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乌龟成精了》作者:一块板砖 文案 身为工作狂、患有暴躁症的龙太子敖交意外变成一只绿色王八,还流落到了人间集市。 被一神秘人买回家后,看着神秘人裹着头巾,一双眼睛在阴影中。 小心脏受不了,他立马变成了缩头乌龟。 神秘人拿下头巾,声音倒是很清丽:“缩头乌龟~胆子也太小了吧。” 敖交探出一个头,瞧见面前姑娘雪白的头发,紫色的眸子,他一下看呆了。 后来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成为宠物的日子,敖交真香了。 就是一处犯难。 便是他的主人,这个名叫白茶茶的姑娘,经常在喂他的时候念:“绿绿啊,你多吃点,快点长大,然后生蛋给我吃呀。” 敖交每次听她这样讲便会全身僵硬。 该怎么才能告诉她,他是公的,生不了蛋……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敖交,白茶茶 ┃ 配角 :┃ 其它:预收文《他想抢我饭碗》 一句话简介:傲娇龙太子 X 人间小可怜 立意:要笑口常开呀! 第1章 南海龙王敖宇成婚三天后,他的夫人就生下了一枚蛋。 都说龙族难孕,所以这速度真是惊为天人。不过若是换成龙族,倒是又叫人觉得好像没那么奇怪。 毕竟人家是龙嘛。 值得一提的是这枚蛋居然是黑金的壳子!这意味着蛋里的龙子乃是拥有返祖血脉的、高贵的、稀有的、罕见的黑体金龙! 若是他生在战争的年代,他定能一统龙族,带着龙族走向复兴的道路!!! 敖宇双手抱在胸前,有些吃味地看着整日凑在黑金龙蛋身边,关怀备至、散发母爱光环、冷落自己的夫人。 “敖宇,你看他,这壳多亮啊!这蛋的纹路,是珊瑚样式的!多么精致啊!长大了肯定模样很俊!” “我母妃说我那个时候的蛋纹路也很漂亮的,还是水母样式呢。他能有我俊?”敖宇微仰着头,有些不屑。 龙蛋在这时晃了晃,似乎是回应刚刚母亲对他的夸奖。 “啊——他听到我夸她了”,新晋的龙王娘娘很是激动,完全没有听到一边威风凛凛的龙王说的有关自己蛋壳纹路的事情。 她将黑金蛋抱在怀里念着,“妈妈爱你呦——” 被无视的敖宇眼角抽了抽,现在是太平年代,这枚黑金龙蛋并不会带着龙族走向复兴……倒是挺会和自己争宠的! 于是敖宇一边教育夫人不要太过宠溺孩子,另一边对着黑金蛋进行蛋教。除了每日读公文给他听,请老师给他上课,还会带蛋去天庭见世面…… 反正只要办公,就一直随身带着,美其名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从小培养他的公务能力,不能浪费了他的天赋和才能! 黑金龙破壳后,是条小公龙,敖宇给他取名敖交,顺理成章将他封为太子。还将龙宫事务都丢给了他,自己带着夫人出去游玩了。 等等,为什么龙王会将事务直接丢给刚破壳的龙太子? 敖宇面带骄傲:因为蛋教十分成功! 敖交一出生便是一副正经模样,不会撒娇卖萌,处理起公务来仅仅有条,凿凿有据,绰绰有余。 若是母亲打扰他工作,他还会微微蹙眉,奶声奶气:“母后可以去找父皇,孩儿还有诸多事物要忙。” 被嫌弃的龙王娘娘掩面投入敖宇怀抱:“嘤嘤嘤……” 敖宇抱着夫人,面上泪流满面,内心狂喜:黑金龙!敖交!我的好大儿!爸爸爱你! 后来敖宇发现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容易暴躁。不过,这脾气大,很有可能是公务太多的原因。没办法,他就无视掉了。 八百年后。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天空被烧得通红,倒映在海面也是一片红色。阳光透过水面,映入海底,光线穿过龙宫时,发现已经有人拿了夜明珠在看公文了。 一身黑色的袍子,上面是金色的珊瑚纹路。水波流转,阳光照耀,珊瑚纹路闪着耀眼光芒。 光芒淡去,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人头上一对黑金龙角。黑金龙角立在额头两侧,顺着头顶,长势向后,部分隐在乌黑的头发之中,而后向上,分出叉来。 此角,与鹿角相比多了许多锐利,与犀牛角相比多了许多大气,与羚羊角相比多了许多姿态,可真真是今天看到的天下第一角! 阳光有些雀跃,亮度一下就盖过了夜明珠。 敖交黑色头发随意披着,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公文,长长的睫毛在他金色眸子上投下一片阴影。另一只手放在贝壳椅子边上,食指时不时翘起,随时准备在公文上进行批注。 阳光移动,时光流转,坐在椅上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依依不舍退出龙宫的阳光。 “龟丞相。”敖交开口了,他的声音带了四分清冷,四分高傲,还有两份威严。 “太子殿下…”一个背着壳,满脸皱纹,胡子头发雪白的老头,听到敖交的声音,出现在宫门口。 他的脚跨过了门槛,壳却“砰”一声磕在门槛上,之后跌落在地。 龟丞相拱着手:“太子…殿下…找…老臣…何事?” “这里写最近虾兵蟹将数字锐减,是不是住在泽乡的人又捕食龙虾螃蟹了?” 龟丞相抓了抓脑袋:“太子…殿下…似乎是…天旱…他们…” 忽然他的胡子糊了到了嘴里,“呸呸呸…”因为他扒拉嘴里的胡子,动作幅度较大,本来快要停止的旋转又开始加速。 刚刚龟丞相龟壳磕在门槛上后,跌进宫里的时候,是背着地的,乌龟壳的背很高,化为人形的腿较短,然后他就一直转着圈,在和敖交交流。 “龟丞相你呸的对!他们的生死存亡是民间皇帝的事情,与我们海族何干!”敖交语气有点重,看得出,他开始暴躁了。 龟丞相正吐着舌头,食指和拇指在舌头上抓着,试图将最后粘在舌头上的那一根胡子给拎出来。 “真是胆大包天!一群愚蠢的人族!是可忍孰不可忍!龟丞相,你派人去毁了他们的船!没了船,我看他们还怎么下海捕鱼,祸害我们海族!” “唔唔唔…”龟丞相咬着舌头不住点头,其实心思全都在舌头能感觉的到,手却怎么也摸不到的那根胡子上,并没有仔细听敖交说了什么。 “还得张贴告事,要是再敢杀害龙子龙孙,就淹了他们的村子!” “是是是…”龟丞相又点了点头。 敖交心满意足站了起来,他走近,蹲下,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了龟丞相的旋转。 “龟丞相,你一直这样转不累么?” “老臣…也…也…不想啊。” “你…现在…没在…转了…为什么…还要…两个字…两个字…的…讲话?” 龟丞相愣愣看着敖交:“太子殿下您没壳,也没转,为什么也要两个字两个字的讲?” 敖交不语,他默默将龟丞相翻过来,扶起来,然后四十五度角仰望海面:“我就是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找到原因。 然后我发现这样…两个字…三个字…的说,确实会让人在说话的同时给人思考的空间,不至于说错话。” “太子…殿下…高明!所言…甚是!” “但是……坏处也很明显,就是没有多少人会想和你讲话。” “怎么会呢?太子殿下,老臣……” 敖交目光落在墙上的八爪鱼时钟上,突然一惊:“坏了,怎么都傍晚了!二十一出壳时间到了!” 话落,敖交捏了个法决,偌大的宫里就只剩龟丞相一人。 龟丞相倒是不在意,目光落在门外边的守卫上,他准备走过去和人攀谈。 结果腿过了门槛,壳却磕在门槛上,跌倒在守卫脚边,背朝下,打着转。 龟丞相摸着胡子,一脸高深:“刚刚…殿下…交代…的…你都…听到…了?” “回丞相,听到了。” “那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是。” “太子…殿下,还…是十分讨厌人族啊。” 第2章 敖交一个法决,离开下层龙宫到了上层的庭院。刚现身,面前就是几条小龙聚在一起扭打成一团,将庭院搅得气泡腾腾,水草乱飞。 “都是你的错!”二十的声音。 “明明是他弄的!”十九的声音。 “我看到是十七弄的!”十八的声音。 十七:“你胡扯!” 敖交清了清嗓子,忍住暴躁:“这又是怎么了?” 扭打在一起的几条小龙一下全都停了动作,迅速站成一排,微微低头,一副乖巧的样子,齐声道:“大哥。” 敖交看到十七头上毛掉了一撮,十八身上龙鳞掉了一片,十九龙角磕掉一块,二十嘴角挂着血,状况惨烈。 “大哥……”一个头发粉红,龙角雪白的姑娘走到敖交面前,是十五妹妹。 她抿着唇,从身后端出来一个盆栽,花盆上熟悉的花纹叫敖交瞳孔一缩,这是他最心爱的花盆,用来种他最喜欢的紫珊瑚的。 敖交从小务工,不是,从小便掌管龙宫事务,没有什么爱好。某日,他见到那片美丽的紫色珊瑚海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彻彻底底爱上了紫珊瑚。 奈何,至今为止,尝试了七百年,他都没能成功种活一株紫珊瑚。 十五妹手里拿着的这一盆,是他一年前刚种的,每日工作间隙,悉心照看,上个月好不容易冒出了头,敖交虽然面上一本正经,内心却是心花怒放,若沐春风。 十五妹将花盆递给敖交,花盆中间那个牙签一样竖着的紫珊瑚已经断掉了。紫珊瑚十分娇贵,若是受伤便会死亡。 十五安慰着:“大哥……节哀。” “谁-干-的?!”敖交是真的生气了,伴随着他的咆哮,额角的黑金龙鳞若隐若现。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四人在敖交注视下一阵哆嗦。 “谁?”敖交又问了一遍。 话音刚落,二十龙爪指着十九,十九龙爪指着十八,十八龙爪指着十七,十七龙爪指着十八。 十七歪头想了想后,又将手指向了二十。接着他点了点头,这样就是一个完美的圈子了。 “胡闹!看看你们的样子,怎么对兄弟下手也不分轻重!将来怎么团结一致!全都给我去喂海马!十年!” “啊——”一片哀嚎,“海马太多了啊!” “五十年!” “大哥!不要啊!”四小只攀在敖交衣袍边,跪求放过。 “一、百、年。”敖交的声音十分平静,金色的眸子滑过寒光。 四小只一下又整整齐齐站在敖交面前:“多谢大哥教诲!小弟们这就出发。” 四人首尾相连,正要去海马场又被敖交叫住了:“站住,回来,你们见完二十一再去。” “是,大哥。”四小只安安静静跟在敖交身后。 二十一出壳了,是个青龙妹妹,她一见到老三敖秀,开口便是:“妈…妈……” 围着的龙都是一愣,然后捂着嘴笑了。只有敖交拿着一本书,在仔仔细细做着记录。 龙王夫妻常年在外“出差”实则游玩,他们这些个龙全都是在兄弟姐妹的照顾下出生的。敖交虽说是大哥,不过从二哥到十五妹,谁不是一出壳看到敖交便是“妈妈”。往事不堪回首…… 敖交还写了一本《孵龙蛋经验集》,里面仔仔细细记载了他们所有人的孵蛋记录和出壳情况,这本蛋集出了删减版到四海龙族。删减的,自然是不可告人的,众人糗事与短处。 后来的十六到现在的二十一,便是二到十一位抽签决定,谁去孵蛋。 “终于出壳了!”敖秀舒了一口气,“我是二姐哟!” 老二敖过附和点了点头:“不知道父皇、母后现在哪里,有没有收到我们叫他们节制、克制、控制些的消息。可千万别再托人送蛋回来了。” 二十一出壳后,四小只也不赖账,倒是乖乖来和敖交道别。 敖交将他们招到肩膀上,手臂上,挨个摸了摸他们的龙脑袋,他们身上的伤就全好了。 四小只活蹦乱跳地给敖交道谢:“谢谢大哥。” “好了,去海马场待一百年,不要忘了修行。” “是。” “架可以打,不过大家都是一家人,要知轻重。” “是。” “海马场那边浪大,注意安全,注意不明漂浮物。” “是。” “不许好奇心太重。” “是。” 大哥好啰嗦。 这是四小龙的心声。 敖交将四小只的脑袋挨个摸了一遍:“去吧。” “大哥再见。” 刚送走四小只,敖交目光有些不舍,眼前一颗红色的蛋从左往右进入视线。十五捧着蛋,愁眉苦脸:“大哥,这是鲸鱼刚吐出来的。” 什么!这里才刚出来一个!又来一个!还是鲸鱼,吐出来的?太不靠谱啦!太随便啦! 额角鳞片若隐若现,深吸气,完全平复后,敖交冷静下来接过蛋来,摸了摸:“温度保持的很好,蛋壳也没受伤。” 耳朵侧在蛋上听:“跳动也正常,暂时没问题,拿去放在育蛋室。” “是,大哥。” 敖交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按照老规矩,抽签谁孵蛋吧。敖过、敖秀除外,你们有别的任务,跟我来。” “嗷——”被留在原地的一众龙全部仰天长叹。谁会想孵蛋啊! 敖交走在前头,敖过、敖秀走在后头。 他吩咐道:“王母寿宴,明日我要去天庭。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我回来前,龙宫事务便交由你二人处理。” “是,大哥。”“是,大哥。” “敖过主外,敖秀主内,好好守着,等我回来。” 敖秀轻轻皱眉:“王母千年一次的寿宴,肯定会有很多仙家,大哥不常出门,其实可以我和二哥可以替代大哥去寿宴。” 敖交摇了摇头:“其他三海全是龙太子出面,我们南海不能特殊。无妨,龙宫交给你二人,我放心。” “……好。”敖秀声音有些犹豫。 “怎么,担心大哥?觉得大哥应付不来这种大场面?” “没有没有,怎会!我…是…是舍不得大哥。” “放心,我尽快回来,在龙宫安心等着。” “好。” “还有这次我上天,顺道去太上老君那里把丹药取了。你把之前下的单给我,就不用再派人去了。” “好,这是单子,大哥考虑周全。” *** 第二日,宴会上,敖交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仙家太多,他确实有些不适应,不过好在高冷的外表直接为他挡走了许多社交。 在众仙家眼中,四海龙太子中,只有敖交现掌控了实权。相较与其他三海龙太子,他自带一股掌权者的威严,这倒是与他父亲年轻时候很像。敖交本人也不常露面,只听说南海事物全权由他处理,工作能力很厉害。 众仙家都比较佩服,也知道他脾气也不大好,不过他这么年轻就能掌权南海,脾气不好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想要亲近他的人,打听来打听去他的喜好也只有两个:好珊瑚,恶人族。 临近散席,倒是发生了一件小事。王母身边的一位女婢不知犯了什么罪被当众处置,要被变成乌龟,守在清华池百年。 敖交看了眼清华池,池里都是些淡水龟,小的是绿的,大的是黑的,看颜色倒是没有龟丞相本体艳丽。他心想着原来这是王母娘娘最近的爱好。 不知道王母娘娘若是见过龟丞相,喜欢海龟了,那池子里得换上海水吧?若是换成海水,这生意会落到四海谁的头上呢? 应该会是西海吧,听说西海的龙王妃和王母娘娘关系挺好,不过东海也有可能,毕竟…… 宴会在敖交想东想西中结束了。 宴会散了后,敖交去太上老君那里取丹药。拿到手,照着敖秀给的单子对了一遍,少了一种。 告知炼丹童子:“仙童,少了一瓶菩提丹。” 炼丹童子接过单子后核对一遍,而后说:“我去炼丹房找找,稍等。” 炼丹房,找了一圈,找不见菩提丹,也找不见太上老君,只好问丹炉边气呼呼的三眼青牛:“青牛大哥,南海龙太子少了一瓶菩提丹,不知在何处。” 三眼青牛没好气:“我怎么知道!” 童子没被吓着,他压低声音又问:“青牛大哥这是没请到假?” “知道你还问,给我出去!” “是是是。”童子低头退出。 三眼青牛瞥了眼手边刚出炉的要给那宴席上小宫女用的丹药,心里想着这要是给了南海龙太子!那不就是黑金龙变绿王八! 听说南海龙王修为、法力都十分厉害,要是发现自己的太子变王八,那不肯定得闹上天庭。玉帝找到太上老君这边,老君焦头烂额之际,便是自己放假休息之时呀! 呵呵呵!太上老君,莫要怪我无情!是你先无义的,我辛辛苦苦工作一百年,请一天假都不可以!欺人太甚! 心中打定主意,三眼青牛带着丹药,悄咪咪跟着敖交出了南天门。走了一段路后才拦下他:“南海太子殿下。” “仙家好。”敖交回了一礼。 无论见了谁,敖交统称“仙家”。因为他没怎么出门,认龙是一把好手,但是认人……那些个仙人都是仙气飘然的样子,在他看来,无甚区别。 “小仙是太上老君座下三眼青牛,这是殿下定的菩提丹。” “哦?可刚刚炼丹童子与我说暂时没有,下次会亲自送到龙宫。” “那炼丹童子他什么都不懂的。”三眼青牛打着马虎眼。 “罢了罢了。”敖交接过丹药,他揭开瓶口,闻了闻,“菩提丹好像不是这个味道?” 三眼青牛面不改色:“这是老君研制的新口味,殿下要不尝一尝?若是觉得不适应的话,这瓶小仙便带回去。” 敖交想要推辞,不过看到三眼青牛眼里的期待,以为这真是新口味,不忍回绝。 “好,我尝一尝。”敖交吞了一枚绿色丹药,下一刻便觉得晕乎乎,周围事物都变大了。 似乎是被人拿在手中,伴随着“走你!”的声音,敖交感受到了风。 飞一般的感觉! 不是自己用法力的那种飞,而是被人扔出去的那种飞,这种飞带了四分失控,四分惊险,还有两分未知。 三眼青牛将乌龟用力投掷出去后,甩了甩胳膊,眯眼眺望远方:“那边是南海的方向,接下来就等南海那边的动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上老君,叫你好看!不给我放假,我给你放假!!!” 第3章 敖交从天上掉下里的时候还是有些迷糊,他只记得他掉进了水里。等他清醒些,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只乌龟凑过来的两个鼻孔。 他被吓得连忙后退。 睁大眼睛,放眼望去绿绿的一大片,全是王母喜欢的那种淡水龟,一只一只交叠在一起。 “这是哪里?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这么多乌龟?!!” 刚刚将鼻孔凑过来的乌龟奇怪看着他:“你不也是乌龟?” “我怎么可能是乌龟!”敖交很气,他下意识朝面前那只乌龟龇牙,可他扯不动嘴唇。正奇怪的时候,舌头舔了舔嘴唇,他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连牙都没有! “我的牙……我牙呢!”他想用手摸摸嘴里什么情况,可是伸到面前,糊了一脸的是绿绿的,长了蹼的爪子。 敖交狐疑盯着爪子,小心翼翼动了动,爪子动了,这熟悉的感觉,可这陌生的样子:“!!!” 他惊慌地甩着爪子想要变回自己霸气侧漏的龙爪,“变—变—变——怎么变不回去了!” “飞!”敖交脑海里想的是自己“咻”一下就能飞到天上,然后飞回龙宫。可现实是,乌龟的两个前爪抱着脑袋,左右摇摆。 “我怎么没法力了?我的法力呢?!” 旁边两只目睹全过程的乌龟。 甲:“这只新来的咋地了?” 乙:“不敢面对自己被捕的事实吧。” 甲:“哎,年轻气盛,我打赌他一会儿就得去边上,试图爬出这里了。” 乙:“那你输了,他……可能,打算原地起飞。” 敖交在水里划着圈圈,打算将水搅弄后,借着水波,冲到了水面。可,想象中的飞出去并不存在,龟壳才探出去四分之一,就重重拍打在水面,敖交四肢扑腾挣扎了一番后,便往下沉。 龟壳,飞翔不可承担之重! 敖交看着头顶的天空,眼里带着从未出现的渴望。自打他出生,他便是天之骄子,手握大权,众族诚服,还从没有这样憋屈过。在这下沉的短短一小段时间,小小的眼睛,仰望蓝蓝的天空,他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肯定是那枚丹药的问题,至于为什么要害他,这件事还得他回去龙宫才能搞清楚。 好想回去龙宫啊!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似乎是他的渴望起效了,敖交出了水面。是被人抓出水面的。 爪子按在巨大的手指上,敖交发现自己的爪子居然都没有手指粗。他居然小到连这手指上的皮肤纹路都能清晰看到并数清楚数目。 转头看向抓住自己的那个人,明明现在日头正好,这人却浑身漆黑,连头都裹着,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眼睛隐在阴影中,也瞧不见,神神秘秘的样子。 敖交摇着脑袋,用尽全身力气按着手指:【你个愚蠢的凡人!放开我!放开我!】那人非但没有放开,还用另一个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 【无礼!】敖交立马将头缩进壳子里,他不是怂了,这大概是乌龟的本能反应。不过他的眼睛还是滴溜溜盯着黑衣人。 “多少?” “五文。” 黑衣人顿了顿:“……一文。” “四文!” “一文。” “三文!” “一文。” 敖交探出脑袋来朝着黑衣人张了张嘴:【怎么这么便宜!怎么能这么便宜!我堂堂龙太子,就值一文!】可它只是张了张嘴,连声音都莫得,直接被彻底无视。 “一文肯定不行!两文吧。” “……好吧。”黑衣人迟疑片刻,一手交钱,一手拿龟,交易成功。 南海龙太子,拥有返祖血统的黑金龙敖交,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八百年来,第一次被人出售,还是被凡人出售,且交易成功,价值——两文。 两个铜板对敖交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他脑子里的牙、爪子、壳都无了,满满的全是两文。 他开始思考人生,是不是这次出来前,因为紫珊瑚的事情,对四位小弟惩罚过重了。 是不是接过十五妹妹递过来的蛋时,心里有一瞬产生了要把蛋扔了的想法,有悖人伦。 是不是自己不想孵蛋,将任务交给其他兄弟姐妹不太好;是不是赴宴路上遇到那些不认识的仙人,统称仙家不太好;是不是自己得罪过那个三眼青牛,自己却不知晓? 所以,他才会沦落至此!沦落到愚蠢的凡人手中! 凄凄惨惨戚戚,太子他,只值两文。 啊——两文,只比一文多一文。 *** 应该是到了地方,敖交被神秘人从布袋子里倒了出来。重见天日的第一时间,敖交就采取了行动,逃! 同手同脚走出去四五步,被神秘人推了回来。转头再朝另一个方向走出去四五步,又被推了回来。 敖交探出脑袋,歪着嘴,不满看了眼神秘人,那人趴在一边,离得很近,头上裹着头巾,一双眼睛隐在阴影中。 听到头巾下轻轻的笑声,想到人族对他们海族经常进行围捕、杀害,再看看自己现在弱小无力,只能任人宰割,敖交小心脏受不了立马将脑袋和四肢缩回壳中。 神秘人直起身子,拿下头巾,声音突然变得很是清丽:“缩头乌龟~胆子也太小了吧。” 没想到是个姑娘,刚刚在集市上,明明声音粗狂,原来是装的么? 敖交好奇将脑袋探出龟壳,抬头便瞧见了那人雪白的头发和她紫色的眸子。圆圆的瞳孔一下骤缩,敖交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可控地漏了一拍。 她雪白的头发好像海里水母的触须,神秘梦幻又危险;她的眸子好像那片紫珊瑚海,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这是他第一次记住一个除了龙族以外的人族的样子。 “看什么看呀?”姑娘又凑近敖交,歪着头,笑意盈盈。 敖交见人靠近,先是下意识后退两步。对视许久,见她没什么动作,便小心翼翼靠近,敖交背着壳,满眼里都只有那双紫色的眸子。 好像那片他心爱的紫珊瑚!!! “呼”姑娘突然朝敖交吹了一口气,他刚抬起的左前肢僵在了空中。听见姑娘“嘻嘻嘻”的笑声,敖交后知后觉风中凌乱了,心凉了一大片。 小乌龟伸长脖子,仰天张大嘴巴:【脑海中的紫珊瑚都被吹碎了!碎了一地啊!所以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对着我吹风啊!!!】忽的头顶一片阴影,见她伸手朝自己摸来,敖交又立马缩回了龟壳。被那姑娘拿在手中,她先是握着龟壳,语气带着惊讶:“好小啊,只比我的大拇指指甲大一丢丢呢。” 【姑娘,请不要对着一个雄性说“小”字!!!】将敖交握住,头放到面前,姑娘认认真真道:“我叫白茶茶,以后……嗯……” 看她思考的样子,敖交立马将“小”字抛之脑后。 【白茶茶?白茶茶。 她干嘛这么认真?搞得这么正式,还自我介绍,倒是有点不适应。要是乌龟也能说话就好了,这样也能正式介绍自己。 凡人白茶茶,我是敖交。】 白茶茶当然不知道敖交心里在想什么,她眼睛眨啊眨,然后对着敖交道:“你不是只值两文钱哦!你的价值是无可限量的!” 听白茶茶这样说,敖交点了点头。 可惜他的头卡在壳里,压根看不出来动作。 “以后你就是我的龟龟了,看你全身绿不拉几的,你的名字就是…绿绿吧。” 哈?绿绿?什么鬼?敖交摇了摇头。 可惜他的头卡在壳里,压根看不出来动作。 “告诉你一个秘密,”白茶茶压低声音凑近敖交,见他紧紧缩在壳里,只好转而对着他龟壳左边悄声道,“我好想、好想、好想吃蛋啊!可是我很穷,买不起母鸡…我也不忍心去掏鸟蛋……” 白茶茶紫色眼珠拐来拐去,不敢直视面前的小乌龟,她脸颊微红,“所以……我的蛋就靠你了!绿绿!” 敖交黑色的瞳孔直接地震,他张大了嘴巴!!! 我,是,公,的,啊!!!!!! 可惜他的头卡在壳里,压根看不出来动作。 -------------------- 作者有话要说: 敖交:我没蛋啊!!!不对,我是有蛋的……不过,我没有生蛋的功能啊!!! 茶茶: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第4章 白茶茶说她很穷,敖交才注意到她穿的衣服,遍布补丁。 【衣服虽然破,她穿着倒是怪好看的。】敖交被白茶茶托举在手中,她说:“绿绿,我带你好好认一认家里哟。”说完还拿食指点了点敖交的脑袋。 避开白茶茶的手指,敖交眼睑微阖,圆圆的眼里带着“傲气”:【好,让我看看,你这个人族,是多么贫穷。】稳稳站在白茶茶手心,敖交攀上她微曲的手指,伸长脖子环顾所在屋子。这是一间茅草房,一门一窗,窗边靠墙摆了一张窄窄的木床,刚刚他所在地方就是那张床。 床对面是两把被布条绑着的,歪向不同方向的椅子,椅子摆放在一张桌子边。桌面破旧,明显斜靠向墙。桌面没有灰尘,看着很干净,下面四个桌腿,有两个下面垫着歪歪扭扭叠在一起的石块。 门口吹来一阵风,挂在门框上的一串贝壳风铃“铛铛”响着,扎在椅子上,垂下来的布条随风微微晃动。 【穷得响叮当,应该就是这样的了。白茶茶,你好穷,你个穷人。】敖交转头看了眼白茶茶,她正看着自己,一人一龟,四目相对…… “咋啦?”白茶茶将乌龟捧到眼前。背壳能感觉到白茶茶呼出的气息,敖交不自在抖了抖背壳,不好意思别开了眼看向墙角。 屋子靠里的墙角摆放了一个个用具,上面沾着些许灰尘,敖交不明白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看样子,那应该是屋里除了自己以外最值钱的东西了。 嗯?这位南海龙太子好像忘了,他只值两文这件事。 白茶茶见绿绿在手中探头探脑,感觉它的小爪子巴在手上,小小的,尖尖的,凉凉的,痒痒的,忍不住笑了。还以为绿绿胆子很大,但是它低头看向地面后,就立马手脚并用往后退,结果不小心被绊倒,背朝下摔在手心。 看它仰躺着,瞪大眼睛,一脸懵逼的样子,白茶茶觉得它真是太可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萌呀。” 敖交是不敢置信的:【我……堂堂……黑金龙…威风凛凛…居然……会被……夸……萌???】他伸长脖子看向白茶茶,见她笑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白茶茶手心的温暖顺着背壳传到全身,一时间敖交倒是觉得与她接触的地方有些烫。 颠倒的世界看着不太习惯,敖交头顶着白茶茶手心,挥舞四肢,试着蹦起来,正面看着白茶茶。 白茶茶见它总是失败,用一根手指帮它翻了过来:“翻不过来的绿绿也好可爱!哈哈哈哈哈……” 敖交不满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拿屁股对着白茶茶。【居然嘲笑我!哼!我可是龙太子。】突然感觉屁股被人戳了一下,敖交一下惊恐地转头看过来:【你!你!你!你!你这个愚蠢的穷人!居然摸…摸……你摸哪里呢!!!】白茶茶见它猛地收回短小的尾巴,壳里的屁屁也是一缩,还转头看自己,似乎是在责怪自己。 好可爱啊! “绿绿!你真是太可爱啦!亲亲……” 敖交看着凑过来的巨大脸颊,四肢拼命滑动想要逃离,但是被白茶茶的食指和拇指扣住了背壳,怎么也逃脱不了她的手掌心。敖交只好把自己紧紧缩在壳中,这种无法逃离,没有自由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mua~”白茶茶一口亲在敖交绿绿的背壳上,然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了。 敖交紧闭双眼,放弃了挣扎:【可恶!欺龙太甚!居然敢……调戏…等我变回去!我就…就…就……】就……到最后,龙太子敖交直接睡了过去。 白茶茶将它轻轻放入水中,水不深,没有漫过敖交的壳。悬空摸了摸它的壳,白茶茶声音很轻:“绿绿还是宝宝呀,得睡觉觉。睡觉觉才能长大大,长大大才能生蛋蛋哟。嘿嘿嘿。” 睡着的敖交猛得一阵哆嗦,之后倒是再没反应。 *** 等敖交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白茶茶也是刚起床,她凑在盆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揉了揉眼睛:“早啊……绿绿。” 【……早,穷人。】 白茶茶打了一个呵欠后又伸了一个懒腰,盛着紫色眸子的眼角溢出些眼泪,伸手点了点敖交的头后,她出了屋子,走出视线。 敖交想要看白茶茶在干嘛,可即使使劲立起龟壳来,他也才到盆高的一小半。前爪扒拉瓷盆,后爪蹬着盆面,上去又下来,上去又下来,忙活许久,敖交前进零步。 靠在盆边休息的敖交:【该死,我居然逃不出不这个巴掌大的地方。】微风阵阵,背上有些凉,敖交努力将自己泡入水中。可白茶茶倒的水不多,倒是让他泡在水中的温度和露在水面的温度不一样。 阿切!!! 敖交一个喷嚏后甩了甩脑袋。 【白茶茶啊,你个穷人,我现在很弱的,你会不会养龟?】闭上眼睛小憩,听着白茶茶进屋了,敖交才睁开眼睛看向她。 白茶茶端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碗进了屋,她病态白的脸上沾了些许黑尘,散落的头发因为薄汗黏在脸上。抬袖擦了擦汗,黑尘被抹开,数道黑线出现在她脸上。 【穷人,你脸上有黑的。】敖交张嘴对着白茶茶开开合合,白茶茶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它也饿了。 出门揪了一片菜叶子扔在盆中:“绿绿,快吃吧。” 敖交从比自己大了三倍的菜叶子底下爬出来,抬头看到白茶茶拿出一个硬馒头,她举着刀,卡着馒头,在桌上使劲敲着。 咚-咚-咚—— 每一下,盆中的水都会漾起好高,冷水无情拍打在敖交脸上。 【白茶茶!等一等……你住手!】 白茶茶哪里听得到敖交的话,手上动作不停,举着刀,卡着馒头,咚咚咚敲在桌上。十几下后,终于,一小块馒头掉了下来,她才停了动作。 将那一小块馒头扔入碗中,白茶茶放下刀,拿起筷子将馒头戳入没有油脂的汤中,眼睛转向敖交,笑嘻嘻:“这个馒头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硬了,得用力砍,你不要怕哦!” 已经被盆中激起的浪拍晕了的敖交,耷拉着脑袋,并不理她。 白茶茶吃完饭,见盆中的菜叶完好无损,想起之前卖乌龟的老板,说乌龟到家,可能会几天不吃饭。便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绿绿,还没有适应现在的环境。 穿上昨日将自己全身罩起来的黑色长袍套在身上,她拿手指点了点敖交的脑袋,“我要出门喽。” 见她要走,敖交想要伸手抓住,但是乌龟爪子压根抓不住她的手指。情急之下,傲娇只好伸出脑袋,一口叼上她的手指。 感觉指尖微痛和最尖端触碰到的柔软,白茶茶出门的脚步立马停了下来。她转身看向敖交:“你要和我一起去?” 敖交松口,点了点头。 白茶茶见绿绿点头,睁大了眼睛,嘴巴也惊讶的张开:“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敖交点了点头。 “是不是巧合?我是不是在做梦?!” 敖交摇了摇头。 “都说龟有灵。”白茶茶默念着将敖交从水中捞出,小心翼翼放在手心,仔细打量,“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敖交见白茶茶吃惊的样子,表示满意,他点了点头:【我可是返祖黑金龙,哪里是龟有灵。】他太过满意,以至于完全没听见白茶茶说的关于太阳的事情。 白茶茶见绿绿点头,她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原来是巧合。绿绿我告诉你,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哟。” 第5章 “不过乌龟好像不会点头摇头,你是不是病了?” 敖交浑身一僵,抬眼看向白茶茶,她微微蹙眉,一脸担心的样子。 白茶茶见绿绿瞪着眼睛,歪着脑袋一副傻里傻气,她摸着它的背:“没关系啦,我不嫌弃你笨哟,我们可以慢慢学。” 敖交懵了半晌,之后疯狂滑动四肢,白茶茶怕它掉下来,按住了他的背,慢慢道:“不过要是真有病,那咱们就得治。” 【你个穷人!你才笨呢!我当然知道太阳是从西边,不是,东边出来的! 你才有病!谁会去问一只乌龟,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还是西边升起来的!你个愚蠢的穷人!!!】压根听不到敖交的失态咆哮,白茶茶拿出昨天摊主送的竹篓,将挥舞着四肢的乌龟塞了进去。 绿绿在笼里发出“叭叭叭”的声音,白茶茶挑眉惩罚性地晃了晃竹篓,乌龟翻过身,背朝下才停止了扒拉,安静下来。 白茶茶转头望向窗外,刚刚生的火堆已经熄灭,冒着白烟。月明星稀,大公鸡还没有啼叫,正是凌晨,是行动的好时候。 出了门一路下山,白茶茶轻车熟路,路上若是遇见有挡路的石头,她都会踢开。 一开始是拳头大的石头,白茶茶一脚踢开了。 后来是头大的石头,白茶茶也一脚踢开了。 最后是一人高的石头,白茶茶照样一脚踢开了。 敖交在白茶茶腰间竹笼里,头从缝隙间伸出来,看着被踢走,停在路边的巨大石头,小小的眼睛里波澜不惊。 石头挡路了,白茶茶就将它踢开了。没什么反常的,但是他又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 他又说不出来。 一个喷嚏后,敖交觉得有些困倦。 这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他觉得很陌生,活了八百年,他还从没有这样的体会,这种感觉有点难受。 白茶茶靠近山下一个村子,村口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白茶茶路过,停了下来,从怀里拿出刚刚砍下的几个馒头碎屑供奉在土地庙门口。 双掌合十,白茶茶的声音很清丽,带着虔诚:“土地爷爷,希望我今天也不会被发现哦。” 白茶茶说完就离开了,敖交注意到土地庙里伸出来一只手,把馒头碎屑捡走了。 嗯?他半耷拉的眼睛全睁开,稍微恢复了点精气神。 土地神,这是他下界来遇到的第一个神仙。 土地庙里的土地神谷之平,带着布帽子,头发雪白,蒜鼻头红红的,胡子拖到心口,一身土色的衣服。 他把馒头屑放进嘴里嚼着:今天的馒头屑也是嘎嘣脆的,这小丫头,昨日不知道为什么没来,今天怎么也不把昨天的补上?真是不懂规矩。 接近一个村庄后,白茶茶摸进没有落锁的院子。敖交正疑惑,难不成白茶茶是小偷?专在凌晨行事? 她趴在窗户边不知道朝里看了什么,之后转身拿起院子里的扁担和水桶就出了院子门。 嗯,偷水桶?不图钱财?家里是穷得没有水桶吗? 空荡荡的木制水桶,挂在扁担上,白茶茶出门时,水桶撞到门上发出不小的响动。 敖交替白茶茶捏了一把汗。 【她是个傻子吧。 她还吐舌,还超小声略略略。 有用么?】 紧闭门窗的屋子里没有一点响动,倒是有人影晃动。 屋子里有人?难不成是聋子? 挑着水桶,白茶茶走了有一会儿,到了河边,将水桶灌满后,又挑回院子,将水倒入院中的水缸中。 这样来来回回有十次,原本只剩一小半的水缸被灌满大半。 再去下一家院子,还是没有落锁。白茶茶照样帮着把水桶都挑满了。 这时太阳跃出东边的地平线,半边天都被朝霞染成了红色。白茶茶放下水桶,转身回去了山上。 回到家立马将黑袍脱下藏起来,将绿绿放到盆中,白茶茶弯腰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拎出,套在头上,对着乌龟盆里的倒影开始整理。 抬头,敖交看到白茶茶原先雪白的头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杂乱枯黄的黑色假发。偶尔露出的几缕白色头发被仔仔细细塞进了假发里。 将假发戴好后,白茶茶又从盒子里抽出一个浅色纱布条子。虚蒙上眼睛,站在盆边,她低头看过来:“这样看,绿绿就是一团灰色。” 她弯腰,凑近:“这个距离看绿绿就是一团绿色。” 敖交感觉的到她忽然接近引起的风,情不自禁后退两三步,远离她。 一番装扮后,白茶茶变成了一个头发枯黄、乱糟糟还眼盲的人类女孩儿。似乎还觉得不够,白茶茶缓慢抬起手,以指抵唇,低头咳嗽了两三声,活脱脱一个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 白茶茶对着盆照来照去:“这样就没问题啦。” 敖交:?_ ? “绿绿,马上衡宝哥要来了,还有苗翠姐,现在我得先去地里把地耕个八分,这样他们帮一会儿忙就能回去了。” 白茶茶说完从视线里消失。 听着脚步声,不一会儿,白茶茶一张脸又凑到盆边,肩上扛了一把被擦得雪亮的犁。她指了指叶子:“绿绿得吃饭哟,多吃点,快点长大,这样我就能吃蛋了。” 敖交:-_- 【我就不吃。】 出了屋子后白茶茶很久没出现,敖交感觉的到地面微微的震动。 迎着日出,白茶茶将绳子套在犁上,背过身,拖着犁开始耕地。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茶茶在地里来来回回,雪亮的刃破开泥土,将地翻开一道道口子。 住在泽乡的半山腰,白茶茶需要耕的地也没有很多,只有两亩。她知道自己力气大,就想在衡宝哥来帮忙之前将一亩八分地全都耕好。 本来这一点农活是不需要衡宝哥来帮忙的,但是,她天生白发,将她捡回来抚养的阿爷从小教她伪装,戴假发,蒙眼睛,远离村民,装病,装柔弱来博得同情。 衡宝哥人很好,就是被她的伪装骗到的人。他人真的很好,很热情,实在是难以拒绝,白茶茶只好答应让他们来帮忙,暗地里会留着两分地给他们。 至于为什么那一亩八分地能耕好,那是因为一直在村中显灵做好事的土地公呀。 “土地公”一身黑色,偶尔会出现在凌晨,“他”推开院门,帮着村民挑满水缸的清水,还会帮着耕地,是村里的大好人! 敖交耳朵里听着白茶茶不小的动静,脑袋又开始犯迷糊。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再醒过来,他便被吓了一跳。 三个脑袋凑在盆上边,齐刷刷看着自己。 敖交:【……吓龟……吓龙呢!】 一个皮肤黑黝黝的小伙,眼睛小小的少年,他小声:“它好像醒过来了。” 一个扎着两个花苞,嘴巴嘟嘟的姑娘手指抵着唇:“嘘,衡宝,别说话,我弟弟有时候醒来后,会看我一眼再继续睡的。绿绿可能也是看一眼就又睡过去了呢。” 白茶茶蒙着眼睛,趁两人不注意,用手掐红了脸颊:“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一阵,缓了好一会儿,白茶茶才压着声音,细若蚊蝇:“我只能看见模糊的一团影子,你们能给我描述下它长什么样么?” 衡宝比较纠结:“嗯……绿绿…就是只绿色的,有壳的小乌龟。” 苗翠眼珠拐了拐:“……确实是的。” 敖交:【无效描述。】 白茶茶内心:什么呀!绿绿明明就是一只爪子才一丢丢,爪钩又白又小巧,嘴巴小小,舌头粉红,眼睛又圆又亮,背壳由十三块小的组成,皮肤带着小鳞片纹路。经常会对着你发呆,被发现后又很害怕的超~可爱小萌龟呀! 第6章 敖交听三人交谈,他们下午要去海边钓鱼,隐隐约约听到什么不准下海捕鱼之类的话。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想要努力听清楚,但是脑子怎么也不听使唤,眼皮也不受控制耷拉下来。 白茶茶出门前,偷偷伸手摸了摸绿绿,它完全没有反应。有些奇怪想要仔细瞧瞧的时候,衡宝和苗翠又喊了她一声,她只好决定钓鱼回来了,再看看绿绿怎么了。 它应该只是睡着了吧。 白茶茶再回家发现绿绿还是不动,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第二天还是没有反应,甚至浮在了水面上。联想那些死掉的鱼在水面上翻了白肚,白茶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是睡着了!绿绿它不是睡着了!! 已经过去两天,绿绿还是不吃不喝,没有动静。不知道有没有喝,因为它一直在水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病了。 很重的病。 白茶茶端着盆去求助村里的丁大婶,他们家住在村头第二户。 天空乌云密布,空气有些沉闷,像是白茶茶的心,充满自责和担心。 丁大婶也没什么办法,这乌龟才她大拇指那么大,拿在手中都怕她一个用力不小心碾碎了龟壳。可白茶茶的眼泪都沾湿了眼前那块布,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叫白茶茶上山采药。 “我这就去。” “可快要下雨了,光线不好,你看得到么?” 白茶茶下定决心:“我能行。” 背竹篓的时候,白茶茶疑惑:“丁大婶,我只需要采一株给绿绿用就行了,干嘛还要背着篓?” 丁大婶看了眼趴在盆里蔫了的乌龟,微微皱眉,将两个铜板放到白茶茶手心里:“那个药就在山顶上超阴的地方,会长很多,你就顺便都采回来。人也是能吃的,剁了喂鸡也能避避病。” 白茶茶拿着两个铜板,心里有些明白了。绿绿就是她两个铜板买回来的,丁大婶的意思是它不行了。 “绿绿会好起来的!” “轰隆隆——”天空一声惊雷,闪电滑过,白茶茶上了山,只留下那个盆在丁大婶院中,一只拇指长的乌龟,漂浮在水上,了无生气。 敖交的记忆在白茶茶和衡宝、苗翠说话时就没了,只觉得昏昏沉沉,身子沉重。再一下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魂魄出体,旁边站着一个红鼻子老头,是土地爷的打扮。 谷之平从土地庙,一路顺着仙气寻来,见到的却是一只小小小乌龟。思考片刻,好奇手痒,施了个法术,面前突然出现一身黑金袍子,浑身流光溢彩的仙君。 他身形挺拔,面若刀削,额头上赫然顶着两只龙角,竟然还是一只龙! 不,是一 条龙! 他立马低头行了一礼,颤颤巍巍:“您……您……您……” 收回龙角,敖交低头看着脚边,飘在水上的小乌龟,轻笑三声:“呵呵呵……哈哈哈……” 【终于摆脱这副龟壳了!】 也不管谷之平拉着袖子要说什么,敖交利落、爽快、愉悦甩了甩衣袖,想着用仙法回去龙宫。结果睁开眼睛,还是站在院中。他皱眉不解,又反复试了两次,还是回不去。 谷之平的声音这才入了他耳:“龙君,您和这龟壳之间有一条绿线牵着,您才会咻——一下出去了,又嗖——一下回来了。” 敖交看向旁边的小老头,目光落到他手中的乌龟上。乌龟身上确实有条绿线,与敖交的右手腕相连。 绿色的线,想到那枚绿色的丹药,太上老君的丹药技艺还真是高超啊。 啊! 就不能不这么高超么!!! *** 丁大婶家的四丫头抱着才三个月的五弟坐在门槛上看雨,白茶茶端来的盆放在她右边,从屋中是看不到的。 屋中丁大婶在织布,丁大叔在磨刀。丁大婶胖胖的,手指却很灵巧地在织布机上穿梭:“衡宝他娘和我说,她想给衡宝说个婚事了。” 丁大叔干瘦干瘦,像是个玉米杆子,他眯着眼睛磨着刀:“这么快?衡宝多大了?” “哪快了。过了立夏,他就整十六了。衡宝他娘就是见他天天还想着去半山上给茶茶帮忙,和我说这些,就是让我我提点提点茶茶,离衡宝远点。” 丁大叔半晌没说话,将碗中一点水浇到磨石上。 这时谷之平来到院中,他是闻着仙气寻来的,还以为是哪尊大仙来了。却不想看到的是一只小乌龟,乌龟的身体中渗出来阵阵仙气。 出于好奇,他对乌龟用了现形的仙法,不曾想仙法没破,倒是召出了乌龟壳里的魂魄。这要是叫老婆子看到了,少不得又得笑他,仙法都能用混。 谷之平心中万般疑惑,正欲询问详情,却被龙君一脸兴奋地甩开。 龙君走了,谷之平只好捡起小乌龟,仔细端详。 四丫头抱着弟弟正无聊,有些打盹,突然看到盆中乌龟飞了起来,停在半空,她有些迷糊地脑袋一下惊醒。 “娘!娘!娘!”四丫头的声音充满惊恐。 “咋啦?!。”丁大婶冲到门边,丁大叔腿脚不便,但也极力探出身子来。 谷之平本来是想将乌龟交给敖交的,结果被四丫头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乌龟从手中脱落,落回盆中。 丁大婶顺着四丫头地目光看着盆,没有什么异常,她拍了拍四丫头的脑袋:“死丫头,没事瞎叫唤什么!吓死你娘了。 四丫头指着盆解释:“刚刚那只乌龟飞起来了。” “哪里飞起来了,不是好好的。” “刚刚真的飞起来了!” 丁大婶见四丫头这么肯定心中也有些害怕,四丫头平时老实不会没由来说这些无用的话。再看看盆那边,想想前几日显灵,帮挑好水的土地公。丁大婶决定视而不见。 “我看是你的眼睛飞起来了。困了就回去睡觉。” “我不去睡觉!” “你肯定困了,去睡觉。” 四丫头被丁大婶抱进里屋,塞进了被窝。上一秒还嚷嚷不睡觉的人,下一秒打了个哈欠,居然立马就睡着了。 丁大婶回到织布机前继续活计,丁大叔也没有说话,安静一小会儿后。 丁大叔叹了一口气:“茶茶也不小了,她身体不好,眼睛也不好,也难怪衡宝他娘不喜欢。茶茶多大来着?” “有十四了。” “白老哥一下子居然就去了四年了。” “是啊。”丁大婶顿了顿,“我猜衡宝娘中意的是苗翠那丫头。” “苗翠比衡宝大两岁呢……不过也差不多。” 屋外头,小乌龟一落入水中,敖交反射性觉得背有些疼。漂在盆中的小乌龟翻着肚子,脑袋耷拉着,浸在水中,一副翘掉的样子。 傲交立马蹲下,将小乌龟翻了个身。 “不能翻身,会喘不过气!” 谷之平也跟着蹲下,眼里满是八卦:“龙君是哪里任职?怎会在泽乡?还成了这副样子?” 嘴巴朝小乌龟努了努,“您这病得不轻啊,我都能闻到仙气了。” 他可没听说哪位龙君被贬下凡来啊?难不成他都消息凝滞了? 敖交皱眉:“泽乡?病?” 泽乡不是捕捉龙子龙孙,不怕死的那群渔民的村子么?! 他居然落到了这里! 压下心中惊讶,敖交问:“什么是病?” 谷之平一时语塞:“凡人身体的一种不正常状态,乌龟也一样。” “哦哦哦。” 难怪之前那么难受,凡人真的弱啊,还会生病。 等一下,那个很穷的凡人白茶茶人呢?他怎么一只龟,不,一条龙被留在陌生的院子里。 “白茶茶呢?”敖交问。 谷之平掐指一算,转头朝山上望去:“不好!是山虎!” 见土地要遁地,敖交顺手揪住他的胡子也跟着遁地去找白茶茶了。 到了地方,敖交看到的就是猛虎被白茶茶一脚踩在脚底下,发出求饶的呜咽。 身边谷之平松了一口气:“哦,还好,山虎没有危险。” 【嗯?】 白茶茶的眼罩被拉下,套在脖子上,因为淋雨,她发梢还滴着水。 只见她一脚踏在老虎厚实的肩膀,一手钳住老虎脖子,另一只手拍了怕老虎屁股:“大猫咪,莫追了!绿绿还在等我采药回去。再追,就对你不客气了!” 第7章 白茶茶放开山虎后,起身后退,一双紫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老虎,高度警惕它的动作。 她衣服破破烂烂,身上的刮伤透着血痕。敖交见她手指微颤,应是怕了,便默默走近老虎。 山虎被龙气吓得直抖,哪里还敢再有动作。 见老虎没有再扑过来的想法,白茶茶快速后退到安全地带,转身匆匆朝山下跑去。 伸手摸了摸老虎脑袋,敖交不明白白茶茶这个凡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怎么这副样子?下雨了,为什么要上山来和这野兽搏斗?” 谷之平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些不快:“这还不都是为了您。 ” “为了我?” “乌龟生病了,丁大娘叫她上山来菜药的。不然,就她那个□□凡胎,特容易生病,傻子才会上山来。” “她居然……” 白茶茶这般为了乌龟的样子,倒是让敖交想起,先前他为了培育紫珊瑚,在龙宫尝试各种方法的时候。 他甚至为濒死的紫珊瑚输过仙气,不过它就是那样的植物,离群,便不会独活。白茶茶虽然是一个凡人,却与他一样,也有着自己偏爱的事物啊。 白茶茶回到丁大婶家, 第一件事就是凑到盆边看绿绿的情况。绿绿还是和之前一样,浮在水面,眼睛紧闭。 明显比之前更加严重,看着更加像死了。 她吓了一跳,忙拿出草药:“丁大婶,草药我采回来了要怎么喂?” “碾碎了放进它嘴里?” “它不能咽下…” “煮药灌下去!还得全身泡在水里!” “好!” 一直站在一边,看白茶茶忙活的敖交见她强行掰开乌龟嘴,觉的下巴一疼。 又看她把药水灌进猴咙,又觉得喉间一紧。 接着她把绿绿放进药水盆里泡着,这下,敖交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了。 做完一切,白茶茶抱着盆,坐在门槛上,盯着水中绿绿不放。 她低声喃喃:“绿绿,别死……” 敖交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 破壳至今,他便没有被谁这样无微不至关心过。父母远游,长兄如父,从来……都是他对弟弟妹妹无微不至。 【白茶茶,不过是个乌龟而已,何至于如此。】敖交凝望她白皙的脸颊。 这时,白茶茶来了一句:“你还欠着我的蛋呢……” 浑身一颤,只一瞬,先前对白茶茶的惺惺相惜,和敖交心中刚刚冒出一丢丢的心疼之感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在想什么鬼东西!】 白茶茶为了绿绿忙前忙后来不及处理被山上荆棘割到的伤口,谷之平瞧她这样有些心疼。 虽然丁大婶给她换了身干衣服,不过她头发然是湿的,脸色看着更白了。 丁大婶也看出茶茶的不对劲,她劝茶茶:“茶茶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它这哪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丁大婶我没事,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去织布吧,耽误了你的交货时间就不好了。我真的没事。” 实在是看不过,谷之平与敖交说:“龙君,您先回去那个乌龟身体里面吧。” “我为什么要回去?” “她正担心你呢!” “ 我不想回去便不回去。” “那你就不顾及她了?”谷之平拿拐杖指着白茶茶。 敖交撇了小脸更白的白茶茶一眼:“她对那个身体别有所图,不能让她得逞。” “……”谷之平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位龙君说的时候一本正经,可他怎么觉着,这话好像人间小姐形容那些登徒子的话呢?好生怪异啊! 抖掉鸡皮疙瘩,谷之平做出要冲刺的姿势:“那您不去,那我进去了。” “呵,你倒是可以试试。” 谷之平朝绿绿冲过去两三步,化作一道黄光想要进入绿绿的身体。敖交与绿绿之间那条绿线发出光芒,黄光被挡,弹开在一边。 谷之平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摸着屁。股“哎呦”了半天。 敖交瞧着谷之平胡子、帽子都歪了,不觉好笑。 坐在门槛上,无人关注的白茶茶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门框上。她脸颊发红,缓缓闭上眼睛,捧着盆的手滑落。 水盆脱离,快掉到地上时,手指修长的手接住了盆。 敖交将盆放到地上,还未来得及问谷之平“她怎么了。”丁大叔发现茶茶的异样,直接叫丁大婶把茶茶抱进了屋。 屋子里,丁大婶、丁大叔关切围着白茶茶。 “白茶茶不是睡着了么?他们急什么?”敖交语气淡淡。 看面前人毫不上心的模样,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压根没将白茶茶放在心上。谷之平有些气:“她不是睡了,她是病了。” “凡人真是麻烦。”敖交凑近了看。 白茶茶眉毛皱在一起,嘴唇微张,喘着气,看样子很难受。 “凡人是很麻烦,一点点磕碰,一点点病,一点点伤口都有可能会死。”谷之平面露担忧。 “所以他们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也会互相照顾。白茶茶是山上老头捡到的一个弃婴,老头过世后便是她一人,没人照顾她。 可怜的小姑娘,她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现在因为那只龟,因为龙君您,她才会躺在床上。” 土地公是仙阶最低的神仙,敖交有点惊讶谷之平为了一个凡人居然大着胆子责备他。 “白茶茶不是能推山石,我看出她与一般凡人有些不同……” “就算她有些不一样,那她也是凡人!” “太弱……” 这般娇弱,倒是有点像他龙宫的紫珊瑚。 “要是一直发烧,她可能会死。”谷之平语气里带着遗憾。 “你这般可惜,去救她不就行了。”敖交微微蹙眉。 “凡人生死之事,仙人不可随意插手,这是仙界的规则。”话落,谷之平看了看敖交,“龙君应该也知道这些。” “我自然知道。你这挑眉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觉得我会救她吧?” “龙君知道就好,还请不要插手。”说完,谷之平转身走出院子,留下一句“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晚上,夜深人静。丁大婶一家已入睡,谷之平也回去庙中。安安静静睡觉的白茶茶突然眉头紧蹙,发出痛苦的呓语。 敖交当即甩开衣服下摆,坐在床边,按照丁大婶用湿布降温的方法,用法术附在手心降低她额头烫人的温度。 白茶茶安静下来,敖交正要收回手,却被白茶茶一把拉住,她侧枕着敖交的手呢喃着:“舒服……” “呵”,轻轻一声笑从鼻尖发出,床边人眉头舒展。有他在,白茶茶肯定不会死,也不会有死亡危险! 管他天界什么规定,天高玉帝老儿远。白茶茶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凡人生命本就短暂,怎可让她为他而死。 白茶茶,本太子才不是不忍心!我只是…只是…不喜欢欠你的罢了!堂堂南海龙太子,怎么能欠一个凡人的人情! 熟睡的白茶茶,她喃喃些什么,听不清,敖交好奇凑近耳朵。 “蛋…蛋……” 嘴角耷拉下来,冷冷“哼”了一声,敖交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白茶茶抓紧不放。稍有动作就不满哼哼,于是尊贵的南海龙太子殿下只好一脸不情愿,在床头坐了一夜。 天渐渐亮了,丁大婶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来看白茶茶。在她开门的一瞬,敖交便隐去身影,徒留白茶茶捉住空气。 丁大婶摸着白茶茶的额头念着:“好似好了许多。” 敖交站在一边,甩了甩发麻的手,将其恢复过来。掌心似乎还留着白茶茶脸颊细腻柔软的触感。 将手背在身后,敖交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白茶茶的手上,他暗暗对比了下自己的手:手……好小…… 一天后,白茶茶的高烧退下,她依依不舍从丁大婶家回去。她留恋的目光落在丁大婶院子里,正在觅食的母鸡身上。 “母鸡…生蛋…蛋变成鸡…鸡生蛋…” 听白茶茶念叨,敖交翻了个白眼。 四丫头带着弟弟玩闹的笑声飘来,白茶茶目光被吸引。她蒙在纱布后的眸子透出一丝眷恋:“丁大婶一家真好啊!他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看了很久,白茶茶才端起盆回去。盆中,绿绿沉在水中两个圆圆的鼻孔露出水面呼吸。 白茶茶拿手戳了戳绿绿的壳,满脸笑容:“我们回家喽!” 敖交缩成一团,闭目凝神。 他回到绿绿的身体是谷之平与他做了交易。 谷之平发现他法术被禁的情况,叫他回去绿绿体内,他会给一点法力,还会帮着龙君去寻人来。 这两天内,谷之平尝试破法术。想也知道,太上老君的仙丹,能是他一个土地公说破就能破的? 谷之平也尝试过去龙宫找龙来接他。可是他的法术太、非常不精!还不会憋气!做了个法术球,结果进不去海底,只能浮在海上。 敖交以手扶额,难以置信,一个土地公居然法术这么差劲!连十四弟都不如。 龙族其实与仙君关系不是很好,但为了回去。敖交放下面子,叫谷之平上报天庭。 谷之平扭扭捏捏说他每年只能上天一次,今年的一次已经用完了。天庭有给土地规划地盘,土地不能随意离开地方。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写个折子上奏。但是折子会很,很,很慢。 敖交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第8章 刚到家,白茶茶将绿绿和盆放在屋中,自己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了。 谷之平突然从地下冒出来,手舞足蹈,绕着桌子跳来跳去:“我把折子送出去了!做土地四百年,我还是第一次递折子呢!” 敖交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劲。一个土地,法术不精就罢了,写个折子居然还要先去询问其他土地什么流程,今日才把折子递出去。 “别跳了,我要出去。”敖交吩咐。 谷之平心情很好,乖乖听从:“龙君,您出来透气么?” 敖交随意应了一声:“嗯,不然呢。” “那您要去哪里看看么?” 敖交与绿绿通过绿线相连,不可离身体太远,最远范围便是泽乡指甲盖这么大的地方。 “一个小村子,有什么好看的。”敖交拢了拢袖子,直接原地升起,出了屋顶。 被白茶茶买回来这么久,敖交还是第一次看清楚白茶茶住的地方。一间半山腰的房子,房前是几亩地,白茶茶蹲在田梗上,不知道在看啥。房后是浓密的山林,树木丛生,林随风动。 山下是一片村落,村落再远方是一望无垠的海。海面波光粼粼,那下面便他的龙宫所在。这么近的距离,要是从前,他一个睁眼,一个闭眼便可到达的地方,现在却怎么都到不了。 坐在屋顶,敖交望了一会儿家乡。谷之平才气喘吁吁爬上屋顶:“龙君……” 收回视线,扫到白茶茶还是与刚刚一样蹲在田埂上,敖交疑惑:“那个凡人在干什么?怎么不动?” 谷之平拿袖口踩了擦汗:“哦,再看苗子呢。已经下过雨,还过了这么久,前几天她种的芝麻却没有多少发芽,她正苦恼呢。” 发芽? 敖交来了兴致,他好种植。先前他只是种植海里的植物,倒是没有种过人间的植物。一跃而下,敖交走到白茶茶身边。 “欸!龙君,我才刚上来呢!” 谷之平拄着拐杖,也想像龙君一样一跃而下,可看到小屋那么高,心里有些杵,他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爬下来。 白茶茶眼珠在出芽的一片苗子和不出芽的一片苗子之间来回滚动:“这地太贫了啊,可我哪里有那么多的肥料。唉……” 敖交撩了衣摆,也蹲下,手摸了摸地。这块地很结实,多沙石。那块地也是一样的,这有何区别? 南海龙太子敖交,好种植。可他的种植方法很是粗暴,直接移植到龙宫,每日拿仙气灌溉。到现在为止,养不活的只有离群不独活的紫珊瑚。 他自然不懂人间土地的区分,还有施肥,除杂草,驱虫子之类的事情。 谷之平哼哧哼哧下了屋子,他坐在屋前的小凳上休息。 “龙君,这块地是泽乡最不好种的地了。从前都不出粮食的,也就是白老爹,就是茶茶的爹,在这里种了十几年,才能出一点。” “那换别的地不就行了。” 谷之平喝了口水缓过气来,他摇了摇头:“这凡人种地都是有分的,你哪能去抢其他人的地种啊!没有这个理。” “真是麻烦。”敖交有些不悦,“处处都有限制。” 话刚说完,白茶茶起身,她一下站起来,立在原地晃了晃。看着像要跌倒,敖交下意识伸手去扶,手却是从她身体中穿过。 白茶茶原地未动缓了缓后,她跺了跺脚:“蹲太久,腿麻了。” 感觉一阵清风穿过,白茶茶抬头眺望远处的天空。 敖交正站在她面前,白茶茶才到他的胸口。低头对上白茶茶的视线,敖交知道白茶茶看不见他。他却能看清白茶茶,她苍白的皮肤,她掩在纱布下的紫色眸子,还有她经常戳自己的手指。 风拂过脸庞,白茶茶见天空没什么动静,她歪了脑袋:“奇怪,哪里来的好闻的味道?” 她凑近鼻子嗅了半天,敖交默默后退。 过了一会儿,白茶茶放弃寻找香味,往屋后去:“算了,不想那些了。种不出来粮食,那我得去做点东西,卖掉好赚钱。” 敖交被留在原地,对上土地好奇的目光,敖交以拳抵唇,咳嗽两声。 “白茶茶刚刚说的肥料哪里有?” 谷之平眼珠转了转,嘿嘿嘿,一个计策涌上心头。 他回道:“自然是范老爷家的鸡窝。那里面的土特别肥!” “真的?” “自然。”谷之平摸了摸胡子。 “真的?我得看看,什么叫做肥。” 土地脑中小心思活络:“好啊!” 秉着着看好戏的心,他带敖交去了范老爷范建家的鸡窝旁。 一个满脸白面的女人正打开鸡窝门,一群土黄的鸡像是饿虎下山般扑扇着翅膀冲了出来,散开在院中觅食。 女人被一只鸡当面煽翅膀,她啐了一句:“要死嘞!” 说话间,脸上的□□掉下来许多。 “龙君,鸡窝里的土,特别肥。” 敖交看了眼鸡窝,一阵臭气传来,他蹙眉掩鼻,后退数步。 “这就叫肥?” 谷之平忍着笑,嘴角却弯得不像样:“是啊!越臭越肥!这块地可肥了。” “那你把白茶茶没苗出的那块地和这鸡窝这边换一换。” “啊?”谷之平傻眼。 “白茶茶刚刚说没苗子就没粮食,没粮食就没钱,没钱她就没饭吃。她都饿着,我能饱么? ” 谷之平吃惊不已,这是什么护主情节!放在一条龙身上,怎么这么诡异! “呃,可是您不是不吃么。” “现在不吃,不代表我以后不吃。” “可是……” 敖交打断谷之平:。“我先前教你的潜水摒气法术你会了么?” 谷之平一双小眼睛不敢直视敖交,到处拐来拐去:“龙君,这点小事我马上就办好,不知道茶茶在干啥?您不回去看看?” 傲交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没练?” 谷之平站立片刻,天空中飞过一只乌鸦,嘎嘎嘎叫着。忽然,他扔了手中拐杖,吓得脚边的鸡一跳,飞出去好远,生下来个鸡蛋。 他气呼呼:“我胡子都到胸口了!我已经是老人家了!” “活到老学到老!你一个土地,法术太差劲了!” 谷之平瘪着嘴,眼角湿润:。“龙君您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您自己能早点回去!” 敖交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见不得别人掉眼泪。大概是还在蛋里的时候,龙王每次被母后冷落,都抱着蛋卖可怜,搞得他见不得眼泪。 好在龙弟龙妹们倒是没有发现他这一点。如今谷之平这样子,他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敖交甩了甩袖子,“我,我回去看看茶茶在做什么。” 回到家中,不是,回到白茶茶家中。 她人在屋后,后屋是一块空地,堆了很多零碎的东西。 她衣裳的袖子卷到吱嘎窝,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换了易于行动的长裤,她一脚压在木块上,一手拿着锯子。 锯齿在木块上划过,木屑随风飘落。伴着手上动作的一来一回,白茶茶扎起的纯白高马尾来回晃动,漾出好看的弧度。 鼻间是木块的味道,是敖交从未闻过的味道。自从来到人间,他倒是认识许多从前未注意到的东西。 时间也好似变长了,不再是才看了一会儿公文就过去一天。 凡人大都是黑发黑眼,白茶茶她是白发紫眼,倒是少见。不过能买下他南海龙太子的能是一般人么? 凝视认真的白茶茶,敖交又从她紫色的眸中看到了那片他心心念念的紫珊瑚海。 第9章 敖交走后,谷之平心里有丢丢小痛快。 这南海龙太子倒不似家中老婆子八卦中的那般生人勿近,反倒是有些不谙世事。 真没想到卖个可怜就不用练法术啦!这招对家里的老婆子可一点不管用的说。 不过想到以后要是这龙太子回去了南海,那到时候,他岂不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谷之平将拐杖变小,插入雪白的发间当做发簪,卷起袖子,将鸡窝的泥像卷地毯一般卷了起来,扛着上了山。与白茶茶地里的一块地互换了。 只是换了内在,凭凡人的肉眼到是看不出来差别。就是有只母鸡,在谷之平忙来忙去的时候,总是凑到他身边,啄他的鞋子,委实恼人。 白茶茶当然不知道敖交、谷之平做的这些事情,她只知道她的种子突然发芽许多! 心里像吃了糖一样,脸上也是乐开了花,紫色的眸子早上起来就是弯弯的。 “绿绿~,你说怎么能出这么多哇~!”白茶茶趴在乌龟盆边,双手撑着下巴,傻笑着。 敖交撇了她一眼:请你好好说话,不要波浪线。 “嘿嘿嘿,要是阿爷还在,肯定会夸我是种田小天才的!哈哈哈!我是种田小天才!” 敖交沉在水底,无聊吐了一个泡泡。 “我是种田小天才!绿绿你是吐泡泡小-天-才。嘻嘻,我们都是天才!哈哈哈哈!” 敖交:【这种天才,我不需要。】 白茶茶开心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换了身衣服后,又去后院做木工了。 谷之平无聊过来晃荡。敖交出了乌龟身体,和谷之平一起坐在屋顶,盯着白茶茶干活。 正是春季,阳光正暖,海上吹来的风微微,山上的树林轻轻摇,林声漫漫。和白茶茶锯木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时安日长,慢慢度日…… “有些无聊,荒废龙生。” 敖交微微蹙眉。 谷之平生了个懒腰,懒洋洋:“无事可做不好么?” 敖交掰了掰手指,骨头“咔咔咔”一顿响。他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抬起手指随意在空中画了一幅图,图上是他在房内批公文。 “我现在应该在龙宫批公文才对。不知道鱼群有没有按照规定的路线前进去繁殖,还得抽空看着二十二的情况,还有那调皮的四个不知道有没有老老实实喂海马……” 谷之平:这龙君怎么好像家里的老婆子一般,喜欢叨叨叨,操心许多事? 身子被晒得暖洋洋,拎拐杖挥去浮在面前的画,他摸了摸胡子:“龙君,你看海里…” 不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一眼望不到头。 “这么平静,不会有事的。你就当休息休息,人哪能一直忙着!需要休息!” 敖交立马修正他:“可我不是人,我是龙。” 这是什么鬼重点?重点不是休息么? 半晌,谷之平扯着嘴角:“您说的是。” 又过了一会儿:“龙就不需要休息么?” “不需要。” “不会吧?” “你又不是龙。” “……好吧。” 白茶茶敲敲打打有些累了,回去屋里休息。 谷之平心里愤愤,龙也是生物!怎么可能不需要休息,龙君肯定是在诓我! 他正想着,这时,一只母鸡从山下拍着翅膀,疾驰而来。径直冲到地里,才急刹停下。伸长脖子,环顾一圈,圆溜溜的眼睛,闪亮亮。 顿了顿后,它开始扒拉泥巴,之后低头自顾自啄了起来。 敖交只是瞥了这只母鸡一眼,谷之平看到母鸡脖子上的一圈黑色花纹倒是有些惊讶。 这不是在鸡窝,老啄他的母鸡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两位仙人都没有将小小母鸡放在心上。直到白茶茶在屋里喝水,听到“咕咕咕”的声音,她迅速冲了出来。 站在门口,白茶茶觉得自己出现了的幻觉。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后,她大喊:“母……母鸡!母鸡!真的是母鸡!” 敖交知道凡人的眼睛并没有什么火眼金睛的法术,但是,他确确实实在白茶茶眼里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光芒。 白茶茶和自己提起蛋的时候眼里也有一丁点光,可从来没有这般耀眼过! 母鸡?好似白茶茶提过。 “我买不起母鸡,只好养你了,绿绿。” 心里闪过一丝连敖交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金色瞳孔的视线骤然落到正在觅食的母鸡身上。 母鸡见白茶茶靠近,本来是想逃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恐惧,浑身毛都炸了,鸡爪像是被定住,压根动不了。 白茶茶一把捉住母鸡,低头十分爱惜地摸了摸它油光发亮的羽毛。 “手感好好!母鸡母鸡,你能生蛋么?” 敖交在白茶茶抱住母鸡的时候就跳到了地面。白茶茶抱着母鸡,径直穿过他,进去屋里。 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转头看门边盆里的绿绿一眼。一双眼里满满的都是怀里的母鸡! “咔咔咔”的声音从他脚底传来,敖交抬脚进去屋子。谷之平低头看到,他脚边,龙君刚刚站的地方,石块变为了齑粉。 风吹过,齑粉撒在田中,谷之平疑惑,这石头的齑粉能肥地么?要是能的话,就不用他去卷鸡窝的地了呀! 不过想着龙君天天窝在地里头碾石块,撒粉……噗,画面,有点不忍直视。 谷之平正准备进去屋里,就见白茶茶抱着母鸡出来了,后头跟着黑了脸的敖交。 白茶茶将母鸡放到地里,谷之平瞪眼仔细一瞧,这鸡脖子上戴了一个白茶茶遮眼睛的同款薄纱布。 谷之平哈哈哈笑了:“这一人一母鸡,同款纱布,一看就是…” 话说到一半,转头看到周身低气压的敖交,谷之平下意识停住话头,讪讪摸了摸鼻子。 敖交声音低沉:“哼,愚蠢的凡人,以为给那只鸡戴上和自己一样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了么?” 谷之平弱弱道:“我看着是挺像的。” “我看一点都不像。” 被敖交拿眼睛瞪着,古之平屈服:“……好好好,不像 …吧。” “她今日早晨还说乌龟是她最喜欢的,刚刚居然都没看盆中乌龟一眼。虚伪的人族!” “恩恩恩……” “你看她的手,从刚才到现在都没离开过那只臭烘烘的母鸡。” “欸?我闻着那只母鸡也不臭哇。” 话落,对上敖交的威胁凝视,谷之平捂着鼻子:“是有……那么一点点臭。” “同样是卵生,像鸡这种浑身是毛的看着真是奇怪,你不觉得卵生还是光溜溜皮肤的好看么?” “……”作为毛控,谷之平不再屈服,“有毛的摸着确实……是挺舒服的。” 敖交沉着脸,谷之平主动出击:“龙君,你莫不是因为失宠?吃醋了?” 这一句下来,敖交的脸更黑了,他一甩袖子,糊了谷之平一脸。 背挺得直直的:“我,堂堂南海龙太子,会因为一个凡人,一只鸡,吃醋?!哈!这是哪里来的天大的笑话!无稽之谈!” 之后敖交倒是不说话了,只是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只母鸡,和它脖子上的那块白茶茶同款纱布。 过了一会儿,谷之平幽幽来了一句:“龙君,不是无稽之谈,现在是,有鸡之谈。” “啧。” 敖交直接一个小法术把谷之平送回了地下。 第10章 将谷之平送回地里,敖交原地站了一会后,抬脚走近抱着母鸡的白茶茶,居高临下看着脚边的小小人。 白茶茶不知为何做了伪装,假发枯黄且乱糟槽的,衣服上还沾了些泥土和木屑。 【脏兮兮的穷小人儿。】 她坐在小凳上,手摸了摸母鸡头,目光落在山下:“你是谁家的母鸡啊?不知道你主人是谁,太阳快下山了应该很快就会寻来了吧。。” 敖交知道白茶茶听不见他说话,可他还是开口了:“知道这只母鸡不属于你,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白茶茶摸了摸鸡脖子上自己扣着的纱布:“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就当我曾经短暂有过一只母□□。我给你取个名字叫,叫花花。” 敖交想到自己的“绿绿”名字,气笑了:“白茶茶你以后还是不要给人取名了。” “花花,我和你说我还有只乌龟,它叫绿绿,是我两文钱买回来的。” “为什么要和一只鸡说这个?” “市场上一只母鸡要一吊钱,一颗蛋都得十文,好贵呀。你可值钱了。” “呵,鸡焉能与龙比,是你不识货。” “我的绿绿才拇指这么大,我听说乌龟要生蛋最小也要两个巴掌那么大,可我每天盯着着,它好像没长啊?” 白茶茶双手捧着鸡头,“花花,你说,它要多久才能生蛋啊?我怕我说多了,绿绿伤心,更加不长了,所以这种事我也不好说给它听。可我真的好想吃蛋啊……” 看白茶茶可怜巴巴的样子,敖交心中居然有些担心。他是公的,压根生不了蛋。到时候,要是白茶茶知道,自己养了一只公龟,不知道她该是什么样子? 白茶茶卖惨,将母鸡头甩来甩去,对着母鸡圆溜溜的眼睛:“看我这么可怜,你给我留个念想再走吧!” 敖交:??? 白茶茶继续:“能不能生个蛋再走?看在我给你围脖的份上。” 母鸡转了转脑袋:“咯咯咯……” 敖交算是明白了,在白茶茶眼里,重要的不是有没有毛的手感,而是蛋! 原来她不喜欢母鸡呀!也只是觊觎她的蛋罢了。 看这母鸡呆头呆脑的样子…… 等等。 敖交制止自己心中的愉悦:我为什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白茶茶喜欢什么关我什么事!我真是太闲了!还在这里和她讲话!我肯定是太闲了! 他一甩袖子,站到离白茶茶远远的地方。 白茶茶抱着母鸡絮絮叨叨,敖交看见山下上来一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她穿着碎花裙子,头上插了一支珍珠钗,面上抹了一层□□。正是那日鸡窝旁放鸡的女人。 她喘着气嘴里嘟嘟囔囔:“这只该死的母鸡!找到它就给炖了!炖了!炖了!。”额头上都是汗,手上拿了手帕胡乱抹着,女人走一会儿,单手靠在路边树干上,喘气休息一会儿。 敖交抬眉,如白茶茶所料,还真有人来寻母鸡。 远远看到白茶茶怀里的母鸡.女人也顾不上休息了。她撸起袖子,拎起裙子大步朝白茶茶跑来:“你个小贱蹄子!小瞎子!别碰老爷家的母鸡!就知道肯定是你偷的!” “我没偷。”白茶茶立马解释,末了不忘病弱人设还咳嗽了一阵。 女人一把夺过母鸡,熟练拎着鸡翅膀,她推了白茶茶一把,唾沫横飞:“看看你这个病怏怏要死不活的样子,脸白得和鬼一样,还遮着眼睛,要瞎不瞎的,晚上不要跑出来吓人!下次再抓到你偷母鸡我饶不了你!” 白茶茶被推了一个踉跄,后退两步,她不服气,上前一步,站得直直得。虽然面上上蒙了白纱,不过明显感觉她盯着面前人,又强调了一遍:“母鸡不是我偷的!” “哼。”女人一手拎着鸡,一手叉在腰上,她领口沾了不少刚刚从脸色掉下来的□□,“整个村谁不知道你家最穷!谁不知道你做梦都想要一只母鸡。” “那我也没有去偷,这鸡是自己跑过来的。” “呵。”女明显不信。 “我也不是多喜欢母鸡,我只是想吃蛋。我已经买了乌龟,乌龟会生蛋。” 女人不信,白茶茶从屋子里将装着绿绿的盆端了出来。 瞧了瞧趴在水中一动不动的小乌龟,女人哈哈哈笑了一会儿,末了啐了一口:“蔫了吧唧的,早晚得死。” “你!”白茶茶咬了咬牙,“咳咳咳,我看就是你没看好范老爷家的鸡,故意在这里赖我!” “哈?你个小贱人!。”女人朝手掌心吐了口唾沫,扬起手来,“我让你看看厉害!” 敖交正欲行动,倒是一个男声传了过来:“住手!” 一个略显富态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留着两撇八字胡,一双狐狸眼拐来拐去。 “那口子!你怎么来了?”女人很惊讶。 男人拉着她的手:“梅娘,不要随便打人。” 梅娘憋着嘴:“可是…”男人朝她使了眼色,她便乖乖不说话了。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男人转而对着白茶茶,他摸了摸胡子:“谢谢你帮我们找到了母鸡,不然要是鸡少了,老爷肯定会不开心。” 见男人还算有理,白茶茶也没了火气:“还是苏先生明事理。” 梅娘恶狠狠看着白茶茶,白茶茶回瞪过去。 苏先生瞥了眼盆中的绿绿,继续道:“你这乌龟这样蔫巴,大概是只它一只龟,没精神。。” 白茶茶有些担心看着绿绿。 苏先生继续道:“夏财主也有两只乌龟,已经养了很多年,颇有灵气。明日若是你有时间,可以带着龟来,让你的龟沾一沾那两个龟的灵气。。” 白茶茶有些惊讶,苏先生居然这么为绿绿考虑,进而倒是有些怀疑。 苏先生继续:“只是希望你不要告诉老爷,梅娘弄丢了母鸡的事情。” 白茶茶了然。 夫妻二人互相搀扶着下山,敖交注意到谷之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跟着他们两下了山。 人都走后,白茶茶抱着盆,敖交回到绿绿体内,仰头看着她。 白茶茶脸上带着笑,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背,独自念着:“虽然我不想去范老爷家,但是……是为了绿绿你好,我不想你再生病了。” 敖交挪动龟壳,白茶茶以为它不想自己碰,正准备收回手指。出乎意料的是,绿绿拿头蹭了蹭她的手指,白茶茶“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落了一地。 蹭了两下后,敖交就又趴在水底不动了:白茶茶,不就是被一只龟蹭手指,这么开心做什么? 白茶茶开心将盆放回原处,人不知去了哪里。 谷之平突然趴到盆边上:“龙君!” 敖交被吓得立马收回腿。 谷之平:“龙君,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还在绿绿体内的敖交:“这张龟脸,你怎么看出来我开心?不要胡说八道。” “我听说乌龟只有十分开心,十分惬意的时候才将后面的两条腿翘起来,我见你刚刚翘着腿,你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么?” 被点破的敖交:“你老眼昏花看错了。” 谷之平抓耳挠腮:“不至于吧,我已经这么老了么。” 出了绿绿身体,敖交岔开话题:“你来做什么?。” “我刚刚跟在那个账房先生后面,就是那个苏先生。他和梅娘说,明天让白茶茶去财主家,其实是为了让财主家的龟,把绿绿给吃了!” 谷之平满脸愤恨,“这个账房先生最不是东西,表面上一套,背后一套。苏安,苏安,读快一点不就是算么!这人特别能算!算计人十分狠毒。” “无妨,有我在,他算计不了白茶茶。” “嗯嗯嗯,是的。”谷之平拄着拐杖,摸了摸胡子。 敖交见他拐杖上绑着白茶茶同款纱布:“这纱布怎么绑在你拐杖上?” “哦,那个女人从鸡脖子上扯下来后就随意扔了,我就捡起来了。” 敖交声音低沉:“这纱布缠在你拐杖上不好看,很扎眼。” “不会吧,我觉得挺好看啊?” “很难看,拿下来放桌上,还给白茶茶吧。” 谷之平左看看拐杖,右看看拐杖,摇了摇头:“不要,这不是挺好看的,我挥起来的时候还飘啊飘的,仙气十足。” 敖交:“太丑了。” 谷之平:“……”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绕着敖交打量了一番,谷之平抱着拐杖,“嗖”一声,进去了地里。 进到一半,他朝敖交做了鬼脸:“我看龙君全身上下乌漆麻黑的,就是嫉妒我这点白,我偏偏就不给,欸嘿嘿。。”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第二日,谷之平顶着熊猫眼来找敖交,委屈巴巴:“老婆子不喜欢我带着这个白纱到处晃荡。。” 敖交狠狠嘲笑了他一番:“哈哈哈,叫你昨日不听我的。” 谷之平乖乖将白纱放到桌上。 过了一会儿,白茶茶见到桌上的白纱,有些疑惑:“这白纱怎么在这里?” 也没多想,瞧见盆中绿绿,她生出一个主意,将白纱缠在了绿绿背上,还打了一个大蝴蝶结:“绿绿的新衣!” 白纱缠绿龟,敖交黑着脸。 谷之平顶着熊猫眼和顶着超大蝴蝶结的绿绿面面相觑。 他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哈哈,龙君!十分合适呢!哈哈哈哈哈……” 第11章 过了辰时,白茶茶将敖交放入竹篓中,出发去夏财主家。敖交跟在她后面,谷之平也跟着。 敖交:“你跟着做什么?” 谷之平:“我爱凑热闹。唉?龙君,你都不是乌龟了,怎么还戴着白纱?” 敖交望着左手腕上的白纱叹了一口气:“我昨日刚发现这边有个乌龟图案,中间连着我的真身。” “哦?” “我觉得这可能会是个突破点,解决这个图案,我或许就能脱离桎梏。” “恩恩恩,很有可能。” 装作不经意的甩一甩衣袖,盖了白纱,敖交问谷之平:“你老婆子打你的这个熊猫眼你就不能用法术去了?” “我才不去咧,我顶着这个,我开心着呢!”谷之平得意洋洋。 “你不会是不会使去掉的法术吧?” 谷之平嘴角一咧:“龙君,你少瞧不起我。我……我不去,因为……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 说到最后,谷之平偏过脸,没看敖交。 敖交很奇怪,谷之平脖子、耳朵都红红,他这是脸红了么? 呃—— 到了夏财主家,苏安亲自出门迎接,之后带白茶茶进了院子。 跟着苏安左拐右拐,到了一处池塘。池塘边上的空地,趴了两只乌龟,正在晒太阳。 这两只龟四肢发达,背壳上三条凸起的棱,配上它尖锐的爪子。漆黑的眼睛,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白茶茶见了,立马意识到不对劲:“苏先生,这乌龟的爪子怎么这般长,会不会伤人?” 苏安瞥了她一眼:“你篓中的乌龟长大了说不定也是这个模样。” “怎么会?”白茶茶低声假装咳了咳,之后弱弱道,“若是绿绿长成这个模样,也太丑了吧。” 站在一旁,听到白茶茶念叨的敖交:……白茶茶,我听见了,你不是只对蛋有要求的么?现在对外貌还有要求? 白茶茶换了一边,皱眉看了看池边上的乌龟:“只要能生蛋,长成这样,也能勉强接受。” 敖交扶额:白茶茶,无可救药…… 苏先生趁着白茶茶分神看池塘边乌龟的机会,顺走桌上的竹篓,手拿着绿绿就朝池边的两只乌龟去了。 这两只龟可是老爷从蛮夷那边买过来的,平时只吃肉。喂食的下人都不敢靠近喂,都是将肉块随意丢在池边,任由两只龟去撕扯进食。 前两年,那个喂食的下人疏忽靠近,被龟咬了一口,疼的那叫一个哭爹喊娘,手竟断了两个指头。 这两只龟虽说有了年岁,可哪有什么灵气,全是煞气! 苏安捏了捏手中的小乌龟,将裹着的白纱拿掉,白纱可不能让煞神吃下去。老爷对这两只龟还算喜欢,若是吃下白纱死了,往后的日子他定不会好过。 白茶茶见苏安行动,手上还拿着绿绿,立马冲了过去,夺回绿绿。 “苏先生,你做什么?” 苏安刚刚阴险算计的嘴脸立马换成了受伤的样子:“将你的龟放到大龟身边蹭一蹭灵气啊?你不就是为这个来的么?” “我……”白茶茶看了看不远处悠闲晒太阳的两只龟,她是为了这个来的,可是见到那两只龟,心里有些毛毛的。 “你不是要反悔吧?我为了让你进来看这两只龟还特意打点了一番的。”苏安面上有些不耐烦。 其实他只是指使喂龟的下人今天去集市上买东西罢了。但是他这么一说,便让白茶茶不好再犹豫再拒绝了。 果然,白茶茶手拿着绿绿,面带为难:“我…咳咳,我和绿绿一起去吧,不麻烦苏先生了。” 听白茶茶这么说,苏安嘴角微笑,带着计谋得逞的得意:“那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原本他想的是直接将小乌龟丢给煞神便罢了,没想到白茶茶居然提出要自己去。见她小胳膊小腿,想想两个煞神那尖锐的嘴巴。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啊,就是怕,一会儿的场面有些过于骇人了。 白茶茶捧着绿绿,朝两只大龟走过去。敖交已经回去绿绿体内,趴在白茶茶暧烘烘的手心,她的体温从腹部穿上来。敖交觉得有些别扭,四肢挪动走出两步,趴在手指上。 “咯咯咯”,白茶茶笑了两声,“绿绿别动,好痒哦。” 敖交僵着乌龟脸:痒?哪里痒了?我还不能动了? 白茶茶用手指摸了摸绿绿的壳:“你是不是看到大乌龟很兴奋?还探长脑袋看?。” 敖交从前以为龟壳只是壳而已,可到了自己成为乌龟才知道,原来龟壳其实就是乌龟的脊梁骨,是乌龟的背。 现在被白茶茶摸背,痒痒的。 大概,也许,可能…… 这就是白茶茶刚说的——痒。 摸完乌龟壳,白茶茶又用手指托着绿绿的爪:“嘻嘻嘻,你的爪子好小哦……小爪子按在我手上,凉凉的,肉乎乎的,感觉好舒服。。” 敖交默默缩回爪子:白茶茶,你够了。 到了大乌龟身边,谷之平早就拄着拐杖站在两只龟中间,拐杖下闪着水面一样的波光。这波光是他施的定身法术,現在两只龟压根动不得。 白茶茶将绿绿放在—只龟前面,她清清嗓子,郑重拱了拱手:“龟大叔,这是我的绿绿,希望你能发发善心,让它蹭蹭你的灵气。” 敖交仰起脖子和老龟对视,老龟被吓得嘴唇微抖,尾巴下面立马多了一滩液体。 白茶茶没有瞧见液体,只觉得大乌龟看着还挺和善,眼瞅着它肉嘟嘟的脖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绿绿长大了会这样吗?感觉好胖,这一顿得吃多少啊?。” 站在一边的谷之平“嘿嘿嘿”笑了。明明敖交现在是绿绿,但是怎么就觉得那只小绿龟斜了白茶茶一眼,无奈叹了一口气。 苏安站在原地,看着白茶茶走去的背影,狐狸眼里带着阴桀等着看好戏。可出乎他的预料,白茶茶走到两只大龟旁边,那两只龟居然没有动作。她将小乌龟放到大乌龟身边,大乌龟也没有动作,一动不动。 苏安小声嘀咕:“这两个煞神今天是咋了?睡死了么?怎么不咬她?咬她啊!” 见白茶茶伸手摸了摸大乌龟肉乎乎的脖子,还拍了两下,大乌龟还是没有动作。苏安简直惊掉下巴:不是不是!这是什么情况?煞神?这都能忍?你咋了? 忍不住奇心,苏安小心靠近,然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只小绿龟趴在大龟背上,四肢挺立,仰着脑袋,直直盯着自己。 虽然那只乌龟很小,立在煞神背上的样子很逗,但是……怎么就有种说不出的……威风凛凛的感觉?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今日谢谢苏先生了,时候不早,我就不打扰了。”白茶茶准备走了。 苏安对着大乌龟挤眉弄眼:咬她啊!咬她啊! 直到白茶茶走远了,大乌龟也是呆头呆脑的没啥动作,反倒是刷了刷眼皮,好似对他翻了个白眼。 “嘿!两个没用的东西!”苏安对着两颗龟脑袋各扇了一下。 看白茶茶走了,谷之平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就解了法术,自行钻进地里去了。 两只大龟一看能动了,一肚子火没处发,苏安却在这时打了它们,它们自然不能留情,对着他的腿,毫不犹豫咬了上去。 “啊——” 惨叫声传到夏家门口,刚出门的白茶茶疑惑:“嗯?夏老爷今日竟然要杀猪么?这才刚开春,时候不对啊?奇怪……” 第12章 “茶茶!”苗翠的声音传来。 “翠翠姐!”白茶茶高高兴兴迎上去。 “你怎么从范老爷家出来?” 白茶茶提了提装了绿绿的竹篓:“范老爷养了两只乌龟,养了很多年了。苏先生让我今日带绿绿来蹭蹭灵气。” “啊?”苗翠满脸惊恐,她紧张地将白茶茶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你没事?” “我没事啊?我应该有事么?” 苗翠皱眉看了眼范宅,拉走白茶茶,她压低声音:“范老爷的那两只龟,这些年咬了挺多人,都不许声张。这苏先生竟叫你去,明显没安好心。” 苗翠接着讲了自己去范老爷家送鱼见到的下人手指被咬断的事情,听得白茶茶头皮发麻。回想刚刚见到的两只大乌龟张牙舞爪的样子,被吓得手脚冰凉。 “翠翠姐,你说绿绿将来会不会也和夏老爷家的乌龟一样,乱咬人啊?”白茶茶担心看了眼绿绿。 “你做梦嘞?” “咦?不会么?” “范宅的那两只可是从船上来的稀罕玩意儿,你这市场买的两文的龟,怎么可能和那两只一样。” “呼——那就好,那就好。”白茶茶舒了一口气,看着绿绿,龇了龇牙,带着讨好笑。 见证全过程对话的敖交:白茶茶!你刚刚看过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你现在嬉皮笑脸,我就能忘了你刚刚嫌弃的样子!白茶茶你…… “绿绿啊,我最喜欢你了!”白茶茶嬉皮笑脸。 敖交:…… 一时没了火气,敖交全身缩回壳中,静静听着白茶茶和苗翠的对话。 白茶茶:“苗翠姐,你这是去海边钓鱼。” 苗翠:“是啊,你与我同去?” “好。不过,钓鱼没有捕鱼好玩。咱们什么时候能下海捕鱼啊?” “不知道,得等海里的龙太子气消了吧。” 身为龙太子,掌管南海事务的敖交,立刻、迅速将脑袋从龟壳中探出,伸长脖子,仔细听着。 “啧。”白茶茶声音很是不满,她踢了路边石子一脚,“这龙太子什么时候才能消气?不就是几只螃蟹、龙虾,至于这么大火么?龙太子真是小气,我……唔唔唔……” 苗翠捂住白茶茶的嘴巴:“茶茶!嘘嘘嘘!这里离海近,别叫龙太子听见了,他那么小气,听见了又得生气。” 掌管南海事务,下令不准泽乡捕鱼的罪魁祸首,也是白茶茶和苗翠口中十分小气的南海龙太子——敖交,他现在正在白茶茶腰间的竹篓中,懒懒翻了翻眼皮:我一直听着呢。谁小气了…… 到了海边,敖交瞧见泽乡的人专门搭了一个钓鱼台,坐了许多人,都拿着鱼竿在钓鱼。 太阳很暖和,海面很平静,海鸥在头上盘旋,海风拂过脸颊,轻轻柔柔,扫去一切烦闷。 白茶茶坐在钓鱼台边上,把竹篓放到一边,开始钓鱼,双脚悬在空中,无聊地来回晃动,一派悠闲。 视角一转,敖交出了绿绿身体,到了附近海里,他正试图叫岸边的鱼去龙宫为他喊龙过来帮他。 面前是几条石斑鱼,它们看到敖交很震惊:“你是谁?” 敖交:“我是龙太子敖交。” 石斑鱼:“天哪!居然是太子殿下!” 敖交:“麻烦帮你们去趟龙宫,叫龙过来找我。” 石斑鱼齐齐答应:“没问题。” “好啊好啊!” “我们一定会去的!” “我们这就出发!” 敖交很满意,也不是很难嘛!明日说不定他就能回去龙宫了! 转身准备回去钓鱼台,敖交又看到了那几条石斑鱼,它们看到敖交很震惊:“你是谁?” 敖交:“我是龙太子敖交。” 石斑鱼:“天哪!居然是太子殿下!” 敖交:“你们不是去龙宫的么?怎么又回来了?” 石斑鱼:“去龙宫干什么?” 敖交:“去找龙来啊!” 石斑鱼有些不情愿:“哦哦哦,既然太子殿下吩咐那我们肯定会去的!” “去龙宫!” “走起!” “走喽!” 敖交这次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石斑鱼回头,又游到了敖交面前:“你是谁?” 敖交很头疼,他忘了一件事,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压根记不得和他的对话,也记不得要去龙宫,更加记不得为他去叫龙来! “你是谁?”“你是谁?”石斑鱼们还在问个不停。 敖交龇了龇牙:“我是你爸爸。” 石斑鱼全体震惊,愣了一秒,开口了:“爸爸!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爸爸为什么有角?” “爸爸怎么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爸爸是什么东西?” 敖交被石斑鱼围着回去了钓鱼台,那群石斑鱼太傻了,真是把他给气到了,害他空欢喜一场。 几条石斑鱼在钓鱼台下,围着台上一只乌龟打转的情形被在天上飞的海鸥看到了。 一只海鸥落下来后,假装东张西望,貌似不经意,其实缓缓踱步到了竹篓边上。 白茶茶也注意到了海鸥落下来,就是很平常的事,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下一秒,这海鸥扑闪着翅膀,爪子抓住竹篓就飞了起来。 “绿绿!”白茶茶噌一下站起来,伸手去抓,并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敖交就这样在竹篓里,看着白茶茶越来越远。 “什么东西?我瞧瞧?”另一只海鸥冲了过来。 “走开,你这个傻冒!” “我也要!”又有一只海鸥来凑热闹。 “这是我的!你们都走开!” “见者有份!” 三只海鸥就这样为了竹篓打了起来,竹篓在空中被抛起来、掉下,又被抛起来、掉下。 敖交没觉得害怕,只觉得眼花,脑子糊糊的时候,似乎还听到白茶茶撕心裂肺的:“绿绿啊!” 声音越来越大,竹篓在空中掉了一会儿。这次被海鸥抛起来的竹篓高高飞起后,稳稳掉到一直追赶海鸥的白茶茶怀里。 好巧。 白茶茶简单查看竹篓后,立马就拿着竹篓跑回家了。 那只做贼的海鸥还没有放弃,一直追到了白茶茶家,也就是半山腰。 恰巧山中有三只乌鸦正在不远的树上扑腾、玩闹。远远瞧见一只海鸥居然到了它们的地盘来。 这不就是上门挑衅么! 三只乌鸦冲下树枝,对着海鸥一阵猛啄,把它给赶跑了。 白茶茶抱着竹篓愣愣看着那只跌跌撞撞惨叫着飞远的海鸥:“黑……黑白之争么?” 敖交倒是听着海鸥声音渐渐远去喊的是:“我还会回来的!” “白茶茶!”苏安在梅娘的搀扶下上了山,他两条腿上好几处包了纱布,身后跟着几位壮实的下人,气势汹汹。 “苏先生,你这是怎么了?”白茶茶莫名其妙。 苏安吹胡子瞪眼:“白茶茶,你爷爷欠老爷的钱什么时候还?” “什么钱?”白茶茶疑惑,“之前我把鸡卖了,都还完了啊?” “我刚刚翻了账本,算了算你还有些利息没有还!”苏安一双狐狸眼带着奸诈。 其实如白茶茶所说,之前她把鸡卖了,确实把钱都还掉了。但是,她今天居然害他被两只乌龟给咬了。 实在是不能吞下这口气,他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反正白茶茶不识字,也不会算账。 “我……”白茶茶有些没底气。 “这是账本,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算算!”苏安将账本扔到白茶茶面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白茶茶捡起账本,仔仔细细看着。 苏安嘴角带着邪笑,这白茶茶连账本拿倒了自己都不知道,看个屁。 白茶茶拿着账本,白纸黑字,她大字不识一个,也看不明白。 “这次欠的钱也不多,我看她的那套农具不错,就拿那个抵吧!”梅娘发话,苏安点头同意,后面的那几人就要去屋里拿农具。 “不行!”白茶茶拦着门,“要是没了农具,那我还怎么种田!” “那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关我们什么事?动手!” “不行!”白茶茶推开下人,不准他们进屋。 “给我让开!”“小东西力气还挺大!。” 被几人按住,挣扎间白茶茶的假发有些歪,露出一缕白发。 “等等!”梅娘喊话,她盯着白茶茶,“她的头发看着怎么这么奇怪?按住她,我看看。” 白茶茶面带惊恐地看着梅娘一步一步靠近。 敖交注意到她眼底的恐惧和微微的颤抖身体。 平日,白茶茶对待自己的伪装十分谨慎,她最害怕的应该是被泽乡的人发现她的真实面目——白发紫眸。 “看!天上!”白茶茶睁大眼睛看着天空,声音十分嘹亮。 一众人下意识朝天上看,天空很干净,但是树上站了很多很多乌鸦。白茶茶将人一把甩开。 敖交出手了,法术产生的怪风,猛地一下将被甩开的众人吹得更远了。 苏安起身还在奇怪哪里来的风,就听见头顶“欧~欧-欧。”的声音传来。 抬头望天,一群海鸥在头上天空盘旋。数量很多,低空鸣叫,一时间几分压迫感席卷而来。 “呀——呀——呀—”一群乌鸦从林中冲了出来。 两群鸟在空中就互相搏斗起来,一时间鸟粪、羽毛乱飞,倒在地上的人全都被殃及。 苏安一群人来势汹汹,现在却抱头鼠窜。梅娘抛弃苏安自己下山跑走了。 苏安一瘸一拐跟着:“你个贱人!等等我!” 第13章 苏安一群人走后,白茶茶慌忙捡起竹篓进了屋。 敖交站在窗口瞧见她脱了假发。 光照进狭小的屋子,一头白发的白茶茶摘了遮眼睛的白纱,变回原本的样子,弯腰在一盆水中对着自己的倒影看了很久。 后来白茶茶坐在凳上,双眼出神,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敖交回到绿绿体内,绿绿还在竹篓中,他只好想办法滚动竹篓,发出声音吸引白茶茶的注意力。 白茶茶听见声看了过来,她缓缓起身,将绿绿拿出竹篓,托在手心,一人一龟互相看着。 敖交对着白茶茶紫色剔透的眸子,仿佛望见她那颗小心翼翼、一直想要在人前隐藏真实自己的心。 缓慢凑近,敖交伸长脖子,轻轻靠在白茶茶鼻尖。 “呵”,白茶茶眉眼弯了弯,声音细糯带了点鼻音,“绿绿……” 敖交泯了抿嘴角。 一人一龟静静靠着。 片刻,白茶茶“咦”了一声,忽地与绿绿拉开距离。 她眼里带着惊奇,对着手心的乌龟左看看,右看看,“你……好像长了不少?!” 敖交歪头:有么? 白茶茶兴高采烈:“刚买回来的时候你才比铜钱大一丢丢,今日一看,你居然都有我掌心这大了!” 敖交眨了眨眼睛,他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不过,见白茶茶因为这件事脸上挂了大大的笑容,他觉得这件事是件好事。 海鸥和乌鸦的战斗直到谷之平听到消息来调节才熄火,了解清楚事情原委后,谷之平对着敖交欲言又止。 数次后,敖交质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谷之平将绿绿看了又看:“龙君不愧是龙君啊,即使是变成了乌龟,也能引起两族的斗争!真是魅力…” 他还没说完,敖交黑了脸,一个法术就将谷之平送回了地下。 晚上白茶茶吃过饭后,早早就睡了。她和绿绿说,明天她要出去赚钱。 第二日,她一直没出门,敖交好奇她怎么去赚钱。没事来转悠的谷之平听说这件事,他长长叹了—口气。 敖交问:“你叹什么气?” 谷之平摸了摸胡子,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见敖交直直盯着他,他立马不摆谱了:“这个…不太好说,龙君你这么好奇,等小丫头出门的时候,我悄悄把龙君您放到袋子里,您自己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 “谁要去看?我才不去呢!” 转眼就是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白茶茶出门了。她没有伪装,只穿了那件拖地的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绿绿自己悄悄爬到包袱中。 在一边看热闹的谷之平:“龙君,你不是不要跟去么?” 敖交皱眉:“我只是在泽乡待腻歪了,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我看你就是放心不下她。” “谁放心不下了?!谁谁谁?你跟着做什么?” “我…我是跟着你的。” 白茶茶并未注意包袱里的乌龟。顶着烂漫的夕阳,白茶茶爬过山,避开人声鼎沸的镇子,到码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码头上停了很多船,点燃的火把照着现下无人的木板道,几只飞虫绕着火焰起舞。 白茶茶去见了一个工头,又去见了算账先生,之后直接就被带到了停靠的一艘船边,船上是满满的货物麻袋。 “搬吧。”工头抱拳站在火把下上,直直看着白茶茶。 白茶茶顿了很久,火把的灯在她黑色的袍子上跳跃。 工头皱眉:“墨迹什么?搬不搬?!” “我…搬。”坚定的语气从袍子下传出。 原本攥紧袍子的手松开,她伸出手臂,解开黑袍的系带,脱去帽子,露出雪白的头发。 黑袍被脱下,麻利叠起来放进包中,白茶茶里面穿的是一身麻布的长裤短褂。 白茶茶终于露出她原本的样子,雪白的眉毛,即使低垂着视线也能看到她紫色的眸子。在跳跃的昏黄火把下,她浑身镀上一层黄色,温暖的火光将她浑身充满的妖异感微微压下。 工头一瞧见白茶茶的样子,肉眼可见得抖了一下。从前这个丫头就来抗过货赚钱,被人意外发现真实面目当时吓了好多人。 好在码头杠把子老李震住了场子。这个妖人要价不高,力气还大,每次抗货倒是让老李得了不少好处,还得了掌柜夸奖。 转头看向货船,工头朝白茶茶示意。 白茶茶撸起袖子,径直上了船。 看着人上了船,工头小声啐了一口:“妖怪。” 敖交瞪了眼工头,工头皱眉,摩挲双臂:“怎么有股冷气,怪了怪了…晦气啊……” 正欲跟着上船,白茶茶就出现在敖交面前。她扛了四个大麻袋,脚步沉重。 四个大麻袋一一叠在一起,压在白茶茶肩上,让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秒娇小的她就会被压垮,被埋在麻袋下。可她每一步都很稳,没有任何撑不住的样子。 码头边上睡的都是卸货的工人,白茶茶白发紫眸,扛着四大袋子,送去仓库,十分显眼。 渐渐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在路边上,看着白茶茶来来回回搬货,偶有交流,言语间都是“怪物”“妖女”“妖怪”。 白茶茶像是没有听到那些话,只是低着头,扛着货,汗水从发间流出,滑过脸颊,滴在地面。 一个好奇凑近的小孩见了,他跑到母亲身边,声音很大:“她居然也会流汗!白发妖怪也会流汗!” 她才不是妖怪!她身上没有妖怪的味道!这些人为何就因为外貌的不同,力气的不同就要对她议论纷纷,斜眼相看? 敖交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被议论的主人公不言不语,仿佛没有瞧见那些人,也没有听见那些针对她的流言蜚语。 实在看不过去,敖交要出手施法帮她。 谷之平拉住敖交:“龙君,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放手。”敖交一把挥开谷之平。 谷之平没放弃,他反倒是站到敖交面前阻止他:“龙君,你要是现在帮了她,她受到的指责只会更多!” 敖交一下明白谷之平的意思,就像刚刚那位工头觉得白茶茶晦气一样。他要是现在用法术驱赶了人群,人们只会更加坚信白茶茶是妖女,是怪物,是异类。 “异类,是人间最容不得的东西。”谷之平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白茶茶。 敖交注视麻木来回抗货的白发姑娘,不放过她的一丝一毫,周围人的议论他渐渐都听不见了。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了他和她两个人,他似乎能感觉到她肩膀被压下的重量,能感觉到她脚底传来的火燎摩挲,能感觉到她的每一次沉重呼吸…… 凌晨,白茶茶已经搬空了两艘货船,累倒在仓库。人们见没有热闹可瞧,终于自行散去。 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后,白茶茶见道上已经没人,取了耳塞,朝工头笑了笑,然后又上船了。 一转眼,白茶茶就扛了八个大麻袋,左右各四个出来了,她甚至直接在道上跑了起来。合着刚刚白茶茶拖着脚步,似是不能再搬的样子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实际上她游刃有余。 工头看着白茶荼轻松的身影,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开始怀疑人生,思考片刻后,他上船瞧了瞧堆在角落的两个麻袋。 “嗬…唾…”工头对着手掌哈气,摩拳擦掌一阵后,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将两个麻袋搬了起来。 “哈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咔哒”一声,“哎呦,我的腰!”工头歪着朝敖交的方向倒来敖交瞧见,轻轻挥了挥衣袖,工头忽然转向,一头头撞在栏杆边,“嘭”一声,晕了过去。 站在一边没注意敖交动作的谷之平看着晕倒在脚下的工头:“这人怎么这么倒霉!” 敖交理了理袖子:“谁让他不自量力。” 谷之平点点头:“确实。” 低头瞧了眼晕倒的工头,再看看已经出仓库往这边来的白茶茶,敖交想到了一个主意。 一个翻掌手中多了一个小白瓷瓶,敖交将其递给谷之平:“白茶茶快来了,你把这个给她。” “这是什么东西?我…我怎么给她?”谷之平被敖交的动作吓了一跳,后退数步。 “一些缓解酸痛的药膏,你可以通过他送出去。”敖交将白瓷瓶放入工头怀里。 谷之平立马懂敖交的意思,是要他上工头的身,将膏药送给白茶茶。 他摆了摆手:“我…我不……” 话还没说完,敖交突然闪到谷之平身后,推了他一下,谷之平向前直直冲进了工头的身体。 谷之平睁眼,第一时间捂着额头:“哎呦!肿了,我的头肿了!” 腰部传来“咔嚓”一声,谷之平又将手向腰摸去:“哎呦!腰…腰…好疼。” 眼看白茶茶快来了,谷之平还起不来。 谷之平哀嚎着:“龙君,您来吧,太疼了,我不行……” 原本倒在地上哀嚎的“工头”,突然变了脸色,眼眸变得幽深漆黑,刚刚呼号的额头肿痛和腰痛似乎是假象。 “龙君,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啊!行为举止要合理!”这是他最后听到的谷之平唠叨。 “工头”站了起来,白茶茶正好走了过来。手中攥着药膏,注视着白茶茶走近,“工头”前进半步,想要搭话,白茶茶头都没有抬,侧身半步,避开工头。 “工头”挑眉,也没有说话,一直气鼓鼓盯着白茶茶。 【她怎么不说话?她不说我也不会和她说的。】白茶茶将货物都搬空后,拿了工钱。这时天边开始泛白,她穿上袍子要走了。 “工头”终于忍不住喊了她:“妖…小妖怪……” 白茶茶停下脚步,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点警告。 “工头”递过来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膏药,活络筋骨的,就算你力气大,就这个搬法,你回去也得躺一天,擦点药会好点。” 白茶茶一愣,眼里是不敢置信,呆呆站着没有接。 “拿去!快走吧!马上天要亮了。”“工头”不耐烦地把瓶子塞进白茶茶手中。 “谢……” “回去的路上慢点,你个小穷人。”“工头”转身就走。 白茶茶拿着小瓶,盯着工头背影,心里有些暖暖的。 “工头”拐过墙角后又晕倒了。站在一边的敖交,眺望蹦蹦跳跳走远的黑袍人,嘴角愈加上扬。 白茶茶拿到小瓷瓶,心里很激动,这还是第一个见到她本来面目不害怕,还关心她的人!开开心心走出一段距离后,疲惫袭来,白茶茶步伐变得有些沉重。 越过小镇,翻过山要回家,刚过山顶,一阵风吹掉她的兜帽,白茶茶雪白的头发散落开来。 “啊——”一声尖叫声传来,声音有些熟悉。 白茶茶连忙拉起兜帽,仔细一看,一个人影跌跌撞撞朝山下去,连滚带爬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妖怪啊!”这下连敖交都听出来了,是衡宝的声音。 敖交立马看向白茶茶,白茶茶僵在原地,苍白的手攥紧了黑袍。原地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出发。 回到家中,白茶茶拖着沉重脚步进了屋,一下扑倒在床上。屋里很安静,就在敖交忍不住担心,要去查看她的情况时,白茶茶的呼吸变得绵长。 她已经累坏了。 与谷之平一起站在屋外。 “会读书识字,算账结账在人间会很受人尊敬么?我今日路过镇子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对书生很尊重。”敖交声音醇厚。 谷之平点头:“是啊,读书算账都是富家子弟才会的事情。” “那个苏先生我看也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他不是好人,还算计白茶茶。” “他是落魄子弟,尖酸刻薄,自私自利很常见。” “那种路边代写信的,赚的钱比白茶茶搬东西赚的钱多么?” “价格…是差不多,不过若是写信,不是比搬麻袋轻松多了。力气活是人间最辛苦的活计了。” “我知晓了。” “龙君,”谷之平疑惑,“您要做什么?” “我…想教白茶茶读书识字。” 谷之平疑惑:“为什么?” “……我太闲了。而且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别人知道我都在这个凡人身边了,她的日子居然还不好过,我得多丢脸。” “可是,您不说,我不说,也没人知道啊。” 敖交一怔,谷之平说的是对的。可他甩过袖子,没好气:“想教就教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好吧。”谷之平暗自嘀咕,“不想说就不说,怎么还生气了。” 第14章 入夜,月光皎洁,斑驳光影倒映在海面,微弱烂漫。微风吹皱海面,穿过寂静的泽乡,在林中树梢跳跃。 林中一片寂静,白茶茶早已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梦到自己睡在蛋的海洋,鸡蛋、鸭蛋、鹅蛋…好多好多,天上还下着蛋雨,好像要把自己淹没。 她左右手都拿着香喷喷的蛋,滑嫩的蛋清,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蛋黄…… 一切都让她沉醉不已:“蛋…嘿嘿嘿…蛋……” 进入梦境的敖交,他一身黑金的袍子,黑色的面具遮了他左半边脸,配上他凛然的气势,一派严正。 面具是谷之平让戴的。原本敖交不愿,觉得繁重。 谷之平说:“龙君,您这等神气逼人的面貌怎可叫凡人看了去呀!” 敖交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 可刚进梦境,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就被各种圆圆的东西淹没。只露出一对漂亮的龙角,流光溢彩,矗立在蛋的海洋中。 “白茶茶!”敖交闷闷的声音从蛋的缝隙中透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蛋、蛋、蛋,又是蛋!” 他略施法术,蛋的海洋开始消失不见。本来一脸满足躺在蛋上的白茶茶看到那些蛋全都飞向天空消失不见,她立马起身,刚跑出去,追了两步。所有的蛋都已经飞远,消失在天际。 白茶茶双手朝天,大喊着:“不——我的蛋————”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本来她以为这是美梦来着,没想到啊!蛋就这么没了!美梦变噩梦! 正当她疑惑,自己怎么还不醒的时候,周围环境开始变换,一晃眼,她就到了一个宫殿外。见门开着,踌躇片刻,她小心翼翼走进去。 反正是做梦!当然要为所欲为! 敖交正半依在榻上,手中拿着书本,他努力想要保持一份威严。可一想到刚刚白茶茶对着飞远的蛋们欲哭无泪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上扬。 于是当他注意到白茶茶的时候,她已经站到了面前。 “呃”,敖交收了嘴角的笑,金色的眸子定定看着面前白茶茶。不知为何,无端的,他心中竟然有些紧张。 两人相对,白茶茶歪了歪脑袋,面带疑惑,她微微弯腰,伸出食指,小心戳了戳敖交的肩膀,面带惊讶:“能碰到!” 敖交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白茶茶接下来竟然直接上手,手指轻抚在敖交眼眶周围,即使有面具挡着,敖交仍不受控制眨了眨眼睛。 “你的眼睛……是金色的,好漂亮。你是谁?” “我…”敖交一怔,他没想好。他如果说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话,白茶茶是不是会讨厌他这个害泽乡不能出海打渔的南海龙太子。可如果不说,那他该是谁?为何入白茶茶的梦中? 正垂眸思考,突然,一阵触感从头部传来,他下意识全身紧绷,金色的瞳孔放大。 抬眼看着上方的阴影,白茶茶离得很近、很近,她双手握着敖交头顶的一对龙角,摩挲着,她称赞道:“哇!你的角近距离看更漂亮了!摸着也感觉好舒服,我还以为会是凉凉的,没想到是暖和的!我刚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的角呢!” 敖交喉结上下滚动,一阵不受控制的燥一路烧到心口。 与遇到危险会舍掉角的鹿不同,龙角是龙身体十分重要的一部分,而且十分敏感,一般连至亲都不会去轻易触碰。 “你…成何体统!” 话落,白茶茶手中一空,“哎呦”一声扑到在榻上。 原本依在榻上的敖交,已经安然立在塌边,广袖垂落。与刚刚不同的是他收回了自己的角,耳朵微红。再看扑空在塌上的白茶茶,她小脸埋在软绵的锦枕中,轻轻蹭了蹭脸颊,发出喟叹来:“好软!好舒服!” 以至于她压根没听见敖交在喊她。 见白茶茶不理自己,敖交伸手拽住她的后衣领,她双手抱着锦枕被拎了起来浮在塌上。 “啊啊啊——”意识到自己浮空后,白茶茶一个慌乱锦枕掉落,双手胡乱挥舞间,抓住一个物件就不放。 “痛痛痛……”敖交被白茶茶拽住了头发,他线条干净利落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痛苦之色。 在折腾一番后,白茶茶乖乖坐在书桌对面,脸上带着抱歉的笑容。毕竟对面那个看上去就很贵的男人,因为被拽头发,气得脸、耳朵、脖子都红了。 敖交略施小法术将头发束起,白茶茶发出“哇”的一声。见对面人看了她一眼,白茶茶立马转移视线,缩了缩脖子。 “你……”敖交先开口了。 白茶茶眼睛扑闪扑闪,好奇望过来。 原本的气不知道怎么就没了,他别开眼:“知道错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白茶茶脸上带着讨好笑。 “哦?”敖交挑眉,“错在哪里了?” “我不应该随便摸你的角。” “咳咳咳。”敖交被口水呛到了。 白茶茶这句话要是放到他们龙族,说出来可是会引起一屋子龙注意力的。毕竟这是小两口之间才能讲的私房话。 好在白茶茶只是个凡人。 敖交镇定下来:“认识到错误就好,下次不可以了。” “知道啦!” 敖交还是不愿正眼看她,白茶茶将双手竖起两个手指放在额角:“哎嘿嘿,我也长角了!” “不许比划。” 白茶茶讪讪放下:“好吧。不过,你是谁?” 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敖交说:“我是天上派来教你读书写字的神仙。” “你是神仙?!”白茶茶惊呆了,她一下站起来,凑到敖交身边,“难怪你会长角还有金色的眼睛!” “是的,那我们就开始学写字吧。”敖交手一挥,桌面就出现了笔墨纸砚。 “哇!” 看着突然出现的物件,白茶茶双眼放光,她想了想后,立马弯腰捶背,给敖交捏肩膀。 “神仙大人!你能不能把我的外表变得和平常人一样啊?” 敖交侧过身,转头看着她:“为什么想和其他凡人一样?” 白茶茶盘腿坐在敖交身边,眼里亮晶晶的:“如果我和其他人一样的话,那我就不用每天戴假发,不用每天蒙眼了。 夏天的时候还可以和大家一起去下海。 不用戒备他人,我还能认识好多、好多的新朋友。 我还想去好多、好多地方。” “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不喜欢,”白茶茶摇了摇头,眼中的光暗淡下去,她愤愤揪着耳边垂下来的白发,“为什么要让我长成这副模样呢?我这个样子和大家都不一样,他们不会喜欢我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白茶茶面上白白净净,嘴角带着笑。 敖交却看到了她身后的场景。 一个才到他膝盖的白茶茶,很矮很小,瘦瘦弱弱,她被一群小孩子围在小巷子里。 他们唱着儿歌:“红眼睛,白头发,大力气,是妖怪!是妖怪!” “是妖怪…”的童声回荡在梦境,白茶茶浑身一僵,笑容逝去。 她转过头刚要看。 眼睛被温暖的手心蒙住,耳边是神仙大人好听的的声音,似是春天带着香的微风:“茶茶,你该睡了。” 敖交出了梦境,立在床边,床上的白茶茶迷迷糊糊皱了眉。 “白茶茶……” 敖交俯身,伸出食指,抹掉她眼角溢出的泪。食指与拇指摩挲,那滴泪明明是冷的,敖交心口却有些烫。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敖交一个闭眼一个睁眼就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脚边是一只在地里躲躲藏藏的黄鼠狼,目视周围,不远处还有一群狼,在后面立着一只老虎,树杈上还挂着伺机出动的蛇。大半夜的,明月高挂,好生热闹。敖交咳嗽一声,黄鼠狼被吓得拔腿就跑。 “定。”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缕随即烟消散在夜色中,效果却是立竿见影。黄鼠狼用尽毕生力气,也只能原地踏步,发现自己跑不了后,它便伸出舌头倒地装死了。 敖交用法术将它拎起来,经过交谈了解到,原来乌鸦和海鸥打群架的时候不仅仅掉了羽毛、鸟粪,还将白茶茶所住的这块地沾染了些许血腥味,他们这些动物都是闻着味过来看看的。 放走黄鼠狼,敖交释放龙气笼罩了整个泽乡,远处的老虎也坚持不了片刻,立马匍匐在地,表示诚服。 传音入耳,声音仿佛从深渊中发出,带着濒死的寒意,“再接近此处,死。” 龙气回收,群兽夹尾遁走。 敖交朝屋里走去,边走边道:“原来龙气也只能释放泽乡那么大,这也联系不到龙宫啊。” 径直穿过墙壁,再望了眼安然无恙的白茶茶后,敖交才回去绿绿体内,埋头睡了。 第15章 第二日。 海天交际处开始泛白,海面半边是白,半边还是黑夜的时候,白茶茶醒了。 她凑到绿绿身边。绿绿伸长脖子露出两个远远的鼻孔在水面,正在呼吸。猛地一张大脸靠近,绿绿惊恐地缩回脖子。 变小后的谷之平正坐在盆边看风景,见到敖交这般,他笑哈哈:“龙君,是白茶茶呀!你怕什么?这般胆小?” 敖交现身盆边,一身黑底金色纹路的袍子,立在白茶茶一旁,他解释道:“乌龟胆小,自然反应,由不得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谷之平笑不停。 敖交蹙眉,伸出手指,微微一拨,原本坐在盆边的谷之平“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这一切白茶茶都不知晓,她笑嘻嘻伸出手指拨了拨绿绿边上的水,嘴里念叨着:“绿绿啊,我昨日好似做梦了?” 敖交金色的瞳孔转向刚出水的谷之平,谷之平攀上盆沿的动作一顿,竖起耳朵正要听八卦。 白茶茶迟疑了很久,似乎是在努力回忆,谷之平用法术放大了耳朵。 这时白茶茶开口了:“不告诉你梦见什么了,哈哈哈哈……” 谷之平一个放松,手一滑,又落入盆中。水声淹没了白茶茶的后半句话,“神仙大人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来……” 白茶茶说完就要门,敖交给她让开道,目光直直盯着她嘴角的浅笑,不知为何,弧度也出现在他的嘴角。 待谷之平冒出水面,他抹了一把脸:“我没事!龙君!我没事……” 环顾四周,哪里还有敖交和白茶茶的身影。 今日,白茶茶做了伪装,假发枯黄,绑了眼纱。下山悄悄给丁大婶家挑了水。之后倒是往海边去。 尚无一人的海滩边上,白茶茶脱掉鞋子,卷起裤脚,一脚踏在柔软的沙滩上。 脚底是细沙,连脚趾缝隙间都盈满砂粒。抬头,海面是快要跃出的红日,风微微,白茶茶不禁发出一串欢乐的笑声。笑声伴着海浪,融进了岸边的白沫中。 白茶茶跳跃着,冲向大海,海浪一阵一阵涌来,拍打过脚面,沁凉从脚底传到心头,她发出一声“哇哦!”。 拿出随身的铲子,白茶茶迎着朝霞,弯下身子,低着头,在退潮的海边仔仔细细寻找着被留在沙滩的动物。 敖交跟在白茶茶身后缓缓走着,朝霞映红了他的袍子,原来海边是这样的风景。他一直住在海里,南海每个角落他都看过,都有他的足迹,他却从未在海边走过。 原来,海边的风带着海里的咸味。 原来,潮水褪去,会留下很多东西。 原来,海边的泽乡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没了那些没完没了的公文,没了那些那要操心的事情,有的只是眼前蹲在沙滩上捉海螺的光脚姑娘。敖交突然觉得,时间像丝一样被拉长了,变得很长很长。 不过现在,他不觉得无聊了,耳边是她的笑声,面前是她的笑容,空气中充满惬意、怡然。 “嗨!我在这里!”白茶茶举着手中的海螺,朝敖交挥了挥手。 敖交有些惊讶,眼里带着惊喜,刚要抬手回应,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茶茶!”“茶茶姐姐!” 侧身,苗翠拉着四丫头走过,往白茶茶那边去。再看白茶茶,她早收回视线,看着苗翠有说有笑。 收回将要踏出的脚,手垂在身侧,目光随着白茶茶移动,她是看不见他的。 刚刚有一瞬间以为白茶茶是在喊自己来着…… 嗐!他在想什么呢……区区凡人,怎么能看到自己! “快看!这里有条大鱼!”四丫头站在一个水洼边,她的呼喊声吸引了敖交的视线。 她说完便蹲在水洼边上,弯腰要将鱼抓起。 眼尖看到水洼中黑不溜秋,长长鳗鱼的白茶茶急得喊出声:“别碰它!” 可四丫头已经伸出了手,刚碰着鱼就开始全身抽搐。她竟是抱着鳗鱼,“嗖”地一下直直站起来,开始浑身抽搐,挪动,看着倒像是在跳舞。 “四丫头!”苗翠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急得直跺脚。 白茶茶冷静用鱼篓朝四丫头甩过去,鳗鱼被扔掉后,四丫头才停止抖动。 白茶茶:“四丫头,你没事吧?” “没……”四丫头嘴里吐出一股烟来,她面色酡红,头发根根分明得竖起,像是一直刺猬。话还没说完,她就倒下了。 望着天空,她嘴角带着笑:“呵呵……好,好奇怪……的感……”话还没说完,四丫头头一歪,翻了个白眼,人便晕了过去。 苗翠背上四丫头,要将她送回家。白茶茶怕再有人像四丫头一样被鱼电了,便用鱼篓将鳗鱼装了,放回海里。 到了丁大婶家,一见到四丫头的样子,丁大婶就知道四丫头被鳗鱼电了。将四丫头安顿好,丁大婶叫苗翠和白茶茶留下来吃饭,两人原本都是应了的。丁大婶高高兴兴去炒了个鸡蛋。 可惜蛋还没炒好,苗翠弟弟找来,说是家中来了亲戚,娘叫她回去。于是便只剩白茶茶一人。吃饭的时候,白茶茶喝着疙瘩汤,看着飘在水面的黄灿灿的蛋,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吃过饭,美美睡上一觉,白茶茶再醒来时,面前是四丫头的小脸,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忽闪忽闪的。 白茶茶别开脸,伸了个懒腰:“四丫头,看什么呢?” 四丫头靠近白茶茶耳边,超小声:“茶茶姐姐,你的眉毛为什么是白色的?” 白茶茶靠近四丫头耳边:“因为身体不好。” “为什么身体不好?” “因为小时候生病了。” 四丫头伸出手,白茶茶立马将歪掉的纱布拉好盖住眉毛。 四丫头收回手,眼里带着担忧:“那……还能好么?” “应该……不会了。” “啊——”四丫头瘪着嘴,眼里一阵失落。 白茶茶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没关系的。” “茶茶姐姐!”四丫头猛地坐起来,她拉着白茶茶,兴奋地说,“我们今天下午去找土地公公吧!他可是神仙,神仙都会法术,他肯定能把你的眉毛变黑的!” 于是白茶茶便被四丫头拉着出了门,白茶茶有些为难,真有土地公公么?她还借着土地公公的名头做事情来着,虽然都是好事,但是土地公公会不会怪罪她啊?她心里有些杵。 “你怎么知道土地公公在哪里?土地公公为什么要帮我把眉毛变黑?” 四丫头眼睛亮晶晶,带着幼童的无邪:“我们可以去找呀!土地公公偶尔会帮村里的人挑满水缸,大家都很感激他。阿娘力气小,阿爹腿不利索,土地公公帮我们家挑水,他是个好人。只要求求他,他一定会帮你的。” 两人的声音走远,屋内敖交转头看着站在身边许久的谷之平。 他听到四丫头的声音,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哇——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居然这么好呢!” “你挑水了?” “没。” “她们去找的是挑水的人。” “我知道。” “谁挑的水?” “白茶茶。” “那关你什么事?” “我……我是土地公公啊。” “你要现身?” 谷之平突然变得很激动:“我怎么可能现身!天庭有规定的,非必要不现身!” “别激动,没人非要你现身。” 谷之平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道:“想不激动很难,她们居然想要找到我咧!” 原地蹦跶两下,“不值得激动么?她们不应该迷恋我的,我—” 谷之平挑眉,缕了把胡子,歪嘴笑道,“我,只是神话。” 敖交:-.- 仙和仙是不一样的,有的仙能让白茶茶主动去找,有的仙站在她面前,她都不认识。 可恶! 看着显摆的谷之平,敖交把他送回了地下。 谷之平从地面冒出个头来,有些疑惑:“龙君,你为什么送我回家?” 敖交淡淡:“手痒,不小心的。” 谷之平:????? 第16章 白茶茶被四丫头拉着,两人到了院子的水缸边。 四丫头双手背在身后,弯腰驼背,眼睛直直盯着水缸,踱步饶了两三圈。白茶茶觉得四丫头这个故作正经的模样有些好笑:“四丫头,你在干嘛?” 咳嗽两声,吸了一口气,四丫头刚要说话:“我……” 丁大婶干活路过,拍了她的肩膀一巴掌:“站好了!别学吴大爷,不学好!” 四丫头被拍,立马挺直了背。她苦着脸:“唉~娘,我知道了!” 白茶茶见她朝自己眨眨眼睛,捂嘴笑了。 “今天土地公公只帮我家挑了水。”四丫头踮起脚,扒在水缸边上。 白茶茶靠近,顺着四丫头的目光看向水缸。水缸里很干净,水很多,都是她早上挑的。水面倒影着雪亮的天空,还有一个双马尾的小人,旁边是个头发乱糟糟,扎着白纱的大一点的人影。 “土地公公!”四丫头低头对着水面低声。 呼出的起引起水面微微波纹,白茶茶觉得有些好玩,也学着四丫头的样子,低头对着水面:“我怎么没看见土地公公?” 四丫头小声:“我也没看见,不过万一他在呢!茶茶姐姐,你跟着我念!” “好啊。”白茶茶只是想着陪四丫头玩一玩。 丁大婶又折回经过的时候,朝白茶茶吩咐:“茶茶啊,你看着点四丫,别掉水缸里头去了。” “欸!好。”白茶茶抬头高声回答,又低声对着四丫头,“念啥?” “土地公公,把我的眉毛变黑吧!求求你了~”四丫头的语气山路十八转,听得白茶茶头皮发麻。 “你搁哪里学的这个调调?” “我妹啊,她每次犯错都这么使,娘都不会骂她。茶茶姐姐,你快试试。” “土…土地…公公……”茶茶憋红了脸才蹦出来四个字,“把我…我……我不行。” 四丫头遗憾站到地上,盯着白茶茶,恨铁不成钢道:“算了算了,也许土地公公可能不在呢,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 两人转身离开后,水面另一侧倒映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矮的人影胡子乱飞,他上蹿下跳着:“啊——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高的人影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冷冷:“土地公公,咱们得跟上呢。” 矮的人影当即停止跳动,绷着身子像是僵住了。 不知哪里来的树叶落在水面,掀起波纹涟漪,再看水面倒是没了人影,只剩一片蔚蓝的天空。 四丫头拉着白茶茶到了树底下,刚穿上新绿的枣树在风中微微摇动。 枣树已经有些年代了,树干有碗粗,蜿蜒虬曲着向上,分出很多杈来,每一个枝杈都缀满了绿叶。透过树叶,白茶茶勉强能看到树顶有一只鸟窝。 穿着麻布衣裳的白茶茶,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枣树。阳光透过枣树映在眼中,有些刺眼。她不解看向拉着自己手的四丫头。 四丫头咂了咂嘴,乐呵呵的:“枣子…枣…枣…” 白茶茶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四丫头,你醒醒!还没有枣!” 四丫头眼中的吃货光芒一下黯淡,委屈看向白茶茶:“什么时候能有枣?” “得快到秋天的时候才有。” “啊ー一还有好久…”四丫头上前抱着枣树树干,仰头信誓旦旦,“今年,我一定要吃到树顶最大最红的枣子!” 白茶茶不明白,不是来找土地公公的么?为什么抱着枣树? 四丫头朝白茶茶勾了勾食指,白茶茶凑过去。 “每年我都会发现这树上无缘无故少好多枣子,可我也没有见着谁爬上树去摘。”她压低声音,“肯定是土地公公偷吃了!” “我才没有咧!”侧耳听着的谷之平立马跳脚,他拉着敖交,指着树顶上的鸟窝,“这小女娃子真是胡说八道!我稀罕这点枣子么?那些可都是上面的鸟吃的!” 敖交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谷之平本来还要解释的,听见敖交说相信自己,十分感动:“龙君,你……” 敖交看着高高的枣树继续道:“树这般高,你怕高肯定不会自己爬上去。用法术的话时灵时不灵的.……你没有能力摘到她口中的枣子。” 没有能力…… 有能力…… 能力…… 力…… 四个字在心中回荡不止,谷之平瘪着嘴,眼里含泪看着敖交。 敖交低头看到伤心的小老头,自觉他刚刚是不是说话过分了。一跃飞到枣树顶上,传音入耳:既然她说顶上的最好吃,到时候我摘几颗尝尝,顺便也给你几个吧。 本来沮丧的谷之平又开心起来:好啊!好啊! 四丫头怀疑土地公公偷了枣子,白茶茶给她解释可能是鸟吃的。一场乌龙,原来没有土地公公,于是四丫头又拉着白茶茶往海边去。 海边钓鱼台上已经坐了很多人,有一处地方,坐的人特别多。四丫头拉着白茶茶站在不远的地方,指着水面:“茶茶姐姐,你看,好多鱼!” 白茶茶仔细看着水底,相较其他地方连鱼鳞都看不见,这一处地方聚集了好大一群石斑鱼。 “为什么有这么多鱼聚在这里?” “肯定是土地公公看我们村不能捕鱼,就将这群鱼聚在这里的,土地公公真是大好人!” 谷之平听着四丫头的夸赞,内心毫无波澜,他转向敖交:“这丫头片子现在又夸我好人,刚刚还在怪我…说我把枣子吃了呢!” 敖交直直盯着石斑鱼群,脸色有些不好,谷之平与他说话他也没听见。他耳朵里只有那群石斑鱼的对话。 “我们有爸爸了,就在这附近,我见过!”一条石斑鱼将这句话说给了它身后的一条鱼听。 “我们有爸爸了,就在这附近,我见过!”后面的鱼又将这句话重复给它后面的一条鱼听。 第三条鱼也重复话给第四条鱼听,第四条传给第五条,第五条传给第六条…… 敖交听着额角龙鳞隐隐闪现。 兜兜转转,鱼群游动的时候是个圈圈,第一条鱼前面的那条鱼激动地将话又递给了第一条鱼:“我们有爸爸了,就在这附近,我见过!” “真的嘛!我要告诉别人这个好消息!”于是它又将话讲给了后头的一条鱼听。 第二条鱼将……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敖交内心长长、长长叹了一口气,一群傻鱼! 谷之平:“龙君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黑着脸的敖交:“没有,我很好。” “呃……为什么这群石斑鱼都聚集在此处?” 敖交暗自用力,推动水流,将鱼群推远了些:“不知道。” 白茶茶被四丫头撺掇着给土地公公许愿,还没行动,眼看着鱼群远了些。 四丫头一阵挠头,想不明白:“怎么就走了呢?不是土地公公弄来鱼的?” 旁边的村民听到四丫头的念叨,他说:“说不定是土地公公,昨天衡宝慌慌张张说从山上下来,说是见到了白发妖怪。后来他又想了想,说可能是风迷了眼睛,看到的可能是土地公公。” “衡宝哥哥?”四丫头十分好奇。 村民见她感兴趣继续说:“村口那小土地庙的祭品经常会消失不见,说不定就是土地公公呢。” 四丫头发出“哇”一声,当即就拉着白茶茶往路边的小土地庙去。小土地庙在泽乡村外面一点,过了吴大爷家篱笆边的碑就算出了村。 白茶茶被四丫头拉着在土地庙前许了愿,之后她叫四丫头去家里喝口水,休息休息,四丫头答应了。 回到家,还没打开门,白茶茶就看到堆积在门口的坚果。四丫头上前捡起一个松果看向白茶茶:“茶茶姐姐,这是你自己捡的?今天拿出来晒晒?可今天的天气不是太好啊。” 白茶茶摇了摇头:“不是,不知道哪里来的。” “啊?”四丫头左右环顾,“可这山上除了你,也没有旁的人啊?” 白茶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人都疑惑的时候,墙角窜出来一只小松鼠。 它两个前肢捧着一个坚果,猛得看到门口的白茶茶和四丫头,浑身毛都竖了起来,吓得坚果掉在地上,接着一溜烟就跑了。要不是坚果被留在原地,白茶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过,为什么松鼠要送坚果给她呢?往年也没有啊?太奇怪了。 白茶茶给了四丫头几个坚果,四丫头捧着坚果,狐疑看着白茶茶:“茶茶姐姐,你难道是松鼠仙女?所以松鼠才会给你送东西的?” “你看我这个样子,咳咳咳……你觉得,我像么?” “嗯……”四丫头上下打量白茶茶,绕着她转了一圈。白茶茶心里一顿紧张,不禁绷紧了背。 “我看着……” “四丫头!”屋外丁大婶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四丫头,四丫头立马跑了出去,她边跑边喊,“茶茶姐姐,我先走了!” 白茶茶放松绷紧的背,她看看桌上的坚果:“为什么要给我呢?” 四丫头又跑回来,依在门边:“茶茶姐姐,我娘让我告诉你今日已经是三月十四了。” 白茶茶眼中一顿,后笑着点了点头:“好。” “我娘提醒你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你就说茶茶姐姐知道了,谢谢。” “哦哦,那我走了!” “恩恩恩,路上慢点别摔了。” “欸!” 白茶茶自言自语:“又到这个时候了呀。”她拿出一个碗,剥了十四个松子放在里面。 实际上那些坚果不是给白茶茶的,是给敖交的。 他昨日释放龙气,吓得食肉动物都不敢靠近半山腰,这里便成了小动物的天堂。敖交是它们的保护伞,那些坚果,就是小动物孝敬敖交的。 第17章 谷之平将松鼠献坚果的缘由讲个敖交听,敖交嫌弃看着手心的小小松子。 拿了一个松子放入口中,谷之平眼冒精光:“龙君,你尝尝,这松子好吃的咧。” 敖交试探吃了一个,干的、脆的。一开始嚼在口中没有任何味道,他疑惑谷之平骗他。可越吃,那一个小小的松子中居然传出一丝甘甜,还有一种说不明的熟悉味道。怪了,他从前也没吃过松子,这股熟悉的味道是哪里来的? 他一时想不明白的时候,白茶茶从他面前经过,走动间带过一阵风,那股熟悉的味道沁入鼻中。敖交金色的眸子转向白茶茶,原来是和白茶茶身上一样的树木味道。 手拿着松子,他默默笑了。 谷之平凑过来:“龙君,好吃吧!你都吃笑了!” 收起笑来,面无表情,敖交说:“……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咦?我看看?”谷之平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底,天空只剩一小片晚霞。 “小老头要回去喽!”谷之平说完后一头栽进地里。 敖交也回去绿绿体内,白茶茶吃完饭后,趴到盆边,手拿了一根菜叶子笑嘻嘻:“绿绿呀~吃饭饭~” 敖交:【不要叠词!恶心心!呃……被白茶茶带偏了。嗯?白茶茶好像也是叠词来着……我到底在想什么?】“绿绿啊,你怎么这么胆小每天都是缩着头。哼~”白茶茶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叶柄将叶片伸到绿绿面前。 绿绿伸出头来,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叶片,抬起一只前爪压住,张嘴咬了一口。 “绿绿你张嘴时候的小粉舌头好粉好短好萌哟!”白茶茶眼里带着兴奋。 【白茶茶…别说话…】 绿绿将菜叶子衔在口中,脑袋缩回背壳,避开白茶茶。 “咦?绿绿,你变了!你怎么吃饭都要藏着!”白茶茶拎着叶柄,本想将叶子拽开不要挡着她看绿绿。没想到这一拉,倒是绿绿往她这边移动了些。 “嗯!”白茶茶像是发现新大陆,小心提起叶柄。提起来的不只是叶子,还有紧咬着叶子的绿绿也被提起来了。绿绿嘴巴咬在叶子上,四肢腿在空中画圈圈。 “哈哈哈哈……”白茶茶将手垫在绿绿身下,“绿绿,你的小短腿!也好萌!哈哈哈哈……” 绿绿趴在白茶茶手心,嘴里叼着撕扯下来的一小块叶片。 “绿绿!我真是太喜欢你了!”白茶茶撅着嘴凑过来,绿绿立马举起两个前爪死死抵着。 “嗯?”白茶茶被两个前爪按着,伸出手,用食指将两个前爪勾住,拇指按了按绿绿的小爪子。 “不亲就不亲吧。”白茶茶笑眯眯,“那你得拿你的爪子来抵,让我牵着,爪子好小好凉好软呀!” 【你……】 白茶茶摸着绿绿的爪子,刚刚热情不已的光稍稍暗淡,露出微微的脆弱:“绿绿,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一直陪着我,一直让我牵着你的爪子,好不好?” 乌龟不会叫,不会发出声音,当然也不会回答白茶茶的话。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屋外传来的“咕咕咕”的鸟叫声。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我了哟。”白茶茶笑着摸摸了摸绿绿的背壳。 绿绿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白茶茶,前爪默默用了力,不过力气小到白茶茶压根没有察觉。 “你好像又长大了!”白茶茶歪头,嘴唇微张看来她话还没有说完。 不过,敖交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绿绿,你什么时候生蛋啊?” 【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将口中的菜叶吞下,绿绿将脑袋和四肢都缩回背壳,不理白茶茶。 *** 晚上白茶茶躺在床上沉入了梦乡。 她坐在一张雕花的木椅上,面前是一张大桌子,桌子上铺着绣了花鸟团的锦缎。锦缎中间摆了一叠白纸,手能够到的地方整齐放着笔墨砚台。 白茶茶见过苏安的桌子,与这张桌子物件摆放有些相似,不过,这张桌子明显更加考究。大胆伸出手,拿来毛笔,白茶茶学着苏安的样子,将柔软的笔尖放入砚台的墨水中浸润。 将毛笔停驻在白纸上,白茶茶还没开始下笔,一滴墨水从笔尖掉落,润湿了白纸。黑色的墨水快速向外扩展,到了末尾顺着白纸的纹路留下一块难看的痕迹。 “嘶”,白茶茶倒吸一口气,一不注意,手上稍稍用了力。 “啪”一声,手中的竹制毛笔已经断裂。 “呃……”白茶茶将弯折的毛笔放回它原来的笔架上。 弯折的毛笔本来是放在中间的一个,旁边还有两只明显细了一点的毛笔。现在弯曲的毛笔,笔尾朝向她。白茶茶有些自责,这毛笔指着她好似在责怪她,指证她是罪魁祸首一样。 伸手,拿起,将毛笔快速扔出窗外。 眼看着毛笔飞出去,白茶茶刚要松口气。结果一个黑色物体穿过窗户,直朝自己飞来。 速度极快,吓得白茶茶立马闭眼,双手护脸。想象中的被击中没有出现,指缝间露出一只眼,看到的便是黑金衣摆的一角。 目光上移,腰间是一条金龙纹腰带,肩膀宽阔,来人面上带着半张黑色面具。 “神仙大人!” 敖交将笔恢复好,轻轻敲了敲白茶茶的头:“顽皮。” “哎呦。”白茶茶被敲打后,乖乖坐在位上。 将笔放回原位,敖交一挥手笔杆都变成了汉白玉的。 白茶茶惊讶又崇拜,眼睛亮晶晶看着敖交:“先生!你怎么做到的?” 敖交用手拂过白纸,刚刚的黑渍也消失不见,他语气淡淡:“用手做到的。” 若是谷之平在场定能看出他微微扬起的嘴角,看穿他现在的好心情。 看了看他那双青筋显现,骨节分明,好看的双手白茶茶移开眼:“好…好吧。” 她拿了一支在手中,试着掰了掰:“太好了,掰不断耶!谢谢神仙大人。” “现在开始写字?” “好哇!”白茶茶提起笔,脑海里闪过自己拿着毛笔习字的画面,可毛笔悬着半天她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白茶茶当然不会写字,敖交还没教她。她脑子里之所以会有那个画面,是敖交用法术实现的。就是想骗一骗白茶茶,让她对习字没有那么抵触,让她意识到会写字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另外他还吸取上次梦境的教训,这次直入主题! 按照敖交从前教弟妹学习法术的经验,只有当你坚信自己能做到的时候,才会更加有动力去学习,才会更加有信心去实现。他给了白茶茶这个暗示,之后她便不会觉得习字太难了。 手拿着毛笔,一滴墨水从笔尖掉落,润湿了白纸。 “呜-”白茶茶憋着嘴看向敖交。 敖交伸手又给她把黑渍拂去。 再一会,白茶茶将毛笔顺着砚台边沿缓缓划了数次,才移到白纸上。按照记忆里的法子握笔,写下一横。 歪歪扭扭完全不似画面里的完美。 “嗯?这是怎么回事?”白茶茶换了个姿势,那样握笔也太累了。她干脆,右手做握拳状,将毛笔拿在手心。柔软的毫毛写在白纸上,留下另一笔歪歪扭扭。 那个丑,这个也丑,都好丑…… 白茶茶拉下来嘴角,好嫌弃,好丑。 “别灰心。”敖交用法术,将白茶茶拿毛笔的手握住,沾了沾墨水,刚要下笔,他僵住了。 从前,他都是用法术写字的,倒还从未真的拿过笔,更不谈亲自动手写了。 已经八百岁的返祖南海龙太子敖交,突然发现,他也不会写字!应该说是不会用毛笔写字。 白茶茶十分期待,这位神仙大人写的字是个什么模样,不过,怎么突然没了动作,她问:“神仙大人?怎么了?” 敖交对上白茶茶询问的眼神。 “凝。”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梦境,一切都不动了。那滴从毛笔上掉下来的墨水也停在空中。 敖交出了梦境,径直朝另一个方向去,一转眼,他就进入了另一个人的梦中。 “大人!您多喝点!”谄媚的声音传来。一人对着首位的人恭恭敬敬,一脸讨好巴结的样子。 这人的梦境是一个宴席,这个宴席上酒肉池林,十分丰富。坐在首位的人,左拥右抱各搂着一个面容艳丽,身子窈窕的美人。仔细看他的面貌,两小撇胡子,一脸精明的模样,不正是苏安。 “哈哈哈哈……”苏安左右美人各亲了一下,闭着眼睛十分痛快得笑着。敖交伸出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等苏安笑完了,睁开眼睛他呆了。宴席没有了,美人没有了,堆在桌上的金银细软没有了,连那些拍马屁说好话的人都没了。 “怎么回事?我的银子呢?美人?美人?”苏安一脸惊恐。 “苏安!”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苏安一眼看不清。后退数步,仰头,眯起眼才看清说话的巨人。 带着火红的官帽,眼睛瞪得像是铜铃,满脸的络腮胡子,浑身充满煞气。 一对上视线,苏安直接给跪下了,浑身颤抖着,泪流满面:“阎王!” “你仗着自己识字,在人间作恶,欺骗村民,已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罚抄写四书五经一万遍,永世不得超生——” 声音回荡在耳边,振聋发聩。 “冤枉啊——阎王爷——”苏安连连求饶,还没反应过来,手脚便被戴上了镣铐,被按在桌上抄写。 一旦身子稍微放松,或是写的字不好看,旁边拿着鞭子的看守就会狠狠抽他一鞭子。 “哎呦——我写!我写!别打我了!”苏安哀嚎连连。 仔细观察苏安的姿势,笔锋走势后,敖交满意离开。 苏安战战兢兢将四书五经全都抄了一遍,已经是脑子发晕,手脚颤抖,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看守又抽了他一鞭子,这一鞭子直接将他抽醒了。 醒来后的苏安惊恐摸了摸上身,没有鞭痕,原来他是在做梦! 开心转过身,面对梅娘的有些枯黄的脸,他一下收了笑容。背后出了许多汗,有些口干,苏安准备起身去喝口水,下床刚要站起来,一阵钻心的疼传来。 他倒在地上抱着腿疼哭了,煞神乌龟咬的伤口还没好,他做完美梦,做噩梦,把这件事给忘了。 咬着牙,苏安心想着:都怪白茶茶! 第18章 回到白茶茶梦中,将那滴快要掉下的墨水拭去,敖交站在一边挥了挥袖口。梦境中一切恢复原样。 白茶茶皱眉:“神仙大人,你怎么突然换了个地方站?” 敖交岔开话题:“我们从简单的数字开始学吧。” 法术操控白茶茶的手,还未写字。 “神仙大人!我的手自己动了!” “我控制的。” “哇!” 白茶茶本是握拳姿势,将毛笔固定在手心。 “姿势错了。”敖交用法术将白茶茶的手势摆成五指执笔,“将笔竖起来,这样才是正确的。” “哦哦哦,好。”白茶茶仔细观察正确的姿势,并仔细记住。 毛笔写下一横:“这是‘一’。” 法术撤销,白茶茶照着写了一笔默念:“一。” 写了两横:“这是‘二’。” “两横便是‘二’?”白茶茶有些疑惑,“那‘三’是不是就是三横?” 写下三横,敖交笑了笑:“这是‘三’。” 白茶茶开心写下三横,自己的猜测竟然是正确的! “那‘四’难不成是四横?”白茶茶迫不及待写下四横,期待看着敖交。 敖交转过身假装不在意白茶茶的猜测,实则微微侧身挑眉注意白茶茶看到‘四’的样子。 “四”可不是白茶茶所说的四横,白茶茶一脸失望,皱了皱鼻子。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不一会儿便教完了十个字。敖交让白茶茶自行从一到十复习一遍,练习写写。 把一到十写了两三遍,白茶茶抬头想叫先生来看看。却见先生依着窗双手环在胸前,正闭日养神。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直的鼻子,饱满的嘴唇,脸庞锋利的轮廓在暖黄光照下柔和了许多。 怔怔看了一会儿,回过神,红色攀上她的脖颈。立马低头,白茶茶懊恼一番,想了想后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 画完后,满意咂了咂嘴,敖交的声音传来:“你画个圈做什么?” “嘿嘿嘿,这是鸡蛋。”白茶茶没注意到敖交有些龟裂,自顾自又画了一个更大的圈,“这是鸭蛋……” “再来一个鹅蛋!”白茶茶欲再下笔,却是怎么也动不了敖交舒了一口气,尽量语气温和:“蛋是这样写的。” 写下—个工整的“蛋”字。 白茶茶看看笔画繁多,看不明白的字,皱了皱眉:“怎么这么难?画个圈代表蛋不可以么?” “不行。” “……” 白茶茶撅着嘴有些不高兴,她不明白为什么蛋样子那么简单,还好吃,字却这么难写。 敖交见状,在她的鸭蛋上添了几笔说:“这是龟。” “龟?”白茶茶盯看龟字,“哈哈哈哈,这个字好像绿绿呀!上面是它的脑袋,中间是它的壳,下面是它的大尾巴。哈哈哈哈哈…” 敖交又写下一个字:“这是龙。” 白茶茶疑惑为什么要认“龙”,不过,既然先生教了,即使她并不感兴趣,还是点了点头。 “哦。也比蛋简单啊,好像是‘七’和‘十’组成的。”好生敷衍。 敖交见白茶茶性质缺缺,貌似随意提了一嘴:“龙也是生蛋的。” “什么? !”白查查睁大眼睛,“龙也生蛋?真的吗?”放下毛笔,她凑到敖交身边。 敖交低头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姑娘,她扬着脸,满脸好奇地问:“龙蛋是什么样子?龙蛋多大啊?” “每个龙蛋都是不一样的,放在地上立起来的龙蛋能到腰部,蛋底色和上面的纹路都各有特色。” “哇!”白茶茶眼睛绽放异常的光芒,敖交清楚看到她咽了口口水。 “不过,还没听说谁吃过龙蛋,龙蛋应该是吃不了的。” “啊?”白茶茶的遗憾都写在了脸上,想着自己好像表现太明显,她咳了咳,又问,“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敖交凭空翻手,掌心出现一本书,书名是《孵龙蛋经验集》。将书递给白茶茶:“这本书里面详细记载了龙蛋的孵化和研究。” “谢谢先生!”白茶茶拿过经验集翻开,里面的蛋居然是四面图俱全的彩色图样,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出生后的小龙的彩色图案。 “你刚刚叫我什么?” “先生啊?”白茶茶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教书的都是先生,神仙大人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叫了。” “就叫先生吧。” “嘿嘿嘿,谢谢先生!虽然我还看不懂字,但是图画都好漂亮啊!”白茶茶聚精会神翻着孵蛋集,也没注意敖交不见了。 敖交出了梦境,一瞬到了海边。 夜晚的海面很平静,像是一面镜子。天空中月亮高挂,与水中的明月交相辉映。水底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母,闪着星星点点的蓝光。 “土地、土地。”敖交声音刚落,“嗖。”一声,身旁就站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谷之平。 “嗯???”谷之平搞不明白情况。 敖交背手立着没说话。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谷之平揉了揉眼睛:“殿下,大晚上的能不能别扰人清梦?” “神仙好似不需要睡觉?。”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我都做了两百年土地了,和人类一样睡睡觉,不行么?” 现在的谷之平语气有些冲,敖交甩甩袖子:“我是有正事才找你的。” “你能有啥正事!我要回去睡觉了!等我睡饱了再说!”谷之平说完就要回去。 敖交伸手要拉他,犹豫了下还是收回了手,海边又只剩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海风吹,宽袖飘,敖交的心事没人听。 过了一会会,谷之平又出现在敖交身边,手上拿着松子,脸上带着讨好笑:“嘻嘻嘻,殿下,您有什么正事么?” 敖交微微背过身不理他。 谷之平又凑到他面前:“龙君,您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嘛。” “是不是白茶茶太笨了?学不会?” 敖交不说话。 “是不是白茶茶又提生蛋的事情了?” 敖交不说话。 “是不是白茶茶不喜欢绿绿了?” 敖交看了他一眼,才开口:“土地公公,这么快就睡饱了?” 谷之平大力点头,内里默念他这是为了以后的海陆和平做出自我牺牲! 他扯出来一个笑,毫不犹豫回答:“是哒。” 敖交见他这么不要脸表示原谅,清了清喉咙他说:“我刚刚教她写字了。” “哦,然后呢。” “白茶茶学东西很快!” “哦哦,那真是太好了。” “她还喊我先生!” “嗯嗯嗯,应当的,人间都是这么叫的。” “我的心在跳!” 谷之平打了个哈欠,将松子递过去:“龙君,你是不是饿了?你看,这都饿出心慌了。” “……” “龙君初为人师?” “不是。” “那……”谷之平愁眉苦脸。 敖交沉默了,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他的声音变得淡淡的:“你回去吧。” 谷之平突然精神抖擞一点也不萎靡了:“欸!好咧!” 一番废话,海边又只剩一个人的身影。 海风吹,宽袖飘,敖交终于明白,他的心潮澎湃没人懂。 不知道看《孵蛋经验集》多久,白茶茶趴着睡了过去。躺在床上的白茶茶睁开眼睛,满眼迷离。 白茶茶晃了晃脑袋,清醒些后,她凑到绿绿盆边,笑呵呵:“绿绿!早上好呀!” 绿绿幽幽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别处。 “哼!还记仇呢~小气鬼。”白茶茶食指点了点下巴想了想。 “不对,绿绿是小气龟。”手沾了盆中水,白茶茶下意识在桌边写了一个“龟”字。 剥了一个松子放到碗中,白茶茶默念:“十五。” 第19章 关于神仙大人教自己写字这件事,白茶茶想了很多。 想不明白,神仙大人为什么要教自己写字,本来她想问的,可是见到本人后总是忘了,下次得记好了。 想事情的时候,白茶茶喜欢做些不用脑子的事。比如现在,虽然她脑子里想着写字的事情,手上却是动作不停。 左手拽杂草,右手拿小铁锹,铲根,甩泥,扔草,动作一气呵成。 没错,现在白茶茶正在田里除杂草。 “到底为什么呢?”白茶茶将杂草连根拔起,扔到田外边。 谷之平与敖交一起站在田外背对白茶茶,正盯着不远处树梢两只雄鸟为了争夺雌鸟的□□权大打出手。 “哎呀!那只后来的不行呀!”谷之平还在感慨。 敖交察觉身后有东西飞来,默默左移一步距离。 “嗯?”谷之平看了他一眼,还要开口再说什么,一棵带着清新泥土味道的杂草正好掉在他的头上。 “我…草…”谷之平快速将草拿下来,转身看向白茶茶。 “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哇!” 白茶茶挑着草,不停念着,似乎只要她这样说出来,那她就能想通了。 敖交皱眉望着田里小小的身影:“白茶茶怎么了?” 谷之平看了眼敖交:“你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她为什么这样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 白茶茶突然停了念叨,她瞥见叶子上有条小绿虫。凑近绿虫,将它捻起,起身走出地里。 绿绿的盆被放在田边,将虫扔到盆里 ,白茶茶眯眼笑了笑:“绿绿,给你点荤腥!长肉肉!嘿嘿。” 说完她就又回去默默挑草了,敖交看了眼忙碌的小姑娘,她刚刚那个表情肯定不是好事。 突然面前多了一条悬空蠕动的小绿虫,身边谷之平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殿下!荤腥!快回去绿绿里面,尝一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敖交睨了他一眼:“这能吃?” “能啊!”谷之平十分肯定,“全都是肉,还能爆浆!营养丰富!” 将小绿虫送回去谷之平面前:“我也没见白茶茶吃过,听你这么描述,你肯定吃过?你吃给我看看。” 小绿虫又回来敖交面前:“我…我怎么能抢您的东西,这分明是白茶茶给绿绿吃的呀!” 送过去:“也不知道谁,之前吃了松子。” 送回来,谷之平摸了摸鼻子,别开眼:“我不好意思吃,还是您吃吧。。” 送过去:“你吃吧,我尊老爱幼。” “龙君,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 谷之平抹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我小老儿本是桃树修炼的,满打满算,到今年也才四百九十九岁,还没满五百岁。哪比得上您八百岁!我才应该尊老爱幼。” 上下将谷之平打量一番,小小个子才到他腰间,穿着干净的麻布衣裳,满脸皱纹,胡子头发都是雪白。 敖交挑眉:“你这般模样,是变化出来的?” “是啊!我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土地,不过样子太年轻,不合群,才变化成了这副模样。” 一瞬间,敖交猜测就是因为这个,谷之平才会格外关注白茶茶吧。 “嗖”一只鸟从两人面前飞过,嘴里叼着小绿虫飞走了。 “这下好了,谁都没得吃了。”谷之平十分遗憾。 “田里还有,想吃,你可以自己去找。” 谷之平笑呵呵:“等…我有空吧。” 白茶茶忙活半天,到了午时才将草都挑完。腰都直不起来的她,吃了午饭后,还坚持给地里浇水。全部都做完,她浑身出了许多汗,揣上绿绿,她朝林子里走去。 敖交偏过头看向谷之平,谷之平了然,解释道:“她这是去林中洗澡洗衣服吧。” 说完,他要抬脚跟上白茶茶,刚踏出去一步,却怎么都动不了了。 “嗯?” 敖交声音淡淡:“她去洗澡,你跟着做什么?” 眼看着敖交走远,谷之平立在原地嚷嚷:“那你跟着去干嘛?” “自然是护她周全。” “那我也是啊!” “我一人足矣。” “那我不去了!你把我放开!” 声音穿过树林,可前面走着的人再没回答。 谷之平加大音量,发出一声哀嚎:“我不去了啊——让我回家——” 敖交传音入耳:自己破开法术,或者这样等一个时辰。 “好吧,那我还是等一个时辰吧。”谷之平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竟传出呼噜声。 撇下谷之平,敖交跟着白茶茶走了一段路。路上,白查查顺路捡了很多蘑菇放在竹筐中,敖交觉得这个植物倒是与海里的珊瑚有几分神似。 走了没多久,前面有水声传来。绕过一块巨石,入眼便是一片开阔的水域。 白茶茶捡了些碎石,将绿绿围在小水塘中:“绿绿,你好好呆着哟,这里还有小鱼,你自己捉了吃。” 敖交施了法术,控制绿绿一直追着小鱼,本体则站到白茶茶身边。白茶茶从一片石块下,找出一口锅,看着应该是她先前藏好的。 原地架起火,将采来的蘑菇倒入锅中煮,白茶茶咽了口口水:“等完澡就能喝鲜美的菌菇汤喽!” 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水边。环顾四周后,白茶茶卸掉伪装,开始脱衣服。 敖交立马别开眼,升上半空,守着这片水域,防止豺狼虎豹的出现。 白茶茶伸出手撩了撩水面:“嘶!好冰。” 见她哆哆嗦嗦往水里去,敖交施法,将她周围的水稍微加热了一点。 “欸?好像不冷了耶!” “呵”,敖交发出一声轻笑,继续观察四周的情况。 经过上次龙气镇压的事件后,今日他进来林中,没有遇到一头猛兽。想必是它们早早避开自己了,不过,小姑娘现在没有伪装,除了防野兽,更要防人。 白茶茶洗澡的时候喜欢随意哼哼:“洗澡澡,洗白白,头发,耳后,吱嘎窝,小胳膊,大腿儿……” 敖交听着歌声,有些心烦意乱。他屏蔽双耳,放开神识,开始观察水域边的情况。 河边不少石头上长着和白茶茶刚采一模一样的蘑菇,还有几个颜色艳丽的,立在阴暗处,倒是让敖交惊叹了一番,这彩色的蘑菇长得怪好看的。 全都摘下来,悄悄放入白茶茶锅中。敖交很满意 :“得多吃点,太瘦了。” 于是等白茶茶洗完澡,开开心心喝了两碗汤,看到锅底彩色的蘑菇。 她小脸煞白,碗都掉了,眼泪跟珍珠似的,直直掉了下来:“我要死了!呜呜呜——为什么会有毒蘑菇!” “什么?什么毒蘑菇?漂亮的蘑菇不好吗?”敖交不懂白茶茶为啥突然狂掉眼泪。 从小生活在龙宫,每天处理公事,足不出户的宅男龙太子,哪里会知道,彩色的毒蘑菇是不能吃的呢? 于是,看到白茶茶酿酿跄跄晕了过去,敖交想也没想就现身接住了她。 “白茶茶?” 怀里人脸颊通红,敖交学着丁大婶的样子,低头,用额头抵着白茶茶的额头。 好烫。 “清心术。”一个小法术后,白茶茶还不见醒。 “白茶茶?”敖交拿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怀里人缓缓睁开眼睛,看清面前人后,白茶茶笑眯眯:“先生?” 对上她弯弯的紫色眸子,敖交微怔:“嗯,是先生。” “先生…你额上有角耶,好漂酿,想摸摸。”白茶茶伸出手要去够敖交的角。 她现下说话语调和平时不一样,倒是昨日四丫头教的撒娇腔调,听得敖交心里软软的。 拉住她不安分的手,敖交忍不住放轻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不可以。” 白茶茶撅起嘴,一副要哭的样子:“为什么?我想摸摸!要摸摸!” “听话,不可以。” 嘴唇颤抖,白茶茶“哇”一声哭了出来:“先生不许我摸角角……呜呜呜……” “呃……” 敖交叹了一口气,他最怕哭哭啼啼的人了。可,龙族怎么可以让人随意摸角呢! 会出事的! 一番内心斗争后,敖交伸手,“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左边的龙角被掰下来一小段,打个眼,穿过一段绳,将其戴在白茶茶脖子上:“给你了。” 白茶茶低头拿起挂在胸前的小段龙角,立马不哭了,反倒是笑呵呵,亲了敖交脸颊一下:“谢谢先生。” 敖交摸了摸脸颊被亲的地方,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他的脖子。 “你,你怎么随便亲人?” 白茶茶双手环上敖交的脖子:“谢谢先生!先生把角角送给我了!谢谢先生!” “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抱上来?” 腰上也被白茶茶用腿圈了起来,敖交觉得不对劲,起身要把白茶茶推开:“你这是什么姿势?” 将头埋在敖交胸口,白茶茶不肯松手,手上还加了几分力气:“不要!先生对我好,我要做先生的小松鼠!” “什么小松鼠?” “小松鼠就是这样紧紧抱着松鼠妈妈的!我是小松鼠,先生是大松鼠!” “我才不是松鼠!你也不是松鼠!你给我松开!” “不要!我们是松鼠一家人!”白茶茶又用了几分力,敖交觉得有些勒。 “白茶茶!你给我清醒一点!!!清心术、清心术、清心术、清心术——” 今日,敖交深刻体会到了一个词的意思——自作自受。 另外,他还有话要讲,“千万别随便吃蘑菇!会出大事的!” 第20章 清心术是个简单的小法术,可以清除施法对象身上的毒素。不过,敖交对待白茶茶比较慎重,每次只清一点点。在使了十几个清心术后,她终于安静趴在敖交头睡着了。 “呼”,敖交松了ーロ气,将怀里的人拦腰抱起, “好轻,这么轻怎么会有那么大力气的。” 眨眼回到半山腰的屋内,将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敖交拿起小段龙角暗暗施法。法力掩盖了它的存在,并附加了保护白茶茶的法术。 睡着的白茶茶白色的睫毛乖顺垂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呼吸平和,和刚刚那个扒着他脖子不放胡搅蛮缠的神经质白茶茶好似不是一人。 敖交坐到床边,自言自语:“刚刚你也算给我教训了,不许念我拿彩色蘑菇给你吃的错喽。” 白茶茶躺着没有回应,“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喽。” 还是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很轻很轻的声音,散在屋里,稍不注意就会错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坐在床边的身影渐渐透明不见,敖交入了白茶茶梦中。 一片黑暗中,某处发出柔和的光。敖交走近,瞳仁微颤。 白茶茶披头散发,紧闭双眼,双臂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浮空泡在一道温暖的水柱中。她穿着白色长裙,乳白的发丝飘逸在水中,发出微光。 敖交曾看过花开,白茶茶此时的样子,便像是一朵开在阴冷黑暗中能给人带来希望的白焰花。 应该是听到脚步声,白茶茶缓缓睁开眼睛,紫色的双眼望过来,有一瞬间的迷离。看清来人后,她嘴角勾勒出一个浅浅的笑:“先生。” 敖交喉结上下滚动,他伸出手,轻声道:“过来。” 白茶茶弯着眉眼,张开双臂,扑了过来。 敖交拉过她的手:“跟我走,好不好?” 白茶茶稍有迟疑,之后倒是绽开笑,点了点头:“好啊!” 握紧白茶茶的手,敖交转过身,周边环境大变。 原本一望无际的黑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海的幽蓝,头顶有阳光倾泄,光斑照在水中山石上,将其点缀得五彩斑斓。 脚底是细软的沙子,身旁是灵动活泼游来游去的鱼。鱼儿颜色各异,鳞片上偶有光芒反射。 白茶茶好奇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发出一声赞叹:“好美呀!” 忽然头顶投下一片片阴影,白茶茶抬头看到的是菱形白色肚皮的方块鱼。它们拖着长长的尾巴,两边的角像翅膀一样扑扇着前进。一张小小的脸挤在菱形前面,看着傻里傻气的有些搞笑。 “这是鳐鱼,你看到的脸其实是它们的鼻子和嘴。”敖交看白茶茶偷笑的样子,讲解给她听。 “欸?!”白茶茶看向敖交,“好神奇啊!”说完,她又仰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成群的鳐鱼。 “是啊,很神奇。”数交注视白茶茶表示赞同。 “欧欧欧”一只海豹靠近白茶茶,拿头拱了拱她的手。 手突然碰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白茶茶吓了一跳,躲到敖交身后。 敖交伸手摸了摸海豹,侧身看着白茶茶:“没事的。” 白茶茶探出头来,这才看清靠近自己的生物。光滑滚圆的身子,鼻孔大大的,圆圆的眼睛,水润异常。它耷拉着眼角,看着委委屈屈,倒是有几分可爱。 海豹绕着白茶茶游来游去,头拱着她的手。 大胆伸手摸了摸,白茶茶很惊讶:“它身上居然是有毛的!” 敖交用手指抓了抓海豹头:“是啊,它全身都是毛,很短但是很密,可以防水保暖。” “哈哈哈。”白茶茶抚摸海豹。 “欧欧欧”海豹舒服眯着眼,蹭着她的手,表示开心。 “好可爱!”白茶茶哈哈哈笑着。 海豹也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它整个身子依偎到白茶茶怀里。 “咦?要抱抱?”白茶茶歪头靠在它头上,还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 敖交微微皱眉,悄悄用了法术,把不情愿离开的海豹给推开了。 “嗯?怎么走了?”白茶茶疑惑。 “它夫人喊他回去了。” “夫人?” “嗯嗯嗯。”敖交面不改色点了点头。 被迫离开的海豹表示:人家明明还是单身贵豹! 两人肩并肩,继续往前走。白茶茶不小心踢到一个贝壳。原本朝下的贝壳飞起,两半贝壳分开,里面露出一只红色的小章鱼,惊恐的它朝白茶茶吐了一口墨水。 敖交侧身挡在白茶茶面前,他瞪了小章鱼一眼。落地的小章鱼,扒拉好自己的两半贝壳,瑟瑟发抖。 白茶茶拉下敖交的手,兴奋得说:“小章鱼!好小!” 走近观察,小章鱼有些触角露在贝壳外,明显贝壳小了。 “你的家小了,你该换大一点的啦。”白茶茶敲了敲贝壳,贝壳紧闭。 敖交递给白茶茶一些贝壳:“你可以试试问它换不换。” “好啊。”挑了一个白色贝壳放置在小章鱼面前。等了一会会,它才小心伸出一个红色的触角,摸了摸贝壳。 “它出来看新房子了。。。。”白茶茶激动看了眼敖交,压低了声音。 敖交笑着点了点头。 小章鱼将触角收回,没了动静。 “看来它不喜欢这个。”白茶茶有些失望。 换了另一个紫色的贝壳放在小章鱼面前:“希望它能喜欢这个。” 小章鱼又伸出触角,摸了摸贝壳。白茶茶紧张地握紧双手。 小触角探了探后又缩了回去。 “还是不喜欢么?”白茶茶有些失望。 这时,小章鱼背着背上的贝壳,起身,触角放开脚下的背壳,朝紫色背壳去。找到适当位置后,整个蹲了进去,又给自己关禁闭。 “你竟然喜欢紫色贝壳!”白茶茶爱惜摸了摸贝壳。 “紫色带了几分神秘。” 白茶茶抬眼,紫色的眸子望着他。 顿了顿,敖交继续说,“会有想要永远凝视的想法。” 两人对视片刻,白茶茶觉得心中一紧,别开眼,点了点头:“哦哦哦。” 周围环境渐渐变得不清晰,紫色的珊瑚从脚边一簇一簇升起,成长,绽开,向外延展去,直到遍布整个海底。 紫色珊瑚有的像鹿角,有的像扇子,有的像树枝,其中还点缀着海葵,海带,色彩斑斓的小鱼穿梭其中。五光十色,色彩瑰丽,让人目不暇接。 “这些是珊瑚?”白茶茶很惊讶。 “嗯,紫色珊瑚海。” “原来在水下看珊瑚这么美!和水面上看完全不一样。” “是啊。” “哇哦!”白茶茶快乐地跑出去,欢呼声惊走了许多鱼儿。 敖交站在原地看着她在珊瑚海中奔跑、欢笑 ,她像是水中一只海豚,调皮、灵动、讨人喜爱。 白茶茶跑远了,她转过头,双手放在嘴边。 敖交抬眉,很期待她要说什么。 她大声喊出来的是:“先生!这漂亮珊瑚能不能吃啊?” 整个珊瑚海的景致像是被按了暂停,都凝住了。 敖交额角突突:“不可以!” “真的?” “真的。” “好吧。哈哈哈哈,只能看看呀!” 第21章 夜深人静,白茶茶嘴角弯弯睡熟了。 门口的贝壳风铃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一眨眼,上面沾黏的尘土消失不见。 屋子里也在一瞬间变得干干净净,地面没了灰尘,木梁上的成年积灰都没了,连吊在墙角的蜘蛛网也不见了。 桌上摆放的锅碗瓢盆像是去河中冲洗了一遍,干干净净。靠在墙边的农具刃口也变得雪亮,还以为是集市上刑买回来的。 白茶茶胡乱塞在柜子中的衣物一件件从柜子里飞出,在空中自己叠好,又整整齐齐躺回去。 后院捡来的,被白茶茶随意扔在一起的木头也都按个头大小分类,从大到小堆在一起。 一切做完后,盆中绿绿本是闭眼沉在水中。它睁开眼睛,眨了眨,伸长脖子,在水面露出两个圆圆的鼻孔呼吸。之后又低下头,安静睡着了。 翌日,白茶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记得自己去林中喝了蘑菇汤来着。 “毒蘑菇!”她上下摸了摸自己,“我是死了么!” 一脸紧张的白茶茶趴到盆边:“绿绿,你看得到我么?” 绿绿抬头,百无聊赖看着她。 “我试试看能不能碰到你!不就知道我死了没?” 白茶茶闭眼,一把将绿绿焯在手心。睁开眼睛,白茶茶看到手中绿绿,将它高高举起:“我没死!我没死!哈哈哈哈!” 原地蹦跶三下后,白茶茶将绿绿放回盆里,咳嗽两声,理了理衣服:“没人看见……我居然没死!嘿嘿嘿。” 目睹这一切,还听到白茶茶碎碎念的敖交,嘴角不自觉上翘。 冷静下来后,白茶茶又剥了一颗松子放入碗中:“今天是十六,三月十六?” 将碗中的松子全都倒出来,又数了一遍,“一、二、三…” 敖交端正坐在白茶茶对面,看她低着头,一颗一颗认真数着松子。屋外传来悦耳的鸟鸣,温和的风从前头穿过屋内,将今日高挂的阳光味洒在屋里后,径直去了后山。 “十五、十六,确实是今天。”白茶茶环顾屋子,发现十分整洁,她醒了醒鼻子。 “老爹,是你回来了么?”屋内静悄悄,门口贝壳风铃碰潼发出悦耳的声音,白茶茶开心笑了。 哼着不着调的歌,她拿着铁锹从屋外头的墙角边挖出一个小瓷瓶,将碗放在桌上,小瓷瓶被揭开,一阵酒香传出,有些浑浊的酒被倒入碗中,碗被推到敖交面前。 白茶茶看着他说:“这是你最喜欢的米酒,你先喝着,待会儿等我煮了饭,就去看你。” 敖交低头瞥了眼碗中的酒,水面纹路荡漾,倒映着屋顶的砖瓦,里面并没有自己的影子。 白茶茶拿出之前存下的干鱼和干蘑菇泡在水中,自己去后山对着木头一阵敲打。午时,平时只吃海鲜汤的她,罕见做了米饭,煮了鱼,将饭菜和米酒一起放入盆中。 兜里揣着绿绿,背着纸钱,白茶茶出发往山上走。 过了山头,没有走下山的大路,倒是往左走了一条小道。径直穿过一片树林后,来到墓前。 将碗筷饭菜摆放好,动手把坟头的青草全拔了,再拿袖口擦干净墓碑。 “老爹,我带了饭菜来看你了,准备了酒,对了还有钱。”边点燃纸钱,白茶茶边念叨。 “大晚上打扫家里,还是有点吓人的,下次可别这么做了。你也看到了,我过得挺好。” “这就是凡人的墓?一个小土堆?”敖交平日只在书中读过,“坟墓”是凡人死后葬入土中的地方,这倒是他第一次见到真的。 白茶茶跪下来,对着坟墓拜了拜,后蹲在火堆边,慢慢看纸钱燃尽:“对了老爹,我多烧点纸钱给你,你存每天给我存一个蛋以后留给我就行了。不然等我以后到地下,就没人烧纸钱给我们了。” 一撇头,看到盆中绿绿,白茶茶将它拿起,绿绿缩着脖子。 “这里面躺的是我老爹,绿绿来你也认识下。”白茶茶将乌龟的头对着墓,上下点了—下。 顿时坟头一道青烟飘起,白茶茶紧皱眉头:“嗯?” “谁家坟头冒青烟了!”谷之平人还没出现,声音就传来了。一下蹿出地面,看到眼前场景:“白茶茶?!” 再看看站在一边也盯着青烟看的敖交:“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冒青烟了?” “她拿我的真身对着墓拜了拜。”敖交云淡风轻。 “什么!”谷之平吓得拐杖都掉了,嘴巴张得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你没有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不是说不能轻易现身?” 谷之平噎住:“还好她老爹早就去投胎了,不然他可受不起您这一拜。” “我知道,附近没有鬼影,没必要阻止。” “原来您早就算到了!吓死我了。” “白茶茶忙活了两个时辰,做饭、带酒、烧纸、跪拜这般繁琐是在祭祀么?今日是清明节?” “这不叫祭祀,祭祀是指对神。这叫祭奠,是凡人怀念先人。” “仙人?这不是凡人么?” “‘先前’的先,就是指在这人死之前,先于他死去的凡人。” “凡人可真繁琐。” “我听说龙族虽是神,可也不是不死的,龙族没有墓么?” “你,想知道么?”敖交看向谷之平,金色的眼中黑色竖瞳散出危险的光芒。 仙人中一直有传闻龙族死后会集中在一处,一个只有快死的龙族才能知道,是一个连玉皇大帝都不知道的神秘地方。 看敖交突然变脸,周身气息变得凌厉,谷之平咽了口口水:“我就是随口问一问,我才不想知道呢!你可千万别告诉我!” 回到家中,谷之平看到整洁、崭新的屋子,惊呆了:“这是……” “大惊小怪。” “这屋子怎么这么干净?!” “我打扫的。” “啊?!为…为什么?” “昨天我给白茶茶下毒了。” “啊?!” “这就算我给她的补偿了。” “啊?!”谷之平半张着嘴,胡子微微颤抖。他不明白,不理解,他是没睡醒么?还是睡了一年?先是坟头冒烟,再是打扫屋子,怎么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情? 缠着敖交了解事情来龙去脉后,谷之平努力憋着笑:“您这样打扫屋子好像田螺姑娘。” “什么田螺姑娘?” 谷之平将田螺姑娘的故事讲给敖交听,敖交听后了然,他双手背在身后:“玉皇大帝派田螺姑娘来照顾善良的小伙,这个理由倒是不错。不过怎么好名声全让玉皇大帝占了,王母娘娘全是棒打鸳鸯?” 谷之平点点头:“谁知道呢?红白脸?不过,您不是田螺姑娘,是绿龟太子。哈哈哈,还给白茶茶吃毒蘑菇,哈哈哈哈哈。” 他“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就被黑脸的敖交送回去了地里。 “欸?”谷之平从地里冒出一个头来,“龙君,说起王母娘娘,您可要记着,千万不能动凡心。” “我们龙族与仙族不同,是可婚配的。” “确实……不过,那也不能喜欢凡人。仙凡恋,不行。” 敖交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会喜欢白茶茶?” “我没这么说啊?”谷之平看了看衣服破破烂烂全是补丁的白茶茶,又看了看背着手全身流光溢彩的敖交,“应该不至于吧。” 敖交睨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谷之平委委屈屈回去地里,他心里想着:我也没提白茶茶啊?为什么会想到白茶茶身上?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留在地面的敖交盯着忙里忙后,准备做午饭的白茶茶。 谷之平确实没有提到白茶茶,只是提了仙凡恋,为何他就想到了白茶茶?她明明只是个穷人,只能穿破烂衣服,力气大得非人,有时候还蛮不讲理,还爱调戏乌龟,脑子里只有蛋…… 想了很多,瞥见左手手腕的白纱,再看看白茶茶,心中有些异样,似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中生根发芽。 好生奇怪。 敖交决定远离白茶茶,她肯定不对劲。不然就她这样一个贫穷凡人,怎么会让他堂堂南海龙太子自愿给她整理衣服?虽说是吃毒蘑菇在前,但是自己动手去帮她打扫屋子、整理物品就是不对劲。 夜晚,敖交教白茶茶识字。 毛笔凭空在纸上写下字,敖交的声音在耳侧:“你刚刚写错了,六应该这么写。” 白茶茶单手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先生,你人呢?怎么今天就只有笔?” 写字的笔一顿,敖交发出一串不明的咳嗽。总不能直接说在避着你,他开口说:“教书习字,这样足矣,不必见我真人。” “先生说的好像有道理。”白茶茶点了点头。 “你…是想见我么?”写字的笔变得很缓慢,小心翼翼,带着几分期待,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没有啊。”笔一抖,白茶茶没注意,继续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一个简单的“六”字,最后一点,生生写成了一个撇。 敖交的声音带了些许赌气:“原来是这样,你照着这个继续写吧,每个字练习十遍。” “啊?还写?” “得多练,勤奋。” “好。”白茶茶低头认真写字。 荡漾的水波光纹映满了整个殿堂,外头传来悦耳的鸟鸣。 “咦?”白茶茶抬头看向窗外。 “怎么了?” “我听到了鸟叫。” “那又怎么了?” “可是我们不是在水底么?为什么会有鸟叫?”铺在桌上的白纸被风吹起一角,白茶茶惊喜说,“还有风耶,好像在家里。” 敖交没了回答。 “先生,我今天想学白水、祭奠、生死这几个字。” “先生?先生?先生——”白茶茶仰头呼喊。 “怎么了?有什么事?”本来在出神的敖交这才回过神来。他刚刚完全震惊于自己为什么会把鸟鸣和穿堂风带到梦境中来,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居然将凡人的实物融入到了梦境中,难道无意识中,他也很喜欢? “先生,我今天想学‘白水、祭奠、生死’这几个字。” “白水,祭奠,生死。”敖交一一写下,他明知故问,“今天是白水的忌日?” “嗯。”白茶茶点了点头,“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是仙人。” “仙人为什么要教我写字?” 敖交回答得毫无感情,仿佛在背台词:“因为你善良,与人为善,王母娘娘被感动了,叫我下来助你的。” “可是善良的人有很多,苗翠姐、丁大婶、衡宝哥、四丫头他们都很好,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们可没养龟。” “难不成是因为绿绿?” “嗯。” 白茶茶不解,怎么又跟绿绿扯上关系了。 “以后对绿绿好些。” “为什……嗯,好。” 跟着毛笔写下刚刚的六个字,白茶茶好奇又问:“仙人会死么?” “会,不过寿命很长很长,长到可以认为是没有生死的。” “哇——活那么久,会不会孤单?” “孤单?” “是啊,老爹才去世三年,有时候我就很想他。仙人闲着的时候会想什么?先生你无事的时候会干什么?想什么?” “我以前会处理很多公事,很忙,不会有空闲的时候。” “以前?那先生现在呢?” 殿里安静许久,敖交下意识盯着好奇仰头看的白茶茶,望着她的紫色眸子微微出神。 现在? 现在会盯着一个长相不一样的凡人观察一整天,思考她到底哪里不对劲… “先生?” 回过神来,敖交说:“你该认真写字,不该说话。” “好吧。” 又过了一会儿,白茶茶又开口了:“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死掉了会是什么样子的?” 八百岁的敖交如是说:“没有,我还很年轻。” “我想过呢。”白茶茶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是死了,应该会被牛头马面带回地府,会见到阎王爷,然后去冥府找我老爹。我叫他帮我存了蛋,我要吃好多好多的蛋。” “……”又是蛋! “先生以后有空,可以来冥府看我,我请先生吃蛋。” “……”谢谢!不用! 毛笔抵在下巴处,白茶茶眼里带着期待,仿佛不是在说有关死后的事情,而是在畅享未来美好的生活:“我还想求阎王爷,下辈子别让我生成这幅模样了,对了我下辈子想变成海里的鱼,在漂亮的海里游来游去。” 敖交吸了一口气:“海里的小鱼是会被大鱼吃掉的。” 白茶茶眼中的光暗淡下来,她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写字吧。毕竟先生又不会死,我跟您说这些干啥呢。” 感觉被嫌弃的敖交不服气,想了想,他说:“你下辈子可以变成一阵风。” “为什么?” “风可以去很多很多的地方,而且有一种风叫龙卷风。” “哈???”白茶茶不明所以。 而敖交想的却是,他变身为龙,一尾巴,一卷,就能将白茶茶给卷出来。 才不会去冥府看她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离不开暴风圈 来不及逃 我不能再想 我不能再想(摇头晃脑.jpg) 第22章 在白茶茶白天养乌龟、种田、钓鱼,晚上学习写字的一天天中,春天逐渐过去。屋前芝麻开的花早就凋谢,天气一天天变得炎热。 经过敖交研究,现在连着他和本体的绿线已经能延伸到镇上了,不过想要回去龙宫却是不可能的。 树林里的蝉声音日益清晰,一阵雷雨后,后山蛙声一片,彰显着夏天的到来。 一个有些凉爽的夏日夜晚,白茶茶和苗翠、衡宝三人一同去镇子里赶集会。 集会在镇上最繁华的街道,空中铺满了灯笼,灯火通明。道路两边的摊贩一个紧接着一个,紧紧挨着,一声一声的吆喝声,或近或远,不断传来“来来来,看一看,瞧一瞧啊!这锋利的矛!”“卖胭脂咧!姑娘看一看这胭脂吧?”“卖包子喽!新出炉的包子!”…… 前面围着的人群中冒出一大块火苗,惊叹的声音发出,引起更多人围观。 “还有杂耍呢!”苗翠牵着白茶茶。 白茶茶抬眼朝人群看去,又见得一簇火苗冲天而起,笑得很是开心。 “走我们去看看!”苗翠带着白茶茶想往人群中去,可人山人海,两个女孩子怎么都挤不进去。使劲踮起脚尖,因为个子矮,也瞧不见什么。只隐约透过人群缝隙看见中间空地杂耍卖艺的孩童。 “我都看不见——”苗翠很喜欢看杂技,她瘪了嘴。 衡宝安慰:“没事,还有很多别的可看的?” “哼——” 衡宝见苗翠不开心,仗着个高,他眺望远处,河边停了一艘花船。 “那边那艘花船,好像是今年猜谜的船!是镇上有钱的大老爷摆的,要是猜中了,可是有奖励的。”他回过头来看向苗翠,“去瞧瞧?” “都有什么奖励?我们又不识字怎么可能会猜中?” “牌谜分种类的,除了字谜还有答物件的,而且报谜的小哥会把题目念出来,大家都可以猜的。去年一位读书郎答得最多,得了一个玉佩呢!” “真的嘛!那我们也去看看!”苗翠拉着白茶茶,询问,“茶茶去么?” “去。”白茶茶朝衡宝说的花船望过去,只看到一个高高竖起来的大竹板,竹板上面挂满了吊着红绳的竹制牌子,在闪烁的灯光下,隐约看到牌子上写了字,应该是提前写好的谜题。 走到花船边,才看到这边比起杂耍那边的人少了不少。报谜的小哥不知道读了什么题目,难倒了大家,众人有的在沉思,有的在互相讨论,有的愁眉苦脸。 “欸,小哥,现在是在猜物件名么?”衡宝向正在思考的一位少年询问。 少年回:“不是,物件名都猜完了,现在是字谜。” “啊?”衡宝很是遗憾,他看向苗翠。 苗翠也一脸失望:“看来我们来晚了。” 看了衡宝和白茶茶一眼,想着他们三人大字都不识一个,那还怎么猜字谜。 “要不?我们还是去看杂耍?”苗翠问。 “好。”白茶茶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这时报谜题的小哥敲了几下锣鼓,他声音十分洪亮:“字谜三,再报一遍:□□点,十七点,七十点,布雨点,打一字。” “嗯?”走出去两步的白茶茶顿在了原地,她默念,“不就是‘龙’么?” 这可是先生之前特意教过的字,当时她还说这是七和十的组合来着。 苗翠本来都要走了,见白茶茶不走,听见她的念叨,正疑惑呢。白茶茶身边窜出去一个人,声音十分熟悉:“我知道,我知道谜底,是‘龙’字。” 白茶茶看过去,是账房先生苏安和他的夫人梅娘,说话的是梅娘。她刚刚从白茶茶身边走过,听到了她的话,自己便先行去抢答了。 花船边的人全都看向梅娘,梅娘插着腰,一脸得意的样子,丝毫没有抢了别人答案的愧疚。 窃窃私语传来“啊呀!我怎么没想到!”“确实是‘龙’字。”“还真是!”…… “回答正确,这位夫人获得一枚竹简。”报题目的小哥敲了铜锣。 “夫人厉害啊!”众人都对梅娘投以赞许的目光,称赞声连绵不断。 花船上下来另外一个小哥,他郑重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案,红布上摆着一枚竹简。将案呈到梅娘面前,小哥笑着说:“夫人这是您答题赢的竹简,务必保管好。到最后,竹简最多的人可获得最终的奖励。” “知道了。”梅娘拿起竹简,看了白茶茶三人一眼,一脸得意。 见证全过程的苗翠十分生气,径直走到旁边找小哥理论:“她偷听了白茶茶的谜底,抢答的!竹简不应该是她的!” 小哥看了苗翠一眼,笑了笑:“字谜不止这一道。” 又看了后面眼睛蒙着白纱的白茶茶一眼,“接下来还有很多字谜,若是这位姑娘能接着猜中,那应该不会在乎这一个竹简。” 小哥说完回去花船,梅娘拿着竹简挑眉看了三人一眼,面上带着明显的不屑。 依在身边人苏安身上,瞧瞧周围看热闹的人,她声音娇滴滴,带了几分委屈:“那口子,明明是你猜中的,他们偏说是他们猜中的,明明字都不识一个,还说我听的她们的谜底,真是好不要脸。” 被众人围观,三人都不太适应。 震惊于梅娘不要脸的程度,苗翠气得脸都红了:“你!” 衡宝拉走她,不肯她再去找梅娘理论。 “你拦着我干嘛!”苗翠很生气。 衡宝拉着她小声说:“我们得罪不起。” “你个怂包!你给我放开!”苗翠是真气坏了,衡宝被她骂了后也不回嘴,别过头看向一边,可拉着苗翠的手就是不放。 “苗翠姐!”白茶茶也拉着苗翠。 “你也要拦我!我可是在帮你抱不平?!” “我知道,不过刚刚那位小哥说的对,既然我能猜对这一个,那我也能猜对很多。”白茶茶捏了捏苗翠的手,她看向梅娘、苏安,“我本来觉得奖励什么的无所谓,但是我们不能让坏人赢了去。” 梅娘远远听到白茶茶说的话,嘴里发出一声冷哼,拉了拉苏安的手臂:“怎么那个小贱人能猜字谜的?” “可能碰巧你刚刚听错了。”苏安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完全不将白茶茶放在眼里。 “你可一定要赢过他们!”梅娘有些不放心。 “放心,我上京赶考的时候,可是猜谜能手。” “嗯?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 苏安有些不耐烦,和你这个婆娘说这些做什么?你也不识字。 他皱眉说:“现在不是告诉你了。” “哐~”花船上的小哥又敲了一下铜锣,“字谜四:一日卧,东西方。一长虹,贯穿央,打一字。” “中。”苏安快速抢答。 “正确。” 梅娘又得了一竹简,瞟了白茶茶三人一眼,苗翠恨得咬牙切齿。白茶茶安慰她:“没事的,苗翠姐,不急。” “字谜四:甲鱼到,鱼吃掉,来一鸟……”小哥题目还没说完。 “鸭!”白茶茶的声音有些小,带了几分急切,又带了几分羞怯。 众人看向她,白茶茶双手攥紧,脸有些红:“谜底是‘鸭’。” “抢答正确。” 小哥端着红案把竹简送到白茶茶面前:“姑娘,您的竹简。” 白茶茶拿起竹简:“谢谢。” 苗翠凑过来拿过竹简,摸了摸:“嘿,我们也有了!” “字谜五:走马观,雾里看。遍地开,锦上…” “花。”白茶茶又抢答了。 花船周围的人都看向她,白茶茶紧紧盯着报题小哥,空气有几分凝滞,等待小哥得出结论的时间忽然变得很长。 不会错了吧。心跳有些快,后背因为紧张沁出点点汗珠。苗翠拉着白茶茶的手有些潮,清楚听到她咽了口口水,白茶茶知道她也很紧张。 “抢答正确。” “耶耶耶!”苗翠拉着白茶茶开心跳了起来。 红案小哥又笑着送来一竹简。 这时花船上又上去一人,和报题小哥私语了什么,小哥看了看白茶茶一行人点了点头。 拿着长竹竿,从最高处挑下一块木牌,小哥报题:“字谜五:出一半有何不可,打一字。” 原来是将题目改短,不让抢答了。不过没关系,白茶茶立马得出了答案:“仙。” 后来的题目白茶茶也有答不上来的,不过相比梅娘手中的几支竹简,苗翠手中的一大把竹简十分显眼,周遭的人暗地里将白茶茶三人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猜字谜结束。。”报谜底的小哥敲了铜锣—下,他对白茶茶行了一礼:“显而易见,今晚获胜的是这位姑娘,本次奖励是乘坐花船游城一圈。” “哇!”苗翠羡慕看着茶茶。 “我们一起去。 ” “可以吗? !” “肯定可以的,我去问问他们。”白茶茶跑去花船那边。 苗翠拿着竹简从梅娘身边走过,她得意说:“你的竹简也太少了吧,我们还送了你一个,你都不争气。” “呵,今天的事情你给我记好了。”梅娘眼里带着威胁。 “我好怕怕哦。你这么喜欢竹简,诺,都给你吧。我们得去游船了,带着不方便。”苗翠把竹简都塞到梅娘手中,拉着衡宝转身。 “你个小贱蹄子!”梅娘扔了竹简,伸手就去拽苗翠的头发。 “啊!”苗翠吃痛,眼里盈了泪。 “你干什么?”衡宝要帮她却被胖胖的苏安给抓着了,“放开我!” 花船边的白茶茶听见响动跑了过来,冲上去扑打梅娘:“你放开苗翠姐!” 梅娘长得五大三粗,凭借身高优势,她一手抓着苗翠的头发,又伸手来抓白茶茶的头发,“还有你这个小贱人!” 一用力,白茶茶整个头发被拽掉了。她纯白的头发披散开来,遮眼睛的白纱也飘落在地。 如白炽的灯光,映在她紫色的眸子里。 显眼的白色,垂落腰际。她被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避无可避。 -------------------- 作者有话要说: 猜字谜:清水无言,两鸟飞天,公主洗澡,娥女捂脸。猜四个字。 答案在下章。 本章所有字谜均来自百度。 第23章 白茶茶和苗翠、衡宝去集市玩,敖交决定不跟着。他还记着在白茶茶变得对劲之前,自己都需要和她保持距离。 不过白茶茶什么时候才能变正常? 想着这个问题,无聊将泽乡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转了有三圈,最后他还是来了集市。 “我只是好奇凡人的集市是什么样子。绝对不是来看白茶茶的,绝对不会去找她。” 集市中偶尔有几人戴着面具,敖交便也戴上面具。 一位穿着华贵,高出人群一个头的公子现身人流中。即便面具遮了他左半边脸,可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浑身透出的夺人气势,叫迎面走来的人都自动给他让开道。 有几位姑娘痴痴望着他的背影讨论起来:“那是哪家的公子?这般俊俏,怎么从不曾见过。” “我也不曾见过,看他的样子说不定是从京中来的。只是路过,来看看热闹?” “也只有天子脚下的京城才能养出这般丰神俊朗的人儿呀。” 敖交从不会注意这些个凡人对自己的言语。 他随意走在集市上,鼻尖萦绕各种味道,食物的香味、烟火味、甜味……各色各样的气味是他从前不曾闻过的。许多陌生的味道中那股淡淡的木香,是他唯一熟悉的白茶茶身上的味道。 脚步不自知循着木香味去。 迎面走来一位姑娘,她穿着艳丽的纱裙,身姿曼妙,没有和旁人一样让开,倒是直直朝敖交走过来。 临到身前,她双脚一拐,做出要跌倒的样子,朝敖交靠过来:“啊~” 敖交皱眉,刺鼻的香味从这个凡人身上传来。捂住口鼻,默默使用法术,将这个烦人推到一边去。 “哎呦喂~公子——”姑娘睁开眼睛,发现抱着自己人不是那个贵公子,倒是一个肥头大耳皮肤黝黑的乡下人,“非礼呀!” 敖交一路走到河边,看到的便是白茶茶纯白的头发披散开来,垂在腰间。 “嘶——”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还十分豪横的梅娘先是一愣,看了看手中头发,再看看白发紫眸的白茶茶。吓得立马扔了手中假发,躲到苏安身后:“真的…真的是妖怪!妖女!” 白茶茶转头看向苏安,苏安吓得脸色惨白,双腿直抖,指着白茶茶,话都说不清了。 “茶茶…你的头发……”身边的苗翠也被这样的白杀茶吓着了。 “苗翠姐,我不是妖怪…”白茶茶试着走近苗翠。 衡宝出手将苗翠拉到了自己身后,警惕防着白茶茶,仿佛她真的是吃人的妖怪。 “她头发居然是白的!” “她的眼睛不是黑色的。” “好吓人啊!” “是妖怪!” 看着防备自己的衡宝,听着人们的议论纷纷,全身像是浸在冬日水中,冰冷彻骨。 白茶茶咬牙,眼里含泪朝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声嘶力竭:“我不是妖怪!” 围观的人群被吓得后退三步,唯有一人站在原地没动。白茶茶的目光落在人群中高挑的身影上。 他静静站在那里,望过来。周围的人影变得模糊,集市上的灯笼、船坞退开很远很远,嘈杂的叫卖声、惊呼声渐渐消失,四目相对,仿佛世界只剩他们二人。 望着那人金色的眸子,白茶茶强忍的泪,一瞬间从眼眶落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伸出手,颤抖的声音带着恳切:“先生?” 敖交一瞬移动到白茶茶面前,牵住她的手:“我在。” 抬手轻轻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无限温柔,“别哭。” 白茶茶闭上眼,侧头贴上敖交手掌,声音带着委屈:“我不是妖怪。” 摸了摸她柔顺的白发,敖交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却在白茶茶耳中响起:我知道。 “他怎么过去的?” “我没看到。” “他们都是妖怪!” “啊—”人群惊恐退散,不过没有人能接近安静靠着的二人七步之内。 “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响亮的呼啸声,巨大的烟花在天空炸开。漆黑的夜被映得一会儿蓝,一会绿,一会儿红。 敖交抬头,金色的眼睛发出光芒看向烟花。所有被烟花光照到的人都静止了,停下逃跑,停下聊天,停下讨价还价,全都站在原地呆呆仰望天空绽开的一簇簇花朵。 敖交对烟花施展了法术,任何看到烟花的人今晚有关集市的记忆都会被改写。 白茶茶仰着小脸迷茫看着烟花。 “好看吗?”先生问。 白茶茶转头看向敖交,他唇边带着笑,眼眸明亮,金色的眼中是自己清晰的倒影。烟火迷离的光将他锋利的棱角掩盖,只剩下让人瞬间沦陷的无尽温和。 “好看…”话说完,白茶茶便倒在敖交怀中,失去了意识。 敖交甩袖揽住怀中人肩膀,一转身便回到家中。 将人抱到床上安置好,盖被子的手一顿,敖交挑了挑眉:“嗯?法力这么不经用?” 在家中正美美喝酒的谷之平突然白眼一翻,整个人一头栽倒。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我的法力呢……怎么全没了……呜呜呜……” 明月落下,太阳升起,已是第二日。苗翠一大早带着一枚熟鸡蛋就来找白茶茶了。 白茶茶摸着鸡蛋有些不明白:“苗翠姐?这是?” 苗翠很开心,她兴奋拉着白茶茶:“昨天游船太好玩了,就是上了船你怎么就困了,结果睡了一路。” 白茶茶微微蹙眉:“我也不知道…” 苗翠一顿遗憾后,又问:“你什么时候会认字的?泽乡会写字的还没几个人呢。昨天我听见那些看客们说,你很厉害,一定读了很多书。可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两人对视,白茶茶觉得手中的鸡蛋有些重,她承受不起。苗翠说的对,识字是那些有钱老爷才会的东西,她一个渔村小渔女怎么会识得那么多字,旁人看着就会觉得可疑。 老爹从前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茶茶,你要低调,不要出头,不要被人注意到。” 做头疼状,白茶茶双手按着额角:“苗翠姐,我今天还有些不舒服,要不你先回?” “你没事吧?” “我还想躺一会儿。” “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用不用,不麻烦你了。”白茶茶连忙摆手拒绝。 “真不用?” “真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嗯嗯。” 走到门边,苗翠回头看了看顶着乱糟糟黑发,眼睛蒙着白纱的女孩,开口问:“茶茶,我记得小时候翻山的时候好像见过你。” 白茶茶背过身,面色一僵。 苗翠继续说:“只是远远看到,那时候你总是带着帽子,没有蒙眼睛。你眼睛后来是出了什么毛病?” “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迎风流泪,不能见强光,老爹就给了白纱叫我把眼睛蒙上。” “原来是这样,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好。” 听着苗翠脚步声渐远,白茶茶松了口气,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冷静冷静。 脑子现在还有些混乱,苗翠说的情形她是记得的,可是她也记得苏安、梅娘对自己的害怕,衡宝对自己的防备,还有烟花下先生近在咫尺的笑,难道那个是梦么? 先生好久没现身了,她确实也只会在梦中见到先生。 所以,那个真实无比的……原来是做梦呀! 哈哈哈哈哈哈…幸好。 不过读书这件事,白茶茶觉得自己已经学够了,不想再学了,以后也得注意不能太出头。 苗翠这边刚走,谷之平上半身挂在拐杖上,头上挂着“虚弱”二字出现在绿绿面前:“龙君,我思来想去,昨天我突然法力尽失,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绿绿伸长脖子定定看着他:“是我做的。” 对方承认得如此痛快,如此淡定,谷之平微微—愣,想起自己现在占理,变得趾高气昂:“你做什么了?要用掉我全部法?” “给集市的烟花上附着了法力让它们更好看。我是故意这么做的。” “故意?为什么?”谷之平不理解。 “我想试探你的法力是否深厚。谷之平,你的法力太不精了。” “?!”紧紧盯着绿绿黑黑的眼睛,乌龟的眼睛他能看出来啥,啥都看不出来。不过提起被测试没由来一阵紧张,又被指出法力不精进,谷之平已经没了之前的嚣张,不过心中还是觉得不对味。 “龙君,你测我的法力做什么?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看我像在骗人么?我现在很认真,并且打从心里觉得你需要多多练习来提升法力,这样你的法力才会越来越多。我已经给你量身定制了严格的训练行程,你…” “啊——“谷之平扔了拐杖,晕倒在地。 “你怎么了?我看不到你了。”绿绿伸长脖子。 谷之平伸出一根手指在盆前摆了摆,他的声音从桌底传来:“龙君,我法力恢复得很慢,还需要些时间,目前我还有些头晕,训练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我这边还有恢复法力的口诀,你背熟了就能用了,不然我也没法力出这个具身体。” “这都是小事……龙君,我把还剩的法力给你,我这边没有急用。还有我的身体比较弱,适合慢慢恢复,不适合用口诀。” “你都没有试试,你怎么知道?” “……”谷之平收回手,选择了沉默,身体渐渐遁入地面。 -------------------- 作者有话要说: 谜底:请关注我。 打滚求个收藏 第24章 白天白茶茶没出门,就在家中除草、捉虫,给绿绿换水。她脑子一直想的是,既然她暴露的那件事是做梦,那梦里的先生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真的是先生,那他岂不是见到了自己的窘态和害怕。可如果是真的,先生为什么都听自己的?还对自己笑得那么好看!先前先生可从没有这样笑过…… 若是假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先生并不知晓,那她还有脸见先生。不过问题又来了,若是假的,她为什么要梦见向先生求助?还梦见先生从不曾对自己展露的笑容? 白茶茶手里拿着绿绿,翻来覆去,绿绿扒拉她的手表示拒绝。拉着绿绿的爪子,想到昨日在集会上,衡宝哥拉苗翠姐的手,苗翠姐朝她开心笑了。白茶茶无聊拉拉绿绿的爪子,想想梦中先生拉住自己手时,传入手心的温暖触感,叫人一阵心安。 脸颊微红,白茶茶丢了绿绿的爪子,将绿绿拿到眼前,一人一龟相对视:“你想什么呢?你想多了!不许乱想!” 说完还拍了绿绿背一下。 被拉了爪子,又被嫌弃,现在还被教育的敖交:【???】晚上,敖交照往常在梦中白茶茶写字,今天是听默上次教的课文。 白茶茶听着先生略微低沉的声音,磨磨唧唧半天就写了“低沉”两个字。 敖交见了,声音略带严厉:“你今日怎么怎么就写了这两个字。” 将笔放下,白茶茶指甲抠着白纸,犹犹豫豫:“我觉得我认的字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学了。” 敖交立马教育她:“人间有个说法是,学无止境。你才学了这点知识,便觉得满足,是不对的。” “先生,你之前说因为我善良,与人为善,王母娘娘被我感动了,叫你下来助我的?” “是。” “可是我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变啊?”白茶茶反问,“我学会了认字,可我生活中又用不上……” “镇上不是有帮写信的铺子,你也去摆摊不就行了,抄书也能卖钱。你会读书识字,就不用再去抗货了。” “先生你连我去抗货都知道!”白茶茶小脸一红。 “我是仙人,我什么都知道。” 听敖交这般说,白茶茶小声念叨:“那你怎么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字。”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我……”白茶茶撅着嘴,坐直身子本想大声反驳,可想想还是泄了气。她背靠在椅背上,眼睛撇着光洁地面,“可是…我压根没钱置办笔墨纸砚,而且泽乡识字的人都没有几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家解释我从哪里学来的。” “凡人可真是麻烦。”话落,敖交现身书桌边。白茶茶看着缓缓出现的人,心中不由一紧,为了掩饰,她故意直直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地方。 变出一叠书放在桌上,敖交说,“既然你暂时不想学了,那就不学了。不过既不学,又不用。没过多久你就会忘了,这些书你可以随意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视线从敖交修长的手指,往上顺着手臂,越过肩膀,停在他戴了面具的脸上,最后望进他金色的眼中。立马别开眼,白茶茶木木点了点头:“好。” 见他又要转身消失,白茶茶忙出声:“先生!” “嗯?” “我…我…我……” “怎么了?” “先生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么?” “不知道。” “先生刚刚不是还说什么都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除非你对你用读心术。”敖交抬手要施法。 “等等!”白茶茶双手挡在面前,敖交住手。 白茶茶睁开一只眼:“没有对我读心吧?” “没有。” 对读心术,她有些害怕,现在知道读心术没成功,又有些失望。 “你到底想说什么?”敖交走近白茶茶,单手支撑在她椅背,弯下腰,定定看着她。 白茶茶背靠在椅背上,紧张咽了一口口水:“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因为写字暴露了自己的样子被人瞧见了我不想暴露自己也不想太出挑所以我不想再学写字了。” 敖交见她一口气说话这么长都不停顿,眼中透出微微震惊:“你这口气挺长。” 白茶茶抿了抿唇,定了定心神,红色攀上她的脸颊十分显眼。 轻轻笑了,敖交起了逗逗她的心思,明知故问:“那你做梦暴露了自己然后怎么解决的?” “怎么解决?” 脑子里是漫天的烟火,先生温和的笑……将那些旖旎赶跑。不敢正眼看先生,白茶茶偏开头。 “我…我…我…我就醒了!对,暴露了,然后我就醒了,发现原来是做梦。” “嗯?就醒了?” “是的,嗯…是。”白茶茶心虚点头。 敖交意味深长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说谎也是会被阎王记小本本的。” “真的么?!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要看书了。”白茶茶拿起一本书随意翻开,余光瞥见先生左袖口下一片熟悉的白纱,上面点缀了一些红。 “呵。”敖交发出一声轻笑,白茶茶忙拿书挡住自己的脸。 直起身子,站了一会,白茶茶煞有介事已经将书翻了两页。 到第三页的时候,敖交开口了:“书倒了。” “啊?!”白茶茶手忙脚乱将书正过来,“我…我刚刚是倒着看的,厉害吧!” 这回敖交离开她没有在说话,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书中。 书页左边画着一个木椅,木椅每个部位的长宽高都做了注解,右边列着可选材料,还有拼接方法。 第一次看到这种木匠指导书,白茶茶惊讶将书背过来看了下封面《鲁班入门五十件》。将书快速翻了翻,最后的木工是件极为复杂的飞天木船,倒数第二个是一个能在水上骑行的车辆。鲁班是谁?写了这本书应该是个厉害的木匠吧! 好奇其他书都是什么内容,白茶茶将那叠书都拿了过来《养龟指南》、《种田的学问》、《种植的艺术》。 “怎么没有捕鱼的指导?”白茶茶自言自语,看到最后一本书名字她愣住了《霸道仙君爱上我》。 “啪”她立马将手中书盖在仙君那本书上,声音有些大。白茶茶缩着脖子,反应过来刚刚的动作太明显,正有些后悔。 “怎么了?”先生的声音传来。 “哇—”白茶茶张大嘴巴做出夸张的样子,翻开书看着,“先生这些书都很实用,是你特意给我找来的么?” “那倒不是,是谷…是其他人给你的。” “好,没事了先生,我慢慢看。” “不认识的字记得问我。” “好好好。” 几天后,将鲁班二十件看完,白茶茶感慨一番,原来木匠能做这么多东西!除了常见的桌椅板凳,马车船只,竟然还有水里游的木鱼,天上飞的木鸟,还有会生蛋的玩具鸡……实在是精彩! 周围静悄悄,白茶茶故作镇定从书堆下抽出霸道仙君来。打开书,全神贯注看起来,梦境中倒是没有时间的推移,不过保持同样的坐姿久了脖子也会僵硬。 合上霸道仙君这本书,她木然坐在桌前,脸颊红彤彤。仙君孤傲不喜亲近人,倒是偏爱小狐狸。从一开始的认识,到关注,到亲近,到亲密,仙君一步一步将小狐狸禁锢在身边。为了保护小狐狸,还将自己的法宝送了一个给她。 虽然当时还没有公布关系,但是两个人戴着一样的东西,旁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 嘿嘿嘿。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 白茶茶笑着笑着就醒了。 窗外阳光正好,鸟鸣蝉叫,白茶茶伸了个懒腰起床。刚吃完饭,苗翠又来了。这回她没再问识字的事情,只是关心白茶茶身体是否好些。顺带抱怨她爹最近又犯酒瘾,拿钱偷偷买酒喝。刚刚她出门前她娘还为这件事和她爹吵架,家里没得安生。 白茶茶安慰一番:“家中吵吵闹闹不是挺好,有人气,不像我这边清静是清静,,就是太安静了,也不好。” 送走苗翠后,白茶茶在墙角边,摘了几片野菜叶子,趴在绿绿盆边,拿菜叶钓它:“绿绿,饿不饿啊?吃饭饭么?” 绿绿本是在晒太阳,转头瞥了眼白茶茶,迈着肉乎乎的脚走过去,缓缓伸长脖子,快速咬住菜叶。 趁它吃叶子,白茶茶伸手摸了摸滑溜溜的龟壳。注意到盆边的白纱,这还是之前她系在绿绿身上的。不过后来先生说对绿绿好些。 为了让绿绿自在,就没有再缠上。拿起白纱展开看了看,这条白纱一角有一道红痕,是很久之前留下的。脑中闪过昨夜瞥见的先生左手袖口下一点红痕的白纱。 “嗯???” 第25章 “我是仙人,我什么都知道。”先生如是说。所以她给绿绿绑了白纱,先生知道了。 霸道仙君里,仙君喜欢身上戴着和小狐狸一样的佩饰。现在先生和绿绿都戴着红痕白纱。 仙君和先生都是仙人,绿绿和小狐狸都是动物。 仙君喜欢小狐狸,那先生喜欢绿绿?! 白茶茶被自己心中所想震住,她偷偷瞄了眼还在低头吃菜的绿绿。难道绿绿和小狐狸一样,是失了修行,现出原形来的乌龟精! 绿绿是乌龟精! 先生喜欢绿绿?! 被双重打击的白茶茶木木然走出屋子,恍惚了一整天。 镇上另一边,街上几个地头蛇聚在一处。 一人领着苏安走进:“头,就这人说他知道那小美女的来历。” 苏安背着手,微仰着脸:“就是你们在找集会那日在船上的女子?” 一个半敞着衣襟的人,留着络腮胡子,嘴里衔草,一脸凶神恶煞:“你知道?” 转身看向酒馆门口,一个走里摇摇晃晃的人接近。苏安指着那人:“我自然知道,那个酒鬼就是她爹。” “当真?”头头拽住苏安的衣襟,“要是弄错了,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苏安有些害怕:“我…我没错。” “哈哈哈哈哈”放开苏安,头头看了一眼周围兄弟,猥琐笑了,“是个酒鬼,那就好办了。过了今晚,那个小美人儿就是我们哥几个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苏安也跟着笑,结果被头头一脚给踹倒了。 是夜,白茶茶坐在书桌前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她想问问先生她的猜想是不是真的。 “先生,先生?” “何事?”还是只听见声音,看不见人。为了再看一眼白纱方便确认,白茶茶吞吞吐吐说:“我,我有些渴。” “水。”桌上出现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盏,不知泡了什么茶叶,芳香四溢。 计划不成,白茶茶抿了一口茶,眼睛转了转:“我…还有些饿。” “呵,”一声轻笑,不过听着没有怒气,先生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没有发现之前在这里你都不会渴也不会饿么?清蒸鲈鱼。” 一盘被片开的鱼伴着葱姜蒜丝儿 出现在茶盏边上,上面还摆了一副精致的银筷。 被训的白茶茶默默低头,拿起筷子就着茶,将鱼—点点吃完。还挺好吃的! 吃饱喝足有些撑,起来走动走动,白茶茶甩了甩胳膊,嘴上和先生唠嗑,心里想着怎么让先生现身。 “先生?” “又怎么了?” “鱼好吃,茶也好喝。” 先生没有回答。 “先生,鲁班是谁?” “一个凡人。” “他肯定是个厉害的木匠大师!”白茶茶很激动,眼里满是敬佩。 敖交吃味:“那也只是个凡人。” 白茶茶不服:“仙人中可有木匠?” “……没有。” “仙人寿命久远却没有个木匠,凡人寿命短暂,却能写出入门五十件这样的书来,他是个凡人,可我觉得比起某些仙人他让我更加崇拜!感谢他写了这本书!” “那白茶茶一个凡人能够读这本书,不知道是谁的功劳?这人怎么没有听过白茶茶表示敬佩感谢的意思?” “哈哈哈,”干笑两声,白茶茶站好,脸上带着认真,“先生谢谢你教我读书识字!” “……就这样?” “还要怎样?” “凡间,不是说会有谢师礼?” “礼物?先生不是仙人么?还要我送礼?” 敖交被噎到:“那算了。” “呃,先生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 “那…先生你高兴?” “呵,对,我高兴极了。” 听着先生毫无感情的回答,白茶茶偷偷抿嘴笑了,先生好似总是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过送礼的话,送什么礼呢?有了! “先生!” “怎么了?” “你喜欢乌龟么?” “乌龟?乌龟背着壳,颜色单调,动作迟缓,脑子不灵活,不喜欢。” “嗯?”,白茶茶心里有些惊讶,那不对啊,“那你也不喜欢绿绿?” “绿绿?”敖交顿了顿,那不是他本体么。 “咳咳,我当然喜欢绿绿了。绿绿和旁的龟不一样。他背上的壳与其他龟相比都透着不同的气息,眼睛也非常有神,而且他很有灵性,很聪明。” 敖交对着自己的本体赞美不已,到了白茶茶耳朵里就全成了一句话:先生真的喜欢绿绿! 明明刚才还在嫌弃乌龟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一听到是绿绿,就立马改口夸奖。 霸道仙君里面有句话是这样写的:所谓喜欢,就是即使不喜欢那个整体,却独独对那一个有特别的感觉。 冲击力太大,脑子有些缓不过来,白茶茶出了神。 敖交见人不知道想什么,现身了她也没注意,左手摊开在她眼前晃了晃:“白茶茶?白茶茶?” 白茶茶回过神,眼前是先生宽厚的手心,他手腕处的白纱十分显眼,下意识捉住。 被握住手腕的敖交一愣:“嗯?” 抓住先生手腕,三两下将白纱解开,他手腕有一只小乌龟。不服气,一手拎着一边展开,白纱一角有一条红痕,和绿绿的那条一样。 “呜…是一样的!”白茶茶委屈哼出声来。 “怎么了?什么一样的?”敖交有些奇怪。 “这个和绿绿的那条白纱是一样的!”白茶茶心想,他肯定喜欢绿绿。 “自然是一样的。”敖交不解,不都是你送的么?还是同一条啊。 “先生你真的喜欢绿绿?!” “喜欢啊…难道,你不喜欢?” 白茶茶一愣,皱紧眉头。心里十分失落,看来先生是真的喜欢绿绿!现在还质疑自己对绿绿的感情!他为什么喜欢一只乌龟! 但是,她也喜欢……好像没有立场指责先生。 敖交心里想的是,白茶茶难道不喜欢绿绿?那从前那些她抱着绿绿说喜欢又是怎么回事? 白茶茶越想越气,说出违心的话来:“不喜欢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 敖交很奇怪,还想靠近她再说话,一瞬间倒是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梦境,回到半山腰的小屋。 撇了眼熟睡的白茶茶,走到绿绿盆边,将埋在水底的乌龟捞出来放在手中摸了摸,敖交十分困惑。 【白茶茶为什么突然不高兴?她真的不喜欢绿绿?她以前的样子也不是不喜欢呀?那她为什么说不喜欢? 她一直挺喜欢的话,那我说我喜欢绿绿,有什么不对劲的么?凡人有个词不是说“投其所好”,这句话难道是错的? 之前不是还都好好的?】 头疼…… 接下来的几天,白茶茶偶尔对绿绿很好,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好到离谱。偶尔又不理不睬,可以一整天都不看绿绿一眼。 敖交仔仔细细观察,他不懂,不明白,也不理解。白茶茶是不是有病?她不喜欢绿绿,我还不喜欢她呢!哼! 这几天他没再去找白茶茶。 今日日头不是那么强,天空无云,空气中飘了微微湿气,配合夏日的高温,粘腻得很。 谷之平一大早来看龙君就嗅到空气中的反常。绿绿的盆放在屋前墙角下,龙君独自坐在屋顶眺望海面在看风景,白茶茶在后屋对着她的木材敲敲打打。 那个动静大得很,“乒乒乓乓”都传到后山了。叫一边看着的谷之平都替那些木材疼。 爬上屋顶,凑到敖交身边,见他一脸平静,像是没听见白茶茶的响动,谷之平讪讪笑了笑:“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她这几天好似都不高兴。” 敖交扯着着一边嘴角:“呵,你看我高兴么?” “哈哈哈”,原来你也不高兴,不过我看你平日也没有太高兴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面上讪笑着,谷之平继续打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敖交岔开话题:“没什么事,你的法力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恢复大半了。” “那就好。”眺望波光粼粼的海面,眼中略带烦恼,他说,“想回龙宫了,这里无趣得很。” 背后又传来响动,谷之平忍不住回头,瞧见白茶茶拿了一根高她一个头,比她腰还粗的巨大木头,直接拿斧头劈开了。动作那叫一个狠厉、果决,惊的谷之平因为惊讶挑起的眉毛半天下不来。 都这样了,身边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这一个很生气,一个要回家,还说没什事,鬼才信呢。 眼珠转了转,想着刚刚看到的被放在屋前的乌龟盆,他猜测:“是不是和绿绿有关?” 敖交瞥了他眼,没回答。不过谷之平心里有数了,肯定和绿绿有关,两个人肯定还吵架不愉快了。 “龙君,你知道我和家里老婆子吵架,最后不管怎样都是我认错的。” 敖交蹩眉盯着他:“凭什么都是你认错?你应该硬气起来。” “瞎!我以前也这么想的,曾经有段时间我们谁也不理谁。不过后来想想我一个大男人和她计较那些琐事干什么呢。” 敖交没说话,只冷哼了一声。 白茶茶做木工累了,站在原地,盯着屋顶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摇了摇头,明明那边什么都没有。 “快走…” “这儿怎么这么破?” “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群人从半山腰经过,敖交转头看过去。几个衣冠不整的年轻人压着一个弯着腰的老头走在路上,那个弯腰的老头有些眼熟。 “管他呢,有小美人儿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呗。” “哈哈哈哈哈…说的对。” “是苗翠爹。”谷之平眉头紧皱,一脸凝重。 第26章 敖交不在乎从路上走过的人,他看到白茶茶回去屋里,做了伪装后,远远跟着那群人走过去。 “啧,她跟去做什么?”敖交眉头皱起。 “你说什么?” 见白茶茶要掺和这件事,原本懒洋洋的他只好打听打听:“那群人是怎么回事?” “上次庙会,他们看上了苗翠,把她爹灌醉后,骗他按了卖女契,现在抢人来了。”谷之平砸了咂嘴,“一群不是人的家伙。” “发生这种事你不去看看?”敖交还是坐在屋顶,他单手撑着下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您不去瞧瞧?” “这些凡人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聚的人多,我还觉得凡人味太重了。” “凡、人、味?”谷之平语塞。 之前这条龙还没有这么嫌弃凡人,今日是旧疾复发了?他试探问了句,“难道白茶茶没有凡人味?不然您和她一起住这么久?” 敖交扯起一边嘴角,将他上上下下扫了两遍:“你想知道么?” 谷之平一个冷战:“不想。” 山脚下传来人哭喊的声音,两人望过去,谷之平说:“我还是去看看吧。” 话落,人就不见,屋顶只剩敖交一人,定定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金色的眼珠,竖瞳直立,他眼中,白茶茶脸上带着泪,被人推开,苗翠呼喊着被那帮人捂嘴带走。 之后白茶茶又跟着泽乡一大帮人以苗翠一家为首,黑压压一片,众人气势汹汹往镇上去。谷之平传音过来说,是要去公堂。 他毫不在意“哦”了一声。 到了傍晚,泽乡的人才零零散散回来。敖交耐心望着红日缓缓沉入海底,直到最后一点昏黄光亮消失在天际。 夜幕降临,白茶茶还没回来。 终于,忍不住,他站起身,语气有些烦躁:“人呢?” “土地!土地!”右腿点了点地面,谷之平从地里冒出来。 “怎么了?” “她…咳咳,就是问问你现在什么情况了。”敖交将手背到身后,装出一副随意打听的样子。 “哎嘿,没想到您也这么八卦,现在镇上都在说这件事呢。他们一帮人闹到公堂,半个时辰后那帮流氓带着苗翠来了,他们还有状师同行。苗翠家和状师对簿公堂,那状师口若悬河……呃…” 谷之平本是侃侃而谈,一个抬头注意到敖交堪比黑炭的脸。 眼珠一转:“哦!龙君你是想问白茶茶怎么还没回来?” “我才不关心她,是绿绿饿了,她该回来喂食了。” “那白茶茶晚上恐怕回不来了,要是绿绿饿了,您先回去,我去摘点菜叶?” “她人呢?” “白茶茶自荐要为苗翠做状师,她得写状书,现在在县衙看案例。” “案例?” 谷之平从墙角摘了两个菜叶,兴冲冲蹲在绿绿盆边:“殿下,吃么?” “不吃!” 放下菜叶,谷之平眼中闪过略微遗憾。他还想着试试喂龙的感觉呢! 敖交指着绿绿:“把我送到白茶茶那边。”他能碰到实物,但是却不能拿起绿绿这个本体。 谷之平点了点头:“好,我把它送到衙门房顶上。” “不行,绿绿要去找白茶茶。” “啊?” “就当绿绿饿了,自己循着她的气味找过去的。” “不是,您这是乌龟!乌龟!不是狗!这么远的距离,这么离谱的事情,这么狗,她会信么!” 晚上,县衙已经点了灯,案卷室里白茶茶盘腿坐在地上,她周围铺满了宗卷。面前是铺开的白纸和笔墨。今晚她要写出一个状书出来。苗翠家请不起状师,她答应了苗翠要帮她,她想要帮苗翠摆脱这件事,她想要苗翠跟他们一起回家。 她明日在堂上一定要战胜那名状师。可她没有任何经验,求了县太爷,才得了这个能看宗卷的机会。艰难看着纸上的蝇头小字,她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助苗翠。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这些宗卷用词官方,晦涩难懂,读起来已经十分费劲,更不用说自己去写了。 “为什么看不懂!为什么!白茶茶你真是太笨了!”将宗卷放在一边,她抓耳挠腮,十分苦恼。 脑中闪过先生说学海无涯的事情,她咬了咬嘴唇,眼里有隐隐泪光。先生说的是对的,是她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要是能给她再次选择的机会,她肯定继续好好读书。 将宗卷又拿起,三两句就得停下来想想所说的意思,艰难若此,白茶茶仍然皱眉读下去。忽然觉得腿边有东西走动,她低头,便瞧见绿绿正伸长脖子瞧着她。 “绿绿?!”白茶茶惊讶将绿绿拿起,将手中乌龟好好观察了一番,确定是绿绿。 “绿绿你怎么在这里?”她有些疑惑。绿绿低头看了看地上铺满的宗卷,又看了看她。 “你是来安慰我的么?我之前做错了,应该好好读书的。呜呜……绿绿……”白茶茶将额头靠在绿绿背壳上。呜咽一会儿后,她抬起头,用袖口擦干眼泪,放下绿绿,又专心钻研起宗卷来。 敖交依在墙边,月光穿过窗户投进房间。白茶茶坐在烛火下,她拿起笔,试着在状书上写了几句。蜡烛越来越短,白茶茶终于将卷宗都看完。 她挑选出类似的强抢民女宗卷,抄写几句在状书上,又从骗着按压手印的宗卷中挑选几句抄上。 还将宗卷内容重复朗读背诵,背着背着,眼皮越来越沉,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脸碰到书上后,她一个激灵又抬起头来,对着宗卷背诵。背了两句,头又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最后,蜡烛熄灭,冒出一股青烟。一片黑暗中,白茶茶靠在墙壁上,发出沉重的呼吸。 敖交离开墙面,给手边睡着的白茶茶施了一个法术,凡人太弱可别冻着了,回头又发烧。 他向前走了两步,原本铺在地上的宗卷全都飞起,悬在空中绕着他形成一个圈。宗卷在他面前停留片刻从前翻到最后,翻完后就飞过。这般一个接着一个又飞回原处,不到片刻他就看完所有宗卷。 最后一个宗卷落地,敖交将白茶茶写的状书读过一遍,再转过身就进了梦境。 梦中白茶茶正趴在桌上睡觉,看来她是真的累了。不过好在梦中的时间流逝比较慢,敖交便没有吵醒她,让她好好休息。 等白茶茶睡醒了,她迷蒙着眼打量周围熟悉的场景。宫殿内,窗户外透进来水纹光影,门边架子上放着她之前种植的盆栽。 揉了揉根睛,白茶茶喊了一句:“先生?” 敖交出现桌边,他修长的手指向白茶茶手底的状书:“我在你的状书上做了修改。” 白茶茶瞄了眼好几天不见的先生,他还是穿着黑色宽大的袍子,滚着金边,整个人神采奕奕。上次两人争吵后便没有再见过,这时候他出现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突然对先生那样,他不生气还帮自己写状书。 这几日他没有出现,还以为人走了。她一直很气,气自己,气绿绿,也气他。原来没有走,太好了,他没走。 “好。”白茶茶立马听话看状书。 浏览一遍后,心中有数,原先她只是抄写先前宗卷里的句子,全篇并不连贯。先生不仅将句子连贯起来,还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连明天的攻击点都找了出来。 “明天你就咬定喝醉的人没有自我意识这点。流氓以前也做过不少趁人喝醉愉人钱财的事情。现在置换思想,他们是想趁人喝醉偷人。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正大光明抢人,你…” 先生的话在耳侧,他嗓音温和沉稳,叫人一阵心安。白茶茶抚过状书,眼中有些湿润,她像是乘着小舟在海中无助漂泊,而先生就是她望见的小岛。是她的希望,也是苗翠的希望。 先生说的是对的,苗翠有救了,可以和他们一起回去了。 之前她听说,那帮流氓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那些可怜的姑娘被他们糟蹋后卖到了怡红院,那里哪是人待的地方。 “谢谢先生,先生谢谢你!”白茶茶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对上先生的眸子,她低下头,声音很小,“之前我还说不想读书,对…” “这件事肯定是你错了,我可是神仙,我能错么?!不过,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没?” “嗯,记住了。” “我考虑过你之前说的你的处境的事…”敖交有些迟疑。 白茶茶听到后惊讶看过来。 “你们村口经常在树底下抽烟的吴大爷,他以前曾经是有名的状师,以后若是有人再问你,谁教你习字?谁教你写状书?谁教你公堂辩论?你到时候就说是他。” “吴大爷?他曾经是状师?” “嗯,他的故事我以后再和你说。明日不是还要对簿公堂,现在你还是别想了。” 白茶茶心中存疑,点了点头。 敖交食指敲了敲桌面,用命令的语气道:“快背吧。” 嘴角绽开笑来,白茶茶点了点头:“好。” 时间流逝,屋外传来高昂的鸡打鸣声,梦境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敖交郑重说:“天亮了,你要醒了。记着你背的东西还有我说的话。白茶茶,你能赢的,相信自己。” 白茶茶深吸一口气,面前人金黄的瞳孔中有自己的倒影。 想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可是害怕他的回答还是为了绿绿。害怕他觉得自己麻烦,问东问西,然后又消失好几天,不理自己。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灿烂的笑脸:“好,先生。” 睁开眼睛,面前还是一堆卷宗案例,昨日好像见到绿绿了,不过,找了一圈没乌龟的影子应该是错觉。晃晃脑袋将脑中杂事甩掉,拿起毛笔认真写下背好的讼书。 县衙门口传来敲鼓声,白茶茶放下笔,将讼书墨迹吹干,小心卷起拿在手中朝前院去。抬脚跨过门槛,仰头看着好到让人晕眩的日头,她的心开始加快跳动。 回忆起先生说的“能赢”,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她挺起胸膛向前走去。 “威武”声后,便是升堂。县衙内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经过一番辩论后,白茶茶获得满堂叫好,县太爷判流氓输。苗翠能和他们一起泽乡了! 大家都围着白茶茶表示感谢和惊叹,她有些受宠若惊。 回到家中,人都散去。笑容从脸上淡开,白茶茶找到盆中绿绿,托着它,一起坐在后院看林子。 眼睑垂下,她用手指挠着绿绿的背,叹了一口气。 先生很好,他还是仙人。身为凡人的她决定将自己还未被发现的心意,小心翼翼藏起来。 藏起来,不能被发现。 第27章 是夜,白茶茶早早入睡,想在梦中和先生分享自己胜利的喜悦。 敖交在白茶茶睡后,又确认了他的排兵布阵。 下午白茶茶从县衙回来的时候,身后就带了个小尾巴,那人贼眉鼠眼,看着就没安好心。 所有安排都到位,敖交又在屋子周围设置阵法后オ放心去找白茶茶。 刚入宫殿,白发紫眸的人正在呼唤:“先生?先生?不在么?” “咳,我在。” “先生,我赢了!”白茶茶兴高采烈。 敖交压下自己的嘴角,声音故作平稳:“知道了。” 白茶茶仍然仰头,眼睛亮晶晶的。 于是他又加了一句,“很厉害,以后继续努力。” “是,先生。” 白茶茶收回视线,拿起书来。她手指攥紧书页,语气却很轻松:“我以后会努力读书,学海无涯,我肯定还有很多不会的。在我都学完前,先生会一直教我么?” 敖交压根没听出白茶茶话里真正的意思,他语重心长:“有句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也不能总依靠我,以后你得学会自己成长。” 垂下眼帘,白茶茶心中有些酸涩:“没事,若是先生以后不教我了,那我便去问旁人,不会放弃学习。” “你要去问谁?”敖交不知为何心中一紧。 “镇上卖书的掌柜,还有路边代写书信的小哥,能问谁就问谁,能为我解惑,助我学习就好。” “不行不行!”敖交一想到白茶茶围着那些人唤先生,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们哪有我知道的多,你可别被教坏了,你还是问我吧。在你都学会之前,我会一直教你的。” “那好,谢谢先生。”白茶茶开心笑了。 敖交刚和白茶茶说完,就注意到外面有情况。 “强哥,前面就是那个小瞎子住的地方了。”贼眉鼠眼的混混和头头说。 强哥啐了一口唾沫:“哼,那个小瞎子,眼睛不好使,嘴巴还挺利索!敢坏我的好事,今夜,就让大爷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对,我们让她知道知道厉害。”身边还有一人跟着附和。 三人结伴走在路上,强哥走在前面,刚走两步就被原地绊倒,他站起来骂骂咧咧。 “妈的!什么鬼玩意儿!” 低头要看是什么绊住了脚。哪知那绊脚的东西自己动了起来,还立起来半个身子。覆满鳞片的粗长身子,吐出来的红信,直立的竖瞳冷冷盯着他。 其他两人立马被吓得掉头连滚带爬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蛇!蛇!蛇!呼~”强哥大喊三声后,挺直身子,白眼一翻,往后倒下。 “呃…”敖交蹙眉。 这才第一关,就被吓晕了,胆子怎么这么小。 不过倒下的强哥在晕过去前,还咕哝了一句:“该死的苏安……” 第二天,白茶茶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茶茶姐姐,茶茶姐姐…” 白茶茶顶着一头白发惊醒在床上,还好没被发现:“谁啊?” “是我,四丫头。” 迅速做好伪装,打开门:“四丫头?怎么了?” “我娘和隔壁孙大娘在吵架,都快打起来了!阿爹叫我来喊你去帮忙!” 四丫头急得眼里流出泪来,边说边伸手拉白茶茶走。 “怎么回事?我能帮什么忙?四丫头,你慢点些。” “茶茶姐姐很厉害,爹爹从前就说读书人总是讲理的。” “哈???” 白茶茶被拽着一路下山,在村口看到界碑她突然想起昨日忘记问先生吴大爷的事情了。 奇怪,吴大爷今日怎么没有坐在界碑边? 被四丫头拉着,白茶茶想着等会儿再来看看,现在还是吉婶的事情要紧。 两人一路到了海边堤坝上 ,吉婶和孙大娘两人头发都松散着,掉了些下来挂在面上。 现在即使被两伙人拉着,也依旧互相指责、谩骂着。 吉婶恨恨:“你个小心眼的!本来就是我的鱼,我分你点就是好事!” 孙大娘嗓门很大:“要不是我帮你捉住了,你哪里来的鱼!分明是我的鱼!你个泼妇!” 吉婶伸出手指:“你还嘴贱骂人!你个贱人!你过来啊!别拉着我!” “别别别……”后头的人使劲拉着她。 孙大娘毫不退让:“你们都给我放开!我怕她不成!” “和气生财!不要吵了哇…”她后面的人也拉着她。 “娘!”四丫头哭着冲过去,抱着吉婶大喊,“茶茶姐姐来了!” 话说完,大家都沉默下来,动作皆是一顿,齐齐转头看向白茶茶。 白茶茶今日穿着那套洗旧泛白的麻布衣裳,上面缝了些补丁,一条白纱遮着眼睛,扎在干枯发黄的头发上。 “呃,哈哈哈…”被许多人注视,她咧嘴有些不好意思打着招呼,完全没了昨日在公堂上据理力争的气势。 吉婶甩开拦着自己的人,快步走到白茶茶面前:“茶茶,你来了。” 孙大娘也不甘示弱,凑到白茶茶面前:“茶茶,你来评评理。” “我?“ “是啊,你识字,比我们懂得多。”孙大娘双手环在胸前,瞟了眼吉婶,“而且大家都看着呢!你可不能偏心。” 一大群人都点了点头,白茶茶有些惊讶。昨日之前,她还没有这般被人认同相信,不过,这种感觉不坏。 “那发生了什么事?” 孙大娘拎起地上的竹篮,里面放着一条肥鱼,她讲了个大概。 原来是吉婶钓到这条鱼,到岸边,都抱到手上不心给滑走了,是孙大娘下水捉住将鱼又捉住的。 一开始两人将鱼捉了,都很开心,到了要分鱼的时候产生了争执。 “这分明就是我钓的鱼,我要占大头!” “要不是我下水,你能捉住?这鱼应该算我捉的,我占大头!” “我占!”“我占!”……孙大娘又和吉婶吵了起来。 “别吵了。”白茶茶环视一圈,拿过孙大娘手中得竹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吉婶,“两位婶婶平时关系很好,昨天去镇上回来晚,还是互相搀扶的。今天钓到大鱼本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何必吵吵闹闹还动手?” 被说的两人互相看了眼,都别开头去。 “为了这鱼,你们两个都出了不少力,我将其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吉婶先点了头:“好。” 孙大娘努力了努嘴,没说话。旁边的人都劝她:“这样不是挺好,你就答应吧。” 孙大娘欲言又止。 吉婶发话:“你家老幺喜欢鱼尾,昨日你又给我念叨了三遍。” 孙大娘发出一声“哼”,转而朝白茶茶点了点头,“一人—半,我同意了。” 将鱼分好后,聚在一起的人都散去。白茶茶和四丫头打了声招呼,就朝吴大爷家去。 大家现在只因为她会读书识字便这般尊敬她倒是她从前没有想过的。 路上遇见衡宝和他娘还有一个穿红戴紫的媒婆。去的方向,那边好像是苗翠家。 咦?难道两人好事将近? 衡宝抬头,两人互相看见,远远和她招了招手。他娘则是将他手拍下,看了眼白茶茶后,拉着衡宝不知道在说什么。 到了吴大爷屋前,周围很安静,没有声响。 听说吴大爷是很多年前从外面搬回来的,这边房子是他的本家。他来时便是孤身一人,无妻无儿无女,家境也不太富裕…不过,他从不出海,也不种田,整日守着村子碑界,这么看,他能活下来,家中应该还算富足? “吴大爷?吴大爷?”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白茶茶用力推开门,一人安静躺在床上。桌上摆了一个精致的红漆首饰盒,首饰盒压着一张纸。 吴大爷已经没了气息,白茶茶拿过纸,上面写着他之前梦见神仙说自己阳寿已尽,还说为自己送了一个好学生是村口的白茶茶。昨日他也去县衙观摩了,他很满意,就是遗憾自己只是担了个名头。 下面还详细写了对自己后事的安排,盒子里面是纹银,希望白茶茶能帮他实现。 白茶茶读着遗书,一会惊讶,一会又有些惆怅。 走到村口,界碑前。往日吴大爷总坐在碑前,抽烟,大家都以为这个碑是村碑。 将上面蒙着的灰尘拭去,碑上的字是“吾妻印水儿”。 “唉,”谷之平叹了一口气,“从前他一心追求名声,冷落了她。后来,放弃荣华富贵,一直守着他夫人,最后合葬,也是难得。” 敖交挑眉:“呵,人都死了,重情重义她也不会知晓。” 第28章 啃了两个饼,白茶茶忙去镇上定了一副棺材。按照遗书,将吴大爷与夫人合葬到村外—处能眺望海面的地方。 原先的墓碑也换成真正的界碑。一切安排好后,己是日落时分。 泽乡一些来帮忙的乡亲也有些感慨:“没想到吴大爷还有这样的过去。” “我以前也不知道。” “他教白茶茶读书,一身本事也算有了继承人。” “是的。不过这碑不是碑界的事,以前没人发现么?” “你识字吗?我识字么?” 那人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不识字的不认识,识字的不会仔细瞧,全村没人知道这件事。” “……” 临走前,每个人都安慰白茶茶。 “茶茶,你节哀啊。” “嗯,知道。” 众人都走后,白茶茶站在墓前,又磕了两个头才离去。吴大爷还留了写笔墨,全都交于白茶茶,这下她就能去镇上摆摊写字了。 夜幕降临,白茶茶做好晚饭,点了根蜡烛,温暖的黄光映满整个屋内。将绿绿搬到桌上,也给它放了几个菜叶子。她摸了摸绿绿后心满意足坐好,刚要动筷。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盆中的绿绿好奇探头望着,两个圆圆的黑眼睛炯炯有神。 “来了,谁啊?”伴随着贝壳的碰撞声,白茶茶打开门,门外月明星稀,站着的是衡宝他娘——黄大娘。 “茶茶,”她手上拎着两个散发着甜腻香味的地瓜,布满皱纹的脸上揪出一个笑容,“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不过白茶茶还是后退一步让人进来:“那您进来说吧,是有什么事么?” 两人相对坐在绑了破布条的桌两边,绿绿嘴里叼着菜叶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一直在仔细听两人的谈话。 黄大娘坐下后有些踌躇,看到白茶茶碗里清汤寡油的海鲜汤,将手中的地瓜递了过去:“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 白茶茶接过地瓜:“谢谢婶子。我师父,就是村口的吴大爷去世了,我今天下午把他安葬,忙到现在。” “我都不知道这事。”黄大娘微微皱眉,“那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没事的,您是有什么事情么?”黄大娘努了努嘴,欲言又止后她叹了一口气,“是因为衡宝和苗翠的事情。” 白茶茶若有所悟:“我今天在路上看到你们和位媒婆在一起,是去提亲的么?” 黄大娘点了点头:“可是苗翠没答应。” “啊?为何?” 黄大娘摇了摇头,有些着急:“我也不知道。” 视线落在跳跃的烛火上,黄大娘缓了缓继续说:“苗翠这次被那些地痞流氓捉去,她说她清白还在,可是难免乡里乡亲里会有流言蜚语。她一个姑娘脸皮薄怎么受得了那些呢。” 白茶茶咬了咬唇,是的,苗翠姐不是会轻易屈服的人。她说清白还在,她就信。不过旁人可不顾那些,她们编故事的时候只顾着夸大言辞,得意看着旁人都在讨论她编纂出来的事情,丝毫不会顾及事件中主人公的感受。 “从前我生衡宝的时候难产,是苗翠她娘经验丰富,才保住了我母子两的性命。” 黄大娘眼里泛了泪光,“我一直记着这件事。前几日苗翠娘就病倒了,我想让衡宝娶了苗翠,一来可以避免闲言闲语,二来给她娘添添喜气去了病。” 白茶茶望着坐在对面的黄大娘,她头发已经有些花白,摆在桌上的手布满老茧。昏黄烛火下,她的眼睛里满是关怀。即使这个关心不是给自己的,白茶茶也感到了从心底涌出的温暖。 “您做的是对的。” “可是不知道苗翠这丫头为什么不答应,你和苗翠关系好,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白茶茶点头:“好,明日起早我就去。” 黄大娘眼里一亮,笑容重新出现在她脸上,她双手拘谨互相摩挲着:“谢谢你,茶茶,谢谢你!” “真的没事的,我也是苗翠姐和衡宝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茶茶话刚说完,又有敲门声传来。绿绿沉在水里的脑袋又好奇探了出来。 “谁啊?” “茶茶,呜,是我。”听声音是苗翠还带着哭腔。转眼看了黄大娘一眼,她看着木门下的影子,眼中的关切不是假的。 白茶茶朝她摇了摇头,指了指后门。 黄大娘不愿意,“我想和你说些事,呜呜呜…”门外的苗翠又说。 动手将不情不愿的黄大娘推到后门,送她出去,目光瞥到门缝里的黑影,看来她要在这里听着了。 “苗翠姐,我马上来。” 打开门,苗翠一见到白茶茶就伏在她的肩膀上。小声哭泣:“我就是清白的,为什么她们要说那些不存在的事,冤枉我?” “我相信你的。。”白茶茶安慰拍了拍她后背。将人拉进屋,安抚着坐在刚刚黄大娘的位置上。 苗翠拉着白茶茶眼里还泛着泪光:“我在那边压根没让那些流氓得逞,那个时候让我坚持下来的就是,回来了一切就会好了,可没想到她们会那样议论我。” 看样子苗翠情绪已经有些不稳定,白茶茶岔开话题:“我今天看到衡宝哥好像去你家提亲了。” “切,”苗翠脸微红,满不在乎,“我不要和他成亲。” “为什么?”白茶茶紧皱眉头。 “现在和他成亲,就好像我真的如传闻中一样,被人.…被人……才找他接手的,因为流言中我是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 “可是你和衡宝哥之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我想他肯定也相信你的。”白茶茶试图劝说她,“既然你们感情是真的,为什么不答应?” “现在着急将自己嫁出去,那些人肯定又要说我就是为了逃避那些言论,可我明明还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胸口起起伏伏,情绪缓和下来后,她叹了一口气望着跳跃的烛火,“还有我娘和我说,衡宝出生时候,是她去接生的,算是救了衡宝母子两条命。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在这个时候来提亲。他…以前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苗翠低下头,委委屈屈,“我在想,他会不会只是好心,想要报恩,才会愿意娶我,娶我这个大家口中不清不白,嫁不了人的姑娘。” 她抬头看向白茶茶,眼中的泪掉下来,用手背抹去,“他现在娶了我,以后会和我现在一样,被人家非议的。说他娶了一个…一个……” “可你是清白的,你不需要在乎其他人的看法!”白茶茶有些生气。 对面的姑娘咬着嘴唇又低下头,弓起的背微微颤抖,豆大的泪水滴在桌上,溅出一朵花来:“可我做不到。”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你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你的。有些话听一遍就算了,也别往心里去。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白茶茶摸了摸绿绿的脑袋。 “哪有那么简单,被说的人又不是…”苗翠擦干泪,张嘴刚要诉苦。她突然想到,从她记事,村里关于白茶茶的谣言就没停过。 大家都一直叫白茶茶“小瞎子”,甚至有段时间,流言里还说她是晚上吃小孩的妖怪。那时候,她走在路上,还会被小孩扔石子。 白茶茶心不坏,只是头发乱糟糟,眼睛有些毛病,独自住在半山腰罢了。现在感同身受,苗翠才知道可能在她表面开心的背后,应该也有像她今天这样伤心的时候。 白茶茶定定看着苗翠眼睛:“其实这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你不要考虑别的了。我问你,你喜欢衡宝哥么?” “我…我喜欢…” “那他来提亲你就应该答应啊。” “可是,可是…我,我…” 苗翠正迟疑的时候,又又传来敲门声。 “谁啊?”白茶茶问。 “是我,衡宝,茶茶你睡了么?” 白茶茶看向苗翠。她—惊,立马站起来,凑到白茶茶耳边,小声说:“我现在不想见他。”说完转身就往后门去,白茶茶没拉住,后门边上还有人影。 糟了!黄大娘还没走! “茶茶?”衡宝又敲了敲门。 那边苗翠已经打开后门,看到了黄大娘。苗翠眼里满是惊讶,黄大娘把人拉出屋子,关上门。 拍了拍苗翠的手背,给她擦了擦眼泪:“傻孩子,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白茶茶第三次打开门,门外面是垂头丧气的衡宝。 “今天你也看到我去翠翠家提亲了。结果她拒绝我了,还把我赶了出来。为什么呀?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答应啊?她怎么就不理我了呢?” 衡宝失魂落魄自顾自念叨着进了屋,白茶茶注意到后门那边的两个人影,有些想笑。 坐到桌边,衡宝见她的笑,有些生气:“你居然还笑,我现在正伤心呢。” 白茶茶拿手指点了点将脖子伸得长长得绿绿:“唉,不是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都往我这里来。” “什么意思?”衡宝问。 “没什么,你被赶出来了就再去呀!你来找我干嘛?” “我…我有些怕。”衡宝嗫嚅。 “你怕什么?” “怕…怕她不喜欢我,她说不要我娶她。可是,我这辈子不娶她,那我还能娶准啊?” 白茶茶被衡宝苦恼得样子逗得“哈哈哈”大笑:“你这话说的,又不是没别的姑娘。” “可她们都不是苗翠啊,我这辈子只想娶她!”衡宝眼里满是真挚。 白茶茶一愣,再也不笑了:“你说的真的?” “是啊,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么?”衡宝挠了挠头。 “没有,你这样想很对。不过,你应该亲口和她说。”白茶茶起身,打开后门。 苗翠站在门外脸上挂着泪,但是浑身都洋溢着喜悦,和刚刚进门不一样。现在的泪水是喜悦的泪水。 衡宝见到苗翠倒是惊讶得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脸跟煮熟的虾一样通红通红的。 黄大娘把苗翠推进屋里。 衡宝又是惊讶:“娘!你怎么也在这儿!” 黄大娘快步走过来拍了他—巴掌:“你这孩子从小就是只在背后胆子大,还不快去,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啊?”衡宝退缩了。 黄大娘把他拉起来,往苗翠身边推了一把。 站到苗翠面前,衡宝眼珠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说话都不利索了:“翠翠,我…我我……” “我都知道了。”苗翠脸也红了,“明天你再到我家来吧。” “嗯?好啊!你是要出去玩么?我陪你。”衡宝憨憨说。 白茶茶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黄大娘看不过去,又拍了他一巴掌:“你这个傻小子!翠翠这是答应你提亲了!真是太丢人了!” 一手一个人,拉着儿子,又牵过苗翠,黄大娘把他们推出屋子:“你先把翠翠送回家去。” “欸,那娘我回头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下山。你快走!” “哦,那好。” 黄大娘站在屋前,目送走远的二人,转头喜气洋洋和身边人说:“茶茶,改日去我家喝喜酒!” 白茶茶被她眉间的高兴感染,点了点头:“肯定的。” 将黄大娘送到山脚,白茶茶又转身独自上山。背后是热热闹闹的村子,偶尔还有一两声笑传来,前面是安安静静的半山腰,只有花鸟虫兽的细细簌簌。 苗翠姐和衡宝有情人终成眷属,白茶茶很开心。她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她什么时候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呢?谁又会喜欢她这样一个白发紫眼的模样? 不受控制的,脑子里闪过先生的背影,白茶茶心中有些酸楚。 好像,藏不住了。 敖交陪白茶茶一道上山,一直跟在她后面,只是她看不到罢了。走着走着,白茶茶突然停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浑身流光溢彩的太子停下脚步,他也抬头望了望月亮,什么都没有。 白茶茶怎么看了眼月亮就叹气了?为什么要叹气?刚刚不是还笑得很开心? 第29章 回到家,还没有进入绿绿的身体,谷之平突然从地下冒了出来,他头上带了朵大红的小花,笑眯眯:“殿下!” “你这幅样子做什么?”敖交有些惊讶地指了指那朵花。 “不是马上就要有喜事了么?苗翠和衡宝,”谷之平同时伸出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两个手指靠在一起,眼睛都成一条线,“哎嘿嘿,我就提前戴上了。” “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那可不是,谁让我是土地爷呢。” “你找来就是给我秀这朵红花?” “是啊是啊,不过龙君您刚刚在想什么呢?我刚刚就在门边,你都没第一时间看到我就进了屋子。现在也是我唤你了你才发现我咧。” 敖交将刚刚白茶茶上山路上叹气的事情告诉谷之平,谷之平想了想。 “其实吧,之前衡宝帮白茶茶做农活,村里人说过些闲言碎语。” “什么闲言碎语?” “就是说衡宝喜欢白茶茶。”谷之平看着正躺下准备睡觉的白茶茶,“这丫头一个人很久,她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不过你看她家境贫寒,孤身一人,谁会娶她…呢。” 说着说着感觉一股寒气,谷之平皱眉看向敖交。敖交还是一身镶金边黑色华贵长袍,笑着看着他。就是这个笑,怎么看得他汗毛直立。 “她哪里不好了?会识字,还会做木匠,谁娶到她不是那个凡人的福气么?” “可…会有这样的人,愿意接受她的不一样么?不一样的头发,不一样的眼睛,不似寻常的肤色。” 敖交忆起在梦境中见到的她的记忆,他不了解人族,倒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人。 谷之平抚着雪白的胡子,见敖交认真思考自己的话,颇有成就感。 他现在打开了话口子有些停不下来:“就算有这样的人,那他有能力让白茶茶用真正的面目活下去么?若果他叫白茶茶还是和现在一样,隐藏真正的样子。那样的话,她快乐么?幸福么?开心么?” 敖交微怔:“……” 身子渐渐沉下去,谷之平决定遁走,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高深,用了些法术将声音还留在屋内:“唉,一声长叹,隐藏了她多少不为人知的心思与苦闷,不是殿下能够……”理解的最后三个字还没说完,敖交一挥袖把法术打散了。 谷之平冒出个头来:“我还没说完呢。” “话太多了,回去睡觉吧你。”挥一挥手,谷之平被按进了地面。 屋子里恢复安静,白茶茶已经熟睡。敖交忍不住想刚刚谷之平说的话。 【难道白茶茶喜欢过衡宝?现在衡宝和苗翠成亲了,她虽然面上无所谓,其实内心还是有点伤心? 不过衡宝那个凡人有什么好的,再平凡不过,眼睛还有点小,胆子也小。之前远远瞧见白发的白茶茶就发出刺耳的尖叫,不讨人喜欢。家境虽然比白茶茶好了一点点,但是也就是一点点罢了。】转头看看白茶茶,她安静睡着,白发在月光下愈加洁白,散着幽幽白光,肤色也很白,衬得双颊十分红润。她的眉毛很好看,比得上月宫嫦娥的眉毛。鼻子也玲珑小巧,嘴巴嘟嘟,粉嫩嫩的,让人想…… 敖交收回视线,得出结论:“嗯,衡宝他不配。” *** 白茶茶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白玉石门前,周围布满云雾,迷了双眼。仰头望见门上隐约写了三个金色大字,看不清全部。 她稍稍往后退:“南,天…嗯!” 后背撞到一个东西,白茶茶惊讶转身,先入眼的就是熟悉的金色前襟。 敖交双手背在身后,黑发金眸,额头龙角矗立,他也仰头望着大字:“南天门。” “先生!” “嗯。”他低头看下来。 “这是南天门?” “嗯。” 白茶茶稍微惊讶,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今天不习字了?” “老是读书,别读傻了。”敖交拿食指戳了戳她的脑袋,自己抬步往天庭去。 白茶茶摸了摸被轻戳的地方,嘴角弯弯。 “还不过来,发什么呆?”敖交回身叫她。 “欸!”小跑跟上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的人,”为什么要来天庭呀?” 敖交自然不能说,是看她心情不好带她来玩玩的。说出口的便是:“想来就来了,你要是不想一起,可以拒绝。” “我哪有说我不想了,我想我想!一起一起。”伸手拉住他袖口—角,敖交瞥了眼,她心中一惊,立马放开,还离远了几步。 晃晃空荡荡的袖子,瞧着与自己有些距离的人,敖交心里有些不开心。于是他放弃南天门的天马车,直接站上一朵云。 腾云驾雾,是仙人的基础。虽然这天庭是他在梦中虚构的,与真实的有些差距。不过站在这云上,俯瞰便是天庭,看着很高很高,周边没有任何可以攀扶的,还会移动。 【哼】 果然,云朵随着他的心思一动。原本站在他身后,还故意留了些距离的白茶茶立马害怕地伸手环住他的腰,脸还埋在他背上:“啊!” 始作俑者敖交浑身一僵,脸颊微微泛红。 云朵匀速前进,敖交拍了拍环着她的手:“别怕,你看看周围,往远处看,就不怕了。” “嗯。”白茶茶嘴上答应,却没有任何动作。适应速度后,她挪开半张脸,睁开一只眼,望见远处的山峰云雾缭绕,左半边是青绿色,右半边是火红色,山顶还有座金碧辉煌的建筑,那屋顶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好亮!”白茶茶还是抱着敖交,不过,现在她完全沉浸在天宫的美丽中,并没发觉有任何不妥。 “好美啊。”她十分感慨。 “恩,天宫的景色还是不错的。”云朵缓缓在天宫正中间停下,敖交手指向刚刚白茶茶看的那座云雾缭绕的山,“那座山叫四季山,它的东南西北面分别是春夏秋冬。” “哦哦哦,难怪我看山上的颜色不一样。” 手指向很远的地方敖交说:“那边是天马的马场,里面有很多天马。天马会飞,性格与其他异兽相比较为温顺。” “欸!神仙也要养马的么?不是自己会飞?”白茶茶指了指脚底的云朵。 “用云朵飞行是要靠自身法力的,骑天马不用法力。” “哦哦哦,我懂了。” 手又指向一个地方,语气微顿,敖交说:“那边是王母的瑶池,王母最近喜欢养乌龟,里面有很多不同种类的乌龟。” “啊?王母娘娘也喜欢养乌龟?!” “她是暂时喜欢,隔一段时间就会换别的。” “哦哦哦,王母娘娘好博爱。” 敖交没有说出真相,其实那些乌龟什么的,可全都是犯错的小仙人。 转身又指向一处,那一处是很大一片空地,敖交整理一下思路后,才说:“那边是喂龙场,可以体验喂食小龙的快乐。” “龙!”白茶茶很惊讶,“仙人们都养龙了么!” “唔,嗯。”敖交回答的支支吾吾,因为这个喂龙场是他临时加上的。为了啥,他也不知道,心里觉得有必要。 “你想去哪里玩?” “我来选?” “嗯。” “那,我要骑着天马绕四季山一圈,然后去看一眼瑶池,最后去喂龙!”白茶茶有些不好意思,紫色的眸子瞧了眼敖交,眼里带着询问。 黑发金眸的人挑眉:“全都要,好。” “耶!” 云朵往天马场去,白茶茶这时候才注意到刚刚她一直抱着先生的腰。先生竟然没有让她放手,明明刚刚连拽衣袖都不给。难道害怕就可以亲近了? 明明不害怕了,可白茶茶厚着脸皮没有收回手。悄悄靠近先生,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她从没闻过的、淡淡的香味。心中没由来一个念头,要是天马场很远很远,永远都到不了就好了。 现实总是很残酷,天马场很快就到了。 然后她和先生从云朵分开,各骑了一匹天马,本来白茶茶以为,她不会骑马,那先生就会和她同骑的!怎么会这样! 敖交见她好像有些不高兴,拍了拍马脖子,笑着解释说:“不需要怕,天马不会将人弄掉的。” 白茶茶心里在哀嚎【天马这么温顺干什么!啊,后悔了,不应该选骑马的!这不就分开了么!】,面上却笑了笑:“好的,先生,我一点都不怕。” 两人一起骑了马,天马都不需要控制,直接与它说去四季山,它就跑了起来,速度很快。 敖交上身下压,贴着马背,声音传入白茶茶的耳中:“别怕,天马需要助跑起飞。” “嗯,好。”她骑着的天马已经慢慢离开地面,一点一点攀升,然后回旋,在马场上空绕飞两圈后,往四季山去。 两匹马并行,白茶茶问出自己的疑惑:“先生,刚刚我们在云朵上没有风,骑马也没有风,天庭是没有风么?” 敖交摇了摇头:“天庭是有风的,不过刚刚在云上我施展了避风的法术,而现在骑马没风,是天马自身属性为风,它能自动挡风。”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四季山上白茶茶最想看的其实是冬季,长这么大,一直在海边从没下过雪。她听说雪十分洁白,一直想要看看。 第30章 不一会儿两人到了四季山,飞过春天那片花红叶绿,绕过蝉鸣一片的夏季,顺着秋天飘落的枯黄树叶,天马停在冬季的漫天飞雪中。 眼前是一片洁白,树枝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山坡上铺满雪白,只有偶尔的枯黄草叶冒出来一小片。 从天马下来,踩进雪的脚底传来。“咔嚓”声。站好后,雪漫到膝盖。白茶茶穿着麻布衣裳兴奋走出去几步,雪白的头发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她伸出手,仰头看着鹅毛大雪。有些雪落在手心,被体温融化,凉凉的很舒服。 紫色的眸子眼里带着雀跃,她转头看向先生:“原来雪是这样的!我终于见到雪啦!” 敖交站在不远处,金边黑袍的宽袖垂落,笑着看她在雪地里奔跑,她紫色的眸子在这样的雪中格外显眼,像是耀眼的紫色珍珠,叫人移不开眼。 手指微动,施展小法术后,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立在白茶茶身边。 “这个好可爱!”白茶茶摸了摸雪人。 “这是雪人,在北地常年积雪的地方,当地人会堆这种雪人,还会打雪仗。” “我也想要试试。” “你确定?雪可是很冷的。” “我确定。” 敖交妥协:“好,我可以用法术做一个雪球,你直接堆起来就好。” 白茶茶摆了摆手拒绝:“不要法术,我想亲手来。” 看着原地想办法捏雪球有然后失败的人,敖交不理解为什么不用法术。 “你又不会堆雪球,你看我这个法术捏的雪球多完美。” 白茶茶撇了撇嘴:“先生不用法术是不是也不会堆雪人?”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会!”敖交立马反驳,“只是我有法力为什么不用,这样不是比你慢慢堆更快。” 白茶茶没有搭理他,她倔强要亲手堆,其实心里是想先生和她一起。先生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是仙人,还会法术,他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物。 可是,现在,白茶茶只是想他不用法力,和自己像凡人一样用手堆雪人。好像这样,就可以缩短他们之间像是峡谷一样巨大的差距。 手上捏着雪团,它又碎成许多块,又失败了。白茶茶有些气,不知是气自己,气雪团,还是气先生。 这时,敖交蹲到她身边,白茶茶好奇看过去。他伸手搓出来一个雪团,然后放到地面滚了滚,雪团变大。 金色的眸子得意看向白茶茶:“看吧,我知道雪团是这样滚出来的。” 白茶茶又好气又好笑,他一点都不懂自己的心思。不过自己也不对,刚刚偏偏要和他闹别扭。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那我滚出来的雪团肯定会比先生的好看。” “我们就来比一比。” 最后两人滚出两个歪歪扭扭的雪团,互相看着都笑了。 白茶茶双手放在口前呵气,脸颊也被冻红。 敖交立马给她加了驱寒的术:“冷?” “谢谢先生,好多了。” “我看看。”敖交自然地抓过她的手,握在手心捏了捏,“有些凉。” 【自己的手在先生手里!他还用自己的手给她捂了捂!】白茶茶紧张得忘记呼吸,心跳声充斥耳边。 “刚刚忘了给你加法术,还好没有冻坏,过会儿应该就好了。”敖交放开白茶茶的手,“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冷?” 伸出手背要去抚她的脸颊,白茶茶偏头躲开,双手捂着滚烫的脸颊:“不用!没事,我没事,咳咳,我一点都不冷。” 白茶茶避开,敖交的手僵在半空。他微微蹙眉:“那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和我说。” “好。”白茶茶垂着眼,没有看他。 离开四季山,再到瑶池。 白茶茶惊讶一番瑶池的富丽堂皇,感慨那些仙气飘飘的装饰后,认真看着敖交说:“先生,我觉得还是学习的那个宫殿更好看些。” “你认真的?” “嗯,这边美泽美矣,却没有任何感情。” “难道宫殿里有感情?” “有啊,那盆紫色珊瑚很孤单,后来我也养了许多植物陪它。” 站在瑶池边,观察里面爬来爬去的乌龟,白茶茶说:“这群龟龟看着也很没精气神,蔫巴巴的。” 自从上次在梦境中,两人因为喜不喜欢绿绿的事情闹得不偷快后,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又谈到有关乌龟的话题。 不过,敖交这回想到别的事情。 他对白茶茶说:“你知不知道乌龟和猫猫狗狗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啊,”白茶茶不明所以,“猫猫狗狗有毛,乌龟没毛,猫猫狗狗没有壳,乌龟有壳。”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的意思是,你摸它的时候,它的享受点和猫猫狗狗是不一样的。” “享受点?是指摸哪里乌龟会觉得舒服么?” “对。” “这我倒是真不知道。”白茶茶很好 奇。 敖交以拳抵唇,不自在咳了咳:“一般来说,摸乌龟的背它就会觉得不错不错,一般舒服。” “是吗?很可惜乌龟的壳摸在手里没有手感。我喜欢摸绿绿的爪子,它的爪垫肉肉的,爪子像钩子一样,我拉着它的手就像牵手一样。” 无视白茶茶的轻薄之词,敖交解释:“乌龟的爪子和尾巴比较敏感一般是不给摸的,一摸就会缩进壳里。” “那绿绿没有耶。” “那都怪你非要经常摸,他习惯了。”敖交话说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现在难道是在教白茶茶怎么把自己摸舒服了? 呃—— “嘿嘿嘿,那就说明舒服点也是可以培养的啊。”白茶茶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人的尴尬,她继续话题,“那摸哪个地方乌龟觉得最舒服?” 敖交有些不敢看她:“乌龟的头部,上半部分被摸的时候会觉得很舒服。颈部下半部分被摸的时候,会觉得特别舒服。” “竟然是头和颈!我摸过绿绿的头,倒是没有摸过它的脖子,明天我试试。”白茶茶点了点头,话里带着跃跃欲试。 搞得敖交心中竟然也有隐隐期待,毕竟被摸的是他。 “不过,先生你怎么对乌龟这么了解?”白茶茶的重点是这个,她还没有忘记读过的霸道仙君。 敖交顿住:“家中…也有乌龟,养了很多年,比较了解。” 在龙宫勤勤恳恳的龟丞相打了—个喷嚏。其实他之前没这么了解乌龟,这都是在他变成乌龟后自己得出来的结论。 白茶茶疑惑点点头:“哦哦。” 两人都沉默了,不想再谈乌龟。敖交提议:“要不去喂龙场?” “好。” 飞到喂龙场,远远就看到里面一群在闹腾的小龙。 白茶茶之前以为喂的龙会是那种十分庞大威严,吞云吐雾的那种。见到这么多色彩斑斓,像是蚯蚓一样打成一团的小龙,她呆住了。威严巨龙的形象在她心中碎成了渣渣。 敖交看白茶茶不走,离得远远的看,还以为她害怕:“不用怕,他们都不伤人的。” 那群小龙,就是他亲自孵出来的龙弟龙妹们,自然不伤人。 “而且,之前我给过你一本孵龙蛋 集,他们就是那本书里面的小龙。” “啊?!”白茶茶十分惊讶。 “嗯,就是他们。” 在龙宫各处有的在忙碌,有的在打盹,有的在玩闹的每条龙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 敖秀摸了摸鼻子后,继续批改报告,嘴里嘟囔一句:“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龙吃什…”白茶茶说着走近,看到场边上放了桶,里面都是鱼。 “龙也吃鱼?” “吃的。” 敖交拿了一条鱼从上空扔去。在外围一条悠哉悠哉,游来游去,有手腕粗的小黑金龙,第一个瞧见空中的鱼,它一个龙跃,叼住鱼,喉咙上下滑动便将鱼吞入口中。舔了舔嘴唇,两个眼睛炯炯有神看过来。 白茶茶被小龙这副迫不及待的馋嘴样子给逗笑了。 “你也试试?”敖交将鱼筒递给白茶茶。毫不费力拎过,拿出一条鱼。小黑金龙看到白茶茶把鱼拿在手中,嗖嗖游过来,蹭了蹭她的脸颊。 “呵呵呵。”白茶茶摸了摸小龙,将鱼喂给它吃。 其他在打斗玩闹的小龙看到有吃的,全都涌了过来。白茶茶一下被色彩斑斓的龙群淹没,身边的先生都被挤开了。 片刻,一个巨大的阴影将白茶茶盖住。她好奇抬头,就看到了—个比搁浅在海滩上的鲸鱼还大的龙身。 那巨龙浑身覆盖金色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彩色。挺直的身子缓缓压下,光是风力就已经把小龙们全掀飞走。 巨大的嘴巴停在目瞪口呆的白茶茶面前,“呼~”呼出来的气太大,她被吹得倒退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住什么东西才停下。 原来是黑金龙的龙尾挡在身后,龙头缓缓侧过来靠近白茶茶,停在她面前。 光是龙嘴巴就已经比她高了许多,巨龙的眼睛有灯笼那么大,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看懂了巨龙眼里的自责。 —人一龙,相对片刻,反应过来的白茶茶上手就捋了捋巨龙的胡须:“哇!好大!好帅气呀!” 黑金龙抿了抿嘴,白茶茶觉得它好像在笑。 “茶茶,上来。。”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面前,白茶茶这才发现站在龙头上的先生伸出手,眼前—个翻转就站到了龙头顶。黑金龙起身,在天空中游来游去,穿梭在云朵中。 “哇哦—”白茶茶张开双手,发出一阵欢呼。敖交背着手,看着她欢呼也笑了。 “开心了吗?” “开心!” “那就好,白茶茶,衡宝他成婚便成婚,不用不开心。” “嗯?”白茶茶望着先生的眼睛,先生好像误会了什么。 鼓起勇气,“先生,你能算到我什么时候才能成婚么?我不想一直一个人过日子。” “这…我不知道,月老才知道人间的姻缘。” “那先生能帮我看看我的姻缘么?我想要将来的夫君,很高,最好我刚到他的胸口。很厉害,能带我去很多地方玩。不嫌弃我这白发紫眸,看到我这模样不害怕。还懂很多东西,能教我认识世界真正的样子。” 正带着白茶茶游玩,觉得她白发紫眸很好看,活了八百年懂很多东西的敖交低头看着个头刚到自己胸口的白茶茶,微微惊讶:“没想到,你的要求还挺多。” 话落,他又回到了半山腰的屋子,看来是又被白茶茶踢出了梦境。 第31章 月落日升,第二日,白茶茶一大早刚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凑到绿绿盆边:“绿绿哟~” 伸出手,将已经有巴掌大的乌龟拿在手里。绿绿伸长脖子,向后仰着,黑色的眼睛看过来。在白茶茶看来好像在说:你来呀,我把脖子伸长了,来摸我吧。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白茶茶还是伸手摸了摸绿绿的头,然后手指缓缓下移摸了摸它的脖子。乌龟的皮肤是皱起来的,凉凉的,摸着有些像豆皮。绿绿舒服得眯起眼睛,四肢都伸展开,两个后腿都翘了起来。看来是真得很舒服了。 白茶茶见状也笑了:“哈哈哈哈。” 吃过饭后,白茶茶闲来无事,准备收拾收拾去镇上摆摊写字。 苗翠找上门来:“茶茶,你在逗龟玩?” “嗯,我昨天刚知道,原来摸乌龟的头和脖子它会很舒服很舒服。” “是嘛?这我倒是不知道。”苗翠看着绿绿,眼里带着探究。 白茶茶将绿绿放在她手里:“你也试试?” “好啊!”苗翠刚接过绿绿,它就将头和四肢都蜷缩进壳中,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直直看向白茶茶。 白茶茶摸了摸它的背:“绿绿听话,让苗翠姐摸摸脖子,会很舒服的。” 绿绿不动,看了眼苗翠后,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白茶茶有些尴尬,苗翠将绿绿递回去:“它好像不喜欢我碰它,还是算了吧。” 白茶茶再看刚到手上就又伸出脖子看她的绿绿:“嗯,那好吧。” “它应该是只认你,认主的乌龟才好。” “嗯嗯嗯,不谈它了。”将绿绿放回盆里,白茶茶调笑看着苗翠,“苗翠姐来我这里干什么?不是应该在家中等衡宝哥。” 苗翠脸红拍了她一下:“我来是想请你给我写婚书。” “婚书?”白茶茶惊讶,“婚书都得德高望重的人才能写吧?我怎么可以?” 苗翠拉着她的手:“怎么你还没意识到?傻茶茶,自从你在县衙帮我赢了官司,村里人对你的评价早就不同了。从前的流言不仅没了,大家言语间还对你有了许多尊敬。” “啊?是真的吗?” “这要不是真的,昨日怎么他们叫你去处理吵架,我和衡宝干什么来找你。反正婚书让你来写,大家都觉得可行。” “这……我以前没写过啊?” “凡是总有第一次,我相信你。况且,要是你不帮我写,难不成,你叫我去找苏安那个臭老头?” “别去,我总觉得你要是去了,他不会给你好脸色。” “那不就得了,你就应了吧。” 白茶茶不再犹豫点了点头:“那你的婚书就交给我吧!” “太好了,走走走。” 被苗翠欢欢喜喜拉下山,敖交缓缓跟着脸上面带笑容的姑娘,想到刚刚苗翠所说,心中也有些舒坦。不过,白茶茶又去凑衡宝成婚的热闹,她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么? 苗翠家,正堂上,一张八仙桌,一张红纸,一方砚台,一支毛笔。 白茶茶执笔坐在中间,左手边是红着脸的苗翠和她爹娘,右手边是直直盯着苗翠的衡宝还有他爹娘。 “男方衡宝,女方苗翠,结两姓之喜,今堂缔约,永结良缘。同心同德,相敬如宾,互助精诚,此证。” 将婚书内容读了一遍还给在场人解释一遍,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敖交凑在白茶茶身边,望着红纸黑字,这人间的婚书他倒是头一次瞧见。再看看白茶茶满面笑容,不知是真是假。昨夜,她对要相守的另一半,提了很多要求,可他敖交是谁,找一个全都符合条件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嗖”一下,胡子白花花的谷之平突然从地下窜出来,带着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今天日子很好,他们商议的两天后成婚的日子也很好,我看着这苗翠和衡宝也是一段良缘。” 敖交也点了点头:“这衡宝和苗翠配不配我不知道,只要他不是娶白茶茶,娶谁都好。” 谷之平疑惑:“他娶白茶茶不是也挺好的。” 敖交斜了谷之平一眼,那样子很真诚好像再说你瞎了么。淡淡道:“他哪里配,你哪里来的自信说他配得上白茶茶?” “……”谷之平咕哝了半天,内心狠狠吐槽,你这条龙,你又不懂人间事,和你说了也是白说,多费口舌,深吸一口气,“那殿下觉得,哪种凡人配得上白茶茶?” 看了谷之平一眼,敖交想了想:“得比白茶茶高很多,会带她一起出去玩,不讨厌她白发的样子,懂很多东西。” “嗯?”思索片刻,谷之平皱眉,“这样的凡人我不知道有没有,不过这样的仙人我倒是认识一个。” “谁?”敖交问。 “你喽。” 听了回答,敖交愣住,转头看向蒙着眼睛被大家包围的白茶茶,陷入沉思。 白茶茶昨夜说的难不成是他? 是他? 是他么?! 思索片刻,嘴角掀起一个弧度,止不住得上扬。 肯定是自己呀!!!!! 毕竟他可是堂堂南海龙太子,魅力自然不小,白茶茶小小一个凡人,喜欢自己,那还不是理所当然的。哈哈哈,白茶茶说的原来是自己呀。 哈哈哈,她也真是的,喜欢我就直说嘛,还那么隐晦干什么。嗯——看在她长得还算顺眼,对待本太子还算好,在本太子落难时收留本太子的份上,本太子就也稍微喜欢她一点点吧,就一点点。 嗯,一点点。 哈哈哈…哈哈…哈… 好开心呀! 白茶茶白天去镇上摆摊写信,收费较低,很受欢迎。晚上就在梦境中看书,有疑问的地方会询问先生,先生会耐心解答。 袋子里的铜钱越来越多,一转眼就是苗翠的婚礼。婚礼很热闹,衡宝家、苗翠家里面都挤了不少人。苗翠穿着她娘出嫁时候的嫁衣,头上戴着红花,特别美。 红娇子到了衡宝家。 “一拜天地。”白茶茶站在一边观礼,她恍惚间将穿着红衣的衡宝看做了先生。 “二拜高堂。”不知道先生会不会成亲。 “夫妻对拜。”怎么可能呢,先生可是仙人,怕不是她想多了。 “送入洞房。”心中十分烦闷。 之后在酒席上,白茶茶作为证婚人喝了不少酒。丁大婶见她脸颊微红,双眼有些迷离,便叫她不要喝了。白茶茶抢过酒杯,摆了摆手:“没醉没醉,还能喝!今天高兴!” 喜宴散了后,已经是夜晚,白茶茶晃晃悠悠上山。丁大婶本来说要送她回去的,白茶茶力气大,将她推开,嘴里说着:“不要送!我没醉!我没醉!谁跟来,我就记着了,回头生他的气。” 歪歪扭扭上了山,路上只她一人,白茶茶跑到路边一棵树下,手扶着树干,认真道:“男方……女方白茶茶,结两姓之喜……今堂缔约,永结良缘。此证。” 仔细听那男方的名字倒是含糊不清。 “哈哈哈哈,礼成,送入……送入……”白茶茶扶着树干的手瘫软下来,她背靠树干,坐到石头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望星空,然后睡了过去。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敖交见她熟睡了,这才现身。 站在她身边,敖交双手背在身后:“白茶茶,醒醒。”躺着的人没动静。 唤不醒人,他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脸颊:“白茶茶?白茶茶?”白茶茶将他的手拍开,转身换了另一面继续睡觉。 敖交也换到另一面:“白茶茶,你这样睡,会生病的吧?回去了,再睡觉。” “烦死了,不想走!我要睡觉!” 被吼了的敖交一愣,自言自语:“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吼呢。” 路上一片寂静,敖交的声音淡淡的:“嗯,感觉还不错。” “算了,看在你喜欢本太子的份上,我就带你回家吧。”敖交将人抱起,一步一步往山上去。 被抱着的白茶茶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金色前襟,缓缓抬头,看到的是先生线条干净利索的下颚,他今日没有带那个遮了相貌的面具。在月光下,俊逸非凡的样貌更加不似凡人,似乎下一秒便是会飞天离去。 “先生。”白茶茶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一声呢喃带了她自己都不曾注意的依恋。 “是我,”敖交嘴角带着笑,“白茶茶,我们回家。” “嗯。” 敖交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用法术,而是一步一步走上山,或许是他留恋今晚美丽的月色,或许是他想要多抱一会儿白茶茶,或者他只是不想那么快。 晚风混着先生身上的气味,让白茶茶清醒了些:“先生,你怎么没用法术?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故意逗逗她的敖交说:“假的。” 白茶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我自己在做梦,也是先生出现的地方都是我不曾去过的地方,哪里有这小山路。你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嗯?”敖交不太确定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好么?” “好。”敖交眼里闪过调笑,他倒是从没有这般被人命令过,从前可只有他命令别人的份。 “白茶茶很好。” “白茶茶很好。” “白茶茶很漂亮。” “白茶茶很漂亮。” “我喜欢……”白茶茶有些迟疑。 “我喜欢,”敖交低头看过来,金色的眼睛有些醉人,“白茶茶。” “砰”一拳打在胸口,敖交被白茶茶锤了一下,力气不小,他忍不住咳了咳。 怀里人脸颊通红:“你只能跟着我重复,不许自己说!而且……你,你,你都在说什么!你不许说话了。” 路上安静下来,夜色静谧,耳边只听得树叶的沙沙声,快到家的时候。 “仙人会不会成亲啊?”白茶茶的声音。 “……”敖交默默打开门,进屋。 “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不让说话么。” “现在,我问你答。仙人会不会成亲?” “天上的仙人不可以,我可以。” 进了屋子,敖交将白茶茶放到床上,就要转身离去。白茶茶拽住他的袖口:“别走。” 拍了拍身下的另一半床:“你也过来陪我躺着。” “……”敖交躺下。 白茶茶摸了摸他的头发:“听话。” 敖交觉得她的语气听着怎么那么像逗绿绿呢。 “你成婚没?” “没。” “那你有…想成婚的人么?”白茶茶趴在床上,打了一个呵欠。 敖交沉默了,他从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父王和母后虽然提过,不过也就是提了那么一嘴。 平日在龙宫公务繁多,他离不开身,也没想过成婚。现在被白茶茶这么问,他第一次自己思考这个问题。 他好像是不小了,该成婚了。不过和谁成婚? 过了许久,他转过头:“你……” 白茶茶已经闭上眼睛睡熟了。 第32章 自从那日做了那个梦之后,白茶茶又再没见过先生,在教书授学的时候,他也不会出现,只是言语指导。 心里有些奇怪,不过因为自己心思不正,她虽然心里很好奇,但也没有多问。面上还是假装一切正常的样子。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除了写信、钓鱼、务农便是在后院敲敲打打,累了就摸摸绿绿。 屋前的芝麻绿油油的,已经开始长出果。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白茶茶发现绿绿不是绿的了,它颜色越来越深。 起初还以为是生病,后来见绿绿给啥吃啥,每天闭眼晒太阳,经常还会从盆里爬出来还会跟在她后面,扭着龟壳爬来爬去,伸长脖子看她。它应该是没有病。 不过,现在走着走着,白茶茶就会习惯性回头看看绿绿有没有跟上来。实在受不了它期待的小眼神,就会蹲下把它摸一遍:“绿绿,你现在怎么好像全身都是黑的?绿龟变黑龟?以后叫黑黑?” 本来眯眼享受的敖交僵住了。 一人一龟对上眼,白茶茶见它四肢、尾巴都耷拉下来忙说:“我开玩笑的,绿绿,绿绿,不叫黑黑。” 绿绿还是耷拉着,白茶茶将它举起来,指了指后院一辆已经有两个白茶茶高的大水车:“你看,这是能在水上走的水车。” 将绿绿用布兜起,跨在肩上。白茶茶动作灵活爬上水车,将绿绿放在一个木盒里面,她手指向大海:“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启航!我是操舵手。”拍了拍绿绿,你是我的一号水手!” “出发!” 大晚上的,夜深人静,本来应该是进入梦乡的时候。白茶茶却腰间挂着绿绿,肩扛超大水车,后拉一个渔网一路下山到了海边。 海面平静,白茶茶将水车放到水面,很好,第一步成功,没有沉下去。将渔网系在水车后面,自己坐在操控位上,将绿绿放在木盆里面:“我们出发。” 水车需要双腿踏板,带动水车后面的木扇前进,□□控制方向。除了“哗哗”的流水声,周围一片安静。平静的海面倒映满天繁星,白茶茶载着绿绿驾驶水车,不像行驶在海上,像是行驶在星空中。 水车缓缓停下,将水车上架着的鱼竿挂上饵。白茶茶抱着绿绿,仰望星空:“绿绿,我们就欣赏夜空,静待鱼儿上钩。” 海底一只潜伏在泽乡附近海域的守卫蟹将看到了飘在水面的水车。他本来是龙宫的守卫,名叫蟹贝,被龟丞相委以重任,来监视泽乡的人族。 弄坏泽乡的渔船这件事就是他做的,泽乡的人族还算识相,一直都是缩在岸边钓鱼。不过,仰头看看造型奇怪的水车。 这好像不是渔船,要不要破坏呢?他开始往上游接近水车,简单的头脑一时想不明白要不要破坏。 水车上,瞧见一根鱼竿晃动,白茶茶惊得起身忙去拿鱼竿。而正趴在她肚子上的绿绿被突然起身给弹飞,划出一个优美曲线,撞在水车栏杆上,擦过白茶茶焦急伸过来的手指。 “咚”一声落入水中。 “绿绿——”白茶茶的声音被水声淹没。 落入海中的敖交第一反应是往远处游,他想回去龙宫,想要恢复成原来的洋子。在白茶茶将水车停在海面的时候,他想要回去的念头就挥之不去。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没游出去多远,身后一阵翻腾,白茶茶竟然跳下水车游着追过来:“绿绿!” 敖交游在水中,转头看了眼白茶茶。她白色的头发飘散在水中,紫色的眸子里带着水汽,语气带着恳求,心翼翼伸手:“别走,过来。” 白茶茶见绿绿不动,缓缓靠近。在快摸到它的时候,它蹭了蹭手心。以为它不走了。白茶茶嘴角正要扬起笑容,下一秒绿绿头也不回消失在海中。 在海里游泳实在是难受,加上心里难过,就更难受了。白茶茶游上水车,坐在边上,望着空无一物的海面,张大嘴巴:“呜呜呜——绿绿—” 刚掉下来两滴眼泪,泡在水里的脚就被一样东西碰到。低头一看,绿绿叼着一条鱼扒拉着她的腿。 “嗯?”擦掉眼泪,揉揉眼睛,看清楚水里的绿绿。白茶茶心中升起一股失而复得的满足感。 将绿绿捞回来,拿到面前教训:“你以后可不能离开我!” 绿绿嘴里叼着鱼,第一次见这么生气的白茶茶,它不自觉点了点头。 白茶茶将它抱在怀里:“呜呜呜,臭绿绿。你是我白茶茶的,不许走。” 绿绿紧张得缩进龟壳,白茶茶又说,“就算是先生要也不会给的。” 【嗯?先生为什么要绿绿?白茶茶在说什么。不过,为什么不给?她不是喜欢我么?难道我在她心中,人形还没有龟形重要? 物种歧视么!一只乌龟而已有啥好的,虽然这只龟也是我。 呃…】 在水底看了一出分别、重逢戏码的蟹贝也“嘤嘤嘤”被感动了:“那只龟也真是的,离开干什么,在一起不是挺好。还好它回头找过去了。 不过,这乌龟的气息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我以前遇到过的。怎么一时就想不起来。” 等乌龟又捉了几条鱼,等水车都开走了,等太阳都快出来了,蟹贝还沉浸其中:“刚刚那只乌龟不是海龟吧,可能是陆地上的。为什么能在海里游,还没事?怪得很。到底哪里见过这股气息?好熟悉啊…” 第二天,苗翠来玩。白茶茶带她看水车,还带她围观缸里昨晚绿绿抓来的鱼。 谷之平摸着胡子,眼睛笑成一条线:“乌龟抓鱼,哈哈哈哈哈哈…” 敖交扯了嘴角:“乌龟为何不能抓鱼了?它们能被我抓,是它们的荣幸。” 见龙一本正经的样子,谷之平收了笑,郑重点头:“乌龟帮着捉鱼也没什么。在那些江河湖海中,我听说有许多渔夫让鹈鹕帮忙捉鱼。鹈鹕与渔天互帮互助。” 想到它叼鱼回来时,白茶茶脸上的笑容,—尾鱼博一笑,倒也不错。 敖交突然与这种名叫鹈鹕的物种深有同感:“鹈鹕可能和我一样,只是喜欢看人族笑起来的样子吧。毕章哭起来太丑。” 谷之平心里觉得有些不对:鹈鹕是这样想的么?不是吧?不是吧?不是的吧。 “不过,你觉得白茶茶是喜欢绿绿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假扮的教书先生多一点。” “绿绿吧。” “嘶,这是什么道理?” “明显白茶茶和绿绿相处时间多啊。” 敖交陷入沉思:奇怪了,他本人的魅力比不过那只乌龟么? 谷之平不明白:有啥好比的,不都是你么? “殿下,这次白茶茶出海,您没有回去龙宫看看?”你快走吧,别待在泽乡了。 敖交摇了摇头:“我本来想走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白茶茶哭了。” “哭就哭吧,你随她去,还是回龙宫要紧。” “……”敖交微微皱眉,心想,是回龙宫要紧,可是白茶茶一哭,他就不忍心。好像,白茶茶哭了,比他回龙宫还要重要。 “殿下,您应该还记得,龙族虽然可以通婚,但是对象也不能是凡人。” 敖交双手背在身后,宽大的袖袍垂落,细长的眸子看过来,有种无形的压力:“我自然知道,你以后无需再提。” 第33章 苗翠被拉着围观鱼,白茶茶说:“绿绿在海里,一个窜出去,回来的时候就能捉一条呢,可厉害了!” 不敢置信看了盆里正闭眼晒太阳的绿绿一眼,苗翠拉了拉白茶茶的胳膊,小声说:“我觉得你这只乌龟很奇怪。” “嗯?哪里奇怪?”白茶茶被苗翠影响也压低声音。 “它本来不是绿的,现在变黑了,这好像是只有公龟才有的特性。” “公?公的?”白茶茶很惊讶。 苗翠边说边走到水车旁边:“而且海龟也不长这样,但是它却能在海里游来游去,还去捕鱼,不是很奇怪么?” “是有点。” “它爪子那么长,衡宝说只有母龟不会有这么长的爪子。” “……”白茶茶很疑惑,“那到底怎么判断乌龟公母?” “我记不太清了,不过,你可以去镇上问问那个卖乌龟的人,他肯定知道。” 白茶茶若有所思:“好。” 喜爱地摸摸水车:“你这个水车做得真不错,还能下海钓鱼。既然你都下过海,那就说明,那个小气龙太子觉得这个不算渔船,那大家就不用都缩在钓台了!” “是的。” 苗翠眼睛一转:“茶茶,你要不多做点吧!” “多做点?” “多做点,然后卖给大家,大家肯定会买的。” “这个……我要想想。” “你要是真想卖,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叫衡宝来给你打下手,别忘了啊。” “你现在真是三句话不离衡宝哥。” “一边去!”苗翠敲了白茶茶一下。 “哎呀,都成亲了,还害羞!”白茶茶跑开。 “欸,”苗翠手摸了摸下巴,脸颊微红,“你可不可把这个借我两天?我最近好想吃圆翅鱼啊,那个在岸边可钓不到。” “可以啊。” “谢谢你,茶茶。”苗翠开心往外走,“那我现在就回去,叫他们把这个搬到海边。” “那个……”白茶茶本想说她自己可以搬到海边,不过,这样好似不太好。对上苗翠探究的目光,“你刚刚说的挺对,我要去镇上,你们来了就直接从后院搬走吧。” “好,没问题,你去吧。” 苗翠走后,白茶茶趴到绿绿盆边,大眼对小眼:“绿绿,你长得好快,你什么时候生蛋啊?” 绿绿庞若未闻,扭过头去,四只腿各走各的,拿屁股对着白茶茶。 白茶茶将盆转回来,大眼又对小眼:“你好像是淡水龟,明明是淡水龟,你在海里怎么如鱼得水?” 绿绿缩进龟壳,大眼对不上小眼了。 白茶茶将它拿起来,摸了摸它长得有些长的指甲:“你的指甲也好长,不知道能不能剪掉。” 【什么!你居然想要剪我的指甲!】绿绿抗拒扒拉着她。 “好吧好吧,不剪你的指甲。”白茶茶失望离开,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就去了镇上。 白茶茶去镇上,谷之平习惯跟着去,走到门口了才发现那条龙居然没跟过来。 “殿下,白茶茶走了。” “她走她的,与我无关。” “嗯?”谷之平又不明白了,这条龙怎么变脸这么快。 敖交心里其实是想跟着白茶茶去的,不过谷之平在场,他觉得他需要和白茶茶保持距离给他看。这样,谷之平就不会多想。 “哼,她—个凡人刚刚还想剪我的爪子,我现在不想见到她。” 谷之平压根没听他的解释,只留下—个背影:“那你不跟去,我自己去啦。” 敖交着急踏出一步,好想去。但是谷之平在,收回脚。 跃上屋顶,眼巴巴望着走远的白茶茶,瞪了眼后头的小老头。敖交有些不悦,他—个土地一天天的没事,总跑这里来不知道做什么。等他回来了,就督促他去精进法力吧。 夏日炎炎,白茶茶装束厚重,自是流了不少汗才到镇上。本想去书店翻翻养龟指南,不过店主说没人写这些杂书。 “这哪里是杂书了。”不满咕哝着的白茶茶只好去到集市找到卖乌龟的小贩。 和当初她买绿绿的时候一样,小贩面前两个大缸,缸里都是拇指那么长的小乌龟,和绿绿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淡水龟吧?” “是啊,海龟难抓。” “淡水龟能在海里游么?” 小贩一脸你是不是傻子:“它都是淡水龟了,你把它放海里那不得死翘翘。” “那这乌龟会不会变黑?” “变黑?那个我们叫墨化,只有公龟才会变色。” “母的不行么?”白茶茶眼里带着迫切,她不愿承认,绿绿是公的。 “母的,极少数可以吧。”小贩支支吾吾。 “要怎么才能判断乌龟的公母?”白茶茶话里带着急切。 “现在看不出来,得长大点才能看。” “怎么看?” 小贩捞出一只小乌龟,翻过来肚子朝着白茶茶:“你看它的尾巴,这里有排泄腔。要是再大一点,母龟排泄腔在它背壳内,公龟排泄腔在背壳外,很明显的。” 白茶茶点点头。 小贩也摸了摸小乌龟爪子:“而且公乌龟爪子和尾巴也会更长,不过公乌龟太少见了。你这么好奇家里也养了乌龟?” “应该是,它的爪子很长,能不能剪?” “欸,姑娘好运气啊,能养只公龟。爪子最好不要减,剪了会流血。不过要是你觉得太长了,也可以剪掉一点点,每次不能剪太多。” “哦哦哦。” 小贩住了嘴,脸上带着笑:“姑娘,你的乌龟有多大了?有没有考虑配种?” 脸颊微红,白茶茶说话都结巴了:“配…配…种?” “好嘞,配就好啊,我这里有很多母……” “不配!”转身就走。 “真不配!你再想想啊?我可以给钱。”小贩还不放弃,吆喝着。 白茶茶加快脚步,逃离集市。 一直跟着白茶茶的谷之平,幸灾乐祸回去泽乡,将白茶茶询问乌龟公母的事情告知那条龙。 敖交如临大敌:“怎么办!她发现绿绿不是母的了。” 谷之平摸摸胡子:“迟早都会暴露的,认命吧殿下!” “可是她一直想要养母龟生蛋给她吃,现在发现绿绿不能生蛋,岂不是会很生气,很伤心?” “那她……”谷之平猜测,“说不定会把绿绿吃了!” “不会吧。” “不知道。” “肯定不至于,”敖交冷静下来,“我们来分析分析,其实,白茶茶最终在乎的是蛋。” 谷之平点头:“嗯嗯嗯。” “虽然绿绿是公的,但是只要有蛋就行了,白茶茶不会真的那么在乎公母的。” “什么意思?” “谷之平,”敖交拍了拍他的肩膀,“乌龟蛋就交给你了,你现在快去找点不一样的蛋来,我们看看哪个能冒充乌龟蛋。” 谷之平一双小眼,里面带着迷茫:“嗯?” “只要生蛋,那就不是公的。”敖交义正言辞。 “主次是不是弄错了?得先分公母,再……” “绝对没有,快去找蛋来。” 找来一枚只有拇指指甲盖大的鸟蛋,敖交眯眼:“太小了。” 找来一枚拳头大的鹅蛋,放在盆里,比绿绿还高:“你觉得合适么?” 找来一枚椭圆形的鸡蛋:“白茶茶认得出这是鸡蛋的吧。” 用个法术变一变鸡蛋形状:“这样就不认识了。” 龙点了点头:“可以。” 白茶茶冲出集市,脑子里装满:绿绿是公的。坐在路边,她仔细思考了下,绿绿是公的这件事。 绿绿是公的,那就不可能有霸道仙君那档子事。不过,先生还是和绿绿绑着同一条纱布…… 难道?难道?难道!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难道绿绿就是先生?先生才是那个失去法力变回原型的小乌龟! 她兴奋跳起来:“呦呼!哈哈哈哈哈。” 拔腿就往家里跑,路上一刻都没停,带着心中的雀跃与兴奋的白茶茶在打开门,见到绿绿盆里的蛋后,脸一瞬拉得老长老长。 颤抖的手将蛋从盆里捞出来,在她这么些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她这么讨厌看到家里有蛋。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蛋出现在了乌龟盆里!在她都觉得绿绿是先生的时候给她当头一棒,像是直接将她从云端踹下,还直呼:“别做梦了!” 抚摸绿绿,皮笑肉不笑的询问:“这是你生的么?” 绿绿“乖巧”蹭了蹭她的手。 敖交给谷之平传音:“我觉得我们干得不错,你看白茶茶看到蛋就笑了。” 谷之平不太赞同,白茶茶这样子明显是不开心吧。但屈于龙威,他赞同道:“嗯。” 第34章 绿绿,淡水龟,原绿色后墨化变黑,爪长,尾巴粗。符合所有公龟的标准,但是,它盆里有蛋。 白茶茶拿着蛋,屋外一只乌鸦飞过:呀—呀—呀—— “绿绿,你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么?” 【怎么可能!】敖交摆头。 “那是从东边升起来的么?” 敖交点头。 白茶茶笑眯眯,摸了摸绿绿的脑袋:“真乖!”内心在咆哮:是不是当我傻,叫你装! 正和绿绿互相演戏呢,苗翠又过来了,身后还跟了一大帮人。大家七嘴八舌将白茶茶围着。 “茶茶,我也想要那个水车。” “茶茶,那个水车借我试试呀。” “茶茶,我愿意出钱,你把那个水车卖给我吧。” ……看水车这么受欢迎,白茶茶有些懵。 苗翠大声喊着:“安静!安静!一个一个来。” 在了解全部,把人都送走后,白茶茶看着桌上堆起来的水车订金,和苗翠互看了一眼。 苗翠兴奋跳了起来:“太好了!茶茶!这样你就有钱了。” “冷静冷静。”白茶茶转身去床头取出来一个盒子,挑眉递给苗翠。苗翠接过,好奇打开,里面竟然是两三个碎银,反射的光晃了她的眼。 “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在镇上代写信慢慢攒的。” “啊?那…你还答应大家做水车干嘛?” “做水车大家都很需要啊。” “可是,还是写信轻松点。” “我也喜欢做木匠,以前你不就知道了,其实钱多少无所谓,都是打发时间。”白茶茶从桌上的定金里拿了一部分给苗翠,“这么些个水车我一个人可做不来。明天你和衡宝哥一起来帮我吧,这是预付的工钱。” “真的?”苗翠手里拿着钱,眉开眼笑。 “你不愿意?” “哪里!我愿意的,谢谢你,茶茶。” 苗翠欢欢喜喜走了,白茶茶回到屋里瞥了眼绿绿,只看得见水面漾开的花纹。 假装没事人一样,敲敲木头,白茶茶心里有了主意:晚上叫你原形毕露! 而敖交坐在房顶上,自信和俗之平说:“你看,白茶茶完全没有怀疑。她接受了生了蛋就不是公的这件事。” 谷之平看白茶茶一手劈断一个木头,眼皮跳了跳:这条龙,好像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只能自求多福了。他咳了咳,选择遁走:“太阳下山,我要走了。” 早早吃完饭,白茶茶躺床上,伴着满脑子的公龟特点睡着了。 迷雾散去,眼前又是水影荡漾的宫殿。白茶茶进去后没有去习字的书桌,而是转而去打水,给先前种的花花草草浇水。 心里正想着怎么先把先生给逼出来,结果一身黑袍金镶边的人无声出现在身旁:“今天不想读书?” 转过身看进他金色的眼眸,仿佛夏日明亮的月色,摇曳着满满温和。 嘴角上翘:“不想。” 将装水的桶递给敖交:“太重了。” 敖交疑惑,白茶茶的力气很大,这木桶应该不至于提不动才对。不过他还是接过,还诚实问了:“你怎么力气变小了?之前我还见过你去码头…” 收获她紫色眸子里一柄柄眼刀,敖交及时住嘴。 舀了一点水,浇在文竹根部,白茶茶脸颊因为刚刚的气恼变的微红:“那个时候,先生就在我身边了?” “嗯。”敖交承认。 “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诒被派到我身边的?” “你发高烧那次。” “发烧?” “为了绿绿的药,你上山淋雨,然后发烧。” “哦哦哦,不是从我买了绿绿开始?” “没有,不是。” 两人沉默,白茶茶又舀了水。 “先生这个保佑我的任务什么时候结束?” “等你生活改善好了。” 白发紫眸的人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今天去集市上,卖乌龟的小贩建议我给绿绿配种,以后孵龟,就有很多小乌龟了。” 敖交僵在原地,讪笑:“你要那么多小乌龟干什么?” “我可以养着,也可以去摆摊把小乌龟卖掉,也是另外一笔钱。这样我的生活改善得更快。” “你现在代写信能挣钱,今天还接了做水车的订单,已经不差钱了。做人不要太贪心。” “可是天底下哪有人会嫌弃钱多的。”白茶茶将花盆里的杂草剪掉,“今天我看绿绿生了好些蛋,以后可不能浪费。” “我不同意!”敖交表明自己的态度。 “为什么?” “我…” 早知道不用冒充蛋的馊主意了。他到底怎么想的,以为会瞒过去。对了,他当时满脑子都是白茶茶会不会因为不是母龟就伤心。 他看不得她伤心来着。 白茶茶将水舀扔在水中,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知道真相了。” 她的意思是她知道绿绿和先生是同一人。 “什么!你怎么知道真相的!”敖交很惊讶。 他脑子里想的是拿鸡蛋冒充的事情她怎么知道真相的? “我就是知道了。”白茶茶很肯定。 “……”难道白茶茶和鸡蛋有心灵感应?敖交陷入沉思。 “我还是希望你能亲自和我说这件事。” “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做的。”敖交不敢看白茶茶的眼睛,心虚稍稍瞥开。要他承认冒充蛋什么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的骄傲,不允许。 白茶茶凑到他面前:“那还有谁?一直守在我身边的除了你还有谁?” “啊?”不是在讨论冒充蛋的事情么?敖交松了一口气。 白茶茶忽然扑进他怀里:“我都知道了,先生就是绿绿,绿绿就是先生!就算你是乌龟精,我喜欢绿绿,也喜欢先生。” 敖交被抱住第一反应是扔掉手中水桶,快速伸出右手食指,戳着白茶茶的脑袋,要把怀里的人推开。 人被推,但还是紧紧纂着他的衣服:“为什么要推开我?” “白茶茶你是不是吃彩色蘑菇了!我们不是松鼠一家人!” “什么彩色蘑菇?我没吃!”拍开他的手,又冲上去扑到他怀里,“别推开我!” 红色一路从胸口蔓延到头顶,敖交小声询问:“你真没吃蘑菇?” “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是绿绿?” “你们不是戴同一条白纱布,还是我的。” “……你先放开,我们好好说话。” 白茶茶埋在胸口的脑袋拱了拱:“我都说了喜欢了,喜欢就包括抱着。” “是这样么?” “对,没错。” “好吧。”敖交也伸出手,微微低下头,将穿着麻布衣裳的白发紫眸凡人——白茶茶严严实实圈在怀里。 白茶茶脸颊滚烫,紧紧贴着先生的胸口,鼻尖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胸口微微震动,头上传来声音,“那我也抱着你吧,我也……一点点喜欢你。” 半山腰的草屋,屋前的芝麻一片绿色,饱满的果实在风中微微摇晃。夜深人静,周围只有鸟兽的细细簌蔌。 躺在床上的白茶茶醒了过来,她有些疑惑坐起身:“做梦了么?” “做梦?你刚刚自己说的话,都不算数了?”先生好听的声音传过来。 白色头发的少女惊喜转过头,就看到站在屋子中间穿着一身镶金边宽袖黑袍的男人,幽蓝的月光照在他五官俊朗的脸上。 他现在眉头微皱,目光带着略微不满。 “先生!”白茶茶连忙下床,连鞋都没穿,扑进他的怀里。还是熟悉的味道,心里一阵心安。 “我在。”脸上恢复笑容,敖交揽住怀里人的腰,将她微微提起来,往床边去,“怎么不穿鞋,地上冷,可别病了。” “哪有那么娇,这么容易病。”白茶茶被放在床边。 “娇?是凡人太弱了。” 白茶茶被噎到:“你不喜欢凡人。” “以前不喜欢。”敖交如实说。 “为什么?” “凡人大多目光短浅,只顾着眼前的利益。” “我也是凡人。” “是,现在有了你,我认识了泽乡的凡人改变了一些看法。而且你不一样。” 白茶茶一怔:“你是说我的头发和眼睛么?” 敖交笑了笑:“开始是因为头发和眼睛,你这样很漂亮。” “漂亮?”白发少女满脸狐疑,她这个样子可从没有人夸她长得漂亮来着。 “嗯,很漂亮。。”敖交视线扫了扫她,又肯定了一遍,“你的头发是贝壳珍珠的颜色,眼睛和紫册瑚同色,那些凡人不懂你的美。” 第一次被长得这么好看的异性当面夸,恰好她也喜欢他,嘿嘿嘿。不喜欢凡人就不喜欢凡人吧,他夸我漂亮呢。 喜欢我就好。 白茶茶想了想:“你也特别好看,看着就很贵气,眼睛还是金色的,好像有很多钱。” “我知道我很好看。”敖交坐到白茶茶身边,“不过钱,我倒是没有。我家中祖业是一片海,以后大概率是我管着。” “家?你有家人?” “有,父母尚在,我是老大,家中还有二十一个兄弟姐妹。” “二……还有二十一个!”白茶茶很惊讶。 “嗯。” “乌龟生育能力好像很强啊。” “关乌龟什么事?我又不是乌龟精。” “你不是乌龟精嘛?” “不是,我本体是一条黑龙。” 懵了的白茶茶:“你没告诉我这件事。” “之前我不是都教你写龙了,还让你看孵龙蛋的书,我还带你去喂龙。是你自己没发现。” “……”这么隐晦的么?我一个凡人怎么知道那些。 第35章 “给你施了法术,这样白天你就能看到我了。”敖交手指带着光,点在白茶茶额头。 白茶茶眼睛瞪大,看着敖交手指的光消失,愣愣说:“好。” “对了,我旁边可能会有个白胡子老头,他是本地的土地公。”敖交摸摸她的头发,“因为一些原因你现在要假装看不见我。” “嗯,好。”将他的手从头上拿下,自己将手映着他宽大的手掌,指头生生少了一节,不高兴努了努嘴。 宽大手掌微微错开,修长的手指穿过指缝,扣住她的手,好听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到时候可别忘了。” 目光望进他金色的眸子,手指回扣:“不会的。” “要是忘了也没啥,”敖交略微沉思,伸出手,“还有,我的名字是敖交。” “敖交,”她默念,紫色眼睛弯成月牙,“这个,我也记着了,而且很牢。” 第二天,太阳跃出海面,阳光洒满泽乡。白茶茶开开心心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桌上的乌龟盆。 绿绿探出来一个脑袋,视线对上。一束光绽开,一身黑衣的敖交就坐到她那张歪歪扭扭绑了布带的破椅子上。手上端着一个瓷杯,唇边噙笑静静与她对望。 他那华贵的样子,搭配破旧的背景,格格不入便是如此了。 笑着起身,白茶茶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早呀。” “早,衡宝和苗翠正在山脚。他们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夏老爷,正在聊天。” 白茶茶连忙起床:“那我得赶快了。” 拿出要换的衣服,转头直直看着敖交。 “怎么了?” “你不出去?” “出去做什么?”他眼里没有其他杂质,好像是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出去,语气也带着不解。 手拿着衣服,脸颊微红,白茶茶有些羞怒:“以后,我换衣服的时候,你都得出去。” “你以前也没…” “以前是以前,以后不可以。” “为什…好。”敖交一跃上屋顶,想了想他解释说,“以前我也没看过。” “谁知道。”白茶茶脸颊微红。 “苗翠和衡宝聊完,往这边来了。”白茶茶加快手中动作,熟练套好伪装。 敖交放开神识:苗翠和衡宝正走在一起,两个人手牵着手。回想起昨夜他牵着白茶茶的手,她的手暖和和的,握着很小,那么小的手怎么能有那么大力气的。 苗翠突然停在路上,脸色沉下来:“我就和夏小少爷说了实情,我哪里错了。那苏安本来就背着夏老爷揩油水。” 衡宝凑到生气的人面前解释:“你是没错,但是这种事,你不应该在山脚,明目张胆得说。” “胆小鬼!”苗翠气得一把推开人,大步往山上走。 “翠翠。”衡宝要去拉她,苗翠又甩开。然后衡宝强硬将人抱在怀里,苗翠推不开他,然后两人就这么互相咬了起来。 “嗯——”敖交微微蹙眉,又挑眉,之后倒是恢复平静。收回神识后,他心想【白茶茶说,抱着是表示喜欢。那像衡宝和苗翠那样,互相咬,也是喜欢?】在苗翠、衡宝到了的时候,白茶茶已经忙完,并且吃了早饭。敖交坐在屋顶,谷之平出现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屋下三个人,一同到了后院,准备做水车。 白茶茶抬头望过来后,又移开目光。谷之平摸了摸垂到口的胡子:“这丫头,那眼神,怎么好像看到我了。” “你老眼昏花了。” “是嘛?”谷之平怀疑。 “要不就是你法术又退步了,我这里还有一套法术训练…” “咳咳咳,”谷之平咳嗽一阵,。“哎呀呀,是我眼花了。” 院子里手拿锤子,正敲木头的白茶茶竖起耳朵,听见二人对话,偷偷抿了抿唇。 先前因为好奇想要尝试鲁班入门的木匠,她都将书中内容背了下来。也试着做了一辆水车,现在苗翠给两人递东西,衡宝给白茶茶打下手,白茶茶负责组装,三人配合起来速度很快。 一转眼就是正午,阳光高照,三人正在屋里歇息。留了两小瞥胡子的苏安挺着大肚子找上门来:“白茶茶,白茶茶?”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白茶茶脑海里出现敖交略微低沉的声音:没事,他是来买东西的。 【买东西?】带着疑问白茶茶走出门。 苗翠双手叉腰走出门,满脸不欢迎:“你怎么来了?” 不屑朝她摆了摆手,苏安说:“我不是来找你的。” 转而面朝白茶茶,手指抹了抹胡子,眼里带着精明:“白茶茶,夏老爷回来了,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夏老爷回来是夏府的大事,苏掌柜不在府里伺候,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夏老爷听说了水车的事情,小少爷也想要一辆水车去海上玩玩,就叫我来与你买一辆。” 白茶茶耸了耸肩,将一边翻白眼的苗翠拉过来:“那你得找苗翠姐谈,我的水车生意都是她过手的。” “她?目不识丁,能帮你算账么?” 苗翠听白茶茶这么般说,双手叉腰挺直胸膛:“就是我,都是我负责水车生意的。你还买不买?” 苏安砸了咂嘴:“好吧好吧,买买买,多少钱?” “一吊钱。”苗翠还是老实,没有报多价钱,与昨天卖给乡亲的价格一样。 “半吊钱。”苏安立马接上。 “大家昨天可都是一吊钱买的,已经是最低价,一分钱不能少。” “茶茶啊,”苏安转而看向白茶茶,“当初老爹过世,你可是问夏老爷借过钱的,夏老爷平时待大家不薄,夏小少爷喜欢你的水车,你就这般如此?” 白茶茶微微皱眉。 “还搁这儿打感情牌。”在一旁观望的谷之平吐槽。 敖交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 苏安所说不错,事实确实如此。白茶茶瞄了眼敖交,见他没表示,被所有人看着,她拉了拉苗翠的袖口,意思便是她接受半吊钱了。 苗翠不满努努嘴,苏安笑着点了点头说:“算你还有良心,也识相。” 等苏安眉开眼笑走了,苗翠还是板着脸,白茶茶给她倒水喝,她气冲冲接过,喝完把杯子塞给白茶茶,不看她,也不说话。 “怎么还生气?” “生气,不是气你。气那个苏安仗着夏老爷的名号总是欺负人,夏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是个坏人。” “以后总归会发现的。”衡宝插了一嘴。 “哼。”苗翠瞪了他一眼。 敖交站在屋檐下,谷之平无聊打了个哈欠:“殿下,我先走了。” “嗯。”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眼角注意到白茶茶惊讶看了过来。 她听到了。 谷之平身体遁入地中,白茶茶看得眼睛都直了,手上锯木头的动作也停住。还好那土地老儿耷拉着眼皮,没注意她的异样。 苗翠拍了拍白茶茶的肩膀,也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光秃秃的檐下,什么都没有:“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白茶茶继续低头锯木头,“怎么叫殿下?” 敖交嘴角含笑,没有回答。 “你说什么?”苗翠问,“殿下?那得是京城中的贵人吧。” “贵人,”白茶茶瞥了眼屋檐下金色包边,精绣黑袍的敖交,“是贵人。” “以后你会知道的。”敖交没有开口,声音却在脑海想起。 “好,我等你。”白茶茶默念。 苗翠递过来一个钉子:“给你。” 白茶茶奇怪:“给我干什么?” “你不是要钉子?” “我没。” “那…我听错了?” “白茶茶,白茶茶?”又有人来找。 “谁啊?” 来人是夏府的下人,询问白茶茶,苏安买了多少钱买水车的。问过后,转身便走了。 “怎么回事?”苗翠问。 “我也不知道。”白茶茶下意识看向敖交。 他眺望远处:“苏安贪夏府的钱财,被夏老爷发现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继续回去做水车吧。都成型了,快好了,这辆做好就先给你们,”白茶茶掩下惊讶,拉着苗翠往后院去,“回头就叫衡宝哥带你去捉圆翅鱼。” 苗翠笑着说:“好啊好啊。” 另一边的夏府,苏安和梅娘背着包袱被夏家的下人给赶出大门。大家都对他们二人指指点点,梅娘狠狠咬着牙,告诉苏安:“肯定是小贱人的错,我今天远远看见老爷的马车在半山腰停了一段时间。” 苏安心中一算计:“而且老爷一回来就让我去买水车,就奇怪。” “我们一定要报仇。” “一定!” 第36章 第一辆水车来之不易,不过这第二辆有了苗翠和衡宝的帮忙,速度很快。傍晚时候 ,属于苗翠的水车造好了。 小夫妻两说明天早上会把水车推下海试试,今天就先回去了。 将人送走,白茶茶蹦蹦跳跳回来。堪堪停在敖交面前,张开双手,仰着脸,脸上带着笑。 敖交默默微微穹腰,将面前的人抱在怀里。 攀上他的肩膀,闻着让人放松的味道:“有点累。” “刚刚你和苗翠说一点都不累的。” “我那是骗她的。” “怎么不骗我?” “不骗你,骗人太累了。” 就这样安静相拥片刻,白茶茶问:“殿下是什么称呼?” “一个不那么重要的称呼。”敖交顿了顿,“去洗澡么?” “我身上有味道?” “有一点,汗味混着木屑的味道。” 白茶茶将人推开,闻了闻,羞赧得红了脸:“有味道你还抱。” “我喜欢抱着就抱着。”敖交点了点自己鼻子,“我可以施展法术,就算是臭的我也可以闻不到。” “法术不都是高大上的,能这么用?” “为什么不能?你也试试?”敖交说完就也要点白茶茶的鼻子。 “等等等等,”她捂着鼻子,声音嗡嗡的,“我选择洗澡,我才不要臭臭的。” “其实我也以使用清洁术这样你就干净了,不用洗澡。”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用清洁术是用法术将身上的污渍洗干净么?” “差不多,就是法术将你全身上写每个地方都洗干净。” “你怎么知道洗干净了?” “清洁术的功能介绍就是这么说的。” 谈话间,白茶茶已经收拾好了衣物:“我还是选择去洗澡。” “你不相信清洁术?我可以只给你洗头发,这样你的头发就不会湿哒哒的,也不用绞干。” “行,不过我们去山里再试。”白茶茶左手挎着竹篮,里面是衣物还有睡着的绿绿,右手牵着敖交,迎着晚霞,走入森林。 到了之前的水潭边,就是敖交给白茶茶吃毒蘑菇的地方。当然,当事人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正乖乖坐在石头上,卸了假发,敖交走到她身边,用手捋了将她有些杂乱的白发。 “这样捋就会变干净么?” “不是,”敖交只是忍不住摸了摸被整天压在假发下的头发,“整天要把它藏起来,它都没有精神了。” “恩,没办法。” 白色的头发镀上夕阳的昏黄,手指穿过发间,清洁术施展开来。本来毛躁的白发,变得干净柔顺,穿过指缝一捋到底。 “好了。” “好了?” “你摸摸。”白茶茶对着头发又摸 又闻,眼里带着不可思议。 “看,你可以不用出门来的。” “我都没看见怎么用的清洁术。” “想看?” 白茶茶点头。 敖交坐到石头上,将自己的头发分出一缕放在白茶茶手里。 “你看,它现在有些不干净。” 摸了摸手里光滑柔韧的黑发,疑问:“不干净?” “对,泡的不是海水,它没有以前那么亮了。” “……” 其实清洁术只是—瞬间的事情,不过为了让白茶茶看清,他还是将一点法力聚在指尖点在发梢。 那点光扩散出去,盖过所有头发后消失在空中。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白茶茶紫色眼睛里亮晶晶的。 “那还洗澡么?还是清洁术?” “洗澡,喜欢被水包围的感觉。”白茶茶开心跳入水中,浮上来后苦着脸。 “怎么了?” 懊恼一声后,水里人回答说:“我又把头发弄湿了。” 轻笑出声:“等你上来了,我自有办法帮你弄干。” “嘿嘿,那就好。” 于是白茶茶洗完澡后,发现居然有熬好的蘑菇汤。这个季节不是雨季,蘑菇汤可是很难得的。 喝了一口鲜汤,发出一声称赞:“好喝。” “嗯。” “你去采的蘑菇?” “不是,是他们。” 敖交指了指一边石块,白茶茶这才注意到石块后竖着许多毛茸茸的耳朵,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之前给你的松子,也是他们给我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一直奇怪来着。” 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黄色身影从另一边窜出,原本躲着的小动物全都一哄而散。 “吼~”一张狰狞的大黄脸,额头顶着“王”字,龇着牙。眼珠瞧见正喝汤的两人后,收起牙,试探着凑近。 乖巧低头,蹭了蹭白茶茶的手。 “嗯?”白茶茶随意揉了揉老虎的脑袋。老虎干脆翻个身露出白白肚皮,眯着眼睛,仿佛大猫在说“来,快摸我”。 “老虎肚皮的手感不错耶。”白茶茶和敖交说,手上撸毛的动作不停。 “呸。”另一边密林里看情况的狼王狠狠鄙视那只山中大王。 微微皱眉,敖交放出压力,老虎起身,“喵呜”一声,跑开。 白茶茶很遗憾:“怎么走了?” “走就走了,毛没什么好摸的,脏。” “啊?” 敖交走到她身后:“给你弄干头发。” “好。” 温暖的法力顺过湿润的白发,喝足鲜美的蘑菇汤,疲惫一下袭来。身上还带着微微湿气的人靠在怀里:“好舒服。” 她的呼吸沉稳,已经安心沉睡,毫无防备。 *** 第二天,白茶茶还在睡觉就被吵醒。敲门的人喊着“茶茶姐姐!茶茶姐姐!” 听声音是又是四丫头。 做好伪装,打开门:“怎么了?” “苗翠姐和衡宝哥下海去了…” “这件事我知道。” “还有账房先生和梅娘!” “啊?” “你快和我走吧!” 白茶茶转了—圈没看到敖交,揣上沉睡的绿绿出门。到了岸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竟然连夏老爷都来了。人群边缘,敖交和土地公公在一块儿。 夏老爷被衡宝娘黄大娘拉着:“没想到,苏安报复心竟然这么重!” 周围有人附和:“这样的事谁能想到。” “现在还没有人敢出海。” “这可怎么办。” 一群人看到白茶茶过来,马上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她有些乱。 敖交好听的传声过来:苏安和梅娘扯着苗翠衡宝上水车,说要报复她害他们被夏老爷赶出来。他们往海里去了。 “什么!我去找他们。” 白茶茶又上山,独自将水车搬了下来。泽乡的乡亲看她一个人扛着水车健步如飞,陷入震惊。 等她准备出海了,才议论纷纷:“我刚刚没看错吧?她—个人扛那么大的水车!” “没看错,我也看到了。” “早上衡宝那辆可是六个人抗下来的。” “她力气怎么那么大?” “不知道,以前没发现。” 白茶茶上了水车,敖交也跟了上来。 谷平与他说:“殿下,这是个机会,试试回去吧。海底才是你的家。” 正准备出发的少女动作一顿,她听见敖交说:“我知晓。” 恍惚出神中,手臂被人拉住是丁大婶,她指着前面半边天已经暗下来的天空:“茶茶,你看,海上马上就不安全了。” 黄大娘跑了过来,脸上挂着泪珠,眼带哀求:“白茶茶!” 将丁大婶的手拉开,目光扫过敖交, 给面前两人一个笑容:“没事的,我会回来的。” 白茶茶驾驶水车往海面去,敖交双手背在身后,直直立在她身边,转头对她说:“你会回来的。” “殿下!你!”距离水车不过三步距离的谷之平惊讶的声音传来。 “不是要假装看不见?” “现在我觉得无所谓了。” 咬紧嘴唇,胸口微痛:“因为……你要回家了么?” 第37章 “因为……你要回家了么?”白茶茶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淹没在水车前进的水声中。 “看到他们了。”敖交眺望远处,显然没有听到她的话。 白茶茶苍白的手攥紧衣摆,努力振奋精神望向远处一个小黑点。再靠近许多,才看清水车上四个正在互相纠缠的人影。 他们有两个人坐在水车上,还有两个人站在水车下。下面的两人正努力伸手够座位上的两人,而那坐着的两人,踢着脚,不让下面的人碰到。 凑近些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苗翠:“明明就是你们先背着夏老爷克扣钱财的,这是事实。” 梅娘:“你这个小贱人!不是你大嘴巴,夏老爷能知道!” 苏安:“我们没了活计,你们也别想好过!” 衡宝:“放手!我可去你的!” 白茶茶站起身:“苗翠!衡宝!” “白茶茶!”苗翠高兴朝她挥着手,她的背后一堵高墙似的浪,卷着雪白浪花,无声靠近。 敖交的注意力不在巨浪上,而是突然出现在海面的牛头马面二人,他们悠然慢步在汹涌的海面,拄着挂了白布的木棒,带着来自阴间的冷气。 “是这四个人?”牛头问。 “不是,”马面转头看过来,扫了眼敖交后,转向白茶茶,“只有她一人。” 站在水车上的敖交他金色的眼眸泛出冰冷。 牛头眼珠转了转:“咦?那是只乌龟精?眼神好凶哦。”太上老君的药效还有用,现在不论哪路神仙看敖交的本体,都觉得他只是只乌龟精。 马面耻高气扬:“乌龟精,想妨碍公务?不自量力,不足挂齿。” “你们来试试?”敖交金色的眼里溢金色的光芒。 “哼,装腔作势!” 巨浪袭来,白茶茶最后看见的便是敖交将她用力推出去,说:“等我去找你。” “你一定要来啊!” 敖交一个法术先将白茶茶连同前面晕了的四人全都往岸上送。这时牛头已经使用了一个法术袭来,微微侧身避过。 他与马面说:“我来拖住他,你去勾魂,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嗯。” 马面正要走,敖交闪身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你做梦!” “找死!”马面使出夺魂钩,敖交直接将其接下,并云淡风轻将其拍到一边。 “什么!居然徒手接下我的夺魂钩!”马面大惊。他的夺魂钩可是必杀技,多少妖魔鬼怪死在他的钩下,面前这人全身漆黑,不过是只长得好看的乌龟精,居然就这样轻松拦下了夺魂钩! “呵!”牛头出现在敖交身后,一瞬间已经移动到白茶茶身边,高举哭丧棒。如此近的距离,这一棒下去,白茶茶的魂魄必回被收。 “你敢!” “我有何不敢!”牛头大喝。 千钧一发之际,手中棒子正要敲到那凡人头上。 敖交心中很急,可谷之平的法力想要同时对付黑白无常是做不到的。但是,白茶茶不能死,凡人要是死了,便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如今才十几岁,她的生活才刚刚好转,她不应该死! 不会,也不想去冥府找她。 感觉到了丹田处充满爆发的力量,那不是谷之平的法力,也不是自己的法力,那股力量有些暴躁、蛮横,像是锅炉中的火焰,是三昧真火!是那颗丹! 无论什么力量,能救她,就行! 眼看就要的手,牛头眼前突然被一阵金光覆盖,刺眼的光芒让人、让鬼都睁不开眼。原本昏暗的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泛着金光的物体,那物体俯冲而来,灼热的温度直接让他失去意识。 一直埋伏在海底看戏的蟹将看清了那金色物体,眼珠子差点掉下来:“那……那……那不是太子殿下!” 话落,他就急匆匆往龙宫去,边跑边喊:“龟丞相,龟丞相!太子变乌龟啦!” “妈的,这只乌龟精怎么这么厉害!” “我们回去叫人再来!” “你给我等着!” 牛头马面相携逃跑。 敖交回过神又变回绿绿的模样,他以为突破了丹药的力量,但是看来还是没有成功。 三昧真火烧得可真疼。 失去意识前,熟悉的身影靠近:“大哥!” *** 白茶茶醒过来的时候在一处充满鸟语花香的花园里。她环视周围,充满疑惑,这是她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有人么?” “白茶茶。”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头从一处浓密的灌木丛后面走出,她认出这就是之前敖交告诉她的当地土地公——谷之平。 “土地公公。” “你知道我?”谷之平摸了摸胡子,“看来你之前就见过我了。” “是,敖交说要假装看不见。”白茶茶视线移开,好像真没看见一样。 “你别玩了!刚刚你都认出我来了。” “不好意思,好吧。” 谷之平随手变出一块方桌,两个石凳,又变出一壶茶,倒了杯水给她:“你居然都直呼他的名字了。你可知道仙凡有别?” “仙、凡、有、别?”白茶茶攥紧手中瓷杯,水是热的,可并不能缓解她心中的紧张。 “古有嫦娥奔月,嫦娥误食仙丹,只能与后裔生生别离。近有七夕相会,织女与牛郎只能隔着银河遥遥相望。传说七仙女下凡,与董永生有一子,可也是永生不得相见。” “我都知道。” “仙凡有别,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这件事被天庭发现了,他有可能会被剔除仙骨。他的身份乃是海中龙太子,若是没了仙骨,便只是妖。一旦成妖,这四海曾与龙族有怨的仇家便会找上门来,你们不会有好日子的。倒不如现在断了这念头。”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海上,他若是也和土地公一样的想法,我要听他自己告诉我。”白茶茶将茶杯放在桌上,紫色的瞳仁里充满坚定,“我们不是他们,我不是嫦娥,他也不是后裔。我们会不一样的。” “可还是仙凡有别。” “我们和他们有很大不同的。”白茶茶十分肯定。 见她这么肯定,谷之平倒有点怀疑自己:“哪里不同?” “我不是下凡的仙子,他是掉落凡间的仙男。你看,我们两性别和传说是相反的。”白茶茶很正经地分析。 “咳咳,咳咳咳。”谷之平正喝水,直接被呛到了。他万万没想到白茶茶的关注点在性别反了这件事上。 “性别反了,说不定结局也会相反,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你这是白日做梦!白茶茶你应该清醒点!你看,他回去龙宫了,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那不重要。” “啊?”谷之平发现自己跟不上白茶茶跳跃的思想。 “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不能去找他么?对了,之前在海上,发生什么事你知道么?他现在安全了么?” “……”捂着胸口,谷之平不服输,“鬼差出现在海上,他与他们斗法去了。你的阳寿已尽,是他不让你走。” 白茶茶脸色一白:“你看,我说我们和那些不一样吧,他们可没有人阳寿已尽。” “你!”谷之平又想了想,“你可知道他可是南海龙太子,泽乡不能下海捕鱼可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竟是那个小气龙太子!”白茶茶十分惊讶,谷之平终于舒服了一点。 “是,你之前一直愤愤不平,现在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他好像确实讨厌凡人。” “对滴,他是龙,不懂凡人的。” “不过,他之前与我说他现在认识了一些凡人,改变了对凡人的看法了。”白茶茶目光又坚定起来,“我相信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龙太子是能成婚的,不过定不会是凡人。想他地位尊贵,能力出众,还有许多母龙恋慕与他,你与那些龙有何可比?” “他只喜欢我,不喜欢那些龙。他还夸我漂亮呢。” “你就这么相信他?” “相信。” “冥顽不灵!气死我了!说不通!不与你讲了!”将人送走,谷之平觉得再交流下去,他会被气晕倒。 倏然睁开眼,面前景色恍惚一变成了熟悉的泽乡海滩,身边躺着衡宝和白茶茶。 “衡宝!” “苗翠!” “茶茶姐姐!” 身后一个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泽乡的人发现了他们。白茶茶全然没有听见,她远眺平静的海面,手攥紧沙滩的沙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去找他。 第38章 深海龙宫,富丽堂皇,流光溢彩。 龙宫内,二十二还没有出壳。现在旁边还放了一只绿色乌龟,相比龙蛋来,还小了一圈,正是沉睡中的敖交。 敖过和敖秀还有另外一大帮的龙都围着乌龟,好奇看着。 “这真是大哥?” “完全没气息啊?” “大哥不是去天庭赴宴,怎么变成乌龟了?!” 敖秀将快要攀上乌龟壳的小龙挥开:“别打扰大哥休息,他受伤了,已经治疗好了伤口,马上就会好的。” *** 一天过后,泽乡海边,白茶茶又造了新的水车准备出海。 她要去找他,找敖交。虽然嘴上和土地公公说她坚信两人会在一起,但是她不喜欢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只能干等着的感觉。 边上衡宝和苗翠正劝她不要去:“前天,大家只找到了我们三人。苏安与梅娘还未找到,水车下海并不安全。” “不会有事的,”白茶茶将包袱放在水车上,“你昨天都说了一天,现在我要走了,还念着。” 苗翠叹口气:“是你太顽固了,说不通,我又见不得你个人做水车才帮你的。” “你和衡宝哥回去吧,好好休息。之前的水车单子就全都交给你们了。我这次去找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到底找准?你又不说!”苗翠拉着水车,“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白茶茶朝她眨了眨眼睛,很认真:“我去找南海龙太子。” “哈?”苗翠和衡宝都愣住。 水车趁机离开岸边,往海中去。 “咳咳咳。”水车上有声音传来。 白茶茶转头看过去,没想到居然是谷之平。 “土地公公!”她很惊讶,前天土地公公还与她说了一大堆,最后不是说不想与自己再说话来着,“你怎么在这里?” “这块水车,是拿我地盘的树木做的,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谷之平气鼓鼓的,回答的时候压根没看白茶茶。 “好吧。”白茶茶想了想,“你不会是放不下我才跟来的吧?” 谷之平偏着头,恶狠狠回答:“你说呢!” 白茶茶心里有些暖暖的。 水车稳稳在海面行驶,可白茶茶并不知道怎么去龙宫,龙宫好像是在海底。于是,她一次一次从水车跳入海中,往下潜。 但是除了一片碧蓝,什么都看不到,连海底都看不到。 “呼—” 又一次从海面钻出,白茶茶有些吃力地攀上水车。啃了点水车上的干粮,将最后一口水喝掉,还是好渴。 “累了?”靠在水车上舒服晒太阳的谷之平,眼睛睁开一条缝,“放弃吧?咱们回去吧?” 摇了摇头,白发少女无力靠在水车上,抬头看向天空,烈阳高照,眼神有些恍惚。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二字被吞下,谷之平立马在原地消失不见。 正奇怪,他话说一半怎么不说了。一股透入骨髓的冷穿过火热的空气让白茶茶清醒些许。 眼珠转过去,海面不远处站了两人。他们穿着一黑一白的衣服,拄着白帆。 “就是这个人?” “牛头马面说的确实是她。” 挑眉:“厉害的乌龟精?” “可能上次打败牛头马面受了伤。” 遗憾:“哎,那不是不能活动筋骨了?” “早点把人带回去,早点收工。” “也好,正好我回去继续睡觉。” 交谈结束,两人再看过去,白茶茶已经晕在水车上。黑无常使出勾魂锁,勾魂锁带着凌厉的阴气,一出钩便会勾走一个魂魄。无论生前种种,最终只能被带回冥府,从前便是一场空。 “锵” 勾魂锁快要碰到白茶茶时,却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弹开。她胸口出现—个项链,项链顶部是一小块尖角。 海底龙宫正沉睡的绿绿,突然睁开眼抬头望向一处,两个小豆眼放出金色刺眼光芒。 “大哥怎么了!” “是灵魂出体!” 海面上。 黑无常对勾魂锁使劲,想要破了这个结界:“什么鬼东西!” “光太亮,看不清!”白无常捂着眼睛说,“闪瞎我的鬼眼了!” 两个人注意力都在白茶茶突然出现的保护结界上,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海底一处出现模糊人影,他伸出食指,绕了—个圈,周围海水卷出一个漩涡。漩涡由小变大,冲出海面的时候,已经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将二人席卷而去。 “什么鬼!” “给我等着——” 水底的乌龟眼中光芒渐渐消逝,他又闭上眼睛,沉睡过去。敖秀顺着大哥的气息找来,跃出海面,看到的就是晕倒的一个凡人。 “这凡人怎么浑身都是大哥的气息?”敖秀揣着这样的疑惑,将人带回龙宫。 *** 白茶茶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就是一堆黑色的人影,耳边是乱七八糟的声音。 一个成年男声:“她要醒了。” 一个成年女声:“好像是的。” 一个少女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见凡人呢!” 一个少年的声音:“我可不是第一次了。” 还有很多小孩子的声音,“别挤我!”“谁踩在我头顶!”“谁踩到我的尾巴了!”“啊!我的角、角、角!” “好吵。”白茶茶皱紧眉头,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她揉了揉眼睛后,才看清周围的黑影,一部分是“人”,还有一部分是抱成一团的小龙。那些“人”头发是各种各样的,五彩斑斓。 被吓得坐起来,白茶茶缩到床角,害怕看着这群奇怪的人:“这是哪里!” 反观对面的这群人,无一例外都是对着她倒吸一口气。 “等等?”白茶茶疑惑盯着那团小龙,好像是天庭的那群,“你们…都是敖交的弟妹?” 看一下周围的环境,水波潋滟,珠光宝华。他们的衣服也是和敖交身上的一样流光溢彩:“这里是龙宫?” “这也太漂亮了吧。”一个稚嫩的童声。 对面一群龙这才惊醒,“她的眼睛是紫色的耶!”“好像紫珊瑚呀!”“她的头发颜色也没见过。”“我不也是白的。”“你的白和她的那种白也不一样。再说你也没有人家紫色的眼珠子。”“哼!” “她怎么这么漂亮!”“她身上大哥的气味太重了!”“大哥和她什么关系?”…… 敖秀看到这漂亮凡人漂亮的眼睛睁大,听他们讨论后,愣愣说了句:“我都听着呢。” “噗,”忍不住笑出声,敖秀发话,“都安静!谁再说话就出去。” 一群土豆丁立马闭紧嘴巴都不说话,那群小龙也安静下来,就瞪大眼睛好奇直直盯着白茶茶看。 敖秀坐在床边:“你是谁?为什么你身上都是大哥的气息?” “我叫白茶茶,敖交在哪?” 育蛋室,她见到了沉睡中的绿绿。 上前将紧闭双眼的乌龟捧在手心,怜惜摸了摸他垂下的脑袋,眼泪已经润湿眼眶:“他怎么了?” 敖秀感觉面前人心碎的氛围立马解释:“大哥受伤了,他这是在自我恢复,还没死。” “呜~吓死我了,他没事就好。”白茶茶抹掉眼泪。 “这段日子,你都和大哥在一起?” “嗯,我把他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就是普通的乌龟……”白茶茶抱着沉睡的敖交,给敖秀讲了很多很多。 敖秀边听白茶茶讲,边想之前大哥不太喜欢凡人,现在看,他又是教人家读书写字,还帮人家处理事情,为了她都和地府官员对上了。大哥真会这样么?她是不是在骗我? “你说的梦中的宫殿应该就是大哥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真的?” “好啊!”白茶茶抱着绿绿,跟着敖秀走。 路上,偶遇龟丞相。龟丞相向敖秀行礼:“大公主。” “免礼。” 白茶茶瞧了背着背壳的老爷爷一眼,她笑着凑到敖秀身边:“之前敖交就和我说,家里也有乌龟,应该就是龟丞相了!” “大哥心系南海,他说的应该不止龟丞相一人,可能是南海所有的乌龟。” “竟是所有乌龟?”白茶茶低头又摸了摸怀里的乌龟,心想,她还是不够了解他。 “这便是大哥的宫殿了。”敖秀带白茶茶进了一个房间。 本以为只是一间房,跨过门槛,见到的却是一方小院,天空还是海底,有鱼群从上方游过。院子里铺着整齐的方块大砖,门开着,能瞧见里面干净的黑石块地板,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走进屋,一张很大的书桌安静摆放在左边,桌上干干净净。右边门边,放着孤零零一个花盆,花盆里竖着一枝已经干枯的紫珊瑚。 敖秀解释说:“大哥喜欢紫珊瑚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就是养不活。” “我知道,他与我说过。” 敖秀微微颔首:“在大哥醒过来之前,你要不就待在龙宫?” “唔。” “你要是怕家里担心的话,可以白天回去,晚上我接你过来看大哥的情况。” “没事,我在泽乡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我就待……”白茶茶话没说完,就“嗖”一下消失在原地。 敖秀快速反应过来将大哥接住,白茶茶刚刚站的地方落下些许泥土:“土地召唤术?” *** 泽乡,太阳已经落下,只剩被烧红的半边天倒映在海面。岸边海滩,苗翠还站着。衡宝走过来,给她披了件衣服:“还没回来?” “什么都没有。” 无人的半山腰,谷之平站在草屋屋顶掐指一算,白茶茶这丫头还没有死,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掉水里了?昏迷了? 心中有些愧疚。他先前在黑白无常出现时跑掉,后来想想有些对不住白茶茶,但是他一个小土地公,也打不过黑白无常啊,留下来也没用的。白茶茶应该不会介意的。 这丫头,她怎么还不回来? 谷之平从屋顶爬下来,站在后院中,想到从来没有用过的土地召唤术,这个术法可以召唤任意一个在自己管辖区内的生物到面前来。就这个吧。 “土地召唤术:白茶茶!” 话落,上一秒还在龙宫和敖秀说话的白茶茶,下一秒就到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第39章 “土地公公!”白茶茶有点懵。 “你这丫头!你没事吧!”谷之平见到人完好无损出现,变得眉开眼笑。 “没事,我回家了?是你把我叫回来的?” “是啊。”谷之平看她有些嫌弃的样子,“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没有,没事,你也是担心我。”白茶茶进屋边收拾东西边问,“那你还能把我送回去么?” “送回去?回哪里?” “龙宫啊。” “龙宫!”谷之平立马拉下脸,“不可以!” 他低下头嘀咕着:“我没有上奏天庭已经是极大的好事了,现在居然还要让我牵线搭桥。这要是让上面知道了,我以后可怎么办。” 他停止嘀咕抬头看到白茶茶盯着自己,她那张小脸带着歉意。 白茶茶笑了笑:“谢谢您老人家没有举报我们,你现在就快走吧,以后尽量也不要出现,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就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那肯定的。”谷之平喜出望外,“你以后可一定也要这么说啊!” “知道。” “还有那条龙,也得叫他这么说。” “知道知道。” “还是你丫头上道。” “嗯嗯嗯。”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谷之平心情颇好,竟开始扯起家常来。 “我先收拾好东西。再去见苗翠,然后另外做一辆水车,水车做好后我就去龙宫。”白茶茶将东西都收拾好,看了谷之平一眼,“你怎么还和我聊起来了,你快走吧。” “行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嗯。” 当晚,白茶茶去找了苗翠,两人一起宿在了半山腰。 “我一直注意海边,压根没看见你。你可得好好说说怎么回来的?还有南海龙太子的事情!” 白茶茶犹豫:“你不怨他不许我们出海?” 苗翠犹豫下:“有是有的,不过你要是真喜欢他,他也喜欢你,那你以后不就是南海的龙太子娘娘了!那我们泽乡还怕不能下海?” “你,可真想得开。” “嘿嘿。” 白茶茶认真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抬手覆上眼前的白纱,她心里有些害怕。害怕苗翠恐惧她紫色的眼睛,恐惧她的真实模样。 “怎么了?茶茶?”白纱对面的苗翠问。 白茶茶想,其实自己从没有看清过他们,总是隔着一层纱,样子都是模糊的。想到这里,一把扯掉遮眼的白纱,她睁开眼睛:“我之前说,我蒙着白纱是怕光。其实,那是假的。其实真的原因是我的眼睛颜色,和你们不一样。” 烛火在她紫色的眼中摇曳,苗翠愣住。 “还有我的头发。”白茶茶准备和盘托出,她低头拽下假发,任由满头的白发垂落。不敢看苗翠的表情,“我的头发颜色也和你们不一样。这黑头发,是老爹拿自己的头发给我做的假发。” “茶茶。”苗翠沉默一会儿,注意到面前人微微的颤抖,她靠近拉住她的手,“原来是这样。只是样子有些不一样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害怕?” “我知道你不是妖怪。我为什么要怕?” “可是,之前我在山上偶然遇到过衡宝哥,他尖叫着滚下山了。” “哈?什么时候?”苗翠惊讶笑出声,“他胆子居然这么小!” 白茶茶绘声绘色讲了之前的事情,两人都笑了。 在无人注意的窗外,一个黑影闪过:“她居然是这个鬼样子!妖怪!” 第二天,刚送走苗翠,白茶茶正要去镇上买东西,就遇到范老爷带了许多人来。 范府的下人都抬着扁担,扁担上系着红结,抬着猪头、米糕、铜钱等等象征吉祥的物件。后面还有一群熟悉的泽乡的乡亲,探头探脑的样子,一看就是来凑热闹的。 “这是?”白茶茶疑惑。 范老爷笑眯眯看着她,朝旁边媒婆示意一眼。 媒婆甩着红帕,扭着水桶腰走过来:“白小姐呀。” “白…白小姐……”白茶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有些不自在。 “白小姐啊,你看范老爷准备的这些东西,你满不满意啊?” 白茶茶点了点头,想着这是下聘吧,立马又摇了摇头。 媒婆拿帕子捂着嘴:“范老爷是想要你与少爷定下婚约,这就着急来下聘了。” “少爷!范小少爷不是才九岁!”苗翠又折返回来,走到白茶茶身边,“茶茶都快十五了,怎可如此!” 媒婆转身看向范老爷,范老爷示意她继续。 媒婆满脸褶子笑着道:“不成问题!范老爷觉得白茶茶你会读书写字,还能做活计,满意得很!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这六岁的差距,范小少爷的金砖,不就得抱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范老爷:“说得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茶茶:“……” 苗翠:“……” 人群中,有人偷偷接近白茶茶,谁都没有发现。 在媒婆将范家夸得天花乱坠的时候,白茶茶头上一凉,白发垂落下来,发出一声尖叫“啊——” 众人看过去,一个身形瘦削披头散发,穿着破烂的人手里拿着黑色假发对着白茶茶猖狂笑着:“今天我就让大家都看看你的真面目!你这个妖怪!” “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白茶茶捂着头发,眼前的白纱也被那人扯掉,她在许多双眼睛中暴露无遗。 “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巨大的恐惧袭来,让她忍不住颤抖。这样的场景,让她回想起之前的那个夜晚。 记忆突然清晰,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原来当时,是敖交出手救了她。 “苏安!又是你!”苗翠恨恨。 苏安已经不是当初富态的样子,现在的模样,说他是乞丐,大概也没人反对。 他将假发扔到人群中间,挺着胸一脚踩在假发上,对着周围乡亲,慷慨激昂:“大家快看看白茶茶的真面目!白发紫眼!她肯定是妖怪!” “你胡说!”苗翠坚定支持白茶茶。 目光接触到范老爷,他点头哈腰:“范老爷!您看,就这妖怪!你还要少爷与她结亲!真是辱了家门啊!这可多亏了我发现了,不然生米煮成熟饭,就酿成大错了啊!” 周围人都很安静。 苏安继续大声道:“我建议!今天,咱们就替天行道!把这妖女烧死!” “我不同意!”苗翠强烈反对,急得脸都红了。 “……”周围无人回应。 苏安又重复一遍:“烧死她!” “……”还是无人回应。 “呀-呀-呀——”天空中飞过一只乌鸦。 一个人打破安静:“把苏安抓起来,抓他去见官,可别让他再跑了!”听着是吉婶的声音。 “对对对!”立马有人回应,这声音也很熟,好像是黄大娘。 于是围在白茶茶家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动手把苏安抓起来,压着他一起去见官了。 苏安被抓还在挣扎:“你们为什么抓我!那个妖女长那个样子,你们不害怕么!放开我!我不去!放开我!” 他的声音渐渐变远。 “?”有些疑惑的白茶茶看向苗翠。 苗翠也疑惑看着白茶茶:“???” 听了消息才赶来的衡宝看到白茶茶的模样:“啊!你是谁?” 苗翠不满拍了他一巴掌,黄大娘也不满拍了第二巴掌。 衡宝委屈巴巴:“干嘛打我?” 吉婶将地上的假发捡起来,拉着白茶茶:“其实,当年你爹把你捡回来的时候 大家都怕过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只有你们还有那些个孩子不知道而已。” 白茶茶接过她递过来的假发:“大家,都知道?” “嗯。”吉婶点了点头。 目光扫了一圈,黄大娘也点了点头,泽乡还留在原地的乡亲都点了点头。来提亲的范老爷和媒婆面上十分震惊,但是大家都在点头,他们随大流也点了点头。 吉婶继续说:“你弄的这个假发,其实没那么天衣无缝,偶尔还会歪掉。” “还会露出一点白色。” “我觉得这头发还没有你白色的好看。” 吉婶慈眉善目:“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竟然…是这样么!”回想从前的那些心酸,她还努力不让大家发现。其实是大家一齐在保护她卑微、敏感的心。 白茶茶眼里涌出感动的泪水,“我一直…都不知道。” “好孩子,现在知道也不晚。”吉婶将白茶茶抱在怀里。苗翠刚刚还在担心,现在看来原来大家都知道,也十分感动。 这边是一片感人涕下,那边范老爷和媒婆交头接耳后。 媒婆清了清嗓子:“白…白小姐啊,范老爷说他们家不嫌弃你的模样,不过这正室是不可能了,只能做小妾。你看这提亲的事,你就答应吧?” “没见过还能换位分的。”大家都无语了。 “我不要。”白茶茶立马回绝。 媒婆又给分析:“你看啊,你这个样子一般人接受不了,虽然泽乡的大家都不介意。但是泽乡也没多少适婚的儿郎,范家不嫌弃你,让你做小妾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你…”白茶茶眉头紧蹙。 “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悦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众人探头看过去,只见一位穿着黑袍的人穿过人群走来,他衣服光滑闪烁,边上包了金边,头顶金冠,满身贵气。随着他走近,周围空气都变得湿润,带了微微水汽。 对上他金色的眸子,微微有些恍惚,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窥见之物。 第40章 敖交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龙宫了。身边是还在孵化中的二十二,顾不上在另一边扭打成一团的小龙,他现在最想见的是白茶茶。 地府派人来勾魂魄,可不会只勾一次。可千万不能让她被地府那些鬼差给勾走了。 恢复人身,育儿室内刚刚还在闹腾的小龙直接僵住:“大、大、大、大、大哥……” 斜了他们一眼:“出去玩。” “好,马上出去!”一个个灰溜溜游走。 他试着调动法力,嗯,已经恢复。先前情急之下,他冲突丹药下在体内的禁制,能使用自己的法力,不过丹药的力量还有残余,现在谁看他都只会觉得他是一只乌龟精,而不是威武雄壮的霸气黑龙。 算了,反正白茶茶都会喜欢的。得去找她,边走边掐指一算,嗯? 敖秀听说哥哥醒了,开心赶来,只见她哥原地掐指一算。她上前还没说一句话,人就紧皱眉头,然后“嗖”一下原地消失了。嘴里还嘟囔着:“居然有人和我抢人!” 敖秀:“???” 反应过来:“什么!居然有人敢和我大哥抢人!我得去看看是哪位勇士!” *** 敖交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媒婆的那番言论,额角龙鳞闪烁。敖秀知道,他犯病了,暴躁了。 “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他现身走近白茶茶,白茶茶紫色的眼里带着欣喜看过来,“敖交?!” 穿过人群,停在白发人面前,敖交温和笑了笑:“我回来了。” 跟过来看热闹的敖秀瞪大双眼:等等,这是他那个整日板着脸,说要公事公办的大哥!他居然能笑得这样温柔?! 似乎是听到她的心声,敖秀看到敖交瞥了她一眼,她立马从头到脚都抖了抖。刚抖完,看到他哥对着白茶茶快速变脸,换上温和的样子。这般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她那个便宜老爹讨好母后的样子。 呃—— 这真是她那个厌恶凡人的大哥么?她十分怀疑。 “你没事了!”白茶茶激动拉着他的手。 “没事了。”敖交耸了耸肩。 “太好了!”少女激动扑进怀里,敖交轻轻将人拥入怀中。 “咳咳咳”媒婆在一边一个劲的咳嗽,“光天化日,大庭广众,注意廉耻……” 白茶茶身子一僵,要放开敖交。敖交手把着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帖:“此帖为证,家父已与白老爹定下过婚约,我们是名正言顺的。” “嗯?” 敖交低头看着怀里人,认真道:“我这次来,就是来履行婚约的。” “什么!”泽乡一群看热闹的乡亲十分震惊。 “白老爹什么时候能攀上这种贵公子的?” “看他们两的样子还很熟,白茶茶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我不知道,你知道么?” “我也不知道……” 众人议论纷纷。 媒婆立马看了范老爷一眼。 范老爷瞧了一圈,揣度一番后,不爽起身:“你这小子,凭什么和我抢人?” “我……” 敖交话还没说完就被范老爷打断:“看你的服饰,你好像很有钱,可是呢,你身边又没有一个仆人。你没有我有钱,你凭什么和我抢人?” “呵。” 敖交有些暴躁了,他龙宫宝物千千万,南海臣仆万万千,还从没有被人当面说过他没钱。抬手正要让这个凡人长长见识什么叫做金山银山,白茶茶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阻止他。 好吧,她不让我露财,那我就不露。 轻蔑看了范老爷一眼,缓缓道:“我可以入赘,你可以吗?” “嘶——”周围一阵吸气声,这贵公子居然还接受入赘!目光全都看向范老爷。 范老爷当场哽住,被下人按着喘过气来后,他给敖交竖了一个大拇指:“好小子!你厉害,人是你的了。我们走!” 范府的人都走了,泽乡来看热闹的乡亲见没有热闹看,也一哄而散。下山的路上还在聊刚刚出现的那位拿婚书的公子是多么多么的俊,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半山腰,就只剩了白茶茶、敖交、苗翠、衡宝还有看不见的敖秀。 等人都走了,敖秀现出身形,眼里带着一点点希望询问敖交:“大哥,你…真的要入赘?” 瞥了眼白茶茶,敖交肯定点了点头:“有何不可。” 眼里立马盈了泪,敖秀带着鼻音:“大哥,你不回家了么?” 敖交一本正经:“别掉眼泪。龙宫现在内有你,外有敖过,没有什么大事。我觉得以你们的能力能够胜任。” “大哥,你居然这么相信我们。”敖秀十分感动,有苦说不出。自从她接过大哥的一部分工作后,这几日工作总觉得累。晚上也睡不好,做梦都被各种繁琐杂事追着。她一直在期待大哥回来的说。 白茶茶被苗翠拉着在屋子另一边,眼珠拐了拐敖交和敖秀那边,压低声音:“这位就是龙太子?” “是啊。”见苗翠连眼神害怕的颤抖,白茶茶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不要怕,他人很好的。” “……就算你这样说,”苗翠瞧了说话的两人一眼,“那我也怕。” “咕~”在一边不明所以的衡宝肚子发出巨大的叫声,憨憨看了屋子里所有人一眼,“嘿嘿,我饿了。” “……”苗翠斜了他一眼,拉着他,“回家。” “等等,”白茶茶拉住苗翠,“敖交,我们今天留苗翠和衡宝在家吃饭行不?” 敖交点头:“我听你的。” 敖秀惊讶:大哥居然听她的!她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凡人罢了! “秀秀要不要也留下吃饭?” 秀秀?她叫我秀秀耶。欸嘿嘿。 敖秀摸了摸垂下来的头发,红着脸:“我不是很饿,不过你邀请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留下来吧。” 敖交瞧了她一眼:“你可以当做没邀请你,回家去吧,不用勉强。” “嗯?……哦。” 敖秀一步三回头,委屈巴巴看向白茶茶,白茶茶忙上前拉住她:“别走了。” “嘿,好!” 敖交又开口:“想吃饭,得干活。” “哦哦哦,好。”敖秀很乖。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苗翠笑了笑,这个漂亮的姑娘一头金黄的头发,眼珠像是天空一样蔚蓝,这口不对心的样子虽然戏多了点,不过看样子性格还是好的。 不过,她这般漂亮。担心转头看向衡宝,衡宝满眼都是她:“对不起,刚刚我肚子叫太响了。” “你还知道。”苗翠白了他一眼,撸起袖子要去给白茶茶帮忙。 白茶茶摆了摆手:“我这边有他们两就够了,你和衡宝坐那边就行。” “好。” 苗翠坐在一边,然后她就和衡宝一起看到。杂货间的门突然打开,柴火从杂货间陆陆续续飞出来,自己搭成一堆在地面,敖交将锅放在火上后嘱咐敖秀:“你在这儿看着火,不要太大,小一点。” “好。”敖秀乖乖坐到苗翠、衡宝的对面,手指一点,火苗就从火堆窜出。见对面两个凡人看过来,还笑了笑。 “呃!柴、柴、火……厄——”衡宝瞪大眼睛,直挺挺倒了下去。 “欸!衡宝!”苗翠很无奈。 敖秀坐在原地对衡宝施展了法术。人醒了过来,瞧了敖秀和敖交一眼,又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敖秀又把他弄醒,他醒过来后瞧了敖秀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晕过去。 敖秀很新奇:“看,时间变长了,多来几次,他就不会晕了。” 苗翠:“……” 白茶茶瞪了敖交一眼:“不准用法术,看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行吧。”敖交内心狠狠鄙视衡宝,胆子太小,难成大器。不过,看苗翠细心照顾他,也是他胆子小才不喜欢白茶茶。胆子小也是种美德。 “你说什么?”白茶茶递给他一把刀。 “我说话了么?”敖交反问。 “你说了。” 难道我说出了心声,敖交接过刀:“哦,我说胆小是凡人的美德。” “哈?”白茶茶摘着昨天苗翠送来的菜,“胡说什么呢?把鱼剁了。” “嗯。”敖交手拿着刀,面对鱼,下意识想要用法术,但是白茶茶正盯着呢。于是他,一手按住鱼,一手举起刀。 “等等,你会么?” “我……”我没剁过鱼, “我当然会,小菜一碟。” “啪”一刀下去,鱼从手里滑了出去,刀砍在他的手背上。 “你怎么样!”白茶茶脸一白,冲过来,忙看他的手。 敖交的手完好无损。 白茶茶放下心:“还好还好。” “不用担心,凡间的这种武器伤不到我的。” “嗯。”见他眉头紧皱,白茶茶心里又一紧张,“怎么了?疼?” “不是,”敖交举起刀,“刀口卷了。” 他话刚说完,砧板还有桌子四分五裂。 白茶茶和敖交都低头看了一地的狼狈,然后对视。 歪头:“小菜一碟?” 敖交撇开头。 “当然会?” “……” 白茶茶见他这样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不许笑了。” “噗…哈哈哈…” “茶茶!” “哈哈……你以前梦里做的鱼是哪里来的?” “我……拿法术变的,能变,但是不会剁。” “好吧。”白茶茶转身瞧了外面还在晕倒醒来的衡宝和苗翠一眼,小声靠近说,“你用法术把这里修好吧。” “嗯?好。” “对了,我那个有点歪的桌脚能不能帮我顺便修好。” “能。” 一切恢复好,白茶茶拿过刀:“我来剁鱼吧,你把菜摘了。” 敖交僵住了,这不是海带。 少女略微嫌弃:“你怎么什么都……” “我是海洋动物,这菜我都没见过。” 恍然大悟的白茶茶,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很对。” 第41章 兵荒马乱间将晚饭做好,饿了许久的衡宝趴在桌上横扫一切,苗翠拉都拉不住。拿着筷子的白茶茶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多吃点,多吃点,我们都不饿。” 看着风卷残云的饭菜,敖秀本来不想吃,不过敖交传音给她:“每道菜尝一点。” 转头看向敖交,他瞥了眼桌上的菜,又瞥了眼白茶茶。敖秀懂他的意思了,这可是她嫂嫂和大哥一起做的,怎么着她也得尝一口呀! 绝不是被威胁了的,是她自己愿意吃的。不过味道还不错,比起生吃要好吃许多。细细评味,嗯,就是没那么新鲜。 吃过饭后,将客人都送走。白茶茶被安排坐在椅子上,敖交秀了秀他的洗碗绝技。桌上的碗一个个飞起,进入悬浮在空中的水球中,被上下翻滚,冲洗干净。飞出水球后就已经干了,再一个个整整齐齐撂在桌上。 白发人忍不住发出感慨:“法术可真方便啊。” 敖交理所当然:“不是有我么?” “嗯?” “不用羡慕我有法术,我一直在你身边,我有了,不就是你有了。” 他金色的眼睛定定看过来,白茶茶脸微红,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是南海龙太子,她不过是个小小渔女,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现在他却愿意为自己洗碗做饭,放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那你可不许食言。”白茶茶生怕这一切会像泡沫一样消散。 “自然不会。”敖交做出承诺。 手指支撑下巴,思考片刻:“那你可不可以点石成金!” 毫不犹豫拒绝:“不可以。” “哼。”白茶茶低头嘟囔,“看,这不就不给用了。” 见人不高兴,敖交耐着性子解释:“点石成金这个法术其实是障眼法,本质还是原来的物质并不是真的金子。你要是喜欢金子,我的私宝库里面有很多。我直接给你就是了,不需要点石成金,弄假的。” “不过,我觉得有样东西,你应该会更喜欢。”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枚夜明珠。夜明珠有手心大,散发微微荧光。在白茶茶眼前晃过一圈,她的眼睛都直了,敖交问:“像不像发光的蛋?” “像!好亮!摸着还是温暖的!” 发出一声轻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给你,我们不要点石成金了。” “好。哈哈哈哈,敖交我真是太喜欢这个了!晚上我要抱着睡觉!” 海底龙宫,刚回到家的敖秀就被兄弟姐妹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是不是跟大哥出去了?” “大哥怎么没回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被夹在其中,尤为与众不同:“二公主!皎晴夜明珠不见啦!” “大哥和那个漂亮凡人是什么关系?” “……” 可惜敖秀压根没注意那个不同的声音,被一众人裹挟着前进,留下一个躺地的龟丞相:“二公主…二…公主……” 地府,黑白无常在给一人送行。 黑白无常互相搀扶着,旋涡的后劲还在,这样才能勉强站住:“你这次去是第三次了,可有把握?” 黄衫鬼嘴角一斜:“呵,我出马!那乌龟精还不是手到擒来!” *** 泽乡,半山腰。 白茶茶抱着夜明珠在床上翻来覆去,横着,趴着,竖着,掉过头来,怎么都不安分。 敖交的声音:“还不睡?” 看了眼已经被自己塞进被子还散发着诱人光芒的夜明珠,白茶茶欲哭无泪:“它好像太亮了,我睡不着。” “是嘛?那我收起来?”一个人影出现在床边。 白茶茶将夜明珠拿出来,敖交接过要拿走,她双手紧紧抓着:“你……会还给我的吧?” “当然,我已经把它送给你了。”敖交轻笑,他突然意识到,他待在白茶茶身边好似总是在笑。 “行吧,那你拿走吧。我睡了。”白茶茶侧过身。 敖交吞了夜明珠后,又变回绿绿趴在在盆中。 白茶茶在床上安静了一小会后,又开始折腾,将横睡、竖睡、趴睡又折腾了一遍。再她再次想要换头睡觉的时候,敖交开口:“还是睡不着?” 白茶茶干脆坐起身来,揉了揉肚子:“敖交,我的肚子它好饿啊——” “哦?不是你饿了?”他话里带着笑意。 “嗯,是肚子饿,不是我饿。” 化身成人又坐在床边:“那你的肚子想吃什么?” “它说想吃鱼!” “好。”敖交自己也不知道,他对着白茶茶怎么就这么有耐心。好像只要两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 手腕一翻,端出一道还冒着热气的红烧鱼来:“去桌上吃?” “嗯嗯嗯。” 递筷子:“刚刚在桌上不知道谁还说不饿来着。” 接筷子:“我那是场面话,场面话。” “你可真是个小虚伪。” “嘿嘿,我有你呀,你看我这不是也能吃饱饱。” 白茶茶拿着筷子挑鱼刺,这淡水鱼鲜嫩好吃,就是刺太多。一时兴起,想要逗逗敖交,将一块鱼肉送到他嘴边,刚要收回来,却是被一口咬住,他伸出舌尖将鱼肉卷入口中。 “还行。” 白茶茶则是盯着被咬过的筷子,犹豫自己还要不要用。 “吃饱了?” “嗯?没,还没有。”怕被看出来一时慌乱,白茶茶习惯性将筷子沾了点汤汁送入口中。顺势吞了吞口水……很好,吞,吞下去了。 脸颊微红。 “你怎么了?脸突然红了?”敖交靠过来,“放辣椒了?辣的?” “没有,没事。”白茶茶咬住嘴里的筷子缓解紧张,但是这可是被他咬过的。立马将筷子从嘴里拿出来,然后就被发现了。 “哦~你刚刚是不是在嫌弃被我用过的筷子?”敖交有些不开心。 “我没有。”白茶茶心虚移开眼。 敖交坐正离白茶茶远了些,垂着眼帘,阴影掩盖了他金色眸子里的情绪。 “我真没有嫌弃你。”白茶茶解释,敖交别过身子不看她。 “我真的,我发誓!”三指朝天,她信誓旦旦,“我要是刚刚嫌弃你了,我就…就…立马……天打雷劈!” “嗙”一人从屋顶落进来,手拿魂钩,“白茶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敖交偏头看了白茶茶一眼,白茶茶冷静辩解:“这也不是天打雷劈。” “嗯?”地府来的黄衫鬼有些奇怪,他们怎么和他想好的反应不一样?他的剧情了里面可没有天打雷劈这个词呀? 不管了,朝白茶茶使出魂钩。 “敖交!”一头扑进他怀里。 敖交伸手将人挡在袖后,一个钩子击在他袖子上,而后掉落。 黄衫鬼慢条斯理将钩子拉回,开口说:“你这乌龟精果然厉害,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一个拳头轰来。 哦,我的阎王爷呀!他速度也太快了吧!他另一只手还抱着白茶茶没放!离谱! 速度之快他压根来不及反应。被击中脸颊后,黄衫鬼差直接撞碎破屋子,飞向大海。 “我…话…还…没…说…完…呢…” 敖交一拳将鬼差揍飞,对屋子使用修整术后,甩了甩袖子,转身摸了摸白茶茶的脑袋:“好了,不怕,人被请走了。” 白茶茶被揉着脑袋,抬头看了眼敖交后,眼里一下盈满泪:“呜,敖交……” “怎么了?被吓着了?” “不是,”摇了摇脑袋,“我今天晚上好多事啊,又是睡不着,又是饿了,还有鬼差。你都没有嫌弃我,我刚刚是有那么一点点介意你用我的筷子来着,对不起。呜呜呜……” “哼,好吧,不过看在你敢于承认的份上我就饶了你吧。” “呜呜……谢谢。” “不过你得亲我一下。” “呜呜…好…呃……”擦了擦眼泪,“嗯?” “就像你之前对待绿绿那样,来吧。”敖交低下脸来。 白茶茶忍不住想要后退,腰却被面前人一手掌控,退不了半步。鼻尖全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双手攀上他宽厚的肩膀,微微踮脚,闭眼,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被抱得更紧了些,她听见敖交在她耳边呢喃:“白茶茶,你要不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嗯?” “不要就算了,我就是随便说一说。” “我要!我要!” “要什么?” “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嗯,”敖交吻了吻怀里人的额头,“这是你说的,我答应你了。” 第42章 地府,被揍飞回来的黄袍鬼嘴里叼着草,他拿着酒瓶正与谛听神兽说话:“大仙呀,你帮我听听那个南海的乌龟精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厉害?若是有这么厉害的妖精问世,按理来说应该会有天地异象,可最近什么异象都没啊?” 谛听喝了酒,面色有些酡红他说:“看在酒的份上,我帮你听听?” 他趴在地面,听了听,起来后想了有一会儿:“不是妖精,是为仙人……呃……”说完他还打了个酒嗝。 “仙?”黄袍鬼扔了酒瓶,“怕不是又是天上哪个仙养的,下凡来了的。” “嗯嗯嗯……”谛听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黄袍鬼继续抱怨:“你说那天上的,就不能好好约束约束。怎么总是往凡间去?” 谛听连回应都无了。 黄袍鬼砸了咂嘴:“看来应该托天上的人试试。” *** 已经是秋天,秋高气爽,半山腰屋门口的芝麻已经熟了。白茶茶最近的任务就是收割芝麻,然后晒干,芝麻全从壳里掉出来后,就可以收起来。 “你为什么种芝麻?”敖交有些不解。 白茶茶有些惊讶:“你知道这是芝麻?!” “你种了后,我注意到旁人种的和你不一样。” 现在在泽乡,白茶茶已经不戴假发了。她摸了摸从肩膀垂下的白发,紫色眸子微沉,思绪仿佛回到从前:“阿爹说,芝麻有颜色,可以染成黑的。” “原来如此。”敖交心中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白发人挽起袖口露出雪白的胳膊,痛快将头发扎起来,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不过以后就不种了!因为我不需要染色啦。” “好。” 白茶茶站在田中,半弯腰,一手攥着一把芝麻,另一只手拿着镰刀,麻利一割,芝麻杆便被她拿在手中,根部整齐。 抬眼看向敖交:“就是这样,这样先把芝麻割下来,这是第一步。” “简单。”敖交示意白茶茶将镰刀给他,他试了试。一手攥着芝麻,另一只手拿着镰刀,快速一割,根部整齐。 “不错不错。” “一般一般。”敖交继续说,“我可以用法术,将芝麻全都一次性割完。” “这样……好么?”白茶茶话里有些犹豫,“好像会显得我很懒,阿爹从小就和我说要做个…勤劳的渔民。” 见她眼中有对偷懒的期待,又有对不起老爹的内疚,敖交很认真思考了下。 “这样吧,你过来。” “好。” 白茶茶听话接过镰刀,敖交说:“我给你加个快速法术,这样你就能很快割完了。” “啊?等等?”她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开始不自觉弯腰割芝麻了,而且那一套速度极快,像是开了四倍速。 不一会儿,芝麻被收完,敖交打了响指,白茶茶才停下。她努力站直腰,扯了一面嘴角,朝敖交伸出食指勾了勾:“你,过,来。” “怎么了?”她周围气氛不对,敖交很疑惑。 白茶茶有被气到:“我的腰特别酸!虽然我力气大,但是我腰还是会酸的啊!我不相信你的法术了,太坑人了!” “这哪里是我不会法术,这样帮你加速,快速完成了,然后你也参与了,不是两全其美?” 他居然还没有意识到他这么做是完全不对的!白茶茶仰头直直看着他,眼里带着委屈。 “……”敖交将手伸向白茶茶腰间,“我给你揉揉。” “不要。”白茶茶躲开直接拒绝。 “听话。” “不要!” “你过来,”敖交将一直躲避的人抓住,揉着她的腰,轻轻说,“对不起,我下次不这么做了。” “哼。”白茶茶偏过头,特别幼稚地说了句,“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敖交揉腰的动作停下,如临大敌般顿了顿后,他说:“好,如果再发生,你可以不理我。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他半低着头,醇厚的声音在耳边许下承诺,白茶茶忍不住酥了半边身子,脸上的生气一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坨绯红。 于是敖秀被四个小龙缠着上岸来看敖交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平时充满威严、板着脸的大哥,一脸郑重地在摸白茶茶的腰。 大家僵在原地。 “你们怎么过来了?”敖交注意到出现在半山腰的敖秀和四只小龙。 大家齐齐拐着眼珠望天。 “嗯——”反应过来的敖秀还是不敢直视敖交,视线落在无云的空中,她说,“我们渴了,来讨点水喝的。” “嗯嗯嗯。”四小只看着西边齐点头。 “喝水?”敖交瞄了眼山下的大海,心想那里面不都是水?张嘴就有的,还要到这里来喝? 敖秀厚着脸皮,咧嘴假笑。 “有水,有水。”白茶茶将敖交放在腰间的手拉开,转身进屋去取。 敖交打量找上门来的四小龙:“不是去海马场?怎么到这里来了?” 十七垫着脚努力看进去屋里的白茶茶:“我们也要看嫂子!就我们四个没见到!” “就是”“就是”“就是”其他三小只同意。 “他们在龙宫闹腾,大家都受不了,我就带过来看看。”敖秀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被磨得不轻。 白茶茶端着水,将水杯递给每一条小龙,他们看都没看,目不转睛,视线就没离开过白茶茶。敖交递给白茶茶一个鼓励的笑容:“他们分别是十七弟、十八弟、十九弟还有……” “我是二十!”二十迫不及待自己蹦出来,“大嫂,你好漂亮!等我长大,你可以嫁给我么?” “嗯?”敖交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人是我的,你的夫人得你自己去找。” “啊?可是我认识的漂亮美人全都名花有主了。”二十十分困惑。 十八不屑斜了他一眼:“你还看上蚌壳精了,你看上的是她么?是那颗珍珠吧?” “非也非也,我对珍珠是喜欢,我也喜欢她,我是……” 白茶茶和四小只聚在一起聊天。 敖交正好想问问南海现在的情况,就与敖秀谈了起了公务。 将人都送走后,白茶茶神秘兮兮攥着拳头去找敖交:“不许用法术,你猜我手里是什么东西。” “二十送你的?” “对,不止,还有十九、十八、十七呢。” 敖交挑眉:“我…不想猜。” “你是不是猜出来了!” 避开白茶茶,金色的瞳孔少有的闪烁回避:“……” “嘿嘿嘿,”白茶茶摊开手心,四粒大小不一的彩色珠子呈现,它们外表晶莹剔透,只有米粒大小。敖交呼吸一滞,他就是知道是这个,大意了。 “十七和我说,”白茶茶紧紧盯着敖交,似乎是要盯出花来,“这个是他们掉下来的眼泪,你们龙族掉下来的眼泪居然能变成珍珠一样的珠子。这四个珠子的颜色不一样,就分别是他么四个的。” 敖交转身要避开白茶茶,白茶茶拉住他不许人走,继续好奇问:“敖交,你掉的眼泪是什么样子的?是金子么?” “不知道,没掉过。” “怎么可能!你生下来后没掉过眼泪?” “为什么要掉眼泪?” “你……真没掉过?” “没。” “为什么?怎么可能?”白茶茶不明白。 敖交却知道,因为他还在壳里的时候,龙王就悉心蛋教,并且获得了卓越的成果。 龙王泪眼汪汪说:“好男龙有泪不轻弹。” *** 在白茶茶和敖交吃晚饭的时候,天上下来一位踩着风火轮,肩上搭着红绸缎的儿童。 敖交和白茶茶介绍:“这是……” “哪吒!是哪吒!”白茶茶一下就认出来人,心中很是激动。 哪吒皱了皱鼻子,看了敖交一眼,目光最后坐在他正吃饭的碗上:“有人找我来对付你来着。” “哦,你是来抓我的?”南海龙太子还是坐在椅上,半分未动,看不出丝毫紧迫。 “是,不过……”哪吒咽了咽口水,“也给我来碗一样的,我就当没见过你。得快点,不能耽误时间。” 敖交皱眉。 哪吒双眼无辜看向白茶茶。 “有的,有的!”白茶茶立马乘了一碗面给哪吒询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接到的消息是说有只乌龟精在南海边上作乱,打扰了地府的绩效任务。”哪吒闻了一口海鲜鸡蛋面,舒服得眉开眼笑,“就过来看看情况了。” “那你看现在这个情况怎么样?”敖交反问。 “有好有坏,好的是这次可不是石头里碰出来的妖怪,坏的是你和…这个罪好像是最重的。” 他自然指的是仙凡恋,敖交郑重点头:“我明白。” 白茶茶看看哪吒,再看看敖交,也郑重点头:“我也明白。” 第43章 哪吒走后,敖交笑着问白茶茶:“你刚刚说你也明白,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仙凡恋啊,之前土地公公就和我说过这件事。”白茶茶解释。 笑容僵在嘴角,“你知道?” 白茶茶疑惑:“我当然知道啊?嫦娥奔月、牛郎织女,我都听过的。” “那……” “不过没关系,”白茶茶神神秘秘靠近敖交,小声说,“我觉得我们会不一样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你答应我说会和我一直在一起的。我觉得不是问题。” 敖交微低头望进她紫色的眸子,眸子里是自己清晰的倒影,还有如磐石般坚固的信任,没有任何担忧的波澜。 感觉自己被十足信任,敖交冷静分析:“天庭这么些年对付仙凡恋的方法也不过是忘情丹、生离别这两套。” 白茶茶认真点头:“要是他们强迫我吃忘情丹怎么办!” “你不吃就行,他们自诩仙人,不会强迫凡人的。” “好。” “那要是生别离呢?”白茶茶扑闪眼睛问。 敖交顿了顿,金色的眸子闪出从未有过的光亮:“不会的。” “好。”白茶茶眼里带着坚定,她伸出手,敖交回握住两人十指紧扣。 *** 第二天,白茶茶和敖交没事人一样一起去了镇上。 镇上的人可没有泽乡的乡亲那么和睦,敖交为白茶茶用法术做了伪装。 白茶茶和往常一样摆摊为人读信、写信,敖交在她旁边为她打下手。傍晚的时候,两人一起回家。 到了山顶,夕阳撒在泽乡,为整座山镀上金辉。白茶茶远眺半山腰的草房,再看看身边一直陪着自己的人,一股暖流流过心间,她傻笑出声。 “你笑什么?”敖交问。 “回家了,开心。” 敖交见她笑,回想今天他们好像没做什么好玩的事。他也不知道凡间有什么好玩的。作为宅龙,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处理南海的公务,没带女孩子出去玩过,也不知道怎么谈情说爱。 “真的开心?” “真的啊。” 敖交微微撇开视线:“没有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无聊?” “怎么会,我只要……” “嘚!一旁草丛突然跳出来一个灰尘噗噗的道士,道士手拿桃木剑,对敖交大喝,“你这乌龟精!居然敢勾引凡人!定是为了自行修炼!” 敖交和白茶茶对视一眼。 道士挥了挥桃木剑,见无用,又拿出一个金刚碗对着敖交:“我现在就要收了你!收!” 敖交微微蹙眉,白茶茶怕他伤人,上前挡在面前:“这位道士,您误会了,他不是妖怪。” “明明就是妖物!小姑娘你可不要被骗了!看我来收了他!”道士又掏出一个符篆,在原地“急急如律令”。 这时一头金发的敖秀出现在敖交身边,看到道士舞剑,她好奇看向白茶茶:“杂技表演?” “又是妖怪!”道士有些慌乱了,他拿出照妖镜对着敖秀一照,镜中是一条金光闪闪的龙。他有些恨铁不成钢,“龙乃祥瑞之兽,怎么会与这只乌龟精混在一起!” 被称作乌龟精的敖交额角突突,自从与白茶茶在一起后,这还是第一次他额角突突。 敖秀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茶茶解释:“他不是乌龟精,他是龙!” 忽然天上乌云密布,狂风阵阵,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道士大喊:“妖怪!你还作妖!” 不过谁都没空理他了。敖交抱着白茶茶,抬头平静望着阴沉沉、铅灰的天空:“是他们。” 白茶茶没有说话,只是回抱紧他。 敖秀倒是有些惊讶,天庭来得这么早。不过还好之前就已经传令所有南海的臣民,注意龙王的动向,并喊他们回来。担忧看了身边的哥哥嫂嫂一眼,希望一切平安。 乌云中飘下来一人,他手上拖着一座塔,声音灌耳:“南海龙太子敖交,天庭已经知晓你与凡人的事情。” “嗤”敖交挥一挥袖,刚刚还狂风阵阵的泽乡突然变得安静,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这般反常透出危险的气息。 “天庭想要拿人,倒不必如此故作声势,我们跟你走。” 托塔天王没想到事情这么轻松,他都做好,人反抗就拿南海威胁来着。 不到片刻,刚刚还站着很多人的山顶,一下便没了人,只剩腿软坐在地上喃喃的道士,他掰扯手指:“一条龙,一只乌龟,一个托塔天王,一个凡人……” *** 天庭,托塔天王人还没到,捉住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天庭。 王母去找玉帝:“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玉帝皱眉:“这种事情一般不都是你处理么?” 王母:“我处理的都是仙子,这回不同,这是仙男。” 玉帝噎住,顿了顿:“行吧。” “这次的事情可不好解决,你得顾着南海的面子。”王母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唉,这确实不好办。不过你说,这龙太子喜欢谁不好,要去喜欢一个凡人。”玉帝呷了一口茶,“喜欢凡人就算了,还是青牛送去的……” 王母:“……” 玉帝:“……麻烦了。” *** 上了天庭,敖交牵着白茶茶跟在托塔天王后面准备进凌霄殿。 托塔天王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以拳抵口:“咳咳咳。” 敖交现在头顶龙角,一身黑色镶金边长袍,宽大袍子下的手与身边的白茶茶十指相扣。虽然现在他的身份是被缉拿上天庭的罪仙,外貌却是没有一点点狼狈。他眉舒目朗,放松的样子抚慰了白茶茶有些紧张的心。 被托塔天王不悦盯着牵在一起的手,白茶茶有些局促,要挣开。敖交却是又追了过来,牢牢将她的手牵在手心。 金色的眸子带着淡笑看向托塔天王:“天王是身体不舒服么?可以去太上老君那里看看,对了还有三眼青牛仙友,不知他现在如何?” 托塔天王听出来这敖交话里有话,是在说他落到凡间是天庭的原因呢。这件事的处置还要听玉帝和王母的,他可不想多话,就也当没看见了。 进了凌霄殿,众仙家都在。阐述了事情原委后,玉帝和王母知道这件事是天庭有错在先,他们提出条件:一,忘情丹;二,去敖交仙骨,留性命,下放凡间为妖。 敖交选择了二后天庭便没有再为难二人,敖交被安排在刑房,白茶茶被送回凡间。 回到凡间的白茶茶很不安,可是她焦躁不安等了一天,南海没有龙过来,天上也没有仙过来,好像整件事情与她无关了一样。 白茶茶的焦躁被苗翠看出来了,苗翠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茶茶和她讲了去天庭和敖交的选择,她失神坐在凳上:“那之后我们就没说过一句话,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选择肯定是不好的,非常不好。可是我又不知道哪里不好。才过了一天,我却觉得像过了一年一样,现在的每一分、一秒我都觉得难受,我好想他,好想见他。” 苗翠拉着她的手:“茶茶,你之前不是做了水车去海上找他的,你现在坐在这里干着急可见不到他。” 脑子里想着苗翠的话,白茶茶皱紧眉头,她通红的眼睛里有了些神采:“我也可以试着飞上去,去找他。” 敖交给她的鲁班入门中有一个物件是能飞天的乌龟,是入门木匠的最后一个作品,也是最复杂的作品。 白茶茶在苗翠和衡宝的帮助下,开始试着做飞天乌龟。每天苗翠和衡宝走后,白茶茶都会独自继续挑灯做木匠,除了吃饭睡觉,她还坚持去土地庙请愿:“土地公公,请你保佑我一定,一定,一定能成功啊,我好想好想好想见他。” “你见到了要做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问。 白茶茶以为是土地公公显灵:“我想问他,剔除仙骨是不是很不好,会发生什么?” “他生下来便是龙,若是被剔除仙骨,就是除去仙籍,成为妖。仙与妖是有很大区别的。从前他有南海的庇护,以后他就是孤身一人,若是有昔日强敌来寻仇,他怕是性命难保。” “那我要去阻止他,我后悔了,我选择忘情丹。” “好。”陌生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 眼前的土地庙渐渐变得模糊,白茶茶回过神来,眼前的大殿一片明亮,左右两侧是众多仙家。 台阶上玉树临风的人发出声音,这个声音和她刚刚在土地庙听到的声音一样。他问:“忘情丹和剔仙骨,你选什么?” 敖交一如之前,他毫不犹豫选了:“剔仙骨。” “好,那你……” “等等!”白茶茶打断了男人,她转身看着敖交,“你知不知道凡人的寿命很短?” “茶茶……”敖交要开口说话,白茶茶甩开他的手。 “我们就到这里吧。” “你在说什么?” “我想选忘情丹,我们结束这段感情吧。” 敖交深吸一口气,话里带着小心翼翼:“茶茶,之前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的约定,你忘了?” “凡人记性不好,凡人说话本来就不算话的。我选忘情丹。” “我不信你。” “龙太子未免太自信了,我之前都是故意的,全都是为了和你亲近关系,这样住在泽乡的大家都能过得好一些,不受限制。我…都……都是为了大家,我…一点……一点……都……不……” 白茶茶嘴里一阵酸涩,低头呢喃,泪水一滴滴从眼眶中低落。 敖交伸手想要帮她擦泪,被避开后,僵在空中:“茶茶,你哭了,你在说谎。” “我没有,”白茶茶攥紧手掌,手心的疼痛丝毫抵不过心里的痛楚,抬头定定看着他,“我,白茶茶,一点都不喜欢……” 最后的“你”字卡在口中没有说出,因为敖交金色的眼中流下两行泪,眼泪落下后没有溅出水花,而是成了水滴状的黄金。 敖交一边掉眼泪,一边收集眼泪,还轻轻送到白茶茶手中:“你是不是为了看我眼泪故意说的,你现在看到了,是黄金,你好好收着。” 白茶茶看看手心的泪滴状黄金,突然破防,本来她说那些是故意的,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张大嘴巴嚎啕大哭:“哇——黄金,哇——敖交——,呜呜呜——呜呜——我不想你变妖怪,不想你被敌人杀死,你知道凡人寿命很短的,一点都不值得你这么做。我去——厄——” 她哭着哭着还打了一个嗝,敖交帮她拍了拍背。白茶茶缓了缓继续:“我去算过命,那个算命先生说我的寿命还要比旁人短,你看我的样子,本来就人不人,鬼不鬼的,在我短暂的生命里能遇见你已经很开心了。” “你很漂亮。” “我知道你总是说漂亮话,不过不重要了,我只希望以后你能记得我就好,你不要去剔仙骨了,听着就好疼呀。” “我没说漂亮话,你在我的眼里就是很漂亮。”敖交明明确确告诉白茶茶。 “嗯?真的么?”白茶茶擦了擦眼泪。 “真的。” 【这不是重点吧!】在凌霄殿围观的众多仙家内心都在吐槽,【可别秀了!】还好白茶茶反应过来他们两人谈话的原因:“那你不要剔仙骨了,我们选忘情丹吧。” “茶茶,”敖交将白茶茶拥在怀中,“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这个不可以。” “敖交……” 好一幅痴情怨侣,玉帝计策失败,只好发话:“既然龙太子做出了选择,那……” “等等!”一个声音插入进来,众人看进门的人,正是南海龙王一家人,包括常年在外“出差”的龙王夫妻两。 玉帝开口打招呼:“原来是南海……” 话还没说完,由龙王带头南海龙王一大家子默默全都躺下了,一个接着一个躺在大殿上。 众多仙家内心:【???】 正疑惑呢,就见整整齐齐躺下的南海龙王一家全都变回了真身——巨大的龙,然后开始原地翻滚。凌霄宝殿见过的阵仗多了,但是几万年了,也从没有说这样,被几十条龙一起闹腾呀! 凌霄殿里面一时间是天翻地覆,天崩地裂,不知东西。处于闹腾中心的敖交和白茶茶却没有受一点影响。 “母妃。”敖交对着款款走来,容貌端庄的女子行了一礼。 娘娘看了眼白茶茶,眼里带着惊艳:“好漂亮的女娃娃,你做得不错。” 白茶茶脸上挂着泪,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娘娘拉着敖交,附在他耳边:“仙凡恋的事情好解决,你只需要……”龙王娘娘说完,朝敖交眨了眨眼后就也躺下,加入了捣乱大军。 敖交听完母妃的话,恍然大悟。他们龙族生来便有龙珠和仙骨。龙珠是存储法力的,若是将龙珠给白茶茶,她便成为半妖,便不是凡人了。 将缘由讲与白茶茶听,白茶茶立马问:“那你以后没了法力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而且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我没有法力,不是还有你?” 敖交轻松一笑,白茶茶迟疑点了点头。 于是,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拉近距离,低头吻上她的唇。 白茶茶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眼睛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微微卷起来。此时此刻,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肩膀,此时此刻,她只能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心好像要跳出来了。 嘴里被渡过来一个物件,吞下后,敖交将白茶茶抱在怀里:“龙珠都给你了,白茶茶,这回我们说好了,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 “好。”白茶茶也抱紧了他。 *** 后来,大家都说南海龙太子是吃软饭的,他家那位半妖娘子不仅漂亮到东西南北的龙都喜欢,还厉害到调节了南海和凡人的关系。 不过这些舆论两位主角并不关心。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白茶茶起床后,感觉不对劲的她掀开被子看到了一个安安静静躺着的紫白相间的蛋。 “敖交!你快看!被子里怎么有蛋?” 敖交凑过来:“你……你生的么?” “我……我生的,么?”白茶茶把蛋捞起来抱在怀里。 敖交犹犹豫豫:“茶茶,这个蛋可不能吃了。”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白茶茶很生气。 敖交倒是乐呵呵:“你居然给我生了一个蛋。” “噗嗤”白茶茶也笑了,拍了拍蛋说,“是啊,当初我只是想要吃蛋,没想到遇到了你,没想到现在还自己生了一个蛋,哈哈哈……”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