雷无眼,你说是吧!”面上虽客气,但眼里却透着股阴狠。 语罢强行拉着落玉离开,落玉努力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 看着落玉被强行拉走,念卿心中惊慌不已,此时想必所有的宫人都已经被遣散了,呼救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怎么办? “娘娘还是乘热喝了吧!”剩下的那老嬷嬷阴笑着道,渐渐向念卿欺来,念卿看着眼前瓷碗中黑色的水,赫然起身,推开那丫鬟,匆匆向门口跑去。 老嬷嬷眼明手快,快步上前抓住欲逃离的念卿,阴狠狠地道:“老奴劝你还是乖乖喝下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念卿疾呼,不顾一切地挣扎,“你放开我!……夜轩!” 老嬷嬷牢牢抓住念卿手,扣在她身后,阴声道:“你还是省省力气,你放心,你还死不了,这药只会打掉你的孩子!” 果然是要打掉孩子,方才一直的怀疑现在得到了证实,念卿愈发挣扎起来,双脚努力地踢打她,双手奋力挣脱,推扯着她。 “快给她灌下去!”老嬷嬷看着端药上前的丫鬟,厉声叱道。 念卿紧紧咬着牙关,左右逃避,老嬷嬷腾出手,握着她尖细的下巴,“快灌!”念卿双手得以解脱,狠狠地推开两人,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快追!”老嬷嬷阴狠道。 念卿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大雨倾盆而下,将她薄薄的衣衫瞬间湿透,念卿顾不得擦拭紧贴脸颊的那一缕缕头发,不顾一切地向耀辉殿跑去。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孩子不能有事!她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只有夜轩,只有他能救这个孩子!夜轩…… 他一定会救这个孩子的,毕竟他也很看重这个孩子! 小腹阵阵抽痛,念卿牢牢地搂着圆滚的肚子,忍着剧痛,拼尽一切在狂风暴雨中奔跑…… 念卿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只是拼尽所有气力,不顾一切地奔跑……终于,看见耀辉殿了,念卿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紧绷的心放松下来,意识告诉自己,只要到了这,就安全了! 他一定会救这个孩子的! 第57章 目断梦破心欲折(3) “娘……娘娘,”守卫在耀辉殿门前的侍卫诧异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她,“这么晚了,您到这是……” “我要见殿下!”念卿急切地打断他,看着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人影,焦急地道:“他在里面对不对?你让开!” 侍卫露出一丝为难,殿下方才特意交代不见任何人,他们都是誓命听从殿下,自然不可能因为她而违背殿下,“娘娘,殿下不见任何人!您有什么事改天再来吧!” “我一定要见他!你让开!”念卿心急如焚道,伸手欲推开拦在面前的他,那侍卫似乎很怕触碰到她的手,很快就闪身一旁。他后面的侍卫见念卿不管不顾地横冲直闯,纷纷拔剑欲阻断她的前行,看着眼见一排排白花花的剑,念卿顾不了那么许多,此刻的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见到夜轩! 于是,她无畏地撞向剑刃,吓得一干侍卫慌忙撤剑,念卿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开了大殿的朱红大门,里面虽是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可能已经去休息了! 念卿转身,欲向一旁的寝宫走去,王志突然出现在面前,拦住去路,“娘娘,殿下交代了,让您回去!” 念卿一滞,他不见自己!他从未有过不见自己的时候!但是今日……头脑一个灵闪,难道他知道皇后娘娘要打掉孩子?! 所以他才特意交代侍卫不见任何人,所以他才躲着自己! 不!念卿有些绝望地摇头,他……他不会不要这个孩子的!他和她一样,那么期望这个孩子的! 他是唯一能救这个孩子的人啊,他不能这样,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啊,他不可以不管这个孩子! 如果他都袖手旁观,那孩子一定保不住! “不!我要见他!”念卿抬起头,泪光盈盈的眼带着丝期盼,“王志,你让我见见他,就一面,一面就好!” 王志面有不忍,“娘娘,殿下决定的事,那是微臣能改变的!他现在不想见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不,不! 念卿绝望地后退,自己怀着所有的希望,怀着所有的期盼,换来的是……他不见自己!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雨滴大滴大滴地打在脸上和身上,也浑然不觉,“你告诉他,我一定要见他!” 不顾浑身酸疼,艰难地跪在他寝宫外,大雨如注而下,天空中闪电响雷阵阵,将这个夜晚彰显得更加诡异和悲壮。 一干侍卫早已退得干净,只有那个娇小的身影,如正经历雨打风吹的荷花,在雨中哀泣…… 黑暗的房间里,夜轩伫立在窗前,望着不远处那抹白色的身影,心中的痛楚更甚,她为了能保住孩子,既然能低下那一直骄傲的头,她放弃自尊,放弃一切,那样的乞求自己……保住她和夜澈的孩子! “呵——”夜轩冷笑,你当真为了他什么都愿意!你居然如此侮辱我!我怎么可以让你留下这个孩子! 缓缓走了出去,任由瓢泼大雨沾湿衣衫。 念卿看着那个修长的渐渐靠近的身影,泣不成声地乞求:“夜轩……我求求你……救救这个孩子!我求你!” 如此心碎神伤的憔悴模样,夜轩心微微的疼,但一想到她只不过是为了保住那个她和夜澈的孩子,所有的怜惜荡然无存,隐忍着怒火,俯下身,幽暗深沉的瞳眸微微眯起,伸手擦去苍白的脸上挂着的不知是泪还是雨的水迹,“念卿,我……可以原谅你!但是孩子一定不能留下!” “不!”念卿疾呼,急急抓住他的手,恍若濒临死亡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沙哑地声音哀泣道:“夜轩,我求你……求你……留下孩子……救救他……他还那么小,甚至都来不及看看这个世界……我求你,留下他……往后,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即使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我……我从没有求过你什么……我只求你这件事……我求你留下他……” 这个孩子,他凝聚着她所有的希望,是她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不管他是男是女,都是她的孩子,是她的骨肉!作为母亲,她不惜一切,都要保护他! “念卿……”声音又低又沉,那双阴沉得几乎将所有的一切都包覆其中的黑瞳牢牢地锁住她,眸底纠结着挣扎、痛心和隐忍,“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你要将我至于何地?!” 第58章 夜寒风细冷青纱(1) “……什……什么?”念卿不解地看着他,眼泪静静地淌落,“我只是想要你救这个孩子!不管怎样,他都是无辜的……他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他……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所有的隐忍在此刻蓄势待发,夜轩猛地推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狂野冷戾的暗眸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黑沉的俊容透着股说不出的鬼魅与危险,暴戾的声音更似从齿缝间溢出,似要将她整个吞噬,“你还有胆子说是我的孩子!韩念卿,你居然敢如此反复地将我的骄傲践踏于地!你……我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愤!” 瘫倒在地的念卿一滞,他……说孩子不是他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谁又布下了阴谋?不……不可以让他们得逞! 紧紧抓住夜轩的长袍,仰着脸庞,眼睛因为大雨如注而只是眯成一线,“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如此荒谬的消息,但是孩子的父亲是你啊……夜轩,我承认,对于孩子我曾经并不欢迎,但是现在,我真的真的不能没有这个孩子,他是我所有的希望,他是我整个生命的意义所在!你不要听信谗言,他……他的父亲是你啊!你救救他!算我求你……” 夜轩嘲笑似地看着她凄楚的模样,阴冷的开口:“荒谬?谗言?呵——”他大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微眯的暗眸里蒙上层寒冰,冷如寒冰的声音自他的齿缝间挤出:“夜澈自己都承认了,你还狡辩!” 念卿愣住,心更是跌入冰窖,寒冷如经冰天雪地,夜澈他……难怪今天下午他的行为会如此古怪,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到底对夜轩说了什么? 孩子怎么会是他的?! 自己在儒雅阁也只是住在挽霞阁……怎么会? 夜轩冷冷地看着她满脸呆滞有些不可置信的神情,心中更加绞痛,认定她是理尽词穷了,咬牙切齿地道:“你……只是打掉孩子已经是我最大的退步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夜轩……”念卿静静地看着他,拉住他的手,他微微蹙眉,但并未挣脱她的相缠,“你相信我!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你!我和他之间是清白的!”虽然不知道夜澈为何这样做,但是一定要夜轩相信自己,只有他能救这个孩子! “清白?”夜轩怒极反笑,她居然还敢睁着眼睛说她和夜澈是清白的!那早已消失的守宫砂,那尽一个月的儒雅殿生活,他们……“事到如今你要我如何相信?韩念卿,你当真以为我如此好糊弄!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啊?”说道最后,他几乎是吼了起来,狠狠甩开她的手,毅然转身,大步欲离去。 他不能走,他如果走了,孩子就真的没有希望能存活下来,念卿心急如焚,再次抓住他湿漉漉的衣袖,“夜轩……你不相信我也罢!”静静地看着他,目光炯炯,雨水打在瞳孔上,忍着眼睛的酸疼,睁大眼睛直直看着他,神情渴望而无助,“但是这是我的孩子……你救救他……他是我的孩子!求你……我求你!”眼泪顺着雨水默默地淌下。 夜轩顿住,徐徐回身,黑眸紧紧锁住她,沉默片刻,轻轻避开她的拉扯,面无表情地道:“孩子一定要打掉,不能留!” 念卿入坠地狱,牵着他衣袖的手无力的滑落,人瘫坐在地,眼神空洞而陌生地望着他,声音沙哑而无力:“你执意要打掉他,对吗?” 夜轩并不回答,冷冷地看着她,默认了她的话。 看着他如此决绝的神情,念卿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再改变,自己放弃自尊,放弃骄傲,那样无休无止的哀求他,还是换不来他的信任,他还是执意要打掉这个孩子,拿掉他的骨肉! “好!”念卿冷冷而坚决地道,双手撑着地面,欲站起身,无奈跪得太久,双腿已然发麻,像是要惩罚自己居然来求他,既然会寄希望于他的可笑,她不顾双腿酸疼,拼尽所有的力气,摇摇晃晃起身,骄傲地立在他面前,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孤傲冷漠,黑眸死死地盯着他,沙哑的声音里透露着绝望的悲怆,一字一顿道:“我会永远记住今天!夜轩,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残酷无情而痛不欲生!我发誓!” 第59章 夜寒风细冷青纱(2) 语罢,不再看他,截然转身,表情冷漠,周身散发出一股凄凉的悲怆,迎着倾盆而下的大雨,一步步离开…… 夜轩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艰难移步的娇小身影,心中的某一处地方轰然倒塌,前所未有的恐慌让他茫然不知所措,怔怔地伫立在风雨中,眼中那个悲凉的背影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那故作坚强的背后是何等的伤心欲绝。 “念卿……”夜轩低喃,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涌起深切的不舍,他快步追去,但是几步之后,停下了脚步,双拳紧握,脸色不断变幻,不,不能留下那个孩子!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那是他们欺骗自己折煞自己侮辱自己最有利的证明,那孩子,一定不能留! 念卿绝望地走出耀辉殿,一任暴雨肆虐拍打全身,一任狂风席卷衣衫,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浣莲阁。 “方才你乖乖地喝下药也不会弄成这样啊!”念卿甫一进入大厅,阴阳怪气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就在大厅响起。 念卿徐徐抬起头,皇后娘娘正高坐位首,端庄贵气,仪态万方。方才的两个嬷嬷分立两旁,皇后的脸上挂着丝淡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念卿面无表情地移步走向皇后,身上的雨珠顺着身体的轮廓不断地下滑,在地上画出不规则的湿迹。 “药在哪里?”念卿冷声道,表情冷漠而单一,孤独地维持着残缺的骄傲。 皇后显然没有料到她脱唇而出的话居然会是……微滞以后,示意一旁的嬷嬷为她倒药。 念卿瞟了一眼面前的黑汁,看着皇后神情冷漠地道:“我们谈一谈!” 皇后轻摆手,两位嬷嬷狠狠地看着念卿一眼,方才退去,霎时,整个大厅只剩下皇后和她相互对望。 看着眼前狼狈却仍然孤高的女子,嘴角上扬,勾起淡淡的笑容,声音柔和而不失威仪,“你不应该怨本宫,是你自己不珍惜,本宫绝对不会容忍那个孽种,而且以你的身份,孩子生下来也只会受尽冷眼与羞辱……” 念卿冷冷地瞟向她,眸子里喜怒难辨,“娘娘一直不希望我出现在太子殿下面前,而我也不想留在这里!” 皇后瞧着念卿怔了怔,良久无语,寂静之后,她蓦然弯眉一笑,感叹道:“也好,你既挑明了,那本宫也就明说了。你自己想必也知道自己在这宫中扮演的角色,你只是有心之人放在太子身边的一颗棋子,太子是本宫的所有希望,本宫自然要处处为他着想,只要是会危机他的,本宫都会替他除去!” “所以,上次公主的事你拖我入局!”念卿冷笑,声音平淡,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不错!是本宫!”皇后镇定自若的接道:“不过,事情却不是本宫挑起,你身后的人因为知道若蓝会对你不利,所以先下手为强,想保住你,也想借此削弱太子的势力!此计可谓一箭双雕,不过,”皇后冷冷一笑,似是嘲讽,“终归枉然。” 念卿心中一惊,自己背后的人?想削弱夜轩之势,无非就是为了皇位,而几个皇子,如今在朝的只有夜轩、夜澈和夜恒……一个难以置信地名字突然冒出脑际,念卿艰难地想到,难道真的是……夜澈! 皇后高深莫测的看着有些出神的念卿,继续道:“在太子还没有登上大宝之前,一切都充满的变数,本宫要做的就是将那些可能扼杀在萌芽中!所以……” “所以,我留不得,我的孩子也不能留,对吗?”念卿冷冷地接口,语气波澜不惊,似在述说与她毫不相关的事般。 皇后冷睇她一眼,眼神犀利目光如鹰一般尖锐,“不错!不过你尽可放心,本宫只会拿掉你的孩子!” “为什么?”念卿眉头微蹙,沉声道。 知她是想问自己为何不除去她,皇后心中冷哼,要不是因为夜轩真的爱上了她,自己不确定在除去她后会对他造成的影响,她早就尸骨无存!语气平缓地道:“你问得太多了!本宫答应你,会送你出宫!” 念卿一惊,自己一直避重就轻,欲慢慢引她入局,不想她却早已知晓自己要和她做的交易,难怪她能稳坐后位,这样的女人,虽然常居后宫,想必对朝局,对权谋的洞若观火能力丝毫不输于朝堂之上的男子吧! “出宫之后,我便找一处僻静,隐姓埋名!”念卿平静无波地回视她,字字如珠清脆,表明主人的决心与承诺。 第60章 夜寒风细冷青纱(3) “好!”皇后铿锵出声。 念卿诧异,自己想要的来得太过容易,心中不禁狐疑起来,她怎会如此爽快就答应了?自己这个毫无保证可言的承诺居然就能换得她的帮助? “怎么?你不想出宫?”皇后打断兀自思量的她,“如果你不想离开,本宫也不会强要你离开,你仍然是卿妃娘娘!” “我要离开!”念卿沉着地道,甩开疑惑,只要能离开这里,就算她真有什么阴谋,自己也愿意承受,一切,只要能离开! “恩!”皇后轻哼一声,双眼深邃无比,让人摸不透在思忖筹谋什么,语气淡淡地道:“本宫会尽快安排你离开!在此之前,你最好当做没有此事!静候本宫的消息!” “好!”念卿爽快地道,转身走向搁置药碗的红木桌,颤抖着双手艰难地端起药,埋下头,看着圆滚的肚子,孩子,对不起!娘亲没用,不能保住你! 如果有选择下次投胎的时候你千万看清楚,不要再选择这样无能的娘亲作娘亲,这样残暴的父亲作父亲…… 孩子,娘亲前世此生积福不够,所以才会侥幸到了你后又要失去你,你我今生已然无缘,但是娘亲感谢你,谢谢你给了娘亲尽五个月的幸福和快乐,谢谢你让娘亲在这五个月里不再是一个人,谢谢你承载了娘亲关于幸福的期盼…… 闭上眼,仰头将药汁灌了下去,眼泪顺着眼角悄悄滑落…… 皇后看着她将药汁尽数服下,微微安心,但随即有些不忍,她的脸上除了两行清泪外不再有任何悲伤的表情,但是一股莫大的悲哀却从她周身体里散发出来,轻叹一声,提步离开。 念卿深吸口气,就算此刻孩子会化作一滩滩血迹,自己也不要他滴落在这肮脏的地面,就算死,也要带着骄傲而去! 扶着肚子,忍着肚中的疼痛,艰难地移步内室,向床畔走去,每走一步甚至都能感觉到肚子里下滑的触动…… 躺在床上的时候,念卿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腹部阵阵剧痛折磨得她冷汗淋漓,她弓着身子,双手牢牢地扶住肚子,牙关紧咬,带着残留的意识,模糊地想着,自己如果就这样去了,会不会少了很多烦心事? 自己如果这样去了,是不是伤害就不再了? 自己如果这样去了,是不是羞辱就不再了? “呵——”念卿痛苦的轻笑,自己亲手打掉了孩子,还有什么资格追随他而去? 孩子…… 眼泪止不住,滚滚而下,双手覆上凸起的腹部…… 对不起! 我曾经那样的怨恨过你,怨你出现得不合时宜,怨你是我耻辱的见证! 对不起! 我曾经那样残忍对你,不顾一切地拍打幼小的你,愤懑地宣布不要你! ……所以, 这样的娘亲,没有资格拥有你! …… 这是你对娘亲的惩罚,对不对? 这是你在向娘亲表达你的愤怒和不满对不对? ……也罢! 你就此离开,对我们都好! 你不必有一个连自己的命运为何都不知晓的娘亲,你不必有一个阴鸷无情喜怒无常的父亲,你不必面对这充满阴谋与黑暗的世界…… 而我,不必再时刻担心你的安危,不必时刻担心还会出现什么阴谋将你陷入不堪的境地,不必时刻担心你会不会被有心之人谋害,不必时刻担心我是否能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没有你,我一个人在这世上,不会那么累,不会那么烦,不用再有顾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 残留的意识完全消散,念卿痛晕了过去。 第61章 凄殇渐浓渐无穷(1) 朦胧中,念卿眯起双眼,透过晨霭的清亮,打量四周,熟悉的窗幔,熟悉的被褥,整个空间虽空旷但不失霸气而威严,一如它的主人…… 心中冷笑,他不是不相信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吗? 那……为何还要将她带到耀辉殿……他的床上,那么小心翼翼紧紧地环保着她,一如记忆里昏迷在耀辉殿养伤的日子! 念卿盯着面前放大的俊颜,他眉头微蹙,似有什么烦心事,薄唇紧抿……就连熟睡中面部轮廓都不见丝毫的柔和,冷冽的线条,刚硬的五官…… 这个人,这个自己苦苦哀求都换不来他一丝仁慈的人,他若无其事的紧抱着自己,宽大的手掌紧贴着已经平坦的小腹,如珠如宝般紧拥着……就像孩子的事,从未发生! ……如果……如果他没有那么坚决地拿掉孩子,她都真的会以为他对她有感情,他这样抱着她是怜惜,他安排好她的生活是疼惜…… 但是……她已经彻底醒悟,这几个月中他对她的万般呵护和包容,这几个月短暂的和平,只不过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只不过是他要自己跌得更重,狼狈得更彻底! 这个人,即便在这几个月里如何地伪装,如何地扮演一个心中有爱的角色,他仍然改变不了本质,翻脸无情,残酷嗜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怎么会忘记这句俗语!她怎么会忘记他当初的话,怎么会忘记他将自己留在身边的目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折磨自己,践踏自己,羞辱自己! 这几个月里,自己怎么还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对她是有情愫的,甚至还…… 开始相信他,接受他! 想到这,念卿狠狠对自己唾到,你活该!……你甚至还奢望就这样和他安静的、祥和的过下去,一起带大这个孩子! 你活该,你连自己的身份都认识不清! 你只是他们角逐权利的棋子,你有什么资格有自己的孩子?!你有什么立场要留下孩子?! 你真是可笑啊,韩念卿,不,不是韩念卿……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枉你自诩聪明,还不是一样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你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你有什么资格那么骄傲?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冷傲和自尊心只是徒增他们的笑料!在他们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随手可以转送的货物,在他们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随人可以践踏和羞辱的连婢女都不如的人! ……呵—— 你还骄傲什么呢?你那自视甚高的自尊心,算什么呢? …… 反抗不了,那么就…… 忍受吧!……至少,在宫中的时间里! 静静地闭上眼,微微翻身,面向床外。 放置在腹间的手抽离,额头突然一热,他粗大的手掌抚上脸颊,轻柔地描绘她饱满的额头,紧闭的双眸,苍白的脸庞……“念卿……”夜轩看着眼下的女子,低唤,声音轻柔,语带怜惜。 是听错了吧!他这样残忍的人也会语带怜惜?!夜轩,你又想用你假意的温柔蛊惑我引诱我吗? 呵——我虽然不及你们聪慧,但也不是愚不可及,同样的错误,我……只痛一次! 此刻你的怜爱扮演得再无懈可击,我……也不会再相信! 永远不会! 见她毫无反应,没有往日对他碰触的抵制,也没有冷言向相,就那么安静地躺着,夜轩轻叹一声,手从她的脸移到腹部,轻抚,低声道:“念卿……” 念卿紧闭双眼,没有理会他。 手渐渐收回,放在她头上,轻抚,“我知道你醒了。” 双眼还是紧闭,对他不加理会。 轻叹一声,神色有些无奈,“你饿吗?三天三夜都没有进食了,吃点东西再睡吧!” …… “起来吃点东西!你身体还很虚弱!” …… “那……你再睡会,醒了就叫落玉给你准备吃的!” …… “我去早朝了!有什么事就吩咐落玉!” …… 眉头紧蹙,看着她目无表情的睡容,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喉咙像是被人堵住了般,心更仿若般车轮碾过一般,夜轩吞了吞唾沫,看着她良久,终是无奈的起身。 第62章 凄殇渐浓渐无穷(2) 有侍女请安问候的声音不断传入耳畔,有他交代落玉好生照料的吩咐响起耳际……直到他收拾妥帖上早朝去后,念卿这才徐徐睁开眼。 “娘娘,让奴婢传膳吧!”落玉一见她睁开眼,便小心地道。 念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神色淡然,徐徐坐起身子,缓缓走至桌畔。 见她不言不语地模样,落玉心中不忍,念卿只顾低着头默默小口吃饭,却并不夹菜,落玉挑了几道她往日爱吃的菜肴放到她的托盘中,她放多少,她吃多少,终于,落玉看不下去,语带哽咽,颤声道:“娘娘,你要节哀啊!” ……仍然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将碗里的食物放进嘴里,轻轻咀嚼。 “……孩子已经没有了,这件事你就让它过去吧!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落玉轻声劝道,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安静得可怕,那是心灰意冷的淡然,那是肝肠寸断后的麻木…… 听见她说起孩子,念卿身形一滞,但下一瞬又恍若未闻般埋头进食,心却如被千虫餐食般绞痛,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被撕碎成千万的心大滴大滴地冒着红的耀眼的鲜血。 “娘娘……你还年轻,殿下又那么宠爱你,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落玉继续宽慰道,虽然不解为何殿下会默许皇后娘娘打掉她的孩子,但是从殿下这几日连早朝都不上只陪着她的情形来看,殿下还是喜欢她,还是在心疼她!她……仍然及三千宠爱于一身! 念卿心底冷笑,宠爱?呵—— 落玉嘴唇启启合合,深吸口气,面露不忍,终于低声道:“……孩子……孩子已经成形,是……是个男孩。” 已经成形,是个男孩…… 心中的那根弦被彻底挑断,念卿赫然抬起头,瞪着她,放下银筷,转首,徐徐向殿外走去,落玉心慌的叫道:“娘娘,你要去哪里?殿下交代你不能出去啊!” 念卿恍若未闻,只身着单衣,继续缓缓地向门口走去,一旁的侍女纷纷愣住,落玉见她神情淡淡地向殿外走去,心中慌乱,一丝恐惧爬上心尖,“娘娘,你不要为难我们!娘娘……” 落玉快步走到念卿面前,“娘娘,你不能离开这!” 念卿徐徐对上她焦急的眸子,面无表情,越过她,继续向外走去,落玉想伸出手拉住她,却在即将碰到她的身体时快速收回,似是惧怕碰触她的身体,转首对呆立一旁的侍女沉声道:“快去叫殿下!” 念卿步幅缓慢地走着,自己在喝下药的时候不是说过要坚强的活下去吗?为什么在听见孩子已经成形后会有生无可恋的感觉?为什么心还会有那么痛,不是早已经疼得麻木了吗? 孩子…… “你要去哪?”匆匆赶回的夜轩震怒地看着不远处她较弱淡薄的背影,厉声呵斥。 念卿仿若未闻,没有丝毫的停顿,继续缓步前行。 夜轩快速地跟上她,拉着她的手腕,眉头紧蹙,声音清冷,“你要去哪?” 徐徐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脸颊,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牵着她手腕的手。 夜轩见她如此淡漠的模样,暴怒之气从心中泛起,紧紧捏住她纤细的手腕,声音嘶哑,隐含暴戾,“我在问你话,你要去哪?” ……仍然静静地看着他黝黑的大掌,忍着大掌传来的疼痛,没有做声,心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和起伏。 夜轩幽黑深沉的瞳眸微微眯起,眸底乱窜的火苗似要毁灭一切,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青筋爆出,危险的眸子直直看着她,良久之后,深吸口气,轻轻放开对她的钳制。 念卿手得到自由,微微转身,继续徐缓地向前走去,空洞的眸子不知望向何处。 夜轩皱着眉看着她瘦削的身影,不再拦截,似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身后的一干人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满脸写满了不可置信……她居然敢那样的忤逆太子殿下! 落玉屏住呼吸,面露担忧。 第63章 凄殇渐浓渐无穷(3) 念卿如若无人之境,一步一步地走进浣莲阁,坐在假山下的石凳上,看着满池的荷叶。 微风吹动荷叶不断在空中和水面摆动,荷叶上三三两两的水珠四处滚动…… 已经春天了,为什么自己的心比冬日还冰冻寒彻? “去把披风拿来,你们都退下!”慢步追随而来的夜轩见她只静静地坐在石凳上,良久没有动作,对着身后冷声吩咐。 缓缓上前,看着她痴呆的模样,轻叹口气,拉起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在她方才坐的石凳上坐下。 她没有挣开,也没有理会,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荷叶……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满塘荷叶,这里是她怀有身孕来每日呆得最久的地方……她想在这里缅怀孩子吧…… 她果然在乎夜澈,因为是他的孩子,所以她才如此伤心欲绝,想到这,心中甚是不快,不甘和愤怒从心底冒出,正欲发作,但见怀中人面无表情的模样,空洞无光的眸子,心有不忍,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都沉默着…… 不一会,落玉送来披风,他接过后,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她任由他动作,神色空洞不知望向哪里。 他轻叹口气,紧紧地抱着她,头密密地枕在她的颈间,声音低柔而无奈,“……念卿,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怎么能留下那个孩子,他……他是夜澈的孩子啊!如果留下他,你将我置于何地? 心底冷笑,她能要他怎么样?呵——她可以吗?如果可以的话,那么孩子就不会被残忍地打掉!如果可以的话,她就不必在这宫中面对这无尽的折磨和羞辱! “这个孩子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夜轩抬起头,看着她,“还是,因为他的父亲,所以你不舍!” 夜轩,你真的想无休无止的羞辱我吧,甚至不惜自掉身价,孩子的父亲?呵—— 心已麻木,你相不相信孩子的父亲是你已经不再重要! 看着她依旧木然的神情,夜轩紧闭双眼,压下心中的愤怒,徐徐睁开眼睛,沉声道:“……你就那么想要这个孩子吗?” 她静默不语。 “我在问你话!”他双手紧握成拳,声音低沉而隐含力道,仿佛天边滚滚而来的一道惊雷,预示着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 微眯的暗眸里蒙上层寒冰,脸色铁青,暴戾之色包含所有的黑暗,正欲发作……她苍白的脸上徐徐滚出两行清泪…… 他震住!所有的愤怒都瞬间化作怜惜,抬起手,轻轻抹去那温热的眼泪,冷硬地开口,“……孩子以后会再有的!你不要再想了……” 她眼泪滚滚而下,似止不住般,他语气软了下来,“……念卿……你别想了,只是一个男孩……你要想要孩子,我们可以要很多……男孩女孩……很多孩子!” 她在他怀里,丝毫不为所动,安静地不知望向何处,眼泪静静滑落。他这般算什么? 打掉孩子,再慰藉? 伤害之后再弥补? 诱她再次相信他?好可以在她真的相信后再次狠狠地收回他的施舍,将她置入万劫不复之地?……对了,他曾经不是说过要将她推入绝境吗? 他说,只有破碎的华美才能让人移不开视线! 所以,这是他折磨自己的手段……假意的温柔和怜惜,虚伪的痛楚和不忍! 当真是绞尽脑汁,用尽心计啊! 呵……夜轩……你成功了! 我真的被你推入了绝境,我已然……心如死灰般绝望了! 他见她目光空洞,薄唇紧闭,丝毫没有交谈的意思,只默默流泪,轻叹,面上泛起一丝痛楚,“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去!” 语罢,轻抱起她,向耀辉殿走去。 第64章 悔断楚女来时路(1) 和煦的阳光带着特有的暖意踊跃地辐照大地,念卿微微扬起头,双目紧闭,面迎阳光,好像不这样做阳光就会遗漏她一般。 可……为什么这样的温度还是不能温暖自己?为什么自己的心还在寒冰冬日? “参见太子殿下!”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不远处跪了一地,卑微的、惶恐的、小心翼翼的。 夜轩看着那个安静的女子,眉头紧蹙,在这一个多月漫长的时间里,他以为她多少会慢慢淡去那份哀伤,会原谅他袖手旁观的行为,会慢慢接纳他,但是…… 她的心一如她脸上的神色,晦暗无光得仿佛一个看破红尘的耄耋老人,麻木而沉默地应付着时光的流逝。 她在乎孩子,他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有料到是如此的在意!在这一个多月里,她就那么安静地、目无表情的,仿佛一个没有思想的也不会说话的傀儡娃娃!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吃饭就吃饭,睡觉就睡觉,没有了往日的狡黠而冷傲,有的只是无条件的服从……甚至连晚上他抱着她同枕而眠她都任由他,仿佛没有任何知觉般任由他轻轻抚摸她的发,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 她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不管他是狂暴如雷地吼她,冷声斥责她,还是温柔隐忍地呵护她,温声细语安慰她……她都不在乎,都只是安静地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而自己的姿态放低,再放低,哄着她,甚至求着她,都换不来她一个淡淡的微笑甚至恼怒的表情……在这一个月里,她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给他! 他愤怒,他暴躁,他不甘,但他也同样对她无可奈何! 她失去了孩子,伤痛难免,最后他只得无奈的安慰自己,宠着吧!尽量宠着她吧,早晚有一天她会再度鲜活起来,他不信她会这样下去一辈子,他不信她不知道他是怎样待她的!……他不信她没有心! 轻轻地拉起她,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徐徐坐下,紧紧抱着她,伸出手揉她的头发,像是微风吹过湖水般温柔,看着怀中的她,冰凉的手触上她的嘴,摩挲着干裂的唇,他看了半响,俯下身略带迟疑的吻上她的唇,细细的舔吮起来。她不回应,不抗拒,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弄。 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黑瞳里依旧空洞而漠然,没有丝毫温度,眼神涣散,不知看向何方。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那丝脆弱欲爆发的神经,放轻动作,一寸寸的吮吻,许久之后,抬头……她依旧一动不动。 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间轰然坍塌,夜轩猛地推开她,突然涌起的强烈恨意冲动地欲将她碎尸万断,都过了这么久了,她……她当真一点感情都吝于给他! 双拳握紧,青筋爆出,呼吸都有些急促,眼里闪过一丝狼狈,看着倒地死一般安静的她,瞳孔火苗如簇,所有的隐忍、愤怒和不甘似要将她烧毁! 低沉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你……好!很好!!”俯下身,捏住她更加尖细的下巴,狠狠用力来回摩挲,咬牙切齿地道:“韩念卿,好!你好样的!”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痛不欲生吗? 你够狠! 没有爱,甚至连恨都不屑! 一丝一毫的感情都不愿交付……一丝一毫,哪怕一丝一毫! 韩念卿……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夜轩幽暗深沉的瞳眸微微眯起,手中的力道加重,覆上她苍白的脸庞,粗鲁的揉捏着,丝丝红迹在他手间弥漫,在整个苍白脸色的映衬下,倾城的容颜显得颓废而妖艳。 她,眼神空洞,任他手中力道加重,再加重,除了眉头微蹙,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良久,他狼狈不堪,溃不成军,起身,逃也似地离去。 第65章 悔断楚女来时路(2) 一直到晚上他再也没有出现。 念卿静静地吃罢晚餐,正欲睡觉,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娘娘,太子殿下请娘娘前去参加月朗大王的接风宴。” 她一呆,在这一个多月里,面上他虽然不再限制自己的自由,但也没有让任何人与自己接触,此番他要她抛头露面是为何事?月朗大王?是耶律烈齐吧!脑中突然闪过和耶律烈齐的种种过节……心中难免有些慌乱,但旋即又想到自己名上是夜轩的妃子,他即使想要对付自己,也会有所顾忌吧! 起身,默默地任由落玉等人梳妆着装。 到了晚宴现场,宴会早已开始,乐声欢快的繁唱,舞姿婀娜多娇,谈笑声不绝于耳,气氛很是活跃…… 整个晚宴约有三四十人,许久不见的大宇皇帝夜高铭居中高坐,台阶下面,右一排坐着夜轩、夜恒、夜澈及其他大宇官员,左一排坐着清一色的装着月朗服饰的贵族,居首坐着正是耶律烈齐。 念卿望着这一切,有些茫然,整个宴会没有一个女眷,夜轩为何独叫自己前来? 来不及多想,一个侍卫便将她悄然地带至夜轩身旁。念卿不顾四下射向自己的意味不明的各种目光,安然地坐在他身旁,夜轩淡淡地望了身旁的女子一眼,没有任何的表情,很快拿起手中的酒杯又继续浅饮起来。 夜高铭见突然出现的她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坐在夜轩身旁,夜轩似极为漫不经心,眼睛扫了扫儒雅的夜澈,只见他似乎有瞬间闪神。目光再度回到念卿身上,眉头紧蹙,红颜祸水啊!她当真要毁了他这么优秀的两个儿子? 哼! 原本喧哗的气氛因为她的到来突然停滞了下来,所有人纷纷侧目,诧异地看着那个绝世倾城之貌的女子,耶律烈齐手中握着的酒杯微斜,眼里闪过一丝狂喜,似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她,但那眼神瞬间便隐去。 念卿不理会众人的呆滞,微微转头,月白色的身影暗藏在夜恒滚边金线的 紫衣之后。 没能看见他的面容和神色,但念卿仍然能感觉到他正优雅地稳坐一方,让 整个夜宴都因他而失色,他高贵而悲天怜人的气息让整个夜空都成了他的背景。 呵——夜澈!高贵优雅的你,悲天怜人的你,为何会如此残忍? 先是诱惑自己爱上你,然后再将自己拱手相让,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没有你,自己就不会进宫,没有进宫就不会和夜轩有那么多种种,就不会有孩子! 你为了角逐权利,将自己背弃,这……也就罢了! 你明知道孩子是自己活下去的希望,你明知道自己对这个孩子是何等的期盼,而你,设计打掉了这个孩子!生生剥夺了自己唯一的希望!让自己再度孤独一人! 如果说,以前你的背弃能获得原谅,那么现在……我恨你! 我所有的不幸经历都是因为你!所有的不堪和羞辱,都是因为你! 你让我失去了孩子……我恨你! 枉你高贵优雅,枉你清远高绝,你知道吗?你比夜轩更加无情,你比夜轩更加残酷,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到这阴冷的宫中,不会怀上孩子…… ……有了孩子,也不会被打掉! 此时此刻……她对他的恨,浓到了极点! 来不及多想,腰间一个猛力,夜轩狠狠地将她拉进怀里,放在腰间的手,力道重重,捏得她的腰生疼。她抬起头,他面无表情,黑眸似飘向远处,难辨喜怒。 没有挣扎,静静地躺在他怀里。 夜轩虽然面上淡淡,但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甫一坐下后便转首向盼,心中愤怒难当,难不住嫉妒,猛得将她扯向自己,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身,用力,再用力。 韩念卿,你到了此刻还想着他,那么肆无忌惮地望向他,你到底要将我至于何地? 你既然如此无视我,那我的怜惜不用也罢! 我痛,你也要陪着我一起痛! 我绝望,你也要陪着我一起绝望! 我崩溃,你也要陪着我一起崩溃! 第66章 悔断楚女来时路(3) 众人见夜轩神色不明,冷峻暴戾之气昭然,纷纷垂下眼睑,中间空地上跳舞的众女姬见气氛不对,微滞后再度热情地跳了起来,音乐也更加清亮,似乎是想将这冷硬的诡异气氛最大限度地降到最低。 终于一曲已罢,气氛回暖,间或有笑声传出宴会。 “耶律大王难得来大宇做客,本殿学艺不佳,但也愿意弹奏一曲,以作洗尘之礼!”清润的声音幽幽在全场响起,声音不大,但整个喧闹的宴会瞬间安静下来。 大宇贵族无不诧异地看着那个高贵的月白色身影,连夜高铭眼里也闪过一丝疑惑。夜轩嘴角一勾,扬起一抹冷笑,念卿安静地依在他怀里,心中微惊后没有任何涟漪。 耶律烈齐微诧之后,爽朗地笑道:“本王素闻六殿下琴艺超群,今日能听闻你的天籁之音,自是本王的荣幸!” 夜澈缓缓起身,迈着沉稳的脚步,优雅地走至空地上的琴台前坐下,轻抚琴弦,眼睛望向念卿,微微一笑。 双手轻柔地拂上琴弦,旋律缓缓传出…… 熟悉的旋律让念卿身体一滞,这曲子,不是当日自己生辰之时,他曾弹奏过的吗?微微转首,看着那个依然高贵优雅的男子…… 夜澈,到了此刻你还想诱惑我?还想勾起我的情愫吗?你用曾经来扰乱我,来迷惑我,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有多么可笑吗? 你当真那么自信的以为经过那样的伤害之后,我还能一如既往地爱你吗? 夜澈,你知道吗? 没有一种爱能经得起如此伤害! 现在除了恨,浓浓的恨,我对你再无他情! 而你,你在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之后,怎么还能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一般,那么深情款款一如当初!你怎么能那么安定泰然地继续扮演翩翩君子?! 你知道吗?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你痴情一片的女子了!你现在的行为只不过让我更恨你! 许是注意到她注视的目光,夜澈清澈的眼眸对上她,念卿深深一滞,不理会腰上似要捏毁自己的力道,嘴角一勾,绝代倾城一笑。 夜澈微楞,随即灿烂一笑,眸子紧紧锁住她,肆无忌惮地深望。 周围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突然,念卿做作不经意地抬起手,轻捂嘴角,打了一个哈欠,神色似极为困倦,见她动作,所有人都惊恐地瞳孔大张,夜高铭微头紧蹙,眼睛危险地眯成一眼,夜轩身形似乎一怔。 念卿毫不理会呆滞的众人,幽幽道:“这样无聊的曲子高贵优雅的殿下你,还要弹多久?”神色似娇似嗔,颇为无辜! “噔——”琴弦应声而断,夜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是不相信当众羞辱自己的人,当众给自己难堪的人,居然会是她!清澈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痛楚和心碎! “荒谬!成何气体!如此大逆不道,其罪当诛!”夜高铭狠拍桌面,厉声叱道,“来人,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给朕拖下去,杖责五十!立刻行刑!” 瞬时,全场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听闻皇帝暴怒的声音,念卿身形一颤,旋即,微微一笑,神情淡漠,五十?呵——怎么不直接取了项上人头? 不过在五十杖责下逃生,可能吗? 如此,真好!行尸走肉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 夜澈愣愣地看着她,似没有从刚才的变故中恢复过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夜轩神情复杂地看着主动走出的身影,她对自己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不施舍,但她当却众羞辱他,在所有人面前那样的折辱他!到底有多深的恨意才会如此失去理智? 而,恨和爱是相依的! 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她对夜澈的感情就当真如此之深? 嫉妒和不甘让他整个人游走在爱与恨的边缘,好!你对他居然用情如此之深,那么……后果,你自己承担! 你让我如此痛不欲生,我也要你跟着一起痛! 第67章 残花吹尽杨独舞(1) 耶律烈齐诧异的看着那个从容的白色身影,她怎么会……如此冲动?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让她变得如此模样?那记忆中她的狡黠,她的智慧到哪去了? 五十杖责,娇柔的她要如何挺得过?面露担忧地望着她,但此事是大宇家务事,自己怎好开头替她讨饶? 眼睛转向那个霸气冷冽的男子,他面上淡淡,眸底深沉,不知在想什么,但袖手旁观之态尽显,他……传闻不是说他很宠爱她吗?为何此刻他会如此绝情的反应? 而夜澈,眼睛也直直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眸底跳跃着愤怒和不甘的火焰,皇家贵骨的骄傲怎容她如此折辱!微微敛下情绪,念卿,你对我既然已经没有爱了,那么就恨吧!至少那也是一种感情! 杖责之刑后,你会不会更加恨我? 不能爱,那就恨吧! 夜高铭见她如此沉着的模样,更是怒火难平,狠声道:“给朕当场行刑!”只有当着众人的面,取了她的性命才能挽回夜澈失去的威严,才能继续维持皇族的尊贵和颜面! 念卿毫无畏惧,淡笑着,到刑拘面前,眼睛无波地扫向静看她没有任何救免之意的夜轩、夜澈,呵——他们果然够绝情! 深吸口气,微微俯身,躺在长凳上,双眼渐渐合上! 她闭上了双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仗棍无情地劈下,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从棍下的肌肤开始,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一仗……二杖……第九仗的时候,念卿终于忍受不住,痛呼一声,口喷鲜血……全身痛到麻木,心更是衰竭殆尽般,死亡的感觉强烈地出现在她面前…… 意识残留不全,艰难地抬起眼皮,眼里模模糊糊的人影乱晃,夜澈、夜轩似乎都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表示…… 高贵优雅的、悲天怜人的六殿下,那个说过爱她的六殿下,看着她血肉翻飞,他仍然能那么淡如…… 阴鸷的、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那个和她夜夜同塌而息的太子殿下,看着她在仗棒下哀凄,他仍然能那么冷漠…… 死亡将近,一个恍惚,念卿脑中突然闪过所有的过往…… 是他们一直在伤害自己,是他们一直在侮辱自己,受惩罚的应该是他们,为什么会是自己?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本来自己就是那个最无辜,最不幸的人了,为什么自己都还要帮着他们来让自己更加伤痕累累? 该受惩罚的,该付出代价的,不是他们吗? 他们是自己所有痛苦的来源,是自己所有不幸的始作俑者! 该接受惩罚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 想到这,前所未有的信念突然支撑着她,不,自己不能死!该死的不是自己!自己凭什么要接受本该他们承受的惩罚?! 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想明白了后,念卿残缺不全的意识牢牢提醒自己,要活下去! 十仗……十一…… 她也不知道行了几仗,只感觉全身血肉模糊,也分不清哪些血是她身上流出来的,哪些是她口里吐出来的。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略微颤抖地响起来:“够了!不要再打了!” 念卿勉强睁开眼来,眼睛无力地眯成一线,那个声音……耶律烈齐! 艰难地轻开双眼,远远的,耶律烈齐从座位上站起,目光一动不动地望向她,眼里是深深的怜惜和不忍,正色上前,对皇帝略施礼道:“皇上,今日乃是您为我等特意举行的庆欢之日,见血腥实在有伤大雅!而且,对一个弱女子施以如此酷刑,也让人观之不忍……已经给了她尽二十仗,想必她也受到了教训,不如此事就此作罢,我等回漠北后,必定将大宇的怀仁之心散播开去,特别是正作乱的洪烈一族!” 第68章 残花吹尽杨独舞(2)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夜澈、夜轩眉头一蹙,黑瞳的眸子更加意味不明,看着他的脸上带着些探究,夜高铭心中更是诧异,没想到这个月朗的大王会屈尊为了一个女人而讨饶!没想到他会为一个女人一改犹豫不明的态度,同意出兵平反洪烈的叛乱! 不过如此甚好,自己此番坚持在此用刑,一方面是想为夜澈挽回颜面惩罚那个骄傲的女人,一方面也想杀鸡儆猴!逼他认清形势! “既然大王开头了,那此事也就作罢!”夜高铭沉默片刻,这才看着耶律烈齐淡笑着道,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念卿没有想到耶律烈齐居然会站出来为她求情,而且为了救她,似乎许下了什么承诺!虚弱地奋力抬起头,对着他模糊的身影,艰难地勾起嘴角,露出精疲力竭的感激的微笑,朱唇轻启,虚弱地道:“……谢……谢……” “你”字还未吐出,她再也支撑不住,阖上了双目,渐渐失去了知觉…… 念卿只感觉掉进了一个巨大烈火深渊,烈焰烧着她浑身疼痛。朦胧中,似乎能看见一团团的鲜血带着刻骨的疼痛劈头盖脸地浇向她,将她的浑身上下染得通红…… 不,不要!念卿挣扎着想要避开,却实在不得,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 “娘娘,你终于醒了!”落玉手拿白帕,似正在为她擦汗,此刻见她睁开眼睛,担忧的脸色一扫而光,面露喜色,声音带着惊喜, “娘娘……你总算醒了!你知道吗?奴婢还以为……你知道吗,你都昏迷了快四天四夜了!” 念卿目无表情地看着她神色由心疼到欣喜的转变。 落玉心情激越,奔出房间,“快去通知殿下,娘娘醒了!” 徐徐阖上了双目,四肢百骸像是都遭过洗劫一般,疼痛难当,心彻底麻木,他们又一次成功地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韩念卿,你真傻!你的反抗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自取其辱!到头来伤得不过是你自己!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骄傲早已被他们俩人践踏得体无完肤! 想到这泪水默默涌出,不知道是因为再一次看清了他们的残忍还是悲哀自己无奈的命运! 一双手轻轻触上她的脸庞,缓缓抚去了脸上的泪痕,然后万般呵护地把她从床上抱起,将她揽入怀抱。 这个怀抱如此熟悉,念卿不用睁开眼也知道属于谁。 只是,到了此刻,你这样温柔又何必? 夜轩,我承受不起! 徐徐睁开了双眼,夜轩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静静地凝视着她,柔声低喃:“念卿……” 念卿目光却冰冷,漠然地看着他,他依然深深地凝望,断断续续地呓语道:“念卿……你醒了就好……我……我以为就要这么失去你了……我…………幸好……你醒过来了……” 这样的深情模样,如果没有轻眼看到他冷酷看着她受刑,她都会以为他真的是怜惜她……念卿冷眼看着他,突然发现他似乎面容憔悴,胡子拉渣,脸庞清瘦,眼眶深陷,仿佛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似的。 但是,她不会因此而原谅他,微启唇角,虚弱地道:“夜轩……”声音低沉而沙哑。 夜轩一滞,脸上是忍不住的狂喜,两个多月来,她终于和他说话了!目光炯炯地锁住她,将她搂紧,声音低柔而嘶哑,“……恩?” “放了我吧!”声音很轻很轻,似是一阵微风便能吹散。 脸上的喜色瞬间掩去,阴邪的双眸里泛着残暴之气,念卿突然心中一颤,那双阴沉得几乎将所有的一切都包沉其中的双眸让她感觉到一丝恐惧,窒息的闷痛自心头升起,她几乎要忍不住的低下头,避开他的阴冷的目光! 可是她不能低头,一旦低头,便是示弱,便是妥协! 第69章 残花吹尽杨独舞(3) 良久之后,他冷硬地开口道:“你身子还很弱,好好休息吧!” “这样狼狈的我,对你们来说,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念卿静静地看着他,低缓地道:“你讨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为了羞辱我,折辱我的骄傲,拔掉我的刺吗?你已经得偿所愿了!我……我已经被你们折磨得体无完肤,你……你放了我吧!”眼泪静静地滑落,滴在他的手背,震在他的心尖。 “如果你还有脑子,这话就不要再提了!”夜轩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她只觉得世界彻底塌陷,他轻轻的一句话便彻底打碎她所有的希望,绝望和不甘疯狂的涌进她的胸口,一下一下鞭挞着她的心脏,她瞪大眼睛死盯着他,不顾身上的伤口,拼命挣扎,大声喊道:“你放开……你别想再折磨我!” 他一滞,手愈发收紧,她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摆脱他的钳制,一边奋力,一边吼道:“放开……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滚开……” 他耐心渐渐抹去,赫然推开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残眸底闪动着毁灭的戾气,阴鸷得惊骇,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溢出,“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只能活在我给的天地里……只要我活着,你就必须为我而活!” 语罢,转身离去。 “为什么……”念卿对着他有些疲惫的身影大吼,眼泪滚滚淌下脸颊。 他顿足,但没有回头,良久后,有些绝望的道:“我爱你……” 她一愣,但随即便不受控制地狂笑起来,眼泪随着笑声更加肆无忌惮地流泻。 夜轩转过身,看见她因为狂笑牵动全身的伤口,脸部痛得扭曲,蜷起的身子也不停地颤抖,那凄惨的笑声里含着难以置信、讥讽、愤怒、挣扎、不甘、痛苦、绝望…… 他只觉得那笑声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他的心里,将他的心撕裂开来,痛得无法忍受…… 原来……原来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承认过他!他的爱,他这一年多的付出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竟……如此的失败!他捂住胸口,艰难的开口:“你……” 念卿抹去泪水,止住了笑,拼尽全力半撑起身体,艰难地立起身,蹒跚着向他走去,目光灼灼,大胆地与他对视,眼里充满了不屑与愤恨! “你爱我?!呵——!”她的声音嘶哑,但却无比坚定,“这是听过的最大的笑话!最无稽的谎言!” “你爱我?!”她冷笑,“你爱我,所以你无休无止的用言语羞辱我!粗暴无常的打我!你爱我,所以你不顾我的意愿强 暴我!你爱我,所以你残酷地拒绝那样苦苦哀求的我!你爱我,所以你不相信我!你爱我,所以你绝情地打掉我的孩子,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再次孤单一人!你爱我,所以你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我被打得血肉模糊!你爱我……” 大口踹息着走到他面前,“你这个骗子!”她朝他撕心裂肺地大吼,“你知道吗?你在我眼里是天下最自私、最无耻、最歹毒、最卑鄙、最无赖的骗子!你这个魔鬼!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处处禁锢着我,无休止地轻蔑我,侮辱我,打压我,把我推到宫中最阴鸷残酷的风口浪尖上!把我当成你的玩物,当成你泄愤的对象……你爱我?这就是你的爱?”她嗤笑,愤怒地吼道:“……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眼泪汹涌,视线已然模糊,念卿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看着眼前朦胧的人,声音哽咽,“……你口口声声说我只是低贱的货物,你打掉我的骄傲,把我变得这么卑微,这么不堪,这么孤独,这么寂寞……你说你爱我,你拿什么爱的我?你凭借你的权势,扼杀了我的爱情,打掉了我的孩子……把我软禁在这孤独无依阴险狡诈的宫中,偶尔心血来潮就对我百般容忍和宠爱,稍微不满意就恶语相向冷言相对……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但是你以为……你是太子殿下,我就应该爱你?你骄傲,所以你的感情,你的心才是肉做的,而我,可以随意践踏吗?你骄傲,所以所有的人都应该匍匐在你的脚下亲吻你的脚吗?” 忍住头脑的眩晕感,忍住身体的疼痛,晃晃头,想甩出那要晕厥的感觉,“你真是个疯子!你不配谈爱,不配被爱,你也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爱!你……”语未罢,人已经完全支持不住了,如一片凋零的叶子向地下倒去。 第70章 何刀能剪心上愁(1) 夜轩呆滞地看着她,听着她厉声带泣的斥责,硕大的身躯竟忍不住颤抖起来,她那破釜沉舟般的气势,利剑一样的目光,刀锋般锐利的话语,无不深深摄住了他,在深深的愣住后,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慌乱! 头上的汗不住地冒出,不停地滴落,他的心随着她坚决的语言逐渐垮塌成了废墟! 原来……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在她心里,我是…… 浑身无力,仿佛被人抽去了主心骨般,狼狈地扶住一旁的圆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不!不是这样的! 黑狱般的瞳孔大开,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艰难地捂着胸口,大口踹息,看着她如叶般凋零在脚下,“不……”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瘫跪在地,抱起她虚弱的身子,沙哑地声音带着极度压抑的痛楚,“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你怎么可以?” 念卿头脑混乱不堪,轻眯眼,虚弱地笑笑,面上甚是嘲讽,你本就是这样的人,我难道说错了?而且,你这样狂妄的人,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你?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眼泪静静地从那深如黑潭的眸里悄然滚落,声音愈发低沉,仿佛随时会断掉一般,“我……我连心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自出生之日起,他便被众星捧月般的光坏笼罩,他是天子骄子,是大宇国的太子殿下,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 举国上下,哪个女子不动心?哪个女子不牵念? 可,任她们千娇百媚,任她们芳华正好……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只一瓢! ……她,还不相信他!……甚至,在她心里,他还如此不堪! 他都把心都给了她,这难道还不是天大的恩赐吗?难道还换不来她的惊鸿一瞥吗? 湿热的水滴不断打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混沌中的她一怔,他……居然流泪!他居然为她流泪! 这么一个残暴冷血的人,这么一个骄傲自负的人,他为她而流泪了? “……自私?无耻?歹毒?卑鄙?疯子?”他痛苦不堪地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女子,“你就这样回报我的爱?!你……”他吐字艰难,“……普天之下,只有你能让我天堂地狱一遭一遭地走!……我自私?我自私就不会耐心地等着你向我走来的步伐不再沉重!我无耻?我无耻就不会让你每晚都为他守身如玉!我歹毒?你就不可能如此安稳地生活在宫中!我卑鄙?你就不可能这样安然地在我面前放肆!我是疯子?……我是疯了,我……” 眼泪滚滚落下,红肿的眼里竟是哀伤和绝望,“我发疯了似的爱上了你!这……也错了吗?”轻轻拂去滴落在她脸颊的泪珠,握着她苍白的小脸,逼她直视他,她艰难地抬起眯成一线的眼眸,震惊地看着他,“……我带着所有的耐心哄着你……宠着你,将你保护在我的羽翼下,不让夜澈再利用你,伤害你……只希望有那么一天,你能……但你……你却对我连一丝一毫的爱都没有……甚至都不屑去恨……你,你要我情何以堪?……你天天呆在我的身边,却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你……每每一想到你那么死心塌地地爱着那个那样伤害你的人,我恨不得撕碎你了!” 她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处在失控边缘的他,眼里除了震惊就是不可置信,他……他…… 他怎么会?完全接受不了入耳的内容,念卿艰难地摇头,不,不是的!韩念卿,你不要听,他这是在诱惑你沉沦! 真正的爱,不是他这样的!真正的爱是宽容,是成全,是……来不及多想,虚弱不堪的她晕了过去。 第71章 何刀能剪心上愁(2) 朦胧中念卿醒了过来,周围全是水,温热覆盖全身,人也清爽了不少,茫然地望着四周蕴含花香的氤氲水汽,这是哪里? “红姐,太子殿下当真会来这里吗?”念卿正茫然四望间,一个声音柔美的年轻女子的声音传入耳畔。心中一禀,这是宫外?是夜轩将自己带出的? “那可不!”清爽的女声传出,应该就是方才那女子口中的红姐了,“要不是洪烈和固民余党联合叛乱,殿下怎么会送来娘娘便离开!” “红姐,你前日见到殿下了吗?” 似乎那红姐叹了口气,清爽的声音似带着遗憾,“哪能呢!你以为太子殿下是想见就能见的吗?”语罢,轻笑道,“你很想见太子殿下?” “红姐……讨厌,就知道笑话人家!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物,谁不想见啊!难道你不想?” “想也没用!宫里来的人说,太子殿下一颗心全在娘娘身上呢!要不是因为娘娘急需温泉疗养,才……” “放肆!主子们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严厉的女声冷声斥责,这声音念卿是熟悉的,落玉怎么也来了? 来不及思量,落玉的声音继续传来:“时辰都到了还不去伺候娘娘起浴,要是出了事你们有几个脑袋能担当?” “奴婢们知错了!” 落玉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徐步走至水池前,见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念卿眉头微蹙,美眸轻眯一线,不无惊喜地道,“娘娘,你醒了!” 念卿淡淡看向她,轻轻点头,柔声道:“这是哪里?”声音因为长时间的静默而略带沙哑。 “这是幽远谷。”落玉柔声道,“你的身子有些弱,又一直昏迷不醒,殿下就把你送到这里来疗伤了!你好点了吗?” 念卿轻颔首,拿过落玉手中的衣衫,低头发现身上的那些个鞭痕早没有踪影,微微一愣,旋即穿上衣衫,抬头,只见落玉和那两个侍女早已经低下了头,似回避她的身体。 “娘娘,你身体还需要好好的调理,温泉效果虽然极佳,但也需要好好休息!”落玉抬头,柔声道:“奴婢带你回房中先歇息一下吧!” “恩!”念卿轻应,徐徐抬步离去。 念卿悠闲地迈步,这幽远谷倒是难得的佳处,石洞水涧叮咚作响,繁花茂盛鸟飞翔,九曲十八弯天然石台,似有若无的白雾不时穿越其间,更显得比仙境还飘淼…… 踏过弯弯曲曲如缎带的小径,一座不甚广大但颇有些情趣的院落便跃然出现在眼前,落玉将念卿引入院内的厢房。 念卿埋首进食,忽然听到窗前似乎有声音,赫然抬首,一道黑影如闪电般迅速闪入,只一个眨眼,落玉和侍女们便苍然倒地。 “什么人?”念卿眉头微蹙,压下心中的张惶,看着面前的男子,沉声问道。 那黑衣举步一边走向她,一边道,“念卿,是我!”声音里饱含难掩的喜悦。 “哥!”念卿放下防备,欣喜地看着他渐近的修长身影,移步上前:“你怎么来了?” 神色严肃的寒宵不时警惕地望向窗外,急切地对她道:“念卿,你快收拾一下,赶紧随我离开!” 念卿见他神色肃穆,心生奇怪,语带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寒宵一脸忧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回未央楼时,接到阁主的肃杀令,你……是目标!他们人应该快赶到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 念卿蹙眉,未央楼的人?失忆前的自己不是早已经和未央楼没有任何牵绊了吗?而且,他们来这里……杀自己,就不怕夜轩有所动作,不管怎么说,江湖的势力一直都忌惮朝廷啊! 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 方才她回厢房时,虽然没有见到周围有多少侍卫,但仍能感觉道这个幽远谷平静安宁后的肃杀之气,夜轩应该安排了不少暗卫! ……他们能有机会? 朱唇微启,道出心中的疑惑:“肃杀令?所有人都知道我现在是夜轩的妃子,他们会如此莽撞行事?” “我也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阁主亲自下的肃杀令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虽然谷周围隐藏了不少高手,但是未央楼中的人必定是做了完全准备才会行动!此地怕是不宜久留!”寒宵细声软语,面露担忧。 离开这里? 念卿暗复,就这样离开?甘心吗?他们将自己伤害得无以复加后,自己就这么认命地离开? 不,要留下来,他们必须收到惩罚! “不!我不走!”念卿坚决,声音清越:“此时武林各派纷争,未央楼一直想取得盟主之势,此时定不会真正对抗朝廷,而且就算他们来了,谷中暗卫也有很多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不一定就能得逞。” 寒宵面色忧虑,摇头道:“念卿,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中的因由,你我都只是猜测,没必要用我们的性命去冒险!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不,我不走!他们让我如此狼狈伤心欲绝,就这样抱着伤口离开,我不甘心!”我也一定要他们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念卿……”寒宵声音低柔,脸上的疼惜毫不掩饰,“我……孩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也很……念卿,你知道吗?仇恨只会让你自己更加受伤!他们如此……”深吸口气,极力压下心中的愤怒,柔声劝勉,“他们已经毁了你之前的幸福,你为何还要让他们再毁了你以后的人生,你知道活在仇恨中的人是如何的痛不欲生吗?” “……”眼泪默默流出,声音哽咽,“我的孩子,我……” 轻轻拭去她苍白脸颊的温热泪水,语带怜惜和心疼,“我们往前看!你不是还有哥吗?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从新开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念卿低喃,仰头看着他,眼泪婆娑,自嘲地道:“我还可以有新的生活?” “当然!”寒宵坚定地点头,“我们离开这里!远离纷争和阴谋!找一处僻静的村落隐姓埋名,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我会保护你,不再受伤! “你若一直活在对他们的怨恨你,苦的只是你自己!不要再因为那些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人再毁了你以后的路。”窗外急切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寒宵急切地道:“没有时间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第72章 何刀能剪心上愁(3) “我……”念卿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他们那样的伤害她,难道她就这样算了,她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特别是夜澈,那个高贵优雅的月白色男子,他诱惑自己爱上他以后,将自己送给别人,将自己推入重重险境中,到最后,还设计打掉了她孩子! 他在她的命运里烙下了那样的深刻印记,划下了那样深刻的伤口,她能那样的就原谅或者视而不见吗? 至于夜轩,他羞辱自己,□□自己,还残忍地打掉她的孩子,喜怒无常又粗暴无礼…… 想到这,脑中突然闪现出他绝望的模样,他深情而无奈的痛楚,他默默滚落的眼泪,他……念卿微头紧蹙,猛地摇摇头,欲将它们甩出脑海,压下心中因为回忆而涌起的那丝怜惜……不可以让它们来动摇自己……虽然他对她有着包容和呵护,但那也不足以让她原谅! 而且他那样残酷冷血的男子,怎么会爱人? 虽然她这样思复,但心中那抹不知明的情愫却隐隐提醒着她,某些事情似乎不一样了,至少她……她似乎不再那样地恨他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念卿心中一惊! 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就原谅他?难道仅仅因为那绝望的眼神,那痛楚的模样,那晶莹的眼泪? 虽然那一刻,她对他有过一丝怜悯甚至心疼,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抹去他带给她的伤害!更何况,那伤害是那么真实而深刻,不用刻意仍然时刻在脑中、在心里翻腾! 而,一旦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有了心疼,哪怕只一瞬,那也是沉沦的征兆! 何况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轻易言爱的人,特别对象还是他们那样傲视天下的男子!爱情对她来说,太过奢侈,她已经没有感情和精力再和他们对弈! 他们……她要不起! 所以,如果没有信心自己能抵抗诱惑,那么就尽早抽身,不能沉沦在他面上的柔情和深切里!不能让和夜澈的昨日再次重现! 对,离开这里。 “好!我们离开!”念卿坚定地道。 王志带着侍卫匆匆向厢房走去,一边疾走,一边警惕地打量四周,行至厢房,躬身立于门外,恭敬地道:“娘娘,你还好吧?”方才暗卫来报,似有人潜入了谷中,虽然不知他目的为何,但娘娘一定不能出任何意外!要是她受到了什么伤害,殿下……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娘娘?”没有任何回答,王志心感不安,再次出声,语带试探。依旧没有任何响声传来,王志猛地推开房门,只见落玉和另两个侍女纷纷倒地,而娘娘,根本不见踪影! 心中暗叫糟糕,举目四望,房间没有任何异样!娘娘被劫走了! 有了这项认知,王志更加慌乱,神色焦急,对着身后一干侍卫厉声道:“传我的令,所有的侍卫暗卫快马追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回娘娘!” “是!” 第73章 清角吹寒在空楼(1) 寒宵带着念卿站在北山下,抬头凝眉,深吸口气,幽远谷四面环山,这北面山脉最是险峻,其陡无比,要是在平日,越此山而过一定是下下之选,但是今日侍卫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想必此时早已策马四追,要想离开这里,只得冒险一搏。 寒宵扯了扯来时便准备好的垂壁而下的粗绳,转首,看着念卿,有些无奈地道:“没有办法了,我们只有从这里上去,才不会被发现!你……你抓紧我!” “恩!”念卿轻颔首,神色如常地环住他健硕的腰,寒宵脸一红,微微瞥头,紧握粗绳,轻点脚尖,飞身而上。 猎猎的山风吹起他的黑衣翻飞不已,念卿看着自己的乱发抚过他的脸,他似乎丝毫不已为意,全神贯注地望着山顶…… 这个人,从茫茫北漠的舍身相救开始,便一直那样的隐身在她的身后,在她深陷雪崩随时可能毙命时,像漠北那次一样再次舍身挽救,在她最无助最虚弱的时候给予她细心的关怀和呵护…… 如果不是他,她早已经没有能活在这个世上的希望!如果不是他,可能那孩子早就在她得知的那一瞬间打掉! 而今,他又为了保她周全,只身一人独闯防御森严的幽远谷,枉顾楼中的肃杀令将她带出! ……他用他的生命来冒险只为保全她! 这样的情深意重,要她何以为报? 这样的舍身一顾,要她何以为应? 寒宵,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愿意用千万个来世许你一个来生,以报答你今世的深情! “好了!”寒宵有些气踹地道,虽然他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这样陡峭高耸的山脉,不但要毫不停留还要负载一个人,高手如他也难免有些竭力。 念卿这才回神,轻轻放开他,浅笑盈盈地望着他,“我们现在去哪里?” “未央楼!”一个苍老但雄劲的声音铿锵地道。 闻言念卿和寒宵都诧异地回头,密集的树林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们。 “阁……阁主!”寒宵吐字艰难,惊恐地看着那个渐渐走近的老人,他每一步都分外有力,宛如踏在他的心上。 阁主?念卿蹙眉,他就是未央楼的阁主?那…… “紫姬,好久不见!”颜慕渊在五步开外顿足,气定闲情地看着惊恐的寒宵和面露疑惑的念卿。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寒宵气息不稳,他那悠闲的模样,显然是在此已经等候多时,难道他知道自己会来幽远谷带走她? 颜慕渊厉眸横扫,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寒宵,你真是让我失望!这样浅显的道理你居然都想不明白?”冷哼一声,深不见底的眸子直直锁住他,“幽远谷守卫森严,全是一等一的高手,要想在里面劫人,谈何容易?倒不如你劝说她主动配合离开,这样我未央楼不需任何代价便可得到她,不是吗?” “你……你利用我!”寒宵咬牙切齿地愤然道。 “知道得晚了!”颜慕渊不以为然,“作为未央楼的杀手,你应该很荣幸能为我所用,为楼主效力,不是吗?” 话音一落,寒宵剑已出鞘,凌厉地剑锋直直向颜慕渊逼去,他一边控制剑势,一边向念卿疾呼,“念卿,你快走!我稳住他!” 颜慕渊冷冷地看着逼近的剑气,嗤笑道:“不自量力!”手微抬,猛地夹住来势汹汹的剑势,只听“咔——”的一声,剑尖便跌落于地,赫然出掌,寒宵胸口受力,急急后退,直到背靠大树才挽住后退之势,手捂胸口,一片猩红赫然脱口而出。 “住手!”念卿惊呼,眼见颜慕渊带着凌厉的掌风再次闪身寒宵身畔,顾不得想太多,她急切地出声阻止。 这个颜慕渊武功居然到了如此可怕的境地,连寒宵这等高手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他只两个手指便轻易地化去了寒宵的剑势,只一掌便让寒宵口吐鲜血,念卿不敢想象,要是这一掌就这样迎头劈去,寒宵是否还能留得性命。 “你不是想要我的性命,想将我带回未央楼吗?”念卿炯炯地看着他,就算寒宵死命相护,以他那么高不可测的武功,她也定无逃离的可能,那么既然怎么也免不了被他所擒,那何不在尚未造成更大的牺牲前,和他交易,更何况,寒宵本就无辜,所有的事都是因她而起,那自然也应该由她来了解,寒宵……你的两次舍命相救,已经足以,你不可以再有事! 沉静地看着那个白发老人,“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颜慕渊爽快地道,迅速地收回已蓄满杀气的掌风,回首,看着念卿笑得无害,“回未央楼!” “念卿,我……”寒宵面色愧疚,眸子里是深深的歉意,“对不起!” 闻言,念卿淡淡一笑,快步向前,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轻轻摇头,吐气如兰,“是我对不起你!既然避之不及,不如坦然迎之,我们走吧!” 第74章 清角吹寒在空楼(2) “进去吧!”颜慕渊将念卿引至一个竹林后的院落,面无表情地道,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念卿顿足,借着漫天月光朝园内一瞥,静幽非常,他带她到这里干嘛? 微微凝神,看着他冷声道:“你要把寒宵怎么样?他在哪里?”一到未央楼寒宵便被人带走,而她被径直引到这,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但也隐约知道未央楼这样的组织对于叛楼之人应该非常严苛,寒宵此刻想必情况并不秒! “进去吧!一切都该有个了结了。”颜慕渊并不理会念卿,只兀自淡淡地道,语罢转身离开,刚硬的身影隐显沧桑和无力。 了结?念卿疑惑,他什么意思? 心中有些不安,但强烈的好奇更指示着她前去揭开那些未知…… 徐徐移步,走入雅致幽静的园内,来不及欣赏周围的美景……只因为静立湖边的那个月白色身影……竟如此熟悉! 那个修长的,挺拔的……背影……就那么遗世而独立!就那么清绝而高远!任由月光一泻千万里之遥,任由湖水受尽明月洗礼泪光灿灿,任由月落树木花草撒下盈盈洁光…… 他,就那么沉稳而哀伤孤立在湖畔,让整个园林都因为他而黯然失色! 念卿如遇雷击,赫然愣在当场,那个背影,那……那不是夜……夜澈吗?! 心中惊疑不已,念卿怔怔地看着他,而他仿佛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入园内……就那么抬头仰望着皎洁的月光,怔怔地出神,仿佛正在注视一件极为珍重的东西。 他的神情清冷而孤傲,像一只昂首向天的孤鹤,孤独得凄离,他的姿态高贵而优雅,像一个清凌如破水而出的谪仙人,清远得哀伤…… 赫然心惊,这一刻,她发现,哪怕曾经爱过他的她竟然也……从未了解过他! 一直以来,她眼中的他,不是高贵而优雅就是儒流而清远,他展现给世人都永远是儒雅写意的高贵,永远是仁和慈悲的儒雅,她何曾想到过那高贵优雅儒流清远的背后,隐藏的竟然是…… 孤独!浓密到令人窒息而心痛的孤独! ……因为孤独而傲世,因为傲世而清远,因为清远而儒雅,因为儒雅而高贵!因为高贵无人企及而更加孤独! 深吸口气,念卿看着那个傲然立在天地间的男子,他那说不出的落寞,走不进的寂寥,在此刻是那么的哀伤,他孑然一身,形单影只立于月华之下的身影是那么的孤寂! 原本的恨意,瞬间便成了无力,在见到了这个他之后,她赫然发现,她到底对他……无力言恨! 她虽然怨过他,也恨过他,直到见到他之后才知道……她永远也不能将他们之间的怨恨上升到一个无法想象的空间——因为她曾经那么爱过他! “你来了!”夜澈徐徐回身,漫天皎月被他积掬一身,修长的身影愈发遥远而迷离…… 念卿微微敛神,凝望那抹月白,语气祥和而平淡:“是!好久不见,六殿下!” 夜澈身影一滞,六殿下?多么客气而疏远的称呼!眼里一闪而过些许狼狈,转首再次对上悬挂天际皎洁的月,轻声低喃:“月是当时月,人是否依旧?”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念卿心中称奇,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被那个阁主强迫至此? 夜澈收回遥望的目光,对着她优雅一笑,“你过来!” 那声音是犹如久旱逢甘霖,带着几分蛊惑带着几分迷离的心醉,念卿微微一愣后,迈步向他走去。 静静地走至他的身旁,远山秋水一样的眉,高挺笔直的鼻,薄薄的唇,尖尖的下巴……依旧俊逸得让人嫉妒的面庞…… “你怎么也会在这里?”看着他完美的侧面,念卿再次道。 夜澈回首,轻轻为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声音低迷,“念卿,我想你……” 他的声音因为低迷而略显沙哑,那深情而隐含伤痛的模样,那饱含凄楚于无助的低语,让念卿瞳孔大张,一股不知明的气流从心底直窜脑际,思维停顿,楞在当场,不知作何反映,只痴呆地望着他。 第75章 清角吹寒在空楼(3) 他温柔地揽过她的腰,低下头,冰凉的薄唇轻轻触上她紧闭的双唇,轻柔吸允,优雅相邀…… 直到那冰凉的唇在嘴角辗转,念卿这才突然回神,猛地推开他,气息未定地看着他,他那复杂的眸中闪过一丝受伤,心中有些不忍,念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我……有些不舒服。” 那写满痛楚的黑眸仍然牢牢锁住她,吐字艰难:“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将你推开,你只是在生气,对吗? 双手微抬,徐徐覆上她的脸颊,“念卿,你爱我,你知道吗?” 念卿一愣,看着他那痛楚而绝望的心碎眼神,不知如何回应才不让他受伤,只得匆匆转首。 “你爱我,你忘了吗?”夜澈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喃喃,声音无力而隐含沧桑,固执地道:“你是爱我的!” 念卿回眸,他那执着而绝望的眼神几乎要让她窒息,深吸口气,淡笑着转移话题:“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澈恍若未闻,“念卿,我后悔了……我……从你交付手镯转身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不要皇位,不要权势,不要地位,不要财富,我……只要你!我……”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念卿见他似痛楚似低喃地游走在失控的边沿,那样不再高高在上的他,犹如一个普通男子般向深爱的女子吐露真情,这样平凡的他,让她不能适应,他的话让她心也微微泛痛,轻叹一声, “既然放手,就不要回头!” “过去的事?”夜澈艰难地深吸口气,面色忧郁而绝望,“在你来说,这……是过去的事?” 他那无辜而受伤的模样深深刺痛的她,念卿心中涌起一股烦躁和愤怒,他这样心痛欲绝的模样,那样无力而饱含深情的话语,仿佛她是那个不断践踏伤害他心的无情女子! ……可,事实上,她才是那个最伤痛的人,不是吗?是她被他辜负,不是她辜负他!是她被他无情的抛弃,不是她转身离开!是她被他利用,不是她利用他!是她被他设计失去了孩子…… 夜澈,你在我身心划上的累累伤痕,你都看不见吗?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再爱你? “你爱我!那样深刻的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夜澈紧紧握住她瘦削的双肩,“你只是想用你的无视来惩罚我,让我认识到我错了,是吗?”我真的走错了!所以我竭尽全力地挽回!在你到东宫后我便想用我的所有换回你,可夜轩他不放手……我,我没有办法,只得和他一较高下,那样我等到了皇位,也就得到你…… “够了!”念卿猛地挣脱他的修长有力的手掌,看着他的痛苦的眸子,冰冷的声音清晰地道:“不要再说了,我……我们回不去了!” 夜澈如遭雷击,仓惶地放下手掌,看着她,薄唇轻抿,良久后嘴角微扬,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你一直想找到你失去的记忆,这或许对你有帮助!”语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递给她。 念卿心下一跳,直直地看着他,再看看瓷瓶,突生一股怯意,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正站在真相面前,但那真相它并不美好,它似乎更像是一个血盆大口大张的恶魔,欲将她吞噬! 深吸口气,该来的迟早会来,该面对的逃避没有用。压下心中的惶恐不安,接过他手中的瓷瓶,紧紧握住。 她的犹豫、她的不安,他尽收眼底,但他已无路可走,只有让她记起一切,才有希望能换回她的回眸……她是那么地爱他,爱了那么多年,那样浓郁到化不开的爱,应该……可以包容那些伤害吧? 因为,真爱是可以包容一切的!而且,从来,你的眼中就只有我,你是爱我的,深爱我的!无论我让你受到了何种心碎,你爱我都不会改变,都不会…… 深刻的爱,那是……散尽毕生光华只为博君一瞥的坚决和坚持! 你痴恋的目光追随了我那么多年,你不可能那么潇洒地抹去…… 姬念卿,你是爱我的! 微微敛神,恢复一贯的高贵优雅,他儒雅一笑,温柔地道:“你就在此好好休息吧!这本就是你的住处!” 第76章 记忆纷至何念君(1) 竹林带着晨曦送来舒心的凉意,念卿在那凉意中徐徐睁开双眼,眼中的一切渐渐清明起来,面无表情地起身,看着房中的一切,那曾经无比熟悉的一切…… 依稀能见到那个紫衣女子也如现在这般,面无表情地起床,在一旁简单地洗漱后,再到铜镜面前随意地将长发挽起,然后带上面纱,起身,拿起横卧木桌上的长剑,开门离去…… 然后……杀戮、受伤、守望…… 无休无止地杀戮、自舐累累伤痕、孤独的守望! 夜澈……你不该让我恢复记忆,你不该的……但既然你选择了让我记起所有,那么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实在伤我太深! 你……连让我说服自己原谅你的理由都没有留下丝毫……所以,你不要怪我…… 要怪就怪……人心是肉做的……它也会痛……无以复加的痛不欲生! 轻轻打开一旁的木箱,拿出折叠好的紫色衣衫,不断摩挲……舒适的触感,冰凉的感觉…… 提起衣衫,紫纱衣就这样在这晨风中摇曳,紫色……多么平常的颜色,却因为那个男子的一句“紫色最适合你” ……一穿就是六年…… 可,六年的守候,六年的深望,六年的执着换来的只不过是…… 呵,姬念卿,那个让江湖上的人闻风丧胆的“紫姬刹人”,那个清冷而狠厉的杀手,你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为什么? 因为……爱吗? 还是因为……爱了不该爱的人? ……不过,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爱……我不要了! 心,也不给了! 情,也没有了! 现在,我不再是那个死心塌地仰望你,痴心绝对深爱你的姬念卿了,如今,你的爱……就是我伤害你最好的武器……无与伦比的武器! 穿上紫衣,看着镜中的自己,眼里的仇恨和不甘让自己都心惊,是谁把她变得这般陌生? 夜澈,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伤我有多深? 我恨你! 恨你的蓄谋已久,恨你的薄情寡义,恨你的冷漠无情,恨你的温柔毒药……原本我以为可以不恨你,原本我以为对你我始终无力言恨,可,如今,恢复记忆的我,知道所有事情的我……你要我如何不恨你…… 当念卿踏入那个未央楼的禁地时,夜澈修长的身体已经坐在桌旁,神色忧虑,面色有些憔悴,似乎整夜未眠,念卿微微一笑,风华绝代! 他见她那倾城一笑后,嘴角微扬,布满血丝的黑眸中难掩优雅和自信,以及稍许难以察觉的安心和幸福。 缓步走至他身旁,念卿淡淡一笑,撒尽芳华,“夜澈,我……是姬念卿!”语罢,拿起一旁的茶壶为他满上。 夜澈身体一僵,随即笑得更为开怀,她知道……他很高兴,很高兴,那眸子里雀跃地跳跃着喜悦……他以为记起一切的她,原谅了他,并接受他吗? 不,不是的,夜澈! 那样刻骨的伤害,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淡忘?曾经的爱虽然深切,但也不能足以让她忘记伤害!反而,因为爱得那么刻骨,这伤害被放得更大! 不过她不介意他的误解!甚至可以说,是恰和她意! 因为,起点越高,跌得越重,伤得也越深!……一如,他曾经对她做的那般! 第77章 记忆纷至何念君(2) “夜澈,我爱您,你知道吗?”念卿站在他面前,蹲下身体,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仰起头,微笑……这角度,是可以称为仰望吧!一如曾经的自己做了六年的那般! “我……” “嘘!先别说!”念卿淡笑如兰,“以前的我都没有告诉过您对吗?”因为六年来,我眼里,你是完美的化身,是温暖的阳光,是和煦的春风,是我……在孔叔叔死后,活下去的希望……你是那么完美,那么高贵,那么优雅,我只能仰望,我只能追崇,那样如神祗的你,我不能也不敢靠近! 夜澈温情凝望,眸底闪过自信的了然,那笃定的神色仿佛在说,即便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那您知道我到底有多爱您吗?”手慢慢向上,覆上他俊逸不凡的完美面容,指腹传来温热的感觉,很舒心,一如他这个人曾经让她感到的温馨与幸福。轻柔一笑,声音宛如羽落大地,轻柔低宛,“从我十二岁开始,您便是我的所有希望,您便是我整个人生所有思念的所在,为了能守望您,我才到了这未央楼,才做了杀手。” 眼神朦胧,对上他炙热灼人的眸子,她再次轻声道:“您……知道吗,我的楼主!” “念卿……”夜澈低唤,声音低柔而略带蛊惑。 但,已经不能再迷惑她了……她舒心一笑,更是柔情万种,“我第一次在未央楼大厅透过黑幕看着您,就觉得有一种安心、熟悉的感觉……一样的月白色长袍,一样的身姿,我也曾经设想过您会不会是他?”轻笑出声,“没想到,您真的是他!” “念卿……” 手覆上他的嘴角,低柔地声音更像呢喃,“您爱我吗?”她神情似饱含深情,默默的崇敬目光牢牢地锁住他,眸里带着询问,虽然心底已经知道答案。 “念卿……”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两人的距离赫然缩近,眼对眼,鼻对鼻,温热的嘴唇覆上她的,辗转吸允,“我爱你!”三个字模糊而清晰地送进她的唇边,传入她的耳际。 念卿猛地侧过头,避开他温柔的爱抚……她到底没有忍住! 夜澈错愕地看着她,似不可置信。 念卿轻扯嘴角,笑着道:“您爱我?我很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你亲自将那匕首交给了我,那么现在,我可不可以将它插入你的心脏? 棱唇轻瘪,神色无辜,“没想到这世界上也有你没有预料到的事!”优雅地起身,看着僵坐在椅上的他,似笑非笑地道:“您,一定没有想过,您会爱上我这个棋子,对吗?” 夜澈依旧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对待在我心上的您?”念卿低声打断他,轻笑出声,“这样您就受不了了吗?我高贵优雅的六殿下!” “念卿……” “好深情的低唤,好温柔的称呼,夜澈,我都忍不住要再次沉醉在你的温柔里了!”念卿大笑,笑得眼泪摇摇欲坠,深吸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沉重,“夜澈,你怎么会如此可怕!” “念卿……”夜澈伸出手,抓紧她的衣袖,吐字艰难。 她深吸口气,面上笼罩一股悲哀,“夜澈,我高贵优雅的六殿下,我清远高绝的六殿下,你怎么会如此可怕?!为了得到皇位,让我去诱惑夜轩,你可真有耐心啊!从十二岁,你便开始培养我……可以称为培养吧!我没有让你失望吧?恩?” 念卿轻笑,“不过我很想知道,在我每个夜晚抱着伤痕累累鲜血四滴的身体艰难地到废园守望你时,你真的还能那么安然地赏月吗?你的心里有过一丝不忍吗?” 声音愈发清冷,字字如雨打芭蕉,滴滴痛在心上,“数年的杀手生涯,我清冷骄傲的性子终于能达到你理想中夜轩会钟爱的形象了,于是,你诱惑我靠近你,当我因此被自废武功承受阁主三鞭之苦随时可能毙命时,高坐帘后的你还能入面上那么平静吗?你的心里有过一毫的内疚吗?” 第78章 记忆纷至何念君(3) “念卿……”夜澈低喃,神色颇为痛楚,声音都带着几许颤抖。 眼泪悄然滑落,念卿轻轻摇头,声音低柔而隐带痛苦的压抑,“没有,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和不忍你都没有!” 深吸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珠,继续道:“然后,你抹去我的记忆,将我送到韩家,这样我便有了让你接近我的身份,有了让我们再次相遇的身份!从不为人弹曲的你为了我而献奏,然后带我到王都,时刻都对我特殊以待,你是因为爱我吗?” 言至此,念卿呵呵一笑,“不是!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夜轩注意到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很了解夜轩,他对直接送上的女人不会有任何侧目,但是你如此待我,同样了解你的他,也不得不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你也瞩目!……于是,你成功了!”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他的声音越发颤抖得厉害,一片死寂的眸底深处似有着一丝乞求…… “呵——”念卿冷笑,挑眉道:“不要?!在你做那么多事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否想要吗?”声音因为愤怒而走高,“我再次爱上了你,你决然地推开了我,你让我在那阴冷的宫中受尽羞辱和折磨……这,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设计打掉我的孩子!?为什么?!” “我爱你……”夜澈有些绝望地道。 她想大笑,但眼泪却汹涌而下,“爱?你……真的好可怕,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善于伪装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阴冷绝情的人!……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待我?我……我只不过在年少无知孤独无依的时候爱上了你,这也罪大恶极了吗?” 他的黑眸中的慌乱越发明显,修长的身影甚至都颤抖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看着念卿,神色痛不欲生,口中不断低喃,“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 这样的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沉着……她终于剥去了他的伪装,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那么痛? 为什么看到他如此慌乱的模样,她甚至想上去紧抱他,安慰他……可她要拿什么理由去原谅他? 他在不爱她的时候,对她可有一丝怜惜? 他在计划获得权势的时候,对她可有留下一丝退路? 现在,他后悔了,他发现他爱上她了,即便他为此愿意抛弃所有,但他所造成的伤害就真的不存在吗? 他说他爱她,她就该原谅他吗? 不,夜澈,没有一种爱能经得起如此伤害!我的爱早就败给了你的伤害!只剩伤痕的我该拿什么说服自己原谅你? “你把寒宵关在哪里?”念卿冷声道。 闻言,夜澈一滞,闭上眼深吸口气,再次睁开时,冷静优雅再次回到了他身上,“你带不走他!” “那可不一定!”念卿看着他冷笑。 夜澈沉默半响,对上她的信心十足的眸子,优雅地道:“即便你给我下了情蛊,你也不能带走他!” 念卿一愣,她虽然已经料到他早已查知她下了蛊,甚至他帮着她下蛊,她以为他只是把它当做普通的蛊毒,没想到他知道是情蛊! 要知道,这情蛊不同于一般蛊毒,它的使用前提必须是受蛊之人深爱下蛊之人,无色无味,毒性巨大,唯有下毒之人的血能解除此蛊,否则只要下蛊之人催动蛊毒,受蛊之人会浑身瘫软,承受钻心之痛。 而她,方才在他吻上她的唇时便已经中毒,同一瞬间,她已经催动,现在只怕毒性已经发作…… “我一定要带走他,我和他都要离开这里!”她坚持道。 “既然你给我下情蛊,那也就是肯定我爱你,我爱你……你还要和他走?”夜澈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你爱我,我就应该感激,就应该爱你?”念卿轻笑,夜澈你还是那么骄傲,你还以为你爱我,我就能原谅你?就能当那些伤害不存在? “你是……这样想的?”夜澈艰难地开口,无力地道:“念卿,那样深刻的爱,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 “夜澈……你想过吗?没有一种爱能经得起如此伤害!我的爱早已经被你挥霍殆尽了!”眼泪再次侵满眼眶,念卿艰难地启口,“……我不想再看见你……丑陋的样子!放了我,对我们……才是解脱!” 丑陋? 夜澈如遭雷击,瞳孔带着巨大的悲哀大张着,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紫衣女子,声音低沉而颤抖,“……念卿……,你怎会如此对我!” 眼眸氤氲的水汽愈积愈多,在即将摇摇欲坠时夜澈猛地闭上双眼……不能得到她的原谅和爱,但他仍然有着他的骄傲……仰着头,颤抖地道:“未央令在我的怀里。” 念卿看着他极力隐忍的痛苦而哀伤的神情,心一阵抽搐,压下心中的怜惜,手伸进他怀里,圆圆滑滑,冰凉的触感,掏出来……令牌和……黑镯! 他…… 念卿心一滞,看着手中他似乎随身携带的黑镯,记忆纷至沓来……夜澈,你…… 轻咬嘴唇,丝丝血腥迷漫开来,紧紧抱着他,吻上他的唇,将鲜血送进他的唇畔,“对不起!” ……她对他,到底不够狠心!她到底不能彻底地伤害他! 眼泪滑落,滴在他的脸颊,滑进他的心尖。 深深看着那个紧闭双眸,两行清泪挂于脸颊的男子,深吸口气,毫不停留的转身离去。 第79章 梧桐飘零西园情(1) 夜澈再次睁开眼,看着那个没有丝毫留恋,匆忙离去的背影,她就那么走了……何其潇洒,何其洒脱…… 她说,没有一种爱能经得起如此伤害…… 她说,不想见到你……丑陋的样子…… ……丑陋……啊! 呵——夜澈,你……丑陋啊!你败得竟然是如此彻底,竟然是如此败得狼狈…… 可,这一切,到底该怪谁呢? 她吗?怪她没有恒久钟情没有此情永在?怪那个六年来不断仰望甚至连爱都不敢轻言的她居然也会反抗你? 还是……更应该怪你,怪你……太自以为是! 怪你自以为是地以为她的生、她的死、她的情都由你控制,只要你要,她就会无条件地爱你,不管你伤她有多深! 夜澈,你真是自以为是啊!凭什么就那么自负地以为一切都在你掌控中?你凭什么认为你就能决定一切?你凭什么就那么自信地认为她是个永远为你守望的人? 她……她只是一个孤独的人啊,和你一样,是一个孤独的人啊,你难道不知道孤独的人有多么渴望温暖吗?你难道不知道那孤独的感觉是何种难熬吗? ……你还将她推给别人……推给别人……任由那个人不可自拔地深陷,给她爱……给她呵护和希望……诱她沉沦,就如你曾经做的那般! 你自以为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是那个只为你守候的人? 可为什么她望向那个人的眼神变了,虽然依旧骄傲可却不再冷漠!但是她看向他的眼中却装载着刻意的疏远……和漠视!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对你这样客气而疏远了呢?!她只是在生气,你这样解释!只要给她时间,她会再次对你展颜! 于是,有了很不理智的鸣鸾宫刺客一幕,虽然你因此而失去了刚在朝廷建立起来的拥戴,但至少能成功将她带回儒雅殿了! 可为什么她看着你的眼里有感激,有尊敬,有仰望……却独独少了爱慕,让他痴迷的爱慕?! 她的爱慕,给了谁? 那个人吗?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六年来她深爱的是你呀!你才是她不顾一切守望的人呀…… 但她,为什么又在你邀请她住进她曾经生活了尽四个月的儒雅阁的时候那么委婉但坚决地拒绝? 她为什么会在你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换回她的时候,将你排除在心门之外?!为什么当你回身时,她已经转身,只剩下你站在原地遥望她离去的背影?!为什么当你的世界只有她的时候,她的世界已经没有了你?! 难道,错过了一次,就真的连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难道这就是老天的惩罚吗?这就是老天对你自以为是的惩罚吗? 何其残忍!何其无情! 六年的守望,六年的深望……你早已习惯了呀! 她的注视早已经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了啊! 那藏匿在假山后的注视,那有些胆怯的爱慕……已经追随了你那么多年了啊! 但为何现在,那个痴痴注视你的人,为你的孤独而心疼的人已经转身?只留给你一个回忆的背影,一个你再也捕捉不到的影子!一个快步离去不会回头的背影! 她,不爱了!她,不爱了!! 可……你仍然深爱着啊!你深爱着她呀! ……要如何接受这样的结局,要如何走以后失去了她,没有了她的爱的路!? 第80章 梧桐飘零西园情(2) “念卿!”终于,他颤抖出声,叫住那个就快消失的身影,虚弱地道:“不要……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留下来……留下来,我……我请求你…… “不好!”念卿冷声而决绝地道,没有回头……如果她回头,看见那个永远高贵优雅的六殿下,此刻眼里写满了恳求,清泪毫不掩饰地流于两颊,眸子直直锁住她,紧紧地,仿佛她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她还能拒绝得不留丝毫余地吗? “念卿……”夜澈双手无力地垂下,喃喃低唤。 毫不停留地抬步离去,夜澈,你不是不知道你在我身上划下了怎样的伤痕,你怎么还能要求我留在你身边像以前一样爱着你? 夜澈,我愿意给你解去情蛊之毒,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了你? 我只是不够狠心,没有你那么狠心!但那,不代表原谅…… 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一种爱能经得起你如此可怕的践踏,没有一种人能经得起你如此刻骨的伤害后还能言爱! 突然,脑后被人一击,念卿来不及回头便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被粗绳紧紧捆绑着斜靠在墙壁上。屋子很小,只有顶上的一个亮瓦撒进几许亮光,透过这点光亮,念卿发现,屋子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 这是哪里?记忆中从没有这样的地方!是谁将自己带到这的? 夜澈? 正这样想着,耳际传来齿轮转动的咕隆声,念卿诧异,警惕地盯着狭窄的门。 人未到声先到,“醒了?”声音中惯有的讥诮让念卿心中一颤,韩音晼!她没有死?! “啪”地一声,房门被粗暴地推开,韩音晼……坐在木制轮椅上,双手推动着齿轮前行,她……她的腿…… 接受到念卿诧异地盯着她的双腿的目光,韩音晼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声音更是阴冷而低沉,仿佛弱不禁风,“我的腿没了,拜你所赐!表哥知道我要杀你,竟然不许我再踏入王都,还毁了我的腿,他这样护着你,你高兴吧?”说到最后,刻意的低沉声音因为怨恨带着几分的咬牙切齿,似要将念卿咬嗜。 “……”念卿震惊地看着她,面带疑惑,似怀疑她的话。 看着她有些失神的模样,韩音晼更是怒火中烧,所有的恨意和不甘瞬间涌入脑际,面色阴沉,乍然对着她甩出袖中的长缎,狠狠地向她脸上击去,撕心裂肺的声音狠狠道:“你这个贱人!” 柔软的长缎仿佛利剑,直指念卿,又像是铁锤狠狠地击在脸上,瞬间,右脸已经麻木,嘴角涌起一股血腥,血液悄悄地顺着嘴角溢出。 韩音晼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染上股血红,轻笑出声,眼里闪耀着嗜血残暴的快意,振臂一挥,念卿腰部受力被迫上前,韩音晼看着面前的她,弯下腰,抬手,轻柔地为她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低沉而隐含残暴,“姬念卿,呵——第一美人?就是靠这副皮囊让所有男人都围着你转?”狠狠地拍打她的脸颊,“你凭什么得到他们的爱,恩?凭什么?” 念卿冷冷地她面带微笑动作粗暴的模样,嗤笑道:“韩音晼,我真是可怜你!” “啪——”韩音晼扬手狠狠甩向念卿,气急败坏地道:“你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念卿回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暴怒的眸子,一字一顿讥诮道:“你不过也是一颗棋子,夜澈控制我的棋子!” “你——”巴掌再次扑面而下,韩音晼娇笑如花,阴冷的声音森森道:“死到临头,还能逞口舌之快,呵——我告诉你,你不是永远那么好运气,这次别指望有人可以救你!” 第81章 梧桐飘零西园情(3) “为什么?”念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清冷,为什么同是受害之人,你还要如此? “为什么?!”韩音晼冷笑,眼中掠过晦涩的波光,似愤恨似凄楚,“我爱他,爱了那么多年,为了助他夺取皇位,我暗中帮助他扶持固民,为他提供富可敌国的财富,为他……” 念卿心中一惊,她……她爱的居然是夜澈!? “但是他却爱上你,甚至为了你愿意让这些年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他宁愿放弃所有,只为了能换回你!”韩音晼失控地大吼,“你有什么资格能让他那么对待?!” “……” “为了不让你嫁给夜轩,他居然亲自下令寒宵,要他带走你!你居然让他如此费尽脑汁!你知道吗?在玉泉谷,我是真的要杀了你!我不可以让你再影响表哥,也不可以让你嫁给夜轩!”手覆上念卿苍白的脸颊,“你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他们都可以为你改变?为什么?!表哥如此,夜轩也如此!我爱的两人男人,居然都爱上了你!” 她也爱上了夜轩?!过于震惊,念卿启唇道:“你……” “如此平凡的你,为什么能得到两个天之骄子的爱?我为了表哥付出那么多,我为了夜轩甚至可以放弃初衷背叛表哥,可他……他居然一心想的一心念的全是你!全是对他的爱不屑的你!”说到后来,韩音晼失控地卡住她白皙的脖子,双手渐握渐紧,原本冷艳的容颜此刻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念卿摆脱不得,眉头紧蹙,苍白的脸因为呼吸苦难而泛出红晕,“……你,你这个……疯子!” “我杀了你!”韩音晼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道。 就在念卿头脑发胀,几欲晕去时,她突然放手,看着念卿憋得通红的脸不住咳嗽,得意地道:“这样死便宜你了!” 冷冷一笑,脸上因为愤恨和不甘而扭曲得更加狰狞,“他们不是爱你吗?呵呵——既然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我要让他们都后悔!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你而死!哈哈!” 念卿心中蓦地一突,他们因她而死?! 怎么可能! 抬眸,只见她神色疯狂而坚决,难道是真的?她到底布下了怎样的局才能让哪两个人都……有性命之忧? “你到底要干什么?”念卿不由得警惕起来,压下心中的不安,故作平静无波地道。 韩音晼抿唇不言,看着她笑得灿烂,眼底却闪过一道冷芒,不甘而嫉愤。 念卿看着她仿若灿星的笑容,心中一禀,居她的了解,韩音晼越生气笑得越开怀,难道她真的布下了什么局?那……又是怎样的局,能让他们冒险? “我怕你要失望了!”念卿望着她,缓缓道:“要想引他们入局,我……有那个资格?你真是太抬举我这颗棋子了!” “是不是抬举,我们今晚不就知道了吗?而且,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中谁最爱你?”韩音晼轻声一笑,语调低柔,仿若柔和的春阳。 念卿深吸口气,清冽目光扫过她温柔可人的神情,嘴角一勾,似讽非讽,“他们爱我?呵——韩音晼,你真是愚蠢!他们那样自负甚高的人,会爱上一颗棋子?” 冷冷一笑,似是嘲笑她也似自嘲,“他们爱我?夜澈到底怎么对我,你最清楚不过!他所做的一切,可以称为爱?呵——,夜轩囚禁我,羞辱我,那也是爱?你真是疯了才会以为他们会有爱!” “哈哈——”韩音晼笑得更加开怀,眼泪都流了出来,“这算不算是对他们的惩罚?哈哈——他们为了你放弃一切坚持,但你却不相信他们的爱!好!好啊!”韩音晼不断击掌,“好极了!哈哈!” 念卿看着她极尽疯癫我模样,眉头紧蹙,虽然他们都那样的伤害过他,但是她不希望他们因她涉险……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不想和他们再有任何牵绊! “你到底要怎样?”念卿敛眸,极力压下心中的纠结,冷淡地道。 韩音晼止住笑,冷眸倨傲地扫过她,嘴角意味不明地勾起,对着她猛地一击,念卿再次晕了过去,看着她瘫卧在地的身影,冷冷一笑,转动木轮,离开。 第82章 半帆残月忆相思 曼陀崖。 皎洁的月光慵懒地挂于天际,繁星点点散布周围,月光如雪静静地向大地延伸开去,隐约可见曼陀崖的高大巍峨,直插云霄之势。 陡峭的崖边,坐在木椅上的韩音晼拾起一旁的碎石,扔进面前的深渊,没有一丝声响……壁立千仞之地,掉下去是不是完全就没有希望重生?呵—— “把她掉在树上!”韩音晼看着身旁迎客松,对着一干韩家死士冷声命令道。 混沌中念卿只觉得一股寒意袭身而至,徐徐睁开眼,满脸惊恐,她……她被掉在悬崖边! 头上是不甚粗大的松树枝,而身下则是万丈深渊,瞥一眼也让人生畏的深渊! “你这个疯子?!”念卿愤恨地看着稳坐松树下一脸邪魅的韩音晼,厉声呵斥,“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嘛那么生气?”韩音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中直直地锁着她苍白的脸颊……她居然一点都不慌乱!呵——,冷勾嘴角,声音低柔似呢喃:“不要挣扎哦,你一动,说不定那脆弱的树枝就带着你一起离开树干了!” “韩——音——晼!”念卿一字一顿,咬牙道。 正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升起一串火花,虽然短暂,但异常耀眼。韩音晼勾了勾薄唇,隐含嘲讽,“好戏就要开始了!” 什么?念卿心中暗惊,难道他们来了?是夜轩还是……夜澈? 不管是他们中的谁,她都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交集!甚至宁愿就这样掉下悬崖! “韩音晼,”念卿微眯起眸子,冷光闪耀,“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爱你吗?因为你这人不但行事诡诈,阴狠更是无人可及,没有一个男人会真正爱上你这样狠毒的女人!” “你闭嘴!”韩音晼眯细了幽眸,语声透寒:“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我就会杀了你?呵——” 念卿不理会她,兀自嘲笑道:“你注定要孤独终老,你也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的棋子!我真是可怜你,你……” 话未尽,韩音晼已经轻甩长缎,点住了她的穴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念卿这才抬目望向那个前来的身影……心微怔…… 月白色的长袍在清冷的月光下越发高洁,他修长的身影迈着特有的优雅缓步而来,孤傲的身影在苍凉的月光下更显的高贵清绝…… 夜澈看着被掉在悬崖上的身影,眉头紧蹙,声音带着几分低沉,透露着一股让人颤抖的寒气,“你疯了!” 韩音晼冷笑,“是啊!我疯了!表哥,心疼了?” “放了她!”夜澈一字一顿道,冷眼看着那个木椅上的女子。 “如果我不放呢?是不是现在又要砍断我的手,恩?”韩音晼冷笑,暗暗握紧拳头,举目瞪着不远处的他。 夜澈声线突然一转,面上似露出丝歉意,“你的腿……是我不好!你放了她!” 闻言,韩音晼狂笑出声,“那么骄傲的你,居然也会道歉!!你居然为了她向我道歉?!”声音因为不甘而越发走高,语到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想怎么样?”夜澈声线森冷,俊容铁青。 韩音晼呵呵一笑,语气温柔,更似情人间的低语:“只要你废去武功,我就放了她!” 念卿一惊,美眸大睁,直直地锁住那个月白色的身影,要他废去武功?! 夜澈一愣,看了看念卿,微敛情绪,冷声道:“好!” 念卿怔怔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拍向肩胛,挺拔的身体微微一闪,似在极力隐忍,鲜血顺着嘴角悄然溢出…… 念卿薄唇紧咬,夜澈……你是在还我的曾经吗? 说过永远不原谅你的我,为何看见你那般模样,还是会难过…… “好!我信守承诺,她就交给你了!”韩音晼轻声道,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语罢,一旁的两个死士带着她飞身而去。 夜澈牙唇紧咬,徐步上前,虽然他极力压制那反噬之痛,但步伐已有些不稳,念卿看着他极力克制的模样,心中泛出一丝苦涩…… 夜澈,事以至此,何不当初…… 你带给我的伤痕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即使好了,每每一想到却仍然会痛,这样的我,要怎么重新接受你?要怎么回应你现在的深情? 这样的你,虽然也会让我心疼,但那……不是爱了!不是,也不会是了!我的心,已经开始给别人了…… 夜澈看着在山风中微微颤抖的女子,虚弱地笑笑,扯过树干上的绳子,用劲力气拉过绳,将她慢慢移至身旁。 他的额头早已冷汗淋漓,念卿安静地躺在他怀里,看着大口踹息着轻柔地解开她的束缚。 “夜澈,我……”念卿喃喃,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夜澈看着怀中的人,淡淡一笑,正欲启唇,早已云集嘴里的鲜血瞬间无遮无拦地喷出,点点猩红洒在他月白色的长袖上宛如红梅映雪…… 夜澈,这样的你,要我如何面对才好?! 轻抬手,触上他尖细的下巴,轻柔地为他抹去丝丝血痕…… 夜轩杀掉埋伏山下的死士和韩音晼,带着仍在滴血的长剑,步幅蹒跚而来,远远地便见到那个自己日思夜念的清丽身影正乖巧的躺在那个月白色男子的怀里,含情脉脉地仰望着他,手轻柔地为覆上他脸颊…… 多么深情的画面,多么倾心的注视! 他明知可能是阴谋,仍然放弃一切孤身一人前来救她,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来见证他们二人的深情! 夜轩,你真是傻子! 你居然会以为只要对她好,早晚有一天她就不会再那么死心眼,早晚有一天她会接受你! 呵——你真傻! 她所念所想的都是那个人,她的心全系在了那个人身上!不管那个人曾带给了她怎样的伤害! 她的心仍然要给他! 而你,就算倾尽所有,也换不到她的回眸! 思及此,夜轩眉头紧蹙,一直以来求之而不得的痛楚犹如一把深藏在心中的火,瞬间被点燃,灼热反而愤怒不断在身体里四散。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看过他,从来都没有给过他这样的目光,那样的隐含心疼和怜惜,那样的痴心凝眉…… 这个女子,她不爱他,但是他愿意放弃骄傲等待她……这个女子,她一再地想逃离他,他也可以原谅她……她的冷漠,她的不屑,都可以原谅…… 可,为什么她还要这样反复的践踏他的心?!为什么连一点接近她心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的温柔,他的隐忍,他的执着,他的坚持,他的包容,在她只是一个笑话!在她只不过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他将他的心双手奉上,她却至始至终,连眼神都不屑施舍! 思及此,他目光森冽如冰,寒气逼人,你怎么可以如此践踏我的纵容!你怎么可以如此无视我的心! 心中的愤怒和不甘之火越烧越旺,深黑的眸子中掠过杀戮之气,手腕轻抬,提起长剑,轻身一跃,剑尖直直指向那相惜的两人! 一时间,银芒破空! 见夜澈温柔得能滴出水的模样,念卿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尴尬地转首,瞳孔赫然大开!惊慌地看着那个脸色森寒至极的玄衣男子,手持长剑划空而来,不可阻挡,心中惊恐,眼见剑尖即将刺进夜澈的后背,来不及想太多,拼尽全力,猛地推开夜澈。 夜轩见她不顾一切地推开那个男子,欲要收剑,却已经来不及! “啊!”念卿惊叫出声,血肉发出破碎的闷响,冰冷的剑已经透体而过!念卿薄唇紧咬,眉头紧蹙,脸色因为这全力的一击血色尽失,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 泪水瞬间迷漫了她的双眼…… “念卿!”被推开的夜澈惊叫出声,声音是那么尖利,是那么沙哑,连他都禁不住吓了一跳!不顾全身的疼痛匆忙地向那个娇弱的身影移去…… 夜轩震惊地看着长剑从她的胸口透出,鲜血沿着剑身,不住地流淌,在她紫衣上盛开出一朵朵血花! 他的心痛了起来!那一剑更像是刺在他的心上,痛彻神髓!握着长剑的手不住颤抖,突然,他仰天大笑,声音张狂而不羁,神色似苦似癫,清泪悄然滑出眼眶,声音似惆怅似绝望,“你——甚至愿意为他舍去生命!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清泪从她的眼中不住坠落,滴在冰冷的剑身,晕开在猩红的鲜血中。被泪水迷茫了的双眼直直望着夜轩,眸中凄苦,断断续续地声音颤抖地道:“他……永远……是……我的……楼主!”虽然他带给了她那样致命的伤害,但他永远是那个曾经给过她希望和思念的人!是她……曾经守护了六年的男子,她不能坐视他失去生命! 闻此,夜轩笑得愈发癫狂——因为她,因为她的话,也因为自己这么久以来坚持的可笑! 眸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怅然冷却,“唰”的一声,狠狠抽出长剑。 剧痛瞬间再度遍布全身,鲜血从她的口中狂涌而出,夜澈匆忙扶住她栽倒的身子,神情凄苦,柔声低唤,“念卿……” 念卿虚弱地倒在他的怀里,眼睛艰难地睁开一线,泪眼直直望着夜轩,那个玄色的身影已经模糊,氤氲之气在他们之间纵情流淌,仿佛似真似幻的雾…… 在那雾气中,是他汝南城里弃马舍身相救,是他在得知有孩子时悄然流露的喜悦,是他在宫中极力隐藏的细心呵护,是他崩溃而绝望的“我爱你”,是他面露绝望掉下的凄凉的泪…… 收回恍惚的思绪,念卿虚弱地轻扯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浅笑,“夜轩……我好像……爱上你了……” 夜澈一滞,如若雷击,身如石化,看着怀中的女子悄然地闭上眼睛,心,空空如也! 轻轻放开她,目光空洞,失神地起身蹒跚而去,高贵优雅之态尽失,神色有些癫狂…… 闻言,夜轩踉跄后退,剑柄失力滑落,心,仿佛有无数尖锐的锥子猛扎狠刺,人几乎已经支持不住了,失神地望着那个瘫卧在地的紫衣女子,月光照在她娇弱的身体上,为她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华,凄美而忧伤…… 他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踏着柔和清美的月华,失神地向她走去,他的泪,顺着脸颊一颗一颗滚落下来,不可遏止! 跪坐在她身旁,颤抖地手徐徐覆上那让他刻骨铭心的面容,那让他热切期盼的面容,那让他愁煞千古的面容。那已经双目紧闭,任他千呼万唤也没有丝毫动静的面容…… 泪如泉水般喷涌,滴落在她苍白而安静的脸上,落在冰冷的土中,在他心里发出沉重的响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残忍?!”他悲痛出声,“……为什么!” 他的手颤抖着将她凌乱的发从脸上拿开,轻柔地拭去嘴角的血迹,一丝,又一丝,一滴又一滴,当猩红从她的脸颊全然散去那一瞬间,他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紧紧抱住她已经开始僵硬的身体,俯下脸,贴在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亲吻她失去生命的双唇…… 他的唇,比她的还要冷,如同他的心,已化作千年寒冰! “不!你不可以这样残忍地离去!”良久后,夜轩慌乱地道,面色悲痛难耐,“没有我的命令,你怎么可以死?!在你说了爱我后,你怎么还能离开?我的爱,你还没有还……没有还!” 紧紧抱起她渐失温度的身体,神色痴狂,疾步离去。 月华清冷,大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