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九月的盛阳 作者:vilen 章节:共 23 章,最新章节:在一起 文案 谁能想到十年后,软饭男其实是个暴戾绅士,自卑女也能登上人生巅峰。 一个有关暗恋与守护,友情与成长的故事。 【避雷指南】本文偏细腻文艺,节奏较慢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九月,盛阳 ┃ 配角:舒星,秋眉 ┃ 其它:青春,暗恋,成长 一句话简介:迟到十年的两情相悦 立意:有能力守护,才有资格爱她。 ================== ☆、青铜是王者 茶几上的泡面盒,全是零食包装的垃圾桶,铺在沙发上晾干的内裤……还有一个裸着上半身打游戏的盛阳。 苏九月强忍着把他从阳台扔出去的冲动,笑眯眯地问道:“大哥,这可是我早上刚收拾完的屋子。” “啊,嗯,我……”盛阳一个鲤鱼打挺,“我去你×的吧!” 脸上的笑容瞬间崩塌。 “你骂我?!”苏九月狠狠地拧住他的耳朵。 “疼疼疼……你放开,我没骂你,你快放开!” 苏九月松了手,盛阳宝贝似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是在骂猪队友。你那么积极对号入座干什么……” “你说什么?” 眼看着她恶狼一样朝他扑来,盛阳快速地挪到了沙发的另一头,露出了无辜小狗一样的表情。 “你瞧瞧你,天天凶神恶煞的。打游戏的妹子都比你温柔。” 苏九月真的想把他从阳台扔下去。 “你还是瞧瞧你自己吧。”她白了一眼说话不腰疼的盛阳,“名牌高校的毕业生,工作后居然连套房子都租不起。怪不得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苏九月的音量慢慢地拧到了最小。 只见咋咋呼呼的盛阳耷拉下了脑袋,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 她心底一疼,不再抱怨,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我说,你午饭不能光吃泡面。”她撇撇嘴,用讨好的语气问道,“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做饭。” 盛阳来了劲,嘟着嘴赌气道:“不用。反正我也付不起饭钱。”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九月愁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气呼呼地抬眼。 “我只是想让你稍微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不要老把屋子弄得这么乱。” 盛阳怀疑地扫了一眼苏九月:“只是这样?” 她连忙点头。 他盯着她,似乎在揣测她是否真心。她自然要盯回去,免得他误会。 直到盛阳再次兴高采烈地拿起手机,向她摆摆手。 “行了,朕原谅你了,你快去做饭吧。朕想吃点肉。” 苏九月感觉喝了一桶酱油,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算了,气大伤身,气大伤身……气大伤身! “那你赶紧给我把屋子收拾了!” 他的眼睛已经黏在了屏幕上。 “知道了知道了。打完这局。” 苏九月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转身迈入了厨房。 在那,案板化身成了盛阳,被她剁出骇人的声响。 苏九月经营着母亲临走前留给她的“童话手工饰品”。店铺位于一个清冷小区的底商,二层是她的家。母亲去世以后,就剩她住在这个狭小的两居室。 本来只是她一个人住的。 门口的风铃碰撞出悦耳的声响,一对俊郎才女款款而来。 “欢迎光……”定睛一看,苏九月的脸上绽出会心的微笑,“薇薇,你怎么来了?” 海薇温柔地一笑:“我不是说了每周末都要来打卡的吗?” “求之不得!”苏九月挽过她的手臂,眼神落到了那个男人身上,“这位是……” “哦,他叫任由。是我的……男朋友。”说着,她露出了甜蜜的微笑,“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兼闺蜜,苏九月。” 任由礼貌地朝苏九月点了点头。 “任由一直想送我首饰,又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就把他拉来,让他买给我,顺便照顾一下你的生意。” “哇……我不是说了,你的饰品费用全免了吗?” “你挣得又不是我的钱。是他的。”海薇努努嘴,望向任由。 任由眉眼一弯,露出了宠溺的神色。一时间粉色泡泡飘了满屋子。 苏九月尴尬地勾了勾嘴角,只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酸臭味。 趁着任由挑选之时,海薇拉过苏九月,小声询问:“盛阳呢?你跟他相处得还愉快吗?” 愉快?愉快个屁!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找了个多大的麻烦过来……”苏九月想想就觉得头大。 盛阳和海薇都是她的高中同学,但盛阳出国以后就断了联系。前段时间海薇突然拉着落魄的盛阳来寻求帮助,她觉得可怜便收留了他。 “他对你不好吗?” “我只希望他对我的房子好一点……”苏九月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海薇眨眨眼,刚要继续追问。 只见盛阳一边伸懒腰,一边慢悠悠地走了下来,边走边说:“喂,苏九月。外面天气那么好,我们去逛街吧?” 海薇托着腮,大大的眼睛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盛阳见到她,夸张的表情顿时收了收。抬眼,正好对上任由好奇的视线。他显然不喜欢这个男人,暗自拧了拧眉。 他走到两个女孩跟前,小声问道:“海薇?你怎么在这?” “我和我男朋友来逛街啊。” 盛阳的声音沉了沉,确认道:“你男朋友?” “是啊。”海薇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不过你有长进啊,知道周末要和九月约会了?” 盛阳瞪了她一眼,神情不自然起来。 望着海薇别有用意的笑容,苏九月有些不明所以。 “薇薇,你想多了。他已经连着约我三个礼拜了。” “哇,这么执着?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苏九月狠狠地掐了掐盛阳的腰,语气恶狠狠的。 “因为他只是想让我给他买双新鞋!” 走出童话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 风呼啸而过,海薇不禁又往任由的怀里躲了躲。可任由却放下了搂着她肩膀的手,掏出了手机。 “不好意思宝贝,我回个消息。”他温柔地说道。 海薇理解地点了点头,默默地听着他的手机不断振动。两个人互不接触地一直走到车站,任由才满意地收起手机。 海薇好奇地问:“工作上的事吗?” “啊?啊,是啊。”任由再一次搂住她的肩膀。 “周末还不放过你们,真是太过分了……”海薇替他抱不平。 任由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还不是为了给你挣钱。” 一听到是为了她,她心中的不满瞬间散尽,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对了。刚刚那个男人……”任由有些犹豫地问道,“是你闺蜜的男朋友?” 海薇果断地摇摇头。 任由有些诧异地望着怀里的女朋友。海薇看起来很乖,居然有个这么开放的闺蜜吗? “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九月让他暂且住在那。”说着,她澄澈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 这是被盛阳缠着去逛街的第五个周末。 她终于赚够了给他买新鞋的钱,在一个晴好的下午闭店出门。 店铺位置偏僻,生意本就不好做。所以她通常一周七天都坐在店里设计、制作饰品,然后发到自己的博客上,侥幸地希望能推出一个网红爆款,打响店铺的名号。 憋了那么久终于走出店铺,她的心情一下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苏九月,醒醒。”盛阳用手肘杵了杵站在那光合作用的苏九月,“正常点。你现在笑得容易让人误会你是个温柔的姑娘。” 理智替她踩了一下舒适感的急刹车。 “我本来就是个温柔的姑娘!”苏九月怒吼,身畔涌出一股原力朝盛阳袭去。 盛阳被这股原力打得缩了缩脖子。 “真好意思说……”他小声地抱怨道。 “盛阳。”她的脸又黑了几分,“我听到了。” 他尴尬地移开眼神,唱了起来。 “太、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 苏九月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她突然后悔答应他买新鞋了…… 两个人来到了离家最近,也是这块偏僻的地域附近最大的商场。 本来说是给他买新鞋的。可是路过那家鞋店他也没进,反而…… “苏九月,你喝奶茶吗?” “啊,我不……” 然后她兴高采烈地拿着一杯奶茶嘬了起来。 “苏九月,你吃泡芙吗?” “啊,不……” 然后她正满足地咬着泡芙,盛阳突然把挤出来的奶油抹在她脸上。 “苏九月,你……” “等下!”她左手举着奶茶,右手拎着泡芙盒子,在一家甜品店跟前停下了脚步。 盛阳回过头,一双星眸好奇地望着她。 “你哪来的闲钱买这些?”前段日子他还哭哭唧唧地说,他的工资除了日常开销,都不够他买几件上百的衣服。 盛阳愣了一会,欲言又止地挠挠头。 不会吧……苏九月见他心虚的样子,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莫非他挣了什么黑心钱? “盛阳,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苏九月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不是,哎哟,不是!”盛阳急得直跺脚,用责备的语气质问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你这……”又是奶茶,又是泡芙的。她不做饭他就只吃泡面的人,怎么突然舍得买这些了? 盛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解释:“你放心,钱都是我自己挣的。我只是看你憋在店里那么久了,想带你出来透透气,让你吃点好吃的……” 眼神回到苏九月身上的时候,盛阳发现她的表情凝滞了。 于是他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一个熟悉的男人正吻上怀中女人的脸颊。 可那个女人,并不是海薇。 还没等盛阳反应,苏九月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去。 “任由。” 任由的动作一顿,缓缓地对上苏九月阴沉得可怕的脸色。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任由的喉头动了动,没有说话。反倒是他怀里的女人,开口问:“亲爱的,你认识她吗?” 亲爱的?苏九月冷笑。她倒要看看任由还能怎么解释。 “不认识。别、别理她,我们走吧。”说着,任由拉过那女人转身就要跑。 苏九月彻底火了。 “脚踩两条船还不打算承认吗?”她尽力提高了分贝,好让更多的人见证这个渣男,“我猜你怀里那个女孩也被蒙在鼓里呢。就算不跟海薇和我解释,也得跟她说清楚吧?” 闻此,那女人停在了原地,仰头问道:“什么脚踩两条船?” 任由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她要是污蔑了你,就反驳回去啊。”那女人的语气焦躁起来。 他依然保持着沉默。 “你说话啊亲爱的。” “你烦不烦!” 这声怒吼在周围盘旋了几圈,霎时间围观的人也安静了。 “你现在就给海薇打电话,告诉她怎么回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别恶心着大家。”苏九月毫无惧色地说道。 “你才是最恶心的那个!” 任由的耐心彻底耗尽,指着她的鼻子开口就骂。 “我脚踩两只船?那也比你这个随随便便就让男人住进家里的贱骨头强!” …… 愣神的功夫,苏九月只感觉身畔一股微风拂过,带着柔顺剂的清香。手中的奶茶被一双修长的手夺去,丝绸般的液体顺势而出,泼了任由满脸。 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却发出了陌生的声音。 “你要为这句话承担后果的。” 后来,保安把骂骂咧咧的任由带走了。 盛阳好像比她还生气,沉默地走在前面。苏九月心情复杂地走在后面。 偶然抬头望向他的背影,顿时有些恍惚。 素色的帽衫,宽阔的肩膀。夕阳给他晕出一层迷人的光圈。 高中时候那个天天围在她身边欺负她的盛阳,竟有让她觉得温暖的一天。 她的视线缓缓放低,落在了他破旧的板鞋上。 “啊,盛阳。”苏九月叫住了他,“鞋还没买呢。” “……” 见他不说话,她继续道:“啊,那我明天再——” 盛阳突然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她跟前。那股柔顺剂的清香再一次扑来,带着一股压迫感。 “你不生气吗?” 他压低声音,眼中是藏不住的怒意。 苏九月撇撇嘴:“生气啊,当然生气。不过比起生气,我更发愁该怎么和海薇开口。她的心很……” “我不是说海薇,我是在说你!”盛阳俊俏的面庞又靠近了几分,“他污蔑了你,你一点都不生气的吗?” 其实是她还没来得及生气,他就站了出来。于是就只剩下安全感了。 不过苏九月哪里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反而凶巴巴地来了一句—— “你吼我干什么!” 盛阳灰暗的眸子恍惚片刻,然后慢慢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他别过头,小声嘟囔:“对不起。”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苏九月犹豫了一会,用手背碰了碰他,说:“好了啦。我还要谢谢你呢,谢谢你挡在了我前面。” 这个小小的举动戳中了盛阳的心,他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苏九月也放心地笑了笑。两个人终于打破了刚刚一路的沉默了。 “其实……”盛阳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看她,又看看地,“我还有句话想说。” 夕阳西下,熙熙攘攘的街头,对面站着面颊微红的他。 耳边的喧嚣声被过滤干净,只留下了她有节奏的心跳声。 这个场景是怎么回事?盛阳该不会要…… 苏九月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对上他明亮的星眸。 “我……” 他顿了顿,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我刚刚看见你这里有颗痘痘。” “——” ??? @#¥%&*…… “盛阳,你的新鞋没了。” 经过商讨,他尊重苏九月劳动成果的方式,就是休息日的上午根本不起床。这样他就不会把屋子弄乱了。 好吧。苏九月头疼地推开家门。这样也算一种解决方法吧。 她敲了敲盛阳的房门,道:“我要做饭了。一会起来吃。” 下一秒,只听得屋内“咚咚咚”的声音,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望向盛阳。 他是怎么办到一边穿裤子一边打开门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 她慌忙捂上了眼睛,暴躁地吼道:“你就不能穿好再开门吗!” “没时间解释了!”盛阳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卡,“快去给我买鞋!” “啊?” 盛阳一边穿上衣一边催促道:“快去啊!听说现在在打折,能省下小一百块钱呢!” “真的?”苏九月半信半疑地问着,眼睛却已经发亮了。 盛阳敷衍着点点头,把她推出了家门。 “午饭就委屈你在外面吃了,钱你都刷卡就行。快去!” “那你的午饭……” “砰——” 门被关上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这是她家来着? 盛阳收拾好下楼,悄悄地探出一个脑袋。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发现苏九月不在,他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大踏步地走下了楼。 一身高定西服,系着泛光的深色领带,脚下是一双真皮皮鞋。全身上下无论是哪一件,都透露着金钱和权力的气息。 突然,门被撞开。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手拿菜刀,疯疯癫癫地闯了进来。 “苏九月呢?!那个该死的女人呢?!” 是任由。 他一改当初衣冠禽兽的模样,衣服像被撕烂的床单挂在身上。 叫嚣了一会,他看清了实现中央的男人,笑出了声。 “你就是那女人养的小白脸吧?呵,穿得人模人样,我都快认不得了。”任由踉跄着靠近他,眼神露出杀意,“也行。既然那该死的女人不在,你就替她偿命吧!” 说着,菜刀就要落下。 就在这时,几名保镖扑身而上。只用几秒钟的时间,就擒住了任由。 “总监!”逆着保镖,一个背着公文包的男人跑了过来,“总监您没事吧?您干嘛要冒险,本来……” “陆庭。”盛阳的眼神落到任由身上,“去告诉他我是谁。” 任由被这几名壮汉死死扣住,动弹不得。只能抬起他那颗不明智的脑袋,眼神中尽是惶恐。 “陆助理……你为什么……”任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个将死之人。 陆庭看盛阳点点头,才开了口。 “任先生,这位就是我们执行总监,盛阳。” 任由瞪大了眼睛,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沉吟片刻,他疯狂地挣扎了起来:“总监,总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我会努力工作还钱,绝不让债主再去公司找事了。我求求您……” 盛阳不说话,只是用那双黑洞的眼睛凝望着任由。 任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继续恳求道:“我真的不知道您就是总监……我会跟苏小姐道歉的。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您的人。求求您,我给她下跪,我……” 盛阳深沉的眼眸终于有了变化。 他抓起任由的头发,隐忍怒意地抿了抿唇。 任由看着他,感觉有一把镰刀抵住喉头,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我说过,你要为那句话承担后果。” 恍惚之中,任由看到了死神的模样。 ☆、故事开场 盛阳总算明白为什么女人是水做的了——海薇已经在这连续哭了三个小时了。他甚至觉得这姑娘要把血液里的水库存一并哭出来。 “垃圾,全是垃圾!”一边哭,她还一边骂,“男人全是垃圾!” “对,男人全是垃圾。别哭了,薇薇。为垃圾不值得的。” …… 她们是不是忘了这还有一个男人呢? “盛阳,你去卫生间的柜子里再拿一包纸来。” 他陷在单人沙发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垃圾是不会走路的。” 苏九月瞪了他一眼。 “那我是不是该清清家里的垃圾了?” 盛阳瞥了她一眼,无奈地伸开自己的大长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苏九月从他手里拿过抽纸,细心地擦去海薇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他嫌弃地望着海薇,再次把庞大的自己缩进单人沙发里。 “不就是个男人,至于的吗?”他举起手机,不疼不痒地说道。 这话一说不要紧,海薇刚收住的眼泪顿时又涌了出来。苏九月一见这架势,把海薇又搂紧了几分,轻拍她的后背。 她向盛阳投去凶狠的眼神:“没被男人伤过心就闭嘴!” 盛阳的动作顿了顿,望向苏九月。可她已经收回了视线,没有看到盛阳眼中复杂的情绪。 “别哭了,薇薇。你看,任由不是已经遭到报应了吗?” 海薇怔了怔,茫然地抬起自己小花猫似的脸蛋。 “任由?”她摇摇头,“我哭不是因为他啊。” “……” 两个人都投去了寻求答案的眼神。 海薇抹抹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哦,我还没说啊……” 大姐,你一进来就已经哭成个泪人了,谁听得清你说了什么。苏九月腹诽。 “是乐团。团长都答应我这次演出让我做首席了,可这还半个月,告诉我临时聘了个首席。” 听到这个,苏九月稍稍松了一口气。 “做首席的机会还有很多呢。”她安慰道。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气不过。我梦想做首席这么久了,这是我离得最近的一次……” 苏九月心疼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抚她的后背。 海薇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对了,说到任由。我还要谢谢盛阳。看他遭了罪,我就放心了。” 沙发上的一团顿时僵成了一个雕塑。 “谢他?”苏九月看了看邋遢的盛阳,又看了看海薇。 海薇接收到了一个危险的眼神。 “啊——他、他同学,是……是个总监。”她带着强烈的求生欲解释道,“恰好是任由的上……上上上司。” 苏九月好奇地望向那个一睡睡到中午、爱吃泡面、衣服都不好好穿的盛阳。 “你还认识那么厉害的人?” 盛阳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海薇掰过她的脸,使劲挤出眼角的最后一滴眼泪:“九月,你再安慰安慰我。我还是好难受啊!” “啊,好好好。不哭不哭了。”苏九月应声抱住了海薇。 盛阳像看智障一样望着海薇。 海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尊大佛可太难伺候了…… 诺亚大厦2107室。 一个衣着干练、面容姣好的女孩推开厚重的半透玻璃门。 “早啊,盛阳。” 明亮的落地窗、褐色的办公桌。镶金边的银色名牌上,烫着漂亮的楷体——执行总监,盛阳。 他甚至都没从笔记本移开眼神,只是淡淡地颔首,算作回应。 不过秋眉已经习惯了。盛阳从来如此。 她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他跟前,柔声细语地说道:“这是那个改造项目的相关文件。总部说可以开始安排了。” “知道了。谢谢。”盛阳礼貌地说着,随即又回到了工作当中。 秋眉有些抱怨道:“你还是这个样子啊……” 怎么说在SUN企业成立之时,她也拉过他一把。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止于普通同事吧? 见秋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婉转地问:“还有事?” 秋眉抿了抿唇。这是在给她下逐客令啊。 不过……她挑挑眉,饶有兴趣地说道:“关于进军珠宝行业的事,总部那边已经有结论了。” 闻此,盛阳总算是正眼看她了。 秋眉歪歪头,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流露出满足的笑意。透过盛阳漆黑的瞳孔,她能看得见自己的倒影。 盛阳的脸庞,加上他的凝视,真的是她最大的享受。 “想知道的话,中午就和我一起吃个饭吧?”她调皮地眨眨眼,笑出了一对醉人的酒窝。 盛阳面无表情地又盯了她一会。 秋眉笑得更甜了,以为他是被她撩到了。 几秒钟之后,他终于有了动作。先是拿起了手机,然后拨给了助理陆庭。 “陆庭。给董事会那打个电话,问问珠宝的事。” 5秒钟的通话,干净利索地挂断。最后他再一次望向秋眉,用同样冷漠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还有事?” …… 太狠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没让你朋友当上首席,生气了呀?”秋眉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过我是亲眼看着小姨把你朋友的名字写上去的。但是因为那场演出的主办方……” 盛阳没等她说完,头疼地揉了揉鼻翼:“我知道。” “你知道?” “我没有生气。只是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他觉得自己已经拒绝得不能再委婉了。 谁知秋眉的眼睛一亮,委屈的小表情瞬间笑成了朵花。 “哦原来是这样,太好了!那你先忙,下班之后我再来。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 “我……” “就这么说定了哦!晚上见!” 盛阳的喉头动了动,话还没出口秋眉就已经关上了门。 不,说实话。他下了班哪都不想去,只想赶紧回家。 因为家里一定有个人,做了好吃的饭等他。 没办法,盛阳不喜欢欠人情。 海薇没有当上首席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他身份败露的一天。所以秋眉还要拜托,他就只好去跟她吃了个饭。 陆庭把盛阳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赶忙下车,一路跑回了店里。 打开门,饭菜的香气率先迎接了他。 僵硬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笑容。 “我回来了!”他长腿一甩,两只鞋飞到了玄关两头,“快快快,苏九月,给我盛饭。老子要饿成二维生物了!” 话还没说完,盛阳便唰地一声打开了厨房的门,想看看这么香的是什么菜。 结果就是,厨房干净得跟她今天没做过饭一样。 于是盛阳“咚咚咚”又跑回了客厅。只见苏九月坐在沙发上画着饰品的设计稿,迷茫地对上他不满的表情。 “你不是说你今天回来晚吗?”她说。 盛阳的脸瞬间绿了。 “可是我没说不回来吃饭啊大姐!” 他晚上特意少吃,就等着回来吃她亲手做的饭菜。为此他绞尽脑汁对付秋眉,好让自己尽早回来……结果苏九月就是这个态度。 真是越想越气。他得叉会腰冷静一下。 苏九月望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反而觉得他像个闹脾气的小男孩一样可爱。 “想吃饭?” “你看我……”说着,盛阳侧着身掀起上衣,“都这么瘪了,你还好意思问?” 她挑挑眉:“饿着吧。你饿着的时候有腹肌,比较养眼。” 盛阳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那你也得让我吃饭啊!不吃饭它怎么硬的起来,啊?” “都是肉硬不硬有什么关系吗?重点是线条、线条好吗?” “它要是不硬,就软成一坨了。你还会觉得好看吗?!” “可是……” 空气突然安静。 虽然好像说得都没错,但总觉得怪怪的…… 一男一女沉默地对视良久,然后同时别开了眼神。 尴尬的气氛在客厅里盘旋了好一会,盛阳才认了输。 “行了。我去煮个泡面吧。”说着,他耷拉下脑袋走向厨房。 苏九月紧跟在他身后,及时拦住了他取出泡面的手。 “别啊。” 温热的指尖相抵,碰撞出心动的火花。 她连忙缩回手,边打开冰箱门边说:“我给你留了晚饭。” 语毕,苏九月乖巧地把晚饭端到他跟前。 其实做饭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盛阳说要晚回的事。下意识地做了他的。 她看见他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失望的神色逐渐消失殆尽。 “你居然耍我!”盛阳用食指轻轻顶了一下她的鼻尖。 这个举动,难得的亲密又宠溺,让她有些害羞。 “啊,不疼的吗?”盛阳突然问道。 “不啊……为什么会疼?” 盛阳摸摸脖颈,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那颗痘痘好的那么快吗?” …… 苏九月把手里的碗狠狠地砸在灶台上。 “吃你的饭吧!” “辛苦啦薇薇姐,明天见!” “姐,明天见!” “明天见!” 海薇朝大提琴声部的孩子们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了排练厅。 她还不能走,因为沈团长单独约了她谈话。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当初沈团长说她上次演出不是首席的时候,她的表情出卖了她的情绪。 沈团长不会是以为她对乐团有什么意见吧? 她好不容易让盛阳给她推荐到市乐团来,这还没待够半年,可别说是要开除她。 “团长,我来了。”海薇小心翼翼地敲了门。 一进门,却看见了两个人。 海薇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惊讶得忘记了礼节。 “小眉女王?!” 这个名号出现的猝不及防,连秋眉本人都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沈团长和蔼地笑了笑:“看来你在网上还挺受欢迎的啊,小眉。” 受欢迎?那应该不止是受欢迎的程度了。 小眉女王是近几年最“三格亲民”的一位时尚女主播。 所谓“三格亲民”,是指人格、风格、价格都很接地气。不仅如此,她身上始终如一的自信,让许多妹子都心神往之。 女人就应该活成小眉女王的样子——这是她粉丝的口头禅。 “那就认识一下吧。”沈团长搂过秋眉的肩膀,“这是我的外甥女,秋眉。那位小迷妹,是我们团未来的首席大提琴,海薇。” 沈团长的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一时间让当事人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团长……”她挠挠头,似乎是在确认,“您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哪句话听起来是在开玩笑?” 沈团长顿了顿,明白了海薇的意思,随即开口解释道:“上次演出时间紧,是主办方不放心,找了个大提琴把你替掉的。你太年轻,大部分人都觉得年轻的人是没法做首席的。” “我可不这么觉得。年轻就不能有所建树了吗?”秋眉忿忿不平地搭了腔。 盛阳也很年轻。可他就是能坐在诺亚大厦的顶层。 反驳了小姨的话,秋眉和颜悦色地告诉海薇:“你别听别人胡说。我小姨说了你是首席,你就是。” 秋眉的一席话,仿佛把自信都传输到了海薇身上。 果然!女人就应该活成小眉女王的样子! “能……能请您给我签个名吗!” 海薇连忙从琴盒里掏出了笔和一张谱子,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 秋眉迷人的眼睛弯出一对月牙:“当然。” 这一签名,某人小迷妹的特性就要收不住了。还是沈团长故作气愤地拦住她,才能说上正事。 “三个月后的那场比赛,我想让你做首席大提琴。你排练的时候,要多下点功夫啊。”沈团长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海薇望了望秋眉,对方冲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她的小脸蛋上顿时都是自信。 “是,团长!” 周末,太阳大概从西边出来了。 苏九月刚洗漱完从卫生间走出来,一团人影便擦身而过。 她诧异的回头,只见盛阳一头鸡窝似的毛,眼皮还没抬开,整个人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似的。 “你起这么早干嘛?要故意把家里弄乱,打击报复?”苏九月满脸惊恐,“不是吧,我不就是骗你我没给你留晚饭吗。你个大男人不至于……” “砰——” 卫生间的门差点拍在她的脸上。 苏九月嫌弃地撇撇嘴。如果他天天不是这个德行,她兴许会在那么一张五官精致的脸沦陷。 可惜没有如果。 盛阳在她进行每天早上的例行清洁时,清爽地走出了卫生间。 鸡窝变得整齐了,眼睛变回原来的尺寸了。嗯,看起来像个人类了。 “我一会要出门,午饭不回来吃了。” 嗯? 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世界上居然有一件事,能让周末粘在床上的人起这么早? 苏九月的脑子里顿时只剩下了好奇。 “你……要去干嘛?” 屋子里传来他幽幽的声音:“接机。” 接机? 苏九月坐在店里,灵巧的手渐渐地慢了下来。 盛阳有国外的朋友?而且出门的时候,挑了他最贵的那套衣服。 莫非……是个异性朋友?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时,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唤回了她的思绪。 “啊——欢迎光临。”她微笑着抬了头。 来者是一名约莫二十几岁的男孩,穿着宽松的衬衫、简约的牛仔裤、素色的运动鞋。他也微笑着点点头,恍惚之中她看到了盛阳高中的模样。 不不不,盛阳那个邋遢的样子,可远比不上这位小帅哥。 这位顾客简直就是最初的心动! “您来买什么的?戒指、项链还是?” “啊,其实我就是来问问……”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机,“这个,是你的作品吗?” 她望向手机屏幕。是她发在博客的一张商品照片。 “是的。” 只见这位小帅哥的脸亮堂起来,眉眼一弯便又是一个酥心的笑容。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九月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啊,其实……”他掏出自己的随身便签,上面是各式各样的饰品草稿,“我是你的同行,很欣赏你的设计风格,就想来学习学习。” 语毕,他伸出了他白净的手。 “你好,我叫舒星。你呢?” 苏九月犹豫地伸出了手,与他交握:“我叫苏九月……” “嗯,九月。”舒星别有深意地点点头,“那对我来说很重要啊。” ??? 苏九月心中的小红灯开始疯狂闪烁。 什么啊这个人,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撩妹的? 舒星望着她的表情,在对视之中先笑了场:“我是说九月份的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 “啊?”好像误会人家小帅哥了,怪尴尬的,“啊……哈。什么比赛?” “嗯?你不知道?那可是全国珠宝设计师的梦想啊。” 舒星可爱地眨眨眼,似乎在故意卖关子。 苏九月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好了我知道自己无知了,所以可以告诉我了吗? “象牙杯珠宝设计大赛。” 象牙杯,由国内珠宝设计委员会主办,国际知名珠宝公司MarryMe珠宝赞助的珠宝设计师大赛。更令人惊喜的是,MarryMe还会为比赛提供场地和平台。这意味着无论是资深还是新晋设计师,都有机会走进MarryMe——这个珠宝行业的标榜品牌的办公大楼。 “啊!我听说过的!”但是她不知道是九月份比赛,“你要去参加这个?” 舒星顿了顿,然后微微一笑:“是啊!” “哇……你还是个大学生吧?居然能参加这样的比赛,好厉害啊。” 他挑挑眉:“我离姐姐你比,还差得远呢。” 姐姐?!这个小弟弟真的是自来熟呢……不过,感觉好像还不错? “姐姐的设计样样都很出色,为什么不考虑参加一下?”舒星靠在柜台上,认真地问道。 苏九月尴尬地摇摇头:“我不可能的。我的设计都是从妈妈那学来的,很不专业。更何况,那个比赛好像要什么推荐单位推荐人……我没有呀。” “不需要。” 舒星淡去了脸上的笑意,语气笃定。 “你不需要。” 熙熙攘攘的机场,方启明穿越人海,强忍着怒意拐进了一道小门。 “盛阳。”方启明立好行李箱,语气不善“你就是这么接机的?” 对方慵懒的抬眼,幽幽地说:“这里不好吗?你方便找我,我也方便找你啊。”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他用怪异的眼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两个人,然后解开了皮带。 方启明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要骂人,不要骂人…… “我不会再他妈让你接机了!” 盛阳望着方启明拖着行李箱越走越远的背影,露出了一个计划得逞的笑容。 “别急着走啊,启明。来都来了,你不上个卫生间再走吗?” “上个屁!老子要回家了!” ☆、象牙杯 月度报告会结束之后。 盛阳回到办公室,发现秋眉正坐在沙发上候着他。 “什么事?” “瞧你那不欢迎的眼神。”秋眉嘟起嘴以示抗议,“我是来说正事的,不是拉你吃饭的。” 一听是正事,坐回位置的他有了兴趣。身处总部的秋眉,目前能说的正事只会有一件。 “说吧。” 这么单刀直入,虽然还是有点小失落。但是秋眉就是喜欢他这个干净利落的态度。 “董事会觉得,这次的象牙杯正是个进军珠宝的好机会。这是总部那边给出的几个方案建议。”秋眉将几个方案摆在他眼前,“目前SUN的首要目标,是建立咱们自己的设计师团队。总部会在你给出首批设计师名单之后,考虑实体店的事宜。” 盛阳拿起方案,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知道了。”说完,他的眼神便回到了笔记本上。 周围顿时只剩下了敲击键盘的声响。 秋眉尴尬得想走,可她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她虽是总部和SUN的直接联系人,能见到盛阳的机会很多,但是…… 她一次机会都不想浪费。 “你那个,叫海薇的同学……” 盛阳的手一停,终于再次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招有用。秋眉挑挑眉,继续说:“我那天去看小姨的时候见到了。” 再看他的反应……好像他的心思又跑到工作上去了。 “你……为什么要让她成为首席?”她试探着问道。 盛阳敷衍道:“因为她帮过我。” “那我也帮过你啊。你怎么就不能实现一下我想实现的呢……”秋眉失落地垂下头。 沉寂片刻,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你想恋爱?” “轰隆——” 一道惊天雷把她从头劈到脚。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太羞耻了……居然被心上人看穿了心思?她现在该如何是好? 这种时候好想求助她那些脑洞大开的粉丝,一定会有什么好方法的…… 最终,她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红着耳朵轻轻点点头。 秋眉偷偷瞄向盛阳。骨节分明的手指,令人沉沦的侧脸,还有他浑身上下高傲冷峻的气质…… 他只是扫了她一眼,随即拿起手机。 “启明回国了。我把他新的手机号发给你。” …… “轰隆——” 这突如其来的第二道惊天雷,把秋眉劈得冒了烟。 拜托! 她再怎么想谈恋爱,也绝对不会和前男友谈的! 下班偶然路过市艺术团大楼,秋眉决定顺路看看小姨。 刚到门口,便见着了一个熟悉的姑娘——海薇。 秋眉礼貌地向她招了招手,走到她跟前笑道:“好久不见,海薇。” “好久不见!小……”海薇犹豫片刻,有些害羞地问,“嗯……我可以叫你小眉姐吗?” “当然。”有粉丝这么热情,让她有一种成就感。她很开心。 海薇顿时激动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不过……你站在门口做什么?现在应该还在排练吧?”秋眉好奇地问道。 “啊——现在在休息。我是来接这次比赛的指挥的。” “嗯?这次你们团的指挥不上阵吗?” 海薇摇摇头:“指挥马上要当爸爸,陪他妻子去了。正好团长认识一个指挥,刚从国外毕业回来,就……” “等等!” 秋眉的嗓子差点劈了。 “你说什么?” 海薇被她吓了一跳。一向温婉可人的小眉女王居然破音了…… “团长认识的一个指挥……”她话还没说完,余光刚好瞟到正往大楼走的一个男人。 蓝色帽衫、灰色长裤。和说好的衣服一模一样! “啊,小眉姐。就是那个人!”说着,海薇便朝那个指挥走去了。 秋眉的五官绝望地拧到了一起,恨不得现在就闪现回家。 “秋眉?” 那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下意识地浑身抖了三抖。 “是秋眉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秋眉一脸视死如归地回过了头。 “好、好久不见啊,启明……” 有什么比让粉丝见证她和前男友的重逢时刻更尴尬的事情呢? 完了。她的形象没了。她的主播生涯就要结束了…… 故事之外的海薇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问:“额……你们认识?” 呵,岂止是认识。 秋眉尴尬地笑了笑。告诉海薇他只是朋友,兴许能挽回一下形象。 方启明却先开了口:“是啊。我们是朋友。” 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望向方启明,方启明也正好在看她。 这一秒,她恍然发觉,这不是她认识的方启明。陌生的眼神、平静的表情……看来他是真的放下了。 “秋眉,你是来看沈团长的吧。”他甚至神很绅士地邀请她,“一起进去吧?” “走吧,小眉姐。知道你来,沈团长一定很高兴。”海薇也笑意盈盈地邀请秋眉同行。 她觉得自己不太行了。 秋眉神情恍惚地摇摇头,用自己最后的理智保持语气平和。 “不了。我上班太累了,今天先不去了……” 嘴角的弧度正在缓慢崩塌,她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里。 “你们排练加油。我走了。再见。”说完,她便向逃兵一样离开了。 和方启明擦身而过的那一秒,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刹那间,她有些期待这个男人能挡在她身前,用关切的眼神问她怎么了。 “啊——海薇是吧。赶紧去排练厅吧,我好像……已经迟到了?” “没有没有。你甚至还早了五分钟呢。” 两个人谈笑的声音逐渐远去,秋眉停下了脚步,自嘲地笑了。 她还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满怀期待地回过头,只见海薇一脸担心的望着她。 “小眉姐,你没事吧?” 一时间,失落、欣慰、辛酸。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交叠在一起,居然逼出了她藏得最深的眼泪。 “小眉姐。”海薇慌乱地掏出纸巾,塞在了她的手里,“小眉姐你别哭啊。” 秋眉反而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她知道方启明的温暖永远不会再来。 但是这一秒,海薇的温暖却默默地刻在了她的心上。 苏九月觉得,舒星可能更适合做推销。 在他们互加博客的第三天,舒星成功说服了她去参加象牙杯。 当然,奖金只是一方面。更吸引她的,是发展自己店铺的机会啊! 苏九月手里拿着和舒星一模一样的报名表,站在MarryMe的办公楼门口,仰头仰到了颈椎酸疼。 然后她退缩了…… “那个,舒星。”她往后退了两步,为难地说,“我、我还是算了吧。” 她知道这是一个规模很大的赛事,她也许会被虐得自尊心全无。但是这座办公楼已经把她的勇气全部耗光了…… 舒星转过身,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我没有任何专业素养。来参加这个,也太自不量力了。” 舒星笑着摇了摇头:“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你不是专业的。” 苏九月投去怀疑的眼神。 “你不相信?” 她认真地点点头。 舒星笑如春风,一双星眸倒映出她的窘迫。他走上前,轻轻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就像轻轻地抓住了她渴望逃避的心。 “去看看就知道了。” 偌大的大厅里,泛光的瓷砖、华丽的吊灯、复古的雕像。 好的。舒星真的更适合做推销。 可是她怎么就被忽悠进来了?!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因为面积大而显得人稀影疏。统一的西装革履、昂首阔步,每个人都带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自信与骄傲。 她悔,悔得恨不得立马离开。可舒星始终向前,抓着她的手从未放开。 意外的是,报名处冷清得很。 舒星与接待小姐姐交换了一个眼神,递出了报名表。 苏九月看了看自己的那份,又抬头看了看舒星。他只是回以期待的目光。 “小姐,您的报名表和作品。”小姐姐礼貌地伸出双手。 她咽了咽唾沫,视死如归地把材料交了上去。 负责审核的男孩坐在接待小姐姐的身边,接过了苏九月的作品。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苏……九月是吧。”审核的小哥哥一开口,她就知道要完蛋了,“我看你报名表上写,你并不是珠宝设计专业的。” 她羞愧地点了点头,感觉脸上很烫。事实上,她连大学都没有上完。 然后小哥哥轻笑一声:“真看不出来。你的作品其实和我们水平差不多。” “真的吗?”苏九月开心地问。 …… 好像问得太激动了。她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 “真的。”小哥哥应道。 报名完毕,苏九月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舒星俯身,靠近她因激动而通红的小脸,笑意盈盈地说。 “九月,你要自信点啊。” 不知为什么,尽管他这么说,她脸上的温度却仍然不减。 MarryMe的玻璃转门模糊了舒星的轮廓。 从那日起,他宽阔的背影,便成为了自卑的监牢之中透进来一缕微光。 晚上,苏九月坐在客厅认真地画着设计稿,茶几上全是废稿的纸团。 第一次选拔的主题已经发布三天了,她还是一点思路没有。再加上生理期,让她现在的心情更加糟糕。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的声音响起,玄关里传来盛阳把鞋甩飞的声音。 她这才想起她还没做饭,于是整个人便倒在了沙发里…… “我回来了!!饭呢?”他跟一只恶狼一样扑到客厅,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妈,你还活着吗?” 苏九月用自己最后那点耐心解释道:“对不起啊,我没注意时间,还没做晚饭。” “又来又来。”盛阳满脸的嫌弃,“你还想用同样的招式骗我上当?” 她是真的没有心情跟他打哈哈了。 “柜子里还有泡面,你委屈一下。”说完,她便起身回屋了。 盛阳的眼睛追着她:“喂!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勤劳的小蜜蜂?喂!” 苏九月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默默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把手中的纸笔放到案上,她摔进了软塌塌的床铺。大脑里全是乱七八糟的设计,腹部又是钻心的疼痛…… 她当初是怎么凭着审核的一句话,就以为自己有资格参赛的? 在床上趴了好一会,腹部的隐痛逐渐淡去。不知哪里飘来的饭菜香气,幽幽地叫醒了她空荡荡的胃。 饿意来得太晚,她决定只是喝个水缓解一下。 苏九月全身无力地走出房间,却惊讶地发现桌上是精致的四菜一汤。 “你原来会做饭啊。”说着,她拿起一杯水,举起来就要喝。 一只纤长的手飞快地从她的手里夺去了水杯。 生理期让她这个定时炸弹彻底爆了,一串脏字刚想骂出口,盛阳又把另一个水杯塞进了她的掌心。 热气顺着杯沿徐徐上升,把坏情绪全部蒸发了。 苏九月仰起头,愣愣地对上了盛阳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专属于他的味道甚至盖过了食物的芳香。这个距离下,她第一次发现记忆中的婴儿肥,已是这样精致凛冽的轮廓。薄唇轻抿,喉结微动,似是有什么复杂的情绪郁结在心,而难以开口。 忽的,盛阳变回了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开始朝她疯狂眨眼。 “被我帅到了?” …… 果然,这个家伙是帅不过三秒的。 苏九月翻了个白眼,拿着手里的热水就要回房间继续画稿。 “哇,我好不容易下一次厨……”盛阳拿起一盘菜,端到她的鼻尖,“你闻闻。” 说着,他还“贴心”地为她扇了扇香气。 苏九月打掉他的手。 “我闻得见!”就算不扇她也能感觉自己的唾液在疯狂分泌了。 “太好了!”盛阳兴高采烈地坐回了餐桌旁,“你闻得见我就放心了。那我要开动了!” ??? 原来不是让她也一起吃吗?! 菜刀呢,她的菜刀呢? 苏九月气呼呼地转过身,视线落到了盛阳对面的一双碗筷上。 只见盛阳托着腮,眼神之中充满了认真。他抬抬下巴,指向对面那个盛满米饭的碗。 “快吃吧。”他轻轻地说。 填饱肚子后,她的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所以苏九月没有再把自己关起来,只是默默地坐在房间里画稿子。 夜深了,她也全无睡意,托着腮绝望地看着一塌糊涂的设计。 “苏九月!”从客厅传来盛阳慵懒的声音,“我睡不着。你陪我聊会天吧!”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反正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估计自己也睡不着。 “聊什么?” 客厅远远地传来他好听的声音:“我从来没见你画稿子这么费劲过。生理期还影响大脑工作吗?” “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 “啊——不是说女孩每个月抽风的那几天,就是生理期吗?” 抽风……苏九月懒得跟他生气,又一次回到了床铺的怀抱。 翻过身,她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我在画选拔赛的稿子。象牙杯的。” 盛阳沉默了半晌。 “象牙杯?” “嗯。MarryMe赞助的那个。级别很高。”她阖上眼,无奈地说,“所以我最近可能会很暴躁,你最好别惹我。” “不是说要有推荐单位和推荐人吗?” “嗯……可能这次改了?反正我没有,也收到选拔赛通知了。” 顿了顿,苏九月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 “盛阳。你知道象牙杯?” 他明明是个小公司的底层员工,怎么可能关注珠宝界的事情。 盛阳憋了很久,才终于憋出一句:“我……同事告诉我的。”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要参加这么专业的比赛了?”他继续问道。 苏九月翻过身,用闷闷的声音答道:“是啊,我怎么会想参加这么专业的比赛啊……专业的、优秀的人那么多,我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堪吗?” 一说到这,她感觉有些委屈,把脸埋进枕头里。 盛阳沉默了半晌,开了口:“我……不是有一个总监朋友吗?听起来,他很优秀,你很羡慕是不是?” “当然了。能坐上总监的位置,说明他不是一般人。” “你错了。其实他很窝囊,甚至还不如你。” 苏九月逸出一声叹息:“你是用了反讽的手法吗?” “不是。你听我说。” 深邃的夜,盛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似乎有一首温柔婉转的小夜曲,在通过他的低音炮鼓动着她的耳膜。 “他是一个子公司的总监,看起来位高权重,其实……他连他的女孩都帮不了。他的女孩跟你一样,是个珠宝设计师,梦想着创造自己的品牌。 “为了女孩的梦想,他越级向总部提出珠宝投资的建议,不仅屡屡遭遇否决,还要背着不务正业的骂名。 “等总部终于点了头,他却还是没能让她进入公司编制。他没有那个权力和总部抗衡,直接实现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可那个女孩,很勇敢。”说到这,盛阳的声音流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她努力地设计商品,努力地宣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一点一点地朝着梦想迈进。总监每天都想的是,怎么能让事情不会停滞不前;而他的女孩,每天想的是……怎么能让事情变得更好。所以,看起来优秀的人,并不都像你想的那么优秀。” 暗夜流转,灯光微弱。他低沉的声线里,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九月。你向前看就是了。” …… “你睡了吗?” 见她的房间里久久地没有回应,盛阳小心翼翼地往里探了个头。 苏九月将脸埋在枕头里,缩成一团睡着了。 盛阳翻了个白眼:得,白说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拽开整齐的被子替她盖好。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门口,“啪”地一声关上了吊灯。 轻轻地合上门,盛阳如释负重地叹了一口气。 很好。今天没让她熬夜喝凉水。 明天还要继续加油! ☆、深渊的一道光 午休时间的食堂,永远是八卦最好的地方。 舒星永远安安静静地吃饭,同桌的人永远叽叽喳喳地多嘴。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比赛,SUN也推了一名参赛者。” “对对对,我听我在SUN工作的同学说,他们好像要往珠宝发展。这次的参赛者,好像就是要做他们的设计师。” “啊?什么水平的?” “听说是个海外学子,资历不浅呢。” 同桌的人突然转过头,望向置身事外的舒星。 “星星,这可能是个对手!咱能保证拿奖吗?” 冷不防地被点了名,他有些意料之外。不过对于这个愚蠢的问题,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你在搞笑吗?我们什么时候输过。” “你不是说有个刚挖出来,还带着土的人要参赛吗?能行吗?” 他的眉眼一弯,眼神中折射出清冷的光。 “最贵的永远是刚出土的石头。”他嘴角带着微笑,话里带着寒风,“再说了,你说这个,是在怀疑我的决定吗?”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摆摆手。 “行了,你们继续聊吧。”转眼间,他笑意中的冰霜便融化成了春水,“我得给那块石头擦擦土去了。” 舒星的身影渐行渐远,一桌子的人紧绷的神经都垮了下来。 “哇,脾气是真的大。还随便早退的。” “你刚来没多久,你不知道。人家有这个资本。” “我跟你说,星星真的很强。就是脾气有点古怪……” 刚刚被舒星怼的男孩挠挠头。 “莫非,太优秀的人总会有点缺陷,这句话是真的?” 工作日的午后,生意冷清得很。不过苏九月也不介意。 她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要画好选拔赛的设计图。 再过三天就要上交了,可现在一个满意的版本都没有…… 苏九月使劲把眼前的稿子团成团,用力地扔了出去。 刚刚好砸在客人的身上。 她心里暗叫不好,刚想开口道歉,一抬眼便对上了舒星委屈的小表情。 “我们这才第三次见面,姐姐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焦躁。” 他好奇地捡起了纸团,展开它。 “这是设计稿?不是挺好的,为什么要扔掉?” 苏九月无奈地摇摇头:“不行。这个设计对‘钻石’来说太普通了。” 钻石,是这次选拔赛的主题。意在让各位参赛者使用钻石为原材料,开展联想并进行设计。 “啊——”舒星顿时恍然大悟,“你在画选拔赛的设计稿啊。” “是啊。还有三天,我一点思路都没有。” 舒星望着她手边的一堆设计稿,随意地翻了翻。 “哎,对了,舒星。”苏九月使他抬起了头,“你也要参赛呢。看你一点都不着急,是不是早就画完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舒星才慢慢理解她的话。 “是、是啊。我……早就画完了。” 苏九月无助地趴到了柜台上:“果然,果然优秀的人早就画完了。然而我甚至还下不去笔……” 舒星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哦对不起,我光顾着抱怨了。”她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到了她的身上,然后眯眼一笑。 “我是来做你的小天使的。” ??? 不不不,这油腻的画风实在不适合清新的舒星。 “我……有些听不懂。你来干嘛?”苏九月露出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像上交报名表的时候一样,舒星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次,他不再是阻止她退缩的,而是拉着她向前迈步的人。 “闭店,锁门。小天使要给你枯竭的大脑注入灵感之泉了!” B市地质博物馆。 苏九月感觉头顶有一盆凉水,哗啦啦把她的希望全给浇灭了。 舒星兴冲冲地甩了两张票,从人群中挤到她跟前:“走吧!” 这个小弟弟绝对是做推销的,怎么随随便便就能把她骗出来? 还有三天就要交稿了啊! “那个,舒星,我……”真的没有时间做这些了。 他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强行推着她走向入口。 “只要姐姐陪我参观,我就把我寻找灵感的秘诀告诉你!”说着,他调皮地眨眨眼,“我发誓!” 如果舒星是只猫,他的两只耳朵一定会可爱地抖一抖。 苏九月,你果然还是被“美色”打败了。 “一定要告诉我!”她态度强硬。 舒星点头如捣蒜,激动地把她推进了博物馆的大门。 说实话,同母亲学了这么多年的珠宝设计,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原材料”的原材料。 排列有序的一个个展示柜中,躺在中央的原石在灯的照耀下熠熠发光。有些晶莹剔透,有些沉稳明亮。每一粒原石,都在散发着只属于它们的魅力。 苏九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脸上露出了姨母笑。 “姐姐,你快来看。钻石。”舒星激动地像个孩子一样蹦了起来。 “在哪在哪?” 苏九月连忙凑了过去。 于是,钻石原石的展柜旁多了两个撅着屁股的雕像。 和雕像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两个人眼中如出一辙的光芒。 “平常我们看见的钻石,因为小,通常都只会有一个特别亮的点。”舒星一边欣赏,一边解释,“但其实,你看。那个特别亮的点,是里面好多光的集合。” “哦,真的耶。” 苏九月激动地继续说:“而且我觉得这样,里面有好多个光点,显得石头更好看了。” 舒星转过头,望向她的侧脸:“对吧!” 她十分赞同的点点头,继续欣赏了起来。 舒星的眼神却没有移开。在这个平常不可能达到的近距离下,他又凝望了她的侧脸很久。 这颗原石,好像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好看。 这个想法一出,便立马被舒星扔出了脑海。他视如生命的原石都在这里,他却在盯着一个女人出神?! 荒唐。太荒唐了。还是做些正事吧。 “对了,秘诀!”舒星连忙直起了身,把眼神移到一边。 “对,秘诀!”苏九月也直起了腰,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我已经陪你进来了,快告诉我吧!” 舒星指了指展示柜里的钻石原石:“就是这个。” 她困惑地拧起了眉头。 这小子不会又在耍她吧?疯了。现在的大学生,鬼点子都这么多的吗? “我遇到瓶颈的时候,就会来博物馆,看看它们。”他意味深长地开了口,“看看这些石头,最原始的样子。” 苏九月学着他,缓缓把视线放到了展示柜上。 最原始的样子…… 夕阳西下,给整个城市盖上了一层橘黄色的纱。 舒星和苏九月肩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第N次发问:“真的……不一起吃个晚饭吗?” “请照顾一下三天后就要交稿、现在一笔没动并且灵感涌现的我,谢谢!”苏九月两条小短腿倒得飞快。 不过舒星很高,依然慢悠悠地走在她身畔。 “那好吧。”他有些遗憾地说,“这顿饭就留到你过了选拔再说吧。” 苏九月没有回话,自己在心里发出了死亡叹息。 她能不能过选拔都是个问题……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能不能过选拔都是个问题?” …… “姐姐要自信一点啊!”说着,舒星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再走过一条街,就到了自家小区了。 这里就是车站,苏九月不好意思让舒星多走一段,便停下了脚步。 “好了,舒星。马上就到店里了,你直接从这上车吧。”她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谢谢你帮我找到了灵感!” “不客气。那定稿提交之后,一定要发给我,我还要学习一番!”他朝她挥挥手,说了再见。 苏九月笑着摆摆手,转过身迎着夕阳而去。 望着她愈发遥远的背影,舒星心中的某个部分突然塌陷。 一个来自灵魂的渴望冲破喉咙而出—— “九月!” 她应声回头。可他却慌了神,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避免尴尬,他胡乱扯出一个话题:“啊——你以后叫我星星吧。朋友都这么叫我。” 逆着夕阳,那个模糊的笑容很近,又很远。 柔和的光芒将她剪影,刻在了他心中未曾有人到访的角落。 新的一天,某个指挥又要开始为比赛头疼了。 “这里,就是这里。”方启明翻到上一页谱子,“第32页第18行,我们从第八小节开始。” 待到谱子要翻篇的时候,他叫停了演奏。 指挥棒落到大提琴声部,他严厉地说:“你们单独来一遍。给我一些朦胧的意境好吗?还从刚才的地方开始。来。” 低沉婉转的大提琴声持续了一会,然后方启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朦胧的意境没出来,再来一次。” …… “停。我不知道是谁,琴声特别重。轻点拉弓。再来一次。” 这句再来大概持续了十五分钟,方启明彻底失去了耐心。 “大提琴留一下。其他人先休息吧。” 可能是因为沈团长注重新鲜血液,所以这次上比赛的几乎都是团里的新人。年纪不大,经验少,所以让他特别心累。 海薇带着一众孩子来到指挥跟前。 “你们声部有人琴声很重,离得太远我听不出来是谁。”方启明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一会都轻点拉弓。这本来是首小提琴独奏,小提琴是主体,你们是用来衬托它的,不要喧宾夺主了。” 几个孩子乖巧地点点头,就去休息了。 海薇则是跟着方启明出了排练厅,叫住了他。 “方指!”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来,“方指,其实你说了之后,我们手法都轻了一些。我觉得应该不是轻重的问题。” 方启明愣了一下。 “确实不是。但是……我说给我朦胧的意境,好像没有效果。” “朦胧的意境?” “对。”见海薇态度诚恳,方启明不禁多说了两句,“这曲子本来是靠欢快的节奏,描绘出解冻的小溪那种……那种感觉,你懂吧。编曲在这个基础上加了各个声部,营造出一个森林的背景。” 海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们声部和小提琴就像一张照片。镜头要聚焦在小溪上,你们这个森林,就要模糊一些。所以我说的朦胧的意境是这个意思。” 这生动形象的比喻,顿时让海薇豁然开朗。 “我懂了。”她点点头,之后还不忘拍个马屁,“不愧是从国外回来的,理解得太深刻了。给你点个赞!” 说着,她还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方启明被她这个幼稚的举动逗乐了,笑着摇摇头:“点赞就不必了。你们排练顺利一些,就是对我最大的赞扬了。” 休息完毕,各位乐手开始零零散散地走回座位上。 方启明拿着一瓶水走进排练厅,一眼便落在了大提琴声部。 因为那里的人是最齐的。 几个孩子把海薇团团围住,海薇手舞足蹈地不知道在跟大家说些什么。 方启明轻笑,拍拍手示意大家要开始排练了。 第32页第18行,他朝大提琴声部伸长了脖子。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听出来是谁的琴音不和谐。 小溪轻快欢脱地跳着舞,穿过一片雾蒙蒙的森林。 不知不觉中,排练厅内悠扬的乐音与他的感觉刚好对上。 方启明睁开眼,眼中恰好倒映着海薇得意的脸庞。 排练提前结束了。方启明应邀来到了沈团长的办公室。 因为前女友秋眉的缘故,他认识了沈团长。即便分手了,也是个长辈。应下这次比赛的指挥,是礼节。 “沈团长。”方启明礼貌地问候,“排练很顺利,我就提前来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一直排练,没法跟你好好聊聊。在国外待了这么久,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有时候会很想家。您呢?身体怎么样,家里人都好吧?” “我好着呢!你叔叔他也沾了闺女的光,进了Glory。就是秋眉她……” 我就知道!方启明咽了一口唾沫。前方修罗场警告! 沈团长深深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和你分手后啊,秋眉就没有再找过。她谈过几次恋爱,只有你她是正式介绍过的。我们都以为你们能成,可是……哎!启明啊,你们真的……” 沈团长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方启明已经听懂了。 “沈团长……”他想以这个称呼拉开距离。 谁知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小姨,您结束了吗?” 秋眉闪身进了办公室,关上门之后对上了方启明的眼。她的心还是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是他先移开了眼神。 她一下子坠入现实,向后退了两步。 “您还没谈完吧,那我去车里等您了。”说着,她就要退出办公室。 “哎呀!”沈团长突然一拍巴掌,“我突然想起来我还得去楼上交个材料!你们俩先聊会,我马上回来!” 秋眉瞪大了眼睛,以眼神乞求小姨把她也带走。 沈团长急匆匆地拿起桌上的文件,出门的时候还给她使了个眼色:“加油啊,小眉。” 不是?还有这么坑害自家外甥女的吗?! 望着沈团长拐进了电梯间,秋眉一点一点变得面如死灰。 一时间,沉默犹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下班这么早啊?” 是方启明率先打破了这份可怕的寂静。 “啊——没有。我要去诺亚大厦,顺路送小姨去医院。”她尽力扬起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方启明挑挑眉,神色淡然地问:“哦?去找盛阳吗?” 这个敏感的名字一出口,秋眉眼中的神色变了变。 “嗯。” “你们发展的怎么样了?” “还……还跟原来一样啊。” “是吗?”他说得轻描淡写,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以为这次你帮了他,他会对你好一些呢。” 秋眉不甘心地咬住嘴唇,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对了,你知道盛阳现在住在哪吗?这小子一直神神秘秘的。” 她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秋眉始终没有抬头。她只能听见那个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再也没有停过。 一年前,盛阳决定回国的时候。 “你说什么?” 长椅上的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我没听清。你再重复一遍。” 秋眉的喉头动了动,这一次用了更久的时间才说出口。 “我说,我想回国。” “我们不是说好一起挣点钱再回国的吗?”他蹲到了她跟前,用温柔的语气问道,“是你家里出事了吗?还是怎么,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她摇摇头,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耐心地蹲在她身前,凝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疼地蹙眉。 “启明,对不起……我好像,喜欢上盛阳了。” 长久的静寂过后,秋眉用极细的声音轻轻撕裂了他的心。 暧昧的灯光下,一团洁白的烟随着风缓缓飘散。 方启明熟练地掸掉烟灰,再一次将浓愁吸入,又吐出。 对秋眉的感情是没了。但是当初那股子辛酸,却一直盘旋在心里。 “方指?” 他夹着烟的手顿时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哈……海薇。你怎么还没走?” 海薇下意识地捂了下鼻子,然后觉得失礼又立马放下了。 “啊,我们声部又加练了一会,好记住今天的感觉。” 方启明掐掉了手中的烟,挥挥手替她赶走周围不忍散去的烟雾。 “不好意思啊。” 海薇急忙摇摇头:“没事没事。不过真看不出来你会抽烟。” “我看起来不像会抽烟的吗?” “完全不。你看着特别正直,像个警察。” “哇。我小时候就想当个交警。” “那为什么学了音乐?” “因为……”方启明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交警也是站在一个小台子上挥挥手,我就以为……” “噗——”海薇还是没有忍住。 “喂,别笑啊。我是鼓足勇气,才说出来的!” “哈哈哈哈!” “你要告诉乐团的人你就死定了!” 海薇已经笑得接不上他的话了。 …… 那一刻,方启明终于相信了盛阳的话。 “启明。那个女孩,不能是把你囚禁在深渊的一根绳。她应该是引你走出深渊的一道光。” ☆、启航 天天四个小时的通勤时间,让方启明有点吃不消。 正巧盛阳说可以去他那住。装潢精致、设施齐全、八折优惠。 方启明心想总算从这小子这里占到了便宜,结果就是…… 房子的主人用掸子给他扫出一块屁股大的地方。厚厚的灰尘纷纷扬扬,惹得他重重地咳嗽了好几下。 “坐吧。”说着,盛阳便钻进了厨房。 方启明实在是不敢坐,环顾了这下客厅。怪不得盛阳会给他打八折,房子里的灰都比主人的脸皮还要厚了。 不一会,盛阳拿出一块抹布。 在茶几上抹出个圆,然后把水杯放在了上面。 …… 交友不慎。绝对是他交友不慎。 方启明头疼地扶额,带有强烈怀疑地问道:“这真的是你住的地方吗?” “准确来说,是我半年前住的地方。” “那你现在住在哪?” 这个问题,盛阳好像不愿意回答。他看看方启明,又看看地板。 “说了你也不知道。”最终,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方启明狠狠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他似乎收到了盛阳一道“我对你的智商表示怀疑”的视线。 不过对方很快就移开了眼神,幽幽地说:“我住在‘童话’里。” …… “你说什么?” “我住在‘童话’里。” 方启明想一杯水泼在他脸上。 “住在童话里?那我还住在梦境中呢!” 可是盛阳完全没有理会方启明的吐槽。 童话是苏九月店铺的名字,所以理论上来讲他并没说错。 “行了,”方启明郁闷地摆摆手,“你爱说不说,我也不问了。” 盛阳抬眼,好兄弟已经无奈地背过身去了。 他不是故意对朋友有所隐瞒的。 只是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他不能再让更多认识的人接触到苏九月了。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再过段时间吧。等我把她追到手,就在诺亚附近买套房子。到时候一定告诉你。”他开口安抚方启明说。 方启明饶有兴趣地挑挑眉:“哟呵,你开窍了?” 盛阳瞪了他一眼。 “那女孩叫什么?多大啦?干什么的?多高,长得好看吗?性格怎么样?”方启明的熊熊八卦之魂燃烧了起来。 盛阳投去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懒得搭理他。 “你瞧瞧你那无知的样子。”方启明嫌弃地指了指他,“我是在了解情况,好帮你想个办法一招制敌!” “用不着你操心。我已经在帮她实现梦想了。” “嚯。”不过盛阳倒是真的有这个能力,“下这么大功夫,看来你还挺认真的啊?” 他将眼神放远,似乎看见了谁的身影,笑意便不自觉地爬上了眼角。 “毕竟……我喜欢她十年了。” 休息日,中午。 在距离截止时间还有八个小时的时候,苏九月终于完成了满意的一稿。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楼,一进门先喊了一句:“盛阳!我先去交稿,一会再做午饭!” 刚要跑向电脑桌,她却听到了厨房里叮当作响。 苏九月难以置信地推开厨房的门。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她便“砰”地一声又关上了它。 她还惊魂未定,厨房的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你干嘛呢?开关门好玩吗?”盛阳手里提着菜刀,语气不善。 苏九月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不仅起床了,”她的表情仿佛遭遇了世界末日,“还在做午饭?!” 盛阳得意地扬了扬俊俏的脸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快点夸我”。 这可一点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苏九月绝望地望向盛阳。 “你又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只是……” 心疼二字死死地卡在喉咙中,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知道她为比赛焦头烂额。目前他能为她做的好像只有这些。 “喂,我那么聪明善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盛阳最终把想说的话锁死,不满地举起了手里的菜刀,以示抗议。 苏九月立马害怕地抱住了头,可怜巴巴地抬眼。 “大哥,有话好好说嘛。刀,刀就免了?” 那样子太可爱。盛阳用了吃奶的劲,也没有把勾起的嘴角压下去。 他放下手里的菜刀,整个人依然气鼓鼓的,像个小河豚。 “好啦,我知道。”苏九月拍拍他的肩膀。 盛阳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了解他。虽然平常这个人是真的很欠扁。 她明媚的眼眸望着他,轻轻地说:“谢谢你。” 盛阳不自然地别过了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笑意,又一次跑上了眉梢。 “那盛大厨加油!我去交稿啦!”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她欢快跳脱的背影,让他的心情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以至于做饭的时候不禁哼起了小曲。 突然,兜里的手机叮咚一声。 擦掉手上的水滴,他解开了手机的锁屏。是博客的特别关注。 “参加比赛用的设计稿,也是新品哦!前三名评论预订的顾客可享八折!”配上她不同完成度的设计稿图片,拼成了一个九宫格。 他微微一笑,点过赞之后转手就转发进了……工作群。没一会,工作群里的员工就炸了锅。 “我老婆说这家设计她很喜欢。我网购好几次了。” “我女朋友也是这么说的!” “女孩都喜欢吗?我也想送一个给女神。一人血书求位置!” “+1。” “总监说那家实体店不让男人进。” “???” 再返回博客界面,评论区却已经被人抢了先。 “不是说好交完稿先发给我吗!姐姐你会失去我的!” 盛阳盯着那个没见过的头像,默默地蹙起了眉。 推开门,舒星拎着一个沉甸甸的档案袋落了座。 房间里还有七八个人,围坐在案旁,等着这个档案袋的到来。 “所有的参赛稿都齐了吧?” 舒星冷着脸点点头,拆开了档案袋。 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张张犹如神来之笔的设计稿倾泻而出。 “那我们是直接……” “不。”他幽幽地说,“先把我们的挑出来。” 几个人于是便把众多设计稿摊开,挑了起来。一边挑,一边交流着意见。 “这个看起来不错啊。” “结构有点复杂。不过做出来确实会挺好看的。” “这届参赛者都有点东西哈。星星,你看我们是不是争取……” “找到了!”当事人一声高呼,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不过舒星显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妥,激动地把手里的稿子推到他们之中。 “你们看看这个。” 谁都没见过他笑得这么激昂,怔了几秒才齐刷刷地望过去。 设计稿名为“启航”,吊坠类作品,署名苏九月。 “这款吊坠将用十五颗0.1克拉钻石,拼出钻石的晶体结构,展现出钻石最原始的模样,以贴合‘钻石’的设计主题。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设计师比赛,也是我向更高层次迈出的第一步。我会同我的作品一起,从这里‘启航’。” 沉默在这个房间里蔓延了一段时间,总算有人开了口。 “太遗憾了,要不是绘图有点草率……近乎完美了。” “可是设计的真的不错。” 其他人也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舒星聆听着他们不绝于口的赞扬,脸上的表情仿佛他们夸耀的是自己的作品一般。 “等等,苏九月?星星,这是你骗过来的那个吧?” 舒星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骗? 他可没有。 工作日的早上,苏九月被手机的短信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机,双眼用了好一会才对上焦。 然后她“蹭”地一声坐了起来。 匆匆忙忙穿上拖鞋,她顶着一头鸡窝“咚咚咚”跑到客厅。 盛阳正在系领带。一看见苏九月火箭似的冲了过来,吓得差点勒死自己。 “你诈尸了?”他松开领带,嫌弃地问。 苏九月一把薅过他的领带,将领带结往上推。 “大姐!奶奶!祖宗!!快,快松开,我……咳咳。” 苏九月听见他清晰的咳嗽声,才松了手。 “你谋杀啊,苏九月!是不是还没睡醒?!”盛阳愤怒地咆哮着。 她只是愣愣地举起手机:“我过选拔了。全国,几千个人,选32个。我,中了。我中奖了。” 苏九月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完,然后便开启了仰天长啸模式—— “哈哈哈哈我!我过选拔了!!哈哈哈哈!!” …… 盛阳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麻烦让一让。没中奖的人还要去上班。” “辛苦你啦!”苏九月停下了夸张的笑声,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别难过,姑奶奶晚上请你吃好的!” 还没等盛阳回话,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这次是收租的。 “喂,您好。由于附近商场改造,地价上涨,从月末起您的店铺租金上调至……” —— 苏九月像个撒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 人生总是这样的起起落落落落…… 盛阳一边穿鞋,一边问道:“乐极生悲了吧。怎么了?” “改造!改造个屁!”苏九月把手机甩到沙发上,气呼呼地捋了捋毛,“就这样不好吗?” 盛阳的动作一顿,回过身来看着她。 “改造怎么了?动了你奶酪了?” “涨租金!居然给我这个节骨眼上涨租金!” 苏九月头都大了。她为了专心准备这次比赛,少设计了多少应季新品,少赚了多少银子…… 盛阳提起公文包,打开了门:“我去上班了。” “请加油工作!”苏九月使劲挤出两滴眼泪,“如果我付不起租金了,请务必帮我垫……” 话还没说完,大门“砰”地一声被他甩上。 她脸上堆出来的讪笑,瞬间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怒意。 “盛阳!提到钱你就跑,算什么男人!” 盛阳走后,苏九月也清醒得差不多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趁着下一轮比赛的主题还没出,画一些店里要用的稿子,努力做宣传才是正道。 刷牙的时候,她听见客厅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博客的声音。她没有在意。谁知她出门之前,手机陆陆续续响了好几次。 苏九月一边下楼,一边好奇地点开了博客。然后哲学三问便诞生了。 我靠。为什么突然涨了这么多粉丝? 我靠?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多私信? 我靠!为什么MarryMe官博会at我? 点开MarryMe的官博,苏九月就明白了。原来是官博在搞入选参赛者的设计大赏。她的设计稿刚好在今天发出来,官博at了一下作者而已。 难怪突然涨粉。私信也都是顾客咨询店铺位置和商品内容的。 看这个顾客数量,租金好像暂且不用愁了。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再看官博的最后一行——“参赛者@苏九月作品。推荐单位MarryMe珠宝。” 她又不明白了。 当初报名的时候,凡是推荐一栏她都是空着的……再者说,MarryMe这么大的公司,怎么会推荐她芝麻大的设计师? “叮咚”。私信位置又冒出一个小红点。 “恭喜你入选啦!”是舒星的消息。 “谢谢!你呢?”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有消息发过来。 “我也得到消息啦。” 苏九月对着屏幕笑了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要一起加油呀!” “不,先要一起吃饭。姐姐答应过我的!”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不能入选。 她还没输入完毕,又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我就先不进去了。午饭的时候再见吧!” 嗯? 苏九月下意识的抬头。 朝阳之中,一个明媚的男孩站在店门外。浅色的衬衫,浅色的风衣,显得他高挑又干净。 舒星隔着玻璃门,笑着朝她挥挥手。 他似乎和朝阳融在了一起,仿佛他本身就属于那道光芒。 每天的排练雷打不动地进行着。 休息时间,海薇坐在咖啡厅,和秋眉互发消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名鼎鼎的小眉女王会找上她,但作为秋眉的粉丝,她高兴还来不及。 “聊得都顾不上吃饭了?” 海薇猛地抬头,方启明的视线落在她跟前的三明治上。 “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机,“你吃完了?” 他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说:“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吃完这个三明治,喝完那杯咖啡。” 海薇差点把嘴里的那口咖啡喷出来。 她慌忙看了一眼手表,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不是吧,她只是和秋眉交流了一下化妆技巧啊?! 海薇立马狼吞虎咽了起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方指你放心!我……我绝对不会、不会迟到的!咳咳——” 然后呛到了。 方启明连忙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温柔地顺了顺她的后背。 “慢点。谁都没催你。” 海薇咳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她刚直起腰,就开了口:“我终于能做一次梦寐以求的首席。每一次排练都得加倍努力才行。我本来想着吃完就去加练的……” “梦寐以求……你想做首席想多久了?” 海薇思考了半晌,抬起头:“得有好几年了吧。我刚毕业的时候,进了一个小团。在那就没能做成首席,超遗憾的。” 方启明挑挑眉。这丫头还挺有毅力的。 “没什么好遗憾的。你现在可是市艺术团的首席。” 她摇摇头:“才不是。我只是这次比赛临时的。真正的首席不是我。” 方启明想起那次的排练。他感觉她很快就会是的。 没等他开口,海薇飞快地看了一眼手表。这次她果断地把剩下的三明治包了起来,然后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方指,我们快走吧!” 他盯着海薇手中的一多半三明治,伸手抓住了她。 掌心传来一份陌生的温热,让海薇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她回头,对上方启明那双明亮的眼眸。只见他嘴角微弯,一种别样的情绪慢慢地融入他的眼角。 “午饭不吃饱怎么行?把三明治吃完再走。” 顿了顿,他坏坏地一笑。 “反正我不回去,排练没法开始。” 一天的排练结束,方启明照例去向沈团长汇报情况。 沈团长没有再跟他提秋眉的事,让他倍感欣慰。每次见她也就不那么如履薄冰了。 “启明来了?”沈团长放下手里的工作,请他坐下,“今天练得怎么样了?” “比想象中的要好。目前已经排完第二首了。” 沈团长点点头,又跟他探讨了一下接下来的排练计划。 “对了,团长。那个……” 沈团长困惑地望着他。 方启明一咬牙,说出了口:“这次的大提琴首席……技术很好,对音乐的理解也很到位。最重要的是,她能带领整个声部做得更好。我觉得您可以考虑把她提拔为首席。” “你是说海薇吧。” 方启明重重地点了点头。 “建议她做首席的人不止你一个。这件事我早就纳入考虑了。” 他眨眨眼,好奇地问:“不止我一个?” “是啊,小眉也这么说。不过她好像是受朋友所托……”沈团长顿了顿,继续说,“对,当初也是她那个朋友拜托她,让海薇进的团。” 方启明更加好奇了。 秋眉家庭富裕、娇生惯养,交际圈都是在上层社会活动的。可海薇看起来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 认识海薇的人,也能做秋眉的朋友?是有身份的亲戚吗,还是…… “她那个朋友是……”他试探性地问道。 “好像是一个在诺亚大厦工作的同事。上次她送我……” 后面的话,方启明都听不清了。 秋眉是Glory圣冠集团做公关的。诺亚里只会有一个人请得动她。 霎时间,秋眉“那个朋友”的声音充斥了大脑—— “用不着你操心。我已经在帮她实现梦想了。” …… 仿佛有个人用指甲掐起了自己的心头肉。 他好疼。 ☆、藏不住的爱 周五的晚上,苏九月提前闭店来到了市艺术团大楼。 今天是高中同学聚会的日子,她和海薇约好要一同前往。 在门口等了一会,她看见了海薇,正在一个她旁边高挑的男人说话。 苏九月耐心地等海薇和那个男人道别,朝她走去。 本想八卦一番,问问海薇那个男人是谁。可她的表情很阴沉。 “薇薇。”苏九月担忧地问,“你不开心吗?” 海薇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啦,没有。” 苏九月盯着她不说话。 “我们快出发吧!”海薇亲昵地挽住苏九月的手臂,打破了僵局,“对了,盛阳呢?他不来接你吗?” 看来海薇现在不想说。 苏九月没有再追问,而是漫不经心地回:“他直接从公司走啊,接我做什么?” “这小子,天天开豪车还让你挤公交……”海薇小声地抱怨着。 “什么?” “没、没事!” 两人走到车站的时候,有辆出租车停靠在那。 姐妹俩于是开始商量要不要打车去。就在这时,那出租车按了两下喇叭。 两个人定睛一看,是盛阳坐在副驾上,正在示意她们上车。 车子一启动,苏九月便开始直勾勾地盯着计价器。它的数字每跳一下,她的心就痛一下。 她拍拍盛阳的脑袋,和他咬耳朵:“好端端的你干嘛打车?你看看,现在的车费多贵!” 盛阳的眼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心如止水。 他天天盯着看的数字,可是现在计价器上的几百万倍。 “又不用付钱。”他幽幽地说。 这是公司的车。为了不让她看出破绽,临时让陆庭改成出租车的。 可不明情况的苏九月惊呆了。 “你小子想白嫖吗?!” …… 司机惊恐地望了一眼苏九月。在公司哪里有人敢这样和总监说话? 她不好意思地朝司机点点头,乖乖地缩回了后座。 海薇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九月,你就别担心了。打车的是盛阳,我们坐就完了。大不了把他卖了!” 苏九月幽怨地望向海薇:你要是这么狠心,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卖了,而是让我收留他? 小插曲过去,车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盛阳一反常态地沉默,海薇始终盯着手机,似乎心情很差。 苏九月还是没忍住,第二次发问:“薇薇。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的喉头动了动,张嘴又想说一句没事。可是望向始终没有回信的手机,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是我们指挥啦。” 指挥二字一出,副驾的盛阳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海薇。 “就刚刚和我一起出来的那个人。”她低下头,慢慢地说,“他人很好,我们也聊得来。前几天一直说说笑笑的,可就从昨天开始……方指变得有点奇怪。对谁都一如既往,偏偏对我就冷着脸。” 海薇握紧手机,继续说道:“虽然还能说上话,但是他……我刚刚发消息问他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也一直没回我。” 苏九月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薇薇,不是你的错。可能只是相处之后觉得性格不合,才疏远你的。” “可是九月,我不想这样。我做错什么了,哪里他不喜欢,我改就好了。我不想他不理我……” 苏九月抿了抿唇,缓缓地问:“薇薇。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海薇望着她,迟迟没有回答。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但她只是苦涩地笑了笑,垂下了头。 三个人一同走进吵吵嚷嚷的包间,就像当初三个人一同走进吵吵嚷嚷的教室一般。 一进门,男生们大嚷大叫着纷纷包围了盛阳,举着大大小小的酒杯。 女生则是叽叽喳喳包围了苏九月和海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 “九月,原来你和盛阳还有联系啊!” “你们在一起了吗?” “哎哟,九月是不会说的。海薇,你快告诉我们,他俩什么情况?” 海薇故作神秘的一笑,用手肘捅了捅苏九月:“你们还是问她自己吧。” “哦——”起哄的声音不禁让苏九月觉得头疼。 果然不管过了多久,都改变不了老同学的八卦特性。 包间分两桌,一桌男生围在一起喝酒,一桌女生围在一起聊天。 老班长,也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中途来到女生桌敬酒。 路过苏九月身边的时候,好奇地问了一句:“话说,你真的没跟盛阳在一起吗?” 苏九月茫然地摇摇头。 十年都过去了,怎么他们还是对“九阳”CP这么执着? “那太可惜了。”老班长遗憾地摇摇头,“盛阳高中的时候那么喜欢你,连老师都知道。” 她笑了笑,说:“那都是你们的猜测啦。” “哎,怎么是猜测。班主任跟我说过,盛阳的成绩跟座位离你的远近成正比。他为了拉高平均分,才让盛阳一直坐在你旁边。他说盛阳这小子追女孩太有一套了,居然还能想出这种招数。” 她在心里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高中两年多的时间,盛阳都是她的同桌。是因为这个吗?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们印象特别深。就高三体检,因为你来晚了,外科就剩了你一个。恰巧那门没关好,隔壁班就有男生就伸长脖子往里看,好像还说了什么。盛阳一拳就锤了上去,俩人就打起来了。后来闹得特大,还找了家长。老师不清楚原因,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老班长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笑道,“他是为了你。” 苏九月将眼神放到邻桌的盛阳身上。 心底像打翻了调料瓶,甜的、酸的、苦的一拥而上。那种早已被她抛在脑后朦胧的情感,在这番话之中逐渐明朗起来。 “大家都觉得你们不在一起,好像成了高中时期的遗憾了。所以看见你们一起来的时候,都特别兴奋,觉得青春终于要圆满了。” 她附和着笑了笑,嘴角却挂了铅块,笑得很难看。 “你别在意啊。我们谁起哄都是没有恶意的。” 说完,老班长便笑嘻嘻地敬酒去了。 桌边围坐的女生们鼓掌欢送,便又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往日趣事。 喧嚣之中,苏九月恍惚觉得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又好像没有。 酒足饭饱,同学们把桌子一拼,居然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都快三十的人了,还玩这种?” “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不敢玩这种?” “玩!说玩就玩!” 老班长捡起桌上的空酒瓶,熟练地旋转起来。 “咱先说好,敢选真心话就别撒谎,敢选大冒险就别怕丢人!” “班长,你怎么还是这么唠叨?” “嘿,你小子……” 苏九月安静地坐在一个小角落,看着海薇一杯又一杯酒下肚。 “薇薇,你别喝了。”她及时从海薇手里拿走了酒杯。 海薇托着腮,脸颊已经染上了红晕。 “没事,我还很清醒。” “你明天不是还有排练吗?” 一说到排练,海薇渐渐垂下了眼睑:“我想请一天假。” “嗯,好。你今天喝了这么多,肯定会影响排练的。不如歇一天。” “可是……请假也要跟方指请。我不想联系他。” 苏九月把她凌乱的头发整理到耳根,心疼地拍拍她的后背。 “我替你请,就说……你病了?” 海薇依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点点头。 就在这时—— “九月!轮到你了哦!” “啊——好。”她正了正身子,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那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一桌子的十几个人朝她疯狂扎眼。她能看见他们脸上齐刷刷地印着几个大字——“请选大冒险!” 苏九月眉眼一弯,笑得极其“和蔼”。 “真心话吧。” “啊——好没意思!怎么能选真心话嘛!” “真心话也没事!那我要问了哦!” 苏九月乖巧地点点头。 “请问!” 提问的同学露出了□□的笑容。 “你高中的时候,喜欢过盛阳吗?” “哇哦——” …… 好像同学之间只有这种时候出奇的默契。 苏九月的眼神幽幽地飘向盛阳。 他坐得离她很远,远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暧昧的灯光下,她只能看见他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答案是什么呢? 从她听到这个问题,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他的时候就有了。 她点点头:“嗯。” 意外的是,同学们并没有发出欢呼。而是一个个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果然!”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你说当时表个白就完了的事,这闹的……” 眼神再一次落到盛阳身上。 他模糊地笑着,又举起一杯酒灌了进去。 一旁的海薇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后背。 “太可惜了。” …… “薇薇,你够了。” 天已经全黑了。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热情消退。 突然,包间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哦——盛阳!盛阳!盛阳!” “好小子,终于轮到你了。叫你刚刚让老子跟他妈男人喝交杯酒!” “什么都别说了!大冒险,爸爸替你决定好了!你选大冒险。” 盛阳一拳锤上同学的肩膀:“大冒险就大冒险,别占老子便宜!” “我给他出!”同学举起拳头请缨,“以防万一我先问一句啊。盛阳,你有女朋友吗?” 两个男人“深情”对视了半晌。 “没有。这是真心话。我答完了。下一个!!”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拿桌子中央的空酒瓶。 老班长连忙制止了他的违法行为,凶巴巴地说:“别耍赖啊你!” 盛阳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好。那……九月,你有男朋友吗?” 于是苏九月又成为了同学们的焦点。 看来今天不满足一下他们对她和盛阳的幻想,是不会放过她了。 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苏九月视死如归地摇摇头:“没有啊。” 同学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一合发出了愉悦的声响。 “很好。那么,盛阳!你去亲一下九月,嘴角就行!” “哦——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这些同学还真是……她都能料想到是这样。 再看看盛阳。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脸色。仿佛是打从心底的排斥没有藏住,明显地表露在了脸上。 “不行!”他放大了分贝,严厉地打断了大家的欢呼声。 十几张嘴合上了。包厢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们……不能强迫人家姑娘做不想做的事。”说完,他便低下了头。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只有她听得懂的温柔。 可这句话并没有缓解这份尴尬。 “没关系,我不介意。” 盛阳猛地抬起头,望向神色淡然的苏九月。 此话一出,紧张的氛围才彻底消失。男生们又开始咋咋呼呼起来。 “你看人姑娘都不介意。你个大老爷们就别磨磨叽叽的了!” “快去快去,还得下一轮呢!” 看苏九月从座位上站起来,盛阳才敢动。 盛阳缓缓走近,高大的身形遮盖住她头顶的光。她这才意识到,眼前不再是那个稚嫩的面孔,而是一个男人温暖的胸膛。 “苏九月,你疯了?”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没有!” 她抬头,轻声细语地反驳。 鼻尖擦过他的胡茬,痒痒的。鼻尖是,心头也是。 同学之间奇怪的默契又一次起了作用。从他们对视的那一秒开始,包厢里迎来了别样的沉寂。 苏九月看见他的喉头动了动,于是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盛阳低眉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先说好,回去之后不许打我。” 苏九月心虚地别开了眼神:“看、看我心情。” “算了。打就打吧。” 忽的,温热的鼻息轻轻拍打在她的脸上。 要来了!暴风雨要来了!! 她使劲闭起眼睛,紧张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意料之中的柔软并没有落下。而是有一股力量抓起了她的手腕,让她的手扣在了她的唇上。 她惊讶地睁眼,发现盛阳的脸确实近在咫尺。 可他的吻,却轻轻地点在了她的手背上。 不是说好……吻嘴角的吗? 盛阳在她愣神的功夫松开了她。 那一秒,包厢要炸了。 他骂骂咧咧地走回男生之中,把起哄的人挨个揍了个遍。 她恍恍惚惚地坐回椅子上,心情复杂地垂下了头。 “九月,怎么了?”海薇皱起眉,“他是不是伸舌头了?” 她慌忙摇摇头:“没有没有。他没亲上……” “那你怎么不开心了?” 她不知道。 苏九月伸手捂住心口,从里面传来阵阵刺痛。 明明她都没有拒绝,可为什么……盛阳反而拒绝了呢? 回去的路上,海薇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 苏九月给那个方指挥发了请假的短信,决定让海薇先去家里住一晚。 同一车牌的出租车,同一个司机。 不过她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些,只是沉默地回了家,打开门。 安置好海薇之后,她换了睡衣去洗漱。盛阳却把她堵在了洗漱间的门口。 同样的胸膛,换个时间却有了不同的感受。 “有事吗?”她开口问道。 盛阳的眼眸沉沉地凝望着她。 “你怎么了?为什么结束以后,就这样了?” “我没……” “你没有?你没有不会是这个样子。”他磁性的声音在夜晚尤其诱人,“今天你不说,我就不走。” 苏九月不耐烦地抬起头。可一对上他深邃的眼,所有的话就都没了。 那双眼深邃的犹如夜幕,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关切、不解、疼痛。那些她看不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形成一个黑洞。 将她的抗拒和排斥一并吸走,只留下了柔软和脆弱。 “我要是拒绝了就好了。” “什么?” “我要是拒绝了那个大冒险就好了。”苏九月的视线慢慢坠落,“你说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是为我着想。可是我却没有问问你的想法,就答应了。” 盛阳的嘴唇抿得发紫。 “你没有当众拒绝吻我,给我留了面子。可我却……对不起啊,勉强你做了不想做的事。” 他沉沉地望着她,声音颤抖着。 “所以你觉得,我选择不吻你,是因为我不想?” 苏九月缓缓地点了点头。 时间过去一秒,两秒…… 盛阳的专属气息猛烈地撞了过来。 她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头。 刚才没能落下那个吻的遗憾,仿佛要让她十倍八倍地还给他。 他的力量随着他的呼吸愈发地沉重。 她开始有些害怕,在他的怀里疯狂地挣扎起来。 盛阳被她推得退了几步,靠在了沙发背上。 他沉重地喘息着,垂下头。 “你打我吧。” 苏九月没有理会他,转身钻进了洗漱间。 她打开水龙头,试图给自己滚烫的脸颊降温。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盛阳刚刚在做什么? 吻了她?在游戏之外,吻了她?! 这么说,他并不抗拒吻她。他不是不想。 苏九月顺着门滑到了地上,把脸埋进膝盖。 太好了…… 门外,盛阳苦恼地顺着沙发靠背蹲下了身。 那个脑残同学。要求亲她,还想让他只亲嘴角? 请问是在放屁吗? 盛阳抬起头,满脸复杂地望向洗漱间紧闭的大门。 就是为了防止现在这个状况,他才在理智崩塌的前一秒,抓起她的手吻上手背的! 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他刚刚就不忍了!!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要摊牌吗?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知道真相她肯定会逃的。 还是等她比完赛吧。 可是这份感情他已经藏了十年了。 真的……快要藏不住了。 ☆、暴戾绅士 海薇的胃不太好。这就直接导致了半夜胃里的酒精开始翻涌。 她在吐的时候,苏九月站在她身边送纸递水。 这一次吐舒服了,下一次的又酝酿好了。反反复复好几回,直到天空吐白。 忙活了一整夜,苏九月总算安心躺下,却睡不着了。 拿起手机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短信。 苏九月看了看一旁脸色憔悴的海薇,又看了看短信。 犹豫片刻,她把店铺的地址发了过去。 海薇迷迷瞪瞪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苏九月翻身睁了眼。只见海薇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然后一脸嫌弃地开始脱衣服。 看见苏九月也坐了起来,海薇骂骂咧咧地说:“九月,你怎么能忍受我这样睡在你床上?你就应该把我扔出去!” 其实她根本不是嫌弃身上的恶臭,而是嫌弃自己昨天那没出息的样子。 “现在盛阳应该还没起床。”苏九月从衣柜里取出几件衣服,“你去洗个澡吧。我帮你把衣服洗了。” 海薇险些留下感动的泪水,挂在苏九月的胳膊上和她走进了卫生间。 半夜动静那么大,盛阳也没睡好。不过工作关系,他已经习惯了少睡眠,精神状态良好。 可选拔赛入选后,苏九月的订单量几乎涨到了原来旺季的两倍。他知道她最近没有好好休息。昨晚还来了这么一出…… 他很担心她。 除了海薇的衣服,还有床单枕套一并要洗。 海薇本来想帮忙,却被苏九月直接推出了卫生间。 翻腾了一晚上的胃开始呼救。海薇顺着粥的味道,来到了厨房。 “这么早啊,盛阳。九月说你现在不可能起床的。”她揪下一块面包,一边嚼一边说,“而且真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盛阳把煮好的粥端上餐桌,不满地瞥了一眼海薇。 “你什么时候能不让九月那么操心。” 她吃瘪地撇撇嘴。 她就是向最好的朋友倒了倒苦水,没有想让九月操心的意思。 海薇不甘心地小声嘟囔:“那也比你什么都不告诉她的强……” 似乎戳到了盛阳的痛处,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脸上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大字。 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海薇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对了。你找到何之洲了吗?” 盛阳愣了愣,眼神闪烁:“找到了。” “太好了!”海薇义愤填膺地拍案而起,“当初你和九月为了那垃圾吃的苦,你要十倍讨回来!” “从方指挥身上吗?” 苏九月的声音幽幽地从背后传来。 “不!不是……”海薇悻悻地坐了回去,慌忙递出一个勺子,“快,尝尝盛阳的爱心早餐!” 她犹豫半晌,才伸出手接过了勺子。本想开口问问他今天为什么起了个早,可一对上他那双眼,她就想起昨天嘴唇上的温热。 苏九月缓缓地落了座,海薇兴冲冲地拿起了三明治:“盛阳天天都这么给你做早餐吗?” “才不是!他哪有那么好?” “啊?”海薇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对你不好吗?” ——一点都不! 本来应该是脱口而出的,可是…… 她被骂的时候,他会站出来。为设计稿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会主动承担家务。甚至他会比她更在乎她的感受…… 苏九月悄悄地抬眼,发现盛阳刚好也在看她。 她像个小偷一样,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酒足饭饱,苏九月抹抹嘴,习惯性地起身收拾碗筷。 恰好指尖相碰,她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你去跟海薇休息,我来。”说着,盛阳便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碗。 放在平常,苏九月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巴不得盛阳多干点活。 可现在她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昨天他主动吻上来之后,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冷淡? 她的视线追着盛阳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海薇想拉苏九月去沙发上坐。对方却一挪椅子,朝盛阳跑了过去。 流水哗啦啦地响着。苏九月站在他身侧,他一点反应没有。 她咬咬牙,下决心地开了口:“那个……一会能麻烦你替我去药店买点胃药吗?” 盛阳神色阴沉地望了她一眼,利索地擦起手来。 “我带你去医院。” 苏九月慌忙摆摆手:“不不不,不是我。海薇的胃一直不好,我看她包里的药吃完了,就想给她备一些……” 盛阳的眼神好像不那么可怕了。 “啊——你要不想去就算了。下午我跟海薇出去散散步,顺路买回来好了。” “一会我就去。”说完,他便又开始刷起了碗,似乎不想再多说。 苏九月又不甘心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沉重地离开了。 盛阳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走出视线,手中的盘子被他擦出了声响。 昨晚的事,他怕她问,又怕她不问。 她问了,恐怕就要全盘托出;她不问,也许是因为她不在意。 不过不管苏九月问还是不问,吻她这件事,他没有后悔过。 海薇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一见苏九月垂头丧气的,她连忙问道:“九月,你怎么了?” 她只是摇摇头,坐在了海薇的身畔。 海薇盯了她一会,凑到她耳边悄声问道:“你和盛阳怪怪的。昨天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一语中的,苏九月赶紧矢口否认。 “没有没有。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 “啊——那怪我。对不起啊,九月。” 苏九月掐起海薇的脸,笑道:“那你打算怎么谢我呢?嗯?” “我可以帮你做宣传!”海薇的脸被她捏变了形,声音都变得好笑起来。 “求之不得!这次你又要带几个朋友来?” 海薇笑嘻嘻地伸出一根手指。 苏九月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屁股挪开了她的身畔。 海薇抱住她的胳膊,讨好地说:“哎呀,九月,你别瞧不起这一个人。她也许能给你带来几万顾客呢!” “海薇。”苏九月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要给我带个投资商来?你傍上大款了?”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苏九月的腰,对方哇哇直叫。 “说正经的呢!我给你看这个——”说着,海薇打开博客。 苏九月好奇地凑上前去,惊呼道:“这个,不是你很喜欢的主播吗?你跟她……聊上了?!” “嘿嘿。”海薇得意地扬起小脸蛋,拍拍苏九月的后背,“怎么样?我想办法把她给你带过来!” 一提到秋眉,海薇便又刹不住车了。她兴冲冲地点开秋眉的博客,激动地跟苏九月讲起了秋眉的化妆穿搭之道。 两个姑娘便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谁都没听到盛阳出门的声响。 说着说着,正好刷到了秋眉一条给朋友庆生的博客。 “对了!海薇,快到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苏九月转头问道。 海薇眨眨眼:“我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设计师是按照客户要求设计的呀。你总得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首饰吧。”苏九月瞥了她一眼,无奈地说。 “我想要……”海薇沉思片刻,一拍巴掌,“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首饰!” 苏九月露出了一个“你是智障”的眼神。 面对这种要求模棱两可的客户,设计师表示想把它一脚踹出去…… “哎呀,我又不懂这些。”说着,她再次抱住了苏九月的手臂,笑嘻嘻地说,“再说了,你设计的东西,我有不喜欢的吗?” “我看你就这张嘴,还有点用处!”苏九月掐了掐她腰间的肥肉。 触碰到了体重这块逆鳞,海薇揭竿而起。 于是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咋咋呼呼聊起了别的话题。 盛阳从药店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启明?你怎么在这?” 方启明抽着烟,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看见盛阳,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白雾,淡淡地回道:“可能和你在这的原因差不多。” 盛阳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表情收了几分。 “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发生什么了?”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很快得到回答。 方启明一直沉默到抽完最后一口。 朦胧的烟雾飘飘扬扬。盛阳随手扇开,看见他的眼神里尽是挣扎。 “盛阳,”他顿了顿,握紧拳头才开口,“咱俩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就直接问了。” “问。” “是不是你托人让海薇进的团?” “是啊。” “是不是你托人想让她当上首席?” 盛阳对上他的眼,点点头:“是啊。” 方启明笑了。 “盛阳。你,是不是,喜欢海薇?” “是……”不对,盛阳一头雾水,“啊?” 他困惑地眼神盯着方启明。然后慢慢从那个心痛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 海薇喜欢方启明他知道。莫非…… “你也喜欢海薇?”盛阳拧了拧眉,试探性地问道。 “是啊。”方启明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勉强地摆出一个笑容,“幸亏我知道的早,现在还收得住。” 收? 见盛阳露出不解,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解释。 “盛阳。秋眉的事,你帮过我那么多。这一次……我不想跟你争。你放心好了,我会很快整理好……” 盛阳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哦——所以你冷落海薇,是这个原因啊。” 方启明愧疚地垂下头,将手中的解酒药递给盛阳:“把这个也带过去吧,就说是乐团的人买给她的。” 盛阳气愤地推开他的手。 “你知道海薇昨天为你喝了多少酒吗?” 方启明迷茫地问:“为我?” “就因为这个,苏九月一晚上都没睡好。” 苏九月……他知道。是那个替海薇跟他请假,也是告诉他地址的人。 “就算你不心疼海薇,我还心疼我那个傻丫头呢。”盛阳嫌弃地把手里的胃药一并塞给了方启明,“你可快把海薇收了吧。” …… 他的大脑用了好长一段时间去消化。 盛阳见他还是一副呆滞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总结道:“还没明白吗?我不喜欢海薇。但是海薇喜欢你。” 方启明僵硬的表情这才有了变化。 惊喜慢慢地浮现在他的脸上时,盛阳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盛阳接起电话,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苏九月的声音带着哭腔,说:“盛阳,我好害怕!你快回来好不好……” 原来是海薇的胃病突然发作,疼得站不起来。 家里没有药。苏九月又扛不动人,去不了医院。眼看着海薇要死要活,她慌得只能想起盛阳。 现在,海薇在输液室沉沉地睡着,方启明在旁边照顾她。 从药房取完药回来,苏九月见海薇没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一放松不要紧,疲劳加睡眠不足导致她眼前开始冒星星,晃晃悠悠地向前倒去。 然后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肩膀。 苏九月顺势靠了上去,盛阳也没有推开。 “海薇已经没事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苏九月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那怎么行,我不放心。” “你都给她父母打过电话了,他们马上就到。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盛阳从她手里接过药,把她按在长椅上,“我去把药交给启明,然后你跟我回家。” 苏九月晕晕乎乎地想拽住他,他却已经走远了。 休息日的公交,斜斜的日光,三两的过客。 肩上昏睡的女孩,和她……嘴角的口水。 盛阳无奈地笑了笑。纸巾在裤兜里,拿的时候兴许会惊醒她。 于是他伸出手,想替她抹掉。 就在这时,苏九月鬼使神差地醒了过来。 她迷迷瞪瞪地坐直了身子,觉得嘴角凉飕飕的。抬手一擦,才觉得不对劲。 流口水了?!她居然在公共场合……流口水了? 苏九月一下子就清醒了,慌忙掏出纸巾擦了又擦。 一旁的盛阳戳了戳她的手,肩膀凑到她跟前:“也帮我擦擦呗。” 眼神落在盛阳的肩膀上,浅色的帽衫湿了一片…… 苏九月的脸顿时烧了起来,恨不得钻到椅子底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小声道歉,一边乖巧地替他擦去痕迹。 “苏九月。”盛阳的嘴角开始上扬,“你的嘴里是装了一条河吗?” ??? 她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的愧疚感一扫而空。 “喂!我都给你擦了!” 他歪歪头,不满足地说:“光擦哪行?你不得给我洗了吗?” 苏九月咬咬牙。这不争气的口水,非得往盛阳身上流! “行。给你洗。” “啊——既然这样,我房间里的那件衬衫,和两条裤子……还有几双袜子,你一并给我洗了吧!” “盛阳!你不要得寸进尺!” 公交车到站了,盛阳飞似的下了车,躲过了苏九月的一记钢铁神拳。 苏九月跟着他飞身下了公交,看见他早已经跑了老远。 “臭小子,我改主意了!衣服你自己洗!!” 盛阳在前面摆摆手,远远地喊了一句:“才不要!” 苏九月想打他的欲望爆表,追上他就是一拳。街上留下了盛阳的惨叫。 两个人觉得就这样的日光刚好。 于是那个暧昧不明的夜色,连同那个心意明确的吻一起,被他们埋没在了心的尽头。 Glory圣冠集团大厦的顶层。 电梯间的门刚一打开,盛阳便大踏步地走了出来,高定皮鞋与大理石砖碰撞出急促的声响。 他神情严肃、脸色阴沉,仿佛把整个地狱带进了顶层。 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盛阳却被吴秘书拦住了。 “让开。” 吴秘书抖了抖,小心翼翼地说:“没……没有预约的人不可以见董事长。” 盛阳抬眼,眼中的火光似能把她烧得只剩骨头。 他没有说话,迈开大长腿绕开了吴秘书。 “少董,少董!您不能……” 她的呼喊在打开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屋内的董事长。 吴秘书慌忙道歉:“不好意思,董事长。我实在拦不住少董……” 董事长盛誉的眼神落在了怒气冲冲的儿子身上,朝吴秘书摆摆手。 厚重的木门轻轻合上,偌大的办公室里便迎来了死一样的寂静。 盛誉双手交握,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开了口:“盛阳,你也是Glory的员工,应该遵守公司的规矩。”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颇有王者的风范,一点也不像个中年男人。 盛阳也不甘示弱,带着一股压迫感走上前。 “先不守规矩的是你吧。” 盛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儿子从未带着这样的凶意杀到董事长办公室来。 “我本以为这段日子你去了国外,手就不会伸那么长。”盛阳讽刺地笑了笑,“万万没想到,你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以SUN的名义推了设计师去参加象牙杯!” 盛誉平静地解释道:“我是在帮你。” 儿子执着于珠宝行业很久了。董事会终于点了头,他便推了一个设计师去。一个是让他作为首批设计师的人选,一个是借象牙杯为SUN珠宝的名号打下用户基础。 “帮我?” 盛阳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音。 不过很快,他的眼神愈发地凛冽起来,拍上董事长的办公桌。 “你只不过……想再一次控制我罢了。” 这话一出,盛誉冰冷的脸终于有了温度。 这个老父亲抿了抿嘴唇,苍白地辩解:“我从来没有想控制你。” “是吗。”盛阳挑挑眉,揶揄道。 盛誉褪去了董事长的气场,彻底变回了一个愧疚的老父亲,心疼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最好。”他扯扯领带,指了指脚下,“你要是想让你这个大半辈子的心血后继有人,从今往后,就别再管SUN的事情。”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留下身后的老父亲深长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小说有开篇3w定读者的说法,所以昨天一气发了3w字。能读到这里的亲亲说明我们志同道合。感谢你们的阅读,让我的创作有了意义。 路遥说过这样一句话:人们宁愿去关心一个蹩脚演员的吃喝拉撒,也不愿去关心一个普通人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这句话深深地影响着我的创作。世间险恶,众生皆苦,所以我们渴望在故事中实现我们人生中实现不了的梦想与幸福。 希望我的创作能够给亲亲带去满足和幸福。 每晚9点,九月的盛阳与你不见不散。期待你们的指导与点评,谢谢~ ☆、用情至深 周末的早晨,清脆的鸟鸣四起,凉爽的风穿堂而过。 苏九月得意洋洋地把储蓄卡拍在案上,笑道:“您好,我来交租金。” 物业的小姐姐显然还没睡醒,怨气深重地瞥了她一眼。 苏九月接过单据,却发现扣掉的租金一分都没多。 “那个……不是说涨租金了吗?” “SUN那边改口说底商不涨了。怎么?您还想多交点?” “不,不是……” 满脸困惑地走出物业,苏九月立刻撒了欢。 不涨最好!这个月多剩的钱,就用来改善伙食吧! 回到家里,盛阳又破天荒地起了床,抱着笔记本。似乎是在加班的样子。 “苏九月,你捡钱了?” “嘿嘿。算是吧。” 盛阳厚着脸皮伸出了巴掌:“那分我点。” 苏九月“温柔”地微笑着,朝他的掌心狠狠地打去。 “这是租金没涨才能剩下的。凭什么给你!” “租金没涨,我也是有功劳的好吗!”盛阳委屈地叫嚷着。 “你有功劳?”苏九月从卧室探出一个脑袋,嫌弃地问道,“你能有什么功劳?” “我……我……” 见盛阳说不出来,她脸上的戏谑不禁又多了几分。 “我用意念控制了SUN,让他们改变了主意!” …… 她向他投去了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一闪身钻进了房间。 盛阳琢磨着,确实是他让执行部取消底商涨租的。干嘛给他摆了一脸“你骗傻子啊”的表情? “对了,我一会就出门取材。”屋内传来苏九月的声音。 盛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奇地问:“淘汰赛的作品你不都已经准备好了吗?还取什么材?” “还有一周就是海薇生日了。我得把她的礼物赶出来。” 他撇撇嘴。又是海薇…… 苏九月换好了衣服,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说:“反正你也会做饭,午饭你就自己解决吧。” “喂!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周末还在加班的劳动者吗?” “我都听到游戏的声音了。”苏九月鄙视地说,“想做劳动者,你还是真正地劳动一下吧,大懒虫。” “不是,我开的是手机游……”盛阳伸长了脖子想据理力争一下,门却已经“啪”地一声关上了。 盛阳望向眼前笔记本上排列密集的文件。 苏九月一走,他一点加班的耐心都没有了,烦躁地合上了笔记本。 拿起手机刚想打一局,只听“叮咚”一声。方启明的消息。 “走吗?喝酒去。” 盛阳撇撇嘴,回道:“海薇呢?” “她在家养胃呢,不能乱吃乱喝。” 他抬眼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低头打下一个字。 “走。” B市地质博物馆。 舒星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设计师应该经常来看看它们原来的样子。 看到这些或闪闪发亮或平淡无奇的矿石,苏九月觉得心里能平静下来。 嗯,好吧。因为明天就是淘汰赛了,她就是来这里调整心态——顺便画海薇生日礼物的设计稿的。 由于淘汰赛添加了大众评审的环节,明天32个参赛者都要去MarryMe的大楼公布作品。 一想到她一个小人物,要站在那群大佬之间,她就又开始退缩了。 不过好在,当她提起笔,沉溺于设计时,负面情绪都会被一扫而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脚步声的靠近。 苏九月既然抱着画板,一边看着眼前的青金石,一边熟练地画着。 同样身为设计师,舒星懂得此时应该保持沉默。于是他乖巧地站在她身边,等她停笔。 她手里的那根铅笔,一会比着展示柜里的石头,一会抵在脸上,嘴里还小声地振振有词。 舒星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心中的烦躁被一扫而空。 直到苏九月意识到了这道视线,她才从设计图中回过神来。 只见舒星不躲不闪,眉眼之间依然藏着一阵春风,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额……星星?”她愣愣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嗯——从你落笔开始?” “干嘛不叫我……” 舒星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戏谑:“可能……因为你太好看了?” …… “你够了。”苏九月鄙夷地回道。 “明天就是淘汰赛了,得拿出成品来。可你还在画设计稿吗?” “参赛作品早就做好了。”说着,她举起画板,“这是要送人的。” 舒星了然地点点头。 “星星。” 他闻声转头,看见她明亮的小脸蛋突然就黯淡起来。 “你……紧张吗?” 他望着她蹙起眉,柔和地问:“紧张?为什么?” 苏九月咬咬唇,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淘汰赛的设计师,肯定都是精英。我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舒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不知道,你的不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 “我没有专业学习过珠宝设计……而且,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面对评委也好,其他设计师也好,我可能根本抬不起头来……”说到这,她的脸顿时变成了一个苦瓜。 温柔的手掌揉了揉她的碎发,接着好听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比赛的评委只知道你和推荐方的名字。对他们来说,你和我没有任何区别。”舒星顿了顿,他眸间的光芒缓缓地落入她的眼,“设计师最重要的不是出身。而是作品。” 苏九月恍惚着移开了眼神,陷入沉思。 “所以你只要介绍好你的作品,回答好评委的问题,我保证你能进决赛!”舒星信誓旦旦地说。 …… 等等。 “问题?!” 她突然提高的分贝引得路人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慌张地问:“评委还会提问的吗?” “当然了。”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设计师都要在参赛前,做做这方面的功课的。” 这下她的脸一点都不像个苦瓜了。反而像个死人…… “完蛋了。这回真的完蛋了!” 芝麻大的比赛都没参加过,上来就参加这种重量级的……现在可好,明天就要比赛了。她甚至不知道评委要提问,更别说做什么准备了。 苏九月,你真的太自不量力了!! “你先别完蛋啊。”舒星稍稍蹲下身,望着垂头丧气的她,“你的小天使这不是来帮你了吗?” 苏九月缓缓地抬起了头,对上他眼中凝结的星光。 舒星带她来到了MarryMe楼下的咖啡厅里。 苏九月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身后,拽拽他的衣角:“星星,能行吗?这里好像是员工专用的……” “你只要抬头挺胸、大摇大摆地进,不会有人发现的。”他小声地说,“想要赢比赛,你就抬起头来!” 苏九月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握紧了拳头。然后慢慢地抬起了头。 MarryMe大厅明晃晃的吊灯,照得地砖发亮。高贵典雅的欧式雕像矗立在中央。四周是娇嫩的绿植,叶片上还有闪光的水滴。 她抬起头才发现,原来这里……竟是这么的明亮。 休息日,咖啡厅空荡荡的。 舒星拉着她到一个角落坐下,然后取出了手机。 “好了!我们要开始实战演练了!”他认真地朝她举起手机。 苏九月下意识地用画板挡住了脸。 “你、你要干嘛!这是侵犯肖像权的你知道吗!” 舒星被她可爱的反应逗笑了。侧过头,他说:“比赛的现场会有很多摄像机。录像要上传到大众评审页面的。你得适应镜头。” 闻此,她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然后慢慢地放下了画板。 “不过,”他放下手机,提醒道,“评委会先问你准备好了没有。摄像机会在你准备好了之后,才开始录像。在那之前,你可以先深呼吸调整一下。” 苏九月表情认真得像个听课的小学生。 舒星强忍住笑意,继续说:“好了。你就先用你那幅设计图作为参赛作品吧。我们来试一次。” 苏九月认真地点点头。她将画板立在桌子上,以便解说,却忘记了铅笔还在板子上。铅笔顺着画板滚到了地上。 她伸手去捡,起来的时候被桌子亲了一下头。 苏九月吃痛地捂着头坐直了身子,只见舒星憋笑憋得脸色发红。 她羞恼地抱怨,叫他不要笑了。 舒星渐渐收住了笑意,轻轻地说:“没事。别紧张。只是在我面前练习而已。你跟平常一样就好。” “好……”她弱弱地回答道。 “抬起头来!”舒星一声令下,她立马坐直了身子,扬起了头,“那我们要开始了哦!苏九月,你准备好了吗?” 苏九月深呼吸了几次,答道:“我准备好了。” “好,开始录像。”舒星脸上的表情收了收,点下录像键,“先介绍一下你的参赛作品吧。” “好、好的。”苏九月正了正身,指着自己的设计稿,“我设计的这款耳钉名为‘海薇’,采用了时下流行的非对称设计。左边这只名为‘海’。在条形的银槽之中镶嵌青金石,模仿日光下海面波光粼粼的样子。右边这款名为‘薇’,是一朵红宝石雕刻的蔷薇。除此之外,我还在银质的蔷薇花茎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舒星缓缓地点了点头,平常温和的眉眼犀利起来。 “为什么会想设计这样一个作品?” “啊——是因为朋友,她的名字叫海薇。她想要一个只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首饰。所以就以她的名字作为主题,并且刻上了我的名字。” 舒星点头的速度更慢了。沉吟半晌,他才再次抛出问题。 “你觉得你这次的设计,和你之前的设计相比,有什么不同和相同?” …… 苏九月愣了一下。她哪里考虑过这么多? “想好了吗?” 苏九月的语言开始不流畅起来。 “啊、嗯——之前的设计……” 录像结束,苏九月整个人便塌了下来。 舒星提了好几个问题,她答出来的可能只有一半? 他将手机递出去,眨眨眼问道:“你要看看吗?” “不要……我可不想看见自己被你问得一愣一愣的样子。”苏九月垂头丧气地说。 舒星一边看着手机里的她,一边说:“其实我觉得你表现得挺好的。因为你没有在珠宝公司做过设计,那几个问题你答不上来很正常。” “在珠宝公司做过设计,和我开店做设计,有什么不一样吗?” “一个是团队设计,一个是独立设计。区别很大的。”他熟稔地解释道,“团队要有团队的总体设计风格,而独立设计就完全没有必要。不过你放心,评委看得都是作品本身,不会问那么刁钻的问题的。” 苏九月托着腮,意味深长地盯着舒星。 “你好懂啊……一点都不像个大学生。” 舒星调皮地眨眨眼,说:“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特别……”像个久经职场的中年大叔。 苏九月对上舒星那双星光熠熠的眼眸。 经过刚刚的实战模拟和他耐心的指导,她突然觉得明天不是那么可怕了。 上一次给她提供灵感,这一次为她消除紧张。 想到这,苏九月托着腮,冲他微微一笑。 “特别像个小天使。” 街边的小酒馆,天花板的风扇呼啦啦作响,周围尽是嘈杂的人声。 “我说,盛总监。”方启明不满地满上一杯酒,“你至于这么抠吗?” 盛阳慢悠悠地喝下一杯酒,挑了挑眉:“能请你就不错了。” 方启明瞪了他一眼。 “怪不得你追不着姑娘。肯定都没请过人一顿好的吧?” 第二杯酒一饮而尽。醇香的酒液淌过喉咙,流到心底反而酿出了苦味。 “请了怕是更追不着了。” “呵,邪了门了。”方启明冷笑,“我就不信你买999朵玫瑰,开着你那辆车,带她去你妈最爱的那家意式餐厅花几万块钱包个场,再送她一套几百万的小别墅,能追不上她?” 盛阳白了他一眼:“你想让我孤独终老是不是?” “我他妈在给你出主意好吗?” “都是什么馊主意……那样只会把她吓跑的。”说着,他又灌了一杯带着苦涩的酒。 “所以她不想有钱。”方启明虽然怀疑,但也不再追问,“就因为这个,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就跟她挤在那个小破屋里,甚至还学会了洗衣服做饭?” 盛阳沉默地吃起了桌子上的小菜,没有回答。 方启明看着他这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他傻了还是盛阳傻了? 一家日流水上亿的公司高层,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处理过,却在泡妞上一筹莫展,苦哈哈地跟这喝闷酒? “不是我说啊,盛阳。你这样,还是追不到她。” 盛阳愁云密布的脸上又多了几分阴沉。 “别瞪我,我跟你说真心话。”方启明像个找不到儿媳妇的父亲,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天天在她那装成个穷人,就算人家真的对你有了感情,该不想有钱还是不想。等知道你身份的时候,你还是会把她吓跑。” 又一杯酒下了肚,盛阳闷闷地说:“可我已经不想再和她分开了。” 方启明怔了怔,不禁有些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盛阳。 一向叱咤风云,甚至敢跟自己老子叫板的家伙,如今像个软柿子。 “你倒是想得美。万一人家找到相好的,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软柿子摇摇头,苦笑着开了口:“这一次,我只想好好地保护她。不论发生什么。” 完了。可能是没救了。方启明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进行无谓的劝说,抬手与盛阳碰了个杯。 酒过三巡,盛阳依然没能把自己灌醉,反倒是方启明开始走不直了。 盛阳一边骂着再也不和他喝酒了,一边把人扛上了车。 “回公寓。”盛阳冷冰冰地说。 助理陆庭发动车子,好奇地问道:“您不是一直住在那个小区吗?” “朋友暂住在公寓。我回小区。” 陆庭点点头。 看来今天总监心情不错,居然回答了他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换作平常,早就一句“开车”甩在他脸上了。 吃过午饭,苏九月就要回去看店了。 舒星的手机一直嗡嗡作响,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但他愣是开了静音,执意要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嘴上说着不必不必,可一聊起设计相关的话题,两个人便忘了走到哪里。 “哎?怎么都到店门口了……” 舒星笑意盈盈地望着她,说:“刚刚有人说到了小区门口,她就要把我轰走的?”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赶紧转移了话题。 “行了。你快走吧,刚刚电话都快要被对方打炸了。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舒星不开心地撇撇嘴:“能有什么急事,无非就是明天……” 他猛地刹住了车,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 “明天?”苏九月好奇地歪歪头。 “啊——对,明天。”舒星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很快就消失了。 他抓起苏九月的手,轻轻地与他的手掌贴合。 掌心相碰,发出了一个悦耳的轻响。 “明天,我们一起加油!” 苏九月猛地眨眨眼睛,不禁为他的幼稚笑出了声。 “我可是你的对手啊。你也要为我加油吗?” “不。你是我的同盟!你胜,则我胜!”舒星嘟起嘴,执拗而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望着他璀璨的眼眸,苏九月的心底又多了一份坦然。 她还是很有可能会被淘汰掉。可是为了这个“小同盟”,她想试一试。 苏九月举起双手,认真地说:“刚刚那个不够响。不算数。” 对方笑了笑,也举起了双手,用力地迎上她小小的手掌。 但是他没有立马离开她,而是轻柔地将她冰冷的指尖握进掌心。 “九月。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设计师。” 不远处,陆庭正在驾驶位上担忧地望着自家总监。 从路过车站,看见这一双人开始,总监的脸就黑得跟挖了煤似的…… “总监,您不下去问问吗?” 没有人回答陆庭的问题。盛阳只是紧锁眉头,盯着窗外的后视镜。 刚刚喝下的酒,仿佛在胸口结成了冰,把他整个人都冻在了原地。 直到苏九月的身影拐进了店铺,他才觉得自己能够呼吸。 盛阳咬咬牙,把突然涌上的心酸咽回了肚子里。 不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她……对。 “万一人家找到相好的,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可方启明的声音却幽幽地回响在耳边。 ☆、往事不堪回首 一大早,盛阳还在系领带,苏九月就已经准备出门了。 临走前,她向盛阳的房间探出头:“我要出门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个瘦高的背影顿了一下,然后沉默地继续系领带。 苏九月明亮的眼逐渐黯淡下来。看来他不会鼓励鼓励她了…… 最终她选择了放弃,迈开腿朝大门走去。 “比赛加油。”他突然转过身,给了她一个明朗的笑容,“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一句话,一个笑容,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失落。 苏九月的眼神瞬间恢复了色彩,明媚的笑意爬上她的眉梢。 “好!那我出发啦!” 走出店铺,上了公交,车外的景色匆匆略过,逐渐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手机轻轻一振,舒星的消息准时抵达。 “出发了吗?我已经到了哦!” “不是还有三个小时吗?难道是我记错时间了!”苏九月发完,匆忙打开了淘汰赛的通知进行确认。 “没有没有,是我到早了。你看你又紧张了吧!”过了一会,他的下一条消息又蹦了出来,“肯定没问题的,我保证!你只要记住不论怎样,都按照昨天演练的那样来!一定要记住按演练的那样来!” “好。按照昨天演练的来!”苏九月流露出浅笑。 “那我们一会见啦!” 放下手机抬起头,苏九月将视线放远。 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周围错落有致的楼宇。明亮的朝阳轻柔地洒落在大地,给它们披上一层柔光。 步入MarryMe的大楼,苏九月顺着指示牌来到录像室门前。她本来还想找找舒星,跟他打个招呼。毕竟有个熟人,心里会踏实一些…… 只是,大公司,效率就是高。 她还没站定,就被工作人员拉去抽签。抽到3号后,又被带进了准备室。准备室里坐着前5号的参赛者。 没一会,录像就宣布开始了。眼看着1号参赛者走进录像室,苏九月局促不安地握紧了拳头,继续故作镇定地背着手里的小抄。 “3号,苏九月——” 这么快?!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匆忙地站起了身。 按演练的那样来,按演练的那样来……苏九月在心底默念舒星的话八次,迈步走进了录像室。 “苏九月是吧,请将作品放到坐在中间的那位评委跟前,站到房间中央。准备好了就说一声。”负责引导的小哥哥在门口提示,把她请了进去。 她紧张得腿都迈不开,用了好几步才来到中间的评委跟前。 苏九月递上作品,想给评委一个微笑,结果一抬眼,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舒星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提醒道:“放在这就行。站到中间去吧。” “哦……好。” 苏九月站在指定的位置,视线逐渐聚焦在舒星前面的评审名牌上。 MarryMe首席设计师,舒星。 ??? 他不是个大学生来着吗? 一时间,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推荐单位是MarryMe、为什么舒星了解比赛流程、为什么他在设计方面展现出惊人的熟稔…… 也就是说,她得到了MarryMe首席设计师的亲自指导! 震惊之中,她对上舒星眸中的一汪春水。他笑得一如既往,眼角还带了些许恶作剧得逞的调皮。 “加——油——”他用口型示意。 望着他熟悉的微笑,苏九月认真地做了三个深呼吸。 就像舒星所说,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作品。更何况,她还得到了舒星的多次指导。 按照昨天演练的那样! 她睁开眼,神色中是许久未见的自信和坚定。 苏九月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我准备好了!” 诺亚大厦顶层,执行总监办公室。 秋眉穿着标准的OL西装,踩着高跟鞋来到了盛阳的面前。 迷人的线条、傲人的曲线都没能入了他的眼。他还是一如既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开口两个字:“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聊天吗?”秋眉坐到沙发上,不满地抱怨道。 “我很忙。” 秋眉撇撇嘴,无视他冷冰冰的态度继续说:“今天你推荐的设计师去比赛了,你都不关注一下的吗?” “那不是我推荐的。”盛阳的语气又冷了几分。 “那也是要成为首批设计师的人。”秋眉皱起眉头,苦口婆心地劝导,“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董事长,你也要为SUN进军珠宝行业着想啊……” 盛阳揉揉眉心,无奈地问:“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盛阳,你一向高瞻远瞩,这次怎么这么固执?” “陆庭,送客。” 陆庭上前两步想拦住秋眉,她却执拗地走到了盛阳的办公桌前。 “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她的声音带了些许哽咽,“当初要不是我劝动董事长,他会让你回国创立SUN吗?” 闻此,他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沉沉地望向秋眉。 “抱歉,秋眉。” 见盛阳的态度缓和下来,她的语气也柔软了一些:“盛阳,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何之洲在国外发展了那么多年……” “谁?”盛阳突然打断了秋眉的长篇大论。 “何之洲啊。”秋眉看着他紧拧的眉头,解释道,“哦,对,你问都没问过。他就是SUN推荐参加比赛的设计师。” 盛阳握着鼠标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怎么了?”秋眉见他的脸色愈发难看,担忧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狠狠地合上了笔记本,站了起来。 “陆庭,开车。”说着,他伸手扯下椅背上的外套。 秋眉不解,跟着他走出了总监办公室,忙问:“你要去哪?” “秋眉。董事长是怎么找到这个设计师的?” “是、是何董偶然提到他儿子是设计师……我看他履历不错,推荐给董事长的。”秋眉慢慢地说着,在抬眼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盛阳从来没有这么明显厌恶的眼神看过她。 “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茫然地像个迷路的孩子。 秋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拽住他的衣角问他怎么了。盛阳毫不留情地抬手,躲开了她。 “盛阳……” 他对她的最后一点温柔也消失殆尽,颀长的身影快速地走远了。 秋眉愣愣地站在原地,紧咬双唇也没能阻止眼泪溢出眼眶。 走出录像室的时候,苏九月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一张张绷着脸的评委,能冲她露出赞赏的笑容。 这都是舒星的功劳。能遇见这样一位贵人,她可能要转运了。 想到这,她脸上的喜悦又垮了下来。 瞧瞧她都对这位贵人做了什么?不仅轻浮地叫了他好长时间的弟弟,甚至还和他谈论设计!简直是班门弄斧,可笑至极! 太蠢了……她应该把舒星供起来的。 “14号,何之洲。何之洲在吗?” “在。” ……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可能是一场噩梦。 苏九月慢慢地抬起她空洞的双眼,聚焦到那个身影上。 何之洲和以前一样,整齐的西装、沉稳的做派,矫揉造作的礼貌、装腔作势的微笑。他一步一步向准备室走去。路过她的时候,向她绅士地欠身,笑着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她垂下眼帘,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阵翻腾,搅得她心神不宁。 录像结束后,所有参赛者还要开一个会。所以她哪都逃不了,只能呆滞地和其他参赛者一同坐在走廊里。 过去犹如突然狂风大作的海面,卷起了被她深埋的波涛。 三年前,高级餐厅门口。 赵玉竹被苏九月搀扶着上了台阶,然后轻轻地咳了两声。 苏九月锁了眉,拧开热水递给母亲:“妈。我都叫您别逞强了。” “我没逞强。”赵玉竹喝了水,认真地说,“再说了,逞强也得来。这事关我们宝贝闺女的终身大事呢!” 说着,她温柔地抚了抚苏九月的头发。 苏九月乖巧地垂下头,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母女俩来到餐桌前的时候,何之洲和他的母亲陆英早就候在那了。 苏九月兴冲冲地想坐在何之洲身边,却被他轰到了桌子对面去,说是规矩。 她悻悻地与陆英面对面,紧张地抓住衣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两位母亲,热络地寒暄了一下。 “那个,赵女士啊。”陆英收了收脸上的表情,似乎要进入正题了,“我听说,您的丈夫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后来不幸遭遇车祸了?” 赵玉竹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摆出了微笑:“是的。” “然后您为了陪孩子,辞去了大学教授的职务,开了一家饰品店维持生计?” 这一次,赵玉竹选择只点头回应。 “同样是母亲,我能体会您的感受。为了孩子,为了家,真是辛苦您了。” 赵玉竹的脸色总算是有了缓和,充满慈爱的眼神投向苏九月。 “为了我们家九月,再苦也值得。现在好了,九月有了一个爱护她、珍惜他的男孩,我很欣慰。”她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何之洲,“小何,谢谢你啊。” 何之洲的脸僵硬地笑着,冲她摇摇头。 “赵女士。客套话就不多说了。”陆英生硬地打断了赵玉竹满足的笑容,语气生分起来,“今天我是来请苏九月,离开阿洲的。” …… 苏九月下意识地望向何之洲,他只是局促地别开了眼神。 “孩子间的事,还是听孩子的吧。小何,你什么想法?”赵玉竹素质很高,不愠不火地问道。 陆英不耐烦地开了口:“就是因为阿洲心善,我才替他开口。” 赵玉竹看了看何之洲,又看了看陆英。 “赵女士,我相信您应该很清楚,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害人匪浅。我家阿洲,马上就要赢得一场国际比赛,成为炙手可热的珠宝设计师。而您的女儿……甚至连大学都没有读完。” 赵玉竹冷冷地一笑:“何之洲才读了四年大学,学会了什么您还不知道吗?而且我是一名珠宝设计专业的教授。九月在我这学了得有十年,知识水平可要比何之洲高了的两倍还多。” “是吗。”陆英也露出了几分狠戾,“可您的家产,有我们家的一半吗?” 赵玉竹抿了抿发白的唇。 “赵女士,您看。您一个大学教授,委身嫁给了出租车司机,才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可见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有多重要。” “你——!” 赵玉竹完全有理由变成一个泼妇,在这样高级的场合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是她的道德素养摆在那,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反倒是苏九月,知道母亲有多么深爱父亲,朝着陆英吼道:“阿姨,您太过分了!” 陆英的脸色顿时也不好看起来,拉住何之洲对苏九月指指点点。 “你瞧瞧,阿洲。还没打算娶她呢,就对我这个态度。这要是真的娶进门,还不掀了房顶?” 何之洲顺了顺陆英的后背,道:“妈您别生气了。” 苏九月望着何之洲的眼神渐渐地冷淡下来。 都说喜欢的人身上有光,是因为看见他的时候,自己眼里有光。这话没错。 这一刻,她看得清清楚楚。何之洲褪去她给他加上的光环,不过是一个话都不会自己说的渣滓! 可恨的是,她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 她没有大学毕业,不能像何之洲一样做一个正牌设计师。她没有其他赚钱的能力,只能和母亲一同经营店铺。 其他的,她什么都做不到。 赵玉竹把一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行了。我听懂了。”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安慰自己的闺女,“何之洲,你好自为之。” 赵玉竹用尽最后的耐心说完,没有看陆英一眼,拉着呆滞的苏九月离开了餐厅。 一出餐厅,刚刚憋回去的脾气立马上来了。 赵玉竹开始猛烈地咳嗽,咳得满脸通红,站立不稳。最终咳出一口鲜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苏九月慌了,眼角藏着眼泪立马涌出了眼眶,连忙喊救命。听到路人提醒,才手忙脚乱地拨打了急救电话。 偶然一瞥,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何之洲身上。 他好像与她的眼神碰了一下,然后干脆地走远了。 参赛者的会议开完,苏九月步履匆匆地离开了MarryMe大楼。 大楼门口是一个豪华的喷泉。她这才想起来,她刚刚比完赛,表现完美。 应该是一个好日子来着…… “九月!” 何之洲气喘吁吁地朝她跑来,拉住她的手臂。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甩开了。 不过他没有为此恼怒,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九月,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我没空。”说完,她作势要跑。 何之洲跨了一步,正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九月。和你的事情,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结。”何之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想和你道歉,却再也没有找到过你。既然我们今天遇见了,我想请你吃个饭,好好地道个歉。可以吗?” 苏九月咬咬唇。 他是真心的吗?还是又一个想要侮辱她的借口? “九月,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何之洲激动地拉住了她的手。 苏九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你放开我。” “那你在这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你放开我。”她挣扎了两下,想收回自己的双手。 何之洲加了几分力气,态度强硬:“你等我,我就放开。” 她又反抗了好一会,无果,手腕却被他抓出了四道红杠。 就在她要喊非礼的时候,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九月。” 霎时间,她心中的仓皇和恐惧都和这个声音一样,消散在了空气中。 同样是西装革履,同样是高挑颀长。可何之洲就是在气势上输了一大截,悻悻地松开了苏九月的手。 盛阳大踏步地来到她跟前,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那个……九月,这位是?” “啊——我……”盛阳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但是脸上的表情却阴沉得可怕,“我是她的同学,现在在SUN工作。” “哦,是吗?我也……” “我知道你叫何之洲。” “那可真是太有缘分了。我现在在11层,你呢?” 从某种程度上,层数代表着这个员工在SUN的地位。何之洲这个年纪,能进入诺亚大厦的11层,已经是人中龙凤。 “我?我在21层。” 何之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这么说,你是SUN的高层。相识即是缘分,那我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帮忙吗?” “当然。随时来总监办公室找我。我叫盛阳。” 何之洲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秋眉口口声声提到的名字…… 这个男人真的是SUN的执行总监,真的在21层工作,也是真的能掌握他的人生!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原来的昂首挺胸也变成了点头哈腰。 “好、好……我知道了。那,有、有机会再见!”说完,何之洲像个逃兵似的跑远了。 盛阳凛冽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彻底消失了才安下心来。 回过头,却又慌了。苏九月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她先笑了。 “可以啊你,盛阳。”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装得有模有样的。要不是天天你那个德行,我就要信了。” 他心疼地锁着眉,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何之洲的?”苏九月吸了吸鼻子问道。 盛阳垂下眼帘,慢慢地说:“海薇有你们的照片。她跟我说的。” “这丫头,可真是个大嘴巴……”她眼角的眼泪还泛着光,可她却执着地要摆出笑脸,“你怎么在这?翘班啦?” 他的喉头动了动,万千情绪在心头扎成一个死结,再难出口。 最终盛阳只是拉起她的手,说:“走吧。我们回家。” 几分钟后,大厅。 舒星步履匆匆地来到一个实习生跟前。 实习生跟女朋友网聊正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到首席设计师来了。 “那个……” 实习生一听到动静,慌忙把手机藏在了身后。 “啊,您说。”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早就听闻这个首席设计师脾气有些怪异,不知道他会不会遭殃…… 舒星没有理会他的玩忽职守,语气焦躁地问:“我让你留的人呢?” 实习生抬手指向门口,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他自己愣了一下,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是,主设……刚刚我看她在这门口和人说话,就没上去打扰。想等他们说完了……” 实习生急得冒出了冷汗。 舒星逸出一声叹息,随即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 “没事。” 实习生顿时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朝舒星深深地鞠了一躬:“实在抱歉,主设。下次我一定不会走神了!” “下次?” 舒星笑如春风。 “没有下次了。MarryMe从来不需要废物。” ☆、配不上他 秋眉来到诺亚大厦楼下的时候,正巧碰见颤颤巍巍的何之洲。 他抱着几个箱子,神情恍惚地走了出来。 “早啊,何之洲。”她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愉悦地向他打趣道,“放着好好的设计师不做,改做苦劳力了?” 何之洲的眼睛空得像两个洞,幽幽地说:“我被开除了。” “啊?” 她以为盛阳讨厌何之洲,是因为这是董事长塞给他的人。 但是如果他没有正当理由开除何之洲,公司里会传他滥用职权的。盛阳又不傻,他不会做这种没缘由的事。 秋眉秀气的眉拧了拧,继续问:“为什么?” 显然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何之洲哑了半晌,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秋眉,作为朋友,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少接触他为好。” 说完,何之洲晃晃悠悠地就要走。 秋眉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开口问:“那何之洲,你的比赛呢?” “我……只有这次比赛了。” 何之洲的话轻飘飘的,语气中带着些乞求的意味。 秋眉望着他拖得长长的背影,不禁觉得他有些可怜。 盛阳生气她不是没见过。就是可怜何之洲这个妈宝男要直面他嗜血般的神色,一定是被吓坏了…… 想到这,秋眉有些不敢迈步了。 上次盛阳那个态度,可能是生她的气了。现在刚见过何之洲,不知道脸色阴沉得多可怕呢。 算了。 等下次有工作要交代的时候,再过来道歉吧。 周末一早,趁着乐团休息,海薇挽着秋眉朝童话饰品走去。 一见面,秋眉就看上了海薇的耳钉。 左耳是阳光揉碎在温柔的海面里,右耳是蔷薇绽放在璀璨的银叶上。 “你这个耳钉,好漂亮啊。哪买的?”她眼睛发亮地问。 海薇挑挑眉,得意地拨了拨耳钉:“好看吧?这对耳钉,这是九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啊,就是那家店的店主。” “我们现在要去的那家?” 海薇点点头,一对耳钉折射出明晃晃的光。 “哇,那我一定会在直播时吹爆她!!”秋眉激动地抓住海薇的手,活脱脱像个小迷妹。 海薇也因为和偶像喜欢同样的东西,开心得不得了。 店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风铃在一片静谧之中叮当作响。 然后便传来店主精神饱满的问候:“欢迎光临!” 海薇昨天提前跟她打了招呼,说要带个大客户来。于是苏九月一大早又是擦玻璃又是擦地的。现在总算是把她盼来了。 “那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小眉女王,秋眉。”海薇抱着秋眉的手臂,笑盈盈地说,“那是我的好姐妹,苏九月。” 秋眉大方地伸出手,礼貌地开口:“你好,九月。” 苏九月打量了下秋眉。瘦长的美腿让人垂涎欲滴,傲立的双峰引人浮想联翩。精致的瓜子脸上是勾魂的桃花眼,细长的柳叶眉。她出落得完全是一副天下男人都梦想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美人,她自动放低了姿态,笑道:“你好……” 秋眉不愧是Glory公关部的人,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让人倍感舒适。苏九月渐渐克服了认生的毛病,和她畅谈起店铺里的设计。 趁着秋眉拍照片取材的工夫,海薇趴在柜台上刷着手机。 “哎,九月,大众评审的网页已经能进去了。”她扬起小脸蛋,“要不要我叫乐团的人给你刷刷票数?” 苏九月撇撇嘴:“想得美。投票资格是从提交的信息里抽取的。” “啊——那最好。这样才是真正的凭实力说话!” 海薇顺着往下翻,想看看苏九月的作品排在哪里,却先看到了何之洲的。 她立马就炸了,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这怎么回事?!” 苏九月被吓了一跳,秋眉也投过来好奇的视线。 海薇不好意思地朝秋眉一笑,示意她继续取材。秋眉继续举起相机照了起来,耳朵却开始捕捉她们的交谈。 海薇拉过苏九月,指着屏幕:“比赛的时候你见过这个何之洲吗?是重名,还是……” 苏九月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妈的这小子八百年前不是参加什么国际比赛去了吗?呵,看来是被人比下去,灰头土脸又回来了。”海薇义愤填膺地先问候了一下他八辈祖宗,然后关切地看向苏九月,“没关系,马上他就会被比下去,你就不用再看见他那张狗啃的脸了。” 她依然笑笑不说话。 秋眉拍完照片,对她设计的首饰喜欢得紧,主动跟苏九月提起想在这里直播。这可是宣传店铺的大好机会,苏九月自然要应下。两个人一拍即合,便开始商量起细节。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暴力的开门声。 拖鞋疯狂地摩擦地面,紧接着就从楼梯上飘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苏九月!你把我洗的裤子扔哪去了?!” 一时间,秋眉傻眼了,盛阳也傻眼了。 他可还穿着苏九月打折时候给他买的熊猫睡衣呢…… 海薇习以为常地继续低头看手机,苏九月也云淡风轻地开了口。 “我给你放进衣柜了。”晾了一周还不收,他是想穿牛仔干吗? 不过鉴于有外人在,她没好意思怼他。 盛阳难得没有回答苏九月的话,而是脸色阴沉地走下了楼。 一向西装革履的他画风突变,秋眉不仅笑不出来,甚至还觉得脊背发凉。 “盛阳……”秋眉的轻唤酥酥麻麻的,带着几分卑微。 这一叫不要紧,换苏九月和海薇傻眼了。 “额……盛阳。你认识小眉姐?”海薇比苏九月先问了出来。 他沉默地与海薇擦肩而过,走路都带着一股阴森的寒风。 盛阳朝秋眉瞥了一眼,说:“出去说。” 秋眉抖了三抖,骄傲和自信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她点着小碎步,像个小跟班似的。一边走一边还委屈地说:“盛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那语气,活脱脱一个委曲求全的恋人。 苏九月望着那对俊郎才女一前一后,抿了抿唇。 那双身影就像两根银针,轻轻地刺进她的眼。 可移开了眼神,苏九月还是觉得疼。 如果盛阳的身边能有一个女孩,那应该是秋眉这样的。 而不会是她…… 门外,盛阳正发愁怎么开口,眉锁得很紧。 秋眉以为是他还生着气,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凛冽的轮廓。 “盛阳,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她那双勾魂的眼似能溢出水来,“你告诉我哪里错了,我改好不好?你不要那么凶……” 盛阳逸出一声叹息。 “我没有生气。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什么人都推荐给董事长。” 秋眉仍然在这上面毫不退让,弱弱地反驳:“可何之洲的履历很好啊……” “我不喜欢这个人。” 秋眉望向盛阳愈发冰冷的脸色。 至此,她觉得不能再深究了。不管如何,盛阳不生她的气就好。 “我知道了。对不起,把你不喜欢的人请了过来……”秋眉再次诚恳地道了歉,“那你不会再对我发脾气了吧?” 盛阳点点头,表情略有缓和。 秋眉这才敢露出笑容。不过很快,她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那现在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盛阳不自然地抿了抿薄薄的唇,一言不发。 “你堂堂一个少董兼CEO,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穿着这种廉价的衣服,挤在这种破小区里吃苦……” 吃苦? 他可不觉得。他甚至觉得很甜。 盛阳没有理会她的话,直截了当地说:“秋眉,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秋眉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知道不能告诉董事长啊。董事长要是见你宁愿在这吃苦也不回家,他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盛阳摇摇头:“不是对我爸保密。是对她。” 说着,他伸出手指向店里正和海薇说笑的苏九月。 秋眉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看过去,突然想起来刚刚盛阳管她要裤子来着。 难道,盛阳还是跟苏九月……住在一起的? 秋眉纤细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苦涩、委屈、不甘,当然,最多的还是嫉妒,像缠绕的荆棘,生生地把她的心缠出血来。 她想发怒。但是只要望向盛阳那双深邃的眼,她就认输了。 “好。我帮你。”秋眉苦笑着回答道。 两个人再次回到店里时,秋眉的脸色很难看。 盛阳淡淡地说他们是同事,然后便若无其事地上了楼。 海薇担忧地望向秋眉,和苏九月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她开口。 不过很快,秋眉就收住了她的沮丧,露出了一个职业的微笑。 “时间差不多了,我想回去做直播的准备了。”她依然保持体面,望向苏九月,“来你店里的事,我们改日详谈吧。” 她礼貌地跟两个姑娘道了再见,转身就要出门。 海薇和苏九月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相□□点头。 “啊——小眉姐,我送送你!”说着,海薇便跟着秋眉走出了店铺。 她们两个人前脚一走出去,盛阳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终于走了。”他还是踩着拖鞋,穿着熊猫睡衣,“现在你可以上来给我做饭了吧?” 苏九月迷茫地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他。 人秋眉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他怎么还吃得下饭? “秋眉……是你女朋友吗?”她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一问出来,她才发现她有些害怕盛阳的答案。 盛阳慵懒地踱到她跟前,狠狠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脑子进水啦?”他朝她翻了个白眼,“她那样的,会跟我这个穷光蛋谈恋爱吗?” 也对……苏九月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望着她如释负重的模样,一抹揶揄爬上了盛阳的眉梢:“怎么?你吃醋?” 苏九月心下一慌。 “吃你个头!我是觉得如果你有女朋友,就不能让你住在这了!”她连忙扯了一个说得通的理由。 盛阳挑挑眉:“为什么不能?” 她看着他问心无愧的样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盛阳,难道你也是那种吃里扒外的渣男?!” …… 他撇嘴,道:“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脑子里都是水。” “喂!” “随你怎么想。就算我有女朋友,我也会赖在这不走的。”盛阳理直气壮地说完,便抓过了苏九月的肩膀,“行了,别废话了。快去做饭!” “不行!这是原则性问题!” “什么原则不原则……你跟我住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吗?” ……的确没有。 如果有,他不会摆出那么放荡不羁的房间来。 “先说好!你有了女朋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苏九月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然后立马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盛阳俯下身,在苏九月的耳边轻轻一笑。 温热的吐息抚过她的耳根,弄得她痒痒的。 “放心吧。我有了女朋友,你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与此同时,海薇把秋眉送到她的车旁边,仍然放心不下。 “小眉姐……你没事吧?” 秋眉这才回了神,苍白地笑道:“我没事啊。” 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没事的。 不过秋眉不说,她也不好问……可能是工作上的,可能是感情上的。但不论是哪一种,都和盛阳脱不了干系。 那她还不如直接问盛阳。 可是海薇又不忍看着她骄傲的女王这个样子。 “对了。”秋眉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我刚刚听到你和九月,提起何之洲了?你们认识他吗?” 海薇为难地挠挠头,笑得有些勉强。 “啊——算是吧。” “我看你们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嗯。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提到他就气得海薇爆青筋,“曾经和九月在一起,却嫌这嫌那,愣是分手了!” 秋眉的眼神变了变。 所以盛阳不喜欢何之洲,不是性格不合。而是因为他是苏九月的前男友! 霎时间,所有已知都指向了一个结论。 盛阳喜欢苏九月。 “小眉姐……”海薇被秋眉煞白的脸色吓得声音有些抖。 她空洞的眼神缓缓落到海薇身上。 “海薇,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苏九月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走进这样的餐厅里。 周围的一个个都穿着正装,就她和舒星一身随性的常服,大摇大摆的。 当然,大摇大摆的是她前面那个。 “那个……舒老师,我们……” 舒星回身就是一记爆头。 苏九月吃痛地捂住额头,莫名其妙地望着舒星。 “几天不见,就忘了该怎么叫我了?”他鼓着腮不满地抱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九月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干净可爱的男孩…… 是个快三十的首席设计师。 “之前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舒老师是……” 话还没说完,她便又挨了一下。 舒星俯下身,一双璀璨的星眸倒映出她慌乱的神色。 “你该叫我什么?” 在这样的距离下凝望着他的眼,她真的能在他的瞳孔之中看到…… “星星……” 他严肃的神情总算是有所缓和,眉眼之间露出了春意。 “这才对嘛!” 嗯?什么对了? 苏九月在原地凌乱了一会,才明白舒星是想让她继续唤他星星。 她以为,他也不想因为身份败露,跟她生分了。 也许她真的可以小小地期待,她能够做一个大设计师的朋友? 这一晃神,周围火辣辣的眼神纷纷落在她落单的身影上。 苏九月缩了缩脖子,连忙跑到舒星身后:“那个……星星啊,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舒星自然是不介意。他愿意陪这颗他挖掘的小钻石去任何地方。 “你想去哪?” 苏九月深沉地思考了一会,说:“去一个让人能吃得舒服一点的地方吧……” 结果,舒星拉着她跨了大半个城市,在一片灯火通明中停下了脚步。 苏九月呆呆地望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小吃街。 “怎么?不喜欢?”舒星歪过头,好奇地望着她。 两个人之间静了几秒钟。 然后苏九月诈尸了一样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太喜欢了!”话音未落,她就已经拉着他来到了一家小摊前,“请给我一份这个!啊——还有那个!” 舒星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望着她蹦蹦跳跳的模样。 偶尔她会回个头,笑眯眯地问:“你不尝尝这个吗?” 他都会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借她的手吃下去。即便是他不喜欢的东西。 半晌,苏九月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满足地舔舔嘴巴。 像极了一只刚刚饱餐的小猫。 “对了,星星。”她突然蹦到他跟前,“我还没有向你正式道谢。” 舒星挑挑眉:“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帮我。”说完,苏九月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晚风习习,凌乱了他鬓角的碎发。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更不应该接受她的道谢。 苏九月直起腰,发现舒星眼中的星光有些黯淡。 “不要谢我。我只是来报恩的。” 他的话轻飘飘的,像只玻璃,风一吹就碎了。 是夜,Glory董事长办公室。 灯光明晃晃的,可陆庭却看不清秋眉脸上昏沉的表情。 盛誉接过陆庭捧着的钢笔,在眼前的文件上签了名。笔尖飞快地摩擦纸面,满是寂寥的声音。 “董事长……”陆庭犹豫半晌,低声开了口,“您确定吗?” 盛誉瞥了他一眼,动作依然没停下。 “你觉得哪里不妥吗?” “您这么做,少董只会更排斥您啊……” 提到儿子,盛誉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了看秋眉,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件。 许是荒荒凉凉的祈祷,许是与生俱来的自负,盛誉肯定道:“我是在帮他。” 陆庭轻轻地叹了口气,接过董事长用完的钢笔,不再说话。 “来吧,秋眉。”他把不远处那个黑着脸的小姑娘叫了过来。 秋眉走近,双手接过了盛誉手中的文件,微微欠身之后退出了办公室。 陆庭神色复杂地望着董事长紧锁的眉头。 “接下来,就看看那小子……有多痴迷了。”盛誉幽幽地说。 ☆、什么都没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九月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叫醒。 时间,早上5点,来电人,舒星。 她迷迷瞪瞪地接起电话。 “喂,九月,是我。” “啊……星星。”苏九月吐字还有些不清楚。 “抱歉,吵醒你了吧?” 她摇摇头说没事,把手机放在耳边,手缩回了被子里。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嗯……”电话那头的人听起来很为难,不过很快就是一声轻笑,“没什么。就是想来提醒你一下。” 提醒?苏九月本身就不清醒的大脑更加乱了。 “九月。起来之后,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发声。不要承认,也不要辩解。” 她幽幽地拧起眉头,大脑清醒了一些。 “你在说什么呢?” 舒星的语气有些焦急:“九月,答应我,什么都不要说。就当是在保护我,也是保护你自己,好吗?答应我。” 苏九月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安,连忙应下:“好,我答应你。不过……你没事吗?我能帮上忙吗?” 电话那头传来舒星如释负重地叹息。 然后他如往常一般,语气中再一次充盈着轻快的笑意。 “你能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苏九月撇撇嘴。总觉得她现在和舒星的对话不在一个频道上。 “好了,我这边有事情要处理。你继续睡吧。” “你这么早就要开始工作了吗……” 舒星笑了笑,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只是个意外的加班而已。” 挂下电话,苏九月感觉心特别慌。紧接着手机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冒出博客的提示消息,来势汹汹。 于是她便点开了博客…… 各种诋毁、谩骂纷纷扬扬占据了整个屏幕,都指责她恶意抄袭何之洲的设计,以博取大家的眼球。还有很多要求她退出象牙杯的。 等等,说她抄袭,还是抄袭何之洲?! 她不能忍,点开了何之洲的博客,上面赫然摆着那款名为“海薇”的设计图和成品! 这篇博客是一周前发布的,而昨日秋眉又拿了同样的作品说这是出自童话饰品的店主之手。于是矛盾一触即发。 秋眉凌晨时分发布道歉信,并向何之洲表达歉意。何之洲也很快回应,说作为同行他会留个情面,等苏九月的道歉并不再追究。 苏九月气得险些要晕过去。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跟何之洲生气,而是先找海薇问个清楚! 她一共就做了那么一对“海薇”,送给了唯一的一个人。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有人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她可以肯定秋眉和何之洲手里的那对“海薇”,就是她送给海薇的生日礼物! 只是好几通电话打过去,对面都是雷打不动的忙音。 可能是还在睡吧…… 她望着手机上海薇的名字,默默地安慰自己。 盛阳早上出门出得匆忙,甚至没来得及跟苏九月打声招呼。 从到诺亚大厦开始,他就和公关部的员工一起处理大众舆论。 何之洲是以SUN的名义推荐来的,许多吃瓜群众都要求SUN维护何之洲的权益,嚷嚷着要用法律手段制裁苏九月。 盛阳断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便向公关部解释了一番,要求他们极力撇清SUN与何之洲的关系。尽管这样可能会背负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罪名。 一直忙到正午,群众的关注点终于被公关部转移。 他甚至都没有时间给苏九月打个电话。 回到总监办公室,盛阳便想着给她打个电话。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很有可能又想一个人扛下。一想到这点,就让他无比烦躁。 十年前,他留下她一个人,是因为无能为力。十年后,他不会再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 号码还没拨出去,陆庭放下一杯咖啡。 “总监,总部的人来送加急文件了。” 盛阳放下手机,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叫她进来。” 秋眉好像一点都没被何之洲的事情影响,看起来依然光彩照人。 盛阳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你看起来状态不错。”他眯了眯幽深的双眼,用讳莫如深的语气问道,“粉丝都没有为难你?” 秋眉怔了怔,笑容开始有些勉强:“没、没有啊。毕竟错……错不在我。” 他又盯了她一会。直到她感觉有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上来。 “是吗。”盛阳平静地移开眼神,“加急文件是什么?” 秋眉将手里的文件递了上去:“董事会决定收购周围小区的底商,留做己用。总部那边要求你这边拨款,然后派人去……” 话音未落,文件便从盛阳手里飞了出去,几页纸洋洋洒洒地飘到了秋眉的脚底。 她惊讶地对上盛阳的眼神,顿时仿佛有一把剑刺穿了喉咙。 盛阳沉沉地望着她,冷冰冰地开了口:“你跟我爸说了什么?” 秋眉呆立在原地,只能惶恐地摇头。 “什么都没说,他怎么会想起收购?!” “不是我!我什么都……” “陆庭,送客!” 冷不防地被点名,陆庭也吓得一抖。 盛总监已经在气头上,秋眉只要多说一句话,情况都会更糟糕。于是他没有给她任何再次开口的机会,赶忙推着她出了总监办公室。 盛阳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低眉看向散落一地的文件。 不一会,陆庭便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地上散乱的文件整理好,放回到盛阳的跟前。 “总监。您要去找董事长谈谈吗?” 盛阳瞪着他,眼神中是满满的抗拒。 “董事长始终是站Glory收益的角度考虑,才想收购附近所有店铺的。他不知道那家店对您和苏小姐的意义。”陆庭轻轻叹了口气,“您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什么。” 盛阳锁紧眉头,眼神缓和了一些。 “董事长是向着您的,不然也不会力排众议,愣是让董事会通过了投资珠宝的项目不是吗?您和他好好谈谈,兴许结果会不一样呢。” 谈?跟那个一向不考虑他感受的老顽固谈这些? 盛阳揉揉太阳穴,眼神瞥到了一旁始终没有拨出去的号码。 “对了,陆庭。”他突然开了口,“我让你查的事,你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我正在和对方约时间,您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海薇的电话始终没能打通,苏九月便到乐团找她。 “您好。请问乐团弦乐部海薇在排练吗?” 一提这个名字,接待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直接叫来了保安。 “保安,把这位小姐带出去。” 苏九月惊呆了,莫名其妙地问道:“等一下!我只是来找人而已啊!” “来闹事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快,把她带出去!” 两名保安一左一右,粗暴地将她往外拽。 苏九月挣扎着想和接待解释。她的喊叫声引来了周围所有人冷冰冰的视线。 直到一个温柔而沉稳的声音响起:“放开她吧。她是我朋友。” 接待和保安面面相觑,最终被方启明的亲和力打败,放开了苏九月。 “方指挥!”保安一放开她,她便朝方启明冲了过去,“你今天见到海薇了吗?她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她还好吗?” 方启明抿了抿唇,很勉强地点头道:“嗯。她还好。你不用担心。” 苏九月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我有些事情想问她。” 方启明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她,面露难色。 “九月,你刚刚也听接待说了有人来闹事。海薇现在处境不太好……”他顿了顿,扬起一个恳求的笑容,“你能不能给她点时间?” 苏九月的喉头动了动,失落地垂下头。 沉吟半晌,她最终说:“好。我知道了。请你代我告诉她,我一定要听她亲口解释。等她整理好,务必联系我。” “好。”方启明见她转身就要走,急忙叫住了她,“九月。现在情况特殊,我叫盛阳来接你一趟吧。”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苏九月却叫住了他。 “不用。”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那你回去……小心一点。”方启明提醒道。 他见她笑着朝他摆摆手,转身走远了。那笑真是比哭还难看。 苏九月走出了艺术团大楼,方启明走向了一直躲在远处的海薇。 海薇的眼神依然停留在苏九月离开的方向,一双眼睛肿的像灯泡。 “你想见她吗?”他试探着问道,“我去把她叫回来?” 她的小脑袋立马跟个拨浪鼓似的摇个不停。 “我现在没脸见她……” 方启明低眉看着海薇,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 “我不该去何之洲的博客下骂他的。我不该那么冲动的……我应该想想有什么证据再骂他的!”海薇越说越生气,方启明的衣角都被她攥得变了形,“真没想到有那么多人都支持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疯子人肉我。现在爸妈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沈团长也取消了我的比赛……” 说到取消比赛,海薇便更来气了。 她一把推开方启明,鞋跟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方启明连忙抓住她,问:“你要去做什么?” “杀了何之洲那个傻×!” “小祖宗!你可消停会吧。”他把她拉回怀里,耐心地劝道,“市艺术团的背后好歹有个市政府,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不敢在这里作妖。你要是出去了,指不定会出什么危险呢。” “可是!” “盛阳肯定已经在想办法了。” 是啊。盛阳是什么人物,哪是她一个普通公民能比得上的……他能帮到苏九月的一定更多。 想到这,海薇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往方启明的怀里缩了缩。 方启明轻拍她的后背。 “你放心。以盛阳的性格,那个人马上就会玩完了。” 本想找海薇问问何之洲是怎么拿到那对耳钉的。可海薇的博客也是骂声一片,为了安全她要躲一阵子。 现在该怎么办呢?难道只能躲到风声过去吗? 但是哪种设计师都不愿沾上半点抄袭的字眼。苏九月也不例外。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进小区了。 远远地望去,自家店铺跟前围了几个孩子,手里拿着喷漆嬉笑怒骂。 苏九月一下就火了,上前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店铺的门有了几道裂缝,玻璃上也被喷得花花绿绿的。还有一行血淋淋的大字:抄袭死全家。 这可是母亲最宝贝的店铺,是母亲的心血!她苏九月就算是赌上性命,也不能让这里受到半点侮辱! 那几个孩子玩弄着手里的喷漆,脸上毫无愧色,依然笑嘻嘻的。 “你就是那个害我们秋眉道歉的娘们?”卷毛的少年问。 苏九月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指着脏兮兮的玻璃,怒道:“这是你们干的?” “好看吗?”另一个脸上带疤的少年狰狞地笑着,“好看就给你多来点!” 说着,好几种颜色又开始在空中肆虐起来。 “你们这群——”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她娇小的身子就已经冲了过去。 孩子们没想到这女人竟冲了过来,一下子乱了阵脚。手中五颜六色的喷漆瓶顿时变成了防身武器,纷纷朝她砸了过去。 铁质的瓶子砸在她的额头、手臂、胸口,素色的小衬衫都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了。尽管如此,她都没有半点退意。 几个孩子再定睛一看,苏九月的眼底已是一片猩红。 卷毛挑挑眉,挽起袖子:“哦?要打吗?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可以轻一点。” 其他几人也兴致勃勃地举起了拳头。 就在苏九月一个小姑娘要迎战几个身强力壮的少年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臂直接拉她入怀。 她愣了一下,恍惚着抬起头。 “哟?英雄救美?”刀疤男一边转着手腕,一边笑道,“叔叔,我看你西装不错。可别弄脏了。” 盛阳将苏九月拉到身后,从容地扯了扯领带,随手拎起一块砖头。 “小子。我看你命不错。可别丢在我手里。” 话音落下,砖头应声而飞,险些砸在刀疤男的脸上。砖头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碎成了两半。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盛阳这架势,显然就是不要命的! 几个孩子哪见过这样的?立马连滚带爬地跑远了。一边跑一边还说:“你、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好看!” 盛阳没心情看他们落荒而逃的样子,慌忙将眼神落回苏九月身上。 她冲着店铺大门,定定地站在那,一言不发。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安慰她的手伸了伸,又缩了回来。 “哎哟!”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那群毛头小子,怎么把这弄成这样了?” 是物业的一位老阿姨。 “我这就打电话让保安拦下他们。现在这孩子,不让他们负点责任,都不知道自己成年了!” 老阿姨打完电话,安抚地拍拍苏九月的后背:“没事,孩子。小区里有监控,这玻璃被弄成这样,物业也不会找上你的。你就安心地搬走吧。” 苏九月恍惚的眼神慢慢地落到老阿姨的身上。 还是盛阳替她问出了口:“搬走?” “是啊。这不是附近那个商场改造嘛,那个公司就说要一并收购附近小区的底商。正好我们这合同快到期了,那边也派人过来催了。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事的。不过也不用着急啊小姑娘,咱的合同下周才到期,在那之前你搬走就行。这玻璃的事啊……”老阿姨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闻此,盛阳的脑海闪过片刻的困惑。不过很快,这份困惑就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愤慨。 没有他的命令还能动用公司资源的,只有一个人! 盛阳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结,可一旁的苏九月却是不悲不喜,呆滞的眼神又一次落回了她狼狈不堪的店铺上。 三年前,一个雨雪交加的冬夜。 四五个医护人员推着病床,破门而出。 “妈!您别睡,醒醒,看着我!”苏九月跟着跑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叫,“您看看我,看看您的女儿!妈!” 凌乱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她都分不清耳边究竟是脚步声,还是她不安的心跳。 赵玉竹眯着眼,僵硬地躺在病床上。似乎下一秒就要翻出所有的眼白。 “妈,求求您,醒醒!您不能扔下我啊!我会设计出更好的作品,给您挣好多好多的钱。然后我们就出去旅游……去您最喜欢的地方,咱们照好多好多照片,做成相册……妈!” 一眨眼的功夫,病床就被推到了手术室门口。头顶亮起了骇人的红灯。 小护士在门口拦下了苏九月:“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不行。我要进去陪我妈!”说着,苏九月就朝赵玉竹奔去。 小护士连忙拦着她。奈何小小的她力气居然挺大,又来了两个护士才把她拦了下来。 “等下。让苏小姐过来。”主刀医生突然开了口。 三个小护士一撒手,苏九月就像离弦的箭一般扑了过来。 她颤抖着握住赵玉竹瘦得吓人的手:“妈。我在,我在这呢。您别怕……” 赵玉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呼吸器上一片淡淡的白雾。 “患者好像有话跟您说。您凑近些吧,快点。不然患者有危险。”主刀医生似是于心不忍,微微转过了身。 苏九月便凑近了母亲,用毕生最大的集中力聆听她吐出的气息。 “宝贝……用妈留给你的……活得漂亮些……” “医生!患者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 “那就开始吧!” 主刀医生咬咬牙,硬生生地掰开了眼泪婆娑的苏九月。一众人簇拥着病床,把赵玉竹推进了手术室。 霎时间,走廊里只剩下了呼啸的风雪声。 苏九月慢慢地直起身子,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知道,那是母亲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留给她的遗言。 “苏九月!” 她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视线重新聚焦,盛阳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担忧。 苏九月的眼睛里慢慢有了光。 见她开始对他的声音有了反应,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别吓我啊。” “盛阳。” 她的声音淡淡的,像根针刺入他的心房。 父亲没了。母亲没了。她身为设计师的名誉没了,最好的朋友没了。 现在,连这家店,和她唯一的容身之所也没了。 “我什么都没了……” 盛阳搭在她肩头的一双手猛地一收,再一次拥她入怀。 他让她冰冷的身躯贴近他温热的胸口。 “不会的。”盛阳的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定,“不会的,九月。属于你的,我都帮你拿回来。” ☆、同榻而卧 抄袭风波已经过去两天了。 而处于风口浪尖的MarryMe却依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办公室里的几个设计师甚至还趁着午休凑起了热闹。 “我看何之洲博客下有个小姑娘骂他混蛋,说是他抄袭的苏九月。然后被围攻了,说要她拿出证据来。” “拿个屁。苏九月是个独立设计师,哪里想得到有一天会有正牌设计师抄袭她?” “是啊。她怎么可能懂得版权的事,提前留好证据。” 舒星颀长的双腿悠闲地架在办公桌上,一边扭动着转椅,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一部矿石纪录片。对办公室里同事说的话熟视无睹。 “说起来,星星。你不是说手里有能证明苏九月清白的证据吗?这小姑娘都被骂的这么惨了,你还不打算公布?” 舒星扫了一眼问话的同事,随即又将眼神放回到屏幕上。 “她本人都还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他慢悠悠地回答道。 “可是……”那毕竟是个小姑娘啊。全网要是再这么下去,她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会吃不消的。 舒星举起案上的咖啡,惬意地抿了一口。 “我跟何之洲,有点个人恩怨需要解决一下。既然他那么喜欢故技重施,就让他多玩一会。”说着,他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 办公室里的温度骤降。 “不然他就一辈子都蹦跶不起来了。”他笑盈盈地补充道。 大家都知道这个首席设计师性格很怪,但是谁都没想到他是个抖M……同事们面面相觑,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还是一个实习生的敲门声打破了尴尬。 “主设,SUN的人来找。” 话音刚落,整个办公室就响起了窃窃私语。 之前SUN要进军珠宝行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MarryMe的高层甚至已经将SUN珠宝提前列入了竞争者名单。 现在两家推荐的设计师又有了冲突。这种时候跑过来,只怕是来者不善。 舒星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两条大长腿一甩便落了地。 “走,去会会他。” 会客室门一开,盛阳出于礼貌,整理西服后站起了身。 待视线落到舒星身上的时候,他平静无风的眼眸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见过这个人! 那晚在店铺门口,和苏九月举止亲密,让他好一阵酸的那个。 不过复杂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两个人职业式地握了手,相继入座。舒星先开了口。 “我的时间有限,”他还想赶紧继续看他的纪录片呢,“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盛总监,有话直说吧。” 盛阳对他的直接很满意,将陆庭手里的档案袋推了出去。 “我是以个人名义,想请你出面作证明的。” 个人名义? 舒星狐疑地扫了一眼盛阳,却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破绽。 他打开档案袋,一向带着揶揄的眉眼瞬间犀利了起来。 大学时期那份被处理掉的处分书、检讨书……还有当时学校声称永久封存的事件笔录。 “你从哪找到这些的?”舒星好看的脸逐渐扭曲。 盛阳不咸不淡地说:“我自有我的办法。” “你想要什么。” “我说过了,想请你出面作证明。” “证明什么?”舒星冷冰冰地望着他,“证明MarryMe的首席设计师是个骗子,所以MarryMe推荐的人也是个骗子吗?” “冷静一点,舒先生。” 舒星的眼睛眯了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可盛阳却还是一开始那个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是想让你证明,那个时候何之洲就学会抄袭了。”他淡淡地说。 舒星愣了愣,一时间没有搞懂这个人要做什么。 作为SUN的执行总监,难道不应该……想办法捧起何之洲吗? “当年,你的大学派你和何之洲参加国际设计大赛的事情传遍了整个B市,可最后却不了了之。原因应该就是,他抄袭了你的作品吧。”盛阳淡淡地说着,却狠狠地撕开了舒星心里的那道疤。 “虽然你能证明那是你的作品,但架不住他家有权有势,愣是把抄袭的帽子扣到了你的头上。后来是赵教授,帮了你一把,让学校最终没有在你的档案上留下抄袭的污点,你才能有今天。 “我不管你是否有意向何之洲复仇,但只要你愿意提供证据证明何之洲当年的抄袭行为……这份档案,会连同何之洲一起,永远消失。” “呵。”盛阳话音刚落,舒星便轻轻一笑,“你大费周章地把这么多年前的事情挖出来,就是为了击垮何之洲?” 盛阳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似乎一点都不为他的不在乎而惊讶。 “那不必麻烦了。这次抄袭,我就能让他玩完。”舒星幽幽地说。 闻此,他的表情才变了变。 “你怎么确定他这次也是抄袭?” 舒星耸耸肩,理所应当地说:“因为我有证据啊。” 此外,再大的势力在舆论下也会寸步难行。舒星就是盯住了这一点,才决定狠狠地反咬何之洲一口。 盛阳优秀的表情管理瞬间崩塌了。 “你说你有证据?”他的眉头紧锁,“有证据为什么不公布出来?” 舒星笑了笑,说:“零星小火只会烫伤皮肤。熊熊大火才能烧得他骨灰都不剩啊。” 盛阳握紧骨节分明的手,青色的血管险些要从手背跳出来。 为了打垮何之洲,让苏九月受尽谩骂、侮辱,独自一个人躲在那个狭小的屋子,无助地缩在沙发里? 赵阿姨,您还真是教出了个“好学生”啊。 盛阳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是这么对待赵教授的女儿的吗?” 听到这个名号,舒星从容的表情收了收。 “你认识苏九月?” 他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阖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再睁眼的时候,他的眼里又是当初的清冷。 “好吧。” 说着,盛阳便站起了身。 舒星抬眸望着他讳莫如深的脸色,心底隐隐不安。 “那我们就看看,是你先让何之洲消失,还是我先送你下地狱。” 语毕,盛阳朝舒星微微欠身,叫上一旁的陆庭走出了会客室。 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何之洲而来,还是为了苏九月? 舒星望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眼神又一次落到手中的档案袋上。 大脑“嗡”地一声。 如果盛阳能搞到这一份,就一定能搞出很多份……到时候难脱身的,不是何之洲,反而是舒星自己! 他不甘心地咬咬牙,招手叫来了实习生。 “告诉公关部,我下午要去交一个视频。” 回到车里,陆庭便喜形于色,看起来比盛阳还开心。 “恭喜总监。这样苏小姐的名声就讨回来了。”他透过后视镜,望向神色淡漠的盛阳,继续说,“接下来就是她的房子了。总监,现在是直接去找董事长吗?” 后座的人沉吟半晌,缓缓地开了口:“董事会那边情况如何?” “啊——” 陆庭立马会意,翻出了随身的记事本。 “上次董事长强行干涉SUN事务之后,您总共联系了7位董事。其中2位主动表示愿意与您合作,3位受您威胁也已经与您合作,剩下2位还没有消息。”合上记事本,陆庭扭头,“您当时告诉我说这事急不得,我就一直在等。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我把您送到总部之后,就去催一下。” 盛阳摇摇头。 “我现在去催。” 事发之后,苏九月就没能睡个好觉。 半夜,她又从充斥着谩骂声的梦魇中惊醒,躲在被窝中不敢合眼。 想去客厅倒杯水,却发现盛阳的房间还点着灯。 这几天盛阳好像都很忙,通常都在她准备睡下的时候才进门。然后一忙又怕是一个通宵。 这么一想,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他一个小职工为什么会忙成这样?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 这小房子都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为什么他还要执意回来,没有半分要搬走的意思? 有太多的问题迫使她走近了盛阳的房间,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门。 “盛阳,你还没睡吗?” 等了一会,他没有回答。苏九月想兴许是打扰他工作了。毕竟不想被人打扰的时候,不理会是最委婉的拒绝…… 失落渐渐涂满她的眼眸。 就在这时,一片光亮猝不及防地晃了她一下。门被打开了。 接着,头顶便传来他好听的声音:“怎么了?” 苏九月神情恍惚地抬起头来,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瞳孔。 他好像瘦了,轮廓更明显了。脸上带着一些胡茬,眼角也是一片乌青。 于是她心底所有的疑问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毕竟那些都不重要。 “没事没事。”苏九月抱着水杯的手紧了紧,“你快去忙吧,忙完早些休息。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冰冷的手腕突然被温热的手掌抓住。 苏九月不明所以地回头。他背着光,神色晦暗不明,只有瞳孔中的一点微光在摇曳,似乎要把她吸进那对明眸当中。 盛阳咬咬唇,心底一阵抽痛。 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要忍着不说,关心他是否安好? “我……睡不着。”他随口扯了个谎,借机把她拉进了房间,“你得给我讲故事。” ??? 苏九月呆滞地站在原地,望着他利索地合上笔记本,爬上了床。 他掀起被子的一角,还开心地拍拍床沿:“来,进来讲。外面冷。” 见状,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颤抖着捂住胸口。 “你、你想对我做什么?让你住进来的时候不是说好,绝对不能对我做什么。我们签过合约的,你还按了手印!那是有法律效益的我跟你讲!” 苏九月喊了半天,也没从房间里退出去。 毕竟面对盛阳,可比一个人面对那些可怕的梦魇要舒服得多。 盛阳撇撇嘴,嫌弃道:“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都住了这么久了,我要想对你做点什么,恐怕你孩子都三个月了。” …… 好像,有点道理…… “不嫌冷是吧?那你就在外面冻着吧。”他挺拔的身子一缩,用被子给自己裹成一个寿司,“啊——太暖和了。舒服!” 她握紧自己冰冰的小手,活动了一下凉凉的脚趾。 太气人了!盛阳就是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的吗?活该没有女朋友! 这么想着,苏九月一个大跨步来到床前,抓起盛阳的被子猛地一掀! 盛阳顺着被子滚到了床的一头。他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一回头,苏九月已经将自己裹好,坐在了床的另一头。 “苏九月!”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努努嘴:“我那屋还有一床被子,你可以搬过来一用。” “不行。这是我的被子。”盛阳说得义正言辞,像个不畏强权的战士,“我大度,可以借你盖。但是我也要盖。” 说实话,这假不正经的样子十分滑稽。 只是苏九月还没来得及笑,他就抓住了被子。手臂上的肌肉一紧,被子便被他扯去了一小部分。 然后,他委屈地将庞大的身体缩成一小团,也钻进了被子里。 不同于自己的热量顺着这条被子传来,苏九月垂下头,耳根烧了起来。 “看在你还算是个女人的份上,我就让你多盖一点。” 什么叫还算是个…… “啊——嚏!” 盛阳一个喷嚏打断了苏九月的思绪。 只见这个大男人抹了抹鼻子,身子又委屈地缩了缩。 苏九月心疼地蹙眉,屁股往他那边挪了挪。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进风的地方就小了,温度很快就升了上来。 盛阳别过头,嘴角开始止不住地上扬。 “喂。”苏九月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了此刻温柔的夜色,“你为什么还不搬走?” 他满脸困惑:“为什么要搬走?” “你也知道这里很快就要被收购了。更何况,现在店铺里随时会来一些奇怪的人,危险得很……” 盛阳漆黑的眸子折射出一丝阴冷的光。 “我不在的时候,有谁来过吗?”他明明在附近安排人手了。 “今天没有了。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再来。”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不会走的。让他们知道这里还住了一个男人,你能安全些。” 闻此,苏九月的心微微一动。他是在担心她吗? 这样就够了。 “没关系,你不用管我。早点搬出去吧。”她苦笑道。 盛阳望着她的脸,语气不禁凶了几分:“那你呢?” “我……会等到他们来收走房子的那天。然后跟他们说说。” “我有一个总监朋友,他……” “不用麻烦他了。主要是也不想麻烦你。” 盛阳笑了笑。似在嘲讽总是热脸贴上冷屁股的自己。 “收购底商是一个公司的决策。凭什么因为你一张嘴就能改变?” 他的声音比刚刚沉了几分,锐利得犹如一把匕首,生生地划破了她心底最后的侥幸。 “是,我是住在你的房子里,喝你烧的水、吃你做的饭。但我不是个废物,我是能帮到你的!”说到这,他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轻轻放低了分贝,“而且不嫌麻烦。” 苏九月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语气凶,但是……她却能听出他细腻的温柔。 “苏九月。不是所有问题你都能自己解决。” 盛阳的语气放缓,郑重地对上她泛红的眼眶。 “那个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这种话俗吗? 俗。 但偏偏就是在几乎全世界都抛弃她的时候,很中听。 也是因为中听,她的眼泪顿时决了堤。于是这几天忍住的委屈和痛苦,她全都哭了出来。 “我要是没有遇见何之洲就好了!我要是保护好妈妈就好了!我要是……”她话没说几句,被子已经湿了一片,“我要是再争点气就好了!” 一听她爆发出来,盛阳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朝苏九月挪了挪,像对待宝贝一样把她搂进了怀里。 柔顺剂的清香,混杂着只属于他的味道。这份安心让她哭得更凶了。 不知过了多久,湿哒哒的胸口好像干了一些。怀里的人儿总算是睡下了。 这次苏九月没有缩成一团,也没有皱眉,睡得很安稳。 盛阳轻手轻脚地让她躺平,靠在床头顺着她乌黑的秀发,眉眼低垂。 忽的,手机“叮咚”一声。 苏九月迷迷糊糊地抱紧他的一条胳膊,似乎没有被吵醒。 他抿唇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取下手机。 是陆庭的消息。 “总监,7位董事已经全部就位。明天的董事会您有什么命令吗?” 眸中的柔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比夜色更甚的幽深。 指尖与屏幕轻碰,冰冷的黑字一个个跳进屏幕。 ——弹劾何董,让何家滚出Glory。 苏九月在盛阳的床上醒来的时候,有些懵。 等大脑渐渐清醒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她居然睡了在盛阳的床上?! 老天。那昨天盛阳睡在了哪里,对她做了些什么? 慌张之余,她觉得心底空落落的,隐隐有些害怕他是不辞而别。 顺手打开手机,她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开始挺她了? 原来是昨天晚上,MarryMe官方发布了苏九月的视频,最后修改时间是淘汰赛前的一天,明显比何之洲发布设计的博客要早了整整半个月。 视频就是上次舒星给她的实战训练。 视频里的她完美地说明了“海薇”的设计理念,笨拙地回答了一些刁钻的问题。其中还混杂着她和舒星的说笑,不过舒星的声音完全被消除了。 官方还at了何之洲的博客。 “如果何先生对此抱有疑虑,请将作品的特写放出。让大家看看‘薇’的花茎上是否刻着苏小姐的名字。” 苏九月顿时舒坦了。 没想到舒星留了这么一手。不过为什么事情过去三天了,他才放出来? 不重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一次帮了自己! 既然全网舆论开始向反方向倒去,那她就可以安安全全地出门了。 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要去找舒星表达感谢! 日光倾城、鸟鸣婉转。这样的天气,让她的心情又舒畅了几分。 直到…… “九月!”何之洲踉跄着跑到她跟前。 她脸色一沉,慌忙转过身,向反方向走去。 “苏九月!”他跌跌撞撞地冲上前,掰过她的肩膀,“你为了能够跟我平起平坐,甚至连个正统设计师都不让我当了吗?” “你神经病吧!”苏九月想推开他,却发现他力气很大。 “好。只要你能主动承认抄袭,保我仕途顺利,我就娶你!” 苏九月惊呆了,恨不得一巴掌甩上去。可是她被何之洲的手箍着,抬不起胳膊来。 “我知道你是由爱生恨,没关系,我现在开始爱你。只要你让我飞黄腾达,我可以爱你!”说着,何之洲的手臂收了收,努起嘴向前凑了凑。 “放开我疯子!快放开我!”苏九月拼命挣扎着、呼喊着,“救命啊!救命!有人……” 话音未落,几个身穿西服的壮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上手就要将何之洲从她身边拖下来。 可是何之洲死死抓着苏九月,甚至揪住了她的头发。壮汉们见苏小姐疼得嗷嗷直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拉住何之洲。 “你们在干嘛?!我要叫警察了!” 一听警察,何之洲慌了,手一松,壮汉们便成功将他制服。 舒星见这几个西服男没有敌意,顿时松了一口气。 “九月,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苏九月一脸懵,看了看舒星白净的脸,又看了看那几个西服男。 这几位英雄好汉,看着不像是路边的好心人,反而更像是一队训练有素的保镖…… 何之洲被这几个壮汉拧得骨头生疼,狰狞地笑着:“呵!果然。苏九月,你就是在装清高。揣着你那点可怜的自尊,说是不嫁何家。结果呢?你不还是傍上了一个大款!” 刚喊完,他恍惚的视线才恢复正常。舒星那张高傲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便映进了何之洲的眼。 “舒星……” “哟。好久不见啊,老同学。”舒星将苏九月拉到身后,笑眯眯地说,“当年拿着我的作品满世界招摇的,现在怎么混成了这副德行?” 何之洲望着他得意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比赛的时候遇见你,我就知道不会有好事。” “不不不,老同学,你还是太迟钝了。从你拿走我的作品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你会有今天。” 何之洲自知他说不过这个天才,便转移了话题:“你一边去。我还没和九月说完话。”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苏九月冷冰冰地回答道。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只要……” “那你把母亲还给我!” 一提到母亲,舒星反而比何之洲的反应还大。 “那小子,跟你母亲……还有过节?” 苏九月望向舒星,淡淡地解释道:“嗯。是他害我母亲生了气,病情越来越重,才……” 舒星挑挑眉,冲何之洲笑得更阴森了些。 “哦——那看来我还得跟你算算赵教授的账。” ☆、夺回 还没等舒星上手,何之洲的手机就响了。 保镖从他兜里掏出手机,将消息点开举给他看。 何之洲顿时脸色煞白,一边颤抖着一边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苏九月嫌弃地别开眼神,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而舒星一直梦想着,能看到何之洲这个仓皇失措的表情。他很享受。 突然,何之洲发疯了一般抵抗起来:“放我走!快放我走!我要去看看我爸!放开我啊!” 何之洲在那边撕心裂肺地喊着,一个保镖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 “苏小姐。刚才短信上说,他的父亲被Glory的董事会除了名,导致旧病复发,现在正在抢救当中。”保镖说得云淡风轻,“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啊? 问她? “啊……让他走吧。” “是,苏小姐。” 紧接着,保镖使了个眼神,何之洲便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这一队保镖重新列队,整整齐齐地朝苏九月鞠了一躬:“时刻保护您!” 说完,他们就像压根没有出现似的散开了…… ??? 这些人好像认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九月的脸都要变成表情包了。 反倒是舒星,趁着他们还没走远的功夫好好打量了他们一番。 他身为专业设计师,对设计风格不是一星半点的敏感。这队保镖的全身上下,好像都和昨天那个执行总监的行头出自同一家高定公司…… “九月。”舒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认识一个叫盛阳的人吗?” 苏九月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他是我高中同学。怎么了?” 果然……盛阳应该是为了苏九月,才找上门的。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啊?”苏九月眨眨眼,“他……是个底层小职工啊。” 舒星的嘴角抽了抽。好一个底层小职工,成天到晚在SUN呼风唤雨的人,居然说自己是底层小职工。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舒星笑着摇摇头,跳过了这个话题。 接着,苏九月问清了母亲和舒星的师生关系,知道他是因为母亲才找到自己。舒星也了解了苏九月与何之洲的一段孽缘,挖出了她根深蒂固的自卑,和对富家子弟的恐惧的原因。 “看来要和何之洲算的账,不止一笔呢。”听完之后,他深沉地评论道。 虽然有些听不懂,但她也不在意这个。既然大恩人自己送上了门,苏九月就把他请进了家。 舒星走进这个狭小的房间,一眼看到了地上的皮鞋。 那光亮的材质,细致的走线……甚至还有着一个LOGO。不过那可不是平民能认识的LOGO。就连舒星,都是以MarryMe首席设计师的名义,为欧洲贵族定制首饰时,拜访庄园才第一次见。 他指了指地上昂贵的皮鞋,酸溜溜地问:“你和谁住在一起吗?” “啊——是啊。”她一边为舒星倒上热水,一边解释道,“那是盛阳的。他最近有些落魄,我就让他暂住下来了。” 等等。身为SUN的执行总监,却想搞垮何之洲。知道苏九月对富家子弟心有芥蒂,强行装作无家可归,与她同吃同住…… 舒星笑得骇人,腹诽:这小子泡妞可太有一套了。 若不是他有把柄在盛阳手里,他定会狠狠撕破这层窗户纸,让苏九月主动把盛阳轰出去! “对了星星。你怎么突然来了?”她递上热水,请舒星落座。 他收了收心头的醋意,笑如春风:“来向你道喜。” “啊……”她脸上的笑容垮了,露出了难过的神色,“没什么好道喜的。” 短短三天的时间,抄袭这件事已经把她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舒星望着她黯淡的小脸蛋,渐渐明白那时的盛阳为何突然翻脸了。是他太得意了,根本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他凝重地低下了头。 如果MarryMe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们的首席设计师,居然会向别人低头。 “不不不,你道什么歉。”苏九月连忙摇头,“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还要水深火热多久呢。我得谢谢你,星星。” 舒星望着她一如既往的笑容,心底一阵酸楚。 他勉强地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你还是谢我给你带了个好消息吧。” “好消息?”她拧了拧好看的眉,狐疑地望着他。 “主办方今早决定取消你和何之洲的比赛资格。” …… 出乎意料的是,苏九月不但没有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 虽然设计作品让她很享受,得到赞许让她很开心。但是站在一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舞台,实在是让她身心疲倦。 再加上抄袭这件事折腾得她早就没了心气。不过…… “你这算哪门子好消息?”该抱怨的还是要抱怨一下的。 舒星神秘地笑了笑,伏到她的耳边: “但是MarryMe想把你收了呢。” Glory圣冠集团顶层。 熟悉的西装、熟悉的皮鞋,熟悉的冰块脸、熟悉的脚步声。 吴秘书抖了三抖,再一次鼓起勇气挡住了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少董,董事长说……” “没有预约就不能见他。”他眼底抹霜,接下了吴秘书的话,“这个理由我听腻了。下次叫他换一个。” 吴秘书已经不敢动弹,任由盛阳擦肩而过。好似一阵凛冽的寒风。 盛誉正在为刚刚董事会的事情发愁。 何董昧了整个集团不少银子,各位董事都应该心知肚明。前段时间大家都还表示等董事长把钱追回来,送何董进监狱呢,怎么今天把何董说开就开了? 突然,“咣”的一声,差点给盛誉吓出心脏病来。 抬眉一看,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大门吼道:“没礼貌的东西,先敲门再进!出去!” 盛阳不愠不火,一步一步走到盛誉案前。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还管不了你……” “啪”。盛阳将一份复印账目拍到父亲跟前。 是何董私吞、贪污集团收益的账目明细。 盛誉低眉,喉头动了动,伸手就要拿。盛阳眼疾手快,将账目抽回。 “都是生意人。爸,你懂我什么意思。” 盛誉心里五味杂陈。儿子对他态度不好,让他很是恼火;可儿子又这么能干,让他高兴不及。 他逸出一口叹息,语气柔和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取消底商收购。” 盛阳的语气云淡风轻,却让盛誉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坚毅。 盛誉望着他,居然轻轻一笑:“就这样?” 盛阳眯了眯眼,周身散发出高度戒备的气息。 他老子的性格他不是不知道。 只要这老头这么笑,就明摆着告诉别人他肚子里一定憋了什么坏水。 “可是,儿子啊。”盛誉收了收脸上的笑意,严肃地说,“你老爹只是个董事长,不是董事会。公司里的决策,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哪能说撤就撤。” 老奸巨猾。盛阳腹诽。这臭老头都只手遮天多久了,现在跟他扯皮。 只要董事长开口,盛阳肯定董事会能够取消收购。他有底。 不过除了这份账目,要再搭点什么进去,他有些亏。 “怎样你才能向董事会提交取消申请?”他还是问出了口。 他必须要为苏九月,留下那家店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盛誉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地面。 “我不为难你。只要把SUN交给我就行。” …… 好一个不为难。 SUN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他老子唯一做的,是给了他十万的起始资金。 用十万块钱,坐等五年,最后换来几百万的日流水。这老头不愧是业内一只名副其实的老狐狸。 盛誉饶有兴趣地看着儿子阴沉的脸色,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小子也该放弃了吧…… 谁知盛阳一握拳,幽幽地抬眼。 “好。成交。” 他说得快,走得也快。一转眼的功夫,盛誉的眼前只剩下了那张贪污账目。 盛誉一脸愁容,轻轻揉了揉眉心。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个温婉的声音:“老公。你又和小阳吵架了?我刚刚看他气呼呼地就走了,招呼也不跟我打……” 是董事长夫人方雪梅,盛阳的母亲。 盛誉赶紧起身,叫吴秘书泡了茶,请夫人坐下。 “你怎么来了?” “何董刚抢救过来,何夫人就想找我,让我跟你求求情。”方雪梅也是一脸愁色,“我早就不想搭理他们那一家苍蝇了。这不是赶紧出来讨个清净嘛!” 盛誉晃了晃贪污账目明细,笑道:“很快夫人就能一直清净下去了。” 方雪梅的眼睛一亮,勾住盛誉的脖子吧唧就是一口。 “我老公真棒!这么快就拿到这个了!” “还在单位呢。注意点影响。”盛誉有些不好意思,半推半就地拉开了些距离,“再说,这也不是我拿到的。” 方雪梅眨眨眼,满脸好奇。 “小阳是真的长大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控制了董事会,把何董踢了出去。刚刚还拿着这个,跟我谈起了条件。” 儿子有了本事,能脱离父亲干大事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条件?什么条件?” “那个女孩。” 闻此,方雪梅的柳叶眉拧了拧。 盛誉顿了顿,继续说:“我想试试他能为那个女孩做到什么程度,就说要拿走SUN。他同意了。” 方雪梅倒吸了一口凉气。 沉默在这对父母之间徘徊了一会,直到方雪梅再次开口。 “老公。那女孩挺可怜,独立自主,也懂得感恩。除了家境不太好以外,倒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小阳那么喜欢。不如……” 还没把夫人的话听完,盛誉便摇了摇头。 他盛家的男人,绝对不能折在女人上。这臭小子为了一个女孩,自己的公司说不要就不要了。以后指不定为了那个女孩,连命都不要了! “不行。我还得再看看。” 总监担心苏九月,陆庭是知道的。 所以他使出了毕生绝学,用最快的时间把总监送到了小区门口。 谁知陆庭还没来得及开口,盛阳就已经跑没影了。 他疾步走进小区,心慌得有些恍惚。 何之洲还敢来找苏九月。看来毁他的名声不够,还应该毁了他的腿! 盛阳心急如焚,生怕苏九月受了惊吓,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颤抖。 走到店铺门口,却正好碰上走出来的舒星。他身后,还有笑意盈盈的苏九月。 他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但是好像还砸碎了什么。 舒星看见盛阳那身风格熟悉的西装,还有他脚下皮鞋的LOGO,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还没等苏九月介绍,他笑意盈盈地开了口:“哟。这不是……” 盛阳的眼神瞬间变成了一把刀。 舒星的笑意更浓了一些:“这不是盛阳嘛。好巧啊。” “哎?你们认识?”状况外的苏九月看了看舒星,又看了看盛阳。 舒星自然地点了点头,道:“嗯,我们都知道对方一个最大的秘密,应该算是朋友吧。” 苏九月似懂非懂,转眼一看盛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了。 他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心情又不好。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了? 不行,她得问问清楚。 这么想着,她连忙跟舒星道了别:“那个,星星。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好。那你好好考虑,随时联系我!”舒星笑眯眯地跟苏九月挥挥手。 走到盛阳身边的时候,他故意顿了顿,小声道:“那我走了,盛总监。” 舒星渐渐走远,苏九月便笑不出来了。 她担心地望着盛阳,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出什么事了吗?” 盛阳一个问题也没回答,而是锁紧了眉头。 “何之洲来找你了?” “嗯。”她轻轻地回答,“不过没事啦。突然冒出来好多壮汉,把他拉走了。他们好像还认识我……你说我是不是被什么大人物盯上了?为了保证我是被他玩死的,才派了这么多人来看着我?” 盛阳的嘴角一抽。 “苏九月。你病得不轻,去精神科看看吧。”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苏九月连忙挡住了他的去路:“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呵。”盛阳冷着脸望着她,“你应该问我怎么回来得这么不是时候,打扰到你约会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要是没有星星,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是我的大恩人,请他进来坐一会怎么了?” 大恩人?害她遭受整整两天网络暴力的人,居然是大恩人。 盛阳真想给她的智商充点值。 “没怎么。别什么人都往家带,我不喜欢家里有别人的味道。我有洁癖。” ??? 大哥,被你弄得满屋子都是泡面味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有洁癖? 苏九月真的很想怼回去。可她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应该是工作上不顺心了。算了!看在他昨天…… 一想起昨天,她的脸唰一下红了。 “我知道了……” 盛阳的醋意还没过,气得头也没回:“我还有事,晚点回来。” “啊?那你是旷工了吗?” 不过盛阳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留给她一个骄傲的背影。 不是。他旷工回来这一趟有什么意义…… 苏九月抓耳挠腮也想不明白,还是在转身开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 盛阳问她的第一句话是:何之洲找你了? …… 他特意跑回来,就是担心何之洲又对她做些什么吗? 方启明垂头丧气地从沈团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抬头刚好对上盛阳沉沉的双眸。 “啊,盛阳。你来得正好。”方启明灰蒙蒙的眼睛突然亮了,“快跟沈团长说说,事情也过去了,就让海薇上比赛吧。沈团长不敢拒绝你的。” 盛阳推开方启明的手,冷着脸问:“海薇呢?” 他见盛阳不对劲,不正经的表情收了收,指了指楼上。 “这几天乐团让她住楼上,安全些。” 盛阳没有半刻停留,迈开大长腿就要走。 方启明见他一副前来讨债的架势,不禁拧拧眉,上前道:“哎,盛阳,你别太凶啊。海薇也是受害者,她……” “受害者?” 盛阳好像真的很生气,对方启明的态度也直降冰点。 “你怎么不说她是始作俑者呢?” “你误会了,盛阳。海薇只是把耳钉借给了秋眉而已。”方启明耐心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九月抱不平。但是把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就是你的不对了。” “方启明,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方启明被他说愣了。盛阳什么时候用这么冷嘲热讽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自己的女人出了问题,就把错怪到我的头上。” …… 方启明被噎得没了话,被盛阳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大提琴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急促得仿佛奏乐人焦躁不安的心。 盛阳循着声音来到房间前,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门。 屋内的人吓得一惊,乐音戛然而止。 盛阳没说话,先是悠闲地踱进屋里,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海薇和来势汹汹的盛阳视线相碰,下一秒便躲开了。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只是把耳钉借给秋眉了。” 听盛阳的语气不是很凶,海薇连忙点点头。刚想开口承认错误,盛阳的眼便射出一把刀。 “你怎么不干脆送给她?!” 海薇的肩膀被吓得抖了抖,然后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一次,确实是她的责任。 见对方始终低着头不说话,盛阳的心软了软,没有再追究下去。 他问过何之洲了,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完全是海薇的责任。 想到这,盛阳的语气缓和下来,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九月说清楚?” “我……”海薇抓着琴弓的手紧了紧,小声回答,“我等沈团长同意我回到比赛之后就去……” 盛阳的眼眸沉了沉,让海薇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沉默片刻,便站了起来,淡淡地说:“你随意。只是,我提醒你一句。” 盛阳将椅子放回原处,俯视着海薇,眼神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朋友能当一辈子,但首席不行。”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拐到楼梯口刚要下楼,只听身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盛阳!”是海薇跑过来叫住了他,“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他神色淡然地点点头。 “带我一个!我现在就去跟九月说清楚。” 盛阳的眼神变了变,似乎如释负重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把启明也叫过来吧。我在地下停车场等你们。” ☆、过往 海薇跟着苏九月进了卧室,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她表情扭曲得跟喝了酱油似的,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笨,一路上都把台词想好了,现在居然全忘了。 苏九月坐在书桌旁,阴沉着脸看着她,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对不起,九月!”海薇见她表情不对,语无伦次地赔不是,“那天秋眉说要借那对耳钉直播,我就稀里糊涂地给她了。但是我发誓我没有联系过何之洲!我不知道何之洲是怎么拿到的,我真的不知道……” 说到这,海薇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耳钉是她的,秋眉、何之洲她又都认识。事情闹成这样,不仅网上的人把她八辈祖宗骂了个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首席也不翼而飞,现在连苏九月都要怀疑她了…… 海薇不再出声,默默地垂下了头。 只听苏九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开了口:“我知道不是你。” 一道光点亮了海薇黯淡的瞳孔。 “你相信我?”她小心地试探道。 “嗯。毕竟当年你可是为了我的事,特意跑到何之洲那,给了他两巴掌的人。”苏九月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了身边,“我只是气不过。有什么事说出来,一起想对策就好了。为什么要躲着我?” 海薇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我犯了这么大的错,没脸见你……” “你啊!”苏九月狠狠地戳了一下海薇不中用的脑子。 海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把抱住苏九月的胳膊。 “对不起,九月。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你再送给我东西,我一定会替你捍卫好版权的!” 苏九月挑挑眉,笑道:“你拿什么捍卫?” “My life,my heart,and my soul!” 卧室内突然爆出了两个姑娘的笑声,客厅的两个男人虎躯一震,愣是被吓了一跳。 方启明笑笑,说:“看来是和好了。” 盛阳抬眼看了看笑得淡然的方启明,又看了看地板。 “抱歉啊,启明。”他开口道,“刚刚话说重了。” 方启明的眼神恍惚了半晌,摇摇头。 “其实你说的挺对的。” 说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罐。盛阳便也举起了他的。 铁质的罐子轻轻一碰,心底的隔阂便都碎得干净。他们还是之前的好兄弟。 喝下一口酒,方启明对刚刚盛阳所说的真相做了一番评论。 “看来秋眉喜欢你喜欢得都要不择手段了。” 盛阳的眼眸黯了黯,又灌了一口啤酒。 是何之洲在他的逼问下就范的。他是偶然见到的秋眉,偶然见到那对耳钉,就想将其据为己有,围着耳钉照相。秋眉看见了,但也没说什么。特别是在何之洲发过微博之后,她依然没说什么,甚至顺水推舟。 “不是我说你啊,盛阳。这事你也有责任。”方启明语重心长地说,“你早就知道秋眉的心思,为什么不跟她把话说清楚?就算当初你需要她的帮助,现在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抻着她干什么?” 盛阳揉揉眉心,无奈地回道:“女孩子脸皮都薄,我不想戳破。更何况,我对她态度那么冷淡,她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方启明好笑地望着他。 “是。她是明白你什么意思了,然后搞出这档子事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冷嘲热讽。盛阳腹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寒意让对方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方启明干咳一声,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秋眉?和何之洲一样,赶尽杀绝吗?” 盛阳饮尽罐中的啤酒,顺手将铁罐捏扁。 “你放心。我会给她留口气。” 盛阳要调到总部做小小的董事助理了。 秋眉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炸了,一路直接杀到了诺亚大厦顶层。 她的王子应该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怎么能低三下四地给别人做助理?! “盛阳!”秋眉猛地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不顾形象地喊道。 办公室内,盛阳正在和新的执行总监交接工作。 秋眉见状便更加气愤了。她谎称总部有加密文件要直接递交盛阳,把那个还没上任的执行总监轰了出去。 在此之前,盛阳倒还真没见过这么雷厉风行的秋眉。 颇有几分苏九月的味道。 “秋眉。你来得正好,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秋眉不由分说地拨开了他的手,焦急地说:“这些之后再说。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答应把SUN交给董事长的?” 盛阳的喉头动了动,一个字还没有吐出口,秋眉便又开了口。 “你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啊!若是董事长逼迫你,我可以劝劝他。不管如何,SUN不能说交就交……” 秋眉的苦口婆心却惹来了盛阳的不耐烦。 他不悦地蹙起眉,冷冰冰地问:“SUN是你的还是我的?我怎么处理,还要问过你的意见吗?” 闻此,秋眉的声音顿时没了底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阳再次递出手中的信封,语气放缓:“这个给你。” 秋眉怯生生地接了过来。里面躺着一张明天下午直飞E国的机票。 E国的业务因为Glory总部的人不在,一直没有什么起色。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市场,一旦打开,那盛阳很快就能进入董事会,成为Glory的一把手。 放弃一个子公司,换来总部的控制权。这笔生意一点都不亏。 难道他就是看上了这点,叫她一起去帮忙? 她的眼底亮堂起来,激动地抓着机票:“原来你都考虑好了!” 盛阳困惑地拧了拧眉,淡淡地点点头。他确实都考虑好了。 “既然你接受了这个安排,那就去准备吧。”说完,他便收回了视线,让陆庭把外面的执行总监叫进来。 秋眉拦住了他,问:“那你呢?不和我一起走吗?” 盛阳扯下她的手,掸了掸袖口。 “我从来没说我也要去。” 秋眉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将机票往桌子上一甩,不满地瞪着他。 “那我也不去。你有那么讨厌我吗?干嘛要轰我走?” 盛阳幽幽地抬眉,对上秋眉不满的视线。 一双深邃的眼眸忽明忽暗,像是死神的镰刀架在她的脖颈,让她动弹不得。 他一句话都不说,却比骂她千万次还让她觉得脊背发凉。 “盛、盛阳……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别轰我走……”最终,她卑微地低下了头。 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秋眉这样的姑娘低眉垂首,难免心底柔软几分。可偏偏,盛阳的心是铁打的。 他把所有的柔软都留给了另一个人。 “你的道歉,还是留给苏九月吧。” …… 秋眉委屈的眼泪几乎凝固在了眼角。 苏九月。又是苏九月? 她只是想做个红娘,将苏九月逼到走投无路,让她嫁给何之洲。这样盛阳能死了心,苏九月的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她做错了什么? “所以你把我打发到E国,就是为了苏九月?!” 秋眉气得眼眶发红。 “盛阳,你可别忘了!当初是我说服董事长,给了你启动资金。这几年也是我,从董事长那提供资源,一步一步建立起SUN。可她做了什么?她为你做了什么?!” 说着,她一把抓过案上的机票,作势就要撕。 盛阳的眼底依然平静如水,幽幽地开了口:“想好了再撕。我能踢走一个何董,就能踢走你父亲。” 她愣在了那里。 这是盛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威胁她。 她的家庭如此富裕,全是依靠父亲在Glory的权势和地位。父亲一倒,家庭的重担就要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不要!她不想变得和苏九月一样,又穷又卑微! 机票虽然没有一分为二,但是已经被秋眉捏得变了形。 “你为了把我轰走,甚至不惜把SUN交给董事长吗?” “想多了。你还不值得。” 秋眉捂住心口,声音颤抖地问:“莫非……还是为了苏九月?” 盛阳斜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他站起身,叫来新的执行总监,说要到会议室去做剩下的交接。 没有回答,反而让秋眉更加确信了问题的答案。 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弄花了一脸精致高贵的妆容。 “盛阳啊盛阳,这几年我帮了你那么多,到头来只换得你一句威胁。可苏九月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你付出过,你却把她当个宝贝!”她随手一抹眼泪,一脸色彩便更显出了绝望的狰狞,“苏九月会毁了你的!她什么都没为你做,却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会毁了你的!” 一旁新来的执行总监都皱着眉,心疼秋眉这个陌生而漂亮的姑娘。 可盛阳却只嫌她吵闹。 陆庭眼尖,率先拉走旁人,表示先去会议室等盛阳。 办公室没了外人,他便收起了脸上的温厚有礼,慢悠悠地转过身。 秋眉对上他凛冽的眼神,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这才后知后觉。盛阳不是没有报答她。只是报答她的方式,是收敛他的冰冷,容忍她的僭越。 如今,她碰了苏九月,也就是碰了他的底线。他便不再报答了。 “第一,我不需要她为我做什么。第二——” 他的声音仿佛把她扔进了冰窖,刺骨的寒凉逼得她眼泪都不敢再掉。 “我能走到现在,她是唯一的理由。” 本来海薇主动放弃了这次比赛,说要留在苏九月身边陪她。 可也不知道怎的,沈团长居然亲自来接海薇回去,点名让她重回首席。 海薇激动地夸盛阳够哥们,听得苏九月云里雾里的。 不过她也没细问,光顾着替海薇高兴来着。 事情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有她这家店铺让她提心吊胆的。 眼看着合约到期的日子临近,她依然没有盼来机会和管事的人求情。 忽的,风铃轻轻一晃,从门外走进一位风姿飒爽的中年男人。 一头青丝已是染了点点雪花,剑眉星目也抹了些许倦意。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一身王者之气。 “啊——不好意思。我们已经不营业了……” 那男人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因此退出店铺。而是迈了两步,来到她的跟前,从怀中取出一封白色的信,上面还粘着几枚幼稚的贴画,署名“苏九月”。 苏九月又惊又喜,对上那男人眼底的一抹温和的笑意。 “小姑娘,看来你还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您就是当年资助我妈看病的好心人!”她激动地握紧那封信,“这是我按地址给您寄过去的感谢信!我、我这就去给您搬把椅子!” 还没等盛誉开口,苏九月就跑远了。 这小姑娘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又是搬椅子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的。这让本是来试探苏九月的盛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别忙了,小姑娘。”他连忙让她也坐下,温和地问,“你母亲呢?病好些了没?” 苏九月垂下头,淡淡地回:“她已经走了三年了。” 盛誉抿抿唇,轻轻地道了歉。 “不过,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您不知道当初那笔钱,帮了我们家多大的忙。”苏九月见气氛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我本想着能找您当面道谢,可找过去的时候,并没找到您……” 盛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不嘛,五年前,他刚买下那套房,随手写了那里的地址。她当然找不到人了。 “正好今天见到您了,我要正式向您道谢。”说着,苏九月就站起了身,朝盛誉深深地鞠了一躬。 盛誉连忙拉起小姑娘,说:“快起来吧,九月。我今天来也是有事要请你帮忙,该道谢的该是我才对。” “叔叔,您尽管说。只要我能,我一定帮您!” 盛誉对上她明媚的眼,心底不禁软了几分。 五年前,这小姑娘才二十出头,就一个人扛下了这么多。五年后,却依然有着这样澄澈的眼神。 方雪梅有一句话说得确实不错,这姑娘坚强、独立,又懂得感恩。不像秋眉,有才归有才,可是太过骄傲、任性,容易毁了大局。 “不瞒你说,底商收购的事,是我们集团的决策。我希望你能……” 话说了一半,盛誉愣是没有好意思说出口。 苏九月灼灼的眼神顿时冷却下来。 母亲救命的钱,是大恩人给的。现在大恩人要收走这家店铺,也无可厚非。可是…… “叔叔,这家店是母亲临走前特地嘱咐我,要留下来的……” 可是她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大恩人再送她一个人情。 盛誉沉沉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小子跟我那么倔……” “您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盛誉回过神,温和地继续道,“九月啊,这确实是公司决策。你只是个普通人,恐怕没有办法搞特殊。不过,我就是为此而来,想请你帮忙的。” 他犹犹豫豫地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桌子上。 “这里面,有五百万的存款。我希望,你能嫁给盛阳。” …… 五百万,让她嫁给……等等。 “嫁给谁?” 苏九月一问,盛誉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表明身份,于是解释道:“嫁给我儿子,盛阳。” 还没等苏九月的大脑反应过来,盛誉便替她分析起了其中的利弊。说什么他是Glory圣冠集团的董事长,家里什么条件,以后盛阳会继承他的位置,做他的儿媳下半辈子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反正苏九月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始终停留在:盛阳是这位大恩人,一个富豪的儿子。 一说到他那个令人头大的儿子,盛誉苦涩地笑了笑。 “九月啊,其实让你嫁给他,是想实现他的一个心愿。这样一来,兴许他能稍微原谅我……” 苏九月这才缓过神来,聆听盛誉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五年前,盛家。 盛阳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家门,吓得盛誉和方雪梅一惊。 “小阳?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没放假吗?”她看了看日子,高校确实还没有到放假的时候。 盛阳乖巧地坐到母亲身边,扭扭捏捏地说:“妈,我……我能从家里拿点钱吗?有急用。” 方雪梅立马皱起了眉头,露出了关切的表情。 “怎么了?出什么事跟我们说,你爸能替你摆平。” 冷不防地被点了名,盛誉嫌麻烦地斜了一眼自己养的臭小子。 盛阳连忙摇摇头:“没出事。” 一听不是自家儿子出事,方雪梅暗暗松了一口气,等他继续说下去。 “只是我……我……”用了好久,他才费劲地吐出了这个称呼,“朋友。我朋友的母亲生病了,急需用钱。她家条件不太好,我想帮帮她。” 方雪梅思索片刻,试探性地问:“你朋友?是苏九月吗?” 盛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立马躲开了。 儿子的这点小心思,当母亲的怎能不知道?自从高中开家长会,班主任跟她吐槽盛阳的成绩起起落落,可能跟苏九月有关,她就知道了。 盛阳喜欢那个性格安静、成绩优异的小姑娘。 “妈。九月真的很需要一笔钱。”盛阳见母亲露出疑虑,他立马抓住母亲的手,“我不是说要把钱送给她!妈,你替我记下来。” 方雪梅对上他星光流转的眼眸。 “以后,等我挣了钱,就还上!”他激动地说道。 方雪梅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小姑娘可还不是他们盛家的人呢,盛阳就已经想着给人家挣钱了。 没等方雪梅拒绝,盛誉灵光一现,坐直了身子。 “你真的想要这笔钱?” 盛阳十分肯定地点头。 “我可以给你。”盛誉见儿子面露喜色,伸出大手打断了他的道谢,“先别急着谢我。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后天送你出国。” 盛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爸。她就只有她母亲了,现在一定需要有人在身边。我不能走。换个条件行不行?” 盛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说:“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吗?用得着你?” —— 这一句话,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 方雪梅用手肘猛地捅了一下盛誉,然后心疼地拍拍儿子的后背:“咱不理你爸啊,别难受了。” 盛誉被那么一捅,反而来劲了。 “你要是真想帮她,就应该找一家最好的医院,请一位最好的医生,给她一套大房子,让人家不再吃苦受罪。你喜欢一个姑娘那么多年,不仅不告白,还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我怎么就能有你这么窝囊的儿子?” 方雪梅这次直接上手掐了盛誉一下,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话。 盛誉不情愿地站起了身子,拿出了在公司的那套架子。 “是你出国,我出钱,还是你继续在这窝囊着。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说完,他看时间差不多,就要去开视频会议了。 谁知盛阳想都没想,便回道:“好。我出国。” ☆、破碎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要去一趟医院,跟九月告个别。” 这是盛阳最后一个卑微的请求。 即便如此,盛誉也没能如了他的愿。他挑了一个半夜起飞的飞机,导致盛阳在车上睡着了。 盛阳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机场,手里还握着留给苏九月的那封信。 于是,一直以来顺从听话的盛阳,头一次露出獠牙。 “爸。你食言了。”他的语气冰冷,特别像身为董事长的盛誉。 盛誉波澜不惊地回:“我没答应过顺路去趟医院。” 只见儿子咬紧牙关,全身上下都颤抖着。 那双曾经对他满是崇拜、敬佩的眼眸之中,只留下了深深的怒意。 “出国的计划已经被你拖了很久了。”盛誉语重心长地劝导儿子,“你因为那个小姑娘多在国内留这几年,你的眼界和能力都被限制住了。我不能让你这样下去,你以后可是要扛起整个Glory的人。” “这和见她一面冲突吗?”盛阳依然凶狠地瞪着他。 盛誉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你以后会感谢我的。” 机场内的广播提醒乘客准备登机了。盛誉朝儿子伸出手。 “来,把那封信给我。” 盛阳立马躲开了他的手,凶道:“你想干什么?” “你想在国外学有所成,就必须抛弃掉这里的一切。”盛誉的耐心也到了极限,锁紧眉头,“快给我。你该登机了。” “不行!” 就在这时,机场内的广播再一次提醒乘客登机。 盛誉急了,上前抓住了盛阳的手,要夺下他手里的信。盛阳毫不示弱,凭借着年轻的优势,很快推开了盛誉。 盛誉揉揉眉心,朝身后几个助理摆摆手:“把那封信夺下来,然后送少董去登机口吧。” 话音刚落,几个助理便走上前去。 盛阳寡不敌众,显得有些慌乱,拼了命想躲开那些抢夺信封的手。乱战之中,信封被两股力量撕扯,一分为二。 盛阳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撕成了两半。 “盛誉!你记着!你今天拿走的,我一定会夺回来!” 机场之中,来来往往的乘客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架着一个疯子,那个疯子还喊着些什么,直到嗓子沙哑,泪流满面。 “九月。盛阳回国之后,几乎没有回过家。他住在你这的消息,我还是从他助理那问出来的。”盛誉有些愧疚地低下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明白过来,当年是我过分了。” 他顿了顿,将银行卡又往苏九月跟前推了推,继续道:“希望你能看在当年,我帮过你的份上,也帮帮我,让他回家吧……我知道让你放弃一些东西,嫁给盛阳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你一定会喜欢上盛阳,而他也一定会成为好丈夫的。” 后来,吴秘书便走进来,说时间到了。 盛誉留下了联系方式,说想好了第一时间告诉他,然后匆忙离开了。 只留下苏九月呆坐在那里,桌上是一张金光灿灿的银行卡。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桌椅归位的。那张银行卡,也被她小心翼翼地和身份证放到了一起,等过几日便还回去。 这句话,如果盛誉不说,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 她一定会喜欢上盛阳的。 她喜欢他高中上课睡觉,被老师发现时睡眼惺忪的样子。她喜欢他高中围着她打转,不放过玩她头发的任何机会。她喜欢他高中低头看闲书,干净而认真的侧脸。 她喜欢他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慵懒地说我饿了。她喜欢他将两只鞋随意甩在门厅,着急吃她做的饭饿狼一般扑向餐桌。她喜欢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直到她再次振作起来。 如果能一直和盛阳在一起…… 苏九月慌忙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就算盛阳不介意身份落差,可是她介意。她想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人。 就在这时,风铃再次发出悦耳的声音。 只见妆容精致、身姿婀娜的秋眉,正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 苏九月拧了拧眉,似乎不太欢迎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海薇说了,这事十有八九和秋眉脱不了干系,她都取关小眉女王了。 “我刚刚来的时候,碰上董事长了。”秋眉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开门见山地说,“那你应该知道,盛阳是什么人了吧?” 苏九月咬了咬嘴唇。一想到她配不上盛阳这件事,就让她的心很痛。 “如果你没有什么正事,就请回吧。”她态度强硬地说。 秋眉见她要落荒而逃,立马挡在了她的身前。 “苏九月,你配不上他。” ……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话,熟悉的心境。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那个熟悉的苏九月。 她抬眼,直直地对上秋眉那涂脂抹粉的脸。 “我配不上,颠倒是非的你就配得上了吗?”她因为懦弱,失去了母亲,她不想懦弱下去了,“从海薇手里借走的耳钉,居然能说是何之洲的作品。看来你的脸打得还是不够疼。” “颠倒是非又怎样?不管作品是谁的,被骂的始终不是我。这可是你苏九月这辈子都没有的本事。” 秋眉在公关部也不是吃素的。 一开始,她扮演一个被苏九月欺骗的受害者。到后来,她扮演一个被何之洲欺骗的受害者。从头到尾,大家只觉得她没有做错什么,反而被抄袭者骗得团团转,还要不停地道歉。 苏九月撇撇嘴,冷哼一声:“确实。我没有装的本事。” “你是什么本事都没有!”仿佛戳中了秋眉的伤口,她顿时提高了分贝,“当初是我劝动董事长,让盛阳创业的。当初也是我,为盛阳调用资源,让他走到今天的!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除了毁了他,一无是处!” 毁了他? 她怎么可能,她怎么舍得? 为了让他安心工作赚钱,为未来铺路,她觉得自己都要变成盛阳的内人了。操心他的伙食,操心他的衣装,操心他的言谈举止…… 虽然现在看来有点可笑,但是她发誓她是真心希望他好! 见苏九月淡漠的眼神开始恍惚,秋眉的语气又凶了几分:“你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SUN想开展珠宝业务,本来准备得都差不多了。你和何之洲的事一出,盛阳为了帮你,毁掉了何之洲,也毁掉了SUN的珠宝业务!” 苏九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不算。SUN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如今也是为了你,他放弃了!他为了你,放弃了执行总监的职位,去做了一个小小的助理!” “我,一直在想办法让盛阳风生水起。他本身就属于人中龙凤。”秋眉伸出食指,紧紧地指向苏九月的鼻尖,“而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跌落神坛!现在好了,他成了一个助理,又向你这种人靠近了一步。你满意了?” 苏九月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低声反驳:“不,我没……” 看着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秋眉总算是痛快了些,气息慢慢平稳下来。 如果盛阳不主动放弃,那就换苏九月让他死心也好。 想到这,秋眉的语气软了下来,带了几分恳求:“苏九月,你喜欢盛阳也好,不喜欢也罢。我求求你,放过他,给他留一个光明的未来吧。” …… 秋眉走了。话却留下了。 这一次,苏九月又退缩了。 晚上,陆庭刚把车停稳,还没来得及说话,盛阳就飞身出了车门。 为了交接,他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SUN毕竟是他亲自建立起来的,虽然一时交给了盛誉,但还是不能出一点差错。所以回家路上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一想到回去能吃到苏九月的饭,他就还有最后一点劲,用在百米冲刺进家门上了。 一进门,别说甩鞋,他连鞋都没脱。 苏九月房间的灯亮着,盛阳琢磨她可能在画稿,就没多想径直奔向了餐厅。 温热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顿时觉得为他的小厨娘做什么都值得。 盛阳开心地搓手手,二话不说地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喊:“苏九月,我跟你说。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半个失业人员了。下一次董……招聘会来之前,我可闲了!” 对,盛誉把他派给了林董。那可是第一个说要与他合作的董事,天天对他阿谀奉承,哪里敢给他派活。 熟悉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不过并没有朝他走过来。 “好吃吗?”她淡淡地问。 盛阳的腮帮子鼓鼓的,嘴里含糊着:“我从来没说过不好吃吧?” “那和你家佣人做的山珍海味比起来,好吃吗?” …… 盛阳停下了动作,慢慢将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 有点噎。 他转过身,望向站在茶几的苏九月,对上她平静得骇人的双眸。 “你……你说什么呢?” “别装傻了。少董。” 少董的名号一出,盛阳彻底傻了。 一向遇事波澜不惊、运筹帷幄的他,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谁告的密,而是冲到了苏九月的跟前,低声地道歉。 “对不起,九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听我解释!” “好玩吗?”苏九月望着他眼中的深沉,心酸从胸口一直漾到眼眶,“看着我为生活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拼了命挣得不过是你一挥手就能花出去的钱,好玩吗?” 盛阳连忙摇头:“不,不是。九月,我是怕……” “让你一个大少爷,过这么苦的日子,可真是委屈你了。” “我没有!九月,你听我说好不好?听完你再……” “出去!”苏九月反手指向大门,撕心裂肺地喊道,“滚回你的大豪宅,过你该过的日子去!” 苏九月这一喊,喊碎了他的心。 他想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却被她闪过,生硬地把他往门口推。 “出去!你给我出去!” “九月,你听我说!你让我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轰我走!” “出去!” 不知她哪来的一股力气,愣是把他推出了房门。 盛阳还没来得及转身,只听“砰”地一声,像是把他关在了心房之外。 他握拳,手背的血管几乎要爆出来。一摸兜,才想起钥匙被他扔在了门厅。 “九月!”于是他开始了锲而不舍地敲门之路,“你开门,我们好好谈谈。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是怕你……怕你接受不了我的身份。” “九月,其实我跟我爸闹了矛盾,我不想回家……” “我没有耍你的意思,我只是……”盛阳张了张嘴,把喜欢你这三个字生生地咽了回去。 “九月,外面好冷,你递给我一件外套行不行?” —— “喂!苏九月!你好歹让我把肚子填饱啊!”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盛阳的嗓子已经哑了。 连着俩小时的敲门加嘴炮的高强度运动,已经让他眼前开始发白了。 不行,他还不能倒下。 听到门外渐远的脚步,苏九月忍了许久的抽泣声终于爆发了出来。 她知道,她都知道。 盛阳一定是为了保护她那脆弱可笑的自尊心,才隐瞒身份的。为了这个,锦衣玉食的他才宁愿住在不起眼的小房子,陪她过节衣缩食的苦日子。 盛阳为她几乎舍弃了他的身份地位,可是她什么都给不了。秋眉说得对,他应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要是她努力一些就好了。要是她聪明一些就好了。要是她漂亮一些就好了。要是她有钱一些就好了。 要是她拥有能配得上他的一切,就好了…… 盛阳一边走出小区一边给陆庭打电话。然后对方的电话铃声刚好响在身畔。 他一抬头,陆庭正好从车上下来。 他困惑地拧了拧眉,冷着脸问:“你怎么还在这?” “少董。您刚走得太急了,我没来得及说。”陆庭似乎知道这么说会惹他生气,表情有些为难,“今天董事长来电话,说送您回来的时候,让我在楼下多等一会,您今天说不定想回家了。” 盛阳眯了眯眼,周身的气场变得杀气浓重起来。 沉吟片刻,他渐渐了然。一定又是他老子在作妖了。 陆庭知道少董的心思,也知道董事长的。 所以他抿抿唇,还是问出了口:“那个,少董……我送您回家吧。” 盛阳凛冽的视线一扫,他觉得自己的喉咙险些被划开。 呵。回家?他偏不如了盛誉的愿。 狡兔三窟的道理,他老子还不懂得吗? “去公寓。”他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上了车。 陆庭一边心疼着董事长,一边心疼着盛阳,默不作声地钻进了驾驶位。 晚八点,盛阳敲响了自家公寓的门。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听见方启明不耐烦的应答,和慌乱的脚步声。 一开门,四目对视。方启明裸着上半身,裤子也穿得皱皱巴巴,一脸□□还没褪干净。 “启明,是谁啊?”远远地传来海薇娇滴滴的声音。 盛阳沉默了半晌,主动拉过把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他正要往楼下走,方启明赶紧打开门冲他喊:“别走啊,盛阳!我这样不方便往外走,快回来!” 见盛阳越走越远,方启明急了。这小子肯定是出什么事才来这的。 “进来说话吧。爸爸!!” “好嘞。” 方启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盛阳便一闪身进了公寓。 ??? 盛阳这小子是真有事假有事? 方启明先是回了卧室跟海薇说明情况,再回到客厅的时候,盛阳已经钻进了厨房,远远飘来泡面的味道。 海薇换好衣服匆匆跑出来,本想进厨房问问盛阳怎么回事。方启明一把拉住她,警告性地摇摇头。 做兄弟这么多年,方启明了解他。凭他现在脸黑的程度,不论是谁凑上去都只有死路一条。 过了一会,盛阳端着泡面,若无其事地坐到沙发上,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完全无视旁边杵着的方启明和海薇。 盛阳衬衫单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个机器人一样,慢慢地把面塞进嘴里,然后缓缓咽下。 方启明和海薇在一旁心疼得厉害,却谁也不敢发话。 突然,盛阳放下碗,冷不防地开了口:“海薇。” “你说。”她连忙柔和地应下。 “你这两天,去找一趟九月,陪陪她。”他的声音不悲不喜,听起来就同往常一般,“但是不要让她知道你帮我隐瞒过身份。我不想让她再误会你。” 闻此,海薇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不过看现在盛阳这个状态,她又不好刨根问底,于是只能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苏九月那边安排好了,盛阳才想到安排自己。 “启明。” “说。” “你的房东需要在这住几天。” 方启明点点头,回:“住呗。反正明天海薇就得回家了,我一个人怪寂寞的。” 海薇狠狠地用手肘戳了一下他的腰。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哈哈? 盛阳却是没什么反应,还是那么一张死人脸。 “行了,那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也累了。” 说完,便拖着寂寥的背影刷碗去了。 盛阳洗完澡,反而觉得更加烦闷了。打开手机,想给苏九月一个早点睡的消息,想了想又熄了屏。 今天这事一闹,苏九月肯定又要熬夜了。再加上她刚刚哭过,第二天一早得给她敷敷。想到这,他头疼地揉揉眉心。 他不该走的。就算找人把门撬开,也不该走的。 突然,屋门被人转开,方启明一屁股坐到了侧卧的书桌旁。 “我听沈团长说……你把SUN交出去了?” 盛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说:“我有那么傻吗?” 听他这么一说,方启明总算是放了心,同时也笑自己多虑了。 也是,盛阳真算计起来,比他老子都精。除了偶尔沙雕以外,他一向是杀伐果断、无所畏惧的。SUN成立初期,他老子为了锻炼他为难了他好一阵。若不是他当机立断,不顾董事长镇压开除了所有为董事长办事的员工,SUN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可偏偏遇上苏九月,这小子说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怂得方启明都要不认识他了。 海薇刚刚都声泪俱下地跟他说了,说何之洲的母亲怎么侮辱苏九月,何之洲是多么冷漠,最后气得她母亲住了院,她死了心。 他这才明白盛阳的良苦用心。 方启明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你可不傻吗?” 盛阳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翻身躺下了。 “绕了这么大圈,最该做的你却没做。” 闻此,盛阳又抬了抬脑袋。却见对方笑意盈盈,一副故意卖关子的嘴脸,他便翻了个白眼又躺下了。 交友不慎。大半夜居然是借着比他有情场经验,来特地嘲笑他的? “盛阳,你用你那耍得盛叔团团转的脑子好好想想,人姑娘是单纯地忌惮身份吗?她只是想有一个人,能坚定地站在她这边。而不是和别人一起对付她。”顿了顿,方启明低眉,意味深长地说,“所以,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道歉,不是求饶。而是向她表明自己的立场,告诉她……你会站在她这边,一直支持她,一直喜欢她。” 盛阳那边沉默了很久。 方启明以为是自己的话引起了他深沉的思考,心里还有点小得意。 谁知盛阳突然冒出一句:“你这么有经验,我得让海薇知道知道。省得她一个小姑娘,被你这老油条骗了。” ??? “嘿,什么叫有经验?”方启明和颜悦色的脸一下子扭曲了,“是你他妈喜欢她喜欢得吃苦都跟吃蜜似的,结果还不告白。能成功就有鬼了好吗?” …… 好像有道理。 盛阳愣了愣神,再次陷入了沉思。 方启明见该说的都说了,他也没有要回话的意思,拍拍屁股作势要走。 临走前,他神色复杂地开了口:“别再小心翼翼的了。说不定哪天,她的心就属于别人了。” ☆、入职设计 “别在这杵着了,快走快走。一会该有人来验房了。哎哟,不就是个铺子吗……”一边说着,物业的人一边嘟囔着走远了。 苏九月提着空荡荡的行李,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这个自己待了近十年的店铺,心底是又苦又涩。 “妈,对不起。”她朝着空无一物的店铺,深深地鞠了一躬。 “九月,你在干嘛呢?” 舒星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苏九月连忙抹去眼泪,扯出一个笑容。 “星星。” 他见她笑得这么难看,心脏仿佛被银针扎了一下。 舒星看了看贴有封条的店铺,又看了看她脚边的行李箱。 “你不打算开店了吗?” 苏九月好不容易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下来,轻轻地说:“嗯。不过等我有了钱,我还会回来的。” 舒星好看的眉拧到了一起。等有了钱?她很缺钱吗? “不说这个了。你找我有事?” 他回过神,冰冷的眸子瞬间回暖:“是呀。我是来要个答复的。” “啊——让你等急了吧。你怎么不打电话催我一下?” …… 是哈。一个电话、一个消息就能解决的事。可他还是亲自来了。 舒星眯起他璀璨的眼眸,带着几分揶揄回道:“这不是想见你了吗?” ??? “星星,你的画风真是越来越油腻了……”苏九月吐槽了一句,然后便正经起来,“正好我打算找你说呢。我想好了,我要接受MarryMe的入职测试。” 闻此,舒星眼角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刚想开口,却被苏九月打断了。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她不好意思地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说。 他看见她的脸色略有好转,什么公司的原则一并抛到脑后,笑嘻嘻地用手掌裹住她小小的指尖。 “你可是MarryMe未来的首席设计团队中的核心人物。别说一个,十个请求都可以答应你。” 苏九月被他奉承得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收回自己的手,低声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得赶紧找一个住的地方,三天的时间是完不成的。所以,能不能……宽限几天?” 舒星挑挑眉,一双深邃的眸中星光流转。 沉吟半晌,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我只是个小设计师,人事部的规矩可改不了。” 一听这话,苏九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又蔫了。 见状,他眼角得逞的笑意微微漾出,幽幽地说:“不过,住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一个。” “真的?在哪?租金贵吗?” 舒星望着她眼中的自己,心里仿佛一罐洒了蜜,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在我家对面,租金嘛……好商量。” 舒星载着苏九月,驱车来到了自家高级公寓的门口。 高级公寓有房子大、人少的特点,所以一层楼只有两户,门对门。 舒星指了指左边的门,说:“这是我住的地方。” 然后他推开了右边的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这是我工作的地方。” 苏九月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哪是工作的地方?这分明是一间私人博物馆! 大大小小的展柜摆满了整个客厅,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精美矿石。阳台洒落进来的阳光使它们更加熠熠生辉。墙面上还贴着几张知名珠宝设计师的手稿,不过舒星说,这都是他临摹的复制品。 他推开卧室的门,想让她看看缺些什么。结果她的心思完全粘在了客厅,叫她她都不应。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平素他不太跟人来往,没有其他人知道他还有这么一间工作室。更何况里面放的东西他都视若珍宝,连物业的人都被他恐吓的不敢走近这道门。 苏九月是舒星第一个带进来的人。 这下,他真的把世界上所有惜之如命的东西,都放进这间工作室了。 “星星,你根本不是给我找了个住的地方。”苏九月拉着行李激动地跑到他跟前,“而是给我找了个天堂!这样我找灵感都不用去博物馆了!别说三天,我一天就能完成入职测试的设计!” 舒星好笑地看着她,挑挑眉问道:“哦?我可以当真吗?” “不可以!”她立马回答道,“这是夸张!夸张你懂吗?”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从见到她开始,他的嘴角几乎就没落下来过。 “不过,入职测试的设计,有题目吗?总不能让我自由发挥吧?” 舒星指了指门外,说:“文件在我那,等你收拾好了,我给你拿过来。” 行李本就空荡荡的,除了换洗的衣服和护肤品外,她没什么好收拾的。 所以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苏九月就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冲着文件上的入职测试题目思考人生了。 请设计一款MarryMe公司的品牌产品。 “那个……星星。”她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知,问话都没了底气,“什么叫品牌产品啊?” 舒星拿着金丝绒的布,一边轻轻擦拭他的宝贝,一边回道:“就是一款融合了公司概念、企业文化和业务特色的商品。” …… 请说人话。 苏九月生生地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她不能再凸显自己的无知了。 见他的小钻石不吱声,他笑了笑,继续道:“简单来说,就是当客户看到这款商品,就能想到这家公司。” 她险些从沙发上掉下去。 果然!果然MarryMe不是那么好进的! 苏九月的小脸立马阴沉起来,说:“这可太难为我了。MarryMe是一家主打婚庆珠宝的公司。可是我连婚纱都没见过……” 舒星斜了一眼满脸愁容的苏九月,若无其事地挑挑眉。 他没有开口安慰她,反而执意雪上加霜一番:“对了,租金你打算什么时候付?” “啊——”一提到这个,她的脸色不禁又难看了几分,“对不起,星星。这个我可能没法立马给你,不然我……” 舒星可没有打算给她别的选择,他立马伸手阻止了她的话。 “不如这样吧,你为我做一件事,租金我就给你免了。” “什么事?我能做得到吗……” 他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眼中仿佛有星光洒落。 “你要为我……穿上婚纱。” 盛阳没有直接去找盛誉算账,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三天后的董事会。 所以他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苏九月。 今天是市乐团参加比赛的日子,海薇和方启明一大早就出发了。 海薇还说,等比赛结束后她就会去找苏九月。 他一直没敢联系苏九月,也是想等海薇帮他探探口风……可是他现在心里慌得很,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下午两点多,手机铃声如催命一般叫醒了他全身上下的神经。 “盛阳,这的店铺都空了。九月应该搬走了……”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整个人都沉入了海底。 “不过你放心,我跟九月通过电话了。她说她现在暂住在朋友那,不方便让我过去。过段时间等她安定下来了,就联系我……” 几秒之后,盛阳泛白的骨节才松了松,冷冰冰地问:“你知道她还有哪些朋友吗?” “我只知道有老顾客认识赵阿姨,所以挺照顾九月的。但是名单只有九月那有……不然我想办法要过来?” “不用。”只要有这条线索就够了。 说完,他便干净利索地挂断了电话,拨通了陆庭的号码。 “少董。” “把苏九月给我找出来。”他压抑着满腔的怒火,依然最优先安排苏九月的事情。 陆庭难得地一愣,有些担忧地问:“苏小姐不见了?” 他被董事长派到少董身边几年了,苏九月是少董第一个这么认真对待的女孩。所以不知不觉中,他把苏九月也当作了上司之一。担忧也是不无道理的。 只是盛阳根本没有搭理这茬,火气旺了几分:“我让你找苏九月,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这就去办。”陆庭连忙应下,知道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 “还有,告诉SUN我马上就到。”盛阳的语气已经直线下降到冰点以下,“我要亲自问一问,究竟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收购底商的。” 陆庭挂下电话,通知SUN的人把所有参与底商收购的人叫到会议室待命。 敢动苏小姐的东西,他们是真的欠收拾。连陆庭都替盛阳忿忿不平。 这次少董是真的爆炸了。别说这群小喽啰要被他送下地狱,估计就连董事长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朋友做服装设计的,自己开了一家婚纱摄影。刚开的,连个像样的样片都没有。”舒星一边开着车,一边解释道,“他早就请了我,说我很上镜。但是我可不想跟个不认识的女人拍这种东西,就拒绝了。” 苏九月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只是租住几天,就要把下半辈子交付出去了呢……” 他侧过头,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我倒希望真是如此。” 苏九月以为他又在拿她开涮,气愤地喊道:“星星!” “好了,下车吧。不逗你了。”虽然那并不是开玩笑。 店面不大,但是很精致,处处都能体现出店主的水平和品味。 特别是摆在店内那些婚纱样品,一件件都可谓是女孩子的梦想。 让人看一眼就冒出了想结婚的想法。这才是婚纱设计的精髓所在。 不愧是星星的朋友……苏九月不禁感叹。 “小K,我来给你拍样片了。” 舒星朝店内喊了一声,没一会就走出来一个拿着剪裁工具的男人。 一见舒星,他拿着剪刀的那只手开始不安分起来,激动地在空中画圈圈。 “你同意了!我的天,你居然同意了!”然后小K的眼神落到苏九月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哦,原来自己挑了个女伴来啊。我说呢。” 苏九月觉得这一定也是个大人物,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叫苏九月。是他的朋友。” “啊,你好,九月。叫我小K吧。”小K也伸出手来。 刚要握上,舒星笑眯眯地按下苏九月的手,道:“你要是不忙的话,赶紧跟我们说说拍摄细节吧。” 小K坏坏地一笑,手依然没有收回。 “干嘛?我这是手,又不是细菌。握一下怎么了?” 苏九月也觉得不礼貌,连忙上前要补上握手。谁知舒星一闪身,便挡在了苏九月跟前。 “你刚可是在做剪裁,谁知道手上都沾了什么东西。”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说八道,“这姑娘可是我千请万请来的。你可得小心招待。” 一旁的苏九月撇撇嘴,没敢吱声。他那是请?她倒觉得自己更像是被他威胁过来的…… 因为涉及到一些保密和肖像权的问题,样片的模特要签一份协议。 “这个你们要看一下。”小K把两份协议推到他们跟前,“店里服装比较多,而且内外景都要拍。所以拍摄时间大概需要三天左右……” “三天?!”那不就到了入职测试的提交期限了? 苏九月一感叹,小K笑了笑:“不是。准确地说应该是三个上午。” 她这才放下心来。 “我看你这里还写了报酬。”舒星随意翻了翻,只看到了这个重点,“我的那份就不必了。但是九月那份可一分都不能少。” 苏九月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是在帮你的忙。我不用报酬的。” 小K一听,立马眉开眼笑。能请到舒星这只小狐狸和他的女人……几万块钱给了也就给了。现在倒好,可以白嫖了! “小K。”舒星似乎看穿了他想白嫖的心思,低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咳。”小K干咳了一声,笑道,“那怎么行?这是你应得的。” “可是……” “哎——等样片出来,能吸引多少顾客,我能赚多少钱呢?这点报酬你就收着吧。” 苏九月为难地看了看舒星。他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安心收下。她便犹豫着在协议上写下了自己的账户。 今天把事情商量好,明天才开始拍摄。 回去的路上,苏九月的心情明朗了一些。 “星星,谢谢你。” 舒星一听这话,脸上阴沉了些,说:“你一天恨不得要谢我八百次。我们的关系就那么远,远到你必须要跟我这么客气?” “不是不是!”苏九月慌忙摇头,解释道,“只是你叫我帮这个忙,名义上是收租,其实……也是在给我提供机会,让我接触一下这类事物,好做入职测试的设计,对吧?” 舒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她就当他默认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星星,于你有恩的是我母亲。你作为她的学生,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对她最大的报恩了。你根本就不用帮我这么多的……” 舒星眼角的笑意褪了几分。 沉吟片刻,他赞同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苏九月将复杂的眼神落到舒星身上,抓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 他是不是以为她在拒绝他的好意,觉得受伤了? 正在她考虑张口道歉的时候,红灯亮起,舒星踩下刹车。 他转过头,澄澈的瞳孔之中倒映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 “所以,你就不要当我是在报恩了。” 说着,他眉眼轻弯,犹如春风将暖意拂面而过。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点点光芒坠入他的眼中的那片深邃,反射出明亮的星河。 一如初见,他依然能用“最初的心动”来形容。 今天的SUN恐怕真的要成为人间炼狱了。 陆庭默默地跟在盛阳身后,等着他替苏九月出这口恶气。 会议室门外还能听到里面的人叽叽喳喳热闹着,全然不知自己将要大祸临头。陆庭腹诽他们不知好歹,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盛阳一走进,世界都安静了。 他先是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除了执行总监以外,都是陌生的面孔。一个一个还带着刚毕业时的稚气未脱。 执行总监是他的人,借了他在董事会的力量提拔上来的。盛阳在工作交接的时候特地嘱咐过他,不要动收购底商的案子。陆庭也查过了,执行总监确实没有任何相关的命令。 他心下了然。难怪这些人没有得到执行总监的命令就敢去办事,一定是人事部把新人招进来的时候没有跟他们说清,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把人事部的人也叫过来。” “是,少董。”陆庭躬身,顺从地退出了会议室。 一屋子的人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盛阳冷着张脸落了座,挥手叫来了一旁神色不安的执行总监。 “说吧,怎么回事。” “少董,这些孩子们说,他们收到的是总部的命令,就先去办了事,根本没想着先征求上级同意。”执行总监虽然害怕,但毕竟是盛阳的人,保持了些许稳重,“我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派人去找物业那边的负责人了。可是合同已经签下,恐怕……是收不回来了。” 呵,收不回来。 盛阳这一声轻笑,惹得会议室里的小菜鸟们一阵不舒服。好像在嘲笑他们自以为是、自不量力似的。 年轻人是最受不得轻视的,特别是小男孩。 于是立马有个小男孩站了起来,不满道:“这位先生,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但是听名号似乎不是我们公司的上级。你对我们的工作,恐怕没有资格指指点点吧。” 话音刚落,寂静的会议室便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执行总监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呵斥道:“坐下。让你说话了吗?” “总监,你只叫他少董,说明他只是董事长的儿子,又没有什么职位,本来就不该插手公司的事。”这时,另一个不怕死的小男孩也站了起来。 一时间,非议四起,一众小菜鸟纷纷将矛头指向了盛阳。 执行总监看了看这群不知好歹的孩子,又看了看身边的少董。 只见他往椅背上一靠,好看的手托起案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悠闲得仿佛周围的抱怨和不满都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人事总监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入,手中抱着一摞档案。 小菜鸟们一见顾总监来了,瞬间像看到了救世主,叽叽喳喳起来。 “顾总监!他不是我们公司的高层,不该管公司的事!” “就是,顾总监。更何况我们是圣冠集团下的子公司,总部的命令就是优先级高一些。我们没错!” “就算有错,也不应该一个外人来插手!” 顾总监冷汗都要下来了。 俗话说得好,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群小兔崽子们还真敢说。一句一句,都刚好压在少董的底线上。 他本还想着看在他们尚且年轻、履历不错的份上,给他们求个情。现在看来就这智商,还是别留下的好。 顾总监毕恭毕敬地朝盛阳点头示意,然后高声喝道:“安静!” 孩子们不满的声音这才落下帷幕。 顾总监先是毫不客气地将手头一份提案扔到他们跟前。 “你们先看看这个再说话。” 小菜鸟们纷纷好奇地凑了过去,然后都傻了眼。 他们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置身事外的男人哪里是少董啊,分明是尊大佛! 提案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提拔盛阳为新一任董事,取代何董的位置,以弥补董事会10位董事的缺口。 上面已经有7位董事签了字,说明盛阳成为董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就差一次董事会宣布它生效了! “还不是我们公司的高层?”顾总监气得甚至想给他们每人脸上一巴掌,“公司成立五年,他有五年都是执行总监。要不是为了补总部的人才缺口,他不会辞掉执行总监的职位。” 顿了顿,他继续说:“还有,一入职就跟你们说了,要认清自己的身份。SUN虽然在Glory旗下,但依然是一个独立的公司。你们是SUN的员工,不是Glory的。听也要听自己上司的命令。” 说完,顾总监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立马将手里的一摞档案甩在了桌子上。 “这是你们的档案,拿到自己的就收拾东西走人吧。” ……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渐渐有了乖乖拿着档案走的人,也冒出了几个恳求盛阳再给他一次机会的。 盛阳理都不理,继续优哉游哉地喝着手里的咖啡。 陆庭替少董挡住这个无礼的小孩,耐下心来说:“行了。这要是放在平常,少董早就让顾总监把档案一扔,轰你们走人了。他是看着你们还年轻,才让顾总监多教了你们些东西。记住这次教训吧,以后兴许会顺利些。” 一听这话,谁都不好意思再留,纷纷带着遗憾离开了。 可是盛阳依然一句话不说,留下这三个人面面相觑。 少董这是对这件事的处理还不够满意?可是合同都签了,他若是执意取消底商收购,上不好对总部交代,下又要损失一笔违约金…… 精明的少董断不会这么做的。 三个人排排站等了好久,才见盛阳若有所思的眼眸抬了抬。 “陆庭,你把董事提案的模板发给我一份。” “额……您要拟什么提案?我可以再给您一份参考提案。” “底商分配的提案。”盛阳说完,便迈开了大长腿消失在了会议室。 陆庭朝两位总监点点头,也跟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执行总监和人事总监四目相对。 看来少董不是对处理不满意,他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这上。 取消底商收购是不可能了,少董果断放弃了这条路。 他沉默了这么久,只是在思考如何将事情扭转—— 再次回到他想要走的那条路上! ☆、告白 考虑到外景修图难的问题,小K将外景拍摄安排在第一天上午。 苏九月扭扭捏捏地走出大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姐姐抱着她长长的裙摆。 小姐姐笑眯眯地说:“新娘来了。” 苏九月立马红了脸,低下头谁都不敢看。 门口和小K聊天的舒星顿了顿,然后转过了身。 “嚯。”还没等舒星评论,小K先惊叹了一番,“星星,你真是给我找了个不得了的女模特来。” 舒星抿了抿唇,一对灰暗的瞳孔中有点点星光流转。 眼前的人儿低眉垂首,却挡不住她温润的面庞。系脖的设计露出她好看的锁骨和傲人的曲线,一身雪白更是衬出她吹弹可破的嫩肤。 慢慢地,她的视线落到了舒星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地将他的灵魂锁入。他无处可逃。 舒星觉得自己很可笑。别说逃,他甚至想永远住进那里,不再出来。 他上前两步,从小姐姐那里接过裙摆,朝苏九月摆出淡淡的笑。 “走吧。我的新娘。” 外景在一个临湖的欧式教堂附近。 绵软的草地,澄澈的湖水。雪白的婚纱,英俊的新郎。晴好的天气,还有一间浪漫的教堂。苏九月真的觉得今天要把一辈子的美梦做完了。 然后便是一长串的噩梦了…… “再笑一笑,对。眼神看镜头,保持这个姿势。” “别动!哎呀……别动。再笑一笑。对……” “你笑得太僵硬了,自然一点。今天是你的婚礼,你要幸福一些!” …… 单人拍摄是这样,双人就更恐怖了。 “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对,这个害羞的感觉很好。” “不是,你得看着星星啊。看着他。” “别退啊,别退。保持这个姿势,看着他。” “额,九月,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苏九月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小心脏怦怦直跳。 拜托!她是一个正常的女孩!舒星这样眉眼干净、俊俏的男生,冲着她单膝跪地、深情款款……还要看着他?! 这简直比MarryMe的入职测试还要难上几分。 舒星安慰地拍拍她的头,将纯白的西服外套搭在她肩上,然后便走去和摄影师聊起天来了。 风从湖边吹来,卷着几分凉意。而温热的外套刚刚好为她挡住了寒冷,还传来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阳光? 苏九月微微扬起头。温暖的光洒进眼眸,恍惚之间浮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盛阳…… 我好想,再见见你。 哪怕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我也还是想和你…… 苏九月连忙断了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 她已经亲手斩断了这个可能。她想让盛阳一直在高处熠熠发光。 “九月。”舒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在想什么?” 苏九月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 耳畔微风轻拂,天空云卷云舒。一对盛装的“新人”并肩而立,带着几分惆怅,带着几分疏离。 “你觉得我性格怪吗?”舒星突然开口问道。 她向他投去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摇摇头回:“不啊。你很温柔。” 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 温柔这个评价连他本人都不敢苟同。 “可是周围的人无一例外,都觉得我的性格怪异。”舒星说得云淡风轻,语气中却藏着丝丝哀伤,“我反而觉得,他们才是奇怪的那个。” 苏九月望着他眉眼低垂的模样,不禁心疼地锁起了眉。 “明明不服气,却选择顺从。明明不想做,却点头应下。明明不愿坚持,却在片刻之后,再次出发。母亲告诉我说,这是因为人们心中有一个信念,或是一个人或是一件事,让他们吃尽苦头,也觉得世界美好,生命值得。” 舒星的声音轻轻的,就像耳畔的微风。 苏九月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静静聆听,似乎想起了什么,赞同地微微一笑。 “我不相信,只觉得他们虚伪。直到……我遇见了你。” 教堂的白鸽扑闪着翅膀飞向天际。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秒,四目之间是阳光,是春水,流动着人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因为你,我发现令人感到幸福的不仅是那些石头。和你一起逛街、吃饭、游览,甚至仅仅是散步聊天,都让我觉得这个世界美好得像场梦。而且往后余生,我都不想醒来。” 顿了顿,舒星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过身面对苏九月。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复杂的神色对上他眼中灿烂的繁星。 他牵起她的左手,后撤一步单膝跪地,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认真。 “所以,九月。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一秒,时空静寂。周围的世界顿时失去了颜色。 舒星的那双眼真是美得不可方物,让她怔怔地凝望了很久。 深邃幽暗的瞳孔仿佛一个缓缓转动的漩涡,点点星光在其中忽明忽暗,将她的灵魂也一同卷入其中。 是银河。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璀璨的银河。 …… 几秒后,她死机的大脑才重启过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哇!Perfect!星星,你这招,可以的。”摄影师朝他们激动地挥了挥手,“你们快来看看,这感觉可比刚刚自然多了。” ??? 苏九月看了看得意的摄影师,又看了看舒星计划得逞的笑容,慢慢地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舒!星!”她一拳锤上他结实的胸口,“全国人民真是欠你一个奥斯卡!演得那么逼真,都要吓死我了。” 舒星无辜地眨眨眼,轻轻一笑,不言不语。 苏九月不知道,他虽然性格怪异,对人对事淡漠,擅长隐藏情绪和想法。 但是他只要开了口,便不说半句假话。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苏九月也顺利完成了入职测试的设计。 今早舒星载着她一同去公司。他去设计部上班,她去人事部交材料。 “你真的不考虑让我看看你的设计?”路上,舒星有些不开心地问道。 苏九月抱紧她的材料,使劲摇摇头:“不考虑。反正你早晚都能看到,干嘛这么着急?” 舒星撇撇嘴,又嘟囔着抱怨了两句,随即放弃了。 苏九月在一旁笑得开花,暗暗期待着几天后,他看到这个设计后的反应。 从人事部出来的时候,苏九月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盛誉的一条消息,问她是否考虑好了,邀请她去Glory聊聊。 MarryMe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她也算是为自己铺好了一条路。也是个时候该放弃另一条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和盛阳,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苏九月慌忙把不该有的奢望统统甩出脑海,回复了盛誉的消息。 公交车车窗外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之前没有盛阳的日子,她都一天天熬过来了。可是一想到往后生命中不会再有他,苏九月居然觉得疼痛难耐。 为什么呢? 为什么何之洲这个当初高高在上的人,她能毫不留恋,而盛阳遥不可及,她却宁愿放下自尊,渴望与他同行? 可是她不能。她不想成为盛阳人生中,唯一一个遭人议论的笑柄。 对。她想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盛阳应该一直骄傲下去。 这么想着,她朝吴秘书道了谢,一步一步坚定地踏入了办公室的大门。 盛誉一见苏九月,严肃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九月来啦。坐吧。” “谢谢您。”她礼貌地致谢,坐到了盛誉的对面。 他上下扫了扫这个小姑娘,不禁觉得她好像比前段日子瘦了些。 店铺被收走了,她又是个无依无靠的人。不论是精神方面,还是身体方面,一定都吃了不少苦头。 盛誉愈发能理解儿子当初执意要取消收购的想法了。 “突然叫你过来,没耽误你什么事吧?”不过考验还没结束,他得坚持一会再关心这个可人的小姑娘。 苏九月连忙摇摇头,说:“没有没有。我也考虑着这两天联系您,说说我的想法呢……” 盛誉挑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先是从钱包里拿出了那张银行卡,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盛誉。 “对不起,叔叔。这个忙……我帮不了您。” 盛誉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问:“为什么?是钱不够,还是有什么苦衷吗?” 苏九月咬咬唇,抓紧衣角,低头沉默了片刻。 再抬头,她的眼神已不再有任何挣扎。 “叔叔,盛阳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身边的女孩,应该是一个能为他锦上添花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也许会成为他污点的人。” 盛誉眨眨眼,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怎么年轻人的心思,他一点都不懂了呢? 男人的事业是靠能力撑起来的。女人能给的,只有心中的那份信念。 这姑娘可能不知道,她就是盛阳的心中唯一一份信念。这就够了。 哪里来的污点一说? “您可能不知道,我家境不太好。我一没有学历,二没有本领。几乎什么都没有。但是我知道,盛阳暗中帮了我很多。他甚至愿意为了我,用他拥有的,换来我想要的。”苏九月知道自己眼眶红了,立马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总不能这样一直下去啊,这样的话,他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盛誉的心里咯噔一下,像打翻了的调料瓶,酸甜苦辣一拥而上。 她压住自己的眼泪,平静地望向盛誉:“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两个人在一起,应该能够相互扶持。而不是一方拼了命的给,一方安了心的收。就算真的要嫁,我也要等自己能够为他付出些什么的时候,再嫁。不过……” 她知道他等不了。 优秀的女孩那么多,可能都要排着队让他挨个挑了。哪里轮得着她? 苏九月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她知道这么说肯定会惹大恩人不开心。她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 盛誉看这小姑娘极力忍住眼泪的模样,心底止不住地泛疼,脸色也渐渐难看了起来。 “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说着,盛誉按了吴秘书的号码,“把人给我叫过来。” 苏九月见他有事要忙,主动起了身:“董事长,那您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如果有其他事情我能帮得上,您随时联系我。” “哎,九月。别急着走。”盛誉居然也起了身,绕过办公桌来到她的身畔,“我儿子早就不怎么跟我说话了。我一个老头怪可怜的,你就多陪我聊两句。” 苏九月有些犹豫。可见盛誉眼底的乌青,和他脸上岁月的痕迹…… 她都没有机会陪父亲走到这样的年纪。而盛誉,渐渐和她脑海中模糊的身影重合,让她不忍拒绝。 “还有,董事长这称呼太生分了。你还是叫我一声叔叔吧。” 说着,盛誉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吴秘书来通知盛阳的时候,他还在为找不到苏九月而焦头烂额。 陆庭已经将所有可能收留苏九月的老顾客查了个遍,愣是没有打听到她的下落。 “少董,董事长叫您马上去一趟。” 盛阳不悦地抬眼,心想这老头是在往枪口上撞吗? 要不是因为确认苏九月安全比较重要,他早就杀到盛誉那里,好好算算他擅自找上苏九月的账了。 也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这一趟,就让他尝尝被人踩在头上的滋味。 盛阳冷着张脸,与吴秘书擦肩而过,险些要把后者冻成雕塑。 厚重的地毯,高贵的装潢。他昂首阔步地穿过幽静的走廊,仿佛一位即将登顶的帝王。 “哐”地一声,他还是采用了暴力开门的方法。 盛誉早就习惯了。苏九月确实被吓得一愣,神色慌张地望向大门。 四目相对,两颗心同时停了一下。 盛誉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盛阳,伸出大手抚了抚苏九月的后背,道:“臭小子,又不敲门。你看,吓着人姑娘了吧。” 这一说不要紧,盛阳真的暗暗后悔起来。本来苏九月对他已经产生了抗拒,再吓着她,她就更该遥不可及了…… 苏九月慌忙收回了视线,不知所措地抓紧了衣角。 盛阳的满腔怒火,一见她瞬间空了,跟个雕塑似的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盛誉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未来的儿媳妇,不解地挠挠头。 这两情相悦的一对,怎么一见面是这个德行?居然还没有结婚二十几年的他和妻子来的腻歪吗? “额……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盛誉好奇地问。 这老头还好意思问?盛阳咬紧牙关,眼神恨不得要生吞了自己老爹。 盛誉询问的眼神落到苏九月身上,苏九月没抬头。 于是他便对上盛阳那双射出刀子的眼,心肝一颤,才知道自己可能又做错了什么。 “咳。”盛誉将儿子眼中的嫌弃看得明明白白,赶紧起了身,“那个……我还有事要忙。正好,你们两个年轻人聊聊吧。” 苏九月慌张地想要阻止,伸手却没能抓住盛誉的袖口,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盛誉在盛阳身畔停了一下,低声道:“你,可别把我儿媳妇弄跑了。” 闻此,他瞳孔微微放大,周身的戾气瞬间消散。 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苏九月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战栗起来。 她暗骂自己的无能。 花了那么长时间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一看见他,怎么又动摇了? 不行,她得赶紧走。再多留,恐怕从此就放不开了。 这么想着,苏九月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飞快地来到门口,眼神躲闪。 “那个,我、我该走了。麻烦,麻烦你……” 话还没说完,盛阳一把拉过她瘦弱的肩膀,将她箍在怀中。 熟悉的气息温柔地包围了她,于是憋回去的眼泪又如数溢了出来。 他颤抖着,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对不起。我一开始就不该隐瞒的……” 她感觉腰间那双手臂又紧了几分,仿佛想让她永远无法逃离。 “我一开始就不该隐瞒,我有多喜欢你的。” …… 泪滴落在他柔软的领口,晕出一片湿润。 什么坚不坚定,动不动摇的,都太过可笑。 她想和他在一起。 这是来自灵魂的声音。 盛阳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只是表了个白,苏九月却沉沉地哭了起来。 她先是口齿不清地说对不起,她还是想跟他在一起。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她真的不想连累他,害他把自己的公司都交给了别人。 盛阳一边替她擦去泪水,一边拧眉问:“这些都是我爸告诉你的?” 苏九月摇摇头,把那天盛誉到访、秋眉前来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他顿时心情复杂起来。一方面,他误会了父亲的好意,甚至还想着怎么让他摔得越惨越好。一方面,他都好心好意放了秋眉一马,她却一意孤行,险些让他失去苏九月。 这可忍不得。看来还得让秋眉吃吃苦头。他心想。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让心上人止住泪水才是。于是盛阳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每一步告诉了她。 盛阳从找到何之洲开始,就把他调查的体无完肤了。虽然何之洲加入SUN编制,还参加了象牙杯在意料之外,但是他早就将何之洲辞退,撇清了他本人与SUN的法律关系,那么抄袭一事后果全由本人负责。 尽管这多多少少影响了SUN进军珠宝行业,但问题不大,他有办法解决。至于为什么现在都没有继续搞这件事,是因为现在象牙杯还没结束,太抢风头,不好发展。 更令他觉得可笑的,是说他交出了SUN。董事会都由他暗中操作了,新的执行总监自然是他的人。也就是说,他交出了SUN,最后将SUN连同总部一起,收入囊中。 苏九月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所以,你别老听别人胡扯。”盛阳捏了捏她哭花了的小脸蛋,“我要是都交出去了,什么都没有,拿什么保护你?” 她羞得脸颊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合着搞了半天,全是她瞎操心……人家盛阳始终泰然自若、步步为营,更加凸显了她的幼稚可笑。 “对不起……”她为她的自以为是道了歉。 盛阳握着她的手一紧,严肃地问:“你错在哪了?” ??? 苏九月挂着泪的眼瞪大了看着他。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继续安慰她吗? “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谁知他蹬鼻子上脸,劈头盖脸地数落起来,“第一,你连顿饱饭都不让我吃,就把我轰出了家门。第二,店铺被收走,给你造成了困难,你没有联系我,反而自己跑去解决。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盛阳猛地贴近她的脸,温热的呼吸让她全身温度急剧增高。 “你把我轰出家门一个礼拜了,到现在都没关心关心我!我很生气,需要补偿。” 苏九月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往后躲了躲。她的小心脏还要呢,不能跳得再快了。 “你、你想要什么补偿?” 只见盛阳舔了舔嘴唇,用手掌按住她。还没等她反应,一片炽烈落在她的唇瓣,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一吻,吻得温柔,吻得绵长。比上一次更加忘情,比上一次更加肯定。 最终是苏九月觉得呼吸困难,生硬地推开了他。 不过盛阳并没有放手,而是脆弱地将脸埋进她的肩窝。 他沙哑着嗓音,恳求道:“九月。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好吗?” ☆、两心相许 舒星倚着门,望着已经打点好行李的苏九月,脸色很难看。 “这就要走了?”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他抿了抿唇,想不出什么鬼主意把她留下。于是便长出一口气,帮她把行李拎下了楼。 “我开车送你过去吧。”说着,舒星就掏出了车钥匙。 苏九月连忙拦下他,说:“不用了,星星。有人来接我。” 有人来接? 见他满脸困惑,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白色轿车。 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舒星只觉得心扑通一声沉入了海底。 那身风格高贵、走线精致的西装,他绝对不会认错。 “盛阳不是落魄得很吗?”舒星眯了眯眼,语气不善,“怎么开得起那样的车?”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几分炫耀。 “你也被他骗了吧?他可是个相当厉害的人。” 他诧异的望着笑如春风的苏九月。 她知道盛阳是什么人了……怎么反应和他想象中的这么不一样? “那星星,我走了。”苏九月朝他摆摆手,“你要是看到了我的入职设计,记得跟我分享一下你的想法哦!” 说着,她便拉着行李箱,欢快地跑向了盛阳。 舒星站在原地望着她,目送她走到盛阳身边,几句话后给了盛阳一拳,然后两个人嬉闹着上了车。 小钻石何曾那样飞奔向他,何曾那样与他嬉笑打闹,何曾那样跳脱活泼? 骨节分明的手被他握的嘎吱作响。 盛阳,你太碍眼了。 车内,温度骤降。 苏九月哆嗦了一下,好奇地问:“你开空调了吗,怎么这么冷……” 盛阳不理她。 “我问你话呢。”她抬眼,发现盛阳的嘴角耷拉着,很不开心,“你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凶巴巴地说:“你看看,你看看。” “我看什么?” 盛阳瞪了她一眼。 “都绿了!” …… 苏九月的脸也绿了,恢复了以往张牙舞爪的模样。 “谁绿你了!你别污蔑我!” “哼!”盛阳见她理直气壮的模样,酸溜溜地嘲讽,“三天的时间,谁知道你们在一个屋檐下做了什么。” 苏九月撇撇嘴,满脸嫌弃地说:“星星只是把他的工作室借我住了几天而已。他才不跟你似的,死乞白赖跟我住在一个屋。” 闻此,盛阳便放了心。其实他也知道,她不擅长撒谎。 如果她真的和舒星有什么,恐怕一提到这个人她就该表情不对了。 “我跟你住,能和他跟你住一样吗?”他气呼呼地反问。 她困惑地望着他,说:“怎么不一样?之前我跟你也是朋友啊。”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让盛阳一时语塞。 最终憋了好久,他才硬生生地憋出一句话来。 “不行。反正你不能和别人住在一起。海薇也不行。” “大哥,我是个活人。不是你的宠物好吗?” 盛阳鼓着腮帮子,好像仍然在气头上,说话说得理直气壮。 “那你就做个‘宠人’啊!” ??? “小子,你的思想很危险。” 盛阳带苏九月走进公寓的时候,方启明和海薇刚好把房子收拾完。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敞亮的房子,伸长了脖子看着,似乎想把这里的每个角落都看个遍。 “按照盛阳的要求,主卧给你,侧卧给他。他还特地让启明把书房收拾出来,留给你当工作间。”海薇用手肘捅了捅苏九月的小蛮腰,笑容逐渐变态,“哎哟,盛阳可真宠你啊!” 她偏头望了望主卧。 明亮的落地窗,雪白的透纱帘,锗红的木地板。还有转角的书桌,通顶的衣柜和宽敞的床铺。全是她喜欢的风格! 苏九月心里微微一动,但还是放不下那点矜持。 她一插腰,反驳道:“得了吧。这小子刚刚还琢磨着剥夺我的人权呢!” 方启明礼貌地和苏九月寒暄了几句,盛阳将她的行李放进主卧。 等盛阳出来,方启明拉过海薇,说:“行了,那你们忙吧。乐团那边办了庆功宴,我们该走了。” “好。谢谢你们啦。”苏九月笑着回道。 海薇和方启明对视半晌,两个人同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对了。”方启明将眼神放到盛阳和苏九月身上,别有深意地说,“我们给你们准备了点小礼物。你们收拾的时候可以看看。” 盛阳拧了拧眉,似乎看出了方启明眼中忽明忽暗的揶揄之色。 没等盛阳开口询问,海薇便匆匆拉着方启明,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公寓。 两人离开后,苏九月有些期待地搓了搓手,一闪身钻进了主卧。 盛阳慵懒地倚着门框,幽幽地说:“我劝你别抱太大期望。方启明那小子坏着呢。” 苏九月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打开了行李箱收拾起来。 “缺什么再告诉我。”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盛阳!你个变态!” 背后,苏九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盛阳不悦地蹙眉。女人怎么都莫名其妙开口就骂? “盛阳!”苏九月提高了分贝,又冒出了一句惊呼,“你个大变态!” ??? 他气鼓鼓地转回身子,刚想开口反驳。 只见苏九月一只手举着一盒开过封的杜×丝,一只手举着一件性感暴露的真丝睡衣,单纯的小脸蛋都要红透了。 “你小子可真有情趣啊!”说着,她抖了抖那件真丝睡衣,“说吧,有多少女人穿过?” 盛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好似一张调色盘。 “放屁!这里除了你和海薇以外,没有别的女人进来过!这不是……”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了方启明的“礼物”。 盛阳握紧了拳头,磨牙磨出了细微的声响,产生了和他绝交的冲动。 “这一定是方启明和海薇那俩搞的鬼。”盛阳沉沉地叹了口气,朝苏九月伸出手,“行了,给我吧,我收起来。等哪天还给他们。” 谁知苏九月眼疾手快,躲过了他的爪子。 “不能给你。暂且不管是谁的,这两样东西放在你手里都很危险。谁知道你是不是那种人?” 盛阳的调色盘彻底洒了,脸色黑得不行。 他对她这么好,这丫头怎么可以这么想他? “你又不是没跟我住过,我是不是那种人你不清楚吗?”说着,盛阳再一次尝试夺下她手中的东西。 苏九月往后退了一步,悲壮地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不能掉以轻心!” 他断然不能让这两样东西留在她手里。不然他在她心里儒雅大气的形象就全毁了! 等等,儒雅大气? …… 不管了!三十六计,抢为上计! “少废话,快给我!” “不行!”苏九月又往后退了一步。 两个人一进一退,一边吵嚷着,一边打着太极。 忽的,苏九月感觉小腿被什么一撞,整个人向后躺去。 盛阳一慌,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她的头。却也跟着她失去了平衡。 她下意识地阖眸。 再睁眼,只见盛阳一手护着她的后脑,一手撑着身体。一张惊为天人的俊脸近在咫尺。 最重要的是,她感觉双腿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那里…… 他睫毛微颤,喉结也跟着动了动。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隐藏着炽烈的火苗。仿佛她只要动一下,那就会变成熊熊大火。 苏九月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生硬地别开了头。 “你、你还不快起来……” 盛阳垂眸,凝望着她早已通红的耳根,和白皙迷人的脖颈。 理智早就被他踹到了九霄云外。 面对她,他心甘情愿当一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他将两片薄唇凑到她的耳后,温热的气息将烫得她浑身更加灼热。 轻吻落下,她只觉得身体有些软麻。 “九月,我……” 他的嗓音沙哑着,犹如困兽的低吟。 “我想成为‘那种人’了。” 苏九月没有忘记大恩人的请求,所以第一个休息日就催盛阳回家。 “你不陪我,我就不回。”盛阳淡淡地说。 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当他多大,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上个厕所都要人陪着的年纪吗? 可一想到盛誉那夹杂着银丝的黑发,她就一阵心酸。 盛阳这臭小子多幸运,父母还都健在。她不能让他这样下去。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她愣是答应了盛阳陪他回家。 她刚坐到车上,盛阳便又拆了安全带:“不行。我还是给你拿件外套。你这身到了晚上该冷了。” 没等她拒绝,他的背影就拐进了楼门。 苏九月看了看车窗外,又看了看驾驶座的陌生面孔,尴尬地垂下了头。 “你好,少夫人。”陆庭看出了她的窘迫,率先开口问好,“我叫陆庭,是少董的助理。” 啊,陆助理……等等。 “额,你叫我什么?” “少夫人。”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笑道。 苏九月立马慌了,连忙摇头说:“别别别,我担当不起。我叫苏九月,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少董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这么好了,您怎么担当不起?” 陆庭透过后视镜望向她,见她满脸困惑,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您不知道,少董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我去找您。和您住在一起之后,他就不喜欢加班了,说什么也要赶回去吃您做的晚饭。哦,还有您遭受网络暴力的那段时间,他特意回家调出了一队保镖,让他们保护您来着。” 闻此,苏九月想起了从何之洲手里救下她的那些壮汉。 顿了顿,陆庭继续说:“您知道的,少董不爱回家。可是为了您,他没有任何犹豫。” 她心情复杂地垂眸,默默地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车门打开,盛阳把外套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坐到了副驾。 他没有立马让陆庭开车,而是脸色阴沉地问:“陆庭。你跟她说什么了?” 陆庭的嘴角抽了抽。 这下可完了,少夫人表情不对。从此少董又多了一个扣他薪水的理由。 “没有,少董……我只是跟少夫人说了说您对她的好。” 盛阳冷冰冰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不少。 “以后就这么称呼她。开车吧。” ???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少董的心思也是奇怪得很。 看来这声少夫人是真的很受用。陆庭算是记下了。 “不,别、别这么叫我。”苏九月为难地望向盛阳,“怪别扭的……” 盛阳抿了抿唇,不开心地问:“你不想做少夫人吗?” 苏九月想等自己有点本事了,再心安理得地接下这个称呼。她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够资本。 不过有陆庭在,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抓紧衣角沉默着。 车内顿时一片死寂。 盛阳见她不说话,眼眸一沉,似是意识到了她的为难。 “算了,也不急。陆庭,你还是称她苏小姐吧。”最终,他轻轻地说。 在此之前,苏九月对家的概念是一套十几平米的屋子。 直到陆庭把车开进别墅的车库之前,她都是这么以为的。 从此之后,她对家的概念就是,一扇铁艺大门,一座喷泉花园,一幢小资别墅,还有一对亲切的老人。 当然,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只有一个方雪梅。 苏九月见了方雪梅,不禁怔了怔。 若是母亲赵玉竹能挨到今天,说不定也和方雪梅一样,是个五十多岁依然娉婷而立的女子。 方雪梅先是扑到盛阳跟前,喜上眉梢,和盛阳一脸的淡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说了两句,她便将视线落到了一旁安静的苏九月身上。 “你就是九月吧?高中那会就听小阳天天提起你。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方雪梅揽过她皮包骨头的小手,不禁拧了拧眉,“瞧你这手凉的,快进屋吧。女孩是不能受凉的。” 闻此,盛阳才发现她没有拿外套,便吩咐陆庭回车上取一趟。 苏九月真是受宠若惊。在医院伺候父亲、母亲都伺候惯了,如今进了他人家门,竟然做了被人伺候的那个。 又是热茶又是点心的,她觉得自己坐立难安。 “那个……方阿姨,别忙了。”她终于硬着头皮开了口,“主要是盛阳想回家,我只是……来参观的。” 嗯,是来参观的。 苏九月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瞧瞧她都说了什么鬼话…… 盛阳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瞪了她一眼。 怎么就变成他想回家了? 一听这话,方雪梅眉眼的笑意收不住了,连忙叫来保姆周姨。 “周姨,快去给小阳煮杯咖啡来。” 盛阳的眼眸沉了沉,问:“家里还有咖啡?” “有啊,当然有了。你最喜欢的东西,家里怎么能没有?”方雪梅见儿子多说了一句,便激动地念叨起来,“当初听说你要回国,你爸特意从国外买了曼特宁,盼着你回家。知道你嘴叼,这些咖啡豆不行了,就又托人买一些放在家里。我嫌他浪费,说儿子回来再买就好了。他偏不,说万一你回来了,见家里没有咖啡喝就又走了怎么办?” 苏九月感觉盛阳的手抖了抖。 “哎,别看你爸爱跟你吵,他比我还希望你回来呢……”方雪梅这一叹气,叹的盛阳云淡风轻的表情变了变。 苏九月见他不回话,用手肘杵了杵他。 盛阳看了看她,明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却还是固执地别过头去。 好你个老头。还给他玩上苦肉计了是不是? 就在三个人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盛誉风尘仆仆地踏入了大门。 “老公?你不是说今天加班,晚上才回的吗?”方雪梅赶忙上前,替他脱下了外套。 “这不是儿……”盛誉一抬头,看见了坐在客厅的盛阳,立马改口道,“这不是听说九月要过来,想见见她嘛。” 盛阳冷哼一声,宣布主权一般把苏九月搂进了怀里。 盛誉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看来他盛誉的后代真的要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了…… “得了吧你,多大了撒谎还不脸红。我可只告诉你小阳要回来。”方雪梅一边替他叠好外套,一边念叨着。 …… “媳妇。你一天不拆我的台就难受是吗?” 方雪梅幽幽地白了他一眼,说:“你就承认你想见小阳怎么了?” 盛誉咬咬牙,弹了一下方雪梅的额头。 方雪梅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甩开盛誉的手。 盛誉一见媳妇生气了,不禁缩了缩脖子,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 苏九月在一旁偷着笑,小声地说:“盛阳,你真的很像叔叔。” “谁像他了。堂堂一个董事长,在我妈面前乖得跟只兔子似的。” “真的吗?那叔叔真是个好男人。” 盛阳脑内的警报灯开始疯狂闪烁起来。 “干嘛,你看上我爸了?”他酸溜溜地问。 “你胡说什么呢!” “我看你都要把他夸上天了。那我呢,我不香吗?” …… 苏九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觉得和这个白痴说话是在浪费唾液。 盛阳见苏九月不说话了,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她的表情。 她则是把屁股往远处挪了挪,继续沉默。 “九月。你……”他可怜巴巴地咬唇,“你别不理我嘛。”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里,一对见了就开撕的父子居然在做同一件事。 ——哄媳妇。 方雪梅顿时不气了,指了指沙发上那一对,笑道:“老公你看。我从来没见过小阳那个样子。” 盛誉看过去,眼眸沉了沉,大踏步地走上前去。 “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又惹九月不开心了?” 盛阳听闻,委屈的神色立马凛冽起来,冷冰冰的抬眸。 “是你执意让我离开她,如今也是你,让我对她好一些。是你执意收走她的店铺,如今也是你,想要百般呵护她。”他周身温度骤降,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清冷,“你这个老头,到底安的什么心?” 霎时间,刚刚的温馨如同假象,满屋子都是战火的味道。 方雪梅和苏九月面面相觑,都不敢出手阻拦。他们毕竟是父子,一冷起脸来,都是一副实力劝退的架势。 “好啊你。九月还在这,就跟我这么没大没小。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呵。说得好像你眼里有我这个儿子似的。” “你!”盛誉气急,眼前有片刻恍惚,脚下不稳,身形晃了一下。 两个女人顿时慌了,一同朝盛誉扑了过去。 盛阳也是瞬间弹了出去。可是犹豫半晌,他最终只是站到了盛誉跟前,一言不发。 “老公,老公!”方雪梅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盛誉抬抬沉重的眼皮,摆摆手,费劲地说:“没事。媳妇啊,你去帮我找找药,应该放在卧室了。” 方雪梅连忙应下,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盛阳,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走了。 苏九月为盛誉顺了顺气,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傻站在一旁的人盛阳。不过碍于她是个外人,没有说什么。 盛阳望向她。只见她的眼眸中盛满了失望。这让他的心一紧,更加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九月,能麻烦你去厨房,帮我倒杯热水来吗?”盛誉有气无力地恳求。 苏九月点点头,飞似的消失在了客厅。 四周寂静无声,只留下盛誉沉沉的喘息声。 盛誉这老头,在他面前一向是声如洪钟、红光满面的,怎么突然就…… 盛阳深深地锁眉,沉默半晌总算是开了口。 “您……在吃什么药?” 盛誉别过头,沉沉地叹息道:“不要问了。我那么伤害过你,你就别关心我这个老不死的了……” “您别瞎说。”他只是不满父亲当年的做法,从来没有想要他死,“我也伤害过您,您不还是在关心我吗?” 盛誉没有说话,身体状况似乎还是不太好。 盛阳望着他脸上的皱褶和几缕银丝,心底微微一拧,有些泛疼。 他爸永远是那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哪里想过他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天。 其实,如果不是盛誉逼他出国深造,他可能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绵软。根本无法爬到今天这个高度,更不可能给他的心上人幸福。 他明明都知道,可他还是…… “爸,对不起。”为他的幼稚。为他的可笑。 盛誉突然猛地一咳,吓得盛阳立马扑了过去,慌张地叫道:“爸!” 然后,四目相对。盛誉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大。 几秒钟之后,盛誉他笑场了。 笑场了。场了。了。 …… “哎!”盛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揶揄的笑意,“臭小子,姜还是老的辣啊,你不服不行。” ??? 盛阳咬紧后槽牙,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盛誉抬手,止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慢悠悠地说:“你可得对我好点。不然九月该说你不孝顺,不喜欢你了。” “你!你个老狐狸!真的是……” 一串不可描述的词汇还没说出口,方雪梅和苏九月就回来了。 盛誉笑容尽褪,立马摆出了弱风扶柳的姿态。 他在一旁跟喝了酱油一样,全身僵硬地站在那。 “盛阳,帮九月把你爸的药冲了。快。”方雪梅将药放到他的手心。 盛阳本想推脱,却收到了苏九月一个不满的眼神。 他看了看苏九月,又看了看那只老狐狸。 只见盛誉孩子似的冲他挑了挑眉,一脸的春风得意。 这个老头真的是……太幼稚了! 想到这,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脸露出了微微笑意。 当初是盛誉逼迫他离开苏九月,现在又是盛誉把她带回到身边。 也好,臭老头。 咱们就扯平了吧。 ☆、嫉妒疯长 苏九月在做饭的时候,接到了舒星的电话。 “喂,星星!你看到我的设计了是不是!”没等舒星开口,她率先激动地发了话。 电话那头顿了顿,然后传来他略显低落的声音:“嗯,看到了。” 苏九月拧了眉,好心情被他风一样轻的语气吹飞了。 “你不喜欢吗?我还觉得挺好看的……” 舒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灰蒙蒙的眼眸落到眼前的设计稿上。 作品名为“他的眼眸”,设计理念一栏写的是:一个女孩从她喜欢的人眼里,看见了一道光。 她喜欢的人?呵。 舒星将设计稿扣住,压抑着情绪道:“恭喜你,九月。你马上就要成为MarryMe的一员了。” 苏九月的眼中金光一闪。 “真的?这次你不会再骗我了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的天,我又中奖了……我这么不入流的小设计师,居然一跃龙门,进了MarryMe了!感谢国家,感谢星星,感谢玉皇大帝!” 舒星听着小钻石的胡言乱语,眼前不禁浮现了她跳脱的样子,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你先别急着高兴。还有一件事呢。” 苏九月倒吸一口凉气,问:“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但是’吗?” “应该说是‘并且’。”他柔和地解释道,“过些日子我就要被调去MarryMe的F国总部了,公司允许我带一个助理过去。正好总部在那边有一家设计师学院,处于国际珠宝设计行业的顶尖水平。” 说到这,他的眉眼之间漾出浓浓的笑意。 “九月,你想去吗?” “想!”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这一激动不要紧,惊动了坐在餐桌旁打游戏的盛阳。 苏九月看了看盛阳,明亮的眼眸逐渐动摇。 “那下周来办入职的时候,带些你的得意作品来,我去帮你联系学院。” “那个……星星。这件事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她因拒绝了他的好意心生愧疚,连忙补充道,“不过入职我肯定要去办的!” “好。那你等人事部来通知你具体时间吧。”舒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 不过她还没有开口关心,舒星便借口还有事,率先挂掉了电话。 再不挂,他怕他会爆发。 明明他才是最懂她的,明明他才能给她想要的。 “她必须跟我走。” 舒星一把抓起桌上的设计稿,发疯一样将它撕了个粉碎。 办公室的同事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舒星。他在遭遇设计瓶颈时也会产生精神病行为。 但是每次大家还是会害怕,颤巍巍地连头也不敢抬。 “她必须跟我走!” 说着,他将手里的一把碎屑抛出。 白花花的纸片扬了满屋,仿佛一场盼不来春天的冬雪。 从挂下电话到开始吃饭,苏九月偷偷瞄了盛阳好几眼。 盛阳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变化,不禁黑了脸。 “觉得我帅,就大大方方地看。干嘛跟做贼似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闻此,她立马收回了视线,默默扒拉碗里的饭。 果然。苏九月接了电话之后就很奇怪。连怼都不怼他了。 盛阳拧眉,神色凝重地放下了碗筷,问:“刚才是谁的电话?” “是星星的……” 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沉吟片刻,苏九月终于开口:“盛阳,我问你。” 他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如果,我要离开你……” 盛阳的心里咯噔一声,拍案而起。 “不行!” 苏九月被他吓了一跳,望着他的一对明眸之中写满了惶恐。 他抿了抿唇,似是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慢慢地坐回了椅子上。 “这辈子,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别想摆脱我。” 明明是他蛮不讲理,她却觉得心中涌入一股暖流。 这样的坚定,这样的追随,这样的他。她灵魂深处最渴望的东西,盛阳好像全部都给了她。 她想走,是为了自己。她不想走,是为了他们。 为了满足自己想留在他身边的私欲,为了让他能安心在这里称帝成王。 盛阳的心依然不明朗,语气不满地问:“舒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如果不是舒星跟她说了什么,她怎么会突然冒出离开他的想法? “星星说,我有一个去F国成为专业设计师的机会……” 盛阳锁眉,说:“这个机会我也能给。用不着他。”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喜上眉梢,而是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不一样。星星给的机会,多少是我争取来的。你给的机会,是白送的。”她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想依附于你,做一个寄生生物。我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慢慢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盛阳幽幽地别开了视线。 有他在,谁还敢在她是否配得上他的问题上饶舌? 可成为专业设计师,在珠宝设计行业闯出一番天地,是她母亲也是她的愿望,他哪里忍心阻拦? 盛阳暗自握了拳。 但是让他把苏九月送到别的男人手上,那是想都别想。 吃完饭,苏九月便去收拾碗筷了,流水哗啦啦的声响遮盖了消息提示音。 盛阳正在擦桌子,手机的声响惹了他的视线。 是舒星。 “对了,刚才忘了说。婚纱照的样片出来了,我给你寄一套过去。就当留个纪念吧。” 盛阳眯了眯眼,似乎怀疑自己看错了一般,又再次确认。 婚纱照样片。他没有看错。 硬邦邦的手机险些要被他捏碎。 他看了看厨房哼着小曲的苏九月,又看了看这条消息。 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工作日,盛阳起了个大早,苏九月还没起床。 虽然店铺是没了,但是博客下的订单因为她没有安定下来的缘故,堆了不少。最近她忙于制作商品,总是熬到半夜才睡下。 他没忍心叫醒,蹑手蹑脚地洗漱着装,然后出门。 门口,陆庭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递了上去。 “少董,刚刚有人送来了这个。” 盛阳低眉,望向这个白得几乎一尘不染的盒子,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反反复复好几次,最终下定决心打开了它。 陆庭好像比他反应还大,手一抖差点把盒子扔出去。 苏九月一身纯洁的白纱,温柔而迷离。舒星一套雪白的西服,深情而坚定。波光粼粼的湖水,飞向天际的白鸽。一望无际的碧空诉说着一瞬间的永恒。 …… 婚纱照,样片。没有一个字是假的。这不是舒星玩的花样。 陆庭屏住呼吸抬眼,盛阳仿佛凝成了一个雕塑。 他没有像陆庭想的那样生气。真要说起来,更多的可能是脆弱和哀伤。 沉默的每一秒都是万箭穿心的疼痛。 过了半晌,他终于伸手接过那个盒子,走入了房间深处。片刻,便空手走了回来。 “去公司吧。” 他的声音飘飘摇摇,宛若一朵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不知归处。 到了公司,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E国可能需要他去一趟。 不过他跟个魂一样幽幽地飘回了办公室,好像没有听见吴秘书的话。 然后他得到的第二个消息是,MarryMe看中了苏九月的那家店铺,执意要和SUN争夺。 站在公司高管的角度,SUN目前没有任何涉及零售的业务,这店铺不如分配给MarryMe,他们的收益高,意味着能给的租金就高。 但那是苏九月的东西,他不能交给任何人。 于是,他来到了MarryMe大楼,带着一股藏匿很深的杀意。 陆庭暗暗同情起今天要见少董的MarryMe员工,希望他们一会说话不要结巴,快点放弃争夺店铺的想法。 但是兜兜转转,他们愣是跳过了招标这个麻烦事,轻轻松松要走了另一家地段极好的底商。 盛阳的脸色愈发阴沉,特别是在接到了舒星的“盛情邀约”之后。 他命陆庭先去停车场候着他。毕竟他知道舒星要和他谈的不是公事。 设计部总办公室,舒星一如既往地惬意。 他的两条大长腿架在办公桌之上。桌子上干干净净,除了一个装满铅笔的笔筒,一台正在放着矿石纪录片的电脑还有一杯清茶,再无其他。 盛阳一来,他慵懒地抬眼,摆摆手请客人坐下。 “等我看完这一段的哈,盛总……啊,不,盛董事。” 盛阳无视了舒星的话,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直接拔掉了显示屏的连接线。 舒星一愣,随即眯了眯他好看的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就喜欢盛董事这股干净利索的劲。”他笑意盈盈地开了口。 盛阳显然没有之前那样云淡风轻了,满腔怒火全都写在了脸上。 “是你吧?”他紧紧地凝视着舒星那春风得意的眉眼,“你知道我会为九月留下那家店铺,故意让MarryMe的人去争,借机拿下真正想租的那家,是吧?” 舒星不置可否,笑着说:“我看你最近过得太顺,怕你乐极生悲,就想着给你添添堵,平衡一下。不用谢了。” 盛阳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对面,一如既往地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舒星也毫不示弱,对上他幽暗瞳孔中凛冽的寒光。 他倒想看看,他的小钻石究竟从那双眼睛的哪里得到的灵感。 片刻之后,舒星将一双长腿从桌子上拿了下来。 “你知道九月一会要来办入职吗?” 盛阳的眉头一拧,眼神又暗了几分。 “看来你还不知道,九月马上就要成为我的贴身助理,同我一起远走高飞了。”说着,舒星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盛阳握紧颤抖的指尖。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舒星看了看处于爆发边缘的盛阳,又看了看办公室的大门,得意的小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你要拿出那份档案,彻底地毁掉我吗?” 何之洲抄袭,何董下台。如今何家早已失势,学校也没有必要迫于压力,隐瞒何之洲大学时期抄袭舒星的事实了。 盛阳知道这已经威胁不到他了,所以他才敢在这摇尾巴。 不过…… 盛阳冷冷的一笑,笑得舒星脊背一凉。 “你若是执意带走苏九月,就算要颠倒是非毁掉你,也无所谓。” 舒星的睫毛微颤,缓缓地垂下了头:“可是这样一来,九月的梦想也要被你毁掉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自私? 盛阳恍惚了一下,脑海中闪过那张美好的婚纱照,喉结动了动。 他为了她,经起了离别之痛,承受了压迫之苦,放弃了骄傲自信,接受了平凡质朴。他为了她掏心掏肺,将此生温柔如数上交,只盼着能与她携手相伴。 这点奢望,却成了他的自私吗? 舒星望着他逐渐猩红的眼眶,喉头动了动,感觉浑身不适。 忽的,盛阳笑了出来。这一笑,让人只觉天寒地冻,刺骨冰凉。 “对。我就是这么自私。”他红着眼眶,脸上是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就算是把她囚禁,让她彻底失去自由,让她痛苦,让她绝望,我也绝对不会……放开她的!” 话音刚落,背后“哗啦”一声。 盛阳闻声转身。 苏九月怔怔地望着他,脚下是散落一地的文件,眼里是满满的惶恐与不安。 一秒,两秒…… 盛阳开始觉得她在抗拒,在后退,在慢慢地离他越来越远。 疼痛是一阵阵狂风卷起巨浪,一次次将他压入汹涌的海水之中。 舒星走上前,为她拾起地上零散的文件。 然后他揽过苏九月僵硬的肩膀,说:“走,我们去会客室说。” 苏九月仍处于恍惚之中,像个傀儡一般随他转了身。 一双背影踏出办公室的那一秒,舒星又一次将视线放到盛阳的身上。 他弯了弯嘴角,眉眼之间尽是讥讽与嘲笑。 盛阳的额角暴出青筋,气得浑身发抖。 他居然中计了。 会客室,苏九月还有些惊魂未定,连坐都没有坐下。 一定是吓坏了。舒星眉眼低垂,心疼地望着他的小钻石。 “九月,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生怕再吓着她。 苏九月这才回了神,连忙摇摇头,说:“不,你不用道歉。我只是有点……” 意外。 仔细想想,她好像都没怎么见过盛阳生气。却一下子看到他盛怒的模样,真的觉得有些骇人。 原来盛阳还有这样的一面。 “没事了,我没事了。”苏九月摆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们还是赶紧开始办正事吧。” 舒星点点头,叫实习生拿合同过来。 “对了,九月。我要跟你说一下。”他趁着这个空档请苏九月坐下,倚在桌边说,“公司看过你在象牙杯的设计,也看了你的博客,认为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应我的要求,你入职的同时也就跨进了设计师学院的大门。” 苏九月听闻,扬起头诧异地望着舒星。 他望着她,眉眼不自觉地温柔起来,继续说:“大概半个月之后吧。等我结束了这边的新品发布会,你就能和我一起去总部了。” 实习生毕恭毕敬地把合同放到她跟前,退出了会客室。 舒星为她拿出一支签字笔,塞到了她的手里。 “签完之后,你还要去人事部交档案……” 话还没说完,苏九月“啪”地一声放下笔,垂下了头。 舒星的心跟着沉了沉,问:“怎么了?是待遇不够好吗?” 她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MarryMe是一个大公司。她没有什么学历,更没有什么资格证,仅凭几个设计就能拥有这样的待遇,一定是舒星在背后帮了她很多。 可是她……突然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她为了能问心无愧地和盛阳在一起。现在却也是为了这个要离开他。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星星,我不能跟你出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愧疚,带着坚毅。 舒星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语气暴躁起来:“为什么?难道是为了留在盛阳身边?他都那么说了你没听到吗?他是要囚禁你啊,他是要毁了你的梦想啊!” 苏九月咬紧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他见她不说话,好像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放软了语气。 “九月。你跟我走吧。” 他蹲下高大的身姿,一对勾魂的眼中尽是恳求的神色。 舒星才是一直高高在上的那个。他连头都没有向任何人低过,他的一切都是靠他的才能换来的。 可现在,他把整个人都放低了,变得渺小,变得卑微。 “为了赵教授,为了你自己。”顿了顿,他捧起她冰凉的手,轻轻地开了口,“也为了我……” 苏九月有些慌,想把手抽出来。舒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报恩是真的,想帮你是真的,让你实现梦想是真的……上次的求婚,也是真的!” 舒星下定决心,站起了身,把她拉进了怀里。 “九月。”他颤抖地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懂你的设计,懂你的需要,懂你的梦想。我才是能给你一切的那个……” 苏九月是真的傻了。 他没有任何理由开玩笑了,所以这次他真的是认真的。 “我不能让盛阳毁了你。九月,求求你,跟我走吧。” 苏九月在他的怀里一边挣扎一边说:“星星,我不能……” 话音未落,会客室的玻璃门猛地一开,撞出了一道细长的裂缝。 盛阳狠狠地从舒星怀里抢过苏九月,几乎是把她拖出了舒星的视线。 舒星怔怔地凝望着她踉跄的背影,满脑子都是她那声轻轻的—— “我不能。” 实习生见舒星得了空,上前一步问道:“主设,直飞F国的机票是订上午还是下午的?” …… 舒星似乎慢慢从刚才的脆弱中缓过了神,死人一般的双眸落到了那个实习生的身上。 实习生腿一软,差点当场去世。 “主、主设,对……对对对不起!”实习生连忙鞠躬道歉,虽然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舒星随手抓起会议桌上的笔筒,狠狠地朝实习生砸了过去。 顿时,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整个办公室的视线。 力道控制得很好,精致的笔筒正好砸在实习生脚边,幽幽地滚了很远。 “看到了吗?”他摇摇晃晃地指着地上的笔筒,“给我滚。滚!” 实习生连滚带爬地跑远了,耳边便又传来了苏九月的声音。 “我不能。” —— 不能? 他眼眶充血,疾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舒星狠狠抹去眼角的湿润,细嫩的皮肤被衣服划出一片绯红。 她不是不能。 她是不想。 ☆、浪子回头 盛阳的周身似乎燃着火光,所有见他的人纷纷让出一条大路。 苏九月感觉自己的手腕要断了,一个趔趄被他扔进了车里。 驾驶位的陆庭惊呆了。一向把苏小姐当宝贝似的少董,居然……变得突然这么残暴。 “盛阳,你听我说。我没有……”打算离开他。 “闭嘴!” 盛阳显然还在气头上,语气中尽是对待外人的生硬冰冷。 苏九月打了个寒战,垂下头不再出声。 她确实有些害怕。不过害怕的并不是盛阳本身,而是怕当初那个可爱调皮的他再也回不来了…… 一路无言。 到了公寓,他的动作依然粗鲁,生拉硬拽把她丢进了他们的二人小窝。 他的力气真的很大,苏九月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盛阳的眼神变了变,下意识地上前伸手。顿了顿,他又把步子收了回来。 苏九月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一片绯红。再看看盛阳,只留给她一个冷漠高挺的背影。 她的脾气顿时也冒了上来。 “盛阳,你有必要这样吗?” 有必要吗? 呵。口口声声说是想和他在一起,想为了他变得更好,结果就是跑去跟别的男人拍婚纱照,还深情拥抱。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和舒星双宿双飞了?! 盛阳越想越气,不再多看她一眼。 “陆庭,安排人手24小时守在门口。”他沙哑着嗓音,眼神幽冷而阴沉,“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能踏出这个门半步!” 苏九月脸色大变,不顾疼痛站了起来:“盛阳!你是认真的吗!” 他的身影顿了几秒,然后便握紧双拳,大步流星地迈出家门。 “砰”。厚重的门被他用力甩上。 苏九月不甘心地咬住嘴唇,低头望着自己被他攥得通红的手腕。 他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能不听她的半句解释,就这样对她? 门外,盛阳怔怔地站在那,眼神迷茫。 “少董。您真的要这样对待苏小姐吗?”陆庭担忧地问道。 他感觉少董很有可能在说气话。毕竟少董都见不得苏小姐皱一下眉,怎么可能要软禁她呢…… 盛阳好像想起了什么,恍惚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我只是警告她,别想离开我。”说着,他迈开了一双颀长的腿,走进了电梯间。 陆庭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少董还在气头上,现在可能是说不通了。 室外突然狂风大作,把他混乱的大脑吹得清醒了一些。 上了车,他语气平稳地说:“订直飞E国最近的航班。我回家收拾好行李就出发。” “好的。”原来少董听见吴秘书的话了,“那我把您送回家后,就去公司把需要的材料给您取来。” 盛阳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直接送到机场吧。” 陆庭应下,然后犹豫半晌。 “您出差的事情,需要告诉苏小姐吗?”最终,陆庭开口问道。 盛阳的视线放到窗外,一对迷离的眼不知道望见了什么。 “不用了。我会很快回来。” 陆庭闻此便不再多嘴。 盛阳需要时间冷静,并不是有意要软禁苏九月的。他只是害怕他去冷静的这段时间,她真的跟舒星走了。 一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半晌,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你每天找些借口过去,看看她的状态。千万别让她病了。” 这句话掺杂着落寞、寂寥。像每日跪在祠堂前虔诚地祈祷,也没能得到半分神明的救赎。 陆庭心疼地拧眉,回道:“是,少董。” 海薇正式成为了市乐团大提琴首席,还是自乐团成立以来最年轻的一任。 得到这个消息的她高兴极了,立马叫方启明把她送到苏九月那。 她要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最好的姐妹! 一到门口,海薇就傻了。 那道窄窄的门前,站着一排黑压压的七尺大汉。 海薇觉得事情有蹊跷,便后退了几步,大声质问他们。 “喂,你们是什么人?” 谁知这几名大汉还颇有礼貌,齐刷刷地朝她鞠了一躬。 然后一个领头的西服男便开了口:“您好,小姐。盛阳少爷命我们在此看守。请问您是苏小姐的朋友吗?” 海薇满脸问号地点了点头。 “苏小姐现在不方便见任何人。您若是有事,我们可以代为传达。” 海薇心下一慌,忙问:“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具体您还是问少爷吧。” 她一个弱女子,也不好跟这一群壮汉硬刚,便离开了。 问少爷?还不如直接问九月。 海薇掏出手机,打给了苏九月。 “喂,九月!你没事吧?” 苏九月因为心情不好,做订单做了一个通宵。 她大脑还不清醒,声音迷迷糊糊的:“薇薇?我没事啊……现在几点了?” “快中午了好吗,大姐!”海薇本来想请她吃午饭的,“我见你家门口一排黑衣人,说是盛阳安排的。怎么回事,你有麻烦了吗?” 一提盛阳,她噌地一声从工作台上爬了起来。 “黑衣人?”苏九月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这小子是认真的?” 海薇眨眨眼,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怒意。 “你和盛阳吵架了?”她问。 苏九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我想可能是冷战。” 然后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海薇听。 听罢,海薇不禁提高了分贝怒道:“我真没看出来盛阳是这种人!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不过…… “但是,九月。他之前对你那么好,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顿了顿,她继续说,“你也说了他从没跟你生过气。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啊?” 苏九月想起了饭桌上的那一幕。 “我跟他提过一句离开他出国。可能是让他不安了吧……” 这么一想,他又看到了舒星抱着她的场景。也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是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那他也不能看着我摔跤,连我的一句解释也不听啊!”说着,她便又生气起来。 海薇赞同地点点头,说:“我觉得也是。一个大老爷们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关起来了。万一以后演变成家暴可怎么办!” …… “不会,他不是那种人……”苏九月连忙替盛阳辩驳。 海薇翻了一个白眼。姑奶奶,你被他关着呢,还替他说上话了?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就这样被关着吗?” 苏九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盛阳是个有权有势的小少爷,要是真的任性起来,她能有什么办法…… 他不信任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她失落地阖上眼帘,淡淡地开了口。 “只能等他气消,回来听我解释了。” 夜幕低垂,想念缓缓钻进皎洁的月光,洒向人间。 苏九月恍惚地站在空荡荡的侧卧前,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次她心情低落,陪伴她的却只有盛阳留在房内飘忽的味道了。 盛阳离开的第三天,依然没有给她任何消息。而她,也固执地不去联系他。 她被这令人安心的味道吸引,缓步走入了他的房间。 房间很整齐,也很干净,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来到这她才明白,盛阳一点也不邋遢,有洁癖也是真的。 苏九月曾质问过他,是不是因为当初那个狭小的店铺不是他的家,他才执着地总是弄乱。 盛阳眼神飘忽,生硬地扯开了话题。 那样子像极了高中时期,有事没事故意找茬的他。也正是因为他的故意,他们之间总是能有算不完的帐,吵不完的架。 那个年纪的男生,不就是这样表达喜欢的吗? 她怔怔地坐在盛阳的床上,四下打量着这个装潢极简的房间。 和温馨舒适的主卧明显不在同一个层次。 难道他一开始就打算让她搬进来,才特意把主卧弄成她喜欢的样子的? 苏九月的喉头动了动,一股酸涩顺着鼻子蔓延了全身。 盛阳确实为她做了太多。可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 忽的,她的眼神瞟到了一个精致的白盒子。 那个位置很刁钻,似乎是主人有意藏起来一样。 苏九月的心里咯噔一声。莫非盛阳还为她准备了什么礼物,结果却只换来了她的伤害? 她拿出盒子,打开了它。 …… 瞬间,她好像明白了盛阳不安到爆发的原因。 她慌了,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不管他是怎么拿到这套婚纱照,也不管什么女孩子的矜持。 她现在就想见他! 苏九月的呼吸随着手机里面等待接通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跨越海洋,天蒙蒙亮。 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让盛阳终于扛不住疲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手机叮当作响也没有叫醒他。反倒是叫起了一旁默默守候着盛阳的秋眉。 她是今天才听说盛阳来E国的,所以一大早便跑来见他。 结果却撞上他睡着了。她不忍心叫醒,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等他醒来。 手机屏幕明晃晃的,却是那两个黑色的大字刺痛了她的眼。 来电人,九月。 她看了看熟睡的盛阳,又看了看拼命呼叫的手机,伸手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一通,苏九月的眼睛明显闪过一丝光亮。 “喂,盛阳。你现在在哪?我想见你。” 秋眉把嘴唇咬得发紫。 看来苏九月并没有听她的劝诫,还想着祸害她的心头至宝。 就凭苏九月这么一句想见他,盛阳肯定想都不想,便会扔下E国所有的业务,只为跑去见她! 秋眉狠狠压住自己想破口大骂的冲动,放低声音。 “他在我身边睡着呢,可能见不了你。” …… 电话那头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正在秋眉打算挂下电话的时候,苏九月总算是开了口:“我不信。你把电话给他。” “你不信是吧?好。”说着,秋眉将手机凑到盛阳跟前。 平稳的呼吸声鼓动着她的耳膜。 他吸气,是一把利剑穿过她的心口。他呼气,那把剑又狠狠地拔了出来。 秋眉能拿到他的手机,就说明这个人不会是别人。 这下,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秋眉又耐心地等了一会,似乎是在享受对方被她压制的成就感。 忽的,盛阳指尖一动。 秋眉一愣,连忙按下了挂断键,把手机放了回去。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恍惚之中,日思月想的她好像正站在跟前。 盛阳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视线缓缓对焦,然后便拧了眉。 “你怎么在这?” “我……”秋眉局促不安地握住指尖,笑道,“我听说你来了,就来看看你,打个招呼。” 盛阳眼眸微沉,落在位置不太对的手机上。 半晌,见她依然站在原地,他问:“还有事?” 秋眉惶恐不安地摇摇头。 “那你就去忙吧。”语毕,他不再开口,继续工作起来。 秋眉被他望向手机的那一眼吓得半点心思都没了,连忙退出了办公室。 盛阳见她走了,他才因剧烈头疼锁紧了眉头。 他顺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才睡了十几分钟。 看来是最近太拼了…… 这样的疲惫,让他特别想听一听苏九月的声音。于是他打开了通讯录,也不管什么误不误会,就要给她打一个电话。 然后看到了和她的通话记录。 来电时间,五分钟前。 他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隐隐感觉事情不妙。 果不其然,连着好几通电话打过去,她都没有接。 盛阳的眼神幽幽地望向秋眉消失的方向,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 秋眉到底跟苏九月说了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秋眉,不能再留了。 盛阳也许是个天才。 待日上三竿,他已经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当,准备回国了。 回去之前,他特地叫来了秋眉。 秋眉一得到这个消息便喜上眉梢,又是挑衣服又是喷香水,把自己弄得跟个小公主似的。 一进楼门,每个男职工都要多看她几眼。 没错,就应该是这样。盛阳也要和他们一样,眼神黏在她身上,再也不去看什么苏九月。 听说盛阳一听到出差的消息,当天晚上便来到了E国。 她怎么没想到,他很有可能是因为想她,才这么猴急的跑了过来。 想到这,秋眉走路都轻飘飘的。 走进办公室,盛阳正在整理案上的文件,将他们收进公文包。 秋眉娇媚地扭着胯,走近盛阳。 “难得你主动找我。”她眨了眨那对勾魂的眼,又贴近他几分,“怎么了?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腰身一低,她傲人的事业线便从领口暴露无遗。 盛阳只是瞥了一眼,心里念着他什么时候能看看苏九月的。 “我需要你安分一些。” …… “什么?” “不过现在不需要了。”盛阳一边说,一边继续收拾着。 他的语气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她就越觉得心里没底。 “盛阳,你说什么呢?我有些听不懂。”秋眉蹙着眉,心里有些打鼓。 既然他没有怒不可遏地朝她大发脾气,应该是不知道她接了苏九月的电话。他找上她肯定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秋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听不懂?”盛阳总算是正眼看她了,“那我说得再明白一些。” 秋眉望着他的眼,背后升起一股浓烈的寒意。 是了。盛阳就是这样的人。 他可以温厚有礼,宽以待人。但也可以杀伐果断,不见丝血。 不需要再说什么了。秋眉能看出他知道了一切。 她彻底完了。 没等盛阳开口,秋眉便抓住了他的袖口。 她充满惊愕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泪水说来就来。 “盛阳,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她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立马解释起来,“你睡得熟,我怕铃声吵到你。可是苏九月对你又那么重要,我怕挂了电话会让你们产生误会才接的!” 盛阳望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是狐疑地眯了眯眼睛。 “那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我说……” 秋眉转了转眼珠,思考片刻。 “我说他太累了不方便接电话,一会我让他回给你。谁知道她什么都没说,就立马挂了……” 盛阳笑了。 通话时间足足有五分钟,就说了这么两句话,还立马就挂了? 他一笑,秋眉就更虚了,衬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盛阳,你要相信我!” 他掰开她纤细的手指,掸了掸袖口上的脂粉,淡淡地说:“秋眉,九月不是商业对手。不需要你用公关的伎俩对待。” 秋眉愣了半晌,恍惚着摇摇头。 “不,不是的,盛阳。用伎俩的不是我,是苏九月啊!”委屈在她的心头翻涌,声音嘶哑地辩驳道,“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技巧,才让你心生怜悯的!不然她身怀绝技,又攀上了何之洲这个高枝,怎么可能落得现在的下场?” 盛阳沉沉地叹了口气,别过脸去。 “盛阳,你只是被她蒙蔽了双眼。她一心想毁了你,让你变得和她一样平凡。你那么聪明,可不能中了她的计啊!盛阳,你好好想想。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害你,怎么会……” 秋眉的话戛然而止。她刚刚说了什么。说了喜欢他吗? 天啊,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喜欢他?她明明是要等盛阳坐上Glory董事长那个位子的时候再说,一举成为董事长夫人的! “盛阳,我……” “行了。”他不再多嘴,也不想听她多说了,“下一次董事会,你的父亲就要下台。不过我还会让你留在这边工作。省得你们一家人断了经济来源,又要找我的麻烦。” 秋眉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只是想让盛阳一直高高在上、熠熠发光的…… 盛阳不再看她,拿起收拾好的文件就要走。 秋眉连忙抓住了他的裤脚,恳求道:“不要!盛阳,我不要!求求你让我父亲留在董事会……我发誓不会再招惹苏九月,我发誓!” 他本是不忍让她这副模样的。 盛阳叫来门外候着的几名助理,把她从腿上拽了下来。 “盛阳,求求你!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盛阳!” 他把秋眉的哭喊全部抛到脑后,步履匆匆地往机场赶去。 苏九月一定不能误会他。 他已经头脑一热,狠狠地伤害了她。再让她误会些什么,她可能真的就要离他而去了! 焦急,恐惧,祈祷。它们在心中不停地搅啊搅,搅得他快要发疯。 就在他拖着行李箱步入登机口的瞬间,手机响了起来。是陆庭的电话。 “少董,我让海小姐把苏小姐带走了。” 盛阳的心顿时沉入了海底。 “你让她出去了?” 陆庭不紧不慢,耐心地解释道:“海小姐谎称得到了您的允许,可以见苏小姐一面。后来两位小姐就趁保镖不注意跑了。我见苏小姐并不意外,还十分配合,觉得可能是苏小姐的主意,就没让他们追。” 盛阳没有回话。 “还有,婚纱照的事情,我查清楚了。”陆庭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直奔主题,“苏小姐是受人之邀充当了一个模特,还拿了些报酬。” “你在替她说话……是想做苏九月的助理了吗?” “少董,我只是不想让您失去少夫人。” …… 盛阳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她只是做了一个模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婚纱照……就算如此,他也不能接受她一身婚白纱,旁边站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舒星说得没错。他太自私了。 就算她真的要走,他跟着去就是了。 就算她真的嫁人,他守着她就是了。 苏九月是他的命。是他不论自己承受多少,都要保护好的人。 挂下电话,他脚下的速度不禁又快了几分。 九月,对不起。 求你,等我。 ☆、告别 方启明一脚油门开出小区,海薇立马手舞足蹈起来。 “太——刺激了!我感觉自己像个高级特工,成功从恐怖分子手中解救出了重要人质!” 方启明撇撇嘴,凉飕飕地说:“你可别高兴得太早。盛阳肯定马上就知道。那小子心狠手辣的,指不定要怎么着呢。” “主意是你的出的,我只是执行而已。他要搞事,也得拿你开刀。” “说好做彼此的天使的呢?” “做个屁。” …… 苏九月坐在后座,安安静静地望着车外飞逝而过的街景。 后来盛阳给她打过几通电话,她因为生气统统挂断了。他也就没再打过。 想来,现在她不就变成了之前不听她半句解释的盛阳吗? “不过,九月。”海薇拧过头,望着一言不发的苏九月,“你怎么突然想逃出来了?是下定决心离开盛阳那混蛋了吗?” 方启明抢先一步开了口:“别,九月。盛阳只是脑子一拧犯了病。他冷静下来一定会向你求饶的,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他知道盛阳对苏九月的不同。作为兄弟,他得帮忙劝劝。 海薇在一旁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前脚伤人,后脚道歉。然后再伤人,再道歉。”她满脸嫌弃地抱怨,“果然,你们男人都是垃圾。” ??? 方启明这叫一个冤啊。 不过最冤的还是盛阳。苏九月暗暗想着。除了这次的误会,他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没有伤害过她。 “我已经不想离开他了。”她在后座开了口,回答了海薇的问题,“我逃出来,是要去找他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谁都不听谁的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所以她要去跟他解释,也要听他的解释。 兜兜转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她不能就此放弃。 听到苏九月语气中的坚决,方启明不禁逸出沉重的叹息。 盛阳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还得让心爱的姑娘追着。 海薇则是炸窝了,义愤填膺地说:“九月,你也太给他脸了!这要是我,他要是不屁颠屁颠跑过来给姑奶奶我磕头,我是绝对不会搭理他的!” 方启明的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他不说废话,从后视镜里问后座的苏九月。 “那你知道他在哪吗?我送你去找他。”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一直关机。” “嘿!还真给他脸了是不是?”海薇又叨叨起来。 方启明瞥了海薇一眼,道:“你就别咋呼了。帮她出出主意吧。” “出主意,我能出什么……”忽的,海薇眼睛一亮,问,“对了,九月。你不是见过他父母吗?兴许他们知道盛阳在哪。” 对,盛叔叔。 苏九月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慌忙掏出手机拨通盛誉的电话。 她一边等着接通,一边说:“方指挥,麻烦你送我去Glory吧。” 苏九月不好意思让方启明和海薇等,便让他们走了。 盛誉和盛阳不愧是一对父子,两个人的手机也同时关机。 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雍容华贵的Glory大楼里。 前台的小姐姐见她一脸茫然,礼貌地开了口:“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啊……我、我想见董事长。” 小姐姐眨了眨眼愣了回神。 “见董事长是吗?”前台又向她确认了一遍,然后问道,“您预约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呢?” 苏九月为难地垂下头,小声地说:“我……我没有预约。” “没有预约是不可以见董事长的。” 果然,平常是不能奢望见到盛叔叔的。但是……盛誉对她态度很亲切,兴许可以给她搞点特殊! 抱着一丝丝侥幸,她紧紧地抓住冰凉的大理石桌。 “那可不可以帮我通报一声,通报一声就好!告诉他,我叫苏九月,我有事情想问他!” 前台小姐姐犹豫了半晌。自报姓名来见董事长的人不多,除了董事长夫人方雪梅以外,还没有别人。 但是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应该是什么特殊的人? 这么想着,前台拨通了吴秘书的电话,把事情说了。 吴秘书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应该是董事长的一个客人。便告诉前台让苏小姐在楼下候着,等董事长开完会再询问董事长的意见。 苏九月紧张地聆听前台的话。 原来是在开会……怪不得手机是关着的。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有希望的。 在此期间,她又给盛阳打了几次电话,依然是关机提示。她便放弃了。 风穿堂而过,苏九月不禁打了个喷嚏。 出来时匆忙,她连一件像样的外套都没来得及套。 她搓了搓自己冰凉的小手,祈祷盛誉能赶紧开完会,告诉她盛阳的下落。 这样,她也许还能钻进他的怀里,暖和一下。 陆庭就坐在离苏九月不远的位置上。 听到苏九月这一个喷嚏,他给盛阳打电话的频率又高了些。 当然,他这边也是不断响起对方已关机。但是陆庭还是不停地在打,希望盛阳一下飞机就能听到苏小姐的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盛阳终于接到了这通电话。 “少董!苏小姐在Glory!” 盛阳有些懵。他都做好一回来就大张旗鼓找人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她自己跑到了他的地盘。 “她去Glory干什么?” 陆庭急得恨铁不成钢,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苏小姐应该是在找您!她刚刚去前台,说想见董事长,一直在大厅里候着。大厅里凉,她穿得单薄,都打喷嚏了!” 虽然不太明白她想找他,为什么却要见他爸。但是“大厅里凉,她穿得单薄”这句话他听得明明白白。 “你为什么不把外套给她?” ??? 陆庭愣了一下。他是怕自己突然出现,让苏小姐误会他是抓她回去的,再把她吓跑,才一直没现身。 沉默半晌,陆庭刚想开口解释:“我——” “不行。她只能穿我的。”电话那头,盛阳好像已经跑了起来,“给她接杯热水。我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电话就断了,留下陆庭在风中凌乱。 看来少董是彻底想明白了,又变回了那个把苏九月放在第一位的少董。 那他还在这瞎操什么心呢? 一杯热水都放凉了,苏九月依然没有等到盛誉。 可是她已经冻得缩成一团,浑身发抖了。 苏九月站起身,再次来到了前台小姐姐跟前,问:“那个……请问董事长那边有消息了吗?” 小姐姐摇摇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她突然觉得浑身一暖,整个人飞了起来。 前台的小姐姐也是瞪大了眼睛,痴痴地望着霸气的少董将苏九月紧紧地抱在怀里,走出了Glory的大楼。 苏九月定了定神,确定抱着自己的人是盛阳本尊。 熟悉的味道,温暖的体温。她终于还是见到他了…… 盛阳的额头是细密的汗珠,胸口起伏的节奏很快,显然是赶过来的。 不过她并不关心盛阳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只是像抓住救命草一样抓住了他的衣衫。 “盛阳,我没有想要离开你!拍婚纱照是为了报答星星的恩情,出国的事情我也没有答应。我想留在你身边,我想和你在一起!” 盛阳慢慢地停下了脚步,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的成分太过复杂。有恨,有悔,又有愧。还有几分是美人入怀的幸福,和失而复得的欣慰。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车里。 陆庭去汇报董事长了,车里没有别人。 “想和我在一起,也没有必要把自己豁出去吧。”盛阳一边说,一边用外套把她裹成个球。 她乖巧地坐在那,望向盛阳柔和的眉眼。 “你不生我气了?” 气?他哪里生过她的气? 他只怪自己为什么留不住她,为什么不能令她倾心。现在好了,他不需要担心这些了。 她就在这。她也说了她会一直在。 盛阳温热的手掌抚了抚她香软的秀发,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不气了。我们回家。” 谁知他刚要去驾驶位,苏九月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盛阳回头,只见他的小心肝仍然是一脸不开心。 “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高大的身子一团便钻进了车。 车门一关,风就停了。苏九月顿时觉得整个身子暖和了起来。 盛阳本想把软软的她揽进怀里,她却推开了他。 “你和秋眉睡在一起……是第一次吗?” …… 是他疯了还是苏九月疯了? 沉吟半晌,他从“秋眉”这个名字中听出了些端倪。 “不是吧……”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秋眉能用出这种手段来。 一听盛阳的这句不是,苏九月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忽的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跳出来。 “不是,九月。我……” “行了。我知道不是了。你不用强调好几遍。”她摆摆手,屁股朝相反的方向挪了挪,“你开车吧。” 盛阳也跟着挪了挪,一直把她逼到了另一边的车门。 “我太冤了。我简直比窦娥还冤。” ??? 苏九月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 “我为了想睡的那个人守身如玉,一守就是二十几年。如今想睡的人没睡到,还被她误会我睡了别人!我太冤了。”冤一遍还不行,盛阳又摇头冤了第二遍,“我简直是太冤了!” …… 苏九月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 盛阳心里正打鼓,心想是不是这个时候开玩笑踩雷了。 只见她的表情逐渐扭曲,幽幽地吐出一句:“盛阳,你个变态!” ??? “盛阳,你个大变态!”她用西装把自己又裹紧了一些,“你果然……果然对我有非分之想!” 确实是啊。可是总觉得这个时候承认怪怪的。 “我就知道家里的安全套和睡衣是你的东西!盛阳,原来你真的是那种人!” 不,这个他可绝对不承认。 “不是,那不是我的!” “你离我远点,快去开车!不然我要喊非礼了!” 盛阳撇撇嘴,眼神落到她紧紧护住的胸口。 苏九月不禁又警戒了几分。 “那你最好现在喊。”他坏坏地笑了笑,“不然回到家后,你喊破喉咙也没人能救你了。” MarryMe的发布会场地快赶上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了。 所以当舒星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时候,显得他特别渺小。 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此时此刻,他的小钻石应该和他一起坐在这里,讨论去了F国该吃些什么,玩些什么的。 舒星坐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仿佛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连那对星眸,也不再有光。 手机的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小钻石”的备注也是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 过了半晌,他终于有了动作,按下了通话键。 “嘟——嘟——嘟——” 舒星轻轻地笑了笑,眼底是说不尽的苍凉。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那句“我真的很喜欢你”有可能是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舒星动了动手指,刚要按下挂断。通话状态一下子跳成了通话中。 “喂,星星。”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星星?” 好像不是幻觉。 他回过神,缓缓将听筒放到耳边:“嗯。是我。” 然后两个人便陷入了沉默。 苏九月的眼神飘向刚刚制作好的成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没有办法回应他的感情。但他始终是带她走出自卑的那道光。 而舒星本来想好了一套又一套的狠话,告诉苏九月他有多恨她。 他的卑微,他的支持,他的真心。若不是遇见了她,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这一生会将这些给予他人。 如今他都给了,可换来的是什么? 一句轻轻的我不能。 他想发疯,想哭喊,想破口大骂。他想把她的心挖出来,让她也体会一下他现在的感受。 只是当她接起电话的那一刻,这些忿忿不平都散得干干净净。 心口的伤,就让它疼着吧。至少还能让他知道他还活着。 “那个,我看新闻了。下个礼拜就是发布会了吧?” “嗯。” “我听说这一系列新品有6款。有多少是你的作品呀?” “3款。” “3款都是,那不就是一半了?”苏九月惊呼,又替他感到高兴,“星星你好厉害啊!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的作品呢……好想去现场看看。” “我不要。” …… 原来舒星也会这么冰冷地拒绝一个人。她第一次知道。 “我不想见到你。”舒星又补上一句。 “星星……” “也不要这么叫我了。我不想听。”他说得果断,说得坚决,似乎真的希望她彻底消失一般。 可谁又知道,他哪里是不想见不想听。 他只是想把他的卑微永远地留在这,潇洒、骄傲地出国。 “舒星。”她真的不再叫他星星了,“让我再见你一面吧。我还有东西想亲手交给你。” “不必了。”除了让他不舍以外,没有其他意义。 她没有把她交给自己。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星……舒星。它是只属于你的,我必须把它交给你。”苏九月的态度也很坚决,“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就好。” 舒星轻笑。 他最是希望把一切都给她。结果她却只想要他的几分钟。 一向都是别人求着他的时间,求着他的设计稿,若是不求他半分都不会给。 苏九月不但没求,甚至不想要。他却依然上赶着要给。 他舒星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人? “几分钟?”他的语气陌生而凛冽,像不认识苏九月一样,“苏九月,我的时间很宝贵,恐怕没有工夫见你。” 他恨恨地说着,眼底却早是一片绯红。 对,他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不曾低头的。 可是为什么会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呢……他不明白。 舒星也不想明白了。 “九月,我只是来和你道别的。发布会结束之后,我就要启程了。今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起来不痛不痒。 苏九月呆呆地坐在案前,感觉有根针轻轻地在她的心口划了一下。 不疼,但足以留疤。 “我还想告诉你……”舒星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虽然你放弃了这次机会,但希望你不要放弃你的才华。你也是赵教授的学生,本就应该成为一名顶尖的设计师。我期待有一天……能在国外看到你的作品。” 话音落下,苏九月没有声音,舒星便直接挂断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理智想着要去憎恨她,可到了最后一刻,感情还是坚定地站在她那边,为她的未来着想。 此生,他都不要再这样了。 骄傲被她毁得面目全非,真心也碎了一地。他不剩下什么了。 苏九月慢慢放下手机,心思还游荡在别处,一抬眸便看见了倚在门框边审视她的盛阳。 她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他只是来跟我道别的。” “你不舍得了吗?” “没有。”苏九月摇摇头,如实答道,“他一直在往上走,我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盛阳的眼眸沉了沉,说:“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苏九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案前这个只属于舒星的项链。 “我想再见他一面。” 闻此,他柔和的神色变了变。 “他让我对珠宝设计有了新的理解,也在工作上帮了我不少忙……我该好好感谢他的。” 盛阳不吱声,一对深邃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苏九月望向他的眼,带着几分恳求:“盛阳。下周的发布会,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好不好?” 他抿抿唇,心底是十万个不愿意,不禁又冒出了把她囚禁的想法。 可他已经决定好了。 有他在,不会再让她皱一下眉头。 “好。”盛阳阖眸,眉眼之间是一抹清明的笑意,“但是要记得回来。” ☆、银河 墨菲定律说,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苏九月怕的就是见不到舒星最后一面。 结果就是发布会当天,她起晚了。 盛阳正窝在沙发里舒舒服服地看球赛,一见她风风火火从卧室冲了出来,渐渐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都说女生从起床到出门平均得用一个小时。她只用了平均的四分之一。 “完了完了。现在几点了?”她一边在门厅穿鞋,一边问。 “10点了。” …… 可能是真的完了。 发布会早8点开始,据说会持续三个小时。坐公交到发布会现场,至少要用40分钟,还不算路上堵车。 “时间要来不及了……午饭别等我!”说着,她就要破门而出。 盛阳伸手把她拉了回来,不紧不慢地说:“我送你。” 语毕,他行云流水一般理好衣服穿好鞋,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家门。 苏九月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不是对舒星的事情最为敏感吗?如今居然要主动送她去找舒星? 一路无言。 苏九月下了车,发布会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她匆匆地扔下一句“等我”,然后便飞身冲向了会场。 可是没出五分钟,她又垂头丧气地跑了回来。 “没有邀请函不让进……”她有些无助地握着手机,上面是好几个没有打通的电话,“星星也不接电话,这可怎么办……” 盛阳的眼神在她紧拧的眉头上停了停,从外套内兜掏出一个信封。 “你还有20分钟,可千万别迷路了。” 苏九月垂眸。盛阳递给她的,正是这次新品发布会的邀请函。 她也不管这封邀请函是哪来的,感激地收下,转了身又跑没影了。 盛阳倚着车门,低头看看表。 这次,她若是回来,就回来。若是不回来…… 他将眼神放远,凝视着苏九月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若是不回来……便不强求了罢。 苏九月摸索着来到发布会现场,会场内主持人宣布结束,掌声如雷。 她心下一惊,连忙趁着混乱混入了后台,四处找寻。 舒星个子很高,气质出众,应该是很好找的…… 可偏偏其他新品设计师扎堆拐进了楼梯间,却唯独没见舒星。 好在奇怪他去向的并不止苏九月一人。 “星星呢?”其中一个设计师问。 “他一向神出鬼没的,谁知道呢。” “我看他完成他的作品发布之后就走了。” “又早退了?” “他工作时间可自由了……” …… 人声散去,苏九月腿一软,坐在了楼梯上,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还是……没能见到他吗? 她握紧了手中精致的小盒子,失望地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脚步声。苏九月怕挡了人家的道,连忙起了身。 一抬头,刚好对上一双星眸。 午间艳阳的光洒了满眼,轻轻勾勒出他颀长的轮廓。一身纯黑的西服,一双纯黑的双瞳。像极了从城堡露台走下来的王子,美不胜收。 苏九月却不这么觉得。因为他的眼睛里不再有光。 舒星不再像往常一样笑如春风,而是硬得像块木头,笔直得走了下来。 像不认识她一样,擦肩而过。 苏九月忙转身,开口叫他:“舒星。我终……” 谁知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装没听见,继续背对着她渐行渐远。 “舒星?” 他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脚步慢了几分。 “舒星!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不好。他不想听,他不想看,他也不想要。 这个距离,苏九月看不到他浑身的颤抖。这个角度,她更看不到他微红的眼眶。 睁眼是她,闭眼是她。睡着是她,醒着还是她。 他真的受够了。他想逃,逃到一个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如此卑微的地方。 “——星星!” …… 舒星还是停下了。 星星。 那么多人都这么叫过他,却只有她唤他的时候,最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像星星一样发光。 苏九月没有等他转身,而是小跑着来到他跟前。 她将手中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塞到了他手里。 舒星眼中细碎的光慢慢凝聚起来。不知是他回了神,还是因为这条项链的光折射进了他的眼中。 是她的入职设计,“他的眼眸”。不是设计稿,而是一件成品。 他只觉得好笑。 苏九月是要把她从盛阳眼里看出来的灵感,留给他做纪念,好时刻提醒他是个败者吗? 还没来得及把小盒子扔出去,苏九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口。 “这款项链的灵感来自于你,它应该叫你的眼眸。” 舒星显然还在状况之外,眼神缓缓地落到手中的项链上。 项坠是一个镂空成漩涡的银盘,细碎的钻零零散散嵌在漩涡之上,紧紧环抱住漩涡中央那颗明亮的星钻。 他知道。这个项坠,是一道银河。 “这个……是我?”他的语气很轻,仿佛下一秒声音就散了。 苏九月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说:“是啊,我以为你猜到了呢……设计理念里我写了啊,‘His eyes when he asked Would you marry me’。” …… 他想起来了。设计理念她写了一片,他只看完第一句就生气了。 “星星。这是你的眼睛,是只属于你的。所以我想把它送给你。”顿了顿,她朝舒星鞠了一躬,“还有,谢谢你。祝你在国外一切顺利!” 苏九月扬起头,想等他的一句话。埋怨也好,祝福也罢。 可他只是直直地盯着那款项链,似乎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她的眼眸沉了沉,苦笑道:“那我……就走了。” 苏九月见他依然没有回话,犹豫半晌便疾步离开了。 楼梯间寂静无声。一个温热的水滴坠落,碰撞在银河之上,溅出水花。 一滴既落,被压在心头的所有不甘和痛苦便鱼贯而出。 他高大的身影缩成一团,蹲在窄窄的楼梯上,沉沉地哭了起来。 项链被他紧紧地护在心口,仿佛那就是他破碎不堪的真心。 是了。那不就是他的真心吗? 那一道璀璨的银河之中,是脉脉柔情,是光芒万丈。 苏九月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切,才将这些呈到他的跟前。 她把他付出的感情,如数奉还。 往后余生,两不相欠。 会场外,盛阳如同雕塑一般,仍然倚在车门旁,垂眸看了看表。 发布会结束了有一段时间了,足够苏九月找到舒星,说几句话出来的。 他问过了陆庭,说SUN那边已经通知苏九月去商量店铺的事。 如果童话都没能留下她,那恐怕…… 他是真的要做她的影子,默默守在她身边一辈子了。 想到这,他不禁自嘲起来。 回国之时,他从偷天换日隐瞒身份开始,就在默默守护她。 如今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吗? 盛阳再次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不该再等了。 比起他来,舒星确实更能让她接近梦想。 这么想着,他缓步绕回了驾驶位,最后一次抬眼望向会场门口,眼中还藏着一抹微弱的期待。 又在原地杵了一会,那抹期待终于消失殆尽。他躬身,钻进了车。 车一起步,他感觉余光好像闪过了人影,便转头望去。 再望向前玻璃的时候,实现中央赫然站着一个活人! 盛阳心下一慌,连忙踩了刹车。只见那人被车头一顶,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赶忙拆开安全带,开门下了车。 苏九月正坐在地上嗷嗷直叫:“盛阳!你要谋杀吗?得亏我退得快啊,不然我就要被你撞飞了!” 刚刚因为她没能出现的心酸和绝望顿时不翼而飞。 盛阳连忙跑到她身边,这摸摸那看看,心疼得眉头都打了结。 “撞到哪了?摔到没?快让我看看!” …… 苏九月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因为刚刚那个车速,就算是真的撞到她,可能跟她撞了下电线杆没有区别。 她只是拦车的时候害怕车撞到她,后退的时候绊了自己一下而已…… 见苏九月没受伤,盛阳便对上了她的眼,吼道:“你有嘴不会叫我停车吗?跑到车前面干什么?万一受伤了,难受的是你你知不知道?!” 苏九月自知有错,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 她看见盛阳的车动了,觉得可能又要被误会了,才一时心急直接拦车的。 “我知道。你那么凶干什么……” 盛阳愣了愣,随即低眉,小声地道了歉。 苏九月一见他低了头,便来了劲,凶道:“我不是叫你等我了吗?为什么不等我?” “还……”他一时语塞,然后不依不饶地回道,“还不是因为你太慢了!不就说几句话,用得了这么长时间?” “我、我这不是迷路了嘛……”她的底气明显不足了。 盛阳撇撇嘴,道:“这才多大点地方你就迷路。你可真是在不停刷新人类智商的下限……” ??? “不带人身攻击的好吧?”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盛阳!”苏九月一脸温柔的笑容,狠狠揪住了盛阳的耳朵。 “疼疼疼疼!”他立马求饶,“我的小祖宗,快放手!” 她气呼呼地放了手,只听见盛阳还在一旁碎碎念:“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说!”盛阳被她一瞪,认怂地放低了声音,“我们该回家了。” 说到回家…… “哦!我差点忘了!”苏九月赶紧爬了起来。 盛阳眨眨眼,跟着她站了起来。 “刚刚我接到了SUN的电话,说要商量店铺的事,叫我马上就去呢!”一边说着,她一边扯了扯盛阳的衣角,“快,快送我过去!说不定母亲的店就能回来了!” 盛阳的眼神在她的身影上停留片刻,眉眼之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日光倾城。前程似锦。最重要的是……美人在侧。 真好。 苏九月走时,童话贴着明晃晃的封条,面目全非。 她花了几天时间也没能把玻璃上的彩漆擦净,几道裂痕也异常扎眼。 如今她回来了,这里反倒被修葺一新,像真的童话一样。 盛阳挤眉弄眼地催她赶紧进去,他还想吃顿香喷喷的午饭呢。 对,午饭。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些饿,就步履匆匆地进去了。 店面规整了不少,显得宽敞起来。不仅有几套森系展示柜,角落还摆了几张木桌木椅,似乎是供买卖方交流用的。SUN的工作人员就坐在那候着她。 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浑身上下一股书卷气。 “您好,是苏小姐吧。”她先是礼貌地握了手,然后请苏九月坐下,“我是这个小区底商分配的负责人,姓周,叫我小周吧。” “啊,是。你好,小周。让你久等了吧。”苏九月顺势坐了下来,显得有些惶恐。 小周笑了笑,说:“没有,我也刚到没多久。不过现在快到午饭时间了。为了不耽误您的时间,我就简明扼要地说了。” 苏九月点点头,接过小周手里的协议,翻看起来。 SUN并不是要把店铺还给她,而是希望签下她,让她作为SUN的首批设计师的主设计师管理童话。不过这样的管理,无异于将童话再次租给她。 “但是把管理店铺的权力交给您是有条件的。您必须能给SUN带来一定的收益。您看一下这里。”小周指向协议的一条,解释道,“您管理店铺的前三个月,我们对收益没有硬性要求。从第四个月开始算起,每一年您要为SUN带来不少于半年租金的净利润,持续两年。两年之后每一年的最低净利润,我们会根据店铺前一年的经营情况重新评估。” 苏九月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 这样的形式,不会让她觉得是施舍,而是一种对她设计技能的考验。 考验,是挑战,是锻炼,是让她走向更高处的动力。 “那如果我没能达到最低利润呢?” “SUN会从设计团队里重新挑选主设计师,将店铺的管理权力交给他。您降级为设计师,但依然可以在店铺工作。当然,如果新的主设计师没能达到最低利润,您还是有机会再次被提拔为主设计师,获得店铺的管理权力。” 她了然,面露喜色。 这意味着只要她留在SUN,她就会一直留在童话,留在母亲的店里! 她再也不会失去童话,失去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了! “我很喜欢这样的安排。谢谢你们!”苏九月激动地朝小周鞠了好几个躬,生怕这是一场梦,“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 小周连忙拦住她,神秘地笑了笑:“您用不着谢我们。我们也是根据上头的意思办事,您应该谢谢我们的上司。” 上司…… 苏九月走出童话的时候,盛阳正慵懒地倚着车门,玩弄着手里的钥匙。 阳光下的盛阳愈发的挺拔迷人,外套下的衬衫领口微敞。他那张轮廓分明、五官精致的脸上是惬意,是淡然。 恍惚之间,苏九月觉得他是上天的恩赐,是她命运的转折。 有他在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美好,变得令人期待。 他注意到了她,朝她笑了笑:“怎么样?店铺回来了吗?” “我看你是明知故问。”苏九月望着他,语气中带了些娇嗔,“我又不傻,猜得出来。都是你的主意吧?” 盛阳挑挑眉,眼神飘向别处。 “真是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 “谢谢你,盛阳。”苏九月知道他一定又是为了她,笑容柔软,“真的。我好开心。” 苏九月不同于秋眉美得娇媚。 她是那种出水芙蓉、中秋圆月的美,美得脱俗,美得皎洁。特别是那双清澈的眼睛,早就在十年前就勾去了他的魂魄,让他从此深陷,再难脱身。 如今可好,脱身成为了不可能。除非他的灵魂也一起脱身。 盛阳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儿,眉眼愈发柔和起来,薄薄的唇勾出微笑。 “谢我,光说可不行。你得有点表示。” 她望着他眼中明晃晃的揶揄之色,不禁嫌弃地撇了撇嘴。 “你想让我怎么表示?” 只见盛阳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两片唇瓣。 苏九月扒开他的手,说:“行了,我知道了。请你吃饭就是了。” 盛阳好看的五官拧在了一起。 “不是!怎么就是吃饭了!”他抓住她的手腕,又往她脸上凑了凑,继续指着自己的嘴唇。 苏九月瞥了他一眼,这才明白过来,耳根逐渐变红。 盛阳见她终于会意,甚至已经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留她一个人不知所措。 她不是第一次在这个距离下看盛阳。但是每一次都觉得他愈发英俊。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苏九月想到他的高中时期,想到他的现在,想到他对她的那颗真心。最重要的是,她想到了这个对他怦然心动的自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温热的嘴唇上飞快地点了一下。 盛阳的唇角扬了扬,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你亲了吗?我怎么一点感觉没有。”他还故作气愤地抱怨道,“喂,苏九月。你别想糊弄我!” 苏九月的脸颊还红着,反驳道:“我糊弄你做什么!反正我谢完了,赶紧去吃饭吧!” “哎,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啊?不行,这不算,再来一次。” 盛阳把她锁进胸膛和车门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坏笑着低眉,望着她眼神躲闪、慌张不已的模样。 沉稳有力的心跳通过她推搡的手心传来。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知道了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处于劣势,怕他靠得更近,连忙答应了。 他得意地笑了笑,再一次闭上了眼,将嘴唇凑了过去。 苏九月一咬牙一闭眼,踮起脚尖又轻轻点了一下他炽烈的唇瓣。 …… 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 原来盛阳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她! 他温厚的手掌轻轻按住她,另一只手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 四片唇瓣温柔地贴合又分离,分离又贴合,世间其他所有都黯然失色。 这一次,她彻底踩进了盛阳布置的天罗地网,而且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过了不知多久,盛阳总算是放开了她。 他那双深邃的眼沉沉地望着怀里的她,心里倏忽被什么填得满满的。 “还不够。” 盛阳沙哑着嗓音,附在她耳边轻喃。 “剩下的,你要用一生慢慢还。” ☆、在一起 盛阳拎着大包小包进门的时候,客厅已经被咖啡的香气填满了。 “小阳,你快。你快拦着点你爸!”方雪梅一边帮儿子脱下外套,一边说,“好好的一杯咖啡,喝一口吐半口。大老远带回来的曼特宁,别被他糟践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客厅,只见盛誉正在客厅嚷嚷。 “苦了吧唧的,加糖也没用。是不是说还应该加点奶的?去给我拿点牛奶来。天下那么多好茶不喝,偏偏爱喝这鬼东西……” 盛阳上前两步,夺下老爸手里可怜的咖啡。 “不爱喝别喝,谁逼着您了。” “嘿,你这臭小子,一进门就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 方雪梅一见情况不妙,赶忙来圆场:“你爸是想了解了解你的喜好,就说要尝尝。他也是关心你……” “谁想了解他喜好了!”盛誉别别扭扭地否认,然后转移了话题,“我儿媳妇呢?她怎么不来?” “电话里不都说了?”他瞥了老爸一眼,抿起了手中的咖啡。 盛誉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我一天要记多少事,还得记着你电话里说什么了?” “小阳说了,童话那边接了个大单子,时间紧。九月忙就不过来了。”方雪梅顺了顺丈夫的后背,耐心地解释道。 盛誉想了想,感觉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哦对了,好像也是因为这个,我特地让你小子轻松一阵,好照顾九月。”说着说着,这老头的脾气就又上来了,“那你不在家做饭洗衣服,给她减轻点家务负担,跑回家做什么?” “嘿,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盼着小阳回家的是你,不想让他回来的也是你。你让小阳怎么办?”方雪梅怼道。 盛阳则是毫不在意地撇撇嘴:“可不是我想来的啊,是九月一定要我来的。她买了一堆东西,让我带过来。” “不想回来还回来……”盛誉小声地抱怨着,被方雪梅狠狠地拧了一下,才住了嘴。 方雪梅笑着搂住儿子,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都看见啦!还有你爸爱吃的泡泡糖呢。你把你爸这么丢人的爱好都告诉九月啦?” “臭小子!就知道跟九月瞎说!”盛誉气急败坏地往嘴里扔了一块泡泡糖。 盛阳的嘴角抽了抽,幽幽地说:“得了吧。他这么幼稚的喜好,我可不好意思说出口。” “嗯?那这糖是你给你爸买的?”方雪梅好像抓到了重点。 …… “才、才不是!”盛阳云淡风轻的脸色变了变,连忙否认,“我没事给他买什么东西,他又什么都不缺!” 盛誉难得没有怼儿子,在一旁嚼着泡泡糖,偷偷地笑起来。 方雪梅也不再深究,和盛誉默契地对视,也笑开了花。 用过午饭,方雪梅去卧室睡起了美容觉,留下爷俩在书房下棋。 他们只有下棋的时候吵不起来。因为火药味全留在这张棋盘上了。 不过这次盛誉主动开了口,聊起了苏九月。 “今天可是周末,她都不休息的吗?” 盛阳吃掉老爸的一颗棋子,回:“这一单特别大,而且时间紧。她手里几个设计师都连轴转,更何况她了。” “那你可得照顾好她啊。每次我见她都瘦得跟面条似的,别病了。” 他抿了抿唇,肯定地点了点头:“您放心吧。” 大局已定,盛阳脸色很难看地瞪了盛誉一眼。 果然聊天是有目的的。 一提苏九月他就分了神,没有注意到盛誉设下的局。结果输了一盘。 盛誉遗憾地摇摇头,眼里却是满满的得意之色。 “我看九月现在比你有出息多了。又是接单子,又是管手下的。你瞧你现在闲得只能跟我下棋,还赢不了。” …… 他闲到底是因为谁啊?! 本来一周的行程安排的满满的,最后因为他一个电话说九月最近忙,愣是让别的董事接下他的活,让他照顾九月。 “你让陈董把我的活还给我,我照样能照顾好她。” “得了吧你,就会说大话。” “不说大话。我下一局就能赢。” “呵。来啊,臭小子!” —— 果然,盛誉现在不用点阴招,是真的打不过盛阳了。 他愁眉苦脸地望着桌上的残局,怒道:“臭小子,你是不是算计我了?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输呢!” 盛阳望着对座孩子似的父亲,发现他的鬓角好像又多了几缕银丝。 他那个骄傲的父亲,终究还是老了。 “爸。谢谢您。”谢谢父亲当年逼迫他出了国。 虽然离开苏九月很痛苦……但是想了想,如果他没有能力给她幸福,那怕是比离开她更加痛苦。 盛誉愣了愣,鼻子一酸,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这个笑容看得盛阳心里好一阵苦。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父亲究竟为他想了多少,做了多少。但是他知道他一定让父亲伤心过好多次。 “爸。”他被这阵苦涩搅得心里不安,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谢谢您。” 盛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颤抖着伸出苍老的手掌。 像十几年前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乖儿子的头。 回家的时候,盛阳接到了方启明一通电话,便掉头去了医院。 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妇产科病房,刚好看见方启明在和医生交谈。 盛阳也没心情等,直接冲了上去。 “怎么样了?” 方启明让医生先去忙,拧头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替他顺了顺气。 “不好意思啊,让你着急了吧。” 盛阳拍掉他的手,凶道:“你他妈少废话,快说。” “没什么事。是海薇吃多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干了。她胃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孩子踹了她两脚,疼晕了。” …… “吃多了?”盛阳差点一巴掌糊上方启明的脸,“只是吃多了你他妈在电话里鬼哭狼嚎,不知道保大保小,你有病吧?” “医生都说孕妇饭量大,她想吃我就给她吃了。我哪知道孕妇还没脑子,不知道自己吃没吃多?” “孕妇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吗?” “嘿,盛阳,你记住这句话。”方启明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等九月怀了孕,这些话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似乎是戳到了盛阳的痛处,他没还嘴,嫌弃地扒拉开方启明的手。 方启明挑挑眉,好奇地问:“怎么?你俩还没……” 盛阳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叫他闭嘴。 “我靠,盛阳,我怀疑你那方面有问题。”方启明见他不开心,立马来了劲,“你们俩一起住了那么久,居然一次还没有?” “你小点声行不行?”盛阳恨不得一水果刀把他舌头割了。 方启明尴尬地咳了两声,放低了声音:“什么情况?不会真的是你不行吧?” “去你妈的,你才不行。” “哎,我行不行,你去病房里看看海薇的肚子就知道了。” “……”懒得搭理他。 苏九月现在满脑子都是童话,早出晚归的,天天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他哪里忍心再折腾她? “你有那心思还是多操心操心海薇吧。”盛阳撇撇嘴,“九月现在正是上升期,别让海薇这边分了她的心。” “我的女人和孩子,我会照顾好的。你叫她放心吧。” “行。那我走了。”说着,盛阳摆了摆手。 “这就走了?不进去跟海薇打个招呼吗?” “不了。她马上就到家了,我得督促她好好吃饭。” 茶几上的泡面盒,全是零食包装的垃圾桶,铺在沙发上晾干的内裤……还有一个裸着上半身打游戏的盛阳。 苏九月头疼地扶额,觉得这个场景是那么的熟悉。 “大哥。家里你一点都不管的?” “啊?管啊。”盛阳抬了抬眼,随意地回,“这不是守着呢嘛。” …… 苏九月大步上前,狠狠地拧住了盛阳的耳朵。 “我不是说游戏里那个家!” “疼疼疼,你先松手,打团呢!啊,要死了要死了!我靠!” 盛阳任由苏九月提着他的耳朵,把手机往旁边一扔。 他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嘟起嘴:“输了……都怪你!怎么办,你得安慰我!” ??? 苏九月瞪了他一眼。 “我忙了一天回家还得给你收拾屋子,我还委屈呢。你怎么不安慰我?”她气呼呼地叉起腰,忿忿不平。 别人家的男朋友是那个样子,怎么偏偏盛阳是这个样子? 谁知盛阳一伸懒腰,敷衍地说:“好好好,安慰你。还没吃完饭吧,我去给你泡面。” “我不吃!瞧你那不情愿的样子,不乐意就别做了!”苏九月越说越生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想干了。 直到厨房幽幽地飘来一阵阵香气。好像不是泡面,而是炖肉。 苏九月摸索到厨房,望着盛阳线条分明的后背,心底微微一动。 她自始至终没有忘记过盛阳是一个小少爷。 可是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现在正在一片油烟之中给她做饭。 这么想着,她蹑手蹑脚地钻进厨房,轻轻地环住了他结实的腰肢。 盛阳浑身一僵,然后缓缓地露出了笑容。 “今天去你爸妈那了吗?”她轻轻地问道。 “去了。” “他们都还好吗?” “好得很,你放心吧。”盛阳顿了顿,继续说,“对了,今天海薇吃多了,胃不舒服,疼得晕了过去,吓得启明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去看过,已经没事了。” “噗。”苏九月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海薇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傻。 她一开心,抱着盛阳的手又紧了几分,贪婪地享受着他给的安全感。 盛阳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请问你是在勾引我吗?” ??? 气氛顿时被破坏。苏九月掐了一下他的腰。 谁知道他的腰结实得很,愣是没掐起一块肥肉,弄得他不疼不痒的。 盛阳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笑眯眯地转身,把她锁入怀中。 “盛夫人这是在试探我的腰好不好?” 她立马慌了,推开他越凑越近的脸,自己则红成了个苹果。 “我管你腰好不好呢!快放开我,我要吃饭!” 盛阳笑了笑,好看的喉结动了动,说:“你怎么能不管我腰好不好?这事关你下半辈子的幸福。” ??? “盛阳,你超纲了!”苏九月别开脸,一边挣扎一边说,“快放开我,我要吃饭!” 厨房里雾蒙蒙的,飘散着香料的味道。 盛阳露着结实的胸膛,肆无忌惮地贴近她。胸口传来的阵阵心跳声,跟着她的心跳一同,一下,又一下…… 苏九月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他沉沉地望着她,眼里跳动着缠绵的火光。 她羞怯地躲开他热烈的凝视,用细微的声音重复着:“我要吃饭……” 只见他轻抿红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附在她的耳边。 “——我也要吃饭。” 语毕,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最终沦陷在他温暖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