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号花坊》作者:张瑜喻 文案: 时间断线为近代,仿民国,纯架空。 东桑移三代许月染,身负杀母之仇,在一堆牛皮纸信封的引导下一步步来到华国近滨城, 在一场针对她的阴谋里,逐步揭开十三年前母亲身亡的真相。 本文含有轻微的权谋、百合及纯爱元素,言情内容较少,人物设定上涉及边缘情节,不适宜三观尚不成熟及未成年人群阅读。 文中主要人物部分行为属违法行为,可能受到法律惩罚, 请予以注意和警惕。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豪门世家 女强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寄姝(许月染) ┃ 配角:沈景冰,水仙,春姨 ┃ 其它:轻郁,幻想 一句话简介:纯架空烧脑向的另类复仇故事 立意:纯架空烧脑向的另类复仇故事   ☆、作品介绍   作品介绍(#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置顶】2月11日、12日、13日、14日连更三天   作品详情:   本文是承接《一纸繁华》世界观的作品。时间断线为近代,仿民国,纯架空。东桑移三代许月染,身负杀母之仇,在一堆牛皮纸信封的引导下一步步来到华国近滨城,在一场针对她的阴谋里,逐步揭开十三年前母亲身亡的真相。   本文含有轻微的权谋、百合及纯爱元素,言情内容较少,人物设定上涉及边缘情节,不适宜三观尚不成熟及未成年人群阅读。文中主要人物部分行为属不当行为,可能受到法律惩罚,请予以注意和警惕。   标签:   烧脑向(第一次写我也不知道烧不烧得起来)   百合元素(这里是BG频道百合内容请自行脑补)   纯爱元素(人设已经立好,感兴趣笔给你)   幻想空间   豪门世家   异想天开   立意:纯架空烧脑向的另类复仇故事   完结时间:   本文预计五月前完结,预计共四十章,每章5000左右,其中二十八章正文,十二章番外。   作品公告:   1.本文涉及国家、地名、人名、组织名及故事内容均为架空虚构,与现实无关。   2.人物三观及言语不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仅出于剧情和人设需要。   3.本文包含的部分行为属违法行为,请予以注意和警惕。   4.本文承接《一纸繁华》世界观和剧情线,但有独立情节和人物,不影响直接食用。(有精力会慢慢修改《一纸繁华》的,开一个重置。)   5.老萌新,状态不好,但会努力好好写。(一脸诚恳)   6.目前暂定周双更,每周三、周五各更新一章。   7.2月3日更新第一章   看点:   1.沉浸式阅读:双视角解谜推理,没有多余信息提前剧透,主角知道的,你都知道。   2.追溯解谜:人物身世可言不可说,等你点破。   ☆、第一章【已重置】   第一章入局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男子西装笔挺,坐在背对大玻璃窗的办公桌前,手指轻敲着实木的桌面,目光深沉,遥远。   “时间到了,有些事情,该做了。”   东桑国,J市。   凌晨时分,天将明未明,与远方深色的海水迷蒙地搅在一起,不清不楚的。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豪华的别墅里灯火通明。   海水尚温,有一下没一下地冲击着少女的脚踝,雪白的小礼裙,披肩的黑发,背影也是别样的忧愁。   外祖新丧,从今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如何,也不知道今夜的狂欢过去以后,还有多少人会留在她的身边。   少女沉浸在自己哀伤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蓝色条纹的西装,手里拿着一张牛皮纸信封,几次想放在地上,最终都又拿了起来。   就是这样,少女也没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这倒是给了那人足够的思考时间。   最终,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将那信封放在了少女的身后。   风,逐渐变凉,少女也终于要回去了。   那信封放得格外明显,拦在少女的脚下。少女蹲下身,接着朦胧的天色拆开信封,辨认字迹:   “尊敬的赵寄姝小姐:   您母亲的情况我们已了解。现邀请您加入复仇盛宴。   九十六号 沈景遇”   看起来像极了恶作剧的内容,却让少女心下一凉。   少女来东桑国,已经有十几年了,十几年里,她都使用的是“许月染”这个名字,至于“赵寄姝”这三个字,那是她的噩梦,她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提起的。   少女很警觉。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什么目的?怎么会知道自己曾经的名字?   少女握着信的手,力度越来越大,她沉浸在恐惧里,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升脑后,麻痹了她整具身体。   心跳加速,呼吸加深,她努力告诉自己要静下来,可她还是很慌。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强装镇定地把信件泡进海水里,直到字迹尽数模糊,才松开手往回走。   手里还掐着那张该死的信封。   她大步走进别墅,招待着仍在别墅里客人,笑脸相迎,一如往昔,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赵寄姝的解压方式很特别——泡澡。   温水,泡沫,香氛,她爱极了这种被包裹着的感觉,甚至恨不得溺死在这种温暖的感觉里。   她喜欢水,温暖的,柔软的,带着芬芳的水。   并不是因为水又多好。   而是她知道火有多可怕。   鲜红的,橙色的,蓝色的,丝绸一般流动的,漫天都是,散发着呛人的烟味。外面的人惊慌失措,里面的人,求助无门。   她讨厌火。   水能灭火,所以她更喜欢水,也只有水,才能给她安全感。   她宁愿溺死在水里——   也不要看见火。   她在浴缸里泡了很久,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在客厅的花瓶下,看到了另一封信。   一样的牛皮纸信封,打开也是一样规格的卡片,笔迹,也相同。   信是怎么送进来的?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有察觉?赵寄姝盯着卡片上的字,她感觉每一个字都认得她,可她却不知道那些字在七嘴八舌地说些什么。   她真的是,太紧张了。似乎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紧张。   如果第一次她还能强行骗自己只是巧合,那么这一次,她很明确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手里捏着的那张卡片,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尊敬的赵寄姝小姐:   九十六号愿助您一臂之力,希望您可以加入九十六号,帮助我们完成计划。   九十六号沈景遇”   又是经过了许久的自我安慰,赵寄姝才勉强走回浴室,就这还没放掉的洗澡水,把卡片沉入浴缸,模糊掉字迹。   这一次,时间要更久,久到那卡片被水泡得开始解体,变成一堆烂纸,最后捞也捞不起来,直接放水冲掉了。   她怔怔地望着浴缸里那个巨大的旋涡发呆,仿佛她自己也被卷入了这个旋涡。她两眼无神,四肢瘫软,坐在浴缸旁,仿佛灵魂出窍。   赵寄姝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恐惧迫使她不停地思考对策,而思考的结果就是,她要入局。   要说叫“九十六号”的有什么地方,怕是也只有华国的那一处了,号称“粉红杀手”集中营的地方。   从九十六号出去的女人,有青楼的头牌,有花船的花魁,戏班子的台柱子,让人防不胜防,有的时候她们要的是男人的钱,有的时候他们要的是男人的命。更有甚者,专接那折腾人折腾到妻离子散的活计。   赵寄姝虽然远在东桑,可是九十六号的传说,她也没少听。传闻明面上那就是个不起眼的花坊,实际上背后却是道上的人,也有的说,不是道上,是军方。   至于九十六号是从哪把这些人物搜罗起来的,却是无从知晓。   难道,就是像今天这样,威逼利诱?   那九十六号背后的这个人,又得知道多少秘密啊?如果只是个普通人,还不得死个万八千次的?可是若说这人不普通,他也只是个落魄豪门的家主而已。   若说沈家有什么不普通,便是二十年前沈家宗家的灭门案,当时住在沈家住宅的人无一幸免,全部丧生,嫡子沈景冰的尸骨伤痕严重 ,甚至只能通过衣衫确定身份。宗家全灭后,各分家争夺财产。   其中沈景遇拿到的财产最多,几乎占到了沈家宗家财产的85%,成为了沈家现在的家主,但是沈家已经今非昔比。   沈景遇并不善于理财,沈家宗家的财产在五年的时间内大幅度缩水,先是被挤出了顶级豪门,而后是整个第一梯队,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直到现在仅靠几个在盈利的公司维持生存。   可就是这样,沈景遇依旧稳坐家主的位置,只要有人反对,基本上都被沈景遇除掉了。   赵寄姝一边回忆,一边思考,隐约间,她总觉得这个沈景遇背后一定还有高人指点。   赵寄姝既然决定入局,自然会做好能做的准备,交接工作,以及调查九十六号和沈家。   目前为止,沈家是唯一的切入点。九十六号过于神秘,而且如此分散的组织,一旦调查,很可能触及对方的情报网,打草惊蛇。   调查得到的结果不多,这就更加深了赵寄姝一定要亲自去一趟华国的想法,第二天便乘坐最早的船离开了。   她随身就带了一个大号的手拎皮箱,装了一些支票,几件随身的外套,还有一片黄玉。   那是母亲为数不多的遗物。   这是赵寄姝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也是她第一次坐船。   她,晕船。   在海上航行的这些日子,每一天都在心里和生理的双重折磨中度过。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想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门缝里就又会塞进来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放着该死的卡片。   万年不变的卡片规格,万年不变的开头结尾,以及两句并没有实际意义的话。   仿佛只是在告诉赵寄姝:我在看着你,我一直在看着你。   她几乎是靠着强大的意念,才坚持到了望城的港口。   但是,这远远不是终点。   根据调查,赵寄姝得知,当年沈家宗家仍有一位确定幸存的女士,那就是当时已经嫁到了望城顾家做平妻的顾沈氏。   奇怪的是,顾沈氏出嫁后没多久,久病不出。而出嫁前的事,又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等原因,根本查不出来。   按照赵寄姝的意思,她是想在望城待上两天,打听一下顾家的事情的。   可是赵寄姝刚刚踏上望城的土地时,就有一个卖报郎从她身旁经过,口中喊道:“号外号外!东桑许氏千金今早抵达望城!”   这让她觉得十分不安全。   这是东桑那边出现了叛徒?还是九十六号刻意为之的结果?   赵寄姝想着,临时换了一家酒店。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被记者围堵了。   她一个生意人,记者围堵她做什么?之前的问题,赵寄姝现在心里有了答案。可是有了答案不代表就能解决问题。   她这次来华国,特助容羽被留在了东桑看家,眼前的这种问题很明显,在从前不会发生。赵寄姝也因此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就在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门童打扮的男子,一手接过她的行李,一手拉过她,飞奔而去。   赵寄姝能确定这人不是门童,但她实在来不及反应也挣脱不开,因此便由着对法拉着她跑。   但是她可以确定,对方绝对不是门童。   年龄太大了,气质上也全无服务行业的圆滑感,换言之,这人看起来并不是第一眼就讨喜的类型。   那人拽着她跑了很久,终点是火车站。她把她强行送上了火车。   票都买好了,时间也掐得分毫不差。   望城到近滨,三天不到的时间,对方给赵寄姝买的是包厢座位。   在上火车的一天之内,赵寄姝连续收到了四个牛皮纸信封,加上在轮船上收到的,已经有厚厚的一沓了。   说起来这近滨城,规模并不大,却有“贵人之都”的美誉。早在一个多世纪以前,近滨就因为绝佳的风水和景色吸引了大批有钱有势的人在此买房置地,定居养老。可以说,这里就是上流人士的聚居地。   一直能收到信件,加之身体实在太过疲乏,赵寄姝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第三天的晚上,赵寄姝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那人声音很急切,喊的是——   “救命。”   赵寄姝本不欲开门,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她也做不到真的见死不救。   可是救?万一自己也丢了性命怎么办?   门外的声音愈发急迫,赵寄姝权衡了一番,还是咬着牙给他开门了。   是个男人,穿着一身黑,外面还罩了一件黑色风衣。   见她开了门,男人闪身就钻了进来,还没等赵寄姝反应过来,男子抢先一步带上了门。   包厢内的灯光要更明亮些,赵寄姝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右胸位置又一块地方黑得有些反光。   赵寄姝忍不住惊呼:“你受伤了!”   男子淡然地点了点头:“你带没带多余的衣服?”   赵寄姝连忙点点头,从箱子里抽了一件看起来比较柔软的衣服。只听几声布料撕裂的声音,好好的一件衣服就在男子手里变成了几条绷带。   “包厢里有酒的吧?”   “嗯,白酒。”   男子直接拿过来,用那白酒给自己消了毒,然后缠上了绷带。   赵寄姝倒是因此看到了男子赤果的上半身,不过她也很默然。   反正受伤的又不是她。   男子处理好了伤口,拉上了风衣拉链,才颔首道谢,并且解释道:   “我被人追杀了。”   赵寄姝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回了一句:“看得出来。”   男人坐在了她的对面,两下无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门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很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赵寄姝借机仔细打量男人的容貌,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虽然穿成这个样子,气质却依旧很儒雅。   他是偏瘦的,精壮。赵寄姝的目光在他身上四下游移,试图猜测出是谁要刺杀对方。   “刀伤?”赵寄姝试探性地开口。   对方有些嘲讽地笑了,不是刀伤,还能是枪伤吗?枪伤的话,至少几节车厢都得跟着乱起来。   “不用猜了,是我父亲的二姨太派的人。”   哦,兄弟相争,赵寄姝有所耳闻,不过没有兄弟姐妹的她,无法感同身受。   “我叫赵寄姝,你呢。”   “顾家,顾霆琛。”   赵寄姝苦笑。还真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如果九十六号有意想要她知道,那就没必要这么着急地让她离开望城啊。   “你去哪啊?”   “近滨。这辆车难道还有别的终点吗?”   哦,也对。   过去十三年都醉心于学习事务处理的赵寄姝,很明显不擅长聊天这项工作。   “你被刺杀,那你是顾家老三?”   “那是顾霖琛。”顾霆琛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几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回国,不太了解。”   “很正常,不是什么人都能入许小姐的眼的。”顾霆琛说道,“报纸我看了。我觉得有人针对你。不过你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不会的,我动了手脚,这个消息没那么容易传出望城,你可以放心。”   “车上的这些?”   “我说了不会,报纸的售卖时间我推迟了半个小时。近几天都不会有开往近滨的火车,你大可以放心。等消息传到近滨,你人已经到了。还有,你的身份我会保密的。”   顾霆琛靠在椅背上,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好像也挺可爱的。   听说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他不得不说,眼前的姑娘,挺好看的。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顾霆琛开口:“近滨俞家倒是提前知道你要去近滨,准备了晚宴,也就是明天晚上。不过不用担心,是针对上流社会的晚宴,请客由头不会公开。”   赵寄姝有些领情,但还是无法信任眼前的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救了我的命啊。”   赵寄姝摇摇头:“你真的是被刺杀了吗?”   顾霆琛:。。。。。。   他还真就是被刺杀了。他上这辆火车的目的却是不单纯,可他也没承想都到了火车上了,顾震琛那王八蛋还是不肯放过他。   这还真就解释不清楚了。   他怎么知道他逃跑的时候,随便挑了一扇门敲就能遇见他。   看来上天都让他接近她。   “我真的被刺杀了,敲你的门只是巧合。就算这里住的是别人,只有你这亮灯,我也只能找你。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顾霆琛不再说话,转而看向车窗,窗外的景物在飞快地倒退。   就像时间,一去不复返。   过了夜,车窗外就已经能看到近滨了。   赵寄姝买了一份车上的小报。   报纸是近滨城的报纸,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报纸上的照片让她想到了一个问题。第一,就报社的那个影印技术,报纸上的照片,如果不是名人,真的能和现实里的人对上号吗?第二,望城的报纸她虽然没买,但是一页的篇幅里有没有照片,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于是她问顾霆琛:“你如果只是看了报纸,怎么会知道我就是许月染?那报纸我也买过,上面可没有我的照片。”   顾霆琛被质问,丝毫不慌:“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   “你是九十六号的人?”   “九十六号?”顾霆琛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诧异。   赵寄姝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不知道九十六号的存在?   是不是这个底牌,交早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顾霆琛开口说道:“我不是九十六号的人,而且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你可以相信我。”   说话的当间,火车已经慢慢制动了。   正这时,门缝里又扔进来了一个信封。   还是牛皮纸的信封,却要大了很多。赵寄姝赶紧捡了起来,却并不想在顾霆琛的面前拆开。   顾霆琛的胳膊拄在横杆上,用手指撑着脸,颇有种旁观者清的感觉:“如果我是你,我会现在就拆开看一下。”   赵寄姝不是个耽于美色的人,但眼前的人还是让她愣神了。   果然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   顾霆琛没管她的小女儿模样:“要看最好快一点,对方这个时间把信送进来,应该就是想让你没机会看。”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猜里面是请帖。”   赵寄姝这边也已经拆开了信封,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听见顾霆琛的话,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脸上也露出一副哑巴吃黄连的表情。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人猜对了。   还没来得及拿出请帖,火车便停了。   两人一起下了车,往站外走。   “晚宴的世界是今晚八点,你要去吗?”   赵寄姝想了想,对方故意在她很可能看不到的时间段里送请帖,很可能就是为了让她知道晚宴的存在,却错过晚宴。   俞承皖的夫人姓沈,沈家没人了,顾家才算作是俞家的外家,既然都姓沈,她就有理由怀疑这场晚宴是有意策划的。   那是为什么?   一定要走这个形式,又让她不在宴会出现。这样的晚宴,事后是一定会见报的,就算不送请帖,赵寄姝事后也一定会知道。   除非。。。。。。   除非她不去就活不过见报的时候!   这简直是、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赵寄姝捏了捏裙子口袋里那一沓信件,感觉血压飚高了一个八度。   顾霆琛察觉了赵寄姝的异样,也不等赵寄姝问他,自己开口分析:“对方故意选择在这样的时间里送请帖,一是你可能会下车才看,但是舟车劳顿的人,一定会去休息,对方不想让你参加晚宴。”   “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送信的人知道我的存在。”   顾霆琛说着,走到赵寄姝的对面,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她:“我说的话,你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   “我如果不信呢?”赵寄姝打断,也是试探。   “有自己的判断当然是一件好事。”顾霆琛好像对此并不介意,“对方既然能给你送信,就代表他一定在车上。这趟车始发望城,终点是近滨,一路上既不停车,也没有隧道,不曾出现电力故障,因此中途有人上车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顾霆琛说着,接过赵寄姝的皮箱,赵寄姝不知为何,竟然就这么撒了手,任由对方替她拎东西。   “所以说,对方知道我在你的包厢里,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看到我被刺杀,却没有出手,是不是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呢?许大小姐?”   “这谁知道呢?”赵寄姝嘴上说着,心里已经有五分信他了。   顾霆琛也不知道是看出了对方只是嘴硬,还是根本不在意,继续分析道:“如果把我也考虑进去,对方这个时候送请帖,应该只是诱导你往这个方向去想。”   “你的意思是说,对方向让我去赴宴,但又不能明着说,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作出不想让我赴宴的假象,引我上当?”   “嗯。酒店住同一家吧,中午你休息一下,正好下午我能叫你。近滨这边我也来过,现成的礼服我知道有一家比较好的,到时候直接换了去,省时间。”   “好。”   赵寄姝自己都没发现,她和顾霆琛相处的模式,像极了她和特助赵传的相处方式,但是又有一些不同。   至少赵传不敢这么打趣他的老板。   赵寄姝到了酒店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抵上房门,好好睡一觉。   什么吃饭啊洗漱啊整理行李啊,全都靠边站。   她真的太难受了,身体上的不适,紧张,恐惧,疲劳,都让她没有办法支撑下去了。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顾霆琛真的来敲了她的房门。   她打开那张请帖看了一下,确实是今晚八点的晚宴。她也没撤门口抵着的梳妆台,就这么去洗漱,化妆,整理。   顾霆琛也耐心地在门外等着,偶尔还聊上一两句,证明自己没走,还在等她。   下午三点半,顾霆琛带着赵寄姝来到了繁荣路上的一家店。   既然是穿礼服,为了形象考虑,吃饭是不可能的了,况且造型加上看衣服,就要好久的时间。   顾霆琛很体贴,去买了一杯热牛奶装了回来,算是安慰了一下赵寄姝的胃。   七点四十五分,顾霆琛带着赵寄姝到场。提前十五分钟,刚刚好。有佣人专门引着赵寄姝从另一条路去了后台,而顾霆琛则是自己进了大厅。   这次的晚宴开在主楼,舞台是二楼的缓台。按照近滨的习惯,大厅深处准备了几个长桌的吃食,还有几个沙发,中间的场地让开做舞池。   因着晚宴还没开始,人们各自三五成群地聊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什么主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套近乎,扩充人脉。   顾霆琛是望城的,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因此自顾自地拿起了一个小蛋糕,三口两口地吃完了,找了根柱子靠着。   七点五十五分,大厅里突然变得安静。一条华丽的巴黎绿鸡笼裙挤入了场地,周围人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同时远远地行礼示意。   这位便是最近颇有名气的东桑夫人了。听说三月份的时候来的近滨,手指缝里漏了一点就让大发厂起死回生,因此私下里大家都叫她“女财神”,也都在想办法拉拢。只可惜,让俞家抢了先,甚至还认了干亲。   且说赵寄姝在二楼,把楼下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且有佣人指点,楼下的人也认了个七七八八,也是占了身份的便宜,赵寄姝知道了今天俞承皖把她请来,主要还是想多聚集点人手,把自己儿子俞轻林和陈家定亲的消息给散出去。   俞轻林多大,赵寄姝不知道,可是陈家女儿,赵寄姝可是见过的,那姑娘可是今年九月才满八岁啊。   赵寄姝心里忍不住纳罕:华国人都这么丧心病狂吗。。。。。。?!   大厅里金镶宝石的大挂钟响了八下,舞会正式开始。作为重磅来宾,赵寄姝免不了被拉在台上做了一番展示,不过重磅嘉宾还是俞承皖的儿子俞轻林。   赵寄姝识趣,介绍完毕就下台赵顾霆琛去了。出于某些尚有漏洞的逻辑,赵寄姝现在觉得待在顾霆琛身边会比较安全一些。   今天的顾霆琛一身白色的西装,和在火车上沉稳的模样不同,颇有林家少年,岁月静好的感觉,在一众男宾里都是极为出挑的。   只可惜因为顾家长子这个身份,顾霆琛几乎无人问津。   在世家豪门的世界里,身份和权势才是一等一的重要。   而顾家长子,基本就是没有前程的代名词。   赵寄姝看着背对着众人,孤零零靠在廊柱上的少年,心里有些被牵动了的痛感。   也和她自己的经历有关吧。   这一刻,赵寄姝觉得自己和顾霆琛是一样的,都站在人群里,却又与人群格格不入,说不清是他们孤立了人群,还是人群孤立了他们。   台上的孩子不过十二岁就订婚了,可台下的人群却在称赞俞承皖好福气,结了这么一门亲家。   他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她和他,或许能成为一路人。   赵寄姝快步走向顾霆琛,她有些迷惑,这个宴会有什么非来不可的吗?   赵寄姝站在顾霆琛的身边,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与外面喧闹的人群,隔绝开来。   她此刻更好奇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安宁,并没有维持多久,一道尖利的叫声划破和谐的氛围。   ☆、(男主视角)第二章【已重置】   第二章搅局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顾霆琛顺着声音传来的位置回头,就看见东桑夫人完全不顾形象地向门口跑去,而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近滨城卫队军装的男子,和他穿着青花旗袍的女伴。   看军装上的标志,这人的职位应该是司军。近滨司军姓赵,名眷,字确实是美之。   顾霆琛自己身边的这位许小姐,也姓赵,顾霆琛可不觉得世界上又这么巧合的事情。况且赵司军家中男丁,这一辈刚好是书字辈,姝和书又同音。   一场精心设计过的宴会里,哪有这么多巧合?   连他自己,都是本来要在这场晚宴里认识赵寄姝的。   只不过他很优秀,提前完成了任务罢了。   他也是后来听赵寄姝说,才知道那趟车上居然还有自己人。想来那人不露面,也是因为他提前接触上了赵寄姝的缘故吧。   可是舅舅引赵寄姝来近滨,又是为了什么?和九十六号又有什么关系?   九十六号花坊,这个地方他倒是也知道,难道这地方真的和舅舅有关系?那舅舅让他接触赵寄姝,真的只是为了争夺顾家的财产吗?   顾霆琛看着远处的舅舅,心情复杂。   虽然他知道,这个舅舅并不是自己血缘上的亲舅舅,但他毕竟是这个舅舅一手教大的。   他的一身本事都是这个人给的,若真的斗起来,他能赢吗?   顾霆琛心里揣着事,可脑袋里也没闲着,一直留意东桑夫人这边。   只见东桑夫人的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她来不及抹眼泪,横中直撞地扑向了门口的男人,全然不顾对方还有一个女伴。   人群因着她的大裙子,自动让出了一条路。也是因这大裙子,东桑夫人在赵司军的脚边摔了一跤。她也不起来,就这么抱住赵司军的腿,嚎啕大哭:“他们都告诉我你死了,他们都告诉我你死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东桑夫人的目的实在太过明确了,以至于顾霆琛压根不用在她这里多费神。   无非就是想和赵家攀上关系,赵眷还有个六七年也就荣养了,刚好也想找个商贾之家搭个关系,估计看在俞家这一层上,东桑夫人大概能如愿吧。   从东桑夫人的角度上来讲,事情的确就这么简单。   只是让顾霆琛在意的是,东桑。   许氏也是在东桑。而这个女人,不是东桑姑娘,不是东桑老板,恰恰是东桑夫人,那东桑夫人在这了,东桑女儿是谁,那不就很明显了吗?   许氏的老太爷是最近才病故的,那东桑夫人为什么三月份来到华国之后,一直没有回去?而赵寄姝为何又没与东桑夫人一起出席晚宴?   甚至没有相认?   顾霆琛现在能断定,这个冒牌货十有八九是知道内情的,那她就大概率是被人安排在这的。   这手法倒是很像赵寄姝提到的九十六号。那这一次行动,他们是要赵眷的钱?还是赵眷的命?还是别的什么?   赵眷身边的女伴倒是顾不得这么多,她此刻的表情,很臭。   原因嘛,顾霆琛大概也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因为这么个艳遇,而是东桑夫人三言两语就把她自己描述成了原配——短短几句话就摧毁了赵夫人维系了十多年的谎言。   赵司军是因为升迁了近滨司军才举家迁到了近滨,因此近滨的豪门并不知道赵夫人的底细,只能赵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位赵夫人是怎么想的,对外一直称自己是赵司军的原配。   顾霆琛虽然没往那些夫人小姐的堆里凑,但是那些会说什么,他早已经猜到了。   只觉得无聊。   顾霆琛都已经知道了下面的剧情走向了:无非是赵司军认下了眼前的东桑夫人,众人顾忌着俞家的面子不会拆穿,而赵司军,则是能搏一个痴情的好名声。   毕竟鬼神之说太过玄妙,大家嘴上说的好像是神乎其神,心里往往还是存疑。比起还魂,他们还是更倾向于扶桑夫人是假冒的,只是一个被俞家包装过的身份而已,只不过,都要给俞家几分面子而已。   身份。。。。。。身份。。。。。。?   等一下,身份!   顾霆琛一瞬间就明白了舅舅在赵寄姝身上想要图谋的是什么了。   真要如此的话,赵寄姝说不定还真的可以成为自己的同盟,绑在一起的,绑得死死的那种。   另一边,事情正在按照顾霆琛的猜测进行着:   赵司军伸出了自己的手,想把扶桑夫人拉起来:“莎莎,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东桑夫人却只是抬起了头,认真又充满绝望地看着赵司军,微微抬起的手指向了身旁的赵夫人:“她。。。。。。是谁?”   那神情,仿佛心中有万般苦涩。   赵司军没有回应,东桑夫人便自己挣扎着起身,带着哭腔,极尽凄怆地说道:“恭喜美之又得佳人了。”   说罢踉跄着从赵司军身旁离开,没走几步路便倒了下去。   赵司军随着东桑夫人的身影转身,眼睁睁看着她倒下去,然后小跑几步来到她的身边蹲下:“莎莎,莎莎。”   赵寄姝就站在原地,全程冷着脸看着这场苦情戏,直到赵司军抱着扶桑夫人去了休息室,那些无聊的看客散开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插曲散场了。   她心里估计不好受吧?一个人装作是她的母亲,在大庭广众下作出这样的举动。   顾霆琛出于理智,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赵寄姝的身上:“风凉,我们去里面坐着吧。”   这借口实在有些勉强,可赵寄姝的确需要个缓冲,她沉了沉眸子道:“好。”   两人对坐,小几上摆了两杯香槟。   气氛很沉闷,赵寄姝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   “喝点?不喝白不喝。”顾霆琛开口打岔。   然后,他就看到赵寄姝笑了。   可是却并没有动酒杯。顾霆琛可以理解,也完全接受。女孩子要保护自己嘛。   许是觉得这么拒绝顾霆琛不太好,赵寄姝迟疑着问道:“跳舞吗?”   顾霆琛眸色一暗。   这问题在他脑袋里转了一圈,她最终还是决定不正面回答,而是放下酒杯,顾左右而言他:“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大概就是一个思念亡妻的男人被冲昏头脑了吧。”赵寄姝兴致寥寥。   顾霆琛当然不会觉得赵寄姝真的就是这样想的:“那是你生父吧?”   赵寄姝闻言,脸色变得难看。   看来这个猜测可以被证实了。   顾霆琛见状又说:“许家和赵家的事,只要有心,都能打探出来,两家结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秘密到无人知晓,在近滨圈子里传开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赵寄姝默认了拿起酒杯,又放下。她问:   “你伤口怎么样了?”   顾霆琛听着心里划过了一道奇怪的暖流。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受没受伤,疼不疼呢。   “下车就处理了,无碍。”顾霆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可那笑容很勉强,“望城顾家的关系很复杂,我是平妻所出的,相当于嫡子,正室又没有孩子,按理来说我应该是最受重视的那个,但是,不知道怎么,我母亲一直在被囚禁了。”   道破一个秘密,再送给对方一个秘密,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仅此而已吗?   赵寄姝若有所思:“你出生那年被囚禁的?”   顾霆琛抿了一口香槟,他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他瞬间暗下的眸色,出卖了他,那几乎就是在告诉赵寄姝: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父亲对你母亲可是真爱啊!”赵寄姝面色嘲讽。   是的,嘲讽。可不是一件值得嘲讽的事情吗?   “彼此彼此,都是为了面子。我们这样的家族,哪来的真爱啊。”   而他们两个,不过是上一辈造出来的倒霉蛋而已,是孽种。   两下无话,尽是沉默。半晌,赵寄姝放下了一口未动的香槟:“我去看看。”   顾霆琛有些疲惫,他蜷在沙发里微不可闻地哼出了一句回答:“嗯。”   眼见着赵寄姝奔着休息室去了,他再傻也知道赵寄姝是要去看什么。   也好,去看看吧,看过了就死心了。   死心了,就不会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挺好的。   顾霆琛自己不就是吗?他到现在连自己的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香槟没什么度数,但是喝水的动作却能很好地缓解负面情绪。   舅舅和俞承皖夫妇交谈甚欢,其他人又不会理会自己,这种所有人都在热闹的场合,每一次都会让顾霆琛觉得分外孤独。   不过让顾霆琛感到意外的是,他只是低头抬头的功夫,俞承皖夫妇就把舅舅扔在原地离开了。   这也太快了,看起来更像是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回想一下刚才舅舅和俞承皖夫妇的相处,顾霆琛总觉得舅舅是在巴结俞承皖夫妇。   舅舅。。。。。。需要巴结俞承皖吗?   顾霆琛未来得及多想,舅舅便往他这边来了,一路上也有一两个举着酒杯,主动招呼着“沈先生”、“沈先生”地和舅舅碰杯。   舅舅像是奔着他来的,有不像是奔着他来的,只是在两人擦肩的时候又过简短的交流:   “怎么样?”舅舅问道。   “熟悉了。”顾霆琛答。   除此之外,没有交谈。就好像他只是路过一般。   随后他就看到了赵寄姝从走廊里出来了,看样子是气得不轻。估计是撞上东桑夫人和赵眷的好事了吧。   虽然也知道赵寄姝肯定被恶心坏了,但顾霆琛还是有些想笑。这小妞儿用力跺着地板的样子,像是跟地板有仇一样,真可爱。   赵寄姝是往自己这边来的,但在半路上就被一位穿着鹅黄色晚礼服的女士拦住了,因为离得太远,顾霆琛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不过顾霆琛也不意外,毕竟赵寄姝有钱,现在整个许氏都是她的,况且今天又算是名义上的主角,没人找她说话才奇怪吧。   两杯香槟都进了肚,顾霆琛还是觉得有些闷,不是环境闷,是心里闷,喝再多酒也无用的那种。看赵寄姝这边有人陪着,顾霆琛便从后面溜到了小花园。   小花园有水池,粼粼微波反着月光,映照在景观石上,幽静,最能宁人心神了。   总是低人一等的顾霆琛,最喜欢一个人待着了。可惜他不能一直一个人待着,因为他躲起来了,就没人能给他一个未来。   顾霆琛透了气回来,看到的就是赵寄姝被一众夫人围住嘘寒问暖的场景。   这种宴会,向来只有两个用处,一是给下层的小豪门拓展人脉的机会,二是年轻的小姐少爷门互相相看的机会。都是差不多的世家,能搭上哪一个,基本上都是段好姻缘。就算小辈的不上心,长辈们也会留意。   如今围着赵寄姝的那些富太太们,多半都是家里有未婚的儿子的,是什么想法顾霆琛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赵寄姝那个聊天水平,只怕是招架不住这些久在后院浸淫的妇人们。   想了想,他还是过去帮了一把:   “许小姐,你过来一下。”   富太太们自然是不肯放人的,但是架不住顾霆琛直接上手去拉。赵寄姝也是有意脱离包围圈,就这么跟着顾霆琛躲了出去。   顾霆琛这样的做法也并非没有考量。赵寄姝虽然是披着顾霆琛的外套,但是只要顾霆琛自己不说破,也就不会怎么损了赵寄姝的名声,饶是这些人长着眼睛就能看出来那外套是顾霆琛的,也至多是小范围地传闲话。   为了赵寄姝手里的钱,这些人也多半都会把脏水往顾霆琛的身上引,把顾霆琛当做自己儿子的大敌。这样想来,顾霆琛只说是有事把人叫走,也算是情急之下比较好的选择了。   另外也是,他找赵寄姝确实有事,舅舅为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且思维跳脱,顾霆琛很难猜到他的具体动作,因而虽然不能和盘托出,但至少要给对方打个预防针,以免措手不及。   顾霆琛一直把人带到之前去的小花园才放手,很仔细地观察了周围有没有人,才很小声地跟赵寄姝说道:“那个鹅黄色晚礼服的,是赵家的小姐吗?”   “是啊,她怎么了吗?”赵寄姝一头雾水。   “你今天最好找机会直接跟着她回赵家,实在没办法的话,你去找赵司军,总之不要落单。”   “我和你一起回酒店不行吗?”   “行倒是行,可我今天晚上有事情。”   “我现在是很危险吗?”   “对,很危险,所以你要尽可能招摇,越多人认识你越好。”   “为什么啊?”   “以后和你细说,这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赵寄姝似乎是信了,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先行回到大厅了。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0日更新第三章(女主视角)。   ☆、第三章【已重置】   第三章善意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赵寄姝去休息室的时候,确实如顾霆琛猜测的那样,被恶心得不轻,她几乎是逃离了那条走廊。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遇到了那个穿着鹅黄色礼服的姑娘,姑娘似是察觉了赵寄姝的不适,很体贴地走上前关切道:“许小姐?许小姐您怎么了?”   姑娘的声音很柔和,自带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赵寄姝不自觉地就产生了几分好感,因而强压着恶心回复她:   “没事,连日赶路没有休息,身体还不太适应,有些头晕。”   那位女士便很自然地拉着赵寄姝在一处长凳上坐了:“您先休息一下,看能不能好一点。”   “我没关系的。”   好感是一回事,防范又是另一回事。赵寄姝和对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您是。。。。。。?”   “我是赵司军的长女,赵妺儿,你叫我妺儿就好了。”赵妺儿笑得格外温柔乖顺,好像完全不介意赵寄姝的疏离。   “哦哦。”   赵寄姝给了个反应,就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事实上她本来也不知道该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女孩说点什么。尤其今天观察赵司军第一眼看见扶桑夫人的表情时,他的惊恐和心虚,虽然只有一瞬间,却被赵寄姝尽收眼底。   赵妺儿的父亲,说不定就是杀害自己母亲的真凶呢。她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这个姑娘相处。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聊天。回想过去的日子里,赵寄姝的时间多数都用在了学习上,今日想来,真的是有些后悔,但凡多用些时间在与人交往上,也不至于今天一天就冷场这么多次。   “许小姐,我是家里最大的女儿。。。。。。我能叫你姐姐吗?”   “嗯。”赵寄姝一时心里五味杂陈,算起来,她说不定真的是这姑娘的姐姐呢。。。。。。   “许姐姐,听说你是东桑来的?那个东桑夫人,你有没有听说过啊?”   赵寄姝摇摇头:“东桑挺大的,我们家的买卖也没做到全国,所以,也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的,但是东桑这边的大家族,很少有姑娘远嫁的。”   听她这么一说,赵妺儿心下了然,也没再追问。   “今天和你爸爸一起来的是你妈妈吧?看起来可真漂亮。”赵寄姝总觉得自己得找点什么话题。别的不会,夸人。。。。。。应该不会错吧?   “你怎么知道的?”   赵寄姝夸人的话已经备下了,听到赵妺儿这句话,赶紧说道“和你长得多像啊,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儿!”   赵寄姝这话也是有几分真心的,赵妺儿的母亲虽然算起来也快四十了,但是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今天那个东桑夫人和当年的母亲怎么说也有八分像了,算是个顶顶的美人了,但两人同框,赵夫人竟也不输给对方。   赵妺儿闻言有些害羞。   见两人聊起来了,便也有人胆子大了,端着酒杯凑了过来,说上几句,碰一碰杯,赵妺儿也一直跟着。   后来赵妺儿被一个世家公子请过去跳舞,下了舞池,便被凑不到赵寄姝跟前的那些人给围住了。   赵寄姝那边,俞夫人倒也来过,却是简单的客套,看不出冷漠,却很生疏,和台上俞承皖的态度可谓是千差万别。   赵寄姝有些摸不到头脑,可她身旁的那些贵妇人却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许小姐您也别放心上,这俞夫人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   “听说俞夫人和俞承皖的关系不大好,所以俞承皖的事她都不愿意上心。”   也有借机问合作的事情的。   更多的则是吹嘘自家的产业和儿子。   赵寄姝只觉得头大得很。要是在东桑,谁敢这么对她?她就是出席了活动,也都会被容羽护得严严实实,怎么可能此刻被众人轰炸。   只是容羽得留下来看家。。。。。。   此刻她只觉得非常不适应。   不过通过这些富太太,赵寄姝倒是对近滨的人际关系有了初步的了解。   近滨是整个中南区的头号城市,因而武力显得尤为重要,所以虽然是外来的,赵司军的赵家仍然是本地第一梯队的豪门,而原住的豪门则有黄明琅的黄家,杨时的杨家,还有根基更为深厚但一直低调的孟家,孟家这次甚至只派了年轻的长孙孟如讳和几位适龄的小姐来。   这个孟如讳,赵寄姝也见了,就是邀请赵妺儿去跳舞的那位,仪表堂堂,典型的世家子弟。   第二梯队则是俞家。说来这个俞家很是传奇,俞承皖就是俞家的第一代人物,白手起家,今年也不过四十岁。   再往下就是些众所周知的豪门了,李家,卫家,张家,沈家。。。。。。   其中值得说上一嘴的,也就是这个沈家了。沈家原本是第一梯队的豪门,和孟家相比也是丝毫不差的。只是二十年前,沈家的本家全部死于一场惨案,财产也被分家尽数瓜分,沈家就此四分五裂,元气大伤。   沈家这一代管事的就是信件上署名的沈景遇,因为沈景遇这一支抢到的财产最多,勉强聚拢一些沈家的分家,成为了沈家名义上的家主,但据说沈家的家主却是另有其人。   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俞承皖的夫人就姓沈,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沈家。   不过能确定的是,顾家的那位平妻,确实是这个沈家的。毕竟当年顾培栋迎娶沈家这位小姐做平妻可是闹得人尽皆知,甚至都传到了东桑。   顾培栋的正室是当年顾父给定下来的,是顺应府世家赵家的女儿,权势太大,且无过错。只是为了救顾父,受伤不能生养了。因而顾培栋娶回来也是一直当祖宗供起来的。   只是因着位分,沈家不肯嫁女,顾培栋便用了顾家半壁江山做了彩礼,可谓是轰动一时。   婚后倒也琴瑟和鸣,可是后来又是因为哪个男人闹成了这样呢。。。。。。?   被富太太们包围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顾霆琛叫走了她。   月光如水,水又泛着月光,顾霆琛的手很久才放下。饶是她铁石心肠,也多少会有些触动。   更遑论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呢。   不过顾霆琛倒是没工夫和她谈情说爱,张口就是冷冰冰的一句:“那个鹅黄色晚礼服的,是赵家的小姐吗?”   这问题问得太突然,以至于赵寄姝完全摸不到头脑,只得按部就班地先回答了:“是啊,她怎么了吗?”   虽是回了顾霆琛的话,但赵寄姝心里却忍不住害怕:顾霆琛则突然问这个?到怎么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又听见顾霆琛说:“你今天最好找机会直接跟着她回赵家,实在没办法的话,你去找赵司军,总之不要落单。”   “我和你一起回酒店不行吗?”   不知何时,顾霆琛居然已经可以在这危机四伏的近滨城里给她安全感了。理性为上的赵寄姝可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喜欢是一回事,依赖又是另外一回事。   “行倒是行,可我今天晚上有事情。”   “我现在是很危险吗?”赵寄姝将顾霆琛的犹豫看在眼里,试探着问道。   “对,很危险,所以你要尽可能招摇,越多人认识你越好。”   “为什么啊?”   “以后和你细说,这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顾霆琛说完,便转过身不再看她。   赵寄姝明白,顾霆琛这是示意他赶紧回大厅,抓紧时间。   赵寄姝被顾霆琛的消息被吓得不轻。说好的不会急着要她的命呢?顾霆琛又为什么一定要她今晚跟着赵司军回赵家呢?   顾霆琛说他今天晚上忙,那他又要忙些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避开她?大晚上的又能忙些什么?   赵寄姝满脑袋问号地回了大厅,端着酒杯认真地在每一个看起来差不多的夫人小姐面前找机会露脸,一时间倒确实和几个感觉比较投缘的混了个脸熟。   就这么挨到了舞会的后半场,她还是没有想到怎样才能今晚去赵家。眼见着好些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赵寄姝干着急,却没办法。   刚刚认识的“朋友”直接问人家愿不愿意收容自己,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的吧。   赵司军和两位夫人估计是商量好了,是要一起回去的,此时三人一起过来找了赵妺儿,准备回去。   赵妺儿正和一个富太太聊得正欢呢,五个人说了些什么,赵寄姝不知道,却见不一会,赵妺儿便朝着自己过来了。   “许姐姐,你能来我家玩两天吗?”   赵寄姝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打瞌睡有人递枕头,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赵妺儿见赵寄姝答应了,似乎很兴奋,拉着赵寄姝就往父母这边小跑,但离着赵司军还有十步左右的时候,就换成了走。   步伐步态都极为规矩。   饶是如此,赵寄姝和赵妺儿刚到赵司军三人面前就听到了赵夫人的数落:   “你个死丫头,跑什么跑?腿是租来的,还是怕被丢在俞家?!”   赵夫人不光说,甚至还要伸手去掐,可见赵妺儿在家的地位似乎不怎样。   不过好在赵司军还是好面子的,赵寄姝在,真的教训起赵妺儿来,他脸上也不十分挂得住。   “行了,说两句得了。”   赵司军训完妻子,又换了另一幅热切的面孔:“许小姐,幸会,幸会。”   “赵先生客气。”   既然是说好了一起回赵家,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什么,一路闲聊着出了俞家的大门,上了车。   东桑夫人这个冒牌货不敢得罪她这个东桑来的,因而很少说话,为了讨好赵司军非说不可的时候,也都尽量不沾赵寄姝的茬儿。   赵夫人虽然态度不好,但是赵司军态度好,她话里话外也不敢太过分,一路上,竟勉强算是和谐。   不同于其他人的车都开往更为繁华的地界,赵司军的车载着五人一路向郊区驶去。身后的景物正在飞快地倒退。   车子行驶了很久,进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又过了一段时间,赵寄姝便看到了一处竹林掩映的宅院:“赵府。”   古人皇亲国戚称“府”,官宦人家称“邸”,普通人家称“宅”。一个府字,可是普通人家担不起的分量。   门口的石狮子是有些巍峨的,匾额也是有些气派的。虽然全无历史积淀的厚重,可也是上上富贵。   一家之主回家,管家开的自然是大门,连带着的几个女人也沾了光。   仆役面前,赵夫人一下子就恢复了所有的底气,或者说,强装着有底气的样子,让人给东桑夫人和赵寄姝安排住处。   赵夫人管内宅,可以说是说一不二,别看站在自家男人面前像是弱不禁风的小白花一般,当家这些年,主母的款儿还是有的。   赵妺儿明明想让赵寄姝和自己住到一处,却完全不敢开口,最后还是赵司军想女儿和赵寄姝亲近,才说:“这位是妺儿的朋友,要好生招待。”   赵妺儿这才赶紧接过话茬:“就安排住在我的院子里吧。”   按照这形式看来,那位更带回家的东桑夫人,反倒是被冷落了的。   管家一时间有了主意,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塞下这位“夫人”。   可谁知赵司军又发话了:“这位新夫人先住我的院子,回头你再把沁雪阁装饰一下。”   管家道:“老爷,沁雪阁那地方实在小了些,前段时间收拾出来给二姑娘的院子就不错,还大,还宽敞。”   赵司军一摆手:“女儿家的东西贵在精致。夫人新回家,也要拿出点诚意。”   管家见实在劝不动了,苦笑着瞟了一眼赵夫人,见赵夫人没再说什么,才领命去办了。   赵妺儿才不管那些,拉着赵寄姝就往自己的小院去了,赵寄姝在车上给她讲的那些东桑的风土人情,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且不提赵夫人回去砸了多少东西,也不提赵司军和新夫人做了什么游戏,赵妺儿把人拉到自己的闺房里,又让人准备了好些菜肴点心之类的,小姐妹边吃边聊,好不热闹。   聊着聊着,赵妺儿好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赵寄姝:“那个总和你待在一起的白衣服的那个,是谁啊?”   “啊,那个是望城顾家的老大。”   赵妺儿听了,往嘴里塞了一口甜粥:“唉,这个顾大还真是可怜。我是听我弟弟说,才知道顾家还有这么一号人。”   “你弟弟?”   “嗯。”赵妺儿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弟弟在学校认识的顾霖琛,是他大几级的学长。”   “这个学长和他说,顾大在家特别不受待见,一年都看不到父亲几次。顾家算是俞家七拐八拐的亲戚吧,不过说实话,跟顾家比,俞家这些玩意还真不够看的,估计是没人愿意去,才打发他去的吧。”   赵寄姝了然。就在这时,又听见赵妺儿小声嘟哝了一句:“打发瘸子去参加舞会,真的太欺负人了。”   “你说什么?”赵寄姝难以置信。   “啊,你还不知道吧?顾大被刺杀过,子弹打中了腿,他腿脚不太好。那是他唯一上过新闻的一次。他是真的惨啊,明明是自卫,却因为当街放枪被逮进去了。七天之后才有人把他捞出来。”   赵妺儿把“七天”的“七”字咬得格外夸张,看样子是真的觉得顾家过分了。   赵寄姝却在心里盘算着,顾霆琛说顾家是俞家的外家,如果不是俞承皖的,那就是俞轻林的。俞承皖如果有这么个外家,估计也不至于白手起家,但俞夫人又姓沈。   不过沈家嫡系已经没了,顾霆琛的说法倒也说得通。   可。。。。。。真的是这样吗?   为什么去的人一定是顾霆琛?赵寄姝总觉得这里还有些别的东西,不过一时间又没能想通,只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1日更新第四章(男主视角)。   ☆、(男主视角)第四章【已重置】   第四章布局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赵寄姝离开没多久,舅舅也离开了。   顾霆琛却没着急走。   他有事情需要确认。他得想办法去看看今天客人的名单,可又不能太惹人注意。   宾客登记是在大门附近的位置,一般来说四个小时的宴会,接待客人并登记的人员会在门口等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随后基本上只剩下几个人在门口防止会有贵客突然到来,而客人基本上会在舞会的第二到三个小时之间的时间离开,以表尊重。   因此,对赴宴人员名单的整理,一般都是在第三个小时到第四个小时之间进行。   现在,差三分钟十一点。   从大厅到门口,步行,大概三分钟。   顾霆琛礼貌地和俞承皖夫妇打过招呼,很自然地出去了。   俞承皖不敢说看不上顾家,但是看不上顾霆琛,却是肯定的,也多亏着如此,顾霆琛才能掐着时间出门。   走到三分之二的地方,顾霆琛拿出了打火匣。   也不着急掏出烟来,因为他根本不抽烟。   而后,假装掏烟,没有看路,撞在了拿着名单的下人身上。   记了好几张纸的名单,自然而然地散落了一地,顾霆琛拿着打火匣帮着对方找名单,也就理所当然地看到了名单的内容。   当看到了名单上,“沈”字开头的名字时,顾霆琛就全明白了。   但是内心的波动再大,他依旧是那副漠然的样子,交还了名单,点着烟离开了。   出了俞家的大门,顾霆琛七拐八拐,看上去毫无章法地四处乱逛,走了能有一个小时,才最终停在一处公馆门口。   小院不大,又是半夜里,四下寂静得很。顾霆琛摇了摇那栅栏门,树影里便出来一个穿着长衫的身影,过来给他开门。   这便是管家孟叔了,明面上是管家,暗地里,却很护着他。   顾霆琛生了二十年,虽不清楚自己的生父是谁,但总能想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且他自觉眉宇间和这位孟叔有几分相似。   要说他像舅舅,倒也没什么毛病,毕竟外甥肖舅。可他长得像舅舅身边的人,又是什么道理?顾霆琛心里,也有自己的答案。   也因而对这位孟叔礼敬有加,给孟叔行了个礼,才往小洋楼里去。   已是半夜子时,这栋建筑里却还灯火通明。顾霆琛按之前说好的,径直往会客室去。   会客室的门是开着的,进门右手边是一排带柜子的书柜,面向四扇大窗户,左手边则是沙发茶几,舅舅正对着书柜坐着呢,茶几上是两个茶碗,一个茶壶,原是一套的手工壶。舅舅想必就等,面前的茶倒出来都是冷的。   顾霆琛站在门口,不敢贸贸然进去,因而唤了声:”“舅舅。”   舅舅却是不理他,不仅一言不发,甚至头都不抬一下,只在沙发上盯着那茶壶,阴沉地坐着。   顾霆琛等了一会,见屋里的那位没动静,只得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舅舅。”   舅舅这才抬起头来,可依旧不说话,面色不大好看。   教了他十多年的人了,顾霆琛哪能不明白那人是在想什么。顾霆琛往里走了几步,微微抿了抿嘴,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不得不说,人要是长得帅,跪下去也优雅。   见顾霆琛跪下来了,舅舅开冷冷地开口质问:“你把那姑娘放跑了?”   “是。”这事顾霆琛倒是无可辩白。不仅是放跑,甚至还是亲自给对方出的主意。   在舅舅的眼中,这就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且顾霆琛还真的就是有自己的打算,此刻,反而不适合辩解。   舅舅只是点了点头。   空气安静得有些可怕。顾霆琛在思考,究竟是该说自己办事不利,还是该说自己另有考量?以舅舅的本事,他若是说自己另有考量,只怕自己的那点小九九未必能瞒得过去。   舅舅一直不说话,顾霆琛心里就一直在打鼓。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许久,顾霆琛像是怕了一般,弱弱地唤两人一声:“舅舅。。。。。。”   那模样,活像是哪家不成器的懦弱儿子怕了老子。   但顾霆琛并不是真的怕,只是十多年的相处,顾霆琛心里门儿清,舅舅就喜欢他求饶的样子。   舅舅闻言,打开壶盖,拿起一个茶碗,慢悠悠地把茶水往壶里倒:“说说吧。”   “霆、霆琛是故意把她放跑的。霆琛想为舅舅分忧。”   “分忧?”舅舅倒完了一碗茶,又拿起另一碗,瞟了一眼顾霆琛。   顾霆琛忙装作害怕:“是。。。。。。是,霆琛觉得,这样能获取她的信任。”   一句话的功夫,舅舅又倒完了另一碗茶,慵懒地把壶往自己面前拢了拢:“信任?你只需要获取我的信任就可以了。”   说罢,顾霆琛就看见舅舅拎着那壶站了起来,随着一阵脚步声,顾霆琛觉得头顶一凉。   紧接着,便是冰冷的茶水从顺着脸流了下来。   “你觉得?!你是什么废物?你有什么资格觉得?!”舅舅说着,将那壶抡圆了扔了出去。   只见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昂贵的茶壶就撞在了书柜上,壶和书柜的玻璃都撞得四分五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特么是什么东西?!你说了算吗?!”舅舅却仿佛越来越激动,他叫喊着,伸出双手伸向顾霆琛的脖子。   顾霆琛很清楚,此刻还不到反抗的时候,因而只能任由对方掐上自己的脖子。   进气愈发少了。   正在这时,会客室的门被狠狠踹了一脚,顾霆琛往门口看去,进来的正是孟叔。   顾霆琛虚弱地说乐一声:“孟叔。。。。。。”   而后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眼前的舅舅像是失了神志一般,下了杀手。   孟叔见威吓已经不行了,赶紧上手把顾霆琛和舅舅分开。   舅舅被推开了,眼里却还是只有顾霆琛,顾霆琛刚被掐过脖子,嗓子眼里难受得很,可撞上舅舅疯狂的目光,顾霆琛连咳嗽都小心了三分。   舅舅狰狞的脸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笑容,像是突然张开的食人花一样:   “你受伤了。”   这是肯定句。   紧接着,在孟叔还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伸出两根手指,一边在顾霆琛的身上戳,一边不断发问:   “是这吗?是这?还是这?嗯?嗯?”   舅舅表面上是在问,可是顾霆琛却知道,在第二下的时候,舅舅就猜到了他受伤的具体位置,因而第三下之后,每一下都要狠狠转一转手指,手劲也用得不一样了。   顾霆琛拼命咬着牙不叫出声音,舅舅却像是玩上瘾了似的,一下比一下用力,到最后,血一层一层,终于渗到了雪白的衬衫上。   顾霆琛的脸色越发苍白,舅舅却还不肯停手。   孟叔。。。。。。   孟叔没有出手。   于是顾霆琛选择再次认怂:“舅舅,舅舅饶了霆琛吧。。。。。。”   对于舅舅这种变态,一个扑克脸的冷面男孩发出彰显脆弱的求饶,再让他有成就感不过了。   舅舅,最喜欢这个了。   果然,顾霆琛这话一出,舅舅下手果然变得轻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的伤口,但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狂躁了。   舅舅转而抬头,看向孟叔那张纠结扭曲的脸:“啧,怎么,心疼了?”   说完,舅舅缓缓站起身来,用玩味地语气说道:“ 你说,我要是在这弄死这个小杂种,你会不会哭呢?”   孟叔脸色铁青。   “他死了,你这一支就算绝后了吧?”舅舅说完,哈哈大笑。   孟叔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呦,生气了?你居然为了他和我生气?——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这个狗杂种?!”   舅舅的最后一句话,声音突然拔高,击得孟叔十分愤怒,一拳砸了出去,瞄准的是下巴,却是打在了胸前,看样子是来不及多想就把拳头挥了出去。   “姓沈的你够了!一口一个杂种,这特么是你阿姐的儿子!”   舅舅被打得一个踉跄,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地呓语:“阿姐的。。。。。。阿姐的。。。。。。阿姐的。。。。。。儿子,哈哈哈哈哈,阿姐的儿子。。。。。。”   痴痴的样子没能维持一分钟,他突然换了一副阴狠的样子:“他害死了阿姐,他该死!”   说着,就要过去扑倒顾霆琛。   顾霆琛让舅舅折腾了一圈,早已没了反抗的能力,勉强往后蹭了一点,仍是被舅舅摁住了小腿。   “杀了你!杀了你给阿姐陪葬!”   孟叔的脸上却闪过一抹讽刺:“呵,真要是陪葬你第一个就该去死!没有你,你姐姐和顾培栋过得好好的!”   “你放屁!”   “我是不是放屁你自己心里清楚,别特么总觉得谁都欠你的!”孟叔说完,搀扶着顾霆琛出了门。   出于安全考虑,孟叔甚至还把舅舅锁在了会客室。   顾霆琛被孟叔搀扶到了客房,他支撑着自己进了浴室擦洗。   打开染血的纱布,里面包着的伤口已经裂开。   顾霆琛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可那又能如何呢?   难受,也多半是不会有人心疼的。   可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又是赵寄姝的模样。   那个说呆不呆,说聪明也不是很聪明的姑娘。   再睁眼,又是白色的浴室,红色的绷带。   顾霆琛强忍着难过,胡乱擦洗一番,上了药。因为一直在痛,伤口上的感觉反而很是迟钝。   顾霆琛披了浴袍出了浴室,发现孟叔还在外面等着,有些不好意思。   “孟叔。。。。。。”   孟叔手里拿着一套衣服,见顾霆琛来了:“来了?我给你拿了套衣服。”   “你怎么有我的衣服?”顾霆琛很是奇怪。   “哦,之前去做衣服,感觉裁缝不错,照你的尺寸也订了一套备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也就孟叔还惦记我。”顾霆琛失笑。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孟叔再舍不得,顾霆琛还是回了酒店。   皮箱扔在火车上,没带下来,顾霆琛现在什么都很缺,他提醒自己下午睡醒了要去订几件衣服。   因着不知道赵寄姝会什么时候来找他,顾霆琛也不敢睡得太死,只是迷迷糊糊地一阵一阵的浅眠。   虽是浅眠,亦不得安稳,连梦里都是舅舅疯狂的样子。   舅舅早些年对他的确是严苛了一些,但是这样失态,甚至已经不能用失态形容的状态,还是头一次。   印象里,舅舅从来都是很克制的人,顾霆琛在舅舅身边长大,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从那张脸上看出喜怒哀乐,多数的时候,那张脸都是冰冷的,面无表情的,全理性的。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完全不加掩饰,通常只有两可能,要么就是愿意无条件信任,要么就是,那个人要死了。   舅舅昨天两次对他痛下杀手,顾霆琛不得不往后者的方向去想。   以舅舅的本事,舅舅可以有很多外甥,顾霆琛却只有那么一个舅舅。   换言之,顾霆琛不过是舅舅的工具而已,地位可能都不如孟叔。   至少孟叔万不得已还能和舅舅硬刚,可他跟舅舅硬刚,除了惩罚,什么都得不到。   迷迷糊糊熬到了下午,赵寄姝还是没来找过他。   顾霆琛有些难以置信,于是又打电话给了前台,可赵寄姝就是没来找过他。   这丫头这么心大的吗?这可是跟她生死有关系的事啊,居然一点也不上心的吗?   不对,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队友再找就好了,反正舅舅管会给他找事的,他在这皇帝不急太监急个什么劲儿呢。   顾霆琛迷糊了一会,抓了抓头发,起身去洗漱。   十几分钟后,顾霆琛出门了。   顾霆琛所住的万国大酒店,距离城市正中间的商业区很近,穿过一条马路就是了。   顾霆琛先是去订了衣服,而后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   对于顾霆琛来说,这就是他解压的方式。   (嗯。。。。。。喜欢逛街的男孩子真的是不多啊啊啊啊啊啊!)   顾霆琛一边逛,一边思考着赵寄姝透露的那些消息。   九十六号?   顾霆琛也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但问题是,这个地方真的是以地点命名的吗?又是哪条街上的第九十六号呢?   顾霆琛想着,下意识地看向了街的对面。   百货大楼是九十七号,旁边的小都会歌舞厅是九十七号,那另一边的院子就是。。。。。。九十六号?   顾霆琛好信地往那出院子里看去,院子的栅栏门开着,正对着大门,只能看到一条干净的过道,可若是往前走几步再看,便隐约能看见个花架子的一角,里面还栽着朵大红的花。   顾霆琛不太懂花,也没心思去管那是什么花,总之这看着有那么一点像是个花坊。   这么门庭冷落的花坊,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顾霆琛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九十六号的所在地了。   他把头转回来,接着就远远地看见了赵寄姝和一个女的,看起来十分亲密。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2月12日持续更新   ☆、第五章【已重置】   第五章第三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夜色总是撩人的。   但其背后也多多少少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一天之中难得的独处时光,是最适合复盘的。赵寄姝看着身旁躺着的赵妺儿,心情复杂。   这个姑娘的母亲抢了自己的父亲,算是仇人了吧,虽然这个父亲恐怕也不是好人,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他还不一定扮演着怎样的身份呢。   可是眼前这个姑娘。。。。。。她的生活,本来可以很平静的吧。。。。。。   也不知道东桑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赵寄姝胡思乱想着,缓缓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赵寄姝是被赵妺儿叫醒的:“许姐姐,该起了,要吃早饭了。”   赵寄姝睁开沉重的眼皮:“几点了?”   “七点半了,我去给你安排梳洗吧。”   “嗯。”看着赵妺儿离开的背影,赵寄姝摇头苦笑,昨天晚上心下觉得赵妺儿不提防别人的是自己,今天早上睡得不省人事的也是自己。   这。。。。。。算什么事呢?   赵寄姝就着春枝端来的洗脸水,洗了把脸,又用青盐漱了口。赵妺儿则是拿来了一件新衣服。   “许姐姐,昨天的礼服不好再穿了,这是我新做的汉制,还没穿过,你先穿着吧。”   “那就谢谢了。”赵寄姝也没推辞,毕竟大白天的穿着礼服到处乱晃不是很体统。   赵妺儿把衣服递过来,她略略观察了一下这件衣服,鹅黄色的,绣花很是考究,但样式相比其它的新汉制相比,保留了大量传统风格和元素,除了一定的简化,几乎和汉服没什么区别。打开衣服的一瞬间,赵寄姝都有些觉得正式得过了头。   不过对比赵妺儿身上穿的那件,这件倒也算是简化很多了。看来这赵家还是比较守旧的人家。   赵寄姝换了衣服,任由赵妺儿带到梳妆台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再插上一根金丝步摇。   端庄,大方。   用这两个词来形容赵妺儿,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赵寄姝不是闺阁里培养出来的姑娘,对此有些向往。   细致,精巧,柔和,本都是女子的长处,可这些东西,又都是她或多或少欠缺的。从到了东桑的那天起,她就一直把自己当成男子对待,争强好胜。   求上进本身没什么错,只是十三四岁之后,她经常感到迷茫,她总觉得自己缺了些什么。缺了什么呢?   现在看来,大概就是赵妺儿的模样吧。   赵妺儿看赵寄姝想得入神:“姐姐在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赵寄姝回过神来,“从来没这么打扮过,第一次发现自己还能这么好看。”   “什么嘛,明明昨天的造型更好看的,许姐姐快别打趣我了。”   赵寄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喜欢这样的,只是我那没人会做这样的。”   “那以后我给许姐姐做。”   “妺儿。。。。。。”赵寄姝说着,用手覆上了赵妺儿的手。   “好啦~许姐姐,我们该去吃饭了,你是客人,你不上桌,大家可都得等着。”   “好。”赵寄姝点了点头,又跟着赵妺儿去了主院正厅。   已经是八点钟了,除了赵司军以外,众人都在厅里等着了。   赵寄姝只认得一个赵夫人,其余的都不认识了。赵夫人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色的汉制,盘的寻常妇人的发髻,看起来很不打眼,倒是她身旁那位穿紫色旗袍的更引人注目一些。   赵寄姝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那位紫色旗袍手里拿的绣帕是千金阁的限量款,价格不比她腕上的那只玉镯便宜。   赵家是保守家庭,赵司军自然不会容许家里的女儿打扮成这个样子,想来这位应该是赵司军眼前得宠的吧?   这位眼下正和一个看起来有些青涩的毛头小子有说有笑的。这怕就是赵妺儿说的那个弟弟?   角落里还有个男孩子,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小西装,像模像样的,只是一直拉着一个嬷嬷的手。那嬷嬷应该是他的乳娘吧?   此外往人群深处看去,只有一个身穿汉制的姑娘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桌前,甚至已经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在喝了。   有意思。   赵寄姝看着这位姑娘。之间她虽穿的是男式的汉服便装,可却是白色的,而领口处的红色云纹,十分招摇。   看来这是位不好惹的主啊。   赵妺儿看到了赵寄姝的目光所及,体贴地答疑:“那个是我同母的妹妹,是个混世魔王,没人管得了,你不用理她就是了。”   赵寄姝点点头。   赵妺儿又把那位紫色旗袍的指给赵寄姝:“那个是萧姨娘,最近很得宠,父亲准许她上堂用早餐的。”   “和她聊天的那个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弟弟,赵念书。”赵妺儿说完又指向角落,“那个小的是我母亲生的最小的弟弟,叫悦书。还有个在望城念书的二弟,实在赶不回来了,叫知书。”   赵寄姝点了点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家中的嫡长子,和父亲的姨娘相谈甚欢,怎么都觉得奇怪吧?是今天特地演给她看的,还是本来就不避讳?   赵寄姝跟着赵妺儿往里走,跟赵夫人打招呼,赵夫人的态度和昨天不同,很是热络。   “许小姐啊?昨天住的怎样?寒屋瓦舍的,难免招待不周,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尽管和我说。”   赵寄姝依旧只是点了点头,心道不过是场面话而已,不然若是为了巴结,看到她进来,赵夫人就应该迎上来的。   毕竟——这位赵夫人看起来可很是孤单啊。   正聊着,赵司军就挽着东桑夫人走了进来。   今天的东桑夫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中间是暗绣的团纹,也不知道赵司军是从哪翻腾出来这么一件衣服,倒是很合东桑夫人的身。   东桑夫人搀扶着赵司军坐了,而后极为自然地坐在了赵司军的身旁。赵司军神色如常地吩咐:“都坐吧。”   且看赵妺儿的妹妹一早就是坐了下来,在顺位第五的位置。赵寄姝来了,自然是上座的,这就又抢占了一个位置,顺位第一第二的位置就全被占了。   萧姨娘识趣地坐在了第四的位置,正好挨着东桑夫人。   如此一来,赵念书第五的位置就被人占了。但却好像并不在意,直接坐到了第六的位置,和萧姨娘挨着。   赵妺儿顺着位置找下去,正要在第七的位置上坐下,东桑夫人开口了:“妺儿啊,许小姐刚来还不习惯,你坐她边上吧。”   赵妺儿闻言一皱眉,一边是自己亲妈,一边是自己的新朋友,这个新夫人是刚来赵家就要越庖代俎了吗?这么吩咐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赵妺儿求救一般地看向赵司军,可赵司军却置若罔闻。   现在剩下第三、第七、第八,三个位置。赵寄姝估计,以赵夫人的心性,赵司军不开口,东桑夫人的下手位她未必肯坐。   赵妺儿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之间她走到赵悦书的旁边,一把抱起自己的这个弟弟,把他放在了第七的位置,而后把第八的椅子往中间搬了一点:   “娘,来客人了,上面挤,您坐这吧。我去陪陪客人。”   赵寄姝脸上不由露出欣赏的微笑,连赵司军都有些惊讶。   表面上看来,似乎只是给小弟安排了一个座位,但实际上,扯过排位第八的椅子这个动作,一下子就改变了这个饭局的整体排布。   在有客人的前提下,家中最尊贵的很明显除了男女主人以外,就是家中的男丁了。第八的位置刚好左右各有一个男丁,于是理解为是副陪也并无不可。   这样,赵寄姝和东桑夫人,一下子就都变成了客人萧姨娘的第四也顺带成为了第六,赵妺儿那个妹妹强占的第五也变成了最末的第八。   至于空下的位置,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赵知书的位子,自然默认刨去了。   赵妺儿处理妥当,这顿饭勉强没有打起来,可是赵寄姝却能明显感觉到副陪的位置上,刀子一般的气场直直逼向东桑夫人的方向。   三个女人一台戏,就是不知道这萧姨娘和这两位夫人能斗到什么程度。   既然有人乐意替自己做事,赵寄姝也乐得清闲。   席间说的都是些无聊的客套,赵寄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不过就是多提携赵家后辈的那些话。   用过了早饭,赵妺儿陪着赵寄姝回酒店,拿行李,退房。   “许姐姐,你就带这么点行李吗?”赵妺儿看着她手里的手拎皮箱说道。   “嗯,我在近滨也有生意,所以东西就没带很多。”   赵妺儿听了,便提议先去买几件衣服。赵寄姝没说许,也没说不许,赵妺儿便半撒娇地拉着她走了。   近滨与其它城市不同,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经过后期规划,四四方方的一块土地,左上角一条温驯的河流从西南流向东北。整个城市按照水源被分为了十六个街区,间隔开这些街区的大道,名称呈顶针分布,其中,繁荣路,正好就是这座城市的中轴线。   繁荣路、荣华路、华兴路、兴隆街,四条道路围成了一个规整的街区,整整一个商业街区。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赵寄姝还是惊讶于商业公园、歌舞厅、旧式青楼并肩而立的场景。   赵妺儿却司空见惯:“许姐姐,我们先去看衣服还是先去看首饰?”   赵寄姝微微一笑:“客随主便,听你的。”   “那就先去看首饰吧。”   “好。”   赵妺儿见赵寄姝答应了,便拉着赵寄姝往金鼎楼去。   金鼎楼主要是经营一些传统的饰品,以银器和玉器为主,很符合这些未出阁女儿的身份。   店员是个看起来颇为清秀的年轻男子,只是常在这种高档商业区混迹,少不了沾染了一些拜高踩低的习气,因而让人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见来者是赵家的小姐,这店员看起来热络极了,赵寄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却没说什么,静静地跟在赵妺儿身后,默默看着。   赵妺儿倒是兴奋至极。   虽说赵家是官宦人家,可是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父亲在家中女孩的用度上,并不怎么大方,往往是过节才能添上一件衣服,过年才能添上几件首饰,算作压岁钱。   像金鼎楼这样的场合,她很少能亲自来,因而这座楼里第三层的饰品便能惹得她滔滔不绝。   赵寄姝默默摇了摇头,开口道:“妺儿,我初来乍到,也没什么送你的,不如我在这给你挑一件吧。”   赵妺儿对她的态度是友好的,自然不会拒绝。   “去四楼看看吧。”   店员听得眼前一亮,盲不失迭地引着二位贵客上楼,心里也庆幸着,没贬低赵小姐身后的这位贵人。   赵妺儿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色印花的汉制,看起来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赵寄姝让那店员待在原地,自己粗粗逛了一圈,就看上了一件暖玉手镯,看上去正合赵妺儿的气质。   于是径自将那玉镯取了出来,直接交到了赵妺儿的手里,随后跟那店员说:“上五楼,待会一起结账。”   “好嘞!”   店员痛快地答应着,要把人往小楼梯那引。   “五楼?”赵妺儿奇怪地问。   “是啊,五楼是买材料做定制的,一般很少有人有这种需求,所以您不知道也正常。”   赵妺儿这才觉得面上好了些,跟着就上了五楼。   五楼的格局明显小了很多,光线也很昏暗,四排货架里存放着各种粗切完毕的材料,有玉石,也有少部分玛瑙,货柜上则是已经做好的成品。   赵寄姝四下打量了一番,便走到了一张桌子前,掏出了一片黄玉:“这个,做成饰品吧,不拘是什么,但要方便携带。”   “这是黄玉啊。。。。。。”匠人有些不解,年轻轻的姑娘怎么喜欢这个。   “请尊玉牌成不?雕三寿老人的?”那匠人开口试探道。   “就这个了。您开个单子 ,我去付定金。”   那匠人也没多想,只猜测可能是给老人家的礼物,因而开了单子,没多说什么。   两张单子,一张是材料的押金,另一张是七十银元的手工费。   赵寄姝看了一眼单子,见没什么问题,就领着赵妺儿下楼付钱,镯子是七十五银元,加在一起将近一百五。   赵妺儿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规格女儿,却也知道这些钱绝对不是什么小数目。   她停住脚步:“许姐姐,这个太贵重了。。。。。。”   赵寄姝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有些不忍,可最终还是开口:“没事的,你父亲也很有钱的。”   “啊?”   赵妺儿有些失态,可饶是失态的样子,也很可爱。   赵寄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别这样。要是以后哪家的少爷也能一个手镯就把你骗走了,赵司军得多伤心啊。”   赵妺儿听了,便不再推辞,只是情绪不再那么高涨了。   “妺儿,你怎么了?”   “没。。。。。。没事。”   “你别这样啊,我送你礼物是想你开心的,你要是这样的话,我也难过。”   赵妺儿听了这话,眼里突然有了些亮光,紧接着,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可是她忍住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嗯。”   因着有司机和保镖,店里也都送货上门,两人一直逛了很久,午餐都是在外面解决的。   下午订完衣服,赵寄姝和赵妺儿进了一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是西式主题的,彩色玻璃,幽暗光线,很合适。   两人选了靠透明玻璃窗的位置,赵寄姝看着窗外,赵妺儿看着她。   窗外就是繁荣路,赵寄姝透过玻璃四下打量,整栋的百货大楼,还有街角的歌舞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   另一边的街角里,有一处格外门庭冷落的院子,看不出是做什么的。按照地段和装修推测,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民宅。   正好此时有一位服务生路过,赵寄姝拦住了他:“您好,请问对面的百货大楼的地址是多少号?”   “九十七号。”   赵寄姝听了,心下了然,抓了几章纸币,给那服务生做小费。   “许姐姐怎么了?”赵妺儿问。   “没怎么,一会去看场电影怎么样?”赵寄姝故作淡定。   “真的吗?”赵妺儿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累了?”   “没、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去啊。”赵妺儿激动得脸都有些泛红了。   “现在?”   赵妺儿听了,忙不失迭地点头,恨不得直接飞到电影院里。   赵寄姝看得满脑袋问号,面上却不显,领着赵妺儿就出了咖啡厅。   结果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一袭黑衣的顾霆琛。   “顾少爷。”   “呵。”顾霆琛面色有些嘲讽,“这才一天不见,偷偷把房退了,招呼也不打。也不喊我顾大了,张口就是顾少爷。”   这么凶干嘛?   赵寄姝又是一脸问号。这一个两个的,今天都是怎么了?   赵寄姝还没说什么,赵妺儿倒是先开口抢白了:“顾少爷有事吗?许姐姐刚从国外回来,和你应该不熟吧?”   是,的确不熟。   被人一语道破,顾霆琛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歹认识一场,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这位许姐姐也不是很地道啊。”   顾霆琛说着,往前走了一步:“还有,小妞,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看见我就跟吃了枪药一样?”   顾霆琛虽然看起来并不强壮,走的是文人范儿,可是一米八几的身高,还是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的。   赵妺儿被吓得有些怂了,但嘴上还是强硬的,“反正、反正你不许这么说许姐姐!”   顾霆琛没说什么,后退一步,看向赵寄姝。   “我去找你了,你没开门,我以为你先走了,就直接退房了。妺儿还在楼下等我,所以有些着急了,不好意思。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有事,明天聊吧,你先陪你的小姑娘吧。明天换你找我。”顾霆琛说完,左手插在裤兜里,就走了,只丢给赵寄姝一个迎着夕阳,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止为何,赵寄姝总觉得这个男人的背影,太过哀伤,太过落寞。   甚至让人有些心疼。   赵妺儿见赵寄姝看呆了,急忙摇着赵寄姝的胳膊:“许姐姐,我们走吧~”   “嗯。”赵寄姝说着,和赵妺儿上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明后两天加更~   ☆、第六章【已重置】   第六章破坏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看过电影出来,天都已经大黑了,霓虹灯掩映的市中心,星星很难惹人注意。   月是故乡明,可对于赵寄姝来说,哪里才算是故乡呢?此间人,彼处生,一怀伤心地,两处思乡情。   也许只有母亲,才是能安放这些愁思的地方吧。   晚间的风,不冷不热,偶尔一阵吹过来,倒像是与经年相似。外祖新丧,赵寄姝扬起头,强忍着泪水。   司机和保镖早早在门口等着。见二位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小姐,许小姐。”   赵寄姝微微点头,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才堪堪没有哭出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赵寄姝顺口问了一句。   “今儿是六月十四。”司机体贴地回答。   是呢,十四了,怪不得月亮这么圆呢。赵寄姝略略扭过头去,打量了一眼司机。   这司机看起来算是比较低调的,穿的是普通的长袍,戴着圆框的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只是那些下意识的动作习惯里看得出,这也是个练家子。   “您贵姓?”赵寄姝一边跟着走,一边和司机聊着,有些生硬,但勉强说得过去。   “不敢当,不敢当。小人免贵姓王。”   王?这可是大姓。从姓氏着手,只怕也不能知道些什么。   车停得不远,因而没讲两句话就到了。赵妺儿已经困得有些迷糊了,上了车,就那么挎着赵寄姝的胳膊就睡着了。   赵寄姝看着身旁的人,心想,原来被人依靠就是这样的感觉。   鲜活的,可爱的,小巧的。。。。。。人儿。   赵寄姝想着,把自己手里的外套给赵妺儿盖上,不再与司机交谈。   赵家离商业中心的距离着实不近,司机又开得不快,到家的时候,赵妺儿已经睡过一觉了。   “醒啦?”赵寄姝看着悠悠转醒的人儿,很是温柔。   “嗯。。。。。。”赵妺儿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赵寄姝觉得这一天一夜的相处里,赵妺儿倒越发有了一个小妹的模样,缓缓偏离了刚开始那种体贴、大方的姐姐形象。   赵妺儿早就过了十六,因而是自己一个院子住,是能安排出客房的。一天的时间,客房也都收拾妥当了,按理赵寄姝今晚该在客房休息。   可是赵寄姝把赵妺儿送到房间的时候,赵妺儿却拉住了她的衣袖:“许姐姐,你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赵寄姝本身就穿着高跟鞋,加上赵妺儿是坐在凳子上的,从赵寄姝的角度来看,眼前的人,格外惹人怜惜。   赵寄姝一时间竟不忍心拒绝。   “好。”   两人没什么说的,就一直对坐着。   春枝和夏柳敲门进来,放下车里放着的东西,也赶紧退了出去。   四下一时无比安静,空气中弥漫着夏夜的寂静,水的味道,荷花的味道,知了的声音,和空气间微风的触感。   赵寄姝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复仇,忙着做许氏的嫡子。   很久没有这么安宁了。   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为何能给她带来这种平和的感觉。   她只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脸生的丫鬟推门进来了。   赵寄姝微微皱眉,赵家的丫鬟这么不讲规矩的吗?可她转身看向赵妺儿的反应,心下了然。   “别怕,我在呢。”赵寄姝说着,又看向那个丫鬟,“说罢,什么事?”   “大小姐,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好,绣夏姐姐,我拾掇一下马上过去。”   那个叫绣夏的丫鬟却似乎并不满意:“夫人让你现在就跟我走一趟。”   赵寄姝是客,不好驳了主家的面子,此刻反倒不好说什么,想了想,便道:“妺儿,没事的,一会我陪你过去,你先去拾掇吧。”   赵妺儿正要起身,绣夏却依旧不饶人:“夫人说让大小姐一个人过去,大小姐还是马上跟我走这一趟吧。”   赵妺儿无法,全身上下摸了摸,绣夏见了,脸上的笑意逐渐掩饰不住了。   赵寄姝就在这个时候拦住了赵妺儿。   赵妺儿看向她,她却只是摇了摇头:“去吧,相信我。”   赵妺儿这边跟着绣夏走了,没多久,赵寄姝便换了件新式的洋裙,也过去了。   威胁了守门的几个丫鬟,又给上房门口的染冬塞了银元,因而并没有惊动里面的三个。   染冬站得不近,但听着里面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别说染冬了,便是赵寄姝,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骂声,无外乎是说赵妺儿从赵司军那拿了钱,不晓得孝敬亲娘,却给赵寄姝一个外人买了那么多东西,还有刚才绣夏叫不动她的事。   赵寄姝心里倒是觉得好笑,别人家都是嫁过来的媳妇不值钱,怎么这赵夫人这还反过来了?就不怕将来赵妺儿嫁了个好人家,不管她这个亲娘了?   不过也是,通近滨,赵妺儿嫁哪家,都最多是平交。   里面还在骂着,说什么赵妺儿跟着赵寄姝学坏了,头发也不规整了,见长辈也不收拾仪表。   呵,这是几个意思?   赵寄姝转身就告诉染冬去找赵司军,意思就是,她要走。   至于为什么是绣夏来禀报这事,估计赵司军这种能抛弃妻女的聪明人一定能够想到。   赵司军差什么?无非是根基罢了。他在这近滨城里是第一代,就算有权有势,可底子到底薄了一些,虽有底下商人的孝敬,可是等赵司军荣养了以后呢?他的余威还能维持多久?自古以来,人走了,茶,可就凉了。   名声,根基这些东西,赵寄姝都能给啊。且不说她在华国许家的宗祠里年年都交着族老钱,便是东桑的许家,也能助她更上一层楼。眼下他是认了东桑夫人,可这东桑夫人手里终究是什么都没有的,就算是空手套白狼,赵司军有那个本事吗?   只怕到时候吃得下,咽不下。   赵司军去那场晚宴,本意应该就是想和她相认吧?   没过多久,赵司军便忙三火四地来了,和赵寄姝一样,他也是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赵夫人三句不离外人的责骂。   外人是谁?现在东桑夫人是赵司军的内人,外人自然是只有赵寄姝了。   就在这时,只听里面清脆的一声,似是茶盏碎裂。   赵司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再也管不得许多,直接冲了进去,却正好看见绣夏摁着赵妺儿要往那碎瓷片子上跪。   见赵司军来了,绣夏一慌,竟撒了手。赵寄姝眼疾手快,扶了赵妺儿一把,但是赵妺儿还是用手支撑了一下,右手心顿时被碎瓷片扎出了血。   本能吗?应该不是,大概是故意的吧。   果然赵司军见了血,怒意更胜了,一个耳光甩在了赵夫人的脸上。   看来今天早上赵妺儿回护赵夫人的面子,只怕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少在赵夫人那吃点苦头。   亲母女,怎么就闹到了这个份儿上?   赵寄姝不管其他,搀着“吓坏了的”赵妺儿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赵寄姝突然停了下来,对着赵夫人说:“本来我是外人,你家的家事我管不着。可是看着别家的规格女儿都当成祖宗供起来,你家的却在这受这份闲罪,我倒是挺庆幸自己不是赵家的女儿。”   赵寄姝说完,就带着赵妺儿处理伤口了。   可赵夫人处却还在争吵。   “你打我?你为了那么个孽种打我?!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你少在这胡说!”   “还用我胡说吗?东桑赵氏就那么一个独女,哪冒出来一个许月染你当我是傻的吗?”   “你给我闭嘴!”   “我闭嘴?我闭嘴了又怎么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把那个贱人的女儿认回来!我告诉你赵眷!那个老的是假的我也就认了,小的这个!除非我死了!”   “行!我特么现在就拿根绳子勒死你!”   “来啊!你勒啊!有本事你再杀一回,你看这次谁给你顶锅?!是姓萧的那个?还是你新带回来的冒牌货?!”   。。。。。。   赵寄姝也不感兴趣人家夫妻两个是怎么吵架的,进了赵妺儿的房间,给她上了药,洗了脸,再把人哄睡——   看来今天还是走不了。   也行,那就不走了。   赵寄姝想着,笑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笑。   只是有一点很明确,眼前这个姑娘,可不是摆摆样子的小白花。如果猜得不错,赵家怎么样,赵夫人怎么样,甚至赵司军怎么样,她都全然不在乎。   她冷情,可也清醒。   挺好的。   赵寄姝倒是没着急睡觉,而是写了两封信,第一封是给赵妺儿的,大意就是,不方便在赵家住了,还会在近滨多停留一段时间,所以会搬家,还是朋友,所以欢迎来玩:不要和赵司军闹脾气,不然日子会难过的。   另一封则是些给赵司军的,言语间无比委屈,表示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针对,自己好歹是许氏的千金,不至于像赵夫人说的那样赖在别人家不走。   一大早的时候,赵寄姝就去书房把信递给赵司军了。不得不说赵司军虽然看着肾虚,但也不是太过贪恋美色的人,因而赵寄姝还能趁着赵妺儿没醒把信给赵司军。   且说昨天赵司军和赵夫人大吵了一架,把人捆了起来就走了。晚上也是跑到了萧姨娘那躲清静。因而此刻,萧姨娘也在的。   赵寄姝送了信就离开了,因此赵司军虽然猜了个大概,但也并未加以阻止。   等读完了信,赵寄姝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   加在一起也就一个皮箱,两三个纸袋   她出门了,也没有人拦着她。   赵司军看完信,抬头看了看萧姨娘。   萧姨娘把手搭上了赵司军的双肩,温柔地哄劝:“老爷安心,她是气夫人,又不是气老爷,更何况不是还有大小姐在吗?这两天看着大小姐跟她挺亲厚的,像是有缘呢。”   见赵司军没有说话,萧姨娘跨了一小步坐在了赵司军的腿上:“我看妺儿小姐是得了这位许小姐的青眼,应该是个有福气的。咱们也不能断了这福气。”   萧姨娘说着,烟波含媚,手上也不停。   “一大早上就这么浪。”赵司军假装生气,两人嬉戏不言。   。。。。。。   许氏在华国的生意不少,但主要是在望城,此外还有一部分在近滨,三家当铺,一处旧式的酒楼,一家做服装的公司,还有单独的几家纺织厂。   出了赵家,赵寄姝也没着急去找房子而是先去服装公司巡视了一圈,问题发现不少,也处理了几件,身心疲惫,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过在外面,赵寄姝睡得并不踏实。虽然她一早做了准备,公司里也一直安排了她的位置,但她仍是警惕的。   不过是迷糊了二十分钟,她就突然惊醒:今天要去见顾霆琛。   于是当即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让人送她去万国大酒店。   报了顾霆琛的名字,被应侍生送上了楼。顾霆琛还是那副冰山脸,开了门,淡淡道:“还记得来啊我的大小姐。”   ?   赵寄姝跟着顾霆琛进到了房间里,顾霆琛打量着赵寄姝又说道:“我还以为咱们许大总裁掉进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呢。”   这话说得赵寄姝有些不自在:“说什么呢?我和妺儿只是朋友。”   “朋友?都一口一个妺儿了,叫这么亲密,只是朋友?女朋友?”   “顾霆琛!”   顾霆琛也不恼怒:“你敢发誓你真没发现那小丫头对你的感情有什么异样?”   赵寄姝叹了口气,自己找地方坐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找我什么事?说吧。”   顾霆琛气得笑了出来:“确实有事。知道我为什么接触你吗?”   “因为这个。”赵寄姝从西装裤袋里掏出了一沓牛皮纸的信件,全是在火车上和这家酒店里收到的。   顾霆琛刚要伸手去拿那一沓信,赵寄姝便把那些信拢到了自己身边。   “我既然说对了,那你说说你的任务吧?”   “我的任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改了主意。”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呢?”   “和我结婚,怎么样?”   赵寄姝摇摇头:“这么大的事,总需要个理由吧?”   “帮你保住许氏,这个理由不知道够不够。”   赵寄姝没再说话,把那些信件推到了顾霆琛眼前:“看看吧。我觉得除了我,你应该也对一些事情一无所知。我做到了开诚布公了,就看你了。”   顾霆琛低下头去看那些信,而赵寄姝却盯着眼前的他,无比紧张。   写信的人到底图谋她什么呢?九十六号为什么需要她?   赵寄姝注意到,顾霆琛扫到信件落款位置的时候,每次都会眼神一滞。   这个落款,有什么问题吗?   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情可谓是家族辛密,涉案的都是后宅里的人,九十六号又是怎么知道的?不是从目标和客户那知道的,那也就只能是内部人员那里了。   看来这个九十六号只怕不是粉红杀手那么简单。   一个组织如果要知道这么多豪门阴私,背后必然有一个强大的情报系统做支撑,这就意味着更多的人。   毕竟有些事情,就算是喝多了,被威胁,或者是要丧命了,也是绝对不会说的。只有通过其他的方式才能了解。   那这个情报体系又是什么来历呢?民?不可能,九十六号安然无恙地在这里开了三十年,那么多重要人物被杀或者陨落,上层真的会毫无动作吗?   商?以商压官也不是不可能,但名望的积累上,近滨这种地界上,一般来说很难出现拔尖的世家。那就只能是官了。   官?   “你母亲姓沈?”赵寄姝突然开口。   不为别的,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嗯。”顾霆琛回答,却并没有抬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也要和你说,我并不是沈景遇派来的,至少表面上不是。”   赵寄姝立刻紧张了起来。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况且,顾霆琛的话,她还没有完全明白。只是对她不利,怎么就能牵扯到许氏?   又为什么要和顾霆琛结婚?   许久,顾霆琛终于放下了那些信:“许月染,你真的很危险。”   “性命之忧?”   “比那可怕得多。”   “那是什么?”   “我不能和你说。”   “那我为什么要信你?”   。。。。。。   于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最后顾霆琛思考片刻,才说道:“那我换个说法,你帮我争夺顾家的财产,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任意条件,你随便许愿。”   “好!一言为定。”   那天,赵寄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司的,她一直在办公室处理工作,处理到很晚。   看来她可能还要在华国,在近滨待很久。   所以把这家服装公司改成自己的大本营。   房子,她还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决定暂时放下,先住在公司。   锁好门,洗了澡,带着一身的疲惫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眼前闪过了一个女孩子的影子。   不是干练的容羽,竟然是她。   赵妺儿。   爱情吗?应该不是。赵寄姝不是没有喜欢过的人。因此也知道,相较爱情,她和赵妺儿,还是少了那么一点心动的感觉。   可是赵妺儿对自己呢?   赵寄姝不确定。。。。。。   ☆、(男主视角)第七章【已重置】   第七章保护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顾霆琛正在酒店看书,美男子静如处子,颇有岁月静好的样子。   电话响了,是前台打过来的,说是赵寄姝来了。   顾霆琛让把人带进来,随后礼貌地挂了电话。不多时,他就听见了敲门声。   顾霆琛故作矜持地开了门,打发走了应侍生,倚在门上道:“还记得来啊我的大小姐。”   赵寄姝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外套是披在身上的,看起来很像是女强人那么回事。   然而出身在顾家这种百年世家的顾霆琛很清楚,东桑许氏的出身和他们相比差些什么。   百年世家,一百年是百年,九百年也是百年。中间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底蕴,就是除了时间以外,用什么都无法弥补的。   一个王朝可能转瞬覆灭,但一个家族却可以生生不息。一代一代的传承里,总会出现那么几个长歪了的苗子,祸害了一代或者几代人。这样的情况,白丁之家有,世家大族自然也有。   世家大族能够延续荣耀,无非靠的就是底蕴。   而赵寄姝差得也就是这种底蕴。所以她在宴会上被太太们包围会不知所措,想到了什么也几乎都能猜出来。   而顾霆琛不一样,虽然是舅舅带大,但沈家也算是世家大族,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目的的,不会有多余的情感外露,也不会有多余的动作出现。   顾霆琛把自己从门上挪下来,径自往房间里走去,也不管赵寄姝跟没跟上,自己奔着沙发就去了。   赵寄姝只得自己关了门,跟了上去。   顾霆琛落了座,打量着赵寄姝说道:“我还以为咱们许大总裁掉进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呢。”   “说什么呢?我和妺儿只是朋友。”   赵寄姝嘴上是这么说着,但顾霆琛把她的别扭看在了眼里。为什么会别扭?无非是两人真的交好罢了。至于赵寄姝有没有那个心,还得再问:   “朋友?都一口一个妺儿了,叫这么亲密,只是朋友?女朋友?”   果然,赵寄姝有些怒了:“顾霆琛!”   怒虽怒着,却是虽怒不羞。看来便是没有那份心思了。那赵妺儿呢?有机会也可以去试探一下。不过,探探赵寄姝的态度也好:   “你敢发誓你真没发现那小丫头对你的感情有什么异样?”   赵寄姝叹了口气,自己找地方坐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找我什么事?说吧。”   顾霆琛把赵寄姝的反应看在眼里,想来这赵妺儿对她,的确是有些不一样的,而她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至于她这幅公事公办的表情,顾霆琛颇为哭笑不得:到底是谁的命被人捏着呢?怎么就猜到些东西就能这幅德行?   因而表现出一副气笑了的样子道: “确实有事。知道我为什么接触你吗?”   “因为这个。”赵寄姝从西装裤袋里掏出了一沓牛皮纸的信件,全是在火车上和这家酒店里收到的。   顾霆琛看见赵寄姝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伸手要去拿,赵寄姝却又把那些信拢回了自己身边,有些小得意地说道:   “我既然说对了,那你说说你的任务吧?”   “我的任务——不重要。”顾霆琛把悬在空中的手撤了回来,身体后倾至后背靠在沙发上,“重要的是,我现在,改了主意。”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呢?”   顾霆琛没有错过赵寄姝转瞬即逝的惊慌,身体再次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赵寄姝:“和我结婚,怎么样?”   赵寄姝摇摇头:“这么大的事,总需要个理由吧?”   顾霆琛坐直,正色道:“帮你保住许氏,这个理由不知道够不够。”   “看看吧。我觉得除了我,你应该也对一些事情一无所知。我做到了开诚布公了,就看你了。”   赵寄姝并没有回答“可”或“否”,只是说着话,把那些信又推到了顾霆琛的面前。顾霆琛也没客气,慢悠悠地拿起那些信,也没着急拆。   这个牛皮纸信封。。。。。。很熟悉。   赵寄姝说得不错,本来,他的确是对一些事情一无所知的,但是现在,他知道一点了。顾霆琛开始拆信,而后一张一张地看那些卡片。   你母亲的情况?什么情况?假的已经出现了,真的无非就是被杀或者被藏起来了。   提到复仇,那肯定就是前者了。   顾霆琛表面上看起来是很专注地看信,事实上却并未错过那道炙热的目光。   无关风月,纯粹的焦虑,等着他给她一个答案。   至于问题嘛,估计是想问写信的人是什么目的,如果可以的话,估计也想知道他的目的。   卡片上的字体是所有品牌打字机基本上都会配备的字体,措辞上也很官方正式,似乎没有蛛丝马迹可循。   不过这信上的署名,倒是和前天宴会名单里见到的一样,沈家家主。   顾霆琛一连翻了十几张卡片,署名都是这个。   沈家好歹也是小豪门,按照常理,家主再怎么样也不会直接在这种卡片上署名,除非被逼迫或者是有人恶意盗用。   如果是恶意署名,那么卡片上刻意伪装的痕迹倒也不难理解,只是,真的那么简单吗?舅舅那天出现再宴会上,到底用的是什么身份呢?   “你母亲姓沈?”   顾霆琛的思考被赵寄姝的声音突然打断了。   。。。。。。   这丫头不会是又觉得自己就是沈景遇派来的吧?虽然某种程度这样说也不算错。   顾霆琛懒得抬头看赵寄姝了,可是对着自己尽量争取的盟友,有些问题却不能不解释清楚,他,勉强“嗯”了一声算是对问题的答复,随后解释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也要和你说,我并不是沈景遇派来的,至少表面上不是。”   顾霆琛把话说完,却并没有感觉到那道目光的焦灼有半点减少,甚至有所增加。   既然如此,拖着也是好的,且让她猜着去吧,说不定歪打正着能想到些什么呢,她那脑袋,再不用也真该生锈了。   顾霆琛不再管赵寄姝,自己去看那些信,纸张材质,边边角角,遣词造句的习惯。顾霆琛似乎是想找出这些东西是出自谁人之手。   他最怀疑的人还是舅舅。   不过真要是舅舅,怎么可能留下来线索给他找。顾霆琛觉得嘴里发苦。看完最后一张卡片,顾霆琛抬头,很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许月染,你真的很危险。”   话说出来,顾霆琛才发现这话有些歧义,只不过赵寄姝领会得倒是很好:   “性命之忧?”   顾霆琛在心里调侃, “看来还没蠢透”,嘴上却说: “比那可怕得多。”   “那是什么?”   对话到了这里,顾霆琛却迟疑了:“我不能和你说。”   确实不能说,如果顾霆琛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这个局涉及到的东西他还真的就不能说,它不仅涉及到了九十六号的核心业务,舅舅产业的运行方式,沈家当家人的秘密。。。。。。   但凡赵寄姝是个靠谱的,顾霆琛都觉得可以透露个一点半点的让对方去猜。可惜许氏那种暴发户的财力,加上赵寄姝的这个脑袋。。。。。。顾霆琛真怕她做了点什么,这几根线上的人马上反应过来扒了自己的皮。   但赵寄姝完全没明白自己在顾霆琛心中的水平,依旧觉得有谈判的筹码:   “那我为什么要信你?”   。。。。。。   顾霆琛今天才觉得,自己的教养是极好的,换成别人,只怕此刻送客了。   同盟又不是非她不可,帮她出这摊烂泥,她又在这挑三拣四。   可顾霆琛缺又觉得是非她不可。   但又说不出为什么非他不可。   喜欢吗?也不是。好看吗?他可是有国更好看的女朋友的——虽然挂了。呃,总之,这人还有点笨。   那大概就是好感吧,成天算计来算计去,一个手段更低的人面前,难免会觉得自在些。   顾霆琛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哄一哄赵寄姝,若是能拉她上船,也不算是无人可用。   “那我换个说法,你帮我争夺顾家的财产,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任意条件,你随便许愿。”顾霆琛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给自己这个“随便许愿”加上一些砝码。   赵寄姝果然心动,没有多加思考便回答:“好!一言为定。”   打发走了赵寄姝,顾霆琛也觉得是时候来验证一下自己的那些推理了。   第一站,就是俞家。   诚然,俞承皖瞧不起顾霆琛,可俞夫人未必是。   顾霆琛是沈家管着的,他俞承皖敢冷脸相对,她俞夫人敢吗?本来在婆家的日子过得就不好,顾霆琛要是在舅舅面前给她穿个小鞋,那她可算是更没有助益了。   本来俞家那个刁婆子,看得不就是沈家的脸吗?看在沈家和顾家的这层关系上?   至于为什么顾培栋的头上多了东西还能跟沈家算是和平相处,多半是因为有什么利益交换,毕竟沈家可远远不止看上去的样子。   有舅舅在,沈家也不可能是它看上去的样子。   这次行动是有些冒险的,因而只能徐徐图之。顾霆琛此刻也只能赌,舅舅眼里是看不上俞夫人的。   顾霆琛的运气很好,不仅赶上了俞承皖不在家,还有机会见证了婆婆收拾儿媳妇。   一句话概括就是,死老太婆,蛮不讲理,没事找事。   顾霆琛真的觉得自家二妈折腾三姨太都没这么折腾的。   等到俞夫人被训完一顿再回来,除了神色有异,外表看起来丝毫没有异样。   也是了,豪门太太,真的被折磨,也肯定都是些细微的地方,至少是不能被轻易看见的地方,尤其是俞承皖那个性格,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的,俞夫人也会经常出现在大众场合,身上带伤,不合适的。   要不是偷偷跟过去偷看,顾霆琛也想不到,还有生拔头发折磨人的。   拔一根两根自然是没什么,但是数量积累到一定程度,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回来了。”顾霆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很关心地问:“您没事吧,怎么眼眶这么红?”   俞夫人果然下意识地想要摸一下眼睛,不过半路上就把动作改成摸头发了:“没。。。。。。没有。”   顾霆琛也没继续问,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今天来是有关于我母亲的事情想问问您的。”   “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我母亲的冥寿要到了,往年在顾家没什么机会,今年在沈家,所以想尽尽心,也不知道我母亲生前喜欢些什么。”   “这。。。。。。我和你母亲毕竟隔了房的,一表三千里,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的,要不你问问你舅舅?”   “我也问过,可舅舅一个大男人,哪懂女人家的那种小情致啊。”顾霆琛打着哈哈。   “也对,也对。”俞夫人陪着笑,又觉得有些尴尬:“你见过你舅舅了?”   “嗯。来了近滨哪能不去拜见舅舅?不然他老人家非扒了我的皮不可。”顾霆琛心下了然,宴会上的舅舅多半是用着沈景遇的身份来的。   “不至于,你舅舅啊,刀子嘴豆腐心。”俞夫人宽慰道。   “对了,宴会上怎么没见舅舅?”顾霆琛试探道。   “啊,原说是要来的,只是沈家家主说要来,就只下了一张帖子。你也知道,你舅舅和沈家家主有些不愉快的。”   是啊,能愉快吗?外人看起来就是沈景遇屠了整个沈家宗家,抢了舅舅的家主之位,这要是表现得愉快了,外人才会猜沈家有什么内幕。   沈家家主他倒是没见过,不过自己舅舅长什么样,他倒是知道的,既然舅舅“没来”,家主“来了”,那舅舅顶了什么人的身份,还不是很明显吗。   顾霆琛点点头,慨叹道:“舅舅这一辈子啊,要说命好,能进沈家宗家,那真是顶好的命了。可要说命不好,年轻时就遇上那种事,如今都三十多了,半个后人都没有。。。。。。”   “是啊,没孩子,难免晚景凄凉些。”俞夫人附和道。   顾霆琛又转笑道:“但也不要紧,舅舅毕竟是男子,闯荡一番自有他的道理,表姨母也不用太为他忧心了。”   这却是客套话,为了引出俞夫人自己。在顾霆琛看来,这位表姨母可不是位能克制的。   果不其然,俞夫人的眼眶又有些红了。   顾霆琛便又安慰:“都是外甥不好,说道姨母的伤心处了。”说着,便要下跪赔罪。   俞夫人哪里敢受他这一跪,忙哭着扶起来了。   “姨母别哭啊,是不是姨夫待您不好了?”这个无知青年的样子,顾霆琛伪装得极好。   俞夫人看着眼前的顾霆琛,摇摇头:“那都是其次的。你姨夫女人多,我也乐得不伺候,少受那份闲气,只是。。。。。。”   那毕竟是长辈,俞夫人没敢再说下去。   顾霆琛刚才是眼见了那刁婆子怎么折腾人的,眼下自然明白,但若是要往九十六号那上面引,还得从儿子论:“姨母别丧气,好歹有轻林,我看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当年她不也是守着姨夫这么熬出来的吗?”   俞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算是宽慰了一些。顾霆琛看她反应,觉得今天这事做得差不多了。话不能说满,不然难保她起了疑心。只要她现在开始坚信儿子是她的保障,以后难免不做些什么。   等她回过味来,愿意把这绣得乱七八糟的图给剪了,他也乐意在旁边给她递剪子。 作者有话要说:  OS:好吧,你确实知道你舅舅长什么样。   ☆、第八章【已重置】   第八章抵抗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赵寄姝虽然人不在赵家待着了,但是赵家的事,还是关心的。   昨儿想了一晚上,赵寄姝今天还是给赵妺儿写了一封信:   妹妹亲启:   勿念。诸事未妥,不便相邀,万望保重身体。天气渐热,注意避暑。盼回信。   许月染   赵寄姝写完信,开口正欲让秘书给赵妺儿送去,可最后也没出声。她初来乍到,还没有亲信。赵妺儿很重要,因此。。。。。。   还是自己来吧。   况且让她等一等,多攒些话,说不定能知道更多情况。想着,赵寄姝把信压在了一堆文件下面。   赵寄姝昨天已经见过了这个服装厂的人,看得过眼的,大概有三个。   一个原本就做助理的小姑娘,十七八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松垮的西装制服,人看起来格外水灵,人如其名,叫周灵。   一个是陈猛,虽然做的是文员的工作,但是武力值很高,出身是望城的陈家,这点陈猛也并不避讳。   最后一个是徐涛,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是赵寄姝注意到了他的眼镜是平光镜。   赵寄姝权衡再三,决定分别再见见徐涛和陈猛。   首先见的是徐涛。   在赵寄姝没来之前,服装公司管事的人是个做设计的,叫冯敏,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审美不错,但是眼光很窄,又因为被离了婚,脾气很差,在徐涛之前,换了四五个助手。   赵寄姝见徐涛来了,也没让他坐,很平静地盯着徐涛道:“来了。”   “嗯。”徐涛倒是看起来并不紧张。   “我看了这几年公司的服装图样还有销售情况。”赵寄姝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笔,“你觉得冯敏怎么样?”   这话无疑是在暗示,但暗示的内容是什么能,又模棱两可。说不满意冯敏?徐涛顺着说了,赵寄姝还能倒打一耙;满意冯敏?那这又是什么?试探吗?   赵寄姝其实对冯敏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说觉得这个人不适合管人,至于以后能不能用,全看个人心性。不过赵寄姝也知道,这样的人,走的面更大一些。   徐涛也没多想:“冯姐的设计能力还是不错的,只是无论是样式还是定价,都偏向比较低的消费层次,主要靠走量。”   “没了?”   徐涛想了想,又说:“冯姐最近。。。。。。可能状态不太好。”   赵寄姝扬了扬眉:“她怎么不好了?”   “也不是不好,就是状态不好。她最近上班会喝酒。昨天就喝多了。”   “早上一来就喝?”赵寄姝回忆了一下昨天确实没见到冯敏本人。   “早上来的时候就是醉的。”   “你是她助手,你懂设计吗?和冯敏比怎么样?”   “冯姐肯定比我更有经验。”   “那你觉得陈猛怎么样?”   “不在一个部门,所以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挺能打的。”   “能打?”   “嗯,之前他和仓库那边发生口角,把人给打了。”   “打赢了吗?”   徐涛一愣:“赢了,但也挂彩了。”   “我现在缺个特助,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多数都是和本部门的人接触。”徐涛想了想,“对了,助理室有个叫周灵的,帮冯姐办事见过一次,感觉人不错。”   赵寄姝心下了然,准备结束谈话,却听见徐涛又说道:“还有个姓韩的助理,我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很久之前也对接了几次,脾气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办事挺上心的。”   赵寄姝及时打断了徐涛的话:“嗯,有空我会见见的。你先去叫一下冯敏,我有事问她。”   徐涛没说什么,眸色一暗,出去了。   徐涛出去了之后,赵寄姝让周灵过去盯着了。   没多久,周灵就回来了,不出赵寄姝所料,徐涛在给冯敏倒酒。   赵寄姝摇摇头,又让周灵去叫了陈猛。   不一会陈猛就来了。   “坐。”赵寄姝对他倒是和善一些。   “听说你和仓库那边打过架,怎么回事?”   “那次是货的数量,他们要瞒着,支支吾吾不肯出货。”   “什么意思?”   “您不在的时候,一直是冯敏管事,但是冯敏,成天喝酒,很多事都是徐涛去做的。徐涛有的时候会私下里把一些货拿出去低价卖,自己拿大头,剩下的入公司的账,这事大家都知道,但也管不了。”   赵寄姝点点头。本来想着让徐涛坐冯敏的位置的,现在看来,销售可能更适合徐涛,这手段不错啊。   “你负责销售之前,是设计部的?”   “嗯,反正我也就直说了,我和徐涛不对付。我过来负责销售,就是徐涛给弄过来的。”   “不对付?”   “嗯。我也算公司的老人了,冯敏刚来公司也不这样的,那个时候冯敏还在闹离婚,已经到了公示期(公示期:华国离婚需先登报公示三天,半个月以后再领取相关手续),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开始酗酒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总觉得跟徐涛有些关系。”   “怎么说?”   “徐涛刚到部门的时候,我是设计组长,冯敏没有助手。冯敏好像挺赏识徐涛的,两人越走越近。后来冯敏就开始酗酒了。因为喝酒,很多事情没办法做,就都交给徐涛处理。”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下午我再找你。”   陈猛没说什么,走了。   。。。。。。   中午的时候赵寄姝去见了顾霆琛,堵门的那种。   顾霆琛正在吃午饭。   他还挺绅士的,知道让赵寄姝也一起。   但是我们的女主明显不解风情,开口便是:“顾霆琛,你能打吗?”   这样的说法,赵寄姝不是不知道不妥帖,但是顾霆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保镖特助一类的人在身边,而且也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不像腿脚不好,她反而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啊?”顾霆琛很明显没反应过来。   “能打架吗?”赵寄姝又重新说了一遍。   顾霆琛闻言笑了,不知道是不是赵寄姝的错觉,她仿佛在顾霆琛的脸上看到了宠溺。   “你要做什么?”   “我有个保镖,需要试一下身手,决定用不用。”   “我再不济好歹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和我比有什么可比性?阿诺!”   一个大块头应声总里间走了出来。如果不是顾霆琛把他叫出来,赵寄姝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阿诺,你跟着许小姐走一趟吧。帮她给新选的保镖过过眼。”   “是,先生。”   赵寄姝见顾霆琛帮忙了,一件事情算是了了,心下有些放松,忙问:“那望城的陈家,你了解多少?”   “那个保镖姓陈?”   “你怎么知道?”   顾霆琛避而不答:“陈家算是望城的老家族了,在近滨也有分支。这个分支原本是本家,谁知道后来望城这一支发达了,本家反而没人做官,落没了,在近滨也就是普通人家。不过两边的关系还是挺近的,都有隔房的血缘。”   “你想选的那个人是谁?”   “陈猛。”赵寄姝稍作思考,还是决定告诉顾霆琛。眼下赵寄姝举目无亲,顾霆琛算是少数能利用的资源了。况且阿诺会去,顾霆琛想打听还是能打听到的。如此倒不如卖顾霆琛一个人情。   顾霆琛沉思片刻:“这个我没法动用手里的资源去查,因为我一动,那边就知道了。”   赵寄姝听了,眉头一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又完全抓不住那一缕思绪。   “不过这个陈猛,应该是陈家上一辈的人,正好排到单字,犬旁。这一代船舶陈家只有一个孩子,就是现在的陈家太子爷,陈狂。倒是近滨这边,好像有好几个,都跟船舶陈家有走动,只不过没听说叫陈猛的。”   “嗯。”   赵寄姝一下子就对起用陈猛没了多大的信心。算了,还是先做个保镖吧。   赵寄姝让阿诺先去公司,自己则去邮局把信送出去。回到公司的时候,阿诺也就是脚前脚后的样子。   阿诺比自己出发得早,怎么会差不多的时间赶到?   赵寄姝留了个心眼,却没有发作,只是让阿诺去试陈猛。   比试的结果,两人都差不多,只不过陈猛是不会开枪的,而阿诺会。   但是赵寄姝并没有再麻烦阿诺。因为怀疑九十六号的人可能有官方背景,赵寄姝决定枪法由自己亲自教。   就在她拔出枪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一件事情非做不可。   她让陈猛先回去,转而开始准备手续——把这家公司从许氏里独立出来,还有那几家纺织厂。   赵寄姝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不得不说,女性的直觉,有的时候很敏锐。   因为是自己把产业转给自己,所以手续没那么多,谨慎考虑,赵寄姝还和东桑本部进行了联系,双方互通了手续,还在路上,没有走邮局,而是让自己的亲信赵传直接过来。   一来是确保自己哪个身份名下都有产业,二来则是自己确实需要一个能信得过的人。   赵寄姝忙活完这些,又把周灵、徐涛、陈猛、冯敏还有那个姓韩的助理都找来开会。   周灵人看着爽利,办事也麻利,一会的时间,几人就全部到齐了。   韩助理是第一次见,只是个普通的文员,被拉来开会却好像是早有准备;陈猛还是那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只是看着徐涛的的眼神里充满不屑。   冯敏则是喝得醉熏熏的,被徐涛拉过来的。   赵寄姝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上下打量着这些人,直看到韩助理已经有些发毛了,才说道:“你们都是跟着这个公司很久的老人了。”   话音刚落,各人脸上便展现出了不同的表情。   “但是经过我昨天的查账,公司的亏损不少,没办法维持之前的工资了。。。。。。我又不想裁员,所以只能降薪了。”   “降薪?!”迷迷糊糊的冯敏突然睁开眼睛,声音也跟着眼睛一起放大。   然而这精神的状态没持续几分钟,便又睡了。   “同时公司的人事上,我也想做一些变动。我看徐涛不错,销售部的经理怎么样?”   徐涛有些得意,不过表现得不明显。   赵寄姝见他这副样子,便有些放心了:“不过这销售部经理,也不能简单地就让你当上了。本来是有试用期的,只是现在事急从权,你立个军令状吧。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现在仓库里的那些库存,三个月内都卖出去,交上来五百银元的净利润,这个销售部的经理,就是你的。”   “好。”徐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赵寄姝心里默默送了一口气,又看向周灵。   “我这缺一个负责杂务的助理,你要试试吗?工资不会增加,但是活可能变多。”   “我。。。。。。我试试。”周灵并没有犹豫很久。   “韩助理,这样助理室就没有人负责了,你做助理室长,怎么样?”   赵寄姝说这话,摆明是看清楚了韩助理更喜欢钱,果不其然,韩助理拒绝了:“我。。。。。。我缺钱,也缺时间。”   “那你待会去结算吧,三个月工资。”   室内一片寂静,许久,陈猛站了起来:“总经理,那我呢?”   赵寄姝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你身手不错,留下来给我当保镖吧。”   徐涛闻言眼角眯起了小小的角度,不明显,但还是被赵寄姝捕捉了。   看来这两人还真是不对付啊。   散会之后,各人也开始了交接工作,等到陈猛回到赵寄姝的办公室报到时,脸上的不忿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徐涛给你难看了?”   陈猛没说话。   赵寄姝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跟陈猛把事情说明白。   若是说明白,陈猛未必能瞒住,可若是说不明白,陈猛起了别的心思,也麻烦。思前想后,赵寄姝让陈猛过来几步,小声跟他耳语了两句。   陈猛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所以啊,你好好学。徐涛在咱们这,也就这样了。至于你,等他习惯了,我再慢慢公开你的身份。不然徐涛难免会对你不利。”   陈猛不疑有他。   不过赵寄姝道是有些担心。徐涛是个有抱负的的人,特助的事,他是知道的,如今赵寄姝把陈猛安排得那么近,徐涛难免不往这方面想。   赵寄姝能做的也只有拖延。徐涛做事缜密,这是他的好处,但是若收服不了,也就只能放出去,至于以后会不会成为敌人,眼下倒也顾不得了。   不过赵寄姝内心里,还是希望这样的人能为自己所用。   。。。。。。   一晃三天就过去了,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重复,和顾霆琛约约会,处理处理公务,只不过,今天下午的时候,赵妺儿的回信终于到了。   赵寄姝只写了那么几行字,可是赵妺儿寄回来的信,却是厚厚的好几张。   “问许姐姐安:   姐姐离后,家中诸事繁杂,现已是萧姨娘当家。俞家家主俞承皖今日与父亲密谈,留饭。   。。。。。。”   赵寄姝细细读来,对赵家的事情心下有了个大概。她走之后的一天半里,赵家先是来了俞承皖,和俞家达成了某种共识,按照赵寄姝现有的信息判断,俞家多半是把东桑夫人给卖了。   第二要紧的就是赵家现在变成了萧姨娘当家。至于赵夫人如何,赵妺儿只字不提。不过那天晚上赵夫人被绑了一宿,之后多半也就是禁足,再联想东桑夫人被供了起来,多半是成为了赵司军一言堂下的傀儡。   第三就是一些趣事。赵妺儿说,夏天到了,各位姨娘都在抢冰。往年这些事都归赵夫人管,各处得的冰都少,今年格外多一些——看来赵司军有很多位上不了桌的姨娘。   还有赵妺儿说赵念书最近还没有返校。赵念书和赵妺儿的妹妹是同胞所生,今年都是十六岁,刚好符合华国结婚的法定年龄。而更小的赵知书则没有回家,这让赵寄姝不得不多想。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找个儿媳,赵司军为何不让赵念书参加舞会?   除非赵司军一早防着赵念书心大,看上别家的姑娘。若是他知道赵念书和萧姨娘不清不楚。。。。。。。   赵寄姝不禁背后一凉。   她索性不再多想,把信收到信封里。因为是普通的书信往来,赵寄姝只是专门找了个抽屉,锁了起来。而后早早歇息了。   已经近乎连轴转了好几天了,饶是再紧张,也实在是撑不住了。   梦里,赵寄姝仍然躲不开这些东西,甚至逻辑越发清晰,因而天亮醒来的时候,身体的批发得到了恢复,可头脑,反而不清醒了。   乱,很乱。   恍惚之间,赵寄姝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一张巨大的网里,她看得出每一条丝线的走向,却不知道织网的人在哪里。   ☆、(男主视角)第九章【已重置】   第九章投机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顾霆琛这几日闲来无事便会找机会去九十六号附近转转,有的时候打扮成别的身份,有的时候则是假装逛街路过。   舅舅那边一时也没有别的任务,顾霆琛也去见了两次俞夫人,算是关系近了一些。   这日,顾霆琛又来看俞夫人。   因着已不是第一次了,因而那小丫鬟也就直接放人了,结果,正撞上俞夫人嚎啕大哭。顾霆琛被关在房间门外,只听得个动静,却也觉得有些惨。   惨,却并不心疼。   顾霆琛一向是个冷情之人。   顾霆琛一边示意那丫鬟“无事”,一边敲了敲门:“表姨母。”   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只间或还有些抽噎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翻找瓶瓶罐罐的声音。估计是补妆之类的。   顾霆琛也不催,只静静地站在门口等。这么好面子的女人,必然是不愿意被人看到狼狈像的。   顾霆琛好脾气地站在门外等了近半个时辰,门终于从里面开了。大白天的,还是在室内,俞夫人竟然戴了墨镜还裹了头巾。   俞家老夫人好歹是个后宅妇人,估计不会是一拳上去砸了个乌眼青,大概是耳光之类的吧。   “你来了。”俞夫人的声音还带着哭泣后沙哑的意味,显得疲倦而绝望。   “姨母。”   “进来吧。”俞夫人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顾霆琛放了进来。   顾霆琛跟在俞夫人身后,把自己的情绪也放得很是压抑,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姨母这是怎么了?是那个老婆子又折磨你了吗?我去跟舅舅说。”顾霆琛看起来格外急切,好像被打得是他一样。   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人无事献殷勤的。   可是俞夫人现在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觉得,眼前这个晚辈,不错。   “别,别,你舅舅脾气也不好,为我开口,你也难做,毕竟。。。。。。”毕竟这婚事是家主提的,她执意要嫁的。   顾霆琛低下头,不再说话,然而全身都散发着心疼对方的气场。   空气一时间显得有些不清不楚。   是了,沈家的长辈,虽然不可能发生什么奇怪的关系,但是俞轻林这个儿子没把她当回事却是真的。眼前这个女人,别的不缺,儿子倒是缺一个,只要他能代替俞轻林在她心里的位置,那么他想做什么,只要暗示个一句半句,一切好说。   许是顾霆琛的疼惜让俞夫人感受到了孺慕之情吧,他终于绷不住了,委屈地哭了。   “霆琛,我真的后悔了,我后悔了。。。。。。我。。。。。。这俞家根本不是人待的地儿。。。。。。呜呜呜。。。。。。”   俞夫人哭着,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诉说,里面逻辑混乱,想到什么说什么,八成是真的。   “。。。。。。你舅舅拦过我,可我那个时候一心想着俞承皖。。。。。。我怎么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舅舅拦你?顾霆琛在心里冷笑,只怕这门婚事就是舅舅极力促成的。若是他不拦你你怕是还有时间思考,他一拦你,才让你反而顾不上许多,为爱疯狂了吧?   顾霆琛装作“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样子,唯唯诺诺地开口:“姨母,你也别太伤心,轻林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以后慢慢教着,总能跟你亲的。你看那个老夫人不也是靠着儿子耀武扬威吗?”   俞夫人想也没想地接道:“可是。。。。。。可是,她已经是寡妇了啊。”   顾霆琛内心再次冷笑,你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想着,顾霆琛把手搭上了俞夫人的手:“都是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只要咱们有希望,就能熬下去,想想轻林吧。”   顾霆琛没再往下说,再说就成明示了,这种话可绝对不能说出来留下把柄。   但是他能确定,俞夫人的思维,迟早会跟着自己走,而且照着俞家那个老婆子折腾人的本事,只会早,不会迟。   顾霆琛跟着舅舅这么久,他实在太清楚一个人要有杀机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等到她真的有那个想法了,他再把九十六号这个渠道给递上去,就算大功告成。   俞夫人尚且还未哭够,外面便是一阵搔乱,顾霆琛以为是俞承皖突然回来了,心下里有些惊慌失措,不过面上却不显。   俞夫人却擦了擦眼泪,起了身:“应该是轻林提前下学了,我去看看。”   下学?提前?近滨的学校这么随便的吗?   顾霆琛此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果然,俞夫人一开门,顾霆琛便听见了男孩子吵闹的声音,大概又是在骂哪个倒霉的佣人了。   等到那声音越发清晰了,顾霆琛才勉强辨认了一二:   “本少爷摸她是你的福气!”   “别说摸了,就是收了她,能怎么样?!”   “爷问你,爷摸你你愿不愿意?!”   。。。。。。   呵,他刚想着怎么能引着俞夫人往那方面想呢,这俞少爷就送上门来了。   此时不加把火,真都是对不起老天爷疼他一场。顾霆琛思考片刻,装得如同老绅士一般,那举止,那做派,你说是个四十多岁事业有成的叔叔都有人信。   见俞轻林收了骂声,顾霆琛鼓了鼓掌:“不错啊,不错。”   俞轻林听了,好容易被女佣人平复的小火苗蹭一下就又窜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   顾霆琛笑了,把生音调得极为有质感:“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轻林少爷还真是和令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头一次见人指着别人问东西的。”   话,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俞夫人把之前说的“慢慢教”和“近墨者黑”联系在一起。   俞夫人倒是想不出顾霆琛在算计她,上前几步,半蹲对儿子说:“怎么说话呢,这是你表兄。”   “表兄?原来是你家那边的穷亲戚啊。”俞轻林道,“爸爸可说了,你们沈家的亲,除了沈景遇,我们俞家一概不认。”   “是吗?我姓顾。”顾霆琛也不恼。不仅不恼,甚至递了话茬,上赶着让俞轻林去骂。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很多事都不知道,自然不会把顾霆琛放在眼里了。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俞轻林这样的孩子,顾霆琛见多了,不出意外,这家伙在他老子面前,只怕比自己在舅舅面前怂得更厉害吧。   “哦,姓顾啊?”很显然,俞轻林也对顾霆琛这个顾家笑话有所耳闻,“怎么,自己家里插不上话,就跑到我们俞家来搅局?”   这话说出来,顾霆琛倒是对俞轻林刮目相看,这小子倒是直觉挺准的,他真就是来搅局的。   赵寄姝来华国,最先得着信儿的就是俞家,说这事跟舅舅没关系,顾霆琛打死也不信。她就是要把俞家的水好好澄一澄,看看这水底下猫着什么妖魔鬼怪。   俞夫人倒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张嘴就呵斥俞轻林:“轻林!怎么说话呢?”   俞轻林却是正脸都没给俞夫人一个:“我们爷们说话有你一个女人什么事?”   然而顾霆琛并没有给他对线的机会,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必再纠缠,于是故作高深地摇着头,走了。   逛街去了。   估计俞夫人只会当是自己儿子惹到顾霆琛了吧?   逛街,是顾霆琛的解压方式,也是顾霆琛思考的时间。   如今顾霆琛已经基本肯定沈家家主也是舅舅的其中一个身份,把赵寄姝引到近滨的那些卡片,也应该是舅舅或者舅舅手下的杰作。   那俞家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且俞轻林刚刚说,俞承皖只认沈景遇这一个沈家亲戚,俞夫人又透露这门亲事是沈景遇提出来的,那这门亲事有什么交换的条件吗?   稍微计算一下年纪,俞夫人嫁入俞家的时候,沈景遇手里的资产,也并不足以支撑刚刚白手起家的俞承皖扩展到今天的势力。。。。。。不过商人重利,也不一定是恩情这方面。   顾霆琛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挖土埋坑,一个坑填上了,新的坑又出现了,刚理明白一个顾家,又绕进去一个沈家,吕清一个沈家,又掉下来一个俞家。   。。。。。。   顾霆琛晚上回到酒店,竟然在走廊看到了熟人。   老熟人了。   二弟,顾震琛,外界传闻板上钉钉的顾家继承人。   顾霆琛倒是还没想好要不要说话,顾霖琛先搭话了:“呦,这不是大哥吗?我还以为你会回沈家呢,怎么住酒店?是沈家不要你了吗?”   出口还是这么味儿啊。   顾霆琛伸出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原来是二弟。”   顾霆琛越淡定,顾震琛就越不淡定:“听说你看上了许氏现在的女老板,我就赶紧过来跟你抢媳妇了。”   这话,多半是真的。顾震琛在顾家拿着最好的资源,加上深受二姨太的作风影响,处处掐尖,向来是招摇的,不过他也没必要低调不是。   顾霆琛也不想说什么酸话,仍旧是认怂:“哦。”   说完便径自开了门,进了房间,只留下顾震琛在走廊里咒骂。   看吧,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要是没有一定的实力支撑,你越让着他,他就越气急败坏。   不过话说回来,顾震琛倒是也提醒了他,他在俞家那边的动作,万一让俞轻林那小子给琢磨出来了,他只怕随时要走,不如找机会让赵寄姝见见家长,一来是试探舅舅的意思,而来若是真能成,只要舅舅答应了,顾家那边肯定是允的。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这一晃,也来近滨小半个月了,怎么着也得带点实际的东西回去。   只是眼下。。。。。。   眼下怕就怕舅舅夺了赵寄姝的身份,换成自己人要他娶了,在他身旁看着他。虽然顾霆琛不知道二十年前沈家的宗家之变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如果舅舅连沈家家主的身份都能轻易夺去,一个小小的赵寄姝应该也不难。   可是如何才能保住赵寄姝这个队友呢?   不仅仅是夺去身份,还有不会因为威胁而顺从于舅舅——毕竟顾霆琛自己的身份也是这么丢的。   换句话来说,现在顾霆琛的“父亲”顾培栋,明天就可以成为别的“顾霆琛”的父亲,之前门外耀武扬威的顾震琛,说不定哪天就会多一个不认识的大哥,甚至哪怕他今天就娶了赵寄姝,保不齐哪天赵寄姝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多可怕啊,没有身份,没有人记得,可能是比死亡更要糟糕的事情。想象一下你站在人群里,拽着每一个人解释“我是我”,可是人们都只看着台上的那个“你”,把你当成疯子。   顾霆琛,每一天都在这样的恐惧之中生存。   舅舅,和他的君上也没区别了,生杀予夺,一念之间。只要那个男人想,就可以轻轻松松换一个人来替代他。   然后他会怎么样?流浪?死亡?   顾霆琛不知道。   顾霆琛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这场牵扯生死的决斗,他必须赢。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顾霆琛被醉话一样的喧哗声吵醒,声音很熟悉,应该是顾震琛。   他披了衣服出门,却并没有看见顾震琛。   看来是在房间里吧。   顾霆琛走到二弟的房间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醉话”。   而他知道,那不是醉话。   顾培栋的基因,顾家人,千杯不醉。   顾霆琛没有这样的体质,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也没心思去探讨这到底是陈发还是馈赠,只是偷听的时候格外小心。   对他来说,仅此而已。   感情?那怕是最不必要的东西了。除了坏事,还能干什么呢?   比如屋子里现在嚎啕大哭的这一位,顾霆琛只不过站了五分钟,就知道他是偷着跑出来的,知道他是被二姨太逼着讨赵寄姝欢心的,知道他放着他爹交给他的活计让别人盯着,还知道他对此很是不满。   顾霆琛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对方再哭的内容也都是这些翻来覆去的东西,便径自回房睡觉了。   睡得格外香甜,毫无怜悯之心。   开玩笑,他们不是一个爹生出来的,也不是同一个妈的肚子里出来的,为什么要同情?同情他能得到顾家吗?   得不到顾家,他永远都没有和舅舅谈条件的资本。   有那个时间,不如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呢。   ☆、第十章【已重置】   第十章操控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转眼间就到了七月,顾霆琛来近滨,已是半月有余。期间赵寄姝倒是偶尔也和顾霆琛见个偶几次面,不过都是谈正事,几乎都快忘了之前说的结婚的事了。   谁知今天早上顾霆琛就等在了她住的服装公司外面了,说是要带她见家长。   赵寄姝没细问,不过料想顾培栋为了这么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是不太可能亲自跑过来的,所以赵寄姝猜测可能是生父。   直到回去重新化妆准备的时候,赵寄姝还在思考,这位生父是什么来历?见这位生父又有什么用呢?顾霆琛看起来不像是感情用事的人。   况且,真的有这样的身世,也对生父爱不起来吧?   顾霆琛已早早地在公司门外等着了。   赵寄姝刚出门,便看见了一位身穿汉制的小伙,与平日里迥然不同的风格,显得人更结实了一些。   赵寄姝抿了抿嘴唇,顾霆琛并不是那种很壮实的身材,虽然并不是像徐涛那样弱不禁风的书生,但是料想一个瘸子再勤于锻炼,只怕也达不到陈猛那种水平。   眼前的人看起来结实,并不是真的很壮实,而是穿搭的效果而已。   赵寄姝隐约觉得,这次要见的家长,只怕是有些危险。   不然顾霆琛也不会这么像炸毛的小猫。   赵寄姝猜测,顾霆琛这么打扮,一来是给自己壮胆,二来也是对那位家长示弱。对什么样的人,伪装反而是示弱呢?   答案不言而喻。   赵寄姝走上前,给顾霆琛一个安慰的笑容。家长住得不远,两人就这么走着去。   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两人便来到了许公馆的门口,顾霆琛摁了门铃。   没过多久,便出来一个穿着深棕色长袍中年男子,带着斯文的眼镜,赵寄姝估摸着身份应该是管家这一类的。   那男人看到赵寄姝,表情分外复杂,赵寄姝一时竟说不上来都有些什么,但完全可以笼统概括为两个字:   敌意。   冲着赵寄姝的,不冲着赵寄姝的。   但那男人似乎是训练有素,那样的眼神只是一瞬,随后便像是变脸一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和善,以至于赵寄姝都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表少爷,里面请。这位是。。。。。。?”   顾霆琛答道:“我女朋友。”   男人这次并没有一丁点的失控,而是极为优雅:“少夫人好。”随后在前面引路。   赵寄姝却在脑海里不停思索,走路都变成了机械的模仿,以至于走不成直线,几次都差点倒在顾霆琛的身上。   同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棕色袍子的男人,他的脸,似曾相识,甚至还有点像谁。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一半的答案。   当这位引着赵寄姝和顾霆琛来到顾霆琛这位家长的面前,赵寄姝突然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   倒不是因为赵寄姝认识顾霆琛的这位家长,而是她站在了那个棕色长袍男人的边上,侧过头,看到了他不戴眼镜的半张脸。   他是——   他是之前那个卖报小僮!   赵寄姝的大脑此刻飞快旋转,卖报小僮把她送到了火车站还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车票,也就证明她和那些牛皮纸的信件大有关联,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呢?   写信的沈景遇吗?   “染染,这是我舅舅。”   顾霆琛开口,将赵寄姝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这才发现,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还关上了房门。   眼下他们所出的是一间非常宽敞的书房,办公桌背对着巨大的玻璃窗,房间的右侧有一排储物柜,左手边则是另一张办公桌,还有一墙的书架,而离门最近的地方,则是一组沙发,还有一张茶几。   茶几上已经放好了一壶茶水,还有三个杯子,看样子,对方对二人到来的时间把握得很精确,因为那茶壶里的茶水,此刻温度刚刚好。   “您好。”赵寄姝开口。   那人闻声从玻璃窗前转过身,踱步往门口的沙发处来,嘴里说着:“来了?”   赵寄姝看那人穿的是西装,因而没有行中式礼,只是微微颔首,发出了迎和的“嗯”。   顾霆琛则站在原地,并不说话。   “坐吧。”舅舅落了坐,说道。   顾霆琛得了命令,便机械地拉着赵寄姝在长沙发上挨着坐下,除此之外,一句废话都没有。   场面尴尬得不能再尴尬,可偏偏在场的两个男人都不自知,仿佛是在较量一般,谁也不肯先开口。   他们都不说话,赵寄姝自然没法开口。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谁先开口说话,谁就算是认输了。   舅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端起来,细细品了一口,放下茶杯,眯了迷眼睛,似乎很是享受:“茶不错。”   出口的话语冷冰冰的。   “难得舅舅还会说点好听的。”这次开口的是顾霆琛,语调同样的冰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茶若是真的好,也是茶农的辛苦,如何不能夸?”舅舅哂笑。   “茶农辛苦,可若是炒茶人把茶给炒毁了,还不是白费了茶农的辛苦?”顾霆琛回怼。   “茶农会种茶,可是炒茶人才是真的懂茶。花期短暂,折花人才是惜花人。”   赵寄姝就是再傻,也能看出来这两人是在暗示什么,可她偏偏又只能听着。别的还都意识半会没弄明白,但就从这几句话,她已经完全推翻了之前对眼前这两人关系的所有预判。   顾霆琛没再接话,给自己和赵寄姝都倒上了。不过他拿起的却是赵寄姝的那一杯。   赵寄姝瞬间紧张了起来。她认真地看向舅舅,试图从对方身上看出来些什么。   双排扣西装,面料价值不菲——有钱;定制西装,针脚结实,布料暗纹严丝合缝,保养得宜但有些年头——严谨或偏执。   面部轮廓温和,但下半张脸面部肌肉走向僵硬,总体感官尚可,眉宇略带凶气。   此人很危险,和徐涛同一类型,鉴定完毕。   那他要做什么?卖了她买西装?   赵寄姝暂时还看不出来。   舅舅则是明明看到了顾霆琛的动作,却仿佛根本不屑在意一般,自顾自地喝茶。   这真的是见家长吗?   “不好意思,我。。。。。。想去补个妆。”赵寄姝终于顶不住压力,想要离开。   舅舅稳如泰山,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打开门,赵寄姝就看见那个棕色长袍的男人身后带着一位身穿粉白色旧式洋裙的女孩子在门口等着她。   一瞬间,赵寄姝就知道,房间里的那一位早就预料到了她会扛不住。   这种被人一眼望到底的感觉真的糟透了。   离开门口几步,男人才给赵寄姝介绍道:“许小姐,男女大防,我总跟着也不方便,这是家里的小姐,有什么事找她就好。”   那姑娘则是笑着伸出手来:“许小姐你好,我叫金凤。”   金凤眉眼弯弯,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很招人喜欢。   “你好,许月染。”赵寄姝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着对方。   毕竟对待一个看起来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女孩子,是很容易卸下防备的。   但那也是一瞬间而已。赵寄姝还没忘了房间里的那一位呢。   金凤带路,赵寄姝倒是真的老老实实的上了个厕所,然后又磨洋工地补了个全妆,还找了个地方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   总之一想到要回去见那两个冰山脸,赵寄姝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   眼前这姑娘姓金?还是姓许?和顾霆琛的舅舅是什么关系?   顾霆琛的舅舅为什么姓许不姓沈?   那真的是顾霆琛的舅舅吗?   这个舅舅又是什么身份?   身份。。。。。。?   赵寄姝再一次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可还是没能抓住那一缕思绪。   “许小姐?你没事吧?”   因着赵寄姝磨蹭了太久,门外的金凤已经开始有些担心了。   “没事,我在补妆,马上就好。”赵寄姝急忙回应。   不多时,赵寄姝打开门,走了出来。   她一个扭头,就看见了顾霆琛。   “你怎么在这?”赵寄姝开口。   “啊?”金凤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顺着赵寄姝的目光,看到了顾霆琛,就笑了。   顾霆琛开口:“领我们进来的那个,是管家,正和舅舅说事呢,我就被赶出来了。”   赶出来?   金凤看着顾霆琛笑道:“也就孟叔敢和先生辩白几句了。”   叫先生?看来金凤确实是姓金的面更大一些。   “孟叔很厉害?”赵寄姝试探着插嘴。   金凤也看起来没心眼似的回她:“嗯,我们说的话先生根本就不会听,但是孟叔敢和先生吵,有的时候先生就会听他的。”   顾霆琛皱了皱眉:“金凤!”   金凤听到呵斥,仿佛做错了事般低下头,十分委屈:“哦。”   赵寄姝不明所以:“怎么,不能让我知道?”   顾霆琛摇摇头:“不是不能让你知道,是。。。。。。”   正这个时候,孟叔过来了:“三位,先生找你们。”   最先有明显反应的是金凤,一瞬间所有的俏皮都没了,乖乖绕到了顾霆琛和赵寄姝的身后,而后是顾霆琛,顶着一张冰山脸,大步跟上孟叔,最后是赵寄姝,被动地跟上顾霆琛。   由于实在没有安全感,本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赵寄姝挎上了顾霆琛的胳膊。   顾霆琛一愣,倒是没什么其它反应,算是默认。   还是那间熟悉的书房,还是那个熟悉的老冰山男,赵寄姝觉得很是郁闷。   别人怎么样赵寄姝不知道,但她确实被压得根本不敢抬头,只是听见舅舅在训斥金凤:   “你看你那是个什么仪态?!背!挺直!客人还都在呢,让人看笑话!嘴角!我怎么教你的?!头!在扬起来一度!”   一度?!   这老男人这么变态的吗?赵寄姝在内心默默擦了一把汗,心想顾霆琛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好活。   顾霆琛则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终于,老男人训完了金凤,让她去门外等着。   正这个时候,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男子敲门进来了:“先生,我找霆琛。”   “去吧,正好我有事和许小姐说。”   顾霆琛却没有动。   “去吧,我不会吃了你的小媳妇的。”舅舅倒是和顺了许多。   顾霆琛这才犹豫着出去了。   门,再一次关上了。   “坐。”   赵寄姝听话地坐了下来。此刻再害怕也没用,只能根据仅有的信息来应对了。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金凤是。。。。。。?”   舅舅笑了,也没想隐瞒:“啊,她呀,我救下的一个姑娘,我膝下无儿无女,收她做义女,以后好联姻用。”   真的是义女吗?   “我该怎么称呼您?”   “和霆琛一样叫我舅舅吧。”   “舅舅是做什么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总得了解一下未来丈夫的家世啊。”   “顾家家大业大,总不会亏待了你。”   “顾家家大业大,可是霆琛好像就过得不太好,亲子如此,我这个外人,估计只会更糟吧。”   “那你还选他?”   赵寄姝一瞬间就明白了顾霆琛和她第一次聊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帮我争夺顾家的财产,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顾霆琛肯帮自己,不过她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笑:“阿琛和我说,如果我愿意嫁给他,他愿意把整个顾家夺过来,给我做聘礼。”   舅舅摸了摸手上的扳指:“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不可能容你了。”   “这话的意思是,沈先生本来是可以容我的?”   舅舅没有抬头,好像是在认真端详自己的扳指一样:“你太聪明了。”   真的是不能容吗?   赵寄姝现在百分之百确定,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一步一步把自己引到了这里。他的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她的家里把信放好,想要她的命,应该也不需要非把她弄到这来吧?   赵寄姝没理这句话,又问道:“那沈先生本来是想怎么容我呢?”   舅舅突然抬头,很认真地看着赵寄姝:“顾霆琛喜欢你。”   那语气,很是肯定。   他紧接着又说:“所以有人跟我买你的命。”   有人?这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在她来了之后,这个“有人”突然改了主意。那这个“有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了。   “他要用什么买?”赵寄姝问。   “他。。。。。。”舅舅有些迟疑,“他要买的话,我或许会给他这个面子。不过也要看你给的条件。”   “有所交换才能叫买卖,您总得告诉我,他的筹码,我们才好议价啊。”   “对不起,无可奉告。我给出的建议是,你可以嫁到顾家,但不是顾霆琛。”   “这话说的,好像你可以做顾家的主一样。”   这话一说出口,赵寄姝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孟叔的那张脸,然后,像是触电了一般,很多看来奇怪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惊愕,就这么明晃晃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舅舅见状笑了:“许小姐果然很聪明。既然知道了,那就保密吧。不然,我真的会来收割你的脑袋的。”   舅舅的笑,很扭曲,很嗜血。赵寄姝真的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可以突然从哪里抽出一把刀来,然后——   像切瓜一样切了她的脑袋!   眼前这位呀,妥妥的偏执狂。   “沈先生放心。”   沈先生是放心了,赵寄姝现在倒是觉得她的脑袋是寄存在她的脖子上了。   ☆、十一章【已重置】   第十一章挟持者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顾霆琛的舅舅留了午饭,在餐桌上,赵寄姝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把顾霆琛叫出去的男子。   还是那身军装,但这次赵寄姝认真地看了几眼那人,模样俊俏,就是还有些生涩,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小了点。小麦色的皮肤,虽然瘦,却能看出来很是结实。见她看过来,目光还有些躲闪。   赵寄姝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结果这人的耳朵居然有些红了。不过因着皮色重,不惹人注目。   赵寄姝是和顾霆琛的舅舅一起下来的,顾霆琛舅舅刚一站到桌前,那人就给他拉了椅子,看起来很是敬重顾霆琛的舅舅。待顾霆琛的舅舅坐好,他又帮着把餐巾放好。   不知为何,虽然做的是下人的事,可赵寄姝却觉得这人的态度不卑不亢,甚至比顾霆琛在舅舅面前还要更自在一些。   见顾霆琛的舅舅坐了下来,众人才依次坐下,孟叔也给赵寄姝拉了椅子,而后自己坐在了顾霆琛的舅舅的对面。   桌子是大长餐桌,落座却应该是照着中式的规矩来的,主位坐主人,副位在主位对面。   赵寄姝跟着顾霆琛坐在了主位的右手边,算是尊贵的位置,金凤在顾霆琛的对面。   菜已经上好了,众人都眼巴巴地等着顾霆琛的舅舅动第一筷子。   “墨痕,你也坐。”   那个军装男子闻言,拉开了赵寄姝对面的椅子坐下。顾霆琛的舅舅这才介绍道:“这个是我充当义子的,沈墨痕。不过也不是什么尊贵少爷,不用拘谨。”   随后便是开始用餐。   大概是顾霆琛的舅舅信封“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吧,大家都在吃饭这件事上特别用心,整个餐厅无比安静,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赵寄姝一时还无法适应,因而显得很是警觉。越是这种时候,感知能力就会越强,很快赵寄姝就发现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她。   赵寄姝冷不防一抬头,发现对面的小男孩一直在偷看自己,而顾霆琛则在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孟叔的眯着眼观察着这一切,而顾霆琛的舅舅则是面带玩味。   这顿饭,除了金凤,似乎没人是享受的。   这么一顿让人胃疼的饭吃完,顾霆琛和赵寄姝才算是彻底逃出了舅舅的魔掌。两人各回各家,赵寄姝此刻只想睡觉。   可是到了邮筒处,赵寄姝才发现,赵妺儿又有来信了。   虽然和顾霆琛见家长很累,但是,她看到了信,还是强打起了精神,把那些信里的内容一一看过。   赵妺儿还是以往的风格,厚厚的一沓信纸,信封鼓鼓囊囊的,几乎都要塞不下了。   信里一是说家里预备着给她相看人家了,但是她不想嫁,二是说东桑夫人暗地里还和萧姨娘斗着呢,但明显斗不过萧姨娘,只有外出有活动的时候,赵司军才带东桑夫人。   三是家里开始给妹妹准备成人礼了,赵司军让她问问赵寄姝愿不愿意参加。四是问赵寄姝什么时候来赵家玩。   其它的就是一些琐碎的,女儿家的小心思了,比如哪家铺子新出的点心,哪个店里新款的衣服,只不过话说三句不离想赵寄姝了而已。   赵寄姝把信收好,拿出信纸,本来是想回信的,后来又一想,信里说了去赵家玩的事,索性便叫来陈猛,让他去赵家传个信,说是明天带赵妺儿去玩一天。   陈猛前脚刚走,电话就响了。   电话在卧室,刚到卧室就被她可爱的床吸引了,直接栽了上去,躺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要接电话,也就那么躺着接了。   “喂?”   “是我。”电话那边传来了顾霆琛的声音。   “还好吗?”   “我不好。你那舅舅是什么凶神恶煞啊,吓死人了。”   “他说什么了?”   “我说你会把顾家抢过来给我当聘礼,你舅舅就说有人要我的脑袋。”   “没了?”   “没了。”   赵寄姝可不敢把自己想到的事说给顾霆琛,估计说了之后,顾霆琛也会想要她的命。   “放心,孟叔不会真的要你的命的。”   “但你的孟叔如果想要我的命,你那亲爱的舅舅一定会把我的脑袋切下来送给他当球踢的。”   “你怎么知道。”   “那可是你家的‘女主人’,你舅舅和我说了会给他面子。”   “这么快就发现了?”   “你舅舅都让他坐副陪的位置了,就差把‘这是我的人’贴在那个什么孟叔的脸上了好吗?!”   “你看,连你都发现了。估计全家就剩孟叔自己不知道了。”   “迟钝呗。”   “也不一定是迟钝,可能是有过什么过往,不会往这方面想呢?好了,放心吧,孟叔不会要你的命的。你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咖啡厅。”   “明天我约人了。”   “男的女的?”   “女的。”   “那个赵家的?   “嗯。”赵寄姝声音闷闷的,感觉快睡着了。   正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顾霆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不影响,你约她,我约你,三个人一起。”   “啊这。。。。。。”   不待赵寄姝有什么反应,顾霆琛就放下了电话。   而后,还嘟哝了一句:你比孟叔还迟钝。   与此同时,赵寄姝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彻底清醒了。   她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试图捋清楚今天得到的信息,可这些信息却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另一件事是很值得注意的,赵寄姝小半个月前就已经给东桑那边打过招呼了,到现在手续的事却还没有着落。   如果说之前只是觉得隐隐不安,如今就是非常明显的不安了。   她真的太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了。   她确定已经入了一个局,而目前为止这个局的设计者身份,直指顾霆琛的那位舅舅。   或者说。。。。。。父亲?   那她又是怎样的身份呢?   在第二次交谈之前,赵寄姝一直在思考,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让顾霆琛忌惮,同时又能让顾家忌惮呢?   可是当她看到对方理所当然的样子,以及顾霆琛的长相。。。。。。   顾霆琛的骨相看起来很像他的这位舅舅,而眉宇间的一丝秀气,却很像孟叔。   孟叔的确和顾霆琛的舅舅有一腿,但是顾霆琛毕竟不可能是两个男人生出来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个大男人,一个来自其生理上的父族,一个来自其生理上的母族。   问题来了,那顾霆琛的生父是谁?   表面上看起来,孟叔似乎有跟顾霆琛那位舅舅顶嘴的资本,可实际上呢?如果两人真的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处操控,真的还会出现需要把顾霆琛也赶出去的长聊吗?   赵寄姝更倾向于顾霆琛的舅舅就是孟叔的上级。   再想想,为什么顾霆琛的亲事,这位舅舅可以做主,顾家也绝无二话?   想到这里,顾霆琛的身份也就不难判断了。   赵寄姝在床上躺了半天,到底也是没有睡着。于是又起来处理公司的事物。   赵寄姝现在所在的这个服装公司,目标群体主要是普通人。但如果想要快速赚钱,还得是把目标瞄准那些有钱的女性。   富太太们虽说是有自己的陪嫁、产业之类的,但多半在服饰上的消耗都是为了充面子,反而是正值妙龄的闺阁小姐,在这方面的花销比较多。   毕竟,一嫁一娶间,决定的大多就是她们后半生的起点。   因而赵寄姝决意是另开一个公司壳子,用别的牌子做这方面的生意。除了用作宣传噱头的设计师以外,都还是原班人马做这件事,以后的重心也渐渐往这宗买卖发展。   设计师,她倒算是现成的一个,留洋的背景,刚好满足上流社会图个新鲜的好奇。只是——   顾霆琛三番两次的暗示里,她也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一个人的社会性构成是什么?   如果说一个人的生物性构成立足于这个人本身,有了这具身体才能拥有各种条件反射,有思维,完成一系列生命活动;   那么在社会里,名字就是这个根本。没有名字,身份无法确定,这个身份过往创造的价值,也就无法在现在或未来兑现。   在不取人性命的前提下,更危险的东西,大概就是指这个吧?   赵寄姝猜测,直接拿走一个名字未必有用,对方可能还会复制自己的脸。不过易容术这种事,也就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赵寄姝也没真的见过。   虽然如此,赵寄姝还是提防着这一点,没用“许月染”做自己宣传的设计师,而是随便胡编乱造了一个人,至于设计师的照片,赵寄姝随手用了赵传的。   不过,赵寄姝好事很在意,赵传为什么还没到?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许氏虽然早几年就逐渐交给赵寄姝管着了,但是几年的时间毕竟不算太久,没有她坐镇,下面的人搞些小动作也是难免的。   怕的就是有什么大动作,虽然几率很小,但是如果许氏的人和外面勾结,大动作也不是不可能。   赵寄姝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才会准备了那么多不记名的银元券,以应付最坏的情况。   事实上,赵寄姝的复仇,并非是因为牛皮纸信封才临时起意的,而是蓄谋已久。   赵寄姝其实算不上华国人,说是土生土长的东桑人更为合适,五岁那年跟母亲来到华国寻找父亲,而后,记忆就断了。   她只记得一片火海,而后,就是七岁以后回到外祖身边的事了。   事后外祖去查过,说那场大火不是意外,当时赵寄姝刚好去找祖父,也就听到了。至于这件事情的后续进展,赵寄姝就再没能知道,几乎从那个时候起,赵寄姝就开始准备复仇了。   体力的锻炼,智力的修行,她很努力,甚至很拼命,十岁就开始在大西洲各国辗转留学,十三岁回到东桑开始接触许氏的事务。   从十四岁开始她就偷偷准备账户了。   她从未真的去问过外祖,但外祖明确告诉过她,不要去报仇。   “不要背负着上一代人的仇恨过活。”   “如果有一天认下这个父亲能让你飞黄腾达,我想你母亲也是愿意的。”   ——会的,赵寄姝会认的,夺走他们的一切,然后狠狠捅上一刀。   仇是要报的,糖衣也是要的。   不论如何,赵眷停妻再娶是真,至于赵夫人,她听到的消息多是说那把火与她有关。   东桑夫人的出现很是突兀,突兀到赵寄姝明知不对劲,却始终捋不清其中的关系。   她时常在想这个东桑夫人只是俞家的人吗?俞家是受人指使还是被东桑夫人和她背后的人利用?   甚至。。。。。。这三者相互认识,相互制约?   俞家是近滨城豪门的新秀,原本也只是个白手起家的小老板。沈家宗家落没,但沈景遇的分家还是掌握了沈家较多的财产,俞承皖能有今天这番事业,估计开始也和沈家的钱又脱不了的干系。   因此,若是论俞家的关系,可能更多还是和沈家的关系吧。虽说不知为何俞承皖夫妇宴会上并没有沈家人露面,也没有多给顾霆琛什么面子,但估计两家是有什么协定的吧。   不然这关系只怕不至于这么诡异。无非就是一个巴结,一个忘本,或者是一个施恩,一个图报,而不是现在这种不得不理的局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看起来占着弱势的沈家,又是掐着俞承皖的什么命门呢?   赵寄姝猜不出来。   纺织行业,好像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行业吧?不至于有什么被掐着就办不下去的手续,也没什么被捏着的把柄。   如果不是从这上面想,那便是其它的了,俞承皖白手起家,熬到略微出了头已经是三十好几才,这才娶了沈家十八九岁的女儿做原配,这样的人,只怕起家史能做文章也说不定。   还是那句话,九十六号连人家家宅里的事都知道,知道俞承皖在外面的事,又算什么呢?   那如果东桑夫人也是沈家的,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她看起来确实和母亲很像并且举手投足间也有相似之处。   至于她对俞家和沈景遇的制衡,则无外乎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而俞家对沈景遇的制约,大概就是俞家的钱了,那俞家对东桑夫人的制约又是什么呢?   钱吗?势力吗?这些都是虚的啊,因为她的背后还有沈家呢,再不济沈家想要得到消息,也得保住这个探子,钱也好,权势也好,都是支撑着东桑夫人活动的前提。   要想培养这样一个探子,沈家估计也付出了不少,因此不会轻易弃用。   那俞家又掐中了东桑夫人什么命脉呢?   赵寄姝手上的资料还是太少,一时半会,无法推断。但她可以确定,弄清楚这个东桑夫人,就能找到这个局的突破口。   而将东桑夫人纳为己用,也可能是她复仇最快的方法了。东桑那边很可能已经出了大问题,她需要赶紧抽出手来解决。   就在这时,赵寄姝的窗户上,浮现出了一张人脸,有灰,有血,糊在脸上,连容貌都不大好分辨了。   甚至赵寄姝也一时半会都辨认不出来这是谁的脸,只是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随后便是听见了一阵敲玻璃的声音,很是急切,还伴随着沙哑异常的声音:   “小姐,开门,小姐。。。。。。”   声音很小,且刻意压抑。赵寄姝没有迟疑很久,壮着胆子就开了窗户,这才看见是个人在她窗户外挂着。   赵寄姝开窗户的时候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场景,着实是吓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人”,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衣衫破烂,处处可见凝固了的血和狰狞的伤口——却快速荡了进来,反身关了窗户,迅速蹲了下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赵寄姝这才确定,眼前这个,大约是个。。。。。。   人。   ☆、十二章【已重置】   第十二章追捕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那人蹲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拉赵寄姝一把。   不过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赵寄姝便已缓过神来,没接那人的手,自己起来了。却不是站起来,也是蹲着。   “你是。。。。。。?”   那人连忙回答:“小姐,我是赵传。”说着,便在衣服里面一阵翻腾,取出来一个极为小巧的文件袋,也就巴掌大,却极厚。   赵寄姝接了那文件袋,文件袋好好的,赵传身上全是血,文件袋却只有一角略微被侵染了血迹。打开档案袋,把里面的东西展开,正是公司转手需要的文件,文件的纸张洁白无瑕,半点都没有粘上血迹。   “你辛苦了。”   赵传笑了笑:“在下接到电话之后,急忙去办了这些手续,因为涉及到存档,还是惊动了容羽。容羽的反应很不对劲,在下留了个心眼,连着买了三趟船的船票,直接去港口躲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现买的票上的船。”   “你身上的伤口?”   “没上药,止血了。多数都是别人的血。”赵传回答,“在下到了近滨之后,一直在被追杀,在下套过那些杀手的话,除了一批有两个人一言不发之外,其余的都能判断不是容羽的人。容羽应该是和什么人勾结起来了。”   也不一定,又或许还有第三股势力。   赵寄姝摁着这话没说,又问:“不说话的那两人呢?”   “那两人看起来是有军方背景的,招式很像,心理素质也更强一些。身上的伤也基本都是这么来的。”   “这两人之后还遇到杀手了吗?”   “有几波,和原先的一样。”   赵寄姝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浴袍:“知道了,先去洗洗吧,浴室在那边,洗手台下有个外伤的小药箱。我去给你弄套能出门的衣服。”   赵传点点头,赵寄姝便出门,带上了房间的门。   出了房间的门便是办公室,赵寄姝思前想后,觉得陈猛来做这件事比较合适,一来两人身材相似,都是高大结实的类型,二来也是试探陈猛的一个机会。   因而赵寄姝言语间,也给了陈猛揣度的空间:   “你去按照自己的身形买一套西装交给我,有用。”   说道这,又仔细估摸了一下赵传和陈猛的身形差异,补充道:“最贴身的便好。”   陈猛点点头,便出去了。   自他出去以后,赵寄姝便一直在窗户边上看着。   直到天有些擦黑了,陈猛才拎着个纸袋子回来了。仔细看却能发现陈猛身上是一身略显得有些紧的衣服。   且,陈猛出门是往右边走的,回来的时候,却是从西仓库那边绕过来的。赵寄姝便觉得有些蹊跷。   莫不是追杀的那些人又开始活动了?   赵寄姝看着陈猛上楼之后,又过了好一会才敲了赵寄姝的门。   赵寄姝开了门,一个纸袋子便进了她怀里,随后就听见自己的头顶上传过来一句话:“我被人跟踪了,人捆在西仓库,布绳子捆的,不结实。”   这话还伴着浓重的喘息声,眼前的人西裤还是出门的那一条,外套也没来得及穿,领带也没扎,估计是急着跑过来的。给她的袋子里,应该就是他穿回来的那一套。   赵寄姝知道这事紧急,放了纸袋子就忙关了门往西仓库跑去,陈猛也抱着自己的外衣和领带跟着往出跑。   幸好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这两人才不扎眼。   也幸好是这般,才赶上一个被布绳子捆着的赤膊男子挣扎着要逃跑。   看样子这就是抓住的那个人了吧。   陈猛一个闪身上去,从身后摁住了那人,随后赵寄姝就在那人腿上补了一脚。随后一个跨步卸了这人的右胳膊。   陈猛心领神会,换了个角度,让出左胳膊的地方,同时把那布绳子塞了一些进那人口中,赵寄姝又把那人左胳膊卸了。   两条胳膊全卸了,想必跑也跑不快。   赵寄姝这才让陈猛把衣服穿了,再去找根绳子。自己则悠悠地从袖子里抽了条鞭子出来。而后拽了一个纸箱子,坐在了那人的对面。   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对放。虽不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目光却是压人得紧。   不多时陈猛就回来了,手里多了几根绳子。   先是捆了腿,才把他两个膀子装回去。也没着急捆手,仍旧是把人摁住。   “我呢,审人也不是很专业,不过专业的,我们现成就有一个。这位先生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过来盯梢,但是,在我这关招了对你比较好。我现在就松开你的嘴,你自己说招不招,不招,我就去请能让你招的人。”   那人狠狠地点了点头。   于是绳子便被赵寄姝从那人嘴里拔了出来。   不出意外,那人开口就是喊救命。   赵寄姝笑笑:这我可就放心了。   赵寄姝挥挥手,陈猛就把这人给捆上了,顺便还很贴心地把那布绳子又塞回去。   人呢,关在仓库肯定是不妥帖的,不过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把这人扔到一处角落,找个袋子套着再捆一圈。   跟着陈猛走出了仓库门,赵寄姝仍觉得不踏实,便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把锁头,给仓虎门上了锁。   “走吧,陈猛,我有事和你说。”   陈猛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却还是忍住了,低着头,跟在赵寄姝的身后。   直到进了赵寄姝的办公室,陈猛才开了口。   “您说了这府医最好是贴身好,但是贴身的话,不太适合穿着,所以我才应该是给别人预备的,只是这人不方便出门,所以我绕了远路,特意等擦黑了才回来,选的也是去过但是不常去的店,没想到还是被盯上了。”   得,没等问呢,全招了。   “我。。。。。。”不是要问你这个。   可赵寄姝的话还没有说完,赵传推开门走了进来:“谢谢你,衣服不错。”   陈猛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第一眼便看到了他买回来的新衣服,而后才是注意到穿着衣服的那个人,和自己的身材基本一致——不过看起来更瘦一些,脸色也不太好,但目光还是很有压迫感。   “在下既然出来见你,也就代表信任你,觉得你可以为主人办事,所以有些话,就直接问你了。第一,你去的这家店应该离公司不近吧?”   “是。”   “你知道有人在盯梢?”   “不知道,但是老板说得很神秘,我就。。。。。。”   “和什么人接触过?”   “我有意弄脏了衣服,所以去清洗了一下。”   “先买的衣服,后清洗的?”   “对啊。”   “为什么?”   陈猛懵了,什么为什么,先换衣服再去清洗不是正常的思维吗?这也不对吗?   “为什么把衣服换回来?”   “我回来的时候应该都已经下班了,我去一楼看了一圈,确实没人,感觉身上穿的这件应该和我连不上什么关系,就选了这一件。”   赵传问话时,一直在注意陈猛的表情和动作,一番话问下来,才看向赵寄姝:“可信。”   “你知道跟踪的事了?”   赵传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在下的耳朵一直保养得很好。”   陈猛听了,脸一下子红了。他气喘吁吁,为了把话说清楚,声音确实是大了一些。   “人还是不错的,不过心思还不够缜密。”赵传顺便给出了评价。   赵寄姝点点头:“那接下来怎么办?”   赵传咬了咬嘴唇:“现在对方应该已经知道我在这了,肯定会有所行动。容羽的目的还不明确,不过一直没出手很是奇怪,需要提防。”   这话倒也没避着陈猛,一来都是事实,而来也是为了拉拢人心。   陈猛却是不解:“人不是都已经抓起来了吗?”   赵寄姝摇摇头:“这种任务一般都不会只派一个的。况且他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临时拉过来的,只怕上头派的人不少呢。”   陈猛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我。。。。。。”   本以为是立了功,没成想,居然还是闯了祸,这会子只怕打草惊蛇了。   “不用担心,这样倒也有好处。”赵传安慰道。   “我准备开个高档品牌,想让你做宣传的噱头。”   赵传心领神会:“设计师吗?也好,我们在明处,把水搅混,慢慢摸查也好。”   陈猛只听着,不再做声。   “天晚了,你去客房睡一晚吧,还有其他钉子,你也未必安全。”赵寄姝又和赵传商量了一些事,才开口劝了陈猛。   陈猛也听了话,出门去了客房。   赵寄姝这才把赵妺儿的书信也都拿给赵传看。   赵传细细看过,边看边问些问题,许久才说道:“明天你可以留意问问这东桑夫人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总之我看赵眷对她的反应有些奇怪。”   “哪奇怪了?”   “她跟着赵眷回家,俞家肯定是知道的。俞家又上门来,一是达成交易,二来也证明赵眷并没有多喜欢这个东桑夫人。但是萧姨娘就不一样了,别管她是为什么在赵眷面前得了宠,总归她现在才是管家的人,一般来说为了后院不至于大乱,赵眷必定不会让不上心的人有和她一争之力。”   “主子您可知哪类人会让人既上心又不上心,既想得起来又想不起来?”   “你是说。。。。。。东桑夫人用了药了?”   “很有这种可能。不然就不会出现赵眷不给脸,萧姨娘又让着她的情况。”   “那,这药是俞家给的?还是沈景遇的?”   赵传皱了皱眉:“现在还不好说,毕竟你说过东桑夫人也是用手段才进了赵家的。”   赵传不说还好,一说,赵寄姝就又想起来那天晚宴站在门口听到的那些词儿,一时间觉得恶心得不行。   赵传本不知道赵寄姝避讳这种事的,只是如今也猜了个大概,却只觉得大概还是未出阁姑娘的缘故。   赵传虽说锻炼的壮实,但看起来却有清瘦之感,五官长得精致,典型的脖子以上风情万种,脖子以下鼻青脸肿。如今被赵寄姝这反应弄得倒有种八尺大汉不知所措的喜感,逗得赵寄姝笑了。   “我没事,快说东桑夫人吧。”   “哦。”赵传木了一会,方才接着说道,“俞家的家宴上被闹了这么一出请君入瓮,估计赵眷心里也不痛快,只不过东桑夫人长得像你母亲,让他能有个好名声,这才没发作。如果在下猜得不错,估计赵眷迟到也是沈景遇做的手脚。”   “俞家也有可能啊。”   “自家的宴会,俞家没必要做得这么难看,况且赵眷的女人众多,想送人过去,大可以是私底下。这回估计俞承皖也是被沈家的摆了一道。不然你以为你来近滨,他凭什么早先就开始知道信儿了?”   “沈景遇也是无利不起早啊。”赵寄姝感叹   “一说这个,我倒想起来,容羽好像和韩仁肃有过接触,至于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不清楚。”   赵寄姝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倒不是说韩仁肃真的就有多重要。   韩仁肃这人,早年间她在大西洲留学的时候,就是她的学长,那时候赵寄姝年轻,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只是后来回国和外祖提起,外祖说不好,就也罢了。   容羽是她身边最近的人,如果想要冒充赵寄姝,学习她的一举一动,这人再合适不过了,如果真的能易容的话,大概是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怎么了?”赵传见赵寄姝一副不妙的表情,问道。   “九十六号的人,果然是奔着我的身份来的!”   “您的身份?”赵传思索着,“那是图谋许氏,赵家,还是在许家的族老?”   赵寄姝再次神色大变:“许家。。。。。。你现在伤怎么样,能出远门吗?我让陈猛跟你去安城。”   “调查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去见顾霆琛舅舅的时候,公馆的门牌是许家!”   “你是怀疑沈景遇和许家有什么瓜葛?”   “沈家宗家也要查,顾霆琛的身世存疑,他舅舅是沈家宗家的人。”   赵传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马上出发。”   “带上陈猛。”   “不方便。”赵传笑了笑。   “带上陈猛。”赵寄姝重复。   大概是出于对长辈的依恋吧,这个男人很有兄长的感觉。。。。。。赵寄姝不希望赵传出现任何问题:“任务是其次的,你要安全回来。”   赵传点点头。   可怜的陈猛,刚刚躺下就又被叫醒了。还被赵寄姝拉着叮嘱了一堆有的没的。   ☆、(男主视角)十三章【已重置】   第十三章陷身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赵寄姝在最紧要的关头发现了问题最要紧的所在,顾霆琛却没那么幸运了。   环扣得太紧,以至于他没能来得及抬头看一眼这场局,就已经难以自拔。   这是顾霆琛最后一次见俞夫人了。   如果顺利的话,顾霆琛就能把眼前的这个人和九十六号彻底联系起来了,到时候谁是谁,不言自明。   顾霆琛对自己的魅力是有自信的,他踌躇满志,想要弄清楚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母亲为何而死?顾培栋的态度为何暧昧不明?孟叔对他的态度作何解释?舅舅对孟叔的态度又作何解释?   还有他的这条命,他的这条腿。   月明星稀,夜幕黑得发蓝,天上一片云彩也没有,只有那轮明月孤寂地挂在天上,星光微小,难以察觉,却兀自放光。   与以往不同,今天是俞夫人找的他。   顾霆琛对此并不觉得意外,沈家家主既然让她嫁给俞家,自然是换得了某些利益,所以不可能轻易松口,甚至以此为要挟,才是更符合其立场的做法;但俞夫人在这件事情上,也只能去找俞家家主。   连锁反应就是俞夫人还会被报复一次。被报复之后必是不会再找沈家家主。这个时候,选择顾霆琛的几率,就会无限增大。   顾霆琛不能保证俞夫人绝对会找他,所以这只是他在赌。   很明显,他现在赌赢了。   顾霆琛慢慢地走到了俞公馆前。有个佣人等着他,见了他就给他开了门。   顾霆琛只当是俞夫人手底下的人来接应他,并不做多想,顺着小门那儿,直奔俞夫人的房间行去。   顾霆琛敲了半天门,俞夫人才出来给开门,眼睛哭得红红的,鼻头红红的,嘴也红红的,两颊则是乌青的巴掌印子,便是身上也有伤口。   俞夫人的眼睛瞪得可大,恶狠狠地抓住顾霆琛的胳膊,压抑着嗓子吼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你帮帮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两人尚在门口,说这个明显不合适,于是顾霆琛赶紧把人迎到屋里,把门关上。   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总会想找个依靠,这种依靠不是心理上的,就是肢体上的。   俞夫人并不觉得这个看起来也不那么年轻有为的外甥能帮到自己什么,可这好歹是个男人。   男人,在这个世界的法则里,虽然也是暴力的象征,但通常情况下,都是力量的象征,力量,代表着安全。   俞夫人扑到了顾霆琛的怀里,哭个没完没了。   果然,她的杀心并非出自本意,不过是极端情绪下的“不理智行为”。而顾霆琛现在要做的,就是撩拨这种不理智行为,让它变成箭在弦上的行动。   他耐心地听她诉说,然后在她表达偏激观点的时候,偶尔不动声色地予以赞同,让那颗报复的心脏跳动到极致,压倒一切,恐惧也好,得失也好,善恶也好。。。。。。   俞夫人虽然是哭着说话,但咬字却是格外清晰,在她逻辑混乱的表达中,顾霆琛也渐渐捋出了一些东西:   俞夫人是整个沈家上一代里,最小的一个,还是个姑娘,和舅舅的年龄甚至相差了近二十岁,因此哪怕是二十年前沈家那场宗家之争,在一开始,也并未对她有过多的影响。   直到现在的沈家家主登上那个位置,椅子没坐稳,极其需要讨好背后的主子,背后的主子又需要在近滨有一个自己的傀儡——   这个傀儡就是俞承皖。   那个时候俞夫人不过是个少女,让嫁也就嫁了,只是不知道,舅舅说的那些竟是真的。   如果俞夫人不说,顾霆琛也不会知道,这福气俩的肢体接触早就已经只有今天的这种方式了。   顾霆琛不知道为何,没有推开俞夫人——迟迟没有。   门,却突然被踹开了,为首冲进来的就是俞承皖的打手,浩浩荡荡,足有十多个。   而后是俞承皖。   俞承皖身后,则又是被七八个打手在身后“护着”进来的孟叔。   俞承皖看到眼前的场景,冷笑一声,回头看向身后的孟叔:   “看到了?这就是你的好外甥!”说着,声音又变得无奈了一些,“长安兄,我敬你,叫你一声长安兄。我知道你虽然是这孩子的舅舅,却是一手带大他的人,如此行事,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话到末尾,却又是压不住的气愤。   顾霆琛却直到,眼前的人是演的,他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夫人,只是不能让她死了罢了。待看到一群大人了躲躲闪闪的俞轻林,顾霆琛才突然如同被棒喝一般,整个人都木了。   他现在能确定,俞承皖不是为了要好处,只是为了存心找麻烦罢了,只不过到现在才发作而已。   可是为什么呢?为了抛开沈家?那只要让俞夫人“亡故”就可以了啊,何必大费周章,还要针对他一个姓顾的?   一时半会间,他还难以想通。   俞夫人仍旧是只知道哭,并且哭得更猛了,她几乎是摔着从沙发上下来,而后爬着来到了俞承皖的脚下,拽着俞承皖的裤腿,哭道:   “我。。。。。。那是我外甥!我清清白白的啊。。。。。。”   顾霆琛知道辩解无用,因而不过是冷冷地看着。   俞承皖一脚将俞夫人踹开,嗤笑:“清白?!”   “这小子来了俞家多少次了?还让你儿子都看见了!用不用我找他过来和你对质啊?!啊?!”   言毕,转身大喊了一声:“俞轻林!”   于是人群中那个左躲右闪的身影,终于来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刚一冒头,就被俞承皖拎了起来:   “看看!看看!”   俞承皖发火的动静不小,东偏楼不仅住着俞夫人,还有俞老太太呢。   这可闹起来一会儿了,该到的话,早就到了。   昔日嚣张跋扈的俞轻林,此刻在老子面前如同小雉崽子一样瑟瑟发抖,神气不起来了。   顾霆琛起身,走向瑟瑟发抖的俞轻林:“你小子就这么把你亲娘给卖了?”   俞轻林:“你。。。。。。你。。。。。。我。。。。。。我。。。。。。”   俞轻林是“你”啊“我”啊的半天,也没说出来的子午卯酉来。   顾霆琛又抬头白了俞承皖一眼,向俞轻林道:“今儿这事之后,你娘过不好,估计你也过不好。还觉得你是俞家唯一的小少爷呢?问问你爹,外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宝贝儿子!”   有没有,顾霆琛不知道,但他还是赌,有。   果不其然,俞承皖脸色微变,有些恼羞成怒。   顾霆琛便又开口:“来,让我猜猜,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哄着你来的?是不是说娘亲是娘亲,儿子是儿子,儿子是香火,女人如衣服?”   从俞轻林呆滞的表情里,顾霆琛知道,他又赌对了。   “小zei,看我不顺眼,你冲我来就行了,连你亲娘你都敢害,可见以后也是不堪大用的,你没了也挺好的。”   顾霆琛说完,又看向俞承皖:“好了,这么大个台子,不演戏可白瞎了,说吧,您这词要怎么往下唱?铡王生还是冤卿卿?”   俞承皖怒极反笑:“长安兄,你这外甥。。。。。。”   俞承皖话还没说完,孟叔便接过话茬:“霆琛!你放肆!”   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顾霆琛还没待反应过来什么,头上便狠狠挨了两拳,然后是肚子上的,接着又是狠狠两脚,顾霆琛被踢到了犹自不肯放过,又照着肚子上狠狠踹了两脚。   俞承皖仍旧不满意,照着顾霆琛身下狠狠来了一脚,才挥手让人把顾霆琛装了麻袋。   在后面的事,顾霆琛也就没听见了,隐约知道孟叔替他求情,要把他运回望城处置。   至于俞承皖答没答应,顾霆琛就不得而知了。   他仅是知道自己被人扛着走了,接着就听见了火车行驶特有的声音。   不多时,有人过来给他解了麻袋,把那麻袋从脚往上套了,留出两个胳膊在外面,却在腋下系扣。   而后又有个人过来,放了两壶水,一盒肉干在他面前。   两人就这么守在顾霆琛的身边,盯着他。   人被捆起来,顾霆琛也不知道让不让如厕,因而不敢多喝水。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应该是货运车厢。   窗外,天将明未明,顾霆琛思绪复杂。   这次虽然失败,但也并非一无所获,首先就是知道了,孟叔对外顶的是他舅舅的身份。   如此,“舅舅”便只是个代号了。为了方便思考,顾霆琛还是用这些代号指代人物。   现有的局势下,裹挟进去的人家,大概就是以下几户,按照顾霆琛的时间线来算,是这样的:   首先是顾霆琛长大的顾家,而后是顾霆琛的母亲所在的沈家,再后是与沈家联姻、牵扯到沈家家务事的俞家;   俞家的线又牵连这许月染所在的许家,许家又与赵家有过一段姻缘,赵家最近又认了俞家安排的假东桑夫人。   他们的关系并不是辐射的,没有一个中心,而是一个圈,一个连着一个的圈,可又连接并不紧密。   左手是甜美的蛋糕,右手锋利的匕首,每个家族都彼此手拉着手,却说不定哪天匕首就会扎入某一个蛋糕,然后所有的幻像都被击碎。   现在俞家和沈家的矛盾已经出现了。   如果把现在的局势比作一场危险的游戏,那么目前为止这个游戏还是和平模式,但这个和平模式又能维持多久呢?   怕是不久了吧。   这次被抓住,很是突然,虽然毫无证据,但顾霆琛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和舅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这场游戏的难度,很快就会发生变化了。。。。。。   顾霆琛不再多想,慢慢睡去,睡得不踏实,但仍然能维持体力。   顾霆琛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完全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   如果他没有昏睡过去的话,那大概是过了一天吧。   顾霆琛的肚子叫得厉害,嘴里也干得很。他向两个看守道:“能解手吗?”   那两个看守对视了一眼,先进来的那个便说了:“可以,手先绑上。”   。。。。。。   如厕嘛,倒是如厕了,只是那场面多少有亿点点尴尬,顾霆琛很久才完事,那两个看守也都在偷笑。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顾霆琛的水也喝得极少,勉强吃了一块肉干,太咸了,便没再动。   接着就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两个看守叫醒的,倒也礼貌,是用手推,没用脚踹。   而后就是解了绑,再重新捆了,套了个麻袋。   再是两人扛着运了出去,没走多久,便又听见了汽车的声音,底下软软的,估计是车后座。   等再次看到景物,他便已经躺在顾家的大门前了。   给他解开麻袋松绑的是顾培栋,看来应该是有人给顾培栋打过招呼,不然这么一个麻袋扔到顾家门口,压根就没人会搭理。   顾培栋伸出手,把顾霆琛拉起来:“走吧,我们去聊聊。”   两人说着,往里面走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两两无言。   聊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顾霆琛见这人也才一共四面,算上今天,也不过是第五次。   可真若说没什么可聊的,顾霆琛却有很多想问的:母亲的遗书写了什么?顾培栋和舅舅做了什么交易?自己的生父是谁?   可是这些话,却又都不是能问出口的。   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   顾霆琛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可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连怎么称呼对否不知道。   叫父亲吗?那是存心给对方添堵;叫顾先生?那他自己也姓顾啊;叫叔叔?听起来像是讽刺。   顾霆琛犹豫着,终是没有开口。   顾培栋走在前面,却似乎知道顾霆琛的窘境,开口道:“叫我顾先生就行。你若不嫌弃,叫一声父亲也可以。”   顾霆琛想了想,生恩是没有的,但养恩却是实实在在的,因而借着这台阶叫了一声“父亲”。   顾培栋点点头,打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顾霆琛紧随其后。   顾培栋关了门,往写字台走去,顾霆琛便也跟着。   顾培栋长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才问道:“震琛去了近滨,你知道吗?”   “知道。”   顾培栋看了顾霆琛一眼:“不介意吗?我想你应该知道他去近滨干嘛了。”   顾霆琛没说话。   “好孩子,我想知道你对顾家现在的形势,怎么看?只是随便说说,我不会当真。”   顾霆琛想了想,虽然不知道顾培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还是回答了:“我自然不必多说,二房那边还算小有能力,只是被二姨太管得太狠了,以后只怕不行。”   “三房那边看起来一直不温不火,没什么存在感,但确实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顾霖琛是个有野心的人。”   “但野心和实力配不上,也会有麻烦。”顾培栋突然插嘴。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   “不满你说,现在我能看到的,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我手里有一个假身份,你用这个假身份出国躲一阵,以后也不和顾家有什么瓜葛,你舅舅那边也不会找你。”   “二是,你斗过他们两个,继承顾家。但你不能伤了那两人的性命”   顾霆琛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父亲是受了什么人的托付吗?”   顾培栋神色一滞,靠在椅背上,良久才点了点头。   顾霆琛便不做多想:“那我都不选。”   “为什么?”顾培栋颇为震惊。   “因为这两个方案根本就没有可行性。我的身份已经交给舅舅了,这您也不是不知道,只要身份在舅舅那里,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顾霆琛出现。”   “我用顾霆琛这个身份假死,舅舅也有办法让顾霆琛这个身份复活。您于我好歹还有几分恩情在,但是换了旁人,会怎么做就不一定了。”顾霆琛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至于继承顾家,就更是伪命题了。我连身份都没有,拿什么继承顾家”   顾培栋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就说正事吧,你打算娶那个许月染?”   “嗯。”   顾培栋点点头:“有些事,别让我看见就好。至于那两个,能给他们留一命,就留一命吧。”   顾霆琛答了一声“是”。   顾培栋听到他这句承诺,心里也算是有底了,只感叹了一句“老咯”,便摆手让顾霆琛出去了。   那一声“老咯”,听得顾霆琛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行了一个礼,悄咪咪地退出了书房,把时间留给老人家自己。   其实顾霆琛知道,不仅是自己不信任顾培栋,其实顾培栋也不信任自己。如果顾震琛去近滨是受了舅舅的授意,那顾培栋怀疑自己是有理由的,自己怀疑顾培栋,也是有理由的。   但顾培栋更倾向于抛开这层怀疑去猜测舅舅的动机。如果这只是舅舅的想法,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无非两个大的方向,一是赵寄姝加入九十六号,成为舅舅的自己人,在此基础上,赵寄姝会成为顾震琛的制约,甚至是舅舅夺取顾家财产的利器,到那个时候,顾霆琛这个身份、顾震琛这个身份,都没有了用处。   为了防止身份真正的主人有朝一日拿出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推翻他,舅舅一定会斩草除根。甚至赵寄姝本人也没什么用处了。   这是看起来最简单的一层,也是除了舅舅那边以外,所有人都不希望的一种局面。   其二就是赵寄姝不同意加入九十六号,在这种情况下,舅舅一定会派一个人成为“真正的许月染”,结束赵寄姝一人顶着两个身份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赵寄姝的身份可能重归赵家,但更大的可能性是成为不相干的人,最后被舅舅做掉。   但在此基础上,仍然有一个问题,舅舅因为母亲恨顾家,因为家主恨俞家,那他为什么恨赵家呢?又和许家有什么关系呢?   又或者舅舅也恨许家?   那许家可多了去了。抛开那些小的不说,说大宗,安城便是许家的老宅,说是“许家城”也一点都不过分。   在安城,几乎每一个人都姓许,血缘关系可能很远,但基本上多少都带有许家的血脉,有些是改姓的赘婿的后代,有些是投奔过来改了姓的存在,还有一些则是八竿子打不着,只是迁到安城来,自愿改了姓的。   但凡是姓许的,都在家谱上有一号,往上最多能追溯到一百多代。但其中说话算数的土皇帝,只有许家的宗家。   但是宗家也需要钱来维持体面的,于是许家还有另外一个制度:   族老制。   这个族老制和别的族中耆老可没什么关系,完全就是看钱,只要你交够“宗祠钱”,你就是族老,且交的钱越多,话语权就越重。   不过也看权势,如果在外有权势,也可以对族老们施压,既有权势又是族老,当然更好。   局顾霆琛所知,赵寄姝的外祖就交过这个“宗祠钱”,做过许家话语权最大的族老,至于现在是不是,顾霆琛就不太清楚了。   只是据此推断,顾霆琛认为舅舅和许家一定是有关系的,可是望城在东南地区,安城在中南地区,虽然同属泛江南,距离也委实不近。   这二者,能有什么关系呢。。。。。。   顾霆琛虽然还没完全捋清头绪,但还是决定打个电话提醒赵寄姝一下。   可是电话连着打了四五遍,服装公司那边始终都是无人接听。。。。。。   ☆、番外·九十六号花坊期中测试【已重置】   番外一:《九十六号花坊》期中测试题(#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本试卷共15题,共100分,共一章。考试结束后,请于末尾番外系列寻找答案。   注意事项:1.答题前,请先捋顺目前为止的情节。   2.答案请作答于评论区。评论区外答题无效。   3.请按照题号按顺序作答,请勿窜题漏题。   4.保持答题区清洁。   一、选择。选出下列问题中,最符合题意的一项。(20分)   1.下列人物中,哪一个和顾霆琛没有名义上的兄弟/兄妹关系( )   A顾霖琛 B金凤 C顾震琛 D俞夫人   2.下列人物中,哪一个和许月染有血缘关系( )   A顾霆琛 B俞承皖 C赵妺儿 D假东桑夫人   3.下列人物中,哪一个和顾霆琛有血缘关系( )   A顾霖琛 B陈猛 C孟叔 D赵眷   4. 截止第十三章,能直接获得以下哪个线索( )   A顾霆琛母亲的死因与顾霆琛身份   B沈家实际家主是谁   C九十六号花坊的实际主人   D赵寄姝母亲的死因   5.顾霆琛与赵寄姝的共同点不包括( )   A都穿过西装   B都有贴身保镖   C都有助理   D都不是由父亲抚养长大   二、判断对错。(25分)   1.“舅舅”的身份之一,姓沈字长安。( )   2.“舅舅”在望城的住宅叫“许公馆”。( )   3.“舅舅”与沈墨痕属父子关系。( )   4.孟叔与顾霆琛是亲生父子。( )   5.俞承皖的儿子今年八岁。( )   三、阅读   1.阅读下列片段,回答第1、第2小题。   顺英府,旧称顺英府,是丽阳宫正权的都城。丽阳宫时代,皇族姻亲皆入赵家族谱,是丽阳宫时代的第一贵族。   时至今日,赵家仍在中北地区有一定影响力。   早在二十年前,赵家内部仍然奉行旧制,王有一妻一妾多姬,对外尊称分别为“娘娘”“小娘娘”和“殿下”后院女眷晨昏定省,侍奉主君主母。   主母主要负责银钱进出、宴会应酬、教育子女等事务。妾主要负责对姬的教化和约束,每日需带领后院向主母请安、每月与主母一起给老夫人请安、逢年过节带领后院与主母一起给老夫人请安。   赵家主母一般来自顺英贵族,偶尔会出现西部蓝家这样的隐士家族。妾多来源于泛岭北的官员女子。   妾的来源则主要有三:一是主母提拔,二是妾经主母同意后提拔,三是买进。要求也有三:一是买进时年龄不得超过十四岁,二是需至少接受三年训练合格才允许收用,三是样貌出身均在中下以上。   二十年前,新法案颁布前,赵家后宅人数急剧减少,少数逃跑成功,部分被追回,更多者不知所踪。   1.赵家主母的来源有-----------。(5分)   2.赵家内部早期实行------------制度(5分)   2.阅读下面的文章,回答第3~5小题。   作为两江流域,也是全华夏最为富庶的地区,近滨市区高楼林立,间或以街区的形式穿插着徽派建筑的居民楼。每当华灯初上,霓虹灯便会掩映住夜幕,掩映住这些传统建筑,沉醉了夜晚,沉醉了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而一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夜晚和白天从来不是割据存在的,就像繁荣路。   那是全近滨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在这里,百货商厦、购物中心、咖啡厅、电影院和歌舞厅、酒店毫不避讳地待在一起,并肩而立。   就在这条路的尽头,有一个把着十字路口的小院落,在灯红酒绿之间显得格外低调。掉了漆的铁栅栏门内敛地向里开着,抬头入眼的就是一座小洋楼。紧接着才能注意到列在院子右边的三排花架子。   这时再看门外,才能在树荫里找到一竖排红漆写下的,已经有些斑驳了的字:九十六号花坊。   原来是一家花店。   自从西洋的花艺传过来了之后,近滨人就慢慢发现了它的方便,也开始养成了送纸包花的习惯了。   作为最早形成这项习惯的地方,近滨有不少的花坊。光是九十六号旁边的百货商场里,就有不下五六家花店,包装纸、包装布格外精美,花的种类也多,价格也更便宜,却始终威胁不到九十六号的地位——   九十六号的大头生意,不是卖这种“花”。   在普通的市民眼中,这家店开了十多年了,每天都看着像要开不下去的样子,却每天都没有倒闭,真真是个奇迹,但比起别人家的生意倒闭不倒闭的,大家更感兴趣的,还是九十六号的花艺师们。   九十六号的花艺师们,是清一色的女子。十几岁也好,几十岁也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美,或是清纯或是魅惑,或是优雅或是高傲,很难让人移开眼睛,如同她们手里的鲜花一般,盛放,夺目。   老板很少露面,老板娘则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花坊众人都叫她春姨的,常着紫色的旗袍,自有一番风韵。这人在近滨的贵妇圈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只不过那些真正的豪门太太,多半都是瞧不起她的。   但是,那些人虽然再瞧不上她这个人,都必须得承认,她穿的那些高档货,都是真的贵。恨得牙根直痒痒的同时,也不得不看着她趾高气扬。   对外的春姨,也算是风光吧,某种程度上的。至少她身上的这些东西,是那些瞧不起她的富太太们,真真切切买不起或者不敢买的。   十三号这晚上,全近滨半个上流社会都去了俞承皖舞会,但九十六号的老板却是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原因很简单,他没收到请柬。   确实,比起春姨,他沈景遇这号人在上流社会,实在是不算得什么人物,甚至几乎和小人划了等号。   双排扣的西装,呢子大衣,熨烫得妥帖板正的西裤,锃亮的系带皮鞋。男人四十一枝花,帅气还是帅气的,尤其是和同龄的“老板”们相比——   这算是近滨市难得没被烟酒浮华熏陶出将军肚的好男儿了吧?   可惜严于律己也没宽以待人。沈家的男人都家暴。   沈景遇的步伐极快,要不是穿着西装,只怕他都能跑起来了。进了门便是往右边拐,奔着春姨的房间就去了,一脚踹开门就开始解皮带,便是门也没关就开始挥舞,边抽还边骂骂咧咧的。   这个时间,楼上姑娘们大多是还在睡觉,听见这声音虽然被吵醒了但也只是堵上耳朵接着睡,唯有左边第一间里走出来个穿着暗红格子旗袍的女子,把手撑在楼梯扶手上,饶有兴致地听着。   这女子算是花坊的老人儿了,花名叫水仙,平日里,在对面的小都会歌舞厅混口饭吃,好给花坊交租金。   她出来,自然不是为了劝架。   开玩笑,沈景遇那种人,谁能拦得住!   自然是。。。。。。她和春姨又有仇啊~   而且这过节,大了去了。   她来这里的当天晚上,就出了事。那死男人一点也不温柔,血流得跟杀猪似的。而且她还是被春姨骗过去的。   本来嘛,这在九十六号也不算个什么事,住左排宿舍的姑娘们,但凡不是什么礼物,第一夜都是沈景遇的。   但也不知道沈景遇是抽了什么风,除了新来时的“照顾”,居然连着宠了水仙三年,三年里,春姨可谓是给她找了不少麻烦呢。   曾经,水仙很想把时间拨到十年前,她宁可死也不会跟着“老板”来近滨。   那时,她不过十八岁,一路逃到虹凌,靠给人浆洗衣服为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位很温和的绅士开始慢慢和她套近乎,那就是“老板”了。   就是这位“老板”,把她带到了这里,带到了一栋小别墅里。一直到半年之后,才放她出来。   重获自由的那一天,她第一次知道那位绅士的身份。   一般的时候,“老板”很少来别墅看她,但是那天既不是星期一也不是节日,他却过来了。   她遵从着西餐礼仪乖顺地吃过早饭,抬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了“老板”。   那时的“老板”刚过而立之年,却西装笔挺,散发着强大而亲和的气场。   “芸芸,”他说,“今天开始你就自由了,给你在花坊找了个工作,这是地址和介绍信。”   他微微弯腰,极为绅士地把一个信封递给了楞在座位上的她。   “九十六号?一个花坊为什么需要介绍信才能去?”   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温和地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拉开了一旁的椅子,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跨坐了下去,两腿之间,开得极大。   他靠在椅子上,裤当宽松的那个位置就那么冲着他,那态度好像是在说:“你看,我是男人,你应该听话。”   身旁的男童为他切了一根雪茄递到嘴边。   他接过来,然后等着男童给他点火,接着深吸一口,吐出一些让人不适的烟雾:“你知道我是谁吗?”   水仙沉默。   她不知道。在这栋别墅的半年里,她完全与世隔绝。   “顺天特工处处长。我想殿下应该很了解吧?”   烟雾缭绕之中,她第一次觉得“老板”很可怕。   可“老板”接着又说了:“这是任务,你必须去。如果今天中午之前,你没在九十六号报道,我今天下午就会把你的行踪卖给许家和赵家,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老板”直接在桌面上摁灭了雪茄,而她,盯着桌布上的洞发呆。   时间不容她多想,门外的司机也在催促,她最终还是和十二岁那年一样,上了车。   她永远忘不掉她左脚踏入九十六号大门的时候,那时的风很柔和,阳光很灿烂,鸟叫也很动听。   那时的她,还很天真地以为九十六号就是个普通的花坊,或者是,她强行欺骗自己。   时移世易,鸟叫声年年有,却不复当初的美好。   那天是鸢萝在院子里当值,浅色的旗袍,油亮的发髻,当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开口却是高傲得很:   “你什么事?”   她皱了皱眉,觉得这人实在过于清冷,却还是回答说: “我到这来找工作。”   鸢萝听了,语气更加不善了:“去去去!我们这不招人。”   那时的水仙还不知道自己过得有多好,从未想过逃离,甚至直接忽视了鸢萝话语里的急切。   管事的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又问她:“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你们这招人吗?”   管事的一听,眼睛都亮了:“招,招!”随后朝着小洋楼的方向喊道:“苜蓿!请老板娘!”   只听里面清脆地应了一声,不一会就跑出来一个穿着老式红袄的小姑娘,跟她说:“老板娘有请。”   水仙还记得她当时很得意地看了鸢萝一眼。因为那时她还以为是鸢萝怕她抢了饭碗。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她还真是傻得可爱。   从那天开始,她就走上了一段长达十年的风尘之旅。再有几天,刚好满十一年。   九十六号的姑娘,没有“退出”这一说,只有“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表面来看,九十六号更像一个提供兼职的旅馆,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住在这里。但实际上呢?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院子,有自己的刑房,有关人的小阁楼和地下室,有专门的打手和线人,还有背后为它撑腰的贵人。   但凡进了这个门,说是沈景遇的私有财产也不过分。一旦想要逃跑或者离开,绑架、拐卖、甚至是追杀,都可能如影随形。但凡见过几次这种阵仗的姑娘,便没有想逃跑的。   可怕吗?想死吗?那你就太低估人的适应能力了。   什么“死你都不怕你还怕什么”,这世上比死可怕的事情多得是,不然活着也不会成为一种修行。死亡是另一种痛苦,而活着,需要面对。自然的演化让人具有了绝佳的适应能力,却也学会规避痛苦。   是人,都怕死。除非疯了。   如果非让水仙用一个眼色来形容九十六号,那她一定觉得是红色的。   鲜红或暗红,流动或凝固,是血液绽放的色彩。   就这么一栋小洋楼,满打满算住不了四十个人,但因为它丢了命的,早就不止四十个人了。   鸢萝曾经说过:“来都来了,能跑多远呢?”   从一开始觉得恐惧,到后来司空见惯,水仙自己都觉得人的适应力真的是很讽刺。   后来水仙想,鸢萝说的那句话,大概是因为自己没能跑掉,给鸢萝惹麻烦了吧。   果然,两年之后,在“老板”的床上,他摸着她的腰说:“你知道吗,你鸢萝姐姐这里有一整排的烟花烫呢,很好看。”   他一边钦略着她,一边在她耳边说:“都是因为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呀。要不要,也给你烫上一排?”   可笑她瞪着天真的大眼睛问他:“烟花烫是什么?”   他很耐心地抽身,去衣物里翻出一根没开封的雪茄,然后摁住她的后背,雪茄在后背上轻轻滑过,然后又着重摁了几个点,身后响起“老板”磁性的声音:   “烟花烫,就是把这支雪茄点燃,然后一下一下地烫在你的皮肤上。”   “老板”戳一下,她就抖一下。“老板”很满意她的颤抖,搬起她的脸,很认真地说:   “不乖的孩子,就要被烫哦~”   那张脸上,还挂着优雅的笑,用最迷人的声音说着最危险的话。   不过后来沈景遇和她炫耀的时候,她才知道,“老板”不过是给她提个醒,真正动手的那个,是沈景遇。   也是这么一提醒,她留心套话,也才发现,楼下的这一个,也是沈景遇通风报信找来的。   那是个五十上下的老男人,浅色西服还配了夹克,身材走样得厉害,连烧也少不得一些横肉。   他没进门,只是站在门口,朝着楼上挥了挥手,想必是看见了站在窗前的水仙了。   水仙是很烦的,但也没办法,从床垫子下翻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然后抄着这个信封下楼了。   仿丝睡裙,淡黄披肩,卷发松散着,慵懒却也是美的,只可惜神色有些不慵懒。   那是一种厌恶、不耐烦,甚至还带着恐惧。   “芸芸啊,”男子说,“爹爹。。。。。。”   “给你。”水仙匆匆打断男子的话,把手里的信封摔在了男人的肚皮上。男人极为麻利地用手接住了有掉落趋势的信封:“怎么是纸币啊,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总得给点硬的吧?”   “我没钱了。”水仙头也不回就要走,却被男子抓住了胳膊,略略扯得后退。   “松手!许如明!你给我松手!”水仙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把男人的那只胖手从自己身上摘下来,随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那胖男人也没再纠缠,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点着里面的钞票,怎么着也有四五千的样子,连着数了几遍,才嘟哝着什么离开了。   3.九十六号的老板娘是----------。(5分)   4.水仙的身份是----------府出逃的----------。(10分)   5.简述水仙的经历。(30分)   ☆、十四章【已重置】   第十四章伪装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三天之前。   顾霆琛被连夜绑上火车的那个夜晚,赵寄姝连夜打发了赵传和陈猛去安城赵家打探消息。   虽说一无所知,但也有所推断,那就是顾霆琛的舅舅与许家有一些牵连。   赵寄姝很焦虑,但她知道必须保存体力,因而只是开着灯,在床上闭目养神。   凌晨两点半,灯,忽然灭了。   赵寄姝全身的肌肉立时紧绷下来,察觉周围尚无异样,立刻拿起枕头下的手电筒,悄悄躲在床下。   算着日子,如果容羽要来,估计也已经到了,难不成顾霆琛的这位舅舅是现在就想把她灭了口了?   赵寄姝皱了皱眉,静静观察外面的情况,眼睛虽然还没适应昏暗的光线,但耳朵却分外警觉,她能听到外面翻动纸张的声音。   此刻尚不能确定电能否被重新接上,因此赵寄姝也不敢轻举妄动。   纸张翻动的声音一直在持续,赵寄姝从一到一百数了五六遍,还在。   声音似乎越来越大,仿佛是找什么东西没能找到,不耐烦了似的。   赵寄姝这才能确定,自己的办公室里只有这么一个人,于是从床底下出来,突然开了卧房的门,亮起手电筒对着那人的眼睛照去,而后冲过去狠狠给了一脚,郑重正中膝盖。   那人立时坐倒在地。   与此同时,窗外连着两声巨大的声响,第一声轻一些,第二声声音明显重了很多,接着就是一声枪响。   赵寄姝顿时有些后悔,她早该想到今天这场是冲着仓库里的那个人去的,而眼前的这位,说不准有没有枪。   加之她的那把手枪也在办公桌的下面,并不能确定有没有被这人翻到,于是只得佯装去看外面的情况。   一路跑出去,却在办公楼大门的角落里藏了起来。   她待了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却迟迟不见楼上的人下来,越想越不对劲,转而上楼,往自己的办公室去,刚旋开门锁,便听见里面又传来了一声枪声。   门开了便是那人倒地的样子。   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一般为女用手枪。   赵寄姝哪还能不明白,这就是为了陷害自己,无论是争执打斗,还是这样放他跑,最终都会变成这样的场景。   现在她把子弹挖出来,会被认为是欲盖弥彰,不挖,又增加嫌疑。   赵寄姝只得自己咬了咬牙,就着那人拿枪的手给了自己一枪。   她确定官方一定会派人过来的,不然仓库的门就不应该是被硬撞把锁扯坏,而应该是直接开枪打锁了。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听到了一阵奔跑着的脚步声,快到她还没怎么感觉到失血的滋味。   官方派人过来了。   好疼。。。。。。   没过多久,赵寄姝就感受到有个人停在了她身边,于是屏住呼吸,任由他探气息、脉搏。   再后来,赵寄姝就真的晕过去了,一晕晕了三天。   这种程度的失血必然不会真的一晕晕上三天,晕上三天,只能是被注射了什么。   也正是因此,顾霆琛才打不通赵寄姝的电话。不仅打不通,还被舅舅知道了。   三天后赵寄姝悠悠转醒,看到的就是顾霆琛舅舅的脸,犹如刀刻,两道目光自镜片流出,意味不明的平和。   “醒了?”   赵寄姝迷蒙的神色突然清醒,带着几分似懂非懂。   她试图回忆起自己猜测的那些结论,以推断为什么顾霆琛的舅舅会守在她的病床前。   可是因为刚醒脑袋还没完全运转起来,加之她真的对顾霆琛的舅舅知之甚少,以至于她猜不出什么来。   对方也不和她多啰嗦,直接拿了一沓报纸给她看,有街头小报的,更多的则是《近滨早报》、《今日时报》、《城市晚报》之类的,但在头版头条上却是出奇的一致:东桑许氏集团现任掌门人许月染来华,配图的照片则是记者招待会上的容羽。   容羽身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盘头显得干练但不失妩媚。   赵寄姝笑了,容羽终究是没那味啊。   “看完了?”   赵寄姝反问:“那个东桑夫人也是你安排的?”   对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九十六号派发的信封你从东桑一直收到近滨,我来是什么意思,相信我们彼此都清楚。在你不答应我的条件的时候,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赵寄姝正欲张口说什么,顾霆琛的舅舅起身了,临迈开步前又说:“当然了,我会给许小姐思考的时间的,不过在思考的时间里,我希望您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好好养伤。门外有人守着,想通了找他就行。”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赵寄姝一个人在病房里,双目无神。   这是变相的囚禁。   就算她出逃了,外面的那些豪门也会以为是她耍了他们,自然不会帮她。   这个时候可能也只有赵家的势能借了。   可是如何借赵家的势?她确实是赵眷的亲生女儿,但在这种情况下,赵眷未必会认她。东桑夫人是她表面上的生母,只要从这位夫人这下手,恢复赵寄姝的身份也没什么问题。只是目前来看,这位东桑夫人也是顾霆琛舅舅的人。   不过虽然暂未登报,但是没有去找赵妺儿,赵妺儿应该会发现问题的吧?不过前提是她要相信自己,不然她也觉得自己是假的的话,只怕她就只能答应了。   这里是医院,最不缺的药物。   除了赵妺儿,赵寄姝能指望的,大概也就是前往安城的两人吧,如过能拿到什么料,想办法传给她,或者去威胁顾霆琛的舅舅,说不定还有希望。   清醒后的第一天,就在不断的思考中到了晚上。   晚上的时候,护士端了晚饭进来,趁开门的间隙,赵寄姝一眼认出了看门的人居然就是在顾霆琛舅舅公馆里见过的那个沈墨痕。   一身中南地区防卫队制服的沈墨痕。   赵寄姝觉得可以拉拉关系。   要说一男一女拉关系最快的情感是什么,那肯定不是友情。   赵寄姝还是决定试一试。   晚上都睡觉了,整个楼层静悄悄的,很是安静,隐约又工作人员脚步匆匆走过,也都很轻。赵寄姝的病房里也熄了灯。   赵寄姝接着月光,盯着墙上小小的钟表。   掐着熄灯后半小时的时间,把自己捂到被子里,等全身大汗淋漓,再从被子里出来。   又唯恐不真实,带着被子翻了好几次身,才掀开被子大声尖叫。   随后,门开了,灯也开了,沈墨痕看到的就是抱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瑟瑟发抖且口中念念有词的少女。   少女并没有刻意蜷缩,却在被子的映衬之下显得那么娇小无助。   沈墨痕迈开左腿想要过去,却又生生只迈了一小步,问道:“怎么了?”   语气克制得很好,语调是一条直线下来的。   少女吸了吸鼻涕,摸了摸眼睛:“没、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沈墨痕依旧垮着他那张脸:“我在外面,有事叫我。”然后离开了房间。   赵寄姝继续盯着时钟,过了两个小时又来了一遍。   沈墨痕也再次走了一趟流程。   两人就这么闹着玩似的来了三四遍,天终于是蒙蒙亮了,赵寄姝又最后“做了一回噩梦”。   沈墨痕依旧不厌其烦地走进来。   “又做噩梦了?”   “嗯。”赵寄姝的声音有些委屈得像是要哭了似的。   这次沈墨痕直接大步走过去,坐在了她的床上,盯着她的双眼看道:“那你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   “我。。。。。。我。。。。。。”赵寄姝欲言又止,“我梦见顾霆琛的舅舅要杀了我。。。。。。”   沈墨痕却笑了:“觉得我好欺负是吧?”   赵寄姝一愣。   沈墨痕又说道:“你但凡是睡了四个小时,眼睛也不可能是这个状态。做噩梦醒了的人可不是你这样的。”   得,她赵寄姝就是骗谁谁不行呗。   她直接大字型瘫倒在了床上,双目失神,放弃挣扎,甚至早饭也没吃。   九点钟的时候,孟叔换走了沈墨痕。   孟叔也穿着和沈墨痕一样的制服。   那这么说,顾霆琛的舅舅应该也有一身这样的制服吧?甚至更高级的?   那九十六号的沈景遇和顾霆琛舅舅又是什么关系呢?   顾霆琛的母亲的确是当年沈家的宗家,假设顾霆琛的舅舅就是其母亲的亲兄弟的话,那顾霆琛的舅舅就是当年顾家宗家的嫡子沈景冰。   沈景遇是顾家的家主,商界传闻沈景冰和沈景遇十分不合,但如果并不是不合,而是从属关系,又甚至两人干脆就是一个人呢?   试想哪个有本事的宗家嫡子会因为家里出事就无法支撑局面?就算有,赵寄姝也不觉得是顾霆琛舅舅这样的。   而且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九十六号能知道那么多情报也不足为奇了。   能指使动中南地区防卫队的人,必然是有官方势力的。   这似乎是目前最为合理的解释了。   原来她想了这么多,一开始就想岔了,这事可能就这么简单。   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为什么顾霆琛的舅舅只找了她。   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情顾霆琛知道吗?顾霆琛知道的话,为什么看到那些信的时候,对落款的的反应更像是并不了解的样子?   当然,一切都是建立在顾霆琛舅舅就是那个人的前提下。   然而赵寄姝却犹豫了,万一对方不是呢?万一打草惊蛇了呢?   她不确定,要不要直接对质。   正当这时,护士敲门,进来换药了。   赵寄姝正欲开口,那护士却捂住了赵寄姝的嘴,定睛一看,居然是赵妺儿。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赵寄姝压低了嗓子问。   “姐姐,现在不方便多说。总之我来这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在想办法让父亲认了你,这事得抓紧,不然我怕登报假死,你这身份就报废了。”赵妺儿一边给赵寄姝换药,一边说道。   “你都知道了?”赵寄姝很是惊讶。赵妺儿如果真的都知道了的话,杀母之仇,赵寄姝未必敢真的留她。   赵妺儿却是停下了手里的活,有些困惑,而后才加紧了动作:“嗯,外面那个许月染一看就是假的。我去找了东桑夫人,她说东桑夫人这个身份生过一个女儿,应该可以安在父亲头上。反正那个人现在还没找到,就先给你救急好了。”   赵寄姝脑袋转得飞快:“那如果外面也觉得后到的那个许月染是假的呢?那东桑夫人的身份不就和许氏联系在一起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的安全要紧,后面的事情想办法总能圆,反正咱们说了实话,外面也未必肯信。”   赵妺儿说完,利索地给上了药的伤口包扎起来,收拾托盘里的东西,低着头离开了。   有了赵妺儿的报信,赵寄姝心里算是有了些底了,都在一个系统里,赵眷应该有办法截人或者交涉,再不济,假死出逃总行吧?   因着这个,赵寄姝接下来该吃吃该睡睡,也不搞什么幺蛾子了,安安静静地看看书晒晒太阳,岁月静好得像是真的在疗养。   只是伤口的疼痛让人不适罢了。   赵家的事情,赵寄姝其实知之甚少。毕竟赵眷好歹也是顺英府赵家当继承人培养过的孩子,虽然叛逆了,离家出走了,但赵家管理后宅密事的方法,他还是很熟练的。   因而哪怕是亲自去赵家住了一天,赵寄姝仍然连赵家后院最基础的一些东西都没弄清,更何况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别的不说,就是赵眷到底与多少姨太太的事,赵寄姝都迟迟打探不清,更何况那些没名分的呢?   人物关系捋不清,打探消息就更无从说起了。   想到这些,赵寄姝就觉得不美了。   可是人嘛,是会逃避的。   这一逃避就逃到了第三天,沈墨痕又来替换赵寄姝了。   因着是换人了,赵妺儿和昨天一样谨慎,仍是上了药就出去了,汇报的情况也很有限,不过是说东桑夫人说动了父亲。   不过倒是解释了她是怎么拿捏东桑夫人到的。   正如赵传所料,东桑夫人并不讨赵眷喜欢,但迫于俞家的面子仍然得去看看她。不过毕竟也不讨厌,于是东桑夫人往往会用一些特殊的香啊,药啊的,让赵眷多留“亿”会儿。   赵妺儿可能并未多想,但是赵寄姝就不同了,她立刻想到了两件事。   一是赵妺儿知道但并未深想的,那就是赵妺儿能进来究竟是东桑夫人默认的,还是顾霆琛舅舅默认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东桑夫人传达的信息,是否有引诱赵妺儿的成分在?又有多少?   二则是,这些东西多少都需要加一些专业药物,而她此刻又正好被顾霆琛舅舅关在医院,那么,这药是哪来的?答案只怕是呼之欲出了。   这边的医学注重整体研究,因而指出的多半是这东西伤身子等等的,但赵寄姝却知道,这东西和禁品一样,会伤脑子,久了赵眷的精神也只怕会开始不稳定。   难道顾霆琛的舅舅恨赵眷?不能啊,他的官应该是比赵眷大的。那是恨赵家?那为什么从赵眷动手呢?   第三天仍旧是孟叔过来站岗,这次赵妺儿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只说东桑夫人说要抓紧了,并且塞了她一粒药丸,说是吃了能假死。   看来赵眷是真的没资格和顾霆琛舅舅硬刚,甚至可能没权利知道有那么一号人的存在。   不过赵寄姝可不打算真的吃掉那颗药,相反,事到如今,赵寄姝只能和顾霆琛的舅舅摊牌了。   有一点,赵寄姝没跟赵妺儿说实话,那就是,赵寄姝自己顶着自己的这张脸,现在是冒充自己的女骗子,如果洗脱女骗子的身份,就要说只是和自己长得像。   那问题就来了,女骗子为什么要顶着自己现在这张脸?那肯定是这张脸和自己像——这似乎有些绕,但如果换成这种表述,您就明白了:   女骗子的许月染冒充许月染,和赵寄姝有一张同样的脸。但赵寄姝的身份不能顶着骗子的罪名活动,因此最好的托词就是只是长得像。   虽然容羽和许月染完全不像,但是东桑夫人来自东桑,许月染也来自东桑两个又是一前一后到达近滨,种种巧合,很容易把赵寄姝和许月染联想起来,虽然不至于确定两人就是一个人,但赵寄姝和赵妺儿很可能就会反目成仇。   多重身份,倒也很像顾霆琛舅舅会弄的把戏。   赵寄姝高调地跟沈墨痕要了一杯水,接着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药丸。   许久,做出了把药丸往嘴边送的动作。   果不其然,门开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来人的身后扒住了房门,:“赵寄姝,你还真敢吃!”   赵寄姝把手放下,漫不经心地抬头看着来人:“彼此彼此,沈先生,沈景冰先生。”   “呦,还不算傻透了。”沈景冰说着,往屋内走过来。   赵寄姝则是一脸的无所谓。   “说说吧,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换药的护士变了。第一天的时候是沈墨痕,,第二天是孟叔很正常,可第三天的沈墨痕也没认出来,这不很离谱吗?况且你突然下命令让沈墨痕温柔一点,是想怎么着?”   “我不想要你命的,真的。赵眷没得罪我,东桑许家也没得罪我,你更无辜,所以我觉得你不要反抗比较好。”   所以,就真的只是恨赵家和许家?所以才会挑中自己这个许家和赵家的结合物?   赵寄姝皱了皱眉:“那容羽怎么说?”   沈景冰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在你没有答应我之前,我不会和你解释任何问题。”   ☆、十五章【已重置】   第十五章影从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沈景冰的话里,有诚意,有威胁。   和赵眷无冤无仇,这是大实话,和东桑许氏也无冤无仇,更是大实话,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哪来的冤仇呢?   那剩下的无非就是那一种可能。   题还没出呢,人家就把答案都告诉你了,诚意够了吧?   好歹是能大赵寄姝一个辈分的人,吃的盐只怕比赵寄姝吃的饭还多。   罢了,斗不过也正常。   赵寄姝深吸一口气,复又叹了一声:“这样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答应你。”   “不反悔?”   “不反悔。”赵寄姝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问吧。”   一瞬间赵寄姝突然改变了主意,她不知道问什么了。那个问题明显还不合适,字数没水够就大结局,人们就更记不住她了。   排除掉这个问题,大脑里先是一片空白,而后很多声音一齐冒了出来,比如说,赵妺儿怎么样了?顾霆琛的情况如何?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   反而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沈景冰的态度就像白水一样平淡,仿佛是被问了“想吃什么”之后回答的“都行”   一样。   “能告诉我吗?”   “可以,这不是秘密,不过我有另一个选择给你,你可以回赵家,自己查明当年的真相。”   “回赵家?怎么回?”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了,所谓我默认,你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一个月的时间训练,一个月后,婚礼上杀了俞承皖,就是你的投名状。”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一是,对方默认了九十六号就是自己的,并且对她下大了任务,第二俞承皖,需要死,第三,婚礼。   “婚礼?”   “嗯,这是你回赵家最好的方式。顾家那边我通过气,顾震琛那边会认为许家的产业仍然在‘许月染’的手里,会去娶容羽,至于霆琛,我会安排他和赵妺儿的婚礼的。”   “然后呢?”赵寄姝估计对方还是会在“身份”上做手脚,却不点破,只是听着后话。   “然后,你挤掉赵妺儿的身份,嫁给顾霆琛,我会让顾霆琛在婚礼之前退婚,这样你就回到了赵家。”   “那赵妺儿怎么办?”   “当然是顶替你现在的位置了。”   “我的脸也会变成赵妺儿的样子?”   “没错。”   赵寄姝皱了皱眉,且不说这个计划能不能相信,它本身就充满了脱裤子放屁一般的违和感。   她一示弱就拿她当傻子哄是吧?   被关了几天了,什么人都得憋着一股火,赵寄姝的傲气让她现在觉得愤怒。   那人察觉了赵寄姝的情绪变化,却只是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这的确不是我全部的计划,投名状你还没交呢,我也不能完全放心,对吧?”   好像很有道理。   空手套白狼的大道理。   算了,先出去才是正道理。   “那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先训练。”沈景冰拍了拍巴掌,门外的沈墨痕就开门进来,敬了个礼。   “带她去小别墅。”沈景冰冷冷地吩咐。   赵寄姝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由沈墨痕押着,出去了。   晚风还是有些凉的,吹动着赵寄姝的条纹病号服,布料与肌肤的不规则接触,让人心里有些痒。日落之前,青空被燃得火红一片,天边的云一条一条的,边缘偶有刺目的光点。   赵寄姝不自觉地在走廊的栏杆前停下了脚步,沈墨痕也没有催促。   “火烧云的颜色,总有些伤感的味道。”   沈墨痕难得地搭茬:“也是炊烟的味道。”   的确,火烧云的时间,和晚饭的时间,大抵是相符的。   寻常家庭里,大抵是极为年幼的孩子出去玩,意犹未尽地被拎回来吃饭,或是谁家的儿郎下了学,三三两两挎着书包,连打带闹地往家里跑;又或者是哪个姑娘,绣花儿觉得光线暗了,一抬头就到了傍晚。   时光倥偬,岁月静好。   赵寄姝向往这样的生活,没有杀母之仇,没有许氏集团,也不需要应付那么多人,那么多事,简简单单,平平常常,吃饭就是吃饭,喝水就是喝水,动作本身就是目的,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那么疲惫。   她回头,发现沈墨痕也在盯着那方天空,愣愣地出神。   不知道沈墨痕这种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人,有没有过那样的闲适。   赵寄姝是有些羡慕他的,至少他的人生那样的完整,曾经有过那样的快乐,不然,他怎么会看上去和她完全不一样呢?   感受到了赵寄姝的目光,沈墨痕才停止了愣神:“走吧。”   一路又是无话,下了楼,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   沈墨痕驾驶座,赵寄姝副驾驶。   车开了很久很久,最后完全出了近滨城的范围。   “我们要去哪啊?怎么还不到?”赵寄姝心里没底。   “快了。”   沈墨痕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动。   刚说完这句话,沈墨痕一脚刹车,而后从车上下来,给赵寄姝开车:“到了。”   还真就是“快了”。。。。。。   赵寄姝下车,入眼的便是一座格格不入的院落,抬抬头就能看到一座二层的东方式建筑。   “走吧。”   赵寄姝闻言,和沈墨痕一前一后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是泥土地,零散地种了几棵树,地上泛着绿,高的杂草矮的杂草都有,还有被风刮下来的树叶子,新鲜的绿还带着泥。   往左边院墙的方向看去,列着一排靶子一类的训练器材。   右边则是单双杠,石凳之类的。   总之和那栋中心建筑很是不搭——总觉得那个位置放一排茅草屋更合适一些。   沈墨痕也不废话,推着人就往房子里去,一路上了二楼。   “二楼都是你的,随便用。第一间是你的房间。给你一晚上的时间适应,明天开始正式训练。”   沈墨痕说完就离开了,仿佛并不担心赵寄姝逃跑一样。   建筑是中式的建筑,但内里的安排却是一色西式的,连收音机的风格都是西式的。   里里外外看了一番,赵寄姝确定今天晚上怕是要整她,于是想了想,选了一件别的房间休息。   一夜平安过去,第二天的训练格外无聊,就是开枪,射靶子,刺稻草人,练习格斗。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五天,沈景冰突然来亲自接她了,说是要让她回公司,今天容羽要去闹。   赵寄姝一脸莫名其妙,心道这人可真好玩,左手系上个结,再右手解开。   虽然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些深层次的原因,但赵寄姝心里还是觉得又厌又烦。   跟着沈景冰出了门,沈景冰自己做了驾驶座。赵寄姝按着上次的例,要坐到副驾驶上去。   “坐后面去吧。”沈景冰说。   赵寄姝“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自己去后面坐着了。   还是很久的车程。   赵寄姝看着一路上身后飞快倒退着的景色,只觉得很没劲。   母亲为什么会死?外祖为什么不许她复仇?沈景冰为什么非要把她和顾家往一起凑?   她脑子里乱乱的,什么都想到了,甚至想到了赵眷的大儿子赵念书长得既不像赵夫人又不像赵眷。   可是和他是双胞胎的赵媚儿却又很像赵眷。   赵眷又为何故意把赵念书叫回来呢?   赵寄姝头疼,像要炸开一样,以至于根本无法思考该如何应对容羽。   在赵寄姝的忐忑不安之中,车终于停了下来。车窗外,就是赵寄姝熟悉的服装公司。   “下车吧。”   赵寄姝听着吩咐,木木然地开始行动,却又听见沈景冰吩咐道:“没办完事之前别回来。”   赵寄姝心下里却觉得奇怪,何为“别回来”?要知道目前为止,赵寄姝并没有什么非“回去”不可的理由,甚至相反,赵寄姝一直是想离开的那一个。   难道里面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赵寄姝想着,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迈开腿往里走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粉白色的西装裙,看起来格外青春洋溢一些,但是你气场上却没有了加成,只能靠她自己。   赵寄姝前脚到了办公室没多久,后脚周灵就来报说“许月染”带着人要来见她。   赵寄姝点点头,示意周灵放人进来。   她几天没到公司,公司里的情况可谓不太乐观,陈猛跟着赵传出去了,她没来得及发布个说法,现在可谓是一个心腹也没有,压不住阵脚。   如今又有“真的”许月染来了,如果真逼着她让位,她手里这封左手倒右手的转让书,只怕不会那么起效了。   或者说,是真是假,都是人心决定的。   容羽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看起来是更霸道了一些,气势也压人了一些,只是看起来,却有些漫不经心的感觉。   赵寄姝觉得心里有底了一些,稳了稳神,先发制人让周灵把人都叫过来开会。   不一会人就都到齐了,包括醉醺醺的冯姐。   赵寄姝看着四个人,说道:“今儿把大家找过来呢,主要就是一件事,这个呢,是许月染签的转让书,许氏总部有备案的。”   赵寄姝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但是呢,现在咱们许老板要把公司收回去。”   赵寄姝说道这,不再说话了,她看着面前的四位高层,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徐涛的反应看起来最低调,但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憋着什么呢;   冯姐依旧醉醺醺的;   周灵眼光中带着对未来的担忧;   剩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不是很重要的角色,表情有些无所谓。   这个时候,最怕冷场的人,反而是容羽。虽说赵寄姝这些话看起来也不站在什么制高点,但却证明这人一直是用赵寄姝的身份在这个公司处理事务的。   “赵小姐的这张嘴还真是伶俐,也难怪能冒充我呢。一句话就把自己私占我的公司变成了我出尔反尔?”   “不然呢?”赵寄姝可是一点也不心慌。   容羽则是指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说道:“你是叫秦风吧?辛辛苦苦工作了五年,结果都比你来的重要,我要是接管了公司,一定会重用你。”   说完又指着周灵:“还有你,年纪轻轻的,能写会算,何苦做这些粗活呢?我接管了公司,肯定给你当个部门主管当当。”   赵寄姝不言,静静地看着容羽叨叨。   “还有你~”容羽指了指徐涛,接着又把指着徐涛的那跟手指放进嘴里涮了涮,暗示意味可谓是十足。   赵寄姝心里都快笑出声来了。   帅吧?   帅。文质彬彬的帅。   但是谁告诉你文质彬彬的就老实了?   “以前在那个老酒鬼的手里辛苦了吧?跟着姐姐走~”   好处有你的。   赵寄姝静静地听完,说道:“我呢,确实是用了一些手段,一银元就拿到了许小姐的公司,你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总归这个公司现在在我手里,既然您都已经规划好蓝图了,那就把公司买回来。”   “买回来,然后你爱怎么画怎么画。但我这就一口价,三万银元,外加你看不上的那个酒鬼。你看不起,却是很入我的眼呢~”   冯姐闻言虽然迷迷糊糊,但也知道是在说自己,因而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只可惜除了个酒嗝,什么也没出来,逗得容羽夸张地笑。   多夸张呢?夸张到眼泪都流下来了。   “三万?你还真是口气大啊!只是你这肚子有这么大吗?”容羽说着,拿手背拍了拍赵寄姝的肚子,而后走到了冯姐的面前,毫无征兆地给了冯姐两个耳光。   下手倒是轻得跟挠痒痒似的,只是意在羞辱罢了。   “你以为你开这么高的价,我就会不要这个公司了吗?”容羽说着吹了吹她那压根不痛的手,“我还真就给了,但是——”   “三万可以给你,这个女人嘛,你别想。”   容羽自顾自地说得开心,赵寄姝眼里落下的却是徐涛的表情。   徐涛想什么,赵寄姝并不知道,但是赵寄姝知道,徐涛对于容羽的所作所为并不领情。   至于为什么说是领情呢?   很简单,容羽飘扬过海地刚来不久,只怕不太可能和一个成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的疯女人有这么深,还必须得放在徐涛面前发的火气。   至于徐涛嘛,如果摘了眼镜,确实是不错的皮相,虽然低调,却很精致,是容羽喜欢的那一款,不过按照容羽的性格,多半也就是玩玩。   赵寄姝只觉得想笑,但还不能笑。   罢了,就留着她自己慢慢折腾吧,只要这问题不解决,她还能不回沈景冰那里,赵寄姝可真是乐得。   赵寄姝一口答应,而后跟容羽说:“既然你不让我带冯姐走,那我交代她几句,总没问题吧?”   “好啊。”   “那你们都出去吧。”赵寄姝一开口,还是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容羽甚至到了门外才反应过来,却又进不去。   过了好些时候,赵寄姝才把门打开,和容羽结算了那三万块现金,直接去了对面的民房,一通砸钱,成功买到了对面的房子。   生怕赵寄姝反悔,那人直接收拾了细软就跑了。   赵寄姝盘算了一下,剩下两万多,还在预算内,于是四下找地方藏了钱。   且说这赵寄姝也不是什么大力怪。当时的“银元”是套商用的货币体系,是官方规定的纸币,三万,也不过是三个箱子而已。   这间屋子其实不大不小,赵寄姝也没打算常住,因此选了看起来最不会用来睡觉的地方——浴缸里睡觉,时间也和深更半夜错开。   和冯姐说了那些话之后,她不但保证不了冯姐是安全的,甚至说她不敢保证自己是安全的。   但徐涛,又是她布局里,最不可或缺的一步,别管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对她而言,都是对她更有利的。   ☆、十六章【已重置】   第十六章避世者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赵寄姝选的这套房子,占地面积不大,三层,用望远镜的话,刚好可以观察到对面办公室的场景。   此后的日子里,赵寄姝几乎是一直在观察着对面的建筑,一个是三楼正对的,现在属于容羽的办公室;   另一个则是在二楼的,冯敏的办公室,也基本算是冯敏的住处。冯敏喝大了之后,徐涛就会安排冯敏在办公室歇下。   也就是基于这一点,赵寄姝才认定了这两人哪怕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也不代表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但很明显,着急拉拢徐涛的容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而赵寄姝和冯敏说的事情,就与此有些关系:   当年冯敏尚在离婚公示期,孤身一人来到了赵寄姝的公司。当时负责这一块的,还并不是赵寄姝。   按照当年的安排,赵传是给冯敏安排过几个助手的,第一个助手倒是没留多久,不过第二个助手留的时间却也不短了,长达半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赵传逐渐把服装公司交给了冯敏运行,赵传只在总部负责大方向上的东西。   也就是在这半年里,徐涛进入了设计部,成为了公司的一名普通设计师,给冯敏打下手。   徐涛的天赋使得冯敏眼前一亮,虽然并没有把徐涛提升为助理,却可谓是器重有佳,很多方案都会和他一起讨论。而这其中,又有多少和徐涛的皮相有关呢?   不得而知。   总之,从徐涛的设计第一次摆在了冯敏的案上,冯敏就爱上了喝酒。   因为那天冯敏第一次见了徐涛,徐涛带了一瓶甜味很浓的调剂酒。不知是被什么蛊惑,工作狂冯敏居然在办公室和徐涛干掉了整瓶酒。   徐涛没有喝多少,大半的酒都进了冯敏的肚子里。   于是不出意外,刚出校门就做了家庭主妇的冯敏,喝断片了。   断片这东西吧,一次断片,以后就容易次次断片。   时间久了,冯敏就变成了成天醉醺醺的状态,但因为一直也没出过什么错,赵传也就只是留意着,并没有什么举动。   但是私下里,很多事情都变成了由徐涛做主,甚至到了最后,徐涛成为了设计部的实际部长,冯敏每天就只负责喝酒、发脾气。   ——以上,是冯敏自己的部分。   赵寄姝复述完以上的部分,又从另一个视角讲了一遍这个故事。   当年的徐涛是一个难得的寒门贵子,他在审美和时尚方面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小小地有些名气了。   但是在华国,整个时尚圈也不过就近滨一地,而鼎鼎有名的设计流派,也就那么几个,因而早负盛名也未必是件好事。   徐涛很清醒那些抛来的橄榄枝背后有多少刺,因而一个都没有接受。可就是一个都没有接受,他害死了他的母亲。   但徐涛很清醒,他恨动手的人,却从来不曾恨过自己,一码是一码,他标得很清楚。   他甚至通过这段经历,也学会了“动手”。   是赵传派人找的徐涛,也是徐涛主动答应的赵传。他认真地分析过整个服装公司,觉得自己有把握掌控这个公司,所以答应了。   他从进入这个公司的第一天,就是满怀野心的。   一开始他也许并不想玩阴的,所以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做出了自己的第一件作品。   他确实惊艳了冯敏,可却并未一举成为冯敏的助手。   他听到冯敏要见他的时候,他很激动,满心欢喜以为能做冯敏的助理,可在午休的时候,就偷听到了冯敏并无此意。   所以他直接跑了,买了一瓶甜酒,又去黑市搞了一点药。   一点可以让冯敏更迷糊的药。   他咬咬牙,把药全部加在了那瓶酒里,而后把瓶塞塞回去。   装药粉的纸包里,还剩一些特别细微的粉末,徐涛把它包好。   药很贵的。   在见冯敏之前,徐涛把药物粉末夹在了指缝里,并在见到冯敏之后,洒在了他的那张设计图上。   接着便是引诱冯敏再去看一眼他的设计图,把粉末吸入到身体里。然后再东拉西扯,随时试探冯敏的精神状况,等冯敏的意识没那么清楚的时候,再邀请冯敏喝酒。   为了消除冯敏的猜疑,徐涛甚至假装喝了几杯,然而实际上,都吐在了深色的衣服袖子上。   冯敏果然醉了,徐涛就守着她,守到下班,守到天亮。   冯敏醒了,很不好意思地去办公室后的房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而徐涛,就为她准备好了早餐。早餐,也是加了药的。   而后每一次冯敏喝的酒,徐涛都给她倒,倒酒的时候,都会加药。剂量从最开始的一天一天一片,到后来的一天五片。   现在的冯敏,已经上瘾了。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让人上瘾的,并不是酒,而是徐涛的药。   以上,除了作案手段以外,赵寄姝悉数告诉了冯敏。   赵寄姝当然没指望冯敏都相信了,但是,冯敏明显是听进去了,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喝酒了。   赵寄姝很担心徐涛会通过别的方法,再把药下进去,可是,看样子并没有。   就在今天下午,赵寄姝透过望远镜看到了冯敏出现了明显的戒断反应。   或许徐涛想摊牌了?   随后赵寄姝就看到了徐涛打开了冯敏办公室的门。   他抱住了她,任她打着哆嗦,任她不停地流汗,从始至终,都没有掏出药来。   冯敏此刻哪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咬他,打他,可无论如何,都要不到药。   徐涛任由怀里的人折腾,直到对方最终筋疲力尽,昏死过去。   再然后,徐涛把人抱走了。   没有和容羽打招呼,直接就出了公司,拦了一辆黄包车,就离开了。   赵寄姝也拦了一辆车,一路很小心地跟在后面,并不惹眼。   终是停在了一家诊所门口。   徐涛抱着冯敏走了进去。   应该是戒药吧。赵寄姝的心里有些复杂,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反正徐涛是会陪在这了,公司没有徐涛,容羽一时半会玩不转。当助理,她可能厉害,但是真的管事,容羽还未必就行。   赵寄姝甚至都没有回自己刚买的小房子,而是转身去了赵家。   黄包车一路跑着,人影越来越稀疏,赵寄姝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想哭。   外祖父没了,容羽背叛了,许家宗家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唯一信任的赵传,也不在身边。   她突然开始迷惑,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很小的时候,她只是喜欢粘着妈妈,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几乎不记得和母亲有关的一切。   明明同一时期其它的事情,还都依稀有些印象。   她明明做了那么多准备,只是想了解当年的真相,为母亲报仇,可为什么现在事情变得这么复杂?   沈景遇、沈景冰、顾霆琛,都是怎么就突然闯进了她的生活?   黄包车停了,而赵妺儿正好就在门口。   抬眼就撞上了哭得我见犹怜的赵寄姝。   赵妺儿一瞬间觉得,心狠狠地被揪了一下。   什么逛街,什么顾霖琛,统统不重要了。她赶紧迎着赵寄姝,进了赵家。   她不想回应任何人,不想回应任何事,她不开心,也不难过,只是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赵妺儿什么也没说,只是引着赵寄姝去了之前她在赵家住的那个房间。   赵寄姝愿意躺着,那就躺着,不想吃饭,就只定点喝汤喝水。   赵寄姝不说话,赵妺儿也就陪着她,不说话,只是偶尔会和亲信说些什么,赵寄姝不想听,听了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概就是这么过了一周吧,发生了三件事情。   一是赵眷突然登报说找到了当年东桑夫人的女儿赵寄书;   二是赵传和陈猛回来了,也回过公司知道了大概的情况,但却找不到赵寄姝的人了;   三是赵妺儿问赵寄姝,愿不愿意找个大夫来看一下。   赵寄姝没说肯也没说不肯,只是对赵妺儿的话似乎不再是完全听不进的状态了。因而赵妺儿便自作主张地给赵寄姝找了大夫。   大夫开了些汤药,无非是说需要调理,行过一次针,便是三日来一次,赵寄姝的房间里,始终弥漫着药味。   因着开始吃药,赵寄姝几乎一直在睡觉,刚开始极为不安稳,后来慢慢有了规律,深夜往往睡得很沉。   一晃就是一个月过去了。   某日赵寄姝突然惊醒,发现赵妺儿不在,以为她回房休息了,便去她房间里找。   谁知却发现那房间里另有机关。   顺着密道一路往前走,好一会才听见有惨叫的声音,顺着声音过去,便看见了举着火钳子的赵妺儿。   那是赵寄姝从未见过的严肃、清冷。那表情如同她不是在拷问,而是在烤肉一般。   赵寄姝默不作声地看着。   关于审问,赵寄姝司空见惯。   如果你命特别好,你很容易见到那些命特别不好的人,不过能否发现他们的命不好,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因而赵寄姝的表情也很稀松平常,平常得如同等着吃烤肉。   里面审问的是一个女性,看样子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是赵妺儿母亲辈的。衣服是一件淡花色的旗袍,脸上虽然有烟熏的痕迹,但是看得出来是精心化妆过的,看样子像极了白天直接抓过来的。   而赵妺儿问的问题是:夫人都做过什么。   对方是被架在刑架上的,牙又被打掉了个大概,自杀几乎是不可能的。   赵妺儿迫使对方招供的点,无非就是给对方一个痛快。   因而下手重在痛苦,而不在伤害。   赵寄姝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见那女子开始说了。   第一件便是,赵念书的身份。   当年为了防止第二胎生下的还是女儿,赵夫人事先准备了几个同月龄的产妇,秘密藏起来只待生产。   其中一个早了几天,提前生了个男孩出来。当时赵夫人还觉得挺可惜,毕竟刚生出来的和生出来几天的孩子肯定不能一样,结果不成想,赵夫人这第二胎赶上了赵眷去开会,正好没在家,于是这个男孩就被顶上了。   本来是打算生了男孩自然是好,生了女孩就换掉。结果赵夫人这一胎是两个女儿,因而只能顶一个。   赵夫人选了那个看起来壮实些的女孩子,把另一个换成了男孩。男孩便是现在的赵念书。   赵妺儿当然不止想知道这些,便又上了一番刑,折腾了许久,那女子又招了第二件:   当年赵夫人是有个相好的,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读书识字的,但是赵夫人是庶出,母亲在陈家一直被欺负,最后无奈才把主意打到了刚从东桑驻馆调回来的赵眷身上。   赵眷和顺英赵家的关系那个时候还并未公开,因而需要陈家这个助力,俩人就这么搭上的。   “做妾?”赵妺儿皱了皱眉头。   “不。。。。。。不是,是正房。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进的门。”   是正房。。。。。。是正房。。。。。。   赵寄姝突然觉得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原来真的一直都恨错了人。。。。。。。   赵寄姝,原来的名字就是赵寄书,因为父母相隔两地,赵家又正好排到了“书”字辈,她的名字是母亲起的。   她曾经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不仅和赵夫人有关系,也不是没怀疑过赵眷,只是没想到一开始就完全是因赵眷而起。   赵寄姝扶着墙,努力撑着,听赵妺儿继续审问。   “当时是嫁过来,生了你之后,东桑那边找上门来,才知道还有一位夫人。”   “那后来那位夫人怎么样了?”   “烧、烧死了。”   “夫人做的?”   “。。。。。。”   赵妺儿没再说话,挥手让丫鬟柳儿直接把人扔出去。   柳儿得令就开始解麻绳,熟练得让人害怕。   “别,别,我说。”   在对方的陈述里,赵寄姝这才知道,当年夫人身边一共有两个丫鬟,一个是这位,一个是萧姨娘。两人当年都参与了那场大火,只不过萧姨娘是那个亲手点火的人,而这位是个胆小的,只是把风,等火烧起来呼救就行了。   在那之后,赵眷就把这位抬成了侍妾,后来萧姨娘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姨娘。本来赵眷也没多喜欢,不知道后来怎么就风生水起了,甚至现在还管了家。   赵眷现在也不太记得这位了,至于喜欢,更是全然没有。   只要确定人死了,估计赵眷应该完全不介意。   甚至赵寄姝猜得到,如果赵眷介意,这事八成赵妺儿会往东桑夫人那边推。   事已至此,当年的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可赵寄姝却迷茫了。   想起外祖交代她绝对不要报仇,她开始莫名觉得外祖一定是已经做了什么了。   至于是什么,她完全没有头绪。。。。。。   赵妺儿听到了想要的,跟柳儿点了点头,于是柳儿上去,狠狠一拧,那人便没了生气。   柳儿再次熟练地解开麻绳,扛着人就要从赵寄姝那边出去,赵寄姝心下一惊,却又看见赵妺儿摇了摇头,指着另一边,柳儿便扛着那人往另一边去了。   接着赵寄姝便是假寐了。   这种事情,难免两个人都尴尬。   赵寄姝不能完全否认这是赵妺儿给自己的娘开脱而演的一出戏。但事实就是,赵家确实有一个萧姨娘,还有一个云侍妾。   两人也真的就是赵夫人当年的丫鬟。   不管怎么样,突然就抬成了屋里的,赵寄姝都觉得今天听到的东西有几分可信。   至于其它。。。。。。   赵寄姝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往自己的房间里去。   如果是赵妺儿想这样的话,她暂时愿意等下去。   毕竟当年的事情就算卷进去再多人,当年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也是无辜的。   回到床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躺好,迷迷糊糊,慢慢就进入了梦乡。   这次的梦,逻辑清晰,故事混乱。   她看到了好多人,她看到了赵妺儿,看到了赵夫人,看到了顾霆琛,看到了沈景冰,看到了赵眷,看到了面孔并不清晰的母亲,看到了当年的那把大火。。。。。。   看到了,拦着不许救火的父亲。   赵眷。   从头到尾,没有出现的赵夫人。   她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喊声,她看到了瑟瑟发抖的自己,周围那么热,她却那么冷。   恐惧,绝望,悲伤。。。。。。   最终尖叫着惊醒,看到了一脸温柔守着她的赵妺儿,双眼布满了血丝。   她抱紧赵寄姝,像个大姐姐。   然而明明赵寄姝才是那个大了小半年的姐姐。   赵妺儿等她安静了下来,才让柳儿把早餐端过来。   清粥一碗,稠稠的,半温不凉,入口是刚刚好的清爽。几样小菜,还有一盘各色咸味的点心。   是赵寄姝喜欢的口味。   眼前的人,永远都是那么妥帖。   赵寄姝静静地吃,赵妺儿静静地看,眼里的温柔仿佛是要把赵寄姝没有得到的都一次给足一样。   两人不语的默契则是一如昨天,而陪伴反而成了一种长情。   ☆、十七章【已重置】   第十七章追忆者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近滨虽不及顺英寒冷,可冬月里的风仍然是伤人的。   小姑娘不到七岁,独自一人住在破败的茅草屋里,与炭火和干柴为伍。   每天在破旧的被褥上醒来,然后四处漫无目的地闲逛,饿了就去偷东西吃,冷了。。。。。。   冷了就裹起那床漏了棉絮的褥子。   那是毯子,也是被子。   因为天日渐冷了,只有灶房是一直有火的,因此近来小姑娘多是白天睡上一会,晚上的时候再偷偷溜到灶房,烤火,吃东西。   快到腊月了,要忙年,灶房也来了新人,是个年轻的小媳妇。   那种地方惯例是肥缺,就算是家生的,没些关系也终归是不好进的。都说主子吃什么,厨娘家里便有什么。   只是这新来的小媳妇好像不一样,灶房里的老人和临时帮工的都能踩她一脚,所以晚上看火和烧水的事情也都是这个年轻小媳妇的。   那小媳妇并不多管她,若是缩在角落里取暖,便只当没看见;若是偷东西吃,便动手打;若是打累了,或不想打,便也算了。   每当这时,小姑娘就会借机多偷拿一点,就这么一直熬到了除夕夜。   除夕那天是彻底没有人管她了,她也精明,一样拿一点,倒算是难得吃了顿饱饭。   但和凑上一桌有酒有肉的那些,还是差了很多。   。。。。。。   画面一转,小姑娘没怎么变,却换下了那件破得不行的洋装,换上一件普通的汉制,每天晚上看火,烧水,一天能拿到一个大白馒头,年轻的小媳妇则在旁边打盹。   画面又一转,年轻的小媳妇不见了,只剩下小姑娘自己,仍是夜里看火、烧水,每天又多了些剩菜吃。   慢慢地,小姑娘也开始在白天做一些帮工了,和下人吃一样的伙食,顶了那个年轻媳妇的名儿,只是不拿月例银子。   到了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拿到了衣料子,小姑娘意外地发现自己也得了一件做好的新衣服,很是开心。   再后来,小姑娘就去给年轻媳妇照顾孩子了,喂米糊糊,蛋汤,哄孩子、抱孩子,换戒子,活计说不上更重了,但也绝对不轻松,好处就是这孩子不折腾人,孩子若是睡了,她便能坐着偷闲,偶尔还能把手搭在孩子身上略微打打盹。   后来孩子会爬了,小姑娘彻底不得闲了,不过好在已经会冒话了,能简单沟通。   转眼间便看到小姑娘和一个很小的男孩子在院子里玩。   因为小男孩摔了破了膝盖,小姑娘被大肚怀身的年轻媳妇给骂了。   随后赵寄姝就看到了那小姑娘被赶走了,仍旧回她的破草房里,直直地躺着,很久很久都不吃不喝,快要只剩下一口气了。   突然就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找到了她。   一是看了她的脸,一是问了她姓名,又看了眼她手臂上的痣。   七颗痣的排列,恰如北斗七星。   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又取了小姑娘的血。   虽说血相融者即为亲没那么靠谱,但是血型一致好歹更把握。   很快便是外祖亲自过来了,抱着小姑娘又是哭又是抱的,而小姑娘只是麻木着,一动不动,全然没有与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这时赵寄姝才惊觉她梦到的人是自己。   可她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只能继续看下去,做个旁观者,看着小姑娘重新梳洗完毕,有了东桑大小姐的模样。   然后被之前的年轻人牵着手,来到了赵眷的面前。   一瞬间赵寄姝的意识突然和小姑娘的意识融合在了一起,用小姑娘的眼睛盯着堂上面对外祖仍然迟迟不肯认账的赵眷夫妇。   赵夫人身后的两个女儿,更是不知道比一直受苦的赵寄姝看起来娇嫩了多少。   “老爷,我没有啊!我是单独给书儿安排了院子的!奶母姑姑和丫鬟也一概是齐全的!老泰山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和下人们对质!”   赵夫人说得义正言辞,外祖看起来也是斩钉截铁,由赵夫人带路,一道往迎春阁去了。   迎春阁里果然是下人齐备的,可赵寄姝却是对这里的一切毫无印象。   她没在这里住过。   可下人们又都说,寄书小姐就是前段日子突然失踪的,之前一直都住在这里,一切也都保存了寄书小姐失踪前的原样。   赵寄姝激动地指着奶娘道:“不是的!我没在这里住过!我醒来就在那间破屋子里了!!!”   奶娘支支吾吾,可有个牙尖嘴利的小丫鬟却道:“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寄姝小姐!”   “那我是谁?!我是谁?!”赵寄姝变的急躁起来,她不停追问,自己到底是谁?脑海里也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问她,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   我是。。。。。。   我是。。。。。。   那个答案仿佛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我是谁?!我是谁?!   赵寄姝从梦里尖叫着醒来,睁眼就看到了一脸习惯了却还觉得莫名其妙的赵妺儿。   “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梦,梦见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赵寄姝并没有声张,只说自己做了噩梦。看赵妺儿的样子似乎不疑有他,算是就这么含混过去了。   自赵家说认回了当年失踪的寄书小姐之后,赵家的女眷就不曾再参加任何的宴会或是别的活动了,赵妺儿也几乎不与闺中姐妹们相聚了。   听说上个月顾霖琛来提亲过,赵眷那边应该是想要抻一抻,不过双方基本默认了这事能成。   赵寄姝心中盘算,顾霖琛若是娶了赵妺儿,那顾震琛应该选的就是容羽了。   她倒是不知道顾震琛已经到了近滨,但她知道顾震琛的婚事必然得压过顾霖琛一头,若是论门第,只怕没得选了。   如若不是的话,那就只可能是更老牌的豪门了。望城本地的应该是不可能的,因而也只能是豪门聚集的近滨。   赵寄姝想着觉得闷得慌,因而两人用过早膳,赵寄姝便提出来要外面去逛逛。   赵妺儿喜出望外,盲不失迭地答应了,因着天渐冷,给赵寄姝裹得厚厚的。两人出了院门便往家里的小花园去。   说是小花园,其实就是个回廊围起来的小院子,正中间一个花坛,边上一棵大树,上面挂着一个秋千。   两人在小花园歇了一会,便继续往前面走,穿过一条小路,便到了一片竹林。   “怎么逛到这来了?”赵妺儿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就要拉着赵寄姝往回走。   “这里怎么了?”赵寄姝不解。   赵妺儿却是一副冒犯了什么的感觉,小心翼翼:“这是何大师的竹林。”   “大师?”   两人说着这话,远远地停住了。赵寄姝注意到竹林里有两个身影,一男一女。   赵寄姝做了个“嘘”的手势,便往前进了一步。   只听里面先是一道男声:“怎么?夫人又教训你了?”   接着就听见里面传出了赵媚儿的声音:“可不是嘛~成天女工啊,针织啊,德言工容啊之类的,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一言不合还发脾气。。。。。。”   听语气,感觉像是在对长辈撒娇一般自然。   难不成这男子跟赵妺儿很熟?   赵寄姝想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换了个能清晰看到里面情况的站位。   却见那男子捋着胡子,轻轻一笑:“俗人做俗世,未尝不可。”   “可是我不想啊!”赵媚儿撅起嘴抗议。   “若是不想,便不做。”   赵媚儿这才心满意足,随后又小声嘀咕道:“我娘也不知道和我有什么仇,我感觉她迟早成我的心魔。”   何先生闻言笑了:“是人肯定都有心魔,单看怎么克制。”   “先生也有心魔吗?”   “有啊。你别看我劝你的时候那么坦然,换成我自己,一样克制不住。克制,才是人生的修行啊。”   赵媚儿听了,低了一下头,复尔抿着嘴抬头。   “你还年轻,有这些想法也正常。克制如果不难,就不叫修行了。慨他人之康,我会,你也会。”男子神色不变。   赵媚儿听了,犹豫道:“那。。。。。。先生你的心魔是什么呢?”   那男子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再开口就是别的事情了。   赵寄姝见两人开始闲聊了,便拉着赵妺儿偷偷离开了。   待走远了,赵妺儿才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这人也不知道给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搞得妹妹现在人也不愿意嫁了。跟母亲提过要赶他走,又说是父亲不肯。”   “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何大师不是害人吗!”   赵寄姝倒觉得这大师的话也不算有什么问题。   男人应该怎么样,女人应该怎么样,文臣应该怎么样,武将应该怎么样。   可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什么是文臣?什么又是武将?   如果一个女人女扮男装一直不被发现,那她能算是男人吗?如果一个男人一直被当做闺阁女儿养着,那他能算女人吗?   一个上了战场、立了战功的文臣,能算作是武将吗?   一个上交了兵权,在朝堂处理日常事宜的武将,可以算成文官吗?   或者再极端一点,给男人的皮囊里塞上一个女人的灵魂,给女人的皮囊里塞上一个男人的灵魂,那该按照看得见的皮囊强行划分,还是该按照看不见的灵魂区别对待?   男婚女嫁,说是人之常情,可这东西未必就是自女娲造人以后便有的,便是盘古开天之后,也不是马上就有了人的。   人都不是一直存在的,那人为划分的东西又如何会一直存在。   何大师和赵媚儿,他们也许只是不适合这个时代罢了。   赵妺儿见赵寄姝一直不说话,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伸出手来搀住她往前走。   赵寄姝这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么说,里面那个男人就是何大师?”   “嗯。他是父亲之前请回家的贵客,单独有间院子。平日里也没人打扰,不知道妹妹怎么就跑到他那去了,唉。。。。。。”   赵寄姝沉默了。   赵妺儿似乎看出了赵寄姝不喜欢嫁人这个话题,于是岔开话题:“走了这么远了,你累不累?”   赵寄姝抿了抿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顾霖琛怎么样?”   “他。。。。。。”赵妺儿低头,“他挺好啊。”   “哪里好?”   “长相不错,出身也好,看起来彬彬有礼,名气虽然不如他二哥,但是名声却还不错。”   赵寄姝摇摇头:“你父亲这个人,我没见过之前,也觉得他不错,长得英俊,出身是顺英赵家,却靠自己白手起家有了今天的地位,看起来一表人才,不光名声好,还有名气。”   “可是。。。。。。”赵妺儿犹豫了。   很明显她也知道赵寄姝要说的是什么了,却想要逃避。   赵寄姝没给她逃避的机会,语气坚决地接道:“可是,他的后院你也见到了,新欢旧爱,莺莺燕燕,你觉得这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吗?不要告诉我你觉得这是你母亲的不对。”   “她对儿女的确有她的不是,可是你想想,三年生了两胎的女人,真的是拢不住丈夫心的女人吗?”   “有些男人的心,不是没人去拢,而是他心比橘子瓣数都多,但男人评价男人,从来看得都不是他的后花园有多茂盛,在他们看来那叫本事。”   赵妺儿沉默了。   她确实不知道顾霖琛私下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父母也不知道。   顾霖琛的生活圈子,都在望城,他们没办法真的了解。   就算了解了,又怎么样呢?顾霖琛又没娶过妻,谁能知道他怎么对妻子呢?   可是总不能不嫁吧。   赵妺儿第一次想到这些,隐隐有些害怕。   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往回走。   到了院子里,赵妺儿也没跟着去赵寄姝那里,而是让柳儿跟去伺候,自己独自回了房。   说实话,赵寄姝今天想出去逛逛,一方面的确是想找个话茬提醒赵妺儿,另一方面则是她确实感觉自己有些好转了。   既然开始好转了,就要马上做事情。   好巧不巧,陈猛和赵传也找上门来了。   外男是不方便进内宅的,因此只能去后门那去谈。   第一件事便算是有了眉目。   原来,当日赵寄姝让两人去许家调查的时候,把族老令牌也给了赵传,如今重新见到令牌便是第一桩事;   第二便是得知道许家现在的状况是什么样的。   三人上了开来的轿车里,就听见陈猛开始说:   “刚到安城的时候我也吓一跳,安城城区基本上就是许家的宅院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前脚到了安城城区,后脚就开始查人了,还好我们跑得快。不过进了主城区之后一直没怎么敢落地。”   陈猛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许家这么夸张的家族,因而显得很兴奋。可坐在他后面的赵传听不下去了,咳了两声。   陈猛这才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们找机会溜到了宗家人的房间里,堵了一个人问问,巧了,我们堵到的就是其中一个族老”。   “一看就是个文人,哪见过这架势,直接能说的全说了。您猜怎么着?”   赵传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了,这像什么话!汇报呢,还是说书呢?   因而赶快接过话茬:“的确和您预料得一样,有几位族老手里并没有族老令牌,其中几位还是交宗祠费很大额的,他们这些人的数额加在一起非常逼近我们的缴纳数额。我觉得蹊跷,因为有些人是突然就能拿出宗祠费了的。果不其然,给他们出钱的人就是沈家家主。”   “那你觉得这个沈家家主会是谁?”赵寄姝笑着问,眼睛却是看向陈猛的。   她知道,一开始赵传让陈猛汇报就是想给新人机会,如今赵传自己又把话茬接回去了,赵寄姝自然明白,一来是怕陈猛说话拖沓让自己着急,二来便是把施恩的机会留给自己。   陈猛便说道:“总觉得不是明面上的那个。我们在查这件事的时候,也查到了一些沈家当年的事情。”   “沈家和许家当年也算是有些姻亲关系的,不过非常远。沈家开始的宗家老爷子娶的续弦就是许家宗家的嫡女。之前的正房便是生不出儿子来才没了的,这个进门以后更是肚子里一直没有动静。”   后来,听说安城外山有一处庙宇,求子十分灵验,于是便去求子。果然,没过多久便真的有了。   后来孩子生下来了,夫妻两个去还愿,结果孩子丢了。后来找是找到了,却不是自己的那个。   沈老爷子本来很生气,却来了个修行人,说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留着这个孩子回去养着,自己的儿子日后有机会相见。   开始沈老爷子将信将疑,后来连着等了几天,也没找到儿子,便带着孩子回了近滨。   陈猛讲到这里顿了顿:“沈家的那个孩子,我们怀疑就是去了许家。我们调查的时候偶然得知,许家有一户人家,和宗家的关系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是孩子生病好了去还愿,也是带了孩子。回来之后就搬到了城区外住了。”   “那你见到人了吗?”赵寄姝又问。   “没有,那户人家是女方是许家的,男方是外姓的,所以内城的人也不太接触,只知道早个二十年之前这家人就都没了。”   二十年前,那应该和沈家宗家更替的时间差不多。   修行人说的还真就没错。   那既然能看见,那又在哪呢?   关系是远还是近呢?   赵寄姝还是坚持她那个原则,没有什么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人为安排的。   尤其是“修行人”这个字眼实在是——   太容易联想赵家的这位何大师了。   只是何大师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岁的样子啊。。。。。。   赵寄姝陷入了疑惑,却还是觉得,这个何大师和这件事情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十八章【已重置】   第十八章叛逃者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有的时候表意识的逻辑无法捋清的思路,潜意识会给你答案。   赵寄姝隐隐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部恢弘的棋盘,一个从上一代人就开始布局的棋盘。   背后的执子者,算计了许家,算计了沈家,连带着又牵扯了顾家和赵家。   想到这赵寄姝才突然发觉,原来牵扯了这么多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居然就只是四个家族那么简单。   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歪了,她突然觉得有时候人丁兴旺也未必就是好事,就像从前朝廷要株连一个大家族,往往都是从表了几表,堂了几堂的远方亲戚那赵错处,饶管你宗家教子御下何等有方,一样都逃不了下面的糊涂虫上眼药。   何大师说过,他也有心魔,且说的时候虽然面上没什么,可赵寄姝却从他的气场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忘不了,放不下,空牵挂,自断肠。   众所周知,除去心魔无非两种办法,一是背叛过去的自己,二是解决未来的敌人。   虽说“人一次也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是种谬论,可人确实“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每个人都会和前一天的自己有所不同,细胞在分裂、更替,容貌在更迭、衰老,思维在变化,风格在转换,世界上的万物每时每刻都在代谢自己,最终完全抛下最开始的那个自己——   甚至埋怨曾经的愚蠢。   这何尝不是背叛呢?   赵寄姝叹了一口气,简单跟赵传和陈猛两个人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去盯着外面了。自己则回到了房间。   进了房间就看到了赵妺儿在里面,顿时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把族老令牌给拿回来——不然还真的不好藏。   赵妺儿听到门响,很是犹豫地转过身,看着赵寄姝的目光欲言又止。   “怎么了?”赵寄姝说着迎了上去。   赵妺儿摇摇头,委身坐在了床上,低头不语。   “说吧,没事。”赵寄姝心里清楚,只怕是和顾霖琛的事有些关系。   赵妺儿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单独见见顾霖琛。。。。。。”   “见见吧,你之前的那次见面不是因为我推了吗?正好这次撇开长辈,单独见见。”赵寄姝劝道。   得见啊,见了她才能有办法联系到顾霆琛。   不得不说在这种事情上,赵眷的效率是极高的。   不过顾霖琛也确实是热情。。。。。。热情得有些反常。   虽说反常即为妖,但是对方既然赴约,也就没有避着的理由了。   茶室。   赵寄姝、赵妺儿、顾霖琛三人齐聚,简单的寒暄之后,先开口说正事的反而是顾霖琛,话也不是对着赵妺儿说的,而是赵寄姝。   “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的许月染,许家的族老令牌也在你手里。”   这怕不是和沈景冰搭上了?   赵寄姝不置可否,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而对方接下来的话,恰恰印证了她的猜想。   “大哥那边和他舅舅近,婚事肯定不是由顾家这边安排。外面那个许月染我知道是假的,估计也掩盖不了多久,要想骗着他赶紧把婚结了,我只能先把我的婚事定下来,我定下来了,作为二哥的他肯定不能让我一直等着,也得马上结婚。”   赵寄姝点点头:“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的计划是,偷天换日。”   “你的意思是,要三个人一起办婚礼?”赵妺儿突然插嘴。   顾霖琛一愣,显然并没有料到闺阁女儿是一种长了脑子的生物:“啊,对。”   赵寄姝接过话茬:“你说的方案我们可以考虑,首先顾霆琛这个名字很可能只是一个代号,这个代号名下也是有财产的,运作得当的确可以一生无忧。而我和你呢,我现在处于沈家的监控之下,可以给你做反间,对吧?”   顾霖琛被噎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顾家三个儿子,女性又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亲娘,十天得有八天在床上躺着,还动不动就哭;另一个二姨太又是脑子不好使的,争强好胜但几乎可以说是手段全无,加之——   顾霖琛一直读的都是男校,也完全对恋爱诸事不上心,以至于他对未出阁的女性完全没有概念。   在他看来女性仿佛就是一个棋子,没上棋盘进入男人生活之前,就是一块没有意义的,或黑或白的东西,等上了棋盘,嫁了人就是妻妾,生了孩子就是母亲,当家作主了就是主母,有了儿媳便是婆婆。   只要嫁了人便会伺候丈夫,只要生了孩子便知道如何照顾,只要拿了钥匙对牌就必须管好家,有了儿媳便突然变成了恶婆婆。   但他确实是聪明的,既然对方也看出来了,他也不需要耍太多把戏,毕竟这个方案并没有多坑人,赵寄姝迟早受顾霆琛舅舅控制,在场的三人又都对爱情之类的没什么要求,那追求利益就是最优解啊。   于是故作云淡风轻,微微哂笑:“是在下冒犯了。其实正如许小姐说的,这个方案实际上是互利互惠的。首先,。。。。。。”   赵寄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开口打断道:“所谓有利必有弊,别光说好的了,不好的也说说吧。”   心下里赵寄姝还觉得,这人算是有救,没一开始就张口闭口说自己为这个方案作了多大牺牲。   不利的地方还是很明显的,对赵妺儿来说,这场婚姻重在转移财产、更换身份,而这些东西,赵家虽然能做,但很可能是侵吞掉顾霆琛私产之后不管赵妺儿死活,导致赵妺儿只能也变成沈景冰的人,配合沈景冰不停给她换各种“顾霆琛。”   对于赵寄姝来说,不利的地方则在于,对方图的是赵寄姝的钱,那么难保在对方要除掉沈景冰之后,会不会也顺便想干掉赵寄姝,沈景冰又会不会觉得赵寄姝叛变而干掉赵寄姝?   反而对于顾霖琛来说,这比买卖是合适的,首先娶了一个移动的财库,私产能够瞬间超过顾霆琛和顾震琛两房,哪怕无法得到顾家的继承权也可以通过打压不断积累财富;其次娶了一个工具人,能够借力打力,和沈景冰进行利益交换;最后还可以牵制安城许家——赵寄姝的交的宗祠费足够他指挥许家除了宗家以外的所有人了。   但赵寄姝还是答应了:“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有一个要求,我需要先和顾霆琛联络一下。”   “为什么?”顾霖琛很警惕。   “这个电话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打。”   “那,好吧。”   顾霖琛实在是找不到理由推拒了。   电话接通了之后,那边迟疑了一会,才传出来一个“喂?”   “喂?我是赵寄姝,我没事,我现在在赵家。”赵寄姝连忙说。   “嗯,没事,就是跟你报个平安。”   “另外就是婚期的事,提前一点可能会好。”   “嗯嗯,对。”   “嗯。”   “嗯。”   “好。”赵寄姝说完挂了电话。   顾霖琛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实在是听不清电话那头顾霆琛说了什么,因而只能靠猜,可除了第三句有些突兀之外,前两句是客套,后面又全是语气词,实在是推测不出来什么。   顾霖琛只能按照最坏的去做打算,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三人聊到这里,算是达成了共识。该说的也都说了,便散了。   赵寄姝赵妺儿两个见顾霖琛开车出去了好远,才从相反的方向绕路回家。   “姐姐怎么答应他了?”赵妺儿问。   姐姐。。。。。。赵妺儿好久没叫过她姐姐了。赵寄姝心里有些感慨。   她叹了一口气:“答应他目前来说是最好的办法,我会想办法的。”   赵寄姝说着握紧了赵妺儿的手,意思是告诉她,不会让你真的嫁过去的。   赵妺儿看着赵寄姝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回握了赵寄姝的手。   两人说笑着回了赵家,去了赵妺儿的房间。   赵寄姝生怕产生什么误会,关了门就领着赵妺儿坐下,给她解释自己的打算。   嫁给顾霆琛肯定是不安全的,赵寄姝的意思是,在订婚之后就让顾霆琛失踪,离开也好假四也好,总之扎实了赵妺儿未婚妻的身份,顾家老爷子在一天,就一天不解除婚约,顾家也不会不管她,她还能算是个未嫁之身。   毕竟不是从前了,这倒也不会影响赵妺儿什么,以后若是有相看好的,解了婚约再去结婚就好。眼下要紧的是顾霖琛的那一边,只要赵妺儿一天不嫁,顾霖琛就一天惦记着这出偷天换日。   顾家盯上的人,谁敢随便娶?   先把这一点坐实了,之后就好办了,赵寄姝以赵家女儿的身份嫁给顾霖琛,对顾霖琛的计划没有任何影响,婚礼结束后再戳穿容羽,赵寄姝也能得到许氏集团和许家的长老身份的双重庇护。   而且顾霖琛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是因为顾霖琛本身的目标是赵寄姝,才弄了这么一出,如此一来沈不能拿他怎么样,顾霆琛也不能。   但赵寄姝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就是沈景冰绝对不允许两个棋子结婚,这会损失他的实力。   所以最有可能的方案反而就是顾霖琛和赵寄姝。   所以她们除了顾霆琛那边,什么都不用做。   时候不早,两人便各自歇下了。   入夜之后,城郊往往格外安宁,赵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夜晚更是静谧。蓝得发黑的天空里,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   赵寄姝睡得香甜,却被突如其来的喧闹吵醒了。皮了衣服出门,就看见外面一处火光冲天,那是赵夫人的院子。   自从赵夫人被绑了一回之后就禁足了,不再管家,身边用的人也都换掉了,如今身边只剩下一个外地买来的丫头,叫青柠,如今大老远也能听见她的尖叫。   冬日里湿冷,便是柴火也没那么容易着的,若是蓄意纵火,必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只是一场火里困了两人,只怕是和当年太像了。   赵妺儿且不说,别人只怕都会往复仇那边想,孩子们倒好,都还小,出事的那年赵寄姝自己也不过五岁,赵知书还在怀里抱着呢,更是没有赵悦书什么事。   只是这府里伺候的还有主子们,还是经年的旧人多啊。。。。。。   赵寄姝看向赵妺儿的眼神有些担忧,她很怕对方会怀疑自己。   却见赵妺儿让柳儿拿过来一件厚披风给赵寄姝裹住,尤嫌不够,还把手里的暖炉塞给了她,这才带着她往着火的那处赶去。   到了现场,萧姨娘在现场盯着人打水救火,东桑夫人衣着单薄裹着司军制服的大衣,跟在后面的赵眷很明显地有些不耐烦,赵悦书被奶娘紧紧搂在怀里,背对着火场,后面还有一众看热闹的姨娘。   在家的人里唯独不见赵媚儿。   “二姑娘呢?!”赵眷有些不满。   没人敢应承他这话,可又怕不回话惹老爷发怒,气氛就这么僵着,偏东桑夫人不一样:“今儿大姑娘说要去见顾三公子,夫人夸她出息,对比着就骂了二姑娘一顿,估计现下里是有气,不愿意过来呢。”   说着还往赵眷身边靠了靠:“她们母女哪有隔夜的仇,老爷放宽心就好~”   赵眷倒是也没躲着,可也没接着,于是东桑夫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惹得萧姨娘咯咯咯地笑。   这种天气里,火也不难灭,没多久便消了,众人便各回各处了,只是赵眷去了萧姨娘那,把东桑夫人气了个够呛。   然而火光却让赵寄姝想到了别的东西。   当年,她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看到了那场火灾。那她到底是谁,怎么可能既在火场里,又在火场外?   当年赵夫人为什么那么一口咬死自己就是把寄书小姐照顾得很好,只是后来失踪了?如果是真的失踪了呢?   甚至是。。。。。。死了呢?   她又想起了梦里的那句:   你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或许可以换一个方向,那就是,谁是我。整个赵家到底有多少个女孩子,又又多少个女孩子有理由和赵眷长得有相似之处。   且,她失去了火灾之前的记忆,也失去了火灾之后的记忆。一个人,真的会因为连受打击而连续失忆吗?   很明显,几率微乎其微。   顺着这个方向去思考,也许就是答案。   不过她究竟是谁,并不要紧,因为不管她是照什么,她都是许月染。   人群都散了,赵寄姝和赵妺儿反而是最后两个走的,走到一半,赵寄姝突然拉住了赵妺儿:“你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什么想法?”   赵寄姝听了心里安心许多,便说道:“我怀疑你妹妹已经不在家了。”   “不会吧?”   “不然她不会不出来看的。我觉得何大师不会教出这样的人。”   “他怎么不会?”   不过赵妺儿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却很诚实,跟着赵寄姝就又往赵媚儿的院子里去了。   果不其然,整个院子里空无一人,本来赵媚儿就只有一个丫鬟,那一个丫鬟也不知所踪。主屋的炕上放着一封信,屋内十分整洁,但金银细软全都不见了。   赵媚儿找了一圈不见妹妹,要冲出去告诉赵眷,却被赵寄姝拦住了。   “你且看看,这像是什么?”   “当然是劫匪所谓啊!”   “你再仔细想想。”赵寄姝倒是没有觉得赵妺儿蠢,正所谓关心则乱,赵妺儿这个姐姐还是不错的。   “我知道了,第一劫匪没办法轻易进来,第二整个院子都没出过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灭口的痕迹,翻动财物的时候也并没有翻得很乱,倒更像是主仆两个跑了。”   “不是跑了,不是你妹妹绑了她的丫鬟。”   “啊?”   “你仔细看,这封书信。”赵寄姝把那封信从炕上拿起来。   “没什么问题啊,难道要拆开看吗?”赵妺儿有些迷惑。   “信封上的确什么也没写,可就是什么也没写才让人觉得奇怪。正常来说,都应该是事先准备好信件,然后放在这,但是这封信却不光是信纸放在那,还有一个信封,这信封还是家里独有的。”   “信封上没有字,但是信纸上却是墨迹未干,因而角落的地方略微擦上了一些墨迹,只能说是着急装起来才会这样。”   “况且——”赵寄姝说着,从信封里把信纸抽了出来,“这字迹一看便是女人的笔体,但字迹却略有倾斜,除了不是惯用手写出来的,我没有任何别的解释。”   赵寄姝说完,把信封扔进了尚有暗火的火盆里:“逃跑就逃跑呗,还得我替你善后。”   “那我们就不找了吗?”   “人家自己要跑的,找什么找?找也找不到,最后还不是用我顶替赵媚儿。”   “那赵寄姝怎么办?”   “赵寄姝是许月染啊,外面那个。”   两人说着,离开了赵媚儿的院子。   ☆、十九章【已重置】   第十九章离岸者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赵眷对女儿们是一贯不怎么上心的,赵夫人又受了一场惊,自顾不暇。因而倒真的如赵寄姝所言,第二天才发现人没了。   赵眷本来是要到队里看看的,结果早上吃饭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顿时饭也不吃了,各处像抄家一样地搜。   除了何先生那边,一处也不放过。   待到全都搜完发现人真的不在家,又急火火地带队出去找。   这事本来就是不宜大张旗鼓地去找,可是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找到人,赵眷也急了,直接骑着马在街上横冲直撞。   引着人没找回来,全家的女眷都被拘在了饭厅里。   一直快到中午,赵妺儿才把赵寄姝拉到墙角里,小声问道:“唉,你说媚儿现在在哪啊?”   赵寄姝看了赵妺儿一眼:“估计这会儿躲在何大师那呢。”   “那我们赶紧把她叫回来啊!”赵妺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还涉及到她自己的名声。   赵寄姝赶紧拉住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赵妺儿神色似有不解。   赵寄姝便小声道:“不想真的嫁顾霖琛就别去找她。”   赵妺儿愣了一下,眼睛复又晶晶亮起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赵眷仍然没回来,萧姨娘便让大家各自散了。   赵寄姝才和赵妺儿偷偷地往何大师那去。   月光晞微,竹林掩映着宽敞简约的院落。   两人在门口商量好,赵妺儿去说替婚的事,赵寄姝负责说服何大师。   等到了门口,却发现门是开着的,何大师穿着一身褪色的灰色袍子站在门口。   “来了?”   何大师一脸淡然,仿佛是知道她们两个一定会来一样,赵寄姝暗自心惊,莫非这位何大师真的有些能耐?   赵寄姝赵妺儿两个行了礼,还未开口便听见何大师对赵妺儿说道:“人在里面,你去和她聊吧。”   自己则是引这赵寄姝去了另外一间单独的小房子,隔音,且不好躲人。   灯已经点好了,关了门,何大师便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就是,有什么问题,说吧。   赵寄姝倒是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大师今年贵庚?”   何大师笑着摆摆手:“一声大师何某不敢当,今年少说也有六十岁了吧。”   “世间真的有驻颜之术?”饶是见多识广,赵寄姝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天机不可泄露。”何大师做出一副高深的样子,看上去从这方面下手,似乎行不通了。   赵寄姝思忖片刻,复又问道:“上次拜访,听先生说自己也有心魔?敢问先生的心魔是否与安城许家有关?”   何大师神色一变,不过立刻就又恢复了常态:“的确。”   “那小女子明白了。”赵寄姝说着,又行了一个礼。   “你不说些别的?”何大师有些意外。   “的确还有别的东西,只是我也算是许家的族老,有些事情还是先明确了比较好。”   何大师也坐得直了一些:“既然如此,许小姐也能行使族老的权利了?”   “那倒也不是,咱们还得先把故事讲完。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一直被收养的家族无视,工作做得最多,却在那个家族里一无所有,就连喜欢上了他毫无关系的’姐姐’,也因为是这个家庭的养子,而爱而不得。”   “同时还有另一个年轻人,从尊贵的少爷出身变成了许家一个偏得不能再偏偏支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贫穷,但却比另一个的环境好了不知道多少。”   “四十多年前,有一个修行人模样的男子,把两个无辜的幼子偷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狸猫换太子,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   “那么,小女子有一事不明,六十年前的故事又是什么样的呢?”   何大师朗声接过话茬:“六十年前,许家宗家出生了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很特殊。”   何大师说着,掀开了遮挡着左眼的头发,而后眼球微微用力,顿时就完全不同,左眼球成了赤色,右眼球却是蓝色。   “这个孩子的体质特殊,一不小心就会把别人的灵魂关进去。所以本来是嫡长子的她,被迫去修行了。”何大师扯了扯嘴角。   “和别的家族不同,修行就意味着被从家谱除名,等他修行归来,学会使用自己的能力,他就成了在安城不被容纳的存在,他有家,但是回不去,他不回去,可又没地方待。”   “后来是一户外地改姓的许家人收留了他,他也爱上了那户人家的女儿。可是宗家的血脉,必须要娶一个异姓的女子。”   “我不肯,然后那个姑娘就被烧死了。”   “我收留了她的部分魂魄,可是这些东西既拧不成形态,又因为占了我的肉身,无法消散。三魂魂魂都在,七魄魄魄俱全,可就是没有一份是完整的!他们动手之前就已经对她做了手脚,生生把她的大部分魂魄都钉死在了身体里!”   何大师说着,终于忍不住了,动手锤了眼前的桌子,震得油灯差点倒了。   看来还真是,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   倒是也能理解,让许家的孩子去沈家承受原本不该承受的东西,又让许家大人白白养着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   赵寄姝摇摇头,可是该报复也是报复宗家啊!   何大师冷静下来,似乎也看出了赵寄姝所想:“那孩子的母亲是许家的宗家,沈家那边的夫人也是许家嫁过去的,全都不无辜。”   何大师声音清冷,再也没有了从前听起来的那种宽和之感。   其实至于吗?好像也至于。何大师虽然说得很简练,可是用脚趾头想想便能知道,一个身负可怕异能的孩子,会在同龄人里,在家族里受到怎样的排挤。   至于修行,那可真是个古老的传说,就算把这世人硬造出来的神也都算起来,古往今来成神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在别的孩子念书的时候,嬉笑奔跑的时候,玩闹的时候,青梅竹马的时候,他的生活都是日复一日的练习、练习。   等他出来了,等他回家了,却发现他的家早就已经不是家了,除了有实体以外,他和乱坟岗上的孤魂野鬼有什么分别?!   后来他有了家,有了喜欢的人,他所谓的“家”又来横加阻挠!不仅烧死了他最爱的人,还致死不让那女子超生!   这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至于让一个庞大的宗族对一个普通的姑娘下手?何大师想不通,赵寄姝也觉得很是想不通。   可若说不至于,冷情一些又确实不至于。太上忘情,无欲无求,这种生活何大师修行期间有过,也是赵寄姝想要拥有的生活。   至于同龄人也好,族人也好,乃至那个姑娘也好,注定是凡尘里的过客,何必呢?   何必呢?   何必呢?   何必呢?   可如此问下去,却依旧是信有不甘。是啊,何必呢?还不是为了活着的一口气和死了的一条命!   谁也不能说谁会一直惦念谁,也不能说谁会一直记得谁。   因而这世上的事情多美好,总都还得是活人才行。便如这何大师一般,便是屠了许家满门又如何?他心爱的女子是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的。   估计他就是心里知道这些,才会在这四十年间都只有那么一个动作,否则以他的能力,哪怕是随便抓几个魂魄再吐出来,一天一个,四十年也够把许家宗家杀个差不离了。   只是他终归没有,放不下,又解不脱,于是苦苦挣扎,甚至不得不继续搅在这件,原本不需要他参与的事情中来。   赵寄姝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吧,才会这么多思多想爱感慨。   可就算是如此,事情也终归是需要了的。赵寄姝还是迟疑着开口了:“许家现在的宗家情况不明,族老除了我以外,都在当年那个许家的小男孩手里,想要我给那个姑娘正名,我也得能拿到相应的权利才行。”   “所以你要怎么做?”   “首先就是赵家那两姐妹嫁娶的事,赵媚儿你得看住了,让她去跟顾霖琛订婚,订婚是订婚,总归不会结婚。”   “再次就是还得劳烦大师跑一趟,二十年前的那桩事毕竟也牵扯了赵家,如果不是赵家施压,估计沈景冰也不会真变得跟个神经病一样,所以咱么这家这边,还有顺英府那边,总归低个头。”   赵寄姝说完,便见何大师叹了一口气。   “大师觉得不妥?”   何大师摇摇头:“无妨。”   “那第三件便是,请问许家和孟家又有什么关联?”   “这倒是没有关联,只是沈家和顾家又关系罢了。早些年孟家死了一个人,这身份被卖给了沈家做人情,孟家这才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   这哪是拿身份做人情,这是用孟家的家产做人情啊!私生子虽说无法继承家业,但这一个名头下面,也能搞到不少家产。   赵寄姝默然。   换身份换身份,换来换去,熟悉的戏码已经听得赵寄姝想吐了。这个沈景冰究竟能不能有点新意啊!总是换身份换身份,换来换去恶不恶心啊!   赵寄姝简直想把桌子推开,大声喊上一句,谁特么是谁啊!!!!!   不过何大师劝住了她的暴躁,悠悠地说了一句:“这大千世界里,又有谁能真的做自己呢?既然如此,做别人,也是一种选择。”   是啊,她自己不也顶着两个身份吗。   赵寄姝突然觉得很无力,是一种对整个世界的无力感,那种无力就好像是她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一样。   如果她是一个从底层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的人,她自然知道哭是没用的,抱怨也是没有用的,可她就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她还不习惯无法发泄情绪的生活。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可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两个人都沉默了。   岁月把他们都变成了自己以外的人,一个自愿,一个被迫——   都叫入魔。   实力不到,取巧便成了必然,取巧过头,就成了堕魔。   又过了一会,门被敲响了,不用说,肯定是赵妺儿。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赵媚儿也来了。   “先生。”赵媚儿规规矩矩地给何大师行了个礼。别看赵媚儿平时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但在何大师面前,简直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了。   何大师见了,便拉过赵媚儿,介绍道:“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收的徒弟。”   难怪,两人的感觉这么熟稔。   接着便又客套了几句,何大师便要送客了。   赵寄姝被何大师刻意挡着,因而走到了最后,快出屋门的时候,何大师轻轻对她说了一句:“赵家的事,我觉得不妥,你若是有别的处理方式就来这找我,三天为期。”   赵寄姝点了点头,跟着赵妺儿离开了。   一路上谁也没问谁都说了什么,彼此之间都很默契。   折腾来折腾去,其实赵寄姝已经觉得有些累了,甚至萌生了退意,她在想就算在华国,自己的身份被容羽抢了去,可是在东桑,谁不认识她许月染呢?公司还是在她的手里,天高皇帝远,赵寄姝逃回国,沈景冰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是啊,不能怎么样。   可是呢?   可是她并不是真正的许家人啊!   她有什么资格回到许家呢?有什么资格明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赵寄姝,还厚着脸皮管着许家的一切呢?   赵家她尚且还能骗骗自己,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赵眷的女儿,可是许家呢?她和哪个家族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可只要她愿意回头,从此之后依旧是和从前一般的生活。   可是从前的生活又怎么样呢?   从前也不过是为了复仇而已,而现在,很明显这件事情已经有人去做了,更何况,她又有什么立场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呢?   赵寄姝很纠结。   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所料不错,其实就是她的姐姐,亲姐姐,她又能放任着父亲把对方送到顾家那个虎狼窝里吗?   。。。。。。   气氛很是沉闷。   赵寄姝注意到了,赵妺儿其实情绪也不高,可她终究没有开口去问。   直到——   快到了门口的时候赵妺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换了,我要去嫁顾霖琛本人。”   顾霖琛。。。。。。   赵寄姝的直觉告诉她,顾霖琛绝对比他看上去的样子更有故事,有故事,又往往意味着有些地方一定让常人难以忍受。   可这种事情,一辈子在后宅混出路的赵妺儿,一定比她更了解才对。   怎么突然就不换了,而且还是要嫁顾霖琛本人?   可是令她疑惑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些。。。。。。   赵寄姝一夜未眠,头疼得很,又睡不着,于是稍稍用过早膳便出去逛了,一路上兴致寥寥,只是买了一份报纸,可就是这份报纸,让赵寄姝觉得受到了当头棒喝。   “沈家家主沈景遇凌晨酒店被害,家产或由旧时宗家继承。”   那不就是沈景冰吗?   狼撕破了羊皮,那就是要吃肉了。至于怎么吃肉,赵寄姝完全不知道。   她直接去了从前定制黄玉的那家饰品店,取了黄玉就直奔码头。   不出意料地,她根本买不到票。   不用想,只能是沈景冰安排的。   她便又魂不守舍地往赵家去。   到了正门口,却又看见赵眷正在迎着顾培栋往里走,嘴上还说着:“三个儿子配三个女儿,刚好。”   而顾培栋,居然还默认了。   今天怎么了,竟然一时间都要发作起来,快到甚至来不及安排。   赵寄姝正躲在树后愣神,一个年长的嬷嬷便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媳妇过来,强行把她“请”到了一处院子里,让她进了主人房里待着,而后两人守住了门。   赵寄姝坐在窗边,抚摸着手里的黄玉,静静地思考外祖为什么不让她复仇,而她复仇,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还记得外祖第一次跟她聊这件事,还是一个天蓝蓝的,星闪闪的夜里,窗户对开,微风徐徐,外祖银色的发丝被轻轻吹起又缓缓放下,空气里都是梅子茶的味道。   她问外祖,为什么盯着星星看得出神,外祖告诉她:   “死去的人都会在天上化作一颗星星,对着星星说话,他们就能听见。”   赵寄姝当时是不信的,现在也是不信的。但如果是现在的她,一定不会那样不留情面地反驳一位孤独的老人。 作者有话要说:  虽说写的不咋地,不知道有没有人看,但是没存稿了。。。 希望不要断更。   ☆、二十章【已重置】   第二十章孤独者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三天就这么过去了。   赵寄姝一直很老实,摸着她的黄玉坐在窗前,看似发呆,实则一点点反刍这小半年里发生的事情。   从最开始来说,外祖的亡故。   外祖身体一直抱恙,哩哩啦啦拖了能有三四年了,一直不好但也不坏。虽说年纪大了突然恶化也是正常,但这其中就真的没有别的隐情吗?   换句话说,真的没有身边的人动过手脚吗?   然后就是容羽。容羽是怎么背叛的?沈景冰的人是什么时候找上她的?看似是一件事,实则是两件事。第一,是容羽起了反心是什么时候?第二,则是沈景冰什么时候找到的容羽。两个节点,分出三种可能:   一是容羽早就起了反心,沈景冰的人发现了这一点,并且策划了一切。   二是沈景冰的人在找上自己之后,策反了容羽。   三就是,容羽发现了沈景冰这边的行动,而后主动联系上了对方。   三种可能,背后的性质完全不同。   再往后说就是顾霆琛。顾霆琛是不是沈景冰养的一条会说话的狗,赵寄姝也不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但从顾霆琛突然就联系不上了能看出来,这不管是不是条狗,他都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这一点,是可以加以利用的。   接下来,就是最近出事了的沈景遇。十多年前,沈景遇是怎么拿下家主宝座的?要知道走之一派的沈家,早些年都是有些偏支的沈家,一没权二没钱,怎么就大鹏一日同风起了呢?   反观沈景冰,宗家只有这一个儿子,不论如何,他接手的事务最多,人脉关系最广,而且现在看来手段不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明知道宗家的养父防着他,还不找机会自立门户呢?且宗家的资产真的是因为割据而缩水的吗?   没有沈景冰金蝉脱壳的可能性吗?   为什么突然干掉沈景遇?   因为稳坐钓鱼台没意思了吗?想要到台前搅弄风雨了?   赵寄姝想不通,这个人在图什么?   最后就是赵家。赵家的这群人,赵寄姝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古怪。老来得子当然是男性身强力壮的额证明,但也未尝不是有别的可能。赵悦书毕竟太小,小到尚需要乳母照顾,而赵司军又太老,老到三年之后就荣养了。   赵眷后院的女人不少,能生孩子的却只有赵夫人一个。一胎的赵妺儿和二胎的赵媚儿姐弟中间相差不到两年;三胎的赵知书却和四胎的赵悦书差了能有快十年。   虽说两胎之间相隔二十年的也不是没有的,但怎么说都看起来有些奇怪。   至于哪奇怪,能说出来的又好像都是那些已经知道的。这赵知书赵寄姝是实在没见过,因而连猜都无从猜起。   但直觉嘛,还是有些的。。。。。。   逻辑先盘到这,再说说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   第一天晚上赵寄姝还算老实,只是故意吃得少了些。第二天早上又要了大鱼大肉。   那婆子看着凶,却意外好说话,转身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回来了,一边把饭菜拿出来,一边嘟囔道:   “姑娘是有口福啊,今天若是没席面,只怕还没得吃这些呢!”   赵寄姝没接茬,心下却了然,知道是今天有了席面。   待往下一层一层拿出来,竟还有一道鱼籽汤,赵寄姝心下了然,看来这婚事是定了,因而好性儿地拿起那鱼籽汤,喝了两口。   那婆子心里却有些纳罕,这鱼籽汤,没什么味道,除了腥,便是黏腻,那都是定亲宴上走个形式的菜品,大家都是意思一下,这赵姑娘怎么还好这一口?   因而回想到,这东西她本是不想折腾过来的,是大姑娘的的丫鬟柳儿专门到膳房走了一趟,硬赏下来的,现在想来,只怕也有通风报信的意思。   如今拿了那鱼籽汤,只怕也有通上信儿了的意思。   赵寄姝却不知道这些,只是喝了几口汤羹,轻轻放下。直到看见那婆子的神色有一丝不对,才有了猜测。   因而说道:“怎么鱼就这么一个?”   那婆子明显是不信的:“不知道姑娘爱吃鱼,这一个是大姑娘硬塞的,老婆字老了不中用,也没往这边想。”   这话却是可信可不信。赵寄姝自己能感受到赵妺儿的疏远,眼尖的下人自然也能。可时间太短,又确实传不了太远的。只看眼前这婆子是什么人了。   “怎敢劳烦嬷嬷为我挂记。”赵寄姝客套道,“嬷嬷看着可不老,做事周全得很,什么都给我备着了。”   赵寄姝说着,看向桌上的菜品:“嬷嬷应该也是经年的老人了。”   本来是一番套话,可那婆子还是给挡了回去:“姑娘抬举了,不过是多做了几年活,也只是奴才罢了。”   “嬷嬷也用一点吧。”赵寄姝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般这种席面的东西虽然多,却不是哪个等级的都能捞到的。   赵寄姝说这话的时候,指着的是满满一盘子的肉,可那嬷嬷似乎不为所动。   “看来嬷嬷是惯有些油水的。”   那婆子低头道:“下人哪能跟主子抢吃食。”   赵寄姝便不再多说,只是那盘子肉一口没动,就着那鱼籽汤的底,用了一些饭。然后让那婆子把东西撤了。   那婆子收纳盘子肉的时候,没有一点迟疑,也没加快速度,就那么平平常常地收进去,赵寄姝知道,这婆子绝对是这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今天的试探便到此为止了。   第三天便是很安静了,但赵寄姝从两个看门的下人口中知道了,说是顾霆琛配赵妺儿,顾震琛配许月染,顾霖琛配赵媚儿。   赵寄姝按照自己的角度来估计,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大概率半路上她就会被和容羽掉包。   这么想着,心里便也踏实了,不管怎么样,便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就好。   只不过,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调换走了。   还是第一次,所有的事情都要靠别人。   而且也不知道被换走之后,又会是什么光景。且公司那边的事,赵寄姝压根也没解决。   总之遇到那封信之后,一切都乱了套了。   她从来没这么无力过,也从来没这么没用过。   就这么一晃到了腊月。   新娘子赶在年前出嫁,刚好过年的时候回门,省了一次回门,就和娘家少了一些关系,顾家很是乐意。   这段时间里,赵妺儿始终是没来找过赵寄姝,而赵寄姝也没能有机会从那个小屋子里逃出来。   外面听起来是爆竹声声,可是喧闹程度却远远不如赵寄姝的想象,仿佛赵家已经有了衰败之象。   这倒也不是外乡人毫无根据的猜测。赵眷就算是再厉害,但毕竟年龄到了,也就再过个三五年,就荣养了,一年两年,倒不至于没有余威,可毕竟是人走茶凉,三个儿子又都不是子承父业,晚景可想而知。   赵眷的确是有些小打小闹的产业,可若是没了权,带着那么多财产,又与待宰的羔羊何异呢?   赵寄姝被绑着,上了花轿。   街上,看热闹的人分立两侧,三顶正红的花轿依次前行。   意外地,赵寄姝是第一个花轿。   在队伍拐弯的时候,送亲的马匹突然受了惊,人群仓皇逃窜,连新娘都被撂了下来。   赵寄姝心下了然,是沈景冰那边动手了。   可意外的是,稍作停顿之后,赵寄姝依旧是走在送亲队伍里的。   下了轿子便是船。因为新娘子脚沾地了不吉利,因而她们都是由兄弟背着的。   背着赵寄姝的,就是赵念书。   赵寄姝不算沉,且新娘子背后都有喜婆略略拖着防止新娘子滑下去,可赵寄姝还是明显感到了赵念书的吃力。   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就这么点力气?   赵寄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仔细感觉,那并不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而是——   虚?   他这个年纪,若是在以前,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现在的话,家里肯定是不许的。   且他也难以找个相好的出来。   思来想去,又只能是家里的。   赵寄姝心里有了答案,但却不愿意真的想到那一处,毕竟她是女主角,有些话不能多说。   上了船之后,便是要往望城去了。   按照轿子的顺序,赵寄姝猜自己要嫁的只怕还是顾霆琛。   本来说的是赵妺儿嫁顾霆琛,顾霆琛暂且不论,首先赵眷便有换人的动机。顾家来提亲,方案里一定会有沈景冰的痕迹,尤其是关于顾霆琛的方面,因而也可能是沈景冰。   赵妺儿自身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现在她明显是倒向赵媚儿的。   如果将这个情况考虑进去,赵寄姝自己和赵妺儿已经关系不大,如果能出现现在这种赵寄姝和赵妺儿进行交换的情况,也就说明动手的不止一个人。   首先不管怎么样,赵妺儿会为了找媚儿嫁给顾霖琛。   而后是沈景冰无论如何会把自己安排给顾霆琛。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赵媚儿和许月染。   许月染想要进入这个循环,就必然要把赵寄姝自己换掉。。。。。。   等一下!   这个设想完全是按照自己就是许月染就是赵寄姝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来的,如果需要换掉别人才能参与进来的不是容羽而是她呢?   赵寄姝突然明了了。   顾震琛无疑看起来是那个最为保险的选择,赵妺儿虽然还是念及血亲,但也不至于为了赵媚儿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去,但自己是和顾霆琛,也就是说,赵媚儿被换了下来,赵妺儿自己选了顾震琛,剩下一个最危险的,留给了倒霉蛋容羽。   赵寄姝颇觉欣慰。   这里面绝对有给她出气的成分。   本来以为事实也就这样了,结果——   第一天拜堂成亲就出了问题。   三对新人刚刚一拜天地,就听见人群中忽然窜出来了好几个黑衣人,在一众喜庆的传统服饰里格外扎眼。   三人手里赫然是最新式的手枪,而黑洞洞的枪口,赫然指着席上最为尊贵的顾培栋和。。。。。。   呃,沈景冰姐姐的牌位。   众人还在愣神,其中一个便开枪轰上了沈家小姐的牌位。   很明显,众人注意到了这仨手上拿的是真货,就不用说了,四散奔逃。真的危机到性命的时候,风度也没了镇定也不见了,腿也吓软了,声也哆嗦了。   三个新娘都蒙着盖头,自然是无法的,赵寄姝知道眼下不能随便掀开盖头,可是容羽却不一样了,土生土长的东桑人,对这些东西了解不多,面对性命的威胁,直接就掀开了盖头。   这是本能,毕竟这是个还没见过本土风俗对生活影响的外乡人。   不过她也不在乎。在她看来还是保命更要紧些。   不过好在全场都乱哄哄的,也没人理会她一个小女子,因而她一路竟是偷偷跑到了后堂。   那些人目标不是她,因而也没追过来。   如此,算是清场了。两个蒙盖头的背老老实实带到了边上,拿枪看着,而另外两把枪,则指向了顾家的两个儿子。   顾震琛和顾霖琛。   赵寄姝虽然看不到,但这是歹徒自己说的。   很明显,不管是陷害还是买凶,肯定都是顾家自己人做的,因为——顾霆琛的身世问题,顾培栋守得还算严实。   赵寄姝想到的,顾培栋也想到了,他皱了皱眉,有些心里没底的问:“大侠,有话好商量。”   就听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回道:“爷们儿今天要送个人走,老爷子您选一个吧。”   这话里有个明显的漏洞,他说了选,却没说是二选一,也没规定是几选一。   顾老爷子肯定不会选自己,剩下在场的人里,顾震琛是他最爱的孩子,顾霖琛中规中矩,家里需要顾霖琛帮衬,老爷子不可能选这两个人。   容羽跑了,赵妺儿是赵家的人,赵眷虽然是高攀,但目前为止权利还是在赵眷手里掐着的,赵妺儿死了,赵眷必然会狠狠磕上顾家,甚至赖着顾家吸血一辈子,顾培栋不会这么做。   而她和顾霆琛都是沈景冰的人,顾培栋也应该多少都有些了解。   因而这场局,表面上来看生门大开,实际上则是绝杀。   第一种情况,顾培栋用她逼着顾霆琛去死,沈景冰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是暗地里只怕不会放过顾家,如果顾家已经有一个儿子成为了沈景冰的棋子,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种情况,顾培栋选了她,顾霆琛袖手旁观。看起来于顾家毫无损失,实则会破坏三家的平衡关系。替嫁的事情会被掀出来,顾家为了面子也会退亲,最终还是撕破脸皮。   第三种情况,顾培栋真的没办法了自己去死,那顾家就会立刻完蛋。   顾培栋没得选。   选无可选的话,第二种可能性很高,因为顾霆琛和自己可谓是非亲非故。在场的人,有的是生恩,有的是养恩,有的甚至是骨肉血亲,在一干新娘里,也只有赵寄姝自己是无依无靠的。   哒哒哒哒哒哒。   大厅很安静,安静到赵寄姝能听见顾培栋用指甲敲打椅子扶手的声音。   她的心跳很快,因为自己是那个挡枪的人,几率极高。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枪已经放过了,是有子弹的,那东西可不讲情面,说是一个窟窿,那就是一个窟窿。   赵寄姝试着用风一点点把盖头掀掉。   那盖头其实就是一件红纱,质量还是很轻的,因而呼吸重一点就吹得动。   不过想靠这点呼吸就把纱吹掉,还是不太可能的。   赵寄姝试了一会,直到引起了看守的主意,也没能把面纱吹掉。   吹掉是不行了,但是吹开一下还是做到了的。   就是这一下,赵寄姝看到了现场的情况。   枪,指的人并不对,一共指了两个人,一个是顾霆琛,另一个是顾霖琛。   情况,有些复杂呢。。。。。。   认错别人倒有可能,但是望城人认错顾震琛?   怎么可能?   赵寄姝抓住这一点继续往下想,但是想来想去,都很乱套,想得她心格外烦。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顾培栋突然说话了。   “就这个了!”   “确定?”   “嗯。”   接着,赵寄姝就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生怕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还是挺怕疼的。   真的。   而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来替他,可以吗?”   这声音是顾震琛的。听起来很有磁性的青年音,属于让人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那种。   赵寄姝心道,坏了,他这是中了套了。可赵寄姝旋即又想到了,这顾震琛和自己也不是一伙的啊,顿时就放松了。   可,事情并没有完。。。。。。   ☆、番外·春风不识路【已重置】   番外春风不识路(#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沈景冰,字长安。   可惜他是无数女子的长安,却没有一个女子是故里。   二十年来桃花劫,是命,也是运。   沈景遇不在家,春姨躲在房间里,盯着一本诗词选看,只看那一页: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十七年前,家道中落,一顶小轿就把她送到了沈景遇的洞房里。   烛光摇曳,享用她的却不是新郎。   春姨至今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过后沈景遇一碗苦药,永远断了她做母亲的可能。   “不是我的孩子你不能要。”   他说。   这就是九十六号的雏形。   他给她起了一个花名,叫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可她这朵桃花,无家无势,注定是要流落在风月场的。   婚姻不是家的开始,是终点。丈夫不是新生的开始,是旧日的终结。   落魄的沈景遇靠着她赚来的钱进行运作,很快平了彩礼的债务,还买下了繁荣路九十六号,开了这家花坊。   说是很快,也还是用了两年。   所以沈景遇从来不碰春姨。   因为花了整整两年啊。   名义上的妻子,没有妻子的义务,没有妻子权利的人,却在履行着妻子的职责,对于春姨这样的女人来说,这是一种侮辱。   但是她没有选择,沈景遇,或者其他男人。   在这场乱世浮华之中,女人是没有自己的事业的,就像阳光下的阴影,除了用阴暗来彰显光芒,别无用途。   日日哭,夜夜哭,哭到最后也释怀了。   典妻也好,租妻也罢,她现在终究还是沈景遇的女人,有一口吃,有一份穿,也没再去伺候别人,沈太太的生活,还算不错。   若是生妻出逃,她再嫁的必然不能给她这样富足的生活。   人总是现实的,女人看穿了情碍之后,也会变得现实。   比起男人的宠爱,她更喜欢明月阁的首饰,陈记的旗袍,又或者是千金阁的汉制跟洋装,凝露斋的香精。   既然不能爱情,那就爱钱吧。   没有男女生活已经很久了,但是春姨一向是安分守己的,虽然她的青梅竹马是沈景冰。   可是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婚前什么都没有,婚后什么都断了。   她是个只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   夜晚的九十六号,难得地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油亮的头发,修身的大衣,锃亮的皮鞋,气派的手杖。   管事的见了马上就开了门——   这便是沈景遇的堂弟,春姨没出阁的时候,叫他长安哥哥。   春姨的房间是冲着院子开窗的,她就穿着那件旗装,拿着红酒杯,静静地看着他。   橘色的灯光很暖,照在她身上也显得温馨。   男人自然也看到了春姨,妃色的旗袍,窗户正好在她膝盖的位置,把视线下移,能让人注意到隐藏在旗袍下的那片森林。   男人不觉得他的想法有多么下作,他觉得这应该是一门艺术,就像他一样。   永远妥帖的西装,永远油亮的头发,永远优雅的做派,还有领带上那个绅士的酒窝——   他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因此做什么事都是一件艺术,即便是想那种事,也是在思考艺术。   他迈开他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迈进了九十六号的小洋楼。   骨节分明的大手打开了春姨的房门,身后的声音让春姨直接转了些角度,刚好四十五度。   灯,被那双大手关掉了。瞬间室内本没有存在感的烛光变得张扬了起来。   那光,是暖的,是炙热的,带着生命的温度,火焰跳动着,忽明忽暗。   侧开襟的旗袍一下子就被脱了下来,而后是他的手掌抚上她的伤疤。   先是鞭子和皮带留下的伤口和疤痕,而后是日积月累留下的板花,然后是藤条偶尔留下的印痕,接着是雪茄烫出的伤痕,最后是牵起她的手,看到四肢上的淤青和紫痕。   “很美,像艺术品。”他说。   她有些冷,又有些暖,不知怎么就湿润了。   鸳鸯浴,高脚杯,软床香玉,红袖伤。   她是流着泪的,不知是悲是喜,然而这选择做了,便无法回头。   丈夫,或是丈夫的堂弟,她必须要选一个。   很明显,眼前的这位不会揍她——因为她不是他的太太——还会帮她照看九十六号的生意。   而沈景遇呢,沈景遇要靠着这个堂弟,靠着姑娘们的身体,才能在九十六号耀武扬威。   结果是很明显的,当上线和下线重新勾搭在一起,沈景遇这个中间商就不再是必要的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在那种事情上,明显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厉害一些,春姨被他折腾得有些目光涣散。   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男人终于放过了瘫软得像是一滩烂泥的春姨,他把她趴放在床上,然后掏出自己的军刀在几近燃尽的蜡烛上加热,而后,在她的后背上划了一个大大的“X”   伤口不浅,他说他要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跨在她的身上,趴下,伏在她耳边说:“我要给你留道疤。”   那声音很磁性,让人酥酥麻麻的,直起鸡皮疙瘩。春姨停了这声音,身后那火烧火燎的痛,仿佛都不那么剧烈了。   他起身,抱起她,抱在怀里,哄着上药,他说,你要乖啊,他在你身上留了那么多伤,我也得证明一下你是我的啊。   他说,我不嫌弃你和那么多人睡过。我们相逢一点也不晚,刚刚好。   他说,我爱你。   窗外的月亮依旧没有完全隐去,春姨就盯着它发呆。   再见别时月,桃花笑风尘,长安非故里,春风不识路。   如果长安哥哥喜欢这样,那就随他吧。   她骗自己,我是为了钱。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她很清楚,就在这一夜,她夙愿终偿的一夜,沈景遇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如此,她也不算给他戴了绿帽子吧?   第二天一早,春姨陪“孩子们”吃早饭的时候,沈景冰就堂而皇之地上了桌。   说是“孩子们”,其实不过是在九十六号的姑娘里,选上几个天资好的,给个身份,日后嫁出去,能谋取更多的利益。一共是四个孩子:沈彩羽,沈彩衣,还有两个尚不是跟着姓沈的。   一向张扬的沈彩羽都因为没弄明白情况而格外老实沉默,结果倒是小白花沈彩衣先开口了:“这位是沈老板吧?”   老板,一是称那些给钱的金主,另一个是称呼那些高级特务。   沈景冰挑了一下眉毛,并没有放下刀叉,只是看向了沈彩衣。   沈彩衣被盯得低下了头。   成熟的男性身上散发的气息,是那些愣头青所没有的。同样是温文尔雅,历经岁月的风霜洗礼,总能少一分死板,多一分圆滑温润。   “身材尚佳,模样不错,能打80分。”沈景冰说着,放下刀叉,品了一口红酒,然后补充道,“头发很好看。”   “谢谢沈老板。”小白花的声音温婉,带着一丝讨好。   显然,她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可惜,她知之甚少。   背后依旧疼痛的春姨有些幸灾乐祸,该死的小蹄子敢跟她抢男人,等着哭去吧!   一激动,又扯到了身后的伤口,一个没忍住,一声轻哼。   接着就看到了沈景冰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那种微笑。。。。。。怎么说呢,应该是带着安慰性的那种,很让人安心。   看到这样的场面,沈彩羽甚至连吃饭都忘了张嘴了,一口小菜直接掉在了粥碗里。   “彩羽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干爹给你看看?”沈景冰依旧很绅士风度——当然,前提是忽略这句话里的“干爹”。   沈彩衣心下了然,顺着就叫道:“阿爸,姐姐没事的,昨天的作业多,姐姐做得有点晚,没睡醒罢了。”   “应该的,应该的,女孩子要多读书。”沈景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慈爱的长辈形象。   沈彩羽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香蒲最先喝完了面前的清粥,抬起头却发现沈景冰正在盯着她看,带着打量,却毫无瑟情。   香蒲起身,略微低了低头,用乖顺的声音说道:“春姨、沈老板,我吃好了,先下去了。”   香蒲说完,木瓜才如释重负地放下手里的筷子,慌忙跟着起身,微微弯腰,点了下头就跟着走了。   开始几步是走,而后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有意思。”沈景冰心想,“是个好苗子。”   有了两个人已经离席了,沈彩羽也飞快地开始喝粥,连最基本的餐桌礼仪都顾不上了。   “彩羽啊,慢点吃,不着急的,上学来不及我可以让副官送你,他车技很好的。”   沈彩羽条件反射地摇头,吞下了最后一口粥,招呼都没打,直接跑了。   于是桌上就只剩沈彩衣了。   “不错。”此时的沈景冰刚好吃完了最后一口牛排,放下刀叉,吐出了这样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评论牛排,评论面前的沈彩衣,还是沈彩羽。   “彩衣啊,在学校感觉怎么样?习惯吗?”沈景冰盯着手里的酒杯问道。   “挺好的,学校里的密斯们都很好。”沈彩衣像是没听懂沈景冰的话。   一个马上都要毕业了学生,怎么会不适应已经读了快三年的学校?   沈景冰放下酒杯,双手交叉:“嗯,是我问蠢问题了。”   “没有啊,干爹这是关心我。”沈彩衣礼貌地客套着。   一旁主位坐着的春姨脸色已经开始难看了。   沈景冰却一直拉着沈彩衣有的没的在聊,聊到上学的时间都错过了。   “长安,孩子上学都要迟到了。”   “怪我,怪我。我对咱们彩衣真是一见如故。你快去上学吧,别晚了。”沈景冰说着,却心知肚明早就晚了。   但是他却并没有提出送她。   春姨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而沈彩衣只能悻悻地拦了黄包车去上学。   沈景冰又和春姨腻歪了一会才离开,春姨仍然是十分不舍,一直把人送上车,看着车离开了,才回房间补觉。   车子一驶离九十六号,沈景冰立马吩咐副官:“让我们的人看着点沈彩衣,在学校里和在九十六号的动向都要汇报给我。”   副官应了“是”,而后问道:“老板,许梦芸已经死了,许如明怎么办?真的要除掉吗?”   “做了吧,连带着他家那废物点心,省着以后养大了再找我麻烦。”   “是,老板。”   ☆、番外·水上轻盈步微月【已重置】   番外·水上轻盈步微月(三)(#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今天的水仙出门格有些晚,天都黑了才去小都会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纯白的纱网刺绣礼服,是千金阁新款的汉制礼服,虽然是西式晚礼服,却加入了大量的中式元素,刺绣、暗纹、盘扣。。。。。。所以并不张扬,是那种东方美人独有的沉静、温婉。   油亮的卷发被拉直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发髻,和往日的水仙都是不一样的。仔细看去,是和已婚女子的发饰很像。   但这却是一个西式发髻——她一个既子,能嫁谁呢?   世上男子很是奇怪,逼良为娼,劝娼从良,其中缘由大概就是沈景冰和她说过的那句“妻不如妾”吧。   舞厅的灯光是略微有些暗的,这样的场景下,往往是需要很浓很浓的妆容的,但这样的妆容,大白天出门看着就有些奇怪了,因而大家都是到化妆间才补妆的,由淡改浓。   但今天,她没有改妆。   只是喷了香水。   百合的味道,清新甜美,多了也不会很腻,大概遮住了身上的烟味。   不过男人,对烟味应该也不敏感吧。   水仙对着镜子讽刺地笑了,可就连这么哀戚的笑,还是那么美。   妖娆,妩媚,勾人魂魄,却又不轻浮。   进九十六号那天,到现在,刚好十年证了,便是在小都会混日子,也有七年了。   七年,对于一个普通的女子来说,及笄成年,谈婚论嫁,相夫教子。   孩子应该都能念书了吧。   可惜了,她没有。春姨的那碗药,早就断了她从良的可能,所以她才会顶着这张年近三十的脸,强颜欢笑。   今天,刚好三十。   这件事情,如果今天不去做,也许就再没机会做了,结局,也一样。   那就——   拉一个不赔吧。这买卖还算合适。   不得不说,饶是淡妆的水仙,也还是好看的。人家就是长得年轻,没办法,身边的人不断更新换代,但她这个台柱子却是稳稳的,有些时候经理也不得不跟她赔个笑脸。   水仙一直在后台枯坐了两个小时,直到经理说有人指名要她,这才补了些口脂,过去了。   应该是沈景遇吧。   果然。   灰西装,刺绣衬衫,能穿着这么不适合年纪的衣服还满世界招摇的,也就是这位了。   水仙咧了咧嘴,而后笑着走了过去:“老板呀~”   甜腻的声音有些假,但沈景遇就吃这一套。   “我几天没见,你倒是又好看了,什么水把你养得这么滋润啊?”沈景遇说着,一脸坏笑地掐上了她的脸蛋儿。   水仙一扭身子,不懂声色地躲开了,不过因为这一扭,她直接靠在了沈景遇的身上,沈景遇倒是很受用。   “讨厌啦~”   沈景遇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拥着水仙往沙发那落座。   酒,是一杯接一杯地灌。若是在往日,水仙必是会劝上一劝的,因为老板喝了,她再怎么不喝,终归还是要陪几杯的。   嗓子也算是她们吃饭的本事,因此她很少这么放开了喝。   因为错过了今天,以后没机会了啊。   沈景遇酒量不错,因而灌到他微醺还花了不少时间,等沈景遇真的动了念头,这边都要收场了。   一般来说,像水仙这样成了名的都很少会留下来收场,这可以说是不成文的规矩,一来是为了给后辈们留些活路,二来也是因为剩下的客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喝大了,难缠。   因而经理也不会太限制她们早退,反正赚钱凭本事,只要不妨碍赚钱,什么都好说。   沈景遇在外面有好几个按年定的酒店,光水仙知道的,就有三个,两个都在万国酒店,一个是专门讨好上面的房间,沈景遇自己不会去住,另一个是他自己享受的,在这附近找到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去那。   还有一个是在春熙酒店,据说那是养了一个姑娘。其它的肯定还有,只是水仙就不知道了。   小都会和万国就隔了一个街区,因而两人去的也是那。   613 。   晚上的时候,高处相对凉爽,六楼高度不错,还算安静。   整个万国一共九层,最好的房间其实在八层,只不过沈景遇订不起罢了。人家玩女人都是专门买个别馆,最低也是租个别墅,他订那么多酒店房间算什么啊。   水仙的内心再一次嘲讽。   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这个男人。   她还记得,五年前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年,家里没什么背景,只是普通的花匠家庭,所以误打误撞跑到了九十六号应聘。   结果一阵迷香,直接套了麻袋,捆了就进了地下会所。   沈景遇是这么说的:“男人就是女人的敌人,我是在帮你们消灭敌人。”   呵呵,男人就是女人的敌人吗?   电梯一路上行,到了六楼。这个楼层的高度,不爬楼梯只是出于形象管理的需求。水仙敢打赌,哪怕是二楼的房间,沈景遇也一定会坐电梯。   门,开了。   “进去。”沈景遇到底是原形毕露,说话的态度像是狱警一样。   水仙仿佛是没听出那种令人不悦的语气,进去了,沈景遇没注意到的是,水仙的口脂颜色,慢慢地变了。   他估计也不在乎这些。   沈景遇大大咧咧地冲了个澡,却没想到刚出来就被狠狠扎了一下。   嗯,没错。   “你当我今天为什么选了中式的发型?”水仙笑得格外轻松,仿佛是这辈子最轻松的时刻,“就是因为需要带凶器啊。”   “沈老板,你看这根钗子,棱角是不是很尖啊?疼吗?”趁着沈景遇还因为疼痛没有采取行动,水仙又抿了些红色的东西在钗子上,朝着沈景遇扎去。   甚至不忘转一下钗子,创造一个完美的出血槽。   随后是连扎了几下,甚至有一下直接扎在了筋上,一下子废掉了沈景遇的右胳膊。   此时的沈景遇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水仙的口脂厚得有些奇怪。   敢情是藏了毒啊!   沈景遇想着,一咬牙,掐上了水仙的脖子。   水仙也不含糊,继续轮这钗子往他的左臂刺去,每一下都能甩出血珠,每一下都是用尽全力。   这一下,是你不该破我的身;   这一下,是你不该为难鸢萝;   这一下,是你不该泄露我的行踪;   这一下,是你不该想着让我去死;   这一下,是你不该要了鸢萝的性命;   这一下,是你不该作践我;   这一下,是你不该第二次卖了我的行踪!   脖子上掐着的手,终于没了力气。她一根一根掰开五根短粗的手指:“桩桩件件,那个你不该死?!”   人,已经没什么反抗能力了。   水仙用沾了水的浴巾,把人捆了起来。   而后侵犯,一遍一遍,泪流满面。   “男人是女人的敌人,这可是你说的!”趁着沈景遇张嘴的功夫,水仙说着这句话,狠狠地把手上的钗子插进了沈景遇的嘴里。   “既然、这样、我向夙素、敌报仇,啊~也没什么、过分嗯的了吧?!”   其实啊,初夜什么的,往往没什么留恋的,人去了,剩下的,全是仇恨。   真正在意的人,只是那些自己对过去念念不忘的人,还有那些做好了被遗忘准备的人。   也不知道沈景遇是什么时候断气的。估计他要是知道当晚九十六号里发生了什么,大概是要气活过来吧。   他的夫人,春姨,盛装打扮,为了迎接他的堂弟。   不过——这个夫人本来也是为了他这位“堂弟”娶的不是。   洞房花烛夜都是这位堂弟的,不是吗?   甚至他自己。。。。。。   都是这位堂弟的。   ☆、番外·仇【已重置】   番外·仇(#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三点多的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了“九十六号”的门口,看样子,应该是哪位上流人士的夫人。   夫人下了黄包车就进了九十六号的大门,对正在修剪花枝的木槿道:“我找你们老板娘。”   木槿没答话,院子另一边候着的掌柜反而一脸堆笑:“我去请。”   这次,老板娘没打发雁来红出来问,而是自己拎着两个册子出来了。   “诶呦,俞夫人,您来了!”老板娘格外热情。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俞夫人的态度也没那么冰冷了。   “里面谈?”俞夫人问。   老板娘眼里立时有了笑意,一面把人往里面引,另一面向里面吩咐着:“雁来红!沏茶!”   两位落了坐,雁来红沏了茶就赶紧退下了。俞夫人也才说明来意。   原来,这位俞夫人本姓顾,嫁的是俞家独子俞承皖。俞承皖是顺天俞家分了好几分的分支,因着占据地理优势做丝绸生意挣了不少钱财,家境还算不错。在这人才济济的近滨市,俞承皖的俞家即便顶层的上流权贵排进不去,也好歹算是挤进了名流的圈子,是个金贵人家。   近滨的俞家是在俞承皖的手里操持起来的,只是进入了上流社会,自然也学会了上流社会的那些习气,“传统技艺”老四样玩得是样样精通。俞夫人刚进门的时候俞承皖还只是在外面找女人,等到一年后俞夫人生下儿子俞轻林之后,俞承皖就开始逼欢,到了后来甚至演变成了妻妾同欢。身为婆婆的老夫人不去过问,更不会管,俞夫人也只能忍气吞声,江城顾家虽然比俞承皖家强上许多,可俞夫人是远嫁,实在是没法时时看顾,更合况顾家家里也是一堆的糟心事,俞夫人只能万事靠自己。   虽说新正府不兴男女尊卑,但是民间却不管这些,还是按照自己那一套来。正府虽说有心教化,但很多时候却不得不做些让步,须知改朝换代不过是一代人的事,移风易俗却可能要几十年。这也算是顾家任由俞承皖欺负女儿的一个原因吧。   眼瞧着俞轻林已经八九岁了,本该读书的年纪,却慢慢学了几分他爹爹的模样,在府里戏弄丫鬟。俞夫人这才下了决心,来了这九十六号,办一件事。   “杀夫可是大事。”老板娘转了转茶杯。   “子嗣,也是百年大计。”俞夫人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老板娘见状,眼珠子一转,笑道:“我们九十六号是勾兰院表字坊,可不是杀手窝。”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这俞夫人可是清楚得很,介绍她来九十六号的那一位,可是明明白白地说了,九十六号,给钱了人都杀得。   俞夫人闻言,反而把腰背挺得直直的:“五百银元。”   那个年代五百银元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一块银元就够一个寻常人家半年的伙食费了,就算是放在那些千金小姐身上,也足够能买一个月的食材了。   老板娘却还嫌不够,她和接单的姑娘可是要七三分成的,四百五十银元,够干什么的?陈记旗袍的当季新款,哪个不要一二百银元?明月阁的首饰珠宝,又那个不是一二百银元起?   俞夫人打量着老板娘穿的旗袍,也知晓五百银元对她不算什么,因而又开口加到一千。   一千,够买十辆小轿车了。   谁知老板娘还是没有表态,俞夫人皱了皱眉。介绍九十六号给自己的那一位,也没说要这么多钱啊,更何况——   俞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陈记也好,明月阁也好,千金阁也好,都是顶层富贵人家才消受得起的奢侈品,俞夫人自己都还没享用过,眼见一个开花坊的下等人比她打扮得还好,俞夫人实在觉得介绍九十六号给她的那个人,是来羞辱她的。饶是她顾家出身,修养极好,哪里能受得了这般落差,起身一跺脚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忽得一下被人撞开了,一个洋裙少女站在门口,脚下放着的,是一个大号的手拎皮箱,额间几点细汗,樱唇微张喘着气,打扮精致却能看出来是远道而来,下午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竟照出了天使般的圣洁。   老板娘的心不经意间倏地一痛。   “春姨,俞夫人远道而来,不如这一单就给我接了吧,也不用分成,一千银元,您都拿走。”少女声音空灵,不疾不徐。   老板娘却奇怪,这会客室隔音得很,就算是站在门口,不开门也根本听不见里面在谈什么,这丫头怎么可能知道她们在谈什么?不过看样子,这似乎就是堂哥说过给她介绍的人。   就算不是,白赚的一千块,为什么不要?这个价钱都够买下陈记的镇店之宝了。   老板娘这才满口答应钱还没到手,就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花了。   俞夫人这才扔下一百银元,说是定金。   见俞夫人走了,老板娘也没急着招待少女,反而是翻开之前给俞夫人的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对了照片,确认了是堂哥送来的人,才抬起头来,问道:“真想好了?”   少女依旧是副单纯不谙世事的样子,给了肯定的回答,那一脸明媚的模样看得老板娘恨不得挖了她的眼睛(??没懂)。却也到底没为难她,只是领着她出了会客室,锁好了门,往小洋楼的大门走去。   小洋楼一共两层,进门就能看见楼梯,楼梯的左面是一个大厨房,右边则是春姨自己的房间,还有洗漱间、化妆间。   楼梯是螺旋向上的大楼梯,安在这么个小洋楼里,怎么看都有些别扭。上了二楼,首先能看见的就是一排房间,一共八个,房间对面的地方有更衣室和洗漱间,左边四间屋用左边的,右边四间屋用右边的。右边数第二间就是给少女准备房间,一共四张床,四个保险柜,但是还没有其他人入住,给少女准备的就是一号床,上面还铺着一件九十六号的工服——一件淡青色的短款旗袍。   待看完了房间,老板娘便抱着臂对少女说道:“九十六号的床位可是金贵得很,不在花坊做工,一个月交五块银元,在花坊做工的,一个月交三块银元。新人来了先要跟着姐姐们学花艺,先学上半年。”   换言之,前半年都要交五块银元。   少女笑笑,从洋裙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先生都和我说过了,这是张近滨银行的存折副本,您拿着,里面有一年的床费,不够我再存。”   老板娘立时笑得合不拢嘴,似乎忘记了少女的来头,也不打招呼,就径自下楼,找地方把存折细细藏好准备明天存到银行的保险柜里,心想这少女倒确实是个有钱人。   少女见老板娘走了,也才打开保险柜,从皮箱里拿了个盒子出来,放了进去。而后才是进更衣室,找到自己的衣柜,往里面放衣服,也没全放,毕竟一会要回家,没有行李反而不好交代。   少女没什么首饰,反而是头饰居多,看了一眼梳妆台的大抽屉,还是把头饰盒子放到了衣柜里面。   一趟折腾下来,东西虽然不多,但也让薄汗沾湿了衣裳,透出细嫩的皮肉来。少女歇了歇,这才下楼,正遇上楼下得了财暗自窃喜的老板娘。   “春姨,我有事离开一下。”少女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却被拦住了。   “等会,你还没取花名呢。”   “就紫苑吧。”   紫苑,自愿。她是唯一一个主动来这里的姑娘。   紫苑刚回答完春姨的话,便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子,和紫苑厚重复古的洋裙不一样,女子的洋裙是现代风的连衣裙,倒是显得人轻巧成熟,多了几分高雅。   “新来的?”女子率先开口。   “我叫紫苑。”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水仙。”女子直接从紫苑的旁边略过去,丢下两个字在身后。   水仙,神秘之花。   水仙一步步的往楼上走,春姨赔着笑脸在身后问道:“待会吃点什么?”   水仙头也没回吩咐道:“一杯咖啡,今天晚上不上班。”   春姨便没再跟上去,转身进了厨房,吩咐厨房里的李娘按照水仙的口味送杯咖啡上去。   水仙则是进了她左边第一间的房间里。   左边的房间,意味着接客。她是第一间的第四张床,她一个人住这一间屋子,不是因为她来得早所以待遇好,而是因为前三个人都死了。   一号床的花名是柳叶,据说因为爱上目标失手了,被老板丢到东江喂鱼了,水仙来的时候柳叶就已经死了:二号床是近滨名动一时的名媛,对外是老板的远房表妹,虽说一表三千里   ,但是挂着沈家的名头,在上流社会也很吃得开,但是不知道哪一天就失踪了:三号床的是鸢萝,就是她带着水仙进的小都会。鸢萝后来跟了帮派的老大,那老大倒了,鸢萝也被追杀了,后来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于是一号房间就剩水仙孤零零的一个了。   但是水仙不在乎。刀尖跳舞的日子,该享受就要好好享受。   夕阳西下的黄昏,落幕却总让人心醉留恋。后天就是水仙的三十岁生日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像那些姐妹一样,跟弹烟灰一样,说没就没了,都没人记得。   她说过晚上没有班,九十六号自然不会有人打扰她,因此咖啡送上来了她就锁上房门,来到窗前细细地喝。   原味的咖啡没有奶没有糖,自然是苦了一些,比起浓茶的清苦,的确是有几分难以忍受,水仙却似乎很是享受。   和心里的苦比起来,浓茶也好苦瓜也好,甚至苦参也好,都算不得什么。   二楼的视角很好,能看到对面中式院子里的场景,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家这个词,离水仙似乎有些遥远,十二岁上了那辆小轿车开始,本就不像家的“家”,就被抛在身后渐行渐远,待到历尽十几年的沧桑之后才发现,所谓的“家”,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被卖到另一个地方。天老爷把她扔到许家,许家又把她卖给赵家,从赵家逃了出来,又被姓沈的卖给了另一个姓沈的,另一个姓沈的又把她卖了好多好多次。   好多次是多少次呢?十年的光阴太久了,她不记得了,不过九十六号的记档和账册里大概会记得很清楚吧。   喝完咖啡,嘴里闲着,心里就不痛快,从旁边的柜子上摸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水仙其实不大喜欢烟草的味道,她的客人们身上都有这种味道。   她还记得最初是被怎样的旗号骗进九十六号的,心中明知半真半假,只是她没得选择。或者死,或者九十六号。   其他的姐妹们,也大抵如此。   真不知道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番外·万树桃花映小楼【已重置】   番外·万树桃花映小楼(#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一   沈彩羽作为沈家名义上的“长女”,实际上却不是最大的“女儿”。除了十六岁的香蒲,今年十九的木瓜也比她大。但是因着来九十六号时的年纪最小,反而是最先上了学的。   沈彩羽,今年十五岁。   十五岁,这样的年纪,在豪门大族还算是“小孩子”,没经过什么风浪,可若是放在贫苦人家,说不定已经许给谁做婆姨了。   十五岁和十五岁,总是不一样的。   十五岁的沈彩羽,对未来也好,对现在也好,总有数不清的担忧,担忧到从来没时间回忆过去。   不过她的过去,也没什么好回忆的。   江南出生的少女,却尚在襁褓就背井离乡,一口吴侬软语,算是和故土唯一的羁绊。   她的出生,是个意外。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囡囡”。   三岁,南下的路上,开始跟着母亲学曲子,六岁上,母亲没了,阿爹开始酗酒,阿姐就带着她街头卖艺。   许是年近不惑却家徒四壁让阿爹的一番雄心受了挫,八岁的时候父亲居然开始流连各大赌坊。   十赌,九输。   阿爹也不例外。   一个家少了男人或是少了女人,终究都不成样子。阿姐尽力维持着当家主母的形象,长姐为母,可是阿爹始终没有办法面对现实,酗酒,打人,赌博,成了他生活的常态。   日记就这么维持到了九岁那年,阿爹的赌债利滚利,被催债了。   她始终记得,生日那天中午,散了摊,阿姐给她卖了一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出城的方向走了,头也不回。   城门外,她回望到“南湾城”三个大字,却是满目茫然。   阿姐说这不是故乡,可这里承载了她多年的记忆;她说这是故乡,但她说着格格不入的江南话。   也许是故土的召唤,也许是为了不被爹爹追上,她们最终选择北上,江南的孩子,最终还是回到了故土的怀抱。   南江茫茫,一来一回间,用了八年的时光,失了母亲,丢了父亲,回到故里也是流落天涯。   出生在父母最为恩爱时的阿姐,可能更为痛苦吧。   所以她们心照不宣地从不提起过往。可是今天,她自己却始终沉浸在过去之中。   十岁的时候,她大病了一场,高烧烧了三天,然后就转了低烧,成天地咳嗽,咳得肺子都要出来了,人都说她得了肺痨,房东把她们赶了出来。   桥洞下住了三天,她又开始高烧。   不是所有的坚持都能换回美好的结局,阿姐终是为了她,流落风尘。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古人的《长恨歌》写得极美,可是醉春楼里的却不是贵妃娘娘。   流落风尘的女子终究为世人所不齿,从前她也一样看不起那些烟花柳巷的女人,可从她被送到医院治病的那天开始,很多时候她都在想,是先有了那些想成为瞟客的男人,还是先有了那些为了瞟资的女人?   究竟是玉望有罪,还是满足玉望的人有罪?   她住了三个月的院,就想这个问题想了三个月。   在医院里过完了新年之后,她就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了。   命,是阿姐给的,阿姐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是在看阿姐的时候认识的苜蓿,然后顺藤摸瓜知道九十六号在买女孩培养的。日夜的跟踪之下,她甚至知道那个最先来的木瓜很不合沈景遇的心意。   逐渐突出的身材,越发恭顺的性子,都是那个木瓜不讨喜的原因,沈景遇几乎放弃了对她的培养,从她开始日渐丰满的时候开始,她甚至连学都没得上了。   于是,“囡囡”在适当的时候走进了沈景遇的视野,一首江南的小曲告诉沈景遇:   你,需要这个“沈彩羽”。   十一岁的姑娘,身材如何,已经能看出一些端倪了,骨相瘦,难保日后出落得不是个美人,这一单,沈景遇不亏。   沈景遇让她跟着春姨学,叫春姨母亲,可是学了半个月之后,一位“沈先生”就把她接走了。   一年的封闭训练,就在一个独栋的小别墅里。   她虽不懂,但却能看出来这位“沈先生”教她的东西和春姨教的是不太一样的。洋文、音乐、国画、正治。。。。。。全然不同于春姨吃喝玩乐的那一套。   她大概能察觉出来,“沈先生”对她的定位,似乎要高得多。只是她从未见过这位“沈先生”,只在学成回九十六号的那天,见到了她。   那天她早上睁开眼睛,女仆便告诉她,“先生”来了。   话音刚落,沈景冰便推门而入,看着像极了衣冠禽兽。   她穿着睡裙,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可是看见了他,还是忍不住用被子把自己捂好。   沈景冰见她这样,反而笑了,赞她一句:“不错。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别像你那个姐姐。”   沈彩羽的脑袋“嗡”地一声,缓了好一会,抓紧了胸前的被子:“你把我姐姐怎么了?”   沈景冰并不回答:“你今天就算出师了,可以回九十六号了,学校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开始上学。”   “你到底把我姐姐怎么了!”沈彩羽有些抓狂,双手开始胡乱扑腾着要去抓沈景冰。   沈景冰一脸严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只手就擒住了她的两只胳膊。   “去吧!”他说。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留给他一个笔挺的背影,亚麻色的西装,甚美,却冰冷。   那就是她和沈老板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今天之前唯一的一次见面。   后来,姐姐告诉沈彩羽,把她赎来九十六号的是“沈老板”。   当时她只知道沈景遇在到处买女人,现在想来,是沈景冰的可能似乎更大一些。   沈彩羽越想便越觉得害怕,数学题更是一道也做不进去。   下午第一节课要开始上课的时候,密斯刘突然把沈彩羽叫了出来,说有均方的人找她。   沈彩羽有预感,肯定是沈景冰那边的。   果不其然,她打开门就看见沈副官在那等着她了。   “沈小姐,下午好。我是先生的副官,称呼我副官就行了。”副官很规矩地起身问好。   “军爷好。”沈彩羽可不敢跟沈景冰的人拿大。只是她哪知道沈景冰面前的沈墨痕有多卑微。   “沈小姐是否有意向离开九十六号?”副官问道,却并没有指望对方的回答。   沈彩羽也的确没有回答,只是眼里忽然亮了一下而已,很快,一闪而过,让人怀疑是幻觉,但是她那稍微前倾来不及撤回原位的上身却暴露了她的想法。   果然,先生猜的不错。   “先生的意思是,沈景遇已经不在了,良禽择木而栖,您也该做个选择了。”   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副官很紧张,但表面上仍然在努力学着沈景冰从容不迫的那一套,然而事实就是,他产生不了沈景冰那么强大的威压。   “我可以回去和姐姐商量一下吗?”沈彩羽试探性地问道。   副官更紧张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今天回去的时候要是不能给沈景冰一个准信,只怕少不得一顿好打。   “先生说机会仅此一次。沈小姐可以在这慢慢想。”沈副官表面还是云淡风轻。   “那军爷总得说说沈老板让我做什么吧?”   “这个内容是保密的。”副官推脱道。   沈彩羽听闻,不再开口,只是一直盯着副官看。   面前这个对手,不好对付。沈副官已经开始有些出汗了。沈景冰的任务是必须要百分百完成的,可是眼前这个小了自己两岁的女孩,真的不好对付。   今年刚刚开始帮沈景冰处理事务的沈副官,有些欲哭无泪。   但是本能告诉他,这个时候,先开口就输了。   沈彩羽不开口,沈副官也不开口,于是两人僵持了半个小时。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沈彩羽:“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沈副官听到沈彩羽的答复,顿时心里就一凉。完了,先生回去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沈彩羽却不管那么多,鞠了一躬,就退出了办公室。   沈副官有些慌张地回去复命了。   晚上下学的时候,沈彩羽看见沈彩衣上了沈景冰的小轿车,是沈景冰亲自开车。她没多想,只是以为沈老板真的重视妹妹。   大概会去吃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然后去万国大酒店的套房吧。   沈彩衣感叹了一下,上司机徐伯直接开车。   紧接着,木瓜和香蒲的车也开了。   今天也有一个姓孟的副官找上了木瓜,问她想去哪个学校,他可以给安排。   这位孟副官,也是沈景冰的副官。   木瓜当然知道这种馈赠是有条件的,因此和沈彩羽一样,拒绝了。   不同的是,她的拒绝不是观望,而是实打实地不肯接受。   这件事情香蒲也是知道的,刚刚又看见了沈彩衣上了沈景冰的车,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一时间,她有些自卑了。   “李伯,跟上沈老板的车!”香蒲突然发号施令,木瓜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木瓜很清楚,她和香蒲不是一路人,没再劝,她下车会耽误时间,因此也跟着过去了。   那果然是一家餐厅,今天被沈景冰包场了。   只见沈景冰很有风度地帮着沈彩衣拉好椅子,然后自己落座,把菜单递给对方:“随便点。”   那是成熟男人才会有的一种自信。   香蒲就在这个时候说服了服务员,进到了餐厅里面。沈景冰听到脚步声,嘴角略略勾起。   香蒲头脑一热就冲到了沈景冰的座位边上:“沈老板!我。。。。。。”   看样子,这份临时的勇气并没有持续很久。   沈景冰却满怀歉意地跟沈彩羽致了歉,然后引着香蒲到他的车里。   依旧是很绅士地帮对方开车门,然后才是自己。   不待香蒲开口,沈景冰便抢先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   沈景冰说着,看向了香蒲:“但是,你真的想好要了吗?我是有过家室的人,你选择我,只能是情人。”   沈景冰又把头转回去,目视前方:“你是个不一样的姑娘,你值得更好的。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大学,把你过继过来,然后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嫁个不错的家庭。”   “不过你不用觉得受之有愧,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能力,不应该只是卖弄风晴,你可以联姻,去做个有头有脸的正牌夫人。”   “当然,选择权在你。如果你一定要做我的情人,我也不会介意。沈家的男人,从来不介意多个女人。”   沈景冰的声音一句一句钻进香蒲的耳朵里,让她逐渐冷静,又狂热下来。   这可是阶层的改变啊,面对这样的诱或,又有几个人不会心里一热?   沈彩衣看起来似乎是陷入了呆滞。而沈景冰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着沈彩衣恢复过来。   沈景冰一直等到香蒲情绪稳定了,上了沈家的车,才回了餐厅。   沈景冰选的餐桌不靠窗,沈彩衣自然是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的。这自然让她产生了一份危机感。   沈景冰重新落座没多久,就开始上菜了。   他看得出来沈彩衣吃得心不在焉,却也没有点破。毕竟沈彩衣这步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他真正的目的是九十六号。   看起来似乎是沈景遇死掉了九十六号就重新成为了沈景冰的囊中之物,可暗地里,只有他自己明白,沈景遇利用他的九十六号做的那些事,和最开始自己想要的,差距有多远。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的桃花,去了多年了。   年少初遇的时候,也许她的确是他人生的一抹亮色,只是如今,人生的春天早已经过去了。   情也好,爱也罢,有的时候真的没那么刻骨铭心。   分开得太久了,有些感情就找不回来了。   当然,这个世道里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却允许男人有很多女人。   ☆、番外·九十六号花坊期末测试【已重置】   番外二:《九十六号花坊》期末测试题暨大结局分班考试(#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本试卷共12题,共100分,共一章。考试结束后,请于末尾番外系列寻找答案。   注意事项:1.答题前,请先捋顺目前为止的情节。   2.答案请作答于评论区。评论区外答题无效。   3.请按照题号按顺序作答,请勿窜题漏题。   4.保持答题区清洁。   1.许月染(女主)的生父是?(1分)   A许老爷子 B换养村妇的丈夫 C赵眷   2.许月染(女主)的生母是?(4分)   A许家小姐 B换养的村妇 C赵夫人   3.下列哪项不是许月染现在的身份?(10分)   A顾家少奶奶 B安城许家族老 C东桑许氏掌控者   4.下列哪项是许月染可利用的身份?(15分)   A赵眷的女儿 B赵夫人的女儿 C东桑许氏老板   5.下列哪一项不是顾霆琛目前的身份?(1分)   A沈景冰的属下 B沈家小姐的儿子 C孟副官的儿子   6.下列哪一项是顾霆琛可利用的身份?(5分)   A沈景冰的属下 B顾培栋的儿子 C沈家小姐的儿子   7.下列哪一项是沈景冰的身份?(4分)   A九十六号花坊老板 B春姨的丈夫 C泛江南情报局局长   8.下列哪一项是沈景冰的身份?(5分)   A九十六号花坊实际老板 B许家人 C沈家家主   9.下列哪一项是沈景冰的身份?(1分)   A九十六号花坊老板 B中南地区军长官 C春姨的丈夫   10.下列哪项是沈景冰的身份?(14分)   A春姨的丈夫 B水仙的丈夫 C顾霆琛的生父   11.阅读片段做出选择。(40分)   赵寄姝(女主)激动地摘下了盖头,看守的人竟也没阻拦她。她眼睁睁地看着顾霆琛指着顾震琛说:“我来替他。”   这时,如果你是赵寄姝(女主),你会注意?   A顾霆琛 B贼人 C 顾培栋   A:顾霆琛的面容上写的是满满的坚定,可赵寄姝看着,却总觉得他仿佛是自有打算,所以你决定?   A-1和他一起去 A-2留在原地   A-1考试结束,请交卷。   A-2 赵寄姝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进入下一章)   B:你仔细看那贼人,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觉得那贼人的头领好似格外迟疑。所以你觉得?   B-1贼人有特定的人要领回   B-2贼人在等什么人的示下。   B-1考试结束,请交卷。   B-2 看向顾培栋,见顾培栋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进入下一章)   C:顾培栋神情一滞,很快恢复了无动于衷的样子,好似根本不关心顾霆琛的死活一般。你觉得?   C-1这很正常。   C-2这不正常。   C-1 进入下一题   C-2 考试结束,请交卷。   12.看片段做出选择:   过了有一会儿,贼人不知道得了什么吩咐,突然便开口同意了。这一次,你没错过顾培栋眼里的那一丝诧异和失望,你也没错过顾霆琛眼中的一丝嘲讽。你觉得顾霆琛是在嘲讽什么呢?   A顾震琛胆小如鼠。   B顾培栋寡恩刻薄。   我是判卷的分割线。   1-10题正确答案:CCCCC ACABC 其中第4题选B得10分其余题目选错不得分。   11题答案:C-2 40分;B-1 30分; A-1且第四题选A 0分   12题答案:B 0分   以下选项直接免试进入结局,请计算好1-10题的分数,在结局内会有加成。   A-2免试进入结局一   B-2免试进入结局二   C-1-A 进入TURE ENDING   A-1且第四题选B,进入支线剧情一(赵家线,即复仇线)   未触发免试结局,请计算分数:   30分以下:进入支线剧情二(顾霆琛线)   30-50分:进入结局三(赵传线)   50-60分:进入结局四(BAD ENDING)   60-80分:进入支线剧情二(顾霆琛线)   80-100 进入TURE ENDING   ☆、TURE ENDING(一)【已重置】   第二十一章 TURE ENDING(一)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你(女主)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顾霆琛被三人押走。你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哪怕。。。。。。   哪怕你在这种时候你发现,你是爱他的,不管是身体还是脑子,你总归是喜欢他某一处的。   那种,没来由的喜欢。   但你也很清楚,你们之间,是绝无可能的。   就像和姓韩的一样,你的爱,总是要有一个人出问题,上次是韩,这次,是你。   新郎被绑走了,婚礼自然无从谈起,但可能是放跑了顾霆琛的缘故吧,碍着沈景冰的颜面,顾家还是把你留下了,好吃好喝地供着。   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防止你回近滨跟赵传搞事情吧?   婚礼,推迟到了年后,这个时候你唯一的凭借,大抵也就只有沈景冰了。但你知道,沈景冰这个疯子,不可能是一个长久的靠山,与其等别人来推到它,倒不如这个人就是你自己。   那场闹剧一般的婚礼之后三天,赵传便赶到你这来了,他办事还算利落,用整个东桑许家,买下了许家一个一直都想取而代之的分家。   家主叫,许恒昌。   你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你觉得很讽刺,你觉得这个许恒昌的父母还真是会想。人也好,家族也好,哪有什么永恒。便是千年的古树,若真说是要坎,或是老天爷降下一道雷,说倒便也就倒了。   不过既然他们想,成全了他们便也是好的。   东桑的许氏虽然是不大归你管了,但好在钱还是你随便动的,只要许家还在盈利,支撑一个许恒昌,便也不难。   巧合的是,过年的时候沈景冰过来拜访,也带了金凤过来,说是要和你说几句体己话。实际上,不过是收用而已。   你不动声色,暗中套了金凤许多话。你当然也知道有些话是金凤有意透露给你的,因而整理思绪的时候格外留心,因此外人只看你发了一下午的呆。   不过你也理了一些东西出来,原来顾霆琛失联之后没多久,俞夫人就上了九十六号的门,花了大价钱要买俞承皖的命。   要你说,俞夫人真是被人忽悠瘸了,她最应该要的并不是身边这个人的命,而是家里的另一个。   不过沈家应该也会帮她吧,毕竟沈景冰盯钱可是盯得很紧的。   你没多想,倒是很在意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容羽去哪了?   容羽不是说她是许月染吗?那就定死了让她做许月染吧!   大幕,缓缓拉开。   一个月之后,便是顾家两个儿子的婚礼,高朋满座的新式婚礼上,觥筹交错,人们已经全然忘记了顾霆琛的存在了。   所谓的上流无非就是这样的,大家都带你玩,你便是个人物,都不带你玩,你便什么都不是,说到底,这个圈子,也不过是个圈子罢了。   赵妺儿替嫁还是没能改变赵媚儿最后要嫁过来的结果,也不知道两边的长辈是怎么协商的,最后赵妺儿嫁的顾震琛,赵媚儿嫁的顾霖琛。不过想想,倒是挺登对。   顾震琛自小受二太太的压迫,内心自卑,需要个柔软的女人赖抚慰伤痛,二太太刚好又是那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赵妺儿这种完美女性,勉强能过她的眼。   而赵媚儿这边呢,既不是那种传统的傻瓜美人,也不是那种老谋深算的内宅妇人,难得是没有匠气的活泼劲儿,再加上那慵懒不爱管事的性子,碍不着顾霖琛那种腹黑的大尾巴狼,估计顾霖琛也不会为难她。   而赵媚儿自己呢,少女情怀,哪天发现顾霖琛这么厉害,说不定会因为觉得他可靠喜欢上他呢。   想到这你突然也就明白了,倒也不是所有的长辈都像自己父亲那样的,但凡是多吃的盐,总归都是有用处的,只不过是用在哪罢了。若是一心为子女计,总归也能谋划出个雏形来。若是顾培栋这种的,就更了不得了。   且看你自己拉郎配,跟顾培栋的谋划,放在一起,就是相形见绌。   老人家有的资源,是他们一生积累的,若真是那手里的那些东西硬拼,未必是真的能拼得过的。   从前你总觉得,为什么要尊老爱幼呢?现在你好像有点明白了。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能多活一天,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不同身份不同脾性的人身边,那便是一种勇气;   而对于小孩子,多让他们感受一点温暖,便是日后背起行囊的一份动力。   所以你大胆地猜测,也许顾培栋也为顾霆琛做了打算呢?   顾培栋是爱沈家小姐的,沈家小姐也没有对不起他,只不过,更爱这个孩子罢了。毕竟一颗种子,从土地里一点一点冒出小芽儿,根系一点一点从柔软变得壮实,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有柔软的泥土才懂。   真正错的人,只有沈景冰那个神经病而已。你无法认同沈小姐的做法,可你多少觉得可以理解。   繁衍,总是自私的,因而赋予女人母性,尽可能地壮大族群。   然而饶是如此还愿意出钱出力地当接盘侠的顾培栋,真的会在孩子养大之后,突然要置人于死地吗?   不会的。那他这么多年对着沈景冰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私底下帮忙,这么多年辛苦谋划,都是为了什么呢?   别以为你看不出来,顾震琛只不过是个拉出来挡枪的罢了,顾培栋最不喜欢的,只怕就是这个孩子了。   只不过是为了保护顾霆琛,需要转移矛盾罢了。   不过喜当爹做到这份上,你也不知道是该心疼顾培栋,还是该嘲笑顾培栋了。还真就是那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了。   你盯着台上洋牧师的串词,只希望台上的流程能走的快一些,不要辜负顾培栋为人父的一片慈心吧。   因为今天这个婚礼,也是无法平静的。   你摸了摸脸上的纯银面具,有些愧疚。   可惜你的脑子并不是什么神仙脑子,再加上刚刚病愈,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要杀沈景遇,你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踩着两对新人彼此接吻的时候,你从怀里掏出一把□□,利落地一枪击中俞夫人身旁的人,只见一个身穿白西装的身影,倒了下去。   你提着裙子就跑,一路往女厕所去,在那里,有你事先精心装扮好的容羽。   锁上门,你的时间根本不多,面具扣在她脸上,衣服放在她身旁,你三下五除二地爬到了卫生间上方的吊顶上。   吊顶上是天窗,在那,有人接应你。   接应的人,是陈猛。   精壮的汉子一把把你从狭小的隔断里拽出来,两人进到旁边建筑的小阁楼里,然后换睡衣,下楼,跟随这个酒店另一波婚礼离开的宾客一起,隐匿于人群,消失。   顾家给你安排的,是一栋别院,门口,有沈景冰和顾培栋的人把守。你只要□□进□□出,就不会有人发现。   被陈猛顺利地送进别院里,你佯装刚睡醒的模样,说自己做了噩梦,责怪女佣没有守着你。   因为语调甚是委屈,女佣也只能一直在那哄着你,一哄哄了一上午。   计划当然并不完美,因为让你刺杀俞承皖,不过是第一步而已,俞承皖死没死,本身就无所谓。   你那一枪压根也就没瞄准,俞承皖死了才有鬼呢。   不过你猜,沈景冰也并不相信你。可你也知道,今天的重头戏和你无关。   彼时的婚宴上,一部分男宾围着女厕所的门口,看着被撞开的门里一脸懵懂的容羽,和她身旁“刚被换下”的衣服,而匆匆赶到的探员又急着去和姑娘约会。。。。。。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外面,另一场闹剧又开始了。   故技重施的三个贼人,武器从□□升级到了□□,要求依然是带走一个姓顾的。   顾培栋拍着椅子就怒了,他回头看向二姨太,很明显,他也下意识地觉得这次还是二姨太的闹剧。   可这次二姨太也慌了,这也不是她安排的啊。   这三个人,怎么又出来了呢?自己不是让他们找个地方做了顾霆琛好生躲起来吗?   自己的枕边人,顾培栋是了解的,只看二姨太的反应,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事另有其人,再联系一下刚刚倒下去的俞承皖,顾培栋的目光里立刻如淬了毒一般。   他不发落二姨太母子,无非就是为了钓个大鱼,现在大鱼是钓上来了,只是没想到这鱼竟然这么大。   也罢,有本事攀附,也算是种能耐,只是希望他到时候不要后悔吧。   他老了,也该放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不过至于顾霖琛是不是饮鸩止渴,怕是只有你知道了吧。   婚礼上的闹剧,最后以新郎君顾震琛挨了一枪收尾,没有人员伤亡,顾霆琛下落依旧不明。   当晚的顾家可谓是好生热闹,一进门便被顾培栋亲自抓起来,锁在阁楼里了。二姨太跪在顾培栋的脚边,痛哭流涕地求饶,顾培栋却难得地不为所动,直接让人把她拉走。   人常言,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很多事顾培栋心里明白着呢。可毕竟是“家和万事兴”,一开始他也不想闹这么僵的,可如今看来,不做选择是不行了。顾家,未来必然是霖琛的了,而霖琛,是必然会一直死咬着二房要说法的,那可是霖琛他阿娘的半条命呢。   霖琛的阿娘,也就是顾培栋的三太太,不争不抢的,也不起眼,却很是可人。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可是二姨太醋劲上来了,直接断了三太太的两节指头,右手的无名指和左手得小指,都没了。   是五岁的顾霖琛狠狠咬了二太太一口,才留下了一截小指,而中指,被冲进了马桶。   三太太的指头终究是没有再长上,因着残缺,终日带着一双白色的长手套。大病一场,人也憔悴了许多从此落下并来,十日里倒有九日起不来床。   顾培栋怕自己不在,三太太不争不抢的这母子两个不好过,因而才给太太们分了楼,连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分头去领。而事情的处置则是格外敷衍,二太太给三太太道歉,出月例银子里出三太太的医药费,而顾霖琛则去给二太太跪半个时辰。   一个给了面子,一个给了里子。   可是小孩子的处事逻辑和大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孩子总是向着母亲的,他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不争,只会觉得父亲偏心,最后想要自己报仇。   所以如今,上一辈的恩怨,就让他亲手来了结吧!   他坐在沙发上,颓废着,老态十足。他的管家,曾伯,就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曾伯啊!”   “诶。”曾伯轻轻弯下腰来。   “你说,他们到底是想要什么呢?”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伤。   “这个。。。。。。我怎么能知道啊。”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顾老爷子突然笑了,笑意很浅,很深邃,“你下去吧。”   这一次,曾伯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退下,而是犹豫了一会,略带颤音地说:“老爷,您多保重。”   顾老爷子没回头,阖着眼,往椅背上靠去,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直到听见一声轻轻的关门声,才感叹道:   “老了,我们都老了。”顾培栋叹道,也不知道是要给谁听。又独自坐了一会,便回了房间了。   老人家,说觉少,那是真的少,可若是累了必然是很容易就睡过去。   顾培栋是被一阵哭喊吵醒的,哭喊声里还有“砰砰砰”磕头的声音,还有顾霖琛嘲讽的“劝慰”。   霖琛是个好孩子,可惜这心里的疤,怕是除不了了。   顾培栋醒了,却躲到了顾霖琛没了声音才下床。   而门外,顾霖琛看着站在一旁娇柔的新妇,坏坏地问道:“你不拦着我?”   “我拦着你干嘛?”新妇的声音略带撒娇,“像这种坏女人,就该收拾!让她磕头都是轻的!”   呵,看来那些恩恩怨怨,连赵媚儿也知道了。   “你说谁是坏女人?!你说谁是坏女人!”二太太突然跟发了疯似的往赵媚儿这边扑了过来,却被顾霖琛闪身一档,扑了个空。   趁机,顾霖琛还刮了刮赵媚儿的鼻子,玩笑地说她调皮,赵媚儿则是娇羞一笑,好不可爱。   顾培栋开门,看到的便是这个景象。   这么快就打情骂俏了吗?。。。。。。老爷子也不是没年轻过,大概也知道昨天晚上能发生点啥,不过现在看来,人家小夫妻感情升温的速度挺快呢。   臭小子,明明刚开始还说死都不娶,还不是见面第一眼就非让他跟赵眷去要人。   罢了,看在二房闹了这一通成全了三儿这一对姻缘的份上,在给她一次机会吧。   顾培栋想着,弯下了腰:“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不用着急告诉我,明天,你告诉我,儿子,和你,你选哪一个?”   “晚饭的时候告诉我。”   顾培栋说完,就又回到房间了。顾霖琛却在此时动了主意,个负责客厅打扫的女佣手里塞了些钱,让她去把客厅那摞话本子弄倒。   二姨太是唱戏的出身,相信对里面的剧情,熟悉得不得了,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她也一定会这么做——   晚餐的时候,一家人再次凑在了一起,二太太,三太太,却只有顾霖琛一个孩子。   三太太和顾霖琛都在桌边等着吃饭,却见二太太跪在了主位椅子的旁边。   顾霖琛眼里有些玩味:看来这顿饭是吃不消停了呢。   果不其然,顾培栋一出现,二太太就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老爷!求求你救救震琛吧!震琛他真的知道错了!他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他现在伤口发炎烧得滚烫滚烫的啊!求求老爷救救他吧!”   顾霖琛:不错,情绪挺饱满的。   顾培栋被抱住腿,先是一怔,而后神色如常地跟三房的两人说道:“坐下吃饭吧。”   难得的平静,难得的和蔼。   三太太有些不知所措,顾霖琛温柔地看着母亲,小声道:“没事了,吃吧。”   三太太闻言,有些拘谨地坐了下去,低头吃自己得饭,也不敢抬头,看得顾霖琛有些心疼,抬头再看顾培栋的时候,却难免觉得有些讽刺。   母亲这么乖,也没被多疼惜不是吗?倒是二太太,都已经在他这闹到这个份上了,顾培栋还是没有一脚把她踹开。   所以说,女人啊,要有心计,真心也好,温顺也好,不值钱的。   “震儿我会让医生去看的。”   顾培栋到底是松了口。   很快,顾霖琛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上了阁楼,有顾老爷子,有男仆,还有医生护士,昏暗的阁楼里,突然有了灯光。   顾震琛下意识地眯着眼睛,用小臂遮挡视线,嘴唇干裂,四肢发抖。   很显然,顾震琛的情况很严重,但远没有二太太学的那么邪乎。   几个男仆手里的手电筒发出明亮的光,让顾霖琛得以仔细打量顾震琛:换了衣服,头发还没干,嘴唇和脸色俱是有些发白。   顾霖琛能发现的,顾老爷子也多少有所察觉,但仍是点了头。   医生见了,立刻指挥护士们做准备,量体温,消毒器具,拿子弹。   顾震琛是宠大的,责骂虽然不少,但是被精心呵护着的富家少爷,毕竟还是怕疼的,饶是给他嘴里咬了毛巾,还是能听见那贯穿式的、如同杀猪一般的哼声。   十九年父子一场,顾老爷子也不忍心看下去,率先离开,下了阁楼。   紧跟着就是察觉了顾老爷子面色不善的二太太跟在身后,边追边喊着“老爷”、“老爷”的。   顾培栋一路下到了二楼的起居室,二太太就一路跟过来。   走到沙发旁边,顾培栋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略略转身,看着二太太:“行了,以后你也不用叫我老爷了。”   “老爷。。。。。。?”二太太一听,堆坐在地上,眼泪立刻不要钱地流。   顾培栋冷哼一声,坐了下去,两只手撑在拐杖上:“这回,没有曾伯帮你说话了,你都交代了罢,是生是死——”   顾培栋一顿:“你自己决定。”   二太太立刻爬起来,膝行往顾培栋那里去,一把抱住顾培栋的腿:“老爷,您不能这样,我嫁到这个家二十多年,我给您生了震琛,我。。。。。。”   她还欲说下去,顾培栋却打住了她:“我说了,我只要你交代。”   言外之意,保自己,还是保儿子,她自己选。她可以自己把罪责全部揽过来,保震琛无虞;也可以把罪责推到儿子身上,自己继续在这个家待下去。   “你说,我就信。”顾培栋的声音坚定,略带沧桑。   “我。。。。。。”二太太终于犹豫了。   顾培栋也不催促。   人都活到了这个岁数了,有些事情一看就透,只不过不愿意明说罢了。要想一个家风平浪静,总会有人吃亏,强势的更强势,弱小的自生自灭,平衡好强者的利益,就是男人们后宅的安生之道。   正是因为如此,一夫一妻一姬多妾的制度维持了这么多年,男人们也并未有多少因为后院着火而做不成大事业。   原因无它,他们并不在后院里直接说话。   三太太小产是怎么回事,她自己的霁琛又是怎么作没的,原配留下的儿子又是怎么被她一步步毁掉的。。。。。。顾培栋心里都门清。   二太太最终还是从这个家消失了。   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局子里的容羽。   她被陈猛抓着,被迫越狱了。   越狱了,自然就会有人查。一番调查下来,谁是谁,自然门儿清。沈景冰在近滨势力深,但县官不如现管,对吧,你让她在安城被抓住,那怎么调查还不是你说了算?   当然了,你也没指望就这么就能把沈景冰拉下马。   后招嘛,全在顾霖琛那。   顾霖琛可不是池中之物,有你给他撕开了一道口子,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赵家宗家的那个病秧子,到底还是挂了,赵眷只能回去继承赵家,而后便是借着这股东风,继任了沈景冰在军中的职务。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顾霖琛砸锅卖铁提携岳家的成分在,谁知道呢?   反正赵家跟沈景冰当年本来就有仇。所以不管新任家主是谁,但凡有点精力,必然要先把沈景冰摁死在那。   这个局的关键所在便是被带走的顾霆琛。沈景冰对他又爱又恨,但是孟副官不是啊,那是他的亲侄子,舅舅唯一的骨血,比儿子的血脉还要和自己相似。   所以呢,只要告诉孟副官,沈景冰要弄死顾霆琛,孟副官必然有所行动。更何况,所猜不错的话,孟副官这张脸,面向大众的时候,就是沈景冰本冰,而沈景冰则用的孟副官的身份。   因而孟副官只要囚禁了沈景冰,就完全可以掌控事态的发展了。   至于沈景冰死不死,你本来也没想让他死。   可是——   你刚刚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外祖的死,沈景冰这种人,怎么会这么耐得住性子等呢?   那便只剩一种可能了。   ☆、TURE ENDING(二)【已重置】   第二十二章 TURE ENDING(二)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顾霆琛依旧还是没能找到,孟副官已经有些急了。所有的相关人员都明白关键的信息就在沈景冰的身上。但是没人撬得开沈景冰的口。   你也很担心顾霆琛,可你明白,这个时候沉得住气,才能最快拿到想要的信息,才能最快报仇。   最终先等不及的还是孟副官,他主动提及,问你是否有意撬开沈景冰的嘴。   你含糊其辞,算是答应,然后跟着一队人马,来到了关沈景冰的地牢里。   开门的一瞬间就是扑面而来的湿冷,周围的环境黯淡无光。   肮脏,凌乱,简陋。唯有小木桌前坐的那个人,一袭白衣,显得那么。。。。。。干净。   可你太清楚了,眼前这个人,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呢。   沈家小姐,他间接害死的;沈景遇,他安排的;外祖,他谋划的。   你甚至严重怀疑,当年沈家嫡系的事情,也是沈景冰安排的。   沈景冰,呵,还真是个神经病。   众人什么也不说,逐渐退出去。你从旁边的刑具里选了一块烙铁,夹起来,烧红,然后走向沈景冰。   沈景冰没有躲,甚至略带嘲讽:“你要烙哪?”   你停住了脚步,“铛”地一声,烙铁掉在了石板上。你这才发现,你的手在抖。你说不上你到底是在害怕去,是恐惧,是愤怒还是怨恨。   从血缘来讲,沈景冰给你的父系家族找了麻烦,于情感来讲,则是杀了养你长大的外祖。   这个人,是真的会杀人不扎眼。你见过他一次,可他从来不曾有过愧疚的神色。   而这是第二次。   你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沈景冰自己宽了上衣。于是上面那横的竖的宽的窄的疤,就全暴露在你的视线里了。   你突然见发现,好像你的刑具都没有地方可以用。   “沈家人做的?”你忍不住问了一嘴。   沈景冰笑笑,没有答复,转身背对着你,白色的上衣半脱不脱地耷拉着,隐约能看见更多的疤痕。   “你最终还是来找我了。怎么样,想好了?”   沈景冰这话说得气定神闲,悠闲到你以为你是在他的办公室。   见你不回答,他又问,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这个时候,谁说的多,谁的气势就会先弱下来,因此你不欲告诉他你来这的目的,因而淡淡地说:“我不想知道什么,只是恨你而已。”   沈景冰背对着你,你无从知晓他的表情,可他的气场让你觉得他没有丝毫的意外。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良久,最终沈景冰还是穿上衣服坐下,说了两句人话:“你知道多少了?”   这话问的挺经典,也需要回答的技巧。这就好比拿着戒尺准备打你之前问你的那句:“哪错了”一样,怎么交代是一件非常有技巧的问题。   你闻言心知他要套你话,因此也跟着试探:“婚礼上的那三个人是你的人。”   沈景冰抬眼望着你,冷冷道:“不是我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你站着他坐着,你是自由人他是阶下囚,可你就是莫名从他这里感受到了接连不断的压迫感,让你喘不过气。他那副“不关我事 ”的样子,让你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   你默默吸了一口气,思索之下仍决定撞一把南墙。   “你雇的。”你一口咬死。   “对,是我雇的。随便找的,第二次之后我就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沈景冰这回交代清楚了,可也更淡漠了。   “那,说说你怎么害死我外祖的吧。”   沈景冰这次才露出一些别样的表情,可并不是愧疚。他说:   “不错,比我预计想的还要早一些。”   。。。。。。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再问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了,你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沈景冰却也未做挽留。   此后你便忙着许家内部的斗争了。   本来你是想支持许恒昌的,但最终你还是选择放出许氏利润这一诱饵,让许家算得上的人物都进来争一争,洗一洗沈景冰的势力。   一来你知道自己不是外祖的血脉,觉得手里的许氏就跟一个刺刺球一样让你难受,二来也是你毕竟身为一个女子,需要一定的靠山。   有些不便,无法靠着自身财富和资源扭转的。   形势比你想象的要猛烈,但并不凶猛,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许家内部就已经干净了不少,新任的许家家主,也算是初步确立了威信。   而当初争斗的那些人家,或是拆分流放,或是收用为长老,总之宗家寄生虫式的米虫生活是彻底一去不复返了。自然,居功甚伟的你在新的许家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新任家主虽然年轻,按辈分上来讲却是你的三爷爷,虽说隔房,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就在你放下许家家务事的同时,近滨的报纸上,你再次看到了顾霆琛的身影,只是那新闻实在让你有点迷惑。   顾霆琛认了望城一霸苏爷做了干爹,下个月迎娶他干爹的女儿。   迷惑的原因是,在你的印象里,苏爷是倒腾明火的,所以在漕帮各派里是公认的大爷。但是这位大爷,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八而已。   而这位干爹的女儿,更是不过八岁。   不过旋即,你想到了一些流言,说顾霆琛虽然在家里不得宠,但是在漕帮里有自己的买卖,倒腾特许产品赚了不少。   这倒也算是成功的资源整合。   既然他还活着,还活的很好,那也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退婚之类的,和她赵寄姝有什么关系?许月染被抓已经证明沈景冰倒卖身份了,你是谁,压根不重要了。   姓韩的不可靠,你也不想再考虑结婚不结婚了,许氏的钱维持许氏和许家,剩下那个小服装公司让你吃喝不愁也是绰绰有余。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你就打算让赵传回去,你自己在这边有陈猛也就够了。   可是你在这边,做什么呢?   这个时候,九十六号就这么从你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九十六号花坊。。。。。。   于是你终于还是迈进了九十六号花坊的院子。   门口依旧是那么萧条,庭院的装饰也依旧那么单薄,唯独变化了的,是好像安静了不少。   没有值班的姑娘,老板娘春姨穿着一件旗袍,自己在那给花浇水。   你拿这其中一张卡片,问她这里招不招人,她犹豫地开口,可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才憋了一句:“进来说吧。”   你跟着她走了进去。   这位老板娘,你也算是听说过她。传闻里她面对那些富家太太都是格外高傲的,更遑论对普通人了。可今日一见,却恍若是尊僵尸,了无生气。   “你是他找来的吧?”老板娘叹气。   “他?”   “就是沈景冰。”   “嗯。”   “我说不好到底招不招人。若是从前骗来的那些人,现在肯定是不招的,现在的这些,也有不愿意做,跟人跑了的,但是你这,我还真的说不好。”   “因为沈景冰被关起来了?”   春姨点点头,一直垂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小丫鬟,雁来红,也跟着人跑了,现在她周身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也算是落魄潦倒了,如今两个跟她有关的男人都不在,她手里除了这些姑娘,也没什么能谋利的东西,一来二去,姑娘们走的就更多了。   “沈景遇没给你留钱吗?”   春姨又要了摇头。隔了一会才补充道:“他很少给我钱,他自己的钱也不知道都在哪。”   你心想,这怕不是在沈景冰的手里吧?   你正想着沈景冰呢,沈景冰就破门而入了。   “表字就是表字,哈?”沈景冰现在的表情堪称可怖。   “你。。。。。。你怎么出来的?孟。。。。。。”   “孟副官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出来了,是吗?!”   现在的沈景冰和当日在地牢里看到的,可谓是全然不同,完全不考虑攻心与否,完全不考虑风度,甚至完全没有目的。   只见他扑在了春姨的身上,如同被摁在水里的瓢,摁下去,再起来,摁下去,再起来。看得你有些目瞪口呆。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出来的吗?我告诉你,我就是这么出来的!孟副官那个傻帽,才不敢自己当乱用职权的罪名呢!他怕我死了,怕我死了没人给他顶罪!”   “哈哈哈哈哈哈。”   “他怕死?我可不怕!”   沈景冰疯狂着,完全不在乎是否有第三个人,就那么自顾自地说着疯话。   你实在没眼看,离开了。   离开,但是没走远。   你没走几步,就爆发出了一阵争吵:   “你背叛我!你们都背叛我!混蛋!表字!”   这是沈景冰愤怒的声音。   “我在你眼里就只是她的替代品吗?!”   春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绝望。   “你别提她!你不配!”   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动静,细碎的争吵声,和厮打的声音。   这是你最后一次看见沈景冰。   在看到的,就都是尸体了。   当第二天你再想去找沈景冰的时候,你就只看见了他的尸体,太阳穴处一个大大的窟窿。   探长来了最终也没什么一二三可说,最终也只是用自杀草草结案。   沈景冰已经死了,身份证明什么的,也没什么必要了,你和孟副官迅速达成了一致,由他接手沈景冰的职务,九十六号作为一个下属的行动机构,由你负责。   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潜入一家百货公司,做个普通的文员。   新的故事,即将展开。。。。。。   ☆、结局一【已重置】   第二十二章结局一(#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虽然你(女主)知道顾霆琛这么走了很可能就回不来,但眼下的你自顾不暇,更没心思去管你的盟友了。   带走了顾霆琛,三个歹徒也就此作罢,虚张声势地撤离了。   礼已经行过了,三对也都算是正式的夫妻了,要不要再举办婚礼,全看顾培栋怎么想。   承认婚姻的话,顾霆琛活着,暂时不会把你怎么样,分手时还能给你一笔分手费;顾霆琛死了,顾家也会对你有所交代。   不承认的话,无非就是一个自由身。顾家或许会因为赵家的媳妇而提携岳家,现在容羽跑了,会不会迁怒赵眷,都是个未知数,赵家小姐的这个身份,以后甚至说不定还会惹上一些麻烦。   但是这事不用你开口,赵眷自己也明白,因此你很快就听见赵眷劝和的声音。   不愧是靠着女人起家的赵眷,说话的艺术还算有一套。顾培栋还真的就愿意承认三对新人都是礼成了的。只是按照习俗,还是要三朝回门,这亲才算是能正式定下。   你心里也算是送了一口气,而后便是扶入洞房。   洞房花烛,漫长的等待。   最终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之后,一双手直接扯开了你的盖头。   出乎意料地,这人竟然是顾震琛,既不是顾霆琛,也不是顾霖琛。   顾震琛的动作虽是粗鲁了一些,对你倒还算温柔。   什么都没发生,两人对坐了一晚上,因觉得无聊,你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顾震琛。   容貌嘛,俊朗的那种,身材嘛,健硕的那种。声音嘛,磁性的那种。   宽衣的时候,你甚至看到了他的腹肌,八块呢。   不过当时你倒是有些担心会发生什么,因此没兴致仔细观察。   但是顾震琛还是比较绅士的:“没事,做做样子罢了,你不喜欢的话,回门之后我去住书房。”   你倒不是那么好骗,但还是对这具额外的照顾产生了一些安心,因着舟车劳顿,你在他身旁缓缓睡去。   第二天见公婆,顾震琛陪着你,早早到了正厅等候。   顾霖琛那则是赵媚儿,看脸上的表情,两人好像不太愉快,想来也是顾霖琛不会喜欢赵媚儿这款。   看来是默认把容羽丢给顾霆琛了。   长辈们自然是不会早来的,这就是所谓的杀威棒。   两对新人在正厅站了能有半小时,二姨太才搀着顾培栋缓缓而来。在这半个小时里,顾震琛给你科普了好些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因此你倒也有些心理准备,应对这位婆婆的刻薄。   然而在接下来的敬茶和训话里,这位婆婆都对你表现得极为和蔼,反而是对赵媚儿,异常苛刻,先是不肯接茶,故意拖延时间,而后又是训话的时候训斥赵媚儿不规矩。赵媚儿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这种场面里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受着,顾霖琛的脸色,黑的跟炭似的。   看来是冲着顾霖琛来的。新妇敬茶没有三姨太的事也就算了,如今欺负一个隔房的新媳妇算什么事呢?分明就是在打三房的脸。   看来这位婆婆,确实是不好相与的。   出了正厅,你和顾震琛就分开了,你回新房,顾震琛去书房。   这是顾家的老宅,因而你也实在没什么别的地方可活动,等回门以后回顾家的公馆,行动上应该都会方便许多,况且趁回门,有些事也得赶紧安排。   三朝回门,便又是走水路回赵家。   因着要给姑爷们做脸,赵家此刻显得很是气派,不过这些都与你无关,你急急溜了出去,到服装公司找陈猛。   本来只是碰碰运气,结果倒是有意外收获。陈猛不在,但是赵传在,还把服装公司按照你预先的方案,打理得井井有条,单说这一项,你便是能安心做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了。   如今这也不需要赵传继续坐镇了,他一直在这,不过是一直找不到你罢了,这一点,倒算是长久以来的默契了。   你这次来找赵传,是为了安城许家那边的事。你思来想去,都觉得权势才是另一重的依仗,虽然现在暂时和白的搭不上什么边,但是有许家这么个灰的,也还是能做不少事的。   许家和其它的大族不同,看起来更像是个组织,内城外城,宗家分家,一清二楚。分家供养宗家,按贡献评级长老,余下的普通人家出力,受宗家和长老的保护,俨然是一个小小的王国。   因而这许家说话的权利,你是势在必得的。   你只留下这么一条命令给赵传,但你也知道对于赵传来说,就这么一条命令就足够了。   从赵传那,你也得知了,陈猛现在人在望城,算是历练,也算是运作,跟船舶陈家正试着搭线,搭上了便算是好,搭不上,也权当试手,你觉得没什么毛病,但也不觉得能成功,因此也没放在心上,谁知你回门之后到顾家的第三天,便收到了陈猛的信件,赶紧去和他接头。   这次陈猛给你介绍的,是陈家现在的掌权人,从他那,你知道了不少事。   原来近滨的奢侈品一直是最好的,但是人们也会追捧新鲜,外面来的货色会炒得价格很高。但是这些物品,都属于特许经营的范围内,走水路进来只能走望城,走望城的话,码头的特许经营权还需要跟白的有些关系。   现在陈家倒是有这样的关系,但是运进运出太不划算,陈家的想法是,直接找许氏这边加工,还是用许氏的标,利益分成。   而许氏又刚好缺少特许经营这边的关系,因每次入港都要缴纳巨额的管理费而作罢。如今倒是个现成的买卖了。   另外一个便是,船舶陈家,也算是个黑的,不小的势力。除了倒腾明火的苏爷,混漕帮的那个不得给陈家面子?   但你毕竟嫁做人妇,有些事,也只好交给陈猛处理,你在后面监督。   就这样,回家以后,二姨太还是要罚你。   的确,你貌似应该找个丫鬟跟着你,可问题是,这丫鬟,你能确定来路干净吗?   不能。   且,开了脸的女人,上街也并非不行。   你不欲多说,要休便休,转身就走了。   不过这事倒给你提了个醒,身边还是有个特助比较好。但是想了想容羽,你又觉得,这事还是罢了吧。   怎么平衡这些问题呢,一般的大家闺秀都是赵乳娘掌眼,搭理后宅事务,但你也没乳娘啊。   晚上的时候,顾震琛来了,跟你说了今天白天的事,她倒也没说什么在外面妥不妥,只说注意一些别让二姨太发现,毕竟新婚还不到三月。   也算是难得的体贴了,可是有些事情,是急着需要解决的。   顾震琛交代完事情,果然就去了书房,没留在你这睡。你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还是觉得拿下许家势在必行。   赵传,是外姓,虽说可以说是代表外祖争夺宗室权,给你继承,但一个外姓人,不顶着个许姓上位,还是很难的。   这个时候,只能说是借助一切能用的权势,包括许氏,包括顾家,包括赵家,顺英赵家,甚至沈家,狐假虎威,勾心斗角。   好在过程虽然是艰难了一些,赵传也算是没辜负你的厚望,成功把你推到了许家家主的位置。甚至贴心地为你在安城盖了房,置了地,让你在安城的腰杆也能硬起来。   这种大事,自然是会登报的,消息一出来麻烦也来了,因为许家的家主只能是许月染,可你现在,还不是许月染,大家虽然知道你就是许月染,可是你也可以不是许月染。   善后,可以,只是需要沈景冰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拟成婚之后,半年的时间里,沈景冰仿佛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有剖了任何举动。   容羽呢?去哪了?   沈景冰呢?为什么不活跃了?   正当你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消息让你所有的困惑都烟消云散了:   赵眷,出事了。   消息来得很粗糙,因此你只能连夜让陈猛回去打听。二姨太这次依旧不满,可到底没再撺掇顾震琛打你——虽然顾震琛也不会真的动手。   毕竟现在,局势变得十分复杂。这个女人虽然野心勃勃能力不足,但她明白之所以顾霖琛一直没对二房有所动作,都是因为你这尊大神。   等等。。。。。。大神?   原来顾霖琛和沈景冰的合作,居然已经扩大到了争夺顾家家产了吗?   如此,顾震琛只能说是必败无疑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你的脑筋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为什么要让那个沈景冰出现呢?沈景冰消失了不就行了吗?   陈猛是第三天回来的,带来了两条消息:一是赵眷没事,只是革职,没有被查办,进去的是赵夫人。二是。。。。。。   而是顾霆琛在苏爷那,认了苏爷做干爹,跟着苏爷做事,需要的话,随时能联系上。   你刚在犹豫是否要用顾霆琛这条线的时候,便又一个脸生的小丫鬟过来了。   她说她震琛那边的人,然后给了她一沓,是那种内部收到的稿件,内容全部都是与你的关系有关的,声讨你用假身份成为许家家主。   还有攻击你是女性的。   这些都还好,但是里面夹杂着一篇容羽的求救信。   这个。。。。。。可就麻烦了。   你是不想手上沾上人命的,且容羽现在绝对是被控制的,解决了容羽沈景冰能创造出许许多多的容羽,解决了沈景冰,真正的容羽又并不会甘心,始终都是一颗定时炸弹。   你这个人啊,就是爱逃避,可是以后,再不能了。。。。。。   你打了个很长的电话,确认了沈景冰确实是娶过一个妻子的,甚至是靠着他的岳家发家的。   于是次日,关于沈景冰杀妻的报告,就这么陈列在了那位老将军的办公桌上,也就是沈景冰的岳父的办公桌。   只是你始料未及的是,受了刺激的沈景冰,平平常常地来拜会顾培栋,而后毫无征兆地从怀里掏了一把手枪,一枪毙掉了顾培栋。   你和顾震琛都在场,顾震琛受了很大的刺激。   没有了顾震琛,争夺家产更是无从说起,二姨太连夜挪走了她能挪走的所有财产,带着儿子跑了。   带着儿子啊,真羡慕。   可惜你的生母,说把你换了,就把你换了,让你像孤魂野鬼一般在赵家看不见的地方待了那么久,甚至差点就没命了。   那之后你就回了安城,整日消耗在内斗之中,疲惫,却也气派。   容羽非说自己是许月染,索性你就按族规处置了她。你越来越冷酷,越来越无情。   赵传回了东桑,陈猛跟着你。这么多年,你也算是培养了一些自己的势力,因此也不用什么事都要陈猛亲力亲为了。   直到你二十五岁的那一年,二姨太带着顾震琛回来了。   准确来讲是顾震琛带着二姨太。此时的二姨太,完全就是个老太太的感觉,还少了两根手指头,和当年的额三姨太一样,想来是顾霖琛的报复。   顾震琛则是满眼的疲惫,他没提什么要求,只是希望有个安身之所。   不知出于何种打算,你最终还是安排他们和你住在了一起。   可能是,你也想要一个家吧,而不是一处华丽的宅院,也不是一个一家之主的身份。   ☆、番外·九十六号的一天   九十六号的白天一向安逸,睡觉的尽情睡,用早餐的慢慢吃,连值班做活的,也都是懒懒的。   只有九十六号的四个女儿的早晨略显繁忙。   六点钟的闹铃准时响起,木瓜踩着第一声铃音的尾巴摁住了闹钟,下床,洗漱,穿衣,去楼下厨房帮着厨娘李妈和吴嫂准备吃食。   说是帮忙,不如说两位厨娘只是给她打下手。   九十六号用早餐的人不多,毕竟是这一行,有时差,大多是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今天当值的是熏衣,照例有一份三明治,一杯果汁或者牛奶,算是“工作餐”——当然,在九十六号,“工作餐”这个词除了指果汁和三明治之外,还指牛奶。   春姨是习惯早起的,且一天只吃早餐这一顿,四姐妹也是跟着她用早餐,因而工作量大一些,各式小菜,每人清粥一碗,小笼包一屉,还有蒸的蔬菜。   木瓜来到厨房,麻利地围上围裙,洗菜,煮粥,清洗小菜,蒸包子,蒸蔬菜。   养女,和沈家的女儿还是不一样呢。   她没有姓,对外只叫玲玲。   虽然早就知道了九十六号是什么地方,但她还是对离开抱有希望——这可能也是因为她在九十六号一无所有吧。毕竟这样拨涛汹涌的女士在大众仍然普遍保守的世道里,是不太受欢迎的。不过虽说那些小年轻的不太喜欢,以后长成了还是受那些大老板喜欢的吧,养女这个身份攻击也是为了方便到时候让她接活。   只可惜,木瓜可能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两个厨娘是懒惯了的,因此很多时候,活儿都是木瓜的,不过酬劳也是丰厚的,一个月六块大洋,除了抵房费,还能留下些零花钱。   七点钟的时候,三位大小姐才慢慢起床。   虽说同样是沈景遇带回来的孩子,这三位和木瓜却是完全不一样。最大的是香蒲,今年已经十六了,可惜身份是私生的庶出,不过好在对外姓沈,沈采心。   采心,在这行里,算是个极好的寓意了,采得男人的心。可惜这个名字只能是期许,在倡导“新女性”的新□□,香蒲这样柔顺的性格,注定无法“采心”。   正是因为香蒲是这样的个性,沈景遇才花了大价钱在孤儿院挑选了棉花,模样上佳,样样优秀,却很识趣地不会压上男人一头,很聪明的女孩子,今年十四,也是个“谈恋爱”的好年纪。   “姐姐早,香蒲姐姐早。”棉花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两个“姐姐”问好,白色的睡裙,蓬蓬的头发,挂着没睡醒的表情,初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是神话中的加百列。   “彩衣小姐早~”香蒲很甜美地回应。   一旁的“姐姐”沈彩羽却是头都没回地去了洗漱间,说白了,一个搭理“庶出”的女人,和庶出区别也不大。   早餐陆陆续续地上了桌,木瓜也回去换了校服,和姐妹们一起下来用早饭。   姐妹们都站在了椅子后面,春姨才姗姗来迟,今天的她没穿旗袍,反而是难得的汉制。   “母亲早。”最先开口的是沈彩羽。   而后沈彩衣才才跟着开口。   最后才是木瓜和香蒲的声音:“春姨早。”   九点多的时候,沈景遇从水仙的闯(二声)上悠悠转醒,对上水仙那仿佛会说话的鹿眸,一时情不自禁,又是一阵巫山之事,直让水仙告饶,仍觉得不够尽兴,却也大发善心,去楼下用早饭了。   沈景遇的早餐就是牛排红酒,从点餐到吃饭,需得一段时间,因此只能坐在餐厅等,谁料遇到了来取工作餐的熏衣,强行让熏衣多吃了一顿“工作餐”,都没避着下人。   厨娘也算是有眼力见,等都结束了才上的牛排,虽说冷了,沈景遇到底也没说什么,甚至因此沾沾自喜。   熏衣则是在一旁伺候沈景遇吃饭——沈景遇吃着,她看着。   要不是紫苑过来学手艺,估计沈景遇还不会放她走呢。   熏衣因此也对紫苑有了几分好感。   作为受过良好淑女教育的女孩,紫苑还是懂一些花艺的,之所以还会来这里“学手艺”,一来是顺着春姨的心意,受了这下马威,二来也是好对九十六号有个了解——她可不相信九十六号是沈景冰和她说的那个样子。   果不其然,紫苑今儿就撞上了一场笑话。   九十六号本来就没有那么多花需要伺候,因此忙到两点多熏衣和紫苑也就没什么事了,正好就在院子的小桌上吃了个下午茶。   紫苑是面对大门坐的,没坐下多久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上下来了一个浅色西服的男子,五十上下,身材已经有些走样了,脸上也少不得一些横肉。   他也不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朝楼上挥了挥手。   不多时,水仙就下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信封。   丝质睡裙,淡黄披肩,卷发松散着,慵懒却也是美的,只可惜神色有些不慵懒。   那是一种厌恶、不耐烦,甚至还带着恐惧。   “芸芸啊,”男子说,“爸爸。。。。。。”   “给你。”水仙匆匆打断男子的话,把手里的信封摔在了男人的肚皮上。男人极为麻利地用手接住了有掉落趋势的信封:“怎么是纸币啊,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总得给点硬的吧?”   “我没钱了。”水仙头也不回就要走,却被男子抓住了胳膊,略略扯得后退。   “松手!许如明!你给我松手!”水仙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把男人的那只胖手从自己身上摘下来。   原来男人叫许如明。   ☆、番外·水仙的结局   沈景遇去万国大酒店了,今天晚上没人吵水仙,她就一动不动躺到天际渐渐发白。   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洗漱,化妆,换衣服。   又是一个体面的水仙。   她站在窗子边上,静静地盯着已经关门了的小都会看。   七年的光阴,全都贡献给了这里。在这里,五年的时间,她用身体帮沈景遇搭了无数的桥,让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是沈景遇呢?   他跟她要房费。   有些时候,只要一步走错了,就回不了头了。   如果能重来,她很想告诉十二岁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要上那辆小轿车;或者是十七岁的自己,千万不要逃跑,或者是十八岁的自己,无论如何不要相信沈景冰,又或者是十九岁的自己,死也不要来九十六号报道。   谁不像安安稳稳,洁身自好。   可就像是这雪白的天花板一样,你本来是白色的,可是上面落了一只蚊子,你打,白色的涂料上就有了红色的血;你不打,它嗡嗡,夏日苦长,难以入眠。   有了第一团肮脏的蚊子血,就会有第二团,第三团,最后斑斑驳驳,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天花板上绕着苍蝇,是因为那里挂着一盏昏黄的灯。   灯本不是天花板的属性,可是装修人为把它安在了天花板上——虽然天花板上确实可以安上那么一盏灯。   灯光幽暗惹来了苍蝇,但是看到了蚊子血,人们只会说:   “哦,这天花板脏了。”   至于这斑驳的血影记录了什么,最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只是天花板而已啊。”   哪怕是墙壁,也只会把这一切归于“谁让她有灯?”或者是“你点着那么一盏灯是不是就想招苍蝇?”   直到蚊子落在她身上,她开始懂得那团斑驳的痕迹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是剩下的那三面墙也只会说:“谁让它是那面墙呢?”   床单从来不以为然,因为无论它沾染了多少血污,它只需要去洗衣机里过上那么一圈,就干净了。   “爷儿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   而蚊子呢?永远不会消失。   八点半的时候,闹铃响了。水仙伸手按下了闹钟,悠悠地下楼了。   走过昏暗的走廊,下了那别扭的旋转楼梯,到了一楼,左拐。   那双踩着法国款式鞋子的脚,最终停在了春姨的房门前。   “当”   “当”   “当”   三声轻叩。   门里的春姨慌慌张张地把那本昨天就已经看过的诗集合上,而后整理了一下旗袍,走出去把门开了一个缝。   “你有什么事?   水仙似乎是早就想到了春姨不想让她进房间,竟是一点也没有惊讶,平静地开口:   “我来和你谈条件。”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春姨说着,强行要关上房门。   “关于沈景冰呢?”水仙问。   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春姨没出嫁之前,就姓崔,叫绛儿。   崔绛儿。   如果他是崔护,这也算是一种“以你之名,冠我之姓”的浪漫了。   可惜她现在姓沈,他也姓沈,他还姓沈。   春姨听到了沈景冰的名字,下意识松了手,水仙就这样被放进来了。   门,一下子被关上了,久久都没有开启。   直到中午的时候,水仙才走了出来,带着一种异常的兴奋。   成功了。   今天的水仙出门格外早,四点钟就去小都会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纯白的纱网刺绣礼服,是千金阁新款的汉制礼服,虽然是西式晚礼服,却加入了大量的中式元素,刺绣、暗纹、盘扣。。。。。。所以并不张扬,是那种东方美人独有的沉静、温婉。   油亮的卷发被拉直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发髻,和往日的水仙都是不一样的。仔细看去,是和已婚女子的发饰很像。   但这却是一个西式发髻——她一个既(通假)子,能嫁谁呢?   世上男子很是奇怪,逼良为娼,劝娼从良,其中缘由大概就是沈景冰和她说过的那句“妻不如妾”吧。   彼时的春姨,也开始欢欣鼓舞地装扮起来。那种从心里透出来的愉悦感和平时那种炉火纯青的风月场微笑是不一样的。   沐浴,更衣。   生活总是要有些仪式感的,春姨在认真地选今天晚上的衣服。   四月十二日,天气晴。   春姨穿着一件居家服,站在衣柜面前用心地挑着。   浴袍选白色的,沈景冰说过自己的浴袍都是白色的。   睡裙选紫色的,魅惑,对年纪。   而后就是最难的了——洗澡之前穿什么?   春姨的衣服多数都是旗袍,只有一件应付特殊场合的汉制。旗袍也都是膝盖以下的——她的膝盖下满是疤痕。   桃粉的旗袍、暗绿的旗袍、深紫的旗袍、绣花的旗袍。。。。。。一件一件看过去,却又那一件都不甚满意。   她怕沈景冰不喜欢。   她怕显自己丑。   她怕不能隐藏自己的缺陷。   她怕。。。。。。   一个多个小时,她才选定了一件仿旗装的刺绣旗袍。   头发也不再是自己随便烫烫了事,而是专门请了做头发的女师傅来家里做了个发型。   为了保证这个发型的质量,春姨又是动用自己的小金库给师傅额外的礼金,又是封糕点,又是送布料的。   折腾到了晚上九点,终于做完了发型,把女师傅送走了。   小都会的场子,一般都要到后半夜一两点才散去,但是真正的贵客基本上十点以后就不会过来了,所以那些有头有脸的舞女,基本上十点钟之前就会离开,或是跟经理打生招呼离开了,或者是跟着金主走了。   而那些收场的,往往都是些新人,这也算是前辈们给后来人的一点活路吧。十点钟以后的客人,往往都是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的了,若是哄好了,也算是个靠山。   当然,水仙是不需要这样的“靠山”的。   她只是把自己藏在沙发里,哄着身旁的沈景遇,让他带着她去万国酒店。   沈景遇。   此时,马路的对面,九十六号的门前,一辆低调的轿车停了下来,里面出来了一位看着十分健美的男士。   油亮的头发,修身的大衣,锃亮的皮鞋,气派的手杖。   管事的见了马上就开了门——   沈景冰。   春姨的房间是冲着院子开窗的,她就穿着那件旗装,拿着红酒杯,静静地看着他。   橘色的灯光很暖,照在她身上也显得温馨。   沈景冰自然也看到了春姨,妃色的旗袍,窗户正好在她膝盖的位置,把视线下移,能让人注意到隐藏在旗袍下的那片森林。   沈景冰不觉得他的想法有多么下作,他觉得这应该是一门艺术,就像他一样。   永远妥帖的西装,永远油亮的头发,永远优雅的做派,还有领带上那个绅士的酒窝——   他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因此做什么事都是一件艺术,即便是想那种事,也是在思考艺术。   他迈开他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迈进了九十六号的小洋楼。   骨节分明的大手打开了春姨的房门,身后的声音让春姨直接转了些角度,刚好四十五度。   灯,被那双大手关掉了。瞬间室内的蜡烛变得张扬了起来。   那光,是暖的,是炙热的,带着生命的温度,火焰跳动着,忽明忽暗。   侧开襟的旗袍一下子就被脱了下来,而后是他的手掌抚上她的伤疤。   先是鞭子和皮带留下的伤口和疤痕,而后是日积月累留下的板花,然后是藤条偶尔留下的印痕,最后是牵起她的手,看到四肢上的淤青和紫痕。   “很美,像艺术品。”他说。   她有些冷,又有些暖,不知怎么就湿润了。   鸳鸯浴,红酒杯,软床香玉,红袖伤。   她是流着泪的,不知是悲是喜,然而这选择做了,便无法回头。   沈景遇和沈景冰,她必须要选一个。   很明显,沈景冰不会揍她,因为她不是她的沈太太,还会帮她照看九十六号的生意。   而沈景遇呢,沈景遇要靠着沈景冰,靠着姑娘们的身体,才能在九十六号耀武扬威。   结果是很明显的,当上线和下线重新勾搭在一起,沈景遇这个中间商就不再是必要的了。   沈景冰在这种事情上,明显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厉害一些,春姨被他折腾得有些目光涣散。   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沈景冰终于放过了瘫软得像是一滩烂泥的春姨,他把她趴放在床上,然后掏出自己的军刀在几近燃尽的蜡烛上加热,而后,在她的后背上划了一个大大的“X”   伤口不浅,他说他要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跨在她的身上,趴下,伏在她耳边说:“我要给你留道疤。”   那声音很磁性,让人酥酥麻麻的,直起鸡皮疙瘩。春姨停了这声音,身后那火烧火燎的痛,仿佛都不那么剧烈了。   他起身,抱起她,抱在怀里,哄着上药,他说,你要乖啊,他在你身上留了那么多伤,我也得证明一下你是我的啊。   他说,我不嫌弃你和那么多人睡过。我们相逢一点也不晚,刚刚好。   他说,我爱你。   窗外的月亮依旧没有完全隐去,春姨就盯着它发呆。   再见别时月,桃花笑风尘,长安非故里,春风不识路。   如果长安哥哥喜欢这样,那就随他吧。   她骗自己,我是为了九十六号。   与此同时,在万国大酒店,一声枪响,惊动了整栋楼的房客,血花四溅,警笛大作。   “你看,我选的人多完美,她成功了呢。”沈景冰的语气格外温柔,就像是每个睡前给孩子讲故事的阿爸。   ☆、支线剧情一   第二十四章支线剧情一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看到顾霆琛在三名歹徒的押解下,决绝离开的身影,你(女主)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冲动之下喊出了那句:   “等等,带上我!”   顾霆琛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这并不理智,三个歹徒也不会愿意带上你这个累赘,可是出乎意料地,三个歹徒竟然同意了。   有了你们二人开路,三人很顺利地出了宅子,一路行至偏僻处,蒙了眼睛,捆了手,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久,直至听见水声。   而后只听见几声惨叫,随后你的手就被解开了,你赶紧拿开蒙着眼睛的布,看见顾霆琛手持双枪与两名歹徒对质,还有一个受了红伤,倒在水里。   手里尚有枪的那名歹徒,心知顾霆琛是个厉害角色,因此把目标转向了你,于是黑洞洞的枪口便对准了你。   你毕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战士,空手夺枪这种事,你还是做不来的,于是现场就变成了歹徒头子和顾霆琛手里各有一个人质的场景。   你倒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标准答案是什么,但是顾霆琛知道。他先把水里的那个彻底打得起不来了,而后一把枪对准人质的后腰,另一把枪瞄准了你。   标准答案。。。。。。貌似就是给你腿上来一枪。   可他张嘴说的却是另外一句话:“今天,活着回去的,只能是我。”   不包括你。   刹那间,你对顾霆琛所有的算得上爱情算不上爱情算得上幻想算不上幻想的想法,统统烟消云散,你的脑海里一遍一遍重复顾霆琛的口型,然后转身扑向控制你的人。   一瞬间,擦枪走火,顾霆琛手里的人质被歹徒亲手打死。   你不管不顾,一个人往反方向走,你不认路,不知道要去哪,连身后响起枪声你都置若罔闻。那天,你也不知道你怎么回去的。   回去之后你就悔婚了。   但至于发生了什么,你也好,顾霆琛也好,全都三缄其口。   报仇,然后回东桑。既然顶着许月染这个名字,接收了这个人的人生,那么总要做些什么吧!   赵眷是生父,不能要他的命,但是妻离子散不过分吧?   赵夫人是生母,也不能要他的命,但是终身忏悔总不过分吧?毕竟扔了自己的孩子,不管是否从许家小姐的角度来看,光这一条便是你心里永远的疙瘩。   赵媚儿就更是了,一样的出身,凭什么被换掉的就是你呢?   至于沈景冰,杀了外祖,更该死。   你在床上躺了三天,这些想法也从想法本身,变成了实施方案。   人啊,有的时候不为自己争一争,是真的会被逼死的。   平心而论,顾霆琛没帮上你什么,可你也没帮上顾霆琛什么,你们之间,本身就是认识的陌生人罢了,你也没资格要求他帮助你什么。   包括你这条命。   你好像并不在意生死,但是顾霆琛那句话说出来以后,你发现你仍然不能接受这样的死法。   你不能容忍自己做一个废物。   回到赵家仍然是□□的生活,你首先要做的,便是让自己的活动范围增大,也不求自由出入,只求能出屋子便好。   因而你有空便与那看守的婆子聊天。一开始那婆子还不搭理你,后来也会逐渐和你说些话,半个月之后便会主动和你聊天了,只是看样子,每日里说的这些话,仍然是会汇报给上面听的。   虽说话里话外你觉得这位是赵夫人的人,可你也保不准这人是萧姨娘的人。可不管这是萧姨娘的人还是赵夫人的人,你的身份,都是个重磅炸弹。   所以在套上了一点近乎之后,你便略略提了一下赵念书出生时候的事情。   果不其然,那婆子上钩了,可你却不肯再说了。   如果说以前你还不确定,如今你倒是能相信,这人就是赵夫人的人,因为那一瞬间的担忧是骗不了人的。   因而你赶紧又对那婆子劝说了一番。倒也算成功,至少她没拒绝你找赵夫人禀报的事情。   午饭的时候,饭和赵夫人一起到的,于是你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位官人,停妻再娶,新夫人奉子成婚,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儿。   为了站稳脚跟,身子刚刚恢复,就马不停蹄要第二胎。   为了万无一失,甚至还事先物色了几个同月份的孕妇。   临盆前忌日,便有产妇陆续生产,却都是女婴,最终只剩下一位产妇,在临盆那日一同催产。   产妇诞下一名男婴,夫人则诞下了一双女婴。   于是这对双胞胎的一个,就被换掉了。   产妇当天就死了,夫人把女婴丢给产妇家里,扔了些钱,便不再过问。   女婴到了穷苦人家里之后,长到四五岁便又被丢了回来。在后面废弃的一个茅草屋里生活,里面就只有一床棉被,一身女童的衣服。   刚开始还会有人每天给她送一个馍,后来便也没有了。   饿的受不了,她就去厨房偷东西吃。她看过炉子,也做过粗活,带过孩子,最后才被带回了许家。   因为你讲的太过绘声绘色,以至于赵夫人的面色里,也露出了些许的不忍。   看来后宅的生活也不至于让她的良心尽失。   于是趁着这股劲,你继续往下说,说到无限扩大赵夫人的那种愧疚感。   但还不够,你还要说出你对母亲的那种需要——赵夫人从其他儿女那里得不到的需要。   你还要帮她出谋划策。   而你最好的计策,莫过于关于赵媚儿的事情了。   如今的形式是,婚礼暂停,另选黄道吉日成婚,容羽跑了,赵妺儿配了顾震琛,你毁了婚。如果你能让赵妺儿和顾霖琛在一起,那就算是解决了赵夫人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   点出了这一步,之后便是找人联络。姑娘家上赶着去找婆家是不好,因而联络这件事又落在你的头上,而你能找的,也不过是陈猛和船舶陈家的这条线罢了。   好在船舶陈家的面子是真的大,顾霖琛心动了,预计婚礼之前过来相看一下。   而在这期间,赵妺儿也算是经历了和你一样的囚禁之苦,算是报复了赵家这两姐妹反水。   不过,这还不够。   依你来看,顾霖琛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只要赵媚儿嫁过去了,你再搞垮赵家,来这么一出釜底抽薪,赵媚儿这辈子算是完了。   顾霖琛果然如约过来相看,你则是好好对赵媚儿进行了一番打扮。   赵媚儿是那种很大气的长相,因此你给她选了最时新的烫发,月白色的旗袍,略施粉黛,加深五官,只左手上戴了一只玉镯。加上少女独特的俏皮和活泼,上下反差不要太大,只一眼,便吸引了顾霖琛全部的注意力。   结婚的事情便就这么定下了。   随后,便是萧姨娘了。   赵念书不是亲生的,但是赵知书是啊。   就算是折了,也不可惜。   三朝回门的那一天,你给萧姨娘房里的熏香动了手脚。烂俗是烂俗,但是这招法常见也代表它好用不是?   来撞破两人的,是懵懂无知的三子赵悦书和他的奶娘。本来呢,奶娘是心里有数,不会生张的,但是架不住小孩子受了惊吓,你又刻意把姑爷们往这边来引,字后搞得赵眷不得不自己来抓奸。   这一天,赵眷绿了,赵知书成了逆子,赵夫人教养不善,赵悦书精神失常。   可是这够吗?这不够。   关起门来,一家人还得把这事先解决了。   首先赵眷把矛头指向了可怜的赵悦书。   对于这个长子,赵眷还是很器重的,因此也才会对一些小暧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悦书什么也不懂,但是骂赵夫人,赵夫人是懂的。   赵眷骂了好一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反正萧姨娘我也没动过,就给念书收房吧!”   ?!   没动过。。。。。。   看来这也是那场大火里动了手的啊。。。。。。   你咬了咬嘴唇。不活了是吧?索性大家都别活了!   你捏着裙子站了起来:“是啊,没关系,别人家的儿子绿了你,自然是无所谓了!他赵念书根本就不是你的种!”   赵眷登时就怒了,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砸在了地上:“放肆!”   赵夫人怕了,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挺挺地跪下,而是说道:“那你休了我?停妻再娶也是娶,我好歹是你八抬大轿抬进来的,你杀不得剐不得,你得原样把我送回陈家!”   一旁赵悦书的奶娘轻轻地拽着赵夫人的衣袖:“夫人,您得三思啊!”   可今天的赵夫人却不知道为何,腰杆格外地硬:“今儿我就跟你说了吧,就赵悦书,那也不是你的种!我暗地里问过大夫,你早就不行了!”   你也没想到是赵夫人自己撕破了脸。   然而不算完,赵夫人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爆得全是猛料。赵夫人便又扯着嗓子喊道:“姓萧的是怎么抬了姨娘,你心里没数吗?!还不是因为她当年帮你放了火!杀了人!”   你只冷笑着看着狗咬狗,心里觉得精彩。   对这对夫妇,你的感情复杂到像是没有。   赵眷掐上了赵夫人的脖子,赵念书愣愣待在原地,萧姨娘傻了,赵悦书哭得没完没了,乳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看着眼前这幅独特的风景,坦然地推门而出,夜里的寒风吹得你心情舒畅。   现在便只剩下沈景冰了。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虽然讨厌沈景冰,但你却深知沈景冰算得上是个枭雄了。   你谋划着,明天要去九十六号,跟春姨谈一谈。   毕竟,关于《我的初恋是我初恋的替身这件事没有女人可以忍受》。   都毁灭吧,挺好的。   都得死。   反正轰炸的不是东桑许氏,她只要再做一次令人煎熬的轮船,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些糟心的事情,不好吗?   毁了吧,连毁掉的残骸都令你觉得恶心。   第二天一早,你发现,赵夫人消失了,赵念书消失了,赵悦书也消失了。   你花了好久核实,确定除了赵念书被打发去留学了以外,赵夫人赵悦书母子,已经遇害,你觉得这个消息,沈景冰应该会感兴趣。   而你,只需要在之后再解决了沈景冰就行了。   九十六号一如你刚来到这座城市一样,宁静,萧条,但却不乏来者,或是年轻的小姐来解决她们的情人,或是绝望的少妇要站稳脚跟,或是年长的妇人要大权在握。   只要有沈景冰的庇护,这些生意都可以来得非常光明正大,一杯咖啡的时间里,解决掉一个负心的儿郎或者浓妆艳抹的狐狸精。   只是,不知道九十六号是不是只要钱给得足够多,就能要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呢?你想试一试。   你告诉春姨,她的长安,迷恋的是他异父异母的姐姐,长了他快十岁的姐姐。为了这个姐姐,他在沈家当牛做马,而她不过是他倾泄的工具罢了,他可以把她卖给沈景遇,也可以把她卖给别的人,而你猜他也这么做了。   你看着春姨的脸上先是不可置信,而后觉得痛苦,再然后是拒绝接受现实,你觉得可笑,觉得好看。   你当初看见容羽挽着姓韩的男人的胳膊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可是你忘了,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可你也很清楚这一点。   你觉得现在的痛苦还不够,你又添了一把火,你告诉她,她只是沈景冰用来收服沈景遇的一根骨头而已,所以这么多年她被辱骂,被殴打,被驱使,被贩卖,但唯独不曾被当成妻子看待。   这就是原因!   然后在她情绪开始混乱的时候,比她更疯狂,一遍一遍告诉她,杀了沈景冰!杀了沈景冰!杀了沈景冰!杀了她的长安哥哥!那已经不是她的长安哥哥了!   然后你就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你一点也不担心赵眷会杀了你。   要杀就杀吧。许家的族老,岂是随便就能杀的?   赵眷他豁不出来的。   不过沈景冰豁得出来。   沈景冰太豁得出来了,连春姨都杀了,还闯进了赵家。   杀了女主。   女主最终没见到,但是你知道,沈景冰用赵眷手里的两条人命,临死都没放过赵眷。   夫人已死,这次再也没人替他顶罪了。   ☆、结局二   第二十五章结局二(#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你(女主)看向顾培栋,却见顾培栋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是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些似的,因而你心里也有了一些底气,毕竟顾老爷子的阅历在,他能有所准备的把戏,也必然不会是多么险象环生。   果不其然,老爷子慌都没慌,直接抓着那人的枪,抵上了自己的脑门。   慌了的反而是那拿枪的人。   借着机会,顾培栋头避开枪口,一把拽过了对方手里的枪,子弹就那么擦着老人家的耳朵边过去了。   那三人立时便作鸟兽散了。   事,就算了了。   老爷子的耳朵被子弹擦伤了,按理来说,算是见了红了,婚礼也该延期的,可是这位顾老爷子,却是不肯。   非要人把跑了的那个抓回来,继续办婚礼。   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是分数属性的分割线)   (1-10题50分以上)   你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没有抓住,但你知道,不阻止老爷子,对你应该是有些好处的。   婚礼就办在顾家的老宅里,因而这跑了的容羽抓回来还是很容易的。   容羽掀开了面巾,自然人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貌,也知道这个就是外头传的那个许月染。   老爷子按着不动,只是沉沉地问:“你是谁?”   容羽早就吓破了胆子,却仍然试图挣扎:“我。。。。。。我是赵家的大姑娘。”   “赵妺儿?”   容羽摇摇头。   “赵寄姝?”   容羽点点头。   你正愣神的时候,顾老爷子一把扯下你的盖头:“是吗?!那她又是谁?!”   容羽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这时,从侧厅里传来一声极为魅惑且慵懒的声音:“就这个胆子,还敢学人家冒充?!”   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位优雅的妇人穿着一袭白色洋裙,踏着高跟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腰都没弯,拽着容羽的头发就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从肩膀画一条线,你甚至有一种这两部分不属于同一个人的错觉。   “顾先生,这回你信了?”   顾霆琛脸色不大好。   跟顾霆琛说完,又看向顾震琛:“话我放这了,不管你动什么手脚,许月染不可能嫁给你,真的和假的,都不行!”   随后拽着容羽,扬长而去。   这个风格。。。。。。不太像沈景冰啊。。。。。   你转动眼珠思索,却看到了一旁面色沉重、若有所思的顾培栋。   缺了一个新娘,婚礼的推迟是必然的了,但是你和赵妺儿却并没有回近滨,而是被顾家扣在了望城,就住在顾培栋的顾公馆。   跟着顾家的人回到顾公馆,你却发现,顾霖琛还真的就没有跟着回来。   不过你倒是赶上了一场大戏。   当晚的顾家可谓是好生热闹,顾震琛一进门便被顾培栋亲自抓起来,锁在阁楼里了。二姨太跪在顾培栋的脚边,痛哭流涕地求饶,顾培栋却难得地不为所动,直接让人把她拉走。   人常言,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很多事顾培栋心里明白着呢。可毕竟是“家和万事兴”,一开始他也不想闹这么僵的,可如今看来,不做选择是不行了。顾家,未来必然是霖琛的了,而霖琛,是必然会一直死咬着二房要说法的,那可是霖琛他阿娘的半条命呢。   霖琛的阿娘,也就是顾培栋的三太太,不争不抢的,也不起眼,却很是可人。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可是二姨太醋劲上来了,直接断了三太太的两节指头,右手的无名指和左手得小指,都没了。   是五岁的顾霖琛狠狠咬了二太太一口,才留下了一截小指,而中指,被冲进了马桶。   三太太的指头终究是没有再长上,因着残缺,终日带着一双白色的长手套。大病一场,人也憔悴了许多从此落下并来,十日里倒有九日起不来床。   顾培栋怕自己不在,三太太不争不抢的这母子两个不好过,因而才给太太们分了楼,连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分头去领。而事情的处置则是格外敷衍,二太太给三太太道歉,出月例银子里出三太太的医药费,而顾霖琛则去给二太太跪半个时辰。   一个给了面子,一个给了里子。   可是小孩子的处事逻辑和大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孩子总是向着母亲的,他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不争,只会觉得父亲偏心,最后想要自己报仇。   所以如今,上一辈的恩怨,就让他亲手来了结吧!处理干净了,下一代才能好。   他坐在沙发上,颓废着,老态十足。他的管家,曾伯,就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曾伯啊!”   “诶。”曾伯轻轻弯下腰来。   “你说,他们到底是想要什么呢?”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伤。   “这个。。。。。。我怎么能知道啊。”   “这个。。。。。。我怎么能知道啊。”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顾老爷子突然笑了,笑意很浅,很深邃,“你下去吧。”   这一次,曾伯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退下,而是犹豫了一会,略带颤音地说:“老爷,您多保重。”   顾老爷子没回头,阖着眼,往椅背上靠去,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直到听见一声轻轻的关门声,才感叹道:   “老了,我们都老了。”   顾震琛被关起来了,赵妺儿显得尤为尴尬。一方面很明显,现在东桑夫人属意把赵寄姝嫁给顾霆琛,顾霖琛又不知道去哪了,那她最有可能的便是嫁给顾震琛。可是另一方面,就算如此,她也不过是个未婚的女子罢了,提前出头不好。   因此也只能在房间里猫着,晚饭都不曾出来吃。   你早料到这一点,因而早吩咐了晚饭送到房间里吃,一来是照顾赵妺儿,二来也是你自己也需要避嫌。   尊贵点总归是能讨夫家喜欢的。   这顿晚餐,顾家那边也凑不齐,三太太常年身体不好,自然不会到餐桌吃饭,能来的二太太却在主位边上跪着,等顾培栋。   二太太当年是没少给顾霆琛找麻烦的,如今顾霆琛也是看不上她,因而直接从二太太的小腿上迈了过去,落座。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二太太只怕又要开始哭了。   果不其然,顾培栋一出现,二太太就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老爷!求求你救救震琛吧!震琛他真的知道错了!他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他现在伤口发炎烧得滚烫滚烫的啊!求求老爷救救他吧!”   顾霆琛:。。。。。。   顾培栋被抱住腿,先是一怔,而后神色如常地跟顾霆琛说道:“坐下吃饭吧。”   难得的平静,难得的和蔼。   但是链各个吃着的,和一个跪着的,总归看起来不大那么像回事。因而气氛诡异的沉默。   而顾老爷子终究是打破了这样的沉默:“震儿我会让医生去看的。”   到底是松了口。   二太太引路,顾老爷子打头,后面跟着顾霆琛,几个男仆还有医生护士,俨然浩浩荡荡。   昏暗的阁楼里,突然有了灯光。   顾震琛下意识地眯着眼睛,用小臂遮挡视线,嘴唇干裂,四肢发抖。   很显然,顾震琛的情况很严重,但远没有二太太学的那么邪乎。   几个男仆手里的手电筒发出明亮的光,让顾霖琛得以仔细打量顾震琛:换了衣服,头发还没干,嘴唇和脸色俱是有些发白。   顾霖琛能发现的,顾老爷子也多少有所察觉,但仍是点了头。   医生见了,立刻指挥护士们做准备,量体温,消毒器具,拿子弹。   顾震琛是宠大的,责骂虽然不少,但是被精心呵护着的富家少爷,毕竟还是怕疼的,饶是给他嘴里咬了毛巾,还是能听见那贯穿式的、如同杀猪一般的哼声。   十九年父子一场,顾老爷子也不忍心看下去,率先离开,下了阁楼。   紧跟着就是察觉了顾老爷子面色不善的二太太跟在身后,边追边喊着“老爷”、“老爷”的。   顾培栋一路下到了二楼的起居室,二太太就一路跟过来。   走到沙发旁边,顾培栋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略略转身,看着二太太:“醒了,以后你也不用叫我老爷了。”   “老爷。。。。。。?”二太太一听,堆坐在地上,眼泪立刻不要钱地流。   顾培栋冷哼一声,坐了下去,两只手撑在拐杖上:“这回,没有曾伯帮你说话了,你都交代了罢,是生是死——”   顾培栋一顿:“你自己决定。”   二太太立刻爬起来,膝行往顾培栋那里去,一把抱住顾培栋的腿:“老爷,您不能这样,我嫁到这个家二十多年,我给您生了震琛,我。。。。。。”   她还欲说下去,顾培栋却打住了她:“我说了,我只要你交代。”   言外之意,保自己,还是保儿子,她自己选。她可以自己把罪责全部揽过来,保震琛无虞;也可以把罪责推到儿子身上,自己继续在这个家待下去。   “你说,我就信。”顾培栋的声音坚定,略带沧桑。   “我。。。。。。”二太太终于犹豫了。   顾培栋也不催促。   人都活到了这个岁数了,有些事情一看就透,只不过不愿意明说罢了。要想一个家风平浪静,总会有人吃亏,强势的更强势,弱小的自生自灭,平衡好强者的利益,就是男人们后宅的安生之道。   正是因为如此,一夫一妻一姬多妾的制度维持了这么多年,男人们也并未有多少因为后院着火而做不成大事业。   原因无它,他们并不在后院里直接说话。   三太太小产是怎么回事,她自己的霁琛又是怎么作没的,原配留下的儿子又是怎么被她一步步毁掉的。。。。。。顾培栋心里都门清。   二太太思忖一番,终于开了口,开口却还是求饶:“老爷,求老爷饶命啊,我都四十多了,把我赶走不是让我去死吗。。。。。。老爷。。。。。。。老爷!”   其实也不难猜测,二太太此举无非是怕安静太久,顾培栋生了杀意,可她并不知道,正是这番哭喊,耗费了她家老爷最后的耐心。   她只听见两声拐棍敲击地板的声音,而后是丈夫爆发性的怒火:“那你让震琛找人杀我,就不是让我去死了?!是不是子弹只有打在你身上你才知道疼?!”   可不是只有自己疼才是疼嘛。就因为世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才会有那么多的劝人大度。   顾培栋作为典型的望城男人,甚少会对女人动手,今天却一把捏住了二太太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身边拎了拎:“震琛是你亲生的啊,是你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啊!你就那么忍心一桶冰水浇下去?!你。。。。。。”   说着说着,顾培栋也忍不住有些老泪纵横,轻轻把女人放了下来。   毕竟是陪他最久,用心最多的女人,就算他真能做到至圣无情,这么多年花在这对母子身上的心思,总是实打实付出过的吧!   二太太闻言一怔,随后便像是发了疯地一般,双手放在顾培栋的大腿上,一个劲地摇,拼命喊着:   “老爷,我没有,我没有!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震琛要杀了您,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人是我找的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二太太的哭喊声随着话语的增多、加快而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这一次,顾培栋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冷声吩咐道:“来人!”   声如洪钟,丝毫不见刚才的颓然,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在。”几个男仆开了门,恭敬地应道。   “带下去,醒了找个麻袋,扔到江里给我喂鱼!”   没有人有质疑,父权时代,男主人是家里的一切。   江水冰冷,麻袋窄小,她拼命挣扎,还是挣脱不出去。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的?   没名没分的戏子,卑微的姨娘,推倒大山的姨太太,还是后来铁石心肠的当家二太太?   回顾这一生,她终究是悔了。   从窝头都吃不饱的小师妹,一夜之间变成了能顶半边天的台柱子,见到台下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穿着的小姐夫人们,人的心态是会崩的。   她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就被卖了做这下贱的行当。   呵。   怎么会不怨啊。   当她生了霁琛进了门的时候,也曾经只是简单地想做个好母亲,日后这孩子扬名立万了,望城里也少不了她的美名。   她太想在这所冰冷的宅院里,有个依靠了,比照着抢了所有风头的雲琛,她真的需要一个优秀的儿子。   抓周的时候,霁琛抓了一个把棋子,桌上的宝剑也好,砚台也好,书也好,印泥也好,一概都每层看过一眼。   “不过是个彩头罢了,别太上心。”顾培栋说这话,不过是好意安慰,偏生她多想,觉得顾培栋这是要放弃这个孩子了。   她害怕,害怕自己好容易嫁了人,却要在这深宅大院里沉寂后半生。于是逼着霁琛读书,习字,少有不满,动辄打骂。   她自己是不识字的,却会检查霁琛的课业,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尽到了为娘的责任了。哪成想,逼死了霁琛。   偏这个时候,新进门的三太太有了,她怎么可能不恼怒?怒火之下,带人剁了三太太的小指,丢进了厕所里。   三太太月份尚早,如此惊悸,自然流产。   是她做的孽吧,当时她是怕的,夜夜不得安枕。   麻袋上开始涌出一丝丝的血。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大汉朝着麻袋,游了过来。。。。。。   这些,都是你后来才听说的。你还听说,那些人,是顾霖琛的人,把二太太送到了沈景冰那去了,不过,最后也没发生什么作用。   在那之后,婚礼再办的日期定了下来,是西式婚礼。和上次婚礼不同,不光请了关系近的亲戚,还有望城各界人士,近滨那边能请过来的,甚至还有各路记者。   顾老爷子铺路都已经铺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再不准备点什么,可真就是对不起老人家的一番苦心了。   你先是联系了赵传那边,总部那边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还要他才请得动,半个月的时间绝对来的及。   而后是陈猛,有一说一,沈景冰那边的一干人等,都要盯着一些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要知道的。   总部那边证明你的身份,陈猛那边给你传递情报,但是这些远远不够,你还需要支持。   因此半个月的时间里,你去了一趟趟许家,宅斗一波,无比糟心。   好在结果还是好的,你现在是赵家真正的家主了。地位嘛,倒是没那么稳,但是好在你自己有一支亲信,剩下的两股势力又不敢轻举妄动。   你只需要这么个结果就可以了。   婚礼当天,你没有出场,“被出场的”,是被东桑夫人五花大绑扔到台上的容羽。东桑夫人一顿慷慨陈词,加上东桑那边来的人言之凿凿,再加上东桑夫人背后是俞家,在场的各位当然会选择相信东桑夫人。   当然,至于那个是主要原因,大家心里都有数。   东桑夫人说你是真的许月染,你自然也得表明一下支持你是有好处的,于是沉稳而不失高调的许家长老令牌,就成为了最好的佐证。   让人意外的莫过于顾培栋。顾培栋在这个时候也上台了,当着众多媒体的面,给三个儿子分了家,顾霆琛什么都没有拿到,但是分到了他从小长大那栋楼的使用权。顾震琛继承顾氏实业公司,其余的产业全部由顾霖琛继承,顾霖琛每年向顾震琛支付该年□□人均救济金的十倍。   而后婚礼继续。   婚后,顾霆琛开始逐渐交给你一些东西打理,后来你发现,那些都是顾霆琛的私产。知道有一天,顾霆琛把他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你托付,而后突然消失。   那之后不久,你就从孟副官,也就是现在的沈景冰那里,得知原来的那个沈景冰,已经死了。   他实际上是个没用身份的人,因而这件事情不会有谁来追究,至于顾霆琛离开,那是他自己的决定。   顾霆琛托他传话给你,说你想走可以走,想再嫁也可以再嫁。   而你想起姓韩的那个人,和容羽的样子,终究是没有在选择过任何一位男士。直到你垂垂老矣之时,你从国际新闻的照片里,一眼认出了那个离开你的“丈夫”。   他也老了,但你还记得。   原来有些人留给你的印象,比想象中来得更为深刻。   你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是分数属性的分割线)   (1-10题50分以下)   你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没有抓住,但你知道,不阻止老爷子,对你应该是有些好处的。   婚礼就办在顾家的老宅里,因而这跑了的容羽抓回来还是很容易的。   容羽掀开了面巾,自然人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貌,也知道这个就是外头传的那个许月染。   老爷子按着不动,只是沉沉地问:“你是谁?”   容羽早就吓破了胆子,却仍然试图挣扎:“我。。。。。。我是赵家的大姑娘。”   “赵妺儿?”   容羽摇摇头。   “赵寄姝?”   容羽点点头。   你正愣神的时候,顾老爷子一把扯下你的盖头:“是吗?!那她又是谁?!”   容羽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这时,从侧厅里传来一声极为魅惑且慵懒的声音:“就这个胆子,还敢学人家冒充?!”   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位优雅的妇人穿着一袭白色洋裙,踏着高跟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腰都没弯,拽着容羽的头发就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从肩膀画一条线,你甚至有一种这两部分不属于同一个人的错觉。   “顾先生,这回你信了?”   顾霆琛脸色不大好。   跟顾霆琛说完,又看向顾震琛:“话我放这了,不管你动什么手脚,许月染不可能嫁给你,真的和假的,都不行!”   随后拽着容羽,扬长而去。   这个风格。。。。。。不太像沈景冰啊。。。。。   你转动眼珠思索,却看到了一旁面色沉重、若有所思的顾培栋。   缺了一个新娘,婚礼的推迟是必然的了,但是你和赵妺儿却并没有回近滨,而是被顾家扣在了望城,就住在顾培栋的顾公馆。   跟着顾家的人回到顾公馆,你却发现,顾霖琛还真的就没有跟着回来。   不过你倒是赶上了一场大戏。   当晚的顾家可谓是好生热闹,顾震琛一进门便被顾培栋亲自抓起来,锁在阁楼里了。二姨太跪在顾培栋的脚边,痛哭流涕地求饶,顾培栋却难得地不为所动,直接让人把她拉走。   人常言,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很多事顾培栋心里明白着呢。可毕竟是“家和万事兴”,一开始他也不想闹这么僵的,可如今看来,不做选择是不行了。顾家,未来必然是霖琛的了,而霖琛,是必然会一直死咬着二房要说法的,那可是霖琛他阿娘的半条命呢。   霖琛的阿娘,也就是顾培栋的三太太,不争不抢的,也不起眼,却很是可人。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可是二姨太醋劲上来了,直接断了三太太的两节指头,右手的无名指和左手得小指,都没了。   是五岁的顾霖琛狠狠咬了二太太一口,才留下了一截小指,而中指,被冲进了马桶。   三太太的指头终究是没有再长上,因着残缺,终日带着一双白色的长手套。大病一场,人也憔悴了许多从此落下并来,十日里倒有九日起不来床。   顾培栋怕自己不在,三太太不争不抢的这母子两个不好过,因而才给太太们分了楼,连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分头去领。而事情的处置则是格外敷衍,二太太给三太太道歉,出月例银子里出三太太的医药费,而顾霖琛则去给二太太跪半个时辰。   一个给了面子,一个给了里子。   可是小孩子的处事逻辑和大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孩子总是向着母亲的,他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不争,只会觉得父亲偏心,最后想要自己报仇。   所以如今,上一辈的恩怨,就让他亲手来了结吧!处理干净了,下一代才能好。   他坐在沙发上,颓废着,老态十足。他的管家,曾伯,就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曾伯啊!”   “诶。”曾伯轻轻弯下腰来。   “你说,他们到底是想要什么呢?”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伤。   “这个。。。。。。我怎么能知道啊。”   “这个。。。。。。我怎么能知道啊。”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顾老爷子突然笑了,笑意很浅,很深邃,“你下去吧。”   这一次,曾伯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退下,而是犹豫了一会,略带颤音地说:“老爷,您多保重。”   顾老爷子没回头,阖着眼,往椅背上靠去,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直到听见一声轻轻的关门声,才感叹道:   “老了,我们都老了。”   顾震琛被关起来了,赵妺儿显得尤为尴尬。一方面很明显,现在东桑夫人属意把赵寄姝嫁给顾霆琛,顾霖琛又不知道去哪了,那她最有可能的便是嫁给顾震琛。可是另一方面,就算如此,她也不过是个未婚的女子罢了,提前出头不好。   因此也只能在房间里猫着,晚饭都不曾出来吃。   你早料到这一点,因而早吩咐了晚饭送到房间里吃,一来是照顾赵妺儿,二来也是你自己也需要避嫌。   尊贵点总归是能讨夫家喜欢的。   这顿晚餐,顾家那边也凑不齐,三太太常年身体不好,自然不会到餐桌吃饭,能来的二太太却在主位边上跪着,等顾培栋。   二太太当年是没少给顾霆琛找麻烦的,如今顾霆琛也是看不上她,因而直接从二太太的小腿上迈了过去,落座。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二太太只怕又要开始哭了。   果不其然,顾培栋一出现,二太太就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老爷!求求你救救震琛吧!震琛他真的知道错了!他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他现在伤口发炎烧得滚烫滚烫的啊!求求老爷救救他吧!”   顾霆琛:。。。。。。   顾培栋被抱住腿,先是一怔,而后神色如常地跟顾霆琛说道:“坐下吃饭吧。”   难得的平静,难得的和蔼。   但是链各个吃着的,和一个跪着的,总归看起来不大那么像回事。因而气氛诡异的沉默。   而顾老爷子终究是打破了这样的沉默:“震儿我会让医生去看的。”   到底是松了口。   二太太引路,顾老爷子打头,后面跟着顾霆琛,几个男仆还有医生护士,俨然浩浩荡荡。   昏暗的阁楼里,突然有了灯光。   顾震琛下意识地眯着眼睛,用小臂遮挡视线,嘴唇干裂,四肢发抖。   很显然,顾震琛的情况很严重,但远没有二太太学的那么邪乎。   几个男仆手里的手电筒发出明亮的光,让顾霖琛得以仔细打量顾震琛:换了衣服,头发还没干,嘴唇和脸色俱是有些发白。   顾霖琛能发现的,顾老爷子也多少有所察觉,但仍是点了头。   医生见了,立刻指挥护士们做准备,量体温,消毒器具,拿子弹。   顾震琛是宠大的,责骂虽然不少,但是被精心呵护着的富家少爷,毕竟还是怕疼的,饶是给他嘴里咬了毛巾,还是能听见那贯穿式的、如同杀猪一般的哼声。   十九年父子一场,顾老爷子也不忍心看下去,率先离开,下了阁楼。   紧跟着就是察觉了顾老爷子面色不善的二太太跟在身后,边追边喊着“老爷”、“老爷”的。   顾培栋一路下到了二楼的起居室,二太太就一路跟过来。   走到沙发旁边,顾培栋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略略转身,看着二太太:“醒了,以后你也不用叫我老爷了。”   “老爷。。。。。。?”二太太一听,堆坐在地上,眼泪立刻不要钱地流。   顾培栋冷哼一声,坐了下去,两只手撑在拐杖上:“这回,没有曾伯帮你说话了,你都交代了罢,是生是死——”   顾培栋一顿:“你自己决定。”   二太太立刻爬起来,膝行往顾培栋那里去,一把抱住顾培栋的腿:“老爷,您不能这样,我嫁到这个家二十多年,我给您生了震琛,我。。。。。。”   她还欲说下去,顾培栋却打住了她:“我说了,我只要你交代。”   言外之意,保自己,还是保儿子,她自己选。她可以自己把罪责全部揽过来,保震琛无虞;也可以把罪责推到儿子身上,自己继续在这个家待下去。   “你说,我就信。”顾培栋的声音坚定,略带沧桑。   “我。。。。。。”二太太终于犹豫了。   顾培栋也不催促。   人都活到了这个岁数了,有些事情一看就透,只不过不愿意明说罢了。要想一个家风平浪静,总会有人吃亏,强势的更强势,弱小的自生自灭,平衡好强者的利益,就是男人们后宅的安生之道。   正是因为如此,一夫一妻一姬多妾的制度维持了这么多年,男人们也并未有多少因为后院着火而做不成大事业。   原因无它,他们并不在后院里直接说话。   三太太小产是怎么回事,她自己的霁琛又是怎么作没的,原配留下的儿子又是怎么被她一步步毁掉的。。。。。。顾培栋心里都门清。   二太太思忖一番,终于开了口,开口却还是求饶:“老爷,求老爷饶命啊,我都四十多了,把我赶走不是让我去死吗。。。。。。老爷。。。。。。。老爷!”   其实也不难猜测,二太太此举无非是怕安静太久,顾培栋生了杀意,可她并不知道,正是这番哭喊,耗费了她家老爷最后的耐心。   她只听见两声拐棍敲击地板的声音,而后是丈夫爆发性的怒火:“那你让震琛找人杀我,就不是让我去死了?!是不是子弹只有打在你身上你才知道疼?!”   可不是只有自己疼才是疼嘛。就因为世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才会有那么多的劝人大度。   顾培栋作为典型的望城男人,甚少会对女人动手,今天却一把捏住了二太太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身边拎了拎:“震琛是你亲生的啊,是你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啊!你就那么忍心一桶冰水浇下去?!你。。。。。。”   说着说着,顾培栋也忍不住有些老泪纵横,轻轻把女人放了下来。   毕竟是陪他最久,用心最多的女人,就算他真能做到至圣无情,这么多年花在这对母子身上的心思,总是实打实付出过的吧!   二太太闻言一怔,随后便像是发了疯地一般,双手放在顾培栋的大腿上,一个劲地摇,拼命喊着:   “老爷,我没有,我没有!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震琛要杀了您,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人是我找的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二太太的哭喊声随着话语的增多、加快而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这一次,顾培栋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冷声吩咐道:“来人!”   声如洪钟,丝毫不见刚才的颓然,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在。”几个男仆开了门,恭敬地应道。   “带下去,醒了找个麻袋,扔到江里给我喂鱼!”   没有人有质疑,父权时代,男主人是家里的一切。   江水冰冷,麻袋窄小,她拼命挣扎,还是挣脱不出去。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的?   没名没分的戏子,卑微的姨娘,推倒大山的姨太太,还是后来铁石心肠的当家二太太?   回顾这一生,她终究是悔了。   从窝头都吃不饱的小师妹,一夜之间变成了能顶半边天的台柱子,见到台下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穿着的小姐夫人们,人的心态是会崩的。   她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就被卖了做这下贱的行当。   呵。   怎么会不怨啊。   当她生了霁琛进了门的时候,也曾经只是简单地想做个好母亲,日后这孩子扬名立万了,望城里也少不了她的美名。   她太想在这所冰冷的宅院里,有个依靠了,比照着抢了所有风头的雲琛,她真的需要一个优秀的儿子。   抓周的时候,霁琛抓了一个把棋子,桌上的宝剑也好,砚台也好,书也好,印泥也好,一概都每层看过一眼。   “不过是个彩头罢了,别太上心。”顾培栋说这话,不过是好意安慰,偏生她多想,觉得顾培栋这是要放弃这个孩子了。   她害怕,害怕自己好容易嫁了人,却要在这深宅大院里沉寂后半生。于是逼着霁琛读书,习字,少有不满,动辄打骂。   她自己是不识字的,却会检查霁琛的课业,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尽到了为娘的责任了。哪成想,逼死了霁琛。   偏这个时候,新进门的三太太有了,她怎么可能不恼怒?怒火之下,带人剁了三太太的小指,丢进了厕所里。   三太太月份尚早,如此惊悸,自然流产。   是她做的孽吧,当时她是怕的,夜夜不得安枕。   麻袋上开始涌出一丝丝的血。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大汉朝着麻袋,游了过来。。。。。。   这些,都是你后来才听说的。你还听说,那些人,是顾霖琛的人,把二太太送到了沈景冰那去了,不过,最后也没发生什么作用。   在那之后,婚礼再办的日期定了下来,是西式婚礼。和上次婚礼不同,不光请了关系近的亲戚,还有望城各界人士,近滨那边能请过来的,甚至还有各路记者。   顾老爷子铺路都已经铺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再不准备点什么,可真就是对不起老人家的一番苦心了。   你先是联系了赵传那边,总部那边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还要他才请得动,半个月的时间绝对来的及。   而后是陈猛,有一说一,沈景冰那边的一干人等,都要盯着一些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要知道的。   总部那边证明你的身份,陈猛那边给你传递情报,但是这些远远不够,你还需要支持。   因此半个月的时间里,你去了一趟趟许家,宅斗一波,无比糟心。也并没有什么结果。连赵老令牌都给弄丢了。   好在赵传给力,把该请的人都给你请来了,陈猛那边也告诉你,沈景冰已经被孟副官控制了。   婚礼的当天,东桑夫人拎着容羽出面,当场把身份的事情说开了,加上赵传请过来的人,衡量一下这背后的财富,大家自然会选择相信你。   但就在这个时候,顾培栋登上台,宣布了他分家的决定。顾霆琛除了他从小长大的那栋楼以外,什么也没分到。   顾霆琛对此没有异议,而你甚至母亲当年的故事,所以很难接受顾霆琛,当场悔婚,离开了酒店。   随后,你直接买了三章船票,带着赵传和陈猛,回了东桑。。。。。。   ☆、支线剧情二   第二十五章支线剧情二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你(女主)最终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切,什么都没有做。   你心知自己不捣乱就不错了。   做事做得很好和处理人和人的关系,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思维。   你看向顾霆琛,满眼是恐惧和心疼,泪水淹没了透过红纱的视线。   顾霆琛抱住你,在你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有我呢。”   婚,最终还是没能结成。下一次的婚期定在一个多月之后,格外隆重。你和赵妺儿都被留在顾家,心情却完全不同。   看着每天忙上忙下做汇报的人,和满脸挂着喜庆的二房,你的内心是说不出的苦涩。   姓韩的也就罢了,这姓顾的。。。。。。   这么一等,便是三个月过去了。   顾霖琛倒是对你礼敬有加,顾培栋也可以说是像父亲一样,关怀备至。二房母女虽然看你不顺眼,但到底没难为过你。   可你却坐不住了,你恨不得出去找找顾霆琛,可你知道,找了也没什么用。想来想去,也就是让陈猛去找。   赵传,还是回东桑去料理许氏吧。   人呢,还真就让陈猛找到了,但也是他自己露头,陈猛才找到的。彼时他已经继承了望城全部的武器厂,成了漕帮的扛把子。   可是他也待会了一个重磅的消息——   你的猜测是对的,外祖就是被沈景冰药死的。   你极为冲动地跑去了沈景冰的宅子,不管孟副官怎么阻拦,一路冲进了沈景冰的书房。   到了书房,你却只看见了饮弹的沈景冰。   你盯着眼前的景象又哭又笑,而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轻轻捂住你的眼睛:“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   当时你并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只是后来孀居的日子里,偶然想起来,才突然明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霆琛本身就有漕帮的生意,因此,现在顾家的东西他还真的没有多感兴趣,加上他又不是顾培栋的血脉,所以他直接就出户了。你倒是也没什么意见。   此后顾家的家产之争就变成了两个人的事情了,你也乐得逍遥。因为是单独起家过日子,家里的事情少,加上顾霆琛又宠着你,你的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倒也不担心顾霆琛对你不好,东桑的许氏就是你的底气。   伺候的生活,温馨且平淡,你还有了一对龙凤胎。不得不说,本来母亲爱孩子是天性,但是社会里的人,天性难能纯粹。   你也难免,好像对哥哥更好一点,对妹妹更娇惯一点。偶尔你也觉得这样对两个孩子都不公平,可是怎么办,孩子也不仅仅是你的孩子,你也很煎熬。   不过好在还有顾家的热闹能看。   听说顾震琛让二太太坑了,大病一场。顾培栋不得不把顾家全部交给顾霖琛,然后把一部分干股交给顾震琛。   可是顾霖琛撂挑子了,直言顾培栋不处理了二太太,他就跟顾霆琛一样,直接离开家。   (顾霆琛OS:学我干嘛我又不是亲生的)   顾培栋想了,二太太被处理了,那顾震琛必然不会放过顾霖琛。若是不处理,二人在自己身后,依旧免不了一场你死我活。   人常言,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很多事顾培栋心里明白着呢。可毕竟是“家和万事兴”,一开始他也不想闹这么僵的,可如今看来,不做选择是不行了。顾家,未来必然是霖琛的了,而霖琛,是必然会一直死咬着二房要说法的,那可是霖琛他阿娘的半条命呢。   霖琛的阿娘,也就是顾培栋的三太太,不争不抢的,也不起眼,却很是可人。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可是二姨太醋劲上来了,直接断了三太太的两节指头,右手的无名指和左手得小指,都没了。   是五岁的顾霖琛狠狠咬了二太太一口,才留下了一截小指,而中指,被冲进了马桶。   三太太的指头终究是没有再长上,因着残缺,终日带着一双白色的长手套。大病一场,人也憔悴了许多从此落下并来,十日里倒有九日起不来床。   顾培栋怕自己不在,三太太不争不抢的这母子两个不好过,因而才给太太们分了楼,连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分头去领。而事情的处置则是格外敷衍,二太太给三太太道歉,出月例银子里出三太太的医药费,而顾霖琛则去给二太太跪半个时辰。   一个给了面子,一个给了里子。   可是小孩子的处事逻辑和大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孩子总是向着母亲的,他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不争,只会觉得父亲偏心,最后想要自己报仇。   所以如今,上一辈的恩怨,就让他亲手来了结吧!处理干净了,下一代才能好。   他坐在沙发上,颓废着,老态十足。他的管家,曾伯,就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曾伯啊!”   “诶。”曾伯轻轻弯下腰来。   “你说,他们到底是想要什么呢?”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伤。   “这个。。。。。。我怎么能知道啊。”   “这个。。。。。。我怎么能知道啊。”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顾老爷子突然笑了,笑意很浅,很深邃,“你下去吧。”   这一次,曾伯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退下,而是犹豫了一会,略带颤音地说:“老爷,您多保重。”   顾老爷子没回头,阖着眼,往椅背上靠去,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直到听见一声轻轻的关门声,才感叹道:   “老了,我们都老了。”   顾培栋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给二房母子再留个机会,但凡二太太有点母性,他就找个地方安置了她。   二太太大概也知道为什么叫她来,但直到这件事不能自己先开口,因此也不发话。只是她不说,顾培栋也不说,一时间空气安静得可怕。   顾培栋赶在她沉不住气的临界点上开口道:“行了,以后你也不用叫我老爷了。”   “老爷。。。。。。?”二太太一听,堆坐在地上,眼泪立刻不要钱地流。   顾培栋冷哼一声,坐了下去,两只手撑在拐杖上:“这回,没有曾伯帮你说话了,你都交代了罢,是生是死——”   顾培栋一顿:“你自己决定。”   二太太立刻爬起来,膝行往顾培栋那里去,一把抱住顾培栋的腿:“老爷,您不能这样,我嫁到这个家二十多年,我给您生了震琛,我。。。。。。”   她还欲说下去,顾培栋却打住了她:“我说了,我只要你交代。”   言外之意,保自己,还是保儿子,她自己选。她可以自己把罪责全部揽过来,保震琛无虞;也可以把这些年做的恶都推到儿子身上——当然没什么逻辑。   顾培栋要看的,无非就是个态度。   “你说吗,这次选择权交给你。”顾培栋的声音坚定,略带沧桑。   “我。。。。。。”二太太终于犹豫了。心痛再痛,距离实打实的□□攻击还是差得远,二太太终究是害怕日后露宿街头的日子。   顾培栋也不催促。   人都活到了这个岁数了,有些事情一看就透,只不过不愿意明说罢了。要想一个家风平浪静,总会有人吃亏,强势的更强势,弱小的自生自灭,平衡好强者的利益,就是男人们后宅的安生之道。   正是因为如此,一夫一妻一姬多妾的制度维持了这么多年,男人们也并未有多少因为后院着火而做不成大事业。   原因无它,他们并不在后院里直接说话。   三太太小产是怎么回事,她自己的霁琛又是怎么作没的,原配留下的儿子又是怎么被她一步步毁掉的。。。。。。顾培栋心里都门清。   二太太思忖一番,终于开了口,开口却还是求饶:“老爷,求老爷饶命啊,我都四十多了,把我赶走不是让我去死吗。。。。。。老爷。。。。。。。老爷!”   其实也不难猜测,二太太此举无非是怕安静太久,顾培栋生了杀意,可她并不知道,正是这番哭喊,耗费了她家老爷最后的耐心。   她只听见两声拐棍敲击地板的声音,而后是丈夫爆发性的怒火:“那你让震琛找人杀我,就不是让我去死了?!是不是子弹只有打在你身上你才知道疼?!”   可不是只有自己疼才是疼嘛。就因为世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才会有那么多的劝人大度。   顾培栋作为典型的望城男人,甚少会对女人动手,今天却一把捏住了二太太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身边拎了拎:“震琛是你亲生的啊,是你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啊!你不想自己受苦,就舍得他了?啊?这么多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是怎么折腾他的?!”   说着说着,顾培栋也忍不住有些老泪纵横,轻轻把女人放了下来。   也有他纵容的错吧。。。。。。   而眼前的女人,毕竟是陪他最久,用心最多的女人,就算他真能做到至圣无情,这么多年花在这对母子身上的心思,总是实打实付出过的吧!   二太太闻言一怔,随后便像是发了疯地一般,双手放在顾培栋的大腿上,一个劲地摇,拼命喊着:   “老爷,我没有,我没有!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震琛要杀了您,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人是我找的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二太太的哭喊声随着话语的增多、加快而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这一次,顾培栋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冷声吩咐道:“来人!”   声如洪钟,丝毫不见刚才的颓然,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在。”几个男仆开了门,恭敬地应道。   “带下去,醒了找个麻袋,扔到江里给我喂鱼!”   没有人有质疑,父权时代,男主人是家里的一切。   江水冰冷,麻袋窄小,她拼命挣扎,还是挣脱不出去。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的?   没名没分的戏子,卑微的姨娘,推倒大山的姨太太,还是后来铁石心肠的当家二太太?   回顾这一生,她终究是悔了。   从窝头都吃不饱的小师妹,一夜之间变成了能顶半边天的台柱子,见到台下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穿着的小姐夫人们,人的心态是会崩的。   她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就被卖了做这下贱的行当。   呵。   怎么会不怨啊。   当她生了霁琛进了门的时候,也曾经只是简单地想做个好母亲,日后这孩子扬名立万了,望城里也少不了她的美名。   她太想在这所冰冷的宅院里,有个依靠了,比照着抢了所有风头的雲琛,她真的需要一个优秀的儿子。   抓周的时候,霁琛抓了一个把棋子,桌上的宝剑也好,砚台也好,书也好,印泥也好,一概都每层看过一眼。   “不过是个彩头罢了,别太上心。”顾培栋说这话,不过是好意安慰,偏生她多想,觉得顾培栋这是要放弃这个孩子了。   她害怕,害怕自己好容易嫁了人,却要在这深宅大院里沉寂后半生。于是逼着霁琛读书,习字,少有不满,动辄打骂。   她自己是不识字的,却会检查霁琛的课业,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尽到了为娘的责任了。哪成想,逼死了霁琛。   偏这个时候,新进门的三太太有了,她怎么可能不恼怒?怒火之下,带人剁了三太太的小指,丢进了厕所里。   三太太月份尚早,如此惊悸,自然流产。   是她做的孽吧,当时她是怕的,夜夜不得安枕。   麻袋上开始涌出一丝丝的血。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大汉朝着麻袋,游了过来。。。。。。   这些,都是你后来才听说的。你还听说,那些人,是顾霖琛的人,把二太太送到了沈景冰那去了,不过,最后也没发生什么作用。   至于去了哪呢?不知道。   ☆、未曾预想的道路   第二十六章支线剧情一(一)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结局三   顾霆琛跟着三个贼人走了几步,而后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打了起来,场面开始混乱,混乱到你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后堂冲过来,拽着你躲了起来。   是赵传。   眼前的身影,一下子和小时候看到的那个青年重合在了一起,你回想当时他抓着你的手,告诉你别怕的样子。   十年都过去了,他身上依旧是那股淡淡的檀木香,无论是在近滨还是在望城,都十分少见,更何况是在东桑。   你仍然处在应激反应之中,但这次的应激反应,和平常不同,轻了很多。   他就一直在旁边柔声细气地安慰你,和你谈话,跟你说了好多有意义没意义的话,直到你终于抬起头,对他说了一句:“我没事了。”   他点点头:“我们回东桑吧。”   “可是赵家。。。。。。”   “那毕竟是你的父亲。”   “。。。。。。”你再次低下了头,晶莹的泪花滚滚落下。   赵传忍不住,摸了摸你的头:“除了许老爷子,你不欠谁的。回去吧,他老人家如果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你木然。   你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回的酒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生了什么。你只记得你在酒店的床上躺了很久很久,最后一次从昏睡里醒来的时候,赵传把几张报纸拿给你看。   身份的事情办妥了,许家的事情办妥了,退婚的事情,也办妥了。   特助就是特助,永远那么贴心,永远那么无所不能。   一切需要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他都能办的让人很舒服。   而你只会做冷冰冰的决策。   你试了啊,试过了,不行的。   想着,你又哭了。   为什么呢?从小到大都没办法很好地沟通,那些年在后厨做了那么多杂活,一样只是个替班的,为什么孩子自己摔了,可是对方就是不相信她呢?   为什么回到东桑你一直没有什么带友谊含量的朋友?为什么你不用身份就完全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呢?   为什么。。。。。。为什么。。。。。。?!   你开始觉得头疼,想吐,开始绝望。   而赵传握住了你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   温暖,干燥,你觉得灵魂瞬间就有了力量,你扑到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后来,就像计划的那样,你们回了东桑。   你开了一个实验室做研究,而赵传则维护公司给你提供资金。   岁月,静好。   春花到秋月,你们逐渐走到了一起,好像吃饭喝水那样自然。   结局四(BAD ENDING)   很多事情,看起来没有道理,实际上都是有道理的。   就像顾霆琛没有选择赵寄姝,就像姓韩的没有选择赵寄姝。   就像赵妺儿放弃了赵寄姝,就像沈景冰放弃了赵寄姝。   怎么说呢,婚礼那天,赵寄姝全程就是一个木偶,在那之后,也不知道去了哪。总之是消失在了大众的范围内。   要问,就是被沈景冰捡了回去。   精神病很容易判断对方是不是精神病,所以沈景冰太知道赵寄姝是哪出了问题了。   他试图挽救过,但是赵寄姝不肯上岸。   他很暴躁,他不承认自己有问题,那么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一切推给赵寄姝,怪她自己不够努力。   然后赵寄姝被赶了出去。   顶替赵寄姝的,是容羽。容羽被韩抛弃之后,很是“努力上进”。沈景冰很喜欢她,把许月染的身份彻底交给了她,许氏也好,安城许家也好,都交给了她。而实际上,她依旧只是九十六号花坊的一个员工而已。   她,当然很明白有权利不用,过期作废。于是她站稳脚跟之后,第一个动手的就是赵寄姝。   恨吗?不恨。她讨厌的不过是身份而已,还是身份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身份是自己的,那她喜欢还喜欢不来呢!   容羽派去的人,很是专业,瞬间了结,毫无痛苦。   那之后好像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赵眷最终还是把两个女儿都嫁过去了,一个给了震琛,一个给了霖琛,靠买女儿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只不过中间用老婆顶了一次罪。   安城许家那边还是乱哄哄,而且按照沈景冰的意思,还会更乱。   九十六号倒是日渐正规,最后甚至直接并到了情报机构里。   至于赵寄姝?   忘了吧,至少赵寄姝的最后一句话是——   “忘了吧!”   ☆、番番外:最初的架构   第一章留连戏蝶时时舞   本文是架空小说,背景如下:   在平行时空里,公元前210年的始皇驾崩并没有将公子扶苏送上绝路,相反,一个人的及时出现改变了公子扶苏的命运,也改变了大秦帝国的命运,此后华夏江南江北被不断分分合合,最后由楚国统一华夏,而后开启近代社会。   新历14年,为换取女性选民额支持,一夫多妻制度废弃,我们的故事,也就此展开。。。。。。   一   新历16年,近滨市。   作为两江流域,也是全华夏最为富庶的地区,近滨市区高楼林立,间或以街区的形式穿插着徽派建筑的居民楼。每当华灯初上,霓虹灯便会掩映住夜幕,掩映住这些传统建筑,沉醉了夜晚,沉醉了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近滨最出名的舞厅莫过于小都会歌舞厅,挨着最大的商场挨着各种饭店酒楼,正处在商业区的正中间,白天的时候女人爱来,晚上的时候,男人爱来,对得起这条街的名字——繁荣路。   在这样一条路的尽头,有一个把着十字路口的小院落,在灯红酒绿之间显得格外低调。掉了漆的铁栅栏门内敛地向里开着,抬头入眼的就是一座小洋楼。紧接着才能注意到列在院子右边的三排花架子。这时再看门外,才能在树荫里找到一竖排红漆写下的,已经有些斑驳了的字:九十六号花坊。   原来是一家花店。   自从西洋的花艺传过来了之后,近滨人就慢慢发现了它的方便,也开始养成了送纸包花的习惯了。作为最早形成这项习惯的地方,近滨有不少的花坊,光是九十六号旁边的百货商场里,就有不下五六家花店,包装纸、包装布格外精美,花的种类也多,价格也更便宜,却始终威胁不到九十六号的地位——   九十六号的大头生意,不是卖这种花。   在普通的市民眼中,这家店开了十多年了,每天都看着像要开不下去的样子,却每天都没有倒闭,真真是个奇迹,但比起别人家的生意倒闭不倒闭的,大家更感兴趣的,还是九十六号的花艺师们。   九十六号的花艺师们,是清一色的女子。十几岁也好,几十岁也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美,或是清纯或是魅惑,或是优雅或是高傲,很难让人移开眼睛。   老板很少露面,老板娘春姨则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常着紫色的旗袍,自有一番风韵。平日里老板娘也不怎么出面,多是由花艺师和掌柜的答对客人,但若是客人看不上这些花,说要和老板娘谈,掌柜的便会去小洋楼独立开门的会客室里找老板娘,接着伺候老板娘的小丫头,叫雁来红的,便会捧着两个彩印的册子给客人看,有相中的,再到会客室里谈。   可能是九十六号的架子太大了,价格也太高,很少有人真的在九十六号买花。在坊间,这不过就是一家很奇怪的花店罢了,但是在上流社会,“九十六号”却意味着不一样的东西。   二   三点多的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了“九十六号”的门口,看样子,应该是哪位上流人士的夫人。   夫人下了黄包车就进了九十六号的大门,对正在修剪花枝的木槿道:“我找你们老板娘。”   木槿没答话,院子另一边候着的掌柜反而一脸堆笑:“我去请。”   这次,老板娘没打发雁来红出来问,而是自己拎着两个册子出来了。   “诶呦,俞夫人,您来了!”老板娘格外热情。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俞夫人的态度也没那么冰冷了。   “里面谈?”俞夫人问。   老板娘眼里立时有了笑意,一面把人往里面引,另一面向里面吩咐着:“雁来红!沏茶!”   两位落了坐,雁来红沏了茶就赶紧退下了。俞夫人也才说明来意。   原来,这位俞夫人本姓顾,嫁的是俞家独子俞承皖。俞承皖是顺天俞家分了好几分的分支,因着占据地理优势做丝绸生意挣了不少钱财,家境还算不错。在这人才济济的近滨市,俞承皖的俞家即便顶层的上流权贵排进不去,也好歹算是挤进了名流的圈子,也算是个金贵人家。   近滨的俞家是在俞承皖的手里操持起来的,只是进入了上流社会,自然也学会了上流社会的那些习气,“传统技艺”老四样玩得是样样精通。俞夫人刚进门的时候俞承皖还只是在外面找女人,等到一年后俞夫人生下儿子俞轻林之后,俞承皖就开始逼欢,到了后来甚至演变成了妻妾同欢。身为婆婆的老夫人不去过问,更不会管,俞夫人也只能忍气吞声,江城顾家虽然比俞承皖家强上许多,可俞夫人是远嫁,实在是没法时时看顾,更合况顾家家里也是一堆的糟心事,俞夫人只能万事靠自己。   虽说新□□不兴男女尊卑,但是民间却不管这些,还是按照自己那一套来。□□虽说有心教化,但很多时候却不得不做些让步,须知改朝换代不过是一代人的事,移风易俗却可能要几十年。这也算是顾家任由俞承皖欺负女儿的一个原因吧。   眼瞧着俞轻林已经八九岁了,本该读书的年纪,却慢慢学了几分他爹爹的模样,前儿赌坊都过来追债了。俞夫人这才下了决心,来了这九十六号,办一件事。   “杀夫可是大事。”老板娘转了转茶杯。   “子嗣,也是百年大计。”俞夫人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老板娘见状,眼珠子一转,笑道:“我们九十六号是勾兰院表字坊,可不是杀手窝。”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这俞夫人可是清楚得很,介绍她来九十六号的那一位,可是明明白白地说了,九十六号,给钱了人都杀得。   俞夫人闻言,反而把腰背挺得直直的:“五百银元。”   那个年代五百银元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一块银元就够一个寻常人家半年的伙食费了,就算是放在那些千金小姐身上,也足够能买一个月的食材了。   老板娘却还嫌不够,她和接单的姑娘可是要七三分成的,四百五十银元,够干什么的?陈记旗袍的当季新款,哪个不要一二百银元?明月阁的首饰珠宝,又那个不是一二百银元起?   俞夫人打量着老板娘穿的旗袍,也知晓五百银元对她不算什么,因而又开口加到一千。   一千,够买十辆小轿车了。   谁知老板娘还是没有表态,俞夫人皱了皱眉。介绍九十六号给自己的那一位,也没说要这么多钱啊,更何况——   俞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陈记也好,明月阁也好,千金阁也好,都是顶层富贵人家才消受得起的奢侈品,俞夫人自己都还没享用过,眼见一个开花坊的下等人比她打扮得还好,俞夫人实在觉得介绍九十六号给她的那个人,是来羞辱她的。饶是她顾家出身,修养极好,哪里能受得了这般落差,起身一跺脚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忽得一下被人撞开了,一个洋裙少女站在门口,脚下放着的,是一个大号的手拎皮箱,额间几点细汗,樱唇微张喘着气,打扮精致却能看出来是远道而来,下午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竟照出了天使般的圣洁。   老板娘的心不经意间倏地一痛。   曾几何时,这也是她的样子。   “春姨,俞夫人远道而来,不如这一单就给我接了吧,也不用分成,一千银元,您都拿走。”少女声音空灵,不疾不徐。   老板娘却奇怪,这会客室隔音得很,就算是站在门口,不开门也根本听不见里面在谈什么,这丫头怎么可能知道她们在谈什么?不过看样子,这似乎就是堂哥说过给她介绍的人。   就算不是,白赚的一千块,为什么不要?这个价钱都够买下陈记的镇店之宝了。   老板娘这才满口答应钱还没到手,就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花了。   俞夫人这才扔下一百银元,说是定金。   见俞夫人走了,老板娘也没急着招待少女,反而是翻开之前给俞夫人的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对了照片,确认了是堂哥送来的人,才抬起头来,问道:“真想好了?”   少女依旧是副单纯不谙世事的样子,给了肯定的回答,那一脸明媚的模样看得老板娘恨不得挖了她的眼睛,却也到底没为难她,只是领着她出了会客室,锁好了门,往小洋楼的大门走去。   小洋楼一共两层,进门就能看见楼梯,楼梯的左面是一个大厨房,右边则是春姨自己的房间,还有洗漱间、化妆间。   楼梯是螺旋向上的大楼梯,安在这么个小洋楼里,怎么看都有些别扭。上了二楼,首先能看见的就是一排房间,一共八个,房间对面的地方有更衣室和洗漱间,左边四间屋用左边的,右边四间屋用右边的。右边数第二间就是给少女准备房间,一共四张床,四个保险柜,但是还没有其他人入住,给少女准备的就是一号床,上面还铺着一件九十六号的工服——一件淡青色的短款旗袍。   待看完了房间,老板娘便抱着臂对少女说道:“九十六号的床位可是金贵得很,不在花坊做工,一个月交五块银元,在花坊做工的,一个月交三块银元。新人来了先要跟着姐姐们学花艺,先学上半年。”   换言之,前半年都要交五块银元。   少女笑笑,从洋裙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先生都和我说过了,这是张近滨银行的存折副本,您拿着,里面有一年的床费,不够我再存。”   老板娘立时笑得合不拢嘴,似乎忘记了少女的来头,也不打招呼,就径自下楼,找地方把存折细细藏好准备明天存到银行的保险柜里,心想这少女倒确实是个有钱人。   少女见老板娘走了,也才打开保险柜,从皮箱里拿了个盒子出来,放了进去。而后才是进更衣室,找到自己的衣柜,往里面放衣服,也没全放,毕竟一会要回家,没有行李反而不好交代。   少女没什么首饰,反而是头饰居多,看了一眼梳妆台的大抽屉,还是把头饰盒子放到了衣柜里面。   一趟折腾下来,东西虽然不多,但也让薄汗沾湿了衣裳,透出细嫩的皮肉来。少女歇了歇,这才下楼,正遇上楼下得了财暗自窃喜的老板娘。   “春姨。”少女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却被拦住了。   “等会,你还没取花名呢。”   “就紫苑吧。”   紫苑,自愿。她是唯一一个主动来这里的姑娘。   三   紫苑刚回答完春姨的话,便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子,和紫苑厚重复古的洋裙不一样,女子的洋裙是现代风的连衣裙,倒是显得人轻巧成熟,多了几分高雅。   “新来的?”女子率先开口。   “我叫紫苑。”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水仙。”女子直接从紫苑的旁边略过去,丢下两个字在身后。   水仙,神秘之花。   第二章水上轻盈步微月   一   水仙一步步的往楼上走,春姨赔着笑脸在身后问道:“待会吃点什么?”   水仙头也没回吩咐道:“一杯咖啡,今天晚上不上班。”   春姨便没再跟上去,转身进了厨房,吩咐厨房的李娘按照水仙的口味送杯咖啡上去。   水仙则是进了她左边第一间的房间里。   左边的房间,意味着接客。她是第一间的第四张床,她一个人住这一间屋子,不是因为她来得早所以待遇好,而是因为前三个人都死了。   一号床的花名是柳叶,据说因为爱上目标失手了,被老板丢到东江喂鱼了,水仙来的时候柳叶就已经死了:二号床是近滨名动一时的名媛,对外是老板的远房表妹,虽说一表三千里   ,但是挂着沈家的名头,在上流社会也很吃得开,但是不知道哪一天就失踪了:三号床的是鸢萝,就是她带着水仙进的小都会。鸢萝后来跟了帮派的老大,那老大倒了,鸢萝也被追杀了,后来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于是一号房间就剩水仙孤零零的一个了。   但是水仙不在乎。刀尖跳舞的日子,该享受就要好好享受。   夕阳西下的黄昏,落幕却总让人心醉留恋。后天就是水仙的三十岁生日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像那些姐妹一样,跟弹烟灰一样,说没就没了,都没人记得。   她说过晚上没有班,九十六号自然不会有人打扰她,因此咖啡送上来了她就锁上房门,来到窗前细细地喝。   原味的咖啡没有奶没有糖,自然是苦了一些,比起浓茶的清苦,的确是有几分难以忍受,水仙却似乎很是享受。   和心里的苦比起来,浓茶也好苦瓜也好,甚至苦参也好,都算不得什么。   二楼的视角很好,能看到对面中式院子里的场景,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家这个词,离水仙似乎有些遥远,十二岁上了那辆小轿车开始,本就不像家的“家”,就被抛在身后渐行渐远,待到历尽十几年的沧桑之后才发现,所谓的“家”,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被卖到另一个地方。天老爷把她扔到许家,许家又把她卖给赵家,从赵家逃了出来,又被姓沈的卖给了另一个姓沈的,另一个姓沈的又把她卖了好多好多次。   好多次是多少次呢?十年的光阴太久了,她不记得了,不过九十六号的记档和账册里大概会记得很清楚吧。   喝完咖啡,嘴里闲着,心里就不痛快,从旁边的柜子上摸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水仙其实不大喜欢烟草的味道,她的客人们身上都有这种味道。   她还记得最初是被怎样的旗号骗进九十六号的,心中明知半真半假,只是她没得选择。或者死,或者九十六号。   其他的姐妹们,也大抵如此。   真不知道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新□□二年的时候,华夏就对南越作战。虽然是压倒性的战争,但也毕竟还是战争总是要死人的,其它附属地也需要派兵镇守,为此抓了不少壮丁,国内安定,却也算不上太平。   前线没吃紧,后方自然要紧吃,百万将士换来的血色浮华,当权者当然要好好享用。所谓的“女全运动”大概也就是海外军□□转移人们视线的一个噱头罢了。谁家不娶个老婆?谁家没个女儿?哪怕没女儿,儿子总是要娶媳妇的。家里都闹起来了,后院都着火了,哪还有本土的人会关注被抓了壮丁的倒霉蛋?一夫一妻也好,“女性新生活运动”也好,不过是给国内这些略略读了几天书晚上回家吃饱了饭一抹嘴国家大事侃侃而谈的男人们找点事做,别一天天揪着派遣军和抓丁壮的事情不放。   十年风尘摸爬滚打,小都会的七年舞女生涯,接触的都算是有头有脸的男人,时间久了,军正大事她不懂,这些正客的小把戏她也多少知道了一些——有头有脸的爷们哪个把这些舞女当个玩意?在这些人眼中,她们怕是女人都算不上。   夜幕,逐渐笼罩了灯红酒绿的近滨市,小都会开始营业了,整条繁荣街的路边,停满了小轿车,下来的一个个名流政要,或绅士优雅,或风度翩翩,或满脑肥肠,或大腹便便。水仙就这么看着,目光都有些涣散。   距离上次大大放血往出拿钱,已经过去了□□天了,父亲估计这两天还会来。   从最初的委屈、懊恼,到后来的歇斯底里再到现在的麻木,其实不过也是两三年的光景,麻木久了,时光也会变得匆匆而逝,她也是今天细细数了日子,才发现自己已经麻木了十二年。   二   水仙的视线随着霓虹灯的闪耀逐渐变得飘忽,来到了她十九岁的那一年,她从小别墅出来,获得“自由”的那一天。   也就是在那一天,她才知道“先生”的身份是大名鼎鼎特务头子——沈景冰。   一般的时候,沈景冰很少来别墅看她,但是那天既不是星期一也不是节日,他却过来了。   她遵从着西餐礼仪乖顺地吃过早饭,抬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了“先生”。   那时的先生刚过而立之年,却西装笔挺,散发着强大而亲和的气场。   “芸芸,”他说,“今天开始你就自由了,给你在花坊找了个工作,这是地址和介绍信。”   他微微弯腰,极为绅士地把一个信封递给了楞在座位上的她。   “九十六号?一个花坊为什么需要介绍信才能去?”   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温和地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拉开了一旁的椅子,解开西装的扣子,跨坐了下去,两腿之间,开得很大。   他靠在椅子上,裤当宽松的那个位置就那么冲着他,那态度好像是在说:“你看,我是男人,你应该听话。”   身旁的男童为他切了一根雪茄递到嘴边。   他接过来,然后等着男童给他点火,接着深吸一口,吐出一些让人不适的烟雾:“你知道我是谁吗?”   水仙沉默。   她不知道。在这栋别墅的半年里,她完全与世隔绝。   “顺天特工处处长。我想殿下应该很了解吧?”   烟雾缭绕之中,她第一次觉得“先生”很可怕。   可“先生”接着又说了:“这是任务,你必须去。如果今天中午之前,你没在九十六号报道,我今天下午就会把你的行踪卖给许家,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先生直接在桌面上摁灭了雪茄,而她,盯着桌布上的洞发呆。   时间不容她多想,门外的司机也在催促,她最终还是和十二岁那年一样,上了车。   她永远忘不掉她左脚踏入九十六号大门的时候,那时的风很柔和,阳光很灿烂,鸟叫也很动听。   那时的她,还很天真地以为九十六号就是个普通的花坊,或者是,她强行欺骗自己。   时移世易,鸟叫声年年有,却不复当初的美好。   那天是鸢萝在院子里当值,浅色的旗袍,油亮的发髻,当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靠口却是高傲得很:   “你什么事?”   她皱了皱眉,觉得这人实在过于清冷,却还是回答说: “我到这来找工作。”   鸢萝听了,语气更加不善了:“去去去!我们这不招人。”   那时的水仙还不知道自己过得有多好,从未想过逃离,甚至直接忽视了鸢萝话语里的急切。   管事的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又问她:“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你们这招人吗?”   管事的一听,眼睛都亮了:“招,招!”随后朝着小洋楼的方向喊道:“苜蓿!请老板娘!”   只听里面清脆地应了一声,不一会就跑出来一个穿着老式红袄的小姑娘,跟她说:“老板娘有请。”   水仙还记得她当时很得意地看了鸢萝一眼。因为那时她还以为是鸢萝怕她抢了饭碗。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她还真是傻得可爱。   那个时候其实还是有机会逃脱的,只是她以为逃不掉了,所以留下了。   三   水仙游移的思绪是被楼下的沈景遇拉回来的。   双排扣的西装,呢子大衣,熨烫得妥帖板正的西裤,锃亮的系带皮鞋。男人四十一枝花,帅气还是帅气的,尤其是和同龄的老板们相比——   这算是近滨市难得没被烟酒浮华熏陶出将军肚的好男儿了吧?   可惜严于律己也没宽以待人。沈家的男人都家暴。   没有一个例外的。   这在上流社会甚至是公开的秘密了。   但水仙知道这个,不是通过外人,是她自己发现的。   因为,她也是沈景遇的女人。   老板娘春姨倒是看不惯她。她刚和沈景遇稿在一起的时候,春姨没少折腾她,或是巴掌或是板子,甚至是鞭子,而后又是下毒下药,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深深的毒怨,只可惜沈景遇好像真的很宠她,因为春姨白天抽她一耳光,晚上沈景遇就会用皮带把春姨抽成猪头;白天春姨用规章制度找机会打她板子,晚上她去上班沈景遇就会用房里的那根粗粗的棍子给春姨执行“家法”;白天春姨抽她一鞭子,晚上沈景遇就会把她吊起来用马鞭抽上十倍,至于下的药,也必定是双倍奉还。   若不是水仙自己就是当事人,最清楚此间原委不过,她自己都会怀疑春姨是不是有什么委屈。   可惜了,不是。   她是被春姨亲自叫到沈景遇的闯(二声)上的。   而且住左排宿舍的姑娘们,都是这样到了沈景遇的床上的。   九十六号的姑娘们,除了送给权贵的礼物之外,第一夜都是沈景遇的。   但只有水仙算是沈景遇的女人。虽然她在外面做舞女,不可避免地和很多靠山出去,但是她始终算是沈家的半个女主人。   辨别的方式除了那事之外,还有挨揍。   沈家男人教养极好,除了自己的婆姨,不会打任何人,哪怕气急。甚至管教子女都不会亲自动手,一面折了身份。   男人打孩子,对于沈家人来说,是件很娘的事情。   而恰好,只有水仙挨过打。   所以众姐妹对于水仙也是不一样的,虽说不至于带着像对春姨那样的讨好,但至少没人敢找她麻烦。像月见那样的,甚至第一个月就被扒个精光扔到了大马路上。   水仙可以说是除了鸢萝之外整个九十六号最有魅力的女人了,别的不说,就说她能哄住沈景遇整整三年。   三年,少见多少男人啊。   眼瞧着沈景遇从小都会出来,进了院门,水仙披了个披肩就去缓台上等着了。   她听见管事的给沈景遇开门的声音,听见了春姨讨好的声音,听见了沈景遇扯皮带的声音,听见了春姨的惨叫。   然后是房间门被摔着关上的声音。   她很解气。   款款下楼,站在了春姨的房门外,静静听着春姨的惨叫。   沈景遇的夜生活,除了女人就是打老婆。今天她不在,沈景遇必然回家。   而水仙此生唯一的欢愉,就是看着春姨挨打。   沈景遇打人很是吓人,下手必定见血。水仙其实也怕,但是怕,并不影响她看老板娘的笑话。   因为,她是真的恨。   九十六号早十七年前就有了,现在的姑娘里,除了春姨自己,就属水仙最老了,换句话说,资历也老。因此九十六号的勾当,她也是清楚的。   第三章吹消(通假)人去玉楼空   一   如果非让水仙用一个眼色来形容九十六号,那她一定觉得是红色的。   鲜红或暗红,流动或凝固,是血液绽放的色彩。   就这么一栋小洋楼,满打满算住不了四十个人的地方,因为它丢了命的,早就不止四十个人了。   水仙第一次亲眼见这种勾当,是七年前,鸢萝刚带着她进小都会那一阵儿。   某天她刚下班,就看见春姨带着一个姑娘进来了。姑娘怀里还抱着个小的。   春姨和蔼地招呼她过来一起坐,吩咐苜蓿去拿点吃的给姑娘。   “姑娘,你到这就放心吧。我们九十六号看着是个花坊,但私底下,我们也是妇女组织,这里都是像你一样的姐妹,不用怕。”   水仙听着,差点没忍住笑。   什么叫“也是妇女组织”?什么叫“像你一样的姐妹”?这能一样吗?人家是被作践的受害者,她们这是勾兰院,是表字坊,怎么可能一样。   后来水仙倒是知道了,确实是一样的。   一个月之后,姑娘的戒心稍微放下了一些,春姨就把孩子抱走了,拿孩子做筹码,让姑娘去勾栏院干活。   姑娘百般不情愿,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哪怕不是自己想要的,也还是舍不得。   再后来,姑娘被租到了勾栏院,孩子则是被卖到了地下会所——那是个男孩。   不过她想,孩子的生父应该也不会去认这么个孩子吧?说不定以后这孩子还会出现在他的闯(二声)上。想想也是很讽刺。   水仙有种报复的快感。   鸢萝全程沉默,甚至从来没和这姑娘搭过话。水仙也问过,为什么阻止她,却不帮那姑娘:   “来都来了,还能跑多远?”   她这样说道。   后来水仙想,大概是自己没能跑掉,给鸢萝惹麻烦了吧。   果然,两年之后,在沈景冰的闯(二声)上,他摸着她的腰说:“你知道吗,你鸢萝姐姐这里有一整排的烟花烫呢,很好看。”   他一边钦略着她,一边在她耳边说:“都是因为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呀。要不要,也给你烫上一排?”   可笑她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目视前方,像一匹要比赛的母马一样的姿势,问他:“烟花烫是什么?”   他很耐心地抽身,去衣物里翻出一根没开封的雪茄,然后摁住她的后背,雪茄在后背上轻轻滑过,然后又着重摁了几个点,身后响起沈景冰磁性的声音:   “烟花烫,就是把这支雪茄点燃,然后一下一下地烫在你的皮肤上。”   沈景冰戳一下,她就抖一下。沈景冰很满意她的颤抖,搬起她的脸,很认真地说:   “不乖的孩子,就要被烫哦~”   那张脸上,还挂着优雅的笑,用最迷人的声音说着最危险的话。   后来还是沈景遇自己炫耀,她才知道,原来那一排的烫伤,并不是沈景冰的杰作,沈景遇才是更可怕的人。   因为更底层,所以更敢做。   所以啊,她认命了。   二   水仙就站在春姨的门外,听着她被打。   一墙只隔,两个女人,一个在哭,一个在笑。   哭的未必难过,笑的却也不开心。   直到春姨那号丧式的哭声开始减弱,水仙才带着复仇的快感迈步离开。   上楼,开门。   月光如水撒在屋内,窗外高悬的是皎皎明月。   今儿是十五,月亮圆着呢。   可是月亮是圆了,人却散落四方。九十六号一片平静,可又有多少人因为九十六号家破人亡呢?   记得是五年前,来了一个姑娘,也是春姨骗进来的。   她印象很深刻。那姑娘是被卖到勾栏院,半路跑出来的。   她很同情,可最终也没告诉姑娘,九十六号是个什么地方。   欠的房费打了很多欠条,姑娘接了四个家教,两份兼职,还在花坊当值,却始终跟不上飞涨的债务。   半年之后,被关在了小阁楼里。   水仙是舞女,睡觉都在白天,那几天里,每天她睡得最香的时候,总能被阁楼里的惨叫惊醒。   大概是在指甲里插针吧,或者是扎舌头。水仙想。   她是见过沈景遇怎么对付自己的货物的,那姑娘品相不错,应该不至于被抽鞭子。   可惜她想错了,那姑娘是个把真洁看得比命还重的,泼水,扎针,卸关节。。。。。。一样一样来过,居然死活不肯点头。   半个月之后,那姑娘还是没答应,最后被送到监狱里去了,铐走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是碎布片了。   据说沈景遇因此拿到了不少钱——因为《债务法案》。   “比卖给穷酸货做婆姨赚得多。”沈景遇说。   这样的事情多的很,春姨带回来的人基本都是靠骗回来,而沈景遇则是直接让爪牙去街上盯梢,抓那些孤苦无依、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女孩,或者是去孤儿院、福利院领养或者买孩子。   五年前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年,家里没什么背景,只是普通的花匠家庭,所以误打误撞跑到了九十六号应聘。   结果一阵迷香,直接套了麻袋,捆了就进了地下会所。   沈景遇是这么说的:“男人就是女人的敌人,我是在帮你们消灭敌人。”   水仙沉浸在回忆之中,眼睛直直地盯着三号床位,直到腰上环上了一只大手,那只大手温润自然地向下滑着。   不用说,是沈景遇。   “先生回来了。”她说着,不由在心底感叹了一下自己最近太爱感叹。   她的言语间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风晴,那是在顶级的风月场里摸爬滚打才会有的韵味,魅惑却不轻浮,端庄,却偏生让人多情。   就像是被困在高塔之中独居的公主,看见了你,微笑着垂下她长长的头发,明明是热烈的邀请,却又那么自然而然,不动声色,和任何情瑟的字眼都沾不上边,却又会让人产生最瑟情的冲动。   水仙向前迈了一下左腿,沈景遇跟了一小步,然后很自然地,就揽着水仙进了屋子。寥寥几步路里,手越发向下,最后提起了洋裙的裙摆,掀起来,然后把人摁在闯(二声)上。   没有关门。   水仙“喜欢”刺激。   而沈景遇喜欢这样的水仙。   而水仙的“喜欢”,只是因为沈景遇的喜欢。   九十六号本身就是声瑟场所,小都会都混得,开个门而已,如何使不得?   她还记得七年前,和石榴喝下午茶的时候,她们提到那对母子的结局时说的话。   当时水仙冷笑着,低下头说:“害,谁还不是欠槽(通假,四声)的命了。”   而后抬起头,喝了一口咖啡,用杯子遮住了即将流泪的眼。   三   因着算是沈景遇正儿八经的女人,前三年里水仙几乎没交过什么房费,都是伺候好了沈景遇,老板大手一挥,就不要钱了。   只是沈景遇不缺女人,三年之后,沈景遇还是准备让她接活儿了。   谈这事,还是在沈景遇的闯(二声)上。沈景遇发谢完之后,喘着气,用讨论晚上吃什么的口吻对她说:   “九十六号很穷的,我养不起你啊,接一单吧,就一单。”   是冯家的三姨太要杀正室的夫人。   这是个接了必死的活。   冯家虽说不军不商,不正(通假,带部首)不黑,却沾了一个“文”,冯家老太爷在黑白两道都极有人脉,而正室夫人又是冯老太爷至交之女。冯老太爷是少有的大儒,看重名声,必然追查,就算连冯老太爷一并除掉,夫人背后的郑家也不容小觑。近滨最不能惹的就是陈家,而郑家刚好就是陈家最得力的助手。   可惜这些事情,水仙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她只是很本能地排斥杀人这件事。   她回了房间之后,哭了整整一晚上,一直哭到鸢萝回来。   鸢萝一开门就看到了肿着两个眼睛的的水仙,二话不说摔门下楼。   她去找了沈景遇。   再回来,就衣衫不整地告诉水仙:“你不用去接任务了,明天开始跟着我去小都会。”   “姐罩着你。”   可是当时的水仙情绪很激动,她只听到了“小都会”三个字。   那声极其细微的“姐罩着你”,她没听见。   她冲上去就给了这个女人一耳光。   女人却只是站在原地:“你仔细想好,是做一个表字好,还是做一个杀了人的表字更好?”   然后就去洗澡睡觉了。   水仙盯着睡着的女人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和她一起去了小都会。   现在看来,鸢萝真的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不仅把她捧成了小都会当红的舞女,而且在鸢萝在的两年,她没有陪过任何一个老板。   一个当红的舞女,没有陪过一个老板,而且是整整两年。   鸢萝,可能是水仙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女人了。   四   水仙至今不知道鸢萝是做了什么,才能让沈景冰这样的人都是在她离开之后才找上自己。   她甚至因此一度以为沈景冰对自己不感兴趣的。   可是沈景冰在鸢萝消失之后,迫不及待地找上了她。   她问,为什么?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所以现在得到你,最好。”   他说。   第四章故穿庭树作飞花   一   九十六号的白天一向安逸,睡觉的尽情睡,用早餐的慢慢吃,连值班做活的,也都是懒懒的。   只有九十六号的四个女儿的早晨略显繁忙。   六点钟的闹铃准时响起,木瓜踩着第一声铃音的尾巴摁住了闹钟,下床,洗漱,穿衣,去楼下厨房帮着厨娘李妈和吴嫂准备吃食。   说是帮忙,不如说两位厨娘只是给她打下手。   九十六号用早餐的人不多,毕竟是这一行,有时差,大多是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今天当值的是熏衣,照例有一份三明治,一杯果汁或者牛奶,算是“工作餐”——当然,在九十六号,“工作餐”这个词除了指果汁和三明治之外,还指牛奶。   春姨是习惯早起的,且一天只吃早餐这一顿,四姐妹也是跟着她用早餐,因而工作量大一些,各式小菜,每人清粥一碗,小笼包一屉,还有蒸的蔬菜。   木瓜来到厨房,麻利地围上围裙,洗菜,煮粥,清洗小菜,蒸包子,蒸蔬菜。   养女,和沈家的女儿还是不一样呢。   她没有姓,对外只叫玲玲。   虽然早就知道了九十六号是什么地方,但她还是对离开抱有希望——这可能也是因为她在九十六号一无所有吧。毕竟这样拨涛汹涌的女士在大众仍然普遍保守的世道里,是不太受欢迎的。不过虽说那些小年轻的不太喜欢,以后长成了还是受那些大老板喜欢的吧,养女这个身份攻击也是为了方便到时候让她接活。   只可惜,木瓜可能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两个厨娘是懒惯了的,因此很多时候,活儿都是木瓜的,不过酬劳也是丰厚的,一个月六块大洋,除了抵房费,还能留下些零花钱。   七点钟的时候,三位大小姐才慢慢起床。   虽说同样是沈景遇带回来的孩子,这三位和木瓜却是完全不一样。最大的是香蒲,今年已经十六了,可惜身份是私生的庶出,不过好在对外姓沈,沈采心。   采心,在这行里,算是个极好的寓意了,采得男人的心。可惜这个名字只能是期许,在倡导“新女性”的新□□,香蒲这样柔顺的性格,注定无法“采心”。   正是因为香蒲是这样的个性,沈景遇才花了大价钱在孤儿院挑选了棉花,模样上佳,样样优秀,却很识趣地不会压上男人一头,很聪明的女孩子,今年十四,也是个“谈恋爱”的好年纪。   “姐姐早,香蒲姐姐早。”棉花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两个“姐姐”问好,白色的睡裙,蓬蓬的头发,挂着没睡醒的表情,初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是神话中的加百列。   “彩衣小姐早~”香蒲很甜美地回应。   一旁的“姐姐”沈彩羽却是头都没回地去了洗漱间,说白了,一个搭理“庶出”的女人,和庶出区别也不大。   早餐陆陆续续地上了桌,木瓜也回去换了校服,和姐妹们一起下来用早饭。   姐妹们都站在了椅子后面,春姨才姗姗来迟,今天的她没穿旗袍,反而是难得的汉制。   “母亲早。”最先开口的是沈彩羽。   而后沈彩衣才才跟着开口。   最后才是木瓜和香蒲的声音:“春姨早。”   二   九点多的时候,沈景遇从水仙的闯(二声)上悠悠转醒,对上水仙那仿佛会说话的鹿眸,一时情不自禁,又是一阵巫山之事,直让水仙告饶,仍觉得不够尽兴,却也大发善心,去楼下用早饭了。   沈景遇的早餐就是牛排红酒,从点餐到吃饭,需得一段时间,因此只能坐在餐厅等,谁料遇到了来取工作餐的熏衣,强行让熏衣多吃了一顿“工作餐”,都没避着下人。   厨娘也算是有眼力见,等都结束了才上的牛排,虽说冷了,沈景遇到底也没说什么,甚至因此沾沾自喜。   熏衣则是在一旁伺候沈景遇吃饭——沈景遇吃着,她看着。   要不是紫苑过来学手艺,估计沈景遇还不会放她走呢。   熏衣因此也对紫苑有了几分好感。   作为受过良好淑女教育的女孩,紫苑还是懂一些花艺的,之所以还会来这里“学手艺”,一来是顺着春姨的心意,受了这下马威,二来也是好对九十六号有个了解——她可不相信九十六号是沈景冰和她说的那个样子。   果不其然,紫苑今儿就撞上了一场笑话。   九十六号本来就没有那么多花需要伺候,因此忙到两点多熏衣和紫苑也就没什么事了,正好就在院子的小桌上吃了个下午茶。   紫苑是面对大门坐的,没坐下多久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上下来了一个浅色西服的男子,五十上下,身材已经有些走样了,脸上也少不得一些横肉。   他也不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朝楼上挥了挥手。   不多时,水仙就下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信封。   丝质睡裙,淡黄披肩,卷发松散着,慵懒却也是美的,只可惜神色有些不慵懒。   那是一种厌恶、不耐烦,甚至还带着恐惧。   “芸芸啊,”男子说,“爸爸。。。。。。”   “给你。”水仙匆匆打断男子的话,把手里的信封摔在了男人的肚皮上。男人极为麻利地用手接住了有掉落趋势的信封:“怎么是纸币啊,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总得给点硬的吧?”   “我没钱了。”水仙头也不回就要走,却被男子抓住了胳膊,略略扯得后退。   “松手!许如明!你给我松手!”水仙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把男人的那只胖手从自己身上摘下来。   原来男人叫许如明。   紫苑听不到声音,但是猜测这男人不是抓住了水仙的把柄的话,八成就是水仙的父亲了。   靠女儿赚的脏钱过日子,呵。   紫苑假装想要去帮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熏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摁住了紫苑的胳膊:“习惯了,没事的。”   哦,看来不止一次了。   紫苑心想,没再去过问。   水仙也不知道安抚了那边什么,男子松开手,坐上小轿车走了。眼看着水仙进了小洋楼,熏衣才开始八卦:   原来这许如明是近六年才开始缠上水仙的,据说是水仙的亲生父亲,是得了信儿才跑过来吸血的。   偏偏不知道为什么,水仙一直不肯离开九十六号,而且许如明要钱就给。水仙是九十六号最会捞钱的女人,却也是九十六号最穷的女人,除了必要的衣服和首饰,什么都没有,压根就不像是小都会的头牌。   紫苑听着,心里跟着有些难受,可是自己也有事情没解决呢,又能帮别人解决什么呢?   就在这时,水仙又打扮好了出来了,是一件月白色的旗袍,简单戴了一顶有面纱的白色小帽,拿了个白色手包,拦了一辆黄包车就走了。   三   黄包车在城市中穿梭,最终停在了沈公馆。白色的大理石砖墙,黑漆的栅栏铁门,威严且正经,很有它主人的味道。   那是沈景冰常住的地方,她也不确定沈景冰在不在。   守门的士兵见了她,自己就去报信儿了。   看来是在的,水仙松了一口气,可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那根弦又重新绷紧了。果不其然,那士兵回来告诉她:   “先生说,您这样不够有诚意。”   诚意。。。。。。   沈景冰经常这么干,而且没商量的。   只是。。。。。。这是在外面,沈景冰真的要做那么绝吗?   水仙想要转身离去,可又怕以后还有求得到沈景冰的地方,一时间进退两难。   什么沈景冰?他分明就是个神经病!   水仙最终还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把手挪到了盘扣上,用极为放慢的速度,去解第一个扣子。   她在赌,赌士兵会拦住她,赌沈景冰还是要“洁身自好”的名声的。   第一颗扣子解开了,士兵就那么看着。   然后是第二颗扣子。   第二颗扣子解开了,士兵还是没有动静。   水仙已经开始冒汗了。   如果第三颗扣子解开了,士兵还是没有拦着她,她就只能脱了。   第三颗,也没有。   水仙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绝望,哪怕在沈景遇的闯(二声)上,她也没体会过这样的绝望。   有人知道是一回事,有人听见是一回事,有人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留。走,明天可能就会被抓回顺天,不走,她就要把自己扒干净跪在沈景冰的门口。   似乎,都是死路。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怎么反抗,不知道她该如何摆脱这种被将得死死的局面,她只是绝望。   她想哭,可她不能哭。笑脸迎人,是做她们这一行最基本的素养。   七年间,这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习惯了。   她最终还是拉起旗袍的下摆,上提着,跪下了。背很弯,恨不得把自己折成一条直线,好把头深深扎进地里,逃离这尘世的不堪。   又或许,不堪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旗袍在一点点被拉起,拉起,拉起,挡住了脸,水仙终于承受不住,有了很压抑的哭泣。   不过沈景冰到底是爱惜羽毛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士兵开口了:“先生说可以了,请您进去。”   水仙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旗袍,,也没整理衣服,就进去了——反正还要脱。   不过这次她想错了,沈景冰没有要她的身体。   赌注,换了。   沈景冰整个人陷在欧式真皮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看见水仙来了,很随意地伸了手:“坐。”   那样子像是多年的好友。   确实是很多年呢。   “今天不是卧室了?原来先生也喜欢刺激啊!”水仙调笑着开口。   “书房可不是做那种事情的地方哦。”沈景冰笑着说道,语气像极了在规劝不听话的小孩子,“还有啊,什么叫又啊?我们芸芸是又和谁。。。。。。嗯?”   “哪有谁-——您堂弟呗。”水仙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沈景冰觉得逗弄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正题:“什么事想要求我?”   “我想要一个人的命。”   “巧了,我也想要一个人的命,咱们一命换一命怎么样?”   “先生不听听我想要谁的命吗?”   “许如明。”沈景冰准确地说出了那人的名字,“那你知道我想要谁的命吗?”   这。。。。。。水仙确实不知道。   沈景冰又啜吸了一口雪茄,喷出的烟雾弥漫在周身,但对于水仙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难闻的味道了。   第五章春风不解红颜意   一   沈景冰,字长安。   可惜他是无数女子的长安,却没有一个女子是故里。   二十年来桃花劫,是命,也是运。   沈景遇不在家,春姨躲在房间里,盯着一本诗词选看,只看那一页: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十七年前,家道中落,一顶小轿就把她送到了沈景遇的洞房里。   烛光摇曳,享用她的却不是新郎。   春姨至今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过后沈景遇一碗苦药,永远断了她做母亲的可能。   “不是我的孩子你不能要。”   他说。   这就是九十六号的雏形。   他给她起了一个花名,叫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可她这朵桃花,无家无势,注定是要流落在风月场的。   婚姻不是家的开始,是终点。丈夫不是新生的开始,是旧日的终结。   落魄的沈景遇靠着她赚来的钱进行运作,很快平了彩礼的债务,还买下了繁荣路九十六号,开了这家花坊。   说是很快,也还是用了两年。   所以沈景遇从来不碰春姨。   因为花了整整两年啊。   名义上的妻子,没有妻子的义务,没有妻子权利的人,却在履行着妻子的职责,对于春姨这样的女人来说,这是一种侮辱。   但是她没有选择,沈景遇,或者其他男人。   在这场乱世浮华之中,女人是没有自己的事业的,就像阳光下的阴影,除了用阴暗来彰显光芒,别无用途。   日日哭,夜夜哭,哭到最后也释怀了。   典妻也好,租妻也罢,她现在终究还是沈景遇的女人,有一口吃,有一份穿,也没再去伺候别人,沈太太的生活,还算不错。   若是生妻出逃,她再嫁的必然不能给她这样富足的生活。   人总是现实的,女人看穿了情碍之后,也会变得现实。   比起男人的宠爱,她更喜欢明月阁的首饰,陈记的旗袍,又或者是千金阁的汉制跟洋装,凝露斋的香精。   既然不能爱情,那就爱钱吧。   没有男女生活已经很久了,但是春姨一向是安分守己的,虽然她的青梅竹马是沈景冰。   可是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婚前什么都没有,婚后什么都断了。   她是个只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   二   水仙从沈景冰的公馆里走出来,嘴唇红红的,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这个样子,很明显今天也去不了小都会了。   夜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   水仙没有再去做黄包车,她只是机械性地迈开腿,一步一步地往回蹭。   路过小都会,她也没有去请假,就直直地拐了个弯,回了九十六号。   那个时候都已经七点钟了。   近滨是没有夜晚的,七点钟的近滨,霓虹灯闪烁,人如海,车如水。   但是水仙已经不关心了,她直接越过迎过来的春姨,上了楼,摔上了房间的门,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她不睡,睡不着。   她盯着被刷得雪白的天花板,静静地发呆。   十二岁那年,她家还在顺天的顺英,那是赵家的地盘。   赵家是大秦掌权了两百多年的家族,力主末代秦皇投降退位,因而封了王,世代传袭。赵家本身就算望族,天高黄帝远也不沾军全,楚帝也算放心。   和平建国之前,那些王侯基本上落没的落没,削爵的削爵,就剩下顺天的赵家,虹凌的俞家,江南的王家和近滨沈家。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赵家,甚至因为《秦地王室条例》得到了一些优待,比如他们的妻子是可以称后的,而妾室称妃,这就是寻常的富贵人家里看不到的存在。   在条例废除之前,十二岁的那年夏天,她坐上了那辆小轿车,入了王府。   帮她签了卖身契的人,是她的父亲许如明。   不为钱,不为财,求的就是一个家世显赫,可惜水仙实在是无法融入这样的旧式家庭:   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开始装扮,衣食住行皆不可自己动手,先是给王后请安,然后是跟着王后一起给大王后请安,请过安之后回房用早膳。   早膳过后一上午都是妾室听训,下午两点多才放回去用午膳,四点多就又要开始打扮,五点多的时候开晚饭,王爷先坐,然后是王后,妾室们站成两排看着,轮流侍奉王爷王妃,两位正经主子吃过了离开,把饭菜上到另外的小桌上,她们才能开始吃饭,且时间只有十多分钟,因为六点多还要跟着王后给大王后请安。   如果下弦月,还会由大王后翻牌子,指定妾室侍寝,不侍寝还好,八点以后都是自由时间,九点半拉电闸,若是有钱买灯油,还能做点针线一类的,若是侍寝,还要连忙再去换一身行头,去王爷房里等着。   水仙长得妖妖娆娆,大王后一直不喜欢她,因此她始终无宠,许如明也很是看不起她。   婆母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女人和儿子关系不好,她要撮合,这样才能生孙子;可若是关系太好,她还要拆散。   儿子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是很对的,所以错便都是女人的。   所谓的“狐媚子”,无非就是投了男人所好罢了。   水仙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大王后打压,王后看她不顺眼,王爷对她没有印象,父亲多番送信催促训斥。   因此,三年之后,条例被废除的时候,水仙就开始计划逃跑——这可能是小心翼翼的她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了。   她一共逃跑了三次,第一次没能走成,第二次差点被发现,第三次——   成功了。   十七岁的时候,她终于成功了。   那天重获自由,她觉得外面的天都更蓝一些。   那时年少,以为逃出这四角方块的天就算是自由,却不知道征途才刚刚开始。   一路南下,过了大河跟大江,一路逃到了虹凌,才算是勉强安定了下来。   自由的空气取之不尽,可自由地呼吸难上加难。   仔细想想,有时候她也挺后悔的,她无宠,若是死在王府,也算是能过一辈子的安稳日子。   只是想想许如明的训斥,她想或许自己没有这个命来享受安稳吧。   三   沈景遇去万国大酒店了,今天晚上没人吵水仙,她就一动不动躺到天际渐渐发白。   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洗漱,化妆,换衣服。   又是一个体面的水仙。   她站在窗子边上,静静地盯着已经关门了的小都会看。   七年的光阴,全都贡献给了这里。在这里,五年的时间,她用身体帮沈景遇搭了无数的桥,让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是沈景遇呢?   他跟她要房费。   有些时候,只要一步走错了,就回不了头了。   如果能重来,她很想告诉十二岁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要上那辆小轿车;或者是十七岁的自己,千万不要逃跑,或者是十八岁的自己,无论如何不要相信沈景冰,又或者是十九岁的自己,死也不要来九十六号报道。   谁不像安安稳稳,洁身自好。   可就像是这雪白的天花板一样,你本来是白色的,可是上面落了一只蚊子,你打,白色的涂料上就有了红色的血;你不打,它嗡嗡,夏日苦长,难以入眠。   有了第一团肮脏的蚊子血,就会有第二团,第三团,最后斑斑驳驳,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天花板上绕着苍蝇,是因为那里挂着一盏昏黄的灯。   灯本不是天花板的属性,可是装修人为把它安在了天花板上——虽然天花板上确实可以安上那么一盏灯。   灯光幽暗惹来了苍蝇,但是看到了蚊子血,人们只会说:   “哦,这天花板脏了。”   至于这斑驳的血影记录了什么,最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只是天花板而已啊。”   哪怕是墙壁,也只会把这一切归于“谁让她有灯?”或者是“你点着那么一盏灯是不是就想招苍蝇?”   直到蚊子落在她身上,她开始懂得那团斑驳的痕迹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是剩下的那三面墙也只会说:“谁让它是那面墙呢?”   床单从来不以为然,因为无论它沾染了多少血污,它只需要去洗衣机里过上那么一圈,就干净了。   “爷儿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   而蚊子呢?永远不会消失。   四   八点半的时候,闹铃响了。水仙伸手按下了闹钟,悠悠地下楼了。   走过昏暗的走廊,下了那别扭的旋转楼梯,到了一楼,左拐。   那双踩着法国款式鞋子的脚,最终停在了春姨的房门前。   “当”   “当”   “当”   三声轻叩。   门里的春姨慌慌张张地把那本昨天就已经看过的诗集合上,而后整理了一下旗袍,走出去把门开了一个缝。   “你有什么事?   水仙似乎是早就想到了春姨不想让她进房间,竟是一点也没有惊讶,平静地开口:   “我来和你谈条件。”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春姨说着,强行要关上房门。   “关于沈景冰呢?”水仙问。   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春姨没出嫁之前,就姓崔,叫绛儿。   崔绛儿。   如果他是崔护,这也算是一种“以你之名,冠我之姓”的浪漫了。   可惜她现在姓沈,他也姓沈,他还姓沈。   春姨听到了沈景冰的名字,下意识松了手,水仙就这样被放进来了。   门,一下子被关上了,久久都没有开启。   直到中午的时候,水仙才走了出来,带着一种异常的兴奋。   成功了。   第六章夹岸桃花蘸水开   一   今天的水仙出门格外早,四点钟就去小都会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纯白的纱网刺绣礼服,是千金阁新款的汉制礼服,虽然是西式晚礼服,却加入了大量的中式元素,刺绣、暗纹、盘扣。。。。。。所以并不张扬,是那种东方美人独有的沉静、温婉。   油亮的卷发被拉直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发髻,和往日的水仙都是不一样的。仔细看去,是和已婚女子的发饰很像。   但这却是一个西式发髻——她一个既(通假)子,能嫁谁呢?   世上男子很是奇怪,逼良为娼,劝娼从良,其中缘由大概就是沈景冰和她说过的那句“妻不如妾”吧。   彼时的春姨,也开始欢欣鼓舞地装扮起来。那种从心里透出来的愉悦感和平时那种炉火纯青的风月场微笑是不一样的。   沐浴,更衣。   生活总是要有些仪式感的,春姨在认真地选今天晚上的衣服。   四月十二日,天气晴。   春姨穿着一件居家服,站在衣柜面前用心地挑着。   浴袍选白色的,沈景冰说过自己的浴袍都是白色的。   睡裙选紫色的,魅惑,对年纪。   而后就是最难的了——洗澡之前穿什么?   春姨的衣服多数都是旗袍,只有一件应付特殊场合的汉制。旗袍也都是膝盖以下的——她的膝盖下满是疤痕。   桃粉的旗袍、暗绿的旗袍、深紫的旗袍、绣花的旗袍。。。。。。一件一件看过去,却又那一件都不甚满意。   她怕沈景冰不喜欢。   她怕显自己丑。   她怕不能隐藏自己的缺陷。   她怕。。。。。。   一个多个小时,她才选定了一件仿旗装的刺绣旗袍。   头发也不再是自己随便烫烫了事,而是专门请了做头发的女师傅来家里做了个发型。   为了保证这个发型的质量,春姨又是动用自己的小金库给师傅额外的礼金,又是封糕点,又是送布料的。   折腾到了晚上九点,终于做完了发型,把女师傅送走了。   二   小都会的场子,一般都要到后半夜一两点才散去,但是真正的贵客基本上十点以后就不会过来了,所以那些有头有脸的舞女,基本上十点钟之前就会离开,或是跟经理打生招呼离开了,或者是跟着金主走了。   而那些收场的,往往都是些新人,这也算是前辈们给后来人的一点活路吧。十点钟以后的客人,往往都是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的了,若是哄好了,也算是个靠山。   当然,水仙是不需要这样的“靠山”的。   她只是把自己藏在沙发里,哄着身旁的沈景遇,让他带着她去万国酒店。   沈景遇。   此时,马路的对面,九十六号的门前,一辆低调的轿车停了下来,里面出来了一位看着十分健美的男士。   油亮的头发,修身的大衣,锃亮的皮鞋,气派的手杖。   管事的见了马上就开了门——   沈景冰。   春姨的房间是冲着院子开窗的,她就穿着那件旗装,拿着红酒杯,静静地看着他。   橘色的灯光很暖,照在她身上也显得温馨。   沈景冰自然也看到了春姨,妃色的旗袍,窗户正好在她膝盖的位置,把视线下移,能让人注意到隐藏在旗袍下的那片森林。   沈景冰不觉得他的想法有多么下作,他觉得这应该是一门艺术,就像他一样。   永远妥帖的西装,永远油亮的头发,永远优雅的做派,还有领带上那个绅士的酒窝——   他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因此做什么事都是一件艺术,即便是想那种事,也是在思考艺术。   他迈开他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迈进了九十六号的小洋楼。   骨节分明的大手打开了春姨的房门,身后的声音让春姨直接转了些角度,刚好四十五度。   灯,被那双大手关掉了。瞬间室内的蜡烛变得张扬了起来。   那光,是暖的,是炙热的,带着生命的温度,火焰跳动着,忽明忽暗。   侧开襟的旗袍一下子就被脱了下来,而后是他的手掌抚上她的伤疤。   先是鞭子和皮带留下的伤口和疤痕,而后是日积月累留下的板花,然后是藤条偶尔留下的印痕,最后是牵起她的手,看到四肢上的淤青和紫痕。   “很美,像艺术品。”他说。   她有些冷,又有些暖,不知怎么就湿润了。   鸳鸯浴,红酒杯,软床香玉,红袖伤。   她是流着泪的,不知是悲是喜,然而这选择做了,便无法回头。   沈景遇和沈景冰,她必须要选一个。   很明显,沈景冰不会揍她,因为她不是她的沈太太,还会帮她照看九十六号的生意。   而沈景遇呢,沈景遇要靠着沈景冰,靠着姑娘们的身体,才能在九十六号耀武扬威。   结果是很明显的,当上线和下线重新勾搭在一起,沈景遇这个中间商就不再是必要的了。   沈景冰在这种事情上,明显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厉害一些,春姨被他折腾得有些目光涣散。   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沈景冰终于放过了瘫软得像是一滩烂泥的春姨,他把她趴放在床上,然后掏出自己的军刀在几近燃尽的蜡烛上加热,而后,在她的后背上划了一个大大的“X”   伤口不浅,他说他要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跨在她的身上,趴下,伏在她耳边说:“我要给你留道疤。”   那声音很磁性,让人酥酥麻麻的,直起鸡皮疙瘩。春姨停了这声音,身后那火烧火燎的痛,仿佛都不那么剧烈了。   他起身,抱起她,抱在怀里,哄着上药,他说,你要乖啊,他在你身上留了那么多伤,我也得证明一下你是我的啊。   他说,我不嫌弃你和那么多人睡过。我们相逢一点也不晚,刚刚好。   他说,我爱你。   窗外的月亮依旧没有完全隐去,春姨就盯着它发呆。   再见别时月,桃花笑风尘,长安非故里,春风不识路。   如果长安哥哥喜欢这样,那就随他吧。   她骗自己,我是为了九十六号。   与此同时,在万国大酒店,一声枪响,惊动了整栋楼的房客,血花四溅,警笛大作。   “你看,我选的人多完美,她成功了呢。”沈景冰的语气格外温柔,就像是每个睡前给孩子讲故事的阿爸。   三   沈景冰难得有没有算到的地方。   比如说,沈景遇不是死于枪杀,而是死于中毒。   死于枪杀的是水仙。   三个小时之前,万国酒店。   “老板,你就陪我喝一杯嘛~就一杯~”今天的水仙格外不一样,可能是喝醉了的原因吧,撒娇都显得过于甜腻。   沈景遇只是想有一次愉快的跨兴别交际,虽然觉得可能有问题,还是喝了——   说到底,他没瞧得起眼前这个女人。   “那阿爸要喝交杯酒好不好?”沈景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开口哄道。   “好~”水仙明显有备而来,自然不怕这突然的交杯酒。   因为整瓶酒都有毒,而两个杯子的杯沿都有安眠药——在他洗澡的时候动的手,两包药就藏在了今天那与以往不同的发髻里。   水仙很小心地没有碰杯沿,虽然她下的是无解的毒药,可是光杀了他怎么能让她满足呢。   “谁还不是欠槽(四声)的命了?”   这话其实是水仙初夜那天,沈景遇和她说过的话,她要原封不动地还给沈景遇。   没过多久,药效就上来了,水仙趁他睡着,赶紧用床单把人绑起来。沾过水的床单绑人格外结实,甚至她还特殊关照了一下特殊部位——大概会坏死吧?   她没等沈景遇醒,而是用了更为粗暴的方式。   “谁还不是欠槽(四声)的命了?”   (你看,你看这个字数,你看这个字数你就知道我故事没讲完。)   不过水仙终究是女孩子,论打斗她是比不过这个行伍出身的男人的,男人解放了双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她的脑袋开了一枪。   当然,对于沈景冰来说,沈景遇死了,水仙就不重要了。   他要的,仅仅是沈景遇的命,至于水仙,自然有法律惩处。   那天,他和她说;“他死不死,是我的命令,你活不活,看你的本事。”   她没本事,也不想去刑场挨枪子儿,所以她给整瓶酒都下了毒。   四   今天早上春姨陪“孩子们”吃早饭的时候,沈景冰就堂而皇之地上了桌。   一向张扬的沈彩羽都因为没弄明白情况而格外老实沉默,结果倒是小白花沈彩衣先开口了:“这位是沈老板吧?”   老板,一是称那些给钱的金主,另一个是称呼那些高级特务。   沈景冰挑了一下眉毛,并没有放下刀叉,只是看向了沈彩衣。   沈彩衣被盯得低下了头。   成熟的男性身上散发的气息,是那些愣头青所没有的。同样是温文尔雅,历经岁月的风霜洗礼,总能少一分死板,多一分圆滑温润。   “身材尚佳,模样不错,能打80分。”沈景冰说着,放下刀叉,品了一口红酒,然后补充道,“头发很好看。”   “谢谢沈老板。”小白花的声音温婉,带着一丝讨好。   显然,她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可惜,她知之甚少。   背后依旧疼痛的春姨有些幸灾乐祸,该死的小蹄子敢跟她抢男人,等着哭去吧!   一激动,又扯到了身后的伤口,一个没忍住,一声轻哼。   接着就看到了沈景冰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那种微笑。。。。。。怎么说呢,应该是带着安慰性的那种,很让人安心。   看到这样的场面,沈彩羽甚至连吃饭都忘了张嘴了,一口小菜直接掉在了粥碗里。   “彩羽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干爹给你看看?”沈景冰依旧很绅士风度——当然,前提是忽略这句话里的“干爹”。   沈彩衣心下了然,顺着就叫道:“阿爸,姐姐没事的,昨天的作业多,姐姐做得有点晚,没睡醒罢了。”   “应该的,应该的,女孩子要多读书。”沈景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慈爱的长辈形象。   沈彩羽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香蒲最先喝完了面前的清粥,抬起头却发现沈景冰正在盯着她看,带着打量,却毫无瑟情。   香蒲起身,略微低了低头,用乖顺的声音说道:“春姨、沈老板,我吃好了,先下去了。”   香蒲说完,木瓜才如释重负地放下手里的筷子,慌忙跟着起身,微微弯腰,点了下头就跟着走了。   开始几步是走,而后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有意思。”沈景冰心想,“是个好苗子。”   有了两个人已经离席了,沈彩羽也飞快地开始喝粥,连最基本的餐桌礼仪都顾不上了。   “彩羽啊,慢点吃,不着急的,上学来不及我可以让副官送你,他车技很好的。”   沈彩羽条件反射地摇头,吞下了最后一口粥,招呼都没打,直接跑了。   于是桌上就只剩沈彩衣了。   “不错。”此时的沈景冰刚好吃完了最后一口牛排,放下刀叉,吐出了这样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评论牛排,评论面前的沈彩衣,还是沈彩羽。   “彩衣啊,在学校感觉怎么样?习惯吗?”沈景冰盯着手里的酒杯问道。   “挺好的,学校里的密斯们都很好。”沈彩衣像是没听懂沈景冰的话。   一个马上都要毕业了学生,怎么会不适应已经读了快三年的学校?   沈景冰放下酒杯,双手交叉:“嗯,是我问蠢问题了。”   “没有啊,干爹这是关心我。”沈彩衣礼貌地客套着。   一旁主位坐着的春姨脸色已经开始难看了。   沈景冰却一直拉着沈彩衣有的没的在聊,聊到上学的时间都错过了。   “长安,孩子上学都要迟到了。”   “怪我,怪我。我对咱们彩衣真是一见如故。你快去上学吧,别晚了。”沈景冰说着,却心知肚明早就晚了。   但是他却并没有提出送她。   春姨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而沈彩衣只能悻悻地拦了黄包车去上学。   沈景冰又和春姨腻歪了一会才离开,春姨仍然是十分不舍,一直把人送上车,看着车离开了,才回房间补觉。   车子一驶离九十六号,沈景冰立马吩咐副官:“让我们的人看着点沈彩衣,在学校里和在九十六号的动向都要汇报给我。”   副官应了“是”,而后问道:“老板,许梦芸已经死了,许如明怎么办?真的要除掉吗?”   “做了吧,连带着他家那废物点心,省着以后养大了再找我麻烦。”   “是,老板。”   第七章万树桃花映小楼   一   沈彩羽作为沈家名义上的“长女”,实际上却不是最大的“女儿”。除了十六岁的香蒲,今年十九的木瓜也比她大。但是因着来九十六号时的年纪最小,反而是最先上了学的。   沈彩羽,今年十五岁。   十五岁,这样的年纪,在豪门大族还算是“小孩子”,没经过什么风浪,可若是放在贫苦人家,说不定已经许给谁做婆姨了。   十五岁和十五岁,总是不一样的。   十五岁的沈彩羽,对未来也好,对现在也好,总有数不清的担忧,担忧到从来没时间回忆过去。   不过她的过去,也没什么好回忆的。   江南出生的少女,却尚在襁褓就背井离乡,一口吴侬软语,算是和故土唯一的羁绊。   她的出生,是个意外。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囡囡”。   三岁,南下的路上,开始跟着母亲学曲子,六岁上,母亲没了,阿爹开始酗酒,阿姐就带着她街头卖艺。   许是年近不惑却家徒四壁让阿爹的一番雄心受了挫,八岁的时候父亲居然开始流连各大赌坊。   十赌,九输。   阿爹也不例外。   一个家少了男人或是少了女人,终究都不成样子。阿姐尽力维持着当家主母的形象,长姐为母,可是阿爹始终没有办法面对现实,酗酒,打人,赌博,成了他生活的常态。   日记就这么维持到了九岁那年,阿爹的赌债利滚利,被催债了。   她始终记得,生日那天中午,散了摊,阿姐给她卖了一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出城的方向走了,头也不回。   城门外,她回望到“南湾城”三个大字,却是满目茫然。   阿姐说这不是故乡,可这里承载了她多年的记忆;她说这是故乡,但她说着格格不入的江南话。   也许是故土的召唤,也许是为了不被爹爹追上,她们最终选择北上,江南的孩子,最终还是回到了故土的怀抱。   南江茫茫,一来一回间,用了八年的时光,失了母亲,丢了父亲,回到故里也是流落天涯。   出生在父母最为恩爱时的阿姐,可能更为痛苦吧。   所以她们心照不宣地从不提起过往。可是今天,她自己却始终沉浸在过去之中。   十岁的时候,她大病了一场,高烧烧了三天,然后就转了低烧,成天地咳嗽,咳得肺子都要出来了,人都说她得了肺痨,房东把她们赶了出来。   桥洞下住了三天,她又开始高烧。   不是所有的坚持都能换回美好的结局,阿姐终是为了她,流落风尘。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古人的《长恨歌》写得极美,可是醉春楼里的却不是贵妃娘娘。   流落风尘的女子终究为世人所不齿,从前她也一样看不起那些烟花柳巷的女人,可从她被送到医院治病的那天开始,很多时候她都在想,是先有了那些想成为瞟客的男人,还是先有了那些为了瞟资的女人?   究竟是玉望有罪,还是满足玉望的人有罪?   她住了三个月的院,就想这个问题想了三个月。   在医院里过完了新年之后,她就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了。   命,是阿姐给的,阿姐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是在看阿姐的时候认识的苜蓿,然后顺藤摸瓜知道九十六号在买女孩培养的。日夜的跟踪之下,她甚至知道那个最先来的木瓜很不合沈景遇的心意。   逐渐突出的身材,越发恭顺的性子,都是那个木瓜不讨喜的原因,沈景遇几乎放弃了对她的培养,从她开始日渐丰满的时候开始,她甚至连学都没得上了。   于是,“囡囡”在适当的时候走进了沈景遇的视野,一首江南的小曲告诉沈景遇:   你,需要这个“沈彩羽”。   十一岁的姑娘,身材如何,已经能看出一些端倪了,骨相瘦,难保日后出落得不是个美人,这一单,沈景遇不亏。   沈景遇让她跟着春姨学,叫春姨母亲,可是学了半个月之后,一位“沈先生”就把她接走了。   一年的封闭训练,就在一个独栋的小别墅里。   她虽不懂,但却能看出来这位“沈先生”教她的东西和春姨教的是不太一样的。洋文、音乐、国画、正治。。。。。。全然不同于春姨吃喝玩乐的那一套。   她大概能察觉出来,“沈先生”对她的定位,似乎要高得多。只是她从未见过这位“沈先生”,只在学成回九十六号的那天,见到了她。   那天她早上睁开眼睛,女仆便告诉她,“先生”来了。   话音刚落,沈景冰便推门而入,看着像极了衣冠禽兽。   她穿着睡裙,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可是看见了他,还是忍不住用被子把自己捂好。   沈景冰见她这样,反而笑了,赞她一句:“不错。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别像你那个姐姐。”   沈彩羽的脑袋“嗡”地一声,缓了好一会,抓紧了胸前的被子:“你把我姐姐怎么了?”   沈景冰并不回答:“你今天就算出师了,可以回九十六号了,学校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开始上学。”   “你到底把我姐姐怎么了!”沈彩羽有些抓狂,双手开始胡乱扑腾着要去抓沈景冰。   沈景冰一脸严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只手就擒住了她的两只胳膊。   “去吧!”他说。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留给他一个笔挺的背影,亚麻色的西装,甚美,却冰冷。   那就是她和沈老板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今天之前唯一的一次见面。   后来,姐姐告诉沈彩羽,把她赎来九十六号的是“沈老板”。   当时她只知道沈景遇在到处买女人,现在想来,是沈景冰的可能似乎更大一些。   沈彩羽越想便越觉得害怕,数学题更是一道也做不进去。   二   车轮,缓缓止住。   副官穿着那身极为合身的高级军官军服,带着自家先生的优雅下了车,极为恭顺地为沈景冰开了车门。   沈景冰知道沈彩羽在胡思乱想,不过回沈公馆的路上他就已经有所成算了。   车停在沈公馆门口的时候,沈景冰又挂上了那副绅士般温润的微笑——   紫苑来了。   沈景冰在座位上坐得笔直,等到副官下了车,给他开门,才握着手杖下了车。站定便把手杖交到了副官的手里,而后朝着紫苑走过去。   那副官是沈景冰从小捡来的,跟着沈景冰姓沈,开始只是伺候他,前几年觉得还不错,就送到军兑里锻炼了几年,也是今年接回来过年才留下做副官的。   副官很是乖巧,双手捧着手杖,也不马上跟过去。   紫苑知道沈景冰回来了,却直到沈景冰跟她打招呼,才微微侧身半是面对着他。   副官见了紫苑,耳朵却“倏”地红了,好在小麦色的皮肤,看着没那么显眼。   紫苑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女士西装,白色的阔沿帽斜戴,显得后背那片脖颈更加修长。   “你穿白色还真难得。挺好看的。”沈景冰说。   “九十六号死人了,当然不好穿得太张扬,不尊重。”紫苑说着,又侧了一点身,正面对沈景冰。   沈景冰微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皮鞋尖,然后抬头:“确实。艺术是值得尊敬的。”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紫苑说:“恭喜沈老板拿下九十六号,以后我是不是就不用每天报道学手艺了?”   她微微歪头,看着沈景冰,那模样有些俏皮可爱,但该有的淑女气质却一点没少。   沈景冰仍旧挂着一幅标准的绅士微笑:“当然,我豁免可爱的赵小姐。”   他称呼她为“可爱的”。   “在九十六号您可不能叫我赵小姐啊~”仍然是那副甜美又可爱的样子,看着有些假,但实在是赏心悦目。   “自然,我相信赵小姐的实力。沈景遇说着,用没拿手杖的那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往公馆里面去。   作为一个情报工作者,沈景遇见过的人不少,但是他能看上眼的,却不多,能被他称为“艺术”的人,就更少了。   水仙算一个,紫苑算一个。   在他眼里,紫苑是一件嬉笑嗔痴都极具美感的艺术品,虽是匠心,胜似天成。   两人一路走到会客室,沈景遇很绅士地请紫苑落座,待对方坐下了,才解开西装的纽扣,坐了下去。   副官看两人落座了,就想离开,却被沈景冰叫住了:“墨痕,你也留下听着吧,省的我还得再和你交代一遍。”   沈墨痕,原来他叫沈墨痕。紫苑心里想着,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甜美端庄。   沈副官得令,就规规矩矩地站在沈景冰的沙发旁边,站的笔直。   沈景冰不再看向副官,而是开口对紫苑确认道:“俞家的那单,你接了?”   “嗯。”紫苑的声音伴随着点头的动作出来。   “打算怎么做?真要动手吗?”沈景冰身体前探,手肘支在腿上,十指交叉。   “还是顾家更有用一些。”那语气仿佛是在嫌弃爸爸买的巧克力没有妈妈买的巧克力好吃一样。   沈景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紫苑和九十六号那些普通的姑娘是不一样的,甚至和那些经过他来到九十六号的姑娘,也是有区别的。   他们是合作,而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同样出自沈家,沈景冰是很看不上沈景遇的。不止是因为分家的出身,更多的还是迥然不同的思维方式。   他觉得自己追求的是“艺术”。它可以是极致的美,也可以是掌控人的手段。   比如水仙。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九十六号塞人——实际上他觉得这样的九十六号是不该存在的。   可是九十六号的发起人,是沈景遇,所以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改变九十六号。   于是才有了亲赴虹凌抓人,然后培训,然后放在九十六号,潜伏十年之久,一击杀之。   那是沈景冰一手窕教出来的人,虽然只有半年的时间,可是这十年的漫长岁月,她的人生轨迹又何尝少了他的手笔?   对于沈景冰来说,水仙这个艺术品的高朝,就是对沈景遇的一击必杀。   杀掉沈景遇之后的人生,就不再是艺术了。   所以他说,能不能活,凭本事。   但是紫苑不一样。他和紫苑是平起平坐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追求。   他们,是合作。   三   中午的时候,沈景冰留紫苑在沈公馆用饭,副官也上了桌。   主餐是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   按照紫苑给自己的人设,她是不会拒绝的——事实也是如此。   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奶油蛋糕未免太过甜腻,这个世道要求男人,除了女人之外,不能喜欢太甜美的东西。   因此用餐的时候,沈景冰和副官面前的盘子都是空的。坐在主位上的沈景冰和坐在紫苑对面的沈副官都在看着紫苑。   但是紫苑表现得仿佛蛋糕就会全世界一般,完全不受这两道目光的影响。   沈景冰看着恨不得把自己埋在蛋糕里的紫苑问道:“你看我这副官怎么样?”   紫苑下意识地动作一停,而后继续头也不抬地吃蛋糕。   沈景冰当然知道紫苑不喜欢吃甜食,因此有心打岔:“我这副官,癖股可翘了。”   紫苑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副官:小麦色的皮肤,脸型偏长,但五官精致,白回来应该很好看。   打量完毕,紫苑继续埋头吃蛋糕。   副官没有蛋糕可吃,却也低下了头,一头浓密的黑发对着紫苑,很是好看。   上座者对此十分满意,但并不满足。   只听沈景冰突然问向副官:“墨痕,沈彩羽和香蒲应该今年就毕业了吧?”   副官连忙抬头,转过脸去看向沈景冰,同时回答道:“是的先生。”   和沈景冰说话的时候必须看着他,这是规矩。副官年少就开始跟着沈景冰,没少因为这个挨打,甚至因此练就了一副绝世好臀。   紫苑也抬起头:“沈老板,做这种安排不用避开我吗?”   沈景冰笑了笑,又对着副官吩咐道:“给香蒲准备一个高级一点的大学吧!要男女混校。”算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了紫苑。   副官再次回答:“是,先生。”却并没有把脸转回去,而是等着接下来的吩咐——按照副官的了解,先生既然提了沈彩羽,自然会有所吩咐。   果然,沈景冰欣慰地看着他,很快又吩咐道:“沈彩羽的事你今天下午亲自去找她谈,务必说服她接受安排。”   “是,先生。”   此刻紫苑眼中的副官乖巧得有些过分。不过她可不知道,如果副官完不成任务,沈景冰会怎么“修理”他。   副官把脸转回来,又直直对上了紫苑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紫苑觉得有些好笑,她起身切了一块蛋糕给副官,放在了他的盘子里。   副官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沈景冰,目光里带着问询。   沈景冰嘴角勾起招牌式的笑容,点了点头。副官这才埋头吃起了蛋糕。   两个人,竟是吃掉了大半个蛋糕。   饭后不久,紫苑就起身告辞了,沈景冰带着沈副官亲自送到门口。见人走远了,沈景冰侧身问副官:   “墨痕啊,我给你选的人,怎么样啊?”   副官的耳朵,又红了。   四   下午第一节课要开始上课的时候,密斯刘突然把沈彩羽叫了出来,说有均方的人找她。   沈彩羽有预感,肯定是沈景冰那边的。   果不其然,她打开门就看见沈副官在那等着她了。   “沈小姐,下午好。我是先生的副官,称呼我副官就行了。”副官很规矩地起身问好。   “军爷好。”沈彩羽可不敢跟沈景冰的人拿大。只是她哪知道沈景冰面前的沈墨痕有多卑微。   “沈小姐是否有意向离开九十六号?”副官问道,却并没有指望对方的回答。   沈彩羽也的确没有回答,只是眼里忽然亮了一下而已,很快,一闪而过,让人怀疑是幻觉,但是她那稍微前倾来不及撤回原位的上身却暴露了她的想法。   果然,先生猜的不错。   “先生的意思是,沈景遇已经不在了,良禽择木而栖,您也该做个选择了。”   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副官很紧张,但表面上仍然在努力学着沈景冰从容不迫的那一套,然而事实就是,他产生不了沈景冰那么强大的威压。   “我可以回去和姐姐商量一下吗?”沈彩羽试探性地问道。   副官更紧张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今天回去的时候要是不能给沈景冰一个准信,只怕少不得一顿好打。   “先生说机会仅此一次。沈小姐可以在这慢慢想。”沈副官表面还是云淡风轻。   “那军爷总得说说沈老板让我做什么吧?”   “这个内容是保密的。”副官推脱道。   沈彩羽听闻,不再开口,只是一直盯着副官看。   面前这个对手,不好对付。沈副官已经开始有些出汗了。沈景冰的任务是必须要百分百完成的,可是眼前这个小了自己两岁的女孩,真的不好对付。   今年刚刚开始帮沈景冰处理事务的沈副官,有些欲哭无泪。   但是本能告诉他,这个时候,先开口就输了。   沈彩羽不开口,沈副官也不开口,于是两人僵持了半个小时。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沈彩羽:“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沈副官听到沈彩羽的答复,顿时心里就一凉。完了,先生回去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沈彩羽却不管那么多,鞠了一躬,就退出了办公室。   沈副官有些慌张地回去复命了。   晚上下学的时候,沈彩羽看见沈彩衣上了沈景冰的小轿车,是沈景冰亲自开车。她没多想,只是以为沈老板真的重视妹妹。   大概会去吃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然后去万国大酒店的套房吧。   沈彩衣感叹了一下,上司机徐伯直接开车。   紧接着,木瓜和香蒲的车也开了。   今天也有一个姓孟的副官找上了木瓜,问她想去哪个学校,他可以给安排。   这位孟副官,也是沈景冰的副官。   木瓜当然知道这种馈赠是有条件的,因此和沈彩羽一样,拒绝了。   不同的是,她的拒绝不是观望,而是实打实地不肯接受。   这件事情香蒲也是知道的,刚刚又看见了沈彩衣上了沈景冰的车,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一时间,她有些自卑了。   “李伯,跟上沈老板的车!”香蒲突然发号施令,木瓜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木瓜很清楚,她和香蒲不是一路人,没再劝,她下车会耽误时间,因此也跟着过去了。   那果然是一家餐厅,今天被沈景冰包场了。   只见沈景冰很有风度地帮着沈彩衣拉好椅子,然后自己落座,把菜单递给对方:“随便点。”   那是成熟男人才会有的一种自信。   香蒲就在这个时候说服了服务员,进到了餐厅里面。沈景冰听到脚步声,嘴角略略勾起。   香蒲头脑一热就冲到了沈景冰的座位边上:“沈老板!我。。。。。。”   看样子,这份临时的勇气并没有持续很久。   沈景冰却满怀歉意地跟沈彩羽致了歉,然后引着香蒲到他的车里。   依旧是很绅士地帮对方开车门,然后才是自己。   不待香蒲开口,沈景冰便抢先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   沈景冰说着,看向了香蒲:“但是,你真的想好要了吗?我是有过家室的人,你选择我,只能是情人。”   沈景冰又把头转回去,目视前方:“你是个不一样的姑娘,你值得更好的。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大学,把你过继过来,然后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嫁个不错的家庭。”   “不过你不用觉得受之有愧,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能力,不应该只是卖弄风晴,你可以联姻,去做个有头有脸的正牌夫人。”   “当然,选择权在你。如果你一定要做我的情人,我也不会介意。沈家的男人,从来不介意多个女人。”   沈景冰的声音一句一句钻进香蒲的耳朵里,让她逐渐冷静,又狂热下来。   这可是阶层的改变啊,面对这样的诱或,又有几个人不会心里一热?   沈彩衣看起来似乎是陷入了呆滞。而沈景冰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着沈彩衣恢复过来。   第八章小楼一夜听春雨   一   沈景冰一直等到香蒲情绪稳定了,上了沈家的车,才回了餐厅。   沈景冰选的餐桌不靠窗,沈彩衣自然是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的。这自然让她产生了一份危机感。   沈景冰重新落座没多久,就开始上菜了。   他看得出来沈彩衣吃得心不在焉,却也没有点破。毕竟沈彩衣这步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他真正的目的是九十六号。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的桃花,去了多年了。   年少初遇的时候,也许她的确是他人生的一抹亮色,只是如今,人生的春天早已经过去了。   情也好,爱也罢,有的时候真的没那么刻骨铭心。   分开得太久了,有些感情就找不回来了。   当然,这个世道里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却允许男人有很多女人。   沈家男人的薄情寡幸是天生的,代代相传。   沈景冰的生母是位极为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却死在了父亲的拳打脚踢之下;继母则是个极为好强的女子,在那个女性还不能休夫的年代,不堪屈辱挥刀砍向父亲。再后来父亲就一直不再续弦,当家的变成了二姨太,一直到十四岁那年沈景冰离家求学,都是这个样子。   十八岁回来的时候当家的已经变成了九姨太,二姨太据说也没什么善终。   二姨太的孩子景凉也被处理干净了。   不过父亲那样的人,受了背叛,大抵也是活该。   等他熬到二十岁,老爷子终于一命呜呼了,偌大的沈家,都到了他的手上。   家里只剩六姨太的女儿,当时三岁的景凌,还有七姨太和八姨太,满打满算也就是还有一个开了庵堂自己出去住的四姨太。   偌大的沈家,竟也如此萧条。   那个时候,桃花也被许给了沈景遇,可以说,沈景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为了进入军方,他娶了军校恩师的女儿,也顺利地被提拔为了军官而后又是情报站,最后到了顺天情报处,再到近滨情报局局长,掌握半个华夏的情报系统。   除了对权势的执着,也有在逃避对妻子的责任。   妻子是抑郁而终的,致死都是处子之身。   这大概是沈景冰此生最大的污点了。   明年他就四十了,偶尔想想他也觉得很孤独。墨痕虽然是入了沈家的族谱,但最终还是送出去联姻的。   如今天地辽阔,却没有一个和他流淌相同血脉的人,想着便觉得人生苍茫。   木瓜。。。。。。不错。   二   一个沈景冰,搅和得整个九十六号都格外不安宁。   四“姐妹”自不必说,今天全都见过了沈景冰或者沈景冰的人,春姨也是辗转反侧。因为一直睡不着,后来索性不睡了。   后背的伤口,也是火辣地疼。   都快要十二点了,沈彩衣才和沈景冰一起回来。   管事的开了门,把两人引进小洋楼,春姨就在厅上等着。   看见春姨,沈景冰立刻放开了沈彩衣的手,走上前搂住春姨的胳膊:“伤口还疼吗?我带彩衣去吃了个饭,顺便问点事,回来晚了。走,回房间,我给你上药。”   春姨自然是不敢说疼的,搞不好再划上几刀,就更疼了。   ☆、番番外:构想的情节   番番外:构想的情节   最终所写的内容与上一章的架构等等大致相近,但在情节上有所更改。   可能是由于架构过大,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情节的设计和描述上变得苍白僵硬,因而部分内容采用了一版、二版、三版的描写。(至于为什么上一章只有那一版,因为我猜能放出来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一版)   在原本的剧情当中,九十六号相对来说算是一群粉红杀手,背后的老板是沈景冰,只不过由于沈景冰的身份虽多,但每个身份都有所顾忌,才迟迟不直接掌管九十六号。   沈景冰这个人物是很多面的。一方面作为沈家真正长子的替代品,他在沈家忍受了很多,相当于一个工具人一样的存在,他在沈家的所有努力,都只是为了打造一个太平盛世然后交给日后回归沈家的沈家长子而已。   沈家大小姐是他那段岁月里唯一的光,填补了他幼年岁月里关于母亲的思念和对母爱的渴望,这种情感到最后逐渐变成了一种审美偏好,然后变成了一种畸形的执着,他习惯于寻找沈家大小姐的影子来填补内心对爱的需求。   春姨年轻的时候,某些举动和气质上,都和沈家大小姐有着一定的相似。沈景冰沉溺于这种熟悉的感觉,并逐渐产生爱情。这其实就是他的初恋,只是他没有意识到罢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没有人能替代沈家大小姐,春姨不过是沈家大小姐这件高奢的评价替代品而已。所以他甚至把春姨嫁给沈景遇来拉拢和控制沈景遇,并通过使用春姨威慑沈景遇。   但某种程度上又不能说沈景遇全然无辜。他自然看出了这些小技俩,因而和春姨的婚姻有名无实。他得不到权,于是为了钱,利用了他唯一能握住的九十六号。没有姑娘,他就去大街上坑蒙拐骗,拉来的人除了小部分完成沈景冰拉过来的任务,全都去为他赚钱。他得不到情,所以用酒瑟麻痹自己,看起来可恨,但也混乱,可笑。   春姨最开始是很无辜的。从事实的角度上讲,春姨真正的丈夫一直只有沈景冰一个人。春姨的确对沈景冰有爱慕之心,但是选择嫁给沈景遇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把这种情感埋在心里了,但最后两个沈家的男人都在把她往外推。她服从于沈景冰对爱的要挟,也服从于沈景遇的暴力,一方面代替沈景冰控制九十六号的大局,是沈景冰的眼睛和手指,另一方面又是沈景遇的爪牙,沈景遇的坑蒙拐骗,后期她桩桩件件参与其中,充当打手。   在以上两人之后卷入沈景冰故事的第三个人,就是沈家大小姐。沈家大小姐真正卷入这件事情,是因为沈景冰强行送给了她一些脱氧核糖,也就是顾霆琛的一部分。在这之前,沈家大小姐和丈夫顾培栋的关系一直很好,虽然是平妻(实际上应该是续弦,因为发妻去世,正妻之位空玄),但相处也很温馨。直到沈景冰直接失控,给了她毁灭性的打击。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对着顾培栋始终不肯说出沈景冰,直到她最终的书信里,才对顾培栋说了让他把孩子送走,给沈景冰。   顾培栋同样情深,一方面他恨这个孩子的到来加剧了妻子的心灵创伤,但出于对妻子坚持生下这个孩子的同理心,他又对这个孩子有其它的复杂情感,最终选择不去看这个孩子,却默默做了接盘侠,对外一直隐瞒直到故事的结局仍未对外拆穿。   但对于沈景冰来说,他的身份极为尴尬。等他知道了顾霆琛这个人的存在时,他已经彻底顶替了“沈家长子”,成为了沈家的“亲儿子”,而真正的沈家长子则摇身一变成了他身旁的副官。对外关系上,这个孩子从儿子,变成了侄子。对于这个“侄子”,沈景冰同样又爱又恨。一方面他把沈家大小姐的死归功于这个孩子,但另一方面,儿子随妈,顾霆琛八九岁的时候,他的脸甚至会让沈景冰恍神。   沈景冰在行为方式上,是偏情绪化的,缺乏控制感的,这尤其体现在他面对顾霆琛的时候。一会恨不得高高捧起,一会恨不得重重摔死。在认知风格上,他却又是冷漠的,疏于体验的,完全理性化的,因此会突发奇想以顾霆琛为眼制作一个巨大的局来复仇。一是与当年换孩子的何大师,二是与曾经排挤过他的顺英赵家,三是对他不闻不问的安城许家。   而与这些人都有关系的人,就是女主赵寄姝。   最开始我脑海里赵寄姝的形象与设定完全不同,是一个上一秒还是围着围裙煮汤的乖巧主妇,下一秒就在研究如何杀掉这个出轨自己的渣男好从原配那里拿钱的粉红杀手。后来对背景、性格形成的分析,才逐渐形成了对女主背景的设定。关于女主原生家庭的具体情况,也是突如其来想到了那句“云中谁寄锦书来”,才突然想到了赵母“盼君归”的形象,由此衍生出的赵眷这一人物。   关于赵家内部的设定也是极为简单的,赵眷,赵眷夫人,赵眷夫人的两个女儿和三个儿子,赵眷不配拥露脸的众多姨娘,赵眷夫人不配拥有姓名的前任情夫。这张地图上没有家庭关系的人物也很少,一个身   负仇恨的何大师,一个故事开篇出来冒名顶替的九十六号杀手东桑夫人。   关于东桑夫人最早的设定其实是一个事业女强人,不需要看赵眷的脸色。这个角色最开始出现在我脑海的一幕就是男方上面提亲,赵眷允了,但扶桑夫人不允许。后来为了调节剧情逻辑,对这一角色的设定做了很多删减。   在九十六号内部人员的故事里,也只设计了几个人物的故事,比如水仙,棉花,和铃兰,与花语一一对应。水仙的神秘源于她的沉默,棉花的优秀源于她不得不去拼命,铃兰的幸福则是来源于她一次一次的抗争。   水仙是从顺英赵家逃出来的妾,因而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显得很是沉默。沉默总能让人觉得一个人神秘,而她的神秘加重了这种沉默。她对这个世界是怨恨的,但又不得不向这个世界妥协。她知道以色事人必定色衰爱弛,所以才会选择在三十岁生日那天动手,把自己的年龄终止在衰老的开始。   棉花则是孤儿院里一个经常受欺负的小姑娘。有一天一个女人找到她,和她说有离开这里的机会,并且教她怎么用那女人手里的东西易容。于是她改变了样貌,来到了九十六号。她深知如果不努力,就迟早会有接客的那一天,因此不得不争,不得不抢。   铃兰的故事则更没有逻辑性。她原本是一个初级官员的女儿,母亲是一个受众不高的歌星。父亲虽然是为了扩大知名度拉选票才和母亲结婚的,但却也是对母亲一往情深。但奈何父亲实在为人木讷,又霸道得让人有些无法接受(偏执型人格),母亲曾经两度出轨,最后跟了一个北方的老板。第一次被逮住的时候,父亲。尚且只是争吵,到了第二次,父亲就开始日复一日的暴力,直到母亲逃跑。逃跑后的母亲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成长了很多,最后跟一个北方的大老板在一起了,生活也还算幸福。但因为铃兰长得和母亲很像,以至于母亲逃跑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父亲一直都把铃兰当成母亲进行殴打,后来铃兰去了爷爷奶奶那,然后又辗转很多处,最终死   里逃生,除了城,一路南下,最后到了近滨,去了九十六号。但和别的姑娘不同,她是吃霸王餐吃到了九十六号,除了侍弄花草,其它的一律免谈,性子烈到沈景遇差点此生不举。好在沈景遇不愿意在她身上多花心思,春姨又是真的怕了她了,她倒是在九十六号待得好好的。   值得一说的是关于俞夫人。俞夫人一开始是作为一个反派角色进行构思的,一方面因为性别饱受苦楚,另一方面却对同性遭受的痛苦视若无睹,习以为常,一心捧着看不上她的儿子。但因为时间跨度的问题,对她的人设也进行了一些变化。让她成为一个无足轻重,打酱油的角色。后期因为女主人设的变动,才把一些剧情流的任务交给她。   ☆、作者的话   番外:一个提前写出来希望人看到又不希望人看到总体来说有水字数占篇章嫌疑的完结感言   写这篇感言的时候我正在写正文的第十八章。   按照正常来说,这个位置应该是剧情完全展开开始收束的阶段了,但是,我的剧情才算是刚刚展开。   女主的窝囊确实是剧情安排,因为她其实就是个主线而已,出彩的是那些隐藏着的角色,那些看得见的男性角色和更多看不见的女性角色,但很明显,我知道我压根写不出来。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我需要沉浸式的写作,就是把我带入到人物的情感里,但因为我的状态始终不是很好,所以那个状态就是我进入不到角色的感情里,始终是个冷漠的旁观者,不想写他开不开心难不难过,只是纯粹旁观着,把他们的一举一动些出来。   如过手机端翻到第一页,你其实可以发现,第一章前面还有个文案,其实那个文案才是这篇。。。。。。勉强能称为作品的最初立意,它讲的就是一群粉红杀手被人操控着冤冤相报,仅此而已。   当然它现在也没什么立意,外面加的一层一层背景,某种程度上只是为了强行拔高何大师的水平而已。   近些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创作人物的时候总是有个执念,就是我要把他们写得很聪明。但其实我的智商就有限啊,就算靠盘逻辑,强行升格,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其实也尝试过去模拟现实生活里有机会稍微接触的聪明人的思维方式,但是并没有成功,相反很愧疚,感觉让他们搭理我都是在浪费他们的时间。   所以。。。。。。最后我也没明白怎么写一个看起来和现实生活里的聪明人一样的聪明人。   但在情感上我也做不到,因为又一半的感情,我感觉不到,更写不出来了。   每次打开文档的时候都是憋了一肚子故事,可具体写出来需要的感情一点也没有,下手打了几行字,删掉,再打,然后把手放在键盘上,盯着屏幕发呆,就觉得好累好累。   季节交替的时候总容易精神状态不好,打不出文来很着急,每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情绪不稳定就会开始想折腾人,但到最后其实发现也没什么人能让我一直对着任性的,这可能就是他们成年人的世界吧。   总之。。。。。。不太懂。   每一章写到一半都觉得特别的累,明明从前一个小时能打五千字,现在五千字一章能写上小半天,除了老了我没法解释我到底怎么了。每天都有人和我说,你还年轻,你不要着急,可我还是很焦虑。   身边的人大多按部就班,不按部就班的人嘴上喊着得过且过,听天由命,然后工作起来都比我拼命,我反而是那个又焦虑又什么也没做的废物。   所以。。。。其实感觉如果换个人写,这个剧情应该能写的很精彩,比如沈景冰跟春姨跟顾霆琛的母亲三人的爱恨纠葛,再比如孟叔跟沈景冰的相爱相杀,再比如沈景冰对顾霆琛的呵护和仇恨同时存在的复杂心情。。。。。。   这么说也应该能猜到“女”主角实际上是谁了吧?(我们都爱他。。。。。。)   从前的时候主角还可以是坏人,结局一定是惩恶扬善,如今主角一定有光环,大结局必定男主女主都虐完一遍然后happy ending。。。。。。   虽然总是开玩笑说“年纪大了怎么怎么样”,比如“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但其实是因为什么才会脑子不好使了呢,我当然知道肯定不是年纪大了。虽然上了二十岁以后确实能明显感觉到“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但那更多是在体力上的,是所有人都会面临的问题。   ————(在写大结局的分割线)   给结局分不同的走向,一来确实是为了片段重复利用,二来确实是构思这个东西的时候就很迷推理,当然也没真的去玩过剧本杀什么的,自己多菜我还是有谱的。我是那种完全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我完全不关心别人拿的剧本是什么样子的,所以真的去玩的话,体验说不定不会太好。   前一段时间说想去医院,结果弄砸了,最后也没看。难受的时候也有会突发奇想要去看医生的想法,然后总结一下症状,结果不知不觉就写了好多,连自己都在怀疑,真的有这么多吗。总之这回可不敢再做“下部好好写”之类的保证了。唉,年纪大了(笑   完整的故事会在最后附上,聊表歉意。   最最后也依旧会是凑字数的下一部的预告。   ☆、全文的梗概   本文故事如下:   十二年前,沈家宗家被赵家派人谋杀,唯独放过了不是沈家血脉的沈景冰。沈景冰逃跑后,仍然在被追杀,因而无法使用自己名字,并且不得不一直逃跑。   在一次追杀未果后,沈景冰的腿部受伤,为了活命,需要过一座危桥。同时出现在桥边的,还有用光盘缠被迫流浪的,后来的孟副官。   沈景冰快要掉下去的时候,只看见了孟副官的手,他抓住了那只手,就昏了过去。   醒来时,是孟副官给他湿透的衣服烤火,还拿出仅有的东西给他吃。   沈景冰的心狠,拿了对方证明身份的玉佩,用“沈家真正的嫡子”和“沈家换回来的孩子”两个身份,玩出了花来,借用孟副官的身份,三个月便混得小有起色。   但他还是不满足。   往北都是赵家的地盘,但是往南,还有陆家。   赵眷的做法可耻,但是有用,他也选择了勾搭人家姑娘。   谦和的,温柔的,体贴的,绅士,哪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能拒绝呢?   陆家太爷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扶持沈景冰。   当然,其中也有想针对赵家的想法。   在他追求姑娘期间,沈景遇也来找过他,说要开个那样的地方。沈景冰点头答应,说,嗯,开成花坊,按照他说的方式经营,帮他打探情报。   可是陆家姑娘不争气,没过多久就病死了。从此沈景冰也没再娶妻——岳家一个也就够了。   成婚之后的沈景冰当即就有了底气,指定了春姨嫁给沈景遇,还逼迫沈景遇放弃一切,成为了自己的傀儡。   而那个地方,就是后来的九十六号花坊。   当然这些远远不够。他支持沈景遇和自己分庭抗礼,抬着沈景遇做了沈家家主,把沈家重新收入囊中,明面的,暗地的——   他需要足够的钱。   在岳家的支持下,他办起了情报局。   在浩如烟海的信息里,逐渐摘出了一条分外清晰的人物关系:   顺英赵家——赵眷——赵寄姝——许月染——东桑夫人——许氏——安城许家   你看,多完美。   只要让这个女儿和顾家连上关系,然后让顾家和自己连上关系,不就好了吗?   他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哪有这么一个人。   直到他想起来自己和顾家的小夫人有过那么一段,这要是有个孩子,可怖就是和顾家和沈家都有联系了吗?   于是他开始好奇,他有没有给那个阿姐一个孩子呢?   可能老天就是要让他复仇吧?居然还真的就有那么一个孩子。于是一个计划就在他的内心慢慢勾勒了出来。   东桑的许氏,是当地最大的公司。作为许多原料的原产地,东桑块市场让很多人垂涎。最开始沈景冰也只是想利用一下许氏,来扩展自己的蛋糕而已。只是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才发现许家与赵家的瓜葛。   许氏的老爷子一生打拼,才攒下了许氏如今的家业,往上虽有几代在东桑,却也不过是堪堪站住脚跟。许老爷子的婚姻虽是商业联姻,但也没亏待过妻子,对待唯一的孩子,也未因为其是女儿而有所厌烦,甚至乐得为其招婿。   哪怕是赵眷跑了,老爷子也从未因此嫌弃过女儿,只是没能拦住女儿回近滨,他一直很内疚。   当年的事,老爷子不让赵寄姝查,其实早就查得门儿清。眼珠子一样的女儿不明不白就没了,不查明白,不出口恶气,谁能放下呢?   无非就是赵眷停妻再娶,杀妻灭女,又栽赃在新妻的名头上。那场大火本来只是没了女儿,结果赵眷背着新妻,暗地里磋磨他的孙女儿,两个好好的人,全没了。   老爷子派当时不过十七八的赵传去找孩子。赵传受老爷子影响,信缘分啊的那一套,本来已经知道小小姐没了,却意外在后院遇上了一个女孩,样子像是失忆了,记忆里断断续续,也有一些能听出来,驴唇不对马嘴的记忆。   老爷子知道以后,又派别人去细细查,说是那天现场被这个小女孩给撞见了。本来不过是小女孩受到了过度惊吓发生的精神问题,却给老爷子一个心理安慰,权当是女儿或者孙女的一缕魂魄附在了这孩子的身上。   老爷子请顶级的一声给看过,稳定了情绪,加上重要调理,这孩子倒是能逻辑自洽了,只是真的开始以为自己是赵寄姝了,拼了命一般想要报仇。   老爷子不好说什么,怕孩子崩溃。只能暗地里偷偷阻挠,让这孩子乐在其中,又不能真的做什么。   沈景冰正好利用了这一点,甚至对老爷子痛下杀手,只为了让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开始复仇。   其实什么复仇啊,该做的,老爷子都做了。   当年调查小姑娘身世的时候,老爷子就意外查出来赵念书是别人家的孩子,左想右想,老爷子恶趣味地给这件事填了把火,把换孩子有关的当事人全藏了起来,随后给赵眷的补药里下了点东西。   总之儿子嘛,赵眷这辈子是别想了,就是半个也别想。   不得不说,这一个疗程的药还真是管用,除了已经生了没法再塞回去的赵知书,还有后来不是赵眷血脉的赵悦书以外,这么多年,赵家还真就是很安静。   一声婴啼都木得。   老爷子到底还是给赵眷留了一个儿子,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冷眼旁观的沈景冰觉得自己过瘾,又不过瘾。   许老爷子除了姓许,倒也没太惹了他,因而他倒是有兴趣给许老爷子报这个仇,不过代价嘛,是他那个假孙女。   反正真的早就死了——沈景冰想。   他搜罗了几个和当年许家小姐很模样身段都相似的姑娘,让孟副官用针微调,每日训练举止做派,其中一个最像的,便是后来抛头露面的东桑夫人。   俞夫人是早早就备好了的,新鲜的东桑夫人出炉了,立马就交给俞家去造势,从头到尾,这就只是一个骗局。   赵眷看在众人视线,看在俞家的钱,看在东桑夫人的美貌,这个女人他都必须带回家。赵夫人知道当年的事情,却不知道那件事“是她自己做的”,因此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针对她”。简而言之,这就是沈景冰安排在赵家的搅屎棍。   按照沈景冰原本的想法,赵寄姝会最终进入九十六号,顾霆琛会帮助他获得顾家的全部财产,再由他解决了最聪明的顾霖琛,控制长得和情敌顾培栋很像的顾震琛。剥夺了赵寄姝的身份之后,他还会通过控制嫁给顾震琛的容羽,还能控制整个安城许家。   再解决掉沈景遇,沈家和九十六号,就又都是他的了,到时候财力实力甚至能和陆家匹敌。   只是他漏算了孟副官,也漏算了他的骨肉,终究是流淌了他身上狼性的血,还有,他并不懂赵寄姝,也不懂女孩子之间那些细碎的心思。   ——以上为三版设定。   (附:二版设定   女主主线男主沈景冰男主线顾霆琛沈天扬(宴会初见)许老板(沙滩底牌)九十六号老板(水仙杀人)沈景冰(春姨争吵)堂弟 (调查)沈司令() 番外:群芳录:水仙 ,桃花,番外:童谣 ,逃离,复仇 事件顺序: 1.宴会初见(许老爷子死后女主许月染按照外祖意愿举办晚宴,答谢各位对许家的支持 沈天扬匆匆赶往扶桑假装刚好度假来参加晚宴 ) 2.沙滩底牌(凌晨时分众人都在别墅内交际许月染独自来到沙滩天色幽暗水声撩拨心弦 沈天扬亮出许先生的身份邀请女主回国复仇) 【番外童谣:“先生我们不着急吗”“再等等老头子还活着,他不肯的”“老孟,准备准备吧。” “怎么突然就。。。。。。?”】 3.归国华侨(沈月染思虑再三接受邀请,拒绝了韩仁肃求婚,承诺复仇完毕后完婚动用银针微调面容,改回名字赵寄姝 归国复仇沈景冰给她安排了扶桑夫人做母亲并说服俞承皖举办舞会) 〖其它剧情:沈景遇没有收到请柬深夜归家暴打春姨水仙看热闹〗 4.舞会认亲(扶桑夫人成功攀扯上赵司军) 5.结识顾大(结识顾霆琛) 6.司军夫人(赵司军上了扶桑夫人扶桑夫人得宠赵司军让下人们以后称其为大夫人程氏则为夫人众人惧怕程夫人阴奉阳违) 7.顾大有请(顾大说长辈要见 下人以为是见赵沫儿第二次才叫对人赵司军觉得丢脸 8.商讨计划(许月染答应了发现是许老板桌上没说什么和沈副官第一次见面书房私聊谈计划进入九十六号) 9.晚膳决定(顾大严惩了传令婆子重申两位夫人叫法定了姝小姐沫小姐小小姐的称呼方式并且邀请俞承皖做样子对外高调表明自己不忘糟糠) 8.加入花坊(按照沈景冰给的时间刚好赶上俞夫人密谋杀夫) 9.承皖赴宴(宴会上借扶桑夫人之手,把沈的线人送给俞承皖) 10.顾大求娶(沈说这姑娘合格,顾去提亲被程夫人驳回赵司军也没还口) 11.顾大用计(顾老爷子同意提亲但带上了另两个儿子借机试探) 12.顾二失手(顾二没混上一个女人被二太太痛骂又劝回约会许月染) 13.约会买花(燕来红卖花) 14.计划有变(俞承皖那边的线人被发现下毒赵家赔罪扶桑夫人失宠主动把财产交给赵司军赔罪) 15.近滨订婚(半土不洋的宴会上出事 绑匪进入会场奔着顾霆琛去的顾老爷子受伤孟副官趁乱开枪杀掉俞承皖嫁祸绑匪绑匪带顾霆琛离开 被全城追捕二太太和震琛失宠二太太被沉江) 16.夫人失宠(婚结不成扶桑夫人再度失宠但沫儿却发现几人愈发阔绰说是贩洋货心动不已沈景冰交涉俞夫人送还线人线人交代下毒是程夫人要求自己是程夫人身边的人) 17.形式反转(出于对剩下一门婚事的维护赵司军没有解决程夫人这时报社的报道却开始偏向了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赵司军求助何大师把事情解释为内宅争斗程夫人因此失宠被关三天后的丧礼上只有扶桑夫人陪同赵司军) 18.霖琛复仇(收拾二太太) 19.媚儿出走(媚儿偶遇何大师了解其中缘由,准备一走了之 赵司军发动所有人找人夜晚出府时媚儿跟着一起混了出去) 20.赵宅失火(何大师点燃住处离开,被紫苑撞见,又添了一把从别处燃气来的火,火势蔓延极快家中人少一时间难以灭火) 21.三子走散(扶桑夫人趁机把三子和保姆一起送走而后通知赵司军家中失火) 22.贩卖洋货(大火之时各顾各的,老大在外面上学 老二在外院程夫人锁着 沫儿一房损失惨重沫儿还是打起了洋货的主意) 22.赵司军病倒(火灾之后赵司军一直病着 吃什么都好不起来扶桑夫人提议让人看看 最后说是因为赵大因此连夜把赵大送出国去) 23.霆琛归来(顾霆琛被沈景冰找回知道了事情真相知道韩仁肃的存在放弃了女主选择退婚) 24.洋货问题(沫儿赚到几笔钱之后全部投了进去结果洋货查出有问题赵司军被带走花钱赎人扶桑夫人卷款逃跑女主交代三子身世父子协商决定程氏顶罪) 〖其它剧情:水仙复仇(杀掉沈景遇沈景冰与春姨幽会)〗 25.仁素来华(韩仁肃归来沈景冰放她自由却让仁肃得知紫苑与顾霆琛仁素要求圆房检验是否处子是,紫苑哭坐一晚放弃韩仁肃 ) 〖其它剧情:九十六号的早餐〗 26.婚礼照旧(沫儿嫁给顾三 ) 27.入住花坊(婚礼上再次遇见沈景冰邀请她回花坊 做特工她答应了) 28.送个美人(赵司军和儿子回别墅住没有女人迷迭勾引沈景冰被送入赵家) 29.丫鬟背叛(孟副官勾引燕来红紫苑配合偷出春姨的保险箱钥匙 借此逼迫春姨就范) 30.又一身分(沈景冰和春姨争吵泄露表弟的身份) 31.真象在即(调查发现真名和顾霆琛的关系谜团解开 许家娶了沈家的女人抛弃顾家娶了沈家的女人抛弃沈家因此穷困潦倒所以找女主和水仙复仇) 32.说到说到(女主找沈景冰对线沈景冰说明自己从来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只是完成姐姐的托孤姐姐托孤的代价是女主想象不到的女主表示震惊 觉得沈景冰可怕选择妥协沈景冰缓和表示沈副官倾慕她已久) 33.垂盆归来,(女主发现垂盆就是扶桑夫人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啥垂盆劝春姨放弃说没什么爱情和执念比命重要 从窗户放跑了春姨) 34.遇见遇见(春姨跑了之后遇见了何大师何大师救下了想要寻死的春姨并鼓动她报仇在何大师的小草房里她还遇到了媚儿) 35.找回媚儿(赵司军回想起俞承皖的操作 也想再有个女儿订个婚好大富大贵这个时候迷迭帮他找回了媚儿) 36.再见程氏(媚儿终于有机会见到程夫人了但程夫人只说不必捞她多问也不肯说因此媚儿更是断定赵司军对她做了什么) 37.棉花赵二(沈景冰知道棉花不是自己人因此顺手送给了赵二结果歪打正着) 38.摘掉乌纱(沈景冰下令调离赵司军)   ☆、新篇预告   (文案仅供参考,最终内容以实物为准)   (排雷,本文内容与精神类疾病有关,不喜勿入)   公告版文案:   1.作品详情:   《我知道那些世界不知道你》,又名《牛顿与苹果树》、《十套房子的甄缮美》、《你来过,那些世界从未在乎过》,等等。   本文是一篇时空线为现代的作品。讲述了两个女孩悲情的一生,仿佛一棵树上的同一根藤,旋转,上升,却不在同一个位置,相见,相忘,相离别。   本剧含有轻微悬疑成分,可能含有烧脑成分,全看作者能不能写明白。言情内容,如果能写出来,就是有。   本文具体情节尚在设定中,暂定不适合三观尚不成熟及未成年人群阅读。   文中设定、人物行为等都属于剧情需要,请勿模仿!请勿模仿!请勿模仿!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标签:   百合元素(言情我写不明白,但是橘里橘气大概会有)   虐文   回忆杀   抑郁   立意:无脑YY的脑洞   完结时间:   本文预计2022年4月30日完结。   作品公告:   1.老萌新,状态很不好,希望能赶完这本。在凑够二十万字的前提下,会尽量保证质量。   2.人物三观及言语不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仅出于剧情和人设需要。   3.本文包含的部分行为属违法行为,请予以注意和警惕。   4.作者实在不敢再下先填坑再重置的包票了,前两个已经是有生之年了。感谢支持和收藏,叩首。   5.预计会存稿,不知道存多少,不知道哪天发。   6.精神不太好的作者瞎姬霸写的东西,不要太当真。   看点:   1.头部大型人生爽文。   2.中部大型反转现场。   3.尾部大型致郁机构。   文艺版文案   “你来过,这个世界不记得。”   “你走过,繁花葱郁满眼树木。”   “你离开,我活成了你的模样。”   眷恋,抵抗,在引力中相互撕扯。仿佛两块磁铁,无法直面,却能背对背拥抱;无法紧握,却又相互依靠。   我试图抓紧,你有如掌中沙;我试图捞起,你却像水中月;我路过花朵洁白无瑕,可你是曼珠沙华。   你走后的日子里,我顶替你的姓名,披上你的灵魂,在暗夜里循着你的路,一步一步,再停住,见你就在迟暮。   时光静淌,你不在的岁月亦是停滞;倥偬如梦,没有我的日子里光阴催人老。   搞笑版文案:   A   老师:这道题!这道题不就是这个公式吗?别看书,看黑板!看我!我长得不好看但我耐看!   学生:(互相询问什么意思。)   老师:嘘!   学生:(迷茫.jpg)   老师:摇摇你们的小脑袋瓜。   学生:(摇头)   老师:有没有听见稀里哗啦的水声?   B   学生:老师您消消气,老师您抽根烟。   老师(生气):不抽!   学生:别呀,您生气别跟自己置气啊!   老师:我怕一点火烧了你们这群祖国的草包!   学生:没事,我们脑袋里有水,烧不着!   台词版文案:   “孩子你劝劝你爸啊!”   “这是我们爹妈留下来的老房子,我们怎么就没权过问了?!就因为你爹是老疙瘩,全家都得宠着是吧?!”   “他打你你不会打他?”“就这你还不揪着他脑领子削他?”“同学你都打不过,白长这么大个了!”   “我不能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我妈不容易,你对她好一点。”   “你说她f*c*起来感觉是不是很爽?”“妈的你说什么呢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还装呢,你这屁股大的,被多少人上了?”   “你今天穿的什么内衣呀?白的还是肤色的?”“看到了,肤色的,挺闷骚啊你!”“滚!”   “你看她又发火了!”   “要不你跟那傻子在一起吧,你俩好像挺般配。”   “别拿我作业,那是我的!”“我拿到了就是我的。”   “别踢了别踢了,挤死了,喘不过气了!”“我没踢啊,有本事你顶回来啊!”   “这个坏腿的椅子给你吧,反正你也瘦,不是吗?”   “来,看看,她把椅子都坐塌了,这得多胖啊,哈哈哈哈哈。”   “你说你,要分没分,要长相没长相,你以后怎么办呢?哦,对,你有那个,男人都喜欢的不得了呢。”   “我觉得我好像更喜欢我那个同学。”   “我俩什么都没有!也就你能胡思乱想了。”   “她就是任性,你多担待担待。”   “你不是说会娶我的吗?”“当时想,现在不想了。”   “你别问了,我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是跟他玩玩而已。”   “看见没,那一排,帅吗?”“帅呀。”“脸多帅,屁股多脏,看看就得了。”   “傻孩子,杀一个和杀两个,怎么可能一样呢。。。。。。对不起啊,对不起。。。。。。”   习作版文案:   我是谁 作者甄缮美   我是我他是我你是我那我是谁   我是他我是你我是我那我是谁   我是我他是我你是我那我是谁   我是他我是你我是我那你是谁   ——潘玮柏 《二十四个比利》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看似无厘头的问题,实际上印证着哲学的三大问题,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   万事万物都逃不开这致命三连。   人总是习惯于给东西下定义,贴标签,以便把这些东西内化,形成认知。或者说,惯性思维。   人总是很清醒,什么你的我的,划分得很清楚。一个和尚天天吃水,三个和尚反而渴死。   先验主义认为人都是好的,但这个社会是不好的。人们觉得这很没逻辑,但这其实就是没有逻辑的逻辑。氯化钠,一个有毒的东西加上另一个东西,结合在一起就没有毒了。   糖切割到一定程度,会变成咸的,可这些咸的部分组合在一起仍然是甜甜的糖,糖颗粒聚集多了,又会变成苦的。不同的角度去看同一个东西,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一滴水,汇入海洋。一滴是多少?还能找到吗?取出来,还纯粹吗?   换句话说,你是你吗?   “我”,是什么?我是人类,是灵长类,是地球上的智慧生命。   可是什么叫智慧?人类最聪明?别忘了人类最聪明的结论是人类自己下的,就像大脑也说它自己是最重要的器官之一。   砍头的时候,究竟是脑子觉得自己没了身体,还是心脏觉得自己没了脑子?为什么换心会引起性格的改变?   我们常说爱人要爱一个人的本质,可什么是本质?身体还是灵魂?大脑还是心脏?我的心脏给了你的脑子,你的脑子用着我的心脏,那你是谁?我是谁?   同样的,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或者说,你相信多重人格是不同的人吗?   ——就像一个电脑两个系统一样。   你的,我的?   你是谁?我是谁?   灵魂是什么?身体是什么?大脑是什么?心脏是什么?   这个问题,想多了会疯掉,尤其是普通人。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问题,无解。   小时候会疑惑,为什么人们的自称都是“我”,为什么人们的第二人称都是“你”,为什么指代第三人称都是“他”、“她”、“它”?   人们形成了自我意识,不会再区分不清“你爸”和“我爸”,却会说“咱爸”拉近关系。形容人关系好会说是“穿一条裤子”,可是一条裤子要怎么穿呢?   我从小就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家好像更暖和,“别人”的妈妈爱打扮,“别人”看起来精神很好,“别人”家的房子好像更大。   “别人”家的小孩子接过别人给的食物不用问父母,“别人”家的小孩子儿童节会去公园坐旋转木马。   “别人”都比我好,可我不羡慕,我只是知道,这些都是我比不上的。   妈妈离开之后,爸爸好像更暴躁了,也更沉默。我被同学欺负,他永远是一副哀其不争的模样。   后来,奶奶也去世了,妈妈终于回来找我了,我这才知道妈妈不是不要我了,她只是被奶奶拦着,见不到我。   妈妈变了,和别人家的妈妈一样,留着漂亮的长发,穿着漂亮的白色西装,涂着红红的口红和指甲,和别人家的妈妈一样漂亮。   她过得很好,她来接我了,她告诉我她谈恋爱了,她和男朋友想把我接回去。   我费了好大劲儿才知道原来妈妈也是可以有男朋友的。   妈妈和我说了很多,和我说她的男朋友————,但是————————————————————————————————————————————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不忍心去毁掉她的生活。   我已经这样了。   可是后来,房子拆迁,亲戚争吵,发生了太多太多,我受不了了,我只想离开。   我接受了已经成为了我的继父的那个男人的示好,跟他一起去游乐园。   第一次做旋转木马,第一次吃公园里价格好几倍的冰激凌。   却不是和生父,而是继父。   冰激凌吃到了脸上,他拿着纸帮我擦干净,像所有父亲那样。   我忍住要滑落的泪水,瞪着眼睛笑着说:“您要是我亲生的父亲就好了。”   然后我就看见山一样的继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效果会很好,我也就这么做了。   然后我就到了妈妈和继父的家。我有了窗明几净的大房间,我的床上可以放很多很多的毛绒玩具。   第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四点多我就醒了——太亮了,我以为上学要迟到了。   我可以吃了早餐再去上学,我可以放心睡觉,妈妈会来叫我起床。   我被欺负了继父会出面,他还会给我好多的零花钱,带我和妈妈出去玩。会看着书陪我做作业,会带我去各种各样新奇的活动和兴趣班,喜欢就去上,不喜欢就不上。   一万多的钢琴班,老师太凶了,我说不喜欢,继父就去退课;又是小一万的演讲课,我觉得没意思,我就不用去上了。   一样一样陪着我去试,最后我去学了画画,每次上课都是继父接送,风雨无阻。   我睡不着觉,妈妈就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陪我,我考试会紧张,索性就直接旷了一次考试。   而我,明明不是继父的孩子。   我是谁?   我当然不会把这篇作文交上去,不过是写给自己————————————————————   (甄缮美写到了最后一个句号,突然开始勾勾抹抹,心道自己怎么这么傻,连做的坏事都往出写。又转而想,这东西写了又不会有人看,写它做什么?最后撕了几下,扔进了垃圾桶。)   *作者真的是状态不佳,内容尽量控制符合艺术性,不会太暗黑,但只是尽量。   ☆、这是一篇为了字数添加的后记   每一次状态不好的时候,其实也都是一次自我探索的机会吧!会想很多,但是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我会想很多,但我不会去做。说我懒也好,说我功利也好,最终无外乎都是形容一种结局,那就是我做不来。我真的写不出来离我太过遥远的爱恨情仇,我着急把它写完,又很难代入情感,于是写着写着,内容就开始偏离了最初的设想。所以在新篇里会尝试着把范围缩小缩小再缩小,虽然难免有浓重的小家子气,但我实在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伦不类,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