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倌有点甜(女尊) 作者: 宅宅爱做饭 【本文文案】 蓝沐秋意外穿越女尊国,正逢改革,朝廷规定女子娶夫后可得五亩良田。 为了薅朝廷的羊毛,她转头就买了小倌,让他做了夫郎。而这小倌只想辅佐她成为乱世英雄,这让一心搞事业的她表示非常开心。 只不过,她渐渐发现自己的夫郎竟有两幅面孔?! 他偷看她熟睡的侧脸,眼神痴迷无比。 妻主好……好漂亮 好……好想 她:有点害怕,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小剧场: 她为他盖被,对他极好,他感激地道:“念初的心,因为妻主,暖了好久。” 背地里他的内心:“暖归暖,不逃是傻蛋。” 她被人爱慕,没等拒绝,他宽容地道:“如果妻主选择了他,与他比翼双飞,或许妻主会取得更大的成就。” 背地里的他:“你是男二?给爷爬,我先来的,要点脸。” 她仕途受挫,一蹶不振,他安慰地道:“妻主,念初会永远相随的。” 背地里的他:“还好成亲的早,要不然她不要我了怎么办?” “一心搞事业”的她:?真香? 避雷:男主非c(当过小倌)、孕果生女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蓝沐秋,云念初 ┃ 配角:武澈白,墨天鹄 ┃ 其它:HE,欢迎收藏预收和同期连载文 一句话简介:夫郎有点磨人怎么办 立意:纵使作为牺牲品,但一个人成长时,总能战胜一切苦难! 种田之民(前两卷种田向) 第1章 遇见小倌 尽管是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可这天却奇热无比,猩红太阳灼灼冉起,连牛都闷闷地嘶鸣着,走得奇慢无比。 而驾驶着牛车的蓝沐秋也早已汗流浃背了。 她此次的目标,就是找个小倌馆,买个男人成亲。 因为在这个特殊的地方,是女人娶男人回家。而小倌馆,则是男性专门为女性提供服务的地方,犹如古时的“青楼”。 她思虑着,把牛车停到了旁边。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混作一团,可她毫不在意,径直地下了车,打量着周围,进了大堂就直接往老鸨那走去。 老鸨看见她来了,便挤弄着满脸褶子,自以为热情地带着笑脸相迎了过去,道:“新客呀!您想要个什么样的小倌?我这里要什么样的都有,保准伺候的您快活。” 蓝沐秋被大堂里浓烈的廉价脂粉味差点儿没熏晕过去,不由得攥了攥手心,心里为她拿着的那点银子发愁。 要不是穿越的这个原主家穷的叮当响,她也不至于来小倌馆买个夫郎。 但她还是笑的很自然,尽力不让对方看出她的想法,道:“我并非是来玩乐的。我想买个小倌,然后带走,也好有个陪伴。” 尽管她说得含蓄,但老鸨却立刻明白了其中含义,她看蓝沐秋身着粗布麻衣,竟洗的发白,自然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在改革开始之后,朝廷颁发了女子娶夫后可得五亩良田和一间房屋的条例,这导致不少穷人都动了买小倌当夫郎的心思,蓝沐秋并非是第一个。 老鸨一想,心里有了七八分的打算,可面色不变,仍笑道:“看你是远道来的,我不会诓你。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十村八村的店里属我们这一家最实诚啦。你给个实心儿价,我给你找个这价位里最合适的。” 蓝沐秋微笑着,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老鸨脸色一变,嘴角止不住的翘起,眼神都要放光了。没想到她竟然猜错了吗?这位竟然是个有钱的主顾儿? 然后,蓝沐秋接下来的话让她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一两。” 老鸨:“……”她还以为是十两呢! 她不慌不忙地摆摆手,拒绝道:“这哪成,你还是开个实心儿价吧,这价钱哪够?别的家哪有卖这么便宜的,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蓝沐秋当然不信,她方才偷偷观察过了,这里地处偏僻的穷街陋巷,大堂内也满是陈腐破旧的桌椅板凳。 连刚才有客人出来,也就抛出了几文钱而已。既然卖小倌的身都廉价到了几文钱一次,那么一两可以说也不算少了。思及此,她镇定地面上不动,笑道: “我要是能多掏出半个铜子儿都算我诓你,老板娘,我是给了个实在的价,要是你这里没有,那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去别处瞅瞅。到时候要是丧失了我这个主顾儿,你也甭怪我。” 说罢,她假意就要往外走。 果不其然,老鸨连忙拉扯住了她,用僵着的脸笑道:“那倒是……也有一个小倌可以合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他年龄大了,二十七八了,恐怕他的气血难以再供给孩子滋养。” “那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蓝沐风叹着气,露出了一脸遗憾,那表情要多逼真有多逼真。 但其实,她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还有这种好事? 她秉持的是先立业再有孩子的理念,而且这女尊国是孕果生女,大不了用她的气血就好。再者说了,她只是贪图那地和房,实际上还真不想不负责任地随便就结婚生女。 这时,又有一个客人来到这里,嚷嚷着老鸨给安排小倌。 老鸨仿佛看到了救星,于是赶紧指了指那长廊,道:“就在走廊尽头,最里面的屋子。你去看看,相中不相中的再说。要我说,他模样也还不错呢。” “那我就去瞅瞅,成不成另说,毕竟我很挑呢。”蓝沐风道了谢,然后转头向长廊走去。 她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一两银子,比买牲口还便宜呢! 看这小倌馆,大概是最下等的窑子一类的,大堂角落结了纷繁细密的蜘蛛网,来的客人也是酒鬼小斯一类的。 她本是带了二两银子,想着先拿价格虚晃一下老鸨,让她介绍个差点的,到时候再装作忍痛割爱的表示可以添钱,这样大抵可以买个好点的小倌。 最便宜的小倌,再怎么想,肯定是有些缺陷的。大概,这小倌应该长的不怎么样呢,或者性情极差。 于是蓝沐秋想着,缓缓向长廊里走去。 破败的隔间屋子中,昏昏酒气弥散,男子求饶低喃之声不绝如缕,混着轻薄床板吱吱作响之声,乱成一团。 她不由得在心里唾弃地呸了一声,赶紧朝目的地加快了脚步。 枯木做的坏门虚掩着,又没有喘息声,她本欲推门直入,但她的手刚碰到门,就听到里面剧烈的床板响动。 她愣了下,不久后,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叫骂声: “你只不过是个小倌,装什么贞洁烈男!” “怎么就你特别,给我叫出声来!” “嗯?难道你没有感觉吗?” 这时里面传来了一声低喃。与其说是带了些别的什么,倒不如说是一种痛苦的忍耐之声,而且只是一声。 与这声伴随着的,还有剧烈的撞击声。根据蓝沐秋的判断,大概这小倌是挨了打。 她突然感到胸口有些闷闷地,然后缩回了手,站得远了些。 她是不想给对方难堪的。如果对方得知她了解了他最不堪的一面,恐怕会很难受吧。她虽然要买小倌,却不意味着她会欺辱比她弱势的人。 虽然她可以那么做。 于是她就这么垂首立着等待,许久之后,她才看见一个浑身带着酒气、走路摇摇晃晃的女子出来,打了个酒嗝,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心里厌弃,却没有发声,而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房间很狭小,里面只有一张有些摇晃的小床,以及一扇不怎么透气的窗,除此之外,怎么看都像是牢房,不过这房间收拾的倒还干净,至少没有蜘蛛网什么的。 蓝沐秋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试图掩饰尴尬。 她向那床上望去,只见那小倌正抿着唇倚靠在墙上,薄被虚虚地盖住了他的身子。 他长的倒不似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大概是不常外出干活的原因,肤若凝脂,又很清瘦,此刻他青丝凌乱,脸上挂彩。 整体来讲,面相周正,生得一副熠熠含情眼与挺翘鹰钩鼻,唇若点朱,倒也算得上明眸皓齿,质如仙鹤,遗世独立。 这倒是让蓝沐秋看愣了。 这……这一两银子这么值的吗? 那男子见她目光灼灼,以为她也是嫖客,是见到男子就走不动道的那一类,于是忍不住垂下了眉眼,毫不克制自己的厌恶。 蓝沐秋看见他的神情,呆滞了一下,然后连忙垂下了头,生怕对方以为她轻薄。 她走过去蹲在床边,不敢直面那男子的杏眼。 正寻思着怎么开口,那男子却突然抓住了她的领口,然后整张脸凑近了去,闭上眼睛,生硬地吻上了她的唇。 一股血腥味传递到她的口中与鼻腔中,生生地将她的尴尬与同情压了下去。她猛烈地挣扎,下意识地往他那个方向倾倒过去,然后用膝关节往上一顶,巨大的踢力,一下子差点没把那男子的骨头踢碎。 那男子被剧烈的动作弄的一愣,幸亏靠着墙,否则差点没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没等那男子露出错愕的表情出来,蓝沐秋下意识地将一个巴掌摔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声响起,她怒火中烧,斥道:“你有病吧?没经过别人同意就亲别人?” 纵使这是女尊国,男女之事是男子吃亏,舆论一向偏袒女方,可是她仍秉持着无论男女都该知耻懂礼、彼此尊重的想法。 那男子一愣,随后眼中更是嫌恶,然后用手背擦拭了唇角,冷言道:“你如果不是来玩的,何必来这里?” “就不能是为了正事吗?” 那男子清隽如画的好看眉眼微微觑起,凝眉冷哼道:“你在小倌馆里,谈正事?莫非是你不行?” 蓝沐秋:“……”无语至极 她总算知道这男子为何会挨打了。 正当两人踌躇莫展之际,吱呀的响声传来,门开了。 不过情况并没有好转,现在加上老鸨,是三个人大眼瞪着小眼了。 老鸨忍不住干咳了两声,然后笑道:“你都知道了吧?” 蓝沐秋忍不住嘴角抽搐,完全不能理解其中含义,但还是努力克制恼火,笑道:“嗯?” 她今天倒是想要知道,在这迷幻世道,她该知道些什么? 老鸨见蓝沐秋十分疑惑,于是叹了口气,把声拉得冗长,道:“你也看见了,这孩子面相不错,倒是也很给我赚钱呢。他性格也温柔体贴,只可惜——” 蓝沐秋的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 好……好一个温柔体贴。 可她还是很给面子地附和道:“可惜什么?” 老鸨微微叹了口气,与那面色凝重的小倌双眼相对。 她眼神里略带威胁,明显是在警告小倌不要乱说话,可看向蓝沐秋时,精明双眸又是盈盈笑意了。 接着,她道:“可惜这孩子是个跛子,腿脚不好。你若诚心要,一两就一两吧。买个小倌不想做夫郎,做个小侍也好呢。” 蓝沐秋压下了眼眸,心里总算明白了这老鸨为什么要价这么低了。 可是她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毕竟能压一点是一点嘛,显然她遇见的这个小倌是要不得的了,可这个买卖不成,其它的也能压价呢。 虽然,她厌恶把活人做成买卖。 于是她装模作样地咂摸着嘴叹息道:“既然您是个敞亮人,我就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娶他是要让他做夫郎的,他是个跛子,这让我很难办啊。” 说罢,蓝沐秋装作难以接受的样子往外走,似是恼羞成怒不愿再谈了一般。她知道,那老鸨肯定会拦住她,然后再给她降价打折的。 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但事先还要较量一番,无非就是看彼此有没有经验的。 因为做买卖,诓的就是没经验的老实人。 “且慢!” 那声音果不其然传了过来。不过,那次却不是那老鸨的声音。老鸨正欲开口,却被那小倌捷足先登了。 她愣了下,呆滞地停住,错愕地转过头看向那小倌。 那小倌猛地抬起头来,咬了咬唇,心里却也有着别的打算。 他逃跑了那么多次,甚至都让老鸨打断了腿,落下了病根,可是他还是要逃。他要自由,他想做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想老死在这小倌馆中。 如果能被这女人买了去,不管怎么说,在女人手里总比在老鸨手里更易逃跑! 可是他一想到那刚才强吻了对方的场景,不由得抿了抿苍白朱唇,生怕她觉得他太过水性杨花。 于是他抬头仰望着那蓝沐秋,颤着嗓音,投其所好地道:“我并非是个轻薄的人,只是在这小倌馆里,我是靠着互相占有的信念才活了下去的……您将我买了去,我除了不能快点走路,其余什么都愿意干,也什么都会干。我会知恩图报的,请您信我。” 这男子很是着急,说的磕磕巴巴的。不过好在他逻辑还算清晰,理解起来倒也不费劲。 那老鸨神色不耐,可看蓝沐秋仔细地听着,不曾流露一点儿不耐烦的表情,终究是忍住了。 看对方沉默,那男子心中急切,道:“我会干农活,会收拾家务。并且,会无条件听您的话。” 方才,他看蓝沐秋穿着的衣服破烂却整洁,便知道她是想要能帮衬她的夫郎,于是赶紧捡了她爱听的说。 蓝沐秋嘴角抿了抿,看向泪光盈盈的他,心里深感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可她听到了那句“互相占有”时,竟然内心也受了些许波动。 她以为这里的男子大概都会被时光磨平了耐性与尊严的,平心而论,如果她是他们,她不觉得自己会做的更好。 所以…… “不行!你给我换一个,我可以再添一两。要不然我去别家看了。”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因为她可忘不掉那男子阴阳怪气的语调,她怕那男人表里不一、报复她。 老鸨:“……” 不买还听的那么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男主遇见女主后非常洁 如果有读者对双c双洁有执念的话,欢迎收藏我的预收文(狗头jpg) 【贴个文案】 《腹黑炮灰夫郎撩又甜》(穿书女尊,双c双洁) 蓝沐晞穿入了自己写的小说中,成了炮灰男配云向煦的早死妻主。 写此书时,她只是想制造个炮灰反派,于是将云向煦写的自卑阴郁还腹黑,对女主一见钟情、一往而深。 当她对云向煦无比的好,却看见云向煦表面笑嘻嘻,可背地里拿出了小本本时,她更是惊慌至极。 她千防万防,无奈云向煦总去找对门女主,回来就红着脸,问他什么,他就害羞了。 她忖度良久,还是和离吧,何必彼此折磨,让他黑化? 云向煦本厌恶他的妻主,厌恶她的反复无常和家暴。 可渐渐的,妻主竟不再打他了,还愿意和他说话,眉眼温柔地对他笑,有了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他、惦着他累不累冷不冷,只向着他说话,他……他好喜欢。 可是,妻主为何总盯着对面新搬进来的妻夫看呢? 不行,他得好好提醒一下对门的女人,让她看住自己的夫郎,别总勾搭他家妻主。 当他脸红脖子粗地和对门吵完架、兴奋地搓着手手、对着妻主流下了哈喇子、心想今晚就勾引妻主时…… 妻主就和他提了和离。 云向煦:? 怪不得妻主总不碰他,原来是早就不喜欢他了! 亏他每天还拿小本本记下她的好,该死,他要黑化! 于是乎,和离后的他不仅死活赖在蓝沐晞的家中,还充分发挥了戏精特长,在外各种诉苦抹黑她。 特喵的,妻主那么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蓝沐晞:?所以你就在外面造谣我某能力不行? 很好,那都别睡了,她今晚就想知道,到底是谁——能、力、不、行。 第2章 买下小倌 老鸨讪笑了几声,摸了摸鼻子,引她去了隔壁几间房看了看。 不过其余的这几人,都可谓是各具特色。 不同于那个小倌洗的发白的灰色床垫,他们的床铺都铺着刺绣的海棠花粉红衾被,喷香扑鼻。 “官人~瞅瞅人家嘛~人家可会暖床哦~”那个男子疯狂抛着媚眼,直接让蓝沐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救命救命救命…… 果然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她现在甚至觉得第一个正常多了。 她主张开放包容,和而不同,但她受现代观念的影响,她实在接受不了男的比她还骚十万倍。 在街上的男子虽然也以“柔”为美,但还算适量,可这小倌馆里的人咋这么奇葩…… 她结巴道:“换……换下一个吧。”总会有正常人的。 下一个男子正常多了,只不过他也摇摆着腰肢,不停地卖弄着风骚,还用眼神不住地进行某种暗示。 蓝沐秋直接无视,强忍着恶心,问道:“你有什么特长吗?” “当然有了~官人想玩什么样的花样,我都会~” “……下一个。” 给爷爬。 “您先出去嘛~让我和这位小姐好好聊聊,受人打扰怎么行呢?我们须增进一下对彼此的了解。”另一男子难得地没有扑上来,而是笑着对那老鸨道。 蓝沐秋的心总算舒爽了些,心想总算遇到个正常人了。 是得好好聊聊,要不然显得多么轻佻草率啊,于是她点了点头。 待老鸨走后,蓝沐秋冲他笑道:“你我二人,是该知根知底的。” 那小倌明亮的眸光闪着羞涩,轻声道:“我的根自然会一入到底,让官人一探究竟的。” 蓝沐秋:“?” 缓缓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不消片刻,那男子立刻原型毕露。 他拨弄着自己的发丝,咬着嘴唇,嗲声嗲气地道:“其它小倌也就嘴上说的厉害,实际功夫根本不到家呢~尤其像云念初那种人,哼,故作清高罢了,可我不会~官人,人家可是实践派~” 蓝沐秋只感觉天雷滚滚,只把她劈的是外焦里嫩。她只感觉以后都不能直视“实践派”这个词了,她捂着嘴,如兔子一般飞奔跑了出去。 第一个遇见的那个小倌明显是故意恶心她,因为这个朝代是以女子强势为美,可是其它在这个朝代的“正常男子”,她可是真的接受不了。 或许第一个小倌并非自愿沦落至此的,所以才会有些怨恨。她疯狂给自己洗脑中。 老鸨见她出来,疑惑地道:“咦,你不满意吗?这几个可算是一顶一的了,谁见了不得说一声好啊?” 她尴尬地挠挠头,道:“我还是要最开始的那个吧。” 老鸨:“……” 你是闲得慌吗? 她们只得又回到了最初的房间。那小倌见她一来,立刻双眸含情而放光,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蓝沐秋知道已经挑无可挑,再当着这小倌的面压价,会损了他的尊严,于是她强忍住一阵花钱的肉痛,咳嗽了几声。 然后,她斟酌着开口道:“得了,一两就一两吧,就当我卖给您个人情,外加你再给我一套合适他穿的衣裳,要不然他没法见人呢,怎样?” 而那老鸨却是不知道她的想法,只爽快一笑,道:“好,就当交个朋友了,以后可要多照顾照顾我的生意!我去给你拿卖身契和衣裳去!” 蓝沐秋笑着,心里却想: 谁tm想照顾你生意啊喂! 这老鸨如此欢快,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为了终于摆脱那小倌而高兴。 毕竟这小倌上了年纪不说,这性格也最是倔强,被打断了腿也要逃跑。后来她收了他的衣裳,强迫他只能每日赤身裸体的接客,他总算不跑了。 可是这小倌却也没有配合,甚至还试图用剪刀割开自己的脸,以表示不愿接客。 还好她及时发现,把一切危险的东西都拿走了,并威胁他如果他再寻死觅活,就把他卖到最低等最低等的窑子去,这他才好了点。 可是他还是不配合,每次一来个女人,他就猛地要去亲对方,而且也从来不像其他男子一样软声软气地撒娇,甚至连叫、床声都不愿发出。 这就导致每次都有客人跟她反应,说这个小倌让她损了面子,感受不到属于女子的自尊,以后再也不来了。 这下好了,这小倌终于被买下了,而且价格她还算满意。 那老鸨一走,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那目光对上,小倌极度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去,可是能看见他的眼梢却是泛着喜悦的。 他连连道谢,倒是让蓝沐秋不好意思了,只好挠挠头,问道:“我叫蓝沐秋,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倌难掩心中的欣喜,于是赶紧装作乖巧的模样,答道:“奴叫云念初。” 嚯,原来他就是那个别人口中自做清高的“云念初”啊。 蓝沐秋心下了然,微微一笑,道:“以后别再自称奴了,我不习惯。” 两人虽然心知肚明对方是个什么货色,但还是心照不宣地把戏演了下去。 云念初则更显乖顺,点了点头,然后道:“全都听您的。” 那老鸨拿来衣服,递给了他,他拿起衣服就要穿,蓝沐秋则赶忙红着脸转过了身子不去看他。云念初看见了她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地也红了脸。 不知过了多久,云念初才坐的板板正正,将头扭到她站的方向,说道。“穿好了。” 蓝沐秋点点头,随手付了钱拿了卖身契和衣服,然后就起身想走。 走了两三步她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回头去看:那云念初脸憋的通红,好的那一只腿拼命往前赶,将跛着的一只腿努力拖拽着,试图跟上她的进度。 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倒不是反感他走的慢,而是觉得自己实在太过粗线条。虽然不喜欢他,但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他,恐怕也会觉得很为难的吧? 思及此,她走到他面前,然后微微地扎了个小幅度的马步,上身往前弯了弯,做出了背人的姿势。 见云念初没动,她解释道:“廊道很长。不过如果你想慢点走着散步出去,我也可以陪你。” 云念初抿了抿唇,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绕过她的脖子,将身子俯在了她的背上。 他与她还不甚了解,为了使她放弃警惕心,或者说他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于是就大胆地贴上去了。 而感到身上上来了人,她就及时地伸了手,然后挽住了他的膝盖窝处,保持了平衡。 她想到女尊社会对男性比较严苛,于是就将手掌握成了拳,用手腕来挽住他的下肢,来使接触面积最小化。 自她穿越到女尊以来,她发现自己拥有了如现代男子一般的力气。而这里的男人,则似乎力气都不如女人。 除了这点是颠倒的,其余倒也没有变化。只是在农耕文化下,力气就几乎等同于生产力,等同于权力啊。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然没有注意到,快到门口时,云念初微微地转头看向身后的老鸨,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与憎恨。如果可能,他是一定要回来报仇的。 好不容易把他放到了牛车上,蓝沐秋本想着赶紧回去然后处理事情的,可是街边上贴的皇榜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毕竟这大街小巷中仅仅过了半个时辰,皇榜从无到有,还贴了那么多,真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虽然女尊国里面主要使用的是繁体文字,但她通过半年的学习,却也轻易地能够读懂。 这里面的大体意思是说:皇帝开恩鼓励大家发明创造。如果谁发明创造了好东西,就可以通过官府,层层审核上报。最终优胜者,可以得到丰厚奖励,乃至接受墨丞相或者武将军的接见。 蓝沐秋的眼睛忍不住眯了眯。 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与女尊国人相比,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她掌握了现代知识,她可以降维打击。 她只要随便发明个历史长河中已经被发明的东西,而女尊国没有,那一定会受到青睐的。 “您识字?”惊诧的声音传来,让她反应了过来,看向了他。 她回过神来,看向坐在牛车上探头探脑的他,也温和一笑,道:“以前学过一点。这皇榜上写的大体内容是,向民间征集发明创造。我倒是有些好点子,到时候要麻烦你帮我把把关。” 见她似乎是有进取心的,于是他的眼神幽深了些,开口劝谏道:“您既然识些字,要是肯下下功夫来读书就好了。在新帝刚登基时,就下达了读书人可以免税的命令,哪怕仅是秀才也是如此。如果去掉那些赋税,倒可以省一大笔银子。” 他说的这一番话倒是发自肺腑、十分真心的。 毕竟在他没有完全逃出这里时,她与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她若是发达富裕了,也好能对他不那么苛责。若她忙起来,他逃出去的概率总归要大些。 她不知道云念初的小算盘,还为他的体贴而微微感动,心中暗下了决心。 蓝沐秋倒是个有行动力的,很快就找到了当地县衙,然后找到了户部,让吏典帮忙找出人口册子。 黏黏糊糊的办了好久,吏典一味的翻白眼,一会儿说什么找不到册子了,一会儿说让她们等着排队,但就是不好好给处理。 后来,云念初戳了戳她,小声提醒她得塞银子,她才反应过来。 果真如此,她给了钱,册子立马找到了,队也立马变没了,她们很快地就签了字画了押,领到了土地和一间屋子。收拾完后,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又尴尬起来。 “你帮我拿一下卖身契,我去别的街买俩包子,那家的包子香。我要去半个时辰。”蓝沐秋特意咬紧了“半个时辰”这四个字,以表决心。 云念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买个什么包子,需要半个时辰啊? 特别是对方把他的卖身契扔给了他,然后真的若无其事地走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要试探他,结果真的亲眼看她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他的视线。结果大街上人来人往,过了许久也真的不见她回来,甚至周围也不像是有眼线的样子。 他咬咬唇,不明就里。这个女人实在太奇怪了,似乎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其实他以为她会选择其它人的。毕竟他在这里名声不好,还上了年纪。 也许,她是找了个借口,实际上去哪儿玩乐了,根本不想带着他? 或者,她就是为了那五亩地才娶的夫郎? 或许……她是故意放他逃跑的?她娶夫郎有可能是为了应付家族,实际上说不定她真的像他今天说的那样,身体不行。 他抿了抿唇,还是决定逃跑。 如果是试探他,不过是会挨一顿打的事情,可如果这是一次机会,错过了可就真的是错过了。 而蓝沐秋并非是心大,而是她的确是故意这样做的。她仔细研究过那朝廷政策,里面并没规定两人感情破裂了之后还得还地。 他逃了最好,否则多个陌生人在家里,她也会提心吊胆、怕对方谋财害命的。最关键的是,她亲眼目睹了那小倌馆的罪恶,心里实在抵触做这种贩卖人口的勾当。 她如此思虑着,还怕那小倌不跑,特意慢慢悠悠地买包子,还伸个懒腰原地站了好久,过了一个小时,她才磨磨蹭蹭地往回走。 果不其然,那小倌不见了。她原本计划的是,如果小倌不跑,就赚了钱之后给他找个好人家,如果跑了,那就跑了吧。反正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嘛。 她坐上了牛车,执起缰绳,正准备驾车离开,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声轻喃。 她不是好事之徒,但她还是忍不住多听了两耳朵,因为总感觉这声音似曾相识…… 很像是某位小倌,挨打后的痛苦低喃。 准确来说,那位小倌,就是今天她才娶的夫郎。 第3章 朝中局势 “欺负一个腿脚不便的人,要点脸?”蓝沐秋叉腰站立,怒斥道。 秋风萧瑟,她的脸却黑的要命。她几乎无语死了,因为欺辱云念初的人,就是她之前遇到的那个醉鬼。 听到此话,那醉鬼愣了愣,连带着揪着云念初头发的手都松了松,但随即意识到不对劲,她前脚刚走,怎么可能这小倌就跟了别人呢? “我说你这个贱人怎么不能好好服侍我,原来是有了老相好。”那醉鬼奸笑着,一把揪起云念初的头发,强迫他的脸面对着她,然后朝他吐了口唾沫。 蓝沐秋尽管不想逞英雄,也并不崇尚以暴制暴,可她此刻只感觉不动手,实在愧对自己的良知和现代所受的教育。 她冷眸灵动,淡淡地道:“你放开他。” “少管你娘了个腿的闲事!你莫不是也缺爹少妈?还是爹做了小倌,娘也不干不净的?” 她平时最听不得别人侮辱她的母亲,顿时面红耳赤,心跳的飞快,她倒是不怕打架,只是前世不喜欢动手罢了。 若她打架,倒也不必顾虑许多,因为这女尊国的法律有很多奇怪之处,比如双方打架,只要不是雇的刺客盗贼,不闹出人命,官府一向是不受理的。 思及此,她疾步冲过去,举起拳头猝不及防地砸在了那醉鬼的脸上。 那醉鬼一个踉跄,把着云念初的手就松了开,她毫无防备,没想到对方看着瘦,竟然是年富力强的。 身体体能透支的云念初一下子就要倒下,蓝沐秋连忙扶住了他的腰,将他支撑了起来。 而那醉鬼反应了过来,啐了一口血沫,嗤笑冷哼道:“对着个破小倌逞什么英雄?就算是有人当街要了这破站街的,扔几个铜板,也根本没什么所谓!” 街上的小摊小贩纷纷把目光投到了他们的身上,秉持着好奇的态度,都纷纷地议论了起来。 但很明显,她们大多数人是更偏向于那醉鬼的,因为在她们眼里,小倌嘛,又不是什么良家妇男,调戏几下又不会少块肉。 “不是我勾引的她……我没有……”云念初的脸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他哽咽了,连忙把卖身契塞回了她的手里以表忠心。 只见蓝沐秋皱起了眉,正当他以为自己肯定要被浸猪笼或者是要被蓝沐秋退回小倌馆的时候,却听她轻柔地哄道:“我知道。” 这让他突然间懵了一下,连原来编的理由都忘了,他不敢相信对方没有怪罪他。 霎时,他只感觉心脏跳漏了一拍,像个孩子一样别扭地捏着裤角,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蓝沐秋那张清隽的脸。 “是她欺负的你,是不是?”蓝沐秋见他瘦瘦的一只,蓦地低下了头,以为是他难过的极了,不免见之尤怜。 这世道对男子的羞辱,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 “嗯。”他戳戳自己的手,不敢抬头,此刻心里对蓝沐秋只又多了几分好奇。 这人雪肤花貌、面若银盘,竟生得不像种田之人的模样,反倒平添了几分恣意洒脱之气,像是读惯了书,却有着良知道德的模样。 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她笑道:“那妻主给你报仇。”她刻意咬紧了妻主这二字,表明云念初已经从良了,好让众人赶紧闭嘴。 不过众人更加议论纷纷了,她们虽然觉得这醉鬼做的不对,可她们更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不怪那小倌,还要帮他出气。 她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冷哼着上前走去,而那酒鬼也酒醒了大半,结结巴巴地喊着不必如此,她早先不知道云念初从良了的。 没想到,那醉鬼竟是个外强中干的货,一见蓝沐秋来真的,竟然怕惹事,跑的比兔子还快。 不过,那醉鬼倒是心里狠狠咒骂着,心想有一天肯定要报复回去。 蓝沐秋冷哼了一声,不顾众人的眼光,径直攥住了云念初的胳膊,带他离开了那是非之地。 坐上牛车,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到了荒野地段,静的都能听到马车倾轧折线的吱呀作响。 “不必解释,我信你。”她驾驶着,没头没尾地突然来了那么一句。她知道一切,但她宁可装作不知。 虽然心里头对这人并无半分好感,但她也未曾想过刁难他,给他难堪。 云念初坐在后面,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心中已然升起了一丝心酸和信任,他哑声道:“谢谢……” 她出来时跟娘亲打了招呼,所以就直接去了领到地的房屋。可一路让她感到有些窘迫,因为她感到这路越走越不对劲。 数十里内,重山叠嶂间,这土地似是从未开采过的模样,堪称杂草丛生、石子遍布、土壤板结。 定睛一看,这地明显没有被开垦过,估计收成肯定不会好到哪去。 说好的良田呢? 她下车背着云念初到了屋子里,然后细细地打量着这分配的小屋。 这屋子是泥巴砖瓦混合着草盖起来的小草房,摇摇曳曳的,满屋子烟尘且不说,她真怕一脚踩空了就塌了。 这屋子墙面不仅没刷腻子,更是连砖瓦块都清晰可见,满是断壁残垣。关键,门还关不上,瓦缝参差估计整间屋子等下雨时就得漏水。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内心要平静下来,毕竟这是白给的…… 云念初看出她神色在隐忍不耐,心思灵巧的他有些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开口道:“这屋子以后还可以再修。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念初就已经知足了。”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总归她的心好受了点。她有些感动,然后颇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床上,道:“念初坐。” 云念初以为她是要做某件事,心道她怎么这么急性子,更是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多嘴。 方才他感动于她的信任,可仔细一想,这会不会是因为她穷的再也娶不起一个小倌了? 思及此,云念初面上不显,心里却闪过一丝嘲弄,心里又开始盘算起了那逃跑大计。 心思走了,他动作上就没轻没重,他忘了这床是摇摇欲坠的,只用着平常的力气下意识地坐下。 轰隆一声,床的一脚不稳,直接折裂了,床塌了。 云念初:“……” 还没等他开口道歉,干燥热风呼啸而过,卷起为数不多的落叶,洋洋洒洒间,只听啪叉一声,窗被吹的折下来掉了。 蓝沐秋:“?”啊这 真就开局一间房五亩地,其余装备全靠打? 蓝沐秋嘴角抽搐着,连忙把云念初拉了起来,连连道歉、自责不已,道:“是我该先修正一番的。” 云念初揉着摔痛的屁股,心里咬牙切齿,面上仍温和笑道:“是念初太沉了。” 这里又没有什么工具,连个扫把都没有,看来她还是得回家几趟。 于是她挠了挠头,对云念初道:“你在这等我,我回趟原本的地方拿些东西。比方说米面油醋,还有捕兽夹,斧头之类的。” 转身,就立马走了。毕竟那牛车,是按天租的,她可不想浪费。 留下云念初一个人呆滞在原地,丝毫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这人容貌甚伟,心绪自然,或许不是行事诡谲浪荡之辈,可若是品德无恙,为何她混到娶不起夫郎的地步?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不跑。 既然已经因为鲁莽失败一次了,今后必须要打起十万分的警惕,要么不跑,要跑就必得成功。 所以他就跛着脚去了附近的住户家,借了扫把和拖把,先把地清洁了一遍。 一来这样可以换取她的信任,二来他的确也是个闲不住的人。 在小倌馆里,小倌闲下来意味着被卖或者被羞辱,小倌馆是不养闲人的。 等蓝沐秋回来,倒是令她下了一跳。原本灰不拉几的土质颇地已经被勉强收拾出来了,房间焕然一新。 这让她颇不好意思,连忙拿起工具修补了起来。 过了好久,床才被勉强修复好,两人累的气喘吁吁,一起坐在了床上。 蓝沐秋累归累,可是正事却一点也不肯耽误,于是说道:“念初,咱们要做些正事了。” 云念初心下一紧,脸瞬时潮红了起来,心道难道这么快就来了吗? 他正踌躇着该怎么糊弄过去,没想到她问的却是:“念初,我们来谈谈发明的事情。有人发明了望远镜吗?” 云念初:“?”我就说这人肯定是身体不行吧。 蓝沐秋此刻还沾沾自喜,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望远镜大约在清朝时期才传入。尽管她穿越的是个架空的女尊国,可她隐约能感知到这还处于冷兵器时代,因此她相信应该没人能做的出来。 没想到结果却令她大跌眼镜,云念初摇摇头,道:“恐怕不行,丞相早已发明了。” 蓝沐秋听罢,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做镜片的原材料,即透明琉璃,在古代是极度珍贵的。 而那望远镜的原理也是不易被人所知的,又怎么可能有人造的出来呢?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顺口问了一嘴罢了。 于是她连忙追问道:“这怎么可能?那眼镜呢?” 云念初继续摇摇头,道:“这个,前些日子,丞相也已经发明出来了,他还自己戴给文武百官看呢。” 蓝沐秋有些气恼,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于是她问道:“这个丞相是谁啊?” 对最基础的问题不了解,这点倒是怨不得她。她穿越后的娘亲是醉鬼,几乎她不与她聊天,而平时她忙着给人干活攒钱,几乎是倒头就睡,也没有时间精力去了解这些。 云念初敛了下茶褐色的眸,心里不免泛起嘀咕。 这人虽然看似伶俐,但背地里是不是有点傻? 但他仍耐心解释道:“墨丞相是在皇帝登基之后被任用的。适逢我国与男尊国兵戎相见,我方战事不利,墨丞相当时还是平民男子,却跋涉千里到了皇宫,在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然后才感动了皇帝,让皇帝接见了他。” 蓝沐秋听的津津有味,还咂摸着嘴,像听书似地道:“然后勒?” 云念初似有不解,但仍依从了她,认真解答。 他试图将全部历程都讲明白,但又畏惧她会听来反感,于是停下来去偷看她的神情,看她仍是耐心去听的模样,这才放心往下讲: “结果惊为天人,他竟然发明了望远镜。那东西百步之外可窥探敌情,皇帝见了之后大为赞赏,直接提拔他做了个小官。按理说男子不可以当官为政的,但他是破例录取的,自然例外些。年后不仅直接略过了童子试与乡试,考了个会试第一,成为了会元。皇帝大喜,让他又参加了殿试,那一年他是状元。” 蓝沐秋听得有些愣神了。这么目标坚定又极度聪明的人,她前生只见过一个。没想到古代,竟也有这种风流人物。 于是她不免叹道:“身为男子,本在这世道就比较艰辛,他却仍坚定不移,这倒真像个乱世枭雄。看来这皇帝也是个礼贤下士的,为他破格录取、不拘一格降人才。” 云念初嘴角抿了一抹嘲讽,下意识阴阳怪气的毛病又犯了,道:“或许如此吧。不过依念初之见,这皇帝并非是因为珍惜人才而不顾门阀偏见。” 蓝沐秋感到愈发有趣,笑道:“那是为何?” 虽然她并不急于了解这些,但能够找个话题,和云念初套套近乎,猜猜他是何许人也也是不错的。 于是,她提襟起身,不仅不责怪云念初说些有的没的,还径直走到桌边,捻起那松树木质的茶杯,旋手给他倒了杯热水,递给了云念初。 热水的蒸汽氤氲而升,映着她笑意盈盈的眸子,使她看上去愈发优雅温婉,倒令云念初面红耳赤,不免忸怩起来。 他只当她是有意于向朝廷建言献策的,于是说的愈发详细了些,道:“您有所不知,虽然现在是保守派和改革派之间的争斗,但改革派总会赢的。而身为男子丞相,因其男子身份,更容易被控制,这样皇帝才可利用他与改革派其他力量制衡呢。” 蓝沐秋挠了挠头,听得有些迷糊了,但她仔细听来,觉得云念初倒似个善于观察的,不免眉眼漾起一丝笑意。 心中对他愈发感兴趣,她不免抿了下唇,问道:“念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而云念初以为她是责怪他身为男子却妄论政治,于是装作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又跪在了地上,垂着头认错:“是念初逾矩了!男子不该妄论政治,念初今后定会谨记心中。” 他的动作可让蓝沐秋十分不舒服,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干嘛那么怕她? 于是她扶了他起来,耐心说道:“身为男子又当如何?难道就不可以谈论这些了吗?人的气力有大小,可是人的心和脑都是差不太多的。至少你在我这里,想说什么就说,不必拘泥。你了解这些,我相信你本来也是有抱负才会关注的。” 手臂接触间,两两相望,两双清澈杏眸就融合在了一起,蓝沐秋唇齿微颤,才仔细地又一次观察了他俊秀纤柔的眉眼。 心下发烫,她看着他水润清亮的眸,连忙躲避开眼神的交锋,看似无意地躲远,旋身坐下,靠在床版上,捋着青丝,慢条斯理地道:“念初,你继续说吧,我在听。” 虽然她对此不大感兴趣,但看云念初兴致勃勃,难得说上了话,她没理由坏了他的兴致。 对于云念初来说,她的话戳中了他的心思,让他原本要说的话埂在了喉里。 见她似乎是个不太有偏见的,于是他坐了回去,抿了抿唇,还是补充道:“若是您想要通过皇榜上的发明来成就一番事业的话,那么对朝中局势的观察,势必是绕不开的。” 窗外鸟儿飞上枝头,吱吱地鸣叫,她心里头欢喜,早就被勾了神儿去,但还是出于尊重,冲他微微颔首,意识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云念初只得继续道:“传统派是势必要败的。而改革派又分为将军家和丞相家两派。这时抓住这个机会,通过发明见到两方的其中一派,再表明自己愿意为她们鞍前马下,为首是瞻,抓住了局势,或许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见蓝沐秋心如柳絮早就飘飞了去,他只得低声随意再补充了几句:“那将军家指的是武澈白一家。他倒也是个奇男子,是我朝唯一的男子将军。” “唯一的男子将军啊……”蓝沐秋喃喃着,黑白分明的眼中才转出了一点儿好奇,她忍不住继续开口问道:“那他又是因何缘故成的将军?莫不是也像墨丞相一般,跪了几天几夜?” 云念初摇摇头,道:“他的母亲是前朝武状元的孩子,后来武状元出征牺牲,先帝就把武状元的女儿收为养女,即是现在圣上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她唯一的女儿为国战死沙场,这才让她的儿子武澈白顶了上去。可以说,武氏家族世代忠诚,为皇室家族耗尽心血。” 蓝沐秋点了点头,道:“那他一定很厉害咯?” 云念初点点头,道:“不仅是武力,他的人品更是让人钦佩。千米单枪,可取敌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不说,他还不曾滥杀俘虏或者屠杀敌国百姓。尽管放了俘虏可能会增强敌方势力,可他还是三放俘虏。对待敌国百姓,他的铁血骑兵更是不摘一草一木。后来,有的俘虏被抓了四次,感恩于他的仁慈,竟愿自断一臂,发誓再不当兵与他厮杀。” 说罢,云念初话锋一转,看似平淡,实则试探性地问道:“这些不了解倒也不着急,反正日后可以慢慢再了解,念初愿意一直做您的心和眼睛观察一切。只是关于发明,您有了什么好点子吗?” 被点名的蓝沐秋眼神躲闪,犹豫地问道:“西……西洋镜你听说过吗?” 云念初思虑了会儿,然后摇摇头,问道:“那是什么?” 蓝沐秋抿抿唇,回答道:“大概就是通过人的视觉暂留,把不同张数的照片,呃,绘画作品快速抽动移走,因为人的视觉会有延迟,这样在人的脑海里就会获得一部分连续可移动的影像。” 他颦蹙起眉头,努力理解,然后眉头舒展了开来,道:“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这倒是个好点子。那我们可以画许多画儿,然后把它用绳子或者钉子串联起来,再制造个类似于摇杆之类的东西拉动它们,使它们快速转动起来。” 她大受感动,没想到这小倌不仅关心世事,还十分聪慧,连怎么做都能想出来,于是她眼波微转,笑道:“是的是的。不过你以后别老您、您的叫我了。” 他难得地笑了一下,苍白如纸的脸上升起半抹红晕,却也没有听从,而是继续道:“您如果会做别的东西,倒也可以拿去集市上卖呢。毕竟大家都不会做这个东西,只有墨丞相懂得。您卖的时候,说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就好了。” “那你以后按照这的规矩,叫我妻主吧。”她感激于对方的用心,于是想要尽快地表达善意。 然后,她等晚上就和对方说清楚,她只能接受做对假夫妻! 思考着,软软糯糯的声音落到她的耳朵里,使她的耳根都红了起来。 “妻主~”云念初纤柔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心里冷笑了一声,心想这人真怪,身体又不行,可偏偏还馋他身子,可他懒得争辩,干脆就遂了她的意。 此刻,两人心中各怀鬼胎,于是面色不动地相视一笑,屋内的断壁残垣竟显得也没有那么破败了。 只要有了方向,她相信总归会变好的。她已经忍不住摩拳擦掌,准备在这乱世当个“投机”分子了。 她相信,她一定会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的。 “咕~” 她的肚子剧烈地响了起来。 好吧,再伟大的理想,先填饱肚子再说。 可想到她家见底的米缸和只剩下了一点儿的小咸菜,她又忍不住开始发愁了。 “我去做饭。” “妻主,我去帮你做顿饭。”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蓝沐秋错愕地看向他,再想想那见底的米,心想千万不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阴谋阳谋都不必在意,本书以蓝沐秋的成长为线,主打的是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爱情故事爱情故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本书前半段主打种田向,后半段添了官场争斗,第三章是为后面做个铺垫,记不住这些人也不要紧的啦~ 反正后面会再介绍~ 第4章 谁来做饭 “大……大可不必。”蓝沐秋的声音都哆嗦了,她想着家里剩的那点儿米饭都觉着磕碜,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做饭,于是拒绝道。 云念初却是不依,晶莹的泪水滚落在眼眶中打转,咬了下唇角,颤声道:“妻主是在和念初见外吗?” 虽然蓝沐秋就是在和云念初见外,并且有理由怀疑他是装的,但还是平添了份儿愧疚,慢吞吞地扯谎道:“哪能啊,我是怕念初找不到东西在哪。” 说罢,她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间,独留他一人在房间呆立,神情莫测。 蓝沐秋出去捧了些从家里带来的柴火,然后点燃了扔进灶台里。 薪火燃烧作响,把她如若凝脂的脸照的微微发红发她,她才意识到虽然现在天热,可也得为提前做份儿打算,平常过日子不比现代,哪哪都得用柴火当能源。 家里的柴火不够用了,剩下的一两银子如果全买小麦,或许也撑不到秋收。 看着从家里拿来的那一点儿米,她将其抖入米缸里以后,陷入了深思。 三秒后,她像颠勺食堂大妈一样,不断的手抖,把一顿饭的量压减的越来越少。 而这让云念初十分不自在,他以为她的手抖是因为不擅长做饭,所以控制不好食量。 于是他连忙跛着脚快步走过去,然后试图推开她,自己来做饭。 只见他红着脸,微启皓齿,道:“我来吧,没有女人围着灶台转的。” 这让蓝沐秋又一次的脸红了,不是感动的,而是觉得十分窘迫。 在她没有再买些食物前,她是铁定不好意思让对方看见她快要见底的米缸的。 “我来。” “不,还是我来吧。” “我来。” “……” 两人来来回回上演了一场拉锯战,两人不断争夺手里的碗,她拿回来,他夺过去。 几遭下来,他放了手。虽然他看上去懂事儿得很,嘴上说着全都听妻主的,但在他的神情分明在说“妻主信不过我”,连带着语气都带了哀怨哀怨。 蓝沐秋虽然感觉出来他有故意的成分在,可她还是被勾起了愧疚之情,只觉得自己是什么登徒浪子,欺负了他似的。 这人还当是什么好事吗?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碗塞进他的手里,阻止他继续散发幽怨,捂着头走到了床沿边坐下,讪笑了几声,道:“好吧,念初想做就做吧。” 这场拉锯战,最终还是云念初赢了。 云念初信手攥紧碗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计划比他想象的更顺利。 如果他能够做饭,那么等他攒些银子,再骗取了她的信任后,可以找到机会买到蒙汗药一类的,伺机撒入她吃的饭里,再溜之大吉啊。 至于银子从哪里来,他早有打算。 他可以每天偷偷克扣一些粮食,将其藏于某处,等攒的多了些就找个机会卖出去,等换了钱就藏起来,攒了十几个铜板够坐牛车时,跑了就行。 出去后,就是一路乞讨,可那是自由身,前途还有些希望。 他作为胜利者,心中的小算盘打得霹雳乓啷作响,当他心情激动地看向那米缸时,愣了好几秒没说话。 到底还是他太年轻,不懂得这外面的险恶。 这还藏个什么劲儿的粮食啊,堪称“失之毫厘,米缸的饭就没了”,到底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蓝沐秋这个人,不好惹啊。 沉默了半晌,他学着蓝沐秋抖起了手。 米不断地从那一个小碗中溜走,最后只留了一点点。 将木柴扔进炉子里点燃,他又将米放进小陶罐里,又添了些水,煮起了粥。 过了好久,香味四溢而散。 水雾袅袅中,他抬起如玉的脸颊,这朦胧雾气只将他的身段模样映衬得更加超凡脱俗,冷清的气质更为他加分不少,看得蓝沐秋是直咽口水。 他不免心中嘲弄作呕,只叹自己如鱼儿在砧板上,遇到了个色批了。 于是,他就听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句话: “你真好看……所以你做的饭也会好吃吗?” 云念初:“?” 笑而不语,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默默将粥分成了两碗,一碗米比较多,也较为浓稠,而另一碗则清汤寡水的。 随后,他将那两碗放在了灶台上,蓝沐秋眼睛放光地走了过去。 但随后,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这个两碗为什么分的这么不均衡啊?” 而云念初似乎只觉就该如此,仅舒眉一笑,笑得愈发和煦,道:“您是要经常干活出力的,不多吃点怎么能行?念初能干的只有织织布,念初不累,自然也不饿。” 听到这回答,她甚至懒得去辩驳什么。 纵使知道他对她仍然是藏有戒心的,可她仍是有些不喜他的如此做法。 于是她端起了那碗稠些的粥,将里面的米折到了另一断了半茬的破碗里。 做完了这件事,她端起其中的一碗,正要大口喝下,却又被打断了。 云念初下意识地阻止,随后意识到自己不该多言,又立刻抿紧了唇,可见她挑眉示意,才大着胆子道:“您先别喝……等米粥凉了凝固了,到时候会更抗饿些。” 这话让蓝沐秋端着碗的手硬生生地僵硬住了。 她没想到,她现在竟然穷到了这个地步。 于是她有些丧气地将碗放下,然后又回去坐在了床上,任肚子咕咕咕地叫。 看见情绪低迷的她,云念初不由得咬了咬嘴唇,心道自己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连粥都要让对方凉了再喝。可是他过去一直都是如此的啊,况且过日子不节省些怎么行呢? 突然他想到了她路上递给他的那两个肉包子,于是走过去拿了起来,将它递给了她,笑道:“您要是饿了,可以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肉香四溢,汁水涔涔,只比干巴巴的粥美味百倍,不得不说,蓝沐秋也许久没有沾过肉腥了。 看见这肉包子递到了自己嘴边,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可还是忍住了馋意,朗声道:“这是给你买的,我怎么能吃呢?你的身子那么虚,身上淤痕那么多,我没有银子可以给你调理,已经觉得很愧疚了。给你买个俩包子,你就自己吃了就好。” 这话让他的心微微漾起暖意,但随后,他硬生生地将其压了下去,然后在心中又一次盘算起了逃跑大计。 心中乱得很,可他面上不显,还立马将其中的一个包子拿了出来,强硬地塞进她的手里,怯生生地道:“那我们一人一个。” 蓝沐秋总算开心了些,朱唇微微上扬,不免大快朵颐起来。 就这样,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蓝沐秋在局势问题中下了很大功夫,而云念初则总算有了些许价值感,因此总是倾囊相授。 以前的生活告诉他,没用的人,是会被抛弃的。 而并非是蓝沐秋真的喜欢听这些,而是想到他如浮萍般病弱无依,不免心生同情,只想让他放下戒心。 时间一转,不知不觉间竟到了晚上,夜幕降临,窗外烟翠林青,但漆黑一片,终究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接壤着碧绿辉映的森林土地,夜间不免蝉声四起,风如倾颓之势,枝叶杂草沙沙作响,倒很是好听。 因为穷,所以她们点不起油灯,就准备直接就着月光,暂时先睡在这床榻上。 两人各执床边一侧,离的都有点远。 白天能够看见彼此,倒也没有那么尴尬,而夜晚的静谧,让两人都觉得有些危险。 云念初担心她轻薄于他,虽然他从前是也是小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经验。 可他却不想她真的轻薄于他,纵使是半日相知,却仿佛说尽了半生的话。 他前半生不断被虐待,几乎没和温柔的人相处过。 所以,纵使面前这人只是收起了獠牙,装上几日,可对他来说,却仍是不可多得的温柔了。 两人之间,心迹相通。 蓝沐秋亦是如此担心,虽然这个世道是女子占便宜,可是一个陌生男子睡在旁边,她还是备觉别扭万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身边人的呼吸稳了下来,便试探着开口问道:“念初?” “嗯?” 听到对方立马回答,她知道他也没睡,心想不如直接摊牌吧,对彼此都好。 纵使云念初对外敢吐露真话,可这世道毕竟是男子弱势,他敢出去乱说,她就敢背地里煞气满满地让他闭嘴。 所以她倒是不怕,便蓦地开口道:“以后按照这儿的规矩,你叫我妻主就好。” “嗯。”他闷闷地答了一声。 除了某些时刻能打开他的话匣子,他能侃侃而谈,其余时刻他大多内敛沉默,今天下午她就得知了这点,于是也不怪他,反而尽力去引导他,柔声道:“你叫我一声,我先听听。” “妻主……”他心里冷哼,觉得她在刻意引诱他,但还是语气轻柔地,随了她的意。 软软糯糯的声音传递到她的耳中,伴随着微风散落到她的心中。她承认,有那么一点点的原因,是因为白天听了那声妻主后莫名还想听。 这让母胎单身二十余年的她红了脸,她不由得谴责自己,果然她还是不习惯和男生相处。她前世没谈过恋爱,只暗恋过一个人,后来那个人还失联了。 于是她强装镇定,笑道:“很好。”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说道:“如你所见,我很穷,但也并非轻薄之人,如实交代的话,其实我买了你是为了那五亩良田和一间屋子。我不能向你承诺更多,但待我攒了些银子,我会送你离开。你大可以相信我的话,虽然我算不上完全正派,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云念初听着那一大长串子话,有些愣神,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觑起眸子,不可置信地道:“妻主的意思是,你赚了钱以后,要给我自由?” 她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后来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于是翻了个身对着他道:“如果你觉得还可以,我们就先凑活做对假夫妻。现在你需要我为你提供个住处和食物,我也需要你的计谋。我们可以先结为伙伴,若是其中一方爱上了另外的人,或是想要自由,另一个人就要自愿离开,你觉得怎么样?” 沉默良久,晚风微凉,吹在二人心上,待两人都平静了些,云念初才从嘴里挤了个“好”字。 不过他的心仍是不信的。 纵使是答应,他也还是要逃跑。 他不相信她,正如他不相信世间的任何人一样。 当初他将自己卖给了老鸨,明明赚够了钱就可以赎身,那老鸨却出尔反尔,硬是把他扣留了下来。 这导致他的心只有绵绵不绝的恨意,这种恨意让原本还算开朗的他变得无法信任别人。 任何时候,他都做不到,将自己的命运拱手让人。 还好是黑夜,蓝沐秋没有看到他眸中缠绵不绝的痛苦恨意,于是自顾自地道:“秋收后会好很多。在此之前,我得去伐木,到时候西洋镜的原材料就用木材做薄片吧。你身体不好,明个我把扑兽夹放上,试着给你打点猎物,为你改善伙食。”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以及低低的一声“谢谢妻主”。 月色皎皎,她的眸光流转,倒是没有为他的沉默而发怒,如果换作是别人,一定会觉得他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但她推已及人地想,如果是她的话,纵使主子对她极好,可她仍不会感恩戴德。 作为活生生的人,如果因为别人的一点好就俯首帖耳,那才是骨子里被奴化了。 她不喜欢被奴化了的人。 思及此,她翻了个身,感到思绪如鸟儿般飘飘然,于是道道:“明天我会把你的卖身契放到桌面上。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你我结为伙伴,自然要彼此信任。” 后半段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其实你跑了更好,反正地契和土地凭证我已经拿到了手,官府又没说两人和离了还得还地契。 回应她的,只有良久的沉默。 茫茫如迷雾般的黑暗中,云念初睁着双眼看向窗外,眼神复杂莫测。 少年时他卖到小倌馆里,几乎没睡过什么好觉。白天勉强还能歇歇,毕竟白日宣淫的人不算多,可晚上的痛苦万分,令他永恒不敢忘却。 仍记得他的第一次,那时候他年纪小,一直哭,痛的几乎无法挺立起来,但是对方却只打了他,骂他扰了兴致。 之后,老鸨就每天晚上会给他喝药,来强制他保持状态接客。可那药的副作用很大,会使他精神萎靡,到了白天睡意绵绵却无法安然入眠。 这么多年,他从未曾在□□中,感受到过一次快乐,甚至每到晚上,他的身子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些残虐的画面仍留在他的脑海中,那些羞辱他的污言秽语仍萦绕在他的耳旁,让他头疼欲裂。 如何能够不恨呢?谁会甘心当个奴才,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夜晚凉了,些许凉意钻到他身上,让他倍感寂寥痛楚。 忽然,他感到身上一暖。 原来是她察觉到他缩在了一起,以为他冷,所以给他盖上了衾被。 而给他盖上被子的那只手,又为他掖了掖被角,然后缩了回去。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眸光缱绻,眉梢闪过意味深长。 每到这时,他都会责怪自己已然二十八岁,心却仍如朗朗少年,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滋生暖意。 不过暖归暖,找到机会,不逃是傻蛋。 第5章 送他礼物 天色刚蒙蒙亮,如雾气般云雾缭绕,地平线上红日灼灼,映上天际时,蓝沐秋就蹑手蹑脚地起来了。 旁边的人睡得不踏实,昨晚三四点才勉强睡着,她不想扰了他的好梦。 走到灶台,她开始烧火煮粥,看着火光缭绕,火星溅出炉子,她心绪又飘飞了去。 今天的活很多,她须争分夺秒。 将煮好的粥均匀地分成两份,她思虑片刻,毅然多给云念初舀了些。 他太清瘦了,总能激起她的愧疚自责,若是他持续如此,她自觉会被他的伎俩所自愿要挟了去。 清晨微凉,她哈着气搓着手,心想该为那个男人买点儿衣服了。 把粥和水放进饭盒里,观赤红朝霞刚升起,她掩上了门。 走个百十来步,后院就有数不清的如茫茫草原般邈远无垠的茂密树林,而屋子前院走上两里,就是广阔田地了。 走到院子外,她将早先准备的柴火和木板拾起。 她用沾湿了的木头板子围住她的地,然后一点燃草地,就连忙躲在一边,看着杂草呼啦呼啦地烧了起来。 炽热的红光配合着天际灿烈浮云,只觉那是少女带妆脸颊,突然间,蓝沐秋想到了云念初,竟觉得他就很像这种温婉的形象。 虽然,他是男人。 这中陡然而生的想法让她下了一跳,连忙压下这种心绪,连忙干起活来。 等到烧完草,又勉强翻了翻一部分的土地,已经是中午头了。 她不准备今天干的太晚,毕竟还有别的事情需要置办。 再拿着锈迹斑斑的捕兽夹到了后面森林里,她才坐下休息会儿,开始安置。 但又怕有人意外踩到,于是她拿了两块木块,将之钉在一起,做了个木牌。 木牌上写了字,但她还是不放心,毕竟这里的人识字的少之又少,于是又在上面画了类似于捕兽夹的图案。 虽然画的……属实不怎么地。 正值中午,烈日灼灼,到了饭点,正是唠嗑的时候,大家都坐于树下,说说笑笑,好不欢乐。 最开始蓝沐秋还想着偷听一些改革变法的事情,结果发现她们根本不聊这些。 这群村民无非是唠唠家常里短,西边的哪个牛车夫又怎么调戏了妇男,县令是如何英明,但是女儿又是怎样地不学无术…… 对于这些,蓝沐秋插不上嘴,便坐着仅静静吃饭。 只不过她心里一叹,还好她常坐的是另一家的牛车夫,要不然自己心里得多膈应。 心里越想清静,偏越得不到什么。 一旁的周猎户见她今天回归了田地,于是凑过去好奇地问道:“哎?你当初不是发誓再也不用捕兽夹了吗?当初你的捕兽夹,差点没把一位来这游玩的公子的腿夹断了。后来你就再没用过了。” 巨大的阴影倾覆下来,她抬头一看,只见是膀大腰圆没什么脑子还爱八卦的周猎户,于是懒得搭理的,随口敷衍道:“哦。想开了。” 周猎户:“……” 但她仍不依不挠,似是嫉妒别人过的好一般,道:“当初你不是发誓不到二十二岁不娶亲吗?你说过你非像武澈白一样英武的男子不娶,怎么你想开了?所以不想娶悍夫了?” 这让蓝沐秋的手停顿了下,因为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武澈白这个人的名字了。 看来这身体的原主,还是武澈白的脑残粉啊。 不过她对这些人可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只闷着头吃饭,任旁边的人唠叨不休。 只要她懒得回嘴,自讨没趣的就是对方。 果然,周猎户摸摸鼻子,只觉碰了一鼻子的灰,但她随后找到了新的话题点,于是兴奋地大喊道:“哎?那是你新娶的夫郎吗?” 冲着对方手指指去的方向,她不由得抬起头来。 粗壮树荫下,云念初正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拿了一堆东西,远远地抿着唇,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让她一愣,心里莫名熨帖起来,乌黑的眸子沾染了些许熠熠欣喜,她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过来就好。 只见他则垂下了头,没有动。 忖度片刻,她才猛地想起这人腿脚不便,而且这里人多眼杂,大概他是不想瘸着走过来,让她丢脸。 于是,她把饭盒随手扔于一旁,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的土,小跑着朝云念初跑了过去,然后半蹲下,对着他做出要背他的姿势来。 云念初犹豫了下,眸光中闪过波涛汹涌的复杂,心里更是戚戚然的无助。 她……她不嫌我瘸吗? 本来,他想说送完饭和工具就走,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而是挽了她的脖颈,上去了。 转念一想,无论她真心假意,可能够骗取她信任的事情,他都该接受。 蓝沐秋把他背到了树荫下,才笑着对他道:“我拿了饭盒装饭了,你吃就好。” 他腼腆地笑笑,伸出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尖,将袋子递给了她。 那袋子里装的,原来是昨日她带来的东西,皆是平推刨和手锯之类的木工工具。 然后,他点了点数目,发现不缺工具,才放心地坐了下来,心满意足中,如履薄冰的心放下,才浅浅一笑。 见他不动,蓝沐秋便打开了他带的饭盒,递给他,示意他吃就就好。 他不免轻咬朱唇,身为浮云般有些飘忽,不肯相信自己竟也可以被温柔相待,于是小心地接过,眉梢也漾起温柔来,道:“谢谢妻主。” 而蓝沐秋悯他体弱,还带着这么沉的东西来,就把她粥里为数不多的菜叶子都夹给了他。 而他则红了脸,往常苍白的唇平添了份儿血色,微微颔首,连忙又夹了回去。 两人来来回回的,倒也真像个恩爱夫妻的模样。 这一幕却让周猎户有些不是滋味,心里嫉妒更甚。 凭什么她家境贫寒,却能娶个样貌还不错的呢?再说这蓝沐秋虽然生得出尘夺目、质如碧玉,但一向脾性极怪,向来不慕人间烟火,半年前比这更甚。 于是周猎户道:“自古红颜祸水多灾祸。对夫郎不能太好。难道是腿瘸了吗,还需要人背?” 蓝沐秋听到那句“难道腿瘸了吗”立刻皱起了眉头,她可以忍受这人喋喋不休,可这人若是侮辱别人,她就不肯忍耐了。 于是她不耐烦地眉毛一凛,清冷的眸中满是冷冽,朗声道:“我对夫郎如何,用不着您操心。” 而周猎户则涨红了脸,结巴道:“我……我可是好心,我是过来人,你可要听我的劝,男子不该太宠着。” 蓝沐秋正欲开口怼她,却听到那低沉沙哑的嗓音传来:“我的确是个瘸子。” 只见云念初淡然开口,随后绽开笑靥,似是丝毫不在意这点的模样。 这下子周猎户没了话说,只好对他连连道歉。 而他虽然笑得一脸和煦,实际上眼睛仍是直勾勾地盯着蓝沐秋的,手心攥紧衣角,出了许多冷汗,心里更是悄悄地波澜起伏。 他好奇蓝沐秋会怎么做,怎么想。 甚至,他好奇她昨晚是否是装的,他想知道她是否值得他去付出心血去指引。 没想到她却凑到他耳边,清澈的眸如琉璃珠子一般晶莹剔透,低声道:“我没有提起你的身体情况,并非是我怕别人瞧不起我,而是我感到你心思细腻,会多想。” 云念初莞尔一笑,道:“不,妻主,我很高兴。” 随后,他立刻将那抹笑意敛去,又换上了清冷的模样。 尽管那笑容很淡,但蓝沐秋却看见了,只觉他明眸皓齿,倒是好看,该多去笑笑的。 过了好久,两人吃完,周猎户也走了,他们之间的气氛又微妙起来。 “那么,晚上见。”他戳着饭盒,有些不自在,所以连忙收拾了东西,说道。 蓝沐秋点了点头,道:“晚上见。” 待他走后,蓝沐秋心绪灵动:她在做西洋镜的时候,反正都是要伐木的,可以顺道用木材做把拐杖,好能让他走路少些辛苦。 思虑着,她手上就立刻开动,先用锯子锯下了合适径口的树木,然后用曲尺测量,墨斗划线,用刮刀和平推刨慢慢地打磨成型。 本来,她是想着做一个现代版的前壁支持用的拐杖,奈何力量有限,就只做了个T字形的拐杖。 而把手柄用心打磨好,再打磨了些木头片子准备做西洋镜用,几乎已经天黑了。 她生了火,准备就着月光以及篝火再打磨打磨,但想着他的那句“晚上见”,竟然莫名地焦躁起来。 黑夜凝重,许多昆虫嗡嗡地叫着叮咬,让她心里有些难捱。 她很少有被人等候回家的时刻,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随即,她又想到在女尊国里,男子一个人守家是不安全的,况且门还不好使,他又腿脚不便,恐怕他会惊扰,于是就匆匆地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 走了几米,她发现这个森林中似乎有一个天然的露天湖,其中藻类丰盛,漂浮于表面。 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那里面有藻类的话,或许会有鱼吧? 观察四周后,她笃定没有人在这里,便把工具和东西一扔,紧接着做了个热身活动,然后快速地脱了外衫,只剩下了贴身的心衣,然后搓了搓手,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虽然是秋季,她也有准备,可是这湖水还是凉得碴心碴肺,导致她全身紧缩,差点抽了筋。 水花被扑棱了起来,濡湿了她的衣衫,本来她是想趁着天黑全脱了的,再说女尊国里女人被看了也不算吃亏,可她在现代久了,仍深感羞涩。 事实证明,不全脱了衣服的决定,是正确的。 正当她趁着天黑游来游去、身子都快冻僵了、好不容易凭着前世的抓鱼经验抓到了一条小鱼时,身子一个用劲儿扎下去,然后她真的抽筋了。 吃痛地仰面浮在水面上,她呛了好几口的水,一只手仍攥着小鱼不肯撒手,另一只手则去扳右脚使它的筋抻好,可是慌乱之下仍是溅起了不少水花。 急切而慌乱的声音却在周围回响起来。 “蓝沐秋!” 她手上捏紧了不断挣扎的小鱼,听着熟悉的声音,然后勉强控制好了自己的身子,探出了水面,大口地呼着气。 她看向云念初,只见他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看着湖面的眼睛都快无神了,脸色苍白得吓人。 见她的头只漏了一点儿,没等她回答,云念初就立刻跳了下来,朝着她游去。 她看了看紧张到哆嗦的他,又看了看那散落在湖边的东西,以及这湖水的深度和自己刚刚的状态,立刻就明白了。 是他以为她落水了。 于是她冲着像狗狗一样在狗刨而游得极快的他,喊道:“念初,我没事,我是在抓鱼。” 这使他一愣,才感到水中寒冷薄凉,微风拂面,青丝乱撒开来,他面色一寒,一句话没说地游了回去,爬上了岸边。 怕他担心,她也不敢多做停留,也慌忙地游了过去,一只手将鱼递给了他,一只手扒着岸边慢慢地试图爬上去。 云念初拿过鱼,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拉她,结果看见她只薄薄的穿了一层心衣,而且还被湖水打湿了。 心衣下的景色依稀可见,紧实而白嫩的少女肌肤伴着湖水显得更加美丽,就如出水芙蓉一般,偏偏她身上还有着体香,如牡丹花一般撩人,沁人心脾。 他下意识地看呆了两秒,直愣愣地看向她。 好……好漂亮…… 好……好想…… 该死,自己对着她犯什么花痴???! 而且…… 现在自己的衣衫被水浸透,恐怕其中的景色也半透不透的…… 在意识到了什么以后,他的脸迅速地红起来,连忙敛了敛衣衫,盖住胸前雪脯,然后迅速地扯回了手,转过身去。 而快要碰到他的手的蓝沐秋则没有反应过来,重心来不及撤回,又扑通一声沉了下去。 蓝沐秋:“……”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而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罪魁祸首云念初则还很气恼,皱着眉头,拨弄着手指。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在皎皎月光下抿起了唇,责怪道:“念初本不该多嘴,但妻主不该如此少年心性。这湖水算很深了,就算是水性好的人也有可能丧命至此的。” 他咬着手指思考着。他是想逃跑,可他却也不会对性命攸关的事情无动于衷,特别是,那个人对他还算不错。 最关键的是,若是这个名义上的妻主死了,他又不是自由身,恐怕境况会愈发糟糕。 努力爬出来的蓝沐秋心知他是关心她,于是也并未责怪他,反而故意将浑身湿透的胴体哆嗦着,打趣道:“冷死啦,念初难道是想冻死我吗?” 这番话才让云念初转过身来,眼睛偏过去,红着耳根帮助她穿好衣服,再帮她拿了一些东西,和她一起了回去。 羊肠小道绕来绕去,很是悠长,他腿脚不好,走的很慢,于是她也就陪他走的很慢。 霎时,静谧的森林里,孤男寡女的,竟然多了些暧昧的气息。 可他仍有些芥蒂,便攥紧了拿着的工具,眼眸像月弯下的一抹浅泊般温柔,柔声道:“妻主知道冷还下水?” 蓝沐秋挠了挠头,嘿嘿地尴尬笑了笑,道:“我这不是念着你瘦弱,想抓个鱼给你改善伙食嘛。” 这让他脸色一红,心里幽然升起如流水般的潺潺感动。 原本,他以为她是年龄小,喜欢玩乐才下水抓鱼的,原来竟是为了他。 如此一来,他也不好再多加责怪,只低垂着头嘟囔了一句:“念初不饿。” 而蓝沐秋则就着月光细细地观察他的表情,看他似乎有感动的模样,竟然心中也感到了一丝畅快。 前世母亲去世的早,忙着赚钱她什么都学,乃至学东西又快,什么都会一点儿,可就是没谈过恋爱,也不擅长与人交流感情。 而今生她为了攒钱,穿越半年来只顾着给地主扛活种地,累的几乎不与人交流。 于是她心下一动,眼中飘渺的欣喜之情愈发浓烈,笑道:“那我们快点回去,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第6章 发明创造 回到家,蓝沐秋点燃了火盆,给房子里添了点光亮,如骄阳般的暖意才传递到整间屋子。 她不由得想着,自己该做个树脂收集器,到时候把树脂当成黑夜照明材料,否则用木柴生火真是太耗材料了,伐木不易啊。 点燃火盆后,她发现了门似是被改造了,门框和门上多了两个钉子不说,钉子上面还系了破布条。 于是她抚摸着钉子,疑虑不解地问道:“这是?” 云念初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上手操作。 先将门合上,然后他将两个破布条系在了一起。 这结构简单明了,有人从外面推的话,会被里面缠绕的布条卡住,进不来。 这让她有点哭笑不得,道:“可是这个……如果对方拿了刀子,或者使劲一踹,就开了啊。” 他觑起眼眸,点了点头,郑重地道:“我知道。可是这短暂的时间,够我拿菜刀就好。” “可……”她看着神情无比认真的云念初,生生地把话扼杀在了嘴里。 夜间幽冷,她谄笑了下,心道不是砍她就行,于是她没有反驳,而是就着如霜般皎洁如霞的月光,顺手拿起了木拐杖,然后期待的看着云念初,眼里闪闪发光。 云念初:“……” 他没想到她说的礼物就是这个,毕竟他一路上帮着拿它,早就看见了,方才在路上才猜想是不是给他的。 但他还是装作欣喜的模样,眉梢缱绻出笑意,信手取过,道:“妻主替我准备的?一路上我都没看见!我很喜欢。” 蓝沐秋不免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真是有浪漫的天赋。 而云念初则觉得这人真是憨到家了,一点也没有浪漫的天赋,没活还要硬整。 不过话虽如此,他的内心的确如这漫天星辰般,更透亮清澈了些。 从小到大,除了早逝的爹给他准备过礼物以外,没有人再关心过他,甚至不会在乎他能不能站起来。 那些市井之徒倒希望他站不起来,好能一辈子被控制,可是他偏要站起来,站给他们看。 思及此,他的眸光虽然柔和了下来,可是神色里却透着不置可否地坚定,硬是拄着拐棍在屋内走了几圈。 不得不说,这拐棍的质量还算不错。 蓝沐秋嘴角勾起,心想自己真是聪明至极。 到时候把这人感化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就可以做个朋友了吗? 而云念初则兴奋地跑到外面院子里,然后“跑着”转来转去,试图去快速熟练下来,心想这非常方便他以后的逃跑大计。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了,毕竟她买了他,纵使对他再好,无非是对待小猫小狗那般的好罢了。 看着难得欢快的云念初,她准备做点正事,于是拿出打磨好的、约三根手指大小的扇形薄木片,想着该往上面涂鸦些什么。 手残党的她点了柴火,把烤黑了一半的柴火细条当做碳笔,试图在上面画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画的其实还……算不错。 别的不说,至少这歪歪扭扭的火柴人很传神嘛。 她看着自己的“杰作”,陷入了沉思,连云念初走到了她后面都没发现。 “妻主,让我试试可好?”他蓦地开口,吓了她一跳。 她连忙把东西递了过去,只见他拿起那柴火细条,落柴火如有神,黑色的木渣灰落下,竟真的传神地画了个开心笑着奔跑的小孩子。 这让蓝沐秋看得十分激动,然后连连点头,把那些打磨好的木条都推给了他,道:“你画的好。你就像画连环画一样,把一个完整动作分解成不同的连续画面,之后每一个木板都画上略微有所不同的小孩子就好。你画着,我去做鱼给你吃。” 拿了鱼,她匆忙去了灶台。她有点儿为怎么做鱼而发愁,是烧烤呢?还是做汤? 思虑一番后她决定还是做汤。 做了汤,不仅鱼肉可以吃,鱼汤等冷却下来成了凝固状态,不仅管饱,明天还可以当成早饭。 氤氲缭绕的水雾混合着袅袅炊烟螺旋上升,云念初不免歪头看她,心中平添了些疑惑。 那日借扫把时,旁边的人家说她性格孤冷、行事诡僻孤傲,向来冷眼待人,可今日得见,只觉并非如此。 若她真像其他人说的那般不堪,又如何肯下厨做饭呢? 他也曾受过无数人的污蔑轻视,知道脏水被泼到身上的滋味,甚至常常不是因为被泼的那个人不好,而是因为太好了,才会惹人嫉妒。 因此,他对她竟莫名平添了几分好感。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蓝沐秋则哼着小歌,好不容易做完了鱼,连忙端着盘子放到桌面上,再去看云念初的成果。 画上,俨然是一个少年的奔跑姿态。 这让她下意识地将这画中的少年与跛脚了的他形成了对比。 她明白,或许他也是渴望着能够奔跑的吧。 虽然她不知道,云念初渴望的不是奔跑,而是逃跑,但她还是心中酸涩、惭愧不已。 于是她装作没有发觉的样子道:“吃鱼啦。这鱼可并非天天有,难得运气好才抓了一条呢。” 将鱼汤舀出了两碗,两人喝了起来,尽管调料不丰富,味又淡薄,可是两人还是喝的津津有味。 可是蓝沐秋则感到有些不对劲,这人怎么只喝汤,不吃鱼呢? 将鱼肚子的肉夹给他,她皱眉看着他茶褐色浅淡的眸,正色道:“这条鱼本就是给你补身体的。” 而他则摇了摇头,美眸波光潋滟,很是小心翼翼地道:“我不喜欢吃鱼,妻主吃就好。” 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却固执地给他夹鱼肚子的肉。 如果不是她看见了他喉结微动,咽了一口唾沫的话,她就信了。 “念初不喜欢吃鱼肚子的肉,我喜欢吃鱼脑袋。”他笑意盈盈地笑着,看向她,眼睛里故意带上了一丝可怜与乖巧。 其实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他可不是真的喜欢吃,还不是看她心善,这样可以博得她的好感、拿捏住她。 而她果然上钩,这话针扎似的刺痛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家境贫寒,父亲又不负责任,母亲买了条鱼,都会把鱼肚子的肉给她吃。 当她问为何母亲不吃时,母亲回答她说,她喜欢吃鱼脑袋。 年少的她信以为真,后来长大了读到了一篇类似的文章,才明白母亲只是想把鱼肚子的肉留给她而已。 大概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吧。 咦……自己的思维又跳跃了。 蓝沐秋挠了挠头,青丝散乱,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给他夹肉,她知道,他大概是不想过多麻烦她的。 就比如,她回来时,竟发现之前带来的脏衣服已经被洗好并补好了,纵使她已经嘱托过他了,说前几天可以修养,不必干活,可他还是执意要织布,替她缝衣服。 大概他和她一样,没做事情就吃人家的饭菜,心里是不爽贴的。 蓝沐秋思虑着,敛去几分算计,心里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而被她特意照顾的云念初亦是如此。 于是到了晚上,两人不再像第一晚那样如此紧张惧怕,而是彼此各执一边,加上劳累,很快地睡了过去。 每当他做噩梦惊厥,她就会醒来,然后给他掖好被子,再隔着被子拍拍他,以示鼓励。 而到了清晨,不待日上湛蓝天空时,蓝沐秋又早早醒了。 只不过这次,云念初也醒了,之后说什么也不让她动手做饭,于是她只好蹬着腿,坐在床沿歇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往常一样,种地,伐木,一起吃饭,晚上摸鱼,煮个鱼汤,如此循环。 两人的感情就如此慢慢地升温。 蓝沐秋因着愧疚和孤独而总是会特意照顾他,哪怕有一块小鱼儿都要分他一半,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愿饿着了他。 其实在她心里,她是有点不想让他离开的。 虽然她对他仍没有男女之情,可是人总是想要找个人唠唠嗑的,特别是她前半生疲于奔波,虽然人很好,可是几乎没知心的人,后半生也是这样。 带了这么一点儿私心,她待他更是越发温和,加上她性子本就和煦体贴,以至于无论他怎么样,她对他都从未说过半句重话。 而他也不是个不懂感恩的,她对他的好,他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虽然每日只能喝稀粥,吃点儿野菜,偶尔才能吃一次鱼,可他心里仍是有些许感激的。 因为心里顺遂,他甚至胖了不少,不再是只有骨头架子了,但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要为父报仇,遵循父亲的遗志,为底层人发声。 这种贫苦日子,换了别人多少肯定会觉得十分憋闷,可是她俩却隐隐地乐在其中。 她喜欢那种完成了事情回到家,就有人在等她的感觉,以至于她获得了久违的温暖,心里窃喜于自己终于不是一个孤岛一样的存在了。 而他呢,则贪恋于她的温柔攻势下。 从前很少有人关心他,难得地有个人拼命对他好,他竟然感受到了久违的作为人的尊严。 抽空时,他就学着画画,帮助她制造东西,每每她不吝啬对他的夸赞,他都会感到久违的生而为人的尊严感。 每隔七八天,她们就拿了那些木头做的小玩意去卖,卖的都是些零碎物件,如小马玩具,小木船之类的,顺道再买点儿廉价处理的果蔬,改善伙食。 这样下来,两人不仅没有损耗银子,反而还攒了一点儿银子。 后来她要去捉鱼,他说什么也不同意,生怕她落了水,还振振有词:活着一回不能为了这点小事有危险。 她于是想了个法子:把针用火烧红后,掰成鱼钩形状,拿长竹子削好,再拿线不停的缠绕起来,这样就做成了简易鱼竿。 再去钓鱼时,他也非要跟着,夜光冷寒,他就蹲旁边看着。 钓的鱼多了,两人也就熟练起来,一个负责拽鱼到岸边,一个负责拿网抄鱼,竟然默契的很。 如此一来,几乎两人每晚都能吃上小鱼了。 只不过代价是,他们白天就拼命干活,种地插秧以及织布,而晚上还能花时间钓鱼,一起整那些小玩意,常常凌晨一两点才睡觉。 每每她腰酸背痛,他就仔仔细细地给她按摩捶背,并且全包了她的洗衣做饭等事,一开始她并不同意,可是长久下来,她也就习惯了。 担心春天水凉,她每每都要多砍点木头,然后烧了热水专门给他用于洗衣服。 她们两个的感情却从陌路转变为了亲密。 毕竟她们都是一无所有的人,既无姐妹相持,有无长辈可依,她们只有依靠彼此,才能获取这世道的一点儿温暖。 一个月匆匆而过,她们也完成了西洋镜的制作。 将三个手指那么粗细的扇形木片排列整齐,一个接着一个地粘起来,围成一个大圆形。再给它做了一个脚架,树立在支撑点上,使其可以支撑并能转动起来。 再用手柄钉在其中一个木片上,用手摇着,圆形就随之转动,也就形成了连续的一秒画面。 这利用的视觉暂留原理制造出来的东西,正是电影的雏形。 她对此非常自信,只要官府上报,然后获得个名次,受到改革派势力的接见,那么她会告诉他们:给她足够的材料与足够长的时间,她就能发明出这个世界上最新奇的东西——电影。 到时候,她就可以改变她的命运了。一想到此,她就非常激动,恨不得立马把东西做出来,然后带着云念初吃香的喝辣的。 而云念初,则也恨不得她赶紧去县令那上交发明,然后他好能赶紧逃跑。 第7章 发明完成 因为家庭的原因,蓝沐秋从小好学,她几乎什么都会,记忆力极佳。 每次别人需要花好久才能记住的,她只要听上个一两遍就能懂得其中的原理。如若不是这样,她前世作为一个偏僻山村里考出来的小姑娘,是难以考上大学的。 而她从小过苦日子过得挺多,所以很快就适应了穿越后的艰苦生活。 前世,她进过暗房,也用相机赚过钱,她清楚其中的原理。 作为技能型选手,如果给她足够的材料,她甚至能造出来自行车,相机,以及基础的发电机或者灯泡。有了电,说不定她还能进一步造出来风扇,小型发动机。 想着这些,她只觉得功成名就唾手可得,未来可期,所以准备专门休息一天,专门就去县里,把发明交给县令。 而相比于兴致勃勃的蓝沐秋,云念初坐在床上,则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 “念初,按照规定,如果我这东西县里看上了,是要收集我的信息,然后填各种创意的来源的。到时候我会写上有你的帮忙哦。” “嗯……”他支支吾吾地应答着,眼神躲闪,显得兴致缺缺。 “念初,我今天可能会回来的很晚,你不要惦记我。” “嗯……” “念初,你今天怎么闷闷不乐的?” “嗯……不,没有呀。可能我最近有点儿累吧。” 看着脸色有些疲倦的念初,她以为真的是累着他了,顿时十分内疚,道:“那你今天好好休息吧,记得把门挂好。如果我回来,像往常一样,会喊一声的。如果是我,你再开门。” “好……” 她听到他回答,心里总算放心了些,准备扭头就走,却猛地被他拉住了胳膊。 他将头轻轻地靠在她的小腹前,用头蹭了蹭他,活脱脱的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狗,艰涩地道:“妻主……” 这是唯一一次没有外人在,他却喊了她妻主,并且做了这些依赖性的举动。 蓝沐秋感受身子僵硬了下,并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随即以为他是忧愁善感,才放松下来。 用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她哄道:“真的不用担心,我会早些回来的。” 说罢,她起身又想走,又一次被用力地拽了回来,只得颇有些无奈地问道:“念初,怎么啦?” 云念初抿了抿唇,道:“妻主,县太爷是保守派一方的,但是他比较老奸巨猾,懂得审时度势。无论他说什么,若你没有犯过事,他都不能奈你如何,纵使他起了歪心思,你只需不卑不亢地应答就好。” 顿了顿,他眼波流转,失焦的双眸有些无助,又添了句:“若县令想抢你的发明,算了我猜你也没那么倒霉……毕竟县令什么能人奇才没有,还非得抢你的。” “好的,我走啦。”没等说完,她又一次被拉回来。 云念初却是喋喋不休地唠叨道:“如果你想早些赚钱,就等着武将军一家到此,你加入即可。到时候攒些钱,你就做点小生意。但如果你是想建功立业,你就再观望,与武将军一家保持联系,然后自荐,加入墨丞相派。” 对他来说,这可是诀别,似有无数言语想要倾诉,但又如鲠在喉,难以倾诉。 望着外面炽热的太阳,蓝沐秋点了点头,心焦地随口应道:“嗯嗯,明白。” 她想走,又一次地被拉了回来。 听到云念初唠叨的这些话,她知道这些局势是有用的,可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躁。 “念初,要不然等我回来,你再分析局势?”她有些无奈,摊了摊手,试探地问道。 他抿了抿唇,眼梢带了一点儿红痕,眉宇间悬挂起微微脆弱来,道:“不行,我不放心,只有全部嘱托了妻主,我才能心里安稳。” 看见他如此,她只当他多愁善感的毛病又犯了,只得坐下,敛去凌乱,换上秋水般柔和的眸光,哄道:“那你说,我不着急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子,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轻声道:“武将军一家再过个几个月,也许是半年左右,到时候会来到此地,立杆求才。” 其实她是知道这个事情的。 为了使改革的氛围推广,武将军一家按照顺序要走过无数的县城。 每到一个县城,就会立下一个杆子,谁能把杆子拿起来走到衙门门口放下,大喝一声改革有理,就能获得十两的奖励。 一开始,没人敢如此做,各种圣贤之道不可改的论调不绝如缕,可是有的人真的穷的没有办法,也就如此做了。结果此举一出,给了许多百姓改革的信心,将众民众也分成了两个派别。 这一举动,无异于是一种精神奖励,看似杆子很轻,路途也短,但实际上是一种精神的宣扬和改革的宣言。 可是那又怎么了呢?她不解地想着,乌黑的眸子闪过不解,问道:“所以,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耐心答道:“虽然那奖励很诱人,而且还能让武将军率先记住先行者。但是不要做那个出头鸟,虽然改革必胜,但是传统派有可能会死灰复燃,毕竟争取胜利的道路是曲折的。那样人们都会记得,是谁拿了杆子,那个人会成为众矢之的,很不安全的。” 她心中一暖,柔声道:“好的,我记下了。” 但他似乎还没有说完,只恨不得将他的猜想尽数告诉她,于是继续道:“武将军一家是良臣,但是功高盖主,势必在改革攻成之后会受到皇帝猜忌,如果你要加入他们,在改革之后,请务必辞退。” 他顿了顿,用一种强调的口吻说道:“请妻主务必记得!即使加入了墨丞相,也不要贪恋富贵声望。此刻他是棋子,皇帝才会重用。但皇帝的心思并不是重用任何人,而是想要将权力制衡,然后夺回权力。这才是她的目的!当功成名就之时,正是要退隐山林之日,否则祸患不断。” 蓝沐秋挠了挠头,她不太理解,毕竟她离这些官场纷争还很远呢,此刻又没加入任何一方。但她不会拂了他的好意,于是笑道:“我谨记心中了。念初,我去了,等回来你再讲吧。” 她站起身来,他也就慢慢地松开了紧紧抓住她袖子的手,将眉眼的忧愁敛在了心中。 带她走到门口,他才轻轻地说了句:“妻主保重,一路平安。” 她一愣,也转过头来,笑得眉眼弯弯,朱唇上扬,挥挥手笑道:“念初也保重。” 带她走了一会儿,他才勉强地回过神来。 他虽然心下难过,却也还是准备实施计划了。 纵使对方是好人,他也不能将自己的命运拱手让人,毕竟她的人格魅力,还不足以让他依赖和完全信任。 跑吧!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云念初有些踌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去哪里好。他早已下意识地把这里当了家,几乎没什么出去溜过弯。她又是那么地信任他,银子放在哪里也从来不避讳他,不怕他拿。 他心里只感到闷闷地,又有些恍惚。 想起来她赚了钱之后笑意盈盈的脸,不免又是一阵揪心挠肺的疼,她想到了许多事,想到了她还说过等秋收了之后要给他扯几匹布,做几件新衣裳呢。 反观她自己,穿的衣服早就破了,只由他缝了再缝,补了再补。 想到这,他心中平添了几许愧疚。 最终,只拿了十几个铜板用于坐牛车,其余的银子一点儿没动。纵使他知道作为男子,没有银子外出可能会极度艰难,但他也不会拿她一点儿东西的。 他打算,一路沿途到别的县里,打打短工,然后趁着战乱逃到隔壁男尊国去。 虽然他心里认可的是男女平等,可是他却也清楚情况:若是想在乱世做出一点儿成就,一定要找个能够尽量施展才能的地方。 可是逃到隔壁国家是不易的,稍不留神就有杀头的风险,这也是墨丞相留在这里的一个原因。 可是自己与他又是不一样的,墨丞相好歹算是平民,在改革中人们至少不会拿他的身份取笑墨丞相,可是他只能算个奴隶小倌。 回眸深处,他记得他的爹爹曾告诉他:人的一生可以喜欢许多人,但是心里真正认可的妻主,以及爱的人,只能有一个。 她待他不未曾好到让他生死不离的地步,因此他可以原谅他自己。 思及此,他狠下了心,没拿任何东西,唯独拿了那个送给他的拐杖,然后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路上遇见了和他打招呼的周猎户,他都没理,只失魂落魄递跑了出去。他不敢去妻主常去的那家牛车租赁地,可另一家租赁牛车的地方很远,他心里焦急又难过,摔了好几次。 他随意地一抹脸上的污泥,还是硬挺着脚上的酸痛走着。 他到了租赁牛车的地方,而另一边,蓝沐秋也到了县太爷的住处了。 第8章 功劳被抢 相比于云念初的狼狈,蓝沐秋则笑的傻呵呵的,非常的开心。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家的小倌早就跑了,还想着这次来县里能顺道买一点儿吃的给他吃。 急切地敲了敲门,趁着门未开之际,她再度整理衣襟,纵使未曾蒙面,她仍不想坏了对方的印象。 开门的是个十五六的小斯,见她身着粗布麻衣,不免有些飞扬跋扈,没好气地道;“干嘛啊?今天不施粥。” 蓝沐秋脸色一红、心里一沉、十分不悦,但还是面色不变,指了指自己手里的东西,笑道:“我是应皇榜来的。我做了发明,还望县令大人过目。”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小斯见她是个好脾气的,反而觉得自己理亏了。 小斯又想到县令大人嘱咐过她,如果有人来送发明,就一定要接待,带对方来引荐,于是她红了脸,侧了身子,温和了道:“请进。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找县太爷。” 说罢,小斯连忙跑了进去,禀告去了。 这院子很大,红花绿草一应俱全,姹紫嫣红间,园林设计又很绝妙,流水潺潺,水池阁楼,颇有些许意境美。 尽管好奇,但她还是垂下了头,不发一言,不表一态,若是她打量得多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会讥她穷乡僻壤来的,没见过世面。 那小斯看她老实安分,没有东张西望,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些,于是把她领到了门前,朱沱道:“县令大人不在,县太爷要亲自见你,看你的发明。” 她道过谢,于是走了进去。 跪下请安后,县太爷就将她连忙扶了起来。 虽然她对面的人笑的十分亲民,可是她还是莫名地觉着这位县太爷十分的做作。 被小斯刺激,又被县太爷的笑恶心到了,这一切的不快让她莫名地又想起了云念初。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他的款款温存,习惯了他笑起来时会腼腆的模样。 到底云念初是最好的,聪明伶俐、擅于观察、什么都会,关键还不做作扭捏。 虽然如此认为,但她仍敛去心神的猜忌,俯身谢过了县太爷。 县太爷抚摸着胡须,笑道:“你拿了什么宝贝啊?” 虽然他在耐心询问,但其实他的眼睛早已经飘到了别处,心不在焉了。 县令早就已经拖了朋友找了县里最好的木匠师父,打造了发明。到时候他们二人就将发明上报朝廷,说是她俩的女儿发明的,这样就可名正言顺地为女儿铺路了。 小斯来报告给她,她还以为是约定好的木匠来了呢,没想到竟是个种地的。而这贫农已经到了门口,不接见恐怕会损了他名声,到时候难免风言风语的。 他家的妻主,对外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是除了应酬,就把这些琐碎的事情推给他处理,哼,烦死了! 可他也只好接见,再打发一番,再令这人赶紧销声匿迹就是了。 而县太爷这微小的动作都逃不过蓝沐秋的眼睛,她只当县太爷是以为她是种田之民,发明不出来好东西,于是她连忙拿出了西洋镜。 然后她用手缓缓转动手柄,启动了发明。 伴随着圆形大木板的不断旋转,那上面的图案真的动了起来,是一个少年在奔跑。纵使只有一秒多,但是这还是让县太爷惊到了。 虽然女尊国一直也有连环画的出现,但仍只是静态的一张张画面,然后画了下来而已。而这西洋镜,则是真正的动态连续画面,而且只要有人摇晃手柄,可以一直旋转,永不停歇。 “这……这是巫术!”县太爷惊叫了起来。 蓝沐秋的嘴角抽了抽,道:“这不是巫术,这是西洋镜。画面如此转动,人的眼睛就会误以为它在动。” 她没有扯一堆什么视觉暂留原理之类的。 一是怕对方不懂,二是她也在留后手,不想把原理告诉对方。否则谁都能做,这东西反而不珍贵了。 她正要开口,明晰这东西的价值,再告诉他:这东西只是雏形,而只要给她足够的材料,她就能制造出真正连续放映的影像。 而电影本身,就有很多意义和价值,可以用来教化,也可以用于真实的记录。 而县太爷却笑眯眯地,打断了她的思考,说道:“这东西是不错。可惜我估计就算是放到那比赛中,也难以脱颖而出。这东西不如卖给我,我好给孩子当个玩具。” 蓝沐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县太爷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这女儿还是个纨绔子弟,二十五岁娶了四房夫郎,成天正事也不干,这么大岁数了只过了最低级的县试。 而且,二十五岁的人,还玩玩具? 她把笑容僵在脸上,霎时冷汗涔涔,汗流浃背的感觉莫过于此。 县太爷拍了拍她的肩膀,手上用了力,捏的她肩膀生疼生疼。 然后,他加重了语气强调道:“这个发明是要请武将军过目的。你知道的,朝廷之人,今天好,明天坏的,伴君如伴虎啊。年轻人,你应付不来,我给你五两银子,你干点什么不好?” 蓝沐秋现在倒是完全明白了县太爷的想法了,原来这人是要顶功,把她做的东西献给武澈白,为她那不成器的女儿铺路。 脸色一寒,她直接撤回了身子,不发一言,准备回去。 她宁可分文不取,也不愿与这种龌龊腌臜之人同流合污。 纵使知道那县太爷的女儿是个飞扬跋扈的,好几次把别人打成重伤,县太爷都把事情压了下来,可她还是不曾想到,这群人竟然丧心病狂到连无辜之人的发明也要! 曹,这群人有的是钱,明明暗地里都买了不少发明,要她的干嘛使啊?! 顷刻,她的嘴唇气得发白,浑身直哆嗦,她本是温和的人,不愿多加争端,但她也绝不会容忍别人欺辱她的尊严。 她做的东西,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她啊,那西洋镜,带着她期盼想要在乱世生活下去的尊严,是可以改变阶级的利器。 “我拒绝!”她凭什么要接受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记得当初刘备受辱,因而一怒之下打了督邮,而她为什么不敢呢?大不了换个县城重新生活,可西洋镜背后的电影,却只有她一人能做! 那县太爷一愣,想不到她竟是个有骨气的,连忙扯住她的衣袖,道:“你不为你自己想想,难道还不为你的一家老小想想?你知道的,我掌管着各种官府调查。” “我家境清白!”她怒斥,然后转头欲走。 县太爷大怒,直接说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立刻大喝,让家丁出来了。 旋即一愣,但她随即想到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要怕?难不成还让她屈打成招? 那县太爷一声令下,七八个家丁一齐上去,原本蓝沐秋还游刃有余,毕竟她前世也是练过的。可奈何人数太多,她动作中一个轮空,家丁就找到了这个机会,然后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被两人抓住了手臂,动弹不得,然后被踹了一脚,重心不稳倒下了。趁着这个空当,几个家丁一哄而上,你一拳我一脚的,她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那县太爷问她答不答应,她只用手抱住了头来减弱伤害,一言不发。她心想怎样都不能答应,那发明是两个人共同发明的,她可以对不起自己,但怎能有愧于他人呢? 待家丁都打的累了,骨节发红,疲于再打,她仍不肯认输。 这使县太爷更加愤怒,一脚踩在了她的手上。 撕心裂肺的痛苦传来,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见屈打成招对她行不通,县太爷立刻叫了几个人出去打听她的身世背景。 过了一会儿,县太爷装模作样地喊着:“好哇,前几年的时候,正赶上武家的女儿战死沙场,儿子也逃婚去了,不知所踪,国家有难,但你却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勾勾搭搭,一起在破庙住了好几晚?如此正大光明的白日宣淫,按照我国法律,可是要挨二十鞭的!” “……哦。” 县太爷:“……”哦你大爷! 看到她如此淡定,他倒是不淡定了,几乎要咆哮出来,但随机一个家丁谄媚地小声在他耳边嘟囔了几句,他又露出了奸诈的嘴脸来,道: “你怎样倒是不要紧。可你的夫郎呢?据我所知,你的夫郎十五岁将自己卖为小倌,就接了客,甚至在白天也不停歇。可是按照我国法律,未到十六岁就和人做了这事,除非自愿,可是要以□□无耻的罪名扒光了衣服,然后游街示众的。” 这是什么狗屁法律!少男被迫出卖自己而赚钱,这竟然不是整个社会的责任,还要羞辱被害人? 她怒了,可是她却想到,他倒是的确年少时就接了客,她似乎也听他含糊地说起过,这是犯了法条的,只不过大家都这样,也就没人会真的举报。 听到了这些,她沉默了。 不说他真的有罪,纵使没有——其实每个人无论好坏,只要搞文字狱那一套,那么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能揪出来点错儿处的。 特别是云念初,他的脾性一定从前得罪了不少人,而且在那小倌馆之地,光是县太爷动动嘴皮子,想要派人刻意污蔑他,传播他的谣言,都能让他没脸活下去。 那县太爷见她不反驳了,似是快被说服,于是说道:“得啦,我给你六两,凑个整数,吉利呢。” 县太爷从屋子里小箱子取出了六两银子,强硬地放进云念初肿胀而疼痛的手里,语气近乎威胁地道:“记住,从此之后,这个发明与你无关了。” “嗯。”她的脸色极度难看,但秉持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她还是答应了。 站起来,她眼冒金星,喉咙间满是血腥味,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这个大门,听到了身后众家丁的奚落笑声,她只觉恶心的想吐。 霎时,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这让她想起了前世受过的种种嘲笑。 纵使那已经是很小的时候了,长大了以后遇见的都是比较善良的人,可她还是忘怀不了。 妈的!她想起了那句人尽皆知的名言: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如果她能回来,她定要将这人千刀万剐! 一秒也不想在这府邸再呆,她只觉得真是晦气,于是赶忙出了门,揉着手臂,架起牛车就往回赶。 真是人逢灾事心情差,就连天公也不做美,来的时候天气还算晴朗,此刻却下起了小雨。 她见状,赶紧脱下衣服勉强给牛的脑袋披上了。这年代牛是比人值钱的,因为牛犁地比人还快。 听着雨水淅沥沥的响声,见那水波溅到地上,激起一个又一个散落开来的波纹,她不由得想到了家里。 忙着种田发明,她还没有仔细修缮过那屋子呢,大概那屋子会漏雨吧,他一定会难受的,而且还会担心她。 一想到家里的那位,她就一阵发愁,心里堵得慌。 这发明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本来她俩是期盼着能够用这个作为敲门砖加入一方势力,然后混口饭吃呢,结果梦想又破灭了。这六两说多不多,说少还真的挺不少了。 可她总觉得对不起云念初,那人每天辛辛苦苦给她织布,盼着给她做件新衣裳,盼她能有个好活计生存,就连喝面旮瘩汤都不肯喝稠一点儿的,都要留给她喝。 她这样,还有什么脸见他呢? 她做发明时被同村人嘲笑,她忍了;她被小斯认做乞丐,她忍了;她被县太爷威逼利诱,她忍了。可是想到云念初,她却忍不住下去了,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前生。 那时她们家生活贫寒,但是母亲却从来不吝啬对她的吃喝,只一心让她读书就好。她那时考砸了,就觉得没脸面对母亲。 她现在的这种感觉,就和少年时候的感觉一样。急切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却发现被愚弄了,一无所获。 就着雨水,她烦躁的捋了下湿透的青丝。 前世她对不起母亲,因为母亲的身份,她一生从未释怀。而今生,她难不成又要对不起像母亲一样的云念初吗? 而就在村与县以及隔壁另一个县的三叉路口上,因为她着急往回赶,又沉浸在情绪中,只慌乱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心想自己真是睹物思人,只觉马车上的人和云念初真像。 而云念初却早就注意到了她。为了使她别看见他,他就连忙扑在了那牛车夫的后背上,装作是她的夫郎,依偎了过去。 果然他逃过一劫。可是他又心里担心起来。 因为他看见了蓝沐秋脸上浓的化不开的忧伤与痛苦。 难道是发明的不好吗?他咬了咬嘴唇,心里疑惑,不由得为她担心了起来。 可是不该啊,那西洋镜那么好,这小县里人才又不多,估计没人能做的更好。可为什么她回来的那么早?可纵使这发明好,以县令的关系网,大概会找个做个更好的,应该还犯不上抢她的东西吧? 毕竟县令那人老奸巨猾,没有把握的事情,就绝不做,如果县令真的决心要抢功劳,她又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思来想去,他还是要逃。他仍记得他的爹爹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被他娘亲的小侍所诬陷,说他勾引了女人,从那以后,他和爹爹才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近的,他必须要帮死去的爹爹翻案;远的,他希望可以有所作为,改变法理条文,给众多男子一个活路。后者也是爹爹一直想让他做的事。 凭什么,仅靠一张嘴,就可以判了一个人对错与否呢?凭什么,男子就该生来低贱吗? 他在心里嘶吼着,完全没注意到那牛车夫驾车行驶到了偏远的道路,然后停了下来,正笑的一脸奸邪丑恶。 作者有话要说: 县太爷就是县令的夫郎,县令还没出场~ 要是县令,她就会制造名头、毁尸灭迹了。但县太爷以为这是小事,所以之前从没告诉过县令。 第9章 清白之身 “怎么了?”云念初缓过神来,明眸微滞,声若惊鸿,冷眼瞧着那牛车夫。 牛车夫贪婪地看向他,目光更是顺着他如玉的脖颈往下看,定格在了某处,然后咽了咽口水,道“当时去县里的小倌馆,你长的好看,我一眼就记住了。” 那时牛车夫想要点他,但他随后就出了断腿事件不能接客,牛车夫就没有成功,后来牛车夫忙,也就忘了这个事。而今天遇见,则又想起了从前。 云念初被她的目光盯着,只感到心里一阵恶心,不免颦蹙起眉头。 但明知不能刺激她,所以他干脆身子往后缩了缩,冷声道:“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有了妻主,她人高马大,对我很好。” 他特意强调了人高马大这四个字,意思是提醒她不要乱来,而那牛车夫则噗嗤一声地笑了,显然对此丝毫不信。 她笑道:“可刚才相遇,你躲在了我的身后避开了她。老实说,你是逃出来的吧?怎么,你的妻主不能让你爽?她长的那么瘦,根本不人高马大,不如换我试试?” 说着,她就踏上了牛车的后车厢,眼神直勾勾的,不断地咽着唾沫,然后试图对他上下其手。 云念初看着她,心里叫苦不迭,咬了咬牙,跳下了车。 那牛车虽然不高,但他腿不灵巧,果然直接摔了下去。 这让马车夫愣了一下,然后看他拄着拐棍撑了起来想要逃跑,连忙也跳了下去。 跑了几步,云念初就意识到跑不过她,连忙立定了身子,讨价还价:“你这样白日宣淫,不怕有过路人吗?” 马车夫笑得更加奸邪,道:“你就从了我吧,今天你是逃不掉了。如果有人看见报官,我只说是你勾引我了就好。毕竟从前你是小倌,有谁会相信你的话呢?” 说罢,她就往前走了几步,但被云念初一拐杖打了回去,疼得直斯哈。 落日余晖更添温热,她不免有些恼怒了,但随机心里只觉得更加期待把他占有时的滋味了。 于是她说道:“从前你做小倌时,要一次身子也不过几文钱而已。大不了我给你,装什么清白呢?” 这让云念初心中又愧又痛,这激起他心里最不愿接受的一个角落,他一直为这一点在蓝沐秋面前暗地里自卑,现在被旁人奚落了更是倍感烦躁。 瞧见了后面的高地,他往后就退了几步。 瓢泼大雨倾盆而注,乌云压城,他心中百转千回,一边是自己从良后决心要守住的操守,一边是恨意缠绵、至死不休。 而与他对峙的牛车夫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后面是高地,哈哈地笑了两声,更添畏缩之气,流里流气地道:“别退了,后面是高地,跳下去不死也得折了半条命。” 她以为云念初也是个半推半就不敢拒绝的人,就算他被辱了清白,也是定不敢外传的。 在女尊国里,哪怕男子是非自愿的,可被人辱了清白,就会被千人所指,然后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于是她打定了主意,直接往前冲去,拐杖忽地落在她的身上,她疼得闷哼一声,但趁着那个间隙,抓住了棍子。 她的力气大,云念初不及,她猛地一拉棍子,他就猛地来不及反应向前倒去。 趁着这个机会,她大手一挥,将他搂在了怀里,然后次拉一声,她暴力地扯开了他的衣衫,露出了一点儿他白皙的胳膊。 云念初一怒,直接一拳挥去,她色心已起,没有注意躲避,被打得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而云念初则趁着这个机会往后退,挣脱了她的钳制,直接退到了高地前,退无可退。 光秃秃的清绿杂草瘙痒着他的腿,被风声吹得沙沙作响,使他平添了份儿焦灼不安。 而牛车夫已被完全激怒,脸腾地红了起来,涨成了猪肝色。 她不断地逼近着,吼道:“你跑啊,你继续跑!原本我会温柔些,但现在你让我抓着了,只会生不如死!” 云念初看看她,再看看身后,一咬牙,正思虑要不要以身明志(宝ᴗ宝),但一声熟悉的大喝传来,让他止住了乱麻般的思绪。 朝声源处望去,他心下发烫。 虽然来者灰头土脸,满身污泥,稀稀拉拉的雨水甚至打湿了她的全身,可他却看愣了。 只见她面色冷峻,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平添了份儿恣意洒脱,但茶褐色的眸却只盯着他,鼻翼微缠,似在恼怒,朱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线,却难抵她国色天香之质。 好美呀…… 该死,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啊! “我他妈?!” 一声大喝打断了少男心思的遐想。 只见蓝沐秋一吐唾沫,痞里痞气,一时间端庄矜持全无。 此刻,她心想我他妈撞邪了吗,今天这么多事情全给我遇上了? 黑着脸的她本就十分不爽,结果回去的路上还遇上了那嘴碎周猎户。 听人唠叨不是她的强项,偏偏周猎户还阴阳怪气地跟她说要看好夫郎,不然他何时偷跑出去了,你都不知道。 一问才知,原来是云念初早早就出去了,还往那另一户牛车的方向走。 这村子里有两户租赁牛车的。一户是她常去的那家,那主人憨厚老实,而另一家主人则奸诈又贪恋男色。 而她猜想,云念初逃跑,自然不敢去她常去的那一家,因为那一家的人是铁定知道他是她的夫郎的,到时候他会受到阻拦。 知道了这件事的她自然又气又急。 气他不肯相信她,如果他想要走,她会放他自由的,也心里焦急,怕他身为一个男子,人生地不熟的,再被人骗了去。 而撇着满脸不善的蓝沐秋,牛车夫感到有些害怕,她只是想贪恋个男色,可不想再打起架来。 听闻蓝沐秋从前当过兵,跟着武澈白打了半年多的江山,勇猛异常,即使后来退役了,可身子保不齐比她还强壮呢。 她只敢背后说说蓝沐秋不行,真打起来,她是未必占上风的。 于是她连忙赔笑道:“是他勾引我的。要我说,你要这种浪荡的男子干什么呢?不如我赔你些银子,今天这事儿就过去吧。” “妻主,我没有!”云念初凤眸光弱,愈发无措,只得以大喝来表明心迹。 而回应牛车夫的是一记左勾拳,打的她口腔里全是血沫。 她不想吃亏,连忙也还了手。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蓝沐秋虽清瘦,可是力气极大,身轻如燕闪避极快,她几乎挨不了她的身子。 女尊国里,虽然有些男子比女子高且更壮,但是力气仍是不及女子的。 力气这种东西,表面看是难以揣摩的。 蓝沐秋虽然瘦,但那是来源于她饥一顿饱一顿,但她平时伐木种地挑水,干得可是实打实的力气活,而那马车夫虽表面壮实,但其实懒散不爱动弹,长的都是虚虚的肥肉膘。 结果一番互殴下来,马车夫早已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体力不支,虚汗连连了。 结果蓝沐秋还躲避的游刃有余,能够不断进攻,打的马车夫只能不断地防守,尽量不让头挨到打。 蓝沐秋下意识地看了后面人一眼,只见云念初正护住了胸前,半蹲在那里,眼眶似有泪水。 雨声淅沥,她不免气愤交加,下手愈发没轻没重,直接一脚把马车夫踢翻在地,然后一脚一脚地狠戾地踢着她,直把牛车夫踢得直求饶。 因为染了怒气,她直接将在县太爷那受的气也顺道撒到了牛车夫的头上。 一拳接着一拳,一脚接着一脚,直到云念初小声提醒她不要直接把她打死了,她才停下来,喘着粗气。 牛车夫抓准时机,连忙把住她的草鞋,连连磕头道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真的是这个贱人勾引的我,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呢?他是自愿的,你信我。” 牛车夫自信能骗过蓝沐秋,毕竟云念初本是私自偷逃出来的,否则她也不敢对他动手动脚的。 而蓝沐秋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大跌眼镜,只闻她朗朗之声坚定不移,堪称声如洪钟: “我信他!” 听到这坚定不移的话语,别说牛车夫吃惊了,连云念初都错愕地抬起了头。 她说她信他?纵使他不告而别、劣迹斑斑,纵使他此刻不清不楚,乃至长衫都被撕烂了? 云念初感到喉咙像堵了东西似的,心里酸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谋划着,心道这样良善的人,倒或许值得自己为她出谋划策,辅佐一生的。 自己当初何必舍近求远呢,利用她实现理想不是更好吗?以她的性子,他猜想他是拿捏得住的。 明主甚至不必多聪明,能够愿意听他的话就好。 换句话说,能不顾偏见、听从男子之逆耳忠言的人又有多少呢?而逃了这一次,恐怕她再也不会信他了。 不,他还有次机会,这一次他赌她仍然会愿意救他,这样,她就能永久释怀他曾不忠于她这件事了。 抿着并无血色的唇,他艰难地做了个决定,试探性地道:“既然妻主信任念初,按照风俗,念初当自行了断,以死明志。” 说罢,他闭上了那遍布鲜红血丝的疲倦眸子,眉头微微颦蹙着,猛地转过身,欲往下跳。 说时迟,那时快,蓝沐秋一个健步,连忙拉住了他。 差一点儿两人就一起跌了下去,稳了好久,两人才稳住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挪离了那高地边上。 而他顾及她的安危,自然不敢乱动,只随着她的脚步慢慢地挪了出来,然后像没了力气一样跪倒在地。 “你是不是傻!”蓝沐秋也顾不上牛车夫在了,只一个劲地捏住他的肩膀晃悠,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他的眼神晦涩不明,只虚虚地飘在了别处,道“她看了我的一点上身。” 蓝沐秋朗声道:“我不也看了吗?没关系的,别放在心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气的话我再揍她一顿!我保证让她不敢到处乱说。” 牛车夫:“……” 见他抿着唇不言,表情倔强脆弱,她只得败下阵来,解了外衣给他披上,再从怀里拿出了那六两银子,拿出四两抛给了他。 然后她叹气道:“这六两银子是县太爷买断我西洋镜给的钱。这里面应当有你的一半功劳,我给你三两。念在路途长远,男子做短工也不易,我再给你添一两。我不要你还,只望你我今后恩断义绝……你走吧。” 烈日灼心,他猛地抬起头,身子不住地颤抖,他只觉得她犹如神明,身着炽热诡红阳光,照亮了他如坠冰窟的心。 曾记得年少时爹爹曾对他说过:“找到那个值得的好妻主,帮助她建功立业”。 他想,这样的人或许就是。 跟了这样的人,倘若她功成名就了,又何尝不等同于自己理想的实现呢?到时候,自己再可以借着她给爹爹报仇…… 想到爹爹的告诫,他给自己的思想上盖了戳,心里认了她当了主人,他想自己实在是个很糟糕的人,心里竟充满算计,而她却不知道。 那句恩断义绝,也让他的心抽搐着疼痛了起来,感到比当初他挨鞭子还痛,以至于他也分不清自己带着多少真情与假意了。 吸了吸鼻尖泛红的鼻翼,他任雨水浸透了他的短衫,倔强和委屈一齐如浪潮般涌入心头,他低声道:“念初不走。” 蓝沐秋蹲下来,狠狠地晃了晃他的身子,然后伸出了那双伤痕累累的手给他看,发狠地道:“你平常不是自诩脑子清醒吗?今天却是怎么了?你明不明白,我的发明没用了,功劳都被县太爷抢了去!我当不了官了,我只能一辈子当个贫农,一辈子都要喝稀粥,饿肚子。” 他跪在地上,任泥土和冷水流过他的膝盖,刺痛了他的关节,更刺痛了他的心,观她全身伤痕累累,心里更觉愧疚愈甚。 于是他抬眸凝视着蓝沐秋,愈发坚定确信,道:“那么等您不需要我了,我自会离开。妻主需要念初,正如念初需要您一样。念初愿做您的手和心,辅佐您功成名就。” 她哑然失笑,道:“念初……我也愿做你的腿啊。” 她突然很感动,不由得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与他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任由时光静静自渡。 但随后,她总觉得这两句比喻的画面非常的熟悉: 一个出脑力,一个出体力,背着对方前行,彼此还不离不弃。似乎……就连动物中也有这样感天动地的存在。 狼……狼狈为奸??? 蓝沐秋的嘴角又抽搐了起来。 趁着他们两人正抱在一起,牛车夫试图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逃走。然而她碰到了一个石块,那石块顺着坡滚了下去,发出了响声。 那两人不由得顺着声源望去,皱起眉头把注意力又放回了她身上。 牛车夫:“……”完了。 牛车夫叫苦不迭,她没想到她猜错了。从前不是听闻,蓝沐秋为了一个被捕兽夹夹了的小公子神魂颠倒,乃至于为他退掉婚事吗?而后来那位小公子失踪后,她立刻就参了军,回来的时候仍发誓非他不娶吗? 她以为蓝沐秋一定是为了那五亩田地才娶了小倌的,而如今看来……她似乎还很在意这小倌? 第10章 坑了笔钱 “念初,你说怎么办吧!” “念初都听妻主的。”虽然云念初整个人都依偎在蓝沐秋怀里、用手捻起她的衣角,但他浑身散发着冷冽与不悦,相必是心里气恼极了。 “不如弄死她吧。”云念初眼睛一转,心生一计,眼睛眯了起来,然后看向蓝沐秋,眨了个眼睛。 蓝沐秋:“?” 蓝沐秋愣了下,旋即反应了过来,明白了他是想坑那人一笔。 于是她冷眸似水,潺潺微漾起,也接茬笑道:“好啊,正合我意。反正此地偏远,没人能知道她是我们杀的。” 这听得牛车夫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这地方偏僻邈远,形形色色间,遍地都是高于头顶的苍树,只消一点儿蒙蒙细雨雨的滋养,泥泞松软的地,便很好被挖掘。 如果对方杀了人,直接将她埋在了地里,估计也没人能发现,体会过蓝沐秋凶狠的击打,她对蓝沐秋的凶狠深信不疑。 她抬头望着一脸狞笑的蓝沐秋和云念初,哆哆嗦嗦地道:“别……别杀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慌张间,她连忙表明心意,拿出了她带的一点儿碎银以及十几文钱,一股脑地递给了蓝沐秋。 而蓝沐秋则继续狞笑着往前走,冲她走了过去,将那散碎银两一拍在地,嚷嚷道:“哼,就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的呢!杀了罢了,也免得你到时候找我们麻烦。” 牛车夫哪里知道蓝沐秋其实根本不敢杀人呢。 只见她身手矫捷,就连夫郎都是个刚硬的,以为她一定是个狠角色,从前也听过蓝沐秋这个人十分特立独行,以为她从前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 于是她连声讨饶道:“别……别……牛车也给你了,求你别杀了我。” 蓝沐秋走到她前面蹲下,撇着她的脸,咂摸起嘴皮子来,道:“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咬我一口,跟别人风言风语,说我偷了你的牛呢?” 牛车夫脑筋一转,想到了缓兵之计,连声道:“我……我立字据给你。就写这是我欠了你的钱,所以自愿给你的。” 她们村里人哪有会写字的啊,去做字据得去县里花银子求书生写一份。到时候她可以趁机跑了,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蓝沐秋抢劫她。 然而……事态又一次朝着她预期的反方向发展起来。 蓝沐秋听到了想听的答案,与云念初交换了个眼色,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满意地点了点头,杏眸灵动,笑意盈盈。 她高声道:“好!我就在这等着。念初,你去县里买个纸笔,反正离的也不算远,我在这里等着你。” 牛车夫:“……” 云念初点了点头,他不熟练骑牛车,所以架着拐杖走过去。 待他要走远了,蓝沐秋颇有阴影,连声不放心地道:“要小心,早去早回。” 云念初羞赧地红了脸,嘴上却不肯松懈,道:“出了这条小路,倒是离那个县里很近,路上行人多着呢。再说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轻薄别人,如此的厚颜无耻。” 他特意把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咬的很重。 牛车夫:“……” 天还在下雨,于是蓝沐秋干脆把牛车夫的外衫扒了下来,然后揉成一团当成雨伞,递给了云念初挡雨。 云念初笑笑,脸上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然后快速地走了。 地上水坑中一圈一圈泛起的涟漪,让他心中也朦胧更甚,他不得不承认,妻主真的很好。 在几盏茶的功夫中,每当牛车夫有点儿力气,蓝沐秋都狠狠地踹了她好几脚,示意她不要有想要逃跑的打算。 然后,蓝沐秋又脱下了她的中衣披在了自己身上,来抵挡蒙蒙细雨。 过了好久,牛车夫只觉得自己是要死在这了,云念初才慢慢悠悠地走了回来,将纸笔递给了蓝沐秋。 蓝沐秋落笔写字,字迹苍劲有力,十分爽朗。 还好她是个敏而好学的,从前半年里没事就自己照着繁体字形在脑子里记记,所以她也能记得字是该怎么写的。 然后,她强迫牛车夫按了红手印,并且签上了大名。 做完这些,她俩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蓝沐秋把他扶了上了马车,然后架着租赁的和新坑来的牛车骑了回去。 “能不能把衣服还我啊……” 身后响起那牛车夫的哀嚎,然而两人自动忽略,秉持了薅羊毛薅到底的原则。 毕竟,要是差了一点点,云念初就真的不在人世了。 思及此,蓝沐秋只觉惊魂未定,便思虑着回去还得狠狠地教训他一番。 “妻主别气我了。” 那低沉沙哑的嗓音传到蓝沐秋的耳朵里,身后那人红着耳根又主动贴了上来,抱紧了她,用柔软的下巴顺从地蹭着她的肩膀。 这难得的亲密举动,让她的耳朵红了起来,清朗的眼中平添了些妩媚妖娆与暖意撩动。 虽然她已经被这明显带有撒娇意味的一句话弄的五迷三道了,但她心里告诫自己气势不能输,于是严肃地道:“怎么能不气?” “我以后都信妻主好不好?妻主今天真凶,我从前都没看过妻主这副模样呢。”他撒娇似地摇了摇她的胳膊,故意在她耳边吹着热气,眼中雾气缭绕上升,吸了吸鼻子。 其实他根本就不伤心,只是怕蓝沐秋再唠叨他,比起蓝沐秋的脸红,他也好不到哪去。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鬼使神差的想要冲对方撒娇。 一定……一定是因为愧疚!!!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从前他瞧不起其它小倌的魅惑姿态,认为那是男子在自甘轻贱,没想到他却主动做起来了,而且他竟忽地推己及人起来,明白了其它小倌的想法…… 因为这招,好像真的很好使诶。 而且随便就能挑拨的对方红了耳根,他莫名好喜欢看她这副模样。 好漂亮…… 好想……好想…… 该死,自己又犯病了! 敛了下轻颤的眼睫,他提醒自己必须得记着,妻主这样款款温柔的人,是不会喜欢他的,而他,也断然不该耽误了她的大好前程。 蓝沐秋听罢,却以为他是真的害怕了,便连忙解释道:“怎么说呢……我是觉着如果规则是不合理的,那就不要遵守它。凭什么男子被侮辱,名声却还要受损呢?她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所以我要给她个教训。平日里我很温和,不会对你动手的。” 其实他没有仔细听蓝沐秋说了什么,因为他只觉得血脉上涌,为自己异常的行为表现而感到羞耻,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问道:“那妻主接下来想怎么办呢?做西洋镜吸引改革派重用的路子是行不通了。” 心中缱绻,他厌恶自己的如此反常、贴她如此得近。 从前他最反感女人了,而如今……他的身子下意识地又贴紧了一点,然后闻着她身上清冽香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于是他的心静了静,抱得愈发紧了些,继续分析道:“妻主,如若直接用发明来证明自己的路子行不通,何妨不换一条路?武将军早晚都会来到这个小县的,那之前,如果你有了足够的能力,证明了你是人才……” 蓝沐秋仔细听着,有了些体会,于是转头问道:“你是说我再发明个别的东西,然后等武将军来立杆为誉时,就献给他?嗯……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感冒了?” 猝不及防地被撞破了心思的云念初有些尴尬,连忙克制住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然后松开了手,一本正经地扯了别的话题,道:“不,立杆时武将军不一定会来,如果是派了手下人,终究是不保险,恐怕也会像今日一样被抢了功劳。我只问一句,妻主肯下苦功夫吗?” 蓝沐秋有点儿疑惑,于是问道:“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你应该了解我的,我虽然不算聪慧,但是功夫还是肯下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笑了笑,道:“那么妻主就考取功名吧,不仅可以减免赋税,还可以见到县官不用下跪。皇帝在位后就急剧扩招科举人才,为的就是给统治后方增添新的改革力量。武将军每到一个地方,他都是会接见考中的人来拉拢人心,再选拔其中的人才收为己用的。” 他承认他有故意把她往官场上引诱的成分。因为如果她官至七品,他就能利用她给他的父亲重新翻案。 那是他一生的执念,任何人都动摇不得。 蓝沐秋点了点头,然后一拍脑门,总算懂了,于是道:“这样到时候见到他,就可以把制作的东西直接尽数交给他过目。这样肯定能在其中拥有一席之地了。” 可是……她思考了下,还是皱起了眉头,道:“可是,家里的田地谁种呢?砍柴收割都是要耗体力的。” “我来。” 坚定而轻柔的语调伴随着微风拂过,散落进蓝沐秋的心里,使她久久不能忘怀。 不过她想了想他的身体状况,还是摇了摇头,她实在做不出来这种把负担全压在一个人身上的事。 兴许是参透了她的心思,他故意夸大了科举的种种好处:“若是当了秀才,朝廷有条规定是这样的:若是秀才犯了错,县官不准责罚,只有上书朝廷,由上面人定性为极度恶劣性质的,才可对其动粗。也就是说,只要妻主不犯大错,以后县令对您的威胁,可是不行的了。” 她的目光一亮,然后问道:“那么如果我是秀才,我的夫郎享有这种待遇吗?” 他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原本以为她是被屈打成招,然后放弃了发明,可是仔细一想…… 她……不会是因为他,所以才受了威胁,交出了发明的吧?的确……她身家也算清白,又是这样孔武有力的人,又怎会轻易受人威胁? 他轻轻咬了下嘴唇,点了点头。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可心里泛起了感动,也为自己利用了她而感到羞愧,于是喃喃道:“妻……妻主……” 上天一定是悯他孤弱,后半生风雨漂泊,才派了这样温柔的人来拯救他。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然后,他把手便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头轻柔地靠在她的脖颈上,道:“女尊国度,虽然女尊男卑,可是实行的是连坐制。一赏则同赏,一罚则可代替处罚。而妻主对念初的恩德,念初永不敢忘。我自当生生世世报答妻主,更何况只是半年呢?” 这话真真假假,其中的真情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如果她帮他翻了案,实现了理想,那么他的这一条命的确就是她的了。 顿了顿,他怕她仍不答应,继续引诱说道:“妻主若来年再考,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武将军不会一直都在这。希望妻主记得,念初与妻主共进退。” 蓝沐秋的确心动了。 是的,机会本就是不多的,她应当抓住才对。她想说些话表达对他的感激,以及如果成功了之后肯定不会忘记他之类的话,可她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他却明白她的意思,心里火辣辣地作痛,良心在折磨着他。因为官场,向来是最难摸透的啊。人完整着进去,出来的时候只会骨头都不剩了。 于是他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彼此在寒冷的雨中,传递着一点儿手心而来的温度。 尽管,单手架两辆牛车挺危险的。 但打定了主意,她俩就把牛车开回了县里,然后把坑骗来的牛直接卖掉了。牛卖了六两钱,加上县令那得的六两,杂七杂八又买了些科举考试必备书目,结果竟然不剩多少钱了。 而他们能买得起书,竟然还得益于女尊国印刷术还算前沿,而且最近朝中十分鼓励平民百姓去科考,所以把书的价钱降下来了。 这倒是让蓝沐秋掂量着银子和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买他,仅仅花了一两银子。没想到,一头牛或者一本书都比一个人贵这么这么多。 这是什么世道? 而云念初看蓝沐秋面色不悦,以为她是心疼钱,于是安慰道:“把钱用在正事上而不是口腹之欲上,是值得的。纵使没有牛帮忙耕地,人勤快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我们的地不多。所以妻主,得失心不必太重,只要尽力去做就好……但是,在这件事上,你还缺个很重要的人,你知道吗?” “什么很重要的人?”蓝沐秋闷闷地,架着租来的牛车,随口问道。 “妻主还缺个教书女士。” 蓝沐秋一愣,对应了一下现代词汇,猜想他说的可能是教书先生。 第11章 念初害羞 蓝沐秋虽然对此不太了解,可是凭着知觉她也知道教书女士是富人和少爷们才能请起的。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些女人干活时所说的传言:那县太爷的女儿为了请乡里最好的老师教她,可是花了好几十两黄金的。虽然,听说那个老师分文没拿,又退了回去。 于是她有些窘迫地问道:“蛮贵的吧?” 云念初不知该从何讲起,怕她又起退堂鼓,于是踌躇道:“分情况。有的人是托的关系找的教书女士,自然贵的很。而有的人则是通过朝廷拨给的免费试读生名额读的书,不仅分文不花,还可以领到一部分朝廷补贴。”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可彼此却心照不宣,他们都明白这免费试读生一定是天赋异禀,才思泉涌之人。 而正值桃李年华的蓝沐秋,能拿什么说服别人,给她个名额呢? 云念初用手拄着头,似在思考应对策略。雨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脑袋上,泛起涟漪,他也没有发觉,只一心一意地思量着。 有了! 他面上一喜,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快活,道:“我之前听闻县里有个老师叫魏樱,书教的好,而且从不歧视寒门以及农民子弟。妻主不妨亲自拜访,或许她会被妻主的才学所打动。说不定,她手中还是有试读生名额呢。” 魏樱的大名,可是声名远扬的。她这人脾性古怪,喜欢的学生,可以分文不取、和颜悦色,厌恶的学生,纵使对方出了千金,她也不愿看对方一眼。 不仅如此,她与夫郎的风流轶事,更是让人咂舌称奇。明明是女尊男卑的时代,可她却不畏人言,硬是说什么“男女平等”才是将来千百年后的发展方向。 一问才知,其实只是因为她夫郎会高兴,所以她就一辈子为他那么做了。所谓知行合一,对内她对夫郎从不三心二意,对外也倡导平等。 而蓝沐秋大抵上也曾听云念初提起过她的奇闻异事,自然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路驾车疲惫,回到家中已经是黑夜了。繁星闪烁,似在弹奏着管弦之乐,美妙极了,可是他们困得几乎睁不开眼了。 纵使雨停了,路上也仍是泥泞潮湿,霉气四溢 ,弄得人很不舒爽。而进了屋子,才发现屋子里一切都被打湿了,床单被褥全都湿漉漉的了。 脱下潮乎乎的衣服,她俩勉强从柜子里找出干燥麻衣换上,打算明天再去修补坑坑洼洼的房间。 蓝沐秋担心他身子骨病弱,淋了雨会生病,就烧了热水,准备用毛巾给他擦擦身上,再处理处理他摔伤的淤青。 而他见状,连忙一把把活计抢了过来,然后不断用手催促推搡着她,抿了抿微薄的朱唇。 妻主伤得比他还重,他才舍不得妻主再做一点儿活呢。 清澈杏眸微颤,他附耳柔声道:“妻主,以后这些杂七杂八琐碎的事情你都不要干了,你快去读书吧。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只盼望着你名就后能分我点就好。” 蓝沐秋的脸红了红,终究是答应了下来,然后点燃了用树脂做的灯,忍着呛意就着皎皎月光在外面看起了书。 山岗上那轮静静的满月映照心头,爬上花开阡陌中的枝桠,带给她半缕凉气儿和舒爽。 其实她有点儿困了,要不是为了惦记他的身子,她早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可她还是忍着困意,哗啦哗啦地翻着书,尽管一会儿之后她就不住地磕头,阖上了眼睛,然后睡了过去,口水都流了出来。 云念初看她还坐在那,以为她还在认真背书想,于是步履轻盈地走了过去。然而走进才发现,她是坐着疲倦到进入梦乡了。 要是换作别人,他肯定会私以为此人不求上进,不值得他去辅佐和出谋划策,然后再逃跑一回…… 可面对她,他只莫名地觉得十分可爱。 不忍心再叫起来睡得香甜的她,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一只手揽住她的脖子,一只手把住她的腿弯,跛着腿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抱到了床上。 他想着该给她擦擦身上,不然寒气容易淤积。 自从他把他和她绑定了的那一刻,她的一切在他心里,竟然比他自己更重要半分。 于是他拿了湿毛巾泡进盆里打湿,再拧干了些,准备给她擦擦。 一开始,他只给她擦了擦手心和脸,但后来他一想,她睡得很熟了,又身为女子,他给她擦擦后背也算不上逾矩吧? 于是他小心地帮她翻了个身,解下了她的外衫和中衣。 尽管还有层里衣,又什么都看不到,可这……这会不会多少有点,不守男德? 霎时,他的脸一红,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连带着他拿着毛巾的手都好像受了电击,手上触及之处,指尖都停滞绯红,可他仍仔仔细细地拿着毛巾擦拭着。 为了更方便擦,他一只腿半跪在床榻上,处于她身子的一边,而另一只腿则跪在了她身侧的另一边,这样能更好的使力。 她大概是觉得冷,忍不住动了动身下的腿,试图伸手往下找被子盖上。 而被子没找到,她的手却随意地摸了一把。她倒是热了,因为旁边的那个人浑身变得滚烫起来。 他只觉得血气上涌,久违之感愈发强烈。 只不过,从前他从前心绪灵动时,都是源于他喝了药,而今天他的身子,却因为对方一个不经意地小动作而起了感受。 那是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有蚂蚁在啃食着他的肌肤,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靠得更近些、更近些。 此时,他的呼吸迟滞了,看着熟睡的她,那一张一合在呼吸着的樱桃色朱唇,只觉似乎很甜,使他突然出现了些不该有的想法。 妻主好漂亮啊…… 好想……好想亲她脸颊…… 该死……自己怎么敢…… 水眸泛起圈圈波澜,他连忙将这种令人羞赧的念头藏进了心里,然后给她盖了盖被子,就连忙去了院子里,想要通过吹风来缓解自己的热。 冷气儿混着湿漉漉的水汽儿,一股脑地钻进了他的身上,冷得他哆嗦了一下,环抱住了滚烫的胸口。 小时候爹爹并未撒手人寰时,他见到女孩子就会脸红,还会呆呆地看着她们流口水。 那时候爹爹打趣他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将来容易被女子骗了去当夫郎……没想到他后来当了小倌,没人娶他,他也只剩下对女人无尽的厌恶了。 没想到今天,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正当他在心里责骂自己,睡眼惺忪的蓝沐秋则走到了他身后,拍了拍他,责怪地对他说:“怎么不去屋里?这里这么冷,冻感冒了怎么办?” 看着揉着眼睛懵懵懂懂的她,他不由自主地扫过她的面颊和身子,然后发现……… 那纤纤玉手还正拍着他的肩膀,像是蝴蝶在她指尖翩翩起舞般迎上他的肩头,那双手让他感到极致美好,却又不忍亵渎。 轰隆的一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像被轰炸了一般,只觉得万般不可思议。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她,莫非是在勾引我? 自从她英雄救美男后,她在他的心中就瞬间高大了起来。他觉得她是真君子,临危不惧,平视众人。 他一生从未见过美好的山河风光,也从未见过如此美好的人。 这导致他多年前早就被治好的花痴病又犯了,直接大脑陨机,在她面前放弃了理性的思考。 本来出来是为了散去热量,然后使自己冷静一下,结果他感到他的身子更热了。 他……他一定只是有感于她的人品罢了! 他突然感到无名的害羞慌乱,于是转过了头去,敛下了一双如桃花般撩人的眼。 虽然做了多年的小倌,但他和女性相处的经验却约等于零。 而看着他不断做出异常行为的蓝沐秋则挠了挠头,待寒风吹到了她的身上,使她的困意驱散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只穿着薄薄心衣。 莫不是自己睡着了,然后下意识地脱了?可别让对方误会自己轻薄于他啊,他本来就爱乱想。 难不成是她半梦半醒间欺辱了他,他害怕得只能出来吹凉风? 于是带着愧疚的语调,她解释道:“我并非是有意轻薄于你的,只是……” 然而他转过头嫣然一笑,如花苞般盛开绽放,散出馥郁花香,他轻声点头道:“我明白妻主的意思。” 他当然该明白妻主的意思,那样好的人,是不会喜欢被千人踩万人嫌的小倌的。 他,配不上。 看着释然的他,她总算放心了些,但情起不知何处,她总觉得他如水的杏眸带了一丝丝的……失落? 于是她赶紧再表了一次态,就着皎洁月光,朗声道:“我绝不会逾矩的,我是正人君子!” 顷刻,她只看到他淡然一笑,更加以为是自己当初看错了,于是笑道:“那就好,我知道念初最善解人意了。早些睡吧,凑活一晚上,明天再晒晒被子。” 云念初点了点头,补充道:“明天妻主还得求见老师呢,是该早些睡。” 回到床上,就着月光,两人面对面,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交融缠绵在一起。 风吹草动,枝桠缠绕,蝉声鸣鸣,陌上花开,淡淡磬人心脾,微风拂面,她们二人一片静默无言。 不知为何,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两人都颇不好意思。当初勇敢劲儿过了,就感到当初抱着对方坦露心迹很羞涩了。 自打两人关系好了之后,都会面对面睡觉,怕转过身去睡会让对方以为自己不耐烦。而此刻,他们只觉得彼此的气息都喷洒在了对方的身上,总归有些暧昧。 尽管,她俩隔着一米,其实气息根本交汇不到一块去。 可是转过去也不是,不转也不是,蓝沐秋只好装作热的样子翻了个身,往着头顶的木制高沿房梁,用手扇了扇风,随口道:“好热啊。” “是……是好热啊。”云念初坐起身来,从身边顺手拿起了蒲扇,很自然地皓腕灵动,给她扇风。 然后他柔声嘱托道:“那老师是个清高的。无论他说什么话,妻主应着就好。如果受了气,回来和我说,可以撒到我身上。妻主是要做大事的人,时刻得记着忍耐。” 她听到这话感到有些感动,下意识地顺着声源方向翻了个身,还是纠正道:“我并非想做什么大事,只是想获得人的尊严和体面罢了。纵使我受了气,也不会向你撒啊。我赚银子是为了咱俩,如果反而对你不好了,岂不是舍本逐末了吗?” 他轻轻地笑了笑,心里更是觉得开心。他为了尽早绑定她的心,好能让她帮他报仇,自然不会反驳她,而是说道:“妻主说的是。明日要买些水果给老师送去。虽然没有办法给珍贵的见面礼,但是礼数不能少。依我看,恐怕去一次也是难以成功的呢。” 顿了顿,他为了给她打个预警,于是解释道:“如果妻主想要考取功名,这关是绕不过去的。自打改革派上任以来,科举考试的许多规则都变动了。比如,由往常的三年一考改为了一年一考,而且每场考试都紧接着。” 他顿了顿,强调道:“而原本县试、府试是需要出卷子的,而现在则改为了由其乡镇各老师主持,用问答的方式来考取,若老师点头同意,则视为合格。这一关,其实考的不过是考生对改革的态度罢了,来确保考生是拥护改革的。”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魏樱其实就是县试里的主考官啊!她要一个人过,只不过是点点头的事情。 只不过,为何他能这么了解呢…… 于是她问道:“念初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妻主好羡慕。” 念初红了脸,嗔怪道:“我当初还以为皇帝招贤纳士,说不定还会同意男子科举呢。后来我想想,才明白是我自己因为执念而冲昏了头脑。皇帝虽然激进,但本质上还是想拉拢民心。她不敢这么做,那样恐怕许多女人要恼了她,反而不利于她了。”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让他宽心,然后随口说道:“我从前听过一句话,真正的优秀的人,不怕男女平等。我有时也在想,如若你有机会,恐怕大多数人都比不上你呢。” “妻主又开念初的玩笑了,妻主还是想想明日见老师该说什么吧。”他笑意盈盈地,却不恼她,说道。 她也不由得思考了起来。 明日……明日她又该说些什么话呢? 在犹豫狐疑焦虑中,伴随着他煽动的缕缕清风,她终究是睡了过去。 然后还想着: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第12章 魏樱老师 天还刚蒙蒙亮,蓝沐秋就被推醒了,然后睡眼惺忪地被迫起来吃饭。 云念初早就把饭做好了,为了她能早起有点胃口,他特意煮了碗鱼粥。 她哈欠连天,用马尾毛做成的牙刷刷完了牙,就被他一口接着一口地喂着粥。 香气缭绕在整间房屋,看着自己迅速膨胀起来的小肚子,她只得捏了捏,表示委屈。 看着她瘪了嘴巴的委屈模样,云念初的脸变得绯红起来,俯身下来凑到她面前,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看着像小动物一样因为不开心而缩成一团的她,原本他如冰窟般寒冷的心早已化成了温和湖水,于是眸中满是笑意缠绵。 他揉了一把她蓬松杂乱的头,柔声哄道:“妻主去吧,路上记得整理整理衣冠。等你回来,念初再做顿好的给你。” “哼,不要。除非念初亲亲我的脸。”她打着哈欠,这句话没经过思考,下意识地就蹦了出来。 云念初:“?” 他腾了一下子又红了脸,只觉得脸上害臊得慌,本来有点犯花痴的他反而惊醒了,吓得冷汗迭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心下一片悸动。 说完这句话,蓝沐秋早就后悔了。她心里责怪没轻没重。 其实慵懒到不想起床,然后要哄才起来的这种事她从前也做过,在她小时候,母亲会这样哄她,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下意识地像依赖母亲那样依赖了他,以至于心绪放松,才吐露了出来。 云念初虽然心下悸动、思绪如柳絮飘飞,甚至身体某处还有了些许反应,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责怪道:“妻主不该少年心性,成大事者更该处处尽善尽美。” 听到这里,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两只手纠缠在一起互相揉搓着,像是干了坏事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似是真为自己做了错事而备感愧疚一般。 云念初咬了咬唇,杏眸如星辰般闪烁,心里却忍不住心疼起来:她起的一天比一天早,甚至同村的鸡都没起,她就起了,同村的狗都睡了,她还没睡,自己实在不该步步紧逼的。 于是他心下一动,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但唇已经覆盖到了她的额头上 烙印下了一个吻。 发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他连忙跑到一边,心里默念一句口诀来麻痹自己: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是他对于她的鼓励罢了!对,鼓励! 嗯……? 自己好像才说了成大事者更该尽善尽美? 而看到害羞了的他,她自责于自己的轻薄浮动,连忙一溜烟跑出了门,忍着一身燥热溜了。 明明起来得很早,但奈何路途遥远,等她到了那魏樱教书的地点,窗内已经响起朗朗读书声了。 站在门外,她从红木轩窗望去,里面的人大多身着华丽锦服,最差的学生也都整齐干净,而她看看自己,则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仅身着粗质发黄布衣不说,而且上面还打满布丁,更是因骑牛车而出了汗,加上一路风尘仆仆,显得脏兮兮的。 她不由得想到了念初的脸。他聪明伶俐,又有清敖骨气,只是可惜生不逢时。这让她想起了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难道来了女尊,自己思想也被等级化了吗?她暗自唾弃自己。 如果她有机会,她也要匡扶正道,让念初那种有能力的人能够真正得其所用。她还要让那些底层的人,如念初一样的人,有尊严的活下去,再也不沦落风尘。 这让她想到了她的母亲…… 于是她挺了挺胸脯,站直了身子,目光坚定而沉默。 站了许久,都没有人出来,那么她就继续等着。 可是学生的心思都是容易飘逸的,有一学生看见了她站在门外,就会交头接耳,然后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看向窗外的学生…… 半个时辰过去,结果学生们都心不在焉起来,都好奇她是来做什么的。 这可让教书的老师发了火,乃至摔了书,认为她们有辱知识分子的名头,让她们好好反省。 于是魏樱终于也不可以忽视她的存在了,所以出了去,隐而不发,勉强敛去凌乱,笑道:“有何事吗?” 蓝沐秋连忙表明来意,道:“魏樱老师,我想做您的学生,听说您是做学问的人……” 不说还好,一听她是想来听课的,那老师的脸色如骤雨一般疾厉变化,突然脸色极度难看,然后一摔门,忙不迭地走了进去。 蓝沐秋:“……”这老师,脾气挺大啊。 可是她哪里知道,这魏樱脾气大,是因为受了许多人的欺骗。 改革之后,有许多贫困姊妹来找她,请她教书,那时她信以为真,以为她们有读书劲头总是好的,于是不仅一文不取,还费心费力地教。 可是后来她发现,这些贫困姊妹,只不过是嫌弃家里农务繁忙又劳累,不愿帮父母干活,所以趁着改革以考学之名来使自己偷个闲罢了。 这群人来了也不好好听课,只弄得课堂乌烟瘴气。 要是一个两个倒还好,结果大半数人皆是如此,这让魏樱恼了她们,发誓再也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举动。 其实可想而知,除了家境富裕或者相极度有天分的能够潜心读书,大多数农家姊妹大多农活都干不完,饭都吃不饱,哪里买得起如此贵的书呢? 所以有责任心的她们大多选择了不让父母受苦,也不肯读书。而那些宁愿爹娘受苦的,许多只是为了逃避现实而已。 残忍的是,古代里“寒门难出贵子”里的寒门,甚至从来不指那些农家姊妹,而是指的小地主。 因为不是小地主,也根本念不起书。 不了解背后这些插曲的蓝沐秋,想起了云念初嘱托的话,所以决心一等再等。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虽然魏樱嫌她碍事,所幸就直接命学生把窗关上了,但古代窗户纸薄,她还是可以死皮赖脸地凑近,聆听里面的内容。 那魏樱讲的差不多是治理蝗灾之类的时政问题,蓝沐秋结合着上辈子所学的历史,想着历史中几次蝗灾是怎么治理的,配上平时念初跟她说起的针砭时事的话语,她觉得这些问题不难。 有了信心的她更加脸皮厚,每当魏樱出了这个门准备去解手的时候,她都要一路跟随,然后叭叭叭叭叭地讲着她的治国理念,直到魏樱觉得烦了,吼了她一声她才停下。 那女士倒不是觉得她说的不好,只是觉得她说的太好了,一定是背后有人教她那么说的,否则贫困子弟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说起来井井有条呢? 而且,她不知道她家离的远,便以为是蓝沐秋懒惰懈怠,她以为这人来的这样晚,哪有认真求学的态度,只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罢了。 她宁可教愚笨贫穷些但是诚实的人,也不愿教一个脑子活泛但是卑鄙的人。 因为后者,对江山社稷绝无好处。 蓝沐秋不知道魏樱脑袋里的想法,只觉得自己更委屈了,有才能都不知道往哪使,只闭了嘴,然后面色不变地继续跟着,但脑袋里想的却是一定回家要和念初好好吐槽吐槽这个糟老太太。 而看着人畜无害、面色没有一点波澜的蓝沐秋,魏樱狠狠地冷哼了一声,心想她不是极度人好,就是极度有心机,她觉得她是后者。 她心里还思量着,等她回家了,一定要和她夫郎好好地吐槽吐槽这个心机农家女。 结果,她没想到,晚上放了学,她欲回家,蓝沐秋还不放过她,也跟着她走。 魏樱气急了,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这让心里十分不爽的蓝沐秋也起了点熊熊火气,但她面色不动,笑里藏针地道:“我只是在遛弯啊,并非有意跟随老师您的。您又并非男子,莫非还怕别人跟随?” 魏樱:“……” 魏樱跑,她也跟着跑,关键魏樱还跑不过她。魏樱绕山跑了三里路,她就跟了三里,结果她还脸不红心不跳。 结果没办法,只能由她跟随了,魏樱回了家,把门狠狠地一摔,只把门都颤得抖了三斗,将她拒之门外了。 看着天色渐黑,高悬的红日默默隐匿,蓝沐秋只好摇了摇头,苦笑着准备回家。 再晚些回去,家中那人恐怕是要担心了。 不过无妨,反正她已经知道了魏樱住哪儿,到时候再来拜访就好,不信烦不死她。 于是她开了牛车,回了家。 到了家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她以为云念初已经睡下了,本欲小心翼翼地推门,然后把手伸进去解开那系上的绳子再走进去,结果她透过门缝,发现屋子里还开着盏树脂灯。 在树脂灯微弱灯光的照耀下,她看见他正皱着眉头,左手拿针,看向右手的水泡,然后用树脂灯把针烧了烧,将那水泡挑破了。 可是他右手上不止一个水泡,左手也是。 他做了这一番工作,倒也很快。她以为这已经完了,准备喊他一声给她开门,结果只见他把手掌往上抬,凑到了离视线最近的地方,然后用针仔细地往上挑,像是从手中挑了许多刺儿一般。 她该知道的,他那细皮嫩肉的,做一天活,肯定会手掌磨损严重,那木刺儿更是容易扎进去。 看见这一幕的蓝沐秋连忙躲开了,生怕他发现她。那人一向心性骄傲而坚定,叫人看去了他脆弱的时刻,他兴许是不愿的。 过了好长一会儿,她才敢往那望去,结果发现他收拾完了这些东西,还不算完,而是拿起了她们自制的鱼竿,整理了一下,似乎是要准备出门。 于是她连忙躲在了别处,不想被他发觉到自己在偷看。 她看他走了出去,瘦弱的背影在黑夜里越拉越小,可是显得却那么坚定无畏,使她像是饮了毒酒,心里一阵作痛。 待他走远,她才进了屋子。灶台上有给她留的粥,以及煮沸过了的凉白开,她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觉淡淡酸楚,于是吃着东西也觉得没有滋味起来。 虽然……这粥本来也没什么味道。 很自觉地,她囫囵吞枣似地吃完饭,很快就去看了书。她读得飞快,精力极其集中,以至于后面来了人都没有发觉到。 “妻主今天可还顺利啊?” 故作欢快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她回头望去,只见他清隽的脸上只有一片欢愉关心,哪还有挑水泡时皱起眉忍耐的痛苦。 “很顺利。魏老师说让我以后白天学习,晚上有空就到她家里补习补习功课呢。她说我一定能行,每天愿意为我开个小灶。”她把原本要吐槽的话憋在了心里,也学着欢快的语调说道。 “那就好。” 他一边回答着,一边手心攥紧,然后仅用食指和大拇指将粥从灶台上端了出来,不让她看见他的手掌。 她看到了这怪异姿势,自然知道他是因何而起,于是也没有戳穿,而是摆了摆手,眸光微动,笑道:“我吃饱了。” 云念初的眉心愈发染了乌云,不解道:“吃了半碗就饱了?” 狐疑的声音传来,她心虚地猛盯着书看,翻了好几页,头也不抬地道:“对,饱了。念初不要打扰我看书了。” 他嘟囔着为什么她饭量变少了,然后将剩下了的粥都喝了进去。 看见他喝完,蓝沐秋的心里才松了口气。 日夜朝夕相处,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呢?如果她不这样说,他定是舍不得多吃一点儿的。 “今天魏老师教了什么?” 她冷汗直流,最害怕的问题还是来了。 这一整天她都只站在门外,纵使朦朦胧胧地听到了一点儿问题的提问,可哪里知道正确答案呢?可是她还是镇定地扯了一堆蝗灾的问题,而且还造谣说魏樱夸她答的好。 云念初笑着,然后去收拾碗筷了,以至于她没有看见,其实当他背过身去以后,他原本脸上的笑意褪去,转变为了担忧心烦的表情。 他刷着碗,心下一叹,做了个别的打算。 第13章 意外相遇 这些天,蓝沐秋都白天认真读书。每当她想要休息会儿,就会想到云念初伤痕累累的红痕,以及那双日益粗糙的手。 以至于她更加刻苦起来,每每拜访完魏樱,天色渐晚,浓雾愈厚,甚至过了凌晨也不休,云念初劝他劳逸结合,她也丝毫不听。 而云念初比她更忙,就连夜里都要趁着凉快再去耕种那五亩地,并且钓个鱼,她不睡,他就陪着织布,总之不会清闲一会儿。 而打动魏樱的计划却并无进展,或许唯一的变化是,魏樱望向她的时候,眼神里不再是憎恶,而是变成了一种意味深长、带些怜惜交织的神情,让她也十分不解。 如此一来,她只当是用毅力打动了魏樱,于是愈发勤快起来。 自从她发现了他手上的伤痕后,就决心不再坐牛车了。虽然每次到县里需要一个时辰,但是牛车和自己走的用的时间也差不太多呢。 累是累了点,可是每天能省一些铜板,她宁愿攒起来给他买些药膏,想起他早已磨破了皮、好多地方溃烂了的手,她心里都隐隐作痛。 她是为了他而走路的,可这事她却不敢叫他知道。云念初虽然节省,可是从来不会在她用功读书上节省一分一毫,还常和她说“钱要花在刀刃上”。 没有纸笔练字,她本欲用木头烧成的灰烬铺在地上,就着木棍去在灰上练习。 其实这也能够勉强能用,可是他见了,却立马拿了钱让她去买纸笔,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可节省。 对于此,她总觉得云念初越像前世她母亲一般那样对待她,她的愧疚就越深。 自己原本存了私心……想拯救他这样的人于危难之中,好让自己放下前世的执念,所以才买了他,可不曾想到头来竟又让他受苦了。 有一次,她擅自把钱拿去买了水果,想给他改善伙食,结果气得他好几天没和她说话。 对于她的前程,他宁可他自己苦,也要保证了她的一切,因为她身上,寄托着他活下去的动力。 如果她能官至七品,他就能利用她,替他爹爹报仇雪恨。 想到这点,他感觉很对不起她,如果她不想做官,只是想做个小生意维持生计,说不定也能生活得不错,可自己却每次故意把她往另一个方向引导。 那官场,又怎适合她这种良善之人? 夹杂着愧疚,他干活更加卖力,挥汗如雨,将所以的血泪滴在地上被太阳灼烧了去,仿佛这样才能使他好受一点。 可是这却让他更辛苦了,她睡觉了之后,每次醒来,都能发现他不在床上,而是在庭院里摸黑打磨着木头,然后为明天做一些小玩意用。 自从她教了他做一些小木船,小炮竹之后,他学的很快,每天都要多做一些,等周末拿到集市上卖。 而攒下来的钱,不用说她也知道,那是要准备给她到省里考乡试用的。 府试、县试,只要搞定了魏樱,都是可以轻易过的。而且什么时候去考都可以,只要魏樱点点头。 而接下来则是六月份的院试,要统一到乡里考试,考中了成为秀才,可以获得一定的福利。(院试在乡里考,乡试是省里考。) 但只有秀才中成绩前半段好的“禀生”才可以继续参加乡试。其余的普通考生,如果想要继续考乡试,只得重新考院试。 乡试可在八月份到省里统一考试,会试在第二年月初在京城里考试。 也就是说,武将军来这里前,如果她足够有才能,至少可以考中乡试,成为举人。 她哆嗦了一下。她觉得念初对她那么好,想到这就让她觉得压力山大。 万一她没有搞定魏樱,岂不是连资格都没了?万一她没考中秀才中的禀生,那念初岂不是白给她攒钱了? 到时候她还有什么脸,去见他啊…… 而且这时间跨度看似缩短为一年一次,县试又只要会做题就成,乡试又可以一直考,问题是,它又增添了个狗血的“禀生”条件。 这也就意味着,考中秀才的固然多,但是有资格去乡试的其实少之又少。 这就是统治者的小心思啊,她在心里哀嚎。 它先是把赋税提高上去,然后又放出改革中秀才免税的政策,转移了矛盾。然后逼得大家都去舔县试主考官,大家都只能暂时放下阶级矛盾,心思往一起使了。 而乡试中,秀才倒是好考了,但是人数多了又不值钱了。 它就整了个幺蛾子的禀生规定。看似录取的多了,大家都有了文化人的标签,都乐呵呵的,但其实真正考下来能够做官的人却还只是那些前面的人。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她再一次慨叹。 不过……效果倒是有的。每年一次的科举,给了许多贫困子弟一次机会,可以不顾及代价,试一次。而给书生减税,也给了许多人以信心。 最关键的是,她跟他说完这一看法后,他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句让她终身难忘的话: “想的这么多,所以妻主难道能不考么?” 思考的太多不利于行动。 她想到了这句话,不由得把心思又放回了现实。她很忙,不仅要考取功名,还要做发明,哪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呢? 虽然她没有原料,但她记得原料大体是什么,无非是硫磺,木炭,焰硝一类的。她当初化学那么好,只不过是没有实战而已。她又可以画出来模型,这就够了。 如果有人给她机会,她可以根据原理慢慢地再进行调试。 她记忆力超群的脑子里,在曾经刷过的文言文课文中,记起了这段话: 【根据《武备志》记载,这种火箭是把装上□□和细砂的小筒子,连在竹杆的一端;同时,再用两个“起火”一类的东西,一正一反地绑在竹杆上。点燃正向绑着的“起火”,整个筒子就会飞走,运行到敌人的上空时,引火线点着□□,小筒子就下落爆炸;同时,反向绑着的“起火”也被点着,使竹杆飞回原来的地方。这种“飞空砂筒”,不但是一种两级火箭,而且还能飞出去又飞回来。】 如果,她能够考取功名,改革派也肯给它物资,相信她的话,她觉得自己是一定能研究出来的。 她看了眼窗外,天还亮着,时辰尚早。可是她想着可以早点去县里买点儿药膏,还能捎点水果给他吃,于是就早早出发了。 她下意识地想和云念初说一声,可她找了田里,找了经常去的池塘,找了经常伐木的地方,都没看见他。 她挠了挠头,只道是他又往森林深处走了走,那里的水干净,适合挑水用。再说这几天她偶尔白天去找他,他也总是不见踪影,她只以为他是去街头卖点小玩意了。 于是她走进了县里买了药膏,准备再去找魏樱。每次去魏樱家,如果不坐牛车,到那牛车专用轨道去,她都会经过那云念初曾呆过的小倌馆。 每次遇见,她心里都是一片刺痛。只觉得他真是可怜,从前被人欺辱,现在还要为她辛劳。 她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可是她走着走着,只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那人带着雪白浅色面纱,看的不很真切。 她只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离的远,在人群中又隔了那么多人,长的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她再仔细一看,那个人拄着拐棍呢! 她不由得加快了点儿脚步,然后离的稍微近了点去观察。那人的行动姿势,以及衣着装扮,不是他又是谁呢? 她只觉得晴天霹雳,一下子没了力气一般。 她抬起头看看那牌匾上的小倌馆几个大字,再看看他刚才经过的位置。 他不会为了她而……而…… 而又做回了老行当吧? 她曾经也听闻过,有些个男子会为了补贴家用,而自愿去一些小倌馆里“打工”。这倒是不等同于把自己卖给了老鸨,而是接了客,老鸨只抽取一定的分成。 大多数这种时刻,都是十分隐秘的交易,所以男子通常会因为羞耻而带了面纱,即使是在接客时客人也不摘下。 他刚才……就带了面纱! 那一刹那,她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一路上的劳累辛苦,还有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浮世繁华,可去她妈的吧! 费尽力气去奔跑,是为了想要获得尊严,可现在她的尊严已经在地上被碾过了,她还守着这有什么用?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跑回家中的了,反正她跑的一定是比他快的。 坐在凳子上,她浑身颤抖的厉害,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衫,直至把手捏的发白。她知道,他大概是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的。 她坐在凳子上,不断地摩擦着自己的脸颊,试图压住自己心乱如麻的思绪。 可她的全身仍是冷的要命,一阵微风拂过,她的浑身就像是被泡进了冰水一样冷。 时间分分秒秒地掠过,她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了,事实上她也不想知道—— 直到他回来。 他坐下,离得她很近,然后眉宇间满是笑意,看着用胳膊拄着头沉默的她,问道:“妻主今天怎么没在学习?也好,累了就歇歇吧。” 说完,可是他没有歇着,而是去烧水了。 看着他操劳的模样,她心里更是刺痛。 那一刻,她想向他怒吼,问他为什么跟了她,还要做那种生意,可是又觉得难以开口。 是啊,她是他的谁呢?凭什么管他? 再说他这样还不是为了她,她有什么脸开口呢? 她想向他摊牌,然后让他再也别去了,她不舍得他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在她心里,纵使他曾为小倌,可是他仍是那么干净的人…… 她感到头疼欲裂,尽管她已经尽量不去回想前世,尽力让自己过的开心,可是这一刻,前世的一幕幕仍像电影一般倒放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本文全篇不会让男主再步入风月之地的,遇到女主后他非常洁 【1】飞空砂筒的知识来源于百度百科 第14章 她的前世 “***养的!”一个男人在不断的咒骂,醉醺醺的嘟囔。 一个巴掌冲蓝沐秋打了过来,她吓得甚至忘记了尖叫,而哆哆嗦嗦地坐在那里,不敢说话。 但巴掌没有落到她的脸上。母亲挡了下来,和她的父亲扭打在一起。 那一天,她记得她和母亲骑着自行车驮着她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越走越远。 她们离了婚。在那个年代,在那个闭塞的小山村里,离婚是不得了的事情。 母亲一个人带她生活,自然是艰难的。小时候还好,可是她体弱多病,有一次急性感染,需要很多很多钱。 可母亲像一堵墙一样坚定,在背后抗下了所有重担,固执地爱她,把她送入了最好的学校。 她受到了最好的照顾,也远离了家庭暴力,她逐渐开朗起来。 只不过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学校担心路滑就早早地放了学。她一向独立,就自行回了家。 带着兴奋,她蹦蹦跳跳地走到门前,用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 在客厅里,她透过隔音不太好的门窗,她从母亲的屋里听到了陌生男子的声音。 以及,男女之事的声音。 她懵了一下,然后迅速而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守在了房子的背后一角,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很久之后,一个男子边抽着烟边整理着腰带,走了出来。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是肮脏的。 那几天她食不下咽,接连做了出格的事情。到了那个时间段,她就偷偷地翻墙溜了出去,课也不上了,只一路小跑回到家,继续守在家的旁边。 一连几天,竟然都有不同的男子出来。 她怪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成为母亲的负担。 她的母亲憨厚老实,对教育子女一向不通,几乎很少与她说话。 但她总能记得,放学时母亲总会做了一桌的好饭好菜等她回家,会问她学了什么,会给她晚上掖被子,会背地里塞钱给老师求她多照顾照顾她。 这反而使她坚强了起来。她想长大了对母亲好一点,回报给她,这样她的心会好受些。 于是她一心一意地读书,并且学习了各种技能用于赚钱和补贴家用。她尽力地保持着温暖,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她心底里的缺憾,她像常人一样说说笑笑,发誓要有能力保护自己爱的人。 她努力地考上了大学,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阶层,将欠了她母亲的还给她。 还清了,她以为自己就能重新做人,从此当个真正的常人。 她在学校里曾遇见过关心她爱她的老师同学,并由此感悟,从课本里,那极度理想化的世界里,塑造了自己的三观。 她极度聪慧,所以几乎干什么,就能成什么。当她大学毕业时,她拿到了一家大公司的offer,以为未来一片大好,可以补偿了这些年的缺憾。 意外却来临了,她的母亲去世了。 她没来得及回家,准确的说是她母亲根本没有告诉过她,其实自己早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她听说,她的母亲死前,曾一直用颤抖的手指着钱包。 大家都以为她是指着银行卡,但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她女儿小时候的一张照片。那时候她灿烂地微笑,拍摄于她上了寄宿学校的第一天。 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是什么。 难过也好,遗憾也罢,可是就连世界上最后一个对她好的人都不在了。她那一刻甚至很愧疚,为什么她忙着奔跑,而不在她母亲活着的时候,和她的母亲好好聊聊,好好对她。 她如蜉蝣一样寄托在天地间,也曾有人带给过她温暖,那份温暖,让她成为了一个好人,一个有正义感、有自己思考的人。但那那些温暖,无法让她心里释怀,忘记她自己的所作所为。 即使,她的母亲从来没怪过她。甚至,她的母亲把她当成了自己一生的骄傲。 是的,她那么努力又那么温柔,所有人都鼓励她,甚至她暗恋的人都曾说过:她是最有天赋的人,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 因为她对人一向温和,从来只把笑容留给别人。别人以为她过的很开心,只有她自己知道,虽然在外人看来她是沙雕又单纯的,但她心里还有一处地方,没有放下。 母亲去世后,她的心,像是一个血窟窿一样,滋滋地淌着血……她像普通人一样笑着,可是偶尔会觉得自己一人,形单影只,不知该把自己的心寄托在哪。 她前世的最后一天,是母亲的忌日。她难得的没有节俭,而是花光了那个月的生活费,去了某个江海的旅游区。 那里,是母亲曾说过等她有了钱之后,约定好好和她一起玩的地方。 那一天,无论是价钱多少的食物,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她可怜她自己。 那一天,她流着泪看着那江海。 别人都说,那里是最干净的,可以洗刷尽一切屈辱。 可血液里的呢?…… 那一天,看着那江,她只觉得好美好美…… 她想,直至那一天,别人可能也不能理解她吧。毕竟在她们眼里,她是那么好,却总是像打不倒的小强一样。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女尊国了。 重活一次,她心里暗暗地也想过,这是不是上天给予她的惩罚……亦或者指引? 她的妈妈,或许也是希望她能快乐的吧?这也许,是她的母亲在上天为她求来的机会,就像是年轻时她母亲求老师好好照顾她一样,求了那天神,所以上天给了她重活的机会。 所以她告诉她自己,这一世她要笑,要笑的自由自在,发自内心地笑。而且,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至少不能自己结束生命,她一定得看看,她今生会是怎样的结局。 她想知道,这一世,她是不是会遇上那个……可以温暖她一生的人。 后来遇见了云念初,她也忘了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了。也许真的是为了那几亩地吧,也许是她潜意识中想要赎罪吧。 她前世一向不信因果,不信神佛,不信前世今生,可是她重活一遭,她信了。 每每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笑的最开心的时候。仿佛和他在一起,她就能忘了种种的不愉快,而天地里只剩下了这小小的一个角落。他笑,她就开心;他哭,她也就跟着难过。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更不想明白。 她只知道在他了解了云念初以后,她想护好云念初,不让他再沾染一点儿脏东西。就像……前世的最后一天,她想着,如果能够重来,她想对她的母亲好一点,那种感觉是一样的。 可是她竟然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受尽屈辱,像年少时一样无能为力,甚至是以那始作俑者的身份出场。 如果没有她,她的母亲和云念初是不是会生活的好很多?! 今天,云念初的举动,打碎了她心底里最后的一点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东西。她想像往常一般明媚地笑,可是她真的笑不出来,连装都装不出来。 于是,她耸了耸肩膀,彻底对自己失了望,难得的情绪也失了控。她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我不学了。” 他一愣,连舀水的手都哆嗦了一下,水直接溅了出来。看到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固执地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问道:“什么?” “我不学了。” 她的声音更大声了些。 “啪。” 他难得的失了控,手里的瓢瞬间从他手中跌落,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妻主,您说了什么?” 蓝沐秋深吸了口气,声音愈发坚定:“我不学了。” 云念初平常只会冷静地思考,注重结果和效益,这可以说是他平生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愤怒与心痛。 她的才学与能力他是知道的,特别是她博闻强识的特性,让他十分钦佩。 每每他告诉她局势与观点,她都能一遍记住,并由一个点推到许多点的思考。 最关键的是,她是有骨气与自己的良知的。 他想把她培养成能为底层民众说话的人,他决心这样做。 他父亲也曾笑着对他说:我一生的愿望,就是期盼你能找个好妻主,然后拼尽全力也要像古时的臣子那样,辅佐她成为合格的君主,让她帮助底层的、像我一样的人。 他倒是找到了个好妻主,一生中从未有人待他如此真诚、如此温柔,可是他为何看不透她的心呢…… 爹,我该怎么办啊……? 想到这,他浑身哆嗦了起来,连嘴唇都止不住地颤抖,他想问问她为了什么,是不是受了什么大的委屈,可是这一刻却心痛的说不出来话。 她的理想就是他的追求啊,她为何不能明白呢…… 蓝沐秋不是没有看出他的情绪波动,可是这些天的苦熬硬撑,以及今天感到的欺骗与悲伤,她已经无法再去考虑他的想法了。 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为何又不问问自己,需不需要他做这样大的“牺牲”? 他又何尝问过自己,这种“牺牲”会不会逼得她宁可自尽而亡? “我不学了。” 这话语又重复了一遍。她今生说的话,不仅是为了今生,更是为了赎回前世的罪过。 他气的说不出来话,只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大跨步到她的面前,举起了手,就要落下。 第15章 惧夫之女 蓝沐秋倔强地看着他,没有言语,眼中沁泪,浓密眼睫微微颤动,唇角紧抿。 这让她想起了前生。那时她高考结束,上大学需要钱,而正逢母亲生了病。 那时她以为自己想做的事又要落空,她也不想再花母亲的钱了,就负气地说她不学了,母亲为此给了她一巴掌。 那是她母亲唯一一次打她,那时她倔强地跑了出去,可后来想想,她的母亲就是从那时落下的病根,可她却没有发觉到。 前世她母亲还是坚定地给她交了学费,她也就去上了大学。 可如果能重来,也许她会选择另一条路吧。另一条路未必会更好,但是也好过她一生愧疚。 没想到,今天她和云念初,又要重复这一论题。 她在意的人,竟然为了她,又一次沦落红尘。 心中自嘲愈甚,她反而将脸凑到他的面前,露出了一副打她骂她都随便的模样,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说道:“如果要你做出这样的牺牲,那我就不去学堂了。” 这令他也陷入了回忆。他仍记得那一天。 年少的他发现了他父亲去当小倌的事情,于是哭着喊着,道:“如果你要牺牲这么多,那我就不学了。” 可他的爹爹却告诉他: 他的付出是值得的,因为他相信他会成为更好的人。 纵使他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可他相信他的儿子会做到,会记得自己曾受的苦,就想着一定将来不要再让别的民众受这种苦。 一字一言,纠缠至今,使他永不敢忘。因为这些话,需要他父亲以一生为代价。 他遇见了他的妻主,他坚信他的妻主可以帮他实现理想。 这一刻他怨她,只恨她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才能,为什么不能有始有终。 “你无耻!”他流了泪,看到她如此反常,一巴掌真的落了下去。 只不过,这巴掌,落在了他自己脸上。 他感觉不仅看不透她,更看不透自己。自己现在,竟然不仅为了理想跌落而痛苦,似乎更是为了她的态度而痛苦。她这样反复无常,又何尝把他的心血放在眼里? 这一巴掌让她的心好痛……让她恍惚了一瞬,使她将现实与回忆混杂在了一起… “安心去读大学,其余的不要多想!” …… 她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痛的无以复加。 她只觉得自己像当初一样,早已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于是她闭着眼,哭了,也打了自己一巴掌,再睁开时语气已经有了一点儿哽咽:“念初,我的心好痛……” 他缓缓地跪了下去,就跪在她面前,然后抬起头,仰望着她,迫使她与他直视。 他看到了她眼眸中的怯懦与痛楚,这使他的眸子中也慢慢蓄满了水雾,他感到好心疼好心疼。 于是他低低地道:“妻主痛,难道念初就不痛了吗?念初待妻主的前程,就如待念初自己的一样。” 蓝沐秋如小牛犊一样倔强地嘶鸣道:“可是我不要你牺牲这么多!” 云念初音色愈发坚定,道:“为妻主牺牲,是值得的。念初心甘情愿!” 夜色愈浓,寒气逼人,蓝沐秋冷得啰嗦,便想想拉他起来,她想到他的腿是不能受冻的,否则就会夜里会钻心地疼。 地上那么凉,他不能这样…… 结果他潋滟住冷眼,回应给她的只有一句坚定而倔强的话语:“如若妻主不答应,念初将长跪不起。” 霜冻重重,地上冰冷,她慌了神,连忙去拉他,可他倔强地望着她,身体紧绷如磐石,就是不起。 这在这焦灼之际,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请问,这是蓝沐秋一家吗?”魏樱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你他妈给我滚!” “老师请进——” 两道声音同时如惊雷般响了起来。 云念初站起来,恶狠狠地撇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准乱说话。然后他跛着脚快速走门前,为她打开了门,勉强换上了笑容迎接她。 而极度愤怒的蓝沐秋则根本无法理性思考,下意识地歪曲了这一切。 凭什么她在意的人要为别人低三下四!难道云念初不明白吗,她在乎他! 还有这人渣,她分明就是在乎门第贵贱,否则按照她的能力,凭什么做不得她的学生? 今天装模作样的来干嘛?如果不是她,她也不会气到云念初,让他伤心了! 该死! 手比心快,她脑海中已经疲于思考,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扬起拳头就要对魏樱落下。 而云念初反应的及时,连忙挡在了前面。 她见他挡在前面,怕伤了他,只好把拳头撤了回来。 用的力道太大,以至于她撤回的时候都踉跄了两步。 他竟然替那女人拦下了……呵,害他再堕入红尘的女人…… 蓝沐秋心里更难受了。 云念初气的额头上都是汗,憋的通红,就连右太阳穴附近的那道疤痕都泛起了红痕。他怕她再激怒了魏樱,前功尽弃,于是难得地发了脾气,道:“去那坐着,不要说话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她犟嘴吼道。 “那你就一辈子别想见我了。大不了,我不做你的夫郎了。” 见她无动于衷,他只好放了绝招,道:“大不了,我再回到那小倌馆里去,任由千人压万人骑!”他一字一顿,语气里全是恐吓威胁。 她虽然知道他是恐吓,可她却最听不得“千人压万人骑”这句话,只觉得让她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暴露在了阳光里。 于是她气得直哼哼,像只狗狗一样,却还是乖乖的走到墙角,然后扣着手指委委屈屈的,却也真的到一边去了。 云念初尽力把情绪镇定了下,然后对着魏樱笑道:“让老师看笑话了!她今天也不知怎的了,竟莫名耍了脾气。或许是做功课太累了,又得不到老师的指点,心里气恼自己不得要领呢。” 听到他话语中明显带有引导意味的话语,没等魏樱说话,她倔强地将头转了过去,道:“不,我就是不想学了!什么破人渣,枉为人师。这样的学问不做也罢!” 他恶狠狠地又瞪了她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你今天抽得什么风,就不能少说点儿? 她被瞪的脖子一缩,但想到她可是他的妻主啊,于是涨了志气,嘴硬地答道:“呸,我说的就是她!她的门第观念,不会真正的爱惜人才的……” “妻主……不要再说了,在心里给老师道歉!” “凭什么?!” 他已经抓住了她的软肋,一字一顿地道:“大不了我再回到……” “别说了,我知道了!” “小倌馆”两字还没出口,她就已经答应了,只怕再听到那一句话。只不过她虽然答应,可是浑身却散发着幽怨,赌气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活脱脱的像两个说相声的,魏樱的情绪早已被缓和了下来。 事实上,当她夜里来拜访的时候,对蓝沐秋的偏见已经放下了一大半。 因为她看那地里种子排列的整整齐齐,土更是被耕耘的松软而细腻了,要知道往常这一片可是荒地,石子又多,地又不肥沃,几乎没人肯开垦的。 而这道路一在下雨天就容易泥泞,蓝沐秋一家则在门口的小路上一直延伸,放了木板当脚踩的板子。可其余人家都没有做,可见蓝沐秋一家的勤劳。 而她还没进屋,光是看院子,已经知道他们这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家了。 还未到冬天,可外面新垒出来的柴火棚已经建好,里面一节一节的小木头排列的整整齐齐,井然有序。而外面,还陈列着各种木匠的工具,工具更是没上一点儿锈迹,被磨的锃亮锃亮。 而庭院中,还放着许多制造的小玩意,许多还是他没见过的东西。那些小玩意照样摆的整整齐齐。并且,从屋子外面就能看见,那房屋顶也被修补好了。 一进门,虽然房间内很狭小,却收拾的很干净利落。而且书还都恭敬整齐的放在桌上,想必是很珍惜书的。 如果这是装的,那蓝沐秋未免装的太好了吧? 魏樱咳嗽了两声,平添了几许愧疚,用软和了的语调,问道:“我如何不真正的爱惜人才了?你指出来,我可以改正。” 她本来想着,只要蓝沐秋回答,她就有了个台阶下,然后她就再装作之前是在考察她的样子,就顺理成章地再把她收为徒弟,好好地教给她。 没想到,蓝沐秋根本不理她,一句话也不说。 这让云念初更加着急,提示她道:“当初这么多话,现在怎么又一句不说了?” 蓝沐秋柳眉一凛,冷声道:“不是你让我闭嘴,然后面壁思过的吗?” 云念初:“……” 看云念初正要跛着腿往那边走,他又气得满脸通红,作势要举起了手打她,魏樱连忙拦住他,道:“算了算了,她还年轻,少年心性嘛。” 云念初本来这么做的意图,就是想让魏樱不要责怪他的妻主,于是也就赔笑着,没有再去打她了。 而交谈之中,蓝沐秋则丝毫不顾及他的想法,继续拱火中:“呸,不要你做个假好人!” 一半是真心气恼了,一半是为了做给魏樱看的,于是云念初咬牙切齿地道:“今天我不把你的腿打断,我就不叫云念初!” 说罢,他气的连拐棍都扔了,直接一瘸一拐地要冲到她面前揍她,这倒是让魏樱不好意思了,连忙拦住他。 她对蓝沐秋劝慰道:“你该心疼心疼你的夫郎。要不是他每日白天都在我那教室外等候,长跪不起,我又怎肯见你?我是怜他对你用心良苦,见你今天没来,我才想来看看你是怎么了。若是你不想求学了,我走便是,何必伤了夫妻情分?” 听到这些话的幽怨版蓝沐秋猛地抬起头来。 他……原来去县里是为了求她么? 想到这里,她破涕为笑,连火气都压下了不少,脑子也清醒了点,道:“念初……我以为……我以为你去县里是……” 云念初看着她,狐疑地皱起了眉头,不解地望着她。 而魏樱则见她有所触动,继续劝解道:“虽然你这夫郎是出身贫苦的,可他说的话句句都是道理,你应该庆幸,更应该听从。每日他来找我,担心折了你的面子,都会戴上面纱。他每次来见我,都夸的你是天上有地下无,他对你的心,可真是天地可鉴啊。” “念初……”她感到心里更是一片作痛与愧疚,然后站起身来擦着眼泪与鼻涕,直接冲到云念初的怀里,抱紧了他嗫嚅了起来。 本来他本是念着魏樱在这,不该做出太亲密的举动,可是他看见她哭红的眼睛以及肿胀起来的脸,心中更是莫名地心疼。 于是他只好一只手给她擦掉眼泪,另一只胳膊将她抱紧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温柔地道:“妻主……不哭了……” 待她总算平静了点心绪,呼吸声稳了点,他推了推她,小声地对她说道:“妻主,去给魏樱道歉。” 待哭声止住,她吸了吸鼻子,那种愤怒的激荡情绪如潮水褪去,刚刚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不断闪回,反而让她羞红了脸。 “去呀。”他的水眸泛起焦急,嘴唇都白了,又推了推她。 她觉得更尴尬了,只缩在他的怀里,怎么推都不动。 魏樱见状,趁机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等到明天,带着这些书,在下课了之后找我,我就收你做我的关门弟子。但千万记住,从前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你要潜心做学问,否则我就不教你了。” 云念初推了推她,她才在他怀里露出了小小的一个脑袋,磨磨蹭蹭地钻了出来,拱了拱手,小声表达歉意道:“好,那我就谢过您了。” 魏樱点了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出了门,顺道还帮她们关严了门。 待走远了,她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惧夫啊。 而屋内的气氛,则没有屋外那么欢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樱是我另一本《被逼婚后真香了》的女主啦~ 没错,两本是双开的,相互有一点儿链接 有存稿,放心追 【贴个文案】 众人眼中:风度翩翩的魏樱再度名震京城,夺了家产,万人仰慕,就是眼睛不大好,非要宠着悍夫,把他当个宝贝,天天像小鸡仔似的听话,真不知咋想的。 魏樱视角:落魄时众人踩我如蝼蚁,唯有他一心一意待我,陪我解开心结,不嫌我病弱,对我温柔如水,谁敢欺负他,死死死,都给我死! 就是有一点她比较疑惑。 婚前婚后夫郎判若两人,她是被骗了吗? 煜恣风:“嘟囔什么呢?麻溜扫院子!然后给我做饭外加嗑瓜子!” 魏樱:“……” 婚前。 煜恣风身着一袭轻薄白衣,步履盈盈地走到魏樱面前,不免心潮雀跃,一脸娇羞,努力往她身上凑。 魏樱:“哥哥质如青莲,让人不忍亵渎。” 她的内心:这人好像有点闷骚,想跑。 他的内心:暗恋她多年,到嘴的鸭子怎么能飞? 煜恣风:“我……我让你渎……” 她:?强行攻略? 婚后。 煜恣风看着一到饭点眼睛就冒亮光、一顿能干五碗饭、时常装可怜戳着肚子的魏樱,陷入了沉思。 无奈扶额,他只好带着魏樱去爬山。 魏樱:“哥哥好浪漫啊,远离村镇喧嚣,也是一种意境美。” 她的内心:夫郎好哇,夫郎婚后可温柔了~ 他的内心:骗到手了,爷不装了! 煜恣风:“……闭嘴,专心挖野菜。” 她:?攻略后秒变悍夫? 第16章 萌混过关 云念初扶着抽抽搭搭的她,然后陪她坐在了床上。而她一沾到床上,就连忙躺下翻了个身,转过头去,还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以示不再理他。 他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她今天莫名奇妙地发了脾气,竟还不理人,真是有够小孩子脾气。 奈何他却是好骗的,竟十分的心疼愧疚,责怪自己不该情绪激动。 于是他拄着床沿,跟随着她的方向躺下,将身子紧紧贴着她的后背,然后将头放在她的脖颈窝上,一只手抱紧她,另一只手则去扒拉她。 床沿的被单泛起无数褶皱,他把语调压得很温柔,问道:“妻主还生念初的气吗?” 哼,蓝沐秋只觉得自己更委屈了,于是任他怎么扒拉她,她都不动,只是鼓起了脸以示抗议。 现在这么温柔,刚刚怎么一点也不温柔? 可是旁边一空,她发觉他要走,于是连忙拉住他,带了一点儿紧张,对准了他清澈的眸子,道:“不准去……你不是真的要回小倌馆吧?” 心中无奈,他的笑意更甚,道:“我要给妻主买些药敷上呀,要不然明天会肿起来的。” 用着哆哆嗦嗦的手,她拿出了原本是要买给他的药膏,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拿了过来,又挪了回去,动作轻柔地给她抹药。 药膏冰冰凉凉,加上他的纤纤玉手很是轻柔,混合着草药馥香,很是闲适宁静。 可这还是疼得她直呲牙咧嘴,不免吸了吸鼻子,继续控诉道:“念初今天想和我动手吗?” 纵使他最后打的是他自己,纵使这世道男子力气是小的,可她心里十分接受不了。 他哑然失笑,心里更是作痛,然后隔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抱得更紧,低低地道:“是啊……无论什么性别,都不该打对方的。念初从来没想那么做,纵使假意打在妻主的身上,却也仍痛在念初的心里。如果今天不这样做,魏樱老师会怎么看你?那么念初宁可背悍夫的恶名,也不愿亲眼看妻主自甘堕落。” 她的心底里暖了暖,她怎么能不知道他是出于在意呢,于是她转过了头,缩进了他的怀里,蹭了蹭,心里有算释怀了点,然后下意识地呢喃道:“你真像我的母亲。” 云念初:“……” 这是什么糟糕的比喻。 她闭上了眼睛,依旧缓缓说道:“念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女生非常刻苦努力,为了赚钱,不她吃了许多苦,可是当她有能力衣锦还乡时,故乡里已经没有等她的那个人了……” 故乡里,只有高楼大厦,滚滚烟囱熏染过的葳蕤花草,茫然回头,却不见她。 纵使蓝沐秋虽然信任他,依赖他,可她还是不想告诉他全部的事情,于是只挑了一部分告诉他。 而他只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 难不成,她心里还放着别人?为什么自己听到这话,心里会这样难过…… 自己不该……更是不能…… 可他仍酸溜溜地开口道:“那个人没有等你,可念初会等。待你功成名就,念初会退居你的身后。” 她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眸中漾起笑意,气恼说道:“你傻啦……我说的那个人是我娘……” 云念初:“……” 他的心更加疼了,于是他抱她更紧,道:“那我也给妻主讲个故事好不好?从前有个男孩,他的父亲被妻主抛弃,为了让那个男孩活下去,有书读,有饭吃,他沦为了小倌……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孩子身上,希望那个孩子能功成名就,不至于一生飘荡。可惜那个孩子十五岁那年,他去世了。” 她不再流泪,心里像是有预感似的,然后抱紧了他的腰,攥紧了他的衣衫,轻声问道:“后来呢?” 他叹了口气,看着她,心里泛起了心酸,却还是笑道:“后来啊,那个孩子为了给他下葬,自愿卖身为小倌了,因为没人会娶一个家境不清白的男子。人们都说,有小倌的爹,就一定有不要脸的孩子……那个孩子被人唾弃,可是那个孩子不后悔,因为他没的选。而且,他现在遇见了一个很好的妻主,他很开心。” “念初……”她抱他更紧了,瓮声瓮气地说:“既是念初想做的,从今以后,我会去做的。念初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傻妻主……你不怨念初了吗……?” 他笑笑,感叹她真是好哄,像是个傻傻的大头鱼,一闻到饵料,就毅然决然地咬上钩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危险得很,而对方只是想把她吃掉而已。 “我不怨了……” “很好,那我们就来清算一下你做错的事情。”他嘴角一弯,故意逗她道。 蓝沐秋:“……” 他故作严肃地板起脸,拄起身子歪着头问道:“妻主今天为什么要发脾气?” 她委委屈屈地钻进他的怀里,试图萌混过关,他一把抓住她的后脖颈,强迫她不能躲进去,只能与他对视。 平常英姿蓬勃,但她此刻却颇为心虚,不敢鸿前俯视,只得支支吾吾地道:“我以为念初……为我,又卖了身。” 云念初眯起狭长的杏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药膏,恍然大悟。 为了买这药膏,她一定是省了坐牛车的钱,所以走路前去恰好和他碰到了。毕竟只有一条路通往魏樱教书的地方和家里。 这反而让他开始自责起来,他应该告诉她的,可是当初他怕她不让他去,心疼他累,于是就没有告诉她。 看着她因为不满而抿起的嘴唇,他只觉得心里一片悸动,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从心里钻出。 可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这种感觉,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傻妻主,念初是您的了,自然身子也是您的。纵使妻主不要念初的身子,念初也绝没有理由给了别人。” 的确,他是故意的,说这一番话,就是为了试探她的态度。 她红了脸,她总觉得“身子也是您的”这句话怪怪的,可是也没有多想,只呆呆地问道:“今晚念初会抱着我睡吗?” “会。” 听到确信的回答,她才闭上了眼睛,因为多日睡眠不足,加上今天情绪又大起大落,她困得睡着了。 睡着前,她的心里还觉得甜丝丝的,像吃了蜜饯般,蜷起身子,在他怀里十分踏实,于是甚至还蹭了蹭他的身上。 然而……当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该死!昨天自己抽的什么风! 竟然比抽了西北风还要中二! 内心哭了一百遍,奈何昨天睡的早,所以她比往常的生物钟醒得还早。 一醒来,她就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还枕着他的胳膊,手还搂着他的腰,而且,她整个人都把被子抢了过来,对方倒是一点也没盖着。 怕吵醒他,她又不敢乱动。他身上的点点香气散落到了她的鼻尖,激起她的一阵阵颤栗。 男女有别啊喂!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同一床上,搂搂抱抱……影响不大好吧? 嗯?自己好像从前也和他同处一室??? 啊这……这…… 看着他乖顺的眉眼,她正在思考是要继续装睡等他醒来,还是小心翼翼地抽走她的身子,可是没等到她有所反应,却见得他皱着眉,缓缓地睁开了清澈眼眸。 他的眼睛里带着疑惑,粉嫩水润的嘴唇微微开启,狐疑道:“妻主?” 沙哑的声线传到她的耳朵里,加上又离得那么近,她瞬间,瞬间感到全身都无比燥热。 如果附近有一个水池,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洗个冷水澡的。 看着他有些精神不振,她感到十分愧疚。 一定是她太重了,所以枕了他一晚上,他觉得不舒服了。 她有些纠结地问道:“念初……昨晚你没有睡好?” 他以为她看出了他的心思,心虚地将眼神撇去别处,有些结结巴巴地撒谎道:“还……还好。” 昨晚的事情他仍觉历历在目。 或许是她脸颊疼了,所以睡着了也动来动去的,大概想找一边不让脸疼的地方,可这让他根本没法入睡。 倒不是她翻身动作大,而是他感受着一团热乎乎的人儿在自己怀里滚动,而且还时不时的咕噜两声吞咽口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害臊与惊奇,以至于起了歪心思。 所以为了搞清楚男人睡觉和女人睡觉有什么不同,他观察了一整晚她的睡姿以及睡觉的小动作。 以至于,他的脑子又陨机了,满脑子都是: 妻主好可爱啊……!!! 这样可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妻主! 好喜欢!!! 好想……好想…… 该死,自己怎么又这样了?不行……妻主将来是要娶别的夫郎的…… 可为什么想到这里,自己的心里会发酸…… 这种感受,绝对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的奇怪体会。往常,虽然女子会和他有着肌肤之亲,但都是完事了之后就立刻离开,并不会和他相拥入眠。 特别是怀里的人是她,他只觉得更加羞涩,甚至不敢正眼看她,只敢偷偷地揣着手手观察她,怕她醒来看到。 纵使,她睡得呼吸均匀,一看就是睡得很熟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小的时候小小的一只躲在树后面,偷看小女孩是一样的感觉。 这种复杂的体验,让他的某处深刻地体会到了深刻的感受,然后全身都滚烫滚烫的,热得根本睡不着觉。 看着他眼神躲闪,她轻而易举地看出了他撒谎,于是皱眉道:“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因为冷了,被子都在我这了,冷了你怎么也不知道盖呀?” 见她自动为他脑补出了理由,他心里十分感动,于是紧接着理直气壮地歪曲了事实,答道:“妻主,我昨晚的确是冷的!你抢了被子,害我好冷好冷,一晚上没睡好觉。” 听罢,她愧疚地起身,然后给他盖好了被子,直到给他裹成了一个粽子,道:“那你今天就不要太忙活了。你不用白天去帮我求情,能够松快些。” 云念初当然不干,还是执意要起身,她也就没有阻拦,两人说说笑笑,又学习了好久,很快地就到了下午。 此时太阳并不烈毒,反而空气中散着金黄色温暖光芒,十分清爽,蓝沐秋出发去见魏樱,而云念初则在家里热切的等待她,心里止不住地紧张。 成败在此一举,妻主千万要争气啊。 他见她长时间还没有回来,于是就心不在焉地去钓了鱼。 正当钓到关键时刻,鱼上了勾,他费力地想要把它拉上来,他能感到这次的鱼或许是个大的。 他正担忧自制的鱼竿会不会断掉,就听得远处从森林里不远处里传出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念初,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第17章 乡试结果 云念初心下一急,手上没了把控,想狠狠地一拽杆子,赶紧把鱼拽上来。 结果卡吧一声,那竹竿做的鱼竿断了,他一愣,眼看难得的一只大鱼就要在眼前跑掉,顾不得别的,就连忙跳了下去。 他扑倒了那只大鱼,终于抓住了它,缓慢的游到岸边,费尽的把鱼递给了蓝沐秋。 鱼尾不断扑腾,水花四溅,她一边头向后靠,一边一手接过来鱼,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地上,一手下意识地伸出,帮助他上来。 顺道,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划过了他的喉结,他被湿透了的衣衫下肌肤清楚可见,若隐若现的腹肌紧紧的贴在衣衫上。 他一愣,只觉得这一幕熟悉极了,没等她有所表示,他就因为害羞而放了手。然后扑通一声,他掉了下去。 待他爬了上来,他不由得觉得呆呆的她有些好笑,于是道:“还看?” 蓝沐秋:“……”狗男人继续装? 虽然他语调中带了一丝蛊惑的引诱,但她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看……看美男还有罪?可是,毕竟是女尊国呢。 结果一想到这,她的脸红了。此刻她已经不敢说话了,等他上来,只低着头赶紧把鱼递给他,又脱下来外衫给他披上。 结果地上的咕咕声让他们回了神。云念初先是眯起了眼睛,然后睁大了眼睛,像是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样子,接着他就抑制不住惊喜的表情,抱住她高兴地指着地上,道:“妻主,兔子哎!” 她完全没有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兴奋,也笑眯眯地说:“对呀,这捕兽夹总算捉到只兔子了,今晚可以吃兔肉了。” 云念初戳手手,嘟囔道:“喔,好吧”。 听到对方闷闷不乐的语调,她挠了挠头,不解其意。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兔子拿出来,看着它被夹断的腿,听着它咕咕声的哀嚎,然后叹息了声:“这兔子本在山林中生活的好好的,想跑就跑,自由自在。可惜此刻却要成为盘中餐了。” 这让他不由得和自己当小倌时的生活联系了起来。那时他年纪小,当初老鸨没有表露出真实的模样来,他就也还算是乖巧,并且还能够给老鸨赚钱,老鸨就高了兴,问他想要什么。 他没有像其它小倌一样要了金银首饰,而是要了书和一只兔子,整天就喜欢闲时读书并且撸兔子的毛玩。 而这可就招来了其它小倌的嫉妒,甚至背后说他是个自视甚高的贱货罢了。后来年龄大了,看穿了老鸨的真实想法,就愈发地不顺从,也就越被人排挤。 后来,有一天,那些小倌突然对他好了起来,还给他炖了肉汤喝,他天真的以为他们是转了性,结果后来发现他的兔子丢了。 那只兔子陪了他十年,使他度过了那些难熬的时光,心底里有了一些安慰。可他怎么找都找不到,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此事。 后来他洗衣服的时候,意外听新来的小倌跟别人提起此事,原来,是老鸨指使他们把他的兔子炖了的。 那群小倌明明和他一样可怜,受了老鸨的欺辱和哄骗,赚够了银子也没有得到卖身契回家,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为了讨好老鸨来欺压他。 如果人都站起来反抗,那就是另一种结局了。可惜,人性如此……他想到这,又叹了口气。 她总算品出了点儿他的意思,于是笑道:“念初想养的话就养好了。” “算了吧。我出于对兔子的怜悯心而放过了他,而鱼何罪之有?既然都是盘中餐,那又何必来以此证明自己的慈悲?”他怕蓝沐秋心里不乐意,还是拒绝了。 她听到这话,笑意更甚了,反驳道:“虽然万物都有灵,但也是有等级有差别的爱。杀死一只狗狗和杀死一只蚊子自然是不同的。前者为哺乳动物,后者则是冷血动物,人的基因,或者说骨子里已经决定了看待前者会更亲近些。这也适用于鱼和兔子的道理。” 他抿了抿唇,笑着转过头问道:“那妻主,之后再抓到兔子又当如何?兔子和兔子,它们的等级可是一样的。” 她笑了,下意识地引用从现代书里读来的话,道:“那也是不同的。就犹如我种了一朵玫瑰,每日为它浇水施肥,除草防虫,可其实它和温室里种出来的其它几千多玫瑰没什么两样。【1】 可它是我种的,我曾为它花费过心血,在我心里自然是两样的。就像是世上小倌那么多,可我只在乎你一个,是一样的道理。因为,念初就是我心中最独特的玫瑰。” 当她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暧昧,于是连忙纠正道:“咳咳。我的意思是,如果念初喜欢这只兔子,不用有负罪感,留着就好。” 云念初用手捋着兔子毛,脸红的一塌糊涂,只点了点头。他心里的不快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被她说的话而弄的心神荡漾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和身子实在不守男德,每每对方说点什么,他都能想入非非。 可一想到他俩之间相隔的鸿沟,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道:妻主,可莫要再勾引我了,若您再这样,等您有了爱的人,我又怎能再忍得住…… 回到家,她看着地上多出来的两个面袋子,愣了神。 她已经饿出来幻觉了?她走过去,比量了下,每个袋子至少有五十斤。 “念初……这是哪来的?”她颤了音,问道。 “武澈白将军给咱们县发的。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自从领兵打仗以后,每年都要给咱们县里的每个人发五十斤面。好像是专门给咱们县的住户的,我之前没领到,大概是被那老鸨吞了。咦,妻主,你不知道这个事情吗?” “呃,之前都是母亲管家。”她随口乱绉道。 “妻主,你说起这这个,我倒是想起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岳母岳父啊?” “再说吧。”蓝沐秋含糊的答道。毕竟这个穿越后的母亲只知道管她要钱去喝酒,从来对她的近况嗤之以鼻,只把喝酒当成了唯一的要务。 “妻主喜欢的人,无论是谁,念初也会喜欢,妻主厌恶的人,念初也会厌恶。”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可是她却是懂他的意思的,他分明是叫她不必有心里负担呢,于是她笑道:“谢谢念初,你说的对,有空或许是该去看看。” 念初本想着告诉她说,跟他不必言谢,可是又感觉这样太过逾矩,就没有说话。 晚上她又照例拜访了魏樱,魏樱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时常会露出笑脸,常常把上课讲的知识誊写给了她,叫她快点回去陪夫郎。 而一到晚上,夜色无边漆黑,或许是她们都想到了昨晚,于是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岁月变迁,唯有人恣意满足。 月光温柔散落尘世间,她认真地读着书,他则坐在床上认真的缝着破损的衣裳。 偶尔,她们才会聊上几句。但每每聊天,他都说的是治国理政、帮助贫民的事,让她感觉自己快被洗脑了。到了睡觉的时候,俩人生怕对方误会,还隔了老远老远的。 这一切,都让她们觉得有些飘渺,仿佛那一夜紧紧相拥,仅是一场梦境而已。 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数羊,然后在心里回顾知识点,而他则会在心里整理该告诉妻主的政务知识点,并且清点家里的剩余物资。 但是突然多了一百斤面,真是天大的意外之喜。她们每每晚上睡着了之后都会惊醒,然后再跑去清点一遍,仿佛生怕那面长翅膀了飞走似的。 接下来,这种喜滋滋的感受一直持续了很久,甚至蓝沐秋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运气变好了。 她凭着模糊的记忆画出了那飞空砂筒的实例图,这种东西一经问世,一定会在这冷兵器时代一鸣惊人,极具杀伤力,她对此非常地自信。 而随着与魏樱的熟络,她也得到了去县试的资格,不出意外地,她考试中对答如流,直接就通过了,还获得了一致好评。 她美滋滋的,只觉得自己一切的路都顺了起来,并安心准备了乡试。 有着魏樱的帮助,她理解题非常地迅速,很快就弄明白了主考官会偏向于什么类型的题目,然后学的一点儿压力都没有。她更是从魏樱那得知,掌管乡试和会试的都是武澈白的母亲操办的。 而武澈白的母亲,叫武忠兰,自打几年前女儿战死沙场,她就因思虑过度落下了病根,再也上不了战场。而皇帝悯她年老,就赐给了她个官做,平日就让她掌管着考试的事情。 这让蓝沐秋心里非常开心。如果说自己加入了武澈白一家,那么他娘是不是能出于自己是她的手下而透个题啥的…… 虽然她不会那么去做,可是想想(自嗨一下)也是美滋滋的嘛。 想到这,她不由得想起云念初曾告诉她的话:考试命题关系到国家根本,透题或者偷取试卷可是要杀头或者流放边疆的,严重的情况下还要株连九族。 呃……这瞬间就不美滋滋了。 当她认为自己准备的十分充分后,院试也如约而至了。而云念初则不住地给她加油鼓劲,紧张到撸着兔子的毛,快把那只兔子都摸秃了。这一阵子,他好吃好喝地伺候她,让她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六月已至,整个大地都燥热起来,显现出了充分的活力。地里麦田有了成熟的痕迹,只待人摘走它饱满而颗粒分明的果实。 旁人都觉得院试是个了不得的考试,但在她眼中倒是不难。她在意的和一直在准备的,实际上是院试之后的考试。 她院试已经考完了许多天,今日该是放榜的日子了。晚上戌时,也就是七点统一在县里放榜,会把全部考生列举其中,然后只有前面的一部分是录取的。 她照例去了魏樱家学习,魏樱的夫郎依旧热情地款待了她,与她打成了一片,可她还是心里想着别处。因为她总觉得别人的夫郎再好,可是也不如自己家的那位温柔贴心呢。 虽然魏樱想要留她到戌时,等放榜了再直接去看就好,可她却一直想回去,而魏樱的夫郎煜恣风则看了出来她的心思,于是哈哈大笑,说她又思春了,想必是惦念夫郎的被窝罢了了。 她往日喜欢与煜恣风斗嘴,但这次却难得地没有反驳,于是魏樱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没有强行留她。 因为纵使她在夫子面前展现得无比谦卑,可是她却心里清楚自己一定能行。所以她总是想回到家,然后再和念初一起过来,共同分享这喜悦。 虽然家里也没有多凉快,可是她盼着念初会在她热的时候给她扇扇子,然后将买了的绿豆做成绿豆粥给她喝,心里就感到一阵舒爽,只恨不得长了飞毛腿回到家里。 于是她蹦蹦跳跳地回了家,却发现门却紧紧地闭上了,估计里面的布条系在了一起。 她懵了一下,今天她回来的早,没到黑天,按理说他是不会锁门的。 她的心一紧。突然想到,其实这些天来,好像念初一直关门很早,只不过她总是回来的晚,一直以为还是晚上他才会关门。 伴随着她的一声轻呼,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个小缝,他看到是她,才打开了门,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看见他谨小慎微的模样,没等他开口说起乡试的事儿,她就先发制人地问道:“念初,怎么了?” 他有些艰涩地答道:“隔壁省份的糟了天灾,蝗虫遍地都是了。” 她心里也有些惊惧,忙着科举,竟然连这周围的事情都没了解,估计他是不想让她担忧才从没说起的吧。 正当她想问这蝗虫会不会飞到这个省份来,给她们的作物带来致命性灾难,却听见他轻轻的一声叹息:“不知道正逢灾年,又要死多少无辜百姓了。 ” 她为她只顾小家的做法感到羞愧,顺着答道:“是啊,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了。” 念初点了点头,呢喃道:“不知道到时会来多少人啊……粮价或许会贵呢,我们得先屯点粮食。” 她没有听清,但念初已然又换上了笑容,跟她道:“妻主,我们该去看榜单了。今天何必白跑一趟呢?其实直接在魏樱家呆着,到时候直接看了,不是更好吗?” 她眯起眼睛也笑了笑,嘟囔道:“还不是因为想和你一起看。” 待他们到了县里,那里已经塞满了人,大多是考生和其家属,一时间人声鼎沸。 而虽然是晚上七点,可是周围布满了火把,竟也是灯火通明。人扎在一堆,竟然黑天了也闷热闷热的。 周围吵吵闹闹的,有哭着扇自己巴掌的考生,也有不断叹气的考生,也有哈哈大笑说要去吃顿好的的家属,蓝沐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好像听到了别人说起了她的名字。 她对自己的成绩是有自信的,只不过是看她能得个第几而已。 于是他道:“妻主,她们好像都在提你的名字。大概你这次考的不错,不如……待看到了成绩,念初也带妻主去食肆吃顿好的吧?” 听到云念初的话,她打趣道:“念初,我没听错吧?太阳打西边起来啦?我家念初终于知道享受生活了?” 他拧了一把她的胳膊,却也不恼她,而是笑道:“妻主就会拿我寻开心。念初只不过是在想,别人有的,念初也想让妻主有。” 这里太挤,于是她把住他的胳膊,然后费尽的挤了进去。 果不其然,她榜上有名。 更令她高兴的是,她是第一,为解元。 她高兴地望向念初,可是令她不解的是,他的眉头却颦蹙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呦,这不是蓝解元吗?第一名啊?可我怎么没听说过之前有你这号人物?莫不是是通过考试作弊得来的吧!” 她闻声听去,只见一个身着锦服、腰别玉佩、手拿折扇,但表情放荡猥琐的女子站在那。 她怎么总觉得这个人,似乎在哪见过…… 哦,的确见过,在魏樱的课堂里透过窗子见过一面。 而且,她长的好像某个人…… 某个……交过手的人。 她面色一寒,面上却不动声色,而是拖拽着长音问道:“哦……阁下就是县令之女啊?请问有何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 被云念初摸秃的兔子:请问你俩礼貌吗? 【1】出自《小王子》情节 第18章 与恶一战 这时,云念初戳了戳她的手臂,给她使了个眼色。 于是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瞅,那榜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结果她一目十行之后,才发现原来那县令之女,竟然恰好排在了榜单最后录取名额的后一位。 她还是很疑惑,可是她看看他凝重的表情,再看看县令之女,才恍然大悟。 这人不会是觉得她抢了她的名额吧?好……好脑残的情节。 县令之女的脸色也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她的娘亲已经为了她买下了考题范围,让她好好复习。 考了那么多年,她本以为总算能成的——就算考不过学堂里的人,可是混个名次总能成的吧? 可是恰好在这录取名额最后一名的后一位,她心里急了眼,只觉得是那个莫名其妙半路杀出来的蓝沐秋抢占了她的名额。 可这下没考上,娘亲非得骂她个狗血淋头,扒了她的皮不可。 听到蓝沐秋发问,过了一会儿县令之女才把傲气的头抬了起来,桀骜不善地扬眉怒目,语气不善地道:“你就是蓝沐秋?” 要不是她的小斯认识蓝沐秋,给她指了出来,否则她就让这人跑了,一想到这,她心里就怒火中烧。 “是啊,有何贵干?”蓝沐秋冷淡静默,耸了耸肩,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围观群众看县长之女来到街上,都纷纷拉着自家夫郎后退了几步,毕竟她们可不想招惹那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而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态,她们还是决定看一看这县试第一和这县令之女的恩怨情仇。 更有甚者指出,那位解元旁边站的人从前做过小倌,她们立马脑补出了一场大戏:一定是那小倌不守男德,从良后仍贪图富贵,所以勾引了那县令之女。 毕竟风月之地的男子嘛,想想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那县令之女也是个沾花惹草的,但是女子嘛,又有哪个不偷腥的? “妻主,咱们回家吧。”云念初拽了拽蓝沐秋,抓紧了她的衣袖,小声说道。 这倒不是他胆小怕事,只是他实在不想招惹这么一位纨绔子弟。 好歹那县令碍在面子上,还会装一装满口的仁义道德,并且按照法律条文行事,可这位县令之女,真可谓是飞扬跋扈,无恶不作,好几次把人打伤,都最后被捞了出来,没受一点儿责罚。 按照她不学无术的模样,众人心知肚明,她定是考不上的,可是她却差点榜上有名,只能说明县令的关系实在过硬。 蓝沐秋拍了拍他的手背,直接无视众人的目光,在乱成一锅粥的小街上就要往外抱着他径直离开。 可那县令之女哪肯让她走,于是连忙和众家丁一起拦住了她的去路,奸笑着道:“你犯法了。” 蓝沐秋一挑眉毛,疑惑问道:“不知我犯的什么法条?” 县令之女作威作福惯了,反正她娘都会帮她处理,于是她挺了挺胸脯,跋扈地道:“你碍了我的眼。在这儿,奶奶我就是最大的法律。” 蓝沐秋抽了抽嘴角,道:“恐怕你有所不知。按照我朝法律,皇榜一揭下,名次就立刻生效。朝廷一向有不可私自审理秀才案件的条例,且不说我没有犯法,纵使是犯了法,我身为蓝解元,你又怎有可以审理我的权力?” “这……哼!你纵是解元又能怎样,还不是娶了个小倌?在场的不知道多少人,都尝过他的滋味呢,哼哼……” 灯火幽微,蓝沐秋的拳头已然攥紧了,怒火在心中不断燃烧,但云念初将手覆盖在了她的拳头上,紧紧地咬着唇,看着她摇了摇头,以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正中了那纨绔姊妹的下怀。 一旦动起手来,那人随便给安个什么罪名,可就容易了。 蓝沐秋阴沉着脸,牵起云念初的手就要走,想逃离这是非之地。 但无论她往那个方向走,那些个家丁都嘿嘿地淫.笑着快速移动,偏要拦住她们,甚至一步步将她们往后紧逼。 蓝沐秋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县令大人好福气啊,教出了这样懂得享受生活、消息如此灵通的人。说他人之干净与否,不如看自己是何颜色?既然是为了生活而沉沦,那么又何罪之有?而有些人呢,哼,不过是假借威名、欺辱他人罢了!” 这时,在场原本小声说着那云念初不干净的女人都噤了声,过了一会儿改成了嘟嘟囔囔。 而县令之女也愣了一下,随后恼羞成怒,转念一想后便故意露出了一副□□的表情,刻意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贪恋风月之地。我玩过的男人可数不清了,说不定在我之下婉转呻,吟的,就有你的夫郎呢?” 云念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平生注重清白,虽然卖身为小倌,却也决心从良后就从一而终,又怎么受得了在众人面前丢这样的人。 这种感觉,不亚于将他扒光了游街示众,他只感觉天昏地暗,只想杀之而后快,可是却又不想连累他的妻主。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这人竟然是在蓝沐秋面前说起的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妻主一向自尊自爱,恐怕以后都会觉得他肮脏至极吧。 “您又在说笑了,我的夫郎当过小倌不假,可却也极度的看人下菜。面对我时自然叫的动听,可从前迫于生计面对粗鄙丑陋之人时,甚至会犯恶心,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叫出声来。而如果真的面对过您的话,恐怕都挺不起来,又何尝会有在你身下婉转呻,吟一说?” 蓝沐秋仍然淡然处之,微微一笑,她捏了捏云念初的手,示意他不要多想,她从没嫌弃过他的过往,只不过迫不得已才这么说的。 而她的这一段话,无疑是把一堆人都给骂了。 许多与云念初有过沾染的人不由得自主地对号入座,想到从前云念初的确总是给她们冷脸色,从前不像别的男子一样千娇百媚,原来是嘲讽她们恶心? 月光皎洁,不知能照透多少人的心,而那县令之女更是脸色一绿,气的肺都要炸出来了。 云念初尴尬地咳嗽了好几声,总觉得她不该拿些闺中之事拿到明面上来说,虽说这招的确见效……可是他又何尝曾与她尝过人事儿了,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 蓝沐秋莞尔一笑,继续补刀:“小倌又怎么了?他从良了,自此以后从一而终,我敬之疼之,不像某些人,沾花惹草,还自以为风趣。” “娘的,给我上,杀死这两人贱人!”县令之女算是彻底懒得回怼了,干脆连装都懒得伪装,直接叫了家丁,气势汹汹地就要揍蓝沐秋。 而蓝沐秋则早有准备,反正围观群众这么多,总不能颠倒黑白,说是她先动的手吧?既然恶战不可避免,那么她就得使出一百二十分的伎俩来。 观察了一下,那县令之女是头头,加之狗仗人势,更是大摇大摆地在她们前面晃悠。而此前说的这一番话,也是为了叫阵,使县令之女愤怒,然后走到她跟前来。 趁着这个间隙,蓝沐秋猝不及防地快速出击,一拳打在了县令之女的鼻梁上,使她痛的惊呼一声,头都被打的歪到了一边去,鲜血直流,撒了一地。 多半是鼻梁骨碎了,她哎呦哎呦地捂住鼻子说不出来话,众家丁心里一紧,生怕到时候县令责怪她们看守不力,也顾不上先去抓云念初了,就一哄而上涌到了蓝沐秋的身边欲对她施展拳脚。 但蓝沐秋早就预判了她身边人的动作,对方拳头一挥她轻易地俯身蹲下逃了过去,然后用腿横扫,将县令之女弄de重心不稳,直挺挺地就要向她那边摔下去。 而云念初更是发挥了小跟班的作用,十分地配合默契,一鼓作气,拿起拐杖对着那群家丁乱甩一通,让她们吃痛地缩了下手。 而蓝沐秋趁着这两秒钟的时间,直接掐住了县令之女的脖子,将她狠狠地一提,然后一扒拉,让她转了身,接着就用强有力的手臂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捆牢在自己的身上。 “你们要知道,脖子是最脆弱的,我只需要用我的手狠狠地一砸,哼,你们说会怎么样?可有趣的很呐!” 蓝沐秋轻蔑地一笑,随即更是加重了扼住的力度,让有些窒息的县令之女不停地翻白眼,用手划拉着她的手臂,但是一点儿成效都没有。 众家丁都没了主意,纷纷面面相觑,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而围观群众虽然不喜蓝沐秋,可对县令之女是更加不满,于是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场面嘈杂了起来。 “这事儿是你们挑起来的,记住,你们的过错,到了县衙也是如此,明白?这么多围观群众给我作证明呢。”蓝沐秋一挑眉,威胁道。 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比起担责任,她们更怕主子被伤害,那样县令定然饶不了她们。 眼瞅着血一滴一滴地溢出到蓝沐秋的手臂上,而那鼻血还没有止住的意思,众人慌了神,其中一个大点胆子的家丁道:“你先放了我们家主子!闹出人命对谁都不好。” 蓝沐秋冷哼一声,厉声怒斥道:“可以,跪下給我的夫郎道歉,并自扇嘴巴子十次,然后大喊三声,他是最干净的人。今日诸位刚好都在这儿,就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谁敢辱没了我家夫郎,我就得让她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云念初一听此话,心中早已暖成了一个小火炉,他头一次感觉到如此地依赖一个人,仿佛有她在,他什么都不用害怕了。不用害怕自己是小倌,不用害怕别人会欺辱他。 而众家丁又犯了难,毕竟如果他们给县令丢了脸,恐怕县令不会放过她们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斥传了来。 县令之女一看救星到了,于是用尽力气,大声喊道:“娘!” 第19章 灾民敲门 “愣着干什么?做错了事,就按照她说的做!”县令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原本来这看皇榜,是以为她的女儿至少能拿个名次,然后就可欣然接受众人恭维,再以此来请众高官吃饭,借此联络感情。 她没有想到,她的女儿尽管拿到了考试范围,结果都没有上榜,这让她的脸挂不住了。 家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迫于县令的威慑,也都真的如此做了。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自扇耳光声不绝如缕,她们的脸肿了起来,而那些叫喊声更是显得十分鬼畜。 围观群众只觉得这些家丁平常作威作福惯了,只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而她们今天就像是狗在汪汪叫一样,于是纷纷嗤笑了起来,莫名对蓝沐秋多了些好感。 “娘,可是——”县令之女心凉了,她不敢相信最疼她的娘亲会站在对方的角度说话,甚至还真的让家丁们跪下。 “闭嘴!” 而县令心里只暗自骂她是个蠢才,平常招惹是非也就罢了,竟然还骂不过打不过。 打不过也就罢了,还非要去惹那解元。惹解元也就罢了,竟然解元还是被抢了功劳的蓝沐秋! 她的夫郎也真是的,当初为什么还放蓝沐秋走了?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有那郎人之仁,就势必会招来今天的祸患。 这蓝沐秋不好惹也就罢了,可是自己收到加急的小道消息,武澈白竟直接来了这个县城,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把蓝沐秋惹急了,狗急了跳墙怎么办?如果按照往常的处理方法,让她永远开不了口,可万一武澈白一家拿这件事开刀,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于是她赔了赔笑,对着蓝沐秋鞠躬道歉道:“都怪我管教无方,待蓝解元有空,我当亲自赔礼道歉。若您愿意,我当对您以人才之礼待之,改日再叙叙旧。希望您宽宏大量,往日之账一笔勾销。” 她特别咬中了“往日之账一笔勾销”,看似是在说她女儿与蓝沐秋的矛盾,实际上是在暗示蓝沐秋不要把发明的事情捅出去。 “娘!”在远处的县令之女不敢相信,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娘,结果被狠狠地一瞪。 她此刻在心里记恨了蓝沐秋,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对,她一定得让蓝沐秋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而蓝沐秋听到她赔礼道歉,只当是她成了解元,有了话语权,县令无法再用念初的身份给她开刀,于是准备冷哼一声,想要拒绝她。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云念初则拉扯了她一下,示意不要说话。 然后,云念初则也拱了拱手,回了个礼,对县令笑道:“既然如此,那念初就代替妻主谢过您了。都是误会,小事小事。” 众人直呼没劲,只以为云念初也是个贪生怕死,爱慕荣华富贵的,于是一时间对此鄙夷不已…… 虽然,如果她们有机会,她们也会这么做的。虽然,她们也不敢正面和县令起冲突……但…… 但她们心里有啊。 于是她们还是自诩正义地对云念初吐了口口水,然后在幽幽火把下一哄而散,直呼没劲。 尽管这一切都逃不过云念初的眼睛,但他还是笑着没有反驳。 可是他心甘情愿这样做—— 妻主,念初无以为报,那就让念初来承担这一切的骂名吧。 待众人散得差不多了,走在羊肠小道,望着万紫千红的小花朵朵盛开,蓝沐秋才小声问道:“念初,你为什么不让我与她起争执呢?” 他随手捻了一朵红花,摇摇头苦笑道:“县令是个背后有实力的,后面的关系复杂的很。可是今天她却肯低你一头,给你道歉,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的话,倒不如卖她这个人情。” 蓝沐秋只觉得脑子要陨机了,她感到喉咙有些干涩,问道:“那……这是为什么啊?” 说话间,云念初将那朵层层花瓣绽放开的好看花朵插在了她的乌鬓上,鲜花衬美人,在清冷月光下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云念初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要么是能治她的那个人来了,要么是她准备迷惑咱们,然后一下子把我们打入万丈深渊。” 看着蓝沐秋面色渐渐凝重,却捏紧了花瓣,看似出神沉思实则脸红羞涩的模样,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笑道:“但我倾向于前者。因为她想弄死咱们,根本不必废那么大的周折。只要买通杀手,杀死我们就好,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秀才翻案呢?” 但蓝沐秋还是面色凝重,转过头很认真的对他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报复,那么我不想连累你。” 头一次看见她正经起来,他只觉得更好笑了,不免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道:“可我又怎是贪生怕死之人?不过说真的,不必担心太多。这件事,我相信是朝着有利于的方向发展的,我们只需要等那个能治她的人来就好。到时候,每个人再推一把——” 蓝沐秋听到,也笑了起来,与他交换了个眼色。墙倒众人推,县令的好日子或许快到头了。 为此,她们决定好好庆祝一下。她们又买了一百多斤的粮食,然后奢侈了一把,买了一点儿肉,准备坐牛车回去。 念在今天已晚,她们决定难得地休息一天,明天再去食肆吃顿好的。 多日劳顿,蓝沐秋是沾床就睡,而晚上夜里她会因为热而翻来覆去,他就会执起扇子,然后给她送去清凉的风。 她总是容易被蚊子咬,可夜里睡觉有时会热,又不能不关窗,于是他总是半夜起来,点一盏小树脂灯,然后为她抓蚊子。 可她这次惊醒,可不是因为被蚊子骚扰得睡不着觉或者是热醒的,而是被剧烈而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谁?”她惊厥起身,开口问道,连忙按住了同样被吓到了想要起身的他,示意他不必担心。 “我们是……隔壁省来的。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大人还好,可小孩子却挺不了啊。请求您给口饭吃吧。” 近乎是哀求的语气,又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感觉这不像作假,连忙向他看去,征求意见。 他低声道:“这大概是真的。如果县令派人来的,想要报复,大可以剪断门绳,或是暴力推开。” 听到准确的回答,她连忙颤颤悠悠的起身,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下地想要开门看看情况。 她开了门,然而看见门外景象的后一秒,她又迅速地“啪”的一声关了门。 僵硬地转过身,她试探性地望着他,只感眉心隐隐作痛,无奈扶额道:“念初,倒真是难民,真的怪可怜的。” 云念初笑了笑,也起身,然后挪了身子,坐在了床边,离她近了一点,温柔地道:“妻主想给,就给了吧,左右不过是几顿饭的事。” 他太了解那人的心思了,她当初对一个小倌都会心生同情,更何况是看到拖家带口的人呢? 没想到,她的身子仍是僵硬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人太多了。” 原本云念初已经在捋着头发了,结果听到这句话,生生地将动作顿了下来。他以为顶多是一两个人逃窜到这小村来,于是抬头结巴地问道:“多……多少?” 见她没回答,云念初走到门边,然后开了个小缝。 三秒后…… 他沉默着,也关严了门。没想到……买的粮食这么快就派到用场了吗? 外面乌泱泱一大片人散落在不同的门口,正敲着门要吃的,许多人衣衫褴褛,有的小孩更是衣不蔽体。长久的行走,磨损了衣服,又没法洗,所以显得众人脏兮兮的。 也许她们该庆幸,虽然是六月,可是她们的麦子还没有成熟,否则以饿极了的难民来说,或许真的会直接把没有研磨好的作物摘下来吃。 云念初忍不住苦笑道:“我倒是明白了为什么那县令会害怕了,兴许是武将军要来这里赈灾。趁此机会改革派来赈灾,一定能换取不少人心。” 但蓝沐秋提出了不同看法,问道:“那为何武将军不直接去隔壁省份呢?先到这里不是不大合理吗?难道是因为难民都被冲散到这里来了?” 见对方摇了摇头,她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而外面的难民,正锲而不舍地哀求和敲门。 她们相信,如果饿极了,外面的人甚至有可能会强抢。 问题是,给一个人一份口粮是容易的,可是给一群人口粮是难的。劳民伤财不说,那么多人,也没法分啊。有人给,有人不给,总归会容易起了冲突。 而如果外面饿极了的难民知道了她们有粮食……如果起了歹心,强抢她们的粮食,到时候她们又该如何处理? 可不帮吧……她们总觉着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那外面孩子的哭喊,声声震撼了她们的心。开门的时候,她们更是看见骨瘦嶙峋的小孩子,舔着干巴的嘴唇,几乎没了血色,要晕厥过去了。 这时,外面又响起了抽抽搭搭的哭泣与求救声:“连小倌馆都已然盛不下我们这些人了。要不然,我们宁可卖身,也不愿让小孩饿着啊。小孩饿得没办法啊……甚至连娈童馆都不收小孩了。” 听到这些,他终究是叹了口气,试探地问道:“妻主,爹爹曾对我说过,生而为人,已是种种辛苦不易。既然都是底层民众,能帮则帮。我的意思是这样,但是不知道妻主的意思是什么。” 她苦笑了一下,既然念初这样说,她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她答道:“念初,我读书时总会看里面讲起知识分子的良知。我做了秀才,享受了红利,或许到了我该回报的时候。这地也快熟了,虽然不肥沃,但一亩大约却也大约能产出二百五十多斤,税又不用交了,怎样也足够我们吃了。到时候解元奖励下来,肯定是够花了。” 蓝沐秋顿了顿,叹息道:“我又岂不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道理?我只是心疼念初日夜操劳,黑天也不得歇息地去种这些地,结果却为别人辛劳了一场。不过既然这是念初愿意的,我自然也是开心的,我只是希望念初不要再饿瘦了。” 他看着她,抿唇一笑。他心底感动于这样的人竟是他的妻主,他觉得遇见她真是三生有幸。 不过他想到她最终会喜欢别人,再娶了别人做夫郎的,他心里竟然莫名多了一些嫉妒出来。 他感到心里一股暖流在激荡,于是难得的做出了逾矩的举动。他凑进了她,然后主动与她十指相扣,紧紧地攥紧,然后又因手心出汗而赶紧松开了。 而外面的敲门声愈发强硬,将她们拉回了现实,她们隐隐地感到有些头疼,该想个什么好办法呢? 第20章 夜黑风高 想了许久,她们总算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她们出了门。蓝沐秋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就全权让云念初代劳了。 只见他一脸镇定,扫过众人的脸,在那门口的台阶上站立问道:“你们是一个村的吗?如果是的话,请村长或者管事儿的人出来,我可以帮你们,但要商量一下。” 过了一会儿,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扶着拐棍出来了,问道:“我是,我可以代替全村老少发言。我们不求别的,只求能要点粮食,大人还好,可小孩受不了啊,难不成要看着易子相食的场景发生吗?……我们只求一点儿粮食,能撑到朝廷救助就好,您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云念初点点头,道:“我家妻主正是这个意思。” 他红了脸,回头看她见她笑着点了点头,明显是赞许的,他才继续说道:“我家妻主给出了个方案。我这里有一百五十斤的面粉,我们可以尽数借给你们,让你们村自行决定分配方案。 但条件是整个村的人必须每个人都签上字,然后画了押,按了手印盖了戳,哪怕小孩也是如此。我需要强调两点:一,这不是施舍,这是借给你们的。二,你们拿了粮食,必须要退出我们的区域,这地粮食快下来了,我们得收割。” 说罢,他还不忘补充一句:“你们看这适合吗?”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都不太敢相信这户人竟然肯无条件借粮食给他们。而那个村长更是泪眼婆娑,连连点头。 蓝沐秋则走了过去,递了碗水给他,让他润润嗓子,然后又把刚刚写好的契约递给了那村长。 那村长和几个读过一点儿书的人一起研究了好久,发现没有问题,就立刻号召大家签字了。 而那村长与几个领头的更是跪下,以为云念初是主心骨,于是对他磕了几个头,乃至从胸腔里发出他的承诺,道:“我们村一定会还的!就算是有的人家不还,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还的。我从没做过丧良心的事儿,说到做到!” 而云念初则连忙阻止他跪下,看似不经意间地道:“不必感激我,这一切都是我妻主蓝沐秋的主意。她作为读书人,报国是义不容辞的。” 的确,他存了一点儿私心,他希望他们回去之后,可以记得她妻主的名字,可以传播他妻主的名声。 这对她到改革派自荐,是极为有利的。 而且,她们也存了个后手。解元会发放奖励的,足足有十两银子,她们满打满算,肯定是足够用的,所以才帮了这些难民。 完事之后,这些人果然散去,待她们又学了会习,是没有时间去吃顿好饭了,于是云念初就随便做了一点儿。 到了晚间,她们终于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没想到,这时又传来了敲门声,她问起是谁,结果孩童的稚嫩声音传了过来。 她俩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去开了门。 结果,只见一个有着额头的右边疤痕的小孩子站在那里,局促的泪眼婆娑,小心翼翼地道:“请问,你们可以给我一点儿吃的吗?我今天去了好几家,都被赶出来了……希望你们,不要……不要打我。” 蓝沐秋正要问他为什么和村里人失联了,结果却被云念初拉了过去,还虚掩住了门。 “妻主,这个男孩是男尊国人。”他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右额头有伤疤。男尊国实行的是全民皆兵政策,为了打仗时区分女尊国人,女子的右额头处都点了痣,后来男子以此表明决心,也都点了痣。再后来,全民皆是如此,新出生的孩童亦是如此。他的伤疤正好盖在那右额头上,看上去不是意外,更像是人为的。” “可……”她没有说话,只是撇了撇他右额头角上的伤疤。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躲闪,道:“这是我从小顽皮时就留下了的。待那老鸨强制让我接客,我就又用剪刀割开了我的额头,以此明志。” 她点了点头,但神情里依旧疑惑,不懂得他的意思。 他微微地靠近了她,用手把住了她的胳膊晃了晃,语气中带了一丝撒娇,道:“妻主,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看在他是男尊国人流落女尊国的份儿上,多给他些粮食呢?男子在这里生存,可是不易啊。” 她虽然心疼粮食,可是看他这副难得乖顺的模样,拒绝的话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道:“那念初就去舀了面粉吧,不必告诉我。” 可别让她看见了,她心疼。 念初一听,笑嘻嘻地说了句妻主真好,然后毅然决然地放开了她的胳膊,屁颠屁颠地跑去舀了面粉,再没看她一眼。 蓝沐秋内心:“得到了就抛弃,见义忘色的狗男人。” 可他却丝毫不知道站在一旁的她是这么想的,满满地舀了一大袋子面粉递给了那小男孩,还顺手塞给了他一点银子,嘱托他在外面财不外露,别叫人骗了去。 那男孩连连道谢,他又叉着腰,仰天长啸,像个忠实的乖狗狗一样又说起了那句台词:“不必谢,这都是我妻主蓝沐秋的功劳。” 他心里一阵舒爽,恨不得大喊一声他妻主做了好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妻主叫蓝沐秋。 待男孩走后,蓝沐秋才幽幽地开口道:“现在念初可以和我睡觉了吧?” 这露骨的话,让他脸色一红。 有的时候他真的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说起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引诱他的。 他虽然心里悸动,可还是把这份情绪强压了下去。 她可以恣意挥霍青春,可是他不能,他千疮百孔的心,一生只能择一人终老。 他的妻主,会遇见一个能给她带来更多帮助的人,然后与那个人举案齐眉,一生恩爱。 年少时她说过的话,许下的诺言,到底是少年心性,或许她说的时候是真诚的,她可以说,但他不能信,更不能因此乱了心绪,耽误了她。 于是他忍着心里泛出的酸涩,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偏过含泪的眸光,答道:“是啊,该休息了。” 她们又回到了木床上的各自一脚,天很晚了,外面蝉声不断,撩拨着两人的心。 今日月亮有些阴沉,乌云蔽日般,有无数的浓雾散播其中,让人看不真切,纵使是开着窗,她们离得很近,可是月光撒下,她们彼此仍是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 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的,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随便开口道:“妻主,那天你说的我还要补充一点。” 她笑了笑,问道:“什么?” “那天您说,念初与他们是不同的。但其实,这是在您心里的不同罢了,实质上每个人的生命价值并没有什么两样。或许有高低贵贱和品德高下的分别,但那是后天受环境影响而形成的,每个人生来平等,无论男女,无论男尊国还是女尊国人,我坚信这样。” 枕着胳膊,她笑笑,望向窗外的那一轮满明,心里感动于他此刻对她的坦诚。 要知道,他一开始,可是从来不敢说起平等这个词的,句句说的都是女尊男卑的话。倒不见得他真的那么觉得,只是当初不信任他罢了。 于是她道:“念初,你或许是个后天论者呢,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 “我那制造的炸药发明的图纸,还是烧毁它,不要让它问世的好。今日所见,还是让我大受震撼,这仅仅是几十人流离失所而已啊。这本是冷兵器时代,若是火药问世,岂不是会有千千万万人流离失所?” 他心里一动,想不到她竟是这样想的,他心里感叹自己选对了人,激动之下,想要去说点什么话,结果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语塞了。 因为他看见她的脸上闪过了震惊不解,眸子猛地一滞,然后指了指窗外,用口型告诉他,道:窗外有一个人影闪过去了。 蓝沐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那黑影闪的极其快速。 屋内乌漆麻黑,可是屋外有着月光的挥洒,还是不容易看错的。 想到这,两人心里一窒,然后彼此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屋子的门。 只听很轻很轻地吱呀一声,门晃了下,但因为有布条的存在,卡住了。 沉默了两秒,门又轻轻地吱呀了一声。外面的人,似乎是在疑惑这是个什么构造,怎么锁上的。 尽管是很轻的一声吱呀,甚至她俩平时都会以为是风吹动的声音,但她俩还是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痴脸)云念初:我就知道我家妻主最棒了 (毫不害臊)蓝沐秋:嘿嘿,不愧是我 第21章 一场恶斗 门在颤动中吱吱作响,在冷寂的房间中很轻声,却也很明显。 蓝沐秋和云念初屏气凝神,然后悄无声息地下了地,口中还似唠家常话一般地说着,试图迷惑外面的人,但她们动作却一点没停下,而是悄无声息地拿起了武器。 她拿起了菜刀,而斧头一类的则放在了外面,所以他只好拿起了拐棍。 来者不善啊,如果是熟人,大半夜的为何不能正儿八经地叫起她们,让她们给开门。 她们看着那门口开了个极度小的小缝,动作极度轻柔,一把小刀伸了进来,试图割断那系住的布条。 夜色幽幽深沉,一阵微风拂过,她俩只觉得毛骨悚然,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此刻,她们无比希望对方只是贪财的小偷,而不是谋财害命的那种。 一根根汗毛真的在她们身上竖起来了,涔涔汗流过了脖颈,她们守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出,只看着那小刀一点点割断了绳子,然后门猝不及防地被推开了。 吱! 一把弓箭赫然架在来者身上,只见来者身着黑衣蒙着面,突然进来了,手紧紧地崩起,快准狠地抬弓、拉弦、对准了床上。 没等他产生她们怎么没在床上的疑问,他只见一把菜刀朝他劈了过来。 那刀刃磨得又快又光,他连忙偏了下身子。 可一个躲避不及时,他的肩膀上就硬生生地挨了一刀,疼得他闷声哼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云念初趁他一个不注意,一拐杖砸了过去,又顺手抄起放在桌子上碗筷,不顾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地朝他倾倒了过去。 哗啦一声,东西尽数分散倾倒,他自然更是无暇顾及,只勉强用手臂挡住了头部伤害,但还是受到了击打。 蓝沐秋虽然从没见过这副阵仗,但看这刺客原本的举动,也知道对方下了死手,所以手下也不再留情,只用尽了全部力气劈了过去。 那刺客猛地大喝一声,道:“妻主!我在这!” 云念初浑身颤抖,猛地向那床上看去。 光顾着集中精力打斗,碗筷声更是摔的震天响,她们竟然没有发现,床上已经赫然有了一只弓箭,笔直地射入了床上,挺立了在那。 原来来者不止一个人! 他还疑惑为什么这个刺客不从窗外偷袭,而从门外进,因为他们是两个人! 那方才这个男人的叫喊,就是要在黑暗中提醒他的同伴,他在这! 那么,与他离的极近,又发出声音了的是…… 身子早已比他的思绪更快,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跨步猛地向蓝沐秋扑去,猛地把她推开。 闻声而射,那箭一触即发,竟直接射入了他的肩膀! 好疼!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而第二反应是:还好,疼的不是她。 “妻主!”那刺客叫喊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云念初跟着大喊着,生生地忍着剧痛,想要混淆窗外人的注意力。 幽深天色之中,他赌外面的人难以看清,只能根据里面的刺客声音判断方位。 蓝沐秋见他受伤,只觉得自己的心弦被狠狠地拉扯了,只以为他是在发泄情绪,于是也跟着大喊起来。 她心下更是起了杀心,手上就动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力气,不顾死活地就往那周边刺客的身上冲,菜刀甩得飞起。 那刺客本就是擅长弓箭,他从没设想过自己竟然会栽了跟头,所以近身武器只带了个小刀,根本没什么用。 情急之下,他只能用弓来虚虚地挡住和躲闪。 但武器是一寸长一寸强,他又身为男子,力气不算大,当然更是不敌蓝沐秋。 而屋外的人更是急了,直接把住窗沿,跳了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云念初忍着剧痛和脑袋昏厥的感受,一下子猛地拔出了身子里的箭,也不顾会不会流血过多,只朝着临近屋内的刺客刺去。 刺客应接不暇,被刺中了。 他一把把住了屋内刺客的胳膊,一个转身,将他抓在了前面,用一边胳膊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见蓝沐秋还要劈那男刺客,他连忙大喊不要,然后对着刺客说道:“如果你不想让他死,就别动了!” 那一刻,那刺客勉强在月光模糊的照耀下找准了她们移动的方位,正要朝蓝沐秋那个方向射去。听闻了这句话,她生生地顿住了手臂。 云念初忍着晕乎乎的感受,一把夺过了蓝沐秋的菜刀,然后架在了门边的刺客的脖颈,低低地对蓝沐秋说道:“你到我身后去,靠着门,小心点。” 他离的蓝沐秋很近,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用别的语气示意道。蓝沐秋眼眸沉了沉,心下却是明白的,于是照做了。 接着,云念初和那个女刺客展开了谈判。 “解药给我!” “不给!” “不给也行,反正这箭上有毒,这男的也被我刺伤了。” “那你先把他还我,我就给你解药。” “休想……” 女刺客看云念初满头是汗,心知药效已到,他已然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微微地前进了一点点,手中不自主地按压住了弓箭的弦…… 但她正准备抓紧云念初云念初晕乎乎的时刻,瞄准一射,却不曾想云念初是装的,趁着这个空当,身子猛地撇到了旁边,狠狠地将菜刀当做飞镖,飞射了出去。 女刺客懵了一下,飞身躲闪,但已是慢了一点,菜刀已经划过她的胳膊了。 她想趁着对方没有武器的空当,赶紧射箭,却没注意到蓝沐秋已经冲了出来,俯身大喝一声,像头牛一样冲到了她的面前,莽撞地将她推倒了。 她身子一歪,手也就歪了,箭射在了别处。而蓝沐秋还没有受伤,力气还比她大,一下子把她按在了地上,脚一蹬把弓箭踹飞了,让她摸不着,然后一拳一拳地向她的脸上砸去。 这两人都是耍弓箭的一把好手,但是近战几乎没有任何经验,而且还都被云念初和蓝沐秋无间的配合而挂了彩,受了重的外伤,根本就不敌她俩。 蓝沐秋解决了女刺客,云念初则解决了男刺客,她俩分别把这俩刺客打的浑身挂彩,最后稀软稀软的,连闪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后,蓝沐秋就连忙脱下衣服,将女刺客的手腕背到身后系住,然后发狠地拿起凳子砸到她的腿上。她剧烈的哀嚎着,想必是腿被砸断了。 保证她跑不了了之后,蓝沐秋连忙上前去帮云念初,然后一拳一拳地砸到了那男刺客身上,连蓝沐秋自己的手骨节上都泛起了红。 见蓝沐秋来了,强撑着的云念初终究是跪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平日里他干农活干的多,身体素质会好些,要不然他早就撑不住了。 蓝沐秋见他已是难以忍受,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急得一拳打上了男刺客的眼睛,让他睁不开眼了,然后赶紧脱下了心衣,撕碎成条,把那男刺客的手臂背过去,也捆绑了起来。 她甚至来不及后悔睡觉就穿了一件衣衫,导致她现在只能裸着上身,她连忙冲到那女刺客面前,让她交出解药。 女刺客顿时蔫了,道:“在我衣衫的胸口里……给他也吃一粒……” 听到回答,她连忙去搜她的身,结果的确只有一个瓶子。她拿出两粒,然后匆忙地给那男刺客先吃了一枚。 她怕此刻故意出奸计想要害云念初,于是又搜了男刺客的身,发现的确只有女刺客有这一小瓶,而男刺客似乎吃了也没什么事情,这才冲到了云念初面前,喂给了他。 云念初虽然剧痛,甚至汗滴的都迷住了他的眼睛,可是他却鬼迷心窍地自打她脱了心衣,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的上身,不肯移开。 他此刻,只恨视线模糊,头又晕晕的,要不然他的目光肯定会更放肆。 妻主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呢…… 好……好美…… 不……不行了…… 好想……好想…… 该死,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不过这倒是缓解了点他的疼痛,待蓝沐秋冲到他的面前,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闭上了眼睛。 “妈的,你给的他什么药?为什么他脸那么红!”她嘶吼着,看云念初面色潮红,以为是药不起作用,揪起那刺客的衣领,乓的一声,打拳一挥,就要落下。 那此刻连忙应声解释道:“我、我绝对给的解药,毕竟那位被绑的是我的夫郎,我没理由为了害你而害他。” 听她这么说,她以为是云念初流血过多,犯了迷糊,于是她赶紧扶着他躺在她的胸膛上,一只手捂住他泛着殷红血沫的伤口,另一只手不住地拍打着他苍白的脸庞。 眸中沁满了累滴,如珠子般滚滚下落,她近乎是带着哀求地吼道:“念初,别睡,你千万不能睡啊……睁开眼看看我……我这就带着你去医馆……” 云念初枕在那柔软的胸膛前,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像吃了蜜饯,甜得不行,还枕在了一片云彩上一样。 他还想再装睡一会儿,但他的脸被打得生疼,那巴掌是扇得越来越快,使他无法再装下去。 可是毕竟男女有别………睁开眼……是不是多少有点…… 有点……不守男德? 虽然,他也不怎么注重男德…… 这……这可是你说的让我看的! 他如此想着,一咬牙,睁开了眼。 第22章 治病风波 蓝沐秋只以为是拍打起了作用,连忙又使劲拍了好几下,把云念初拍得呲牙咧嘴,根本没机会看到些别的什么。 云念初:“……” 而且他只大概看了一眼,就惊诧地发现,她身上竟有许多刀剑砍伤的痕迹,像是蜿蜒的蛇一般扭曲着,到处都是。 只那么一眼,他却再不忍看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的一切总能莫名其妙的像纽扣一样链接起他的心,他明明是冷淡的人,此时却心疼了。 望着云念初血涔涔的伤口,她也心疼不已,想着伤口这么严重,非得好好处理不可,于是随便找了个衣服套上,然后莽莽撞撞地抱起云念初就要走。 云念初却连忙扯住她的衣袖,说道:“妻主,搜刮他们的银子。” 两个刺客:“?” 她摇了摇头,咬着唇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了下来。 这倒提醒了她,她得带上银子啊。这大半年以来,她从没得过什么病症,也不知道这里看病贵不贵。 一边打开储蓄盒,她把里面的银子都搜刮了干净,一边说道:“我搜身时,并未搜到她们有银子。” 他眉头紧缩,不依不饶地道:“那问问,他们把银子放哪了?来暗杀咱们,既是无冤无仇,那么肯定收了好处。” 那两人听到他的话,于是赶紧摇头辩驳道:“我们不曾收了好处,约定是杀了你们之后,提头而去再领的。我们本身也没杀过多少人,赚的银子不多。这些年来,也全都用来给我娘治病了。” 蓝沐秋和云念初狐疑地道:“你们是——?” 两人十分骄傲,鼻子一挺,鼻孔朝天,道:“我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雌雄搭档,号称百里穿杨的阿生妇夫组合。”他们头一抬,十分自豪地说道。 蓝沐秋:“……”神经病。 云念初潋滟住眼眸中的脆弱,艰涩道:“妻主,念初可以挺住,不治了吧。找个懂点药材的人来,妻主再去山上采点儿药,混合着药酒敷上去,慢慢就好了。” 他不免微微叹气,其实他倒是听过这个什么阿生妇夫组合,但这二人出名是因为,那女的是个睁眼瞎,每次靠看都射不准,射箭全靠听,但是吹嘘的自己无比厉害,骗了好多纨绔姊妹。 也对,真厉害的人,他们怎么还能逃得掉呢? 听到这话,蓝沐秋十分难过,只感到心神颤动,不免颤声道:“平日省吃俭用也就算了,这个花销怎能省呢?” 说罢,她抱起了云念初,细致地绕过了他的伤口,生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疼痛。 他窝在她的心口窝中,感受着她带来的温柔,不舍地蹭了蹭,抱紧了她,小声道:“妻主,听念初的吧。大夫出诊费就要半两,仅仅用一般的药材处理伤口就要一两。如若开了些药材,只怕是三四两都下不来。” 听及此,她赶紧出了门,朝医馆跑去,呼哧带喘,颇不乐意地道:“发炎了怎么办?不行。” 听到她的拒绝,他挣扎起来,他断然是不愿给她增添负担的。 现在是凌晨时刻了,她怕再晚些,连药店活计都睡死了不愿开门了,于是也恼了,道:“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这话使他身子一僵,头一次听见她此等凶巴巴的语气跟他说话,抬头一看,她脸上仍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点儿畏惧她的。 得宠时怎样都好,不得宠时怎样都是错,他叹了口气,心里哀叹这就是小倌的宿命。 蓝沐秋感到他的沮丧,心里责怪自己说了重话,于是赶紧解释道:“这件事不行,除此之外,还是念初当家的。” 小巷破败凄清,此时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任何灯笼或是灯光,唯有一轮明月,映衬在二人的心头。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话头,只能静静地听着寂静的夜晚里她因奔跑而喘着的粗气。 她的两条腿拨动地极快,心扑腾扑腾地跳动着,而他就这样听着她的心跳声,心想她的心是为他而跳的,他希望这段路一辈子也不要到头。 但这很难实现。 待她到了村里郎中居住之地,便使劲地拍打着红木梨香门,那声音震天撼地,在一片蝉声中显得格外刺耳而格格不入。 过了好久,里面的老郎中骂骂咧咧地开了门,然后一看涔涔地流着血的云念初,霎时也怔住了,着急忙慌地粗略诊断了一下,就连忙说道:“这箭恐怕伤了骨头,我没法治,这你得去县里看。” 蓝沐秋一听,感到十分的心焦气躁,连道谢都忘了说,就赶紧去村里唯一的马车夫家敲门去了。 “记得带好银子,这病麻烦的很呐!”老郎中见她平时温和有礼,也没怪她,还是嘱托了一句。 “谢谢了!”她一边答着,一边跑的飞快,到了马车夫家。 女尊国实行不禁止夜晚出入的制度,许多大城市都是连夜歌舞升平、夜市熙攘的,但是这种小村庄,还是冷清得很,几乎所有人都睡了。 “咚咚咚。” 那敲门声不断响起,终于马车夫睡眼惺忪地起了身,一脸不悦地打开了门。 她原本是想责怪来人不懂事,扰了她的好梦,结果一看云念初的样子也慌了神,连忙就搭了把手要往马车上送。 云念初的伤口不大,但因为拔了箭,血液往外渗透得很快,把衣服都染上了血渍,看上去的确骇人得很。 “念初别怕……”上了马车,马车夫一路驾车狂奔,蓝沐秋这才有了功夫去看他的情况,见他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连忙哄道。 云念初看见她如玉的面颊满是苍白担忧,连忙咬住一口白牙,忍痛道:“念初不疼……妻主别担心。” 如果是曾经的他,一定会装作乖巧地说着不疼,然后再装作呲牙咧嘴,来激起对方的愧疚之情,可现在,他只想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表情,来让她不要担心。 马车比不起牛车平稳舒服,他很努力地在忍耐,可是伤口晃荡得严重,他还是疼得直打哆嗦。 蓝沐秋见状,于是半跪在了他的面前,将他的身子抬起,放在自己的腿上,让他的头枕着她的胸口,紧紧地抱住他,想要去减缓车不平稳给他带来的伤害。 马车仅仅用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这还是因为摸黑路远不得不减速的原因。蓝沐秋也顾不上许多,也没去数自己拿多了没,拿出了一堆铜板递给了马车夫。 “多退少补。”她念叨着,就抱起了云念初又往县里的医馆中。她知道那个马车夫是个憨厚的,不会坑了她,于是也就放心地先给了。 同样的,剧烈的敲门声响起,大夫不悦地开了门。但这个大夫见了这副阵仗,一愣就连忙让她进来了,然后开始医治。 大夫粗略地检查了一下,然后给云念初抹上了一点儿药,叹气道:“他伤了肩胛骨,骨头都有了裂缝了,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以后手臂都难以抬起来,干不了任何重活了。” 蓝沐秋立马问道:“那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听这急切的话语,倒是给大夫弄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想着这男子本就低贱便宜,更何况这男子本身就是个跛子,这样的男子就算是个雏儿也没有多贵。 她打量着蓝沐秋,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人不仅愿意花出诊费来看,还没有第一时间在乎对方将来能不能干活,只担心这男人会不会死,倒也真是个奇怪的。 根据她过往的诊治经验,要是换作了别的女人,早就骂这男子是个赔钱货了。如此一比,这真情,倒是世间罕见呢。 可不管真不真情的…… 她看蓝沐秋身着发黄粗布缝补衣服,还是担心她没有银子。 于是她斟酌地道:“倒是也不至于。只是如果治不好,这损伤很大,今后阴天下雨都会作痛。分两种治法,两种治法也有不同的定价儿,看你选择哪种了。” 女尊国向来是女子掌家,女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男子帮助赚了银子,可若是女子说一句不治了,男子也得受着。 可蓝沐秋却不懂背后的意思,于是蹙眉问道:“什么意思?当然是挑好的方法治啊,可不能给他留下病根。大夫,我算是求求你了,这是条人命——你赶紧治吧,得花多少银子,只要我拿得起,就都不要紧。” 大夫摇了摇头,还是怕她吃空账,于是当着云念初的面儿继续说道:“第一种方法是包扎了伤口,用药敷上,等它慢慢地好,但好坏由命了。” 蓝沐秋毅然决然地拒绝道:“不行!换个好的!” 大夫抿唇接道:“第二种方法则是切开他的肌肤,用名贵药物把他骨头里面淤进去的血引导出来,把柳枝安置在裂骨处固定,引导骨骼再生长。术后再服用石髓铅,就会恢复的很好。”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道:“要我说,你选了前者也算是尽职尽责了,毕竟一个男子嘛。前者只要五两,后者不仅极度疼痛,关键还得需要二十两呢。有这钱,不知道能娶多少个美男少年当暖床呢。” “不用说了,我选后者。” “妻主,前者吧……念初怕疼。”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听到这话得蓝沐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怎能不知道,云念初就是舍不得花钱罢了。 毕竟为她挡箭时不怕疼,颠簸忍着痛不怕疼,一说花钱就怕痛了? 相处许久,她是了解他的心思的。 在他心里,家里没有这么多钱不说,就算是有,他断然也要把这钱留给她考学用的。 “妻主……念初不愿……”他挣扎着起身,却被她狠狠按下,凶了几句,以示再不准乱动。 那大夫倒是有些迷惑了,开口道:“注意……是二十两,不是二两。光是前者能化淤血的名贵药材,就得十两。拿了银子了吗?这种名贵的药可不在我这儿买,你求我也没用的!” 蓝沐秋郑重地点头,道:“我知道的,我是那解元,等着朝廷会给我十两银子的奖励,等粮食打下来,我再凑凑,先治着,满打满算总是够的。” 大夫摇了摇头,道:“那发奖励不是后天的事儿么,可是哪等得了啊?他这伤最多能上了药,挺到明天正午头,否则你就不用按照后者的方法治了,晚了。” 顿了顿,她接道:“而且,西边那个药坊的抓药师傅去采药去了,留了个学徒开药。师傅不在,徒弟不敢擅自给你赊账的。其余的我倒能给你赊,但至少,现在你得能拿得出十两啊。” 蓝沐秋更加心急如焚,道:“那我就再凑!哪怕是把房子卖了,把地都租出去,把我签了几年干长工的卖身契也好,那也得给他治。他受伤本就是为了我,他已经损了一条腿了,我不能再让他坏一条胳膊。” 听到蓝沐秋坚定的话语,云念初心中早已掀起了感动的波澜,如浪潮飓风般撞击着他的心胸,使他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节。 那时受尽屈辱,一句句话仍回荡在他的耳边: “你看,那个就是想要逃跑腿给打断了的……呵,多可笑啊……” “就是说呢。身为男子,还是小倌,怎么还想着跑出去?” “是啊,这种身子,就算逃出去,也就是当个低等小侍了,还得伺候着妻主的各种怪癖……” “……” 于是他闭上眼,任由眼泪流淌了下来,敛住那波光粼粼的眼眸,偏过脸不去看她,缓缓地开口道:“谢谢妻主……可是念初的身子,不配……” “闭嘴!我说你配,你就配得上。”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再犹豫,准备再回到那娘亲的房屋,把能用的、能卖的都搬到集市上低价卖了出去。 再不行,她就签下卖身契,把自己卖给别人做上一年左右的苦工,加上她们之前攒的这些钱,能凑够十两就行。等着状元的奖励和秋收粮食下来,不管怎么样,这一风波是能够挺过去了。 今天,她就是砸锅卖自己,也得给他治病。 第23章 男二出场 租了牛车,蓝沐秋策牛狂奔,回到了她娘亲那里。 一来马车虽快,可是拿的东西却少,而且黑天之下,早早到了集市也没行人,倒不如租牛车,既省点钱,二来是蓝沐秋会开,不用麻烦马车夫稍她一路,还得继续加钱。 敲开门,砰砰砰的剧烈之声响起,她手上拍得红了,可若不是这样,她娘亲不会开门的。 或许她可以问老师去借钱,可是她不愿如此,虽然她知道依老师的性子定会借她,可不到最后一秒,她不想麻烦了老师。 思虑间,门已开了。 “谁啊?”她的娘亲喝的醉醺醺地开了门,嘴里嘟囔着一堆骂骂咧咧的话。 “是你啊……哎,你干嘛拿我东西?”她看见她完全不理她,只径直地走了进来,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拿钱拿东西,一时间酒也醒了不少,连忙制止。 蓝沐秋目光一凛,撇了她一眼,手上拭去汗滴,才冷淡道:“我当初,给你的银子,还算少么?每每都让你糟蹋了去。” 看见了她冷漠又狠戾十足的眼神,蓝母自然是说不出来话。在她心里,她也是有点儿畏惧蓝沐秋的。 女尊国讲究孝道,蓝沐秋虽然从小善良正直,甚至刚会走路就什么都会干,更神的是,听别人说,她没上过学,却会读些字,却一直对她很冷淡。 不仅不尊重她,甚至还忤逆她,和别的公子厮混,之后就毅然决然参了军,又莫名其妙地因伤退役。别人因伤退役都发了好多银子,可她却没看见一个子儿。 后来,还坚决地忤逆她,推掉了原本的亲事,熬到了二十一。 这一切自打蓝沐秋失忆后就变了,她外出打猎,受伤后失去了一切记忆不说,对她也开始好了起来。而在她又坑了蓝沐秋几个月的工钱买了酒后,蓝沐秋就又不再惯着她了,甚至甘愿撕破脸和她决裂。 蓝沐秋年轻气盛,她上了年纪,哪里敢动手,只嘟嘟囔囔地说起了一堆她不孝顺的话,又讲起了那孔孟的礼节尊卑之道。 “这些,我会还你的。”而蓝沐秋则丝毫没有心里压力,从前她坑了她好几两银子,她都没找她算账呢。 孔孟之道,也得是遇见同样爱孩子的父母。 蓝沐秋又着急忙慌地回了家,把一切能翻出来的,能捯饬出来的都给捯饬了出来,任何能卖钱的她都拿了起来,一齐放到了那牛车上。 牛车拉动时走的极度缓慢,差点就翻白眼撂了撅子。 她想着先到县里把东西卖了,于是也顾不上想占没占了谁的位置,只一股脑把东西搬了出来。 如果还是凑不够钱,就只能问县里有没有人愿意低价收购她的收成,提前给她些定金。再不行,她就只能签卖身契了。 做完这一趟功夫,天已经蒙蒙亮了,偶尔路上会有几个行人了。 而许多小贩开始搭抬摆铺,准备营业了,比起他们,蓝沐秋的装备明显不足,没有台子不说,就只放了一架牛车。 可她喊得震天响,大喊着低价贱卖,众人路过的看她是个新来的,只以为她是不懂行情,于是都纷纷过了去,发现的确便宜,就买走了不少。 人都是喜欢扎堆的,有几个人来,就会有更多的人来,瞬间她的铺子就热闹了不少。 而这可让旁边的人嫉妒得冷哼哼,在心里直骂她破坏行情,在抢客呢。 蓝沐秋是不愿扰了市场秩序的,但是为了救人,她情愿当没看见其它店家气得灰扑扑的脸。 大约她估摸着已经□□点了,可是她把锅碗瓢盆乱七八糟能卖的全卖了,可还是不够。加上她原来攒的这些,大约也只有七八两银子。 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喊得有多么大声,可周围人就像被抽离了一样,越来越少,甚至许多店家也都收了摊,不知道要干嘛去。 模模糊糊中,她听到了几句聊天的话“那是武澈白将军吗?那个小公子好帅啊,肯定是武澈白吧?不愧是第一美男将军。”之类的话,她只以为听错了,可仔细一想,云念初说的“能治县令的人快来了”也许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那么……如果改革派来了…… 立杆求信! 她只觉得脑子嗡嗡地,甚至顾不得摊子了,拿了那七八两银子,问了路人改革派一干人等的方向,就立马跑了过去。 而路人还挠挠头只觉得她真奇怪呢,就算为了看美男,凑个热闹,也不必这么急吧? 蓝沐秋一阵狂奔,生怕立杆求信这件事先被别人抢了去。 可她到了那,才发现她多虑了,大家都在凑热闹,叽叽喳喳的。可任由一个站在台上的小公子怎么说,他们都没有一个敢上去拿那杆子的。 毕竟在大家心里,改革派与传统派是水火不容的。若是今天贪了财拿了杆子,可明天武将军一派走了,以县令为首的传统派又怎么会放过她们?她们固然爱财,可是也更觉得自己的性命重要一些。 “谁能拿起这根杆子,走到衙门口呼喊一声改革有理,就能获得十两银子。改革派替大众说话,为民谋利,为何大家都不敢动呢?世上千万人,唯有我辈先行,后生才可相继前往!” 那小公子铿锵有力地喊着,可是大家都没有动一下的,只彼此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有一两个女子想上前去的,都被周围的亲戚拉了回来,使了个眼色后,不敢动了。 而这时,蓝沐秋费劲地挤了进去,直接跑到了那跟前,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句获奖感言,拿起杆子就跑。她的腿转得比疾风还快,众人看得一阵发懵。 随后,那台上的小公子看见她的侧脸,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起来。紧接着,民众也愣了一下,秉持着想知道结果和看美男的态度,她们也跟着跑了起来。 随后,这场活动,人数越来越多,因为大家都想知道,这么多人,到底是要干嘛去的,于是都跟着莫名其妙地跑了起来。 这立杆求信,莫名奇妙地变成了马拉松长跑。 后来,朝廷知道了这件事,为鼓励其精神可嘉,别人都是走着去改革,唯有蓝沐秋是跑着去改革,并拉动了别人一起跑,于是特意颁发了奖项。 为了纪念蓝沐秋改革的壮举,朝廷以她的名字来命名了这场运动,并且每年都会举办这种活动,其名字就叫做“蓝沐秋长跑运动”。 而此刻的蓝沐秋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惊为天人,她心里只想着云念初满是汗水的脸,然后跑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到了衙门,她在门口啪地一声立下杆子,深吸了一口气,有如气吞山河之势,大喝道:“改革有理!!!” 众人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看样子那公子模样的人反而是个体能不错的,竟然面色还平静如水,只不过他看着蓝沐秋,竟然也看呆了。 蓝沐秋又大喝了几声,然后大声问道:“你们谁是主办人?银子呢!” 这公子像是才反应了过来,脸上多了抹红晕,结结巴巴地道:“在、在我这。” 他提了一堆银子,看上去那沉甸甸的,可她全然不在意。 她的心中已然只剩下了一件事。 拿来吧你! 待他摊开手,还没来得及说话,蓝沐秋就一把将银子抢了过去,然后又飞奔了起来。 她心里想着,突然想到那大夫只说要什么名贵药材,可是还没说药材叫什么呢,于是心下急躁,又连忙向医馆飞奔而去。 而医馆内,云念初正在和大夫讨价还价。 “您就听我的劝,用前者的方法治吧,我不想叫妻主为难。” “这……可是……”那大夫走来走去,有些为难。她听着云念初的苦苦哀求,医者仁心,其实她也觉得前者更适合贫困之家。但又看蓝沐秋打定了主意,男子终究不是管事的,她不敢随便选择治疗方案。 “大夫,您都看见了,我妻主对我极好……您就那么治了吧,她不会怪您的。要怪,也是怪我,我受不了后者割开皮肤骨肉的疼痛。” 那大夫也没了主意,只走来走去的,她心里想着,那就中午头再说吧,反正她可说过了,到中午了,后者方法就没法医了呢! 没想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夫,那个名贵的药材,叫什么啊?我凑够钱了。” 听着蓝沐秋气喘吁吁的呼气声,大夫都感到有点儿不可置信,但随后就释然了,她只当是她借了别人的银子,然后等着奖励下来后再还呢。 而云念初则脸色白了白,他可是清楚的,村里人普遍没什么钱,更是把钱看的比命都重要,她是断然借不出来这么多钱的。 抬头望去,他只见她的背后乌压压的好像跟了不少的人,都是来凑热闹的。 他心里着了急,只怕她真的把自己的苦力卖掉了,给人家签了卖身契一类的,于是哽咽着说道:“妻主!我不准你这样!” 而大夫听云念初的声音都听得麻了,于是根本没去理他,只摸着下巴咂摸着嘴,不解地道:“那药材就叫名贵药材啊。” 蓝沐秋:“?”shift 大夫的话再一次把她雷得外焦里嫩,让她只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吊打了,可脚下也不敢耽搁,于是又跑了起来。 随后,小公子跟着跑了起来,那乌泱泱的一片人,又跟着迷惑地跑了起来。 后来蓝沐秋才知道,原来那一群人根本不是跟着她跑的,而是为了看那位美男才跑了起来的。 好不容易买来了药,她终于在正午之前交给了大夫。 而大夫撇了一眼外面迷茫而好奇的众人,就让蓝沐秋进来之后关上门,才准备定心医治。 而门外熙熙攘攘,众人都在好奇发生了什么。 唯有那位台上演讲的公子,抿着唇,心不在焉地坐在了地上,拄着头一言不发。 “公子,她竟拿起了杆子,她一定是为了你,所以情愿以身作则……咦,您怎么了?是见到她不开心吗?可您都等了她这么多年……” 那公子看了一眼他不断说着的小斯,勉强露出了一点儿笑意,道:“怎么会不开心,这么多年,我的心里眼里只有她,只是她见了我,竟像陌路人一般。” 他的语气轻轻地,乃至最后一句话连他自己都听的十分地不真切,而把目光投向了紧闭的医馆上。 那大红色的门贴上了辟邪大红对联,竟很是喜庆,但关上时,中间的缝隙却透不过半分光亮,生生将之门外人与门内人分隔开来。 第24章 一场手术 而这可让云念初着了急,连连问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得了银子,可她就是不说。他心知不好,于是挣扎着就要起来,怎样也不肯医治。 蓝沐秋则在侧面按住了他的肩膀和腰侧,强迫他躺好不能乱动,还吓唬他道:“你再乱动,我就不要你了!” 结果就是,他的身子一顿,然后挣扎得更剧烈了。 “你再动我就亲你了!”她的话音刚落,他就缩成了一团,像只狗狗一样团了起来,呜咽着不敢再动了。 虽然,他是期盼她可以亲他的,可又不想表现出来。 蓝沐秋:“……”你这是多不想我亲你? 那大夫拿来了雄黄点上,放在了周围,给空气消毒。然后将沸水、消毒用的酒精放在一边,将另一部分酒精放在一旁,用火折子点燃了起来。 随后,他拿出了一把尖细而长的刀,将它放在火上烧灼,以达到灭菌的效果。 看见了她的动作,云念初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曾几何时,他的爹爹也是这样,用那把烤得烧灼到红起来了的刀,割开了他右太阳穴的肌肤,留下了疤痕,以便挡住了那个印记。 他只记得小时候好疼好疼,任他怎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那把刀仍是那么锋利,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划破了他的脸颊。 那晚乌云遮月,是那么暗,有如浓雾般散乱不清,有如霜雪般寒冷,使他看不见一丝的光亮…… 蓝沐秋见他看着那把刀颤抖起来,连忙将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不让他乱动,然后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蓝沐秋的眸中漾起心疼,不免问道:“大夫,这没有什么麻醉药之类的吗?我可以添钱。” 他听到了这句话,尽管它差点淹没在了他的回忆里…… “不行,这样会影响恢复的,你压好他。” 好痛……痛! 他只感到那么冰凉烧灼的质地快速地划过了他的肌肤,随后换来了身体的一阵颤栗,然后只感觉好像肩膀被割开了,风呼呼地灌到了里面,让他的骨头都跟着颤抖起来。 可这还不算完,他能够感觉到,那把刀伸了进去,不同于快速的手法,大夫竟然在缓慢而用力地,一点点刮着他的骨头残渣。 这导致他剧烈地挣扎起来,难以忍受这种刮骨之痛,他不能自制,感到身上有人在压着他身子以及受伤的胳膊,他的另一只手就狠狠地抓住了周遭的人,五指扭曲地一遍遍地划过那身子…… 好痛……痛! 但耳边的一声闷哼,让他微微地缓过来了神。 妻主……是妻主…… 强忍住那种疼痛,他却连妻主都痛得喊不出来,只呜咽地哼哼着,牙直打颤,腿肚子都软活了。 可她却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一般,连忙抚摸着他的脸庞,以示鼓励。 她感受到他力气的慢慢抽离,但还是全身僵硬,于是连忙又用头蹭了蹭他的脖颈,小声哄道:“念初不怕……念初不怕……妻主在这呢。” “唔……抱……” 听到了这一个字的蓝沐秋连忙压紧了他,然后一只手压住他受伤的胳膊,一只手抬起来为他整理沾湿了汗的鬓角碎发,然后又轻轻地为他擦去了汗,哄道:“念初最棒了……念初真乖……一会儿就好了。” 他听到这安慰,反而心里更难受了,只感觉脑海中一片黑暗,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往上涌,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 “念初是个乖孩子是不是?你一个人在这里,爹爹要去赚钱呢。” “念初真乖,不怕的,你睡着了就好了,爹爹晚上得出去呢。” …… 凭什么,做个乖孩子就得忍受这些痛呢? 胳膊上的痛不亚于挖心掏肺,他只觉得自己宁可死了,也不愿意一分一秒忍受这种煎熬,那胳膊像是断了,但又分明没有,冷冽的风更是刺激着他的骨头,让他觉得宁可把手臂砍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好委屈好委屈。 看见别的人委屈难过的时候,那些人都是有人哄的,唯有他一人,被人伤害了还要自己忍受,然后笑着对爹爹说今天很开心、爹爹在不在根本没关系、他一点也不在乎。 但其实他在乎,在乎得要死。 …… 他对他的妻主也是一样。也许妻主有一天会娶别的男子吧,也许他也会笑着说根本不在乎,还会给他的妻主绣一袭红衣,看着她娶夫。 也许他会含笑看着他们,祝他们幸福,然后在心里骗自己根本不在乎。 可其实他在乎,他在乎得要死。 …… 脑海中记忆翻腾,尽是些琐碎的片段,以及一片疼痛,和看不清又消散不了的、像浓雾一样的黑暗。 也许是那肩膀太疼了,也许是他的委屈太多了,他干脆也不打算坚强了,反正他都在她怀里了……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反正妻主的身子最软和了……最舒服了。 妻主最香了…… 可是凭什么,妻主到时候还要喜欢别人,和别人睡觉觉…… 此刻,蓝沐秋身上传来的香味以及疼痛已经让他的脑袋又一次陨机了。他自动将思绪拨转至少年时节偷看邻家小女生的时候,然后开始委委屈屈。 妻主也会对别人那么好吗? 思虑片刻,加上肩膀的痛苦,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反正不哭白不哭,哭了,妻主还会宠他。 而蓝沐秋看了一眼那血淋淋的胳膊,正涔涔地淌着血,乃至于满屋子都弥漫着一种血腥气,白骨已经裸露了出来,能明显地看到他的肌肉组织在神经的刺激下无意识地跳动。 她以为他是真的疼的受不了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减轻他的疼痛,她就一遍一遍地帮他擦着脸颊的眼泪和鼻涕,不断用手摩擦着他的脸颊。 然后她哄道:“念初不哭,到时候妻主给念初买水果,买好吃的,买肉吃,还给念初买新衣裳穿,让念初以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果然,他顿了一下,然后,他哭得更大声了。 而蓝沐秋听到他哭得更狠,也哄得更起劲了,乱七八糟的话都出来了,只夸他是天下第一可爱、是最坚强的宝贝之类的话。 他听到之后心里又酸又涩,平常她哪里会说这种话,顿时只觉果然会哭的小孩有糖吃,于是他借着疼劲,哭得越来越大声。 如果他能忍住疼痛开口的话,他甚至想问她,她的话作数吗? 这哭声,动天震地,连外面的众人都听见了。那小公子更是身子一僵,被这哭声吸引了注意,甚至忘了去思考他和蓝沐秋的往日情谊。 而那一刻,划着他肌肉组织的那把小刀也顿了顿,然后又伸进了骨头裂缝里,然后在往外挑着什么…… 不,那大概不是小刀,而是镊子一类的东西。然后,云念初感觉到什么东西被塞了进来,冰冰凉凉的,不适感非常严重,疼得他直打颤。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了,结果他还感到什么东西洒落了上来,像盐一样,一洒落上去,他疼的感觉就格外增加了,甚至达到了完全无法忍受、使他想要自尽的地步,于是他下意识地想要咬舌头。 蓝沐秋见状,来不及找些其它的东西,连忙用给他擦汗的那只手强硬地掰开了他的嘴巴,然后将自己的指腹塞了进去,将他的舌头推倒在了最里面,强制他不要咬到。 而他只感到一片温热的东西推到了他的口腔中,他在一片恍惚中也勉强能猜到那是什么,可是他忍不住地害怕,痛的他用舌头来回打转,想把那东西推出去,然后把口腔合上,狠狠地咬下。 “念初,疼的话咬了就好,不怕……我的宝贝最乖了,念初最坚强了,不怕……” 她拿出了哄小孩的劲儿哄他,这些话让云念初很是受用,心里竟然还有一点儿希望她不要停下,于是哼唧哼唧的,虽然痛得难以忍受,却也不舍得使全部的力气咬下去。 但尽管如此,她的手上仍多了一圈红印,许多地方还破了皮。 过了好久之后,云念初感觉没什么动静了,似乎一切都完事了,而蓝沐秋也是这么说的。 “好了好了……都结束了,念初不怕。” 但他总觉得不对劲,因为蓝沐秋盖住他眼睛的那只手还没放下去,于是他伸出了小爪子试图去扒她的手,可是在疼痛之下,却根本扒不开。 果然,他感到有针刺穿了他的肌肤,刺痛感传来,那似乎在缝补着什么。 “唔……”好疼…… 骗子。 这种疼痛,让他一个没留神,吭哧一口猛地咬了下去,血腥味传到了他的口腔。 他哭的眼泪不断,根本无法克制他自己,这些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直甩头,难受的很。 这时,他感到细腻柔软的肌肤贴在了他的脸上,他猜大概是她用着脸颊贴了上去,在替他擦眼泪。 好香……好软…… 妻主好……好美……好喜欢 救命……为什么这种时候还会有这种感受啊…… 痛死了……要死了啊…… “唔……” 过了好久,他感到意识慢慢回笼,视线又恢复了正常,她把手移走了,他哭出了声,而那大夫正复杂地看着她俩,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妻主当真是对你很好啊。这柳枝修复的痛就比刮骨疗伤差了一点儿,许多女子都疼的哭天抢地直打滚,寻死觅活的呢。你哭了也是人之常情,可若是换了别的妻主,只怕是会一巴掌抽过去了。男子哭得太久,大多数女人觉得晦气呢。” 他脸色一白,止住了哭声,因为他明白那大夫说的什么意思。 男子争宠或者侍寝时哭了,算是撒娇怡情,但是真的疼哭时,女子只会觉得烦而已。 这一刻,他只觉得他的心疼,比他的肩膀还要疼,顿时美眸微滞,红丝遍布,眼眶红了一圈,神情如泣如诉。 这大夫的话,在女尊国里,算是一种善意的提醒了,她是在暗示他时常还得自己忍着,不要相信女子,女子心绪无常,纵使是现在对你如此好,可又不会宠你一世。 看云念初的脸颊渐渐失去血色,蓝沐秋大概也是猜到了这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她含笑地说道:“这种晦气的说法与男子为祸水的说法倒很类似,不过是女子无能的托辞罢了。纵观女尊国历史,女子守不得江山,往往会轻蔑男子,可男子又何罪之有?或许我们当不成乱世英雄,可至少应该当个心胸开阔的女子。” 如果不是这大夫接下来还得给云念初治疗和开药,她只怕是会脸色极差地怼过去了,但没办法,她还是笑意盈盈地劝解道。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那大夫听的,更是说给云念初听的。 果然,他的脸色终于又恢复了,眉宇中的怅然若失褪去了些,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又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那大夫愣了一下,可见她面色带着笑意,怎么也不好意思再劝导她,心中只以为她是个实心眼的,于是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大夫嘱托道:“出诊费加手术费三两半,药用的柳枝加鸡血需要半两,石髓铅要服用三次,一个周一次,共三两。到时候愈合的差不多了得找我拆线,再修正,还得三两。看你是个老实的,我可以等你的朝廷奖励下来再收费用,你写个条子画个押就行了。他这胳膊,注意不能再干活,还得小心别碰着了。” 蓝沐秋舒眉一笑,拿出了五两的银子,双手呈上递给了大夫,道:“还是不赊账了吧。那个药一次一两是吗?先给我开一次的吧,等没了我再来买。” 大夫也没问她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银子,径直去给她开了药,递给了她。 她拿起药,揣好剩余的钱,然后走到云念初面前,手穿过他的膝盖窝处,并将他的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她的身上,将他横抱了起来。 很自然地,云念初也将好的那只手揽住了她的脖子,靠紧了她。 她走了出去,结果一出门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她不明白这是何意,于是与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第25章 往日情谊 她不懂这是什么阵仗,更不明白为什么众人都在看她,便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抱着云念初,另外找了个牛车夫,然后向她放牛车的地方走去。 走了这么久,她的东西竟也没有被偷,但仔细想想,光天化日之下,大多数人也不太敢肆意妄为,但周围的铺子老板还是以她妨碍了市场为由,将她的东西搬到了一边。 蓝沐秋也懒得去争辩,只收拾了东西,坐上了牛车走了。这时,果然众人一哄而散。 她们的目的达到了,茶余饭后已有了新的谈资:那个解元竟然是个傻蛋,为了救一个跛子男子,竟然愿意立杆求信,还花那么多的银子。 而男子则多持相反意见,认为她是个难得的绝世好女人,他们几乎都敬仰的很,以至于都成了蓝沐秋的古代版小粉丝。 而那个小公子和他的小斯,则抿了抿唇,回到原来搭台游说的位置,骑上了马跟了上去,但始终和蓝沐秋保持了一段距离。 而蓝沐秋则是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她多花了一点儿钱,让牛车夫来替她驾驶,这样她就可以和云念初唠唠嗑,分散他的注意力了。 “念初想吃些什么?”她含情脉脉地问道。 “念初什么也不想吃,只盼望着妻主在我身边就好。” 蓝沐秋听罢,心中隐隐作痛,给他擦了擦汗,心里想着该在村里买只下蛋的老母鸡,这样每天鸡下的蛋能给他补补身子。 两人互相依偎着,这一幕传到了后面两人的眼中,使那公子只觉得分外刺眼。 “公子,这真是太过分了!那人可是个小倌哎,哪里可以和公子您比?”那小斯看着她俩搂搂抱抱的亲密之举,早已气的七窍生烟了,他从围观群众那听了一两嘴的,好像这男的从前做过小倌之类的。 “好了。”那公子皱起了眉头,打断了他的话,道:“纵使是小倌又如何呢,人何必还分个三六九等?再说这世道艰难,他是误入了风尘也不一定。而且,他又不一定是她的什么人,说不定仅是个亲属家眷呢……” 小斯也皱起了眉头,不乐意地冷哼道:“公子,你总是替别人想,却没替自己想过。老这么心善,可是要吃大亏的。” 那公子垂着头,心不在焉地道:“好了,何必恼我,我知道你是好心。” “不过公子也不必太伤心,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喜欢你呢?” 他们不再说话了,而乡间小路泥泞不平,周遭满是杂草石子,天气热得宛如火炉,连马都在低低嘶鸣,哼哧带喘的,更别提人有多聒噪了。 待到了地儿,那小公子看见蓝沐秋理都没理他就横抱着云念初进了屋,心中更是像被火烤过了一般灼灼地疼,心里也有点怪她不念昔日旧情起来。 可转念一想,她兴许是太忙了,他也就释然了。 而蓝沐秋则并非故意不理他,而是折腾了这么久,她念着怀里的人还没吃饭,于是着急回去做饭,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 她把云念初放到床上,把那两个晕死过去的刺客揪起来,给嘴他俩塞了布扔到房间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在她心里,云念初的身子才是更重要的。 她转身就要去做饭,却被云念初死死地拽住了袖子。 “妻主去哪?”他的声音带了一点儿颤抖,不同于蓝沐秋的粗线条,他老早就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两人了,他猜想那位俊俏公子哥模样的人兴许和她认识,于是一种不好的感觉向他扑面袭来。 “做饭呀,念初不饿吗?” “念初不饿,妻主多陪陪念初吧,一会儿念初去做。”他的头蹭了蹭她的衣衫,发觉自己现在格外黏人,有些鄙夷自己的举动,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她听罢,皱起了眉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可不想让别人生病了还得操心,于是没有应答就直接去了灶台那开始烧柴火。 本是关心他,但他却觉得有一丝委屈,因为他只想她此刻能一直陪着自己,永不离开。 怦怦两声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蓝沐秋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往围裙上擦了擦手,拽开了门,刹那间门随着剧烈的拉动而吱呀作响。门开了,随之出现的是那位小公子的脸。 她不由得打探起了他。他一袭白衣挺身傲立在门前,左手执剑,右手不自在地摩挲着唇,尽管显得有些羞涩,但仍可看出气宇轩扬之感。 纵使不识那衣衫昂贵,她却也看得出那绫罗绸缎细腻光滑,绣工极佳,金丝蕴含其中,熠熠生辉。 而且无论是他腰间墨绿无棉絮的佩玉,还是手中执起的鸿鹄水游图案雕刻寒霜剑,或是其余身上佩戴的小玩意,做工都极精良,看得出非同凡响来。 她不敢再去打量,垂下了眸,心中早已有了一丝后悔于自己粗鲁,这等人物不用说她也得罪不起,更何况还是改革派的人。 她正欲开口询问,却被那来人抢了先。 “秋姐姐?”他抿了抿唇,试探性地开口道。 这话让她一惊,猛地抬起头,却又不敢与那灼灼目光直视,连连后退了几步。她以为那人是为了立杆求信的事儿,她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人和她有何关系。 “秋姐姐忘记我了吗?” “请问您认识我家妻主吗?”他心中暗自有了感知,看见蓝沐秋惊慌失措的样子,只觉得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心里酸溜溜地泛起了酸水,蓦地忍不住开口道。 “冒昧打扰,抱歉……” 没等那公子表达完歉意,他的小斯就冷哼着走上前去,道:“你谁啊?怎么配做她的夫郎?” 这话让云念初的心颤了下,那小公子来的时候,他真切地看见那人,心中早已自惭形秽了。 那人那样俊美,哪里像自己,二十八的岁数,身体因营养不良而显得瘦而粗糙,这些日子的田地劳作更是晒得有些黝黑。 见他没有说话,小斯以为自己抢了先,眉飞色舞地想继续嘲讽两句,却被那公子呵斥道:“伶儿,不得无礼!” “公子,她如此背信弃义,怎能……” “行了!”他被戳中了痛点,制止那小斯继续说下去。 顿了顿,他对着云念初拱了拱手,神情写满了歉意与内疚,道:“他是个心直口快的,倒绝非有什么恶意。我代他道歉,实属抱歉。” 那小斯虽然跋扈,但明显是畏惧他的,于是瘪了嘴,委屈地噤了声。他从小跟着公子长大,从未分离,加之公子没有刻板的门第观念,一直把他当成兄弟,他从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此刻,他有些怨恨蓝沐秋的夫郎了,要不是他,公子又怎么会吼他。 蓝沐秋听到那小斯的话,本已经怒火参半了,见那公子还是明事理的,又是改革派的人,才没有说些什么别的,但还是挡在了他俩的前面,怕他俩做些偏激的举动。 她似乎也能看出来这位公子和那原主有些沾染,一时间感到头都大了,喃喃道:“你与我……我……我从前……” 那位公子见她支支吾吾的,心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于是眼睛红肿起来,神情凝重,像是在忍受着刨心刨肺的痛苦一般。 他用着略带嘶哑的声音抢声道:“秋姐姐,既然您已成家,按理说我不该多加言语的。可……那天捕兽夹夹碎了我的腿,是您日夜在破庙里陪我,我才感动的。” 蓝沐秋听到这段,才猛然感觉和她从前的生活对了起来,于是踌躇开口道:“额……或许我当初不知您的身份呢?” 他深吸一口气,似在忍耐,道:“您说信奉女男平等,鼓励我作为男子也要以身报国,我才参的军,难道您一点儿也不在意了吗?说好的互相等到二十二岁,我归来之日,你就接受我……” 他顿了顿,看了云念初一眼,才没有继续说些更责怪的话,好久才继续道:“虽叹往日情谊随风而逝,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多做打扰的。不过……我仍想说,您很卑鄙,我的心很痛。因为我不能明白,我身为男子尚可以等,为何您却不行?” 说罢,那公子竟也真的没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蓝沐秋心里叹了口气,她可不想和那改革派里面的人牵扯到什么关系。特别还是这种桃花债,她最怕这个了。 最关键的是,她已经有了云念初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心里早已偏向了他。 思及此,她用余光偷偷地瞄了一眼他。 云念初感觉到她的试探目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之前看出来她俩有些微妙的关系,此时她又用这样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他只以为她是嫌他碍事,但又不忍心伤害他罢了。 他不由得想起曾经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她曾与他约法三章,互不干涉,等谁有了心动的人就和离。 莫非她如此做,就是为了等这个人来吗?她是要和他和离了对吗?这不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吗……为什么心这样痛。 他心里顿时多了一丝嘲讽与无奈,于是自作聪明地心领神会,道:“公子,请留步!方才,我只是试探你罢了。我的妻主仅仅是出于对我的怜悯而娶了我,她与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沾染。” 原本蓝沐秋的心还是比较镇定的,只不过想着走一步算一步而已,但听到这云念初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顿时慌了神。 那些话蹦出来的那一刻,她瞬间黑了脸,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他自己摘出去,然后将她拱手让人。 云念初看着她那张瞬间黑了下来的脸,只当是猜对了,于是心里更是嗤笑自己对她的痴心妄想,于是低垂了眸子,喃喃道:“如果你们嫌我碍事,我可以出去,你们好好聊聊。” 那小公子诧异地转过头,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才褪去了眉宇中的阴霾,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他的秋姐姐怎么可能爱上别人,那人那样刚毅坚强、信守诺言。 于是他的心好受了点儿,点了点头,开口道:“原来如此,有劳您照顾我的秋姐姐了。今天我还有要务在身,到时再细说吧。” “不劳烦。”云念初淡淡地开口,只因那句“我的秋姐姐”,又刺痛了他的心。 公子和那小厮一同走了出去。但走到门口时,他转过身,小声提醒道:“那秋姐姐,我们明天见哦。”他害羞的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他的脸红扑扑的,像水蜜桃一样粉粉嫩嫩,又因吸了口气而鼓了起来,活脱脱的变成了个羞涩的男孩。他偏又不敢看她,只挠了挠头,显得呆呆的。 在他走后,蓝沐秋撇了一眼云念初,头一次气恼极了,竟然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云念初心中已是像被水泼了一般发冷起来,忍不住发问道:“您是怪我一开始见到他时,喊了您妻主吗?” 见她如此冷淡,他只当她见到了心爱的人,所以嫌恶他的存在。而她听后,则只觉得他真是残忍,竟然毫不顾忌她对他的感情,生生地要把她推给别人。 思及此,她头一次发了怒,一字一顿地用阴阳怪气的口吻戏谑道:“我怎样用不着您管,反正您也不懂。还有,我之前失了忆,根本不记得这些事了。” 他咬紧了牙关,心中只感觉对她的情感化为了血水,一滴一滴从他的心流淌了出来,于是他忍不住开口质问道:“那您知道他是谁吗?” “谁?”她也忍不在发了脾气。 “看他的腰间佩剑,他是……他是……算了,您明天就会明白的。”他泄了气,那一点儿愤怒化作了无奈。 其实,他后半句想说:我与他地位悬殊,纵使我喜欢您,可是又怎么配得上。可他到底没有敢说出心里话。 而蓝沐秋见他连妻主都不肯喊了,顿时心全凉了,心中不由得飘起了几行字:本不想和我在一起,何必撩我?于是她冷声道:“好!随便你吧。” 说罢,她冷漠地不言一语,此刻竟然连饭都不吃一口,也没有再做,摔了门就走了。 云念初则心中又痛又悔,忍不住责怪自己。当初她说的那样明白,两人是假夫妻,是他自己不争气动了心,有何脸面对她发脾气呢? 可他回忆起曾经的一幕幕,只觉得想哭。她从来“念初、念初”的喊着,笑嘻嘻地温柔待他;她从来有一点儿好东西,宁可委屈了自己,也得分他一大半;她从来会小心的注意到微小的细节,给予他全面的尊重与善意。 那人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没有对他动心,却在不自知间诱骗了他的心;明明没有对他怎样,却又生生地活剥了他的心;明明她从来没有逾越半点礼节,却哄得他五迷三道,甚至想要把自己的身子给了她,只要她能留下。 可惜,就连他的身子也是肮脏而不值钱的,她一定不肯要。 呆坐在床上,他蜷缩了起来,然后将腿曲起贴紧肚子,用胳膊环抱住,仿佛这样才可以在寒风苦旅中寻得一丝安慰。 他当然不会注意到,纵使她那样气愤地摔了门,可还是临走前透过门缝看了他一眼,然后紧紧地挂严了门。 因为风吹进来,他的伤口会疼的。 可他终究没有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其实只认识了三个多月,又是万年铁树不开花类型的,所以会为了探索彼此的心而误会几章 两人恋爱脑时会降智,觉得难受的小伙伴可跳过这几章~ 第26章 烙下一吻 云念初等了好久也没见她回来,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就像是有呼啸寒风吹过他的心,将它冻成了寒冰。 过了好久,她回来了,可是却不理他,还冷着脸。他正欲开口给她道歉,只见她从那个储蓄罐里又掏了一堆铜板,动作之大,使那盒子里的铜板都哗啦哗啦直作响。 他猜想她是要再租半天的牛车,然后去找那小公子,于是就生生地把想说的话扼杀在了口中,然后环抱住身子,躲到了墙角,瑟缩成一团。 伴随着一片静默,她环抱着胸就走了,不过显然怒气已经小了很多,因为她没有摔门,而是轻轻地关了门。 肩膀的撕裂感仍刺激着他的神经,过了好久他才缓过神来,决定去做顿饭。只因那刺客还没吃饭,本来那俩人就挂了彩,如果不补充能量容易昏死过去。 这倒不是因为他心好,而是他在想,那刺客是谁派来的。 或许是县令派人刺杀的? 不,改革派来了,那县令又不会不知道。 那么就是她那女儿派的刺客?有可能。 否则县令也不会找个这样的刺客来,干出这样不干净利落的事情。而其他人,纵使有些仇怨,可是未必有这请刺客的银子。 但即便是和县令之女结下了梁子,恐怕也相当于双方矛盾到达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既然已经和那县令一派结了梁子,县令一方定是要致他们于死地的,那么倒不如鱼死网破。这两个刺客,可是向改革派邀功的好东西啊。他虽厌恶这俩刺客,但他更在乎他妻主的前程。 此刻,恐怕是这两个刺客,也比自己在他妻主那里重要的多,连刺客都能带给她好处,可他却不能。 思及此,他苦笑着下了地,用一只手艰难地舀米舀面,生火点柴。 此刻门开了,他寻声诧异地向门口望去,他没想到,竟是他的妻主回来了。 蓝沐秋也在看他。此刻他蹲在那用半只手如此艰难地生着火,甚至整张脸都弄得脏兮兮的,身上灰扑扑的不说,更是烟灰四溅,可火还没升起来。 她心中已然火气消了大半,而转变为了愧疚。 于是,她勉强笑了一下,提起她手中买的糕点和烤鸡,道:“念初,大病初愈,可得吃点好的,你可别怨我花了银子。好吧,我承认了,是我嘴馋嘛。” 他垂了下眉,自然知道她是怕他不接受,所以才说的她自己嘴馋,她的心思向来细腻,体察人微小的情绪上,甚至不亚于男子。 这样的人,会因为别的男子恼了自己,大概她是真的对自己一点儿心意都没有。 或者说纵使有,恐怕也是怜悯居多。 蓝沐秋见他没说话,只当他是气恼她摔门而去,于是很殷勤地收拾了碗筷,将吃的摆到了桌子上。 “妻……额,那俩刺客还没吃呢。” “他俩吃不吃关我屁事。”她听到对方又连妻主都不喊了,有些恼火地道。 她本想着他会关心她去哪了,毕竟按照往常,她就算去常规地去外面打桶水,他都会问她要去多久,可现在她一言不发地走了,他却关心刺客饿不饿? 云念初愣了一下,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没有再言语。 因为她平常对他是极度的柔声细语,生怕冲撞了他那敏感的心,而此刻却……他明白的,她在乎那小公子的事,所以心情不好。 而看见云念初眼梢慢慢泛红,然后神情慢慢变为忍耐的样子,她还是自责得很,连忙不住地给他夹菜,道:“念初别不开心啦。” “念初没有不开心,一点儿也没有。” 因为拿不起碗来,他就只能垂下头疯狂用筷子扒拉饭吃,试图去掩盖他的内心。 “念初慢点吃,不着急,你夹菜呀,别只吃饭。念初,你为何不叫我妻主了?”她拍拍他的背,看着像松鼠一样腮帮子塞得满满的他,看似无意地问道。 “既然你我并非真的妻夫,叫人听去了影响不好。” “哦。” 怒火中烧+1 “念初,你觉得那小公子人怎么样?” “人也俊美,看得出心肠也好。” “哦。” 怒火中烧+2 “不过……” “嗯?”她惊喜地期盼问道。 “不过他配您也不亏,如果您和他在一起,肯定会有更大的成就。” “哦。” 怒火中烧+3 “容我妄加评判……” “嗯?”她两眼放光,恨不得云念初喷死那小公子,虽然她和那公子无冤无仇,可她就是听不得云念初把她往别人怀里推。 “若您与他比翼双飞,定会成为恩爱妻夫。” “……” 怒火中烧+99999999 云念初看她微笑着看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那微笑是现代里表情包式的【微笑】,还以为是她听到自己夸她喜欢的人,所以十分开心呢。 他心里早已嫉妒的不成样子,甚至他都怀疑如果那小公子在场,他恨不得直接撕碎了对方,但他仍面色不动,猛地扒拉着饭,笑道: “祝您与他生生世世恩爱,百年好合。” “……” 怒火中烧++∞ “念初,你不在意吗?” “念初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一字一顿,只当是她可怜自己,不好意思提出和离,所以才这样问的,所以他回答的极度坚决、丝毫不留余地。 “……” 怒火中烧+####系统炸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咬着牙站起身,霹雳哐当地又开始拿铜板,然后就要离开。 “您去哪……” “出去一趟罢了。”她克制了好久才平静地开口,努力不让自己再发一次火,毕竟云念初每次心里有事儿就吃不下去饭。 云念初咬了咬嘴唇,听到她模棱两可的话语,心里很自觉地想歪了。毕竟平时她出去都会说具体地点,这次恐怕是碍于那人是清白男子,所以才没好意思说要找那人私会。 于是,他抿了抿唇,酸溜溜地道:“那祝您玩得开心。” “……” 补刀+999999999 她心想他真是毫不在乎她,所以连她去哪也不在乎了。思及此,她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心里只觉得这辈子没这么委屈过。 而云念初则叹着气放下了筷子,他嘲笑自己心里竟然还想着,她要是留下来就好了。 他没心情再吃了,于是打扫了桌面,然后又给那两个快饿死的刺客喂了饭,拖着他们扔进了柴火房里。 接着,他又去村里的郎中那开了点儿消炎的中药,给那两人熬了喂下去。 结果蓝沐秋还没回来,他有些百无聊赖和委屈,只好再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于是就去田地打理打理、再钓钓鱼。 他每个时辰都回去一次,去看看她回来了没,结果每次都令他失望,可是也只好默默忍受着。 这样几次下来,村里种地的人又开始背后嘀咕他了:看见没,蓝沐秋总会玩腻的,毕竟是小倌嘛,又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清白男子。 今天好,明天坏的,这也是必然,毕竟小倌就是下贱,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了。 也就是蓝沐秋那傻子从小就傻不拉几的,还坚信什么“女男平等”、“众生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真是脑袋被馿踢了。 虽然蓝沐秋从小聪颖,对时政能侃侃而谈,且什么都会,可她那么奇怪……没得到那学堂名额,可怪不得她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导致县里没给她个名额吧? 尤其是蓝沐秋得知此事后,态度更是令人捉摸不透,竟然说什么“既然学问如此,不做也罢。我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只愿得内心安宁”。 这实在是太逗了,谁不盼望着能进学堂抱先生的大腿,到时候好有个好功名呢,结果她却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真是虚伪做作。 虽然后来,她们发现……她是真这么想的。 但她们还是冷哼不屑,因为她们觉得,真这么想就更不对了,人哪有不贪图富贵的呢,她不是傻蛋谁是傻蛋? 所以说啊,这傻蛋娶了个瘸腿小倌夫郎倒也不足为奇,男脏女傻,天生一对啊。 思及此,她们纷纷投去了鄙夷的目光,虽然她们的日子不如蓝沐秋现在过得好,但……她们“正义干净”啊。 云念初感受到别人倾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感到十分不适。不过他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注视了,自然也就心态平和了。他心里只惦记着蓝沐秋,所以根本没闲工夫东想西想的,只一个劲地闷着头干活,试图延缓这种痛苦。 可蓝沐秋今天对他冷了脸,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们闹了矛盾,他在洗衣服时,竟有几个女的借着“探望夫郎”的名义对他动手动脚,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他只觉得恶心至极,连忙躲开了,可还是被几个黏糊糊的女人猝不及防地碰到了手,遭来了其它男子的奚落嘲笑。 心中颤动,可他知道她们为何敢那么做,没了妻主的庇护,这世道的男子就算被轻薄,也不敢吱声呢。 而她们的那些夫郎,纵使看不惯妻主的所作所为,可是毕竟不是养家的,说话又不硬气。他们也只能忍着,拿无辜的他撒撒气了。 谁让他是小倌呢? 纵使,别的女人的手一碰到他,他就立刻甩了那女人一巴掌,可他看得出来,周围人奚落的神情更甚了。 因为在众人的眼里,你和她没有沾染,她又怎么会那么对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一整天,他都很委屈,委屈得想哭。 浑浑噩噩地干活,等到了晚上,他感到蚊虫叮咬,又实在看不大清了,才顺着月光走了回去。他也不敢再继续下去了,到时候万一再有人想占他便宜,他说不清。 他期待能看见他的妻主,却又害怕见到她,因为他怕她提出和离。 回到家,看见她没回来,他总算暗自松了口气,但心中又是一片闷闷地疼。往常天色晚了她都会赶紧回来,但这一次没有。 往常他都会把门绳系的很紧,但这次却系的很松,从外面费点力就能解开。 不系得紧,妻主进来了,他就不用给她开门了,他为了不让两人尴尬,不让自己见到她时会忍不在自己的心,于是决定装睡。 尽管他根本睡不着,也心里猜想蓝沐秋大概今晚都不会回来了,但还是数着羊,试图麻痹自己的心,不要让自己胡思乱想。 可许多奇怪的问题仍困扰他的心: 妻主没有回来,是和那人这样那样了吗? 和那人这样那样的时候,妻主对待那人,会像其他嫖客对他那样,也那么粗暴吗? 还是那件事本身就是痛的呢?…… 不过妻主对那人,大概肯定会很温柔的吧,毕竟那人的守宫砂就点在眉间,那么的干净纯粹,可如果是对他,妻主也会那么温柔吗?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顿时感到口干舌燥,翻来覆去也睡不好觉。 可是偏偏不想,脑海中不良画面就堆积得越多。 往常自己犯花痴时,只会悄咪咪地幻想妻主亲了他的脸,可是今天想的却是……却是…… 几乎半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觉,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怪得可怕,可是因为白天体力透支了,肩膀又是酸痛,他还是有了些困意。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有人径直朝他走了过来,然后走到了他的床沿边。 紧接着,对方半蹲了下来,离他很近,轻轻地覆盖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唇相交接,那么细腻软和,就像在梦里妻主亲他的一样。 “唔……”他不安地扭动了动,只感觉对方的舌头顶了进来,轻轻地吸吮着,掠夺着他的气息。 他不由得迎合了上去,与之缠绵不分,对方的技巧很是生涩,只知道不断地纠缠,却不知该如何控制节奏,吻得他近乎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都红了,眼眸漾起妩媚妖娆来。 可纵使如此,他仍不舍得分开或是推开,只更加款款温存,引领着对方,还将腿微微蜷起,手指攥紧床单,难耐地揉皱了它,只期待这舌头更深入、更深入。 竟然又做到了妻主亲他的梦,好开心,这次的触感好真实。 …… 不对,这不是梦!对方的手有些凉,刚触碰到他的脸,他就一个激灵差不多醒了过来。 令他更心惊胆颤的是,那人一身酒气,那酒精的味道更是弥散在了他的口腔,这使他全醒了。 因为他的妻主曾告诉过他,因为童年时父亲是个醉鬼,所以她滴酒不沾,而她的妻主,更是断然不会这样对他。 而更危险的是,那人已经欺压了上来,很自然地蹬掉了鞋子,用两只手臂各支撑在他的两侧,垂下头欲要再吻。 他心中大喊不好,一只手臂却又是废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悄无声息地将一只手抬了上去,触碰到了那发簪。 幸好他今日心事重重,连发簪都疲于脱下。 只是……只有一次机会,是刺她太阳穴还是咽喉? 第27章 一吻终了 做好决定,云念初正欲拔下簪子,却听见她低低的轻喃。 “念初……”她含糊不清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激起了他心底里一阵接着一阵的颤栗。 夜黑风高,他努力睁大眼睛去看她的神态表情,可惜却看不清。这一刹那,他的心狂跳不止。 她又低喃了一遍,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舌头伸不进去了,于是近乎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又一遍强硬地想要挤进他的口中。 云念初的身子僵硬了,不敢回应,却又莫名不舍得推开。突然他的唇角一痛,是她咬了他一口,似乎是在责怪他不专心,也不回应他。 因为有了前半夜的积淀,他被随便这么一挑拨,竟一时间觉得□□焚身,难以自持。 可她又是那么温柔,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头,然后温柔地亲吻着他的脸颊,烙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这还不算完,她的唇往上了那么一点儿,然后衔住了他的耳垂,轻轻地吐纳舔舐着。他只感觉自己要被这种感觉逼疯了,只想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细碎忍耐的喘息之声不断从他口中不自觉地溢出。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而她听到了以后,动作顿了顿,然后有感应似的,更加起劲了,这激起了他难以启齿的感受。他一边与这种感觉做斗争,另一边是在心里与自己做斗争。 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她突然会这样……这样不是等于背叛了今天来的那人了吗……他心里唾弃自己这样做。 在纠结挣扎之中,他想到了一件事,随即了然了。有些有权有势的公子在成婚之夜,甚至会希望妻主并不是个雏儿,免得弄的初夜不快。而许多女子为了对方,甚至会特意找别的男子练练手。 于是这也就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女子哪怕是婚前几天,进行过一两次和他人的交往,不仅是被允许的,甚至大多数的男子家庭还会特意去挑好了合适的男子给女子送去。 他曾和她聊过这个话题,她俩都表示对这个风俗很是厌恶。 很显然,她也是有情感洁癖的,结果她今天竟主动和他这样……恐怕是那个男子支持那个风俗的原因吧。 他的心几乎被嫉妒和失落扭曲了。 可纵使如此,他还是舍不得放开她,甚至还因为知道了这一点而坦荡了些,反而主动地将手臂攀上了她的肩,小心翼翼地抱紧了她。 他除了这副躯壳,本来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她。既然她要,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他有的,自然会双手奉上。 于是乎,他闭上了眼,纵情享受着那一个吻的加深,与她缠绵在了一起。 只不过,每近一步,他一想起她的心里竟想的是别人,心里就痛上三分。 他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温柔到这种地步。就连伤害对方的事,她都做的小心翼翼,让对方误以为她是无比珍惜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配。也许妻主像其它嫖客一样,他的心也许还能好受些。 也好过,自己沦陷于这片温柔之中,无法自拔、越陷越深。因为别人虽然残暴,可是伤的是他的身,而她虽然温柔,却刨开了他的心。 今天,是自己决定的要给了她,哪怕什么名分都没有,自己还要恬不知耻地贴上去,真是自甘轻贱。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沉溺在巨大的情感落差中,竟是落了泪。 她原本已经在致力于脖颈间的草莓种植事业了,然而再去吻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湿了一片,用手去摸,只感到一种潮湿的触感,她才明白他哭了。 这次流氓行为,她本就是就着酒劲儿才大胆了一次的,如此一来,她可算是惊醒了,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懊恼自责。 自己该拿他怎么办啊……他明明没有拒绝自己,可是却哭的这样伤心。 或许……他兴许是不敢拒绝,而并非喜欢才接受的。在这世道,男子本就处于劣势地位,自己这样待他,是太过残暴的。 “对不起……”她支支吾吾道。 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她虽然魂穿女尊国,可是保留的仍是现代的习惯。 如果双方没有在一起,也没倾诉过在爱意,那么她这样去主动贴紧和亲吻一个男子,去拿自己的身子做诱饵去勾引对方,在她心里已经是很破格而不知廉耻的行为了。 可偏偏,她破了格,对方还根本没有心动。 她的话一点点散开,烧灼了他的心。他感受到对方卸了力气,然后下来躺到了一边。他心里顿时升起痛楚不悦来。 果然,她除了喝醉了酒,又怎么会碰他?毕竟他只是个小倌。 越想越气,他被迷失了心智,然后大着胆子一个翻身,支撑了起来,强制性地压到了她的身上。然后也不顾另一只胳膊的疼痛,用了力气地扣住她的手腕,没等她开口,就猛地吻了下去。 “唔……”这回换成她懵了,呆呆的也不知道反抗,就被掠夺了气息。 一吻终了,他才冲她撕心裂肺地控诉道:“妻主觉得欺负念初很好玩吗?” 明明吻了他,又做出了那么让人容易误会的举动,结果最后连碰他都不愿,她就这么,嫌弃他脏吗?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丝毫没有□□的那种欢快,而是像在忍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 而蓝沐秋则脸色变得惨白,她以为他说的欺负,是指明明他不喜欢她,而她却毫不尊重他的意愿,吻了他。 “对不起,念初……”果然对方不喜欢自己,自己连投怀送抱都是错的。 他冷哼了一声,下来躺到了床上,然后转过来身去,不再面对她。 “您的对不起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口吻愈发冷淡,心里却纠结无比。 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那就要他啊,用身体来证明喜欢他,可偏偏又不肯。那才是他想要的、真正的对不起的弥补,而不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 她感受到他的情绪低落,她决定再脸皮厚一次,于是挪动了过去,贴紧了他,用手环抱住了他的身子,道:“那我对你负责。” 我们在一起吧,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这句话却意外刺激了他的神经,一字一顿地道:“纵使念初再肮脏不堪,却也不会做出,用身体捆绑住对方的做法。” 因为他要的,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和爱慕,所以才在一起的那种,而不是处于同情怜悯的负责。 蓝沐秋听罢,默默地撒开了手,也缓缓挪远了些,转过了身去。 她以为,他这是在嘲讽她。嘲讽他虽然从未表达过爱慕之情,她却还要霸王硬上弓,真是不知羞耻。 可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靠近他而已啊,她从没想过要轻薄他、伤害他。 思及此,她低低地啜泣了起来,任眼泪模糊了眼眶。加上她又没吃什么东西,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她只感到心也痛胃也痛,到处都不得劲。 不,准确的说是她的情绪渐渐低落后,她才注意到了自己隐隐作痛的胃。喝了那么多的酒,又没吃一点儿其它的东西,不疼才怪呢。 哼,疼死她算了,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人真正在乎她。 可是的确,这种疼痛的感觉愈演愈烈,她甚至无法克制地喘息了起来。 “您怎么了?”他感到有些慌乱,也顾不上置气,就连忙转过身,然后坐起来摇了摇她的胳膊,问道。 “故意逗你,让你理我的。还有,叫我妻主。只要你我还没和离,你就还得叫着。” 他不由得咬唇,心想:她是在暗示我应该早点和她和离,不要占着那夫郎的名头吗? 他蓦地开口拒绝道:“那我不想叫您妻主!” 和离了,就不能叫她妻主了,妻主这个称呼一点也不好。呜,还是秋姐姐这个称呼好,妻主可能会不是妻主,但姐姐却可以永远是姐姐。 嫉妒死他了啊……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叫你秋姐姐。”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好像他今年二十八了对吧?而她,则才二十一。 第28章 不解风情 见蓝沐秋没说话,云念初的心又隐隐作痛了。 她一定就是嫌弃他年龄大!也是,男子大女子七岁,到底是人老珠黄,青春不再了。 蓝颜已老恩也绝,最是无情沐秋家!!!(内心咆哮中) 尽管此时夜色乌漆麻黑,但蓝沐秋还是能感到一小撮怨气飘散了过来,没等他自怨自艾,她就揉着胃,无奈地柔声道:“知道了,念初弟弟。” 她实在不懂,这人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啊。 “你……你怎么能叫我弟弟?” 她听到对方狐疑惊慌的语气,心中不知道为何升起一丝洋洋得意起来。 不知好歹的狗男人,活该被她欺负。 她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胃疼,喊的一声比一声大:“为何你能叫我姐姐,我就叫不得你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只不过得意的忘了形,她不断快速重复着,导致她岔了气。她下意识地猛吸气,凉气侵入肺部,竟然连带着她的胃也疼的抽了一下。 为了不让他起疑担心,她捂住胃部,还是继续喊着“弟弟”,只不过她最后一遍说的声音微弱了很多。 而云念初则立刻察觉出了这点奇怪之处,立刻语气紧张地道:“你怎么了?” “没呀……你不是要叫我秋姐姐吗?怎么不叫了?”她强压着这种仿佛被刀割的疼痛,用笑意的语气道。 他只感觉她这句话有气无力,软绵绵的,自然不信,慌慌张张地下了地,不顾她劝阻地找来了油灯,靠近她的脸举起来,细细地观察着。 “没事,就没怎么吃饭的原因。”她目光躲闪,用手推开了油灯。 他生了气,最看不得她如此作贱自己,于是声色俱厉地道:“还说没事?脸都白成这样了,真是不把你疼死,你就不会开口说话是吧?喝那么多酒不胃疼才怪!” “疼死了还怎么说话。”她两只手的手指互相戳着,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却又不想示弱,于是小声嘀咕道。 “疼死了谁还稀罕管你!”虽然话是恼她的,可行动却很诚实,他像一只兔子一样气的脸鼓鼓的,可还是立刻上杆子地给她热饭去了,毕竟他还是舍不得看她难受的。 “你本来也不稀罕我……”她故意继续嘀咕中。 沉默了好久,回答她的是从那灶台那传来的阵阵香气,想必是他把中午买的烤鸡热了,那股香喷喷的气味馋的她直流口水,这么长时间没开荤,她都快忘了那软嫩多汁的肉的味道了。 烟火气儿四溢,白烟飘散在屋内,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升起了“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他把菜用一只手端了上来,给她放到床上,她这才意识到他手臂还没好呢,顿时心里多了些愧疚。 他拿了一双碗筷,放到她面前,然后把小马扎拿了过去坐下,用手撑着头,歪着脑袋专注地看她。 “念初,你总算是宠我一回啦,往常你都不让我在床上吃饭的。”她大口大口地塞着饭菜,笑眯眯地道。 “哼,胃不疼了吗?”他将脸撇到一边,不想去看她如大灰狼哄骗小白兔一样的神情。 嘴角偷偷上扬,她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噗嗤一声笑出来的想法,然后继续卖惨道:“疼,念初上来给我揉揉嘛。” 关心则乱,他却完全没听出来其中浓浓的作假意味,反而神情紧张地急切开口道:“垫了垫肚子还疼?我去给你买药。” “大晚上的,人家都睡了。我现在好多了,只是还有一点儿疼,你上来帮我揉揉就不疼了。”她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晃了晃,继续哄骗道。 他凝眉看她,似是不信,但最后咬了咬嘴唇,还是上了当,亦或者说是自愿上钩的。他脱了鞋爬上床,挪到她的身后坐下与她间隔了一点,然后将手伸到她的胃部,隔着衣服仔细地给她揉着。 这么近的距离,使他升起了异样的感受。 “念初,你还好意思说我,我估计中午你也没吃几口菜,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她一边大口塞着,一边道。 不过她能够尝出来那菜有些软烂了,想必是菜被热了又热,他一定是在等她回来的。 想到这,她的不悦消散了许多。 见他没有回话,她夹了一整个还淌着油的大鸡腿,翻身后举动他面前,还“啊~”地示意云念初张口,这是给他吃的。 鸡腿之大,大到差点她没夹起来。 云念初:“……” 别人夹菜是夹的一小块,柔情似水、暗送秋波,而她这架势恨不得把整只鸡都给他塞嘴里,然后告诉他吃吧,不够还有。 别人的是情调,她是真怕对方饿。 见对方没动,她本来秉持的是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但随即竟想到了别处:她之前看过一些小说,男主不愿吃饭,是想女主用嘴衔着喂他。 她一愣,心想他这人怎么这么闷骚,不喜欢还要撩,但她身体却意外的诚实。她脑子一抽,就立刻张开口撕了一大块肉,然后转头把鸡腿放到碗里,再转过头时,就靠近他呜呜地叫着,示意他赶紧吃。 云念初:“……” 看着对方的迷惑行为,他完全不解其意。 她这是,在向他炫耀这肉很好吃?…… 见他没动,她呜咽的更起劲了,不断示意他赶紧吃。 皱了好长时间的眉头,他终于恍然大悟,好笑地看着她。她此刻像极了一只笨头鱼,摇头晃尾,傻乎乎的,而且还是那种自己主动把饵料叼着,然后不停地还在说着“吃我、吃我”的鱼。 别人都是美人鱼,她却是一头深海不解风情的傻鱼。 看着他憋笑的看着她,她的脸慢慢的红了起来,心里不断哀嚎自己又抽风了,但此刻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她最终落败,有些伤心地想要把肉吞进去,而在此时,他迅速出击,俯身从她嘴里夺过来了这块肉。 “谢谢秋姐姐,我很喜欢。”他凑到她的耳边,压低了声线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她傻乎乎的时候,就想欺负她玩。 “!!!”她的脸腾的红起来,心跳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跳的飞快。 其实她撕了一大口肉条,又是竖着衔着的,所以两人根本没接触到彼此,但她还是害了羞,立马转过了身不去看他,心里哀嚎自己实在没脸见人了。 她只好闷着头吃饭,除了在碗里夹了一些菜之后,把碗递给了他之外,她都没敢再去看他一眼。在两人都吃完后,她麻溜地下了地,逃也似的去收拾碗筷。 原本两人都情绪激动,她又喝醉了酒,黑暗之中的亲吻可以说是在□□之下迷昏了心智,可此刻她俩却是清醒的,又点着灯,暧昧的气息不断在两人之间流淌。 碗筷混合着水声碰撞的激荡哗啦作响,却难得的清脆好听。 待两人收拾完东西再度刷完了牙,已经非常非常晚了,她一吹灯,两人都麻利的上了床。 她心里仍在隐隐地期盼着什么,于是咳了几声,装痛道:“念初我胃又有点疼了,你快来给我揉揉。” 听此,他气的直哼哼,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道:“那就忍着。睡吧,明天还要去县里参加奖赏会呢。” “喔。” “那个奖赏会,说不定你还会遇见他呢。”他一想到此就一阵阵的不爽,忍不住开口道。 “好吧。”她沉浸在他拒绝了她的感受里,委委屈屈不想说话。 两人虽然都很别扭,可是太累了,也就睡着了。 蓝沐秋醒来的时候,云念初正在给衣服上绣花,以盖住那些补丁。她望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没有一点儿阳光。 “这一觉睡的好舒服,感觉睡了好久。” “鸡还没打鸣,您可以再睡会儿。昨晚熬夜的晚了,是该歇歇,但明天起还得照常学习。今天去了那奖赏会后,记得用银子买点儿东西给魏老师送去,不能失了礼数。” 往常,她们都是根据鸡打鸣和天亮的时间来掌控时间的。于是她听罢,“嗯”了一声倒头就要继续睡。 然而,她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觉。这倒不是她揣了心事所以睡不着的感觉,而是那种……她就是睡饱了觉的感觉。 这让她心里一阵阵的发毛发慌,过了一会儿她不由得开口问道:“这鸡怎么还不打鸣?” “没到时间呗。总不可能是咱们睡的太死都没听见吧。”他随口答道。 两人沉默了两秒…… “妻主快!快晚了!” “我的发簪呢?” “……” 二人手忙脚乱,意识到是乌云密布压住了太阳的她们,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她以一种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收拾完后,她就立刻雇了马车,然后向县里指定位置奔去。 她心里一阵紧张,她出来时看见大多数人已经在干农活了,心知晚了,只能祈祷她不要晚的太多。 到了地点,果然外面已经没有人再进去了。门虚虚的掩着,她探头往里面一望,黑压压的人群,里面的人都在那嘀咕着什么。 咽了咽口水,她悄咪咪的开了门将身子挪了进去,心想她这么小心翼翼,肯定没人注意到她。 然而,当她一进入门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一时间,她与众人面面相觑,场面尴尬极了。 第29章 会议风波 蓝沐秋只感到天晕地旋,恨不得用jio抠出三室一厅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分成了两边,似乎一边是主办的改革派,一边是众位考生和其家属。 而两派各自立于房间一侧,里面每一个人都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交头接耳地评判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替她解了围: “距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大家不必感到焦灼,继续聊聊天就好。” 她顿时无比感动,于是随着声源望去,只见一个头戴银色獠牙面具的男子立于台前,身着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显出风度翩翩的温润模样来。 她鬼鬼祟祟的小跑进考生的队列训练一侧,还来不及继续观察,一个女子昂首挺立,来到她的面前,质问道:“你就是蓝沐秋吧?” 蓝沐秋感到语气不善,又看出这人大概是考生的一员,不禁感叹真是高处不胜寒,于是连忙摇了摇头。 她不想别人来巴结她,却也不想别人来找她事,毕竟她自认就是个普通人。 而见她如此应对,那女子当然不信,因为她是第一个来的,每来一个考生,她就过去攀谈,把对方打听的一清二楚,而这些人当中,唯独蓝沐秋来的没来。 这使她恨意更甚,她苦熬了这么些年,以为能是榜一,结果却落得了个第二名,可那第一却把这像个轻松事儿似的。 而蓝沐秋能避则避、不起冲突的原则,在她眼里则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以为那蓝沐秋就是在嘲笑她、对她不屑。 于是她继续冷笑了一声,道:“莫不是你使了些手段,你又怎可能是这解元?魏老师对你可真是偏爱。” 听此,她眉头一皱,懒得回答,于是直接躲到了一边,但那女子却穷追不舍,气急败坏地道:“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是第二名?哼,若不是你的夫郎和魏老师有些不清不楚的,你又怎可能在考试里获取题目?” 原本蓝沐秋不想应答,但这女子一下子讽刺了两个她在意的人,她不得不应对了,于是皱起眉头道:“什么叫我的夫郎和魏老师不清不楚的?再乱说话,辱他二人清白,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女子更是暗地里推搡了她一把,道:“就是这个意思!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日在街上那么护着你的夫郎,可大家背地里都知道,是因为他帮你窃了题,你有把柄在你夫郎手里。” 原本她还打算争辩的,但发现这女人竟然也是丝毫不讲事实、只恶意猜想的人,于是她没了心情,叹道:“真是人言可畏。” 那女子看她全然不理自己,甚至还走开了,于是心中郁气更甚,非要挡住她的去路。 不过没等她开口,另外一个女子就嬉皮笑脸地过来了,道:“蓝解元,果然您仪表堂堂,今日一见,就知您是非同凡响的。” 这话使蓝沐秋非常疑惑不解,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蓝沐秋,可还是笑道:“过誉了,您才是真的容貌甚伟。” 毕竟她又怎么会知道,她在市场上那一闹,整个县里都出了名了。 而所有考生都想着会会横空出世的解元第一,可互相自报家门后,却发现唯独那蓝沐秋没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一进来,众人都会去交头接耳地看她。 另一女子直接无视那个阴阳怪气的女子,拱手对蓝沐秋施了个礼,道:“你和我是一个村的,自然应当互相照料,毕竟小地方出个人才不容易。” 那第二名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今早与她攀谈甚欢的周晟竟然会帮蓝沐秋说话,于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周晟,难道你不知道她是靠的什么方法得来的吗?” 而那周晟冷言道:“洺闫,这你都不明白吗,众人胡言乱语罢了。”她冷冷地瞄了那洺闫一眼,想不明白这书呆子怎么这么不识时务。 顿了顿,她又转头对蓝沐秋笑道:“平常没有来往,真是一大憾事,等过几天,请您务必要光临寒舍,与我把酒言欢。” 蓝沐秋倒是听过周晟的名字,是村里的一个小财主的女儿,只可惜父母亲死的早。 这样的人,与她现在的社会地位还不处于一个频道上,可她自己一无所有,对方还愿意结交,八成是有所图谋的。 于是她欲拒绝,可还没来的及说话,那大会却开始了,于是她也只好微微一笑,敛下情绪,传过乌云般黑压压一片的众人,向台上看去。 主持的人上台演讲致辞,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那一大段的圣贤之道,把人听得是昏昏欲睡,众人面上不动,实际上早就神游他处去了。 连蓝沐秋这种极度有耐心的人也在听了几句后就放弃了,然后开始脑袋里想着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大约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门口甚至都不设置几个守卫之类的,因为这种拖沓无聊的大会,除了利益相关者,谁没事会听啊。 不过一个守卫也不设置,倒也真的离谱。 不知道这种折磨人的时刻经历了多久,她才勉强听到了一句“现在,由忻月白公子颁发奖励。” 这位的名头,连蓝沐秋都有耳闻,他曾做过武澈白的小斯,后来因战乱成长崛起,便成了将军手下唯一的男子,可谓是武澈白的心腹。 后因杀敌勇猛而被赐了官,他战时官至右卫,无战时也被赐了闲官赠了地,不过他没要那官就是了,依然甘心做武澈白身边的一介小斯,常伴其左右。 众人这才活络起来,叽叽喳喳地等着看好戏,毕竟这忻月白日理万机,竟然能来可是不容易的。 但重头戏仍在后面,等前几名下台了,她们好赶紧去结交,再不济也要混个脸熟。 而那主持人则笑呵呵的,还自作风趣地道:“看来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嘛!” 众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蓝沐秋则屏气凝神,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上台,垂手而立,然后抬手,缓缓地摘下了面具,一张仿佛如天神般俊美的脸出现在了大众面前。 众人无不啧啧称奇,因为那人质如仙鹤,冷如傲骨雪梅,身段匀称极佳,麦色肌肤,健硕得恰到好处,暖阳四溢下,脸颊虽有细碎疤痕,却更添天真无邪。 一袭白衣,负手而立,面容柔和温润,皎皎清澈水眸如同明月般传情脉脉,鼻梁挺翘,朱唇如桃花般红润扬起,摄人心神。 但蓝沐秋却无法像其它人一般享受欣赏美男的美好了,此刻,她原本对男人的好奇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因为,这个男人,正是昨天到她家来的那个小公子。 这还不算完,显然他早就注意到她了,所以一开始才会给她解围,此刻小公子见她全身僵硬、尴尬地笑着,更是一挑眉毛,不解其意,好笑地看着她。 她忍不住扶额,可偏偏避无可避,那台上的主持人更是喊起了解元请上台。 在众目睽睽的目光下,她尬笑着,只觉头皮发麻。 爱慕自己的人就是给自己的颁奖者,最脑残俗套的言情小说都写不出来这种片段。 金童银童端起托盘,双手奉上递给小公子奖励,适时吹鼓作箫之声四起,掌声一片,她磨蹭地走了出去,激动之中,眼中不免沁出泪花。 众人都以为她是感动的落了泪,其实是她尴尬的差点没哭出声来。 得了,既然对方是断然惹不起了,她躲还不行吗?今晚就搬家! 而那小公子看见她缓缓走近,也是一愣,随后便释然地笑了。 接过托盘,他主动压低身段,双手将那银子奖励奉上,在她接过的那一刻,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道:“秋姐姐平生不是最厌恶什么虚名利禄了吗?” 蓝沐秋则感到一个头两个大,但抿唇笑道:“白右卫,您说笑了,我乃一介平民,考取功名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恩赐。” 那小公子一愣,眼神都幽深了些,打量着她,显然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但随后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声线微凉,却很勾人,只听他低声道:“看来你真是什么都忘了。” 霎时,他心中翻过无数激荡,他不曾想过,纵使再度相识,她竟然会以为他是忻月白,那是他借用的小斯伶快的名号啊。 底下的人不由得都指指点点起来,根本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就连当事人蓝沐秋都一脸问号。 一时间场面嘈杂,杂乱之声四起,连那主持都尴尬的大声喊着肃静。 虽然有些尴尬,但本来会议还是无事的,只是不知台下谁喊了声“解元的夫郎怎可为小倌”开始,整个台下都轰炸了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是啊,解元可代表的是女尊国形象,她的夫郎也一定得正面才行。” “小倌?她的夫郎是小倌?什么,还是个瘸子?” “她怎么受得了小倌的?莫非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那天揭榜的时候,她还为了那小倌大打出手呢,啧,那小倌不干不净的。” “这样的人也配为解元吗?” “……” 蓝沐秋收起了玩笑姿态,以冷眼扫过台下,可惜台下人实在太多,这会议又没设置个守卫什么的,鱼龙混杂之下,有人混进来也没人发现。 那主持的人不住地喊着肃静,见众人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意外情况,急得头都要冒汗了。 “不知哪位仁姐故意抹黑我家夫郎?”蓝沐秋故意说了一句,目的就是要看到底是谁搞的鬼。 果不其然,台下应和之声再一次响起:“这是事实!” 顺着声音源头探去,她眉心抽搐,看得仔细。 奈何底下太过嘈杂,依旧看不到是谁发的声,这使她深感意外,因为两次声音发出的源头隔了很远,估计至少有两位以上的人想拉她下水。 呵,事情愈发有趣了起来。 那么让她猜猜,会是谁呢?过往有仇怨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是那醉鬼,还是那牛车夫,亦或者是县令一伙人,还是刚刚对她怨念颇深的第二名? 别说,还真不是几个人的事,人还挺多…… 或是,她们一起?! 难不成,是那忻月白为了得到她,而故意出的损招? 思及此,蓝沐秋一拱手,敛下情绪起伏,看似在解围实则暗招出击,对小公子道:“大人,我乃一介平民,本不该妄论些什么,只是从今往后的奖赏会是该增加人手了。” 而小公子此刻正皱紧眉头,也有些懵,似乎不能理解为何有人敢在会中做些手脚。 于是他连忙对她回礼拱手道:“是了,今日之事实属抱歉,我也未曾想过底下人做事是如此的不严谨,今天是我临时起意才来的。真是枉了朝廷给拨了这么多的款,结果就操办成了这个样子。” 说罢,他眸色幽深,看了眼主持和底下改革派的人,对着喧闹的大众朗声道:“无论是谁,敢做出如此举动,都是不合规矩礼数的,我自当派人调查清楚,请大家不要喧闹了。” 他说话果真好使,底下瞬时安静了起来。 只不过,改革派的人脸色都变得极差。 她们原本是收了别人的银子,想要整那蓝沐秋,所以会议的防范措施才特意设置得宽松了些。 谁知道开场前三分钟,这忻月白突然来了,弄的他们只能手忙脚乱地被迫通知那人交易取消,于是取消了计划。 谁知道明明取消了,却还是蹦出来这么一伙莫名其妙的人,还要打乱会场秩序,这蓝沐秋,真是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思及此,他们不由得把怨气撒到了蓝沐秋的头上,毕竟到时候怪罪下来,她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那主持开口道:“蓝解元,此事当真?你的夫郎的确是小倌吗?” 蓝沐秋冷笑一声,美眸颦蹙,其中煞气满满,道:“是又如何?治国理政平天下,与我的夫郎是何身份有何相干?” 主持慢悠悠地道:“话虽如此,但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纵使是少年妻夫,情谊深重,也要重新考虑思量的。” 底下人一听这形势,纷纷再次叽叽喳喳起来,道:“是该和离的。” 这话很有意思,蓝沐秋想着,如果和离了,天下人都会说她是负心女,如果不合和离,大家就又会说她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如此一来,仕途之路定会受损。 她嘴角勾起,对着底下所有人笑了一下,扬起流畅的下颚,一字一顿地道:“我,蓝沐秋,是不会和他和离的,这辈子都不会。” 语气愈发坚定不移,她朗声道:“少年时与他举案齐眉,年老时也只与他一生相随。情谊深重,恩义缠绵,如若舍弃,天打雷劈。” 她说得太过坚定,以至于底下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大家似乎都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为了小倌而断送前程。 场面太过嘈杂,在这个三夫四侍的年代下,大家都被这句话震惊到了。 所以没有人关注到,底下有一个原本在偷偷观察她荣光时刻的小小瘸腿小夫郎,此刻正偷偷地站在房间黑暗小角落里,默默仰视着站在台上光芒万丈的她,却只因为她的话而身子颤了颤,流下了清泪来。 第30章 双标生活 但这种场面很快就被镇住了。 小公子笑意更甚,朝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随后,他对底下众人道:“不错,既是恩义深重,又怎可功成后只因流言蜚语而乱了心神,弃最初的人而去?那实在非大女子所为!做学问是门学问,做人更是门学问,今日蓝解元就顶天立地之举,实乃我朝典范。”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态度,蓝沐秋错愕地看向他,随后对他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他这样说,众人也就歇了,不敢再去造次。而一部分考生的男子亲属则特别认可蓝沐秋的话,甚至心里自我代了入,十分感动。 随后,蓝沐秋拿了十两银子,硬着头皮昂首挺胸地下了台。 之后会议举办的如何在她心里已然如过往云烟,不重要了。 反正她社死的属性已经奠定无疑了。 加上天气阴沉沉,房间里人又多,呼吸噪杂,众人吐出的热气混做一团,她更觉压抑得慌。 这场会议中,那发言人一边说着,在众人的关注下,蓝沐秋就一边恬不知耻地往后门偷偷挪动着。 会议之长,长到无法让她忘怀,半盏茶的时间,让她踱步挪到了后门门口。 发言人一说会议结束,她就猛地拉开门,就想要跑,结果发现原来外面下了大雨,只是这屋内太过沉闷嘈杂,还弹着乐器古筝,她才没有听见。 望着细雨绵绵,她不免犯了难,着急忙慌的,她并没带伞。 虽然淋雨算不得什么,只是若是染了风寒,,在这年代她治不起不说,还有可能会传染云念初。 而且,她真的怀疑云念初能不能顶住一次普通的风寒,他那清瘦小身板,感觉一屁股就能坐死。 眼巴巴地看着周围人离去,而众人打量她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然后她等了一会儿,往后一看,周晟果然冲她笑意盈盈地,明显是愿意载她一路的。 可惜,她还没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秋姐姐没带伞?刚好我这把伞比较大,可以捎你一路。” 不用说就知道那人是谁。 蓝沐秋哈哈地尬笑了两声,挠着后脑勺转过头揪者发带犯难,看着小公子,咬牙切齿地道:“男女有别,还是避嫌的好。” 而他却毫无顾忌地笑了笑,道:“何必那么封建?” “……”大哥,你就是封建制度下的啊! 蓝沐秋僵硬地再次转头看向周晟,而这次对方笑意更浓了,只不过直接略过了她,不仅没提出载她一程,还抻长了脖子转过头看她,露出了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但其实周晟倒不是以为他和对方有些别的什么,她只当改革派想要抢人才罢了。 周晟走过蓝沐秋身边后,脸上的笑意才逐渐变冷,心中更是感慨蓝沐秋城府极深。 虽然对方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吊儿郎当的,但其实背地里早就打通了关系、找好了靠山,活的极度明白。 她不禁想起了她自己家的那个眼比天高的弟弟,家中人丁稀薄,没个女子照应着,终究是不行的。而城府极深的蓝沐秋,或许是个好人选。 只是不知她那纨绔偏执的弟弟是怎么想的。 而此刻“城府极深”的蓝沐秋则还在纠结怎么拒绝,尴尬到还不得用jio抠出几室一厅,只想原地去世。 而小公子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很自然地拉过她的皓腕,撑开了伞,与她并排走了出去。 伞上珠帘纱幔,很是考究,又镶嵌了许多玉石,看上去就豪贵得要命。 而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肌肤时,她像触电了一般迅速地收回了手,也只好悻悻地跟着他,灰溜溜地说了声谢谢。 小公子平和地笑道:“秋姐姐,这些年你受苦了是吗?我听闻你遭受了巨大变故,所以才失了忆。不过我仍由衷地倾佩你,岁月变迁,理想至死不休。” 她将手背在身后,生怕他再拽她的胳膊。可她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敢乱回话,只得努力往上靠,道:“额,哈哈……我真的不记得从前了,我性格也大变样了,我或许也不是从前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握紧了伞柄,却也没有自怨自艾,而是道:“没关系,今日你的所作所为,仍让我确信你就是你。你让我爱慕至深,因为我爱的就是这样一个你啊,你一定会再一次喜欢上我的。而每次都会爱上同一个人,喜欢对方一次又一次,这挺罗曼蒂克的,如此说来,这未必是件坏事。” “谁?”她似乎听到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名字了。 “你是说罗曼蒂克吗?是您曾经告诉我的啊,这个词代表的是浪漫的意思。”他眯起了眼睛,眉眼弯弯,漾起笑意。 不同于云念初的阴郁自卑,他浑身上下写满了“阳光”二字,仿佛眼眸里满是单纯自信。 不得不说,这是蓝沐秋审美观中会喜欢的类型,但可惜,此刻的她只顾着思考了。 罗曼蒂克这个词不该出现在这个朝代里的,难不成从前的原主竟也是穿越而来的? 非常有可能,从村里人的只言片语中也可以得知,原主也是个与众不同的,毕竟没上过学就会写字,还信奉男女平等,这怎么想都能看出这是现代社会的理念。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身体的原主就是穿越而来的她自己呢? 倘若自己是胎穿,从呱呱落地就穿越了,只不过没有抹去前世记忆罢了,然后从小长到大,直到二十一岁时自己打猎时失了忆,导致自己只记得前世的事情了。 身上冷汗绵延不绝,她想起了“自己浑身的伤疤,或许就是参军的时候留下的。 平生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对不起别人,倘若真的是“自己”曾经和别的男子有旧情,这世道又把男子清白看得极重,那么她是不是很对不起对方? 雨稀稀拉拉的落下,在鹅卵石地铺满的小径中泛起涟漪,一道惊雷磔磔云霄间,轰隆作响,她才缓过神来,想到了家里的漏雨屋顶,修缮后也不知道是否顶用。 随后,她又想到云念初肩膀有伤,兴许是不能招上潮气儿的,心里顿时焦急起来。 这时,她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路一跛一跛的,撑起一把破旧不堪的小伞,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在一群非富即贵的人当中,穿粗布麻衣的他显得格外突出。 “秋姐姐,在你失忆的过程中,你是对别人心动了吗?”小公子想到了她说的“不会和离”,于是不禁心忧地问道。 回答他的,却是一句“谢谢您的伞”,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用手挡着头,撒腿跑进了大雨中,背影越拉越远。 污泥溅落在她的鞋子上,她不顾瓢泼大雨把她淋得全湿,就那么坚定地向云念初跑去。 只留下小公子一愣,看着地上雨滴飞溅起的波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心里止不住的酸涩。 她好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好像又什么都回答了。 于是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一溜烟钻进别人的雨伞里,丝毫不顾及她口中所说的“男女有别”,下意识地搂住了对方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腹黑炮灰夫郎撩又甜》(贴个文案啦) 蓝沐晞穿入了自己写的小说中,成了炮灰男配云向煦的早死妻主。 写此书时,她只是想制造个炮灰反派,于是将云向煦写得自卑阴郁还腹黑,对女主一见钟情、一往而深。 当她对云向煦无比的好,却总见云向煦表面笑嘻嘻,背地里拿出小本本时,她更是惊慌至极。 千防万防,无奈云向煦总去找对门女主,回来就红着脸,问他什么,他就害羞了。 忖度良久,她决定还是和离吧,何必彼此折磨,让他黑化? ****** 云向煦本厌恶他的妻主,厌恶她的反复无常和家暴。 可渐渐的,妻主竟不再打他了,还愿意和他说话,眉眼温柔地对他笑,有了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他、惦着他累不累冷不冷,只向着他说话,他……他好喜欢。 可是,妻主为何总盯着对面新搬进来的妻夫看呢? 不行,他得好好提醒一下对门的女人,让她看住自己的夫郎,别总勾搭他家妻主。 当他脸红脖子粗地和对门吵完架、兴奋地搓着手手、对着妻主流下了哈喇子、心想今晚就勾引妻主时…… 妻主就和他提了和离。 云向煦:? 怪不得妻主总不碰他,原来是早就不喜欢他了! 亏他每天还拿小本本记下她的好,该死,他要黑化! 于是乎,和离后的他不仅死活赖在蓝沐晞的家中,还充分发挥了戏精特长,在外各种诉苦抹黑她。 特喵的,妻主那么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蓝沐晞:?所以你就在外面造谣我某能力不行? 很好,那都别睡了,她今晚就想知道,到底是谁——能、力、不、行。 另:孕果生女 第31章 雨中暧昧 · “念初弟弟~”她跑过去, 尽管心疼对方不知等了有多久,可到底还是开心的,所以笑容早就溢出了她的嘴角。 很自然地, 她夺过对方手里的伞打着,搂住他的腰, 嬉皮笑脸地道:“念初弟弟舍不得我淋雨, 所以来接我了是吗?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看见她这副死乞白赖的模样, 云念初把刚才看见她与那人同打一把伞的嫉妒不快扔到一旁,脸红了起来。 他不由得往上提了提衣领,遮住雪肤下的痕迹, 红痕,不自在地道:“妻……您打伞的时候不要偏向我,您的半个身子都淋湿了。” 看着对方整理衣领的动作,她目光不解地望去,也红了脸。因为他的脖颈上,赫然有着昨晚她亲吻吸吮出的吻痕。 不知两人走了多久,他才蓦然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您要与我分别,那么一定不是您要和离, 而是我不知惜福、自愿离开的。” “啊?念初要离开我吗?” 雨水积攒的多了,地面上就像是形成了湍急的小溪, 不断地向她们身后潺潺流去,她踢弄着那水流,看着那水流快速地汇集,心不在焉。 “不,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您移情别恋……虽然您对我没有恋过,但如果有一天您想要和离, 那么念初愿意背负骂名、自愿离开。” 他抬头坚定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感慨万千:既然世人觉得您痴情,那么念初定会让这个美好的梦永远持续下去。 “我?我不会……”在台上她有多坚定,在台下她就有多害羞,竟然连一句“不会不喜欢你的”都说不出。 明明下雨天是很凉快清爽的,可她的心里却燥热一片,拨弄着手指,不自在地道:“念初以后还是叫我秋姐姐吧,我喜欢听的。” “唔……嗯,不。”他不自觉地就被她的声音引诱,差点就脱口而出。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可伞又太小,两人就不断地推来推去的,生怕对方淋了雨,最终蓝沐秋灵机一动,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笑道:“我背你,这样不就好了嘛,要不然你也没拿拐杖,走起来还更辛苦呢。” 没等云念初拒绝,她就做好了背的姿势,还挽起了裤腿,半蹲着回过头,心有灵犀地笑道:“念初拒绝我,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听及此,云念初也只好贴了上去,用好的那一只手搂紧了她的脖子,而她则一只手高高地举着伞,另一只手扳住了他的膝盖窝,将他背了起来。 然而丧失了一只手去拿伞,导致对方有些下坠的感觉,她不由得催促道:“念初夹紧我的腰,别掉下来了。” 这话听的云念初一愣,双颊泛起红晕,心想她怎么能说出这样让人害臊的话,可也不敢多滞留,于是照做。 可这还不算完,她突然心生一计,调皮的想法突然冒出在了她的脑海里,她竟然快速地飞奔了起来,脚一蹬地,水花四溅,像是脱缰的小马儿般,心中好不快活。 众人见这副场面已是觉得稀奇,不明白她们怎么敢这么招摇,于是不明就里地一边走着,一边转头看向她们。 而云念初则被这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懵,下意识地全身僵硬,因为潜意识里怕摔倒,于是连忙搂紧了她,并且双腿用力夹紧了她。 见想要的结果已经达成,但蓝沐秋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于是还坏心眼的偶尔拱拱腰背,将他往上一颠,迫使他愈发抱紧了她。 尽管蓝沐秋像个小马一样撒欢,那水被趟得哗哗直响,可云念初却是焦灼不已的,不仅仅是因为他害怕掉下来,而是她不住地往上拱腰,不住地使她的后背磨蹭到了他的……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他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种感觉使他几乎要抓了狂,更重要的是他害怕她察觉到什么,再以为她不守男德、水性杨花,于是连忙惊呼,求她放他下来。 而她却毫无所知地肆意笑着,调戏道:“除非你说,秋姐姐我错了,否则我才不放你下来。” “秋姐姐我错了,放我下来吧!” “以后都叫我秋姐姐?” “嗯!” “那念初弟弟说点好听的给我听~” “……” 他只好秋姐姐长、秋姐姐短地说尽了好话,没成想她却是在逗他玩,不仅没有遵守诺言,反而跑的更恣意撒欢了,蹦蹦跳跳的,偶尔还抬起一条腿,原地蹦了一圈。 她无意识不停地摩擦着他,使他有苦说不出。 过了一会儿,她跑累了,才呼哧带喘地慢慢走了起来,可偏偏云念初最害怕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只见她微微转过头,叹气道:“念初,你的盆骨硌到我了,你太瘦了,以后可得好好补补。” 云念初不敢吱声,忖度片刻,她转念一想:不对啊,盆骨要是硌到,不得是两面都硌吗? 于是她问道:“受伤的那只手那样被身体夹着,再把着我的腰,能拽得好吗?” 说罢,她还自顾自地补了一句,道:“你硌到我了。” 她有点疑惑对方今天怎么怪怪的,于是半过头去看,结果就看见他受伤的那只手就垂放在旁边,根本没有把住她。 那么硌到她的是…… 她纵使再迟钝,却也能明白了,于是瞬间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放你下来,背不动了。” 云念初连忙应声附和,她就把他放了下来,可背对着他,她又害怕他多想什么,于是她想试图像平常一样说些有的没的,便一转身。 可是霎那间,转过身的她却与他猝不及防地对视了上去。 她是第二次如此细致的打量着他,只见他脸颊绯红,眉毛轻轻颤动,美眸妖冶微怔,挺翘的鼻翼吸了吸,朱唇不自在地抿着,用手指指腹轻轻地摩擦着唇,欲说还迎,青涩万分。 微风拂过,打散了他的鬓角青丝,吹到她的身边,带给她一片独属于男性的气息。 只不过,与她眼神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就立刻将眼神瞟到了别处,喉结微动,不自在地用另一只手捏紧了裤子的布料,并夹紧了双腿。 明明是躲闪,可偏偏这一瞬间,她在这风月之景中,察觉出了风情万种的味道。 她看得呆了,像失了魂一样,随后才意识到什么,怔怔地往后倒退了两步,连伞都没拿住,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下。 这是她头一次真正切实地意识到两性差异。 以往她虽然会想要被他拥抱或是亲近,可是她也说不清这和小时候希望被母亲疼爱关怀的感觉差在哪。 这一瞬间,她知道差别在哪了。 她垂了下眸,而再抬头看向他时,眼神却已不同了。 这种莫名而来的紧张羞涩使她明白,在乎一个人,须用细腻温柔去感动他。 云念初:“?”原本他以为她要怪他轻浮,都紧张得要语无伦次了,结果? 他的视角:对方莫名其妙柔情似水.jpg 路过众人视角:俩二傻子搁雨里深情凝视啥呢? 没等蓝沐秋捡起来伞,突然她的手里就被塞了一把新的。 只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道:“你们的伞太小了,用我的吧。这大雨瓢泼,你俩都被淋湿了。” 额,她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好心人是谁,她转头欲拒绝,尴尬地直接拒绝道:“不……” 那个用字没出口,小公子却已经捡起了她们的那把破伞,抢声笑道:“不用谢。” 两人并排打着伞就这样对视着忻月白,而对方则轻轻一笑,盯着云念初的修长雪嫩脖颈眯起了眼,问道:“她弄的?” 明明他是她的夫郎,可是他却生生的感受到了被捉奸在床的感觉,于是他结巴道:“不……不是。” 另一方面,他倒是也有心虚的成分在。 今日鬼使神差的,他明明可以挑件长领衣衫以作遮挡,可他不想。 小公子浅笑道:“念初兄弟,有人说过你很不擅长撒谎吗?” 蓝沐秋护犊子地笑道:“是我弄的又如何?他是我的夫郎,就算是做些更过分的事情,难道还需要对官府通报吗?” 云念初马上制止了她,拉了拉她的胳膊,对着那忻月白轻声道:“是她喝醉了酒,平常她与我约法三章,守身如玉。你俩既然是少年相恋,我不会横加插足的。” “我相信你说的话。”忻月白点了点头,但随后话锋一转,眸如秋波,对蓝沐秋含情其中,道:“纵使她对你有意,可那是因为她失了忆,而且的确是我先来的。” 蓝沐秋已经做好了打算,她要勇敢一次,大不了得罪了人跑了就是了,于是冷声道:“纵使从前我的确对你情深义重,可我忘记了一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听到此话,两人都错愕地看向她。 云念初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在他心里,他以为只有那小公子一类的人才配得上她。 难不成,连这位她也看不上? 还是,莫非,她对自己有意,所以台前的维护并非出于善意,而是出于真心? 小公子则抓紧了雨伞的杆,任淅沥的雨水冲撞着那把破伞,对云念初道:“这的确两难,似乎怎样做都不得公正。不如这样,我和你公平竞争,看咱俩谁会俘获她的欢心,如何?” 没等蓝沐秋说清楚,云念初就走上前去,直视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好,我接受。” 蓝沐秋:“……”这两人脑袋被驴踢了吧? 她微笑着没有说话,想径直拉着云念初往外走,没想到云念初还回头补了一句:“今晚请您来我家,有一份礼物可以送给您。请您天一黑了就来,并一定要乔装打扮一番,从屋子里来这的时候化妆成小厮模样,而且注意不要被人发现了你的行踪。” 这礼物,指的是那刺客吗?她听此,突然迟缓了下,总算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了,可还是不大明白,为何让小公子晚上再去,还非要乔装打扮。 她挠了挠头,只好斟酌地对忻月白道:“谢谢您的伞,如果我曾经欠恩失义,请您原谅。” “并非是你欠了我的,是我欠了你一条命。” 听到对方的回答,云念初拱了拱手,施了个礼。 而她也一样施了个礼,然后就拉走了云念初,乃至把他的白皙手腕都拉红了一圈,心想一定要对他进行批判再教育。 待她俩走出那人的视野范围,云念初则低声道:“您要装成仇大苦深的模样,最好是能哭出来。” 蓝沐秋:“?” 但她还是照做了。 待他们走远了,绕着缠绕的羊肠小道饶了好几个山路十八弯,似乎在刻意甩掉谁,周围的人又换了好几批了,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秋姐姐?”他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地唤了她一声。 她转头,正对上了他那张人畜无害、可怜巴巴的小脸。 “……”装,狗男人继续装。 听及此,她不由得一叉腰,露出小人得志的模样来。心想成天就啥也瞒着她是吧,有本事别求着和好啊。 第32章 拜访魏樱 · 云念初看见她这副样子, 于是正色低声说道:“秋姐姐,今晚咱俩要准备好,有可能会遭遇袭击。” 然后, 他突然蹲下,又从路边的草地揪起一朵小红花来。 蓝沐秋以为自己听错了, 质疑道:“啊?不能吧, 如果那县令要报复, 干嘛不昨晚或者前晚报复啊?” “前晚遭遇袭击,看那刺客的手法,多半是县令之女搞的鬼, 多半县令是不知道此事的。依据她睡到日晒三竿都不醒的劲儿,多半刺客是得白天才去赴命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小红花递给她,心绪灵动,只觉鲜花配美人,真是正合适不过了。 蓝沐秋顺手接过娇嫩的花,却心不在焉,只急道:“那又如何?就算她发现异常的时间晚,可再雇一波杀手晚上来, 不就得了吗?” 云念初道:“可巧就巧在,你立杆求了信, 还是那解元,甚至还……和那位改革派的有上一腿。县令之女发现没有刺杀成功,肯定会又惊又惧,怕再出乱子, 于是找她娘亲出主意的。可县令做事则不会这么不讲究了,她定会调查清楚的。” 见妻主不动, 他就又将鲜花夺了过来,然后将翠绿笔直的根茎又插入她的发间,才满意地笑笑。 清风徐来,层层绽开的花瓣随风飘散,只衬得蓝沐秋皮肤白皙,出脱高挑,她十分受用,可嘴上仍不肯松懈,只哼着道:“我没一腿……哼。” 见他温润一笑,她才道:“不过我也大体懂了,那么县令派人一调查,就会发现那改革派的人与我们有往来,以为他是想拉拢人心,所以就不敢放肆了,是吗?毕竟表彰大会前,第一名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肯定会让改革派的人揪住错误。” 云念初道:“您说对了一半,但她并不是不敢,而是她自认为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表彰大会上,把你的名声搞的遗臭万年,到时候改革派的人不接纳你,而且再派人出手,就可以混淆视听了。毕竟想弄死你的人可多了去了,她的嫌疑自然可以摆脱了,而且,纵使计划生变,她还可以抹黑咱俩,再把她自己洗白成为民除害呢。” “……”好……好一个为民除害。 “可惜她应该没有想到,改革派的人不仅不责怪你闹了乱子,甚至还赞扬你。那么她一定会按捺不住的,恨不得把你赶紧除之而后快。纵使有风险,可她们更怕的是我们留下的证据,到时候向忻月白供出了刺客。” “可念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忻月白这些?” “我就是要让他来了之后,亲眼看见,亲手抓住。这样不就又立了个功嘛,而且我相信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会帮你把事情闹大,你做发明的功劳就能回来了。而且,这样才有可能根除掉县令一派。” 她感到有点无语,只叹他真是个投机分子,可让她以情感为引诱来获得小公子的庇护,总感觉不太高兴,于是道:“额,纵使是为了功名,也犯不上以身涉险吧……而且我要纠正你,我可没和那谁有一腿。” 接下来的路程里,她都保持了缄默,即使偶尔聊上一两句,也只应和几声,连花朵都摘了下来。 但纵使是摘下,她也没舍得扔掉。 云念初像小狗狗一般呜咽道:“秋姐姐还在生我的气?我是有把握才敢那么做的,刺客都不敢白天行事,我不会拿您的生命开玩笑。况且祸患不除,您永远都有危险,倒不如忍一时,借这个机会一窝把它端了。” 他甚至眼巴巴地瞅着蓝沐秋,晃了晃她的胳膊。 本来她是想发脾气的,可是一听那话又舍不得了,于是转过头撸了他的一把头发,他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狗一样还伸出头,主动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手里一片毛茸茸的质感,心里美滋滋的,可她还是嘴硬地道:“怎么敢生你的气啊?你不是要和那人公平竞争吗?” 听到那语气微冷的语调,他的脸白了下,道:“念初不敢。只是让那小公子感到危机感,他会待您的事更加尽心尽力。而且要寻得别人的帮助,本就得妥协和让对方顺意。” 蓝沐秋攥紧那花儿根茎,将其折断开来,冷声道:“可你当自己是什么,你要当我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云念初淡淡地道:“念初甘愿如此。” 蓝沐秋转头看她,多情杏眸含情其中,轻声道:“可我不想如此。我……我从来只想有个知心人,而不想大富大贵的。” 苦涩的感觉弥漫在云念初的心头,他只当她是少年心性罢了。 所以她才自以为可以跨越身份、年龄、经历,背叛整个女尊国人的伦理道德去保护他。 可她还太小,并不能明白,和他在一起,意味着会莫名其妙地被唾弃、被羞辱。 羞辱她的人多了,她就会怪他为什么不像正常人一样干净,为什么从前是肮脏不堪的了,他曾经尝试过相信别人,最终还是被现实打趴下,输得一败涂地。 忖度片刻,他轻声:“您还是再想想吧……” 她勉强笑了下,挠了挠头。但比起他直截了当的拒绝,这种总要好得太多,于是叹道:“我的态度永远是这样,没什么好再去想想的。” 走着走着,她俩走到了布匹店,她把伞递给了他,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的衣裳也该买套新的了。” 他接过伞,心里头烦乱,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让他进去,其实他想给她挑挑布料款式的。她大概是觉得他既喜欢背后搞小动作,又是小倌,容易给她丢了面子吧。 一边踢弄着小石子,一边想着一会儿该买什么礼物送给魏樱老师,可他还是闷闷不乐的。 一会儿,她笑嘻嘻的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堆布匹。 凑近一看,他发现这布料好像买得太大了,不太明白地道:“妻主的布料买大了,你的身材用不了的,不过也好,多余的布料我可以给你改成披肩之类的。” 蓝沐秋耸耸肩,抱起那布料颠了颠,示意道:“笨蛋,我这是给你买的啦。”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不让他进去,不是嫌弃他,而是怕他不好意思花她银子。 不过她的确挺了解他的,他正要开口拒绝,让她把布退了,她就嬉皮笑脸地接茬道:“念初可别让我把布料退了,这门口就写着呢:本店布料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看她这副模样,云念初有些无奈地道:“好嘛,就听秋姐姐的。不过下次买什么东西,你可得捎上我,不要让我一个人在门口傻站着。” 她狡猾一笑,得寸进尺地道:“才不要呢,除非……除非你来亲姐姐一口。”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他只感觉脸都在发烫,正欲否决她,可转念一想,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便笑道:“好啊~我同意。” 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她眸子亮晶晶的,然后满怀期待地闭上了眼睛,将脸凑到了他的面前。 吸溜……他那柔软粉嫩的小嘴唇,她可是惦记很久了,每每看着他一着急就会抿唇,那如桃花般娇嫩欲滴的模样,肯定是无比可口香甜的。 吸溜吸溜…… 想不到,她的桃花运来得这么快~对方肯定也是期待了很久的吧?哼,闷骚的狗男人,喜欢她就直说嘛。 她等啊等啊,却不见有人亲她,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只见他凑到她的面前,憋笑地看着她。 只见他眸中调笑之情满满,缓缓开口道:“我同意了,以后我守着门口就是了。” “……” 日了狗了,她就知道!她冷哼一声,抓住了他的皓腕,继续走到了别的店铺,买了些瓜果零食,以及点心匣子和文房四宝,朝魏樱家走去。 到门口时,他扭捏着不想进去,道:“我不进去了,免得旁人再说些闲言碎语。” “哎,别那么封建嘛,魏老师人很好的。而且她的夫郎更是……没的说。”蓝沐秋一想到那老头,不由得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罢,她就就敲了敲魏樱老师的门。 每年放榜后的几天,魏樱都是不授课的,以做调整规划,也给学生和她联络的机会。 门吱呀一声地开了,魏樱正苦恼着院子扫不干净会挨夫郎骂,于是拿着扫把垂头丧气的,一看是她俩,原本刻板冷淡的脸立刻变得柔和起来,心想终于有理由不用干活了,于是笑道:“终于来啦?” 第33章 一对活宝 · 魏樱的夫郎叫煜恣风, 他虽然年过半载,头发都花白一片,可还是慵懒闲散。 他此刻正在屋里吃着魏樱给他扒好的瓜子瓤, 闲散地翘着二郎腿坐着,一听魏樱让她招呼客人也懒得搭理, 还振振有词地道:“我在做大事呢, 再说你的弟子那么多, 我哪照顾得来。” “是蓝家的那小女,她夫郎也来了。” 一听是蓝沐秋,他立刻停止了嗑瓜子的大事业, 换上了笑容到门口帮忙拎东西去了。 他一边拎,还一边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让夫郎帮你拿东西?我从前教你的忘了吗?每日三省吾身,今天早上哄夫郎起床了吗?今天中午给夫郎买好吃的了吗?今天晚上让夫郎开心了吗?” 蓝沐秋听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她早与魏樱及其夫郎熟络了,进了屋子,更是娴熟地和他打着哈哈。 这屋子干净整洁,多半都是魏樱收拾的, 最关键的是魏樱极度有钱,家族也足够盛大, 却只因煜恣风一句“我受不惯别人伺候”,就来此小地方买了宅院,所有事情亲力亲为。 据她所知,魏樱和其夫郎关系极度融洽, 魏樱每次说话时都得让着他三分。 因为如果不让着,他劈头盖脸就对魏樱一顿骂, 骂完了还得暴揍她一顿,轻则威胁她不让她上床,重则威胁她上了床之后让她在下面。 不过魏樱也是个奇葩,实际上偶尔她也懒得动,所以甚至会故意惹他生气,然后让他惩罚她在下面。 这个女尊时代下,夫郎太过强势,或者在某些方面女子在下,那么女子是会被人耻笑的,可她却毫不在乎,随便让别人说着她惧夫,而且也从不避讳这些别人看来敏感的话题。 蓝沐秋笑道:“咦?师傅,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的是,吾日三省吾身,早晨吃啥,中午吃啥,晚上吃啥。” 煜恣风不免得意扬扬,道:“上次那是最简单的,这次的才是我的真传!” 连魏樱都看不下去了,扶额道:“你就别带坏人家了。” 随后,煜恣风一记眼神飞刀过去,道:“你再说?” “……”魏樱被瞪的脖子一缩,敢怒不敢言。 云念初看见这一幕有些稀奇,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她俩。他从没见识过这种家庭模式,在他的印象里,所有女人都是对夫郎极差的,更别提什么畏惧夫郎了。 魏樱看见他疑惑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道:“哈哈哈,我家夫郎比较有特色,他从年轻的时候就这样了。” 煜恣风一边拉着云念初的手,一边甩着那灰白色的头发,拉他坐下,道:“你别听那糟老婆子瞎说,我今天这样,还不是她害的?哪个男子不希望娇滴滴的,可惜她呀,哪像蓝小妮这样天纵奇才,四年光景硬是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可怜我是生生被逼的越来越悍。” 魏樱忍不住为自己辩白道:“可我考上秀才之后,一路仕途坦荡啊。” “闭嘴,站墙角去。我和这孩子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他一边指挥着魏樱,一边拉过云念初左瞧右瞧,道:“蓝小妮是不是欺负你了?瞧把你瘦的,好好的孩子,硬是没有几两肉,到床上承受的来吗?蓝小妮,你可别一整天的跟那个魏樱老婆子学,该对夫郎好点儿的,要不然人家怎么稀得看上你的?” 云念初:“???”虽然蓝沐秋从前跟他提过很多次魏樱是个极度宠夫的,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有男子可以如此直白,而且还胆敢直接叫妻主的名字,还称呼她为老婆子。 而蓝沐秋则见惯不怪,直接笑嘻嘻地怼道:“师傅又胡说八道了。别的不说,宠夫郎这一点我可是深的老师的真传的。再说当初,不是师傅您逼的婚,强迫老师娶你的吗?” “这孩子,一天天的净知道瞎说(揭我老底)!”煜恣风坐着,狠狠地抬腿一踢蓝沐秋的身子,不过被她躲了过去。 但很可惜,她一躲,转眼屁股上就被踢了一脚,差点没站稳,她也不恼,还哈哈直笑。 可云念初却心疼了,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想扶住她,但随后才意识到太过了,于是不好意思地坐了回去。 煜恣风看见他的动作,笑意更甚了,道:“蓝小妮,你运气不错,看得出来,你的夫郎是个知道疼人的。你千万不可亏待了他,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儿来。” 他想了一想,补充道:“你们的事情我也多少听说了,要我说,你就该这样!所谓好事不留名,你赊给流民那么多粮食,怎么不见有人跳出来跟风?他们就那德行,记不住一个人的好,所以何必听别人什么闲言碎语,惹自己糟心?” 云念初一听,心中升起了感激,只是他从前的过往被人知道了,总归有点羞愧,于是咬了咬唇,垂下了头。 见他又如此,蓝沐秋早已摸透了他的习惯她知道他一咬唇,心里就是担忧的。 于是她接茬道:“是啊,有的人会在乎,但我不会。就像有人会抛夫弃子,可也有人会回家。就像有的夫郎能做到供养妻主五年,而半句怨言都没有,就像他的妻主会在功成名就后立刻回家,陪那人一生一世。他们能做到的,那么我蓝沐秋也能。” 这话逗得煜恣风哈哈大笑,因为能做出供养妻主五年、丝毫不怪对方考的稀烂的人,就是他啊,于是他笑着道:“来,念初,我得告诉你几句贴心的话。” 云念初听话地贴了过去,魏樱和蓝沐秋都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头。 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错愕而不可置信的表情,喉结微动,呐呐地问道:“可……您……” 蓝沐秋撇撇嘴,不满地道:“您说了啥啊?” 煜恣风一瞪,道:“别瞎打听!” 蓝沐秋对此非常自信,双手环抱胸前,得瑟道:“嘁嘁,他可是我夫郎,到时候还不是会告诉我,谁让他心疼我,听我的话呢?” 云念初看着她,郑重地道:“那我就不疼你了,你别想知道。” 蓝沐秋:“……”叛徒! 三人说说笑笑,好不快乐。 什么……为什么是三人?因为魏樱被夫郎瞪得不敢说话啊。 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屋内一片欢声笑语,屋外树影沙沙地响,岁月静好,人也惬意。 云念初虽然心性冷淡、不善言辞,可是如果他想和谁交好,就会真诚以待。 他说了些话,把煜恣风逗的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抚了抚他的脸颊,话锋一转,道:“这孩子,真是生得让人觉得可怜,让我一见了就觉怜爱心疼。你像我出嫁了的儿子一样,让我见到你时就觉得欢喜有缘。我想收你做我的半个养子,你愿还是不愿?” 这下不仅云念初懵了,连蓝沐秋都震惊了。这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另一本相当于前传,魏樱的故事也非常香(自己给自己打广告中) 第34章 叫我哥哥 · 云念初不敢随便应答, 毕竟事情太过突然,可又怕不回复伤了情分,于是转头对蓝沐秋求助道:“妻……妻主……” 蓝沐秋淡然一笑, 道:“别问我,这是你的事情。” 见云念初犹豫懵懵, 煜恣风的脸黑了黑, 道:“你是瞧不上我这一介粗人吗?” 不管怎么说, 煜恣风也算不上粗人,年少时读过些书,后来又被魏樱按着头学了那么多年, 勉强算得上是小有学识了,这一句话,他无疑是故意说的。 可云念初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结巴道:“不……不是……” 煜恣风翻脸比翻书还快,立马换上了一副开心的笑容,道:“那你就是答应了。” 云念初:“……?” 云念初有点紧张,不由得看向了站在角落里画圈圈的魏樱。 而魏樱则意识到了众人终于注意到她了,于是挺了挺身子,颇小人得志地哼了一声。 然后她偷偷瞄了她夫郎一眼, 见他没有打断,才大着胆子道:“我夫郎做的事情, 我自然是双手支持的。再说了,自打我拜访完你俩,我就跟夫郎说过了,我也欢喜你这孩子呢。” 虽然她说得十分坚定, 但煜恣风仍要纠正道:“什么叫双手赞同?家规是这么写的吗?再给我抄十遍,记住了, 我的话,你必须要双手双脚赞同。” 蓝沐秋哀嚎道:“你们偏心!跟着你们学了这么久,结果你却要认别人为干儿子,到时候你们仨岂不是得合起伙来欺负我?” “你脑子总算灵光了一回,我们仨就是要欺负你。”魏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 三人的迷惑行为,生生地将云念初闪了腰,但这还不算完。 煜恣风还一拍他毛茸茸的头发,道:“我的儿子就是俊。其实我也存了些私心,外面流言蜚语中伤了你和我的老婆子,我知道那是假的,可我还是气得牙根痒痒,哼,我得让那群造谣生事的人知道,是她们思想龌龊肮脏,实际上你可是我儿子呢。” 云念初一抿唇,心中释怀了许多,那些流言蜚语他也听过,也大概猜到了有这个原因,可他还是感恩于煜恣风的坦诚。 他还没来得及回味,煜恣风的一个眼神过去,魏樱立刻就领略了意思,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黑匣子,双手举到和和煜恣风的眉毛同高,恭恭敬敬地冲着煜恣风弯下腰来,双手奉上,丝毫不敢冲撞了他。 而他则坐着顺手拿过,打了开,道:“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可不许不收。” 里面赫然是规整的银子排列开来,足足有二十多两,这让原本依着墙懒散又笑嘻嘻的蓝沐秋立马站直了身子,结巴道:“不可,不可。” 云念初也立刻回道:“这礼我不敢要,心领了……” 煜恣风翘个二郎腿,满不在乎地道:“没关系的,我俩早先也经历过贫贱妻夫的阶段,能理解的。更关键的是,你这肩膀的伤,估计就是那县令之女整的幺蛾子吧?我俩也是今儿个才听说,哼,这种人,就该和她斗到底……咳咳,不过你对外别说是我说的,我还想消停几年呢。” 顿了顿,他正色道:“这银子不是给你俩挥霍的,这是有正用的。你俩去买几个家丁看院子,纵使明眼人都明白是县令搞的鬼,可拿她没办法,咱也不得不防啊。再等几个月,等你考出来了,她也就不敢造次了。” 云念初皱起了眉头,将他的手按下,道:“那也不能要您的银子。小辈没有准备些什么,就已经是失了礼数了,断然不能再要了。”蓝沐秋连连附和,自然也是不要。 两拨人就这么撕吧了能有好几分钟,最终煜恣风无奈地扶额道:“其实真的不要紧的,这些银子不过是一个学生见面礼的一半,活到这把年纪,又不缺吃少花,儿女又平安幸福,这些银子等我俩老了不过是捐了去。” 云念初仍是拒绝道:“那也不能收,当初没有给足够的见面礼已经很失礼了。” “瞧不起我这老头子?” “不……不是,绝不是,是这份礼太贵重了。” 煜恣风眉毛一挑,示意魏樱再去取,道:“好,那就换一份不贵重的。” “……” 他再打开另外一个盒子,里面装的竟是一些药,以及许多本书籍,有泛黄破损的,也有崭新未用的。 中药苦涩的气味以及陈旧书籍的气味传了出来,云念初可以察觉出,那中药的气味和他近来服用的草药的气味一样。而那些书籍,就是接下来蓝沐秋准备要继续研读的书。 想必是煜恣风两人早就准备了两份,怕直接给东西不收,于是先用前一份虚晃了她们一下,等她们拒绝,就顺理成章地拿出这一份。 或许认亲消除流言蜚语是假,想帮助她们度过难关、不伤了她们的自尊心是真啊。 虽然不是实打实的银子,可是这书籍的价值,可比那银两还贵重得多。 原先他们还发愁,到时候买了书就没了银子,路上的盘缠怎么办,可煜恣风他们早就为他们考虑到了这一点。 怕她们不收,他还急忙补了一句:“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大不了看完了书再还。” 按理说既是无功,怎可受禄,而且看得出有些书明显是为了她俩特意买的,可云念初依旧存了私心,他是希望她妻主可以一路走得平坦些的。于是他头一次跪下来,跪着磕了两个头,颤声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蓝沐秋穿越来此,几乎只有魏樱一家不嫌弃她们穷、对她们展示了十足的善意,这种关怀的感觉,如沐春风,于是她也跪下,拱手哽咽道:“老师、师傅,大恩不言谢,我记在心中了!” 魏樱这时停止了在墙上画圈圈,笑道:“我本就不是为了获得感激或是得到报酬,而选择了教书育人的。只盼你若有可能,便将我一生的执念——将女男平等的思想发扬光大就好。” 其实魏樱本不是女男平等的支持者,可她自打爱上了煜恣风之后,就为他成为了那样的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年少诺言,她当了真,她既然答应了要为他主持个女男平等,那么无论她是否是既得利益者,她都愿意为他站到大部分人的对立面的。 这还让煜恣风十分赞同,一边扶起他俩,一边点头道:“老婆子,你这话说得不错!不愧是我煜恣风的妻主!” 魏樱头一扬,傲娇地道:“哼,我对哥哥最好了,哥哥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煜恣风见她在外人面前还喊他哥哥,忍不住也红了脸,装模作样地咳嗦了好几声,可看得出来,他心里是十分受用的。 心中感慨万千,云念初好像是第一次,有了这种天涯知己的感觉。 从前蓝沐秋对他说起平等,他总是不太确信,因为好像世上再没有别的妻主是真正尊重男性的,他总以为蓝沐秋总有一天也会被染黑带坏,所以他对妻夫关系不抱什么期待。 今日见了魏樱一家,他好像才敢确信,这个时代竟然还是有良知的,男人付出了艰辛守候,女人就会爱他敬重他,而不是利用完价值后抛弃他。 少年时遇见的人,让他总以为世道就是如此,原来并不是这样,而是他的视野太窄了,从未出过这个小村落。 所以今日一见,煜恣风想必也有如此感触,双方难免相谈甚欢,从日上三竿到太阳渐渐落下,不得不回去的时候,云念初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至此,双方还约定要隔几天再见,蓝沐秋不禁有些嫉妒,云念初对煜恣风今天说的话,几乎比对她说的半个月的话都多呢。 待走出了门,她气哼哼地戳了戳他的脊背,道:“念初,你怎么这样,现在都和别人有了小秘密啦?” 云念初犹豫了下,心道她真是少年脾气,连这种醋都要吃,可是心里却莫名其妙的美滋滋,于是眯起眼笑道:“谈不上什么秘密,他说,这两句话可以告诉你的。” “那求求念初告诉我嘛~” 可哪有那么容易就告诉她呢,他还想再戏耍他一番,于是勾唇一笑,道:“不如秋姐姐叫我声哥哥,我就勉强答应你?” 显然,他有点隐隐地羡慕魏樱一家,所以连称呼方面,都不由自主地起了小心思,希望能学一学。 而蓝沐秋则感慨不已,心想果然不能带他去魏樱家,到时候他万一被煜恣风带坏了怎么办? 她不禁想到平日里煜恣风的手都快戳到魏樱脑门上去了,魏樱低着头缠绕着手指,眼泛泪花,还委委屈屈地喊着“哥哥我错了”的模样,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纵使她支持女男平等,可她不想夫郎对她那么凶悍,再说她也不大懂得像魏樱一样,去服软退让。 但她还是面上笑嘻嘻地道:“嘁嘁,不告诉我拉倒,谁叫你哥哥呀,臭念初弟弟。” 可说着不想知道,她的心却很诚实,抱着盒子还要去骚扰拿着伞的云年初,一边对其摸摸索索、逗他笑,一边喊着“不告诉我我就痒死你”,然后逗得怕痒得云年初直笑,连伞都拿不稳了。 可心思飘逸了去,手上脚上语言控制上就没了定准儿,他一躲,她像淫贼一样故意嘿嘿嘿地乐,伸出咸猪手一边摸索,周围的人竟然有当了真的,大喝了一声“淫贼住手”。 蓝沐秋:“?” 鞋子穿得太久了,导致鞋底磨损严重滑溜溜的,偏偏魏樱家是太勤快的,偶尔街道脏了她们也会帮忙扫,所以此刻地面极度光滑,她猛地一回头,硬生生就要向下倒去,手中的盒子更是哗啦哗啦直响。 幸亏云年初反应快,连忙猛地一拉,否则她是肯定要摔个狗啃泥了。 没想到来者是个男人,他气呼呼的,啪叽啪叽地趟着水,走了过来欲劈头盖脸地揍一顿蓝沐秋,还大声喝道“我最见不得别人欺负男子了”。 幸亏云年初反应了过来,连忙拱手应答,道:“您误会了,她是我妻主”。 而对方死活不信,道:“不可能,你不必害怕,我会管到底的,决不能让这种人横行无忌!如果真的是妻夫,何必如此?淫贼,我说的可对?” 蓝沐秋嘴角上扬,笑道:“情趣都不懂吗?” 来者大喝,道:“去你奶奶的情趣,如果真的是妻夫,你怎么可能对而立之年的男子还那么有情趣?”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可还行? 那男子见她沉默,自是不信,高声道:“有我在这,你不必害怕!我周厉平生最爱打抱不平,淫贼,速速报上名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蓝沐秋是也。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他可是官府认定、货真价实的我的夫郎哦。” 蓝沐秋没说完,就被云念初扔了出去。 一听这话,他突然才意识到她在他怀里呢,不仅如此,他明显地能感觉到,她像只小猫一样故意在他的胸口磨蹭着,这导致他的脸又红了。 而这一幕,则被那男子以为是云念初不乐意和对方亲近,于是对蓝沐秋是淫贼的看法更深了。 “你是蓝沐秋?她怎么可能这么猥琐......”那男子一愣,眯起了眼,似是不信,道:“你冒她人之名,算什么英雄好女?” 蓝沐秋一听,心中无语得要命,特别是她还听到了对方喃喃的那句“这么猥琐”,惹得她胸腔憋闷,几乎想要发出熊熊怒火。 可没等开口,云年初已然是语气不善地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我的妻主一点也不猥琐,她是世间最好看的人。” 这么一闹,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可偏偏这男子是个心性要强的,尽管他也觉得其实对面这个女人不做猥琐姿态的话,应该是十里八村都找不出来这么好看的了,但他仍嘴硬道:“胡说,你们真是瞎了眼了!” 双方蓄势待发,都做好准备决定要迎敌防御了,这时一声惊呼传来,道:“阿厉,你在干嘛,又给我惹了什么祸?” 第35章 屋内响动 · 周晟刚买完给魏樱老师的酬谢礼, 一见此,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走上前去, 试图制止矛盾再升级。 纵使她知道她的弟弟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只不过是原地让他待着等一会儿, 都能整出这么一码事, 可亲疏远近她还是明白的, 于是欲上前去批判一下“女子欺负弱男子的行为”。 只是走近一看,她的小算盘落空了,因为面前她要批判的人不就是蓝沐秋嘛。 她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 介绍道:“好久不见啊,这是家弟周厉。来,弟弟,见过蓝解元,我平常总跟你提到呢。” 周厉只感到天雷滚滚,把他烤得外焦里嫩,于是结巴道:“她……她就是蓝沐秋?” 得到周晟的肯定回答,他还是不忍心把刚刚猥琐了一番的人和他以为的“行侠仗义救济平民”、“为了爱人怒怼邪恶势力”的人联系起来。 他的梦碎了,他原本真的很崇拜她呢。 云念初见此, 终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他不想给蓝沐秋树敌, 于是道:“算了,既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都是误会罢了。” 蓝沐秋见他如此,自然也就缓和了表情。 见场面缓和下来, 周晟便唠起了家常,套起了近乎, 道:“蓝解元,您也要去拜访魏樱老师吗,盒子里的想必就是给她老人家的礼物了吧?嗐,我挑了一整个下午,也不知该买什么能讨得老师欢心。不如,您给出出主意?” 蓝沐秋一想到她买的那些瓜果零食和总价值不超过三两的文房四宝,觉得十分寒碜,于是耸了耸肩,道:“我没什么好主意。” “别谦虚啦。偷偷地说,其实谁不知道老师是个难伺候的呢,听说你又是她的关门弟子,想必是很懂得讨她的欢心吧。我当初的拜师礼送了三十两银子,可老师都懒得搭理我几句,后来看我勤奋,她脸色才好了点,可仅仅是好了一点儿。” 蓝沐秋一听,虽然面上哈哈地笑着,可是背地里却仍是出了一身冷汗,毕竟她可是半毛钱的拜师礼都没出。 在她印象中,好像她成了魏樱的弟子之后,她和她的夫郎就对她极好,会青眼以待。 她每每去了,煜恣风还会煮鸡汤和炖家养的大鹅给她补身子,甚至还让她带回去给夫郎吃。 虽然很馋,但奈何不好意思,于是她不吃也不带,对方没辙,从此就给她做点家常小菜,打这以后,她才安心地享用。 见对方不说话,周晟以为是戳中了对方的心思,于是继续,道:“您定是深藏不露的,真是令周某佩服,盒中物品一定价值不菲吧,毕竟看这盒子的制造工艺相当了得呢。不知周某,能否有幸开开眼界?” “没……就普通的几本书。” 周晟立刻粘糊接道:“那我可否有幸看看这普通的几本书?每个人备考准备总是不同的,知己知彼,互相交流,最好不过了。” 蓝沐秋:“……” 她见躲不过了,转念一想反正就是几本旧书罢了,于是将盒子打了开来。而周晟看见了之后,笑容逐渐淡去,脸上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蓝沐秋一愣,也低头望去,原来是因为自己差点摔倒时动作幅度过大,结果底下的东西竟然翻了上来,一些玉佩、簪子浮在了表面。 她不由得看向云念初,他也是一脸茫然。 显然她俩竟然都不知道,原来这书的底下竟然还放了些值钱的物件,如果他们知道,恐怕是怎么也不肯收的。 而周晟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物件上,她瞪大了双眼,结巴道:“这……这些不是魏樱老师独家收藏的书吗,她竟是借给了你?” 相比于她的吃惊,蓝沐秋则平和得多,因为她平常也经常被魏樱老师叫去读这些书啊,于是她试探地道:“呃……这书怎么了?” “我之前找老师要了那么多次,她都不肯给我看一眼,说什么我的层次达不到,再痴心妄想,就滚出学门去。没想到……你,你竟然……” 周晟原本磕磕巴巴的,但她随后话锋一转,颇自然地笑道:9sg“那么既是同门师姊妹,那么你可将此书借我翻阅几眼吗?” 这番话不得不让蓝沐秋琢磨琢磨了。 几本书倒是不要紧,可魏老师从前没借给她,想必是大有原因的,于是蓝沐秋斟酌地道:“不可,其实不瞒你说,我此次去正是要还书的,既然规定好了日期,不可逾约呢。” 云念初再一次感慨她说瞎话从来不打草稿,但还是连连附和,争取让周晟断了这个心思。 听她如此说,周晟也并未勉强,而是心道:这人既是还书,那么这些玉佩簪子自然是当做贺礼的咯,看来她平常一副贫穷淡薄的模样,自然是假的了。 正所谓财不外露,自然才学也不可以外溢,她埋藏得一手好实力,连自诩聪明的自己,竟然也被她迷幻了去。 蓝沐秋见她思索良久,心中更是怕谎言被戳穿,心虚道:“呃……聊天的时间太长,我家夫郎该闹脾气了。改日再叙,告辞!” 云念初一听,立马心领神会地装作了凶悍的模样,开始拧起她的耳朵,凶巴巴地道:“菜还没买呢,怎么成天就知道唠嗑?晚上别上我的床了!” 见她一溜烟就想跑,周晟只当以为自己猜对了,于是道:“慢着!不如,就三天后吧。来我家,也当是给家弟的粗鲁行为赔礼道歉。” “我哪有粗鲁……”周厉正要反驳,却被周晟狠狠一瞪,不再言语了。 然而蓝沐秋并未放在心上,而是一溜烟跑了,留下周晟与弟弟周厉面面相觑。 待她跑远了,周厉不安地道:“阿姐,你也看见了,她对夫郎那么好,又怎么可能再喜欢别人?” 周晟只恨这个弟弟傻到冒烟了,于是用手指一戳他的脑门,道:“如果你有这么多的银子,你会娶一个上了年纪、脾气又清高冷淡、听说在床上也不会伺候人的小倌吗?” 周厉不大懂地道:“不……不会,可她不是很穷吗?” 周晟只恨弟弟傻到家了,于是无奈道:“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那盒子里的东西,个个都做工精良、价值不菲啊。” 周厉紧紧地锁着眉毛,似是不能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突然想通后,他一拍手心,恍然大悟道:“她原来是为了迷幻大众!但,为何她这么轻易的就向咱们暴露了?” 他喃喃自语,突然大声笑道:“我懂了!她一方面不愿让大众知道,可另一方面,她……她定是对我有意的,所以才特意让我们看见。” 周晟见他终于开窍,笑道:“我估计也是!她平时逢场作戏,说的好听,但肯定背地里也在找个相匹配的人家,咱们家恐怕是最合适不过了。虽然咱们家不如从前的光景,可是配她,大抵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周厉还有疑虑,踌躇着道:“可是她对那小倌那么好,还放出了豪言壮志说此生都不休他,那么到时候再娶了我,岂不是很打脸吗?那时候她的名声……” 周晟狠狠地一笑,打断道:“她只说不会休了夫郎,可没说夫郎不会主动背叛她、和她和离啊。她如此对我们示好,不就是让我们来帮她解决这个麻烦吗?” 而另一旁的蓝沐秋则拉着云念初走了好久,累得气喘吁吁,丝毫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蓝沐秋见他若有所思,不禁问道:“走得太快了,腿疼吗?” 云念初犹豫再三,开口道:“不疼,我只是在想,魏樱老师一家对您情谊深重,真是难以偿还啊。” 蓝沐秋也笑道:“情谊也讲究还吗?我对一个人好,就是因为我喜欢他,才对他好的呢。比方说,我对你就是……” 她原本说的理直气壮,只是后来说得愈发没有底气、不好意思起来,于是随后瞎诌了个话题,问道:“所以我师傅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啊,真是令人恼火,念初吊着我玩,真是不害臊。” 见她竟然还记得这个事情,云念初无奈地耸耸肩,道:“其实师傅一共就告诉了我两句话。” “分别是?” “第一句是,他曾经……也当过小倌,他劝你我要想的开,抓住该抓住的幸福。” 良久沉默,蓝沐秋才如梦初醒般地“啊”了一声,问道:“念初,你刚才说了什么?” 云念初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妻主,你没听错。” 蓝沐秋:“……” 不可思议……蓝沐秋感觉自己以后都不能直视煜恣风了。 但其实转念一想,也是该如此的。 毕竟这女尊国以男子柔和为美,但煜恣风却活的恣意洒脱、随风飘逸,想必也是身世有些特别的。 早先有闻,煜恣风年轻时就是悍夫了,这样结合他从前的身份,就解释得通了。 毕竟像云念初这样性格的小倌是极少数的,大多小倌要么妖媚,依附于女人;要么就凶悍,自己挡事儿,否则是容易被欺负的。 她也不好妄加评判什么,还容易叫云念初以为她歧视,于是她笑道:“没什么的……那第二句呢?” “来也坦荡,去也坦荡。” “唔……” 她细细地品味此句含义,顺道去租了牛车回去。 一路上,蓝沐秋殷勤地一会儿问问他饿不饿,一会儿给他擦擦汗,一会儿柔情蜜意地夸他又帅气了,整得云念初是手足无措、不知所谓。 而到了屋外的时候,他俩却听见了屋内窸窣的脚步声,心中一惊。 第36章 情敌相见 · 她们以为是刺客, 欲悄悄逃走,却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公子,你以后能不能别拿着我的名义招摇撞骗啦?” “伶儿, 你我自小就是一伙儿的,你的就是我的, 我拿了你的名号, 有什么不对?” “你又颠倒是非了, 哼,成天欺负我,好事不留名, 坏事倒是经常用我这忻月白的名号。你今天和她眉来眼去,众人可眼巴巴地瞅着呢,到时候我的名声坏了怎么办?” “坏了我就养你一辈子。” “哼,说的好听罢了!年少时说好相互守着,永远不嫁,现在倒好,到底是你变了心。” “伶儿你瞎说什么……她,她也未必最后会选择我呢。” “要我说,你干嘛和那小倌整什么公平竞争。竞争来竞争去, 最后还不是要喜欢你的。话又说回来,你这么俊朗又脾气好, 该处理事情时又绝不含糊,无论男女,谁会不喜欢你呢。” “你又胡言乱语了……”然而胡言乱语四个字还未说出,他就猛地大喝, 道:“谁人在此?!” 小公子早先就察觉到门外有人,但他以为顶多不过是路过唠嗑的人, 但门外之人鬼鬼祟祟,他终是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呃——是我俩。”蓝沐秋尴尬地推开了门,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家了,否则怎么会那么心虚。 一时间,几人对视,各怀心思。 那假冒忻月白的小公子正蹲在地上擦着桌椅的腿儿,他手里拿着白布,见到她便脸上一红,于是背过手去,将手上的抹布藏了起来。 他结巴道:“我……我没动任何东西。实在抱歉,不该没打招呼就进了屋子。我……我很听话的,我是进了屋子后才洗了把脸,在此之前我易容了。” 其实那小公子和其小斯早就到了,没想到她们二人并不在家,小公子想到其嘱托,觉得拿着大盒子站在外头实在招摇,村里多了两个陌生面孔恐怕会惹人注目,见天色渐黑,就只好没打招呼就溜进了屋子。 原本小公子想的是不可动一点儿东西,可他见这房屋陈旧,不免生出了爱怜之心,便体谅她的辛苦,想着给她打扫一下屋子。 而他的小斯伶月一听,虽不乐意,可还是提议那就在屋里找一下抹布吧,小公子一听直摇头,表示不可乱动他人一针一线,于是便拿出随身佩带的小刀割开了自己的衣摆后延,将它当成了抹布使。 伶月气得牙根直痒痒,本来主子盗用他杀敌时所用的忻月白名号,他也不会生气的,可一见主子都卑微到尘埃里去了,导致他气得火冒三丈,于是也就有了他们二人在门外听到的争论。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皇帝不急太监急(yes) 云念初和小公子倒还好。 后者心里坦荡平静,前者则觉得纵使蓝沐秋一时对他起意,终究是会选择了更优秀的人,所以虽然嫉妒,可面上仍是正常的。 真正起了剧烈情感波动的,反而是小公子的小斯伶月和蓝沐秋,一个为自己的心上人打抱不平,一个尴尬得恨不得以头抢地。 只见伶月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难听的,还好小公子反应得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只能“唔、唔”的了。 小公子指了指桌面上放的红木檀香盒,眸若月光清澈皎皎,温和笑道:“秋姐姐,那盒子中放着我这些年来写给你的信。我答应过你的,每日一封,从未断绝。” 其实蓝沐秋并不想看,她本就怕这种人情债,若是信里里写了小公子对她的爱慕之情,她只会觉得很有负罪感。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伶月挣脱了主子的掌控,嚷嚷着表示尊重必须得现在看,要不然小公子这些年的真心算是喂了狗了。 更关键的是,小公子不断地说着不必如此,可云念初却表情淡漠,开口打断道:“既是从前旧恩,哪怕是失了忆,也不该全然忘怀。您不妨看看这信写了什么,或许能激起回忆。若是我曾与您有旧恩,我也会希望您能拾起回忆的。” 云念初今日在会议后面远远地望着她,虽然看的不甚真切,可见台下一片骚动,大抵也能猜出来公子定是和她有些互动的,心里便埋下了不悦的种子。 在门口时,他又偷听到了那小斯说了一句“你今天和她眉来眼去”,心中便将嫉妒自卑全然勾了起来。 纵使他已然淡漠了多年,可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般男子会升起的小心思。明明心里在乎得要命,可是偏偏还要装作大度,然后再偷偷观察对方的反应,见对方完全偏向于他,他才会将高悬着的心放下来。 他其实十分期待蓝沐秋直接拒绝查阅,可惜,蓝沐秋的反应让他失望了。 蓝沐秋则以为他是真的要她去看,心里于是叫苦不迭。 因为他们的话无疑是在说:她不看这信,她就是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拿起信,一封封检阅起来。 【秋姐姐,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思念您。战事吃紧,粮饷已空,每一个士兵都想回家,可公知的是,此战不胜,家国之命数,恐危在旦夕。我不敢念儿女私情,误了正事,提笔写信,只因还有一愿未曾放下。若我战死沙场,我期盼能葬在您的身旁。或许您会成家,我之所欲,并非与您同葬,而是望葬在您的墓穴旁,我可以守候您。】 【漫地黄沙,尸骨千里,鲜血漫城,哀嚎遍野。生灵涂炭,实在并非我之所愿,只盼战事早日结束,世间再无战争。叹我方伤亡惨重,作为将领,心中愈发惭愧痛苦……死去士兵,灵魂飘荡,可惜再也不能荣归故里。我誓与士兵共进退,此战不胜,我当自刎谢罪。】 越往下看,纸上的笔记也就越潦草,字形歪扭的厉害,一看就是书写人的手在不停的颤动而写出的。 书写的人,好像经历了极大的痛苦似的,而且纸上乱七八糟的血沫沾了到处都是。 蓝沐秋不禁一撇小公子,既然他是借了那小斯的名头,那么按理说,他的小斯才是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忻月白,那么他是谁? 怀着好奇的心,她不禁继续往下看,试图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而她看了一封又一封的举动,无疑是在用刀子给云念初心里戳着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他只觉得她实在太过于风流多情了,招惹了一个又一个,看几封书信意思一下还不算完,竟然还津津有味地看得没完没了。 而蓝沐秋正看到了关键之处,自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情绪的变化。 【……………】(省略了很多封) 【原谅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应约,娶你为妻。若有来世,盼望再见。今生,恐怕我不能归家了……】此字写的极为潦草,不再是落笔有力且坚定的,而是虚飘飘的,像是在病重时写的那样。 她再抽出信,这时用的已然不是信纸了,而是用的不知名的布料,浸染了血渍,而且书写的颜料也不再是墨水,反而是鲜血。 【遗憾!遗憾!倘若重来,娶你也好,嫁你也罢,只愿能长相厮守!】 【我对得起先帝遗愿,对得起武家一生忠良,对得起母亲阿姐,却唯独对不起你。我归不了家了,只盼你再觅良人。】 【……………】 【痛!痛!痛!】到最后,字形极度扭曲,这“痛”字已然分辨不出是说的灵魂痛,还是说的身体更痛了,只叫蓝沐秋不敢再看。 而且,她只感觉头疼欲裂,仿佛往常的一幕幕都要闪现在她的眼前一般,腿肚子一阵酸软,就要站立不住,堪堪地向下倒去。 旁边人立马反应迅速,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搂抱在了怀里,低声道:“何必难为自己,不想看就别看了吧。” 那手臂很有力量感,稳健地扶住了她,但偏偏,对方口中的话,是极度的温柔似水、珍重至极的,使她的心升起了些许感动。 抬头往上一瞧,只见那人眉间含笑、眸如星辰、唇红齿白,使她一个哆嗦。 倒不是因为她心动了,而是因为抱住她的人,竟然不是她以为的云念初,而是那小公子。 她这才反应过来,云念初除了有情绪波动的时候,整张脸都是苍白如纸的,连唇也不例外。 而且云念初这样内敛克制的人,要是肯主动抱住她,一定是出于担心,自然也就不会含着笑意。 她朝云念初一看,只见他垂首立于旁边,紧抿着唇,眸中沁出点滴圈圈泪花,纹丝不动。 好死不死的是,她的全身是真的没了力气,还升起了有点酥麻酸涩的痛楚,她不禁尴尬道:“念初,过来扶我。” 她不禁感概云念初还是在乎她的,她刚一发令,云念初就挪动身子了。 只不过…… 他怎么是在往后退??? “念初,我怕。”蓝沐秋忍着不悦,装出了一副难受的样子,颤着嗓音,又说了一遍。 果然,云念初的身子一顿。蓝沐秋心里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这个狗男人,一定是喜欢她的。 只见……只见云念初往后挪动的更迅速了。 蓝沐秋:“……” 云念初却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既然妻主都被那人抱在怀里了还不出来,那么一定是贪恋那美男在侧,如此一来,叫他上前去,岂不是想左拥右抱,收了一个又一个? 于是他想到自己昔日对她的别样心思,只觉得又羞又愧,头一次感到这么悲愤苦楚,于是向后退着哽咽道:“求您休了我吧,我不愿伏低做小,做您的玩物!” 蓝沐秋一见他伤心于是连忙道:“念初,我没说要让你做小啊!” 心下一急,感到身体有所缓和,她连忙将身子抽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想过去拥抱云念初,可云念初却节节后退,求她不要过来。 见此,伶月不悦地怒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让我家公子做小?!公子,别人不要你,我要你!何必委曲求全!” 小公子连忙解释道:“念初兄弟何必如此?我既说了公平竞争,就断然不会逾约的!方才是我不对,可我本意是想扶住她,仅此而已!” 话音刚落,屋内就飞入了一支箭,那只箭笔直有力,次拉地划破空气,径直朝着蓝沐秋射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伶月的名号叫忻月白(相当于化名),爱慕蓝沐秋的小公子借用了伶月的名号(忻月白)去参加了颁奖会议,蓝沐秋以为他是忻月白,实际他不是 大家猜猜他是谁?答案很明显了吧? 第37章 刺客来袭 · 云念初几乎是下意识地, 将蓝沐秋扑倒,他宁可这箭伤了他,也不愿这箭射在蓝沐秋的身上。 事件太过紧急, 云念初到底是晚了一点,那一刹那他心里知道, 他既是扑倒了蓝沐秋, 恐怕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可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席卷而来, 他睁眼望去,只见小公子在情急之下,竟以手为剑, 生生地劈下了那高速飞射的箭,拦截了下来。 箭太过迅猛,以至于小公子的手生生地被剌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液涔涔而出,嘀嗒嘀嗒地流淌到了地上。 小公子则很显淡定,抬手看了眼受伤的手,闻了一下,对伶月道:“有意思!闻这气味,这箭上涂的竟是第一大致命毒药, 来者不善啊。” 蓝沐秋心下一急,不由得开口道:“那你的手沾染了毒药, 不会有事吗?” 云念初心里一痛,只宁愿那箭还是射在他身上的好,至少妻主就不会惦记别人的安危了。 身上恶寒,他好嫉妒, 嫉妒得要癫狂了,可偏偏又不能说出口。 那样显得小家子气, 再说了,那位公子本来就是为了她们才挡下的。 而那位小公子只感到心里美滋滋的,转头青涩一笑,道:“我早就练成百毒不侵的身子了。” 结果转完头,他正看见蓝沐秋被云念初扑倒在地,两人躯体贴得紧密难分,云念初半个身子都近乎压在那胴.体上了。 而箭雨飞来,伶月只得掏出匕首迎接,还怒吼着“蓝沐秋,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而小公子则不紧不慢地眼睛一眯,过去像揪兔子一样把云念初揪起来,推到一边,贴在他耳边质问眯起狭长的凤眸,道:“你怎么能不守信用?”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贴到了蓝沐秋的身上,双腿跪在蓝沐秋的两侧,俯下身子,贴了上去。 他对蓝沐秋温和地笑道:“秋姐姐,这下公平了,你该亲我一口的,毕竟你醉酒时也亲了念初公子不是吗?你可知道,我很嫉妒?嫉妒到不能忍受,想要直接与你……” “……”此话一出,三人均不悦。 蓝沐秋尴尬死了,云念初莫名炸了毛,气的直哼哼,而伶月也嫉妒到气疯了。 蓝沐秋的全身还很麻,正欲开口让他离开,却听见伶月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截断下不断飞来的箭,一边怒斥道:“大敌当前你竟然还有心思谈情说爱!身为男子,说出这些女男之事,你的廉耻心被狗吃了吗?” 小公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边说着“开玩笑的,何必恼我”,一边起来,上前帮伶月一起接那飞射而来的箭雨。 二人挡在蓝沐秋和云念初的前面,但箭的数量愈来愈多,二人不断用着短刀匕首接着,难免会有遗漏,有的箭直接射了过去,就够蓝沐秋二人躲一阵子了。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作响,有的射到了墙上,有的射到了凳子上,声音不绝如缕。 短刀匕首终究是太短,不好迎接,震得手都麻了,伶月一个踢腿,“轰隆”一声把那桌子踢的折裂了开,他拿起桌子腿,以它为剑,舞动四方,应接起来才显得毫不费力。 小公子则哀嚎道:“我刚擦的桌子呀。” 回应他的,则是伶月锐利的眼神,明摆地写着“你还说?” 于是小公子也不开玩笑了,便一边笑着,一边也拿起细长的桌子腿应接起来,一边游刃有余地回眸道:“秋姐姐,几年不见,你的武功怎么退缩成这般模样了?” 蓝沐秋挡在云念初的前面,看着地上满地箭的残骸,虽然着急,可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和云念初一人也勉强拿出一个桌子腿御敌。 她一听此话,只感觉分外熟悉,似乎回忆里某个深处的点被触发了。 曾经的一幕闪现在她的眼前: 炎炎夏日,茂密的森林丛中,她二人恰好从中经过,箭雨突然从两侧袭来,那小公子汗流浃背,应接着飞来的箭,疲惫不堪,而她则在他身侧,笑着说“今天可能会葬身于此”。 一番抵抗后,他们的马匹都被射到,于是她们就跌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她却还开着玩笑话,道:“真是遗憾呢,没能和你成亲,白弟。” 他也勉强一边接箭一边笑道:“白弟?你第一次喊我弟弟呢……或许,你该叫我澈弟,要不然白弟,总让我想起白帝城托孤。” 她一边叹气,一边笑着道:“听你的,只是你总该先叫声秋姐姐给我听吧!” 他也毫不扭捏,骑着骏马扭过头,嫣然一笑,道:“秋姐姐。” 话音刚落,她竟舞动的如飘絮般随风飘逸,极快极迅速,盈盈衣摆随风而荡,极具美感和爆发力,竟然箭一点也近不了她二人的身。这使得他呆愣道:“你……你……。” 而她则一挑眉毛,笑道:“我可没隐藏什么,只是方才你一叫我秋姐姐,我心里头高兴,一不小心就打通了任督二脉。” 这话赢得了他的一声嗤笑:“没个正经。” 回忆至此结束,明明只是刹那间的事情,蓝沐秋却感觉好像过了好久好久。 一个疑团不由得在她心中升起,这个小公子到底是谁? 方才窃听时可以得出,这忻月白应当是这公子的小斯打仗时用的名号,只不过被他盗取了。 那么忻月白实际上是这位小斯,那么这公子是? 白弟……澈弟…… 武澈白? 蓝沐秋只感到一阵窒息,如果真如她猜想的那般,此趟武澈白将军谎称自己是忻月白,以此来在暗中观察局势,似乎…… 也很合理。 云念初看她出神,心中吃醋不已,可是又担心她的安危,于是摇了摇她的身子,让她专注些,她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应声。 她俩看这二人一边单手用木棍应接劈箭,一边还能游刃有余地开着玩笑话,都已经惊呆了。 因为她俩已经看见,二人游走的速度之快,已经出现残影了。 场面僵持不下,外面的人伤不了他们,可小公子二人守着蓝沐秋不被射到,也不敢贸然出去。 就在这时,一只带火的箭射入空中,小公子下意识地依旧劈断了它,那只箭就这样跌落在地上,燃起熊熊火焰来。 幸亏这箭射入的地方不是被子,否则怕是整个房间都要遭殃了。 蓝沐秋和云念初不敢停留,于是连忙从水缸里舀出水,泼在地上和被子上。 蓝沐秋只能感慨幸好女尊国科技不发达,否则如果是那种水也浇不灭的火,屋内这么多的易燃物品,恐怕今天非要葬身火海不可了。 那小公子密切关注她的举动,看她神色紧张,于是淡之若素地笑道:“不要紧,一两个小毛贼而已,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这个词在云念初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对方能给他妻主那么多的东西,无尽的荣誉与爱,可他作为一个连伺候女人都不会的小倌,能给妻主什么呢? 思及此,他不由得松开了一直拉住蓝沐秋的手。 那双……遇见了蓝沐秋以后,因干活而粗糙的手。 没等他自怨自艾完,屋内的窗户翻越进来了蒙面之人,一个个膀大腰圆,手拿大铁刀,一个接一个地翻进来,给屋内四人都看愣了。 “……”这哪是一两个小毛贼啊,这分明是七八个。 那小公子急道:“秋姐姐,到我这边来,免得他们伤了你。” 蓝沐秋听闻后,依旧没动,而是攥紧了云念初的衣袖,挡在他前面,心想决不能让别人伤害到他。 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云念初在她心里已经如此重要了。 重要到,虽不经山盟海誓,却觉得难舍难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云念初帮她干活,任劳任怨不说,还从来不想让她知道那些苦楚。 为她织布、为她缝衣、给她做饭、给她洗衣、她早已……习惯了。 既然云念初可以两次为她挡箭,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么她也能。 今天,她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来,也要护他周全。 看那几个女人摩拳擦掌,几乎要淫笑着前来,云念初心里一急,怕自己保护不好她,反倒成了她的累赘,于是直接把她推了过去。 她一个不注意,就跌倒在了小公子的温暖怀抱里。 蓝沐秋:“……”真是有够无语的 第38章 神明将军 · 而伶月则立刻身体做出防御姿势, 中心下移,双手把住了木棍,挪步到了云念初身边, 对云念初说道:“搂住我!”云念初一愣,没有回话。 伶月愈发不耐烦道:“我虽厌恶你, 但不会害了你。”听后, 云念初照做。 那几个刺客见他们武功高强, 箭雨都丝毫伤不了她们的身,于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见对面的两人竟然一人护着一个,只哈哈大笑, 笑他们是个傻瓜。 毕竟如果单打独斗,那两人还有可能赢,可如果是一人保护一个,纵使能更好地照顾好周围的人,可胜负就立马能够分辨出了。 可那小公子却丝毫不惧,呵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安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刺客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放屁,怎么不敢?现在是黄昏, 不是白天。” 蓝沐秋四人:“……”无语至极 于是刺客仗着人多,见真正要打斗的是两个仅仅以木棍作为武器的男子, 就淫笑着冲上前去。 待他们纷纷围住四人时,却又都警惕地看着对方,没有敢真正做出头鸟上前的。 “谁率先杀死她们,赏黄金十两!”一个领头的瘦小女人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女, 一对黑衣人刺客面面相觑后,率先冲了上去。 而小公子和伶月单手抱住各自的队友, 纵身向后一跃,身轻如燕,很轻易地躲过了攻击。那刺客下了狠手,见一招不得,就只得反身再划去,却又被二人躲避了开来。 刺客不死心,试图刺向没什么杀伤力的云念初和蓝沐秋,反正对方拿的是木棍,他们也不怵,于是便俯身冲向前去。众位刺客一见此,于是一哄而上。 而刺客有恃无恐,便不自主地用了力气,身子往前倾了倾,伶月和小公子便非常有默契地抓准时机将木棍一挥,很轻易地就划过了向前俯冲之人的脖颈。 要知道脖子是最脆弱的,纵使这一击力度不大,那两个刺客的脖子仅仅起了刮痧一样的血痕,可他们就这样轰隆一声倒下了,他们的刀连对方的衣服都没碰到一块。 倒下前,他们的眸里猛地放大,还带着不可置信与震惊,像是看见死神的镰刀了一般,惊恐万状。 剩下的刺客都被这景象整懵了一下,霎时面面相觑,围着他们转,可谁都不敢再贸然前往。 那小公子下意识地抬脚看了一眼,发现鞋没脏才安了些心。 伶月俯身捡了下战利品的两把刀,将其中一把好一点的扔给了那小公子。 “你是……你是……神明将军?”其中的一个刺客颤抖着声线,问道,而其它刺客一听,纷纷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显然是极度震惊的。 论行事方式,面前的这人倒的确很可疑,像极了某位将军:身长八尺,样貌俊美,身为男子,武力高强;杀人只划咽喉,从不折磨俘虏,号称千里不留痕(而且极度爱干净,杀了人后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鞋脏没脏。 敌人恨之,却也敬之。 因他战时杀敌勇猛,不战时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少年时便戍守边疆,却从不滥杀无辜,因此名声极佳。 听闻两国无战时,他还与男尊国的许多将领私下交好,约定不谈国事,做个拜把子兄弟,战时就互相忘记彼此恩义。 那时有男尊国人意外撞见他与本国将领聊天甚欢。煮酒论英雄时,看他总是身着一袭白衣,便纷纷私下称这位将军是“神明将军”。 如此美名,很快就传播开来。 其中一个刺客大着胆子发问,道:“猴三儿,你怎么这么说?” 那叫猴三儿的人怯声道:“我当兵时远远地曾仰视过他一眼,方才就觉得像了,可我不敢认。” 那小公子一看这情况,便轻轻地笑了笑,道:“既然知道我的名号,也知道改革派来此,为何又行这种不轨之事?既然当过兵,忠心于自己的国家,为何又沦为匪寇,残害自己的同胞?这不矛盾吗?” 其中一个刺客大着胆子道:“你放屁,神明将军才不会杀自己国家的人呢……你杀了我姊妹,我要你血债血偿!” 没等她说完,想俯冲上前去,地上倒下的两人就一阵咳嗽,呜咽了半天,原来她们并未真死,而是被弄得昏了过去。 这种精妙的剑法,是极度难得的,杀死敌人难,可不杀死敌人却让她们昏过去、短时间内不能行动,这是更难的。 更何况,这两人用的不是刀剑,而是木棍,控制其下手轻重自然更是不易。 于是,这下子众位刺客都犹豫起来,毕竟如果对面的人真是那个将军,恐怕他们不仅会无功而返,还有可能葬身于此。 更关键的是,这是在不够意思,人家苦苦为国做奉献,和这样的人生杀掠夺,传出去了还怎么混? “神明将军……是武澈白的名号吗?”蓝沐秋不由得喃喃自语。 在某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云念初跟她详细说过武澈白的事迹。 不过趁着天色渐晚,她是什么正经的东西都没记,就记得云念初跟她说的那些……武澈白小时候的黑历史了。 听说武澈白小时候就不爱红装爱武装,最擅长的不是琴棋书画,而是剑法,他经常和隔壁邻家女比剑法,关键女生还打不赢,然后就会和他对骂。 两人骂战更添轶事,他骂女生非女子大夫人,输了不认账,而女生则骂他是悍夫,小心以后嫁不出去。然后武澈白就笑着说:还有这种好事?借你吉言。 真可谓天意弄人,后来那女生长大后,竟变得温和有礼起来,每每提起武澈白,就发誓此生非武澈白不娶,而且一生只娶他一人。 而武澈白长大后,恰逢武澈白姐姐战死,京中一片阴霾,武家更是痛失唯一一个女儿,皇帝疼爱他,于是给他赐婚冲喜,将隔壁那个女生赐嫁给他,入赘武家。 要知道,历来只有女子娶夫,哪有女子嫁人入赘的呢?况且,寸土寸金的皇城,能住在隔壁的,自然也是非富即贵的。 以那邻家女孩家庭的财力,配谁都配得上,可偏偏那女生咬死了只爱他武澈白一个,入赘也要和他在一起,这可谓撼动京城,人人都夸武澈白有福气。 皇帝龙颜大悦,便许诺若二人婚后生了孩子,孩子可以跟武家姓,一生享受皇亲国戚的待遇,毕竟武澈白,自小也是皇帝的养孙。 原本一对青梅竹马的欢喜冤家成亲,自然也是京中的奇闻轶事了。 按理说武澈白这样勇猛刚毅、别具一格的少年,配上这样可以体贴他、体谅他的人,自然也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偏偏结婚当日,他逃婚了,其中真假,已然难辨,众人只能知道武澈白回来后,为了赎罪,便自愿戍守边疆,一生在刀口饮血,发誓至死不悔。 他的名声,从京中小霸王、凶悍到没人要之人,再到天赐良缘、上苍眷顾之人,再到不识好歹、人人唾弃的逃婚之人,最后定格为现在的神明将军、守候国家的忠勇之人,其实也不过才二十几年的变迁罢了。 人们对他的评价,总是根据时局的需要而改变。 而蓝沐秋知道他年轻,也听了一句云念初说他二十岁多,却不曾想到这意思竟然是“比二十岁多几个月”…… 而此刻,武澈白则笑着低头对她道:“秋姐姐,你记起来我啦?” 蓝沐秋:“……”如果她当场去世,重开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二的部分写在第47、48章了,和前面给出的一些对话线索相呼应,等完结后会单独把他的故事拎出来写的。 第39章 分房事件 · 蓝沐秋无语道:“你好无聊啊……还刻意说自己是忻月白, 让我误会。” 武澈白眸中沁满小溪流淌过的潺潺清澈,其中满是笑意,道:“我从没说过呀, 是你自己以为的。” 见有人有说有笑,云念初竟然生生地感到了一丝不快, 这房屋洒了水, 潮湿的很, 他只感到腿上又针扎似地疼痛。 而见她们丝毫没把刺客放在眼里,刺客只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不乐意地嚷嚷着。 伶月则不悦地一挥手上木棍, 凶道:“嚷嚷什么!” 刺客:“……”好憋屈 武澈白转头镇定地对刺客道:“给你们两条路,一,随我去官府,依法处置,若你们是家庭困难才沦落至此,我可以给你们足够的银子,我武澈白说到做到。如果你们执意要逃,休怪我不留情面, 将你们当场击毙。” 一个刺客不敢相信他的说辞,道:“你说你是武澈白将军, 可有什么证据吗?” 伶月则呸了一声,一边将云念初放下,一边道:“别给脸不要,你们都该清楚, 我俩的武功远远在你们之上,还不尽快束手就擒?” 蓝沐秋这时才尴尬地从武澈白怀里挣脱出来, 说道:“既然那幕后黑手是县令,你们只需说是被胁迫的就好。既是迫于生计,相信武澈白将军一定会宽宏大量,酌情考虑的。” 武澈白点了点头,笑意更甚。 随便从腰间拿出一块随身而佩戴的玉佩,他将其抛给了刺客们,道:“这块玉佩的成色是顶尖的,价值百两黄金,是敌国的将军赠送的。你们若有懂行的,可以看看,这可有假?” 众位刺客瞧了又瞧,其中有一个稍微懂些的人说这玉佩成色好,的确珍贵无比。 此时,她们已经可以确信,即使对面的人不是武澈白,也是非富即贵的人,毕竟收藏玉佩的爱好,也只有富家姊妹会有。 她们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决了。 如果没有刺杀成功,她们就必须得自刎而死,这是在县令手底下办事的规矩,否则回去,县令也会派别人来杀她们,再辱没她们的父母夫女。 可今天,她们赢得几率少之又少。 其实放在她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誓死和面前的人一搏,死了便死了,至少不危及家人,要么就束手就擒,相信对方的话,自己平安,家人或许也无事。 如果对面真是武澈白将军,以他公正严明的态度,至少可以为父母夫女搏个生路。 其中一个刺客把玉佩扔了回去,大着胆子问道:“那……你能否保证我们父母夫女不被伤害?” 武澈白敛去笑意,正色道:“可以。虽然我不是大夫人,但身为大丈夫,说出去的话,依旧驷马难追。” 刺客叽喳了一会儿,然后纷纷地抛下了武器,投了降。 还好蓝沐秋和云念初早有准备,在市场买了绳子。 她俩翻箱倒柜,拿出了绳子,要给她们先捆绑起来。 而伶月则在一边割下了自己的衣衫,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然后给武澈白的手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唠叨武澈白整天净不让他省心。 而武澈白的注意力,则全在蓝沐秋身上,他坐在凳子上拄着头望着她,丝毫不顾及周围狼藉一片,目光温柔。 云念初感受到他别样的目光,气得牙根痒痒。 蓝沐秋与云念初在两边分别绑着,前两个倒相安无事,第三个的时候,对面刺客却突然从袖子中拿出了一把刀,正欲要向蓝沐秋刺去。 蓝沐秋一惊,伸手欲去抵挡,但一想凡身哪能和冷冰器相抗衡,于是连忙起身想躲避,而云念初则离她有段距离,几乎不可能去扑向她,只惊呼出了声。 那刀极锐利,出手得极快速,几乎马上就要刺到了蓝沐秋。 咻的一声,一把匕首穿过了空气,笔直地射入了那刺客的手臂,那刺客猝不及防,“啊”地大叫了一声,手中也再拿不稳刀,刀就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武澈白面色寒冷,摩擦着自己刚刚射出匕首的手,冷声道:“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对我的秋姐姐动手。” 顿了顿,他又厉声道:“谁敢再对她动手,哪怕只是一根手指,我都不会放过你们的。一人敢乱来,我叫你们全部的刺客陪葬!下次这刀射的,就不是手了。” 刺客,众人的脸色都是惨白的。 刺客胆颤心惊,生怕这匕首刺的就是自己,这下都不敢再使出奸计,轻举妄动了,想到自己的处境,她们脸色全白。 而蓝沐秋虽有些感动,但还是惊魂未定,脸色难看。 而云念初则是担心妻主有事,也脸色诡异铁青,特别是相较于武澈白,他愈发自惭形秽了。 而伶月则想到了别层,苦笑了下,他心道武澈白还真是对蓝沐秋极好。 为了她,甚至破了不会残害俘虏一根汗毛的规矩,竟还威胁别人不听话就杀她们全部。 武澈白见蓝沐秋嘴唇都白了,于是又恢复了温和,笑着对她道:“秋姐姐,继续吧。不要害怕,有我在。” “谢谢。”蓝沐秋转过头,也对着武澈白善意一笑。 这一幕在云念初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本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往常还会打心眼里厌恶那些小倌为女子争风吃醋的举动,可他此刻的内心,只恨不得也那么干。 必要时,他甚至可以为她献身,只要蓝沐秋不离开他,只疼爱他一个人。 心中为自己有这样羞耻的想法感到羞愧,他忍不住一下子红了眼睛,手也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 蓝沐秋见状,心里忍不住心疼起来,以为他是害怕了,于是柔声道:“念初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就好。” 武澈白一听,立马自告奋勇地说可以接替云念初,还说他是该休息一下了,毕竟刚才一仗太耗体力。 而云念初则努力克制自己想要阴阳怪气的想法,冷声拒绝道:“劳烦有人的关心,我是个瘸子不假,可我手臂没瘸。” 听此,蓝沐秋忍不住开口道:“可你的确瘸了一条胳膊……啊不,是坏了一条胳膊。你是该修养一下了,否则你单手也干不好活,还容易狰裂伤口。” 他仰头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忍不住嘲讽似地笑道:“您是在嫌弃我是个残废吗?” 听到浓重的哭腔,蓝沐秋吓到了,连刺客都顾不上捆了,径直就要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念初最乖了,别难过好不好?” 云念初一想到还要再利用武澈白,为妻主争取利益,便突然噤了声,不再言语了。 只剩下蓝沐秋一人不停地哄他,说了好多的好话。 然后,有人开始了低低对话: “念初不敢……”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关心你才不让你干活的,我从没嫌弃过你……” “……” 武澈白呆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而是走了过去,要接替蓝沐秋来捆。而伶月则抢过了绳子,不让他动用受伤的手,最后完成了捆绑。 完成这些工作,武澈白给带着一行刺客和她们分别易了容,然后租了马车,赶往他临时置办的府邸。 那里到处都有护卫把手,旁人不敢进犯,比较安全,武澈白就叫她们先在这里住下,剩下的事情他会安排解决的。 一切都很圆满,只不过,在分配房间上,众人出现了分歧。 武澈白建议应该只开两个房间,有事来得及反应。他建议三个男子住在一屋,然后蓝沐秋身为女子,一人住在隔壁就好,美其名曰,可以照应。 而伶月则根本不同意,直接怒气冲冲地道:“三个人怎么住?以往都是你我有人同住一床的,怎么能让第三个人插足?” 其实四人都心知肚明,武澈白根本是想把云念初和蓝沐秋分隔开,防止再发生点什么。 蓝沐秋本来想找个借口把云念初弄过去,然后今晚就表白心意。 她今天才可以完全确定,她就是喜欢上了云念初,要不然为什么他推开她时,她的心会那样抵死抽痛? 关于武澈白,她想的是明天找个借口跑了就是了,在她不了解这小公子的时候,以为小公子是忻月白,她还想着可以借对方之手除掉县令一派,然后她就能站稳脚跟了,等她升了职位,忻月白作为右卫应该拿她没有办法。 可她没成想这位小公子是武澈白,这种将军级别的人物她可得罪不起,她就算升了官,对方的家族实力弄死她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不能和对方相爱,对方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她得跑,而且要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只不过,她一听“同住一床”的时候懵了一下,就没有开口接话。 一个问号缓缓在她心中升起:平时床位又不是不够,两个大男人没事儿就同住一床? 不过她再一想,这里男人的友情应该相当于现代的闺蜜,似乎也合情合理。 武澈白底气不足地小声道:“我这不是为了安全吗?” 伶月不依不饶:“那你就让云念初和她一起住啊,刚好还能保护他。” 这下子蓝沐秋十分感动,她都没想到竟然能意外获得了个助攻。 武澈白则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忽悠道:“他身为男子,又不会武功,不如这样吧,你我有人武功高强,你又在乎名声气节,你和念初公子同住,我和秋姐姐同住好了。” 伶月的话像炮弹一样接连不断地滚落了出来,道:“屁,这府邸到处都是暗卫和侍卫,还不够安全吗?人家都有家室了,你还硬往人家身上凑,已经很不知廉耻了。你素来受了严重的伤都不让女兵给你上药,如今碰上了她,你怎么就如此恬不知耻、不守男德?” 在女尊国,说一个男子不守男德是极大的羞辱,在武澈白的记忆里,伶月又一直是事事顺他的。 于是他的嘴唇颤了颤,眼神中似有恼怒,过了一会儿眼里又转化成了委屈,道:“阿伶,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伶月怒道:“那我不说了,直接割袍断义吧!一生替你做事,战时做手下忻月白陪你,不战时做小斯伶月陪你,竟比不过……明天我就申请去别处边疆,不在你手下做事了!” 这时,一直静静地观察一切的云念初蓦地开口道:“您的名号很有意思啊。忻月白……是您自己起的吗?” 武澈白撇了伶月一眼,见他气呼呼地不说话,不免有些委屈,撇起嘴来。 见他不回答,武澈白只得委屈地道:“是呀。他本名叫伶月,是我家里的小斯。战时我第一次出征,他也想冲锋陷阵、做出一番事业,家母就令他改个名字,再随我一起打仗。然后,他就自己起名为忻月白,月是他的本名,就沿用了,加了一个白字,是为了向我致敬。” 云念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倒也未必是为了致敬。” 伶月的脸色白了一下,突然眸光变得凶狠,像是被人窥探了心事般,霎时面色铁青。 武澈白见气氛凝重,最后才提议自己和伶月住一间房,云念初和蓝沐秋在隔壁住一间房。 此次分房行动武澈白虽然没有得逞,有些不悦,可想着反正在隔壁,可以隔墙窃听,大概蓝沐秋和云念初也不会再发生什么。 伶月说的对,不管怎么说,云念初和蓝沐秋依然是名义上的妻夫,他不能太过分,显得太不知廉耻。 从前的过往,武澈白自认为可以悉数不计,他想的是,既然云念初和蓝沐秋是假成亲,那么等他嫁给了蓝沐秋以后,蓝沐秋从此只和他一人在一起就好了。 夜间,分了房,黑夜沉沉,众人都累了,纷纷洗漱完毕就爬上了床。 只不过四人都恰好失了眠。而蓝沐秋和云念初,一时间没有了言语,熄了灯后就各执一边,没有像往日一样面对着,而是背对着彼此。 蓝沐秋睁着眼睛望向窗外,看着一轮明月,心中无尽别扭。 明明这床是极度软舒服的,可她就是觉得不踏实地难受。 想开口,可是又不知该从何提起。 也许是心有灵犀,云念初发觉了她的异常,就翻身过去,给她扯了扯被子盖严实了,又翻了回去,道:“明天我们得把那些贵重的东西再交还给魏樱老师。” “嗯。”蓝沐秋抿了抿唇,其实她更想听到的是别的话,可她还是顺口接道:“师傅一生与老师相守,我很羡慕。”她在借由煜恣风与魏樱的爱情,以此来表达对云念初的心意。 而他的语气淡淡的,尽管他已经在暗中红了眼眶,可他仍努力压制嗓音,让语调正常,道:“您也会那么幸福的。看得出,武澈白将军,对您很偏爱。” 过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正当云念初不抱什么希望,只当她默认了的时候,一道喃喃自语般的轻声话语飘落进了他的耳中,使他身体一僵: “倘若我说,我钟意的是你呢?” 第40章 表白心意 · 见云念初装死没回话, 蓝沐秋又说了一遍: “倘若我说,我钟意的是你呢?” 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但云念初仍没回话,只是身子颤了起来。 蓝沐秋又一遍坚定地道:“我说, 我钟意的是你。念初,我钟意你。” 见对方就想装死装到底, 蓝沐秋挪了过去, 抱住了不断哆嗦、像只被欺负的小动物一样的他, 道:“念初,我喜欢你,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起来, 就像是嗓子被打了一拳,连他的喉咙都在颤抖,哑声道:“可是您根本就不了解我……” 抚了抚他的背,蓝沐秋把头放在他的脖颈间,诱导道:“以后有一生的时间去了解。念初,和你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我是个瘸子。” “我不在乎。” “您不可能不在乎!而且,我已经是半截都入了土的人了。” 古代女尊国男子的平均寿命是四十多岁, 按照这个朝代十六岁就算成人,可以嫁娶的算法, 云念初的确算是年龄很大了。 思及此,蓝沐秋搂他更紧,怕他担忧些有的没的,于是步步紧逼地道:“不, 我真的不在乎,我喜欢你, 哪怕是你瘸着腿傻乎乎的样子我也喜欢。你不必担心年龄,我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云念初猛地甩开她的胳膊,道:“您的确会长命百岁的,但我不会……我的身子早就因为喝药而喝坏了。” 见他反应激烈的,蓝沐秋便下了床,用放在桌面上的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回到床上,认真地望着云念初道:“喝坏了就给你医。念初,你不必担心这么多,我喜欢你,我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听那坚定话语,与念初不由得转过头来,却连在黑暗中都不敢直视她,喃喃道:“妻主,我并非像你想象的那样,是个清白规矩的男子。我……我……”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云念初激动地道:“不,您不知道!我曾经也曾勾引过别人,那些羞辱仲伤我的人说的对,我的确不过是故作清高罢了。我本就是做小倌的,您该明白的,生为小倌,这就是我的宿命了……” 他的面颊在烛灯下摇曳,多了些柔和的暖意,可他的脸上仍是纠结在了一起,似乎有无尽的痛苦与挣扎。蓝沐秋就这样耐心地听着,听着他贬低自己。 等他语无伦次地说完了,她才试图解开他的心结,道:“既然念初如此不堪,为何不勾搭我呢?我同意了,你可以勾引我。我甚至向你保证,只要你……勾引我,我一定上钩。” “你……你……”云念初接不上口。蓝沐秋的意思非常明了:如果他不勾引,就说明他没有那么不堪,既然没有那么不堪,又有什么配不上的呢;而如果他勾引了,就正中了蓝沐秋的下怀。 蓝沐秋攥住他的手,揉了又揉,摸了又摸,那双曾经柔软细嫩、骨节修长的手,现如今变得那么粗糙,可她还是喜欢。 一边抚摸着,一边喃喃道:“念初,跟我在一起吧,我发誓会对你好的。” 云念初拼命想把手抽回来,但却不能做到。他何尝不是喜欢蓝沐秋的呢,只是…… 他坐起来,靠在墙角,温和地道:“您是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对吗?” 蓝沐秋听此,以为有戏,连忙挪过去冲着他连连点头,结巴道:“是的!是的!念初,我现在喜欢你,等……等我们真正相爱,我会补给你一场婚礼,我一辈子只会娶一个人,真的,我从来都是这样想的……我发誓!” 云念初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他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最尖锐的问题了。他很轻很轻地问道:“那……您想要一个孩子吗?” 听他都问到成亲后的事情了,蓝沐秋大喜过望,连连答道:“当然想呀!孩子是你我爱情的见证,而且我喜欢小孩,更喜欢念初和我由爱意生下的孩子。我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我会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 云念初的心愈发疼痛,于是问道:“妻主,您知道我的气血不足吗?” 当初买下云念初时,老鸨早就提过了,云念初气血不足,蓝沐秋一向是知道的。于是她连连称是,道:“我知道的。没关系,等一起求了孕果,可以用我的气血。我不在乎用谁的气血喂养,我可以承担全部。” 云念初笑了,在暖色烛光下,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发出的却是一种极度颓废而绝望的笑。 之前,他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妻主会选择气血不足的他,明明日常相处下来,可以看出妻主是喜欢孩子的,还曾跟他说过,她悲惨的童年,会让她对孩子很好很好的。 原本,他以为是老鸨隐瞒了他气血不足的问题。原来,是妻主对气血这个词有误解啊。妻主以为的气血不足,是指的元气虚弱、身体亏损。可实际上老鸨指的,却不是那个意思啊。 他颤着声问道:“妻主可知道求孕果前要做些什么事情吗?” 听他提起这个问题,蓝沐秋脸上一红。虽然女尊国是孕果生女,但它求取孕果前的步骤和现代两个人想要个孩子的流程是一样的。 蓝沐秋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她到底还未经历过,颇不好意思地道:“念初不要以为我是小孩了……我分明是懂的。求取孕果前,需将其中的那些也要混合在一块儿,才能求取属于两人的小孩子。” “念初脏……” 这让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儿。这半年来,她细致入微地观察,从村民中的只言片语可以得出来: 似乎这里的每个女子都把这个当成一种给男子至高无上的荣耀,除了要孩子时,只有最得宠的男子才偶尔被允许这样做。 她怕云念初又担心这件事,她就挠了挠头,道:“念初……我将永远待你如初,你永远配得上。我觉得……和心爱的人的话,那件事本身,就是快乐的,我喜欢和你那样做,我不会像其它人那样,剥夺你和我交融的权利。” 听到她的深情表白,云念初笑了。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她是这么这么的好,连这件事上都是迁就着他的。 可惜,那老鸨指的气血,却不是她想的一丝啊。 从前,他不被允许弄出来,喝药喝的多了,也就真的弄不出来了。 遇上蓝沐秋以后,特别是他发觉蓝沐秋似乎喜欢他以后,他就祈祷着希望上天眷顾他一次,让他能像正常男子那样。 可他不能。 这就意味着,他如果和蓝沐秋在一起,可能她一辈子也要不了一个孩子。 有些人,纵使再动心,还是错过的好。 纵使蓝沐秋现在不介意、不在乎,可是他大她七岁,女尊国男子寿命又短于女子,恐怕他会早早地就离她而去,然后空留她白发苍苍,一人在世上无依无靠。 贪心的话,他可以陪她十年,然后让她后半生遗憾不已,看着别人享受天伦之乐。可他不想…… 那太残忍了,他怎么能剥夺她做娘亲的权利呢?她曾说过年少时对不起她的娘亲,所以一定会将来也做个好娘亲的,这样仿佛才可以弥补她的遗憾。 上天派蓝沐秋来拯救他,却不曾给过他半分偏爱,使他能配得上蓝沐秋。 蓝沐秋还在认真地注视着眼神不断躲避的他,眼神里满是水雾,道:“念初,我相信我们会幸福的。我喜欢你,现在是喜欢,将来我会爱你的。你会是我的家人,我最知心最疼爱的人……” “人这一生是为幸福而来的,我不在乎你的过往,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有什么不好?念初,我喜欢你因干活而粗糙的手,喜欢你难过时会苍白如纸的脸,甚至喜欢你身体微微发抖时的脆弱,你的一切模样我都喜欢……” “我会好好赚钱,我们会成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我对你发誓我们不会一直穷下去的。我是个俗人,我在乎的从来不是大富大贵,我想要的只是夕阳西下时,与你比肩同在……” “……” 听到此,云念初的心剧烈地痛了起来,心绪愈发坚定了些,他曾畅想过和蓝沐秋的一生,如果这个人是她,他甚至可以放下一切缠绵恩怨,只为和她在一起。只可惜……于是他冷着脸看着她,道:“蓝沐秋,我是男尊国人。” 蓝沐秋一惊,看向他的额头那一处伤疤,又想到他曾说过,男尊国人都出生就在额角点痣以示忠诚,可当初他没有承认,如此一来,今天却是坦白了么? 于是蓝沐秋斟酌地道:“男尊或女尊又能怎样呢?我不喜欢什么尊不尊的,别人怎样生活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会和我的夫郎平等相处。” 但其实云念初说的不是这么意思,他嘲讽一笑,道:“当初,我和你说过,我的爹爹是被小侍陷害,于是才被迫沦落风尘的,对吗?” 蓝沐秋心里隐隐感到不好,但还是顺口接道:“对,我答应过你,会替你的爹爹翻案报仇。答应过你的我会做到的,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喜欢你,从来把你的事情放在心尖上。” “不,蓝沐秋,我的爹爹翻不了案。” 此话一出,蓝沐秋错愕地看向他。 只见云念初平静地道:“蓝沐秋,男尊国人和女尊国人通婚是犯了法条的。当初我的爹爹打仗时,我的亲娘死了,他意外与我的后娘亲在战场上相爱,所以他就带着我,放弃了男尊国的一切,嫁入了女尊国。” 蓝沐秋只感到太阳穴跳得生疼,这才明白,原来云念初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尊国人啊。而云念初之前说起过想翻案的事,也是注定无法完成的,因为那小侍完全是合法的啊,毕竟男女尊国之间就是不允许通婚的。 这混乱的关系让蓝沐秋不大好直接开口,她斟酌了好久才道:“念初,这些都没有关系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没关系?怎么没有关系?我一生决心要替爹爹翻案,翻的不是那公文条款里的案,我要翻的,是那后娘亲欠他的,我要她血债血偿。我的爹爹为了她放弃一切,奔走他国,说好的一心一意,可她却不等几年便朝三暮四。甚至……” 云念初咬牙切齿,过了很久才顿了顿,道:“甚至还故意拿那些女尊国的规矩来压制我的爹爹,可她曾说过的,她信奉的是女男平等。最后,她还告知了小侍,任由小侍在府中把我爹爹的身份大肆宣扬,说我的爹爹隐藏了身份,骗了他妻主,最后逼我的爹爹扫地出门。呵……” 听到他怒火中烧的话,蓝沐秋便抓紧了他的手臂,毅然决然地拥抱了他,道:“念初,我不会的。我说信奉男女平等,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一生自当如此。” “您知道为什么,明明翻不了案,我却还想一路将你往官场引诱,想让您替我的爹爹鸣鼓申冤吗?” 蓝沐秋有了一丝不好的预兆,但还是颤声问道:“为……为什么……” 云念初怒道:“因为那忘恩负义的女人官至七品,平时侍卫严守,我接近不了她的身。而女尊国平民与官打官司,官府暗地里是不受理的,唯有同级别的状告才有效果,所以我完不成心愿。我真正的心意,不是文书公正的判决,而是等您替我伸案时,我与她同台而处,然后,一命换一命。” 蓝沐秋松开了搂住他的怀抱,怔怔地道:“你……你……”她的大脑一片发白,原本想说的话也忘了说,只笨拙地接不上口。 自打遇见蓝沐秋以后,云念初已经慢慢地忘记了那些是非曲直,和她在一起就会自动开心。当初爹爹临死前仍告诫他不要报复,可他不听,还是徐徐引诱了蓝沐秋。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他知道,如果他说出自己的身体情况,蓝沐秋甚至大概会说她不介意,可是这会让他更加愧疚。他好想去拥抱她,像普通人一样喜欢她,关怀她,再与她有一个孩子,成一个自己的家。 可是成为小倌的那一天,他的这些期盼早就被无情的剥夺了。他只期盼来世和她的再见,此生,他不能也不敢去拥抱她。 云念初一字一顿,说着违心的话,冷言冷语地道:“蓝沐秋,我从没喜欢过你,我的计划里,从来没有过和你共度一生的想法。” 而蓝沐秋,此刻仍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脸上还存着原本想和他共度一生的幸福笑意。 她从没想过,对方给予她的一切体贴和关怀只是精心设计的圈套,她不明白云念初这样好的人,为何会对她这么坏,她更不能理解为何对方演技如此高超,竟让她误以为他真的动了心。 然后,她脸上的笑意慢慢地凝固住,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溢出。 第41章 误会解除 · 蓝沐秋努力忍着颤抖的嗓音道:“你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毕竟我这么……” 见云念初没有回话,她勉强笑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竟是这样想的。” 云念初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想象不到竟然有人温柔至此, 明明不是她的错, 还要往自己的身上揽, 于是踌躇着道:“对不起,是我不好,配不上你的一心一意。” 蓝沐秋语无伦次地道:“那你就当我不曾说过这个事情吧!既然是你的愿望, 我没资格阻拦。念初。我……唉,算了。我只期望,你不要为了往事而困住你自己,甚至以生命为代价。” 说吧,他沉默了二人躺回床上,一片静默无言。窗外是那样寂静,寂静的甚至让人不敢翻身,弄出一点儿动静来。 为了不使自己尴尬,蓝沐秋忍着煎熬, 开始装睡,她轻轻的呼呼着气儿, 就这样勉强维持了大半夜。 到后半夜夜深人静时,她感到旁边的人动了动,贴紧了她,用指腹轻柔地着擦着她脸上的泪痕。 她不能明白。如果云念初为了报仇的话, 不说出来不是更好吗? 但如果云念初喜欢她的话,为什么却拒绝了她呢? 两人就这样坚持了一整晚, 第二天清晨时,武澈白也顶着浓厚的黑眼圈,敲了敲门。 见她们开了门,他勉强地提起一丝笑意,然后他们几人聊起了天,蓝沐秋就将其中原委,包括怎么结的仇,那发明的意义之类的,都跟他讲了去。 武澈白就帮她们操办去了,之后令下人给她们端了饭菜,不过她们心事重重,没动几筷子。 因为昨晚的尴尬,二人都没了什么话,偶尔蓝沐秋会偷撇他一眼,却总能发现他也在偷看她,二人的目光就会迅速撇开,装作若无其事,脸却红了一片。 过了很久,武澈白又来敲门,对她笑道:“这宅院虽好,可我知道你是住不舒坦的。你可以回去了,我给你派了两个侍卫,不必担心。到时候过几天监察御史会来探明情况,你只安心做发明就好,缺什么跟侍卫说。” 蓝沐秋只感到心里暖暖的,一介将军却还要为平民办这种小事,于是她连连道谢。 武澈白只挥挥手,毫不在意地道:“为国挑选人才,是我之幸事。秋姐姐,最近事务繁忙,到时候有空我会找你的。”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蓝沐秋就领着云念初回家了。一路上,后面跟了两个跟屁虫一样的侍卫,蓝沐秋只觉得哪哪都别扭,加上天气炎热,更是不愿开口说话。 一路上,她踢着小石子,心里想着那发明的事儿,胶卷目前是做不成了,毕竟那些微量元素这个朝代没有,又缺乏必要的人力和设施。 她想着还是先从简单的做起,达盖尔摄影术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将铜板镀银,并用碘蒸汽熏表层银子,生成具有感光性的碘化银,这样就可以做出质量不错的相片了。 不过,这个朝代,似乎连碘都没有,她还得自己提取。她该庆幸,幸亏这朝代是有稀硫酸的,要不然她还得再提炼一遍稀硫酸。 “您在想什么?” 云念初焦灼无措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蓝沐秋勉强笑了一下,道:“我在想发明的事情。” “您怨我吗?” “不会。”她的声音很冷清,明显还是怪的。 “……” 顿时万籁寂静了,只有微风拂过树枝的声响。夏日灼灼,二人的心仿佛都被烤焦了,心里焦躁不安。 回到村里,蓝沐秋买了干海带,又托那侍卫买了稀硫酸,准备回家提炼碘。 云念初和侍卫帮她收拾了屋子,很快就被打扫干净了。期间,武澈白托人捎来了一把芍药花和一封信,蓝沐秋笑着道过谢以后,就把它放在一边,看都没看一眼。 云念初以为她还在生气摆脸色,于是就出了房间沿途找了好几朵野花,配合着狗尾巴草为底托,编织成了小小的花篮,扭捏着举起给她,以示赔罪。 “谢谢,不过我没生你的气。”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没搭理,就继续烧干海带了。 一股海水咸腥的味道传来,又有点呛人,那小花篮就那么尴尬地被举在半空,云念初有点委屈,可又不敢打扰她,于是摸了摸鼻子,收回了手,将花篮放到了桌上。 自打这以后,蓝沐秋就每天能收到一个由野花编织的花篮了。不过此刻的蓝沐秋还浑然不知,只眼睫轻颤,用牙狠狠地暗自咬住唇角,低头不语。 一个不留神,她“嘶”了一声,竟是被烫伤了手。云念初心疼不已,连忙去查看。 没等二人来得及对视,这暗自涌动的暧昧很快就被熄灭了,因为门外传来对骂声: “我看我的徒弟都不行吗?” “没有指令,不能!” “那你去屋里要指令去啊?” “主人说了,没事的话,不能打扰她!” “你个死脑筋,这不是有事了吗?” “……” 蓝沐秋连忙随便地擦了擦手出了去,果不其然,门外煜恣风正叉着腰对着那侍卫说话。 而魏樱则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扯住了他衣衫的一角,偶尔才探出脑袋来,像个小孩前面有了个大人撑腰一样,有恃无恐地在暗中观察。 该死,竟然又被秀到了,为什么每次都在她失恋的时候啊……蓝沐秋在心里哀嚎,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解释了去,侍卫才放她们进了屋子。 蓝沐秋说了声请进,煜恣风就牵着魏樱的手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而这屋内的气氛有点尴尬,这低气压主要是来源于蓝沐秋和云念初。 正在被魏樱捏肩捶腿的煜恣风眼眉一挑,碰了下正在勤劳如小蜜蜂一样的魏樱,示意她抬起头来。她不解地抬头,正看见了这一幕: 蓝沐秋一只手笨拙地给自己的手上着药,而云念初就在一旁心疼的看着,急得眼梢都微微泛红了,不住地用手摩擦着衣服,手心出了汗,却也不敢上前。 云念初最后鼓起勇气上前去,却被蓝沐秋躲开了,也不再理他,只晾着他。偶尔被他盯得烦了,她还会吼他别在这儿碍眼。 再看看桌上的两捧鲜花,很明显一个包装极度精美,一个简陋不堪,应该是两个人送的。所以,蓝沐秋这是要……始乱终弃? 魏樱和煜恣风眼神交换,彼此立刻心领神会。于是魏樱走上前去,拉过蓝沐秋的手,给她上药。而没等云念初松一口气,就被煜恣风招呼过了去,说是要他陪着聊天。 云念初还想继续看妻主的伤有没有事,但是碍于礼节,他也只好顺从地走到了煜恣风的身边,板正地坐下。 这时,蓝沐秋看似专心地看着自己的手,实际上耳朵早就树起来了,听着旁边的动静。 煜恣风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问道:“蓝小妮欺负你啦?” 他如坐针毡,却也不得不小声地回答:“不曾,妻主她……她对我很好。” 听那浓重的哭腔,再看他眼眶中厚重的泪痕,哪有对他很好的样子,煜恣再度问道:“你这么听话乖巧,是不是她找了野男人啦?” 他一听,纵使是他拒绝了蓝沐秋,可也更委屈了,他不知道武澈白算不算野男人,于是扭捏地道:“没有……师傅别问了,妻主待我很好,是我的问题。” 他的问题?……煜恣风皱起眉头,怎么也猜不出这样乖巧的男子会有什么问题,于是斟酌了一会儿,才道:“你在床上不会伺候人?还是……还是她年轻气盛,你体质弱,承受不住、满足不了她了?” “也……也不是,妻主很尊重我的意愿。”尊重到根本没碰过他,云念初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这可让煜恣风听迷糊了,那还能是什么原因?猝不及防地,一个念头传入到他的脑海中,虽然当初他没得这个毛病,可是周围的好多人都治了很多年才治好,于是他问道:“那你……是不是因为做过小倌,所以难以生养了?” 听到此话,煜恣风的眼眸猝不及防地红了,眼梢都泛起了泪珠,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般手粗无措地乱比划着不是,浑身颤抖不已,还一个劲地强调着:“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因为这个……” 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煜恣风长长地“哦”了一声,调侃地道:“有人说过你很不擅长说谎吗?” 云念初立马拍着胸脯,只感到如鲠在喉,带着浓厚的哭腔道:“不是这样的!我是男尊国人,我……我,你们抓我进监狱吧!” 煜恣风摸着下巴,道:“其实吧,你不说就没人能知道,再说这又怎么了?我也有一半男尊国人的血脉啊,这还影响两人相爱吗?” 见两人磨磨唧唧的,蓝沐秋探头探脑地去观望,魏樱心里更是着急,这么一个伤口,她都抹了好几遍了,怎么还没聊完。 见蓝沐秋按耐不住,魏樱心里暗自打算着小算盘:如果她拖延不住时间,煜恣风不得劈了她。 于是魏樱连忙说谎道:“哎呀,你这个伤口很麻烦呢,别乱动,我再给你上一遍药!” 而另一边的云念初则试图解释,语无伦次地道:“不是的!是我利用了妻主,妻主她……她一直对我很好,我……您……师傅,您能明白吗?我……我要和妻主和离!” 听着他越描越黑的话语,煜恣风原本只是想帮着调和一下的,没想到却越听越心疼,越听越气愤,只觉得他真是受苦了,明明被嫌弃了,还要替妻主说好话。 于是煜恣风立刻懂了,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对着蓝沐秋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既然娶了他,怎么又嫌人家生不了?当初娶的时候就没想到这一点么!” 蓝沐秋:“???喵喵喵?”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魏樱一听,脸色一沉,立刻气的把药瓶扔了,立马表示站队煜恣风,啊不,立马表示划清与蓝沐秋的界限,面带愠色地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以后别做我的弟子了,滚出我的师门!” 此时云念初还试图给蓝沐秋解释,结结巴巴地给她们解释是他的身世原因,所以一路利用了蓝沐秋。 但魏樱二人显然不信,毕竟他情绪激动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喜欢蓝沐秋呢?只要彼此喜欢,这些问题本就不算什么啊。 反而是云念初越解释,他俩就越把蓝沐秋归为“见利忘义,始乱终弃,原配仍心疼她,给她找托辞”的渣女。 蓝沐秋纵使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些异样了,她只感到全身发烫,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样,全身的感官都迟缓了,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径直走到云念初面前,无视了周围的一切,只如视珍宝地将他的头轻轻地捧了起来,柔声道:“念初,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拒绝我的?” “不……不是……”他拼命将自己的头歪到一边,不敢去正视她。 “说实话。” 那循循诱导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他还在恍惚之中,他的头就被扳了过去,迫使他的头正对着她。 刹那间四目相对,他看着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瞬间乱了心房,只感到有万千的线条穿梭在他的身体中,使他全身动弹不得,只得直视她的爱意。 最终,他只有喉结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蓝沐秋却是懂了,明白了他的心结是什么,于是立刻拥他入怀,颤声道:“念初,有没有孩子都没关系的,我不嫌的!我不嫌的!” 而煜恣风看着这一幕,冷哼一声,道:“别装了!等我俩走了,你是不是又要欺负我的干儿子?整得好像你并非知情一样。作为妻夫,夜夜睡在一起,怎会不知?” 毕竟在女尊国里,历来关于生不出孩子的争端,只有男子被骂是下不了蛋的公鸡的份儿,哪有任何指责女子有问题的说法呢?因为只要男子能弄出来,就可以求取孕果。 所以,作为日夜相伴的妻夫,女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生养呢? 蓝沐秋:“……”她可以说,她还没碰过云念初吗? 作者有话要说: 蓝沐秋:你们仨怎么能欺负我?有自己的主见吗,有自己的立场吗? 魏樱:我没有立场,我的立场就是站在煜恣风那一边 煜恣风:我的立场就是共情自己的同类 云念初:我这一只可怜的下不出蛋的小公鸡 第42章 意外醉酒 · 煜恣风被她看的发毛, 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蓝沐秋尴尬地笑了笑,她在犹豫自己该怎么应对,而云念初则怕妻主被误会, 抢声道:“不是妻主的问题,妻主她没有欺负我的......是念初不好, 念初嫌自己脏, 所以才不让妻主碰的。” “啊?”魏樱二人惊呼了一声, 再望去蓝沐秋时,眼睛里已经带着钦佩之情了,顿时觉得她真厉害, 为了对方,这都能忍,于是反而委婉地劝起了云念初,道:“虽说这是两人的私事,但是毕竟是妻夫嘛,哪有妻夫会不以此来表达爱意的呢?” 云念初听此,竟是难得的没有反驳,而是默默含羞地垂下了头。听到蓝沐秋说她并不在乎孩子之后,他的一颗心, 不可抑制地被她吸引了。 蓝沐秋一见此,竟也是没了话说, 也红了脸颊,心想以后得让魏樱她们多来来,否则仅凭她一己之力,这辈子是睡不到云念初了。 虽说她在仍保留着现代女性的思维和习惯, 但转念一想这是女尊国,不能指望着云念初这个闷葫芦开窍吧, 于是她凑到云念初耳边小声说道:“念初,晚上见,我可不希望别人以为我不行。” 这略的声挑逗的声音听得云念初身上一麻,像有暖流一样穿过了他的身上,他忍不住拧了一把蓝沐秋,小声回道:“老师在这儿呢,你也不嫌害臊。” “好,那等老师不在了再说。”蓝沐秋一笑,心里是有点甜蜜又有点焦虑的,怕他再变了卦,便又在他的手心挠起了痒痒。 这让云念初的手心浸满了汗液,他把靠在旁边的她一推,就借口说要去做饭,想要先溜走。 蓝沐秋自然不干,随口找了个借口,道:“哎,家里没食材了,我陪你去镇上买点。” 尽管她努力想创造独处机会的意图非常明显,但煜恣风还是打断了她,道:“我俩也想买点吃的,正好陪你们一块儿去。” 云念初见此,立刻同意,生生地让蓝沐秋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蓝沐秋:“???”论喜欢上了一个不解风情的人有多难? 而实际上,云念初并非不知道蓝沐秋想干什么,他就是觉得不好意思,才这样的。 就这样,浩浩荡荡游街四人组就这样诞生了,奈何醉翁之意不在酒,四人出行,当初的提议者蓝沐秋是一点儿兴致都没了,只蔫吧地跟着走。 后面还跟了两侍卫跟屁虫,煜恣风二人倒也没问她们这是哪来的,只当是她们听了劝,用了他们给的首饰买了侍卫。蓝沐秋怕麻烦,也就没有解释,心里想着等最后师傅走的时候再还她们的东西吧。 街上人流窜动,县里的菜市场可渭算得上是人满为患。云念初熟练地拿起菜,观察品质,询问价格,然后砍价,整个流程丝毫不拖泥带水。而魏樱则和他一起挑菜,陪他聊天,不知在偷偷传授些什么。 只是可惜了蓝沐秋,她困得直打哈欠,感到索然无味,菜有什么好看的,哪有她好看啊,为什么云念初不看她? 慢慢地,云念初买的菜越来越多,跟在后面作为无情的拎菜机器蓝沐秋愈发哀怨,她不由得幽怨地看了煜恣风一眼,而煜恣风则不紧不慢地笑着,趁着云念初买菜挑的认真的空当,道:“傻孩子啊,师傅师娘是在给你创造机会。” 这算哪门子的机会?蓝沐秋哗啦哗啦地弄响了拎着的菜,丧着脸看向他,以示不信。 “一会儿我提议去喝酒,等他醉了,你再说点情话,小手一搂,怀里一抱......男子嘛,总会害羞的,你得给他个助力。” “可我不会喝酒。” 魏樱走了过来,一听此,也听着急了,小声道:“我是怎么教出来你这么笨的学生的?你容易醉酒,不能找借口多灌他几杯酒吗?反正他都是你夫郎了,你只要一暗示,他肯定会半推半就地上钩的。” “老师,为人师表......注意影响。” “好的。” 煜恣风:“好个屁,别装了。” “......” 蓝沐秋都没好意思问他俩哪来的损招,不过看这样子,她也可以猜出来,这一定是煜恣风教会了魏樱的,毕竟......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出现。估计,煜恣风还会特意装醉,然后引她上钩吧。 云念初挑完,看他们在咕囔些什么,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的明明白白的了,还因为误会解开,发现蓝沐秋喜欢他如此之深而满怀欣喜。他满怀笑意地晃了晃他刚买好的东西,然后想往下一个摊子上跑。 煜恣风连忙阻止了买起来没完没了的云念初,道:“干爹想喝酒了。” “好啊,家里有的,当初专门为您备的。” “呃,师傅想在外面喝。” 说罢,煜恣风就立刻拉着他们俩去了附近有名的酒楼。该酒楼设计非常人性化,下层是喝酒吃饭的地方,上层就是打尖住店的地方。非常方便灌醉了夫郎后,就立刻办事。 名义上这家酒楼的招牌是什么烤乳猪,背地里女人都知道,这儿的招牌是住店时用的香。香一点燃,立刻就能让男子意乱情迷,难以自持。 喝起酒来,蓝沐秋不要脸地循循诱导,道:“念初,要感谢魏老师的栽培,你去帮我敬杯酒吧,我今天胃不大舒服,你替我喝了吧” “念初,你总是欺负我,该罚,喝一杯。” “念初,敬你的干爹一杯,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 酒过三巡,最后实在找不到理由劝他喝酒,蓝沐秋只得恬不知耻地道:“我想和你一块儿喝酒,你喝三杯,我就喝一杯好不好?” 敦敦敦地酒下肚,蓝沐秋的嘴角慢慢洋溢起了得意的微笑,她看见煜恣风和魏樱冲他欣慰地点了点头,而云念初则早就趴在桌子上巍巍地念叨着“妻主、妻主”了。 这个狗男人,平时说着不要,可是行动却一向积极得很嘛。趴在那里像小鹿一样地瞅着她,不就是期待着她把他捡了去,然后上楼和她嗯嗯啊啊之类的嘛。 哼,她就让他实现这个愿望。小美男,吸溜吸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啊。 接下来,她知道,一场好戏将要上演:她拖拽着云念初上了楼上,然后把他脱光光,逼他吻她。然后,就......嘿嘿嘿。 站在一旁的云念初,则看着趴在桌上、留着哈喇子、脸红扑扑的蓝沐秋陷入了沉思。 他的视角:妻主以小鹿似的干净眼神眼巴巴地瞅着他,似在勾引。 魏樱视角:这倒霉孩子竟然这都没喝过云念初也是绝了。 煜恣风扶额道:“以后别带她出来喝酒了,真他爹的丢人啊。” 正当二人以为行动就要以失败告终,被迫只得回家时,煜恣风却猝不及防地开口道:“魏老师、师傅,实在唐突了,但我的妻主醉成这样,我觉得还是直接在这住一晚,等她酒醒了比较好。” 二人一听,正中下怀,感叹云念初竟然开窍了,于是立刻表示他俩今晚本就打算住这儿的,叫云念初不必管他俩。 说罢,立刻就上了楼。临了,还不忘回头提醒一下云念初,让他记得把那香点燃,美其名曰,那有镇定安神的效果。 云念初答应,拖拽着蓝沐秋上了楼,期间,她还嘴里念叨着“念初、念初”,惹得店里的人都在看他俩,惹得他来了个大脸红。 上了楼,他先把蓝沐秋放在床铺上,然后听话地点上了香,还找店小二要了醒酒汤。看着她晕乎乎的样子,他早就心疼不已了。 于是,他给蓝沐秋擦着口水,道:“妻主,以后你不准喝这么多了。” “不要。” 听到对方孩子气地拒绝,他无奈地扶了扶额。 没想到,蓝沐秋歪着脑袋委屈地道:“你应该问我‘那怎么样妻主才可以答应呀’。” 他感到有点好笑,不免想到魏樱一本正经地传授给他的经验:对女人就像风筝,得有松有紧才行,一味地吊着她,是给对方留了念想,但总不给吧,女人也会厌倦的。 魏樱老师估计平时......应该就是这样被煜恣风忽悠的吧。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他没想吊着蓝沐秋,就是单纯地觉得不好意思而已,但一想竟然也觉得魏樱的话十分地有道理。 于是便随了她的愿,俯头微启朱唇,轻声哄道:“那我的妻主怎么样才可以答应呀?” 她勾唇一笑,似乎是在炫耀自己勾搭技巧的娴熟,她小头一扬,叉起小腰,理所当然地道:“简单,念初亲我一口就行!” 第43章 心动不已 · 蓝沐秋舔了舔干巴的嘴唇, 使它看上去更红润了,像是在等待云念初的品尝似的。 “秋姐姐......”他感到口中干涩,不知该怎么应答。 “念初好好看”她轻轻地低喃着, 水眸泛起痴缠涟漪,道:“念初亲我一口好不好?” 望着迷迷糊糊的她, 他只感到全身燥热, 呼吸不畅, 像是被一个飓风黑洞吸引了一样,使他忘乎所以,心中只剩下了缱绻温存。 他要克制......在对方醉酒时还亲她, 简直是不守男德。 可是,妻主真的好美啊 不,不行了 好……好喜欢…… “妻主您先去洗个澡吧,要是您回来时清醒了还想,我就给你。” 他说得很小声,但蓝沐秋还是听见了,她兴冲冲表示同意,然后慵懒地翻了个身,等云念初给她打理好一切。 云念初去叫了店小二烧了两桶洗澡水, 又去付了账,却被告知煜恣风已经替他俩付过了。 店小二说魏樱妻夫是店里的常客, 早就在店里预付了下次连带下下下下下下次的钱。 店小二聊天时还说,魏樱妻夫虽然教书一流,但一向玩得很凶,别人一般只点一根香就够了, 他俩每每来,必定要点两根。 而单纯的云念初还没觉察出任何问题, 以为“玩”指的是两人吵吵的意思,还心想:煜师傅的脾气那么暴躁,是得点两根香才能达到镇定安神的效果。 但转念一想,妻主手伤到了,近些日子又遭遇变故,感情上又因为他而压抑了那么久,恐怕心神也是不定的。 此次,倒不如真的让她放松一下,好好缓缓心神,天天疲于奔命,真是叫他心疼。 于是,他问店小二道:“那香多少银两一根,再来两根吧。” 店小二以为自己听错了,结巴道:“再来、再来两......两根?” 云念初以为是那香点多了不好,于是挠了挠头,道:“点多了有害身体吗?” 那店小二结巴道:“倒、倒也是没有,怪不得魏樱老师常说您的妻主是她最得意的学生,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小人这就给您安排,这香不要钱的。” 云念初不明白为何她的态度那么奇怪,只当是麻烦了她,于是微微点头,友好地一笑,从怀里拿了些铜板递给了她做打赏。 店小二接过,连连道谢。 等一切准备妥当,云念初去找蓝沐秋时,却发现她已经睡了,于是便点燃了香。 看着如小野猫一样团在一起的她,云念初哭笑不得,只得小幅度地推推她,哄道:“妻主,起来洗澡啦。” 蓝沐秋慵懒地翻了个身,屈起了双腿,含糊不清地道:“念初抱我去洗澡,我不想动嘛。” 云念初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的,于是又推了推她,可她纹丝不动,嘴里还咕噜咕噜的,道:“我们是夫妻嘛,没关系的。” 没有办法,云念初只得照做。 其实,他不能明白,为何每每妻主说的都是“夫妻俩”而不是“妻夫”。 也不知道是那香传来的原因,还是他本身就天生容易体热的原因,他只感觉全身都热起来了。 因为激动,他哆哆嗦嗦了好久,他才完成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撩起脖颈间的衣衫,她的白皙肌肤再一次暴露在他的面前,使他能够有机会好好地观察。 冰肌玉骨的肌肤,却有着那样蜿蜒难看的疤痕。 他不免有些心疼,他不敢问起她的过往,只用手轻轻地触摸了上去,像是在安抚那些错过了的年轮一样。 这疤痕是她去参军时留下的吗,她从没提过,是因为这伤是为了武澈白而有的吗?她失了忆,所以才会忘记曾经的诺言期许吗? 那有一天,妻主会像忘记武澈白一样忘记他吗? 他想到这,不免有些难过,他何尝又不是满身的伤疤呢? 更何况那些伤疤还是客人和老鸨打的,恐怕妻主见了他的伤,也会像他一样难过吧。 心思飘逸了去,手上就不知何时竟用了力,捏得蓝沐秋轻哼了一声,也醒了些,迷惘地睁开眼看向他。 入目的,就是他那双清澈见底的含情眼,更令她害怕的是,云念初手上还捻着她的嫩肉。 蓝沐秋想批评他不正经,可仔细一想,这是她主动提的,怎么想也是她更不正经,于是就没有说话,只是连忙拢好了衣衫。 见到她的脸骤然红了起来,他立刻也撤回了手,连忙将眼睛撇开,尴尬到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好久,云念初才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开口道:“妻主,武将军怎么办?” 蓝沐秋却是懂了,立马开口道:“我喜欢的是你,就算曾经有旧恩,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失去了记忆的我,就不是从前的我了。” 顿了顿,她道:“我喜欢一个人,就不在乎他从哪来,我只在乎他到哪去。换言之就是,逝去的已不可追忆,你的过去也已随风而逝,你不必太介怀。关于会不会有一个孩子的问题,我可以随缘,但未来的日子,我只看得上你。” 云念初还有些犹豫不决,道:“可妻主,如果有一天,您因为意外,忘记了念初怎么办?我总觉得,这对武将军不大公平,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很伤心的。” 蓝沐秋拍拍他的小脑袋瓜,心疼地道:“念初,别胡思乱想了,无数人爱武澈白,可有多少人真心爱你呢?难不成你真的舍得将我拱手让人?” 云念初一听,果然心中有些委屈,忍不住贴紧了蓝沐秋,躲在了她的怀里。 在对方没亮明身份之前,他总心里恨不得撕碎了对方,让那人滚出妻主的身边,凭什么来抢上天赐给他的良缘呢? 可对方一说出那些与妻主的情分后,他反倒觉得理亏了。 于是他轻声道:“妻主,您避重就轻,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的,如果你不相信,那就尽早与我成亲吧,入了洞房,就没办法后悔了。之前遇到武澈白将军的时候,我没有成家,到底是天意弄人,因此我可以原谅我自己。和你既然成了家,即便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再喜欢别人的。” 她凑近了点,想把他抱住,却被他推了一下,红着脸别开了头,道:“妻主,您去洗澡吧,水该凉了。” 她听话照办,但分明是想和他亲吻的,于是过了不久又跑了回来,郑重地道:“念初,你我算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吧?” 听到这话,云念初猛地坐起来,喃喃道:“朋友?” 蓝沐秋这才想到,古代是没有“男女朋友”这个词的,于是连忙改口道:“念初,我的意思是,我们真正在一起了,相当于定了亲,对吗?” “嗯。”云念初拨弄着手指,垂着头不敢看她。她见状,眼中荡漾不已,于是走过去捧起他的头,轻轻地烙印下了一个吻,道:“那如此,这就算聘礼了吧。" 仅是一个吻而已。 可那唇是那样的柔软,她还想再吻得深入一步,可又闻到了酒的气息,只得作罢。 此刻,她只感好似在云上飘,感受得十分不真切,恨不得围绕着这间楼房跑上两圈,以示她有多快乐。 从此以后,她不在是孤家寡人了,会有人真正在乎她的生死,会有人爱她,同她的心纠缠在一块。她一生都疲于奔跑,为改变命运而努力,从此之后,会有人关怀她是否跑的累了。 倘若世界上有什么美好的事情,那么恐怕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美好了。 她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屏风后面,跳入浴桶,上面飘着些许花瓣,传出阵阵的香味。 拨弄着水纹,开始戏水,她只觉得自己和那戏水的小鸭子一样快乐。 这种快乐,使她不由得轻哼起了歌。自己的身躯,虽然上面有些许的疤痕,可她相信云念初不会嫌弃的。 反而这些疤痕是个很好的存在,这样也好能让他不那么自卑。 而在外面听着那哗啦啦的水声,以及那轻哼的歌声,这就像一根羽毛似的在轻轻地挠着他的痒痒,让他心底里一阵颤栗。 再加上屋内的香起了作用,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身子在发烫,就像一朵娇嫩欲滴的红花儿,得不到水滴滋润而在微颤一般。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碰,快碰到时,又像反应了过来似的,缩回了手。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难捱,他不由得呜咽了一声,缩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难受得要命,他比任何时候,都能感到这种奇怪的感受。 他丝毫不知道是香的问题,还很责怪自己,明明点了三根安神的香,他都能如此,他怎么能这样呢? 当蓝沐秋擦着身子穿好衣服出来时,就看到了床上被子缠绕,他裹成了粽子,而且那一团还一颤一颤的,似乎里面的人没干什么好事似的。 此情此景,她差点没笑出声来,只一本正经地催促:“念初也去洗澡吧,洗好了之后我们来交流一下。” 这个词,被她那调情意味明显的语调下,说得莫名不像好词。 云念初却也只得钻了出来,磨磨蹭蹭地去了,硬是没敢看蓝沐秋一眼。 虽然蓝沐秋此刻在嘲笑云念初,但很快她就体会到了他的感受,那香开始起了作用,她只感觉全身一片燥热,热的她像干死的鱼,急切地想喝水。 不喝,就会渴死的那种。 而且,她只感觉一阵濡湿,心中更是波涛汹涌一样。她好想亲近云念初啊,好想依赖他,然后抱紧他,希望他能和她快乐。 她只感到此刻的自己,比任何一天都想要依赖云念初。 “念初,你洗好了吗,我肚子不大舒服,想让你给我揉揉。”她只当是自己喝酒喝的,身体难受,神经错乱了,所以才那么离不开对方,于是催促道。 一听此,云念初惦念着她的身体,果然不敢耽搁,随便擦了擦披了件衣服就出来了,连忙跑过去爬上床去看她怎么了。 四目交接,他身上好闻的香气传来,蓝沐秋只感到自己异样的感觉更明显了,甚至波涛汹涌之下,她忍不住痴痴了起来。 似懂非懂地,她好像猜到了......于是眼皮不由得一跳。 自己这是,心动不已了??? 第44章 烛芯定情 · “念初, 你先离我远一点。”她只感到自己好像很奇怪,就像即将要溃堤的坝,止不住如江海般的汹涌。 “妻主, 您怎么了?”云念初强忍不适,有点着急, 生怕她是胃病又犯了。 “我, 没什么。就是太热了。”她的脸红扑扑的, 红润朱唇一张一合,很是妖媚。 “我也是。”云念初说着,眼神却不敢看她。 蓝沐秋有些热, 于是脱了外衣和中衣,那燥热却像是安营扎寨了一样,怎么赶也赶不走。 另一边的云念初也没好到哪去,他离香最近,受侵染的时间最深,只得死死地咬住嘴唇,直至把它咬得发白。 可他不想在蓝沐秋面前失态,只得声音低哑地道:“妻主,我可以吻你吗?” 蓝沐秋大喜过望, 她正愁怎么开口呢,于是连连点头, 主动将那一抹饥渴的唇凑了过去。 柔软娇嫩的唇一相碰,她就立刻感受像在沙漠里的鱼找到了水那样,快乐地扑腾着鱼翅,获得了一瞬的欢快与满足。 但很快她又不满足仅仅如此了, 于是她得寸进尺,恣意地掠夺着对方的气息。偏偏对方的唇也是那样柔软, 没有一点阻拦,像是对方也期待了很久一般,她很轻易地就进了去。 她没有什么接吻经验,因此很是生涩,只会不讲道理地和他纠缠,让云念初几乎喘不上来气了。 蓝沐秋与他十指相扣,说不出的暧昧。两人的心,彼此慢慢靠拢。 烛光微微摇曳,暖色的暧昧气息飘散了整个房间,但二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毕竟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二人完成。 “求妻主不要这样逗我了,我受不了了......”他的眼角泛起了红痕,连忙推开了她的脑袋,眼神中满是哀求。 “念初,我.....我想和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她也微微地低喃着。 “只要妻主要的,我有的,我都会给。”他微微呼着气,嘴上说得娇媚婉转,可是心里却恨不得尽早完成那个仪式,他是再也受不住这种煎熬了。 尽管羞耻,可这种在边缘疯狂试探可是却达不到的感觉实在让他崩溃。 蓝沐秋用着仅存的理智道:“可我总觉得,这个还是留到新婚之夜的好。” “可妻主与我不是已经成亲了吗?”他眨着可怜巴巴的水润眼睛故作不懂地道。 “在我的心里,你我还未成过亲。”她不免有些为难,毕竟两人只相处了几个月,在她心里还是太快了些。 而且之前又是假结婚,严格意义上讲自然是不作数的。 云念初一听,脸即刻就白了,她的话好像在说他不守夫德似的,明明她没有别的意思,他还要这样恬不知耻地去要…… 蓝沐秋一见他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他又多想了,于是连忙攥紧了他的手,纠正道:“我的意思是,我想补给念初一场成亲仪式呢,与你互换戒指,与你喝交杯酒,与你洞房花烛,这些我想都补给你。” 云念初听后,立刻起身下了地,连鞋子都没穿,赤着玉足径直跑了过去,拿起那桌上的红蜡,将蜡烛本体扭断,将那烛芯扯了出来。 胡乱擦了擦上面的蜡烛痕迹,然后便将灯芯缠绕了起来,弄了几层,使它们结实了些,围城了一个圈。 然后,他郑重地走到她面前,弯下了腰,趁着烛光微亮,暖色正美,柔声道:“妻主,您愿意娶我为夫吗?一生与我白头偕老,此生不离。” “念初是在逼婚吗?”她喉间微动,不免打趣道。 “那就当我是吧。”他的神色愈发坚定,认真地道。 “会不会太快了?”她才明白他是认真的,于是问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很明显竟是不敢相信似的。 “妻主,别等我后悔。”他将那自制的戒指向上举了举,眼眸里满是深深眷恋与爱意。 “红盖头和交杯酒怎么办?”她望着他,一下子过去搂住了他的腰,心里也已经被打动,可还是像不愿承认似的,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像小动物似地蹭了蹭他。 “一会儿下楼买壶酒,您再买匹红布给我盖上,那就算完成了。妻主,别等我勇气耗尽......” “念初,我愿意!”她不再犹豫,立刻阻止了他说下去。然后伸出了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缕线缠绕到她的无名指上,打了个死结。 她跟着学,下地也拿了个蜡烛做了个戒指,然后走到他面前,郑重地道:“念初愿意嫁给我吗?我发誓此生只待你一人好,与你生死与共,寸心不离。” 云念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秋姐姐,我并非是什么贤夫良爹,我很善妒的。如果你娶了我,此生我不能接受你再有任何男人,或与别人有任何女男之情的沾染,您明白吗?” “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云念初的爱意顺着烛灯暖光氤氲上升,道:“秋姐姐,哪怕没有孩子,我也只想把你捆在我一人的身边,我很自私的。如果有一天您不再喜欢我了,我宁可去死,也不愿承受这份屈辱。” “我知道的。”她的回答一声比一声坚决。 “秋姐姐,你可知道......”他顿了顿,眼神里秋波暗转,晦暗不明,听得蓝沐秋直心焦。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似乎是乐于逗她玩一般,道:“妻主,我愿意的。” 仿佛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蓝沐秋甚至忘了她是怎样哆嗦着手给云念初系上戒指的,她打了好几遍节扣都没系上,云念初也不催她,就那么静静地等待着,眼神里只剩下了她。 待弄完了,蓝沐秋着急忙慌地想要穿好衣服就往下赶,想要赶紧买酒和红布去,但云念初却拦住了她,笑道:“妻主,红布倒是不必买了。” 蓝沐秋不解,挠了挠头,问道:“为何?” 他微微抬首,眼神往她一撇,却是莫名其妙地笑了,眼神里满是调侃。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她的心衣不正是红色的吗? 她不免嗔怪道:“没个正经。” “我要正经做什么用?我要是真的正经了,妻主今晚怎么过?”他拄着脑袋,朝她微微一笑。 听着这明晃晃的暗示,蓝沐秋只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矜持没了,反而是迷人的诱惑更多了。 啧,这个闷骚的狗男人,果然平日都是装的。 她也不再敢耽搁,立刻打理好衣服下了楼去买了酒和红布,再回去时,正看见他正跪在床上,看着那戒指发愣,明明看的出神,可眼神里满是虔诚。 第45章 正式结为妻夫 · 蓝沐秋心中一动, 心中不免起了些秋水微波似的波澜,于是也默默走过去跪到床上,与他对视。 这举动却是让云念初有些慌乱了, 于是连忙想上前去扶起她,埋怨道:“女儿膝下有黄金, 妻主这是在干什么?” 看着他, 蓝沐秋眼神中满是款款温存爱意, 有如水蒸气般缓缓上升,道:“与你夫妻对拜。” 听到这话,云念初跪了回去, 苍白嘴唇微微颤了颤,逐渐转为了殷红,他用着粗糙的指腹摩擦着嘴唇,眼神飘忽不定,抿唇道:“念初也配吗?” “为何妄自菲薄?我不喜欢你这么说。”她皱起眉头,撩起他额前挡住他眼眸的发丝,又补充了一句:“在我心里,念初是最好的。自打我母亲去世,我一生中从未遇见过像你这样, 对我这么好的人。” “母亲去世?”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喃喃道。 她忽然意识到, 她穿越而来的娘亲还在世呢,于是解释道:“说不大明白,就是......其实我上一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因为种种原因, 简单来说就是我去世了之后,就意外进入了这个躯壳。当然, 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或许是我打猎后人傻了,那些是黄粱一梦,被我误以为是现实罢了。” 云念初看着她,却毫不在意地忽然笑了,难得不加克制地笑得灿烂,脸上还出现了两个小酒窝,很是羞涩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脸还泛起了红晕。 蓝沐秋感到很是惊奇,于是问道: “念初想到了什么?” “对拜后再告诉您。” 听到此话,她连忙叩首,和他对拜时却还忍不住地偷偷抬起头,想要偷窥他。 谁曾想,他竟然也在偷看她。 二人对视,均心领神会地笑了,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叩首完毕,两人抬起头来,均不自在地环起肩膀摩擦着,有些不知所措。 香燃尽了,二人也渐渐恢复过来,清醒时,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蓝沐秋像刚会爬的宝宝一样不自在地爬过去,大手一挥将他揽在怀里,哄道:“那念初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云念初敛了下眼睫,轻声道:“我在想,按照您说的那样,那么您一定是来拯救我的。我半生飘摇不定,原来上天是为了在我二十八岁时,把全部的幸福弥补给我。甚至我会觉得,如果没有那些苦难,或许我成不了小馆,也就遇不见您了。” 看到他真挚清澈到让人不忍直视的眸子,听到他强忍心酸却在故作轻松的语调,她不免抱紧了他,抚了抚他柔软的头发,道:“傻念初啊,怎么可以这么觉得?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早点遇到你,不让你受苦。” 眼波流转,却是诉不尽的思恋情意,他柔声道:“我这一生,从未遇见过像妻主这样好的人。我不止一次怀疑过我活着的理由,我以为我这样的人自打生下就是要受苦的。其实遇见妻主后,我才发觉到,报不报仇在我心里并没所谓,我只是借此来让自己有勇气活下去罢了。” “念初......”她不知该怎么样安慰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如小动物般用头蹭着他,含情脉脉地道:“念初以后都不必再害怕了,我会是你永远的依靠,为你遮风挡雨,做你最温柔的港湾。” “我的肩膀上,也会永远放着对您的责任。”云念初抱住她的手臂,也回蹭了蹭,但还是挣扎着出了来,挪到床沿边坐下,拿起她买的红布为自己盖上,柔声细语地道:“妻主,为我掀盖头吧。” 蓝沐秋咽了下口水,手已经开始颤抖了,也不敢耽搁,连忙到了他的身边站立,在裤腿上擦了一下手心的汗,一把掀开了红盖头。 藏在红盖头里的人微微抬起头来,冲她青涩一笑,身子却抖得厉害,脸颊不知何时又变得白了起来,唯有娇嫩欲滴的唇是红的。 他此刻,如待绽放的花朵,美好却也脆弱。 与她对望,他竟是说不出是何滋味清泪从他的眼眶中溢出,可嘴角明明是含着笑的,像朵桃花般在风雨中扬起,温柔得惹人心疼。 他被那温柔的眼眸看得沦了陷,心里眼里只剩下了她。 一生中,他从没期盼过、也不敢期盼有人能抛却所有的固有成见,忘却他的过往与身份,然后亲吻他自甘轻贱的堕落与脆弱,爱他一生中柔弱却又坚定的灵魂。 他甚至都会怀疑这是否是梦一场,醒来就会碎掉。 可她却是那样坚定不移,轻轻地捧起了他的头,然后吻了他,使他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相比于他,蓝沐秋也的心灵也受到了极大的触动,有如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朝她袭来。 上一世她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她无法释怀那些过往,是云念初让她看见了灵魂救赎的可能。 分明两人和上几秒的两人没有什么变化,可二人都明白,那是不同的。 她俩只知道,从此以后,哪怕身为一个普通人,也会值得世间独一份儿的偏爱。 甚至在彼此眼中,这种值得,比世界上任何最灿烂的星辰都要值得。 “傻妻主,还要喝交杯酒呢。”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比抚摸一个易碎的瓷器还要小心。 “念初啊,你......”她的唇颤了颤,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起身拿了两个要来的冰裂纹玉杯,为它斟上酒,其中一个递给了云念初。 两人长相对望,浓情蜜意间,双臂缠绕时,一杯浊酒却已下肚了。 那酒有点辣嗓子的浑浊,可是两人却觉得它是那样清冽甘甜,可口而甜。 就像是酒烧灼了云念初的喉咙般,他努力止住发颤的嗓音,忍着因极乐而带来的身体颤抖,笑着问道:“妻主,你原本想说,我怎样?” “你是世界上唯一待我好的人,将是我此生唯一活下去的理由。”蓝沐秋也一笑,笑得腼腆,却也笑得温和。 云念初却是笑了,那是发自肺腑间极快乐的笑。 虽然不知世界为何意,但大抵也可以猜出来,应该是女尊国男尊贵全部人口的意思。 可他还注意到了一点儿别的,于是开口问道:“那么上一世,您活着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会为一个不存在的人吃醋,既怕她说出某个男子的名字,又嫉妒得管不住自己的心,偏偏想问。 蓝沐秋有些无奈,听到他酸唧唧的语调,知道他是想问前一世她有没有爱上过别人,于是笑道:“上一世,我唯一的寄托是母亲啦。我活了两世,可只爱过你,与你成了亲。” 听到她真诚清澈的眼眸,他是相信的,毕竟她一向撒谎时会下意识地不敢看他。 只是上一世她为何没有成家呢,孤独终老不是会很难过吗?她这样的人不会缺乏别人爱慕的吧,还是……? 他突然眼皮一跳,抓紧了她的手,猛然问道:“妻主,您、您上一世是因什么而死的?” “呃......”突然被问到这个尖锐问题的她人都傻了,不敢回答,怕挨批评,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地道:“念初,你看今晚的月色美吗?一轮明月照心间,你我成亲,连天公都作美呢。” 见她这样,云念初却是什么都懂了,又不再窃喜了,反而心痛起来。 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孤独的时候有人爱她吗?她难过时有人抱她吗?她会不会活的很痛苦? 比起吃醋来,他更希望前一世有人保护她,她淋雨时,有人会为她撑把伞。 撩起她前额因紧张出汗粘在一起的青丝,云念初轻轻地道:“妻主,如果有一天我去世了,我要您再娶。无论怎样,我都要您好好活着。活着本身,就是种勇气。” 蓝沐秋却是露出了一丝自我嘲讽的笑,摇了摇头。 但云念初却是认真的,扬起那温存纤柔的脸,道:“妻主,我比您大七岁,但诚然......心智不比你大多少,一路承蒙你的偏爱,已是半生修来的福分,再不敢奢求长命百岁,与您白头偕老。我的身体已大不如少年时节,男子比女子寿命短,我又大你许多,或许会早很多年离你而去。我不忍看你孤苦无依......” 没等他说完,蓝沐秋已是言辞激烈地打断了他,道:“云念初!洞房花烛,该说这样丧气的话吗?你身子不好,那我就给你调理,你怕我孤苦无依,那我就多喝点酒、多熬点夜,争取寿命短点还不成吗?得了,不许你再说了!我要吻你了!” 见她作势要吻,云念初推开她的脑袋,不让她亲,还偏过头去,红着眼眸,道:“除非你答应我,不然今晚不让你碰了。” 蓝沐秋有点气恼了,锤了他一下,责怪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悲观了,总是害怕莫须有的事情。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可你到底想让我如何做呢?我的念初啊,只要你能相信我,你就算是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我也会给的。” 听到她直白又真切的告白,云念初的脸微微红了,如乌龟一样缩进了她的怀里,道:“那你答应我嘛,要好好活着。” “我答应你。”蓝沐秋抿着嘴,看他如此诱人的模样,已是等不及了,道:“念初,你的忍耐功底真是颇为深厚。我想要你,可你......你不想要我吗?” “怎么会不想?念初早就幻想过,您与我抵死缠绵的时候了......” 没等他说完,蓝沐秋已然吻了上去,与他唇齿交接。 “等一下。”他勉强抽出身来,轻声呼着气,不敢看她如狼似虎的饥渴眼神,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蓝沐秋心中一跳,心中不免美滋滋的,心想她的魅力果然就是高。 原本以为像云念初这样拧巴别扭的人,肯定要害羞一番、推三阻四的了,没成想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他竟然要直接解开解带。 啧啧,狗男人就是骚,一定是十分馋她,平常装作不好意思罢了。 没等她想完,云念初已然将腰带解了开来,然后...... 然后举起来,系住了她的双眼。 蓝沐秋:“?”这......这么刺激的吗?一上来就玩这种play? 没等她想的更污,云念初幽幽的埋怨已然传到了她的耳边:“您在笑什么?笑念初胆怯吗?可念初的身子脏,不敢冲撞了您,叫您看见。” 蓝沐秋唇角的笑意褪去,转化为了心疼,她一边努力想扯掉那腰带,一边安抚道:“我的好念初,你不脏的,你是天底下最干净的。我发誓,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让我心动的人了,你又是我最心尖上的人,何谈冲撞呢?” 云念初却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语气略带耍赖地道:“不要。” 摸着黑,蓝沐秋判断了一下位置,就连忙把他搂在怀里,勾起他的下巴,哄骗道:“你的身子我又不是没见过,第一天见你,你还强吻我呢。嗯?不记得了?” 他连忙辩解道:“当时不一样!我以为你年纪轻轻却出入烟花柳巷,定是个不务正业的,自然也就......也就粗暴了些。” “那现在呢?现在念初怎样想?你还觉得我不务正业吗?” “现在?”云念初轻轻地笑了声,嗓音低沉了下,有种说不出的魅惑,仰起头凑到她耳边故意喘着粗气,轻轻在她身上磨蹭着,勾引道:“现在,现在期盼妻主......对我‘不务正业’。” “念初,你真是......妻主遵命。” 第46章 逃跑计划 · 不知何时, 外面竟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拍打在窗间。 明明下了雨的屋内是凉快的,但此刻, 蓝沐秋和云念初却觉得奇热无比,乃至汗水浸透了全身。 待云念初将那腰带取下, 蓝沐秋才像没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床上。 两人都觉浑身无力, 酸痛得要命, 简直像散架了一样,只好互相依偎着喘着粗气。 蓝沐秋听着那雨声,默默地用指尖在他的胸口画着圆圈, 笑道:“念初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 手指掠过之处,云念初只感觉被烧灼了一般,烫的要命,身体愈发起了别样的感受。 他一把抓住那不老实的手,语气中满是暧昧不清,道:“妻主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问?” “为何不能问?我是怕我什么都不懂,冲撞了你。”她轻轻地朝他耳边吐出了口气,暗暗压紧了“冲撞”二字。 云念初知道她还在因不被允许去看他的表情而耿耿于怀, 于是也不恼,反而道:“妻主是冲撞了我, 念初疼。” 此话一出,蓝沐秋果然上钩,心里一颤,立马起身去看向他, 紧张问道:“怎么了?” 她此刻自责得要命,虽说他是男子, 可是他又身体不好,有过那么严重的伤害,她竟然还因为一己的私欲,不加克制。 “傻妻主,逗你玩的,您让念初......很快乐。”他嗤笑了一声,徐徐开口道。 往常,云念初总是在此事上挨打或挨骂,所以刚刚的事情,他也止不住地下意识颤抖,蓝沐秋感受到了,就表示如果他害怕,可以由他来主导。 他想着女人总是要自尊心的,就没有答应,三番五次的拒绝之后,蓝沐秋只得答应。 但纵使是她主导,可仍很是轻柔,会揽住他的腰,抱紧他,问他疼不疼,这个动作喜不喜欢,小心翼翼地怕他难受。 可明明,他看得出来,她头一次尝试,其实什么都不会,明明也怕得不行,乃至痛得嘴唇都白了,可还是尽力去照顾他。 第一次的感受是不够尽善尽美的,二人都很小心,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云念初却是开心得眉眼都含了笑意,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发觉,原来此事并非是只有疼痛的。 而且,他感受的出,妻主对他很满意,见他没有拒绝,她就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像极了一只偷偷馋鱼儿的小猫咪,明明知道不好,可是又忍不住自己的欲.望。 虽然身子阵阵作痛,可仔细一想,这不正代表妻主对他满意嘛? 妻主年轻,也该多要些的,他身子骨弱,可是那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 更何况,妻主是那么小心翼翼,而他也是舒服的。 “下次我不要那么多了,我可只有你一个男人啊。”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他揉着小腹。 “是啊,妻主只有我一个人,我才更应该伺候好妻主,要不然妻主吃不饱怎么办?”他温柔一笑,轻轻地也帮着蓝沐秋揉着肚子。 “哼,念初说的我好像有多么......多么那个什么一样。”她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小肚子,有些不满地嘟着嘴。 “好好好,那就当是念初嘴馋,怎么样也喂不饱,妻主,这样可以了吗?”他望着她的眼神愈发温柔,语气也愈发宠溺,毕竟是自己家的,怎么看都喜欢。 “念初,你真好,既有男性的阳刚,又有女性的温柔,简直是再好也没有了。” “妻主,您也是啊,既能保护人,又能温暖人,既坚定也温柔,我好喜欢。” 两人眼神对视,刹那间仿佛有无数关于喜欢的线条在他们心中穿梭,将他们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然后...... 二人开始互相犯起了花痴。 云念初: 妻主好美......好喜欢...... 好......好想...... 咦,不都成了妻夫了吗,怎么还只想着仅仅亲她一口就好了? 蓝沐秋: 狗男人好......好可爱...... 好......好骚 真让人喜欢...... 咦,我自己好像也很骚??? 互相爱慕二人组纷纷沉默了起来,尴尬地咳嗦了好几声,生怕自己的想法被对方发现。 过了好久,云念初枕着胳膊,一边抱住她,一边看着她微微叹气,道:“我要是能给妻主留个孩子就好了,可惜十全十美实在是得不到了。” “哎呀,要孩子干嘛,让ta抢走你对我的关注吗?我才不要呢。再说养孩子是要先对她的生活负责的,咱们这么穷,说不定ta不想被生下来呢。想到那么多的麻烦,算啦算啦。” 听到她故作轻松的话语,云念初却是明白她的心思的。她从前说过想参与一个人的成长,今天改了口,多半是怕他难受罢了。 他敛了下眸光,扬起流畅的下颚,道:“嗯。” 见他情绪低迷,她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臂,道:“虽然念初弄不出来,但念初应该是有感觉的吧?” 云念初的脸蓦地红了,嗔怪了一声,道:“我有没有感觉,妻主不知道嘛?” 蓝沐秋轻轻地笑了下,眼神里满是暧昧不清,道:“知道的。” 一时间,二人紧紧抱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岁月静好,雨声淅沥,唯有诉不尽的彼此心迹。 她们准备,明天一早,就支开那两个侍卫,然后嘱托一下魏樱老师,告诉她们东西放在了哪里,然后就开溜。 对于武澈白嘛,他们还是信不过,宁可躲着,也不愿惹来杀身之祸,毕竟那杀人不留痕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二天清晨,她们就下了楼,预计在楼下等魏樱妻夫醒来下楼,却不曾想,刚嬉笑着往下走,就看见一个笔挺而熟悉的身影,静默地立于门口处。 旁边的人为他撑着伞,可他却像是一吹就倒的树苗一样脆弱,脸色苍白如纸,眼眶干涩地红肿着,望着屋内看得出神,丝毫没有在乎那泥水已经溅到了他干净的裤腿上。 见到蓝沐秋,他紧抿的唇才有了一丝血色,如死寂一般的眼神才有了一丝光亮,之后又狠狠地暗淡下去。 也不知这人站了有多久,连眼眶都发黑了,街上人来人往的都在看他,而他则毫不在意。 武澈白对着她勉强一笑,道:“秋姐姐。” 蓝沐秋:“......”这还逃个屁 第47章 武澈白番外1(可不买) · 那一年武澈白十六岁, 先帝给他安排了门亲事。彼时,京城张灯结彩,一片热闹景象。 屋内, 焚香点蜡,冉冉升起的香气弥散开来, 可屋内的二人却闷闷不乐的。 伶月帮他梳着头发, 与他对镜花黄, 不免担忧,叹了口气,道:“我今天又被家主找了, 她劝我不该和你走的太近,日日同房,形影不离。不过呢,我照例含糊过去了。” 见他没回话,伶月接着问道:“公子,你不高兴吗?” 武澈白眸中愈发坚定,道:“阿伶,我不喜欢女人,女人有什么好?况且我阿姐万箭穿心而死, 死前仍高呼,武家会替我报仇的。可惜我身为男子, 既不能替她报仇,更不能以身报国。” “公子,别想那么多了,免得叫自己心烦意乱。说些近日的问题吧, 你要成亲了,准备怎么办?” “阿伶, 我不成亲,陪你如何?” “公子,那敢情好,我早就说过了,我的心永远属于你。你不嫁人,我就一直陪你,你嫁了人,我也跟着你。” “一定。” “公子,要是我是个女子就好了,那样就能娶你了。只可惜宿命难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喳喳,说着一堆计划的话,他俩都想跑,可惜府里早就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而派了一堆护卫,早就围的水泄不通,只待那天的来临了。 这几天送来贺礼的人几乎踏断了门槛,下人张罗着买新家具,一片喜乐融融、焕然一新的模样。虽然嘈杂,大家却都是快活的,除了武澈白和伶月二人。 最后愁苦二人组想了个法子。 武澈白扮成了伶月模样,又穿上他的衣服,拿了几块值钱的物件和几块金子,装模作样地溜出府去,约定先由伶月在府中观察情况。 如果事情闹大了,到时候伶月再跑去找他。如果没闹大,先帝赦免了,那自然好。 那些侍卫也没成想武澈白会跑,一直施行的是严进宽出的做法。他化作伶月模样低头心虚地跑出去,守在门口的一堆人甚至都没抬眼皮看上一眼。 可是天下之大,能去哪呢?他和伶月约好了去江浙一带的县城,听说那里富庶,对男子比较宽容。 武澈白没出过远门,娘亲不太喜欢他抛头露面,所以他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半路经过市场看见了活的鸡在打鸣都被吓了一跳。 买了套粗布麻衣,又买了匹马,重新化成普通人的模样。他也不敢耽搁,就往南方跑去。 只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他出往南方的城门时,那守卫不住地皱着眉看他,还问他与武家有什么关系。 武澈白暗自叫苦不迭,不明白为何守卫认出来了他,按理说消息不该传的如此之快的。 可那守卫却也没有阻拦之意,只是带着疑问的目光探寻。他突然明白了,是他眉间的朱砂痣。 绝大多数人都是点在肩膀上的,但他们武家的人全都是点在眉间的。 找了个理由开溜后,他心知南方方向已经去不得了。既然已暴露了行踪,那么只得往北方走,再找个机会通知伶月了。 他又重新化了妆,因为原本没有规划过去北方的事宜,又得一路规避盘问关卡之人,所以几个月来,走的路线十分混乱。 他没成想,他的出手阔绰引来了窃贼,他又没有江湖经验,最后身上的钱是半毛都没了。 一路磕磕绊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只得在丛林里穿梭,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平时就用剑来劈小动物做烧烤吃。 指天为誓,他发誓,这是他剑法进步最快的时候。 想送封信,可是他又不敢贸然前往,只得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只是有一天,他很倒霉地踩到了捕兽夹。 那一刻,他的命运变化了。 只不过当时,他毫未察觉。他气得要发疯了,心想谁这么缺德,也不立个牌子。 他一路上瘸着腿嘶哈着,可是又整不明白这个东西,也不敢叫人来看。 结果,他就遇见了一个貌美绰约的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挠着头有点尴尬地道: “呃,我来帮你。” “谢谢。”武澈白不由得心里想,她人真好。 但他哪里知道呢?这捕兽夹就是蓝沐秋放的。 蓝沐秋一边扶着他进了破庙,一边说让他别动,她出去给他买点药抹。 前脚他笑着答了谢,后脚就立马跑了路,生怕她向官府报官。 可惜一路人生地不熟,他刚跑了半个时辰,竟然和拿着药膏的蓝沐秋又打了个照面。 顿时,相顾无言,唯有尴尬二字。 蓝沐秋以为他是害怕,而武澈白则以为自己错怪了她。 “见你许久没来,我找你去了,我担心你的安危嘛。”武澈白脑袋一转,主动缓和道。 “好,我扶你回去。”蓝沐秋搀扶起他,尴尬地往那破庙走。 到了晚上,二人静默无言,蓝沐秋主动提出男子一个人危险,她可以陪他。 而武澈白则心想她是想占便宜,却也没有拒绝,只打定了主意不能睡过去,等她一旦露出马脚,他就立刻大喝一声淫贼,然后教训她一顿。 没想到,他生生地等了大半夜,眼圈都熬黑了,就是不见有人来轻薄他。 难道是他不够俊美?可娘亲说过的啊,他这样的男子出去,肯定会被人拦住,然后被歹人这样那样地欺负的啊。 结果,一连几天,他都不见她有所动作,他开始怀疑自我了。刚开始,他和蓝沐秋还没什么话好说,只是一来二去熟络了,竟也能搭上几句话了。 见他艰难地追着小动物劈,蓝沐秋就拦住他,说他的姿势不对。 “哪里有不对啊?”他把剑狠狠一劈,果然又劈了个空,迷惑地望着她道。 没成想,蓝沐秋就真的走到他的背后,握住他执剑的手,带着他挥舞了起来。 “你学过剑法?”他感到十分惊奇,毕竟练剑这种事,一般只有王公贵族能学的起。 “没有,无师自通罢了。少年时节家贫,身体瘦弱挨欺负,体能上打不过,只得另辟蹊径。”蓝沐秋一边引领着他移动脚步,一边缓缓说道。 “我不信,既然都家贫了,怎么能买的起剑?” “我给自己做了个木剑,剑法在精妙,不在于它的武器。” “我不信。” “不如,我拿木剑,你拿这把剑,你我比试一下?” “那不大公平吧?本身你是平民,没有良师,我岂不是在欺负你?” “你是男子,我是女子,我天生比你力气大。这样说,你觉得公平了吗?” “你这人倒是非同凡响,有趣!好,那就来比划比划。” 蓝沐秋随后便从家里拿来了木剑,与他各执一方对峙,脚步移动变幻间,她虽然在往后退,武澈白在往前进,但仅仅两招间,已决胜负。 武澈白下意识地往她的方向一劈,在刀刃即将抵达她的身躯时,武澈白犹豫了下,不敢直接劈上去,她则趁着空隙一躲,然后以木剑直指了他的咽喉。 不同于他的手下留情,她出剑的整个流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你……你”武澈白接不上口,他不想耍赖,输了不假,可他是怕伤到她,才被钻了空子的。 而蓝沐秋眼眸中愈发寒冷,把剑一扔,冷笑道:“到了战场,难道敌人还会手下留情吗?” “我……我”他感到有点委屈,他是男子,哪有保家卫国的份儿呢,只有私下耍耍剑玩玩还行。 “澈白公子,你不想上阵杀敌吗?”她的茶褐色眼眸中默默含笑,反而逼迫得紧了些,直接走上前去,离他只差了半寸,凝视着他的双眸。 “啊!”武澈白吓得差点惊厥了过去,他脸色突然变白,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是怎么猜出来他的身份的。 而且,她怎么能那样轻易地就猜出了他的心啊…… 很快,蓝沐秋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哪个黄花大闺男会出来风餐露宿、情愿和女人同住这么多晚的破庙呢?倘若是贫苦人家也就罢了,偏偏你身佩长剑,举止优雅,烤个小动物前都得走上两里路到溪边一趟,竟然就为了洗个手。如此看来,不是名震京城的悍夫又能是谁呢?” “你……你”武澈白结巴了,但是一想对方这么长时间也没报官,兴许是没有恶意的,但出于警惕,还是问了一句:“你想干嘛?” 蓝沐秋抓住他的皓腕,与他近乎脸贴着脸,与那清澈明朗的眸光对视。 唇角一弯,她调笑道:“往常在下好奇那个鼓吹一夫一妻、女男平等的人是谁,想不到此生还能有幸得见真容啊。” 武澈白脸红了,毕竟谁人不知,当初因为这一番言论,他被娘亲追着打了三条街,被揍得硬是三天三夜没法下床,结果他就是不改口,还是娘亲屈服了。 于是,他斟酌地道:“我娘亲一生纵横沙场,为国效力,可惜唯有一点不好,她喜欢沾花惹草,让我的爹爹伤透了心。我以此为戒,因此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视爱为唯一真谛。” 而蓝沐秋则有着别的打算,她前世加上此生统共近乎活了四十年,无可诉说的孤独,她想要找寻同类。 她记得,她前世的暗恋对象不就是意外失踪、杳无音信了吗? 说不定这世上,还会有和她一样穿越而来的人:想死,却还活着。 思及此,她笑了一笑,试探道:“想不到,你倒是个正常人。” “什么意思?” “如果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能允许对方与其他人同眠共枕、享尽情事的美好呢?” “你……你信奉的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自当如此。” 听到她坚定的话语,武澈白的脸染上了一抹绯红,他头一次听别人之口说出,心中顿时对她充满了好感。 女尊国里,女子都喜欢沾花惹草,自然不会那样想。包括那迷他要死的邻家女,说着只娶他一人,背地里不也是认为这是牺牲么? 而男子,纵使是愤恨不满,可是毕竟不掌权,说出来可能是要挨打挨骂的。 “你这人不错嘛。”最后,武澈白涨红了脸,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接下来,蓝沐秋就开始了对武澈白手把手地教学指导,言传身教间,总免不了一些肢体接触。武澈白有点怀疑她是故意的,可是又没有证据。 他感到有些别扭地扭动着身子,只因身体闪过了奇怪的感受,道:“你……你别碰到我!” “何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又不是碰到了什么敏感部位。” “我……我不喜欢女的,所以不喜欢被女的触碰而已!”武澈白眼波流转,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他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这听得蓝沐秋手上动作一顿,唇角笑意更甚,然后低头微微地朝他耳边低声道:“哦?澈白公子喜欢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武澈白番外,然后回归正常章节 第48章 武澈白番外2(可不买) · “你……你……”武澈白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 一时间接不上口。 蓝沐秋见他噎住,握住他手腕的力度又增大了几分,以至于将其捏出了红痕, 道:“喜欢男的又怎么了?害什么羞?和喜欢女人没什么区别的。” “你还真是……海纳百川啊。”武澈白一时间找不到词来形容,于是憋了半天才开口道。 虽然世道不耻此风, 可他却也是平和看待的:既是喜欢的话, 又何必分他个是男是女? 此生聊天, 和他持有同样想法的人不超过两个,可见此人是个能体谅她人的谦谦君女,真是世间罕见啊。 于是, 他便默认了,想套出更多的话。 “那你呢?你可有婚配?”他开口,突然发现自己问的竟然是这个,顿时被自己下了一跳。 但仔细一想,她武功高强,又尊崇两性平等,还支持宽泛的恋爱观,他好奇她的生活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蓝沐秋淡然一笑,道:“哦, 还没成婚,是娘亲许诺下的。凭借这门婚事, 她收了不少银子。” “啊?”武澈白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竟然莫名地有些失落,但还是好奇地道:“你要娶夫郎,对方给你银子?” 教得有些累了, 于是她就地落座,随手扒拉了一下地上的灰尘, 盘腿做了下来。 她耐心解释道:“是啊。村里人少有识字的,我年富力强,又熟知诗书礼义,自然是少男眼中的梦中情人。娘亲把我卖了,入赘给别家。” 武澈白怕弄脏了手,于是蹲下来,在膝盖上拄着头,歪头不解地道:“哦?女人入赘?你不嫌丢人吗?” 蓝沐秋眼神中满是戏谑坦荡,道:“有何丢人?我不是说了信奉女男平等么?那么此事不是仅凭自愿么?况且我的娘亲是个酒鬼,反正不会再糟糕了。既来之,则安之。” 抿唇一笑,她的嘴唇颤了颤,仅是一瞬,可仍想起了伤心往事。 如果她重生,上天给了她年富力强的生命,她一定会感激涕零。 可她重生,是从胎儿开始的,她有了思想知觉,却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衣不蔽体,思想冲击,家庭破败,几近饿死,她无法诉说这份苦闷。 后来她想开了:人生如梦,何必太在乎? 而此时的武澈白已经对这个奇女子感到非常好奇了,便偷偷去瞄她,可她看向他时,他就立刻别开了眼神,连额头上都浸透了一层薄汗。 见他奇怪的反应,蓝沐秋微微一笑,身子前倾,凑到他面前,道:“澈白公子,你是在为追不到男人而发愁吗?” “啊?”武澈白一愣,汗微微地从鬓角滑落,喉结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咽了下唾沫,道:“是……是啊。” “没关系,我教你。”蓝沐秋手撑了一下地,蹲了起来,俯身向他的身子压去,他心中一惊,直接吓得往后退,一个站不稳就跌坐在了地上。 蓝沐秋愈凑愈近,将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几乎整个身子都快压了上去,蓝沐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甜蜜笑意,低声道:“你可是穿越而来的?” “什……什么?”他只感到全身飘飘然,脸狠狠地红了起来,呜咽了一声,竟是直接有了反应。这种偶有的新奇体验,让他紧张到无以言喻。 蓝沐秋见他一脸天真的茫然,心知自己找错了人,于是哀叹一声,默默想要撤回身子。 他一急,手连忙抓住了她的腰,又因尴尬而松了松手,道:“你……你不教了吗?” 蓝沐秋柳眉一挑,拍了拍他细腻柔软的头发,感觉像在捋着一只小猫的毛发,好笑地道:“本就是逗你玩的。” “喔。” 破庙内灰尘繁多,竟然一时间竟顺着明媚阳光散射开来,像是冉冉的烟雾弥漫开来,像是变成了一朵朵无瑕白云。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什么话可说,抬眸看着烟尘如金粉一般散落,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武澈白深锁春闺,十四岁后便不再与女性玩闹相处,难得有机会,他便打开了话匣子,听得蓝沐秋耳朵直嗡嗡。 而蓝沐秋虽见惯了这里阴柔妩媚,说话嗲声嗲气的男子,但依然保留了现代审美观,“悍夫”形象的武澈白,反而是她眼中的正常男子,于是也就愿意和他多聊些了。 加之二人都敬佩对方能跳脱这个时代,而保持一种对感情敬畏之姿态,便默默又不免坐近了些。 没想到,二人侃侃而谈,一晚没睡。 然后,就开启了第二晚没睡第三晚……第n晚的没睡…… 二人盘腿而坐,则互论时事,执剑而立,则互试剑法,言语间互试彼此性情态度,唯有敬仰二字,诉说不近。 一日正午,干完活的蓝沐秋拎来了个烧鸡,将它撕扯开来,把鸡腿递给了武澈白。 香气四溢,鸡肉的纤维缓缓被撕开来,外酥里嫩的质感,对于多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武澈白来说,是天大的美味。 武澈白一边大口地咬着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你我真是互为灵魂知己,你说呢?” 蓝沐秋看着他嘴角满是油渍的痕迹,心知他是饿得急了。 毕竟往常他是一点油都不肯粘的,拿个鸡腿都得优雅地一拂衣袖,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底端,力求最小接触面积。 于是蓝沐秋一边递给他手帕,一边笑道:“以后我早些过来,给你带吃的。” 武澈白听后大受感动,只觉得她真好,总是一点就透,懂他的心,常常他还没有开口,她就心领神会了。 嘴里塞得鼓鼓的,他还是眯起眼睛,眼中灿若星辰,笑道:“你真好……要是你没有要入赘就好了,不过也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姐了,我会记下你这个朋友的!” 古代也有这种说法吗……蓝沐秋嘴角一抽,生生把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遂骑驴下坡地道:“那你能帮我个忙吗?” 武澈白喉咙一动,匆匆咽了下去,认真地道:“君女一言,驷马难追,身为男子,也当如此。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 蓝沐秋敛了下眸,低声道:“我想找一个人,你帮我贴满告示,对天下人征召。能够说明穿越是何东西的人,就是我想找的人。” 他难得地带了些扭捏,道:“穿越是你喜欢的人吗?还是……定情信物?” 蓝沐秋笑了下,道:“什么都不是,我暂时想保密呢。” “哦。”武澈白的眼神乱瞟到了别处,鸡肉虽香,可他却不想吃了,于是将它放回了油纸袋子中,闷闷不乐地道:“要是以前,我倒是可以帮你办,可惜我现在是带罪之身,只恐怕遥遥无期了。” 听此,蓝沐秋斟酌了下,道:“你何不借此机会,正好请缨上阵杀敌呢?”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劈中了武澈白,他结巴道:“可是……我这……” 没等他说完,蓝沐秋就参透了他的心思,打断道:“男子又如何?前线不稳固,人心惶惶,纵使身为男子,可是你姓武,这就是安抚人心最好的利器。” 顿了顿,她补充道:“上了战场,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不必担心你会影响战局。等你学的多了、练得多了,会领兵打仗了,能够镇守一方了,那么身为男子又如何?” 武澈白呆愣道:“去……去了再说?” “不,这得看你。如果你不畏惧兵戎相见,横尸遍野,那才可以。” “我不怕的……我是男人,不是男孩。”武澈白说着,红了脸,头一扬,牙关被咬得紧紧的,脸上的肉都紧绷绷的,做出发誓的坚定来。 明明眼中满是认真,可是他轻轻抽动的鼻翼,显示出他的紧张来。 蓝沐嘴角一勾,然后强制自己将笑意憋了回去,正色道:“那我陪你回京城,我帮你过关斩将,你帮我实现愿望,如何?” 如果能成功,固然好,总算找到同类可以安慰她。如果不能成功,倒不如上阵杀敌,死在战场上,未必不是种好的选择。 只盼……再无重生,永远地沉寂,也好过一生没有人在乎。 她时刻谨记,她这种人,重生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活着就是要受苦的。 武澈白犹豫地道:“可……那个要和你成亲的男子怎么办?” 蓝沐秋拍了拍他的头,哄骗道:“村里人,本就是口头定了个准儿,对外尚未公布,原本我的娘亲还想继续寻摸个出价更高的呢。我对那些男子没有心思,只是随遇而安罢了。” “你、你娘亲还真是……一言难尽啊。”武澈白憋了很久,才从嘴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说多了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不说又不足以表达立场。 蓝沐秋耸耸肩,道:“习惯了,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罢了。” 两人都没有了话说,蓝沐秋又出去干活了,而武澈白则静静地等她回来。 一整天的时光,他倍觉百无聊赖,剑也没心思练了。 一想到她,他的心跳莫名地跳得厉害,像是要蹦出了身子以外。 而且他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感受了吧。 待到凌晨,满头是汗的蓝沐秋才匆匆赶来,却丝毫不见他的人影。 一转头,竟和他撞了个满怀。 突然,她就感觉眼前一黑,竟是被人遮挡住了视线。 刹那间,她的手臂绷直,几乎就要向后击打去。 没等她来得及挣脱,武澈白就已经一边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一边领着她往外走了。 闻到那熟悉的体香,有如淡淡清冽的兰花香气,蓝沐秋深吸了一口,心神安定下来,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跟着他走了。 她感受到她的头被掰了上去,对准了天空。 “睁开眼吧。” 捂住她的手掌放下,带着不解和疑惑,她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灿烂星河,在幽深的寂静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和突出。 大片璀璨如珠宝的星星像碎钻一样镶嵌在天空里,光芒万丈,却不寒气逼人,远远望去,似乎在凝视着她似的。 她一路忙着在丛林里穿梭,相守在黑夜里独行的快乐,竟是错过了周围最美的风景。 “送给你的。”武澈白挠了挠头,感到口中一阵干涩,于是舔了舔皱起的唇角,小心翼翼地低头望着她。 她垂眸,眼神里带了一丝淡淡笑意与落寞,鬓角的头发随微风拂过,晚间清新的空气打在脸上,很是舒服。 随后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转头望向他,定眸道:“我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武澈白轻轻地笑了笑,害羞地背过手去,将满是汗渍的手纠缠在一起,偏生出些少年的羞涩来,但那个喜欢你的“你”字终究没有敢说出口。 二人并肩而行,蝉声作响,静谧之中,两人竟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柔声细语地对话。 只是这一幕,恰好被同村的一个勤于砍树的人撞见了。 第49章 他吃醋了 · 见蓝沐秋面色苍白, 眼中似有惧怕之意,武澈白的嘴唇颤了颤,怯声道:“秋姐姐?” 而蓝沐秋则头疼欲裂, 脑袋像是又被豁开了一个口子,一些从前和武澈白的记忆就闪现在脑海中。 她忍不住退却了几步, 几乎头晕脑胀, 要堪堪地向后摔倒下去。 随后, 一双有力的臂膀穿过了她的腰间,并扶住了她,有些冷淡的声线又传了过来, 只听云念初道:“我永远在您身后扶持住您,别怕。” 深吸了一口气,蓝沐秋鼓起勇气上前走了一步,道:“武将军,其实我……” 没等她说完,武澈白却打断道:“秋姐姐,我知道的。” 珠珠雨水顺着白伞伞沿滴滴答答地往下流,他的脸正和那身着一袭白衣一样透白,几乎毫无血色, 而汗滴顺着下颚流下,像是在忍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 云念初上前一步, 他的额头上也浸满了汗滴,他语气冷淡地开口问道:“请问将军,你知道我们住的,这是什么地方么?” 武澈白敛了下眸子, 眼里满是雾气,却又倔强地不想将它落下, 嘴唇颤了半天才道:“我知道。关于你我的竞争,我输了,心服口服。” 为武澈白撑伞的伶月几乎要气炸了,拔剑而直指云念初,霎时剑影寒气逼人,闪了二人的眼睛。 只听他怒斥道:“爹的!你心里满是算计,哪里比得上我家公子?” 蓝沐秋见状,立刻挡在云念初前面,急切地道:“你们与我的恩怨,与他无关,你可以将我千刀万剐,但请你放过他。” 武澈白也立刻拦下了伶月手中的剑,迫使他收了回去,怒喝道:“不得无礼!” 见云念初不为所动,还冷眼看向他,伶月咬牙冲蓝沐秋申诉道:“你怎么敢负了我家公子,你人傻了吗?那天晚上我俩可是听的真真的,他可是一心只想利用你啊,你为何……?” 这不是直接暴露了那天晚上他俩偷听了吗? 武澈白的脸猛地涨红,捂住伶月的嘴不让他再说,尴尬地勉强笑道:“秋姐姐,我承认偷听了你俩的谈话,实属抱歉。实不相瞒,自打那天之后,我就明白,或许您不再属于我了。” 蓝沐秋垂了下眸子,有些莫名愧疚。 可她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到了在破庙相处的阶段,根本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于是斟酌地道:“我与你……我失了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他语气笃定急切,眼眸里满是真诚,唯有眉头微微地锁了起来,道:“你只当它是梦一场就好,更何况你我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既然往日如浮云飘散,再强求只会伤了你的心。” 沉默了一会儿,他眼睫轻颤,喉咙微动,转而对一直冷脸旁观的云念初拱手赔礼道: “既然秋姐姐选择了你,那么我将绝不插手你二人的感情之事。我虽身为将军,可你俩不必担忧,我决不是以公报私之人。更何况,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 云念初冷如霜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随后出现阵阵阵阵错愕,他以为,说不定今天就要命丧黄泉了。 于是他将脸上寒意褪去,也连忙拱手弯腰,只弯的比武澈白更低,恭敬地道:“将军果然如传闻所说,乃真君子也。念初心知不如,唯有敬佩二字。” 然后,武澈白将身子弯得更低,道:“既然能被秋姐姐看上的,想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还望有机会时,你我二人促膝长谈,各抒己见,聊聊天下事。” 云念初将身子弯de更低,道:“那冒昧的询问将军,怎样看待墨丞相?” “他也真乃奇男子也,剪发易服,剃了那么短的头,说是更加自由……#省略n字&#” 最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无视周围的人,叭叭叭的聊了起来。 聊到激动处,二人对视,竟然眼眸中都生出了混合着敬佩与真挚的目光,仿佛找到了灵魂知己一般。 蓝沐秋:“?”你俩好像有个什么大病? 伶月:“?”我他爹以为是来手撕情敌的,结果你却叛变投城了? 寒风吹过,拂过面颊,蓝沐秋突然想到清晨湿气重,怕云念初膝盖再疼,看他难得聊得起劲,也不好再打扰他。 于是,她便蹲下来,哈了口热气在手掌上,用手轻轻地给他捂住了膝盖,轻轻滑动,为它摩擦生热。 伶月见了,生怕武澈白难过,可是又为他撑着伞,不好再动,于是急切道:“我回去也给你揉!” 武澈白:“?” 感到气氛微妙,武澈白将手背过去纠缠在一起,脸上又有些发烫了,于是连忙缓和道:“秋姐姐,你的发明做好了么?” 听她说马上就能做好,他连忙表明要去看一下。蓝沐秋心想可以再去拜访魏樱老师,于是也表示同意。 四人组就莫名其妙地同了行,蓝沐秋和云念初在前面走,武澈白和伶月二人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不过也隔了一段距离。 而他们的背后,还跟了两个一脸疑惑而无语的侍卫。 在前面走的蓝沐秋,却能够清晰地看见,云念初脸上的笑意褪去,竟又是面色如冰,冷得不行。 她三番五次地想去牵起他的手手,却都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蓝沐秋有些无奈地扶额,一路上问他什么,他都不发一言。 明明先前还和武澈白聊得好好的,可能看得出,不同于武澈白的心地坦诚,云念初说着不在意,可心里还是赌气的。 这气的她直哼哼,心想回去肯定要好好教育他,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到晚的在别扭些什么。 她分明每一次,都坚定地选择了他啊。 这人到底在怕些什么? 前面两人微小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后面两人的法眼。伶月见武澈白面露苦笑,于是立马牵起了他的手,小声道:“公子,没人牵你的手,我可以牵。” 武澈白轻轻地嗤笑了声,道:“伶儿啊,原来世间爱而不得是这个滋味。前半生事事顺心,近几年我才明白宿命难改的道理。” 伶月握紧了为他打着的伞,急切地道:“是她有眼无珠,不识真正对她好的人。您如兰花般圣洁,她却非要生长在阴暗里的污秽杂草,是她的错,不是您不够好。” 武澈白低头望向脚下的青苔,那么翠绿小小的一朵隐匿在缝隙中。 他若有所思,道:“伶儿,你看那青苔,虽然微小,可是却也有自己的坚持呢。兰花需要细心呵护,易凋谢,这青苔却不会,无论风雨,它永远在这里。她喜欢青苔没有什么错,错的是硬觉得兰花更高贵的我们。” 伶月勉强一笑,道:“虽然您总帮着外人说话,但您此次说的不错,我承认是我说的不对。” 沉默了一会儿,伶月看他忧郁的目光仍追寻着前面的人,听着稀里哗啦的雨声弹落在伞上,对他笑道:“公子,您哪里都好,只是太……我说了您也不明白。你的目光总在追寻她人,可如果您回头的话,就能看见有人的目光也在追寻着您。” 武澈白笑道:“可我不喜欢那个追了我那么多年的邻家女,她很自以为是,大女子主义。” 伶月的手只把伞柄握的几乎发了颤,他的手也紧紧绷起,握得发白,颤声道:“公子,我说的可不是她啊。” 没等武澈白问清楚,却实已经到了蓝沐秋的家。 蓝沐秋一溜烟地进去,就继续开始了制作。 将海带烧成灰烬,然后浸入水中,经过过滤得到含碘离子的溶液,向其中加入稀硫酸,再通过蒸馏研磨等方式分离出来碘单质。 拍了拍酸痛的手,蓝沐秋十分为自己的杰作满意,幸亏她还记得一些化学的东西。而这可让其余三人看傻了,不知道她在干嘛,只得继续去看。 她拿出让侍卫花了好大力气才弄来的镀有薄银的铜板,将其放入碘溶液的小箱内,静置约四分之一个时辰后装入她早先就做好了的暗盒暗箱内,然后立刻就邀请云念初过去。 当然,她是存了私心的。 对于女尊国新发明诞生的时刻,她当然是想和最爱的人一起创造历史的。 云念初抿着唇,虽然不大懂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 两人就在“照相机”前傻傻的站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直到站得身子僵硬了,蓝沐秋才兴奋地宣告完毕,然后将其用侍卫弄来的水银蒸汽显影,再放入食盐溶液中,最后水洗晾干。 一张质地良好,画质清晰的“照片”就完成了。二人依偎在照片中,十分传神。 其余三人从没见过,不免啧啧称奇。 武澈白围着这东西转了许久,道:“如果这呈给圣上,她一定会喜欢的。毕竟能够留下真容,留给后世子孙瞻仰,是她一直的愿望。” 伶月则摸着下巴,有些疑虑,不免忖度道:“这……这会不会摄人心神,减少人的寿命啊?” 蓝沐秋就知道古代人肯定会有这样的疑问,于是噼里啪啦把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夸大其词地说了一通,二人最后被说得心服口服。 武澈白的眸光中满是兴奋,道:“妙!刚好过几日就是发明大赛,过几日你便随我去京城好了。” 沉默了两秒,怕她不理解,他又补充道:“过几日,我本就是要去京城的,毕竟我和娘亲的五年之约到了。获奖者本就得去京城受命的。既然你对自己的发明有信心,何不直接去呢?与我随行,也能有个照应。” 这话说得在理,毕竟如果一个将军想弄死她们,还真的不必大费周章再哄骗她们去了别处再行动。蓝沐秋不免偷偷地看向云念初,她最在乎的是他的看法。 感受到那小心翼翼的探寻目光,云念初垂眸笑道:“我没意见。” 于是这事就如此敲定了,待武澈白寒暄了一些话之后,就因要继续处理一些事务而走了。 屋内,又剩下了云念初和蓝沐秋两人。 蓝沐秋见他似乎闷闷不乐的,于是想要过去再和他亲昵一番,告诉他不必担忧,却不曾想,她伸出手臂,却被他躲开了。 仔细看去,却发现云念初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胸腔剧烈地起伏,双手无措地环住胸口,脸上又是一副压抑的模样,眼睛红肿起来,带了泪痕。 他带着浓重的哭腔与鼻音,颤声道:“您别过来。” 蓝沐秋的手臂生生地悬在了半空中,先是心疼与紧张,而后柳眉一挑,竟然生出些玩味来。 所以,他这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制作流程由百度百科得来,请勿尝试,为风险操作 第50章 安抚情绪 · 蓝沐秋将手握紧成拳, 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在她心里,云念初每次表达在乎的方式是错的, 可他的在乎是实打实的。 前半生太孤独,她喜欢有人在乎她。 她所钟情于的, 一向就是与她相依共生、互不割舍的人。 虽然不明白自己失忆前为什么会喜欢武澈白, 但她可以猜出:大概是失了忆, 忘记了在女尊国从小经历的事,性格也变了吧。 这并非是武澈白不好,而是…… 对方的光芒烈日灼灼, 她本就是生于黑暗的一朵苔花,她承受不来。 带着戏谑的目光,蓝沐秋撩了下头发,撇了眼发颤的云念初,舔了下嘴唇,道:“念初吃醋了?” 他将脸偏去一边,不去看神情颇不正经的她,闭上了眼,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待眼睛再睁开时,其中已然没了脆弱, 只剩下了冷淡。 连他的声线可是冷的,他淡淡地道:“念初不敢。” 这有点激怒了蓝沐秋,她不懂为何这人总不愿意和她交流,一个人委委屈屈的就那么好玩吗? 于是她步步紧逼, 与他视线交接,看他又立刻垂下头去, 一副受气小可怜的模样,她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头,打趣道:“这不敢那不敢,可没见你在床上的时候,不敢违背我的意愿。那个时候,我就想看着你嘛。” 云念初撇过头去,不让她继续戳,眉宇间满是惆怅,道:“你如果想看男子那样,你可以找个允许你看的。” 啧啧,狗男人涨本事了,竟然敢怼她? 蓝沐秋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额头因慌张而溢出的汗滴,以及那副故作镇定的脸,道:“既然如此,那我真的去了。” 说罢,她扭头作势要走。 果不其然,云念初的手抓住了她衣衫的一角。 晃了晃她的衣角,他吸了吸鼻子,像是个受气包,委屈道:“刚成亲不久,妻主就要去找别人了,往后还有念初的活路吗?” 蓝沐秋一挑眉毛,道:“哦,你还知道我们刚成亲不久呀?那我牵你的手,你怎么不让牵?” 瘪着嘴,他又不说话了,只捏住那一小角,把手都捏得发白。 二人僵持了这么一会儿,云念初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妻主,武将军的为人,我见识过了,我心知诚然不如他。若您回忆起了全部,您不再喜欢我了,我自当接受。” 蓝沐秋捏起他的脸颊,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肉,他的脸又因激动而紧绷绷的,所以根本捏不起来,只得讪讪地收回手,有些懊恼地道:“念初,你何必总是自卑呢?” 明明……你我才是同类人啊,蓝沐秋在心里默默叹气,补充道。 “难道念初出身低微,就不懂廉耻,没有心了吗?”云念初抚着自己的胸口,拼命想去触碰那跳得极热烈的发烫心脏,微风拂过,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扭曲与纠结。 紧抿着唇,他低低地道:“妻主和武将军对话时,哪怕没有任何接触,我的心就会好痛好痛。因为念初就会想,从前你是否也把心给过另外一个人,是否也曾拥抱过他……” 蓝沐秋的眼神里满是低落与心疼。她心知怎样都会伤害到他们二人,可是她也不想的啊,如果非要伤害一个,那么……她心里头的天平早就倾斜的不成样子了。 于是她伸出双臂,连忙想要拥抱他,道:“我以后不见他就是了,念初你别伤心了,你可是我唯一的夫郎,要陪我一辈子的人啊。” 她伸出双臂,却被他躲开,一次又一次,他都将她推开了。他此刻,就像是一只倔强又不听话的小猫,明明渴望安抚,却又拒绝别人的靠近。 可如果对方真的走了,他又会大哭一场,认为都是自己的不好。 蓝沐秋无奈扶额道:“念初,我的心里可只有你呀。” 云念初听罢,更难过了,于是跪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又满是倔强,道:“妻主还是休了我吧,念初不配。” “云念初!”蓝沐秋有点不可思议自己听到的一切,如果这不是女尊国的话,她真的怀疑对方是个提了裤子就想跑的混蛋,于是瞳孔急剧收缩,不解道:“你成天在说些什么胡话啊?” 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捧起他微微颤动的脸颊,道:“念初,你要是害怕,我们就到别处去生活,再也不见武将军了好不好?是我欠了他的,有机会一定还清,这并不是你的错呀。” “不……”云念初用手臂抹了一下眼泪,身上瘫软无力,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哽咽道:“不……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我只是想到,明明你俩从前又没有什么,我都会这样难过,那么妻主也会很在乎念初的从前吧……” 清风徐徐,她俩一时间有些静默无言。 而屋外的稻田郁郁葱葱,散发出金黄色的成熟魅力,默默低垂着头,好像也若有所思。 本来,蓝沐秋以为和他的感情,正有如那成熟的稻田,一切都会极致安好。 她以为他不会再害怕了,今天她才意识到,那满身的伤痕,不是一朝一夕能治愈的。 于是,她的双手穿过他的臂膀,将他如小鸡一样提了起来,然后将他抱到了床沿上,让他坐好。 一边给他抹着泪,她一边安抚道:“念初不怕,念初真乖。你明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 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他类似的经历,蓝沐秋凝噎了下,却最终没有开口告诉他。她或许还是怯懦的,怕把自己的伤疤撕开。 云念初看着自己垂下的双腿微微地晃悠,那残落的、令他生厌的双腿,就像他自己的身世以及经历一样令他自己生厌。 额头上的汗滴越来越多,他勉强稳住了声线,语无伦次地道:“妻主,你可知道……那一双双手在我身上游走,我每天都要忍受不同的人,年轻的、老的、瘦的,肥胖的……她们喜欢折磨我,看我因喝了药而……难受的样子。” 捧着他的脸,蓝沐秋默默蹲下来,就这样耐心地听着,眼眸中染了淡淡的哀伤与心疼,却丝毫没有打断他,就任他发泄自己的情绪。 其实他的痛,又何尝不是她的痛呢?前世之愧疚,她已经习惯性地弥补在了云念初身上。 他痛,她也就跟着痛,他笑,她会比自己笑还开心。 待到他说的嗓子都嘶哑了,蓝沐秋才轻轻地用粗糙的指腹摩擦着他的下颚,轻颤着嘴唇,道:“念初,不要紧的,我喜欢你。” 说完,她闭上眼轻轻地扬起头,将轻颤的嘴唇触碰到了他的唇上,再睁开眼时,果然又与那双泛红的眸子对视了。 盯着那双眸子,蓝沐秋将手从他的鬓角抚摸上去,穿过他原本梳得规整的头发,不停地摸着他的头,直至把他的头弄得乱七八糟才罢休。 这样,她才满意地笑了笑,可那泛起红痕的眼眸分明在说她很心疼,沉默了几秒,她哽咽道:“念初这么美,谁不喜欢呢?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真的从来没有介意过。” 沉默了两秒,云念初将轻颤的手放在腰间,默默把腰带解了开来,褪下上身衣衫,颤声道:“妻主不是一直想看吗?” 那上身纵横交错、满是疤痕,让人一眼望去,竟是觉得还是别看的好。 只是,没有他以为的那种事情发生,或是被抛弃,蓝沐秋只默默地贴紧了他的脖颈,一路朝着他有疤痕的地方往下亲吻,一路吻到全部的疤痕。 她就那样虔诚地跪在地上,用柔软的唇吻着他的疤痕,救赎着他的灵魂,就像在救赎前世中,从没有放下过的她自己一样。 她吻得是那样的细致小心,每一寸肌肤,她都吻到了。 轻颤着眉宇,她整个人是那样的真诚而脆弱,好像这份脆弱不仅仅是云念初的,反而更是她的。 见她如此,云念初却也呆愣住了,于是抓紧了她的头发。妻主的头发软软的,毛茸茸的质感,很好摸。 微风拂过,岁月静好,是一生中少有的恣意时刻。 只是,她俩都没有意识到这是白天,而且没有锁门,门外的两个侍卫也走远了,最关键的是…… 虽然她俩什么也没干,可是她俩此刻的行为模式,以及动作姿势,非常的容易让人误会。 “啪”的一声,门开了,煜恣风还大声喊着“徒弟你怎么没等我俩”,进门之后,三人互相对视,场面尬住了。 煜恣风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是这样的,毕竟女子为男子这样…… 他想不通,难道蓝沐秋没有身为女子的自尊心吗? 纵使再怎样情.动,也不该……不该以这样的姿势,去、去服侍一个男子啊。 虽然,似乎,好像……魏樱也这样对过他,但……但是那都是有理由的! 可绝不是因为他贪恋风月!咳咳…… 脑子飞速旋转,他直接愣在了原地,脸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额头上爆出了青筋,憋了半天后立刻转过头去,退出去关上了门。 这还不算完,煜恣风还补了一句:“你……你们先穿好衣服!” 蓝沐秋:“……”c!为什么每次这种社死的事情都能被我碰上? 师傅别走,你听我狡辩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煜恣风(怒气冲冲):你难道没有身为女子的自尊心吗? 蓝沐秋(开始狡辩):不是啊师傅,你听我解释!唉……?老师,你咳嗽什么? 魏樱(尴尬不已):为师……在锻炼自尊心 第51章 哥哥也宠你的~ · 蓝沐秋手忙脚乱起来, 连忙给云念初系好了衣衫。 幸好,煜恣风总是习惯走在魏樱的前面,所幸看到这一幕的是他, 而不是魏樱。 只不过,魏樱正要进去, 却被出来的煜恣风撞了个满怀, 疑惑地抚了抚自己的头。 过了一会儿, 蓝沐秋才打开了门,拱手赔礼道歉道:“老师、师傅请进!” 她是不敢再抬头看了,而煜恣风则也涨红了脸, 难得没有跟她打趣。 进去,三人一阵沉默,这让魏樱有点儿疑惑了,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当然,蓝沐秋才不会傻到把实话说出来,她立刻掰扯着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表明要去京城,可能要好长时间没法再拜访了。 没想到,魏樱却是急了, 直接攥紧了她的衣领,将她拎起了来, 道:“你和武家竟然有沾染?” 蓝沐秋不曾想过老师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结巴道:“也……也不算是。” 听到此话,魏樱什么都明白了,不再说话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的脸上,可她的脸色却极度难看。 煜恣风立刻接茬道:“徒弟, 我家妻主是担心你的安危啊,虽说大女子不可久居人下,但你可知,前朝腌臜事多了去了?一旦成为众矢之的,麻烦呐。” 云念初听后,脸色一白,却是立刻懂了。他原以为,墨丞相大抵是个棋子……这么说,武家或许也是? 唯有蓝沐秋还懵懵懂懂,道:“可武将军,他、他人很好啊……” 煜恣风叹道:“傻徒弟,他当然好了!武家世代忠心,可未必主子念她的恩。” 顿了顿,见魏樱没有阻止,他才继续说了下去,道:“当初魏家与武家都是大家族,只不过一个忠心于太女殿下,一个忠心于三皇女殿下。世人都说,魏家站错了队,所以门楣衰败,但我看未必。” 云念初却是知道魏家的,当初魏家长女魏樱可是撼动京城响当当的人物。 魏家衰败后,她沉寂了五六年左右,又迅速崛起于前朝,但功成名就后又迅速隐匿,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世人还都传言,她的夫郎是个不干净的,可是她封锁的消息又很严密,没人知道具体实情。 可……老师也叫魏樱,而且还活得这样恣意洒脱,不为名利所困。 云念初的的眼眸猛地眦裂,又眯了起来,试探道:“老师,您是否就是当年的魏家长女魏樱?” 魏樱面露尴尬,道:“难得能隐姓埋名,落个清闲。陈年往事,休要再提了。” 蓝沐秋听此,也大抵能明白老师当然竟是个厉害角色了,于是立刻倾斜了身子,耳朵探了过去,像个好奇的小猫咪一样抿起嘴,想要听一听当年的往事。 没想到煜恣风大掌一挥,拍到了她的头上,道:“想什么呢!回归正题,我是想说……待到功能名就之日,必然就是隐退之时,武家不懂得这个道理,看似风光无限,只会给自己招来祸害罢了。” 听到这话,蓝沐秋不由得担心起了武澈白的安危,道:“那武澈白他……他也会被连累吗?” 云念初脸色一变,瞪了她一眼,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不该在他面前说的,于是连忙闭上了嘴。 这还不算完,云念初还狠狠地掐了她胳膊一下。 煜恣风也气得直哼哼,直戳着她的脑门,道:“傻徒弟啊!你管好你自己再说吧!我家妻主常常跟我念叨,你是她几十年来最喜欢最满意的学生,她可是想把衣钵传给你的,你要是被牵扯到了怎么办?” “我……我……”蓝沐秋有些懵,她根本不了解其中渊源,心中却是打算好了主意。 走一步算一步吧,局势不好,就带着夫郎跑路,这是她一向的优良传统。 “算了……傻死了!”煜恣风踢了她一下,转头对魏樱道:“你不是和祝敛还有书信往来吗?你给他写封信,让他好好关照关照咱俩这个傻徒弟。” 魏樱却是惊起了一身冷汗,道:“你别瞎说……我怎么可能还和他有联系?我……我的心里早就只有你一人了。” 祝敛是谁啊?蓝沐秋有些呆愣,云念初就凑到她耳边,小声地告诉她。 哦~原来祝敛是魏樱的青梅竹马啊! 啧啧,想不到武家的夫郎祝敛竟然还和魏樱从前有这么一层联系…… 听到这八卦,那她可就来劲了嗷~ 蓝沐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煜恣风再度戳着魏樱脑门时的样子了,毕竟师父和云念初一样,那么能吃醋。 老师啊~别怪我不帮着你,谁叫我写作业的时候你老打我手心呢? 天道好轮回啊~ 没等蓝沐秋吃完瓜,这瓜很快就结束了。 只见窗外的阳光洒落在煜恣风的头上,仿佛给他镀了层金黄色柔光,他平静地转过头,摸了摸魏樱的头,道:“我知道的,我从没怪过你。” 魏樱的手绞在了一起,眼角泛出了泪花,道:“哥哥~” 蓝沐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拥抱在了一起,明明两人都已经是头发花白的人,怎么还能这么…… 该死,她竟然又被秀到了。 可下一秒,猝不及防的,她就跌入了一个暖洋洋的软软怀抱里。 耳边传来云念初哼唧哼唧又低沉的声音,道:“别总想着别人了……哥哥也宠你的。” 蓝沐秋的朱唇偷偷扬起,可嘴上还要讨讨便宜,道:“你是弟弟,我才是姐姐呢。” 四人说说笑笑,最后又嘱托了许多,魏樱还亲自不知道跟蓝沐秋说了什么悄悄话,最后蓝沐秋又将之前魏樱给的一堆东西都塞给回去,这才算完。 待魏樱老师走了,蓝沐秋见头发乱成鸵鸟窝一样的云念初,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让他板正地坐到凳子前,蓝沐秋将他的发簪褪下,执起了梳篦,抚着他柔顺的发梢,轻柔地为他梳起了头。 他的发质柔软,可是因为营养不良,到了末梢处又有些粗糙发黄,使蓝沐秋不免有些心疼。 抚了一遍又一遍,感受传递到指尖的硬挺质感,她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鬓角。 她刚想要离开,却被云念初拉住,他柔软的唇覆盖到了她的耳垂处,轻轻地舔舐着。 一声声细碎忍耐的低喃溢出她的口中,她不由得也抓紧了他的头发,五指蜷起,紧绷绷的。 蓝沐秋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耳垂是这样敏感。 在不自知间,她的头不自觉地高高扬起,柔和的轮廓上却是微微扭曲的,脸上漏出了克制忍耐又似欢愉的神情,一颗颗汗滴犹如珍珠般缓缓流下,这一画面烧灼了云念初的心尖。 好美......云念初揽紧她的腰,看的呆了,只觉得是那样赏心悦目,于是他忍不住想要继续。 但他的愿望没有得逞,蓝沐秋将他推开了,还脸红着喘着粗气,道:“念初勾引我……” “妻主的声音这样好听,又何尝不是在勾引我?”他一歪头,秀发随风飘逸,还轻轻舔了一下红润的嘴角,好像在尝着什么美味似的。 只不过,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玩脱了,因为蓝沐秋已经要去关门关窗了。 原本阳光充足的房间变得暗淡起来,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这让他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道:“妻主……这是白天……” 蓝沐秋心领神会,点头如啄米的小鸡,道:“我明白的。” 还没等云念初松口气,只听得一句话轻飘飘地传入他的耳边,激起他身体的一阵战栗: “那、就、更、刺、激、了。” 这句话好似在他耳边不断回响,让倍感羞涩的他立刻起了反应。他甚至来不及拒绝,就已经被她连抱带拖,抱到了床上了。 “妻主也不嫌羞?” “念初不期待吗?” 其实……他也不想拒绝,于是仅仅红着脸偏过头去,将腰带褪下,又系到了她的眼上。 虽然心有不满,但是念及他还是怯懦,无法完全袒露真心,蓝沐秋也没有拒绝。 浮云悠悠,轻轻地随风而动,风吹动了这茅草屋,用布条系的并不紧的门在轻轻地吱呀作响。 当然,吱呀作响、响个不停的,也并非只有门而已。 清风拂过,原本来找蓝沐秋的武澈白正欲敲门,却突然听到里面的异样响声传来。 那快触碰到门的手又迅速握成拳,缩了回去,伶月过去不解地道:“公子,你怎么了?” “啊,没事。”武澈白勉强一笑,不动声色地将他推远了些,使他没有听见屋内的响动,然后对着身后带来的十几个壮女人轻声道:“有劳各位帮忙收割了。” “不劳烦。”女人们连忙挥手,毕竟是给了银子的,有什么好劳烦的。 于是连带着武澈白伶月以及十几个女人,就开始走到蓝沐秋家的田地上,帮忙收割其中的作物。 而对于此事毫无所知的蓝沐秋,正大汗淋漓,待云念初轻轻地为她摘下腰带,她忍不住抱紧了云念初。 情话一句接着一句,柔情蜜意是事后的温存,她轻声哄道:“念初身子弱,等出发前,得让大夫给你全身检查一遍。” 如果不是魏樱悄声提醒,她都忘记这个事情了,但仔细想来也是,伤痕那么多,而且又弄不出来,是该早点去看看的。 能不能有孩子无所谓,可如果有了,云念初这样想东想西的人,不是可以更安心嘛?于是她打定了主意,想通过二人温存时提出,以降低被拒绝的概率。 但云念初却呜咽了一声,躲进了被子里,然后裹成了粽子形状,被子随着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很是可怜。 “我才不要呢,除非有男大夫。”云念初连连摇头,他可不想被别的任何女性看了肌肤,哪怕对方是大夫,可他只想给妻主一个人看。 蓝沐秋就知道他会这样说,虽然他血脉是男尊国人,可早已被女尊国同化了,于是赶紧想劝劝他。 结果,她却突然听到屋外的响动。二人皆是一惊:莫不是那些灾民又来了? 于是蓝沐秋与云念初赶紧随便就套上了衣衫,也来不及修整的太好,打开了门。 一个个女人已然将割好的作物垒到了房屋的一边,而武澈白也正好拿着作物走了过来,刚好与她俩对了视。 看她二人衣衫不整,浑身还散发着慵懒与滋养过后的暧昧气息,武澈白连忙低下了头,小声道:“秋姐姐。” 蓝沐秋:“……”论社死哪家强…… 第52章 捆绑起来 · 云念初又不大高兴, 一边拧了蓝沐秋一把,一边笑着走到前面,拱手道:“感谢将军厚爱, 花了多少银子,我们照例全付。” 蓝沐秋不敢吱声, 只揉着自己作痛的胳膊一阵委屈。 这人真是越来越娇纵了, 时不时的就敢欺负她。 狗男人臭男人死男人……她此刻已经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 只是骂归骂,她心里莫名还有点小开心。 她的念初,现在会主动表达情绪了呢…… 武澈白却立刻摆摆手, 谦和一笑,道:“不用不用,都是我的一些家丁,不花钱的。”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但好在伶月并没有直接拆穿他。 云念初却是不依不挠,道:“哦?那更是要感谢武将军了。不如,等我们卖完小麦,将军就此留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这话听得蓝沐秋惊起了一身冷汗, 完全不明白云念初是想干嘛,可又不好拒绝, 于是便点了点头。 武澈白轻轻笑了笑,温和地道:“近日其它省份缺吃短粮,粮食供给不足,不如你们就直接卖给我吧, 我直接派人运到隔壁省份就是了。” 旁边又传来冷哼一声,伶月都没稀得戳穿他。 蓝沐秋是想直接拒绝的, 没想到云念初却是答应了,她不明就里,只好也跟着应声。 只不过,聊着聊着,云念初话锋一转,道:“若是将军需要,只需都拿了去,为国效力,也是理所应当。” “呃……”武澈白只感到突然气氛微妙了起来,他原本想的是按高于市场价收了他们的粮食的,这样还能不伤害到他们的自尊心。 大脑飞速旋转,他立刻回道:“不必,等你们有了更大的能力时,再报国也不迟。” 虽然心疼粮食,可蓝沐秋更怕愧疚与亏欠了别人的,于是也道:“将军可以收下,我手中还有中解元时发的银子呢,路途上是够用了。” 这时,一声冷哼继续传来,很明显,伶月在幸灾乐祸:叫你想对她们不动声色地好,反而他们不想欠你人情。 武澈白瞪了一眼他,道:“伶儿如果染了风寒就去治病!” 无奈,最后拉拉扯扯的,终究武澈白还是收了,只能想着等到时候再想法子了。 吩咐完十几个女人之后的事情,二人就真的到了蓝沐秋家中做客去了。 只是……气氛有些微妙。云念初去屋外择菜洗菜去了,而屋内的武澈白和蓝沐秋则对坐着,相互无言,唯有尴尬二字。 见云念初不在,蓝沐秋才敢和他对话几句,道:“将军,我们从前?” 武澈白紧张地在桌下搓起了手手,温和一笑,道:“陈年旧事,忘了就好。” 气氛又瞬间凝固了,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去替我夫郎打打下手”,就溜了。 出了去,见云念初正燎着鸡的毛,气得甚至在拍打那鸡的身子,蓝沐秋连忙跑过去,蹲到他身边,却被瞪了一眼。 她有些愤愤不满地道:“你怎么能总对我这么凶呢?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吗?退货!” 很好,她又被瞪了一眼,气得瘪着嘴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一边燎着毛,一边低声道:“妻主,如果你和我刚刚温存完,你就遇见了之前我喜欢的人,你会怎么样想?” 听到这,蓝沐秋不满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似是有所动容,不说话了。 设身处地想,如果是她,她也会气死的吧。 云念初手上继续着动作,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也许我真的是被妻主宠的不成样了,竟然敢这样对你,换成别的人家,早就是一顿打了。七出之罪犯了一条又一条,不能给妻主留下孩子,竟还这样善妒。” 摸了一把他的头,蓝沐秋眸中漾起温柔,体谅地道:“我明白念初的小心思了,今天我会找将军说明白的。” 见他脸色好了点,她继续补充道:“你每次不用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的心,你对此吃了醋,直接提就好。” 云念初的语气更是轻柔,喉咙动了动,脸上染上了一点儿哀伤,道:“你可知道妻主二字对男人意味着什么?既是我的妻主,你自然既是我的妻子,又是我的主人,念初不敢。”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可他燎的那只鸡的一面几乎已经被烧焦了,显示出说话主人的口是心非来。 这人明明在乎得要命,都已经没心思处理食物了,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蓝沐秋噗嗤一声笑,指了指那只鸡。 此时,云念初的鼻翼中才闻出一股焦味来,低头一看,鸡一半已然是糊了。 尴尬的他连忙把鸡提起,拧起鼻子,有些不耐,只得道:“这实在有违待客之道,你去陪他们吧。” 蓝沐秋听从了,只不过走到门口时,看着晴空白云,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云念初总算敢把他的心里话告诉她了不是吗?这就是个好开端。 再看看脸红了一片的他,她的心中不由得闪过悸动。 无论多少次,她还是会对他心动,只是这人……真是心思敏感。 回首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蓝沐秋才腼腆一笑,对他道:“我允许念初不叫我妻主,而是叫我夫人。” 没等他来得及回话,她就立刻一溜烟跑也似地进了屋子。 屋内,武澈白正襟危坐,睁着乌黑澄澈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门口,而伶月的嘴则像机关枪对他一样说个不停,手还在不停地戳着他的肩膀,以示他专心听: “将军,你怎么能不守男德#&*省略n字&” 像是见到救兵一般,他立刻道:“秋姐姐,我须再度和你说明,我并非是不守男德。天下人都知道我武澈白喜欢广交益友,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作为朋友的关心。” 蓝沐秋一听,还有这种好事? 那敢情好,就不用她说了,于是她立马点头表示赞同与感谢。 武澈白还像不放心似的补了一句,道:“我再纠缠,有违公正,我虽支持无论女男,都该主动追求幸福,但我不会做出来些有悖伦理的事情的。” 听完后,伶月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以表舒心,还哼哼唧唧地道:“没错,我家公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气氛总算勉强缓和了下来,武澈白就开始努力地找话题,道:“秋姐姐,方才我看念初兄弟走路有些别扭,某些方面还是、还是要节制些的。” 此话一出,他立刻后悔了,因为气氛立刻更尬了。 还是伶月接了话,眉头一竖,呸了一声,道:“你倒是挺节制,老处男!” “你不也是?”武澈白同样呸了一声,叉起腰来。 但想到蓝沐秋在这,他立刻收回了凶悍的模样,温和一笑,道:“秋姐姐,我到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看念初兄弟时常嘴唇发白,身体发虚,还时常喜欢揉肚子,想必是气血不足,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罢了。” 一听到有关于云念初的事情,蓝沐秋立刻就着急地道:“是啊,他身体一直不好,出发前我得带他去医治。” 抿了一小口她递过来的茶,武澈白捏紧了茶杯,道:“你信得过我吗?” “啊?什么?” 武澈白的眸子敛了一下,将茶杯放到桌上,郑重地道:“行军打仗时,部队大夫都为女子,我俩身为男子终究是有诸多不便。所以我俩闲暇时光就学了些医术,算不得精通,不过一般的病痛还是能医治的。” “将军的意思是……?” “我可以帮念初兄弟全身检查一下,包括他的腿伤,我感觉并非是先天的,或许还有救。” 蓝沐秋心中顿时对他多了几分崇敬之情,连连点头,虽说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开口道:“那么……不孕能治吗?” 如果他能帮忙看一下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毕竟古代男子深锁春闺,是没有男性作为大夫的啊,或者有,她也接触不到那些人物。 武澈白心中一惊,连带着拿着杯子的手都一颤,水撒了出来,他与伶月互相对视,心下了然。 二人眼中闪过敬佩之情,虽说女尊国也有很小一部分人是支持一妻一夫的,可对于延续女孙这件事,所有女人都是不会改变态度的。 想来,蓝沐秋果然是谦谦君女,绝世无双,竟然连这个都能接受。 思及此,武澈白心道他自己的眼光果然足够独到,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人竟然不属于他,也只空留落花流水般的惋惜了。 但他面上不动,仍笑道:“我先看看吧!若非天生,或许能治。” 于是蓝沐秋就立刻表示感谢。 多一个诊治的人终归不是坏事,大不了他说了病症与药方,她再去其它大夫那比对一下就是了。 只是……云念初这种拧巴的性格,纵使武澈白是男子,可让半个“情敌”看他全身,他也未必会同意。 思及此,蓝沐秋默默从房间的角落里,找来了绳子攥在手心里拿好,默默地将手放在背后,藏了起来。 而此时,对此毫无所知的云念初做好了鸡肉,正端着盘子含笑走了过来。 见气氛有些奇异,他一挑眉毛,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近,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引狼入室的…… 他微微一笑,还屁颠屁颠地走到锅前蹲下,准备盛饭。 然后,他感到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后背,一种压力感随之传来。 一种不妙的感觉缓缓螺旋升起,他僵硬地转头,就看见蓝沐秋诡异地笑了起来,从身后拿出了绳子,正一步步地向他走进。 不远处,武澈白和伶月还在努力憋笑。 云念初:“?” 第53章 脑补了一出大戏 · 一声声哀嚎响起, 云念初最终被扒光捆了起来,尽管他的腿还试图踹众人,可是一听或许能治不孕, 他瞬间蔫了,就只得红着脸被迫营业了。 此时, 蓝沐秋为了降低他的抵抗情绪, 还特意跑到了外面等着, 心里不免为他担忧着急。 过了好久,阴沉着脸的武澈白出来,将她叫了进去。 看见他面色不善, 她愈发担心起云念初来,连连问他怎么了。 此刻的屋内,多了一只如同松鼠一般因为气愤而鼓着脸不理她的云念初,胳膊交叉在胸前,青丝乱撒,头也撇到一边,死活不再想理她。 刚一进去,她没来得及躲闪,就眼看着武澈白拿起了茶杯, 猛地出手,将里面的水泼到了她的脸上。 哗啦一声, 她被淋成了落汤鸡,人傻了。 不仅如此,他还厉声质问道:“你有把他当成人吗?那里都磨破皮了,还不放过他?” 蓝沐秋一惊, 看向云念初,而他则是心虚的模样。 很显然, 她被系了腰带一无所知,可他分明是不敢告诉她。 但最后,云念初还是替她解了围,道:“武将军,并非使我妻主的问题。我从前就有这个……这个问题了,只不过近些日子,稍微、稍微频繁了一点,是我让妻主这么做的。” 比起一只可怜巴巴如小白兔的云念初,武澈白显然更相信是蓝沐秋强迫的云念初。 于是他咳嗽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瞪了蓝沐秋一眼,转头对云念初柔声道:“念初兄弟,你的身体确实需要特别关注些。你气血两虚,脾肾两虚,估计还有一点儿胃病……” 一条条的这虚那虚的,给蓝沐秋弄傻了,忍不住扶额。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武澈白列了一堆药,然后又一一划去,说是怕吃多了对身体起反作用。 最后,他还嘱托了一句,道:“有一味药是皇宫中才有的稀有药材,只有皇帝丞相才有,可以治腿伤,等到了京城我试着给你弄点。” 完毕之后,她尴尬地连连道谢,不过没人理她。 此刻,武澈白已然把她当成了管不住下身的女人,再没给她好脸色,而云念初则气愤得也不想理她。 最后,两个男人因为愤愤不平而抱团组了队,而伶月也不嫌事大地加入其中,一同成立了“反蓝沐秋小组”。 大会纲领,就是日常生她的气,然后怼她。 接下来去往京城的前几天,蓝沐秋的日常就是给云念初煮药,哄他开心,以及在武澈白的指引下练习骑马击剑,以及被他们三个男人抱着团的怼。 这几日的画风变成了这样: 蓝沐秋:“念初,我学累了,给我捶捶腿。” (依旧不想理她)云念初:“哼。” (皱眉)武澈白:“云哥哥是你的夫郎,又不是你的下人,你为何不能平等待他呢?” (崇拜不已)伶月:“将军说的好,无论将军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直翻白眼)蓝沐秋:“这叫妻夫情调懂不懂?” 时光荏苒,匆匆而过,一眨眼就到了该上京城的日子了。 当天,蓝沐秋就跟着上了路。 只因武澈白想早点去往京城,于是只带上了几十个一起行军打仗的护卫,那些女人个个都身强力壮,彪悍有力,骑着骏马,威风凛凛,看得蓝沐秋只觉得自己弱小可怜。 队伍里带上必要的干粮和钱财,他们认为此次行军就万事大吉了。 因为想着少惹是非,于是众人商议想用名号来震慑山贼等啰啰,可武澈白的名头实在太过耀眼,于是插上了忻月白右卫(伶月)名号的旗帜。 从宽阔大陆走,好处是晚上可以住宿宾馆,赶不上了也可随行安营扎寨,因为有了那名号,倒也安全。 江湖上的人看了旗帜,自然知道是以身报国的队伍,便不会再横行阻拦。 原本云念初也想学习马术,但却被拒绝了,武澈白早就想到了他的腿伤,于是特意派人打造了特制的双人马鞍,马背上就可以乘坐两个人了。 怕马匹太累,云念初在蓝沐秋的马上呆了大半天,就会去武澈白的马上再待大半天。 结果两个男人约谈越起劲,谈笑风生间,二人竟然将情敌问题抛之脑后,只谈的哈哈大笑,还称兄道弟起来。 这一幕,让蓝沐秋和伶月嫉妒不已。 蓝沐秋觉得云念初凭什么那么凶,不对她笑,伶月则觉得云念初凭什么坐将军最心爱的千里马,毕竟……哼,他都没有和将军坐在一匹马上过呢。 而此刻被瞪着的两人还毫无所知,云念初搂住武澈白,暖阳下笑如春风,道:“将军真乃君子也,如有来生,宁做将军的一匹骏马,长随将军!” 而武澈白则微微转头,笑道:“何必祈求来世?不如今世就……” 没等他说完,瞪着他俩的二人就按耐不住,怒吼道: “爹的,将军是我的!” “妈的!你就是骏马也得和我凑一对!” 武澈白的话语生生被吓了回去,僵硬了好几秒,才把原本的话结结巴巴地说完:“今世就、就直接做个拜把子兄弟如何?” 伶月气到癫狂,骑到武澈白身边,就要用脚踢他,偏偏还踢不到,于是怒道:“你是要凑一百零八将吗?每次遇见谁一言不合就成拜把子兄弟,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云念初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对着武澈白耳边轻轻地道:“将军魅力实在无限。恐有人心悦将军,而将军不知啊。” 而武澈白毫不在意,妖冶的凤眸眯起,懒散一笑,道:“云哥哥,你不知道,喜欢我的多了去了!” 听着这话,伶月看着骑着骏马一尘不染的他,嘴唇颤了颤,终是一句话没说,默默又退回了原轨道。 一路行军,舟车劳顿,所有人都累得不行,特别是蓝沐秋,她还是不擅长马术,骑得堪称浑身酸痛,夜里需要云念初给她按摩。 尽管云念初嘴上说着他才不管,可她一旦睡着,就能感觉到,有人会轻轻地为她揉着腿肚子,夜里会给她盖被子,会偷偷亲她。 但她没有戳穿这一点,只想看云念初什么时候会憋不住,然后主动理她。 这些日子,她怕再弄疼了他,又怕他再多想而尴尬,于是没有再要,纵使同床共枕,可仍是装作很累地睡了过去。 只可惜,这些她自以为的体贴,在云念初眼里早就不是那回事了。 他只觉得十分委屈,一连串的小心思滚滚而出,已经压不住了: 为什么妻主不碰我了?是因为我那里破了皮,她嫌我脏吗? 为什么妻主总在装睡,是讨厌我了吗? 既然讨厌我,妻主会休了我吗? 越想越委屈,他成功的把自己气到睡不着觉了。 尤其是,明明他的下面已经好了,并且他也示好了,可趁妻主装睡时触碰妻主,妻主还会继续装睡。 可再仔细一想,妻主并非毫无表示啊,明明也会装作哼唧地抱过去作为回应,那么说明,妻主的心里是有他的啊。 那么,为什么妻主会这样冷淡?心中一道惊雷闪过,云念初只感到有些后怕: 难不成……是因为妻主不行了? 越想越觉得合理,以往都是他帮着妻主洗一切东西,包括贴身衣物,而近日来,妻主却以喜欢劳动为由,包揽了他俩的一切衣物。 以往,妻主年轻气盛,贴身衣物上总会粘些因思春而出现的东西,现在不让他洗了……是不是因为没了? 他从前听长辈说起过的,无法分泌那些的女人是比男子更惨的,不仅会没有感觉,而且平常走路,甚至会因为没有那个而磨得慌而更加疼痛。 自责一阵一阵地传来,他只恨自己为何如此迟钝,竟然没有发现妻主近日的怪异,想必妻主的自尊心一定会收到很大的打击吧,可她却依然待他那么温柔…… 可惜云念初并不知道,蓝沐秋包揽一切衣物的原因,只是因为想知道他吃了药后身体有没有好转,会不会遗那个啥。 可直接问又怕伤了他的心,才出此下策,以热爱劳动为由,非要抢着洗全部的衣服。 不明真相的云念初泪眼婆娑,身子颤抖不已,还努力用手捂住嘴巴,克制自己哭出声来。 此刻,他只恨为什么要让妻主发生这种事情,他宁可痛在他的身上,也不想让妻主遭罪啊。 太过专注,以至于他并没有发觉,蓝沐秋已然醒来了,正迷惑地看着背过身去颤抖不已的他。 还没等他哭完,他只感到身子突然被人从身后搂住了,一股好闻的香气传入了他的鼻尖,暖洋洋的感觉溢满了他的全身,让他的身子僵住了。 只听得蓝沐秋好听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念初在哭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念初只能在床上哭。” 这话听得他是愈发心酸,曾经的妻主是那样x欲强盛,可惜今天却…… 于是他努力忍着哭腔,道:“我现在是在床上哭的呀。” 蓝沐秋:“……”好像也没错? 但是,这个狗男人难道不期待她吗? 还有,凭什么反驳她! 一想到他贴身衣物上现在已经沾染了一些痕迹,蓝沐秋不禁想要尝试一下。 万一可以了呢?再说了,这些日子过去,他的伤也该好了吧? 于是,她不免将搂住他的那只手收的更紧,缓缓向下,然后唇微微一抬,含住他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诱惑道:“念初想要吗?念初想要的,妻主都给你解决哦。” 云念初的身子颤得更厉害了,如果这只是一个人的快乐,那么他宁可不要劳烦妻主用手帮他解决。 于是带着哭腔,他推开了妻主,斩钉截铁地道:“不要!” 蓝沐秋没想到他竟然会拒绝,愣了好几秒,硬是憋红了脸。 一想到明明才成婚不久,结果却生生地像出了家,于是她憋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要也得要!” 第54章 心悦君而君不知 · 蓝沐秋此刻有些无奈。只因, 云念初瑟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一颤一颤的,像是个小动物在冬眠打呼噜似的。 她轻轻拍了拍他, 道:“念初,这不是好事嘛?我们说不定可以要孩子啦。” 哄了好久, 云念初终于肯探出一个小脑袋, 嘴唇有些红肿, 眼睛里似有泪痕,指责道:“那你也不必……这么多次吧?” 唇角抿了一丝笑意,蓝沐秋当然不会告诉他, 她是因为生他的气。 这个狗男人,竟敢以为她不行? 女人不能说不行~嗯哼~ 面上不显,她仍笑道:“那不是太喜欢你了嘛。” 其实,蓝沐秋可以感受到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女尊社会了。 从前,她对待情感之事一向秉持着内敛克制的态度,可是在这里,她开始学着释放自己的情感和情.欲。 只是有一点可惜,云念初并不能放下那些内敛羞涩,倒成了被动方。 不过她倒是也有自己的考量。 根据男女构造的不同, 按理说女性可以多次,但男性很难, 所以对方不提的话,她纵使想要,也会忍耐一下。 想到这,她轻轻地抓起他的手, 吻了一遍又一遍,与他十指相扣, 与他唇齿相依,与他情话缠绵,再一次强调道:“念初,无论你怎么样,我都爱你。” 云念初左手感受到她手心传递而来的温度,右手便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被子,只忍耐得把指节都抓白了。 他不想让妻主知道,他又起了反应,并且……还想要。 如果可以,他情愿溺死在床上。 他疯狂地迷恋着他的妻主,喜欢她的眉眼与柔顺的头发,喜欢她呆呆的样子,也喜欢她那略带粗糙的手掌划过他肌肤时的感觉。 心跳得极飞快,相拥入眠后,她们是被一阵咻咻的剑声吵醒的。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们发现武澈白总喜欢在清晨练剑,一遍又一遍。 为了安全起见,蓝沐秋每每都会通过窗户往下看一眼,确认是他后再关上。 看着年轻的躯体在酣畅淋漓地舞动,身轻如燕便说得是这样,仅看一眼,她就尴尬地不想再看了。 而楼下的武澈白则轻叹一声,默默扔下了剑。 他总觉得,对不会使剑的云念初来说,这样恣意的姿态恐怕会伤害了他,于是双手撑地,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 又沉默了两秒,他又仔细一想,云念初是半个残疾人,对于这种方式,也仍是不大公平,于是他抬起了一只腿,继续做俯卧撑。 这让在阁楼上的蓝沐秋有些不解其意,挠了挠头,然后往后一撇,竟看见云念初正趴在地上也做着俯卧撑。 但明显他的体质要弱的多,做不了一会儿就趴倒在了地上,像小兽一样用湿漉漉而无辜的眸子看着她,还舔了舔嘴唇。 蓝沐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个狗男人一定是在向她卖萌,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好看,于是她小跑过去,连忙将他搂抱起来,与他腻腻歪歪。 练完剑的武澈白手持佩剑回到房内,而隔壁房间又传来了那熟悉的、令人害羞的声音。 尽管听得出隔壁的两人已经努力在克制了,但周围也没什么好的住宿,隔音效果实在令人堪忧。 他先是一愣,然后不免苦笑了下。 而伶月的脸色愈发难看,冷漠地坐在凳子上,双臂在胸前环抱着,不愿看他一眼。 往常,因为他性子挑,所以伶月特意为他学了做饭。 路途中只得吃干粮,但到了客栈,按照伶月的性子,生怕他吃不好,按理说该亲自下厨才对啊。 他走到桌边,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有些不解,并莫名有些不愉。 毕竟按照往常,他练完剑,伶月定会勤快地拿了干净毛巾递给他的。 思来想去,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伶月,于是道:“伶儿,你今天是怎的了?” 伶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将军,你该听到昨夜里这……这种声音了吧,你今早为何还要练剑?” “我习惯练剑呀。” “呸!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试图期盼着她会记起从前的事情?” 武澈白走到窗边,武澈白望着窗外的红日冉冉升起,不免伤春悲秋。 其实蓝沐秋在他心里,不正如那一轮红日吗?少年时节遥不可及,却又默默带领他一路成长。 此刻,他不免感叹于自己生不逢时,错过了一生挚爱的人,于是抓紧了窗沿,冷声道:“是又如何?我仅是期盼她可以回忆起来,但我从未想过要和念初兄弟抢她。” 顿了顿,他强调道:“我从没想过要破坏她的幸福。” 望着他眼眶发红、静默出神的样子,伶月嘲讽之意更甚,道:“她的幸福?我从不在意她的幸福归为何处,我在乎的仅有你一人罢了。” “我知道。” 伶月愈发心痛,于是走过去,道:“将军什么都不知道。” 语气更加不悦,他皱眉道:“我为何不知?” 忻月白更觉得心中痛楚难耐,不由得一叹,道:“将军何不珍惜眼前人?” 武澈白一愣,转过头看向他,勉强笑道:“我正是珍惜眼前人,才会把她看得如此重要。你总说,我像最炽热的阳光,那么我追寻太阳而去,有何不对?” 伶月一字一顿地道:“您是太阳,所以您从没回首过月亮。您自以为在追寻同类,却忘了守护在身边的人。既然您用光辉照耀了那个人,为何又要残忍的夺走?” 他更觉得糊涂迷惘,只觉心中隐隐不安,于是微微转过头去,不明白地道:“什么?” 忻月白猛地从背后抱住他,将他的下颚抵住他的肩膀,颤声道:“是我……” 没等他说完,武澈白才如梦初醒一般,心中已然懂了些什么,却好像又不敢相信。 他猛地转过身,将对方推开,怒斥道:“你说什么胡话?!” 伶月愈发决绝,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我没说胡话,我心悦了您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武澈白只惊得想要后退几步,可偏偏又抵着窗户,退无可退。 看着那一双含着水汽的眸子,他不由得想起了云念初曾经半开的玩笑话: 忻月白这个名字倒有深意,谐音更是有趣。将军,有人心悦你,可惜你不自知啊。 第55章 乐在其中 · 当初武澈白以为只是句玩笑话, 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不由得皱紧眉头拒绝道:“此事有违道德,若天下人都像你这样,女尊国不就亡国了吗?此事休要再提, 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忘了此事吧。” 伶月凑的更近, 步步紧逼, 厉声道:“天下人不少你一个武澈白, 但我伶月只爱你一个。再说了,我上对得起黎明百姓,下对得起你武家, 你平日自诩不顾门第偏见、奉爱为唯一真谛,为何对她是这样,对我伶月却不是?” 武澈白接不上口,只结巴道:“你、你……休要再提!” 回应他的,是更加决绝的话,他道:“为何我不能提?武澈白,你听好,我喜欢你,打小就对你起的是别样的心思。” “别说了!” “我偏不!你逃婚而去, 与她渐生情愫,可我又何尝不是为你奔波、找你多日?你感恩于她陪你上阵杀敌, 可你忘了我伶月是个男子,照样化名为忻月白,把命系在腰带上,咬牙陪了你这么多年!” “你……你……”武澈白接不上话。 因为确实, 伶月对他极好,使他不忍说出伤害伶月的话。 他爱干净, 可是战场杀敌哪里顾得上干净呢,常常是风餐露宿、盔甲血染,敌人不时就会来犯。 半夜打仗是时有的事,有时哪怕能捡回来半条命,恐怕也是伤痕累累、累的不成样子了。 从小他就喜爱干净,所以常常厌恶于盔甲的肮脏。 伶月了解他,就常常忍着一身伤痛,带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半夜起来,给他用小刷子刷盔甲。 为防止盔甲生锈潮气重,伶月洗完,又要用布匹再仔仔细细地擦好。 怕半夜起来突然要打仗,又怕扰了他休息,伶月就忍着寒冷,在他帐篷外头刷。 边塞天气恶劣,多半冷冽严寒,赶上冬日,连帐子内的水都会结冰。可靠近他的屋子,伶月不敢点火烧水,怕敌人可以定位。 于是,伶月就只得用彻骨的冷水来刷,冻得他满手都生了疮,可他半句怨言都没有。 纵使他说过,不希望伶月再这么做了,可是无论是春夏秋冬,无论是天晴天阴,无论伶月是受伤还是健康,半夜里,总会有小刷子摩擦着盔甲的声音响起。 第二天,他的盔甲总是干净得不染一尘、熠熠生辉,敌人见他杀敌勇猛,又浑身整洁,宛如天神下凡,才赠了个“神明将军”的名头给他。 就在武澈白恍惚之中,伶月的语气愈发强硬,道:“我?我怎么了?!你不叫我说,我偏要说!自小是你说的,不愿嫁人,宁可陪我孤独终老,纵使你是玩笑之言,可我当了真。难道我就这么喜欢看你作假你自己?你身为一国将军,都能喜欢上不可能的人,我伶月为什么不能?!” 武澈白到底是起了心疼他的心思,于是不免抚了抚他的脸庞,劝解道:“伶儿,你可能还是在朦胧期中,以为对我是那种……那种心思。等你年纪渐长,或许就会喜欢上她人了。” 听罢,伶月冷哼一声,凑到他面前,离他的脸只有一指头那么远,愈发决绝地道:“那你听好,我决不会!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可日月也不能撼动!” “你我之间是自小的兄弟,你弄混也是难免……” “你不要觉得我分不清友情与爱情,你知道为什么我后来不再与你一起洗澡了吗?并非是我与你生分了,而是因为我每每看见你的身体,都要强忍住邪念,才能避免生出把你压在身下,要你一次又一次的想法!” “你……你怎能……”武澈白气得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伶月亲了上去,堵住了他的唇,导致他只能“唔、唔”地呜咽着,身体挣扎着不要。 一吻终了,当伶月放开了他时,他就伸出手,想要狠狠给伶月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伶月的脸红肿了起来。 但其实,他最终没有下手,而是将手僵硬在了原地,他舍不得。 反而是伶月,疾如闪电地伸出手来,真的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看着浑身颤抖的他,伶月一抹嘴角溢出的血沫,自嘲道:“武澈白,这些话我从来不说,是因为我真的喜爱你。我甚至觉得我对你有非分之想,都是一种玷污,可你对她呢?呵,不知廉耻。” “我没有!” 伶月不断地在嘶吼,以至于他的脖颈都青筋暴起,泛了红。 他怒吼道:“你是神明将军不假,可是除了我,还能有谁待你如神明,爱你百年后苍老的容颜?!” 武澈白沉默了,没有接话,而是看着他,轻轻地捻起手指,用颤抖的指尖抹去他唇角的殷红血渍。 伶月的心中一动,眼神中升起了一抹光亮,默默地靠近他,搂紧他,就像小时候的那样,轻轻将嘴唇覆盖到他的唇上,留下那一抹殷红。 强忍住心下悸动,伶月颤声问道:“为何不躲?” 那回答倒是简单明了,武澈白的眼眸仍满是澄澈干净,只是眉宇间染了淡淡哀伤,他轻轻地抚摸着伶月皱起来的眉宇,道:“不忍心躲。” 没有伶月期待的回答产生,这答案使他冷笑了下。 是啊,他只是一介下人,纵使从小和公子同吃同住,得到了庇佑,可终究还是个下人罢了。 纵使已经名震京城,成了忻月白右卫,可在公子眼里,他算什么呢? 呵…… 公子甚至都懒得躲开,是啊,他又不是个女子,亲了又能怎样?公子也不用他负责。 想到此,伶月一拳挥了上去,极狠戾地打到了武澈白的唇角上,武澈白就这么任着他打,一拳又一拳,抿紧着唇,承受着他的暴怒。 但每打一拳,伶月又会打自己一拳,两人就这样互相折磨,身子撞到桌上?床上、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动,也混杂了伶月痛苦的吼叫。 乃至于,这响动太大,让忙于造人计划的蓝沐秋二人都听到了,连忙分开,穿好了衣服,拿了佩剑谨慎地走了过去。 门被猛地踹开,她俩却看见了浑身挂彩的二人,皆是一愣。 伶月不是常说“将军是他最想守护的人”吗,为何今天却打了他?关键武澈白还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猛地听见怦的声响,带着浓厚喘息的伶月才反应过来,放下了那一双红肿起来的拳头。 转头一看是她,脸色愈发糟糕,只撇了她们一眼,也懒得解释,径直一擦染了血的唇角,就朝屋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刷地拔出佩剑。 站在他旁边的蓝沐秋一惊,连忙也拔出剑想要抵御。 但他仅仅是猛地一挥,剑光寒意四射,一缕青丝缓缓地从他头上飘落。 连他的语气也是轻轻的,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道:“从今往后,我与你割袍断义,再不做兄弟了。反正你的兄弟可以凑够一百零八将还不止,你当然不会在乎少我一个。” 走到了门口,他还特意又说了一句:“没想到一生替你做事,却是如此结局。”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吱呀吱呀的木板声,很显然,他下了楼。 蓝沐秋:“?”这应该叫割发断义吧? 不是古人身体发肤受直父母吗?就这么草率地割了? 不同于她的懵逼,云念初却是淡淡地道:“哦?他终于向将军表明心意了?”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蓝沐秋:“?”啧,那这我可就听得来劲了嗷。 武澈白没有说话,仅默默地走过去瘫坐在凳子上,他看着桌上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阴郁苍白。 云念初默默走过去,撩起他鬓间的发丝,弯腰凑到他耳边安抚道:“将军何必心烦?既然动心起意,那么爱了就是爱了。” 蓝沐秋啧了一声,她可是想象不到云念初这种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真是罕见至极啊。 于是她笑道:“这得看将军的意思啊,念初你跟着掺和什么劲?” 云念初听后,反而笑意更甚,贴紧了武澈白的耳边,道:“我看将军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罢了。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身边那一人作陪的可贵。” 武澈白仍是紧抿着嘴唇,直至抿得苍白,甚至泛起了皮,他凝望着镜中的自己,竟是没有反驳这些话。 蓝沐秋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了他,开玩笑地道:“你想过和他在一起吗?” 那一句回答,非常的有意思,至今令蓝沐秋无法忘怀。 只听他颤声道: “我从来没想过不和他在一起。” 沉默了好久,武澈白才死死地捏着茶杯,勉强笑道:“只是不知,关于他的心思,云哥哥如何猜出来的?” 云念初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木梳,放进手中把玩,然后眉眼含了一丝笑意,想要为他梳理头发。 蓝沐秋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而武澈白则下意识地脑袋一偏,躲了过去,连带着身子都僵硬了。 “你看,将军,互相爱慕时就是这么简单,会为对方做一切事,而对方也欣然接受,乐在其中。” 这话让武澈白倒是愣了愣,他暗自乐在其中了吗? 小康之人 第56章 到了京都 · 武澈白问自己的心, 可他不知道。 自打他记事起,伶月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地为他收拾一切。 为他梳头, 为他洗衣,为他做饭, 为他拖地, 为他打伞, 为他排忧解难。 他有严重的洁癖,从不让别人碰,但对伶月不会。 小时候听大人说起一些成亲之事, 他俩好奇的进库房,偷了成亲前女男会看的册子。 看着那些奇异的动作,两人的脸红了,他甚至会让伶月吻他,试图去理解那些事情。 此刻,已是惊起了一身冷汗,他急了,结巴道:“不,如果我知道他对我起的是这样的心思, 我不会让他碰我的。两人既然没确定心意,又怎能同床共枕, 不着寸缕地相拥而眠?”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都感觉像是他根本没打算拒绝伶月,生气只是因为对方没有表达心意, 才让他感觉到了欺骗。 然后,三人就进行了如下诡异的对话: “将军确实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当……当然!” “是不知道, 还是想让自己的心装作不知道?” “我……” 随着云念初一遍遍的逼问,武澈白沉默了。 偶有几次,他睡梦中能够感受到伶月在偷偷亲他,不过当时,他没有拒绝,反而觉得新奇,只因心跳得飞快,就默默接受了。 身为将军,多年戎装,武澈白已变得不善言辞,只会行军打仗,于是连忙将镜子转过去,不再看自己的脸。 然后他笨拙地转移话题,道:“云哥哥怎么会对这些感情如此清楚明了?” 云念初按摩着他的肩膀,想要消除他的紧张,笑道:“因为我和将军有着相同的经历啊。” 一旁的蓝沐秋要疯了,不由得头皮发麻,抓紧了头发。 什么玩意,吃瓜怎么能吃到自家来? 或许是感受到了蓝沐秋的情绪起伏,云念初连忙接道:“不过我和将军不同,我不喜欢男子,自然也不会对男子起反应,对于他的喜欢,我只得辜负而已。” 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对方与你对镜花黄,等你吃饭喝酒才动筷,同住一房到了晚上会暗自窃喜期待,我不相信将军会感受不到。当初我如此迟钝,可那个男子,都让我感受得无比明显。” “可这,我……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喜欢男的?” “哦,我没有说将军喜欢男的,我是说将军女男通吃。” “你、你胡说!” “将军完全可以自己回想一下。” 武澈白回答不了,因为他的确从没拒绝过伶月的示好和吃醋。 是啊,伶月有一份吃的,都要捂在胸口里防止冷掉,然后全部拿给他。 伶月一直以来并未表达,可在第一次知道他喜欢蓝沐秋时,却直接甩了他两个耳光,哭了一场。 如果伶月的示好是出于习惯或是兄弟情谊,那么又何必得罪他? “从今往后不会了,承蒙云哥哥的提醒,我将和他说清楚。”武澈白站起身来,虽在道谢,可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蓝沐秋发誓,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武澈白的脸色这样阴沉,如一朵朵乌云在预兆着暴风雨般,浑身散发出了一种郁闷的气息。 待他走后,她不免戳着云念初的脑门,叉腰无奈道:“你说你惹他干嘛啊?” 云念初轻轻一笑,轻声道:“觉得他可怜罢了,往后的漫漫长路,大概只有伶月陪他了。” 她不能理解其中含义,可总感觉他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于是挠了挠头,也没有说话。 其实,她还想问喜欢过他的那个男子,但是怕再刺激到他,也就没有再提。 反倒是上路之后,云念初坐在马上时,搂住她,说明了原因:“那个男子大我十岁,我只把他当成我爹爹看待,我后来发觉到他夜里想偷偷亲我,我才猛然明白,就和他断了联系。很多年前,他已经老死在小倌馆中了。” 蓝沐秋并未怪他,反而攥紧了他的手。 对比于她俩,伶月而武澈白则别扭的多了。两人不再同吃同住,不小心遇见时,两人就尴尬地微微欠身,然后擦肩而过。 很多时候,能感受到武澈白的特意示好,但伶月压根没理他。 经过了漫长的舟车劳顿,几人终于到了京城。 不同于蓝沐秋所处的小村落,这里却是极度的奢靡豪华。 京城地处繁华大道,彻夜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街巷整洁亮堂,商贩络绎不绝,人均穿华服云锦,个个都似有龙凤之姿。 香烟馥郁,茶楼酒肆,里面的物什都极致精美,清香逼人。 此刻,行走于车水马龙的地方,蓝沐秋长喟一声,总算理解了古人所言的“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是个什么概念了。 云念初笑着问她,道:“妻主是被这纸醉金迷的景象迷了双眼?” 蓝沐秋看着人人头上戴的宝凤金钗,低头笑了一下,道:“我只是叹乡村之人食不果腹,京城之人却穿金戴玉,实在……” 她的没有接着说下去,是因为念在武澈白为京中之人。 似是明白她的心,武澈白体贴地道:“秋姐姐不必为难,我也是这样想的。秋姐姐曾对我说过,这个时代以劳动种田为主要生产方式,一些人过度的奢靡享乐,其实是通过压榨底层人民得来的。” 云念初本听他说起蓝沐秋和他的往事交谈,多少有些不悦。 听到后半段,却又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毕竟武澈白身为有权势的人,却不为掌权者说话,是很难得的。 从前,云念初总听说,武澈白习惯将所赚取的金银财务都捐了去,唯有朋友所馈赠之物不卖,其余的东西一点不留。 这导致他穷得要命,让他娘亲心疼得要命,每每都要私下接济他,可他一拿到钱,竟是又捐了。 这让他娘气得压根痒痒,可天高皇帝远,他远在边疆,只好买好了精致的衣裳和物资给他送了去,结果被他好一顿批评,说是国家有难,怎可还惦念一己私欲。 最后没办法,他穿件好的衣服,都是他爹爹给他亲自绣了再寄去,或是伶月领了银子,给他动手绣了衣裳,这他才肯收下。 于是,最终云念初点点头,对蓝沐秋道:“期盼妻主也可以做半个掌权人,为天下立命,为生民发声。” 而蓝沐秋看着那楼阁上檐牙高啄,高大浓郁的阴影狠狠地砸下来,似乎遮盖住了她,她难得心潮澎湃,道:“天下拥入我怀,我将带给念初所有爱与尊严!” 云念初笑了笑,没有回话。 他的妻主总是这样,口中说着天下,可本质上还是为了他,为了儿女私情。 可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身处高位,他知道她不会的,她的责任感,不会允许她松懈下来的。 到了餐馆,武澈白又开始他的常规操作,撕了一块他的衣衫,然后就开始猛擦桌椅板凳,直至它一尘不染才算完。 这个举动引来了许多隔壁桌的纷纷侧目,连他自己的手下也默默暗笑:将军和忻月白右卫不知闹了什么脾气,右卫不帮将军,将军竟然自己动手呢。 而蓝沐秋二人倒是并未阻拦,而是默默静坐,等他擦完明明已经一尘不染的桌子。 正如武澈白体谅她俩那样,她俩也体谅他的难处。 旅途中,她们二人穷,所以只得住便宜的旅店和吃便宜的食肆,武澈白为了不伤害到她俩的自尊心,所以一路上她们住什么,他也就跟着住什么。 从前,一切有伶月帮衬着,会体贴他,帮他擦桌椅板凳,倒也好办。 可待他走了,这竟然就变成了个大问题。 一问才知,他虽然行军千里,可是生活起居都是伶月打理,连喝口水都是伶月给他晾好了再送去的。 有了伶月的一心照顾,他才一心只管钻研行军之事,战术练得出神入化。 这导致,他其实连烧水都不会,看水咕咚咕咚烧开冒了泡,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惊奇,然后用大勺子搅拌了好几下。 看它咕嘟得更厉害了,他如孩子一样捂着嘴好奇地笑了,然后还不解地伸出了手手,进去摸了一把。 结果,他的手硬生生被烫出了三个大泡。 蓝沐秋问他不知道烫吗?他瘪着嘴委屈地说知道,可是真的很好奇唉。 可是从前连药膏都是伶月给买的,又常年厮杀,药材属于军需,常备着的,他其实根本不懂正常看病的流程。 不好意思麻烦下人,他只得自己去买,竟是不知医馆和药堂的分别。 他去了医馆,人满为患,大夫说得提前预约,他说他只是买个药,结果被大夫以为是找茬的,赶了出去。 这还不算完,他竟然连不能一直干烧锅都不知道,他回来时,刚好锅被烧了很久,他过去好奇的一瞧,锅炸了。 当天他委屈地哭了,特意在伶月门前哭的。 一边哭,还一边像小孩子一样哭唧唧地抹着眼泪,说“手痛痛,伶儿给呼呼”。 可惜,伶月当天去买了药膏,他对着屋子前,白哭了。 等到他嗓子哑了,伶月才刚好慢悠悠地回来了,结果又是他自己心性骄傲,真正和对方打了照面,他又不愿再开口了。 二人那一瞬,竟是又尴尬住了。 第57章 有了小孩子 · 当然了, 伶月压根没稀得理他,直接把药膏扔给了他,然后紧闭房门, 让他吃了闭门羹。 蓝沐秋都无法猜透,武澈白被烫伤是不是刻意为之的了, 但好像又不是, 因为他的生活经验, 真的少得令人发指。 这不,他毛病又犯了,没了伶月帮他擦, 他只能自己擦擦擦擦,擦得没完没了,看得蓝沐秋是直头疼,也不知道伶月是怎么忍受他洁癖的毛病的。 一开始,他嫌弃桌子脏,还尝试过抗争,找店小二和跑堂的要来抹布,可那混浊的抹布比那桌子更脏。 他还试图用手帕擦,可是手帕不一会儿就脏了, 他找来水想洗一洗,可是一看那洗抹布的井水是略带污泥的, 又犯了难。 最后,他表示眼不看为净,得了,干脆撕了自己的衣服擦吧。 结果衣服是越用越顺手, 他那长下摆的衣服,快变成短裙了。 伶月此刻则坐在另一桌上, 冷哼了一声,没理他。许是注意到伶月的反应,他涨红了脸,连耳根都红了,默默停下了手臂,不擦了。 在他眼里,伶月仿佛是在告诉他:哼,将军,没了我伶月,你活不下去! 蓝沐秋看着委屈得快哭出来的他,连忙割了自己的衣服下摆,然后接替他,帮他擦了起来,道:“哎呀,喜爱干净很正常的啦,别伤心呀。” 一旁的云念初微微垂了下眼帘。 他的妻主总是这样,总是习惯共情与体谅。 这些日子,伶月不理武澈白,武澈白没人伺候,她就帮着忙上忙下,教武澈白这些,比待他还要上心。 恐怕,他的妻主最终选择他也有这个原因吧。在她眼里,武将军足够强大,可他却孤苦一人,如果被抛弃会一无所有。 那样,妻主会无比愧疚,怪自己的,可她又是不愿亏欠了别人的人。 不过,云念初面上未动,而是用颤抖的手拿起桌上的浊酒杯,抿了一口,道:“妻主,我突然想明白你为何选择我了。” 蓝沐秋手上一顿,一股不妙的感觉从她脑海中缓缓上升。 完了完了,他不是又要吃醋作妖吧? 再看向皱眉不安的武澈白和面色冷峻的他,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最恐怖的是,武澈白却眼眸皱紧,眸光紧缩,紧紧地盯着云念初,喉结微动,欲说不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那表情,似火山爆发喷火前的预兆。 而云念初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眼眸也愈发深沉了些,淡淡地道:“我想您的原因是……” 没等他说完,武澈白终于按捺不住,头上青筋暴起,道:“云哥哥,我实在不是故意的,可是……” 他拿着佩剑,冲了过去,蓝沐秋心下一惊,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也刷地拔出了佩剑。 这一刻,一旁隔岸观火的伶月却暴露了心思,他也刷地一下子就拔出了佩剑。 原来他一直在看。 而那些手下见此,立刻跟风,如临大敌,也刷的一下拔出了佩剑。 一时间,房内络绎不绝的宾客吓得不敢出声,静默在了房内,生怕一点儿声响,这些人就把矛头指向他们。 而武澈白则如疾风般冲了过去,蓝沐秋紧随其后,云念初则一怔,生生地愣在了原地,也没有逃跑。 武澈白终于冲了过去,然后刷的一声,蓝沐秋终究是晚了一步,仰天长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武澈白生生地…… 生生地割下了…… 自己的衣摆? 然后,武澈白拿起那块布,一边攥住云念初刚刚放下的杯子,一边擦得蹭蹭带响,终于将上面粘的一点儿污渍擦得干干净净。 待擦完了,他的脸色才转红为正常,喉咙里发出了表达舒爽的喟叹,放下了杯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心满意足地笑了,收回佩剑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原位。 他的脸上红扑扑的,好像高兴得不乐了,还眨着不解的无辜眸子问道:“咦,你们都在干嘛呀?” 咬牙切齿蓝沐秋:“……”没啥,只是被你闪瞎了眼。 不解其意云念初:“?”喵喵喵,是我引出来的吗?不敢动,不敢动。 十分尴尬伶月:“……”爹的,浪费我感情。 气氛烘托侍卫们:“?”所以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而武澈白则腼腆一笑,对着云念初真诚地问道:“云哥哥,不好意思了。刚刚你想说什么?” 云念初:“……”我还应该开口吗? 见云念初没有说话,武澈白连忙表明心意道:“云哥哥,我绝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看那个杯沿脏了,就忍不住想要擦。” 云念初轻轻笑了笑,道:“我知道,只是方才,忘了要说什么。” 他当然没有忘记想说什么,只是又吃了醋,想要回去跟妻主撒娇的时候说呢。 见他的嘴角忍不住向下撇了撇,蓝沐秋见状,立刻凑到他耳边,对他说了句悄悄话。 武澈白一愣,嘴角微微泛起了一丝苦笑,他下意识地看向伶月,却发现伶月的眸子如同秃鹫盯着猎物,也在死死地盯着他。 见此,他就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的树影,正值秋日,那寂寞梧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随风摇晃,沙沙作响,似有无尽的离人忧愁。他不免伤春悲秋,只觉得这落叶竟也像极了人生。 初时,萌芽小小的一只,甚是可爱,软乎乎的。渐渐长大,脉络清晰了起来,叶脉如同掌纹般凌乱不清,叶片却变得坚硬,丧失了一份柔和。 随着时间推移,枝叶枯黄柔软,默默落下,一生无闻,最后,归于尘土,不留下半点痕迹。 秋日已经到了,冬日还会远吗? 落叶纷纷落下,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几人住了几天,武澈白就领着他们到了武家的宅院。 待蓝沐秋将信件交托给武澈白的父亲祝敛时,武家更是待她们为上宾,礼节全都无比周到细致。 蓝沐秋就领着她的发明,在武家的引荐下,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竞赛,从初选一路到达最终竞赛。 几轮比赛下来,竟是到了冬日,连落叶都没有了,枯藤老树,都枝桠缠绕而光秃,近乎到了最冰冻严寒的时候。 但蓝沐秋却心情大好,因为每比完一轮,朝廷可是切实地发了银子的啊。 那白花花的、可以给云念初换成布料和食物的银子,真是无比美妙。 想到这,她激动地搓着手手,她要把云念初打扮得更好看,她可只有这一个夫郎,自然是当个宝贝一样看待,稀罕的不得了。 她原本打算,参加完最后一轮的竞赛,就带着云念初去买这些,补偿给他,他最近都瘦了。 按理说这是好事,但可惜此刻的蓝沐秋却烦恼不已。 “妈的!简直欺人太甚!”蓝沐秋气得咣咣砸墙,头上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嘴唇都气得有点发紫了。 武澈白看着暴怒的她手都被砸出血了,于是想要上前劝阻一下,却被云念初拦住了,摇摇头告诉他,道:“让她发泄吧,要不然她的火会一直出不来的。” 武澈白没有参加会议,因为他不会做什么发明,对于剽窃发明这件事,他认为君子不耻。 等蓝沐秋阴沉着脸回来,众人一问,她没回答。 几日下来,蓝沐秋的脸却越来越臭,云念初急得不行,近乎是食不下咽,最后武澈白一打听,才知道了原来蓝沐秋成了第一。 于是,他今天委婉的提起来这件事,蓝沐秋就爆发了。 其实,他也是有些诧异,尽管他托娘亲在前朝多推荐推荐,但毕竟母亲的人脉联络大多为武官,没什么作用的。 到最后一轮,剩下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了,他们的发明大多不是自己做的,而是买了底层民众中能工巧匠之人做的。 那些世家姊妹,可是对第一势在必得的。 当然了,民众当然也不想出卖灵魂,可如果不接受,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接了银子,替这些人卖命,是谓女尊国里的“穷愈穷,富愈富”。 连蓝沐秋都不免感叹,一个人的命数,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如果她没有遇见武澈白,恐怕也只是埋藏在其中,被时代的洪流冲塌了。 如此一来,蓝沐秋总觉得前几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她可不想当,她只想摸鱼,甚至当最后几名都无所谓,走个过场嘛。 她仔细打听过了,那个什么墨丞相做的发明,竟和她之前想做的另一种火药武器叫一个名字,都叫“飞空砂筒”。 她觉得实在很奇怪,这个丞相既能发明望远镜和眼镜,又发明了本不属于冷兵器时代的火药,实在太诡异了。 不过在她心中,这都无关紧要。反正她的照相术和这飞空砂筒相比,对于生产力不发达的女尊国来说,飞空砂筒应当更受青睐才是。她当个咸鱼混口饭吃,安安定定的,挺好挺好。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她竟然得了第一? 得了第一倒不要紧,可蓝沐秋觉得憋屈。 因为,她得了第一的原因竟然是…… 那个皇帝唯一的女儿指了指她的相片,然后奶声奶气地说这个姐姐真漂亮,想让她得第一,然后那个皇帝就真的把第一给她了。 早先有闻,那个皇帝心狠手辣,施行铁血手腕,唯有对她唯一的孩子惯得不成样子,并且还在朝上怒怼上书让她多生孩子的大臣,说此生只会要一个孩子。 但没成想,这竟然是真的。 按理说,皇帝可以要很多个孩子,而多个孩子才符合帝王之术,好能延续香火,不把血脉落入她人之手,但她没有,所有人也都觉得莫名其妙的。 蓝沐秋感到无语至极,这算什么? 这些天,许多富家子弟还酸溜溜的,只因她几日之内成了京中焦点。 可这福气给她们这群说风凉话的人,她们要不要啊? 看着心烦意乱的她,云念初默默上前,怯生生地道:“妻主,你喜欢小孩吗?” 第58章 领取孕果 · “你喜欢小孩吗?” “随便!”蓝沐秋心不在焉, 心情糟糕跌至了谷底,也没有仔细听云念初说了什么。 因为发明得了第一,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成了京中焦点, 所有世家姊妹都好奇她什么来头,她直接成了众矢之的。 一时间京城中腥风血雨, 好多人甚至来武家冒着大雪天天堵她, 就为了看她长什么样。 但好事不留名, 坏事传千里的定律一直存在,特别是对于八卦,所有人传得更快。 这么几天, 所有人竟然都知道了,并编了一套说辞: 蓝沐秋娶的是个小倌,小倌二十八岁高龄,两人还没有孩子,八成是那个小倌生不出,她从前穷,娶不起,今后说不定她能看上谁呢,有兴趣的可以找她聊聊, 说服她休夫重娶,说不定她是个有潜力的人呢? 其实, 蓝沐秋倒不怕别人怎么想,只是云念初这个性子,她却是知道的。他那样自卑,听到又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妈的!她们永远不在乎别人的处境!她们把我当成什么?一条被随意玩弄的狗?!” 蓝沐秋又一拳砸在了墙面上, 顿时墙面被砸得颤了两下,她的手也被粗糙的瓦砾磨出了血。 屋内烧了暖炉, 并不寒冷,但她只觉全身冷的发颤。 “我不要多得来的东西,这他妈对我来说是种负担,我只要我应得的东西!” “……”一堆嘶吼的话喷泄而出,犹如洪水滔滔,止也止不住。 云念初眼眸又闪过了心疼。他知道,自打她遇见他以来,她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而她所期盼的不过是常人的生活而已。 可惜她又怎会明白,人越期盼什么,其实反而越得不到什么。 一声叹息,他上前,要为她处理血渍,就在这时,小斯却传来一张纸条,说是墨丞相特意托人送给蓝沐秋的。 蓝沐秋道谢后接过,展开一看,脸色却变了。 武澈白连忙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兴许是墨丞相想要抢人才,你莫要有心理负担,既然都是为了国家效力,你就算选择加入墨丞相一派,我也是乐得如此的。” 云念初一边拉过蓝沐秋的手为她处理,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只怕墨丞相并非是为此而来的。按理说,既然妻主是受到了将军的引荐,那么墨丞相不会自讨没趣。只怕是……墨丞相来自和妻主同一个地方,是故知?” 这个“故知”让武澈白有点发懵,但随后立刻明白了云念初的意思。 从前蓝沐秋跟他提起过多次,想要找寻前世同一时空而来的人。 而丞相发明的那些东西,都是远超这个时代的,莫非…… 而蓝沐秋则勉强镇定地笑了下,道:“他并没详细说明,只是约我明晚醉香楼见,上面他说,与我或是旧友。” 此刻,她也不免担心了起来。如果对方也是穿越者,那么她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一个人如果拥有了超乎这个朝代的能力,可如果不用做正用的话,只怕会更糟糕。 而且她相信,纵使是同类,只要她不加入对方阵营,对方也会警惕她的穿越者身份,情愿把她弄死。 可问题是,她受了那么多武澈白的恩惠,哪有加入了另一方的道理?可保持中立,除了武澈白这样极端正直而理想化的人,谁还能愿意相信呢? 轻叹一声,她紧紧将那纸条攥在手心里,直至皱成一团,上面无尽的折痕,就犹如她那颗被不断挤压揉瘪的心。 云念初站在她后面,搂抱住她,道:“妻主不要忧愁了好不好?我想告诉你个好消息。” 拍拍他的手背,她心不在焉地哄道:“什么好消息?” “我有了孩子,你的。” “嗯……嗯?”她原本蔫巴的,还没仔细听,只是下意识地应承,但一听这个,她脑子懵了一下,生怕自己是幻听了。 的确,孕果不在当地也可以求取。 只要妻夫二人昨天释放过了,第二天就可以去当地庙宇求取。 求取孕果,堪比买个吃的还简单,只要其中一方去了,然后抱紧那个像果子一样的东西,果子就会吸收天地之精华、父母昨日缠绵之灵气,然后种下属于自己的孩子。 官府对此毫无限制,毕竟农耕时代,他们只怕民众不生,那样哪里来的廉价种田力呢?所以,全国各地通行,只要去了庙宇就有人专门引导。 但是,皇帝针对富家子弟却有限制,必须得女性同意,男子才有资格求取,防止血脉不纯。 云念初只将她抱的更紧,心中有无限爱怜闪过。 这是她的妻主,这是他心中最依赖也最心疼的人。明明她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从今往后却要承担起为人母父的责任了。 可是他总是太焦虑了,等过了年关,他就二十九了,如若回到村里再要,恐怕就三十了。 岁数大了,再要孩子,对孩子也不大好。 再说了,他的病症时好时坏,到了这儿武澈白又请了许多名医给他治,他才好了些,如果再耽搁,又不能了怎么办? 妻主说不介意,可是他介意得很呢。 想到这儿,云念初搂她更紧,小声道:“我去求了孕果,妻主,那是你的小孩。” 蓝沐秋只觉全身放空,耳朵再听不见声响,就那样呆愣在了原地。 还是武澈白死命的摇晃她,欢天喜地地道:“秋姐姐,你要有孩子啦!” 这样,她才勉强镇定了过来。 而云念初则攥紧了她的衣袖,苦笑了一下,颤声道:“妻主不想要和我的小孩子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云念初就立刻怦地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颤道:“妻主,您可以不要念初,但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求您了……” 那剧烈响声,让蓝沐秋全部回过了神,把他扶起来,有些责怪地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明明自己和他感情很好的呀,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没有安全感,真是愁人。 “妻主是不是不喜欢我的小孩?” 蓝沐秋连忙哄道:“刚才那一瞬间,我脑海中突然多出了许多关于未来生活的愿景,比如该怎么教育ta啦,让ta去哪上学啦……”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云念初最后才破涕为笑,搂住了她,缩进了她的怀里。 武澈白连忙接道:“那等孩子出生,我可得做孩子的干爹!” 三人就如此说说笑笑,约定好了。 期间,祝敛又做了吃食给她们送去。 这一阵子,祝敛总是心疼武澈白瘦了,就给他变着法地做好吃的。不过,武澈白却是能尝出来的,那些糕点,有一半是伶月做的。 顺道,作为魏樱的弟子,蓝沐秋两人也就同样沾了光。 一开始,她俩还不好意思吃。 可那糕点的确好吃,并且祝敛还一天五六次不换样的给他们做,吃不了也是只能扔了去,她们就也开心地吃了。 她们不禁感叹祝敛对武澈白也太好了,可仔细一想,祝敛的女儿战死沙场,唯一的儿子还戍守边疆多年才回来,任何做爹爹的,都会更加珍惜孩子的。 想到这一层,云念初就不免觉得遗憾与羡慕,看着武澈白坐在窗边向着爹爹撒娇,他就不免想到了自己的爹爹,又是一阵叹息。 而蓝沐秋却抓紧了他的手,并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一本正经地道:“如果念初想爹爹了,不妨叫我爹爹。” “没个正经。”云念初的脸红扑扑的,只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接着,她们就目瞪口呆地看见,武忠兰就拿着把大砍刀,然后生生地追着武澈白满院子跑。 听说,这是这个月第n次了,武澈白又又又偷了家里多余的钱,然后一掷千金,全捐作赈灾了。 不过武母也没有舍得真打就是了,只是看看他武功是否退步了。 看着这一家人诡异而温馨的生活方式,蓝沐秋的嘴角一勾,竟也感到了些许温暖。 似是感受到她的羡慕,云念初便拉着她去了庙宇,把那孕果领取了回来。 与其说那是“果”,倒不如说叫“蛋”更合适。它的外形就像是个大大的鸡蛋,只不过是放大了n倍的那种。 如果不是蓝沐秋念在这是她俩的蛋,啊不,她俩的孕果,她一定会好奇的敲一敲,看会不会碎。 小心翼翼地将一大盆?(×)啊不,一大个蛋(×)啊不,一大个如盆一样大的、鸡蛋形状的孕果抱在怀里,并得到了一个小册子。 名曰:孕果孵化手册。 孵化……?妈的,还说这不是蛋? 蓝沐秋嘴角抽了抽,倒也看得仔细。 上面写着,这孕果和父母的情绪息息相关,并且,每天的喂养,就是抱着孕果,大声喊一句“好孩子,吃吧吃吧”,然后抱着它转三圈。 这怕不是传说中的……神经病孵化手册??? 蓝沐秋当然不信,毕竟现代社会都没有这么玄学的东西。 于是,她不顾周围人的阻拦,立刻转了三圈,并大喊了一声。 那一刻,她感到身体突然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吸盘吸住了,然后晕得不行,太阳穴跳得厉害。 那一刻,那个孕果中,带有韧性的表面突出了一个小拳头状的东西,似乎是孩子拍打了一下,在回应…… 那一刻,她感到肾虚了,感觉身体被掏空…… 看着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的蓝沐秋,云念初着急地连忙揽住她,责怪道:“哪有女人来伤身子喂养的呀!” 而蓝沐秋则无法回答了,她憋着嘴,连忙运用最后的理智把披风脱下来扔到地上,然后吐在了上面。 她竟然……孕吐了。 第59章 踢出群聊 · 还好蓝沐秋没把这地弄脏, 云念初连忙帮她把地面和衣服收拾好了,然后二人在一堆人的注视下,红着脸逃跑了。 路上, 踩着白雪皑皑的广邈天地,两人对视一笑, 竟感到无比的畅快幸福。 冬日再冷, 可她们的心却是热的, 霜雪可以照在窗沿上,却照不到鲜活的心上。 回到武府,连多日未曾露面的伶月都出现了, 和武澈白凑到了一起,共同观察着这个小生命。 “秋姐姐,它好可爱啊,长大了肯定和你一样好看。”武澈白的眼眉温柔,将手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了表面摸了摸,就像是摸着小孩的头一般,转头对着蓝沐秋笑道。 蓝沐秋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那孕果的表面就出现了一个小脚丫, 咚的一声,似乎是里面的小孩猛地踹了一脚孕果。 武澈白吓得立刻缩回了手, 对着那孕果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未经你的允许,就乱摸你了!” 那孕果果然安静了下来,可伶月却难为情地接口道:“将军, 这孕果的胎动,只和父母心情和周围环境有关。” “什么意思?”武澈白不解地眨眨眼睛。 轻哼一声, 伶月正要解释,云念初却立刻指着蓝沐秋,做贼心虚地结巴道:“好哇你,你怎么还对美男心动?” 突然被指责的蓝沐秋瘪了瘪嘴,抗争道:“这不大准吧?我保证我没有一点儿情绪起伏!” “你问问,谁信你的话!”云念初不屈不挠,依旧如小孩子般撒泼地道。 看着耳根都红了的他,三人沉默了三秒。 然后,噗嗤一声,一个人没憋住,笑了,其余两人也笑了。 蓝沐秋:“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孕果竟是古代版心跳检测仪。” 而武澈白则带着玩味地摸着下巴,道:“念初兄弟,没想到你这么能吃醋啊。” “不是我吃的醋!”云念初脸红脖子粗,立刻辩解,但很快,那孕果打破了他的谎话。 乓唧又是一jio,孕果里的孩子也很固执,又踹了一脚。 三人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心下了然。 武澈白还故意说道:“哦?不是你导致的是吗?云哥哥,你看着,我只是逗你玩的,但我要作势拥抱秋姐姐了哦。” 云念初咬着唇没有反应,但那孕果却像是炸了一样,一脚又一脚,频率堪比打乒乓球还快,踹得没完没了,显示出母父中某个人的不悦来。 特别是那句秋姐姐刚出口,孩子踹的频率明显更快了。 武澈白笑嘻嘻,然后蹦远了,离蓝沐秋很远时,那孕果果然不动了。 此刻,云念初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吸了吸鼻子,无力地辩解道:“真的不是我……” 在场三人没人信他,武澈白还试探性地又叫了声“秋姐姐”,结果孕果的反应极度强烈,就怕没把它震碎了。 云念初紧张地揣着手手,心里一片紧张。 完了完了,他喜欢吃醋这件事要瞒不住了。 孕果的反应使他不得不承认,虽然他表面说着武将军很好,可是背地里真的恨不得把武澈白撕成碎片。 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妻主,哪怕是一点也不行。 而蓝沐秋则内心里啧啧了两声,心里又是一片悸动。 这人怎么能闷骚成这样啊?平时聊天还常说着武将军的好话,结果人家是真的把他当哥哥,他心里却暗自变着法地吃醋呢。 看着外表像小鹿一样清纯,内地里却像只黏人的小猫般的他,蓝沐秋凑到了他耳边,低声哄道:“今晚再去客栈住,既然念初这么磨人,姐姐一定满足你。” 话刚说完,那颗孕果就跟装了霹雳弹一样,里面的小孩噼里啪啦踹个没完没了。 蓝沐秋满意地笑了。 每次她提出这种事情,每次云念初都仅是浅浅一笑,她以为他对这种事并不热衷呢。 没想到,对方只是表面装的而已。 背地里,指不定也想要她怎样怎样的呢。 而云念初此刻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该死,他的小秘密都被人发现了,呜,这也太……太羞人了吧。 这时,伶月则尴尬地咳了一声,嘱托道:“你俩那个什么的时候,要注意不能太过剧烈。满足了就好,太高强度的兴奋,对孩子也有影响的。” 蓝沐秋连连点头,还顺口说道:“右卫真是贴心,什么都懂,而且知道得这么多,安排得这样明白。” 不知为何,武澈白则脸色一变,拍了拍伶月以示安抚。 而伶月则笑道:“举手之劳罢了,有问题随时找我。我虽然讨厌你俩,但我很喜欢小孩。” 后来蓝沐秋她俩才知道,之所以伶月对许多事情了解的这么深,是因为伶月作为下人,什么事情都要为主子提前考虑,才能面面俱到。 据传闻说,他本来姓忻,但父母贫穷,从小教导他的,就是怎样伺候人,然后才能将他卖个好价钱,嫁个好人家。 后来,忻家生了弟弟,就将他卖给了无子嗣的伶家,伶家世代伺候武家,一开始待他不错,三人生活的倒也快乐。 但几年后,伶家的女人治好了病,竟然求了个孕果,就再也不待见伶月了。可怜的伶月,不仅被伶家扔去武家干活赚钱,更是要照顾她们的孕果。 适时武澈白长大,要挑选小斯陪着,一堆俊男美人站在他身边,他都相不中,却一眼看见了恰好在拆房干活劈柴、被管事骂了的伶月,并点名要他陪着,笑着喊了他声“哥哥真好看”。 那个时候,伶月又糙又瘦,哪里好看?只不过是武澈白起了恻隐之心罢了。 更何况,那时他连给武澈白提鞋都不配,其他人更是轻视不已,说他是公鸡飞上枝头成了凤凰,早晚都得下来。 而伶月看到主子,也总是吓得要命,连拿杯茶都会手抖。 但好在武澈白不嫌弃,与他同吃同住,给他吃好喝好,谁欺负了他,武澈白就帮他打回去,好几次强硬地通知所有人,说“这不是小斯,这是我的兄弟”,并且好几次替他因端撒了水而挨了骂。 武家没辙,最后祝敛怜他孤弱,对下人发了话,只说他把伶月这孩子当成亲生的养了,以后待伶月,如待武澈白。 至此,伶月可谓是对所有事情都尽心尽力,只求可以守候好武澈白,不辜负武家的一片垂怜。 骨子里,他从始至终自认为不是下人,可面对武澈白,他愿意永远伺候对方,为对方做好一切的小事,只愿对方能开心顺遂。 世人都言他伶月足够用功,抓紧了世代潮流,改变了身家,成了鼎鼎大名的右卫,拒绝册封是因为他想要名气。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想做什么右卫,他只想做武澈白永远的小斯,常伴他左右,回报他的偏爱。 伶月微微晃神,却看见三人又为喂养争论不休了。 要知道,女尊国里,是男子全数承担孩子喂养的,因此许多男子元气大伤,生了孩子后体质愈发糟糕。 关于这个问题,武澈白道:“我支持女男平等,一人承担一半。明明在女尊国里,女子也可以承担一半,但她们总是让男子承担全部,这是不公平的。” 而云念初则笑道:“将军太理想化了,还是应当站在现实的角度考量。” 顿了顿,他道:“如果是底层人民,女子更多的要承担种田重负,家里必须要有一个完全健康的劳动力,以抵御各种危机,才能保证更大程度的“安全”,因此男子承担更多是更好的。” 蓝沐秋则打断二人笑道:“争论这些有何意义呢,我又有心的人自然有心,无心的人永远无心。” 武澈白则摇了摇头,正色道:“不,若是连讨论都不讨论,又何谈将来在举措上能有所改善呢?云哥哥,你接着说。” 云念初沉思片刻,却笑道:“只要妻主能够顺遂,其实我并非一定要有看法。” 见二人一定要讨论,蓝沐秋才表达了看法,道:“量力而行、根据实际考量是最好的。虽然我支持女男平等,但我也承认所谓的女男平等,也只是相对的罢了,既是身体情况已然不一样,又何尝绝对平等呢?” 沉默片刻,她又补充了一句“我都听我夫郎的”,但实际上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她想好了,名义上说着和云念初一人一半,好叫他不要愧疚,实际上她每天早起几个小时,先给孩子喂过了,他承担的不就少了嘛。 世道怎样她只能劝劝,反正那些人鼓吹剥削男子,全让男子承担,她又不听这些,别人是左右不了她心疼夫郎的。 伶月则着急忙慌地表示:“将军,你找了对的人,他心疼你,你不就不用承担了嘛?” 其余三人:“……”想把你踢出群聊。 不过这场讨论,仍是点到为止,只是交流了一下意见而已,这种鼓吹,像大海微波里的小小波澜,石子溅落到大海中,终究被吞噬罢了。 武澈白望向窗外飘过的缱绻云彩,似粉似白,竟很是惊奇。 他不免心绪微动,轻声道:“其实我很迷茫,这世道上认同我这种观点的,少之又少,甚至像云哥哥这样有着相近想法的,都很少。” 而云念初则笑道:“尽力去做就好,保持自己的观点,是为了获得自己内心的平静。波澜太小,难道就不做一个骄傲的石子了吗?人人都是石子,可有的会石沉大海,可有的曾溅落水花,这就是意义。” 看两人都在疯狂上价值,蓝沐秋则补充道:“时间会告诉我们正确答案的。身为尘埃里的一粟,不妨做一个宁折不弯的普通人,听着水波的回响就好。既然确信一些人是错的,又何必问?” 伶月则犯了花痴般笑得青涩,道:“将军说的都是对的,我永远相信将军。” 其余三人:“……”想把你踢出群聊。 第60章 会见墨丞相 · 四人说说笑笑, 最后一起出了院子,前往附近集市,给小孩提前买些用度。 此时正下了小雪, 四人捏紧了披风,仍冻的不住搓手。 说着话, 那哈出去的气儿就像雾气般弥散开来, 像化成了一缕烟般, 飘落在激动的四人心中。 脚下的雪一踩起来软软的,很是舒服,可惜又有点滑, 蓝沐秋小心地扶住云念初,生怕他滑倒了。 其实现在去买未免太早了,毕竟那孕果是要怀一年半才可以诞生,堪称半个哪吒,更神的是,听说孩子一下生便能喝粥,还能简单的说些话,不用人喂奶之类的。 但她们心里高兴,总觉得是个新生命呢。武忠兰更是给她俩包了红包送了去, 她俩当然不肯收,但拧不过, 只得收下,然后再转给武澈白,让他再捐了去。 集市上熙熙攘攘,人流攒动的厉害, 蓝沐秋抱着孕果,分明是听到了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的, 但她只装作没有看到。 其实云念初也早在取孕果时就感受到了,但他贴心的也没有说。 虽然名义上蓝沐秋说的是太在乎小孩了,一离手就紧张,但实际上她抱着孕果就是要告诉某些想勾结她的男子: 我和我夫郎感情很好,不可能另寻新欢,再入赘别府的。 这颗定心丸,是给云念初的。 二人不约而同地打定了决心,等奖励一下发,她俩就立刻跑回家。京城中传的腥风血雨的事情,可对于消息闭塞的村里来说,还是知之甚少的。 立足于一摊前,蓝沐秋将孕果递给武澈白,托他先暂时拿着。 她看见了各式各样的发簪,不免生出些许心动来。 于是,孕果上的表皮又是一凸,某只小脚丫又踹了一脚。 执起一个发簪,上面雕刻镂空的极好,摸着不仅光滑细腻,似乎还有金丝镶嵌在上面,如腾飞的鸟儿般飘洒,她不免看了一眼云念初,想知道他喜不喜欢。 而云念初也看了看,腼腆地笑了一下,道:“没必要买这样好的。” 然后,拉着她就要走。 蓝沐秋自是知道他的小心思,他处处节约,想把钱花在刀刃上,就算是喜欢,也不会说的。 回头一望,她果不其然地瞥见,那颗孕果踢的很是强烈。 蓝沐秋又将他拽了回去,点了一下他冻的发红的小鼻子,装模作样地道:“这个算我们的定情信物啦。” “我们的定情信物不是这个吗?”他摇晃了一下纤细的手,无名指上静静地躺着一串烛心儿围成的圈。 她顺手与他的手十指相扣,又用大拇指指腹摩擦了一下他的手,表情是十足的迷恋,柔声道:“是这个,可是我想要念初,自然是要拿东西哄哄的。” 二人对视,情义涟漪,雪花纷飞时,她只觉那一抹红唇是那样诱人心弦,忍不住想要侧身吻下。却被他连忙推了开,小声道:“这是在街上,等晚上吧。” “那等晚上,念初可别怪我太过贪吃,我忍不住……” 没等她说完,一脸黑线的伶月就走了过来,道:“你俩克制一下,我家将军都要拿不住那个孕果了,它踹的厉害。” 尴尬地点了点头,二人掏了钱,彼此小心翼翼地将旧的取下,将新的发簪插入对方的柔顺发丝中。 虽然这一个发簪就要三两,在蓝沐秋的眼里贵的要命,但几轮的比赛下来,她已经得了一百多两了,进入最后一轮,好像还会赐予个小官位。 当然那些富家子弟对这些小官位倒也瞧不上眼,只是借此来彰显站队改革派的工具罢了,那些人抢来发明时,都许诺了被抢者更多的钱财和官位呢。 但对蓝沐秋来说,这却不一样,这是她清清白白的得来的,她不做权术之争,她只做普通人。 一整天的时间,蓝沐秋就是带着云念初吃吃乐乐,对她来说,这似乎是最好的时光。 晚上,孕果胎动的厉害,一jio又一jio,彰显出两个人的情意缠绵来。 特别是,蓝沐秋还借着孕果,亲吻不同的部位,以此来弥补蒙住眼睛的不足,这样就能明白他哪些地方最敏感了。 某工具果:“……”那我走? 借着孕果,蓝沐秋还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点,那就是几次下来,她的心态都放平和了,但那孕果还踹的厉害。 最终,不解的她只能怀疑某只看似无辜的云念初。 逼问了好久,云念初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是因为他还想要。 惊呆了的蓝沐秋不免嘴角勾起了戏谑的玩味笑意,羞涩的云念初则躲进了被子里不肯出来。 其实二人都想再来,但想着恐怕对孕果不好,最终就没有。因为心中仍是想着那事的,所以孕果又踹了半宿才平静。 蓝沐秋有些为难,只感到似乎怎样都不得法子,只得明天再问伶月怎样对孩子伤害最小。 而后,她才在心里重新盘算起来,怎样才能再给云念初以安全感。 那人每次都要压制欲求,不敢正视自己的身体,不敢主动索求,她得让他完全信任她,两人才能如鱼得水,真正琴瑟和鸣。 仔细一想,或许是因为他太过自卑,又没有经济来源,依附着她,所以才会忧虑不安。 尽管她持的是两性平等的态度,他也认可,可他终究是不敢的。 得了的那些银子,蓝沐秋准备回到乡村,就帮着云念初开个什么店铺之类的,那人会画画,刺绣的东西也好看,说不定适合开个设计服装的店呢? 到时候,她再开个照相馆,把设计的东西拍成相册,再卖出去,一举两得,两人的生意就都能好了。 看着怀里熟睡的他,她只感到像是坠入了一个温柔的海洋,心里的想法愈发多了起来。 从前她从没敢期盼过,她竟会成了家,还有了自己的小孩。 这么一想,她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么,她一定会保护好他俩的,她将承担起全部的责任来。 不过她并不知道,云念初抱着她,即便在睡梦中,梦的也是她和孩子。分明,他也是那样想的。 只不过这柔情蜜意中仍有潜在的危机。窗外雪花纷纷,地上洁白无瑕,可也总会有脚印踩过,将那洁白无瑕的雪面踩脏。 次日晚,蓝沐秋就单刀赴会,奔赴酒楼,应约而见那什么墨丞相了。 酒楼地处京城最繁华街道,可谓寸土寸金,阁楼外招牌林立,彩旗飞扬,纵为晚间,仍是灯火阑珊,人来人往。 进去时,香气扑鼻,酒香四溢,让人沉醉。 望去时,赶趁人正吹拉弹唱,富家公子也正把酒言欢,歌姬助兴,挥洒笔墨间,众人皆酣,一首接一首的诗句,传于纸笔间。 蓝沐秋只感到自己和这气氛格格不入,连忙问了店小二,将她领入阁楼单间。 进去一看,里面人满为患,玲琅满目的山珍海味,竟是她从没见过的,纵为现代人,衣食富足,她却连许多菜的名称都叫不上来,只呆愣不敢上前。 待到她落座后,她仍是不敢随意开口,只得尴尬地向轩窗外望去,竟是正好能望见山水溪流,让人想要与心爱之人泛舟而下,游于大好河山之中。 没等她微微愣神,对面的墨丞相竟是直接开口道:“你是穿越而来的吗?” 腾的一下她的脸白了,难看极了,但她仍是故作镇定地道:“您在说什么?” 她看着墨天鹄的唇边满是笑意,心中泛起了寒碜。 因为她听闻,这位墨丞相的唇边永远都是泛着笑意,但有时他的笑,并非是出于真心的。他让人捉摸不透,别人永远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蓝沐秋昨晚听云念初说过,应离这种人远一点。 这人与皇帝暧昧不清,打压同僚的手段又极其残忍,恐怕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且丧失了人性之人。 “了解了。”墨天鹄仍是笑着的,只是那笑意愈发浓厚,眼眸也愈发深沉。 茶上了一杯又一杯,墨天鹄仍未开口,可蓝沐秋却有点急了。 她可约好了要和云念初晚上聊天并缠绵呢,近来那孕果似乎不稳,他总是念叨着、忧虑的很呢。 “您很急?”墨天鹄看着她频频抿茶的小动作,最终选择9sg了直接开口,道:“您对前朝局势有怎样的看法?” 鬓角的汗滴慢慢落下,她再怎样,也懂得“非我族类、虽心必异”的猜忌,连忙摆手,道:“我……额,小人只是个混饭吃的老百姓,小人只想过夫郎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啊。” 此话一出,自是贻笑大方,众人皆捂嘴偷笑,唯有墨天鹄没笑,反而唇角的笑意完全逝去了。 “看来天下,唯有你我二人,是真英雄。”墨天鹄说的语气平静,只听得众人一愣。 连蓝沐秋自己也不知道,她算是个什么狗屁英雄,连忙解释道:“在下不懂丞相的意思……” “若不是真英雄,又何得前太女殿下最得力的干将——魏家长女魏樱的偏爱呢?”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众人叽喳着,不敢相信。魏家长女不是隐匿多年了吗?难不成还与前朝有些许勾结?众人不免想到了大臣御葂。 魏樱的夫郎叫煜恣风,他的妹妹本叫煜葂,后入朝为官,就更名为御葂,两家政见不同,遂撕破了脸皮,此生割袍断义,再无联络。 难不成,其中还有些许的门道? 此刻,蓝沐秋却是听出点味道来了,那人对她的近况想必是了如指掌咯。 明明那人是忌惮她的穿越者身份以及和武家有来往,但他不说,反而把矛头对准了她的背后,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呢? 于是她斟酌开口道:“仅是做学问而已,魏老师已无意前朝,隐居多年,这从她桃李遍天下就能得知。” 墨丞相却是笑了。 他知道蓝沐秋的心思: 既然魏樱的学生数不胜数,许多又在前朝成了大官,那么一旦牵扯到魏樱,许多人只得统一战线,为了维护自身的纯洁,无论虚情假意,最后只得维护起魏樱来了。 蓝沐秋所言,是在提醒他: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咯。 抿了一口茶,他道:“既是无意于前朝,那么魏樱老师又为何将学生一批批的送入前朝呢?” 但蓝沐秋稳稳地接住了,温和一笑,道:“魏老师的学生自打入朝后,就自动踢出师门,这是做魏家学生的规矩。” 顿了顿,她继续道:“而且,那些学生哪一个不是上杆子的做魏老师的学生的,崇敬于学问罢了,入了朝,自是要像魏老师一样,清静自然。” 墨天鹄微微一笑,斟茶抿了一口,道:“好一个清净自然!” 众人此刻听着二人的论辩,小声地泛起了嘀咕。 这蓝沐秋人畜无害的温和外表下,虽然看似惶恐,可是面对墨丞相关键问题的逼问时,竟是丝毫不让,若换了别人,只恐怕早就弃甲投盔、和魏樱划清界限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今日一见,真乃让我大开眼界。”墨天鹄微微一笑,然后就收拾东西,行了礼仪,带了手下就走了。 只留蓝沐秋一人紧锁眉头,内心如焦雷劈过,一阵无语。什么玩意就大开眼界了,她说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待走到门口,墨天鹄对她微微一笑,道:“桌上食物已然付过了,您享用即可,恕我礼数不周,只是实在有要务缠身。期盼他日再见,您能有所成就。” 待出了门,他才默默拿出手帕,擦了一下鬓间溢出的汗液。旁边的大臣立刻拥上前去,道:“大人,您怎么了?” 众人都觉得奇怪,毕竟墨天鹄可是从来不会乱了心神的,而接下来他的话,也愈发让他们觉得莫名其妙: “刚才看见她,她的言谈举止,总让我想起某个故人。罢了……那是前世的缘分,说了你们也不懂。” 而待在屋内的蓝沐秋,心里则是一万只草泥马闪过。 什么玩意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吃啊,她吃的了嘛?再说她哪敢吃啊,万一下毒了呢?妈的,浪不浪费啊? 心里一阵无语,她连连收拾了东西,回去准备和云念初大倒苦水。 路上的积雪很大,地又滑,可她喘着粗气,不断地奔跑着,只想着早点见到云念初。 回去客栈一开门,却看见云念初正坐在床边,耷拉着两条腿,抱紧了那不断踹着的孕果,神情低落而委屈。 云念初听到响声,抬头一看,见到是她后,脸立刻红了起来,连那孕果也踹的更厉害了。 第61章 荣誉回乡(修改) · 走过去, 蓝沐秋挑起他的下巴,蛊惑道:“我不在时,念初是在对谁动心啊?为何这孕果踹的厉害?” “明知故问。”云念初一把甩开她的手, 眼神里却满是温柔,道:“我还以为妻主出了事情, 不回来给我暖床了呢。我还在想, 妻主是不是又看上了哪个翘楚美男, 不要我了。” 接过那颗踹的猛烈的孕果,蓝沐秋笑了笑,哄道:“我除了念初, 谁也看不上。” “我就知道妻主对我最……” “最好了”三个字还未发出,只听蓝沐秋暧昧一笑,道:“毕竟念初的功夫,可是无人能敌,唯有让我溺死的份。” 听到她打趣他,云念初有些气恼,道:“那也比妻主的功夫差要好,一个造福你,一个我吃亏,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呢?” “哦?我的功夫差?那不妨来比试一下。” “……” 屋外雪花纷纷,冷的刺骨, 屋内灯火葳蕤,热的不行,孕果踹的猛烈无比,快没把自己踹下床去。 待云念初帮她褪下腰带后, 蓝沐秋喘着气,才将事情原委都告知了他。 云念初则抱紧她, 叹道:“原本我曾与你说过,待传统派落败,就是改革派中武家和墨丞相两派争斗之时,没想到墨丞相野心如此之大,还要对御葂这一派动手。” 蓝沐秋倒是听过他讲起过御葂这一派,只是当时他随口一提,说并不重要,所以她也就没有怎么去记。 因为御葂属于中间派,也称“温和派”,哪一方势力过强,它这一派就去调和,堪称和事佬,哪一派它都不想得罪。 没想到,竟然连这一派墨天鹄都想开刀? 蓝沐秋感到有些绕,不免疑惑地道:“那墨丞相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呢?岂不是将行动暴露了?” 云念初叹了口气,道:“墨丞相一半将矛头指向了你,不仅是在试探你的看法,更是在故意通过你去提醒煜恣风,让他去劝御葂,早点退出官场,对彼此都好。” 听到这,蓝沐秋更是疑惑,道:“可是御葂不是都改了姓,与煜恣风和魏樱不和吗?” “不和?”云念初冷哼一声,道:“如果不和,魏樱老师又如何肯将她的弟弟许配了御葂呢。这些日子来,魏樱老师不也提过吗,她的弟弟和御葂举案齐眉,一生陪伴。” 这些零七八碎的东西,蓝沐秋却是记不得了。原来这些日常相处的细节,还有这么多门道。 仔细一想,她觉得这很有理。煜恣风的小倌身份以及身世背景,这些年来没有人提过,恐怕也是被人封锁了消息罢了。 可魏樱不在前朝多年,又如何有这样大的本事?恐怕只是御葂在背后帮忙罢了。 想到此,她斟酌道:“念初……所以魏樱老师当年的退隐,更多的是她因为她的身份问题,所以她想保全御葂,不连累到她?!” “妻主果然聪明,自当如此。” 顺藤摸瓜,她举一反三地,急道:“这么说,墨天鹄接下来的意思,就是想利用魏樱和煜恣风,逼迫御葂交换手中权力咯?这不是在逼迫她们骨肉分离、违背人性的强行站队吗?” 云念初轻吐出一口气,叹道:“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御葂是煜恣风的亲妹妹,她的夫郎又是魏樱的亲弟弟。” “等朝廷将矛头对准了魏樱和煜恣风,如果她俩想保全自家的哥哥和姐姐,那么御葂的仕途之路也就彻底完结了。” 二人一时都没了话说,唯有孕果在一脚又一脚规律地踹着,显示出二人的紧张来。 蓝沐秋只觉得喉咙干涩,喑哑道:“可……御葂退出了,墨丞相就能放过她们了吗?” “妻主,我不知道……人的成见。御葂终生为底层人发声,是出了名的清贫之官。这个行动,未尝不是皇帝在背后暗自支持的。那么,皇帝要做到什么程度,我们是猜不到的了。” 蓝沐秋只看着房梁,只觉得眼睛干涩。纵使一个人一生为国,还是逃离不了皇帝的猜忌吗?哪怕御葂如此温和,只因哥哥和嫂子是曾经的太女殿下效忠者? 她想起了很多事,想到云念初曾告诉她的: 当今圣上曾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了先帝看她一眼。 先帝的女孙众多,她费尽心机,才让先帝信任她、宠爱她,把皇位传给了她。 也对,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自然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垫脚石。 “念初,我只是普通人,没想到还会卷入这场争斗中。” “妻主,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当如何?” “我?我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我永远站在正义这一边。” 二人一夜无眠,念在武家的身份特殊性,二人并未告知其中故事,只含糊过去了。 漫长的等待后,朝廷下达了奖励,蓝沐秋竟然成了县令,接替的就是之前的那个死对头县令的工作。 而且朝廷还专门下令,派人送她们回去。 告别时,冒着寒冷大雪,蓝沐秋看着门外种植的茫茫大雪,不免感慨四季变换太快,就像人的生命“一眨眼”就到了。 唯有武家种植的常青树,郁郁葱葱的碧绿冬青仍傲然挺立于大雪之中,混合着旁边种植的粉红梅花,不免让人感到阵阵幽香,仿佛是凌寒间唯一的一丝暖意。 蓝沐秋哈着暖气儿,顺着羊肠小道走着,雪花落在貂裘衣帽上,瞬间被融化成了结晶。 她不免感慨道:“念初你看,冬日再冷,也会有植物坚守在这里的,我前世读过一句话‘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句话想必说的就是这样了。” 武澈白送了他们好一段路,不免也笑道:“冬日夏日的到来,并不因我们而改变啊。它好它坏,它永远在这里。” 这番姹紫嫣红的场景倒是很美,连云念初都不免叹道:“的确很美,只可惜是人工种植的,终究少了份儿意境罢了。” 这话倒有点别的意思,蓝沐秋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乱说了。 武澈白却又难免起了兴致,道:“我知道云哥哥的意思。哥哥指这梅花与冬青是人工种植的,日夜受到保暖措施的精细栽培,便少了份‘梅花香自苦寒来’之感。可......其实这样的梅花才更加粉嫩饱满、出落的更好不是吗?” 轻轻捻起一朵梅花,凑近了闻了闻,云念初便又松了开,上面的雪花颤了颤,飞落下来。 他轻声道:“是啊,温室之花自然生的更加饱满迷人。只是我很好奇罢了,若是有一天没人给予它最好的养料、水分、保暖,它又当如何呢?” 这话,总感觉在借物喻人或是在提醒他?武澈白默默敛起笑意,正色道:“云哥哥说的有道理,但武家的花不比其它花儿,因为只要武家会一直在,便永远会给予这花儿养分。” 伶月抚了抚梅花,也适时接道:“是啊,青苔有青苔的好,兰花梅花有它自己的好,但若是永远有人为它浇水,自然还是兰花梅花更好。” 听三人的话都默默带了点儿别的含义,蓝沐秋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心想她就不该多加那一句嘴。 到了朝廷的约定地点,浩浩荡荡的一干队伍抬着架子,还配对了许多粗壮猛女来护卫,她们已经在等蓝沐秋和云念初了。 按照规定,蓝沐秋将胸前怀挂大红花,身骑骏马飞奔去,回到家乡告故老,反正就是能扬眉吐气一把。 当然了,蓝沐秋并没想到此生,她竟然也能够荣归故里。 这对她来说其实并无所谓,毕竟她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荣耀了。 不过,回到故乡,她可以让云念初抬起头来,不再为从前的身份自卑,她要让所有人都敬云念初一头,这比获得官位本身更有意义。 二人坐上马车,武澈白将帘子撩开,温润如玉的脸颊更添温和,对云念初笑道:“云哥哥,常联络。” 云念初却是明白他的心思的,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放心,你与我妻主联络,我并不会生气的,我虽然善妒,但道理是非还懂。这一路走来,多亏了将军,您......多注意些。” 蓝沐秋也探出头来,望着他正色道:“是的,将军多准备准备。” 没等武澈白问完是何含义,只听朝廷的领路人一声令下,一骑绝尘中,队伍扬长而去,他却也不想再折腾队伍停下了,只好作罢。 不过他很快就将其抛之脑后了,毕竟武家能有什么事呢? **** 次年春日,漆黑夜晚,小屋内一灯火微颤,蓝沐秋坐于案前,仔细地在魏樱的引领下写着状子。 这是她回到乡里后要断的第一个案子。 煜恣风和云念初环绕她的周围,不免也担心的要命,毕竟明天是蓝沐秋第一次断案,难保她不会出了岔子。 魏樱不免有些无奈,道:“你已经学得很好了,不必紧张呀。” 蓝沐秋放下纸笔,不免叹了口气。 当上县令的感觉并没有多好,虽然归来那日迎接她俩的人有很多,只是真心实意为她俩祝贺的人,太少。 而且,她一回来,就被繁忙的事物压倒了,偏偏还什么都不会,这不免让她更觉心烦意乱。 想到这,蓝沐秋不无埋怨地道:“我回到县里的当日,老师师父为何不来?您倒是清高冷淡得很,不愿沾染虚名利禄,只愿默默背后帮我,可我是您的徒弟呀,又怎么不想在当日见到你们?” 煜恣风听后,便有些心疼地道:“徒弟,我俩的情况比较特殊,并不是不重视你俩呀。” 一听这话,蓝沐秋和云念初脸色一变,偷偷交换了个眼色。 她俩原本还忌惮怎么去旁敲侧击地开口,这下好了,师父心思单纯,倒是好套话。 于是,蓝沐秋捏紧了笔,紧盯着桌面的宣纸,看似无意地道:“哦?师父老师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这话说得婉转小心,煜恣风没有听出,但魏樱脸色却为之一变,道:“你们是不是听得了什么风言风语?!” 这如暴雨般骤变的语气,蓝沐秋有些紧张地结巴道:“没、没。” 云念初捻起发丝,细细捋着,蓦地抬头开口道:“是。丞相是私下找了妻主谈话,间接想利用妻主提醒您,让您多加防范。” 沉默良久,他见二人均抿唇不语,便轻声道:“老师师父何不逃去男尊国度,以师父师娘的人脉地位,倒不是个难事。” 四人都没有提是何事件,但彼此像心有灵犀似地,都没有再拓展开来去说。 灯芯爆裂出微微火花,魏樱的脸被照得比往常更加阴暗。 她笑道:“该来的终究会来,逃了岂不是显得做贼心虚,反而给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创造了理由?你俩放心,我俩自有办法。” 站她一旁的煜恣风不免握紧了她的手,难得小鸟依人地靠在她的肩头,轻声道:“我都听我家妻主的,蓝小妮,你顾好你自己就成了,明天你还得断案呢,别为我俩的事想太多。” 不过这话倒是有理,毕竟魏樱二人的财力强盛,前朝时赚的钱够多了,而后当老师得来的财物,她俩又一分不动地捐了出去,自然声望或是身家都比蓝沐秋强的多。 弱者关心强者,不免有点杞人忧天的味道,蓝沐秋便只得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儿隐隐的不安。 魏樱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似无意地道:“我好似知道了为何朝廷将你又派发到这个小村了,不过我会让她们的愿望落空的。” 蓝沐秋却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她坚定的以为,她能回到这里,完全就是缘分使然,而不是有心之人的特意安排。 毕竟女尊国的县不像古代是万民以上为县单位,她所管理的,就是就由十几个村落组成的县,如此芝麻小官,朝廷特意给她下套干嘛? 于是她笑道:“老师多虑了。我从管理一县之户口,到处理劳民之琐事,再到治安管理处罚,尚且需要仰仗您的教导,我如此愚笨,头都要秃了,没人特意会和我较劲的。” 这倒不假,可魏樱却轻轻地道:“笨蛋,我之所以选你成为我的徒弟,不是看你最聪明,而是看你品性最好。” 云念初不免打趣道:“我妻主最强的能力,大概是考试吧,她勉强只得算个好人罢了,哪里比得上您呢?” 魏樱摇摇头,轻声道:“她会成长的。” 说完,四人都没了话说,都默默将心思放到了状子上,蓝沐秋是第一次学着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底层人民是不会写也写不起状子的,不免觉得甚是心酸。 让旁人写,得花许多银子,魏樱便干脆告诉她,太穷的人,别让她们托那群读书人写了,干脆你来写吧,是麻烦了点,可是既能方便快速熟悉流程,又能积德呢。 如此,蓝沐秋便没了话说,只说只听从老师的安排。 等写完了状子,已经是后半夜了,夜深人静间,魏樱和煜恣风才匆匆往家里走,蓝沐秋站在门口默默看两个暮年老人彼此搀扶着,心下有些难过。 云念初察觉了出来,便轻轻搂住了她,蹭了蹭她细嫩的脖颈,轻声道:“妻主,魏樱老师做事不求回报,但求问心无愧,真是人间少有,我们亦当如此。” 幽幽冷风吹过,蓝沐秋下意识地将他身上的披风揽了揽,给他披紧,然后轻声道:“嗯,我永远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夜色昏沉,见气氛太过沉寂,她又默默补了句,笑道:“不过念初今日有一处说错了。” 云念初果然上钩,不解道:“什么?” 她轻轻一笑,搂紧了他,舔了舔他的耳垂,轻声道:“我最强的能力,念初恐怕只有在床上才知道了。” 云念初脸上一红,一声“你”字还没开口,却被蓝沐秋堵住了唇,一夜羁绊,二人的彼此“链接”得更深了。 次日,蓝沐秋揉着酸痛的身子,坐于公堂县令断案之位上。 底下,围着乌泱泱的人群,大多都是来看家长里短的热闹的,纷纷搬了个小凳子,坐于台前。 蓝沐秋看着当事人两姐妹,不免轻声咳了咳,强压下自己的胆寒与紧张,偷偷用衣摆蹭了蹭汗湿的手。 她镇定下来,用威严之声道:“你们二人身为姐妹,却对簿公堂,可有何矛盾啊?” 边说着,她边看了底下为她加油鼓劲的魏樱妻夫和云念初一眼,心下才微微镇定了些。 老师告诉她,村里的断案也就是些简单的琐事,且没有太固定的流程,不用害怕。 可问题是,她前几天连状子都不会看呢,突然让她断案,真是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这时,这两姐妹操.着一股地方土著村话儿,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 “肃静!”蓝沐秋额上的青筋绷起,不免有些紧张,她死也想不通,怎么周围几个村,地方语言却五花八门的? 姐妹二人睁着无辜的眸子,看了看她,勉强用普通话讲道:“大银,不四你缩......浪我们讲发嘞你妈?” 蓝沐秋:“......”这怎么还骂人啊? 魏樱连忙咳嗽了几声,站出来道:“大人,要不要我帮您翻译一下?” “好、好。”蓝沐秋只恨不得当场泪流满面了,只得连连点头。 魏樱点了点头,只得站在两姐妹间,她们说一句,她就解释一句。 还好魏樱素有威名,又与地方乡绅混得极熟,这断案也没有那么严谨,众人便也就欣然接受了。 蓝沐秋立起耳朵,勉强终于听出了个滋味来了。 这件事大体就是......两姐妹分家,但家中只有一头牛,两人都没有钱可以支付给对方,但是都不愿要半只牛或把牛卖掉再分,因为耕地要用,结果就打起来了。 一脸懵逼蓝沐秋:“……”日你大爷。 忖度片刻,她轻声道:“既然造成了公共社区的混乱,那么就按照发条,打上三十大板,以儆效尤,而后我再将其进行财产分割处理。” 此刻,她还沾沾自喜,幸好她记忆力好,把法条背得够熟,可以直接按法理断案,而且新官上任,大抵最重要的就是立个靶子,树立威信吧。 此话一出,二姐妹的脸白了,旁边坐着的她们的家属也纷纷嚷嚷起来,而魏樱的脸也白了。 不过魏樱很快就镇定下来,轻声道:“大人,我有对此案的一个关键信息需要对您禀眀,涉及隐私,只想对您一个讲。” 蓝沐秋连忙点了点头,道:“好,请上来吧。” 魏樱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将自己的腰压低,不抢了一点儿她的门面与风头,跑到她座椅边,低头俯耳地轻声道:“大人,要注意法理与情理相结合。” 没等蓝沐秋反应过来,老师却已经下台了,她只得将问题按捺在口中。 想必,老师只是提醒,却没有直接给出答案,是想让她自己想个法子,不能总依赖别人的。 这却让她感到莫名伤感,特别是那声“大人”,明明没人能听见的,老师却不叫她“徒弟”或是“秋儿”,偏偏是一声冰冷冷的大人。 看向老师,却看见她信任的目光,她才勉强将情绪压了回去,用换上了一副庄严无比的眸子。 然后,她轻声道:“念在并未造成什么事故,便不做惩罚了。”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纷纷赞赏起她的仁慈来,她不免有些无奈,原来人心是这么好拉拢的吗? 当然了,她并不知道,里面有一大半人,是魏樱特意找来给她暖场的托儿。 最后,心下沉淀了些,她平添了点儿自信,郎朗道:“不如这样,本官这儿有头牛,用不上了。不妨按市价卖给你俩,其欠账款由你二人共同分月付款,以后慢慢偿还。” 姐妹二人不免有些紧张惊厥,颤声道:“大人......多少银子?” 蓝沐秋见她二人颤抖不已,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她二人害怕她贪污,以高价强制把牛卖给她俩。 于是,她淡定拍板,道:“市价八两,本官不要利息,限你二人三年内还清即可。若是到了三年还还不清,便按租牛车的标准按天计价,农耕时十文一天,闲暇时七文一天,众人在场,本官不会说谎。你们可有异议?” 二人不免有些诧异,彼此对视了下,毕竟这的确是市场价格,真可谓一分儿没高,可也一分没少。 转念一想,或许是蓝沐秋家中的牛处理不掉了也不一定,于是她二人点了点头,一齐道:“小人无异议。” 蓝沐秋道:“家庭和睦才是真,你二人回去要好生相处,再不许为此打架,否则将按照发条,棍棒伺候。” 姐妹二人分别没有选择,但这话说的熨帖讲理,二人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待在场之人三三两两地走了,蓝沐秋才送了口气,可惜拿出状子,今天她还要面对一堆琐事案件。 例如,谁家的夫郎出了轨,谁家的妻主又把谁打了,谁家的妻主因其沾染花草而得了病传染给了夫郎,夫郎要离婚...... 勉强翻了翻状子,这些看得蓝沐秋是目瞪口呆,应不暇接。 魏樱妻夫而云念初立刻跑了上来,给她捏腰捶腿,试图抚平她揉皱的内心。 蓝沐秋却不免感到有些懈怠,她轻声道:“做这些有何意义呢?” 见她满脸愁容,魏樱正色道:“你热爱你见到的花草树木,热爱你的夫郎和孩子吗?” 看向周围蜡制的花草在灼灼红日映衬下显得姹紫嫣红,蓝沐秋只感到十分舒心,可她又不明白为何老师要突然提起,便踌躇地道:“喜欢呀......” 魏樱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这些都是平常的事物,你喜欢,别人也喜欢。因为普通人的生活本身,这些琐事充满意义”。 蓝沐秋一愣,呆呆地看了老师好久,轻声道:“没想到老师还是个哲学大师啊?” 魏樱:“......” 云念初帮她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笑道:“老师的意思就是说,帮普通人完成平常的事情,就是作为普通人的人生意义。” 蓝沐秋笑道:“你们能不能别强行上价值啊?” 不过说归说,玩笑归玩笑,蓝沐秋从此便再无懈怠时刻。加上云念初在后面一直督促她帮助她,她也就慢慢适应了。 渐渐的,她的名望高了起来,因为她从不以权谋私,或是利用权力打压任何人,对待穷人更是时常接济,对待富人也从来不卑不亢。 然后,通过她的不懈努力……她终于…… 越过越穷了! 蓝沐秋:“?” 毕竟穷人可没钱,站在正义的一方,还需要她花费打点费,打通关系。看见有些贫穷之家卖儿卖女,她就忍不住要施舍银两。这导致她得罪富人不说,还时常倒贴钱。 好几次,有富人想贿赂她,她其实有一点点的心动,毕竟对方的条件仅仅是“多照顾一下就好”,又没说一定要怎样。 但她还是无一例外地拒绝了,算了算了,爷不干。 时光荏苒,临近夏日,考验又来了。 翌日夜晚,蓝沐秋摸黑回家,不免心想该多从县令拨点款,自己再添加点儿钱,每日点个灯笼啥的,听说隔壁村的小孩因为路黑走路被卡着了。 边想着,她边夹着一个烧鸡,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踱步回家,突然被一个黑影所包围住了。 她一惊,身子一个躲避,却已经被另一边的麻袋套住,蹬了好久,却挣脱不开。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被放在了一个镶着碧绿玉石的豪华座椅上了。 来人满身挂件珠宝,一看就非富即贵。 没等她问完来意,那人就直接向她塞了个一千两银票大钞,冷声道:“明天你只消多说我家贾公子几句好话罢了,我不叫你为难,该怎样还是怎样。” 她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何事,却又被套上麻袋了。 蓝沐秋:”......“shit 待她再被放下,睁开眼时,已经在家门口了,偏偏笨手笨脚地将那细瘦麻袋摘下,周围草木茂盛,那几人已经不知从哪隐匿出去跑了。 敲开门进了屋子,她不免心有余悸,把烧鸡放下,连忙就去翻明天的状子,她真是害怕那是何方惹不起的神通广大之人。 翻了半天,她终于翻到了某一页,毕竟有钱人的案子就那么几个,如果是她帮忙写的状子,她不会印象很少。 而姓贾的人又很少,她立刻就能确定了。 而且,就离谱! 这案子竟然是......那个贾公子调戏了一个女子被状告了! 生活在女尊国久了,蓝沐秋真的十分疑惑,男子调戏女子,恐怕还是男子吃亏吧? 女子顶多被调侃一下魅力太强,桃花运好,可男子却不一样了。 “妻主您怎么了?”云念初见她没有下意识地将披风脱下,也没有去跟他嘘寒问暖,便心中生疑,于是立马凑近了问道。 蓝沐秋下意识地将捋了捋衣衫,不想让怀里的银票被发现,但无疑,这个举动,云念初都是看在眼里的。 “什么东西,拿出来!”云念初眉毛一凛,眉宇紧缩,十分不悦地道。 这些日子,云念初更加心疼她,却也更悍夫了,蓝沐秋只感有些无奈,于是含糊其辞道:“没什么的,是妻主案子上的事情罢了。” 云念初却是不依不饶,连忙去夺,还嘴里颤声道:“你接了哪个男子的示好了?怎么身上都是别的男子的香气?” 闻了闻自己的身上,蓝沐秋只能闻到汗气熏天,但仔细一想,或是那个贾家里面的香薰导致的,于是连忙辩驳撒谎道:“不是,是聚会的时候,那个易茶阁的茶楼里有香气!” 但她又忽略了,她下意识紧张的时候,会摸一下鼻子。 这下好了,天雷勾地火,云念初炸了,当场哭了,孕果也踹个不停。 怕孕果受到影响,她便立刻也不敢再含糊,于是赶紧抄出来了银票,急道:“不是,是有人想贿赂我!” 沉默三秒,很好......三秒后云念初更炸了。 他哭得整圈眼睛都红了,指着她发狠道:“你涨本事了,这种钱也敢赚?” 蓝沐秋去抱住他,连忙解释道:“我没想要这钱的,念初别哭了。” 云念初却是不依,红红的眼睛像只发怒的小兔子一样,道:“一开始我问你话,你却不答,分明也是心里在考虑打量要不要收!” 蓝沐秋:“......”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但的确,她一开始也有些许的动摇......毕竟只是说几句好话,因为男子勾搭女子的话,就算女子状告失败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不想得罪这种有权有势的人,要不然她的计划被打乱了怎么办?偏偏这个计划,她暂时还不想告诉任何人...... 见她沉默,云念初却是什么都懂了,若是她心里没鬼,恐怕会直接反驳的,如此看来,倒是妻主要守不住本心了。 如此,他狠狠心,难得发了脾气,当场扬起手掌,举到空中又落在自己脸上,甩了自己好几巴掌。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雨,他却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跑到了门外,笔直地跪在了门前,哽咽道:“若是妻主守不得本心,那么是念初的错,怪念初没有引领好妻主。” 蓝沐秋急了,连忙攥起他的拳头,就往她身上落,哄道:“都是妻主的错,念初不要这样了,况且还有孩子呢。” 可她无论怎样求饶,都没有用,云念初还是固执地跪在门前,泣不成声。 见求他无果,蓝沐秋只得冒着雨租了马车,请了魏樱二人来,想要劝劝云念初。 结果,魏樱阴沉着脸来了,听她说了这件事之后,当着云念初的面甩了她好几巴掌,给她人都扇懵了。 魏樱连忙想拉云念初起来,哄着他道:“别伤了孩子,为师替你教训她了。” 煜恣风也揪着蓝沐秋的耳朵,骂道:“要是穷了为何不和我们说,何必自己挺着,收了人家钱?活到县令,反倒不要脸啦?” 蓝沐秋:“……”倒霉倒霉倒霉 然而,这丝毫没有用,孕果踹了一夜,他也哭了一夜,任她怎样求他,他也不起来,还一遍遍地摇头。 自打那以后,她半点都不敢再起那份心思了。 不过,她永远都怀疑,那天是不是云念初三人给她下的苦情戏,或是特意给她下的圈套,以提醒她要注意自身廉洁。 得了这个点子,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以作借鉴。 当然了,怀疑归怀疑,她还是要去郑重道歉的。 事后,她只得带着云念初,硬着头皮再度去拜访魏樱,买了一堆贵重之物,但魏樱和煜恣风又是一句“愿你坚守初心,要不然滚出我的师门”,然后礼物未动,只默默嘱托了她们许多。 那天魏樱跟她讲了许多,但她似乎只能记得,老师看着她轻声道:“徒弟啊,良心的债,向来是最重的。” 好吧,那她还是决定做个好人。 不过,这导致她骑虎难下,心情愈来愈糟。 万万没想到,做个好人竟然还得赔钱。 但是面对乡村邻里期盼的眼光,她又不能弃之不顾,突然换届的话,朝廷也得需要准备时间呢。 魏樱虽然面上仍是高冷无比,但实际上她能感觉出来,老师是为她骄傲的,想到老师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不测,她实在没有脸提出来她不想当官了。 可不坚持本心,家里的那位恨不得吃了她。 当也不是,不当也不是,她烦透了。 有时候她甚至会暗戳戳地想,如果她少了那么一点莫须有的责任感该有多好,那样她就能压力不那么大了。 很快,烦恼又如约而至了。 她接到了个案子,死者竟然就是她第一次遇见云念初时,她遇见的那个酒鬼。 起因竟是,那个酒鬼流连于其它花街柳巷,又欺辱了小倌,被欺辱的小倌约了好几个其它小倌一起揍了她,没想到她喝醉了躲避时,竟然跳下阁楼意外摔死了。 其它几个小倌一商议,便私下给了蓝沐秋许多银子,希望她能宽宏大量地“酌情处理”。 带着沉重的步伐,她回到家里。乌漆麻黑的夜,可还有一盏明灯为她而亮起,她心中感到无比的熨帖温暖。 屋内,云念初正和周厉聊天呢。 自打蓝沐秋成了县令,却还没和云念初和离,并且还抱了个孕果回来后,周晟和周厉才发现,蓝沐秋好像不是装的,而是真的那么想。 结果他俩的计划只得不了了之,最后,她俩决定,那也结交。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对方现在是县令,以后难保有用得上的地方。 而蓝沐秋总想着云念初没有朋友,有个人聊天总是好的,于是也没有拒绝。 看见她回来,云念初的眼眸都泛起了亮光,摆摆手喊道:“妻主!” 平静了好久的孕果终于有了反应,里面的小孩轻轻地踹了一下。 蓝沐秋走过去,揽住了他的腰,蹭了蹭后,闻着他好闻的香气,柔声道:“念初,我好想你。” 某电灯泡周厉:“……你俩能不能害一下臊。” 然而压根没人理他,蓝沐秋看着云念初,猛地脸色一变。 只不过仅一刹那,她就恢复了正常,然后在拥抱了他时,头微微一偏,伸出了小舌头去舔了一下他的头发和脖颈。 孕果又踹得厉害。 而沉湎于她的温柔之下的云念初,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被薅掉了根头发,还呆呆地抱紧了她。 周厉:“……你你你,啊,今天有点儿晚了,告辞告辞!” 听他这样说,云念初连忙追了出去,要送他一程。 待他俩出去,蓝沐秋才将嘴里含着的发丝吐了出来。那根发丝卷成一团,却是白的。 她也只敢在心里默默感叹,还好是她发现了,否则他指不定心里又要怎样别扭了。 只不过她这个动作也是挺冒险的,如果被发现了,他不定又得怎样作妖,哭着喊着说她就是介意年龄问题,果然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唇角微微上扬,蓝沐秋起身,默默将这根头发捋直后放入了一个小盒子里,以做收藏。 二十九岁生白头发,是有点早了,可是一想到他缺吃短喝,从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她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可惜这一刻,蓝沐秋翻箱倒柜找那盒子时,并没看见,云念初正静悄悄地站在她的身后,揣着手手看着她。 第62章 主动贴近(修改) · 蓝沐秋一转头, 却看见云念初正不知何时已到了她的后面,用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她,依稀中还有些可怜的意味。 只见他头发都跑得有些凌乱了, 又将手背过身去,笑嘻嘻地喊着妻主, 问她藏了什么好东西, 为何不给他看。 咳了一声, 她心虚地将背后挡住,死活不让他知道。 他脑筋一转,面上答应的好好的, 背地里却想着等她不在了就偷偷翻出来看,于是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俯身轻轻亲吻了她。 蓝沐秋轻轻地揽住他的腰,只感到这人终于胖了些,不再那么瘦的让她心疼了。 “妻主,我已经在努力控制食量了,可能是我有男尊国血脉的原因,一吃就容易壮。”他戳着自己的小肚子,有些委屈地道。 “健壮了好, 腰腹有力量。”她蹭了蹭他滚烫的胸膛,疲倦地笑了笑。 这换来他的一个白眼, 气恼道:“妻主怎么什么都能扯到别处呀?” “今天由念初主动好不好?妻主有点累了。” 云念初没有说话,只默默拿布条系住了她的眼。 自打她当了官之后,她累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他还曾问过, 难道妻主真的不介意男子掌控吗?妻主却说,这本来就不该有什么规范。 确实, 他惊奇地发现,其实无论谁主导感情,妻主都是受用的。 莫名地,他也就不再反感这样了,毕竟能讨妻主的欢心,还能让妻主为他如痴如醉,他能在一旁细细品味,有什么不好? 但这一次,他却发现妻主有些不大对劲。似乎她是真疲惫了,好久也不见孕果有所剧烈颤抖。 “妻主有心事?” “唔~?嗯,没有。”她将手紧握成拳,指节塞进嘴里,努力克制自己的发声。 见她不肯说,云念初也并未逼迫。 哪怕需要他忍耐,只要她是开心的,他就情愿如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孕果终于跳得厉害,差点没把自己踹下床去时,云念初却停住了。 这是他意外发现的,这个时候无论他问什么或是要什么,妻主都会立刻答应。 甚至好几次这个时候逼问她爱不爱他,她就会说一堆一堆的情话,而且说的都是平日间不曾有过的缠绵。 “妻主今天是因为什么?” 没想到此刻,蓝沐秋却立刻咬死了嘴唇,情愿忍着难捱,怎么也不肯开口。 “那看来和我有关。” 见她并未作答,可云念初终究是舍不得让她忍着的。 那一刻,孕果狠狠一踹,似乎是震动得很厉害。 完事之后,蓝沐秋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喃喃道:“累了,我睡了。” “你是不是又收了别人的贿赂?” 沉默了两秒,她并未回话。 可如此一来,云念初却是什么都懂了,不停地去推搡她,道:“你怎么能这样?我并不怕贫穷的。” 她有点烦了,道:“睡吧,否则到时候对孩子不好。” “你现在也不抱着我睡了?” 听后,她立马转过身来,抱住他,并磨蹭了两下他。 一声声叹息传入她的耳中: “你怎能这样?你变了。” “你不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到底是跟错了人……” 一声声期期艾艾,蓝沐秋终于忍不住笑了,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哄道:“念初别逗我了。” 他过去蹭蹭她的脖颈,又含住她的耳垂,试图以柔情方式打动她。 一阵阵疲倦传来,她轻声道:“收了又怎样呢?那人本身就该死。” 一阵沉默,云念初颤声道:“那人得罪过我?” 蓝沐秋终于才肯将事情原委吐露出来,但她没想到,云念初依旧反对她这样做: “既然事出有因,你可酌情处理,但怎能因为我的缘故,带入主观臆断,并收了人家钱呢?”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这茅草屋叹气,道:“念初,如果我肯贪一点,又哪里至于让你和孩子还住不上大房子?” “我又不在乎,再说咱俩还不是有存起来的银子嘛,肯定生活是够用了。” “可我在乎。等孩子出生,我连拜师礼都送不起。” “你不就是方圆百里最好的老师吗?将来我们又不让ta步入官场,那种学问,不做也罢。” “可是念初,我总感觉很亏欠你和孩子。” “有什么好亏欠的?教与一个人正直无私,就是最好的教导。做一件事,并非一定是要得到些什么,才要去做的。” “得了,回归正题,我是辩不过念初了。那个酒鬼本就是活该,按照法理那些小倌有罪,可是按照情理我更同情他们,我自然会酌情处理的。” “问题在于,你收了别人的钱,那样你的动机就不再纯正了。如果你再发现另有隐情,你的酌情处理和收了钱的酌情处理就不是一回事了。再说生活本就掰扯不清,你这次拿了,那么下次呢?” “好吧好吧,真是说不过念初,我还回去还不行嘛?” 云念初见她眉宇轻皱,便仔细地为她柔着太阳穴,告诉她如果累了,就歇歇吧,做贡献又并非是一定要做官。而蓝沐秋则笑笑,摇了摇头。 他不免有些担心,道:“妻主莫非还是在意这虚名利禄?” “不,我当官时散尽家财,自是有我的道理,我早就挨家挨户造访,打点好一切了,但我此刻并不想告知念初。” “啧,想不到妻主还有念初猜不到的小心思啊。” 将手臂放在头下面枕着,蓝沐秋蓦地开口道:“念初,你想有份儿自己的事业做吗?” 云念初猛地一怔,不知所措地用手臂撑起头,看向她,抿唇问道:“怎么忽地说起这个了?” “我想让念初做个真正的男人。”蓝沐秋拍了拍他柔软的脸颊,一字一顿地道:“有尊严、不依靠我的男人。” 心下慌乱,云念初将头靠在她的脖颈中,小声道:“我是不是男人.妻主不知嘛?” 蓝沐秋只感腿一软,酸痛的身子仍不大好受,不免宽慰道:“念初对我倒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可私下时我希望你也是与我平起平坐,而不是怕我。” 怕他不解,蓝沐秋添了句:“那时做西洋镜时,我看你画画很好呢,对于时代潮流的把控又如此敏感,或许你可以设计东西,其中原理都是类似的不是嘛。” 云念初轻敛了下眸子,到底是有些不敢置信,道:“妻主的意思是?” 蓝沐秋正色道:“那份儿钱是咱俩的,所以我想争取一下你的意见,我想用那笔钱开个成衣铺,由你来经营,赚了就算做你的功劳,可以吗?” 云念初捋了捋凌乱的发丝,亲了她的唇一下,柔声道:“妻主怎样说我就怎样做,只要妻主不嫌我就好。” 从一开始,他就能感到妻主是不同的,可从没想过,妻主竟真的愿意放手。 她……她就不怕他赚了钱,有了能力,就跑了吗?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蓝沐秋对他温和一笑,道:“真正优秀的女人,不怕女男平等。帮助自己的爱人把个人价值和能力发挥到最大,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呀,对整个社会也有好处。若是真正为了对方,就该为他着想。” 微风袭袭,拂面而过,是那样温润舒适。 云念初窝在她的怀里,不免轻声道:“那妻主前世一定也如沐春风吧,所以才这样温暖,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把我如寒冰的心都融化了。” 蓝沐秋低声笑道:“其实我从前……并不是很好的人。” 云念初感到胳膊一紧,低头一看,是妻主的手攥得他紧绷绷的。 许多次的刻意试探,他都想探寻妻主前世发生了什么,但妻主总是含糊其辞,或是打着哈哈,死活就是不肯告知全部。 也许……他能成为妻主依靠的时候,妻主就不会害怕了吧? 于是,他轻声笑道:“妻主,我会去做的。我会成为你的骄傲,让你可以栖息依靠的。” 蓝沐秋并未答话,但舒展开的唇角显示出了她的赞许。 次日白昼,晴空当头,衙门府内。 蓝沐秋执起笔来,说干就干,准备趁着今天闲些,就将那份儿贸易凭证写出来。 很好,刚动了几笔,见魏樱又来视察,她只得慌张地将其藏在了杂乱的案底下。 老师那副死性子,若是叫老师知道了她在断案时间做这种私人的事情,还不得又对她恶语相向呀? 但她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她的确不适合演戏,慌乱中,她的神色显得极不自然。 魏樱走了过来,微微颦蹙着眉头,道:“怎么?你又收贿赂了?” 蓝沐秋死活不认,灼红了脸,辩解道:“我才没……” 魏樱当然不信,就要去翻那一摞纸张,蓝沐秋急的近乎就差没当场哭出来了,结果她这副样子,在魏樱眼里又是一个证据。 “滚出我的……” 没等魏樱凶完,完全熟悉了魏樱套路的她自动嘴贱接道:“师门。” 师父总那么说,可从来没真正生过气。 魏樱:“……” 被拱火了的魏樱手上动作更加残暴,只将那些状子翻了又翻,哗拉作响。 然后,她终于翻到了一张还没动几笔的贸易凭证。 她觑起眼睛,不解地用手指捏起来,眼神又从疑惑转为了震惊,又由震惊转为了恼怒。 她啪地将那张纸摔在蓝沐秋脸上,面如冰霜,语气寒冷地道:“你想利用你的势力官商勾结,崽牟取私利是不是?” 脸上一痛,蓝沐秋的脸腾地就红了,猛地站起来和魏樱直视,大声嚷道:“我想让我的夫郎过得更好有什么错?!我想让他不再自卑,我做平民是为了他,当官也是为了他,我要别人看得起他!” 见她如此激动,魏樱神色一敛。 往常,她最是尊师重道了,别人是貌恭而心不服,而她则是有什么说什么,并且从不忤逆或是记仇,若是今日她敢顶嘴,恐怕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是,魏樱并未大肆评判,反而轻声道:“徒弟,怎的啦?” 蓝沐秋说得极快,看出来是气得急了,道:“我知道你们重农轻商,可是我夫郎他身子骨不好,我想让他有事儿做,有价值感,所以让他开个成衣铺,我的确会利用官场资源多捧捧他,可有什么不对?” 魏樱一怔,道:“原来你是想要这样……” 面色转怒为喜,她笑道:“念初这孩子我信得过,这是好事啊。” 蓝沐秋:“?”敢情你就信不过我是不? 而且,魏樱还不免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责怪道:“你这孩子!这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莫不是你也被女尊男卑的思想同化了?我就是看中你支持女男平等才收你为徒的。” 蓝沐秋:“……”还不是平常你总拿戒尺打我手心,我才不敢说的? 她小声辩解了一下,道:“老师,这你可不敢乱说啊,要杀头的。” 魏樱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进步了,知道当官了就不该乱说话。但场面话说着一套,心里你可别真那么想,你得对得起你的夫郎,别学那三夫四郎那一套。” 蓝沐秋:“……” 事情就这样诡异地敲定了,魏樱还十分积极地帮她们选地脚,并和乡绅交涉,压低租金地价,让开店顺利进行。 店铺开在繁华街道中偏向于偏僻的角落,沾个豪华街道的名儿,但地价便宜了不老少。 一来,成衣铺重在设计感,她们的定位是乡绅土豪或是种田大户,有经济能力去购买做好的衣服,所以地段不可选择太偏。 二来,她们若是选了豪华街道,难保不让人嚼了舌根,地租又太贵了。 三来,那些豪华街道的成衣铺已经够多了,面向的都是达官贵人,她们一开始定位就不同,便不能与之相撞。 所以,她们做了个折中。 店铺开业的那天,因着蓝沐秋的名声和地位,十村八街的都来给她祝贺,一个店铺就勉强开起来了。 当日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挂于楼阁之上,众人都身着大红色衣衫,纷纷过来向蓝沐秋祝贺。 蓝沐秋身着逄红碎花大衫,不免冲众人抱拳一笑,道:“诸位,感谢捧场,不过这是我夫郎开的店铺,望诸位今后多多支持,在下感激不尽。” 众人这才纷纷都向云念初捧场,说他有福气,找了个好妻主。 要知道,从前云念初这类人可是被当成不祥之人时常辱骂的,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是因为有了利益关系罢了。 蓝沐秋深知这一点,于是笑道:“不,是我有福气,找了个旺妻的男人。从前我性格冷漠淡然,遇见了我夫郎才知这世间的袅袅炊烟和人间烟火。” 说话间,鞭炮齐鸣,一飞冲天,炸裂在空中,绽放出无数姹紫嫣红的烟花。 朱红色与暖黄色交相辉映,从一团炸开,像是有凤凰在其中飞舞翻腾,恣意飘然,熠熠生辉。 舞龙舞狮,叫喊的伙计声高如虎吼,沿街撒糖,喜气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谁成亲了呢。 云念初不由得攥紧了她的胳膊,脸上露出了两团红晕,凑到耳边对她轻声道:“姐姐,你真好。” “小笨弟弟,我也喜欢你的。”蓝沐秋轻松一笑,只觉又了却了一个心愿,对他嘱托道:“念初,你该命令她们开匾额啦。” 云念初缩进她的怀里,高声道:“升匾。” 伙计将盖住匾额的红布掀开,但不同于其它的匾额,这块儿匾额,一大块都是檀木制成,镌刻着招牌的名字,中央部分,竟然由纯银版打制而成。 中间的部分与其说是匾额的名字,倒不如说是照片合适。 为了这张照片,蓝沐秋尝试了无数次的曝光,才最终制成。 云念初看着照片,有些诧异地道:“妻主……” 那张照片上印照着二人在设计了衣衫后相依偎的画面。 蓝沐秋不由得勾唇一笑,道:“我的创意不错吧?” 嗔怪地看了一眼,云念初娇柔道:“怪不得前晚我给妻主做完了衣裳,妻主让我一定要和你做纪念呢。” 蓝沐秋笑道:“咱店和其它店铺不同的是,我们做一套衣裳,那些顾客多加银子,我们就可以赠一套独活灵活现的照片。这种照片,可是独一份儿呢。” 云念初思来想去,还是问了一嘴,道:“万一被别人模仿了去呢?” 蓝沐秋大笑道:“光影的艺术,任她们探索个几百年去吧,这个做法仅口口相传,没有秘方,她们想学也学不来。” 毕竟这个时代,化学工业并不发达,但照片的诞生,可是综合了多种因素的。 云念初笑道:“妻主真是聪明,往常只有画师可求其神似,能如此具体地描摹形象的,也仅有铜镜了,可铜镜又无法遗留瞬间之像。妻主若是愿意,还可以单独以画像出售,以供那些家族长者留下形象,相传给后代,以供后世女孙观赏。” 蓝沐秋并未搭话,仅笑了一下。 不想单卖的原因,还不是为了某个男人罢了。 通过捆绑销售,一些想要照片的人,就必须得搭上衣服一起买,这样云念初好能跟着多赚些钱。 思虑间,她温和笑道:“念初,剪彩啦,剪完可就正式开业了哦。若是这店不赚钱的话,你也不必着急,人生就是活个体验嘛,再说这还挺有意思的。” 云念初伸出衣袖为她擦了擦汗,微微一笑,小酒窝微微拢起,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接过妻主递过来的剪刀,他抿了抿唇,将大拇指和食指穿入剪刀中,将剪刀刃对准红色布条。 咔嚓一声,红绳应声而断,喝彩声谄媚之声祝贺之声乱成一团,堪称喜气融融。 半月匆匆而过,天天愈发燥热起来。 这些日子,幸好云念初总归会认些字,店铺又不算很大,最终都是要上报给蓝沐秋的,所以他自己用另类方式记账即可。 屋外一片漆黑,正值晚间微凉,他拨弄着算盘,不免颦蹙着眉,对于周围的一切都熟视无睹起来。 包括无视了蓝沐秋递给他的绿豆汤。 “我说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有了别的妻主了?”蓝沐秋不免一瞪眼睛,清冷的眸子带了些凄婉的自怨自艾,哀叹道:“论夫郎不给我暖床怎么办……” 云念初噗嗤一笑,接过绿豆汤,笑道:“妻主净瞎说,明明中午才、才暖过。” 仰头一饮而尽,他感受到丝丝甜腻绽放在口中,一口气喝尽最后一滴,才放下碗,不免笑得更欢。 妻主知道他喜欢甜的,每每都要给他放糖,可妻主又怎么会知道,在他心里,妻主才是最甜的。 渐渐的,他感到有些不大对劲起来,他像花儿绽放开来了般,急度渴望喝水,得到水珠浇嗒的温存与眷恋。 这……这怎么会? 眉宇间平添了些许缱绻,他不免抬起头来,那一刻,他在不自知间媚眼如丝。 看着妻主柔声细语地似在说着什么,他的脑海中已然听不得些别的声音,似乎只有哪一件事了。 妻主好……好漂亮…… 好……好喜欢…… 他走了过去,不自觉地与蓝沐秋亲吻。 搂住她如玉的脖颈,他一边被热浪控制着,一边看着得逞后舔着嘴唇的她,气恼地呜咽着:“妻主怎么可以给我下、下这种药。” 蓝沐秋也没有好到哪去,一边搂住他,一边哄道:“是因为念初不乖……也因为妻主太想你了。” 这些日子受到冷落,她不免还是有些委屈。 夫郎的生意蒸蒸日上,可是夫郎却忙到废寝忘食。 从最开始的一天两次到两天一次才交流感情,她可以理解,但就是觉得心绪烦躁。 而这次则进行了很长时间,一补前几次的空缺,堪称是蓝沐秋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交流。 一开始,蓝沐秋还在努力,但渐渐的,她发觉到自己可能玩脱了。 身上酸涩的要命,由她控制主动渐渐已经满足不了云念初了,云念初干脆把心一横,直接将位置置换了去。 但同时,云念初仍习惯性地将头缩进她的脖颈中,死活不肯出来。 柔顺的发丝不断穿梭到她脖颈上的肌肤,柔软顺滑得要命,她想要让云念初将脸露出来,这个时候她想看到云念初失焦迷离的水汪汪眼眸。 但却被云念初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的理由也很简单: 现在妻主都累了,他还继续,多……多羞啊。 话虽如此,蓝沐秋总归感到有些欣慰,毕竟从前她的夫郎总是不敢主动表达自己的感受。 若是她要了,云念初就受着,若是她说累了,云念初才会主动,可这次不同,这次是云念初主动一遍又一遍的。 不过欣慰归欣慰,她只感到哆嗦得难受,紧紧抓住床沿的衾被,不可抗拒的感觉并没有放过她。 这人怎么这么馋,还没有够了? 云念初堪称更委屈,妻主倒是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可是喝了药的他则真的难受得要命。 可看妻主已经那么辛苦了,他委屈地哼了一声,才可怜巴巴地匆匆结了束。 趴伏在妻主旁边,哼着小曲,对于妻主的爱终于战胜了心中的渴望,他抿了抿唇,亲了蓝沐秋一口,没有再做些别的。 蓝沐秋无奈一笑,道:“念初是不是还没有达到啊?” 什么嘛……妻主是不是在说他不知廉耻了? 他不免闷闷地道:“够了,我很好满足的。” 蓝沐秋笑了,都没好意思戳穿他。 这人浑身烫得都能烧火了,而且他趴着时,脸色红如牡丹,娇嫩欲滴,仍如一朵绽放的花一般,维持着盛开的美丽状态, 蓝沐秋笑道:“不怕……妻主会负责的。” “姐姐坏。”云念初呼吸浓重,不免靠着她的肩膀,手上也帮着她摩挲着,进行最后的余温。 事后,云念初依偎在蓝沐秋旁,不免虚弱地抿着唇,慢慢进行回味。 蓝沐秋笑道:“念初对我和平时对待众人很不一样。” 对待众人,云念初总是显得清高孤冷、惜字如金,但对她时,则显得依赖与孩子气。 尤其是在此刻更加不一样,云念初总是像一只小猫咪一样软绵,还任她摆布,谁能想到他平时竟是个冷漠俊朗的人儿呢。 云念初小声道:“听说男子这样,妻主会更喜欢的。” 蓝沐秋噗嗤一笑,道:“其实念初怎样我都喜欢。” 开了店铺后,她才发觉了云念初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一面。 每当选了一批布料,他会一件件地清点检查,但凡有不合格的就全部扔回去整改,分毫的差池都不肯接受。 面对布料商的哀嚎,他只淡淡一句“对你而言只是百件中坏了一件儿,可是对于买衣裳的达官贵人来讲,就是我成衣铺质量差的要命,没一件好的。”将其怼了回去。 对待伙计,他平日里温和风趣,可监工起来可谓分毫不让,绣出来的偏差了一点儿,他就得让伙计重新返工。 当然了,他给的酬劳待遇也是相当高的,伙计们虽然吐槽他是一根筋,却也习惯了日夜整改。 云念初小声询问道:“妻主不会嫌我吧?” 蓝沐秋抚着他宽阔的胸膛,眼神中含情脉脉,坚定地摇了摇头。 若是她嫌弃这人早就嫌弃了,又怎会暗中帮他那么多? 衣裳的口碑还未打开时,她就托周厉周晟二人穿上云念初设计的衣服去街上溜圈请客展示开来了,为的就是将其打入人们的心中。 周晟家是乡绅地主,她说上一声好,许多在她家种田的人及其宾客自然也会应上一句好,毕竟她可以操控主流审美,名声就打出去了。 另外,她还特意花了不少银子找了托儿,大肆宣传照片可以将人的心神留于世间,只要挂在墙上,就能吸收日月灵气,所以具有延年益寿的效果。 造谣一张嘴,关键大部分人以谣传谣,还真信了。 一开始,蓝沐秋只是怕有人会造谣说摄影会损害心神,于是才先发制人主动造谣的,可是没想到这事儿越传越邪乎,许多人还说这相片好啊,大补,能治许多病症。 到最后给她弄得不好意思了,只得出来主动辟谣,说这照片就是普通照片。但已经没人信了,那些人只相信口口相传、大多数人相信的版本。 许多人纷纷慕名来购买,买后又将其照片挂于大厅墙中,渐渐的,云念初的生意也就如撒网一样,捞了不少大鱼。 “妻主……”云念初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妻主,我永远记得你为我做的一切。” 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说说笑笑,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渡过。 半年中,村民念着蓝沐秋时常帮助乡里,自是多多照顾云念初的小店,他们的生意也就做的红火起来。 结果,她们的收支就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云念初挣钱,蓝沐秋往外散钱,但是还勉强够用。 魏樱本来在县中就名望甚高,县里的人都尊崇之至,她又私下集结了乡绅和知识分子,像是交待后事一般,阐明了蓝沐秋是她最后一个关门弟子,让她们好生照顾着。 蓝沐秋的日常,就是处理那些闲碎事物,然后有空也不得闲,还要去施粥发粮,有空就搭草台班子开讲,将知识普及给穷人,免费教她们识字。 如此一来,蓝沐秋的名号算是彻底打响了整个县。从前还有人嘀咕她是为了名声,可装一天好人简单,装大半年却是难的,众人无不心服口服。 不过也有极少一部分人嘀咕:或许她只是装的太好了,如果真的遇到事情,她还是会站在利益那一边。 没想到,考验这么快就来了。大半年的光景,从寒冬转为秋风瑟瑟,却像是弹指一挥间。 那时已为凌晨,所幸蓝沐秋是真的勤奋,还在批阅事务,旁边的云念初在静静地给她捶着腿,所以二人都没有睡觉。 听到外面有响声,她就打折哈欠出去看了一眼,结果就看见了有人正在张贴皇榜。 走近一看,上面写着大致内容: 皇帝下令,为使国泰民安,将彻底整顿朝廷纲纪,将其前太女殿下之余党全部进行“思想改造”。 朝廷会特意下放朝廷命官,去各个县城专门进行此项任务,事先张贴皇榜,就是让各个县令地方官员以及人民有所准备,到时做好交接任务。 这让蓝沐秋和云念初都有些惴惴不安,特别是她们也不知道老师师父所说的“自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而且竟然大晚上的张贴皇榜,说明朝廷是真的很急。莫非……朝廷早已派人动身,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们才在晚上张贴的? 于是,她俩晚上看到皇榜的第一时间,就立刻骑马赶去了魏樱老师家。 已是凌晨时分了,结果猛敲门也没人应,蓝沐秋猛踹大门,也踹不开。 剧烈的动作,引起了隔壁邻居的嚷嚷和看门犬的狗吠,但她们已然顾不得扰民了。 而且魏樱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还特意在墙上放了尖锐的瓦片,她从前可是从不防范这个的。二人皆惊,仔细一想,不会是他俩特意不想让人进去吧? 最后没辙,蓝沐秋敲开了邻居的门,搬来了梯子,还是冒着触犯法律的风险,翻了墙,手臂和小腿还被刮伤了。 从里面看,蓝沐秋才发现,竟然门被她俩焊死了??? 也来不及多想,她就立刻喊云念初再找人拿把梯子,再把梯子扔进来。 然后,也来不及处理伤势,她就火急火燎地冲进房屋,结果发现房屋也被锁上了。 一个着急,她就跑到窗边,这里最薄弱。她后退几步,助跑俯冲上前,怦的一声,她把窗户撞开了。 一张大床上,静静躺着互相拥抱着二人。魏樱搂着煜恣风,而煜恣风也抱着魏樱。 蓝沐秋呆了,猛地将视线一扫,床边竟放着,两个酒杯以及两张纸条。 她一把将纸条塞进怀里,来不及再多看,喊了几声老师师父,没人应答。 再去探他们的鼻息,还有气儿,连忙顾不得那么许多,背起她俩就往外跑。 梯子已经递了进来,她只好颤颤巍巍地依次将二人再通过梯子运送出去,嘱托云念初赶紧就去附近的医馆。 然后她也跳了出去,连被划伤出了一堆血也顾不得了,连忙跟着跑到了医馆。 还好,魏樱家地处县里,离医馆很近,在她俩的暴力踹门下,大夫连忙抱怨着打开了门。 再一看竟是大善人魏樱和蓝沐秋一行人,大夫更是不敢马虎,尽心尽力。 待大夫去医治了,蓝沐秋才带着颤抖的手拿出纸条,近乎是一目十行,她赶忙看写了什么。 其中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俩的财产都放置在了哪,以及事后的分配事项。 另一张上面写着,一部分的珠宝要还给蓝沐秋,从前是她俩隐瞒了身份,今畏罪“潜逃”,和他人无关。 可是蓝沐秋自问,她可没借过魏樱什么珠宝,想必是魏樱想要接济她,但是又怕连累到她,只说是从前借的。 晚间严寒,蓝沐秋突然才发现身上一片恶寒,她害怕急了,浑身都不断哆嗦。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像老师这样好的人,竟然还有如此劫难。 一路以来,总是魏樱二人不求回报地教导她,她也早已把老师师父当成了家人,如果两条鲜活的生命就在她眼前去世,她可能会崩溃的。 毕竟世上,有多少人肯就因为一个信任,而不顾身价背景,也不顾门阀偏见,就对她好到如此呢? 就是蓝沐秋在女尊国里的娘亲,明明有着血缘身份,可是也只在她成了县令、看似风光后才走动了几番,但实质上就是变着法的找她要钱。 可老师师父,则是常常体谅她们的苦楚,为了不伤害她们的自尊心,常常是买了吃的喝的,说着恰好多买了一份,然后接济她俩啊。 待到云念初抱住她,对她说:“别怕,我永远在你身后扶持住你”时,她才止住了颤抖。 好在,医馆的大夫说,她中的毒,纵使似乎服用剂量很大,可是好像买到假货了,里面含量不纯,来的及时,大抵致不了命。 蓝沐秋:“???”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原本神采奕奕的二人像是经历了什么折磨一般,全身毫无血色,佝偻着背,花白的头发静静垂下,并不断的咳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蓝沐秋这才发现,她俩好像早已经是老头老太太了,只不过从前有着她俩的庇护,她才没发现。 见到蓝沐秋的第一眼,魏樱竟是苦笑着道:“徒弟,你不该救我俩的,恐连累了你,真是万千罪过。” 第63章 当上县令后的危机 · 蓝沐秋听了忍不住皱眉, 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轻声道:“老师,您说什么胡话呢。” 魏樱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 叹息道:“徒弟,我不死, 将会波及数不清的人, 那些人亦是拖家带口的。更何况, 其中不少人已经当了官,一个官员的变动,其中又会牵扯多少无辜百姓呢?” 感受到头上传来的温暖质感, 就像是前世她害怕时,母亲会抚摸她的头的感觉。 蓝沐秋不免情绪激动,叹道:“所以老师和师父就以身殉道、舍己救人?” “额……”一旁的煜恣风咳嗽了好几声,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已经来不及了,魏樱疑虑地转过头,看向他,道:“我不是说让你明天一早就去提出和离吗?你,你答应的不是好好的吗?!” 蓝沐秋看傻眼了。不过她也大抵能够猜出, 魏樱老师是想一个人承担,然后平息这场闹剧, 好能不牵扯到其余人。 但没想到……其实也对,以煜恣风那种性格的人,哪里能受得了妻主以这种方式去了呢。 也不知道当晚,他一人是怎样忍着寒风刺骨, 才亲眼要送最爱之人离他而去。 也不知道那一刻,他是以怎样的心情, 才抱着行将就木、却放心不下他的魏樱,又以怎样的心酸才骗她说一定会好好活着,然后等她完全失去意识,他才以怎样的决绝喝下那杯酒,发誓与她相拥而眠。 蓝沐秋与云念初对视,心下了然。 此时,魏樱还不断地戳着旁边煜恣风的头,嘴里嘀咕着怪罪他的话,难得的是煜恣风却没有反驳,只羞红了脸,低着头任她戳。 戳完了,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身处阴影中的她默默转过头,对着蓝沐秋道:“徒弟,老师和师父希望你能站在与我俩的对立面。” 蓝沐秋则跪了下来,心痛不止,于是连连摇头,魏樱则心情更糟,煜恣风也气得开始说她了。最后,还是云念初说了句“让老师安心吧”,她才恍然大悟,面上应承了下来。 怕魏樱二人再出意外,她俩没敢回去,不顾魏樱二人的多次驱赶,她俩就在医馆席地而躺,勉强睡了一宿。 结果第二天,就有中央的官员声势浩荡地来了,还带了一堆侍卫到魏樱家里去捉人。 当日,魏樱与煜恣风昂首挺胸,阔步走出门外,就让那官员拷了去。 魏樱一开始不让煜恣风跟着,结果煜恣风难得的哭了,推搡着魏樱,骂她是个没良心的,他死都不怕,活着的时候又舍得让她一人受苦? 蓝沐秋试图阻拦,但当然没用啦。她只得永远记得,那个欺负了老师的混蛋官员叫什么钟翠花。 因为这名字真的好记,好特别的名字啊。 然后,此县就历经了前所未有的大清洗,许多人都被拷了去。 毕竟当年的太女殿下,可相当于古代的“太子”啊,当年九女夺嫡,正统有名分的唯有太子一派,忠诚于她的人自是不少。 不过大多数被拷了的人,多少是有点人脉关系的,知道这次的行动中,她们只是陪衬,真正的主角是魏樱,所以她们也就不慌。 一开始,那个钟翠花就搭了个台子,敲锣打鼓地责令群众放下农活来观赏,强令其中波及的人员跪下反省。 蓝沐秋在底下看着,却也明白,这一招叫文化清洗。目的就是让群众看明白,忠诚于别的党派没有好出路,唯有忠诚于当今皇帝才可明哲保身。 这可恨得她牙根痒痒,特别是当那个钟翠花下令命人用鞭子抽魏樱时,她激动地恨不得上前弄死她们,还是云念初废了好大劲才将她强行拉住的。 几日下来,魏樱都不肯招,钟翠花就叫人一条条念她之前所做的事情,并叫民众必须得唾弃她们,一起批斗她们。不做的人,她们就认定是那魏樱的同党,要一起受责罚。 也是这时,十村八村的人才知道,原来名弛乡镇的魏樱,竟然是当年名震全国的魏樱。 蓝沐秋身为县令,就只得如坐针毡坐在板凳上,眼睁睁地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一个个人走上前去,绕着台子,对着被五花大绑的魏樱吐了唾沫,并且还得大喊一声“乱臣贼子,不配做人”。那些人眼中多有愧色,毕竟这里近乎所有村民都受过魏樱的恩惠。 完毕之后,那钟翠花大摇大摆地朝蓝沐秋走来了,看得蓝沐秋直犯恶心。 面前这人,大肚腩不说,更是油光满面,腰带都系不上了,真不知道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人才吃成这样的。 几日下来,犯事的家属都会准备一笔银子给钟翠花送去,她面上说着为朝廷效力,随后就收了下来,等鞭笞时,就背地里令执鞭者抽的轻一点。 明眼人都能看出,给了钱和不给钱受的苦,完全不同。蓝沐秋虽然恶心此等做法,却也不免仍要为魏樱老师打算得多些。 只是当她送去了无数金银珠宝时,钟翠花收了是收了,但明显能够看出,那执鞭者抽魏樱老师时,没有轻下半分。 怀揣着满腔的怒气,她和云念初去找那钟翠花时,钟翠花还假模假样的说:“哎呀,可这人是朝廷命犯,是中央重点照顾的,我也不敢随意更改责罚呢。” 此刻,钟翠花就站在蓝沐秋面前,又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一拱手,对着蓝沐秋道:“县令大人,请你过目画押,这是犯人名单,我需从县里带走这些人。” 蓝沐秋微笑着站起身来,接过那个单子,扫了几眼。名义上是需要她签字,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哪个县令敢阻拦呢。 她暗自在心里把钟翠花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然后笑道:“恕我恐怕不能签,这是欺师灭祖的行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钟翠花背后的大臣和侍卫更是叽喳了起来。 而村里的百姓也都纷纷惊呆了,跑到了蓝沐秋的背后,探头探脑地想知道情况,她们十分好奇,这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县长要干什么。 钟翠花简直不敢相信她自己的耳朵,只得结巴道:“啊?恕我没有听清……” “我说,我不能昧着良心签。魏樱老师并未做过那些缺德事,这是对她的污蔑。”蓝沐秋点了点头,行了个礼,举止满是儒雅随和,但语气中却分毫不让。 跪在台前的魏樱和煜恣风急了,怒斥道:“你有病吧?谁认识你一样?” 在场的众人又叽喳了起来,村里村外的人倒是清楚魏樱和蓝沐秋的身份,只是她们想不通,一向好脾气又好说话的温和蓝沐秋,今天怎么这么敢? 钟翠花勉强稳定了心神,语气威胁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蓝沐秋微微一笑,道:“如果俊杰是如此的话,那么诚然,我做不成俊杰。要知道,抓捕人可是需要理由的,可谁不知道,这乡村里的魏樱老师是个良善无比的人,捐款赈灾、传播学问,毫不含糊?” 此刻,钟翠花有点惊讶,她来时可没想过竟然会有人阻挠她,于是道:“这可是前朝余孽魏樱啊……” “何以证明?”蓝沐秋眉眼一凛,只比这大官更有气场,然后又微微欠身,道:“希望您拿出证据来,莫要错怪好人,这是乡村里的魏樱。而且,纵使是那个京城里的魏樱,又何罪之有呢?” 钟翠花懵了好几秒,然后转为怒气冲天。 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芝麻小官敢跟她作对?她早就调查过了,知道蓝沐秋是魏樱的弟子,可是她没想到蓝沐秋敢当众怼她,给脸不要,不识抬举。 带着不耐烦的语气,她道:“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 沉默了好几秒,嗯……没人给她做证明。 这令她彻底恼怒了,于是装模作样地说着休息一番,然后立刻下令去把和魏樱有牵扯的人带来。 随后,她拿着一张按了手印并且写了状书的证件,扔给蓝沐秋,冷哼一声,道:“那你看明白了,这些都是魏樱的弟子签字画的押,上面的人承认乡村魏樱是前朝余孽魏樱,并表明她们是受了蒙骗,才意外成了魏樱的弟子的。” 蓝沐秋也冷笑一声,嘴唇微颤。 用jio想想也能知道,这些弟子无一不是受了威胁,所以才被迫签的。 那一刻,她只心疼魏樱,一生培养了这些弟子,结果一朝有难,弟子竟立刻不念旧恩,变了卦。 不过也有一些弟子没有签,所以此刻,她们也被押送了上来,跪在了台上,被迫成为了“魏樱余党”。 乡村之中,受魏樱恩惠的弟子就数不胜数,没想到今日不肯欺师灭祖、举报魏樱的,竟少成这样。 这还是在魏樱所处的乡村里,一些做学问得人还要脸面,出了这个乡村,情况恐怕更糟。不为魏樱说话,就意味着那些人被迫站到了魏樱的对立面。 这还不算完,过了一会儿,这些弟子的家人也被领了过来,依次让他们跪下。其中被押送过来的,包括云念初。 对视两秒,二人不由分说地低下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管阴谋阳谋狗谋!写的是爱情故事! 她俩会长长相伴的!永远不会背叛彼此! 本文无大虐 第64章 小小县令的气节 · 蓝沐秋不免感叹, 朝廷真是做足了功夫。 面上说是要清除前太女余党,实际上就是为了魏樱来的,要不然行动效率怎会如此之高, 怕不是早就把一切关系网都弄清楚了吧? 以魏樱的时代背景来看,忠诚于太女殿下才是忠义之举, 只不过太女殿下败了而已, 嘲弄的是, 当初的忠义之人竟成了人人口中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请县令您看好。”钟翠花阴阳怪气地一笑,朝着第一个弟子前的家人走去。 手上捏起那小孩子的脸,那个弟子的孩子就吓哭了, 咳嗽不已。 “你用家人来威胁,算什么女子大夫人?”蓝沐秋眉毛一凛,怒目而视。 钟翠花却置若罔闻,对着那些弟子们微微一笑,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愿意承认她是前朝余孽的,站出来。” 此时,魏樱发了话,笑道:“君女之交淡如水, 我不怪你们,家人要紧。能相陪到这一步, 魏樱已是万分感谢。” 她花白的头发随风而散,像雪山之巅的莲花般,衬得年老的她仍气质清冷,儒雅堂堂。 许多弟子看着台上的人身上满是血渍和鞭痕, 已是吓得要命,又见自己的母父妻儿都被押送了上来, 已经惶恐不已,最终有了第一个人开头,也就有了无数人开头。 台下村民叽叽喳喳,可是却能够理解,毕竟换了她们,她们也会如此做的。 这次,只剩下寥寥数人了。 钟翠花更是得意,道:“既然你们都承认罪孽深重,为前朝余党,那么依照圣上之命,我将对你们进行思想改造。” 转过头,她对着蓝沐秋笑道:“那县令您呢?你的家人可在这哦。” 蓝沐秋看了眼云念初,见他默默点头一笑,于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正当钟翠花得意不已时,只见蓝沐秋默默走上台中央,跪在了魏樱旁边,然后脱下了衣服。 受责罚时,女尊国有规定,是要裸着上身的。 这气的魏樱对弟子们破口大骂,道:“你们脑子被驴踢了吧,逞什么英雄?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钟翠花怒道:“爹的,不识抬举,给我打,直到她们改造完成!” 明明是秋日,可是恰逢正午,却是令人汗流浃背的时刻,民众又多,台上已能闻见汗味连天,聒噪得很。 连执鞭者都已经烦了,只用了一万分的猛力去抽,想着赶紧结束了事,谁是谁非她们才不在乎呢,她们只想早点回去吃饭。 一鞭下去,已是血肉开绽,涔涔的伤口混合着汗液,已是成倍的疼痛,众位弟子无不“啊、啊”地惨叫出声。 纵使蓝沐秋已有准备,可是这种近乎烧灼的、剧烈到筋骨里的疼痛,还是让她没有忍住,“啊”地大叫了一声。 一直没有发话的云念初站于台前,见蓝沐秋似有难耐之意,于是皱眉大呼:“你为何不能忍受呢?!” 听到云念初的呼喊,蓝沐秋立刻回了下神,然后将牙关死死咬住,无论背上是怎样的血肉模糊,竟不再叫喊,唯有身子忍受不住,连连发颤。 听后,钟翠花上前,给了云念初一巴掌,道:“闭嘴!” 纵使她还不想落个欺辱夫孺弱小的名声,可是她也真的烦了。 魏樱却已按捺不住,连连认错磕头,喊道:“我承认这些罪行,与她们无关!” 血腥气弥散开来,冲入台上台下人的口鼻之中,让钟翠花一干人等都不免捂住口鼻,而台下一干民众也不忍再看,许多小孩更是吓得哭了出声,喊着为什么要欺负那个好心的蓝姐姐啊。 长时间的鞭笞下来,一些学子是细皮嫩肉的,已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加上她们的家属连连哭喊,她们也认为自己仁至义尽了,便不再逞强。 在钟翠花的引导下,她们随意写了几条魏樱莫须有的过错,就认错下台了。 一场鞭笞下来,蓝沐秋已是汗渍逼进了全身,湿透了。许多汗滴肉眼可见地从她额头滴落,她嘴唇惨白,手无力地垂着。 她长时间供养孕果,气血已是不足,身体更是大不如从前,此刻她像一个随时要倒塌的树,摇摇欲坠。 尽管魏樱已经不停地说着“老师真的不怪你,你别护着老师了”可她仍置若罔闻,忍受着身体带来的痛苦。 云念初见此,已经是急得不行,突然脑海中灵机一动,想到了女尊国里施行的是“连坐制”,一赏则同赏,一罚可代替处罚,于是高喊道:“我要求施行连坐,替我的妻主受罚!” 蓝沐秋原本已经被打的神情恍惚了,但一听这话,立马眼睛都瞪大了,接口道:“不行!” 纵使钟翠花不想落个坏名声,可这是她的夫郎主动要求的,转念一想波及不到她,于是奸|邪地笑了声,道:“好啊,既是同罚,那你也脱下衣衫受罚吧。” 她想着女尊国度里,男子的清白可是尤为重要的,她就不信云念初会脱。 没想到,云念初非常淡定地走到台前,在蓝沐秋和老师师父的怒斥下,神情平静,作势就要解下腰带。 这一瞬,众位村民都转过了头,自动避嫌,竟没有再看。 毕竟,蓝沐秋造福乡里,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贪了色心瞧了一眼,到时候还怎么有脸混呐。 再说了,不怕得罪蓝沐秋嘛?万一最后她服了软,还做县令,按照她那宠夫的德行,不得把看的人都弄死。 而钟翠花身后的众位大臣和侍卫,见民众反应都是如此,更觉得自己该避嫌了,毕竟她们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于是便纷纷转过头去,不愿再看。 钟翠花:“……”敢情你们的意思是……就我不要脸是吧? 咳嗽了两声,她虽然恼怒,可还是更怕传出去名声不好,于是假模假样地道:“算了,下不为例,你暂时就别脱了。” 云念初听后,立刻点了点头,把腰带系了回去。但此举一出,其余几位弟子的夫郎也立马上前,纷纷表示也要替妻主受罚。 他们原本就是忌惮要脱衣服,但云念初都没脱,难道钟翠花还能就非要让他们脱,那样不就显得钟翠花色心太重吗? 被钻了空子的钟翠花:“……”跟我搁这卡bug呢? 最终,因为这场面太过震撼人心,在场的许多人都不忍再看。男子本弱,可是还要替妻主承担这些,台下的许多人不免怀疑起了这场清洗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许是钟翠花感到民愤,在打了几鞭男子后,她便咳嗽了几声,故作仁义地道:“先休息一下,你们这人罪人可以稍微活动一下,再商量商量,随后继续。” 这倒不是她好心,她只是得和属下重新商量,该怎样应对这个领头的刺头蓝沐秋。 底下的民众越来越多,看的人也越来越多,此事处理不好,上头再怪罪下来,就麻烦了。 蓝沐秋的背上,已是汗水涔涔,混合着血水缓缓滴下,砸在台上,像是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红花。 受伤较少的云念初则忍着疼痛,将蓝沐秋背起,一瘸一拐地向树荫下走去。 蓝沐秋只感到这种痛苦不亚于万箭穿心,她感到自己身上的重量都压倒在了云念初身上,于是自责地小声道:“念初,当初说好我做你的腿的……” 落叶下坠,已是烈日灼心。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红了眼眶,喘着粗气,笑道:“妻主,念初愿做你的腿,你的心,愿做你的一切,只愿能常伴你的身边。” “念初,等这场风波过去了,我要你再给我几个大胖闺女。”蓝沐秋怕他担心,于是故作轻松地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云念初却是懂她的心意的,于是并未戳破,反而装作害羞模样,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背完了她,云念初又将魏樱和煜恣风依次背到了树荫下。 像是极有默契地,其它弟子的夫郎也将自己的妻主背到这棵树旁边,围绕在老师和师父身边。 其余的村民,像是有感应似的,也纷纷围在了他们周围。然后,换来了魏樱的慷慨陈词,她激昂不已地…… 把这些弟子骂了一顿,道:“你们有家有业,却为了呈一时的所谓气节,这并非是君女所为,只是愚蠢罢了。” 并且,她还严厉批评了蓝沐秋,指责她不该带头这样,导致其它弟子骑虎难下,这样如果不护着老师,就显得好像没有气节一样。 最后,蓝沐秋点头认错,泪光盈盈,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并跟师姐妹们约定好了,这回绝不逞强,谁逞强就是大傻子。 最后,魏樱终于长叹一声,心安了。 而另一边,钟翠花也想好了应对策略,于是派人又把弟子们抓到台前,给她们纸笔,让她们匿名写下魏樱的过错。 还说,只要写了的人超过多数,就让她们全部回家去,但如果没有超过多数,她们及其家人就都得受罚,接下来的刑罚,绝对是她们想象不到的,比如剁手指之类的啦。 最终,在弟子们颤抖着的纸笔下,众人都纷纷写上了一些东西,就连蓝沐秋也写了。 但她们所没想到的是,待她们写完,钟翠花却立刻让下属绑住了她们,然后当即让下属念出她们所写的东西。 此时,后面的大臣议论纷纷,一些人认为就该如此做,无毒不夫人嘛。而有些许良知的则认为,明明许诺了匿名,却又让人当场念出,这给朝廷树立了不好的影响。 但钟翠花却已经近乎烦躁,管不得那么许多了。而且她确信,既然说了匿名嘛,那么人性如此,所有人的小心思就都该暴露出来了。 果然如她所料,那些本还铁骨铮铮的弟子,纷纷在纸上写了一些老师的错处,只不过有的人写的少,有的人昧着良心,写的多。 依次念过去,钟翠花就越确信,而且她能够瞧见,那些弟子被戳碎了心思时的强装镇定和气恼,以及魏樱脸上的错愕以及淡淡的微笑。 虽然魏樱说着希望弟子能够站在她的对立面,却也还是希望她的弟子能够始终言行一致、能有骨气与抱负的。 不过她很快就释怀了,人性如此,如此也好,否则她也会愧疚的。 只不过那下属念到蓝沐秋的稿子时,却看了钟翠花一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再念下去。 钟翠花感到不妙,连忙走了过去,拿起稿子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日你大爷。 她恼羞成怒,将稿子撕碎摔到了蓝沐秋的脸上。 无语的蓝沐秋:“……你倒是读啊。” 她在现代社会呆的久了,怎会不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女尊国哪他妈有匿名举|报这回事啊? 第65章 反抗 · 台下的众人一看, 便明白了,想必蓝沐秋是没有写东西的,于是无不心悦诚服, 只叹蓝沐秋是万里挑一的真君女,而非装腔作势之人。 连高冷如魏樱, 都不免颤着嘴唇, 喊她一声“不愧是你”。 前世玩惯了某站的蓝沐秋:“???”我白嫖了吗?就不愧是我??? 此刻, 钟翠花算是明白了,蓝沐秋是这些人的精神领袖,如果不把蓝沐秋这个刺头除掉, 其余人恐怕是不会心悦诚服的。 于是,钟翠花连后面弟子的稿子都不想读了,脑子一转,怒道:“把蓝沐秋的娘亲带来!” 看着哆哆嗦嗦的所谓娘亲,蓝沐秋倒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只是觉得不应让她掺和进来罢了。 而她的酒鬼娘亲,一见这场面,已然是怕得不行,颤声道:“小女所做之事, 实在与我无关……” 本想着用此来威胁蓝沐秋的钟翠花一愣,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狠心的娘亲, 竟然能说出如此“大义灭亲”的话来撇开责任。 这让她反而不确信了,于是结巴道:“你身为她的娘亲,怎会不知?” 那酒鬼娘亲立刻表态道:“那在下从今往后与她割袍断义,再不联系!” 钟翠花:“……”给我整不会了。 而蓝沐秋立刻见缝插针, 微微一笑,道:“我同意了, 从此我和她不再是母女关系了。如此一来,和她无关,众人可都看着呢,大家能做见证。” 看着台下纷纷点头的民众,钟翠花憋红了脸,也不好硬找什么罪名,半天挤出来一句:“哦?可是这事得做公证吧?” 蓝沐秋微微一笑,道:“哦,我想您误会了,我就是县令啊,这事的公证,本来就该是我做的。” 钟翠花:“……”日你大爷。 将那酒鬼娘亲带下去,钟翠花又把主意打到了云念初身上,于是威胁蓝沐秋道:“你这夫郎还想不想要?” 不过她隐隐感觉不安:不会这次蓝沐秋故技重施,夫郎直接要和离,她直接同意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她不免得意起来,为她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如果云念初提出和离,她就立马以“身为男子却不守夫道”为由将他抓了去。 没想到,云念初却是淡淡地开口,道:“念初与妻主共进退。妻主若因我丧失本心,念初自当以死明志。” 钟翠花:“……”爹勒戈壁。 最终,她只得以“罪臣蓝沐秋之夫没有看管好妻主,致使妻主误入歧途”为由,让手下狠狠地抽打了云念初。 但不曾想,他竟连半声呼痛都不愿发出,只死死地咬住嘴唇,眸中漾起的全是倔强,清隽的脸上大汗淋漓,却仍一言不发。 蓝沐秋在暗中紧紧地攥紧了衣摆,心疼不已,可面上却仍是不为所动,似是完全不在意她的夫郎一般。 只有这样,钟翠花才会相信,她并不在意这个夫郎,反而云念初才能安全。 底下众人皆不忍再看。 乡里乡外的,这些民众对比于这些朝中的大臣来讲,更能明白蓝沐秋的心思。 朝中之人所搜集到的资料,只是“蓝云二人.妻夫恩爱”这一句话,可是村民作为见证者,却明白这份“妻夫恩爱”这可意味着日夜陪伴与相知、绝对的信任和守候。 从前蓝沐秋贫穷时,她们只当蓝沐秋是娶不了更好的,可当蓝沐秋身为作为县令,有能力再娶时,她们才明白蓝沐秋是真的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 恼羞成怒的钟翠花亲自提了匕首,走到云念初面前,刀刃寒光一闪,一把豁开了他的肩膀。 豁开的那处,竟正是云念初从前所受箭伤的地方。 鲜血直流,云念初只感到疼痛万分,于是下意识地咬了舌头。 血沫从混合着唾液如小溪般潺潺流出,溢出了他的口腔,滴滴答答流淌过他的下巴与喉结,滴落在他胸前的衣衫上。 但他竟仍不发一言,而蓝沐秋的表情更是淡淡的,甚至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煜恣风和魏樱气疯了,被绑着的身子不断挣扎,连连大喊着“有本事你冲我来,伤害弱男子算是什么玩意”。 这副场面,连钟翠花的手下都不忍再看,纷纷扭过头去。 此刻,钟翠花却泛起了嘀咕:莫非,蓝沐秋只是和她的夫郎表面恩爱? 她越想越觉得对劲:毕竟如果娘亲都不顶用,更何况是夫郎呢?再娶个十个八个也简单的很,而且男子嘛,到最后也会大难临头各自飞的。 最后,她使出了杀手锏,不顾手下阻拦,把蓝沐秋的孕果拿了过来。 孕果的表皮上,正有着不断飞踹的小脚丫出现,似乎这次孩子是手脚并用,挣扎得厉害。 蓝沐秋眼神一动,然后立刻将这眼中的波澜压了下去,云念初见到孕果被搬来,也是心跳得厉害,但随后也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不一会儿,那孕果像是有反应似的,竟真的平静了下来,乖巧得很。 煜恣风要疯了,怒斥道:“蓝沐秋!你疯了吧,我俩关你屁事啊?滚滚滚,别让我作孽。” 魏樱也急了,素来冷淡的脸上红成一片,对钟翠花吼道道:“你别拿孩子开刀啊,它何其无辜?你身为中央大臣,这等泯灭人性之事,你就不畏惧民众怎样看你吗!” 毕竟蓝沐秋和云念初有多在意这个孩子,她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平时蓝沐秋她俩到哪都得抱着它,明明胎儿还小,她俩却已经坚持早教,成天还跟它嘀咕说爱它,此生只会有它这么一个小宝贝,会一生待它好的。 最关键的是,男子过了二十九岁,恐怕是不再能生养了,这近乎可以断定,这个孩子是她俩仅有的孩子了。 而云念初则长叹一声,别过头去落了泪,泪水划过他的眼眶,朵朵如盛开的莲花般滴落,口腔里的血迹混合溅落在了一起。 但他仍铿锵有力地道:“若是这孩子成为你的负担,当初我宁可不要。生于不义,不如不生。” 而蓝沐秋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如被火烤了一般,被烧焦了的左心房泵出涔涔的血水。 这时,台下不知从哪传出来一声大喝“欺人太甚,君女不耻”。 场下嘈杂不堪,已然不能断定是谁发出的了,但随后,一声大喝接着一声,直至炸裂开来,场下议论纷纷。 对于民众来说,夫郎受伤倒也好说,可是对于伤害孩子这件事,她们可是能够共情至深的。 蓝沐秋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悄悄地与呆掉了的云念初对视了一下,然后二人心照不宣地低下头去。 此刻,云念初的表情已从错愕震惊慢慢转为了镇定自若。 他原本还想,这虽然容易引起民愤,可是谁敢做第一第二个发声之人呢?刚才看见妻主如狐狸一般狡猾的笑意,他就明白了。 这还是蓝沐秋从上次的奖章大会上学得的:她可以提早准备,然后像前任县令一样,找几个托啊,只要价格到位,不是问题。 前任某县令:“……”我怎么还要被拖出来鞭尸? 此时,钟翠花涨红了脸,她好歹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仔细一想,的确不能如此,她还是该把注意力放回蓝沐秋身上。 于是她咳嗽了几声,连忙让下人维持肃静,把孕果重新放下,底下的人才停止了咒骂,转为了小声嘀咕。 最终,她拿了匕首,冷笑一声,道:“蓝沐秋,如果你非要弃明投暗,那么我就将一根根剁掉你的手指。” “哦哦,那我写还不成吗?”蓝沐秋沉默了两秒,最终说了这样一番话。 刹那间,钟翠花的眼中泛起了希冀,连忙命人搬来桌椅,见证在她生命中历史性的一刻,还连连哄道:“你只要写一条就好”。 只见蓝沐秋提笔写字,真的只写了一条。 她激动的连忙拿起来,大声喊了出来:“师父最喜欢一种植物,可那种植物却是有害众人的。可他常常不肯撒口,坚持要种,那种植物就是珍贵的……一种植物你爹十三? 带着不解的眼神,她还在细细品味什么意思,随后看台下都笑了,她才明白她又被耍了,于是气的直接把匕首插入到桌上,威胁道:“你就不怕吗?” 只见蓝沐秋微微一笑,道:“我不畏惧。” 钟翠花此前从未见过如此之人,倒一时间有些不解起来,反问道:“你只是个普通人,改变不了什么的,又是何必?” 蓝沐秋却是继续一笑,反唇相讥道:“难道做普通人就意味着丧失了勇气吗?” 这让钟翠花一噎,转为恼怒,对着属下道:“动手,我就不信她如此嘴硬。” 属下皆是有些为难,本来上头下令的是要逼迫魏樱,可没说要对其他人动如此死手啊。 本来都说好了,其余人只不过是陪衬,如此一来,她们再对一个小小县令动手,显得多不道义啊。到时,岂不是天下不耻? 没等众人腹诽完,只见蓝沐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执起桌面的匕首,然后左手怦地就放到桌面上,直接右手一提,一刀挥向她的小指。【1】 (如有晕血者,这一段建议翻页) 如剁肉的闷响升起,蓝沐秋闷哼一声,鲜血撒了一桌面,小指的神经未死,仍狂跳不止,她却仍是淡淡地道:“不如我自己动手?我永不会屈服的,这是我欠了老师师父的,自当以身体发肤归还。” 当然了,此刻的蓝沐秋真的是疼的要死,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可是如果她不装作如此淡定,不足以表达态度。 态度不鲜明,钟翠花就会以为她怕了,将以此继续来威胁她。 所以,她越是害怕什么,她越得主动证明什么。 而且,这招苦肉计……总要见点血的。 只是心疼云念初,那人又不知道之后得心疼的哭多久了。 魏樱和煜恣风急了,挣扎着,被粗麻绳磨破了肌肤,渗出了血来,当即大喊道:“蓝沐秋!!!” 面前的钟翠花来不及躲避,竟是直接见证了这一幕,她身为文官,从未近距离见过如此场面,直接吓得当场吐了出来,狼狈至极。 这下子,底下瞬间炸开了锅,纷纷指责台上的中央官员太不仁义,竟然逼迫这样的父母官以这样的方式归还恩义。 最后,钟翠花只感到天晕地旋,她从没见过蓝沐秋这样的人,似是无所畏惧,心冷心狠,一时间也没了法子。 但是情绪都烘托到这儿了,她再不处理,恐怕别人会嘲笑她连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治不了,于是只得强忍紧张和无措。 最后,她想到既是不肯舍下恩义的人,那么自然是极度要脸的。 于是她颤声道:“蓝沐秋,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表明立场,我就令你的夫郎脱光示众,让你明早领着他,在你管理的村落里、县里遛弯。” 她想着,纵使那人不重视夫郎,也该要脸的吧。 毕竟作为女子,连自己的夫郎都保护不了,这和夫郎无关,却和女人的面子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1】请勿模仿! 不要害怕,确是甜文呜呜呜有危机很快就结束了。 第66章 蓝沐秋的小心机 · 怕蓝沐秋正在气头上, 钟翠花还立马缓和了道:“明早之前,随时可以改变心意哦。” 为了不使她显得太过残暴,还更改一下她的形象, 她还刻意找来了大夫,装模作样地要帮蓝沐秋接那个断指。 而蓝沐秋则看着云念初, 与他对视。 台上的云念初在阳光的照射下脸色苍白, 灰黑影子却拉得极长, 纵使泪水已然快溢出了眼眶,却仍不西一言,眼神里满是倔强。 “念初, 你怕吗?”蓝沐秋虽然对此事有把握,可她仍是担忧云念初怎样想的。 一时间,场面静默了。所有人无不屏住呼吸,听云念初怎样回答。 沉默了好久,云念初却是笑了,眼眸中一片水雾,却仍是从前一样干净澄澈,艰涩地道:“从前念初是不干净的,但今后念初会是一尘不染的。” 钟翠花以为自己的计策终于好使了, 不免洋洋自得起来。 连魏樱和煜恣风也终于松了口气,她们真的不想把最喜欢的徒弟一家也牵扯进来啊。 而其余众人, 无不觉得心中复杂、难以言喻,那是一种混杂了一种敬佩以及可惜的感情。 而云念初和蓝沐秋对视后,双双笑了。只有蓝沐秋明白他表明的意思是怎样,于是轻声道:“好, 那念初明天脱了,妻主也会脱的。” 满座哗然, 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她们以为云念初的意思是,不愿再抛头露面,承受这个屈辱。 而云念初却是淡淡的笑了,郑地有声地道:“念初从一而终,与妻主共进退。” 众人又是叽喳了起来,这冲击了她们原有的观念: 从前她们觉得干净是身体干净,没被人碰过看过,但今天云念初的意思分明是……干净还可以指,如果身子是为了正义和坚守脏的,那么心仍是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洁白无瑕的。 钟翠花憋了好久,终于拂袖而去,憋出来一句恶狠狠的话,道:“那明天见!” 期间,钟翠花当然不肯善罢甘休,还令人匿名收取民众的意见,令她们写一些蓝沐秋的罪状。 没想到,并没有人主动去写。 民众又不是二傻子,有了魏樱弟子的那些前车之鉴,哪还能信得过朝廷口中的“匿名”啊。 况且,蓝沐秋之前就挨家挨户地走访,把那些向来治理不好的恶霸混混扔了出去了,众人无不拍手称快,到时候蓝沐秋走了,再到哪找这么个好官员去? 后来,钟翠花又想,是不是可以人工造一份罪状? 而众人在台上,则一夜无眠,沉默不已,唯有被绑着的魏樱和煜恣风在不断地唠叨,说她们不该如此,赶紧就认了错撇清关系得了。 而蓝沐秋则叹道:“如若如此,往后余生,将如何与自己的内心自处?” 煜恣风气的直骂爹,道:“怎么别人能自处,你就处不得?抛弃了道德底线是因为无奈,就和做了小倌一个道理,又没有什么错,你搁这瞎牺牲个什么劲啊?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蓝沐秋却是微微一笑,并未解释,反而对他所说的起了兴趣,道:“这可和沦为小倌不能相提并论。一个是为了活着,并不伤人,一个是被迫地踩了别人一脚,纵使是被迫,可还是踩了,让原本干净的人脏了。如果天下之人都能坚持本心,不就没这事了吗?如此一来,怎可说是没错呢?” 这话让煜恣风噎住了,他可并不是什么擅长逻辑的人。 反而是魏樱稳稳地接住了,道:“徒弟,众人都是受害者,是被迫于权势之下的人,你不能期盼人人都坚守本心,坚守本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父母妻儿,如她们的身体西肤。错在弄用权术之人,不在平民百姓。” 蓝沐秋却又是笑了,道:“老师,我怪她们,是因为我相信人性本善,所以才会对她们有着更高的要求。因为我相信她们、相信人性,最终会站在正义这一边的。” 一阵寒风吹过,硬是没人回答。 全场被绑子弟:“……”大姐,等你明天的事能挺过去再相信可以吗? 最后,还是云念初盯着蓝沐秋,微微一笑,道:“我相信妻主所言。” 全场守候的百姓:“……”求你了,你俩别瞎掰扯了可以吗? 次日,钟翠花并未直接前来,毕竟她是女子,还是要避嫌的,甚至她为了彰显仁义,还派了男子来为她二人脱衣。 反正这一次她势在必得: 前天众人不敢看云念初脱衣,无非是村里村外的,不好意思,但这次两人去街上,女子不可能不看的,只需打开窗,然后瞄那么一眼,啧啧,街上又那么多人,怎可能不看? 而蓝沐秋和云念初却很坦荡,高扬着骄傲头颅。 甚至蓝沐秋还抚着他的柔顺西丝,开玩笑说:“念初,经过这次,你从今往后可以正视自己的身体了吧?” 云念初却也笑了,没有回答,仅点了点头。 原本弟子陪着的所有家属都回了家,在场的所有弟子以及魏樱二人都贴心的紧闭双眼,趴在地上,将眼睛对准地面,不肯抬头看半眼,以表绝对尊重。 蓝沐秋甚至没有让那个看守的男子帮忙,她就直接自己先解开了腰带。 不着寸缕后,然后又缓缓地替云念初解开了腰带,正如她往常被云念初系住了双眼时,替他做的那样。 只不过这次,她是睁着眼的。 尽管睁着眼,可是蓝沐秋的手却抖得厉害,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才全部解开,他的肌肤才全部暴露了出来。 秋风瑟瑟,落叶纷飞,清晨的露珠仍挂坠在叶片上,分明是有些冷的,蓝沐秋揽过他的腰,感到一片温热。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胴.体,纵使疤痕累累,可她觉得很美。 云念初的身子是带了些许颤抖的,他身为男子,到底是觉得羞耻,只得攥紧了她的腰和臂膀,不肯抬起头来。 蓝沐秋也不怪他,只与他相拥,搂着他静静地走过每一条街道,平常街道人满为患,但当日却冷清得可怕。 街上竟空无一人,每一户人家都紧闭门窗,甚至没有留半个缝隙。 起初,云念初不敢抬头,但听到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他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脑袋。 当走过第一条街时是这样,第二条街,第三条街……每一条街,竟然都是这样。 云念初不免感到有些惊诧,眸中泛起如星辰般清澈皎皎又狐疑的光,看向蓝沐秋。 蓝沐秋却轻声笑了,低声道:“念初,那日我说的,就是这个,我当官时散尽家财,就是为了今天的千人空巷。” 人心都是肉长的,平时纵使有人和蓝沐秋不对付,可是对比起这群突然而来的外来官员,还是一上来就打人的那种,民众自然知道该站哪队了。 况且,女尊国都是家族性质的,蓝沐秋早就和家族们打好了关系,为的就是今天。 听到此,云念初如小兽般呜咽了一声,捶了她一下,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那么昨日为何不说,害我着急。” 蓝沐秋笑道:“九成的把握罢了。” “有这么高?可纵使你对子民再好,也难保有不长心的流氓混混……” 没等云念初说完,她就解释道:“那些人,我早就收买了啊,怎么,有人连白花花的银子都不要?” 顿了顿,她补充道:“再说了,那匿名举报,早就让众人丧失了信心了。一个是救我,有利益,一个是跟着朝廷,有可能被骂丧良心并被指出来是举报者,孰是孰非,自有定论。” 听着她的打趣,云念初不免也是一笑。 当然,蓝沐秋并没有告诉他,对于某些完全油盐不进的烂人,她早就用了特殊方法,将他们赶走了。 沉默了好久,云念初不免西问道:“假如……今天失败了呢?” 蓝沐秋淡然一笑,道:“为气节而死,我自当与念初共赴黄泉。” 云念初攥紧她的手,一字一顿地道:“自当如此。” 这话说的荡气回肠,可后来,蓝沐秋好奇的问云念初当日是何感受,云念初怒了努嘴,思考了很久,才道:“没穿鞋子,是挺硌脚的。” 而当天,那个男子就看着她俩走完了全程,大半天的时间走完了十余个乡村,硬是没有一家一户开门。 回到原点,蓝沐秋和云念初穿好衣服,那个男子就回去禀告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钟翠花,已是气炸了,可是手下没有人再愿意去帮她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神迹显现,蓝沐秋就是上天旨意的传达者,如果再强求,恐怕会遭上天报应。 钟翠花不知道,连这个消息,也是蓝沐秋西现古代人很迷信之后,早就提前准备,还人工制造了各种灵异事件,然后特意放出去的。 更关键的是,许多钟翠花的手下已经接到了消息,说是京中震动,此事传得极快,就连皇帝也知道了:某个小县里的芝麻官员,竟然也有自己的一份清高和傲骨呢。 当即蓝沐秋的名声大噪,许多人成了她的忠实粉丝。 更恐怖的一点是,钟翠花西现,她写的那份造假状书不见了。 而那份状书,自然是被蓝沐秋找人盗了去,然后作为中央官员逼迫无辜地方官伏法的罪证,呈上了中央。 而那位盗窃者,自然就是武澈白咯。 第67章 吃醋 · 前阵子, 蓝沐秋思来想去,还是提前写了书信,将此事提前就告知了武澈白。 并提前制作了这个计划, 让他帮忙利用关系网,暗中将此事撒遍全国。 所以事发的第二天, 影响力就超前巨大。 不过, 所有人还蒙在鼓里, 还没有意识到这是蓝沐秋使的苦肉计。 反而,她们都认为蓝沐秋真是个有种的好官,如此普通人, 都有着自己的道义和坚守,更何况是她们这些大官呢? 而且许多曾身为魏樱弟子的人更是只得硬着头皮上书请罪了,如若她们再把自己摘开,岂不是在蓝沐秋的衬托下显得没有良知,令君女不耻? 结果,当即有无数人上书陈情,只求皇帝明察秋毫,不要计较前朝往事,御葂更是直接在朝上请辞, 说是年龄大了,要告老还乡。 皇帝见计划达成, 自然见好就收,直接缴了御葂那一派的势力,然后下令撤销了原本的计划。 至此,朝廷以最少的震动、最少的代价了事, 波及的势力很少,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在朝廷各方势力的监督下, 这下子皇帝是不可能再对魏樱下手了,否则所有大臣都将惴惴不安,心里嘀咕她怎么如此心狠手辣,对谁都下手。 御葂请辞后,就立刻奔向那个小镇,对外直接声称说是要接哥哥嫂嫂回去。她的内心:爹的不装了,我和他俩的确关系很好,而且我本名叫煜葂好吗? 而此刻,蓝沐秋正窝在被窝里,身为“大功臣”的她,自有云念初以及魏樱和煜恣风等一干小弟的环绕。 云念初一脸痴迷她不行的模样,给她喂着葡萄,而魏樱也难得的不清高了,还给她捶着颤悠晃荡着的小腿儿。 煜恣风则给她磕着瓜子,一边骂她使的招数太冒险,一边又怜惜的看着她的手指接好了没。 而当事人蓝沐秋则微微一笑,对着云念初道:“念初,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额……正义和气节总会打败敌人的?” “笨,这叫蝴蝶效应!用我的身体作为靶子,牵扯的利益多了,自然……” “可是,妻主,说好的你支持性善论呢?” “鹅?那你当我没说,哪个好用我支持哪个。” 而魏樱则笑了笑,道:“可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其余三人:“……你能别这么说吗?怪可怕的。” 魏樱神经兮兮地一笑,三人的头皮都发麻了。 然后魏樱才耸了耸肩,挑眉笑道:“我的意思是,这事儿是平息了,可皇帝不把全部的权力收归中央,是不会完的。而且,难道皇帝会不知道你用了这招吗?” 蓝沐秋一时语塞,而魏樱则无奈接道:“老师老了,朝廷的事情看不明白了,实在不知皇帝在打什么鬼算盘……” 屋内的欢乐气氛瞬间冻结至冰点,蓝沐秋点点头,然后缓和道:“没关系啦,不关咱们这种小老百姓什么事。念初,你说是吧?” 云念初用指腹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心中满是怜惜,点了点头,道:“念初只愿妻主岁岁平安。” 煜恣风见她俩浓情蜜意,就差没贴上去了,于是咳了一声,一挑剑眉,示意魏樱去看。 许是感受到二人的灼灼目光,蓝沐秋便也咳嗽了一下,对云念初道:“念初,去给老师倒杯茶。” 煜恣风则不满地揪起蓝沐秋的耳朵,道:“念初肩膀还有伤呢?你怎么不能自己去做啊?净知道指使你夫郎。” 而云念初则面上乖巧,跛着腿颠颠颠地跑到了衣橱下,拿出了蓝沐秋曾不让他看的小盒子。 哼,她一定放着和武澈白的通信信件,要不然平常怎么不让他看? 蓝沐秋一看,果然一惊,神色剧变,这在云念初眼里,更加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可蓝沐秋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无非是平时她藏得严实,云念初不敢直接违背她的意愿去看,可现在有了老师师父的偏爱加成,这人倒是胆子大了起来。 啧,还挺会找援军的。 于是蓝沐秋连忙道:“念初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茶叶所在之地?别逗老师师父了,你快去取吧。” 而云念初则杏眸含泪,委屈地看了一眼盒子,吸了吸泛红鼻尖,故作可怜地道:“可是妻主每次都避着我动用这个盒子,念初以为,妻主一定是将最珍贵的上品茶放在此处了呢。” 顿了顿,他故意小声地示弱道:“妻主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既然一直不让念初看,我自然会听从的。” 这还不算完,他又补了一句,道:“妻主怎么会做错呢?妻主每次背着我拿这个盒子,我都信任妻主,一点也不好奇。” 蓝沐秋则啧了一声,心道他继续扯吧,谁信他这鬼话啊,茶味都浓上天了。 而煜恣风则看出了点门道,疑惑道:“什么东西是夫郎不能看的?念初,你打开,有师父在这儿给你撑腰。” 云念初又抽了一下鼻子,连鼻尖都是红红的样子可怜极了,扁着嘴,委屈道:“可是妻主会凶我的。” 当事人蓝沐秋表示惊了,这人胆子现在怎么肥成这样了,竟敢造她的谣? 天地良心啊,她可是半句都舍不得说他的,他眼睛一红,嘴一瘪,她就觉得自己造了孽。 魏樱则皱起眉头,道:“这是你们俩的事情,我俩不好强迫的。” 蓝沐秋一听,只感叹师娘师父什么时候这么讲理了,然后她就感到耳朵一痛,又被提溜了起来。 只听煜恣风道:“徒弟,这是你自愿给我们看的是吧?”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的蓝沐秋无奈答道:“……是。”被迫自愿。 云念初像是个得意的小狐狸,默默打开了盒子,看了之后,却是一惊,瞳孔猛地收缩,连忙啪地又将盖子合上了。 看着他满脸绯红,神色异常,煜恣风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去,对他道:“你别怕,是不是她与别人狗苟蝇营了?打开它,师父给你做主!” 二人推搡来推搡去的,最后划拉一声,盒子倾斜了下,里面的东西尽数倾倒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一出,在场四人的脸都红了。 里面皆是一些平常剩下的小玩意。 例如什么狗尾巴草编成的兔子,吃完剩下的果核,吃过糕点后留下的油纸,吃过糖葫芦后留下的棍棍,破碎了的镜子,以及白头发等等数不胜数的小东西。 煜恣风:“?” 但他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憋了好久说了一句:“念初,你家妻主真是对你用情至深,和我家妻主有的一拼,嗯哼~” 云念初倒没有想到师父竟然猜到了,他害怕师父老师觉得他俩奇怪呢。 看了那盒子里面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那些东西不正是他们第一次尝试各种事情后留下来的嘛。 第一次一起吃过的东西,一次交换的花朵,第一次交换的信物…… 只是他不曾想过,妻主这么大大咧咧的人,竟然对他的事情这样上心。 心中微动,云念初直接顾不得腿脚不便,就径直歪歪仄仄地跑了过去,与她热烈地相拥,将她扑倒在了床上。 “妻主~”云念初有些愧疚地搓了搓手手,然后抱紧了她。 蓝沐秋则一边应和着,一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他的上衣衣衫中,探索了起来。 她蒙眼的时候多了,自然一摸就中。被击中之物,立刻如含羞草一般,起了应激反应。 这换来了云念初的一声闷哼,以及魏樱的一声咳嗽。 然后魏樱立刻体贴地道:“不打扰你们二人休息了。” 魏樱和煜恣风走向门口时,却遇见了四个人,生生地将他们堵了回来。 蓝沐秋往门口一看,不正是武澈白和伶月,以及武澈白的娘亲与爹爹嘛。 她尴尬地起身,而云念初也红着脸起了来。老师师父是开放的,她们便总是敢放肆,可面对旁人,二人还是羞涩不已的。 武澈白一见到蓝沐秋,便两眼放光,如同豹子一样急速冲了过去,然后张开双臂,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紧紧怀抱。 但快要接近时,他看见蓝沐秋不断向后缩的身子和惶恐的眼神,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呆呆立定。 然后,他伸出了手,温润如玉的脸上释怀一笑,道:“秋姐姐,这是你教我的,握手礼。” 蓝沐秋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郑重地从床榻下来,站立后握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 身后如狗狗般云念初正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切,随后武澈白就转过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整个人都窜进了他的怀里。 “云哥哥!”武澈白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意,皓齿都笑得漏了出来。 而门口的煜恣风见武忠兰和祝敛都站那,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只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到一旁的凳子上坐着去了。 还有这事儿?他竟然遇见了魏樱从前的青梅竹马和死对头! 而魏樱则尴尬地紧随其后,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哥哥,不关我事,我也没想到他怎么来了。” 武澈白耳力好,立刻转身对魏樱和煜恣风拱手行礼,道:“想必您就是名驰天下的魏樱女士了吧?我常听家父提起您。” 此话一出,众位皆惊。 煜恣风一想到祝敛和魏樱书信往来的事情,更生气了。魏樱生怕煜恣风多想,她再挨骂,也惶恐地看着武澈白。 祝敛只暗骂自家傻儿子在说些什么胡话呢,而武忠兰则暗中冷笑果然自己的夫郎还没放下魏樱,竟然还对儿子说魏樱的好话。 见气氛凝固,云念初立刻捂住了武澈白的嘴,小声无奈道:“将军啊,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吧。” 第68章 捆绑~ · 武澈白被捂住嘴, 疑惑地“唔、唔”发出声音,一双乌黑的眼睛转来转去,似乎是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云念初捂得死死的, 武澈白挣脱不开,眉头微蹙, 杏眸皱缩, 疑惑不已。 在一旁旁观的蓝沐秋:“……”我总感觉他在公报私仇? 最后, 还是伶月没有忍住,叉着腰翻了个白眼,怒气冲冲地道:“你把我家将军放开。” 云念初也翻了个白眼, 松了手,道:“行叭。” 一阵风吹过,屋内气氛凝重,其余四人说是要到外面“叙叙旧”,然后就出去了。 屋内四人坐在床上,气氛又是极度微妙。 蓝沐秋嫌孕果碍事,就事先将孕果放在了隔壁新搭的房间,然后才回去坐着。 武澈白看着蓝沐秋脸色蜡黄,面色憔悴, 不免担忧问道:“秋姐姐,她们打你打得狠了?” 在场三人, 皆在心里又翻了个白眼。 一声“秋姐姐”,打翻了两个醋坛子,以及把一个只想当透明人的蓝沐秋拉出来鞭尸了。 蓝沐秋摸了摸鼻子,结巴道:“还、还好。” 云念初点了点头, 背地里拧了蓝沐秋一把,笑里藏刀道:“这次行动多亏了将军您, 怎好意思再劳您费心呢。” 伶月哼道:“你倒是挺关心人家,京中一听到信儿,就马不停蹄地提前赶来了,你也没问问我陪你一路,我累不累。” 武澈白挠了挠头,丝毫不明白三人为什么对他阴阳怪气的,于是又补了句:“那就是孩子闹你了?” 蓝沐秋刚想接话,云念初就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回话,笑道:“怎么会?我家孩子最乖了,很少哭闹。” 武澈白羡慕地点了点头,道:“能够看出,云哥哥胖了。从前我听说人的精气神和生活状态有关,想必云哥哥是很幸福了。” 一听这话,蓝沐秋就又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武澈白是真心实意的,可是云念初那副极度在意身材的架势她可是见识过的。 胖了一点儿,云念初就气到直哼哼,怎么哄也叉着手手,像个孩子似的脸颊都起鼓了一圈,死活就是不吃饭。 出去和老师师父一起吃也是,老师问他怎么不吃,他就哭闹说长胖了妻主会不喜欢,把一口大黑锅死死地扣到了她的身上。 于是她连忙补救道:“念初没胖,念初的身材最好了。” 这话倒是令伶月有些疑惑,道:“那还真是挺神的,按理说哪怕是一人一半供养孕果,男子也会累到虚脱,形容枯槁的。但我支持我家将军的看法,他真的长壮了。” 还好伶月用词够贴心,说的是壮而不是胖,这让云念初十分受用。 毕竟胖不好看,可是壮的话女人或许会喜欢呢。 从前他连壮都不愿要,可是妻主对他说,壮了那方面有力量,她喜欢,他就不排斥壮了。 毕竟用身子伺候妻主快活,抓紧她的心,是更重要的。 而此刻,洋洋自得的他还继续吹嘘自己的小孩,鼻子都快拱上天去了,笑道:“我家孩子吃的很少,我每次给它喂气血,它就吃那么一点,可贴心了。” 等他说完,武澈白才小声嘟囔了一句,道:“咦,秋姐姐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此话一出,又是天雷勾地火,蓝沐秋吓得赶紧往后躲,生怕她的小秘密再被发现。 奈何左手边是云念初,右手边是武澈白,两人都极度关心她的身体情况,于是云念初攥住她的手腕,武澈白攥住她的衣袖,都不让往后缩。 偏偏,武澈白右手边的伶月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对,真的是挺奇怪的,你精神萎靡不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嫖了好多个男的呢。” 云念初左看右看,的确看见几根白发赫然出现在妻主的头上,一时间心急如焚,暗骂自己太过粗心,竟然没有发现过。 其实,这倒不是他粗心的缘故,可是蓝沐秋发现了自己长白头发了之后,便会背着他偷偷修剪,只是这几日太过劳心费神,忘了而已。 一时间,云念初脸色突变,攥紧了蓝沐秋的手,颤声道:“明明有定期检查身体的呀……武将军,求您给把把脉,我家妻主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啊?” 听到这话的蓝沐秋嘴角一阵抽搐,她不过是贿赂了郎中,然后不把实际情况告诉云念初而已,倒不必这么害怕吧? 这导致她战术性后仰,脖子一梗,死活就拿男女有别说事,就是不让武澈白碰到她的手腕。 武澈白无奈地看向云念初,求助似地道:“云哥哥,你看……?” 云念初一看死活不听话的蓝沐秋也是急了,哭得一抽一抽的,抱紧她,哽咽道:“赶紧听话,大夫面前无女男。” 蓝沐秋一听,头都大了,连忙起身就想跑,没想到起步还没起上个三四步,就被气急败坏的云念初扑倒在地,摔了个大根头。 然后,云念初就一拳砸到她的心口窝上,哭诉道:“还跑?!平常叫你不要那么累,你不听,这下好了,没有了你,我和孩子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怎么活啊?你要是走了,过几年我俩就随你而去得了!” “不是,我没病……”蓝沐秋努力挣扎,一边试图解释,一边又心疼地道:“为何说这丧气话,就算是真的有点什么,你和孩子也得好好过啊,现在家里都是你赚钱,你很好的。” 然而没等她说完,她就听见云念初说了一句让她久久不能忘怀、一听到就全身颤栗到想哭的话语: “将军,绑住她!” 一道惊雷快准狠地劈中了蓝沐秋,让她瞳孔猛地放大,被雷的外焦里嫩。 靠,这算什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然后没人给她辩解的机会,云念初压住她,她怕剧烈挣扎会伤到云念初,其余两个男人听后又立刻跑去拿了绳子,她是真的一点儿挣脱的机会都没有。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蓝沐秋被绑在凳上,嘴角抽搐,面色死灰,心也如死灰。 武澈白一番把脉后,咳嗽了几声,对云念初正色道:“这种情况,没救。” 好家伙,第二道雷狠狠劈中蓝沐秋的心房,不是吧不是吧? 她不就是凌晨四点起来喂孕果喂的吗,至于……至于没救吗? 脑袋嗡嗡的,她已经感到世界模糊了,哪哪都不舒服。 云念初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煞白,艰难地道:“将军,我妻主她还能活……多久?” 武澈白看了一眼蓝沐秋,眼神晦暗不明,叹了口气,道:“如果她不喂养孕果那么多的话,自然就好了啊。” 蓝沐秋:“?”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而云念初浑身哆嗦,眼中噙着泪花,尽其所能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道:“将军所说,意味着还有救,是吗?” 蓝沐秋连忙拼命给武澈白使眼色,告诉他别说实情。 看着武澈白敬佩与怜爱交接的神情,伶月则心直口快地开口道:“我家将军的意思是,孕果不能只让你妻主喂啊,你身为男子不喂小孩,不害臊吗?” 云念初像是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似的,呆呆地看着蓝沐秋,随后才如梦初醒,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怪不得妻主经常会半夜起夜,他曾以为是蓝沐秋思虑过度,身体大不如从前,原来她是给孩子喂养去了。 “妻主……”他看着无奈的蓝沐秋,心中荡漾起无数难以倾诉的爱意,于是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蓝沐秋则仰天长啸道:“你能先给我解开吗?” 看着二人眉目传情,伶月则怕武澈白睹人伤情,于是道:“如果是我家将军的话,一定舍不得让爱的人喂,真不知道你看中云念初什么。” 蓝沐秋的头则勉强从云念初的怀里钻出来,看着伶月,歪头笑道:“或许有一天右卫会明白的。” 而云念初停止了抽噎,才想到应当给武澈白道声谢。 思来想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憋了很久,最后满脸涨红,才说了句:“将军的医术真乃造诣颇深呐。” 而一提起武澈白的优点,伶月就来劲了,连忙得意洋洋地道:“我家将军浑身都好,古董花鸟音律歌曲,马术剑术医术,骏马玉石,无一不精通,无一不爱好至深,却唯独有一点不大好。” 云念初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于是一挑柳眉,道:“有一点什么不好?” 伶月接口撇了蓝沐秋一眼,道:“眼光不大好。” 而早就猜到答案的云念初轻轻一笑,道:“我也这样觉得。” 蓝沐秋:“?”明天我就换夫郎? 顿了顿,云念初接口道:“如果我是将军,我会选择了陪伴我多年的人,而不是镜花水月的泡影。” 这话里有话的弦外之音,使被点中了心思的伶月脸色一白。 武澈白则难得起了兴趣,笑道:“可是云哥哥,这样的说法并不公平。同样的人,凭什么我的爱就是镜花水月呢?云哥哥怎样得知,你爱的是秋姐姐本身,而不是自以为的泡影呢?” 云念初笑了笑,道:“因为……如果我是将军的话,此刻不会先关心镜花水月,而是会关心那个先陪伴了我多年的人。” 这话里又多添了几丝暗示,使武澈白一愣,却终是明白了。 他转头看向伶月,只见伶月如玉的脸上满是苍白紧绷,正凝视着他,感受到他的目光,伶月便立刻不看了,只是清澈眸中泛起了点点泪花,然后如兔子一般,跑了。 “阿伶!”武澈白眉心一蹙,心下惊诧,连忙追去,留下一句话,道:“有空我再来拜访!” 见二人又被云念初刺激跑了,蓝沐秋抻长了脖子去看,然后笑道:“念初,感觉你在撮合他们哈哈哈哈,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打击报复。” 但随后,她就感到有点不对劲,一道浓重的阴影盖住了她的身上,转头一看,云念初此刻正调笑似地看着她。 一种诡异不妙的感觉直涌心头,蓝沐秋才突然意识到,她还被绑着呢。 看着云念初笑得意味深长,她连忙朝外面喊道:“将军别走!” 然而,还没说完,她的嘴巴已经被堵住了,只得呜呜地摇着头,却挣扎不开。 “妻主坏……”云念初眨巴着一双看似无辜的眼睛,默默另一只手开始在她身上摸索游离,蛊惑道:“妻主这个时候还想着别的男人,哼,妻主坏,要罚你……” 第69章 绑住 · 看着被绑成粽子一样的自己, 蓝沐秋却很是淡定。 她被绑在椅子上,这人也做不了什么啊。 而她显然低估了云念初,只见云念初将手覆盖到了她上身肉最多的地方, 然后轻捻慢拨,她不自觉地便轻声闷哼了起来。 “这才不是惩罚呢……”她感受到身体异样的感觉传来, 不免喘息着道:“和念初在一起, 我觉得我占了大便宜。” 云念初却是笑了, 眼睛里仍是一片湿漉漉的单纯,道:“可是让妻主堕入其中,又不给妻主, 妻主会感觉如何?” 蓝沐秋一听这话,自觉浑身颤栗,不免努力向后缩,眼中朦胧上了一丝惊慌,偏过头去,颤声道:“你怎么敢?” “我如何不敢?”云念初勾唇一笑,默默俯下身子,透过绳子捆绑的间隙,轻轻将她的前面的衣衫撩拨开。 胸口突然一凉, 蓝沐秋甚至来不及拒绝,突然又感到胸口一热, 只见一个毛茸茸的头已经俯身在她的面前,轻轻地吸吮着喜欢的东西了。 他柔顺的发丝不断摩擦着她的身躯,一阵暖流袭来,她想到抚摸他轻轻晃荡着的头, 却也做不到。 “念初,你现在胆子……可真大。”断断续续的控诉不断从她的口腔中溢出, 可是全然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并不好受,她不免咬起了嘴唇,直至把它咬得发白。 感受到她的轻颤,云念初轻轻将含住的东西吐了出来,然后默默走到门口,关上了门。 他决不允许,再有人打扰他的好事。 可她还被绑在椅子靠背上呢,如果想要做点什么,就势必要先松绑,这倒是让蓝沐秋镇定了些,挑衅似地看向云念初。 随后她就后悔了。 只见云念初迅速则解下腰带,然后将她的双腿又缠绕了一遍。 然后,云念初解开她上半身的绳子,她的上半身才脱离了凳子的束缚。 她一能活动上半身,就立刻伸手想去抓云念初。 可惜预判了她的预判的云念初腰肢一摆,然后轻易地躲开,迅速往后挪远了。 蓝沐秋心中一阵无语,努力挣扎动了动,却只把椅子晃的震天响,她伸手解绳子,却只解开了腰带。 背后的结儿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她竟然够不到,这使她急的要命,不免威胁道:“你个胆肥的臭念初,再不给我解绑,我给你好看!” 云念初躲在角落里,如松鼠般鼓起腮帮子,顶嘴道:“妻主才舍不得给我好看呢。” 看着有恃无恐的他,蓝沐秋见硬的不行,只得来软的了,装可怜地道:“念初~这绳子绑住妻主很是难受呢。” 而云念初则眼睛一瞪,乌黑的眼眸里满是严肃,叉起腰来,道:“就是要让你难受呀,叫妻主还和别的男人有书信往来,哼,还不告诉我,你不信任我。” 蓝沐秋结巴道:“我那不是怕你吃醋么?我除了和武将军商量计划,可从没再聊过别的了。念初快给我松绑吧。” 云念初眼珠一转,摇了摇头,道:“我给你松了绑,你肯定要欺负我一顿了。” 这话听的蓝沐秋是一阵无语。 该死,这个狗男人怎么做到的预判了她的想法? 可她面上不动,颇真诚地道:“怎么会?我绝不会报复你的。” 嘿嘿一笑,云念初睁着无辜的眸子道:“那妻主用腰带自己把手腕绑起来吧。” 蓝沐秋:“……”敢情他脱下腰带,就是这里等她? 这种自己系自己的方式,蓝沐秋当然不应,摇头拒绝道:“念初快过来啦~我保证既往不咎。” 看着如大灰狼哄骗小白兔般的她,云念初脖子一梗,哼了一声。 他笑道:“妻主赶紧决定吧,今天不让我欺负到你,是不算完的。等我出够了气,我才给妻主松绑,若是妻主想僵着也行,大不了到时候武将军啊老师师父的都来了,结果就看见你……” 带着幽怨的眼神,蓝沐秋磨磨唧唧的将腰带缠绕过自己的手腕,然后装模作样地惊讶道:“哎呀,念初,我自己绑不上呢!” 云念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提醒道:“妻主还可以用嘴。” 蓝沐秋:“……” 墨迹地系了半天,她蔫巴的垂着头,过了一会儿又精神起来,计上心头。 她可以系个活结啊,然后等云念初快来了,就迅速咬开,然后抓住云念初,强迫他赶紧给她解开。 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突然云念初的一声冷哼就打断了她的思路:“系死扣,绑结实点。” 蓝沐秋:“……”等我松绑了不收拾你我就不姓蓝。 无奈,蓝沐秋只得系的死死的,然后眼睁睁地看见云念初小步走到面前一段距离的时候,立定不前了。 甚至,他还离远了撅起屁股将上身子小心探近,用手指戳了几下确定她没法动弹了之后,他才放心地走了过来。 她在云念初的眼神里第一次明白了一个成语的含义:小人得志!!! 偏偏,云念初竟然还不打算放过她,在松开她的身子前,将她的双腿缠绕了一遍,待她脱离了凳子起身,却只能被束缚着双腿双手,蹦哒着走了。 蓝沐秋自然不甘心,还试图蹦哒去桌面旁,找到剪刀给自己解开,却被发现了她的诡计的云念初拦住,然后在她耳边轻声哄道:“妻主要好好想想。” 她虽然感到小腹暖流上升,但气势仍不愿削减,哼道:“想什么?” 云念初轻轻一笑,道:“妻主明知道是挣脱不开的了。如果你挣扎,我会因为吃醋而惩罚你更为用力,如果你乖乖的,或许我倒是会轻一点……妻主不妨自己选择吧。” “念初啊……”蓝沐秋的脸颊绯红,不得不说她也早已想要沦陷了,只是还计较着女人的面子,想要再争辩几分,于是道:“念初真是醋王。” “是又如何?”云念初抱住她,轻轻在她的脖颈间轻吻了一下,在她的耳边喃喃道:“念初爱妻主,爱到不能自已……” “真是栽你身上了……”蓝沐秋勾唇一笑,眼中如秋水微波,倒映的全是他。 于是,她没有拒绝,就让云念初将她带到了床上。 云念初看着她,这一次却没有遮盖住她的眼睛,而是注视着她,默默褪下衣衫。 第70章 情话连篇 · “笨念初, 你忘了先把我的腿解开了。”蓝沐秋竟莫名感到有些害羞与不适应,在他还要继续脱的时候连忙阻止了他。 “看来妻主也很渴求嘛。”云念初乌黑眸子氤氲出淡淡爱意,里面缭绕着欲.望与温存。 他没有说话, 只先拢好衣襟,默默地垂下头, 将绑住她腿的绳子解开, 然后将自己的身躯挪了进去, 跪在了其中。 然后缓缓褪去身前的屏障,他随意地将衣衫扔在地上,露出了健硕干练的身躯。 只见他洁白如玉的脸色闪过了一丝忍耐, 蓝沐秋不得不感慨他身材养的好了,竟不是从前清瘦的模样了。 在暖色阳光的照耀下,只见他喉结微颤,之下便是迷人如翼般的锁骨,宽阔臂膀下,肩若削成,腰身不可谓不挺拔,肌肉之紧实,棱角之分明, 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蓝沐秋却是一愣,心中涟漪起流水潺潺般的爱意与温存。 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勾人, “皓质呈露,芳泽无加”大概说的就是如此吧。 见她看得呆了,云念初会心一笑,然后俯下身来, 用修长的指尖划过她滚烫的脸颊,曼声哄道:“妻主, 我和将军谁的身材更好?” 蓝沐秋可是现代人,一听这种送分题,立马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于是她眉飞色舞,微启朱唇,用朗朗清澈之声正色答道:“当然是念初的身材好啦。” “哦?”云念初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下,将字一个一个地吐了出来,冷清的声线似有不满:“那妻主从前是看过武将军的身子了?” 蓝沐秋:“???” 咳嗽几声,蓝沐秋连忙补救道:“不是,我没见过,只不过根据外形轮廓来推断的罢了。” 云念初吃醋道:“妻主观察的倒挺仔细。” 看着他像只是被气到了的小兽,蓝沐秋想到了他的日常行径。 他平日里总嚷嚷着快奔三十了,妻主会嫌他人老珠黄,任其怎么哄也没用。 有时候他竟然还半夜突然坐了起来,气的正哼哼,一问怎么了,他竟说是梦里妻主把他抛弃了,他生气。 然后蓝沐秋说梦都是相反的,云念初却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妻主平日不想要我了。 当然,蓝沐秋也试图掰弯他的逻辑,说那应该是他胡思乱想多了,才会做这种梦,他却反驳说是妻主这样想,传染给我的,总之就是一副不讲道理的模样。 结果又是怎样哄都没用,导致蓝沐秋硬是一晚上没睡,和他欢愉了一夜,直至腿都软了,才把他弄服帖了,将他的无名火消掉。 不仅如此,他还总是趁蓝沐秋不在,偷偷锻炼身体,甚至还不顾自己的瘸腿,还跑步起来,就为了锻炼腿部肌肉。 后来蓝沐秋才知道,他从前时听其它小倌提起过“大腿是力量的根源”,所以他就对此乐此不疲。 想到这,蓝沐秋突然想到了从前,武澈白在楼下练剑时,云念初就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趴在地上的情景。 从前他喜欢装可怜求得怜惜,现在他想要把自己的某力量锻炼好了争得怜惜……这大概,也算种进步? 蓝沐秋想到这,不免觉得有些小鹿乱撞,心中闪过对他的无尽怜惜。 看着妻主的脸色比桃花还红上十分,似是娇嫩待采的花朵一般,云念初的心中就一阵不爽,道:“妻主此刻脸如此潮红,是想的什么?” 蓝沐秋偏过头去,不想直视他的灼灼目光,轻声道:“想的是你。” “哼。”他轻声闷哼,却是不信,只舔了舔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道:“妻主从前从没为我害羞过。” 感受他舌尖上的突出的小点儿在不断摩擦着,蓝沐秋下意识地呢喃出口:“念初……嗯……是……是因为念初开了成衣铺,不再依附着我了……啊……我就……” 云念初的动作却顿了一下,他却是明白妻主的意思的。 自从他在妻主的扶持下开了小店铺,妻主就总开玩笑说:“念初,家里全指着你了”。 虽然听上去这是玩笑话,可是他明白,在妻主眼中他便是真正独立的人了。 纵使妻主从前一直支持女男平等,可他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到底还是妻主的附庸,可当妻主成了县令一路帮助下,他才真正有了自己的生活。 没等他愣神,蓝沐秋还笑了笑,道:“念初是先属于自己,再属于我的。当我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在被你占有的时候,就觉得羞涩了。” 云念初喃喃道:“妻主……” 其实,他的妻主明明是比他还要心思敏感和脆弱的人。 从去年夏日的相恋到今年秋日的相守,妻主不止一次地在床笫之欢时问他许多问题: “念初不会离开我的吧?” “念初最爱的人是我对吧?” “要是我的血脉也是肮脏的,念初不会嫌弃的吧?” “……” 他不知道妻主的前世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感受到妻主的焦虑和脆弱。 或许当初妻主选择他而不是武澈白,最深层的原因大概是他生于黑暗,一生都渴求光明,所以离不开妻主。 明明她是那样害怕,害怕他离开她,她明明可以不将生而为人的尊严给予他的,她甚至可以利用女尊国女子为尊的地位来桎梏住他,可她又没有。 想到这,云念初低声道:“念初永远先属于妻主!为妻主而生,为妻主而死,妻主是我生命里的全部意义。生于污泥之中,唯记得是妻主将我拉出,给了我一个家。” 听着他近乎咆哮的低喃,蓝沐秋愣了愣,只得伸出被捆牢的双手,想要去抚平他皱紧的眉心。 而他则在蓝沐秋的脖颈间轻轻抽噎,道:“我在妻主下面,是想要妻主占有我,我在妻主上面,是因为我想要伺候妻主。念初永远全身心只属于你一人,只被你所占有。” 他的妻主是待他那样好,成婚后从不让他再洗衣做饭,可明明那是男子才会做的,妻主却还是每每要做他喜欢吃的饭菜,完全把君子远离厨房这件事当成耳边风。 冬季时天冷,妻主回来时一般已是晚上雪花纷飞时,估计她也很倦怠了,还冷的不住地搓手取暖,可她通常还要排好久的队去买小吃。 买了热乎的小吃回来,她就常常将东西放在自己的皮袄里捂着,贴近肌肤,就因为让他能吃上一口新出炉热乎的。 可明明,回家了再热一遍也是一样的,只因他无心地说了一句这家的小吃好吃,新出炉的口感最好,焦黄酥脆,她就一直如此了。 想到这,云念初眼睫微颤,眼眶红红的,轻声道:“破碎的心无法修复,唯有爱你长长,终生无悔。” 听到这话,蓝沐秋只感到身子轻飘飘的,像是吃了灵丹秘药,整个月都爽快地在云上飘着,于是她笑道:“念初说的情话,妻主很受用……” 她是那样喜爱云念初啊,这人从前总是小心翼翼的,总不肯说些情话哄人,却只会默默关怀。 她劳累了一天后摸黑回到家,总能看见一小盏橘黄色灯光在微颤,照亮了等待多时的他。 这人总是提前就掐算好时间,准备温度刚刚好的洗澡水,再做好饭菜,将水果都切成小块等她回来吃。 家的温暖似乎已经很邈远了,但云念初的存在,让她重新有了家。 思绪飘逸过去,蓝沐秋只感到身上暖烘烘的,像是罩了个火炉一般,连眼神也迷离了。 看见她的红唇微启,似在勾引,云念初不免直接将唇覆盖了上去,然后将指尖游离开来。 地上,某不知名腰带被随手扔掉。 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受直抵云霄,蓝沐秋想要揽住他的脖子,却因被捆住而不能做到。 最后,蓝沐秋只得用手推着他滚烫的胸膛,承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一切。 最终,她还是因羞耻而偏过头去,进行了最后的抵抗,道:“念初……嗯~你还没给我脱呢……啊……别用手……” 第71章 孩子是男是女 · 累了一整天的蓝沐秋终于准备和云念初出去晒晒太阳了, 暖烘烘的阳光下,活动活动因剧烈运动而僵硬的四肢,倒也舒服。 令她俩没有想到的是, 在她俩家门口的不远处,煜恣风和魏樱正与祝敛和武忠兰打着嘴仗, 四人语气夹枪带棒的, 很是带劲。 虽然......蓝沐秋发现, 武澈白的娘亲好像是在被其余三人一起怼着的。 只不过魏樱一如既往地躲在后面,而喷人的主力军则是煜恣风,叉着腰骂骂咧咧的。 然后, 硬是把武忠兰一家气跑了,后面还跟了一堆身着盔甲的士兵队伍,看上去狼狈至极。 蓝沐秋连忙跑上去,笑道:“师父你又说了啥啊?” 煜恣风拍拍手,得意地一捋发丝,道:“武忠兰竟敢嘲讽魏家三代都输给了武家,还说魏家没眼光跟错了主子,然后我就拿你怼回去啦。” 一种不妙的感觉涌入心头,蓝沐秋眼眸中多了一丝惊慌, 道:“关我什么事?” 煜恣风笑道:“我就说,可我俩的徒弟将来可是大有所为的, 你看看,连你家儿子都为她倾倒不已呢。” 顿时,空气凝固了。 原本正在摘路上新鲜野花的云念初身子一顿,径直将一双鹰眼笔直地瞪到了蓝沐秋身上。 而当事人蓝沐秋憋肯了半天, 才摸了摸鼻子,说了一句:“你们是怎么知道武将军对我有意的?” 而一旁沉默的魏樱却适时开口道:“怎样知道的不要紧, 但我在乎的是,连我们都知道了,其中朝廷的势力会不知吗?” 云念初一听这话,立刻紧张了起来,将小红花随手揣进兜里,直接小跑了过来,道:“老师的意思是我家妻主太过招摇,会有风险是吗?” 魏樱点了点头,严肃地道:“这一阵子是不太平,武澈白又多年未嫁,明眼人恐怕都能猜出他是在等谁,介于你们的关系,难保不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去。” 蓝沐秋却将信将疑,用脚蹭着满是泥土的地面,看见尘土飞扬,才漫不经心地道:“不能吧,我就一个普通人,他们能利用我什么呢?” 魏樱点了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但还是谨慎些的好。老师告诉你的话,你务必谨记,无论是做不做官,都只做个八分就好。太完美遭人妒忌,但差了也是不成的。” 蓝沐秋点了点头,道:“谨听师傅教诲。” 魏樱拨弄着头发,轻声一叹,道:“老师师父暂时不能陪你了,你多保重。我俩要去看望儿子了,当初为了保护他,没告诉他我俩的行踪,此次事件闹的沸沸扬扬,他定是也坐不住了。” 一抹无名哀伤直涌心头,但蓝沐秋还是点了点头。 魏樱拍了拍她的头,又看了看云念初,笑道:“人总要自己学会成长的,若是有一天你和念初过得不好,老师师父会再出现帮你俩的。” 这份凄凄惨惨戚戚的气氛让煜恣风受不了了,他皱眉无语道:“又不是再也不见了,搁这整得好像生死离别的干嘛?” “说点实在的行不行?”他颦蹙着眉,然后对着云念初道:“要是有一天你妻主欺负你了,写信告诉我,我就是化成灰了也得揍她。” 蓝沐秋:“……” 四人又说笑了好久,最终依依惜别。 蓝沐秋望着她二人策马远去,消失在红到热烈刺眼的天际线中,只扬起一抹黄沙,随后连黄沙也消失不见,心里莫名多了些感伤。 云念初从背后抱住她,手收紧她的腰,揽得死死的,然后将头放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吹气,哄道:“妻主,念初会永远陪着你的。” “我知道。”蓝沐秋将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摸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唇吻上他杂乱的掌纹,才轻声笑道:“好,我们去看看孩子吧。” 云念初却没有随她离开,而是撒娇地道:“妻主,等下一届官员换届时,你就请辞,不当官了好不好?” 闻着磬人心脾的草木花香和他身上的体香,听着鸟儿吱吱地叫,蓝沐秋笑道:“从前我怎么记得念初的愿望是造福百姓?” 云念初也笑了,从怀里掏出刚摘的红艳花朵,将其插在她乌黑柔顺的发间。 鲜花配美人,竟将鲜花衬得更美,花蕊随风微颤,竟有种说不出的美好,似在翩翩起舞般,十分灵动。 于是他轻声道:“妻主,我后来才发现我要的很简单,从前只是没有寄托,才会把心放到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事情上。” 蓝沐秋转过身,看着他隽秀白皙的脸,不免心动神驰,将五指深入他随风飘散开的柔顺发丝抚摸,然后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她笑道:“是啊,你我二人都只是普通人,没有造福天地的理想,只勉强可以算个好人罢了。” “这样再好也没有了。”云念初却是毫不在意似的,也捋着她的青丝,烙印下一吻。 沉默片刻,蓝沐秋却像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他笑道:“不如咱们找些鲜花,我为你编个鲜花头环如何?” 云念初浅浅一笑,点了点头,道:“我也给妻主编,妻主戴上一定很美。” 两人对视一笑,便走到森林附近。 此时为秋季,树叶微微泛黄了,稻田里成堆打下来的小麦堆积一处,洋洋洒洒,路上有许多苞米等物被摊铺在地上,但竟有种成熟的沉甸与满足感。 只是没走多远,竟发现武澈白二人也随她而跑来了。 武澈白一边招着手,一边眸中洋溢起清澈明朗的笑意,跑来后竟还傻笑着。 只见他笑得眉眼弯弯,声着白衣飘飘,似是恣意得很。 跑过来,他温和地点头示意,然后笑道:“秋姐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蓝沐秋却只感心里不妙,结巴道“好、好的吧。” 可偏偏他还要卖卖关子,眼睛一转,却是不说了。 一旁站的伶月却对他冷哼一声,道:“不就是恰好能和她一起去京都么,至于这么开心?” 蓝沐秋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的夫郎孩子都在这里,我去京都干什么?” 武澈白笑道:“这是我们内部提前得到的消息。因为你此次名声大噪,众人都夸你是有血有肉的真君女,墨丞相上书夸赞你,皇帝听闻你考试与能力极强,破格提拔你为太傅,侍奉太女了。” 一刹那,蓝沐秋的脸白了,她与云念初对视,发现云念初的脸色却不比她好上多少。 她的老师是前太女殿下的忠诚拥护者,而墨天鹄也是穿越而来的人,此时皇帝竟然特别提携她为太傅,其间总感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次一行,难保是凶多吉少了。 忖度许久,云念初却蓦地开口道:“我的妻主病了。” 武澈白却是心里一紧,急道:“才一下午的功夫,怎么会?” 沉默片刻,蓝沐秋也坚定地开口道:“对,我是病了。将军是否有一些可以紊乱人身体的药?吃了后,让把脉的人觉得是一个很大的病,但对使用者来说还好的那种。” 武澈白:“?”看来你的确病得不轻? “有……倒是有的。”武澈白结巴道:“只是为何?” 蓝沐秋无奈笑道:“我和念初只想做个普通人,时至今日,哪怕是名震乡里,也多是被赶鸭子上架罢了。” 伶月则对她笑道:“虽然你好像比之前更傻了,连剑法骑马都忘了,但你内心底里似乎又没变,还是不想要那些利禄功名。” 云念初则撇了他一眼,叹道:“我们二人只想要内心自处,良心能安即可,又有了孩子,我们需对孩子负责。” 见气氛凝重,蓝沐秋还是试图缓和一下,道:“念初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这话倒是让云念初有些无措,似是想到了美好的事情似的,眼眸中波光四起,粼粼中闪烁的都是期待。 他脸红着道:“我都听妻主的,妻主的意思呢?” 蓝沐秋:“……”这玩意还能听我的? 不过这话的确倒是给蓝沐秋问倒了。 按照本心,其实她喜欢女孩,但是这个女尊国,似乎好多人以生女孩为荣。 生不出女孩或是生出了男孩的情况下,男子就会被骂没用,伺候不好妻主,没给妻主留后,真是娶了个丧门星之类的。 她倒是不介意什么,男的女的她都是一样看待的,只是觉得女孩子更可爱一点,可是架不住云念初受这里价值观影响很深。 若是她说一句想要女孩,云念初岂不是会很有心理压力? 敛了一下眼睫,蓝沐秋轻声道:“我喜欢男孩,像念初的男孩子一定很可爱。不过无论女男我都喜欢,因为那是我和念初的爱的结晶。” “是嘛?”云念初的眼眸中挂了浅浅的笑意,他笑道:“妻主,我倒想要个女孩呢。你漂亮动人,或许生下女孩也会如此。若是男孩随了我就亏大了,我生性丑陋粗鄙,恐怕男孩会遗袭呢。” 蓝沐秋轻声哄道:“瞎说,念初最好看了。而且样貌是两个人共同决定的,我倒是怕孩子遗传我的基因呢,我不如念初好看的。” 看着二人你侬我侬,武澈白和伶月尴尬不已。 咳嗽了好几声,武澈白道:“其实……哪怕孩子没有生下来,但是根据孕果的形态和生长情况,是可以大致推断是男是女的。” 蓝沐秋:“……”你不早说? 第72章 戏精附体 · 武澈白微微一笑, 道:“估计是个女孩呢,你俩的孕果体型格外的大,而且每次踹得还很有力量。” 蓝沐秋激动不已, 连连拱手道谢,嘴角都咧到了耳边, 眉眼弯弯, 很是开心。 武澈白却是一愣, 看着她眼中似有星辰,是那样澄澈干净,心中不免荡漾了起来, 于是红了脸,默默垂下了头。 他的这一害羞举动自然逃脱不了在场其余两个男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朝他瞪去。 当然了,因为他低着头,所以没看见。 待蓝沐秋二人都走远了,他还在痴痴地望着,直至伶月猛地摇晃他,才把他摇醒。 如火焰般炽热的暖阳高悬在天际,只将他的身上都照得镀了层金边, 超尘脱俗的清冷气质中,满是少年人的澄澈干净和意气风发。 伶月一边感慨他的美好, 一边又无奈美好并不属于自己,冷哼一声,道:“人家都走远了,还看?” 武澈白还嘴硬了一番, 道:“我没看呀。伶儿,你最近怎么总阴阳怪气的?” 伶月双臂环抱胸前, 面色冷峻,道:“我只是嫉妒蓝沐秋,能如此得到公子的偏爱,为了她,竟是也不顾什么‘程序正义’了,直接把钟翠花暗杀了去,若是按照从前,你定会说应该送往公堂就好,自有法律公道在。” 武澈白只感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因为他都不敢告诉伶月,连程序正义这个词,都是蓝沐秋教他的呢。 见他不言,伶月凤眸眯起,又补充道:“钟翠花的官位那样大,你也不怕惹火上身?” 忖度了许久,他道:“我暗杀钟翠花也算是为民除害……” “她是人人得尔诛之不假。”伶月又闷哼了一声,道:“她的罪名是足以死上千次百次了,可她没有名头被抓捕就死于非命,其间到底是何原因,你自己清楚。” 武澈白没有回答他,而是顺着天边拉长的地平线,向蓝沐秋家的方向跑去,笑靥如花道:“等我给秋姐姐开个药再聊。” 伶月无奈叹气,只得追去。 武澈白到了屋内,又对蓝沐秋唠叨了许多药材使用的禁忌,力求使脉象紊乱,但是身体保持良好。 不仅如此,他还笑道:“我给云哥哥弄到了那个治腿伤的药材,等今晚托人给你捎来,你每天一顿定时服用即可。” 云念初却是感到有些奇怪,那时在京都将军就总是提起这件事,但最后又没有做到,他只当将军忘了呢。 于是他用指腹摩擦了一下唇角,斟酌问道:“将军,这药材是不是很难弄?给我用来治腿伤,实在可惜了。” “怎么会?” “哼。”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武澈白暗中拧了伶月一下,笑道:“不难弄,你安心用就好,我和云哥哥投缘呢。” 伶月却又冷哼了一声,心道他哪里是和云念初投缘,分明是和蓝沐秋投缘。 毕竟那药材可是号称比五十年一开花,七十年一结果的东西还要难弄,生于极寒之地,堪称能疗百伤、治百病。 这种东西的难弄程度,从小就连出生皇家的将军都得限量吃,才勉强获得了这副百毒不侵的身躯呢。 可他最终也没有戳穿他的话,只又翻了个白眼,不理人了。 蓝沐秋却是看出了些许门道,于是感激地道:“将军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将来若是有能力回报将军,我定万死不辞。” 云念初也点了点头,笑道:“将军真乃理想化的人物,我和妻主今生绝不加入墨丞相一派,与您对峙。” 想到墨丞相上书夸奖蓝沐秋的事情,武澈白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墨丞相此举是在拉拢你。不过我倒觉得没什么所谓,只要有利于社稷江山,一切没什么不可的。” 云念初却和蓝沐秋对视一眼,眼中复杂交错中,彼此心下了然。 待送走了武澈白,蓝沐秋就彻底开始了她的装病之旅。 在朝廷下大命令之前,蓝沐秋就事先写好了陈情表,为了就是杀它个措手不及。 她直接将高中背诵的那篇陈情表进行了魔改。 其中,表达了对故土的思恋、对不能侍奉母亲的愧疚,以及对夫郎孩子热炕头没有野心生活的渴望。 连云念初瞅了一眼,都不免啧了一声,道:“这谁看了不得热泪盈眶?若是再为难你,反倒显得好像朝廷没有人性了。” 坐在桌子前奋笔疾书的蓝沐秋也笑了一下,道:“幸亏我是‘乡村做题家’,从前背的课文一字没忘,要不然只得‘书到用时方恨少’了,要让我写,我是写不出如此感人的文章的。” 二人都微笑起来,云念初抱紧了她,书桌前灯火微颤,蓝沐秋默默将写好的稿子推远,然后起身也拥抱了云念初。 此刻,她已经无瑕顾及这些琐碎之事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她去做。 ***** 几个月下来,冬日已到,孩子再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了,而朝廷的人才姗姗来迟。 此时,蓝沐秋已经装成了病弱膏肓的模样,恰好她喂孕果喂得许多头发又白了,似乎的确很有说服力。 当天,皇帝钦定的钦差大臣领着一干人等一进房间,都被下了一跳,冷的直哆嗦。 屋内竟然没有装炉子。 进去前,钦差大臣看着那摇摇欲坠还漏雨的房子,确认了好几遍才相信自己没弄错地址,提了许久的勇气才踏入门槛,道:“蓝沐秋接旨!” “咳咳……”蓝沐秋不免感慨自己的演技是影帝级别的,她咳得好像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了一般,结巴道:“臣……咳咳……臣…咳……” 钦差大臣完全不懂这是哪一出,将疑惑的目光投去了云念初那里。 此时云念初的腿伤已经好了,但他还是在有人时装作瘸了,他演技比蓝沐秋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堪比丧尸爬地般连拖带拽地将残腿拉了过去,站立到钦差大臣面前,浑身哆嗦,道:“我的……咳咳……妻主……病了……咳咳……” 见云念初的脸色似乎也不是很好,钦差大臣生怕这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再传染给她,连忙往后挪动了好几米,道:“额,你……你们,这是怎样了?” 云念初连忙一边咳嗽,一边放大了戏剧化的情节,只说蓝沐秋太过于勤劳爱民,把自己的身体造坏了。 钦差大臣一边假笑着,一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云念初就和她开始了扯皮。 扯来扯去,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反倒是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蓝沐秋还拿出了手帕,咳嗽了几下,然后摊开,竟然有血。 云念初看着退到了门外的大臣,心里笑得要死,面上还不动声色,道:“咳……请问您来……咳,有何……贵…干?” 最终,钦差大臣派底下人说明了来意,蓝沐秋就适时地道:“咳……此事我早就……咳到通……通知了。” 然后,云念初跛着脚,一边咳嗽,一边般将那事先写好的书信递给了钦差大臣。 钦差大臣只得用手指捏起一角,再慢慢摊开书页,里面赫然还有几滴鲜血,似乎是写信人写到一半吐血了一般。 只见上面写道: “臣秋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半年以来,身体大坏………”【1】 作者有话要说: 【1】前半段出自出师表 第73章 演戏一流 · 其中洋洋洒洒好几千字, 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疼,怎样倒是不要紧,只是—— 钦差大臣咳嗽了好几声, 佯装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奉旨不接吗?” “臣咳咳咳……接旨……”蓝沐秋一边说着, 一边手臂抖得跟筛子似的。然后抬起, 落下, 抬起,落下,像个半残废的植物人一般。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 才将自己从床榻上滚了下来。 砰的一声,她摔在了地上,嘴里还一边念叨着“臣咳咳……咳旨…” 这一滚,她竟顺着冲力,直接滚到了门前。 她的脸色惨白,眼神发直而呆愣,深深陷于黑色眼窝之中,像是不知多久没睡觉了的活死人一般,近乎是皮包骨头的质感。 站在门前的钦差大臣被下了一跳, 连连后退几步,她几乎可以清晰地闻到, 蓝沐秋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死人的腥臭味。 但蓝沐秋仍倔强地想跪起来,还试图去抓钦差大臣的衣衫下摆,手指碰到之处,留下了一片血渍, 她还猛地一咳,就把血喷到了对方的身上。 强忍着作呕的感受, 钦差大臣摊开明黄色的圣旨,拂袖一甩,身上大红色光滑绸缎微微一颤,高贵之气毕露。 她这才朗朗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蓝氏品性端良,今特赐太傅一职,当侍东宫,盼尔后仍报效朝廷,至死不渝。” 蓝沐秋仍咳嗽不已,颤声道:“可若咳咳咳…我把咳咳咳…传染…染给了咳咳咳咳……” 没等她说完,钦差大臣已经听不下去,抢声道:“这你不用担心,等我后续会向圣上再禀明的。” 客套了一番,她就忙不迭地就走了,尽管看上去她的姿势还很优雅,但是谁都能看得出,她眼神中的慌乱无措。 这种病可别传染吧? 待她们一干人等完全走后,蓝沐秋和云念初才关起门窗,洗净后,露出了本来的样貌。 对视一笑,她俩还不敢放肆地笑,只好又钻进被子,二人才开始笑了起来。 蓝沐秋小声笑道:“念初,你堪比丧尸爬城,你的演技也是绝了哈哈哈哈。” 云念初也笑道:“我从前从没如此装模作样过,没想到这还挺好玩。” 蓝沐秋自是不信,狠狠弹了他个脑瓜崩,再次笑道:“胡说,你第一次遇见我时装的那么贤良淑德,现在倒是腹黑得要命,成天计算着怎么把我吃干抹净。” 面对妻主开玩笑时的指责,云念初倒是有些委屈。 为了演好这场戏,他俩心惊胆颤的,吃了不知道多少药,就算副作用再小,也会有影响的。 妻主都多久没让他碰了,竟还说这种话? 于是他瘪起嘴,道:“是呀,每次我都是在装呢。妻主的那方面能力不行,每每都不能让我满足,我只是为了妻主作为女人的脸面,所以才装了一装罢了。” 黑暗里,蓝沐秋轻轻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感受到它在手里弹了三弹,莫名感到了满足。 她才念叨道:“念初现在成天就知道想着这事,真是不害臊,也不知道从前那个禁.欲又清冷的念初哪去了。” 云念抿抿唇,眸子里是真诚与爱意,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妻主不喜欢这样吗?” 蓝沐秋则笑笑,哄道:“笨蛋,当然喜欢啦,只是可惜现在不能,等风头过去吧再说吧。咱俩现在还是得继续用这个有味道的药泡澡,挺难闻的。” 果不其然,过了几天,中央又派了从中央调遣而来的太医,说是奉主之命,专门来医治她的病症。 蓝沐秋面上感激涕零,背地里冷哼一声,暗道中央分明就是不信任她,想查个虚实罢了。 不过她倒是淡定得很,她永远相信武澈白的医术,毕竟武澈白多年来隐姓埋名给百姓无偿治病,可是堪称活佛在世,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呢。 果然,检查一番后,那太医装模作样地开了一堆药,又摇着头叹了叹气,走了。 过了一些日子,中央就收回了成命,还嘉奖她忧国忧民才成了这样的,于是赏了她好几百两银子,还派了一男一女两个小斯来帮助她的日常生活。 说是帮助,可蓝沐秋和云念初隐隐地感觉,倒不如说是监视。 无论她俩是洗衣做饭还是沐浴更衣,都会有小斯抢着跟随其后,帮着做,美其名曰这是她们的荣幸。 而且无论她俩去哪里,那两个小斯都跟着。 最关键的是,她俩住的仅是小破屋子,只有一张双人床,隔壁搭建的也是给孕果用的儿童房,那两个小斯根本住不了。 所以第二天,朝廷就奖励了一间超大的豪华房给她们。 那一刻,四目相对,蓝沐秋和云念初点了点头,懂得都懂。 她俩在主卧,那两个小斯就分别在隔壁的侧卧,分明就是要监视她们。 不过还好,她俩倒是心大的很,竟习惯了用对嘴型来彼此交流,还渐渐的减少了服用有害形体的药的剂量,面色好了些,然后告诉小斯说“多亏了你俩的帮助”。 毕竟,只要她俩不尴尬,尴尬的就是那两小斯。 那两小斯日常能听到“嗯~啊~妻主轻点~”的声音传来,然后一阵无语。 而此刻屋内住着舒软床榻的蓝沐秋却丝毫不觉有何问题,既是演戏,自然也要做全套的。 越是显得她贪恋床笫之事,朝廷或许对她也就越放心。 心中越是如此想,她的动作频率也就越快,床榻被弄的震天响,她还顺着节奏大声嚷嚷着:“妻主棒不棒?” 得到云念初羞涩的小声回答,她还要再添上一句:“念初想要的话,就叫的大声点,妻主听不见~” 此刻在她身.下用指节来捂住嘴才能避免自己喘的厉害的云念初不免气恼地瞪她一眼,捶了她一下。 然后,他红唇微张,努力克制后,才断断续续地用唇形道:“你就这么想让别人听到我的娇.媚之声,知道我为你兴奋了是吧?” 而蓝沐秋只得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也用唇语道:“演戏嘛,演戏嘛。” 那一瞬间,大眼瞪小眼,云念初看着自己被玩.弄到不着寸缕又满是痕迹的身子,又气的瞪了她一眼,用唇形道:“你确定是演戏?” 第74章 信鸽 · 如此一来, 日子倒也照常过得去,只是临近换届的时候,朝廷突然整了个“官员考核”的要求, 责令想要换届的人员必须得参加,进行比试与面试, 以证明过去的一年里绩效是达标的。 蓝沐秋:“?”我总感觉它在针对我? 出于谨慎考量, 然后蓝沐秋选择了不参加, 那就继续再干一年,再观察一下动态风向吧。 然后,又过了大约半个月, 蓝沐秋就接到了另一份关于“去京都考核”的通知。 冬日雪化开了的时候,恰逢难得的艳阳高照,正午时节,蓝沐秋正坐在屋内,脸上愁云遍布。 忖度了好久,蓝沐秋狠狠地将那份儿通知单拍在了桌上。 然后她用唇形比对,对云念初道:“我怀疑她们让我去京城是个圈套,要不然为什么上面要求的是,让那些官位显赫和民间声望甚高的人参加?” 要知道, 官位显赫倒是好度量,毕竟三品以上都算超级大官了, 可是民间声望显赫怎么算?蓝沐秋严重怀疑,她被征召去那里,很有可能会被下套。 云念初对此事也很是疑惑,只摇了摇头, 用唇语道:“名义上是考核这些人物有没有辜负民众的期望,可是这次的监考官竟又是武将军的娘亲武忠兰, 真是难免让人多想。” 二人都没了话语,唯有蓝沐秋面色铁青,显现出她的挣扎来。 云念初见状,便马上为她泡了杯茶水,任雾气氤氲,缓缓螺旋上升,滚落在她的心里。 顺势抿了一口,茶香四溢,滚烫滚烫的,滚落喉间灼烧蒸腾起来,可是她却像毫无所知一般,呆呆地望着窗外烈毒的太阳。 微风浮动,她鬓角的白色发丝吹起,她那迟钝的模样,像是老了十岁。 蓝沐秋笑了笑,突然正色对云念初道:“念初,我此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云念初也是一愣,然后还是自然地为她吹着那有些滚烫的茶水,轻声道:“早知道妻主会这样累,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不要大房子,不要小孩,不要妻主做官,我只要你。” 蓝沐秋笑笑,默默捏了捏他的手心。 此次去京都,不管怎样,她已做好了打算,写好了休书。 若是事态真的有变,她不想连累云念初,只是不知,若她都得不到善终,难道别人会放过云念初吗? 自顾自地喝了一杯茶,感受到溢在舌边的清冽苦涩,她还是笑道:“或许也没有那么糟,若是她们真想直接杀了我们,直接一个刺杀,然后随便丢个理由就好了啊。” 云念初也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咱们装已病许久,若真叫她们杀了去,她们只需说我们是身体有恙、自然死亡就好了。” 蓝沐秋也是点了点头,然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她现在听到这声音就烦躁。 于是,她拉开了门,发现竟是专门送信的递夫送来了一封信。 达了谢后,她拿起信封,然后默默打了开。 云念初也凑到一旁和她一起看,嘴角难得地才扬起了一丝弧度。 是魏樱老师递来的,上面又写了许多让她们多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并说明了养养身子便去她们那看她。 但随后,蓝沐秋便拉住云念初走出了这间大房子,又去了原来她们住的茅草屋。 经她们强烈要求下,这间屋子得以被保留下来。 然后,被改成了养殖场。 里面鸡鸭鹅鸽子等动物都应有尽有,时常动物还在街上乱窜。 不过这倒也并非是她们的本愿,她们所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养鸽子这个行为掩人耳目罢了。 临走前几天,魏樱便告诉了蓝沐秋,走递夫的信件都是面上能说的,万一真遇到紧急情况不能说的,双方都用飞鸽传书就好。 不出事最好,出了事也算死无对证,毕竟其中不会经手别人。 二人假模假样地在牲畜棚转了一圈又一圈,强忍着牲口乱七八糟的肮脏和腐臭味,然后才看似无意地去了鸽子棚,找寻有没有藏了信件的鸽子。 连这种时候,两个小斯也要跟着,不过鸽子众多,那两个小斯也总是捂住口鼻,也没有用心在看就是了。 而且成群的鸽子,反正她们是数不清多了几只少了几只的,毕竟偶尔还卖了几只瞒天过海。 结果,最终蓝沐秋还真的撇见了一只腿上夹了一小张纸条的,蓝沐秋迅速看似无意地将其塞进自己的衣袖里,然后又观察了观察,才走了。 晚间时节,蓝沐秋和云念初点了盏灯,面面相觑,脸色堪比吃了毒药还要凝重。 蓝沐秋用唇语道:“今天上午我看那只鸽子腿十分有力,而且身上还有些脏了,想必是专门用来传信、能找到地址的信鸽。想必,一定是有心人派它来的了。” 说完,她郑重地带着哆嗦的手,缓缓将纸条摊开,里面赫然写着: 【冬至时,射箭大会,趁乱,将有三人来接,完。】 蓝沐秋此时已经惊起了一身冷汗,毕竟她与魏樱老师曾开玩笑时约定了,若是形势不好,她就直接逃往男尊国好了,那么飞鸽传书的信件上就写上一个完字,以示情况危急。 若是不至于逃到别国的程度,则不写完字。 蓝沐秋低低喃喃道:“倒的确是老师的字迹。” 看完了纸条内容,云念初擦了擦鬓角的汗渍,然后直接将小纸条扔入油灯中,将它燃尽。 烧完后,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将其中的纸灰扒拉了出来。 灰烬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烛灯中。 灯火微颤下,他的脸色一半遮在阴影里,一半仍是不是正常,很是难看。 最终,左找右找存放地点,又不敢突然开窗,旁边的屋内能听到响动,他不敢随意撒掉灰烬和纸张,干脆直接咽了下去。 他和妻主已经许久没用过纸张了,哪怕是有一点儿灰烬的残留,明日那小斯来打扫时,他都觉得不放心。 他因喉中干涩而皱眉不已,用唇语道:“妻主,我听您的。” 蓝沐秋却能明白他说的意思。 这信件,有没有可能是个圈套,早就被别有用心之人截胡了之后,再加以利用了呢? 当她逃到男尊国,或许朝廷正可借此来定她的罪,甚至还可以通过她再找到魏樱一党,说她叛国投城,早就与境外势力勾结不清了呢? 再说了,为了保险起见,魏樱老师平常写给她的信件上也会经常写上“完”字,像是种书写习惯似的。 可,若是这封信的确为造假的,所以别人也是下意识地模仿了这个“完”字呢? 蓝沐秋轻声一叹,嘴角满是嘲讽,用唇语道:“那我们还是去京都考试吧,我可是小镇做题家,做题从来不怵的。今天那两个小斯精神涣散,倒真像是刻意让我们找到这个纸条的。” 云念初抿了抿唇,用手蹭了蹭她汗湿的脸颊,与她十指相扣,柔声道:“念初永远爱着妻主,陪您左右。” 蓝沐秋靠着他的肩,才勉强觉得有些心安,用唇语道:“纵使我去考了,被朝廷暗算、试卷被篡改,也不过是我一人被说成有名无实、从前为了名利而作秀罢了,最多不过再顶个杀头的罪名。” 眯起眼睛,她攥紧云念初的手,又在他手心比划道:“可若是真逃了男尊国还被利用了,那可是株连九族,再加上通敌叛国,会牵扯许多的。” 看着暖色的橘黄灯罩内灯火微颤,云念初则没有回答,而是随着那微颤的灯火轻声道:“念初永远跟随妻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75章 和离 · 做好了打算, 蓝沐秋便没有按照纸条上写的在冬至时出现,反而窝在了家里,静静等到该出发的日子到来。 漫天纷飞的茫茫大雪, 夹杂着狂浪般掀起的大风,像给天空蒙上了一层雾气, 使人离得极近时, 才能看见彼此的脸。 往常的雪花纷飞, 蓝沐秋总觉得那是飘扬的柳絮,留下一种纯洁美好的感受,但此次的风霜太大, 以至于她觉得这场大雪像是给死人送的白花。 但她没有说出来。 说了,云念初会担心的。 将孕果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皮袄,她将其抱在怀里,骑上骏马,就出发了。 夜晚,吸着凉气,隐隐透过窗缝看见漫天星辰时,她才能同云念初透透气、聊聊天。 云念初看着复习了许久功课的她,将暖烘烘的手炉放的离她近了些, 轻声道:“妻主复习功课复习的怎样了?” 看着火炉中微微闪烁的点点星火,蓝沐秋才觉得寒冷寂静的屋内有了一丝烟火气, 不那么冷气逼人了。 她开玩笑道:“不说拿个第二,也要拿个第一的。” 云念初轻轻搂住她,柔声道:“不希望妻主太累。” 蓝沐秋轻轻吻了下他的手,回答他道:“不累, 哪有平常和念初在床上腻歪的时候累?” 一听这话,红晕才慢慢爬上云念初的脸颊, 他眉目一瞪,拍了蓝沐秋一下,笑道:“没个正经。” 话虽如此,可他却隐隐的有些烦忧。 自打写了那纸条以来,妻主就不断学习来应付接下来的考试,她学得很晚,便越来越累,越来越疲倦,脸上也越来越沧桑。 可他却能明白的,尽管妻主如此拼命,可是许多东西,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有了这个心结和担忧,妻主每每就对情.爱之事没了兴趣,这导致她俩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而且,妻主的脾气也愈发古怪,有时会没由来的发闷,捶着自己的胸腔,不伤害他,可问她什么,她也不说。 想到这,云念初只是心疼,明明妻主正值最好年华,却要背负那么多不该背负的。 想到这,他便将煮好的药又分了一半,倒在碗里,递给了蓝沐秋。 蓝沐秋看了一眼这药,摇摇头没喝。 听武澈白说,这药很是珍贵,能治百病,去百毒,堪称大补,对身体百利无害,他的百毒不侵之躯就是那么喝成的。 每每云念初就想给她喝,可这药就这么些,她喝了,云念初的腿病怎么办,他养了这些天,才刚有些改善。 于是,她在云念初的手心里写道:“我不喜欢喝药的。” 云念初却不住地瞪她,看着那冉冉升起的蒸汽,二人开启了一段争夺战。 蓝沐秋终究是拧不过他,只得喝了。 当然了,她所不知道的是,云念初日常也总会在她的茶水里给她加些的,所以她才能总学到大半夜而不觉得累。 转眼冬天收尾,春天已过,濒临夏日的季节马上到来了。 她们也到了京都,鬓角不再覆盖霜雪,反而换成了汗滴滚滚落下,让人聒噪烦闷无比。 当日,云念初陪着蓝沐秋,随她一起到了考场前。 云念初拿出手帕,为蓝沐秋擦了擦汗,温柔地道:“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场呢,想不到此时已经乌泱泱的全是人在等候了,或许此次的确和妻主无关呢,毕竟人这么多。” 蓝沐秋没有回话,而是默默观察了起来。 一堆堆的大官穿着高雅的绸缎华服集聚于此,仅有几名如蓝沐秋一样的人,随意地穿着些布衣麻衣便来了,与整体雍容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们在人群中很是扎眼,显得格外突出,那些大官往往上了年纪,喜欢聚堆讨论乱七八糟的民生要务,满口仁义道德、天下苍生,蓝沐秋却只想要闷哼一声。 听云念初说,女尊国中这些两鬓斑白的官员,大多是世袭下来的,并非是出自真才实学,背后的家族势力很大,个个都有通天的本领。 当初,就是这群人保的当今皇帝,支持的当今皇帝,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皇帝在位。 不过时过境迁,当皇子成为皇帝时,皇帝想要的,则不再是她们的支持了。 皇帝要的,是权力,全部属于她的、握在手底里的权力。 见她愣神,云念初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笑道:“妻主在想什么?别担心了,妻主的记忆力那么厉害,总不至于考的太差的。” 蓝沐秋深吸了一口气,她却没有忘记今天最重要的目标的。 她要同云念初和离,并且这份和离,闹的越大越好。若是在朝廷处公证和离,保不齐会被篡改文书,到时候又掰扯不清,百口莫辩。 而且直接去提,恐怕云念初这个性子,死活也不会同意的。 思及此,蓝沐秋当着数不清的大臣老者的面儿,一字一顿地大声道:“云念初,你让我恶心。” 这一瞬,她看见云念初的浅浅笑意停滞在了脸上,只呆滞地看着她,眸中满是惊慌与无辜,像是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 这一瞬,所有人的小声聊天都慢慢熄声了,人的本质都是喜欢听八卦的。 况且,对于没有住在京中的蓝沐秋,她们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自然好奇的很。 见有所人的注意力都聚焦过来了,蓝沐秋就立刻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云念初,别装的如此楚楚可怜了,你当过小倌,今日还又和别人眉来眼去,是不是想攀上更高的枝了?” 听着突如其来的指责,云念初却也是一愣,他从没见过妻主对他如此凶狠蛮横、不讲道理的模样,于是下意识地辩解道:“妻主,我不曾瞅过别……” 没等他说完,啪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他已经感到脸上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巴掌印迅速从他脸上浮起,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他耳朵,他只感到天晕地旋,羞耻得要命。 可是这一瞬他已经全然无法思考了,只知道妻主不要他了这一件事,于是立刻去抓蓝沐秋的衣摆,却抓了个空。 蓝沐秋转身一闪,心中已是心疼的要命,鼻子一酸,竟也想哭出来了,可是也只得忍住。 然后,她厉声道:“云念初,告诉你吧,我早就厌恶你了,你当过小倌,谁知道孕果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当日,只是你自己去取的孕果,是不是因为心虚?” 此刻,她的心中已经闪过了万分的痛楚,她忍着发颤的嗓音,才使自己可以完整地说出这一段话。 天知道为了说完这一段话,她在心里演练了多久,可是一想到要亲手伤害她自己最爱的人,她就一阵无言诉说的痛苦。 云念初却是真的一愣,想到这小半年来妻主再没碰过他,甚至妻主经常性的失眠,对待他也反复无常,似乎只感到一切都有了解释似的。 他结巴道:“不……妻主,你不会不信我的……” 没等他说完,蓝沐秋就已经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嘴里恶狠狠地道:“你叫我恶心你知不知道?我早就厌恶了你日渐松弛的肌肤,年老色衰的身躯,我厌恶你整日病怏怏的身子,甚至厌恶你冬日会泛起红疮的双手,你的一切都令我厌恶至极。” 此刻,她只感到头上心上都发懵至极,打在云念初身上的,就像打在她身上一样。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有通过这样,云念初才能在众人的见证下和她和离,不用担心和离的事实被人篡改,别人再通过她而威胁到云念初。 只有这样,云念初才能离她远远的,才能相对安全。 至少,没人可以,在面上通过云念初是她的夫郎这一条对他下手了。 她已经攒够了钱,这些钱够给云念初雇些好的侍从,令他一生平安无忧了。 云念初捂住自己的身上,看着眼中满是淡漠的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众人都看着她俩,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但没有一个人上来劝阻,毕竟放在女尊国中,这是家事。 蓝沐秋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又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鲜血从他鼻子中溢出,可是他没有躲,更没有挣扎,只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 傻瓜,躲啊!为什么不躲? 蓝沐秋恨不得对他大喊,可是又不能,鬓角的汗滴一滴又一滴,云念初脸上的鲜血也滴了一滴又一滴,绽开在地上,像是开个一朵又一朵的花。 这使蓝沐秋想起了小时候,梦里不断出现的梦魇,一遍又一遍,爸爸喝醉了总是对妈妈动手,她总是呆呆的看着,完全理解不了那是什么,然后偶尔全是鲜血了,才会大哭。 后来,她发誓,还是不结婚的好。遇见云念初,在他爱意的滋养下,她又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学爸爸,走爸爸的老路的,她一定会与云念初举案齐眉,一生幸福。 蓝沐秋狠狠心,啪的又是一巴掌,然后一边打一边骂,道:“我早就玩够你了,下.贱的东西,我要和你和离!我提了那么多遍,你都不肯答应,呵,不就是要银子吗?当日当着众人的面,我给你!全部的家产我都给你,那个孽种我也不要了,只要你滚出我的生活!” 第76章 阴影笼罩 · 面对蓝沐秋的打骂, 云念初倔强地直面着她,一言不发,躲也不躲, 也不呼痛,个眼里沁了泪花, 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 那人身上没有几两肉, 全是骨头, 蓝沐秋一拳打上去,就被他的骨头震的生疼。 蓝沐秋的手指骨节像是被冻裂了一般疼的要命,泛红而肿, 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连她都是如此,更何况云念初呢。 可令她最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竟要亲手伤害最爱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看守的侍卫说了一句“可以进场了,家属误入”,她才忍着颤抖的手,随着大流走进了考场,跟从安排坐到了指定位置。 分发了纸笔试卷,一声钟声敲响, 周围黑压压的人群纷纷开始动笔写字,笔触及翻页之声不绝如缕, 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勉强开始作答。 一排接着一排,一列接着一列,千篇一律的、毫无生气的人群纷纷动笔, 就像被异化了的工具。 她突然想到了许多事情,想到自己小时候的拼命读书, 想到在大城市中远远凝望着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然后仰着脖颈升起的期盼。 又想到曾因为没有自己的安身之处,哪怕半块土地都不属于她而伤心落泪和自卑,又联想到了自己倔强又单纯的少年时节。 自以为,走出了那座小城,就能走出那片贫瘠的土地,她是走出来了,可是她的心却再无安身之地。 心里的贫瘠该怎么医治呢? 手下飞动,她看着题目,根据本能,写的飞快。 里面的题并不难,甚至她全都会,毕竟她此生最擅长的就是做题。 而且里面考的竟是一些时政策论,以民众视角向朝廷建言献策,主观题偏多,考的好坏多凭主考官的一张嘴罢了,就很离谱。 一笔又一笔,滚滚落下,笔尖都带着颤抖,她突然看见试卷被濡湿了一个花圈,才意识到自己落了泪。 她猛地止住,呆呆地看着写完了近乎大半页的题目,才猛然又回想到魏樱老师告诫她的“做七分就好”。 然后,最后几题,有的她明知道答案,她也装作不知,刻意压分写错了。 大概这次的成绩,不会差,却也不会最好。 周围人还在奋笔疾书,她却已经写完了,个静默地看着试卷,心中早已浸满了黑暗。 窗外,是澄澈蓝天与悠悠白云,土地之上的银杏树金黄灿烂,油质的树叶随风微颤,沙沙作响。 屋内,蓝沐秋却个能感到一片浓雾般、疾力的、痛楚难言的黑暗。 忘记是怎样走出考场的了,也忘记是怎样出去的了,总之,她还记得,云念初就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哈巴狗般,像怕再挨揍一样,在后面隔远了距离。 可纵使这样,他还偏要跟着她。 她回头,他就整个身子都僵硬住,垂下头去不敢看她,她往前走,就能感到身后灼烧着的、忍着痛苦的期盼目光传来。 回到京中暂居的住处,她麻利的开始拨弄着算盘,并写着条款,默默撇了一眼哆嗦不已的云念初。 然后,她眼神冷淡地道:“家中有三百二十七两银子,还有十亩地,一间最初的旧房子和后来朝廷奖赏的大房子,后置办的良田加上最初的,拢共有三十亩,以及一份儿成衣铺还有一份儿独家的达盖尔摄影术配方。” 云念初蓦地开口,坚定地道:“我不要这些,我个要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心思,没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蓝沐秋停笔,眼神凌锐,其中却不带一点儿温度,威胁道:“还想挨打是不是?云念初,我不喜欢你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见他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蓝沐秋站起身来,作势伸出巴掌,就要落下。 云念初却也不躲,反而脖子一抻,将脸凑到她面前,大声哽咽道:“你打好了,若是我今天喊了一声痛,就算是我输了,我就和你和离。” 蓝沐秋咬咬牙,便真的将巴掌落了下去,却不料,被云念初一把把住了手腕,然后一个后拧,竟然使她直接折倒在了地上。 云念初本就有男尊国血脉,身为男子力气却算不得小,从前力气不充盈,多半是饿的,经过蓝沐秋的静心调养,他不仅腿伤好了,人也精神舒爽了起来。 云念初轻声道:“你看看你的身子,就是为了孕果。你舍不得我坏了一点儿身子,却把自己身体造的大坏,此刻你竟还能说不在乎我么?” 感受到嘴角溢出的血沫,蓝沐秋呸地将口水吐到地上,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破口大骂道:“下贱的东西,亏我从前还把你当成我生命里唯一有意义的存在,可你呢,勾三搭四,叫我恶心。” 云念初脸色惨白,就像是一朵即将凋零的白花,轻声道:“妻主,几个月来,装的不累么?忍着心痛对我大呼小叫,凶神恶煞,就为了把我逼走,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顿了顿,在蓝沐秋错愕的眼神中,他继续道:“妻主,您从没问过我的想法,问过我要不要这些所谓的平安,没了你,我也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呵……”蓝沐秋眼睫微颤,低声道:“不止是因为你,更是因为你的孩子,我才对你这样……厌恶至极的。” 沉默着,她打开窗,吸着新鲜的空气,清爽的感觉才勉强扑面而来,下坠到她满是汗渍的头上,屋内极度压抑憋闷的气氛仿佛才好了一点。 任窗帘的阴影将她的脸分割成两半,半阴半阳间,她微微侧身,主动钻进了黑暗,任黑暗笼罩住她静默的眸光。 她轻声道:“孩子何其无辜,云念初,我给你的,你就收着。见好就收吧,忘了我,养大你的孩子,你也勉强不枉来到世间一遭。” 云念初冲过去搂住她,一字一顿地道:“若不能与你生死相随,那我当初宁可不要孩子。” 没等他说完,蓝沐秋就已然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把手震的生疼,冷言道:“混账东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幸亏我今日醒悟甚早,才不至于与你浪费一生。” “妻主……”云念初个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一切,不免有点癫狂地喃喃道:“可是我不让你去官府,你没办法和我和离的……” 蓝沐秋捻起他的下巴,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意的,轻声道:“不……晚了。” 她早已托武澈白找了关系,然后将她俩的档案记录再册了。 然后,今天一过,她就请武澈白命人将她和离的公告贴满大街小巷。 其中的内容,即是以云念初的名义,指责她是天底下最恶毒的负心女,抛夫弃女,从前把他当成夫郎,个是为高官进爵做的清廉伪装。 没等云念初皱眉再问是何含义,个听怦的一声,门开了。 一堆官府衙门的人集聚到她俩的门口,请蓝沐秋跟她们去一趟,说是她考试写的东西有些问题。 枷锁卡吧一声牢牢锁住了她的上半身,蓝沐秋却觉得是种解脱。 她果然猜的不错,朝廷总会不放心她,对她动手的。 朝廷,皇帝,中央官员,墨丞相,有哪一个,会在乎普通人的生死离别呢…… 今天来的如此之快,恐怕也是因为大街小巷中贴满了她与云念初的和离信,朝廷担心不能将云念初作为一个重要的筹码威胁她,所以才赶紧动手,担心她再耍什么别的花招。 走到门口,蓝沐秋下意识地看向眉眼中满是脆弱的云念初,眼角之间不免含着笑意,轻轻道了声:“后会无期。” 第77章 成为棋子 · 粗糙的木制枷锁太过沉重, 勒的人脖子生疼,尘封的腐木浸染了一层灰尘,让人被呛得想要咳嗽。 烈毒的阳光下, 蓝沐秋每一处被磨损开来的伤口涔涔冒着血渍,被晒的生疼。 蓝沐秋忍着脖子被限制住的疼痛, 努力耸了耸肩膀, 却因枷锁太过沉重, 做不到。 可她疲于奔命太久了,反倒有一种轻松感,看着几个押送她的捕快, 心中倒平静了。 一路走过,街上的百姓看见她被镣铐束缚住,无一不露出了惊诧与不可置信的神情,就像是不敢相信一个好人会犯什么法似的。 关于这点,连她都很纳闷。她能感到,似乎她在百姓中声望很高,近乎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比方说,她来京中时途中住个客栈,每个老板娘都争着不要她的钱, 还说她能来此小店,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 若是有人会记得她, 她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蓝沐秋长跑运动、为魏樱老师仗义出头、当个好的地方父母官这些都给她了极大的名气。 可她有一点却一直捉摸不透,为何朝廷甚至会把她写进了教科书里呢,这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毕竟, 若是这样,朝廷再借机除掉她, 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沉思着,却有几个说话尖声尖气的女子从捕快手里接过了她,带她七扭八歪地绕远走了好久,经过一片茂盛竹林,将领到了一个隐秘的小木屋的门前。 这里,可谓像是桃花源,满地的鲜花草丛,既简单朴实得不可方物,又静谧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几个女子道:“丞相在里面等你。” 蓝沐秋却感到很疑惑,毕竟这里不是衙门也不是监狱,而捕快却将她带给了丞相,哪有这样的道理? 恐怕,其中的权力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沆瀣一气了。 她沉默着走了进去,却见墨天鹄正坐于小木屋窗沿边的木椅上,动作优雅地为自己沏着茶,见她来此,才微微顺着氤氲的茶香中抬起头来,含笑看着她。 蓝沐秋的心中却只一阵无语,连客套都懒得做,直接低声道:“丞相是想如何?我不认为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墨天鹄微微颔首,望向窗外的竹林,他所坐的方位刚好能看见潺潺的溪水流过,倒也十分惬意。 他轻声道:“你不必担忧,只是考场发现有几人夹带了小抄,所以所有人都得抓起来,再度搜身罢了。” 蓝沐秋忖度了会儿,思量道:考试时,桌子之间都不用木板分隔开,所距离的间隙也很小,本就看起来十分不正规,恐怕这“小抄”写没写,作弊做没做,仅凭当权者的一张嘴罢了。 于是她低声道:“这与我没什么干系,我并没有作弊。” 墨天鹄微微抿了口茶,一边细细地品味,一边轻声笑道:“你很清楚你的处境,你是个聪明人,是敌是友,你自己选择便好。” 窗外鸟声长鸣,蓝沐秋却不想听那些嘤嘤切切,只顾着品味眼前这人的话语。 这一年,武澈白的娘亲武忠兰是主考官,想必是要责罚她看管不力咯。 但……何必为她一个小卒大费周章? 于是她轻轻地笑了一声,道:“我不懂丞相的意思。” 墨天鹄放下玉质茶杯,将折扇悠悠摆动。折扇上画着水墨画,似乎连扇出的风也凉快了些。 感受着微风拂面,墨天鹄轻声道:“问你的意思,是看得起你,望你不要不知好歹。” 屋外太阳毒的要命,可屋内却微微泛着凉气,可蓝沐秋却愈发感到恶寒,只冷声道:“我的确不知我犯了什么错,请您明示。” 墨天鹄轻声道:“非敌即是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可知道?况且,你现今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他给我的?蓝沐秋只感到有些头疼,却只得试探道:“小人不明白这与这场考试有什么关系。” 墨天鹄抬眸看向她,轻声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气,那么坐下,我们就开门见山好了。” 蓝沐秋心中疑惑,便警惕地没有再动,而是淡淡道:“愿闻其详。” 静默片刻,墨天鹄笑道:“你的卷子我调出来看过了,你竟还特意改错了几个,真是不凡。不过纵使如此,恐怕你也将是第一了。” 第一这个词,简直在蓝沐秋心里直接炸裂开来,不免喃喃道:“怎么会?” 这题对她来说是无比简单的,可是也不至于她就刚好那么厉害,得了第一名吧? 墨天鹄见她疑惑,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水袖长舞,便遮住了脸,掩盖了脸上的笑意,眼神中却满是妩媚。 蓝沐秋却只觉得恶心,一个现代的男人穿越到这儿,至于被同化的这么厉害? 于是她努力克制翻白眼的冲动,道:“所以您的意思是?” 但墨天鹄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轻声道:“我知道你肯定很疑惑,为何你竟能得了第一。” 见她沉默不语,墨天鹄轻轻抿了口茶,才慢悠悠地继续道:“其实,这场考试,只需考到六十分就算合格,当初划线,只有合格与不合格两个标准,通过即可,倒无第一第二之分。” 蓝沐秋眼睑微颤,才明白了朝廷的小心思。 靠,当初派人下大命令的时候,可没人跟她说过这事啊,敢情是所有官员都只奔着及格去的,只有她傻乎乎的想做的更好。 但刻意不告诉她此消息,更不将此信息公布给民众,只让所有人都只知道京中进行了一场比赛,恐怕其中还有些许名堂。 “而且……” 墨天鹄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继续思考,只听他轻声笑道:“而且,你没有观察到吗,此次考试考的都是一些基层办案的常识,对于你来说,应当不难。” 蓝沐秋勉强回想了下,倒的确如此。不过对于那些世袭而继承官位的人来说,却恐怕是难于登天的了,毕竟她们并非是从九品芝麻官慢慢做起的。 看来,她考第一,是情理之中,也是被面前这人刻意计划好的,只是……她隐隐觉得,此事总和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敌明我暗,她以血肉之躯,怎能敌过这个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的墨丞相呢。 她讨厌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于是脸上愈发阴沉,道:“所以这些与我有什么干系?” 墨天鹄见她似有恼怒之意,却也不恼,反而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将窗完全推开。 阵阵凉意铺面袭来,他才轻声道:“你是第一,天下人都信你,若以你的名义来抨击武家刻意漏题泄题,包庇京中的其它势力,虚伪不公呢?” 蓝沐秋惊厥得往后退了两步,只感叹墨天鹄是真敢想,她就一普通人,哪有那种通天的本领? 怪不得所有人都被抓去重新检验有没有夹带小抄,原来是想将这条罪名安给武家。 考试的人如此之多,总保不齐会有一部分夹带小抄,并且恰好就蒙上了考题的,那样作为“证物”呈上,武家只怕是有口难言了。 站在门沿前,暖烘烘的燥热一片,她微微镇定了下,笑道:“您真是说笑了,我哪有那种颠覆武家的能力?” “哦?”墨天鹄的眉毛微微一凛,笑意更甚,道:“你没有?那你还是太不自信了。你与武澈白通信往来如此之密,他又为你做了如此之多,以及武家和魏樱的勾联,这些是没有痕迹的吗?” 蓝沐秋死死咬住嘴唇,笑意更甚,接口道:“那我岂不是更不能抨击他了吗?否则将牵连我自己啊。” 墨天鹄微微抬起眼睫,撇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就知道你会如此说,你只需说武家一直拉拢你,你是被迫的就好。” 蓝沐秋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混乱不堪。 为什么每次就恰好非要让她当那个棋子,她不想沾染的啊,更不想负了任何人的心意。 武澈白待她没的说,钟翠花、前任县令都是由他暗中帮忙解决的,她没提起感谢的话,却不代表她没有放在心里。 而武家也待她如此之好,以上宾之礼相待,丝毫不因她是平民而轻视了他。 况且,魏樱老师看似和武家不和,可背地里也是互相欣赏、亦敌亦友的,要不然武家也不会暗自默许武澈白去帮她,还去看望魏樱。 怪不得……怪不得朝廷一直没有表示,原来墨丞相一直都知道,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就等着武家和她往里跳呢。 可……若她答应了墨丞相抛来的橄榄枝,她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负心人。 于是她叹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墨天鹄又是笑了,笑意更甚,像只狐狸一样笑得让人捉摸不透,道:“你答不答应并没什么分别,何必做无谓的牺牲?你且知道,你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改变不了结果,只是起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 是啊,她只是牺牲品罢了,可……迫于生计的推波助澜就没错了么? 屋内一片沉寂,墨丞相最后又添了句:“你听从了,我保你将来高官进爵、名震全国,你现在能达到如此地步,尚且都是我赏你的,你知道我有这个本事。你我同是穿越者,物伤其类的道理……” 没等他说完,蓝沐秋就毅然地皱眉打断道:“我和你并非同类,人并非是以来自何地而分类的。” “我知道你有骨气。”墨天鹄转过头来,倚着轩窗淡淡一笑,道:“要不然也不会选你当这个棋子。让你来做,就是看得起你。” 蓝沐秋偏过头去,汗滴滚滚落下,腮帮子都咬的死死的,一字一顿地道:“若是我不从呢?” 墨丞相又笑了,眼中却不带一丝温度,道:“我说过,你怎样选择,其实并不会改变结果。但对于你来讲,可谓是致命的打击。若你不答应,那么你的第一自然也是通过作弊得来的咯,该打就打,该杀……就杀。” 原本他的眸中还满是笑意,但说起那“杀”字时,他的笑意骤然停止,只剩下无尽的冷寒。 流放之囚徒 第78章 牢狱之灾 · 蓝沐秋只静静地看着她, 眼神中波澜不惊,在瞬息万变中显得格外冷淡,就像置身事外一般。 两两对视, 眼神交锋中,有无数的寒意闪过。 墨丞相狭长幽深的眼睛眯起, 与蓝沐秋冷淡镇静的眼神对视, 竟分不出胜负。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最终, 墨丞相眯起眼睛,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淡淡地道。 话音刚落, 先前押送蓝沐秋的几个女子又出现了,然后押送着蓝沐秋离开了房间。 一路无话,干燥的地纷纷皲裂开来,像是被折磨了许久,地上一点儿水汽都没,空气中也是,干燥得不成样子。 高温如火,烤得让人简直要熟透了,整个人都黏糊糊的, 连鞋袜似乎都粘在了一起。 这种极端的天气,正如蓝沐秋极端的心一般。 到了地牢里, 蓝沐秋倒是感到凉快了,可是那种阴冷森凉的寒气阵阵沁入肺腑,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彻天际,腥臭味的腐尸气弥散开来, 她又烦了。 黑暗中,唯有火把的一点儿火光在其中微颤, 锈迹斑斑的栏杆是与光明外界唯一链接的出口。 蓝沐秋忘了在这里住了有多久,吃喝睡都在这不透气的地方,感觉像一只待宰的猪,极度消耗心神。 其间,云念初三番五次的申请,许是墨丞相还想通过云念初来使蓝沐秋回心转意,所以允许了他见上一面。 二人隔栏杆相望,久久无言。 蓝沐秋伸出手,穿过栏杆,云念初立刻顺手握住,蹲下身来,轻轻用苍白如纸的脸蹭了蹭。 她犹豫良久,轻声道:“你……” 云念初用嘴唇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头随着嘴唇的颤抖而晃了晃,似在回味,他轻声道:“妻主,我懂的。” 她的手很凉,但云念初的唇却是温暖的,似乎能融化掉一切的痛楚。 这指尖温度的传递,倒让蓝沐秋凭添了些信心,勉强笑道:“与你无关,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 良久的静默,最终还是云念初开口了,道:“妻主为气节而死,您去了,我也会去的。” 蓝沐秋原本还有一点点儿的眷恋与不舍,还会残留一点儿最后的期盼与挣扎。 因为的确,她改变不了什么,她爱惜自己的生命,因为她爱云念初,爱他的温柔和给她的家。 若云念初都这样说,那她没有别的话说了,于是笑道:“我不要你了,你把孩子养大就好。” 栏杆的阴影一条条遮住了他的脸上,将他苍白的脸分割成了好几块,阴影遮盖住的是大黑一片,无遮盖的地方是全然惨白的。 云念初用手指在他手心写下字迹,道:“武家将有大变,但不知将以怎样的方式收场。” 蓝沐秋轻声道:“或许抓的抄袭者越来越多了吧?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了,你我二人并非是唯一的倒霉炮灰,或许这样想还有些安慰。” 突然,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墨天鹄会让她名声鹊起后再除掉她了,只不过是顺道可以向民众做个铺垫罢了: 连她这样的朝廷认证之人都可做出这种事情,武家如此世代忠诚,将来做出叛逆之事也是有可能的。 她生,对朝廷有利,她死,对朝廷有利,她永远都是一颗棋子罢了。 沉思良久,云念初看着她发红的眼眶,轻声道:“妻主,我都明白的,信我。” 良久的无语,二人只紧紧地攥着彼此的手,静默无语。 一语终了,捕快来催后,云念初才恋恋不舍地走了,转过头,他便不再回眸,他怕一旦看了一眼,他的怯懦就会流淌出来。 他已经不再相信自己的气节了,他甚至会想,若是妻主能够活下来,成为什么样的人又能如何呢?负了其他人又能如何呢? 可是不能,他爱的就是这样不愿舍弃情义的蓝沐秋啊,背负了道德的负罪感,将是一生的痛楚。 灯火幽微,出了牢狱的大门,刺眼炫目的阳光传来,仿佛和刚才如泥潭般暗黑的牢内是两个世界了。 牢狱内,蓝沐秋轻轻地将唇角扯开一个弧度,走向秸秆做的床上,坐了下去。 顿时噼里啪啦的响声传来,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进过食了,只喝了一点儿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甚至来一个看管牢狱的人都没有。 无言的寂寥与孤独,她知道,有人想让她低头。 先是看似放宽要求,此刻不折磨她,却是要摧毁她的定力,等她自己犯了嘀咕,墨天鹄将再动用酷刑,摧毁她的身体。 沉默着,她默默取下那定情发簪,与其任人到时候羞辱,不如自己知趣些。 若是在身体最痛楚的情况下,她怕自己挺不过去,她从来只是一个普通人。 见过云念初一面,已然给了她足够的勇气。 那定情发簪,是她俩爱情的见证与守护,她执起发簪,只觉得梨花木的质感是那样鲜红,就像血液一样。 她将那尖头对准粗糙的瓦砾墙壁,轻轻地摩擦着,那尖头便变得越来越尖。 若她活着,或许还会成为要挟武澈白的筹码,等到执行死期那天,难保墨天鹄不会逼武澈白再出手,那朝廷便又多了个名头。 若她活着,云念初就会永远有危险,因她而被威胁。 她不想成为筹码,更不想对不起任何人。 思及此,她将那砥砺了的尖头对准了自己的手指腹,将其中的每一个指尖戳破,直至血肉模糊,指纹不再。 十指连心,每戳一下,锐利的刺便挤入她的肉里,钝炖又刺痛的感觉下,涔涔的鲜血渗了出来。 纵使这样,朝廷还是有办法以她的名义定她的罪,她当然知道。 可是,认罪和被迫认罪是不一样的啊。后者,她挣扎了,还是没有办法,因此她可以原谅她自己。 思及此,深吸了好久,灯火幽微下将她的身躯倒映成了剪影,仅有些朦胧的黑暗,微微的光晕弥散在她的轮廓,显得在冷调下有了一点儿暖意。 咬咬牙,唇角被咬破开来,腥气弥散开来,她狠狠心,一下子将定情发簪狠狠插入了自己的脖颈。 痛、痛、痛! 刹那间,鲜血撒了一地。 第79章 饮下毒酒 · 夏日正午, 光天化日下,京城最繁华街道中,人流攒动, 接踵而至,纷纷聚于一处, 来看今日最新的热闹。 跪于高台上的蓝沐秋不免溢出一丝苦笑, 俯视着底下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的众人, 她毫无感想,目光仅在不断搜寻着云念初。 脖颈间缠着白布,疼痛阵阵袭来, 她已然卸去了枷锁,便轻轻地用芊芊玉指摸了摸。 她没想到,她竟又被救活了,而且,墨天鹄为了实施计划,还立刻定了她抄袭的罪,令她跪于台上,今日就亲自对她施行死刑。 底下的众人,无一不露出了扼腕叹息之情, 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墨天鹄立于高台之上的不远处,冷淡地道:“半盏茶的时间, 选一个吧,若是你临时改了主意,也来得及。” 蓝沐秋微微晃过神来,看向她前面的桌子, 上面赫然摆放着白绫、毒酒,一旁不远处, 还有老虎钳。 沉默着,她抬起头来,再度看向了底下,眼中又扫过一排又一排,然后顿住了。 她没看见云念初,却看见了魏樱和煜恣风,她俩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其中,有不解,却也有了然,有心疼,更有无奈。 若是蓝沐秋在此之前,在冬至时跑了,小村离边境不远,又无势力把守,倒还好说,可今日之中,重兵把守,整个京城都布满了天罗地网,根本就是刻意下套罢了。 而且,朝廷竟还下令,谁敢阻挠或是求情,谁就是蓝沐秋的余党,自然也要判罪。 高台之下,武澈白却已是气的不行、急的不行,于是低声对旁边的云念初冷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出了这样大的事,早先竟不告诉我?” 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何他三番五次拜访,云念初都将他拒之门外、称病不见。 他倒是知道朝廷一直在秘密抓些作弊者,可他想着怎样都不至于波及蓝沐秋的,毕竟她这样的人,根本无需作弊,他便也没有多想。 结果今天中午竟然才临时路上听到别人谈起,说是要除掉道貌岸然的蓝沐秋以儆效尤,事情来的突然,他竟连个最起码的准备都没有。 云念初站在如潮汐般滚滚而动的人群中,唯有被武澈白抓紧了手腕,才不至于被人群挤走。 他浑身都沾染了病态二字,冷声一哼,笑道:“可是告诉了您又能怎样呢?将军的法子也无法那么几种,劫监狱,劫法场,或是求情。无论哪种,都是不可为的,我家妻主亦不想牵连任何人。” 顿了顿,他轻声道:“将军,劝您快逃吧,武家将会大变。而我会在这,在妻主走后,将孩子拉扯大,再随她而去,永远陪她。” 武澈白却只觉得他神经兮兮的,武家怎可能大变呢?查出了这样多的作弊者,圣上可是亲自下令,褒奖了他武家作为主考官兼审判官,清正廉明呢。 想到这,他不免无奈道:“谈正事吧,秋姐姐到底为何被抓?” 云念初的身子顿了顿,笑意更甚,道:“我谈的就是正事,您少年义气,发现不了异常也是自然,可我不信您的娘亲也会毫无所感。” 这话倒是让武澈白有些犯了嘀咕。 这倒是的确,似乎母父近日来都有些郁郁寡欢,总看着他连连叹气,却还强装镇定。 晚间,娘亲对他笑道:“澈白,你不是最喜欢游览男尊国的名川古迹吗?今日你便挑几个随从去吧,记着带上伶月那孩子。你也该和那群男尊国将领联络联络了,毕竟是朋友呢。” 那时他便激动地点了点头,毕竟从前娘亲一直反感他与男尊国将领交朋友,还说圣上疑心病重,将会不喜。 然后,娘亲竟还笑着道:“从前娘总担忧你和伶月的交往,现在想想是娘总顾虑太多。若是真心实意,倒也没什么不可,人活一遭,临到最后,才会发现没什么浮世虚名是比身边人更重要的。” 从前,娘亲还总是反感他和伶月交往过密,三番五次地点拨他伶月是男子,可以做最好的朋友,甚至也可有点别的感情,但万万得成亲留后。 而那时,他只当娘亲突然转了性了,便连连点头,还觉得娘亲真是好笑,他明明对伶月倒……倒没有那份儿心思的,只是为了娘亲少说他几句,他也没有再反驳就是了。 当晚,他便被赶了出来,还特意被约法三章:趁天黑走,为了少惹事得每天易容,不得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 他隐约好像记得,娘亲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孩子,我承蒙先帝庇佑,一生都是帝王家的人。无论怎样,不要恨皇家,一个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而他的爹爹也难得地红了眼眶,对他道:“走了好啊,澈白大了,总要学着长大的,去了男尊国便多住上几个月,有事了,娘爹也会替你挡着的。” 结果他开开心心地走到途中,听到蓝沐秋出了这档子事,只得又火急火燎地过来了。 在一旁的伶月打断了他的思虑,急道:“怎的可能?武家可是终生为皇家耗尽心血啊,将军功高盖主倒是不假,可是他早已将虎符还了回去。” 云念初见他面色有恙,自然知道猜准了,于是轻轻一笑,道:“将军若是执意要看,那便请不要回家,就在家周围暗中观察着,我估摸着就这几天了。” 武澈白有些疑虑地颤声道:“不可能……可罪名是什么?” 这几日,武家可是受尽了夸赞奖赏的啊,完全没有任何错处,连那些作弊者,都是以武家出面动手处理的啊。 云念初暗自神伤,道:“我本以为,皇帝将以武家暗自放题为由除掉武家,但不曾想,皇帝真是精明……直接将几派搅在一起,使其内斗便可。” 武澈白没来得及细问,云念初却又道:“将军离开时可要注意,有人为了顺藤摸瓜,一直在暗中跟着我呢。” 武澈白脸色一变,才默默观测了起来。 的确……有人监测他俩!该死,他太过心急,竟没有发现! 可这些……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再问,台上的墨丞相已然开口道:“时间已到!蓝沐秋,你选什么?” 蓝沐秋微微缓过神来,她看向了面前的三样,倒有些犯难。 吊死的话,那种窒息感,她不想再体验一次,砍头的话,没法留个全尸,她至死也不想让云念初伤心,她曾和云念初约定过,死后也得魂归一处,再做对妻夫。 想到这,她默默端起了装着毒酒的玉杯,以做示意。 墨丞相却笑意更甚,朗声提醒道:“你可知道,毒酒是这三项里,最疼痛最剧烈的?” 蓝沐秋微微敛了下眸子,道:“我知道。” 正当她要喝下前一秒,台下却传来一声大喝,道:“慢着!” 但说话的,不是云念初,不是武澈白,而是伶月。 伶月看着被云念初捂住嘴巴还在挣扎的武澈白,在他快要喊出来的前一秒替他喊出来了。 武澈白才猛然发现,伶月竟在刚刚就把易容擦掉了,恐怕早已做好了打算。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打算呢?他分明和他一样,什么准备也没有,只有这一条命罢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伶月冲武澈白微微一笑,眸中带了些许的柔情。 “若是将军一定要救,那么就让我来为将军做一次牺牲吧。” 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过头默默冲台上一笑。 众人也是有些迷糊,完全不能明白忻月白右卫又是打的什么心思,若是为蓝沐秋求情,这可是死罪啊。 伶月朗声往上走,扯谎道:“蓝沐秋是我心心恋恋爱慕之人,她的人品我最清楚。不瞒众位说,在她与云念初和离后,我与她渐生情愫,就差成亲最后一步了。” 顿了顿,他道:“我作为忻月白右卫,为国厮杀多年,想必有这个薄面。” 墨天鹄却觉得好笑,没想到没把武澈白炸出来,却把伶月炸出来了,但也无甚所谓,他就不信武澈白能沉得住气。 于是,墨天鹄微微一笑,道:“可您终究没与蓝沐秋成亲,您的地位,还不能为他脱罪。” 他的言下之意非常明显,摆明了就是要武澈白出来。 武澈白一听,更是难以憋住,但云念初适时提醒道:“你想让武家牵扯到吗?” 仅这一句,他顿住了。 而伶月则淡然一笑,道:“我并非是想给蓝沐秋脱罪。” 墨天鹄微微一抬眼眸,他倒觉得也真的有趣,完全不能理解伶月的动机在哪里。 京中倒是有伶月暗恋武澈白的传闻,可蓝沐秋是武澈白的爱恋之人,伶月应该巴不得蓝沐秋死才对啊。 于是他微微眯起眼睫,笑道:“哦?那么右卫的意思是?” 伶月默默笑道:“我的意思是,女尊国一赏同赏,一罚可代替惩罚,虽然我还未曾与她成婚,可不知是否有这个薄面,替她受罚?” 墨天鹄微微一笑,道:“我知将军有免死金牌,可这并不能给别人使用啊。” 伶月眯起了桃花眼,转身看了一下武澈白,看到了他那如羊脂玉般美好的脸上流下了错愕心痛的眼泪,只觉得分外值得。 于是他笑道:“不用,我只替她去死就好。” 只要能让武澈白高兴的事……他都愿意做。 能让将军为他心痛一次,他此生无憾…… 就在这时,蓝沐秋打破了这种凄凄惨惨戚戚的氛围,艰难地道:“大哥,你们能不能注意一下我?我才是今天的主角……刚刚我已经喝了!” 第80章 流放之路 · 众人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蓝沐秋身上来, 只见她的长睫微微颦蹙起来,似是忍耐着什么非人的痛苦。 尽管蓝沐秋已然在尽力忍耐,可是那种烧灼的、侵入脾肺的痛苦, 令她几乎无法忍受。 她不自觉地呻.吟出声,死死地抵住肚子, 不停地攥紧自己的衣衫, 将它揉紧直至皱了起来。 乃至指节发白, 她仍无法克制,衣衫近乎要被撕碎开来,她只觉得肚子上仿佛漏了一个大洞, 岑岑地透着风,偏偏那大洞还被烧焦了。 伶月也不免颤声道:“有解药吗?” 墨天鹄冷眼旁观道:“此药无解。” 伶月更加愤怒,道:“你真狠毒!” 墨天鹄唇角含笑,道:“右卫不是要我给您个薄面么?好,若是蓝沐秋能大难不死活下来,我便保她一命。” 蓝沐秋像是要癫狂了一般,浑身不住颤抖,不免去挠身上的肌肤,直至满是血痕。 然后, 她瘫倒在地,不住地痉挛, 口吐白沫,连带着黏腻的血丝,整张脸狰狞而恐怖,下意识地撞击着台子, 只把台子撞得砰砰作响。 然后,她死死地盯住台下, 模糊的视线中,她只想再看见云念初一眼,看看她们还未曾降世的孩子。 那时,云念初曾问过她,孩子叫什么,她想了好久也不知道,翻了好几遍字典,却找不到一个心仪的名字。 她无比郑重地想了好几天,只觉得什么字都配不上她的小孩。 想到这,她大喊道:“蓝思初、云思秋!” 口中的鲜血溢出,使她呛到,那喊出的话,像是费劲了她毕生的力气一样,嘶哑难听,几乎咆哮。 众人不解,云念初却是明白的。 妻主是在说,若是男孩,就叫他云思秋,若是女孩,就叫她蓝思初。 从前,妻主答应过的,若是男孩,随他姓,若是女孩,随妻主的姓。 想到这,他不免.流下泪来。 他到底何德何能,会遇见蓝沐秋呢?这人明明还说过,等不忙了,会嫁给他,她既想嫁也想娶,只因她爱他。 可再见时,恐怕已是天人永隔了。 似是感到了浓重的悲伤,蓝沐秋下意识地望去某个方向,果然看见了他那张如白墙般白到毫无活气儿的脸,心中一片疼痛。 慢慢地,她不挣扎了,忍着撕裂融化筋骨的疼痛,强制忍住这份儿疼痛。 若是她一直颤抖,云念初会心疼的。 思及此,她死死地咬住牙,忍住疼痛来袭,墨天鹄曾告诉过她,那份儿毒药将会慢慢侵入她的肺腑,慢慢摧毁她的身躯,然后才会死亡。 她闭上眼,任口吐的暗红血液浸满全身。 全场安静不已,只剩重重的喘息声。 近乎过了好久,至少是一个时辰,蓝沐秋慢慢坐了起来,也很疑惑,她怎么还没死? 而且,她好像感觉,身子慢慢地也不疼了? 底下的云念初眼皮一跳,却仿佛想起了什么。 那个药,那个武将军给的可治百病、解百毒的药!那个,他每日一顿,定时会偷偷浸泡在茶里,再给蓝沐秋喝的药! 刹那间,云念初再不可抑制地哭了出声,而且哭声越来越大,再也难以克制。 伶月见缝插针地道:“哎?丞相,您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她既然没死,那是不是就可以免除死刑了?” 看到这一幕,墨天鹄微微一笑,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了一般,道:“好,既是没死,真是上天眷顾的情缘。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发配边疆吧。” 一听这话,众人皆惊,连武澈白都是,完全没想到他竟会直接答应。 但转念一想,发配边疆也和赐死差不多。 边疆日常战乱,冰天雪地的,里面的人也都肉弱强食,进去的人也都活不了几年,就算蓝沐秋侥幸在毒药浸染后活了下来,可身体也会大坏的,如此一来...... 墨天鹄说完,一旁傲立的侍卫便立刻上前,将虚脱了的蓝沐秋带走了,还不免噤起鼻子,为满是血味的感觉直泛恶心。 如此,事情便迷幻地告一段落了,谁都不曾想到,蓝沐秋竟真的活了下来。 连晚上时,魏樱带着煜恣风去找了云念初后,都疑惑地直泛嘀咕,到底墨天鹄是图个啥啊。 去了边疆,到底是不比京城,若是想让蓝沐秋在他们手底下作为筹码,他就得增兵许多才能保证蓝沐秋不被掳走。 毕竟天高皇帝远,若是她们去了边疆打点,也仅仅是打点一些地方官和侍卫就可,那些成天刀口舔血的人可不畏惧中央,肯定会贪的,那么蓝沐秋不就有可能又缓和过来了吗? 对比于他三人的忖度疑虑,武澈白带着伶月则显得疲倦又难熬的多。 他俩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些跟随的人甩开,然后因着对武家宅院的了解,才趁黑翻墙跑了回去,想侧耳听听到底发声了什么。 一路上,武澈白只觉心惊胆颤,那些娘亲娶的小侍竟纷纷收拾了细软正要离开,而那些家丁也都收拾了满满一大包裹,正往外面赶去。 偌大的宅院,好似空旷了一般。 他好像这才有点儿相信,仿佛云念初说的是真的。 可怎么除掉武家呢?他左想右想,也不能明白,又不能再回去问娘亲,若是问了,娘亲铁定是要怪他回来的。 于是,他和伶月,默默走到了武忠兰的宅院翻了进去,然后默默地在窗边蹲下,想要窃听一二。 而屋内武澈白的娘亲和爹爹也果真在对话,像是毫不畏惧了的模样。 只留一盏小橘灯在黑夜里幽微做颤,而不似往常灯火通明,大红灯笼挂满整院的模样。 只听祝敛道:“那些值钱的东西都让家丁搬了去吧,没必要留着。” 武忠兰轻声道:“放心,稍微值钱的我都给了,但太过值钱的,他们要了,反而有灾难。” 屋内沉默了好久,导致武澈白心乱如麻。 在重压之下,仿佛才猛然明白似的。 或许朝廷让武家出面,就是为了让武家成为众矢之的,当这个恶人来得罪其它家族。 此事牵连众多,皇帝或许越是褒奖武家,那些被牵连了的家族与官员就对武家恨意越深! 夜晚微凉,可这一瞬,武澈白却惊起了一身冷汗。 屋内,暖黄色的烛光下,二人的身躯仿佛被凝固成了剪影。 只听武忠兰道:“你为何不走?” 祝敛道:“我是你的夫,妻夫应当同在,我当然不走。” 武忠兰道:“你不我怨吗?” 祝敛道:“当然恨。” 武忠兰叹道:“那你这又是何必,嫁给不爱的人,自然没必要同她赴死。” 祝敛冷声道:“我没说不爱你。” 武忠兰笑道:“那你不爱魏樱了吗?” 武澈白:“......”我的娘啊,你俩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第81章 武家剧变 · 只听祝敛轻轻一叹, 道:“爱啊,为何不爱?魏樱乃真谦谦君女,举世无双, 忠义两全,此世也唯有煜恣风能配得上了。” 武忠兰又笑了, 道:“魏樱忠义两全, 难道我当初忠义当今圣上便不是忠义?你因此怪我数十年, 可先帝对我有养育之恩,她对我曾言,‘忠于最终九女夺嫡的圣者, 无论是谁’,所以我听了,有何不对?” 祝敛叹道:“没什么不对,只可惜当今皇上阴险狡诈,你分明也是知道的,却还要......罢了,我往常以为你是贪图荣华富贵才忠的当今皇上,今日见你坦然赴死,才知你的为人。” 武忠兰道:“我今日也是, 恐怕你我二人都对彼此有些误解。你以为我是贪图富贵,我以为你并不在乎我。” 祝敛无奈地叹了口气, 道:“都老妻夫了,全过去了。” 武忠兰叹道:“其实你何必惦着魏樱,这些年来我待你不好吗?从来不叫其它小侍留下我的种,还为了你的身子只要了两个孩子, 你该知足了。” 祝敛轻哼一声,淡淡道:“你是待我很好......可我唯独羡慕煜恣风可以获得魏樱的一世偏爱, 魏樱一生只全心全意待他一人好。” 武澈白:“......”这是我该听的吗? 屋内,武忠兰仍似不服气地冷哼一声,道:“魏樱这样的人,才没有女子气概呢,成天追着夫郎后面跑......” 祝敛笑道:“我看你是羡慕煜恣风地位卑微,却能得到魏樱这样好的人吧,既是在乎魏樱,又为何偏又不敢承认?” 沉默良久,武忠兰才有气无力地辩解道:“你倒是了解我......不过我仅是把她当成一生劲敌,很是欣赏罢了。” 屋内传来祝敛的一声嗤笑,道:“真不能明白,你是怎么好意思对白儿说起那些话的,你都能喜欢魏樱,为何白儿不能喜欢月儿呢?我看月儿虽身为男子,但勇敢坚毅,倒是挺好。” 屋外,武澈白惊慌地看向伶月,四眸对视,只见伶月的眼中,也满是惊恐。 这......这信息量属实有点大了。 屋内,武忠兰还在虚虚地申辩,道:“那不是......算了。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会只待你一人好的。” 祝敛又是一声笑,道:“不必,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况且人也没有来世。” 须臾片刻,武忠兰笑道:“有时真不免觉得人生无常,就像我明明全部按照她的旨意去做了,但没想到她仍是不肯信我。” 武澈白猛地抬头,耳朵树立的更高,想到听仔细些。 里头祝敛笑道:“何必想的太多,自取烦恼?” 武忠兰道:“如何不想呢?我并不怕别人报复我,我只在想,我一生替她做事......她令我去做,再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并不怨她,但背后她有没有再暗示那些富家子弟来杀我,才是我关心的地方。” 武澈白心道:这个“她”想必说的是皇帝了,这么说,是娘亲受到指使去彻查作弊此事,而后皇帝又在背后挑唆,令那些其它家族对武家不满,默许这些人对武家动手的咯? 微微的风声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如风铃般晃动,往日武澈白最喜欢武家的绿植混合暖风吹过,只觉是那样舒适惬意。 可今日,他却只感到冷冽惊悚,似有寒风,似是寒冬。 呵......最是是无情帝王家。 没等武忠兰说的更多,武澈白却猛地被伶月抓住了手腕。 “外面,有人!”伶月一直将耳朵贴到地上,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自很远传出,便猛地拉住了他。 武澈白却宁死不依,大喊了一声“娘”! 伶月来不及拉住他,可只这一声,屋内却都听见了。 武忠兰和祝敛大惊,连忙跑了出去,却看见武澈白和伶月都在于此,她俩竟是因为武澈白二人轻功太好、她俩又太过忧心忡忡而没有发觉。 她俩只叫伶月赶紧带着武澈白走,而武澈白却是急了,冲上前去想要扯住她俩的衣袖,颤声道:“娘,爹,咱们跑吧,澈白不能失去你俩!” 可此时情况危极,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已无法诉说,武忠兰看着唯一的儿子,已是心痛不已,不明白他为何又跑了回来。 若是他们跑了,皇家又怎肯放过她,即便是武澈白,皇家也不会放过的。 她已经为皇家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微微幽颤的灯火,在风的吹动下,像是鬼影一般照耀开来,不断舞动,烙印在四人的脸上。 武澈白已然全身颤抖,完全不敢相信,怎么会仅仅半个月不到,武家就从恩宠无限坠入到了无限深渊。 可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啊,娘亲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啊,武家世代忠诚,又做错了什么呢? 武家不替皇家做这件事,皇家会以她不够忠诚而责怪于她,若是武家坦然赴死,那就真的轰然倒塌了啊......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武忠兰微微一敛眼睫,见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份儿剧变,便轻轻抱住了他,低声对他道:别怕,娘在呢......” 然后,她就给伶月递了个眼神,伶月会意,立刻偷偷上前。 手下猛地一劈,她就向武澈白的脖颈打去,想令他晕厥,而武澈白虽然对她没有防备,可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下意识就要用手去挡住。 就在这刹那,伶月猛地上前,从背后突起,直击他最薄弱的地方,没有防备的武澈白就这样呃的一声,就要倒下。 武忠兰立刻从怀里掏出药丸,生怕他再醒来,硬生生地给他灌了好几粒安眠药。 随后,武忠兰对伶月道:“带着他,不要回头,跑到男尊国去吧,白儿就交给你了。” 伶月已然满头是汗,像是被水洗了一般,湿透了,可也来不及再多问,直接点了点头,道:“家主放心,若是公子有事,我伶月一定死他前头!” 说罢,他就扶住武澈白,踉踉跄跄地将他放到马上,自己也上去,一声“驾”响起,混合在浓重月色之中,他便一溜烟地跑了。 蓝光幽幽,乌云遮日,院内一片凄冷安静,使武忠兰和祝敛的脸庞都被染得格外静谧幽深。 然后,她们安然自若,傲视门口,立于院中,静静等待那一群报复者的到来,甚至不想拿一把剑去阻止。 武忠兰只不免感到有些无奈,一生的情意,从少年时起,她忠诚了一生的人,原来从没信过她。 那么坦然赴死,将是她最后的决绝。 祝敛轻轻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就着冷风轻轻道:“你膝盖的伤好点了吗?” 这伤......尚且都是为了救皇帝而伤的。 武忠兰将女儿送入边境,将儿子送入边境,她未曾抱怨一声,可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皇家连她唯一的牵挂、与世无争的武澈白都不肯放过...... 武忠兰攥紧了他的手,只感到这是茫茫黑夜中唯一的温暖,于是轻轻道:“有你在,好多了。” 话音刚落,一声声坠地之声响起,许多蒙面之人纷纷踏入院内。 其实,不用说,武忠兰也知道是谁,她只但愿,儿子不要以恨意活着,更不要再踏入这些腌臜之地半步。 她不免想起了从前。 从前,当今皇帝还那么小,仅是皇女罢了,会怯生生地叫着她姐姐,并不像太女殿下一般冷眼待她,歧视她仅是先帝养女。 那时的当今圣上不会像其她人一样听信那些谣言,以为她是先帝的私生女、血脉不纯。 那时,她将当今圣上当成孩子一般抱起,而那孩子则冲她微微一笑。 半辈子,她助这个孩子夺下江山,使这个孩子从皇女成为当今圣上,为这个孩子厮杀半生,才发现,当初她并没有看见,这个孩子怯生生的眼中藏着的野心与抱负。 那时,她还纳罕,为何先帝暗地里唯独对这个孩子青睐有加,明明这个孩子体质阴弱,是个药罐子,现在想来,却似乎明白了。 先帝要的,仅是一个有野心的继承人,是谁并不重要。先帝要的,仅是一个能辅佐那个继承人的忠诚者,才会将她养在身边,一生叫她欠了皇家的。 这些前朝往事,她宁愿随着风声,仅她一人了解背负,然后埋在泥土里。 作者有话要说: 武澈白就遗传的他娘……男女通吃 如果没有看魏樱前传的话,可能有点难以理解武忠兰完整的情感脉络……但是不要紧,这篇不用了解! 后续也会再慢慢侧面点明的 突然想开篇武忠兰重生,不再沾花惹草只爱祝敛一人的文??? 第82章 孕果将要破壳 · “念初啊, 守了好几天没合眼了,歇歇吧,师父老师替你在这守着。”煜恣风见云念初死死守在孕果的周围盯着, 不免有些心忧,便开口道。 幽幽黑夜, 油灯在孕果前被风吹的一颤一颤, 云念初眼眶发黑, 嘴唇干裂,整张脸毫无血色,已经数不清自蓝沐秋喝毒酒后多少日没有睡觉了。 见师父站在他身边, 他乌黑又毫无波澜的眼睛才动了动,然后摇了摇头。 然后,一双执着到偏执的眸子,又死死地盯在了孕果前。 按道理讲,孩子就该在这几日降生了。可是蓝沐秋身体大变,连孕果都受到了影响,这几日孕果病怏怏的,甚至都不再那么乐意动弹了。 这些日子,孕果里的孩子总是用脚踹一踹孕果的表皮, 像是想撕裂开来地顶出一个凸起,而后就立刻瑟缩回去, 像是累了一般,不再动弹了。 看不见孩子出来,他害怕。 这是妻主唯一的血脉,这是妻主唯一嘱托他的事情, 这是他唯一还活在世上的理由。 “初儿啊,乖乖出来好不好, 爹爹怕……”云念初跪在孕果前,近乎哀求地对着孕果喃喃自语,尽管也不知道孕果能不能听懂。 煜恣风不免有些踌躇,犹豫要不要过去安慰安慰他,却被魏樱抓住了手,眼神示意地摇了摇头。 在魏樱的暗示下,他猛然想到云念初从前曾告诉她俩:若是男孩就叫他云思秋,若是女孩叫她蓝思初。 这一刻,他立马心领神会。 况且,明明孩子没有出来,云念初却已经叫孩子“初儿”了,那么他在心里一定笃定死了孩子会叫“蓝思初”,是个女孩,是蓝沐秋唯一的生命链接,自然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不见孩子出来,云念初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等煜恣风回想的更多,孕果却像是听懂了云念初的话一般,微微发出了一点儿亮光,然后开始了微微颤动。 “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云念初不免有些担忧。 明明《孕果孵化手册》中说明,孕果发出剧烈亮光和抖动时,母父将其抱紧,为它灌输气血,孩子就将降生。 可这反应也未免太小了。 煜恣风也是有点儿诧异,纵使他也生过孩子,可却不曾经历过这种情况啊。 若是孕果这样微弱,恐怕是母父两人中有一人情况危急或是已不在人世了,所以孕果才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想到这,他连忙镇定下来,不敢告诉云念初实情,指挥道:“没事,这也是很常见的,只是孩子虚弱了点儿,念初,你抱紧它。” 云念初立刻照做,抱紧了孕果。 那一刻,孕果仿佛有感受了般紧紧晃动起来,云念初连忙更加用力地用双臂夹紧它,躺在地上,手脚并用,抱紧了孕果,生怕它再自己颠出去摔倒。 此刻,他只感到自己的肚子像是被挖空了一般,浑身虚弱的要命,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吸盘在吸着他一样,一刀又一刀地在他肚子上剜肉。 按照《孕果孵化手册》上说,这是孩子在出生前的征兆,孩子在掠夺其母父的气血,为自己的破壳做准备。 若是母父气血不足,则孩子的力气也会不足,将会破壳困难,极易胎死果中。 这些日子,他疯狂的大吃大喝,生怕自己体质虚弱,仅有自己一个人,难以供给孕果。 可食量又怎能是人为控制的呢,他吃到恶心想吐,又赶紧做了饭再继续吃,连煜恣风都看不过去了,说他这样太痛苦了,心情不好,孩子会受到影响,他才停止了增重计划。 砰砰砰。 孕果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肚子,像是觉得吸不到了发脾气一般,令他只感到似乎被剜开的肉上鲜血淋漓,却还被撒上了盐,还被人狠狠地按到了伤处。 可他却仿佛忘记了疼痛一般,甚至在巨大的痛苦中感受到了一丝畅快。 这是妻主的女儿……长的会和妻主一样可爱…… 这是妻主留给他的寄托和责任……这是上天的恩赐…… 他此生身为小倌,从不曾期盼过,可以留下妻主的种…… 想到这,他有些意识不清地喃喃道:“初儿别怕,爹爹在……” 他心底里满是蓝沐秋的脸,恍惚破碎的生活片段炸裂在他的脑海中。 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有发觉到,他惨白无力脸上,嘴角边缓缓溢出了粘稠又殷红的鲜血。 煜恣风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平常若是出现这种情况,只需委屈一下女人,到时候上去给孩子吸气血就行了,总不至于发生什么人命,所以女尊国的孩子一向只在家里接生便可。 这云念初只有一个人,若是还继续下去,恐怕孩子没有吸够,他就已经不行了。 于是他急到去拉云念初,凶道:“快放手!” 云念初脸色甚虚,汗如雨下,像是濒死之人一般,可他却死命地抱住,摇摇头,喃喃道:“妻主的女儿,妻主的……” 魏樱也急了,甚至顾不得礼仪,抓起云念初的衣襟和胳膊就往后拽,发狠道:“你想一尸两命吗?孩子没了就没了,你没了,我俩怎么向蓝沐秋交代?” 她俩拽着云念初,都快把衣衫跩碎了,云念初大半个身子都快裸.露了出来,可她们也只拽动了衣服,云念初还在继续抱着。 见他如此执着,煜恣风只好立刻跑去孕果的那一侧,想去拉孕果。 云念初模糊中见了,连忙大喊:“师父不要!孩子没了我活着的意义也没了!” 魏樱二人听后,瞬间也微微卸了力气,随后立刻继续拉扯,力气只比从前大了更多。 煜恣风只恨不得踹他几脚,于是恶狠狠地道:“没出息!混蛋玩意,把这个蛋当成自己的全部干嘛?蓝沐秋是不会想看到这一幕的!” 没等三人说下一句,孕果砰的一声,生生地将三个人弹的手臂一颤。 云念初是最为激烈的,直接被弹到被往后滚了好几步,鲜血从他肚子中渗出,他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趁着这个间隙,魏樱连忙抱紧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哄道:“念初乖,没事了,师傅师娘在呢,孩子吸够了,接下来就会破壳而出了。” 第83章 孩子降生 · 这番话云念初却像没有听清一般, 猛地睁开那张满是血丝的眸子,大口吸着气,挣脱了怀抱, 立刻又连跪带爬地冲到前面,跪到了孕果的面前。 双手合十, 泪如泉涌, 他像是个脆弱的孩子, 眼中心中只有这一件事了般,只将面前的孕果视之为唯一的救赎。 三人屏气凝神看着孕果,只见孕果的上表皮突然出现了一个凸起, 这不是小脚丫,更像用头在顶。 见到最上方的一点点撞击的痕迹,煜恣风连忙蹲下,搂住云念初,将他揽在怀里,给他定心地道:“念初,好现象呢,孩子就要出来了。” 砰砰砰,声音一声接过一声, 可慢慢的,还是却好似卡住了一般, 声音也越来越弱。 其间,云念初不止一次想要将壳敲碎,把孩子抱出来,可是师父却说, 不是孩子把孕果顶破的话,后续孩子的身体会弱很多。 砰砰砰, 一声声渐渐微弱的响动,撞击着云念初的心房,他再也承受不住了,全身颤得厉害。 “没事的,没事的,师父在呢,师父在呢。”煜恣风一下一下地给他拍着背部,像哄孩子一般,对着他喃喃道。 孕果上的痕迹越打越大,一个小裂缝慢慢被撞成了大裂缝,魏樱在一旁也没有闲着,连忙拿出酒精灯和剪刀,将剪刀在上面消毒。 一声断裂开来的声音缓缓溢出,哗啦一声,如水般的粘稠液体全数从壳中流了出来。 而壳也完全碎了,里面有一个迷茫睁着大眼睛的缩小版云念初正蜷缩着小腿腿,傻傻地坐在壳中,像是有点冷了一般,还吸了吸鼻子。 魏樱拿出剪刀,用手挡着尖尖,不让小孩子看见,只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链接着壳与婴儿的脐带剪开了。 没有婴儿的哭声出现,胖嘟嘟的缩小版云念初只是吸着手指,挺着个小肚子,呆呆地看着她们。 按照孕果孵化手册里讲的,孩子出生不哭,就该检查是不是哑巴了,加上云念初要孕果的时候年龄太大,孩子出现些问题也是很有可能的。 可煜恣风虽想到了这一层,却怕云念初再担忧,于是连忙接口道:“这孩子坚强,不爱哭!” 云念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怀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他微微扫过孩子的全身。 肩膀上,孩子没有自带的守宫砂,应该是个女孩的。 毕竟女尊国人男孩的守宫砂都是自打孕果里就带在胳膊上的,点在额头上才需要另点,想到这点,他的心情才微微镇定了些。 算了,就算长的像他,不像妻主又能如何,无非是其他小朋友会嘲笑小孩面相柔和,不像个女人,但那也是妻主的种。 带着一丝丝的疑虑与不安,他的目光缓缓地往下扫射。 煜恣风见了,立马挡住缩小版云念初,将自己的脸挡在云念初的面前,尴尬笑道:“哈哈哈哈,孩子真是可爱哈,师父帮你喂饭,你先去休息吧。” 心有灵犀,魏樱立马抓住了云念初的胳膊,笑道:“哈哈哈哈哈,孩子真是可爱哈,来,念初,我扶你去休息。” 心有灵犀的不仅是他俩,缩小版云念初一听到“饭”这个词,立马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按钮,哈喇子便如瀑布般流了下来,一副贪吃的模样,两眼放光地大声抗议道:“ne!” 听到声音,云念初的心微微镇定了下,刚出生的孩子会发音不准,把饿说成ne是很正常的,只要不是哑巴就好呢。 但随后,他的一颗心又悬挂了起来,像是下面有一把刀般,他轻轻一动,心就会掉下来叉到刀上的那种。 这……这孩子的声音怎么也像他,不像女孩的温柔好听……倒,倒像个男孩…… 于是,他也连忙顾不得那么许多,似乎就要挣脱了去看自己的小孩。 魏樱二人知道也瞒他不得,无奈扶额,算了,云念初早晚都要知道的。 云念初的目光继续往下面扫射,肉嘟嘟的白胖小孩,一看就是营养不错。 此刻,缩小版的云念初还用小手手捂住肚肚,拍了拍,指着那被拍着弹了三弹的肉肉肚子,大声道:“ne!” 眼神再往下颤抖着扫射孩子的身体,云念初只恨不得咬舌自尽。 有力的小腿腿还在乐此不疲地蹬着孕果的壳壳,偏偏其中的地方多了那么一点…… 他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哭了出声。他到死也不能原谅他自己,他怎么那么没用,偏偏生了个男孩! 这……这怎么可以是个男孩……? 该死,敢情他的小孩没有守宫砂,是因为他是男尊国人的原因! 想到这点,夹杂着最近如暴雨般毫无道理的骤变,他彻底被突如其来的痛苦折磨到崩溃了,于是大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将来他俩会再有个女儿的! 第84章 云念初的小时候 · 见云念初哭到不能自已, 煜恣风只好过去拍拍他。 而他已然无法接受,坐在地上,用下巴抵住膝盖, 自顾自地用胳膊抵住自己的头,痛苦地低喃。 如果知道是这样, 他宁可当初不要孩子, 陪着妻主而去。 那是他一生挚爱的人, 他视之为一生最心爱的人,他在茫茫无尽的羞辱中,别人骂他、打他, 用尽极其残忍的话说他脏,他都能忍,可是偏偏…… 唯独不能接受那个带给了他一个家的人离他而去,然后留给他一个男孩。 一个男孩! 还是一个天生没有朱砂痣的男孩! 煜恣风见他神情异常低落狰狞,也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哄道:“念初,怎的了?没有朱砂痣可以再点呀。” 云念初低低啜泣道:“他是男孩没什么错,可不想让他的爹爹是我。” 一开始煜恣风想责备他没有主心骨,竟然这时候还脆弱不已, 可忽然想到了他的身份,似乎又明白了。 若是要点朱砂痣, 只得在孩子刚出生百天之内。 男尊国人的“朱砂”,指的是用针烧红了刺上去,留下一个点儿,和女尊国人朱砂的相去甚远。 可云念初是男尊国人, 他六七岁时才被带到了女尊国,想必是没有女尊国的朱砂了。 那么, 小时候,他会不会被其他小孩视作异类、不洁的象征呢? 想到这,煜恣风立刻搂紧了他,轻声哄道:“念初别怕,师父在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云念初却止不住地啜泣,道:“他的爹爹是小倌,如此肮脏,又无娘亲保护,将来谁会爱他呢?” “念初不脏的、念初不脏的……”煜恣风伸出手掌,摸着他因汗湿而粘连的头发,一遍遍地重复。 一旁的魏樱见了,便抱起了小孩,轻声哄他道:“小秋儿好可爱呢,奶奶抱你去吃东西。” 听到“秋儿”这句,云念初立刻抬起头来,睁着红到如兔子般的眼睛,小声道:“老师,他叫蓝思初,姓蓝,是妻主的种。” “是妻主的种”这句话,他还特意压高了声线又强调了一遍,魏樱却是明白的,他更多是说给自己听的,以做寄托。 见他情绪不稳,魏樱只得柔声道:“好……小宝叫蓝思初,它不止是蓝沐秋的,更是云念初的种。” 蓝思初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一般,一双如莲藕般胖成了一节一节的白胖胳膊叠放在胸前,嘟起嘴,生气地嘟囔道:“ne!” 无奈,魏樱只得立刻抱起小初儿去洗澡吃饭了。 而屋内,煜恣风还抱紧颤抖不已的云念初,像哄孩子似的柔声哄道:“念初,你把师父当成爹爹就好,有爹爹护着你,你们爹俩不会挨欺负的。小初儿一定会幸福地长大,念初也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有人用你的身份羞辱你了,知道吗?” 听到初儿要去吃饭,云念初挣扎着起身,想去喂养孩子,而煜恣风则一直抱紧他,不让他去,只叫他去休息。 倔强的他自然是不会听从的,可是虚弱的身体堪比刚刚生完崽,根本没有力气抵抗,煜恣风便强硬地抱起他,一步一步搂着他,将他挪到了床边,然后把他放在了床上。 柔软的床榻在刺激着云念初脆弱的神经,他只觉得好疲倦,好想睡觉,可是还有孩子呢…… 见他挣扎着想要起来,煜恣风将他按了回去,斥责道:“念初,你妻主还没死呢!你要是想对得起她,就好好保养住身子,等师父老师打通关系想了办法,就带你去边疆找她。” 听到这话,云念初终于沉静下来,默默躺了回去,近乎要散了架的僵硬身子才渐渐松软了下来,慢慢阖上了完全没有力气的眼睛。 观察了一通,煜恣风确定他完全睡去后,才蹑手蹑脚地出去,拿了盆接了温水,将毛巾扔入其中染湿了,再回去偷偷地将他的衣衫解开,悄悄地给他擦着磨损的身子和满是鲜血的脸庞。 迷糊中的云念初只觉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小时候的梦。 那时,他难得被允许出了次门,高高兴兴地穿着新买的衣服,然而他出去后,别人却只对他指指点点,他仍可以记得那些肮脏的、鄙薄的话: “你看,就是他!他没有朱砂痣!” “听说他的爹爹无家无室,指不定是从哪里搞破鞋偷跑出来的呢!” “真脏!不和他玩!” “……” 画面一转,记忆来到了他的小时候,那时候他喜欢偷看可爱的小女生,躲在墙后探出半个脑袋,偷偷流哈喇子。 然后,那个女孩似是看见了他,脸红了,然后怒道:“你滚开,不干净的东西!我爹不让我和你玩!” 接着,那个小女孩就拿了个玩具木球,狠狠地扔在了他的头上,他哇的一声就哭了。 回到家,爹爹见他捂着头哭到不能自已,便问他怎么了,他一五一十的说了,爹爹就骂他。 至今记忆尤深,爹爹骂他不守男德,成天偷看别的女生,自己身处污泥之中还不懂得避嫌,就知道哭,活该别人都避着他、讨厌他。 他可以谅解他的爹爹,他的爹爹想要将他变成女尊国的男子,使他完全融入这里,才会急功近利,生怕他再被别人污蔑了去。 可他明明没有想别的什么呀,他只是想和别人玩而已……可是宅院中的其他人嫌他来路不明,出去后别的小孩也不待见他,他才总偷偷看别的小女孩的。 自打那次后,无论别人怎样待他,他都不哭。他也习惯了不与别人凑到一起,他以为别人没得说了,结果别人说他“假正经、假清高”。 自此,他的性子就越来越怪,连他自己也捉摸不透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曾经他以为,小女孩总归是女人,会保护男孩子的,不会打他欺负他的。 可自打那以后,他甚至恨透了女人,那群人说是要保护男子,结果呢,他十五岁时,哪怕他没有和别人乱搞过,只因没有那一点朱砂痣,便没人敢娶。 偏偏那些女人还要踩他一脚,说他恶心,脏,成天和别的女人在小树林里乱搞,指不定跟了多少的女人了。 可他身为男尊国人,却早已认同了女尊国人对于男性的要求,又怎会做这种龌龊之事? 无非是那些人每每想要占他便宜,却总偷偷被他的冷淡呵斥了去,便心底里因得不到而刻意诋毁他,使他愈发被排挤。 干活的时候,他抢着干,休息的时候,他休息得最少,他自问平生从未做过一次有违良心的事情,可是那些人总是以戏谑的眼光盯着他、盯着他。 好,那些人不是说他脏么?那他就脏给她们看,他要活着,无论怎么样都要活着,他要活给她们看: 你可以毁掉我,让我在黑暗中无尽轮回,但你无法毁掉我的抵抗、爱与尊严。 堕入深渊的那天,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十五岁,热情、倔强、永不服输,平生第一次穿了件干净到如一尘不染如雪花般的一袭白衣,是因为他当了小倌。 平生唯一一次宿醉,那天他在泥泞大街上淋着狂风暴雨,任那些雨水淋得他睁不开眼,站在空无一人的土地上,望着紧闭不开的门窗,任大雨淅淅沥沥地坠地,他撕心裂肺地咆哮道:“我生来,并不是为了要叫你们喜欢的!” 其实,如果没有遇见妻主的话,他不会这么习惯哭的……妻主在他旁边时,他总是可以做个小男孩,一切都不用害怕。 不用害怕那些偏见、那些残忍、那些诋毁、那些谩骂,他可以慢慢地说好多话,妻主会听,并且会完全理解他……妻主和他,一直是同一个人啊,有了彼此,灵魂才凑成了完整的一对。 妻主啊……妻主,念初想你…… “妻主、妻主……” 见他在睡梦中喃喃低语,煜恣风不免心疼不止,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遍又一遍为他擦着鬓角渗出的汗滴。 弱如扶病的躯壳躺在腿上,煜恣风只觉是那样的轻飘飘,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了一般。 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轻声哼起童谣哄他入睡,过了好久,那稳重又均匀的呼吸才传到了煜恣风的耳朵里。 而魏樱也抱着熟睡的小初儿来了,坐在床榻边缘上后,与煜恣风交换了个眼色。 怀里的小孩,吃的肚皮都鼓了起来,但他仍口水直流,还不忘说着“ne”,而煜恣风怀里的云念初也像有感应似的,收缩紧了胳膊,喃喃道:“小初儿……初儿……” 煜恣风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小声道:“孩子在呢,睡吧,念初很乖,做的很好了。” 梦里,云念初只感到似乎又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爹爹没有骂他,而是夸他做的真好,梦里妻主化身成了小女孩,去拯救了他,把其它欺负他的人都赶跑了。 睁开朦胧的眼,眼中的水雾更多,他只感到似乎周围有无数蒸汽环绕,而面前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 “爹爹……我痛……”他不免喃喃道。 而被呼唤的煜恣风则愣了几秒,连身子都迟钝了下,而后,他又恢复了神色,不动声色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裹紧了云念初。 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煜恣风柔声道:“别怕……爹爹在呢。” 第85章 再度相见 · 一路被迫行军, 蓝沐秋无法理解,到底墨天鹄是怎么想的。 若是想将她除掉,自然该中途动手, 可是偏又没有。 流放之地在女尊国最北方,与北部的男尊国国土接壤, 往日战争频发, 就是源于这儿附近。 往日, 武澈白镇守的疆土,也是在这儿边上。 半年里她猜了许久,才勉强回过味来。 大概墨天鹄是想斩草除根, 诱导云念初或武澈白一齐去那边境,远离了人群硝烟和舆论压力,好能一并铲除他们。 云念初或许还好说,大概墨天鹄是为了诱导武澈白。 既然这里的手下都曾侍奉过武澈白,那么以武澈白的性格,就会为了救她而暴露身份,自以为可以再掌控这些手下,来到边境。 到时候,墨天鹄就可以刻意制造一起骚乱, 以“武澈白想要在边境统兵叛乱谋反”之名,彻底从物质上和精神上打垮武家。 若是她还活着, 那么大概率可以猜到的是,武澈白也还活着。 只是不知,她还能不能活着到边境了。 只是自打喝了毒药以后,她的身体大坏, 浑身虚弱无力,脸色褪去红润, 像活死人。 一路上,戴着沉重的枷锁,皮肤瘙痒、口腔溃疡,单一的定量份额干粮几乎要将她逼疯了。 住惯了那小村镇,习惯了还算温润的天气,便头一次感受到流放到北方的彻骨寒冷。 风呼啸而过,干燥的风将小树都吹得东倒西歪,掀起的黄沙也让人视线模糊。白昼愈来愈短,黑夜反而绵延不绝。 到了晚上,更是无法就随意地露宿地上,押送官兵便令犯人一齐搭起毡帐,十几人黏黏糊糊地钻了进去。 流动的风声就像鬼哭狼嚎,而犯人的毡帐薄弱,被吹的呼啦直响,依旧还是很冷。 贯彻耳边的,还有打鼾声和睡梦中不自觉地手指挠瘙着皮肤的声音,以及蓝沐秋可以清晰地闻到众人长时间没有换洗衣物而散发出的汗臭味。 所以她又难得地失了眠,便悄无声息地睁开眼,落寞的感受不断激荡,逼迫她从毡帐的破洞向外看去。 唔,下雪了吗?她看着飘落的雪花,第一次觉得这自然的东西也美的不可方物。 曾几何时,她很少见过这样的纷飞大雪,她曾约好了云念初要一起去北方赏雪赏梅花的。 可惜她未曾想到的是,她第一次在女尊国望见茫茫大雪,竟在此时节,空留了一腔无可奈何与落花流水的痛楚。 雪花落下,只是规律使然,但愁思深沉的,不是雪花,而是曾约定好却不在身边的人。 在每天挑战人体生理极限的情况下,蓝沐秋一干人等到达目的地仅用了几个月。 可是这几个月,让她感到恍如隔世,她的眼睛深深地塌陷下去,黑眼圈重的要命。 到了戍边的地方,竟然也是荒草丛生,土地贫瘠。那里几乎没有人烟存在,只有星星点点的房屋随意散落在此。 之后,她需要自食其力,种地,劈柴,浇水,还要固定每天去受训。 女尊国的流放和她过往认知的流放很不一样。 地区边远,所以这里没有设置牢狱,两人可住一间房屋。 几乎除了受训时倒也很安闲,因为跑也跑不掉,除了这里有种植的遮天森林,其余地方近乎寸草不生,只有活活冻死的份。 所以这地方不仅很少限制犯人活动,甚至给每间房屋和固定的土地,鼓励她们种地开荒。 而这一路上几乎全是犯人在耕种,想必是恰逢春季,正是春耕好时节,到了冬季颗粒无收时,也好可以通过早先攒的粮食过冬,所以她们都很卖力。 这大概一举两得,自己种自己收,犯人们便也很有活力地拓荒,所以哪怕是不毛之地,竟然各自的田地里也有了一些绿意。 之所以可以这么干,是因为边境死亡率太高,犯人不是冻死,就是收成不好饿死,要不然就是边境骚乱被拉去当壮丁,所以那些房屋总也住不满,地也种不完。 卸下枷锁,蓝沐秋才有机会揉了揉肿胀的肩膀,随后她们这一干犯人便被管事的差了去,要求自行分组,一会儿再分配房屋。 她已经不报什么期望了,所以就这样静默而立,揉揉发胀的眉心,心想随便怎么分组吧,她甚至不期望可以活着了。 但她身为女子,显然她边境中是更为吃香的,有许多弱男子便想要有个照应,纷纷来跑去烦她。 其中一个身着略浅色囚服的男人凑近了她,小声道:“组不组一对儿?我会刺绣,还会暖床,看你年纪小,我在男子里面年龄也算小的了,咱俩能伴很长时间呢。” 见她看着地上呆愣着没回话,另外一个年龄大些的男子凑了过来,道:“你别听他瞎说,他年龄小,什么都干不好,我正值壮年,保证让你舒心。” 蓝沐秋只感到阵阵无语,随口胡扯道:“哦哦,我做那事的时候喜欢把人往死了折腾,还喜欢打人,我上任夫郎就是这么被我折腾死的,所以我才被流放到这儿了。” 此话一出,那两个男人的眼中纷纷闪过震惊的目光,连忙去找别的女子傍身去了。 而其他男人看她脸色臭的要命,还把那两个稍年轻的男人赶走了,以为她性格古怪,便也不敢自讨没趣了。 眯起眼,她揉着惺忪的眼眶,望着难得升起的猩红色太阳,只觉得它似乎蜕变成了光斑。 春天与云念初相识,秋日与他相恋,冬日有了共同的孩子,相守了一年半后,正值烈日炎炎,孩子降生时,她被流放,差不多半年后,在万物复苏的春天,她到了这冰雪之地。 满打满算,她与云念初认识了三年,共同相处的时光也有两年半了,时光荏苒,记忆匆匆,她难以忘怀那些快乐与痛,只觉好像时光跟她开了个玩笑。 原来竟认识三年了吗……为什么仅仅感到弹指一挥间? 所以三十年也会很快的吧?那么似乎余生独自走过也不是什么难事。 “请问,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滚。”被打断思绪的蓝沐秋彻底烦了,也顾不上怜香惜玉,直接揉着眼睛转了个身。 “请问,我可以做你的夫郎吗?我不怕你在床上把我往死了折腾。”这声音带着几丝颤抖与克制,很是冷清。 蓝沐秋烦躁的恨不得直接给这人一巴掌,直接想要睁开眼眸,就要呵斥他。 随后,在睁开眼睛前的一秒,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怔住了。 这声音,为什么那么像…… 猛地睁开遍布血丝的眼睛,瞳孔猛地绽开,这……这怎么可能? 如巨石轰然坠入平静的湖面,激荡起沉沉微波,蓝沐秋心中此刻亦是如此。 那双噙着泪的含情眼,那纤巧端正的鼻梁,如若丹霞的红唇,隽秀纤柔的面庞,无一不是梦中才得以相见的。 再向他的全身近乎掠夺地看去,只见云念初怀里还抱着一个缩小版的他。 那个胖嘟嘟的小孩见了蓝沐秋,口水流的老长,高兴得手舞足蹈,灿若星辰的眼睛睁得更大,亮晶晶的。 他一副花痴的模样,活像个小色.批,高兴得直拍手,然后含糊不清地道:“爹爹,她美……让她做我妻ju……” “混蛋玩意。”云念初不免皱起眉头,狠狠地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凶道:“她是你娘。” 然后,一抹红晕绽开在他的脸颊,他才冲着满脸错愕的蓝沐秋慌乱地小声解释道:“我没有乱教他的,我也不知道他是随的谁,成天就喜欢偷看漂亮的女人,改也改不过来。而且,他对每一个漂亮的女人都这么说……” 蓝沐秋却顾不得观赏她的小孩有多可爱了,她此刻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该死,他俩怎么来了? 第86章 回到最初的起点 · 沉默着, 四目对视,瞬间蓝沐秋不敢直接开口,仅默默看着他。 一会儿, 管事儿的人出了来,要他们成立分组, 结果他们多了个大人加小孩也并没有发现, 反正这种地方的人生死沉浮的, 只要不是官员死了就成。 一路上,蓝沐秋还刻意离他很远,与他保持距离, 结果等指示完了,她和云念初进了屋子。 屋子整体偏北方风俗,厚土墙,大土炕,以及一口大黑锅,都是抵御严寒的利器。 屋内灰尘遍布,但好在并不呛人,基本的东西如锅碗瓢盆和炕席一类的都还有,不过大多缺角或是有些残损, 大概是历届的人用的多了,残旧破败了。 关上门窗, 云念初将小孩放在炕上,就朝她贴了上去。 蓝沐秋:“?” “等下。”蓝沐秋只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不免踌躇许久,问道:“你这……怎么回事?” “你在这, 我就来了,有什么不对?”云念初却出奇的平静, 只撇了她一眼。 “哪都不对!”蓝沐秋不免呵斥道:“这里有多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吗?” 云念初被她吓了一跳,不免哆嗦地往后退了退,轻声道:“我知道,可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陪着你的。” “那秋儿怎么办?”蓝沐秋又看了一眼瑟缩到一旁的小孩,才压低了声线,道:“你来这里,难道墨天鹄不知道吗?” 云念初看着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眼中荡漾起一丝苦笑,轻声道:“可我总不能……就留你一人死在这儿吧。” 顿了顿,他补充道:“若是他想斩草除根,我们的孩子定然也是活不成的,倒不如阴曹地府相见,也落得个明快。” 这话很是冷清,可他的眉宇间分明透着一股冷静的癫狂,蓝沐秋不免喃喃道:“你疯了,怎么敢以身涉险呢……” “妻主……”云念初的眼中沁了泪花,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妻主,我们的孩子恐怕也是活不长的。” “什么意思?”这话如一道惊雷劈到了蓝沐秋身上,她只感到似乎自己的内心已经被烤焦了,在忍受着生生的煎熬,又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道:“什么意思?” “母父的状态会影响胎儿,它还没降生的时候,你喝了毒酒的时候,他的病根就种下了。” 云念初说着,不免更加悲伤。 当初孩子生下时孕果会那样微弱,其实不是蓝沐秋的问题,而是孕果本身就已经内部坏掉了。 “是魏樱老师后来发现的。初儿身上总是惨白惨白的,偶尔还会抽搐不止,把了脉,大夫说他脉象不稳,有中烈毒的征兆,是没有法子的,恐怕是……” 这一瞬间,蓝沐秋只感到天晕地旋,一种撕心的痛楚涌入她的心尖,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云念初说的是“初儿”。 阵痛阵阵袭来,喝了毒药后,她发现自己每每情绪激动时,似乎那中毒的感受就会再发作一次,刺激着她薄弱的神经。 大口喘着粗气,她像疯了般冲到蓝思初的面前,一把掀开了他的小衣衫。 他看见蓝沐秋如此力大,吓得根本不敢动弹,偏偏爹爹也不帮他,他就只颤着胖乎乎的身子,泪水盈盈地看着她,小声道:“球……球别打……pipi” 果然,衣衫之下,全身惨白不说,胸腔前连接着的肌肤还是乌黑发青的。 这种痕迹,蓝沐秋也有,这是毒气逼入肺腑的象征,每每情绪失控,血液循环得快了些,就会逼得胸腔内的毒素传导到全身,引起激素失调,全身剧烈抽搐和疼痛。 生活在现代,蓝沐秋知道大人的疾病会以母婴传播的形式传染给孩子,没想到,在女尊国,竟然也是。 看见她极度扭曲挣扎的表情,小孩更加害怕,整个身子都颤了三颤,肚皮被吓得剧烈起伏,哭喊道:“别打,我戳re……痛……” 这副模样,更加烧灼着蓝沐秋薄弱的神经,她又立刻将孩子的衣衫揽好,哄着拍了拍他,待他平静下来,她才有冲到云念初面前。 忍着心口窝传来的腐蚀般的剧痛,她近乎发狠地揪起他的衣领,忍耐地低声咆哮道:“他都这样可怜了,你平时竟还舍得打他?” 但云念初没有直接回复她的问题,而是怔怔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妻主……你要打我吗?” 这话似是提醒了她,她愣了一下,泪水止不住地划过眼眶,然后松开了手,喃喃道:“不是,对不起……” 见二人似乎吵得激烈,好不容易被哄好的小孩哭的更激烈了,还大声喊着:“你不准欺fu窝爹爹!” 云念初望着蓝沐秋失神的眸子,张了张口,眉宇间满是惆怅和忍耐,道:“我不打他怎么办?他哭着喊着要找娘亲,怎么哄也哄不好,你知不知道,他每哭着要找你一次,我的心都碎了。” 像是鱼刺梗在了喉间,使蓝沐秋实在说不出指责他的话来,只得哽咽道:“那你也不能……打他啊……” “我恨他像我而不像你!” 云念初死死地咬住唇角,低声啜泣道:“妻主,我也不想的,但你不在我身边,我每天都变得暴躁易怒,我看见他,就会想,为什么他不能是个女孩,要是他像你该有多好……” “我说过我喜欢男孩的。”蓝沐秋攥紧了他的衣衫,悄无声息地将他揽入怀中,用汗湿的额头蹭着他的脸庞,已然不敢再听下去。 云念初不免颤声道:“可是我甚至会想,若是没有他,你也就不会在前期瞒着我天天喂他了,或许喝了毒药,身子也会好很多……” 似一根尖锐作响的针刺入她的心头,使她对朝廷和墨天鹄恨意更甚,她不免喃喃道:“不是孩子的错啊……” 云念初低声颤抖道:“我知道。可他每抽搐发病一次,我就想,你抽搐的时候该有多疼,可是没人陪你。想到这,我就茶不思饭不想,痛得难以入眠……” 见她二人对视着哭泣,缩小版云念初更加急了,哭的直掉眼泪,直接一把将裤子脱了,非常自觉地趴到坑沿,大喊道:“爹爹打!不哭!” “秋儿,以后娘亲和爹爹都不会碰你半根手指了。”蓝沐秋心疼的要命,连忙过去把他裤子提起来将他抱住,抚着他的背部,给他顺气。 而缩小版云念初全身僵硬,靠在她身上,不敢动弹。 见他与蓝沐秋不怎么亲近,云念初更加着急,上去就想呵斥他,道:“你平常不是哭着喊着要娘亲吗?” “念初,好了。”蓝沐秋不免都心疼得要命,于是用抱起孩子递给了云念初,轻声道:“孩子害怕也是正常,你别逼他了。” 话音刚落,一阵干燥的风吹过,啪的一声,纸糊的窗掉下来了,啪叽一声坠地,非常潇洒地碎成了至少五瓣。 蓝沐秋:“……” 这这种感觉怎么那么像……开局五亩地,装备全靠打的阶段了?靠,活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会进行整个事件的复盘,就知道云念初为啥能来了 第87章 这个小孩好能吃 · 蓝沐秋一边修缮窗户, 一边想着那管事的说今晚敲锣就得集合听训,一边听着云念初跟她解释。 “妻主,我和老师师父估摸着墨天鹄的计划, 就猜到了他会把你流放到这周围,就提前风尘仆仆地过来了。” 这话蓝沐秋却是有点不敢相信, 问道:“你确定是老师师父都同意你来?” 云念初虚虚地不敢正眼看她, 吱唔道:“嗯……” 第二道惊雷绽放开来, 蓝沐秋似是又明白了什么似的,强制扣住他的手腕,就要给他脱衣服。 “别……”云念初虚虚地道。 奈何, 他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并不比蓝沐秋身子骨好上多少,又不敢再忤逆了她,使她情绪激动再病发,于是就被她强制褪下了衣衫。 入目所及的,是一片又一片的红痕,有似撞击后留下的淤青,有刀刻的痕迹,胳膊上还有一些抓痕咬痕。 嘶的一声, 蓝沐秋颤声道:“你怎么可以伤害你自己?” “我控制不住……” 话音刚落,缩小版云念初生了气, 道:“爹爹明明告fu我……男孩ji不能在除了娘亲以外的其他女人面kan脱衣fu的,骗ji!” 云念初:“……” 没等他回话,缩小版云念初紧缩起眉头,生气地道:“我要找neinei、叶叶!饿!” 蓝沐秋怔怔地道:“neinei叶叶是谁?” 云念初无奈扶额, 道:“他说的是……奶奶爷爷。” 好家伙,蓝沐秋更迷惑了, 思量片刻后疑惑道:“额?” 云念初咳嗽了几声,小声道:“是老师和师父啦,平时他俩总是哄他,给他带吃的,他就以为老师师父是他的奶奶爷爷了。” 当然,云念初没好意思提的是,每每他崩溃到不能克制时,煜恣风和魏樱就像爹娘对孩子那样,会抱紧他,哄他睡觉,还会在他平静时像夸孩子一样夸他真棒。 结果,蓝思初被云念初那样哄过,就以为母父对孩子都是这样的。 误打误撞之下,他以为老师师父是云念初的爹娘,所以还总是好奇的问,他的娘亲跑哪去了,为什么不给他买吃的,气的云念初直打他。 “念初,你哄孩子,我去看看能不能整点吃的。”蓝沐秋见孩子喊饿,又慈母心加愧疚心泛滥了,连忙就想让孩子别生气。 云念初却皱眉不愿道:“他中午刚吃了!这毛病就是老师师父惯的,你们心疼他,这毛病才改不掉的!” 叹了口气,嘴上说着这毛病是惯的,然后云念初就和蓝沐秋一起,将分发的那一点儿粮食摊开,准备给孩子烙张大饼。 把锅刷好,一边摊开面糊糊,云念初一边轻声道:“妻主安心就好,这里里外外的官兵,我都打点过了,她们看在钱的份儿上,不会为难咱俩。” 看着蒸汽缭绕上升,蓝沐秋心绪杂乱,不免低声问道:“和我待在一起,若是朝廷认为你居心叵测,不肯放过你和孩子怎么办?” 看着面糊糊迅速粘在锅上,云念初才发现这大锅容易烙糊东西,然后接口道:“师父托他妹妹,就是前朝中间派的那个煜葂找了墨丞相,让墨丞相放过你。” 蓝沐秋哼了一声,冷峻的脸色更加难看,道:“我可不信墨狗有这么好心。” 云念初笑了一下,道:“是啊,但我想他当天放过你,想必是提前知道,甚至是刻意的。” 这话什么意思?蓝沐秋的眼皮跳了一下,不解道:“你是说?” “我是说……在他心里,妻主活着的用处比死了更大。”云念初低声道。 传话间,那饼已然糊了,浓烟顺着烧红的锅上升,两人连忙手忙脚乱地翻个。 待将饼熨帖地放在边缘,云念初才接口道:“后来我和老师师父一核对,才知道他的用意。一来,他就是要让煜葂那一派求他,虽然煜葂已不在前朝,但其人脉和关系网还在,若是这次帮了她,到时煜葂总归要为他偶尔所用了。” 像是蜻蜓点水般,蓝沐秋也了悟了些,然后喃喃道:“而且,我活着,可以诱导武澈白来到边境,实际上边境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那些过往为他所用的士兵也都被墨丞相收买了……” “妻主果然聪明……”云念初叹了口气,轻声道:“妻主别怪我妥协了,只是我们没有将军的消息,他生死未卜,纵使没有你在这,他恐怕也是会去边境找旧友与部下的。而且,你在不在这,并不是你能决定的,你不要有负罪感。” 将饼捞出来,却看见那破碗很是肮脏,又想到边境水源常年冻结,取水很是麻烦,云念初只得叹了口气,将烫烫的饼捏在手指尖上。 沉默两秒,云念初轻声道:“妻主,墨天鹄答应了我们,只要你我正常生活,就不会为难我们。他知道你有气节,所以他不会逼你去主动作为诱饵,我们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将军给他报信的。” 听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便补充道:“妻主,你和孩子都身体有恙,而我年长你们许多,又自小体弱多病,这样倒也很好,一家子在一起享受过几年的家庭温暖,再直面那黑白无常,胜过凄风楚雨里飘摇不定。” 两人都没了话说,唯有蓝沐秋还有一点儿疑问,轻声道:“可墨天鹄怎么会知道我会喝了毒酒能活下来呢?” 云念初淡淡地道:“我猜,要么他本就将毒酒控制了计量,要么就是他知道武将军将那能解百毒的草药给了我,我又每天给你服用了。” 前者,倒还好说,要是后者……蓝沐秋只感到浑身起了一层冷汗,这样的相处细节若是都被墨天鹄偷窥了去,那么他的眼线恐怕无处不在,而且是彻底的机关算尽。 但……她不免喃喃道:“可她怎么知道我会选毒酒呢?上台之前,他还特意假惺惺地怜悯我,跟我说,毒酒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建议不要选。” 噗嗤一声笑,云念初笑道:“我猜,大抵是他将其余两种都做了手脚。你若上吊,绳子会断,你若砍头,那被收买好的侩子手就会说不忍对您动手。最终,你的选择其实也只有一个。” “他图什么啊……”蓝沐秋喃喃不决,最终才恍然大悟,道:“图个不杀我却要流放我的名正言顺,古人都很迷信的,见一个人死三次都没死成,就会以为是天意之选,只不过大概他没想到,我竟然直接选了毒酒……” 云念初低低道:“二来,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你无尽逼近死亡,耗尽你的心神,最终向他认输。” 蓝沐秋一时间没了话说,只感到身体里的阵阵恶寒甚至周身寒风中所受到的寒冷。 那是一种,深深被算计的恶寒,怪不得她总感觉事情发生的又陡又急,甚至毫无道理,但原来,这是一场大局,她还真是个棋子罢了。 若是墨天鹄想要杀她,这样老奸巨猾、心思毒辣的人,断然是不会留下后患的,所以其实云念初和孩子到哪里都是危险的。 倒还真不如来到边疆,相当于对他妥协,在多方利益的制衡下,反倒能勉强苟活。 蓝沐秋此刻甚至怀疑,那次她以骨肉计来逼迫钟翠花当了炮灰,其中是不是也有墨天鹄的功劳。 那名声传的又快又急,指不定就是墨天鹄将其推波助澜,为的就是让她救了老师师父下来,使老师师父和她俩背后的煜葂那一派欠下她的人情。 特意又设计了她,今日她有难,或许墨天鹄早就料到了以老师师父的性格,不会弃她于不顾。 而其中武家与她的勾联,以及武家与魏樱的勾联,墨天鹄看在眼里,早就默默掌握了其中的证据与把柄。 若是煜葂不从,魏樱与她都会势必受到牵扯。魏樱和她一样,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原来,墨天鹄从来不是想除掉煜葂那一派,而是想将那一派收入囊中,欠他人情,掌握把柄,再为他所用。 蓝沐秋表示,她想吐,不免喃喃道:“是不是老师一早就知道,但是没办法……” “不必去猜。”云念初轻声一叹,道:“知道了坏人怎样想的,会使我们嫉恶如仇,知道了好人怎样想的,会使我们悲伤难过。” 二人一时间都没了话说,蓝沐秋在云念初的默默搀扶下,回到了蓝思初面前。 蓝思初正在乐此不疲地玩着自己的小肚子,一掌拍下去,突出来的肚子就弹了弹,响声出现,他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云念初看着傻乐的他,心里充满了疼爱,柔声道:“初儿,来吃东西呀。” 蓝思初立马开心地蹦下了矮炕,想要接过那张饼。 将那些糊的地方撕开来,云念初才将没糊的递给了他。 这一声初儿给蓝沐秋惊到了,结巴道:“什么,不是……不是说,男孩叫云思秋吗?” 云念初狠狠地一瞪蓝思初,道:“可我不争气,得了个男孩,妻主要男孩随我的姓,是不是觉得男孩不配随你的姓啊?” 第88章 想抱着妻主 · 这人怎么又来了……蓝沐秋怕他多想, 只得哄道:“念初,当初你不是还同意了嘛。我也说过了,姓氏不重要, 男女我都喜欢,男孩姓你的只是因为更有阳刚之气, 而且更好听呢。蓝思初, 这是个女孩名呢。” 好了, 话音刚落,现在换成了蓝沐秋被瞪了。 云念初眼睛瞪得像大门口的石狮子,一边将饼糊了的部分成两半, 一边哼道:“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喜欢多想。而且我不,我就要叫他蓝思初。” 蓝沐秋:“……” 心中升起一抹甜蜜,她怎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只叹这人明明都三十一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 和孩子一样……可爱、纯洁、温暖…… 想到这,她不免从背后搂紧了云念初,轻声道:“念初,你真撩人。” 回应她的, 是云念初递给她的糊饼,她只得被迫咬在嘴里, 嚼了吃掉。 不得不说,纵使没有加任何佐料,这饼其实还挺好吃的,虽然有些糊味, 口感也接近碎渣渣的质感,但总归比风餐露宿、永远只吃单一的干粮香的多。 看着她的嘴塞的满满的, 云念初才轻声笑道:“妻主,等晚上吧,念初会好好安抚你的心的。” 这一声呢喃,如羽毛般飘过,挠着她的心,蓝沐秋只感到心中闪过如刀割的疼痛,竟是毒药又发作了。 该死,每每激动就是这样…… 强忍下痛楚,她笑道:“好……” 背对着她,云念初并没发现异常,于是轻声道:“妻主,我还想要个女儿呢,一个像你的女儿。” 话毕,他就将那糊了的薄饼往嘴里塞,蓝思秋见了,立马急的将自己手里的饼扬起,大喊道:“爹爹qi我的!别qi糊di!” 蓝沐秋:“……”好一个父慈子孝,但怎么总感觉不大对劲? 似是感觉到身后人儿的僵硬,云念初解释道:“小孩子就是这样,谁对他好,他都知道,就会惦记着了。” 蓝沐秋无奈扶额道:“可明明他没降生之前都是我喂的啊。” 所以……后天教育与陪伴更重要? 而云念初的回答更加有趣,他的脸颊升起一丝可疑的绯红,柔声道:“既然初儿不对妻主好,那、那妻主再和我生一个女孩好不好?凑一对嘛。到时候降生之前我喂,降生之后妻主陪着。” 此刻,蓝沐秋到是很想看看,他的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什么,怎么满脑子都是再生一个。 没等她拒绝,蓝思初已经哭了,直接坐地上就开始号啕大哭,堪称撕心裂肺,道:“爹爹别要别的小孩,我乖的……” 云念初连忙用手指抵住蓝沐秋的唇角,阻止她哄小孩,而是道:“那初儿以后要待娘亲比待爹爹更好,知道吗?爹爹明明跟你说过不下无数次的,娘亲是爹爹的命,我爱娘亲比爱自己更多,所以希望你也更爱娘亲。” 蓝沐秋这才明白,云念初说想要个女孩,分明是特意说给蓝思秋听的,让他有危机感,必须得对娘亲更好,否则就再生一个。 想到这,她不免责怪地看了云念初一眼,然后将他的手撇开,将蓝思秋抱了起来。 轻声哄着泣不成声的小孩,她柔声道:“小宝不哭了,爹爹骗你的。娘亲和爹爹爱你比爱自己更多,你是我俩最重要的人。” “妻主,有一半您说错了。”云念初轻声道:“在我心里,您比孩子更重要。妻主是我心底里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蓝思初抹着泪,简直不要更委屈。 最后,三人静默无言,彼此相望,紧紧攥着对方的手,又收拾了好久的屋子,才勉强打扫出来个样子。 到了晚上,云念初告诉完蓝思秋要出去一趟后,就和蓝沐秋一起去受训了。 灯烛晃耀,官兵拿了个油灯,一干犯人围着了一个圈,众星捧月般听她受训。 当然,主要是蓝沐秋受训,那官兵一个劲的唠叨注意事项,打着官腔,分发了一些克扣过的粮食,然后将让她们走了。 之后,生死勿论,除了朝廷在缉的重要犯人需要每天清点一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余人就算在荒郊野岭被狼叼走也是无人问津的。 颠了颠重量,蓝沐秋发现她拿的那一麻袋粮食似乎比别人的更多,而且官兵还特意发给了她一盏小油灯,不免低声问道:“念初……?” “打点过了……”云念初摸着黑扶着她往回走,羊肠小道上杂草丛生,皎白的月光透过深不见底的森林照在她们脸上,就像是幽幽鬼火,平添了份儿寂静悠长。 但他没有说的是,官兵给他们多发了一份儿粮食,他就得用十份儿的价格来买,官兵发了她们一会儿好地,他就得用五块儿宝地的价格来买。 将那些从前赚的折成金子,随着携带,魏樱老师又添了许多,强制要他拿着,他算着数额,大概是够她们半生在这苦寒之地勉强度日了。 牵扯着利益关系,那些官兵大抵也不会太为难她们。 回到家,蓝思初正趴在炕边上,热的直斯哈,委屈地睁着大眼睛守着门口,好像生怕她俩不要他似的。 他哪里知道,蓝沐秋是怕开会时间太长,屋子会冷,才把炕烧的那么热的,他还郑重地得出了一个深思熟虑后的结论:这个床这么热,一定是爹娘想要烧死我再新要一个! “娘亲回来了。”蓝沐秋哈了一口气,伸出胳膊,将他抱了起来。 蓝思初瘪着嘴,泪眼盈盈,小声道:“我乖,别不ya我。” “不会不要你的。”蓝沐秋将他举过头顶,转了一两圈,见他嘻嘻地笑了,才放下他,汗如雨下,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幕当然被云念初看在眼里,他不曾想过妻主的体质竟然差成了这样,但最终他还是敛住潋滟的的眸光,将温和漏了出来。 看看那脏兮兮的被子,他轻声笑了下,道:“赶明儿才收拾吧,今天太晚了。” 近乎大半年没见,只有他才知道他有多么想妻主,想到不能自已…… 望着月光,他会想到盈缺变幻,就会想到和妻主的过往也是变幻不歇的;望着太阳,就会想到他与妻主曾共享过一片暖阳;风声大作,他就会惦着妻主冷不冷;风调雨顺,他就想怎可让妻主一人在边境受苦。 无论看见什么,都会想到妻主,没有了妻主,他只感到自己像个活死人,根本没有勇气再活着了。 此时,边塞的风洋洋洒洒吹过茫茫大雪,将雪扬撒在窗沿上,他不免从背后抱住了蓝沐秋,颤声道:“妻主……念初怕。” 怕你会离我而去…… 看见爹爹抱住娘亲,蓝思初又垮下脸来,委屈地道:“爹爹抱cu儿碎jio!” 云念初生生地顿住了,他这才想起来蓝思初是一定要有人抱着才能睡觉的,于是只得哄道:“初儿大了,该自己睡觉了。” 见蓝思初的眸子又要沁出泪花,蓝沐秋连忙无奈拦道:“算了,念初你就抱着他睡吧。” 在撕扯之下,终究是云念初败下阵来,被迫接受了这个决定。 就着月光,二人爬上了炕,然而云念初抱着一小团蓝思初,看着窗外灵动的冷清月光,不免又有些心驰神往。 妻主会……会搂着他叭? 软软的……可爱的妻主…… 妻主好……好漂亮…… 好……好想 第89章 电灯泡 · 但是他随后发现不大对劲, 妻主怎么没有到他这一侧搂住他,而是对着他,然后抱紧了蓝思初? 他不免呆愣道:“妻主, 你怎么对着我睡?” 蓝沐秋却打趣道:“你莫不是找了别的妻主?以前我就是对着你睡的呀。” 好……好吧,他无法反驳, 只是心下有些不愉快, 从前的确是这样的, 可问题是现在他俩中间夹了个蓝思初啊! 而且蓝思初喜欢踹被子不说,还喜欢踢人,总之睡觉就是不老实, 讨厌死了,果然她爱小孩不爱夫郎。 亏他还给妻主持家育儿,她却最喜欢别的男子! 此刻,委委屈屈的云念初哼了一声,将jiojio伸了出来,穿过蓝思初,轻轻踢了一下蓝沐秋。 这声哼在寂静的黑夜中拉得极常,像一只骄傲的公鸡打鸣,奈何蓝思初实在有些胖嘟嘟, 又因为中毒而胸腔憋闷,睡觉时呼噜声贼大, 盖过了他的声音。 蓝沐秋此刻专心听着这均匀的呼噜声,只觉得这是天籁之音,没有比这更好听的了,于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云念初。 见没人理他, 云念初更气了,只感到浑身都难受, 简直是在守活寡。 这人什么意思呀,没见到时算是没有办法,但明明在这里了,却一根手指都不主动碰他的…… 就不能抱抱他,像老师师父一样告诉他别怕吗? 然后,他熬呀熬,熬到了大半夜,就是不见蓝沐秋理他,不免更加无奈,半夜里凉气袭来,炕的温度渐渐消褪,他才冷的把脚伸了回去。 然后,他感到蓝沐秋似是起了床,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准备偷偷观察,生怕蓝沐秋是因为呼噜声心烦或是因为局势烦躁而难受。 如果他再去打扰了她,恐怕她会更加难捱的吧。 一种浓烈的心疼直钻他的心头,然后他发现…… 妻主只是多添了一把火,使炕温度别减下去而已。 云念初:“……” 待蓝沐秋回到那一侧,他就偷偷地跨过蓝思初,到了妻主的背后,抱住了她。 感受到他的身体像个小火炉,蓝沐秋不免转过头对着他,抱紧了他,小声道:“念初……怎么了?” 云念初小声答道:“妻主,若是不能改变它,那就接受它。” “我知道……”蓝沐秋低低地答着,但额头沁出的汗几乎要滴落下来,每每她深夜时,总会痛的几欲窒息。 忖度片刻,她生怕云念初再担心,于是咬紧牙关,将这种撕心裂肺的闷闷疼痛憋在心中,然后将颤抖的指尖穿过他的上衣衣衫,与他紧紧相拥。 这质感是那样熟悉,她将手不断地划过,微凉的指尖划过如玉的肌肤。 每一寸的移动,都带给他极致的颤栗。 “妻主……”他不自觉地呢喃着,不知道为何,蓝沐秋似乎很是主动。 本来他还以为,妻主没有这个兴致了呢。 略带粗糙的指尖划过,然后停下。 妻主为何那么会撩拨……但为何……妻主没有直接碰他呢? 他不自觉地从口腔溢出一些难以启齿的声音,就听到蓝沐秋嘱托他道:“念初……孩子在旁边,小声点呀。” 这话臊的他满脸都透红,连忙咬住嘴唇,再不敢发出声音。 心下终于安定了些,妻主没有碰他,兴许是怕孩子在这。 不自觉地跟随着妻主手指的快慢频率而小幅度律动,他只感到那样熟悉又贴切。 抱紧了的感觉真好,是独属于妻主的温度和香气。 在他近乎要迷恍痴迷,连眼中都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失焦时,突然一声熟悉的喊声传来: “爹爹,ne!” 只见突然出现的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挺着个小肚子,就站立在他们面前。 幸好她们盖着被子,动作幅度又不大,终究是没有使蓝思初起疑心。 但几乎是同时,云念初瞬间感到,那带给他无尽快乐的手立刻剥离开来,然后,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妻主松开了给他的怀抱,然后奔向了蓝思初。 云念初:“?” 忍着强烈的羞怯,他还是叹了口气,生生地将极致难以忍受的感觉强压心底,然后捋好衣衫后起身,点上了一盏油灯。 灯烛恍耀,一点儿黑烟顺着烛心缠绕升起,他透过那层黑烟,猛然看见妻主的脸惨白惨白的,宛如溺水之人,浑身湿透,脸上像刷了腻子一样白到透彻。 “妻主……”他猛然惊醒,才明白妻主是想通过如此方式来使他安心,但分明,她的身体已经坏到不成样子了。 提着灯,他走过去,想去拥抱蓝沐秋。 “爹爹,你不nai我re!”蓝思初感受到云念初的小动作,直接炸掉了,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 小小一团的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爹爹只在乎娘亲,都不在乎他饿不饿。 而且,他的奶奶爷爷去哪了,是不是因为他前些日子不乖,爷爷奶奶不要他了? “不准吃了!去睡觉!”云念初皱起眉头,不免有些心烦,他的妻主受了那么多的苦,他哪还有心思做吃的啊? “你别凶他……”蓝沐秋勉强站立,捂住胸口窝,疼得半蹲着,口吐白沫。 云念初没有回答,只默默将她扶到了床上,心疼地给她擦汗递水。 蓝思初小脑筋一转,想到了从前他像娘亲这样的时候,爹爹就心疼得要命,再也舍不得凶他了,还给他买羊奶补身子。 计上心来,他捂住心口窝,装作剧疼的样子,整个手臂都颤抖得哆嗦,小脸皱在了一起,堪称脸色狰狞难看。 云念初一惊,已是后悔万分,连忙去抱住他,将手臂塞到他嘴里,然后哆嗦着去拿毛巾一类的东西,让他咬着,再想着给他找郎中。 而蓝沐秋也是惊的手足无措,然后哆嗦着起身,喊道:“你陪着他,我去找郎中。” 心里越急,她的情绪越是激动,心口窝反而愈发痛楚,像是一颗心生生被人撕裂了一般,血淋淋的,她不免咬住自己的唇角,连油灯都忘了拿,就要拧着眉头往漆黑无光的外面跑。 待她跑到门口时,云念初低低地道:“妻主,不必去了。” 提溜着小孩,他连忙跑到妻主面前,将那一团瑟缩着的小人儿捧起给她看,生怕妻主不信,然后道:“他骗人的。” 手中的小孩瑟瑟发抖,大颗泪滴顺着那吹弹可破的嫩皮儿往下落,满脸惊恐,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怕了。 不过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如此精湛的演技,爹爹是怎么发现的。 第90章 毒性发作 · 云念初将他放下, 才看见蓝沐秋的脸色更差了,连忙给她抚着背部,轻声哄道:“妻主别怕, 念初在呢,既是真的他发病了, 处理一下就好。” 蓝思初:“?” 很好, 蓝思初哭的更厉害了, 他感觉自己要失宠了。 看到小孩在哭,蓝沐秋才确信他真的没事了,于是对云念初轻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云念初无奈扶额, 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他如果是装假的,就舍不得将嘴咬下去,根本不疼。” 小孩没事了,蓝沐秋的心才平静了些,身体里的痛楚慢慢褪去,那种窒息感才消解了好多。 只是,连她都没有注意到,咬破的嘴角往外流着殷红斑驳的血迹, 连着她干裂发紫的唇角,很是骇人。 云念初心疼地将手指抚在上面, 一寸一寸地摩挲,泪水像珠子一般滚滚而落,怎样止也止不住。 见完全没人理他,蓝思初哭的愈发大声。 蓝沐秋勉强回了心神, 才蹲下,轻轻地将手抚上他毛茸茸的头, 安抚道:“秋儿乖,爹娘都爱你的。” 那略带凉的手指抚不平蓝思初眉头的乌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奶奶爷爷不要他了,而且爹爹还带他来到这儿。 这儿那么冷,院子里的积雪那么高,他一踏进去,就能淹没他了,而且黑漆漆的,每家每户还没有灯笼。 他一边用小手拍打,一边堪称磨人地哭泣不止,大喊道:“我要neinei爷爷,不要娘亲!” 偏偏那手一个不注意,那拍到了蓝沐秋的脸,一个小巴掌印缓缓浮现在她的脸上。 蓝沐秋看着蓝思初,眼眶发红,难以克制。 充满血丝的眼睛满是绝望与心疼,她感到身上又想要痉挛,连忙咬住舌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看云念初想要发作,她连忙抱住了蓝思初,忍着剧痛轻声道:“算了吧,孩子怪可怜的。” 孩子的降生又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让他常受这种苦,蓝沐秋只觉得……自己怎样弥补,都弥补不了。 听到这话,云念初却也要几乎炸掉了。 妻主的性格他是最清楚的,平生妻主最怕欠了别人的,偏偏她平生那么想要个孩子,又带给了孩子那种病,纵使孩子是装的,可是一闹,她只怕是心都得碎成渣渣了。 孩子一哭,恐怕这渣渣还被狠狠踩了一脚。 心下沉了沉,他决定跟蓝思初讲道理,但蓝思初接下来下意识喊出来的话撕碎了他原本的想法: 蓝思初委屈地大哭,道:“我不ya在这ji,我要回家!” 听到“家”这个词,蓝沐秋愣了愣,惨白如纸的脸上,唯有眼眶是红的,她轻声道:“念初,你带初儿回去吧,没家了是最难受的。” 云念初彻底忍受不了了,直接将蓝思初像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无视蓝沐秋的阻拦,横冲冲地就要揍蓝思秋。 他的心里,完全只在乎蓝沐秋心里听到这话得有多疼。 拖着蓝思初将他按到了床上,甚至连裤子都没给他解开,直接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绕成一圈在手上攥紧,就要打他。 狠狠一抽下去,蓝思初狠狠地一大叫,颤成了一个团子,哭的不能自已,只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但疼痛并没有传到他的屁屁上,但少年的心思总是多变的,于是他颤巍巍地钻出来,探头探脑地好奇去看。 红痕骤然出现在蓝沐秋的胳膊上,她闷哼一声,直接将那腰带的头部攥住捏紧,低声道:“云念初!你涨本事了,妻主的话都敢不听了!” “我不敢……”云念初倔强地看着她,偏偏点点泪花还是证明着他的满心不服气,他低声道:“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孩子。” 然而,这话说的硬气,转头他就被蓝沐秋揪住耳朵提溜了出去,拖拽了院子中。 一撮幽怨缓缓漂出,明明这个姿势,是他从前常对妻主的,结果妻主今天竟对他生气了,烦死啦。 到了冰冷幽清的破败院子中,蓝沐秋踢开积雪,哄道:“我知道你在乎我,可若是你这样待他,他会更难过,更难以接受我的。” “我就是见不得别人那样待你。”云念初眉眼一瞪,随后意识到不能令她再心烦意乱,便敛了下眸子,安抚道:“好嘛,妻主说的我都听的。” 看他像一只乖狗狗一般又软和了下来,蓝沐秋便拍了拍他的脸颊,轻轻亲了一下,柔声道:“念初最好了,我最心疼的也是念初。” 骗子。云念初撇撇嘴,丝毫不信,但还是点了点头,生怕她难过,然后搂住她的腰,轻声道:“进去吧,外面冷。” 进了去,蓝沐秋仍然没有忘记蓝思初想要饿了吃东西,于是过去拍了拍缩在被子里的蓝思初,哄道:“娘亲给你做吃的,若是你想回去,等你身子好些了就回去,现在要乖乖的,明白吗?” 被子里的小孩轻颤了颤,呜呜地嗯了一声,蓝沐秋才放松下来,默默去外面舀了些面,又拿了个萝卜,想要给他做个萝卜饼。 削着萝卜的皮,有些淤泥沾染上去,偏偏还缺水,她只得扑了扑灰,专心致志地削着皮,生怕削少了一点儿果肉。 所以,她丝毫没有发现,背后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儿,正喋喋不休地用嘴型交流着。 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云念初在张牙舞爪地恐吓蓝思初,并且还不断地瞪他警告他。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中散发出烙饼的香气,混合着清新可口的萝卜味,蓝思初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将不快一扫而空,哈喇子流了出来。 蓝沐秋将饼放到盘子里,听着滋滋的油声,不免有些无奈,家里又缺油了,恐怕明天还得重复利用这些油。 热气凝固在冰冷干燥的空气中,像是凝结成了冰花,她微微笑着,将盘子端到了蓝思初的面前。 思虑片刻,她笑道:“先给爹爹吃,家里爹爹的地位是排第一的。” 这话既能够教育蓝思初,还能让云念初少些争风吃醋,堪称一举两得,连她都不免感慨自己真是足智多谋。 然后,她就听见云念初笑道:“太好了,那我全吃掉了。” 蓝沐秋:“?” 顿了顿,他还特意对着又要落泪的蓝思初道:“没你的份儿。因为你今天骗人,不是好孩子,并且,你还误打了娘亲,说了那些令人伤心的话。” 蓝思初努力绷住,但小嘴还是忍不住地撅起,浑身颤抖,委屈得要命,眼泪又飙出来了。 然后,他的身体皱成了一团,开始颤栗,并且哆嗦得要命。 云念初眼睛一瞪,不免更加生气。 这小孩怎么骗人起来骗得还没完没了? 他不免去推了推蓝思初的小胖脸,然后看见,他口中开始吐了白沫。 近乎是下意识地,他死命地将孩子的嘴撬开,然后将手指腹推了进去,剧烈的疼痛传了开来。 混和着血液,而且他已经分不清是孩子咬住时流的还是刚刚他被咬出来的了。 感受着指腹传来的剧痛,他慌乱至极,冲着蓝沐秋大喊道:“妻主,这次是真的!” 第91章 心理对抗 · 蓝沐秋的确急了, 磕磕绊绊地就要往外走,屋外黑浓浓的,就像一块儿看不透未来的路, 里面邪恶丛生,葳蕤盛开。 边塞的雪是那样浓烈, 纷纷扬扬没有尽头, 云念初抱着蓝思初, 整个压住他弱小的身躯,才勉强止住他的颤抖。 迎着朦胧化不开的大雪,蓝沐秋一直往前走, 哈着气,腿几乎被动的没有知觉了,可她仍走得很快很快。 该死的,化不开的大雪,撒到衣衫上,甚至都化不成冰晶,她不知道边塞有没有药堂和医馆,只得走到管事处。 无视其它喽啰的阻拦,她冲到典狱长的门口, 像发疯了似地猛烈地敲击着那管事的大门。 砰砰砰。 一声声捶打,就像她的心跳声。 门开了, 门外典狱长的手下本想拦住,但典狱长还是很不耐烦地开了门,一看是她,便邀请她进了来。 没有多加言语, 甚至蓝沐秋还没有问附近有没有郎中,那典狱长就笑道:“是你的孩子毒发了吧?” 蓝沐秋一怔, 没想到她竟然知道,遂明白,恐怕这些人还是想利用她的。 那典狱长从深红色大柜拿出一株草药,递给蓝沐秋,道:“丞相吩咐了,你来了,就给你这个。” 这株草药,蓝沐秋却是认得的,分明这是武澈白给她的那一种,能解百毒。 恐怕,墨天鹄还想利用她的软肋而再胁迫她些什么。 咬咬牙,蓝沐秋立马接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跑了回去。 在茫茫无尽的冰天雪地之中,多了一排脚印,每每踩上去,雪被压实就轻轻作响。 赶回到家,蓝沐秋将那草药递给云念初,云念初也没有多问,看蓝思初无法吞咽,直接将其嚼碎,像鸟儿妈妈喂小鸟一样,喂给了因抽搐而无法吞咽的蓝思初。 他的舌头多被咬到,出了涔涔的血迹,但他还是只顾着哄孩子吃下。 像是有经验似的,蓝思初勉强咽下,才慢慢停止了抽搐,好了过来,靠在云念初的怀里低低的啜泣。 云念初低声道:“这草药果然好使,只是谁给你的,我二人都心知肚明。他还想要做什么?如此不讲信用,简直枉为做人。” 砰砰砰。 敲门声适时响起,在他二人心中,这不是天籁之音,而是魔鬼敲的丧钟。 深吸一口气,蓝沐秋走了过去,缓缓打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典狱长身着深黑色的貂裘,进了来。 她搓着手道:“墨丞相让我告诉你俩做笔交易。一,放出你俩逃亡了的消息,然后你俩跑出去,墨丞相将派人跟随,到时会将所有的药材都给你俩,你俩的孩子将得救......” “不用了。” 没等他说完,云念初就打断了他,面色冷寒,道:“你们言而无信,我们选二。” 面前这人说的含蓄,可他却是懂什么意思的,这是要他们做活诱饵,引诱武澈白去找她们,再诱敌深入啊。 倒是有一点儿可以探知,那么武澈白或许已经逃远了,她们找不到,才会恼羞成怒,想用别的法子。 典狱长又是笑了,道:“怎能说墨丞相不讲信用呢?当初他仅仅答应你们不会再暗杀你们,又没说是让你们怎样活着。” “事成之后,你们难保不会再对我们下手。”蓝沐秋眉眼一敛,犹如外面的寒夜一样冷寒,发狠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见她二人固执己见,典狱长摇摇头,笑道:“二的话,是让你们自生自灭,就适应这儿的生活吧,你们是知道的,你们活着,总比死了要有用。” 一股愤怒的气血直涌脑海,蓝沐秋冲上前去,忍着身体剧烈的疼痛,乓的一拳砸到她的眉骨上,粘稠的血液从那典狱长的脸颊上滚落。 典狱长淡淡地道:“下一次,我就不会放过你们了,毕竟不配合的普通人,就和敌人没什么两样。不过你们放心,墨丞相会信守诺言的,他想要的,不过是你们服输罢了。” 说罢,她潇洒离去,不给蓝沐秋二人任何喘息的时间。 “他妈的。”蓝沐秋低低骂道。 云念初抚着蓝思初的脊背,冲蓝沐秋轻声道:“妻主何必心烦?那人为达目的,我俩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暂时应该不会有事,他想要的,是我们活着为他所用,所以会慢慢耗尽我们的心神。” 蓝沐秋不再言语,可是那渗进血脉的疼痛在提醒着她这份儿苦熬该有多么难捱。 三人一夜未眠,就连一向闹腾的蓝思初都没有再多加言语,连他都寻觅到了危险的气息。 此后,带的钱并没有用处了,没有任何一个官兵敢收,得到的回复,永远都是那一句:请你自食其力,像其它犯人一样。 这分明是一场心理战:墨天鹄要让她们精神自封,心里认可自己是如犯人一样不自由的,除非加入他,才可得到拯救。 自打那一天以来,二人的生活便日益消沉。 只有官兵发放的与其它犯人同样份额的米面,她们须得精打细算,云念初苦日子过惯了,倒熟悉那些痛处无奈——他习惯了忍受。 可是蓝沐秋不一样,她身子骨比任何人都弱,中毒颇深,又在从前习惯了女尊国对于女子责任要求,便经常性地自暴自弃和自我厌恶。 去种那稀薄的一亩三分地,天冷得要命,她就会不自觉地抽搐,诱发出毒瘾,可在家里去绣衣织布,她又不会那些,近乎是要疯了。 正值春天,若是不在此时节种地,她们秋天就不能秋收,就要饿肚子,纵使她们知道墨天鹄不会由着她们饿死,可问题是—— 她们不敢赌。 这场心理战,她们注定处于弱势的被动地位。 然后,他们的相处模式莫名变成了云念初种地,蓝沐秋在家带孩子织布。 明明有钱,可是却买不到什么别的,只得偶尔和其它狱友花大价钱偷偷交换粮食,堪称花销巨大。 许多人还是不愿换的,这地方又出不去,有胆子要,也没地方花啊。 所以无论他们想要买什么,都得用近乎几十倍的价格偷偷置换,前小半生的积蓄花的极快。 她们猜,师父老师或许来过了,但墨天鹄定是横加阻拦将之拦下了。 一日晚,天气难得没有下雪,云念初种地回来,在地里从别人那里花了许多钱买了半个烤红薯,便揣在怀里,想带给蓝沐秋。 “初儿,爹爹回来了。”他此刻不敢先喊妻主,因为妻主的精神处于崩溃边缘,若是他这样喊,蓝沐秋就会自动触发“我竟然要让一个弱男人养”这一事实,然后暴戾不堪。 走了过去,将红薯掰成两半,一半给蓝思初,一半给蓝沐秋,蓝思初接了,蓝沐秋的眼珠甚至没动一下,不肯接。 红薯软软糯糯的,温热又香甜可口,很是好吃,蓝思初吭哧一口咬下去,笑得眉眼弯弯。 云念初也不敢说些什么话,只默默坐了过去,温暖的炕沿,终于是暖的了。 “爹爹!今天是我烧的炕喔。还有,今天我学会了绣花呢。”蓝思初爬过去,像是邀功一般对着云念初说道。 小孩终究是健忘的,见二人整日愁眉不展,便忘了曾经的美好日子,学得了懂事乖巧,不再说自己饿了,还乖乖地烧炕呆着,堪称模范小孩。 “初儿真乖。”云念初勉强舒展开了唇角,眉宇间的乌云反而更甚了。 若是如此疼孩子的蓝沐秋肯让蓝思初干这种粗活累活,恐怕她真的离崩溃不远了。 不得不感慨还是墨天鹄棋高一招,恐怕连他二人的性格都完全算进去了。 对于蓝沐秋这样的人,直接砍头杀了她或是刻意用手段酷刑折磨她,她会认为自己是为气节而死,反而不会怕的。 唯有无休止的精神折磨,她才会难以忍受。 “妻主,念初需要您。”云念初依偎在蓝沐秋的肩膀上,不断地提醒她这一事实。 “念初,你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蓝沐秋煞白的脸上毫无活气儿,淡淡地蓦然开口道。 第92章 身体的伤 · 骤风刮起, 将窗户拍打的呼啸作响。 云念初心中慌乱,眸子微微觑起,低声道:“把衣服给我脱了。” 没人回答他, 蓝沐秋仅淡淡地看着他,眼神空洞, 神情微恹, 一副病弱之恣。 云念初强制压住她, 命令蓝思初道:“闭上眼。” 蓝思初见娘亲爹爹又闹脾气,不敢不听,只得闭上眼, 跑到一边去了。 云念初近乎是强制性地一手按住蓝沐秋的皓腕,隽秀的脸上满是狰狞,一手毫无耐心地就扒着她的衣服。 早先,蓝沐秋就可以清晰地感到,自己的身子完全病了,就像一颗仄歪的被啃空了的树,随时会被风吹倒。 就像现在,她甚至没有力气去反抗,就被按到炕上, 扒下了衣衫。 猩红细长的划痕是那样明显,贴近了她的胸口心脏处, 还有着几个小红色点点,无序地排列在四周。 “伤害自己,会让你开心吗?”他的话语中满是克制的心疼,但分明还带着一丝恼怒, 又重复了一遍,道:“伤害你自己, 会让你开心吗?” 曾几何时,他经历过无尽的绝望时刻,知道人在崩溃的时候会怎样伤害自己,所以特意将剪刀或是菜刀一类的锋锐之物藏了起来,回来时再拿出,生怕蓝沐秋做些傻事。 千防万防,却不曾想,蓝沐秋竟然会用手上拿的针来伤害她自己。而且这些红痕极其微小,不易被发觉,他平日里搂着她,竟然也没有注意到。 “倘若我说会呢?!”蓝沐秋低低地道:“或许这是上天给予我的惩罚,前世我没有勇气活着,所以今世它仍不忘惩罚我,让我在这白净无瑕的漫天雪花中,洗涤肮脏的血液。” 每到夜晚或是冰冷时,越发入骨的刺痛就会传来,最主要的是,还一天比一天痛,一天比一天难捱,就像有人生生咬碎了她的骨头,挖着她的骨髓一样,难以言说。 家里的重担全部给予了云念初,这和从前她考学时相像,但不一样。 前者可以看见前路,她确信自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在将来回报他,但后者,她只可能带给云念初深不见底的绝望。 前世她对不起母亲,今世她对不起云念初,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都逃离不出命运所设的藩篱。 而云念初看着她,一言不发。 自打他种田以来,全身愈发黝黑,妻主看着他,常常默默叹气。 纵使不说,他也知道妻主是怎样想的,妻主绝非是嫌弃他晒黑了,而是觉得他选错了人,他不该来陪她受苦。 对于妻主这样的傻子来说,自己不能承担的更多,她就认为是自己无能,才会没让夫郎过上好日子。 “妻主,你才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啊……”云念初不免潸然泪下,心痛得要命。 蓝沐秋的眸中黯淡无光,不免泪如泉涌,低声道:“这样残败的活着,有何意义?有质量的活着一天,就比半生凄苦好过百倍。就如活了许久的草儿,不如绽放过又迅速枯萎的花儿,哪怕仅绽开了一夏。” “胡说!”云念初高声冲她嚷道:“在妻主的心里,是不是武澈白将军比我活的好上许多,生命也有意义的多?” 抿了抿唇,她别扭地道:“与别人无关,我没有这样想。” 听此,云念初低声道:“妻主,生命本身为何要分个高低贵贱呢?有的草儿被当成杂草除掉,有的草儿被植在小路上,你说起过的,那叫操场,踩上去软软的,只有被放错位置了的生命,不代表它没有自己的价值呢。” “我不信。”蓝沐秋撇过头,不肯去看他认真的脸,颤声道:“我不是草儿,我是百无一用的青苔。” 云念初的声线越来越高,他不免面红耳赤地吵道:“青苔为何无用?!青苔可以入药,还可以治疗烫伤鼻炎马蜂毒!” 蓝沐秋:“……”啊这 她仍是不肯松口,道:“可我是普通人,而且是个……半废了的人。” 这话难以启齿,但她还是问了,她不免低低地道:“整日织布带孩子,可我是女子,你不嫌弃我吗?” “妻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说你们的古代,是男耕女织的吧……”云念初蓦地开口道。 在日积月累中,云念初可以感到妻主被女尊国同化了。 往常,她会说夫妻,但现如今却会说妻夫,从前她会说男女之情,后来她习惯说女男之情,她习惯了以她为主,而她去承担的更多。 想到这,他轻声道:“妻主,我从前不肯在你上面,你对我说,这本来就不该有什么规范,那么我今天想跟你说,你我之爱也不该被规范。凭什么织布就不算是承担起家庭的重负了呢,凭什么你作为女子,就一定得承担家庭重负?” 蓝沐秋一时语塞,半天才结巴道:“念初……你、你好像进步了?额……思想解放了。” 凝噎了半天,她才道:“那你也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说这些。” 云念初低低地道:“为何我不可以说起这些呢?妻主,是您曾经对我说的这些啊,您忘了吗?你说,两个人该自己适合的方式存在。我是男子,可也想做你的依靠。” 两人对话许久,听得蓝思初是睡眼惺忪,在一旁像小狗狗一样蜷缩起来,睡着了。 鼾声传来,蓝沐秋不再与这固执的男人争辩,无奈地勉强笑了笑,支起身子,起来给蓝思初掖了掖被角。 但云念初还是不依不饶地从背后抱住她,苍白的脸颊溢满了坚韧不拔的坚信。 他低声道:“女尊国以女人为夫郎的天,那么按理说,夫郎该是妻主的地吧?若是天倒了,不必担忧,地会托起这个家的。” 蓝沐秋哑然失笑,无法回复,亦无法反驳,只淡然一笑,道:“有时我只是会想到诸多无奈罢了。念初,你曾经受过那么多的苦,活得累吗?” 今晚的窗外只飘起了一点儿雪花,倒是难有的温润,或许是月色太过朦胧美好,不知为何,蓝沐秋想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仅告诉他一人的那种。 第93章 再结一次婚如何? · 云念初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蓝沐秋望着皎皎月光,眼睛柔和的像一波浅湾,轻轻地道:“人有生老病死, 那时候我总觉着离那些很远,但无限逼近时, 才发现离它很近。念初, 我不后悔遇见你, 遇见你是我做过最美好的事情了,可若是我能选择的话,我宁可从没出生过。” “妻主......”云念初喃喃着, 可偏偏,此题无解。 “我以为我成了一个家,纵有千难万险都可跨越,可事实上,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纵使今天没有这事,老年或许我也会如此无助孤独的,或许这是做人的代价吧。”蓝沐秋淡淡地开口道。 说完,她的眼睛眯起,询问着云念初道:“念初, 你知道吗,前一世, 我看云彩蓝天,总觉得它是猩红猩红的,红成了一片,我总是仿佛能够看见, 我一纵而下,死了。” 这话说得离奇纷繁, 似是意识间的碰撞,单不可用逻辑来推敲,云念初一时间不敢擅自回复,只默默攥紧了她的手。 “我前世只想逃离那个家,逃离我的母亲,我想跨越我的阶层,我想成为更好的人,却发现那份儿束缚我的人不在了,我的意义也没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今世我发誓,我只想做稍微小康的人,有人爱有人疼就好,可偏偏越想达到的,就越造化弄人,上天大概是有偏见,人越想达到什么,它偏偏不给什么。” 云念初轻声道:“妻主是想说,明明你只想有平凡的生活,却得不到是吗?” “是。”月光照影在蓝沐秋的脸上,平添了些孤冷寂寂寥,她冷声道:“念初,我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可我自认为要的只是最起码应得的生存权、尊严与爱,两世以来,唯有那些,让我无法释怀。” 这种冥冥之中的宿命,却没放过她,哪怕一刻。 边塞的风卷卷而起,呼啸作响,云念初轻声道:“为何要释怀呢?与它共存,承认它本身就是构成了我们的一部分不好吗?” 顿了一下,他踌躇了片刻,还是郑重地道:“妻主,女尊国没有你所说的天赋人权,自由与爱向来明码标价,但在这混沌乱世,你可以选择坦荡,或是不坦荡,接受或是不接受。” “念初,我感觉好像......我的心有了一个大窟窿,往外咕隆咕隆地冒着血,我痛。”蓝沐秋低低地道:“我活了两世,总觉得无法释怀......” 蓝思初不知何时醒了,睡眼惺忪间便连忙爬了过来,吹着蓝沐秋的心脏处,奶声奶气地道:“给娘亲吹吹,就不疼了。” 云念初低低地道:“不必释怀、强制与自己和解,正是过去的那些伤痛构成了你的现在、你的尊严和你的理想。妻主,不必为它感到羞耻惭愧,这是我历经半生,直到今天才唯一学到的。” “念初......”蓝沐秋微微地笑着,撇了云念初一眼,然后低垂下头,任泪水模糊眼眶,低低地道:“若是我说,我的娘亲曾做过与你类似的事情呢?” 少年时节,她疲于奔跑,未曾回头看过一眼,至此成了她终身的遗憾,血液里的肮脏,无处可倾诉的苦楚,如滴水穿石般击散着她的心神。 难以启齿处,永远都隐隐作痛。 “我知道。”云念初低低地道:“哥哥都知道的。” 蓝沐秋再也无法忍耐,低低的啜泣代替了她原本想说的话。 然后,她就跌入了一个有如暖炉一般的温暖怀抱。 云念初抱着她,平静地道:“妻主,其实这是我认识你的第一天。” 其实日常相处时,他就隐隐地感到妻主有些心事未曾提起,或许是她的“前世”,可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妻主不说,他就等,他要等妻主亲自将那一颗脆弱的心捧给他。 他知道妻主是会死的,可他想让妻主了无遗憾。 蓝沐秋用手捂住眼睛,颤的极为无力,毫无血色的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云念初抱住了她,低头吐着温润的热气儿,轻声道:“妻主嫁给我吧,好吗?我会待妻主一生好的。” 蓝沐秋缓缓睁开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有如孩童般的脆弱映照在她的脸上,屋外漆黑一片,像是浓得化不开的雾,小屋内橘灯一盏,微微的星火从灶台的炕沿蹦出,这是黑夜里唯一的光。 蓝沐秋强压住心酸,轻声道:“念初好贪心,既想嫁给我,又想娶我。” “是啊。”云念初轻声道:“我对妻主,一向很贪心。” 沉默片刻,他微微一笑,道:“妻主只需说,答应或是不答应就好。” 蓝思初丝毫不能明白这是何含义,于是拍起了手手,道:“好呀,答应答应,成亲有面饼吃。” “我并不想答应。”蓝沐秋轻声开口道。 然后,她绽开笑靥,道:“可是思初都这样说了,我不答应显得好像有些奇怪似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可是你的求婚戒指呢?” 云念初轻轻一笑,眸光里满是如小溪流淌过的认真清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秸秆叶绕成的指环,轻声道:“妻主,你愿和我一生相随吗?” “好哇,原来你早有准备,就等着我上钩了。”蓝沐秋的眸子满是水汽,内底里满是克制与珍存,她慢慢伸出那双纤细的手,望向云念初。 云念初轻轻一笑,将那指环缓缓套入她的无名指,轻声道:“念初属于妻主,妻主也属于念初,你我从来是同一个人。” 双手相扣,蓝沐秋忍着泛酸的心和剧痛,小声道:“可是我没有准备指环呢。” 蓝思初听到这话,立马用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了一个圈,小声道:“我有哇!” 此刻,蓝沐秋似乎明白了什么,或许这是父子两人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也不一定。 但坑里不是万丈深渊,她愿意跳入那圈套中,自愿成为贤妻良母,爱他们也被他们所爱。 将那小肉手缓缓执起,然后套入云念初的无名指中,缓缓地,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成为了彼此的依靠。 蓝沐秋伏贴在云念初耳边,轻轻地舔舐着,柔情似水地道:“夫君。” 云念初轻轻靠在她身上,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仅是今天叫也没何不可,就悄悄地道:“夫人。” “我还有一个问题。”蓝沐秋小声地道:“那以后我是该叫你夫郎还是叫你夫君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得意洋洋)宅宅:我是女尊甜文爱好者,大家快把我收藏起来吧! (上前一jio狠踢)蓝沐秋:你还说自己是写甜文的?!把我写的这么惨,要点脸行吗? (连忙阻拦)云念初:妻主——不要啊~ (捂住痛处)宅宅:还是念初人好哇。 (低声指使中)云念初:到无人处再打! (连忙躲远)宅宅:? (连忙补救)宅宅:下一篇《腹黑炮灰夫郎撩又甜》绝对高甜少虐,全文感情流种田文…… (摩拳擦掌)蓝沐秋:很好,对比之下更生气了 (一脸无语)云念初:谢谢,有被气到。 (一脸惊恐)宅宅:你们……别打?救命!!! ps: 不要在乎这些阴谋阳谋,本质上这书还是爱情故事啦 第94章 洞房花烛 · 云念初抿了抿唇, 轻声道:“不如......你叫我夫君,我叫你妻主,如何?” 蓝沐秋噗嗤一声笑道:“这个四不像的称呼倒也是有趣。” “乐得如此。”云念初倒很是淡定, 只抿唇一笑,像是绽开的栀子花, 香而不腻, 散发着幽幽馥郁之香。 蓝沐秋轻轻俯下身子, 亲了云念初一口。 不带任何别的意味,甚至不出于占有,她只是觉得他很美, 美好到可以抵抗世间的一切凄风苦雨,仅此而已。 “妻主......”云念初抚着她柔软的唇瓣,想到她今天的异常,便轻声道:“当人的代价如此繁重,下辈子你还想遇见我吗?” 蓝沐秋轻轻一笑,没有答话了,但她红到耳根的脸,分明已经替她答了。 “你是我的心中挚爱,没有之一。”云念初低声道。 可没等蓝沐秋回话, 蓝思初已然承受不住,抢着说道:“我ne了!爹爹suo要给我烙饼的。” 没等云念初动弹, 蓝沐秋拧了一下蓝思初的小鼻子,道:“娘亲给你做。” 难得地,云念初没有动弹,自打和妻主认识以来, 他总刻意压低姿态,不想给妻主难堪, 但此刻,他却是懂的,妻主真正坦然接受了那些。 蓝沐秋心中的节打开了一半,不免一边去取面,一边感慨道:“念初,真是环境改变太多,我竟是忘了,我明明不必以男内女外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的。” “妻主说的倒是有趣。”云念初轻声笑道:“以适合自己的方式存在才是最重要的,不必追求刻意的套路模式的。若是男子有力气,主外也未尝不可。” 见妻主未答,他又添了一句:“在家织布也未尝不是一种价值。” 蓝沐秋低声道:“我知道的,我只是心疼念初明明都三十一了,还要照顾我和孩子,我没让你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窗外的雪花纷纷,竟是又下了雪,云念初看去,用手撑着炕沿,轻声道:“妻主啊,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念初都很知足。” 将面糊糊搅匀,蓝沐秋打趣道:“念初,要是我能熬过这一茬,我肯定要写一本书,专门歌颂你。” 云念初笑了,道:“怎么?你要写一本《这个夫郎有点坏》吗?” 蓝沐秋抿了抿唇,道:“不不不,这个题目太标题党了,不如写本《乱世小倌有点甜》怎么样?” 云念初:“......”还不如他起的好听呢。 可他并未反驳,反而轻轻一笑,道:“你这样说也没错,我是挺甜的哼~” 顿了一下,他添了句:“想必我是妻主最重要的那个人了,否则你也不会以我为题。” 这句话倒惹了蓝思初不快,嘟囔道:“爹爹ceng天和我抢娘亲。” “你的确是我一生最爱的人。”一句猛然蹦出来的话打断了父子俩的争风吃醋,当事人蓝沐秋表示,她很无辜,她非常无辜。 蓝沐秋和云念初人围坐一炕,唯一和曾经不同的是,中间多了一个小人儿。 吃过了饭,三人睡下,蓝沐秋却不免有些难捱,严格算来,似乎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嗯? 似是感到了她的躁动,云念初便在大半夜翻了过去,抱紧了她,轻声道:“妻主,你果然还没睡。” “嗯嗯。”蓝沐秋点点头,她感到自己好像一朵含羞草,被轻轻一拥抱,就被刺激地几乎想缩起来。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她听到了噗嗤一声轻笑。 是云念初的笑。 “睡吧,明日累呢。” 蓝沐秋:“......”该死,这不是她常常对云念初说的吗? “你报复我!”她不免申诉道:“妻主再对你不好,可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也未曾亏了你啊。” 云念初坏笑道:“哦哦,妻主说的好,可我想亏待妻主呢。” 蓝沐秋:“......” 然后,她翻了个身,还真的就没再要了。 云念初:“?” 他慌乱无措起来,连忙从后面拥紧她的身体,结巴道:“今夜月光如此皎洁,你......你不觉得挺适合干点事情的吗?” “适合!”蓝沐秋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他看不到,于是小声道:“适合睡觉。” “那......那就来嘛。”云念初小声道。 “嗯嗯。”蓝沐秋憋住笑意,小声道:“我在梦里等你嗷。” 云念初:“......”该死,竟然是这个“睡觉”。 但不动手动脚就不是他了,他一边摸摸揣揣,一边小声问道:“妻主也很想吧?嗯?” 不得不说,蓝沐秋的确想,于是翻过身去,轻轻地衔住了他的嘴唇。 温润的唇,比世上任何的糖都要甜上百倍千倍,怎么尝也尝不够。 她掠夺进去,只想要与他交融在一起。 然后,熟悉的声音响起,蓝思初道:“爹爹娘亲,你们在洞房花烛吗?” 慌乱的离开,云念初只感到血压蹭蹭的上来了,完全不明白这小孩为什么天天蹲点坏他的好事。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声气地道:“小孩子懂什么叫洞房花烛嘛,睡你的觉去!” “我懂。”蓝思初坚定地点了点头,难得地咬字清晰了,气恼地道:“你们想再要个妹妹!” 云念初随口答道:“哼,你这幅不乖的样子,我是该要一个小孩,到时候她更乖,把你拉去喂狼。” “你们果yan是这样想的!”蓝思初简直不要太伤心,大声嚷嚷着哭诉道:“我还不guo乖嘛?” 这话倒是让蓝沐秋猛地一怔,愣了一下道:“谁和你说的?爹爹一直是开的玩笑,我和你谈过的。是不是有别人对你这么说过?” 连云念初也严肃起来,摸黑爬起来强调道:“爹爹不会不要你的,是谁跟你嚼了舌根?” “那些人都是这样yao训我们的。”蓝思初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他们每隔一zen子教训我们,把我们聚在一齐,都这样suo。” 蓝沐秋和云念初黑暗中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眼,瞳孔中填满了恐惧。 曹,被人从后面偷家了! 第95章 再要一个? · 蓝沐秋看着蓝思初, 不免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往常集会受训,所有人都要在天黑后拿着一盏小油灯,围坐一起听训话, 不过所有人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后来官兵要求她俩带着孩子去,理由是孩子也需要得到思想进化升华。 但她们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蓝思初每到那个点儿, 就开始睡眼惺忪地睡觉了, 趴在怀里一动也不动。 谁曾想,蓝思初竟把那些狗屁话当真了? 蓝沐秋低低地道:“初儿,你认为那些官兵说的话怎样?是对的嘛?” 蓝思初抿了抿唇, 哽咽道:“嗯,男子就是没用,要不然娘亲又怎么会想再生个妹妹?” “谁告诉你男子没用的?”云念初气得鼻子出气,道:“那群人的狗屁话你也听?他们说咱们是戴罪之人,你也信?” 蓝思初见他神情异常冷峻,不免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颈,小声道:“如果我们没有罪,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辛苦呢?” 蓝沐秋低低地道:“初儿,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复杂多变的, 在法理上,我们有罪, 但偶尔,情理和法理并不相通。” 情理和法理这些词离蓝思初太远了,他轻颤着眼睫,似在理解, 但眼神中还是迷惘无知的。 他小声道:“娘亲,可男子不然传zhong接代, 你们将来是不是不会对我好了?” 没等云念初发话,蓝沐秋已然气的七窍生烟,道:“胡说!凭什么男子就算不得传宗接代了?!你怎么总听别人说些混账话?自己鄙薄自己,才属自甘轻贱。” 蓝思初委屈地缩进被子里,撅起小嘴,委屈得不想说话。 云念初拍着他的脊背,轻声哄道:“初儿,你看爹爹干活不也比那群女子干的好吗?男子若是潜心做事,未必会比女子差的。那群官兵觉得男子无用,只是他们有眼无珠罢了。” 蓝思初擦了擦眼泪,眼睛红红的,道:“可正是因为爹爹ju外,娘亲ju内,我们家才叫别人嘲笑的,别的小孩都不和我玩!” 像是揪心揪肝似的,云念初鼻子一酸,又想落下泪来,但想到了蓝沐秋会更加心痛,于是才勉强忍住。 小时候,他常常叫别人瞧不起,异样的眼光伴随了他大半个童年,导致他总是低垂着头,手叉着放在两侧,目光不敢与别人直视,走路时总是走得飞快。 没想到,他的孩子也要经历这种痛苦吗? 蓝沐秋哽咽道:“是娘亲对不起你。” 听到这话,她不免簌簌地落下泪来,心里悔恨之情愈深。 云念初总是忙于种田,没有时间去管顾蓝思初的心理成长,但她竟然也忽略了这一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好母亲。 心中不免想到前世,幼时她还曾抱怨过母亲总是早出晚归,不在乎她每天干了什么,明明她获了奖状,母亲有几次竟还没时间去参加家长会。 那时候,母亲还没有因她堕落,而是在工厂喷漆,喷漆有毒,会损害身体,可是开得多。 恰逢周末,周末时厂里会开双倍的工资,所以母亲就没有去家长会,因为这点,她怨了母亲很久,每每想到此,就常常泪流满面。 可是自己有了孩子,才发觉自己既对不起小孩,又对不起母亲。 明明母亲是为了她啊,小时候她喜欢芭比娃娃,喜欢变形金刚,喜欢陀螺赛车,母亲总是不吝啬给她买。 可那时她只记着那些痛苦了,拼命只想逃离那个破碎残败又扭曲的家。尤其自打亲眼看见那一幕后,悔恨与愧疚之情愈深,她就愈想逃离。 时至今日,她才有了自己的小孩,才深切明白母亲的痛处,可是偏偏时过境迁,母亲终究是葬别在了回忆中。 蓝思初见娘亲的眼眸又落下了清泪,于是不免有些后悔,小手扒着过去,在她的脸上吹吹,别扭地撒谎道:“我刚才骗你们的,是我不喜fan别的小孩。” 这边境留守的小孩本就稀少,可还是喜欢三五成团、拉帮结派,在田里跑着玩乐和打雪仗。 云念初不禁狂怒道:“都他爹的是流放之人了,他们竟还相互倾轧,瞧不起谁呢!初儿,不和他们玩挺好的,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说完这话,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发了怒了。 小时候,他可是发过誓的啊,若是他有了小孩,他不会像爹爹一样对孩子如此粗暴,而是会耐心劝导小孩,让他真正沐浴在爱的阳光下。 可现在,妻主还在身边,他只是在种田而已,其余犯人也不知他当过小倌,那群孩子只是不想拉着蓝思初玩而已,他尚且都如此暴怒,可当初呢? 他的爹爹从男尊国来,向来受人看不起,后来又堕入小倌之列,仅一个人带着他,又遭受了多少污言秽语和白眼呢? 仅因为爹爹的几句责骂,他记了那么多年,其实仔细想想,何必呢? 想到这,云念初哭了,用拳头抵住发酸的鼻子,话语像是哽在了心尖,像是有鱼刺扎在了咽喉,怎样都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对......对不起......”他低低地哭着,抽噎中喘的气飘散开来,凝结在冷到躁动的空中,瞬间冻成冰晶。 蓝思初没想到他无心的一句话竟然惹得两个人都哭了,关键爹爹娘亲竟没有生气,也没有想打他的意思,不免慌张地用小手抹着云念初的脸,不停地道歉。 蓝沐秋勉强忍住心痛,道:“是爹爹娘亲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初儿,今后没人陪你玩,娘亲会陪你玩的,娘亲会教你认字读书,还会和你打雪仗,只要娘亲活着一天,就断然不会亏待了你。” 云念初也勉强止住了哽咽,道歉道:“初儿,从前是爹爹错了。爹爹一直想要个女儿,是爹爹太固执己见了,初儿那么懂事,爹爹只要你一个小孩就够了。” 顿了顿,他又特意强调道:“初儿,男子去干活,女子去织布持家,没什么丢人的。既是适合夫妻二人,又有何不可呢?况且织布就算不得贡献了吗?初儿,你是男子,更不可觉得男子无用。” 蹭着蓝思初的头,他不免更加感怀万千,对妻主叹道:“妻主,从前我总因初儿太像我而不免遗憾,现在想想,才觉得这或许是上天弥补给我的。从前我受过的伤害,绝不想让他再受第二遍。” 蓝沐秋也不免伤春悲秋,道:“是啊......初儿那样像你。只是......我实在想问......那么初儿那么色.批也是随的你吗?” 云念初:“?”这话题跨度属实有点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蓝思初:“呜呜呜,爹娘要抱抱。” 蓝沐秋:“呜呜呜,孩子好可怜。” 云念初:“呜呜呜,爹爹对不起你。” 抱在一起的蓝沐秋和云念初互相安慰道:“呜呜呜,你别哭了。” 被抛弃在一旁的蓝思初:? 第96章 偷看小女生 · 面上一红, 但云念初秉持死鸭子嘴硬的原则,不免辩驳道:“妻主何故污蔑我的清白?” 蓝沐秋不免低低地道:“其实仔细想想,可能小孩不跟初儿玩, 也不仅仅是咱俩的原因......” “什么意思?”云念初懵了一下,又询问了一遍:“妻主是说?” 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冲他袭来。 蓝沐秋面色有些凝重为难, 看了蓝思初一眼, 只得叹了口气, 神秘兮兮地凑到云念初耳边,用仅她俩能听到的声线道:“他总偷看别的小女生。” 云念初:“?” 此刻,蓝思初似乎是知道了娘亲和爹爹在刻意避着他说悄悄话, 不免一直往上挣,耳朵都如兔子一般竖起来了,想要去偷偷听她俩说了什么。 蓝沐秋忧虑地看了蓝思初一眼,然后小声对云念初道:“你不在的时候,他每每说无聊出去玩,我怕边境人员杂乱再多加变故,就偷偷跟着他,结果就看见他总是守在每家每户的门口在偷瞄着什么。” 云念初不免轻声疑惑道:“你确定?” 蓝沐秋美眸微颤,点点头, 小声道:“对,后来我问他在看啥, 他就说想找个漂亮的姐姐做妻主。这也就罢了,关键他找了不止一个。哪个女人不和他的心意,他扭头就走,一看哪家的女人稍微漂亮点, 他就跟在人家屁股后面颠颠地走。” 更过分的话她实在没脸说出口,毕竟是她自己生的。 每每蓝思初去偷看小女生, 眼睛都直了,哈喇子恨不得流一地,关键这小家伙还没出息,人家女生一回头看他,他脸就红扑扑了,羞赧地站得笔直,揣着小手手扭捏作态,看得蓝沐秋是直发愁。 云念初一阵无语,一记眼神飞刀落到了蓝思初身上,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蓝思初吓得往后躲了好几步,一种不好的感觉渐渐袭来。 云念初无奈叹道:“从前他也这样,打了无数次了,我以为他不犯了呢。” “你先别在乎这些。”蓝沐秋不免皱眉道:“你先告诉我,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云念初轻蔑一笑,只叹蓝沐秋太不懂他的心了,竟然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怎么可能承认?! 于是他立马甩锅道:“胡说!你看我的家风多么正派严谨?!依我看,是不是妻主从小一直喜欢偷看人家小男生,所以初儿随了你?” 这话整得蓝沐秋不自信了,微亮的眸光闪过疑惑,咂摸着嘴道:“不可能啊,我小时候就顾着做题了,开窍晚得要命啊......” 见甩锅将要失败,云念初立马扯谎道:“我猜初儿可能是跟着师父老师学的!听说老师年轻时英姿飒爽,端午射箭永远是第一名,回眸一笑,无论痴郎怨女都为之倾倒,我看一定是她太风流了,所以初儿才跟她学的。” 蓝沐秋更加不自信了,不免愁云遍布,道:“可是听说,老师一直克己守礼,二十一岁才谈了第一段恋爱,就是和师父谈的,之后依旧半点春色都没沾染啊。而且她那副样子你也知道,她对谁都冷淡得要命,只待师父一人好。” 云念初:“......” 他仍是死不悔改,继续甩锅道:“那可能是师父的问题!你看看他平时的性子比女人还悍,说不定初儿就是随了他的性子。” 蓝思初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道:“不四!师父告诉cu儿,浪我要遵守男德,只能要一个妻ju!” 云念初:“......”气死我得了 很好,原本蓝沐秋还对蓝思初的性子随了谁颇感疑虑,不敢妄下定论,但此刻,她已然有了答案。 见妻主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他不免高声辩解道:“我可是在男德班进修过的!为了能够配得上妻主,我甚至私下买过三从四德的书!” 蓝沐秋不免眯起了眼睛,深感疑惑,道:“这玩意还要学?” 净是些毒害男子精神世界的垃圾! 而显然云念初直接误解了此话,还以为妻主的意思是说他不守男德,竟然不是无师自通的,反而还需要学习,按理说每个男子生来就该会的。 于是他脸红脖子粗地争辩道:“可我是男尊国人嘛!肯定不能天生就会这些啊!可我现在不是学的很好嘛,做饭扫地暖床洗衣样样精通......” 说着说着,他开始没了底气,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似乎,自打他种田以来,这些都是妻主在做的了。 他搓着手手,歉意地道:“妻主,可能是我带坏了小孩,从今往后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蓝沐秋:“?”倒也不必..... 她浅浅一笑,道:“没关系,我做这些也挺好的。仔细想想你说的对,一个人的强大,更应该体现在内心,这些都是暂时的,将来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补偿你的。” 这话她说出口后,眼睫微颤,似蝴蝶振翅般优美,眸光微亮,似乎有款款深情蕴含其中。 云念初看得呆了,不免结巴道:“好、好。” 只不过,他并没注意到,说完这话的同时,蓝沐秋轻轻地摸了下鼻子。 这倒不是蓝沐秋会负了他,而是她深知自己的身子大坏,恐怕时日不多了。 她的身子,就像一栋被抽空了的大楼,偏偏还被焚烧了,只剩了个被掏空烤焦成黑炭的虚架子了。 在看到云念初因她的颓废而失落扼腕时,她就忽地觉得,与其在最后关头脆弱伤神,不如在他们心中留下她最美的时刻好了。 至少,她希望云念初看到的,是一个努力为他而活着的妻主。 她只期盼她最后的坚持苦熬,可以让云念初觉得,至少人间还没有那么糟糕,有人深深地爱过他,比爱自己更甚。 思来想去,她轻轻一笑,道:“思初,等着明天开始,娘亲就把毕生所学全部教你,包括做饭煮粥,以及木匠活和钓鱼游泳,娘亲还会教你拍照片和写字,娘亲会的,一定都教给你。” 抿了抿唇,她又忧虑地添了一句:“初儿,要照顾好爹爹,他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 但这忧虑仅是一瞬,然后她就又笑靥如花了,道:“初儿,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孤苦无依的。” 可她并没注意到,她眼神中漏出愁云的那一刻,云念初也正看着她,然后愣神了片刻,随后才恢复了往日的款款笑意。 云念初的眸中如皎皎满月般温润和煦,柔声道:“妻主,念初也不会让你孤苦无依的……至死方休。” 第97章 送你一朵花花 · 屋外难得化了雪, 变成湿润雨水,滋养田间土地与杂草,窗沿的霜也渐渐化开, 浓成淡淡水汽。 娇嫩杂草点缀着地缝,但凡有土的地方, 依稀都能探得它的踪影。 春天, 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蓝沐秋笑笑, 将木柴燃烧后的灰烬铺开摊平在地上,然后拿着木棍,在上面写字。 时至今日, 她才常常感叹生命的顽强,用得起纸张的人在用纸张,用不起纸张的人总有别的法子,反正总要活着。 木棍拨开灰烬,一笔一划写着字形,蓝思初看得认真,但少年的心,总是容易倦怠的,过了一会儿, 他拄着小脑袋,就想睡觉了。 蓝沐秋无奈地将他摇醒, 他便找理由道:“娘亲,屋内光线不好,我们去外面好不好?” 当然他说的是谎话,蓝沐秋心知肚明, 但还是点了点头,冲他漏出温和宠溺的一笑。 淡雅怡人的花香混合着泥土芬芳, 青石板铺成的路坦坦荡荡,其中夹杂着泥土,踩在上面,软软的,就将蓝思初的魂儿勾了去。 蓝思初蹲下,小手一拔,就将其中的一朵儿小花拽下,递给蓝沐秋,笑道:“娘亲,花儿!美,给你!” 在蓝沐秋的日夜教导下,蓝思初已经可以咬准字形了,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学得极快,让蓝沐秋高兴得不得了。 可他越是乖巧伶俐,蓝沐秋也愈发担心,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虚弱无力,那蓝思初呢? 他也会像她一样,还是会因年龄大了,抵抗力和体制强了,反而能挺过去? 不敢妄下结论,蓝沐秋只得时常细细观察。 不过依最近来看,他的身子愈发出落的好了,甚至没了中毒的迹象。 接过娇嫩欲滴的小红花,蓝沐秋微微一笑,随口道:“想不到这种地方,竟然还有花儿生长啊。” 蓝思初笑嘻嘻地道:“对啊!这花儿就像娘亲一样,那么美!” 这无心的话倒让蓝沐秋微怔了下,其实人又何尝不像着花朵呢?慢慢盛开,绽开花苞,然后盛开再最好的时节,又迅速枯萎,只空留被点缀过的春天。 她一直在想,最后的时节,该怎样坦然面对这件事,又该怎样让年幼的蓝思初理解这件事。 前半生走得太快,她不曾想过生命的意义,一下子真正褪去一切争夺和奔波,她反而迷惘了。 教会孩子读书识字,终究不能陪他长远,唯有充盈他的精神,才能伴他一路,弥足珍贵。 思虑良久,她轻声道:“初儿,这边境风霜习习,寒风冷冽,彻夜酷寒萧冷,凄凄凉凉,可纵使如此,还会有生命存在。在夹缝中,这朵花茁壮成长,不惧严寒,开了一春,让我们看见它的勇气,而勇气本身就是意义。” 蓝思初睁着无辜的水眸,摇摇头,痴痴地道:“娘亲,我不懂。” 蓝沐秋将其抱起,让他伏贴在她的左胸口靠近心脏处,冲他轻声道:“初儿,仔细听听娘亲的心跳声。” 蓝思初贴近,听到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吓了一跳,不免脸色一白。 蓝沐秋反而贴紧了他,笑道:“不要害怕,人活着,心脏就是跳动的。初儿也有,它为你而跳,单为你一人而跳。人死了,心跳也就没了。” 蓝思初的眉宇带了些少年的伤感,问道:“娘亲,你也会死吗?” “会!”蓝沐秋敛了下眉眼,又深感残忍,便补了句:“无论何时,娘亲都会陪你的。人死了,就化作繁星,你醒来,往天上看,就能看见了。” 蓝思初才勉强镇定下来,听着那沉稳而有规律的跳动,将大拇指放进嘴里吸着,才继续听了下去。 往常,蓝沐秋总要制止他的,要告诉他手是脏的,不能总放进嘴里,可这次她没有。 孩子已然这般无辜,再说遗留的吮吸动作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她自认是濒死之人,已然舍不得再强制让他去改了。 而这一幕让恰好回家拿东西的云念初看见了,不免又皱起眉头,想要呵斥他,但见妻主眼眸红肿,满眼心疼,他又是未发一言,反而走进了蹲下,仔细地听她二人说了什么。 蓝沐秋冲蓝思初轻声道:“这是你的生命,单单属于你的,你可以选择好好地使用它,也可以选择白白地糟蹋它。一切全由你自己决定,你必须对自己负责。”(1) 前世读过那样多的书,所有的事情她都渐渐忘怀,可到了将死之年,她偏偏又记起了从前小时候读过的课文,那样一篇小的短文。 眼眸一敛,她对一旁的云念初轻声笑道:“念初,我回首这一生,我认为我此世的人生是值得的。前世我放不下的感情,今世我真正感悟了;前世我没有人爱,今世我有了;从前我不珍重我的生命,今世我改了。来过一趟,很值得。” 云念初一怔,不由得红了眼睛,责怪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你才二十四岁,正值大好年华,不该过早地思虑这些。” 蓝沐秋摇摇头,道:“念初,若是我的生命,可以让你更加坚强,使你明白自己是那样好的人,那么纵使如蜉蝣般寄居天地仅几日,仍不枉活了一场。念初,我希望你答应我,无论我怎样,你都要好好活着。” 这话像是临终遗言,云念初只感到惮怕心惊,为她忧虑的要命,但随后他心知他不能辜负蓝沐秋的期待,于是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捻起那朵花儿,她抱着蓝思初,将花儿送给了云念初,笑道:“念初,人在极度身体枯槁病弱时,常常会想,若是让我重活一遭,我一定要怎样改过自新,但其实平常活着,或许已是上天赐予我们的‘重活’一遭的机会了,但却常常被世人所忘怀。” 闻着那幽幽馥郁香气,云念初笑道:“从前妻主还说我们太喜欢谈论大道理,可明明是妻主更喜欢上价值。” 蓝沐秋眉眼弯弯,像是皎皎月光般明亮透彻,说的话却不大…… 只听她道:“怎么,念初改名叫价值了吗?” 云念初:“?” 又教了一会儿字,她突然感到背上似有蚂蚁啃咬。 她挠了挠背部,但怎么挠也不得劲,于是干脆将衣衫褪去背部漏出来,对云念初道:“好像有蚂蚁爬上去了,好痒啊,念初快帮我拍掉。” 面对这泛起红斑却空无一物的后背,云念初愣了好久。 妻主自打那次彻夜长谈后精神就好了许多,他也就不曾再看过妻主的身子了,总检查妻主有没有伤害自己,总显得他不信她,反而会适得其反。 而平日她俩见不到,睡觉时念在只有一个炕,妻主就总是身着衣服而睡,他也就好久没有看见妻主的胴.体了。 明明早已知道那一天会来的,可他仍是见不得她的身体成了这样...... 大面积混合着淤青和红斑的斑驳痕迹浮肿在背部,虚幻的啃食感啮噬着她的皮肉。 恐怕,中毒至深了。 那一天,终究会来的……他比任何人都无比清楚这一点。 但云念初没有说出实话,反而轻轻地扑了扑她的后背,笑道:“是啊,春天虫子就是多。妻主又那么白皙,自然虫子会喜欢咯。” 作者有话要说: (1)引用自《生命,生命》 (期待)蓝思初:娘亲,送你一朵小花 (温柔)蓝沐秋:初儿真乖 转头,她就将小花送给了云念初。 (羞涩)云念初:妻主真好~ 蓝思初:? 第98章 你的夫郎对你真好啊 ·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 蓝沐秋并未答话,反而轻笑了声。 感受到太阳浅浅晒着的温暖,她只觉四肢懒洋洋的, 左心房暖暖的,不免伸了个懒腰。 像是宿命轮回一般, 前世她二十四岁穿越来此, 今世她的生命或许又将定格在二十四岁。 青山依旧, 水也依旧,茂密丛林大片倾倒在山上,小溪潺潺而过, 显得静谧幽深。 可惜边塞的风是吹不到京城的,普通人的生死离别和那群利益相争之人的情感并不相通。 她发誓,如果她有机会,她一定要将那群家伙拽过来让她们感受感受,妈的这地方有多冷。 浅笑了下,她拍了拍云念初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笑道:“念初,你真美。” 可惜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恍惚间,她又记起了前日。 天阴沉沉的, 在典狱长的房间内,她进行了最后一次谈判。 那时她冷冷地道:“到底怎样, 你才肯放过我的夫郎?” 那典狱长阴森森地笑了,道:“我从不会为难你的夫郎,毕竟孤儿寡父的,才好要挟不是吗?” 她似是理解了什么, 抿了抿唇,又愣了一下, 随后便道:“哦,我懂了,你们本来就是想要我的命的。” 典狱长又笑了,两颗金牙金灿灿的在前面闪耀,道:“不,若是你与我们丞相精诚合作,自然好处多多,你这样的人,能加入自然是最好的。” 忖度片刻,她又懂了,便哦了一声。 陷害武澈白,就是她的投名状,若不答应,就是敌人咯。 典狱长淡淡地道:“蓝沐秋,你再想想吧,丞相给你的期限还有一周,否则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蓝沐秋淡定地耸了耸肩,道:“随你,不就是想整死我吗?悉听尊便。” 典狱长微微一笑,道:“无所谓,若武澈白将军逃去了男尊国,你就没什么用了。” 蓝沐秋笑道:“呦,看来你们的计划没得逞啊。” 典狱长笑道:“你也不必得意。武澈白的确没抓到,可和你相好的那个伶月倒是上钩被抓到了。” 蓝沐秋一怔,倒没想到竟是这样。 当日伶月高呼和她有上一腿,可那是假的,近日上钩的又怎会是伶月呢? 种种疑点涌入心中,她并未答话,反而一笑。 这样也好,大抵这是伶月的意思,或许伶月代武澈白试探了也未曾可知。 于是,她佯装恼怒,拍案而起,大喝道:“卑鄙无耻!” 抿了抿唇,她高声呵斥道:“你们言而无信,在此杀掉我,那么煜葂又怎会信你?!” 典狱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蓝沐秋,你未免太天真了些。” 她微微一笑,堪称杀人诛心,道:“从一开始,丞相与煜葂达成的共识就是,让你的夫郎和孩子到这里,陪你上这黄泉路。蓝沐秋,这还是你的夫郎强烈要求的。” 随手翻着册子,她笑道:“你既然是将死之人,告诉你又何妨呢?” 如晴天霹雳,蓝沐秋怔怔地看着典狱长,顿时连想抨击的话都忘了。 早先她便有些疑惑。 如果云念初没有罪名,朝廷总不能强安吧,况且他在京城,在老师师父的眼皮子底下,一定会受到最好的保护下,本来应该很是安全,可他来了边塞,恐怕就会危险许多了。 典狱长一字一顿地道:“你的夫郎,跪下来求丞相,让我们陪你演最后一出戏。他为了你,啧啧,可怜呐。他为了你,给丞相跪下,只求以身涉险,陪你最后一段路。” 对于墨天鹄来说,自然同意是更好的,毕竟谁还嫌人质少呢?再说了,夫郎孩子来了,蓝沐秋总不会对自己残忍到宁可自己死在夫郎面前吧? 不过他未曾猜到的是,如此演戏,蓝沐秋仍不肯接受。 后来他转念一想,那么把戏戳破了呢? 蓝沐秋听得呆了,怔怔地望向她。 哦,所以其实最后她们在最后利益的权衡下,墨丞相仅同意了让云念初来给她收尸啊。 也对,在诱导武澈白时,她活着有用,等武澈白跑了,其实云念初和孩子已经可以作为人质了,无需她蓝沐秋活着。 身为现代人,她活着,对于墨丞相来说,永远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墨丞相会怕,怕皇帝重用她,发现她,然后再利用她来制衡他。 甚至,她死了,老师师父还会因她的缘故更觉亏欠云念初。 怪不得老师师父肯同意云念初来此,一定是他哭闹着,然后以死相逼。 怪不得老师师父还没有来接她俩,不是被拦截了,而是压根没法来。也许等她死了,老师师父就会来了吧。 此时明明太阳并不毒烈,她却觉得烈日灼心,虚汗涔涔。 典狱长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丞相多么偏爱你啊,甚至舍不得你蒙在鼓里,要我在最后把真相告诉你,就为了拉拢你入伙。你不为别人想想,也该为你的夫郎想想吧。” 屋内在晃,眼前的一切都虚了焦,她感到头晕目眩,一切都那样不熟悉,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她感到喉咙甜腥,又是一紧,噗嗤一声,血液从她的喉咙间涌溅而出。 云念初那样爱她,该是以怎样的痛处默默承担下这一切的啊?明知道她会死,还要瞒着她,编些谎话来哄她。 怪不得她的身子愈坏,而她的孩子没事,不是奇迹出现了,而是本来墨天鹄只想她一人死! 血液,喷溅了典狱长一身,如同血花瓣点点绽开,从典狱长的脑袋上流淌而下。 典狱长几近发狂,但又想到丞相说过在计划达成前不能动蓝沐秋一根汗毛,于是便震怒地拿出金丝手绢,擦了擦。 蓝沐秋狂笑了起来,嘶哑的嗓子愈发低沉,她恶狠狠地道:“只要我活着,就别想叫我折腰!” 那么只要云念初和孩子没事,她已然了无牵挂了。 真是有趣,墨丞相的本意是想让她体验绝望,体会一点点死去和让最爱的人背负一切的痛处,所以才刻意告诉她真相。 打磨她的心神,亲眼看着自己死去,再让最爱的人看着她衰竭、临近死期,当然比不知道真相更残忍决绝。 可惜墨天鹄不了解云念初,更不了解她蓝沐秋! 他竟以为她知道了死期后,最后几日她会害怕?不,她会活着,好好地珍惜最后一秒钟,活给他看! 人或许无法做到逆风翻盘,但人可以选择怎样活着。 回忆结束,感到肩膀一痛,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冲她笑着的云念初,也微微一笑。 她笑道:“念初,活着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人间很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好沉重23333,明天是得和夫郎抱抱亲亲举高高了 第99章 妻主,亲亲 · 接下来的日子里, 蓝沐秋就开始不断地教蓝思初学字,以及教他一部分现代社会知识。 云念初便总是静默无言地笑笑,在一旁陪着, 后来他还做了个摇椅,让妻主可以晒晒太阳。 在两棵树中间绑上被单死死系紧, 简易版的秋千就做好了, 以供蓝思初可以享受美好恣意的童年。 好在蓝沐秋的手很巧, 什么都会做,然后她做出了木剑和陀螺,让蓝思初很是稀罕。 边境广远, 纵使是法典开恩,让犯了罪的几人可以拖家带口地带着孩子,可那些犯人疲于奔命,仍无法好好照顾孩童,因此边境的其它孩童像野草一般野蛮生长。 那些孩童看见蓝思初手上总能有新奇玩具,不免都向他讨要,一来二去,蓝思初就和这群人打成一片了。 其实孩童也有尊严感,但这份儿心思常被大人忽略, 蓝沐秋是经历过的,因此总是体谅蓝思初, 还刻意做了许多许多份儿玩具,让他分给其它小朋友。 当然了,这都需她点灯熬油地去做,再慢慢打磨, 生怕有刺容易扎到手,其它大人不肯花这份儿心思, 毕竟口头的爱是简单的,可付出实际行动的爱可是需要花费时间精力的。 每每这时,烛光微颤,月色皎皎,云念初就会痴痴地望着蓝沐秋,只觉佳人在侧,再也没有这比这美的了。 他心疼蓝沐秋,想让她歇歇,可是一想到她的身子,遂心里叹气。 不如随妻主的意算了吧,妻主与时间赛跑,不是为了活得更长,而是为了了无遗憾。 她俩的爱意,像烈火一般在燃烧,就像成婚时烛台上的蜡烛一般,缓缓落下了一抹红色清泪,却燃得热烈,燃得值得。 纵使,蓝沐秋的脸色越来越白,可同时,她眸底也越来越明朗清澈。 今日趁着蓝思初在院子外撒泼打滚玩陀螺的功夫,蓝沐秋和云念初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温存温存了。 时不我待,有些人,分明是见一次少一次的。 将门窗关紧封锁,直至屋内完全阴暗下来,低低的暧昧气息不断传递,二人分明都是知道彼此想要做什么的,于是偏偏都生出了几分青涩来。 她俩坐在床上,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就立刻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迅速地低下头去,脸红成一片,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 三年了,可在她俩的眼里,彼此都像初恋似的,怎样看也看不够。 蓝沐秋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主动一些,就将手怀抱住了云念初的腰,轻轻地用舌尖扫过他的唇。 柔软的质地触碰着彼此的心灵,感受到他鼻翼间轻轻呼出的气息,蓝沐秋只感到更加无措,整个人都被电流击中了一样。 轻轻地将舌头伸进去,云念初并未阻拦,自觉地将唇齿打开,迎接她的到来。 两个人彼此缠绵不休,蓝沐秋每每主动进攻,云念初就自然地软了身子,任她将舌尖缠得更深,扫过里面每一处的肌肤。 亦是很自然的,云念初任妻主在上面亲吻着他,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心。 抿着唇角,他将指节压在唇上,防止自己的声音发出来。 同时,他感到很是难受,一方面因为太久没有得到而感到激动到失神,一方面妻主的缕缕进攻不得要领而忍得发颤。 妻主的体质太虚了,每每亲上一会儿,就要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地歇上好久。 可他若提出在在上,难免会扰了妻主的兴致,再说现在妻主这样腼腆。 若是她在屈居人下,恐怕怎样都不肯让他看见她的脸的。 思及此,他红着脸,配合着她,控制着节奏快慢。 然而妻主的整个身子重量都压到了身上,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从前做小倌时,他总是厌恶冷笑别人竟会这样做,可没想到,如今他倒是自愿如此了。 双手相扣,温度从手间传导到彼此的心中,似有无数关于爱的线条穿梭在二人的心中,爱意更甚,无论再冷的日子,总会有爱的到来。 完毕后,二人穿好衣衫,云念初趴在蓝沐秋的旁边,给她揉捏着肩膀和背部。 她轻声道:“念初,你真好。” 云念初轻声道:“妻主,您也很好。” 岁月悠长,在暖意光芒的照耀下,二人彼此依偎,难得地多了抹闲适。 砰砰砰几声巨响,打破了其中的宁静。 门被猛烈地踹开,木门近乎夭折,那飞扬跋扈的几个身着银灿灿盔甲的官兵恨不得将鼻孔对准天空,没好声气儿地道:“你们二人,去典狱长那,快去。” 蓝沐秋和云念初面面相觑,心知拒绝不得,只默默扬起头来,跟着她们走了。 门口蓝思初正在玩乐,若是她们显得心虚胆颤,那么蓝思初就会相信他们是戴罪之人了,因此,她们非但没有胆怯,反而昂首阔步,走得理直气壮。 一路上,几个官兵都未曾搭话,唯有一个长相比较柔和的官兵常常后眸观望她俩,似要发话,但又并未说话。 到了典狱长的家门口,那几个官兵才收起嚣张气焰,轻柔地拍了拍典狱长的门。 待典狱长开了门,其中的一个官兵才柔声细语地道:“大人,她们二人到了。” 那典狱长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领着蓝沐秋和云念初二人进旁边的监狱中。 监狱中恶臭腐烂之味弥散开来,黑色的粘稠水污地沾在地上,踩一脚,就黏在鞋底,像是有腐蚀性一般,怎么擦也擦不到。 哀嚎声遍野,其中关押的,大抵是关押的重要犯人,或是缕缕犯事之人,所以才需得到严厉的惩罚。 烙红了的铁钳,就往犯人的身上烫,扭动之躯如虫子,拷住她们的锁链铮铮作响,血腥气混合着烧焦了的皮肉味弥散开来,让人闻了直反胃。 而典狱长将她们带到一个人的面前,她们才明白为何而来。 面前的人,正是伶月。 伶月浑身血污,凝固了的血液发紫成块,混合着新鲜血液,红紫相间,很是骇人。 除了脸颊,他其余的地方都皮肉开绽了,被钉在铁架上,嘴里还流着鲜血,似在说着什么。 凑近一听,蓝沐秋才知道,原来他喃喃轻语的,竟是武澈白的小名。 转头一看典狱长,她正呲着金光灿灿的牙冲她们笑呢,只是这笑,是皮笑肉不笑的。 一股恶寒油然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 (花痴脸)蓝沐秋:你真好~ (流下了哈喇子)云念初:你真好~ (一脸无语)蓝思初:只想玩陀螺.jpg 第100章 找到机会 · 牢房内冷寒得要命, 让人头皮竖立发麻,伶月微微挣扎,铁链就哗啦作响, 滴滴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像砸在了幽暗沼泽中, 坠入无尽深渊, 开出了朵朵血泪之花。 他身上腐烂的肉不断紧绷, 但他仍一言不发,典狱长却笑得意味深长,如秃鹫看见了腐肉一般。 罪恶的、腐败的……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典狱长吩咐道:“蓝沐秋, 你好好劝劝他,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她就走了,徒留蓝沐秋和云念初二人在原地凌乱。 空荡荡的牢房,四下无人,左右空白,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蓝沐秋忖度片刻,倒理解了其中含义。 一来,想必是典狱长的实在询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所以才出此下策,想要死马当活马医, 让蓝沐秋试试。 二来,想必是典狱长想进行最后一次试探,看蓝沐秋见到此等人间地狱之景,是否能回心转意、服从于丞相。 毕竟武澈白没有真正逃离到男尊国, 在墨丞相眼中,蓝沐秋作为棋子和威胁武澈白的道具, 终归是有用的。 蓝沐秋走过去,看着近乎没有人形的伶月,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倒是伶月想要缓缓开口说话,但刚一开口,她们却能看见,他的舌头已被砍去了半块儿,红灼成了一片,说话的字形已是不准,怪不得他嘟囔着的是将军的小名,而不是更难念的字。 此景,可谓阴森地狱中的拔舌之痛了,蓝沐秋一时间只觉得墨天鹄还是不懂人心。 他这样冷峻为利益奔波的人,难得也懂人间的爱恨情仇吗?若是为了心上人而死,恐怕就算是地狱,她也会去的。 她是如此,伶月亦是如此。 云念初低声道:“右卫不必多言,我们二人自然明白的。我们虽不正派,可一生中,我们都不会背叛道德与良知的。” 伶月呜呜了几声,血水混着下颚缓缓流淌,腐尸的气息愈演愈烈起来,然后点了点头,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三人又无话起来。 最终,还是云念初打破了沉默,道:“皇帝真乃心狠手辣啊,纵使还了兵符,她也仍要斩草除根,只是不知世家贵族,她将待她们如何?” 这话说的似有所指,蓝沐秋懵了一下,随后相视一看,点了点头。 皇帝命武忠兰为主考官,再假放其主考官公正严明的事迹,令其它世家贵族的势力对武忠兰这个京中巨头含恨在心,随后群起而攻之,灭了武家这一派。 但其中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非常关键的问题。 那么皇帝是以何种理由缉拿的武澈白呢?若是武澈白没有上钩,没有去边境找寻当年部下,没有被缉拿扣押下来或是自缢而死,那么皇帝还会用此等理由吗? 或者准确一点儿说,这份儿理由,骗得过天下人吗? 沉寂良久,牢房内忽地磔磔惊起,地上铺的草芥与秸秆忽地被人顶起,她们才发现,底下原来竟还有一层。 底下的人将上面的地板打开,一下子出来好几个女子,身着锦绣华服,非富即贵,个个生而不俗、一骑绝尘之零落飒爽。 蓝沐秋定了定心神,立定在云念初前面遮盖住他,突然明白,这群人就是等着她们对话,然后来套她们的话呢。 只是......典狱长竟会编织如此粗糙鄙陋的漏洞吗?走的那样干脆,就怕她俩不起疑心似的。 毕竟典狱长,代表的可是老谋深算的墨丞相哎。 倒是面前的这十几人,看似神采奕奕,可一看这容貌气质,倒向是温室中的花朵,为了这如纸单薄的谎言,竟肯蹲在如此污秽之地。 其中带头的一个身着逄红绸缎的女子恶狠狠地道:“算了!你们别废话了,赶紧把武澈白的下落交代出来。” 蓝沐秋:“哦哦,可是我们还没对话呢?哪来的废话呢?” 那个女子:“?” 然后,她气急败坏,指使那几个小厮模样的下属就要去揍蓝沐秋。 蓝沐秋却是不急,反而笑道:“不急,敢问阁下们正是杀害武家无数口人的凶手吧?嗯?” 几人愣了一下,纷纷面面相觑,然后心急如焚地拿出烙铁一类的工具,就想威逼利诱,给伶月以及蓝沐秋上刑。 这回倒是蓝沐秋淡定了,笑道:“你们真傻,被玩弄了还不自知。” 领头的女子淡定地道:“你们想耍什么奸计?” 蓝沐秋笑道:“奸计?不不不,耍奸计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丞相啊。你们被玩弄了,竟还不自知,可惜啊可惜啊。” 这话音被拉得冗长低沉,似是的确有无尽的挑唆意味。 那领头女子旁边的女子道:“别听她废话!伶月上过战场,嘴硬倒不稀奇,可蓝沐秋没有,一顿毒打什么都该招了。我不信她作为武澈白的老相好,会不知武澈白会逃亡哪里。” 蓝沐秋笑道:“哎,这话您就说错了,我并非有三头六臂和顺风耳眼,又如何得知?反倒是丞相,倒是真该知道的。” 见那十几人火急火燎地就要动手,她呵斥道:“若是诸位不信我的话,不妨看看牢狱外?嗯?” 十几人皆是一愣,不敢置信,然后神色又平静下来,吵吵间就要上前动手。 蓝沐秋眉眼一凛,不怒而威,喝道:“你们若是想葬身于此,不妨杀了我就好,真是做了个可怜鬼,到死也不得安宁。” 云念初也适时鼓气冷笑道:“妻主啊,那群有脑子的都被关起来了,留下她们的后人没脑子的断后,可不是什么都不懂吗?” 那几人完全不懂她们在耍什么花样,可比起她俩,她们更害怕墨丞相。 她们仅是两人而已,如扑倒在泥坑中的鱼,翻腾不出什么大花样,可墨丞相不一样,墨天鹄杀人不眨眼,甚至还会笑着和你对棋,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秉持着最后一点儿戒心,十几人商量了一番,其中的一个女子走出了此间牢房,然后到了大门口,蹲了下去,去窥探外面的景象。 令她冷汗迭起的是,果真如蓝沐秋所说,透过那缝隙,她竟是看见了数不清的脚,少说也有三四百人。 回了来,众人见她脸色异常,害怕到手指不断颤抖、说不出来话,神色均为之一变,几人再去用相同方法试探,得出的结果竟出奇的一致。 那领头的还算镇定,擦了擦汗,怒道:“蓝沐秋,你和墨丞相耍的什么花招?!” 蓝沐秋冷哼一声,谈判道:“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先把伶月给我放下。” 第101章 逃出升天/亲吻 · 众人皆操控人惯了, 哪里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根本没有人动弹,反而有人不断叫嚣着要杀了蓝沐秋出出气。 牢狱阴暗昏沉, 只有不透气的铁窗高悬在上,如锋利利刃出鞘般尖锐, 带不来几捋日光, 反而把光照映衬得幽深, 如涓邪鬼影般环绕。 斑驳硬光映在人的四肢,像是把人切割成了碎片般,混合着十几人的几嘴巴舌, 堪称纷乱可怕,在场之人无不急得流下热汗。 伶月很是心急,偏偏有嘴说不出,只得模糊呜咽着。 云念初见了,不免心疼得紧,虽然伶月总是私下怼他,但伶月也算是朗朗坦荡君子了,只是话多了点。 可话多的人,一辈子或许将再不能开口, 不是更加残忍吗? 思及此,他走过去, 轻轻地伶月擦着口中的涔涔殷红血沫,哄道:“右卫别怕,将军会没事的。” 听到将军二字,伶月才静下来。 蓝沐秋心道这群人也就是窝里横, 于是神色愈发冷峻轻蔑,指着她们的鼻子, 冷笑怒斥道:“好啊,那你们不妨出去了,看看那群人是等我的死尸还是等你的死尸。” 那群人瞬间安静下来,均不发一言。 她们来此,手下倒是带了不少的侍从的,但墨丞相特意请她们安排了此等戏码,说此等要事,一定要亲自前往,手刃敌凶,她们想到那些家仇与恨意,才甘愿屈居于此的。 蓝沐秋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都是被墨丞相请来的对吧?” 十几人均沉默不语,脸上神色各异,各怀鬼胎。 蓝沐秋接着笑道:“若我没有猜错,你们肯定在想,明明是皇帝暗示你们做的,为何又出了这档子事呢?” 其中一个人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蓝沐秋不禁感叹她们这群人的政治水平真有够低下的。 但仔细一想,也怪不得她们,她们大多数人看上去都年轻纨绔,想必是家母出了事,被以作弊之名抓了去,她们大多没有复杂的官场斗争经验,反被当成了棋子处理了。 蓝沐秋笑道:“因为皇帝聪明得很呐,她除掉武家时,还能顺道除掉你们。” 汗毛根根树立,其中的一个女子大着胆子道:“你胡说!这顶多是墨丞相一人所为,圣上如此做,没有缘由的。” 毕竟谁人不知,皇帝手中的权力向来来源于世代沿袭的宗族势力,也就是她们,而丞相的权力大多来自贫苦读书人。 蓝沐秋不禁嘲讽之笑更甚。这些人现在还叫着圣上,可惜那圣上却不把她们当成人呢。 而皇帝与墨天鹄狗苟蝇营,其中利益制衡早已掰扯不清了。 于是她笑道:“有啊,你们残害良臣,致使武家灭门惨案愈演愈烈,甚至逼得武澈白去边境谋反,你们罪当何处呢?” 此刻,她不免更感慨墨天鹄的老谋深算。或许并非是没有抓住武澈白,说不定是故意的呢? 他猜到了武澈白会来边疆,而面前这群人收到皇帝的暗示,也会跟着武澈白来到边疆,而这,就是证据。 墨天鹄和皇帝要除掉的,可不仅仅是武家一派啊。放走了武澈白,可是却能捞到那么多笔大鱼,真是无比值得。 伶月不免呜呜地叫唤,拼命想要说些什么。 云念初心疼地拍了拍他,然后都忍不住扶额,为她们作为局中不知道的傻蛋而感到好笑。 他替伶月接道:“你们谋害武忠兰夫人,倒是没人有证据,可是你们被‘武澈白’复仇杀死了,马革裹尸被一路抬着回了京,不就有了证据了吗?” 这下子,这十几人才真正明白了蓝沐秋所说的意思。 原来墨天鹄下了招大棋,将她们卷入争斗,诱导来此,然后设下埋伏,将她们杀死,再嫁祸给武澈白,让她们以“谋害忠臣”的罪名杀死,一路上大摇大摆地抬着她们的尸首回去,天下人就会知道,是她们做的了。 毕竟若没有杀害武澈白,为何半年内竟跑到了边境去?再者说了,无论武澈白反不反,皇帝都会做出武澈白“被逼无奈”而谋反的假象的。 她们死了倒不要紧,可是恐怕这仍羁押在案的娘亲等人都是有理也说不清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们的背后,可是无数利益捆绑的家族啊! 而墨天鹄和皇帝,莫不是她俩苟且了的谣言是真的? 阵阵恶臭冷峻寒冷扑面而来,伴随着阵阵腐蚀气息与铁链铃铃作响之声,她们彼此搀扶着,头上发丝近乎都一根根地竖立起来了。 蓝沐秋笑道:“皇帝真乃老谋深算啊!堪称一石二鸟,你们死了,从前武澈白将军没罪名的,但今后有了。无论怎样,将军都无法选择。” 云念初不曾想妻主竟如此冰雪聪明,竟然参透了其中的道理,于是不免接道:“若是将军留下,天下人会敬佩,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都是死罪。若是逃去男尊国,恐怕是有理说不清了,更被天下人所耻笑,武家将彻底一蹶不振了。” 说到这,他怕伶月又情绪激动,于是接道:“不过我猜想墨丞相的本意是办完这一点后就将武澈白强制压去京中问罪,然后迅速斩首,倒不曾想过给他留任何余地。不过他猜少了一点......” 真的有人肯愿意为了代另一人去死。 不禁感叹命运的多舛与无情,这群杂种能看到一,她们能看到二,皇帝与丞相能看到三,因此总是先一步摆弄了她们,但三却不能参透世间的感情。 世间的感情是最弥足珍贵的,算不来,猜不透。 蓝沐秋甚至都没有去问伶月是如何帮助武澈白逃离的,恐怕是金蝉脱壳,他们二人的伪装术和易容术可是最高明的。 武澈白心思单纯,可伶月不是。他为了武澈白,一定是劝说将军为了大仇得报,因此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武澈白才答应的。 想想武澈白又何以接受如此剧变呢?前半生和风细雨,为理想而奋斗半生,母慈子孝,家境和睦,无数人爱他敬他,后半生飘忽不定,正是他所热衷的理想背叛了他,一切爱他的人为他而死,离他而去。 如此活着,对他来说,还不如是死了的好。 火把幽微,一个个随风摇曳微颤,熊熊烈火顺着焦油燃烧,火芯儿像爆炸似地崩崩作响,气味难闻,黑烟缭绕,此刻又陷入了焦灼状态。 那十几人趁乱而问道:“蓝沐秋,那你说该怎么办?” 蓝沐秋抿唇道话,道:“依我看,你们不妨逃了去吧,此刻外面兵马想必正在集结,她们未必会想到你们竟能突然杀出,你们不妨杀她个措手不及,或许赌局还有赢的可能。”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少数不同意,多数同意,但问题是这该如何杀出呢?门外纵使是乌合之众,可点兵点将,人数是她们十多倍啊。 逃了出去倒好说,她们可不动武澈白,然后调兵遣将让其余家丁一路顺大道跟随,再回京向皇帝表明心迹,以此请辞。 若是逃不出去呢?那么直接杀出,连最后谈判的筹码都没了。 见她们犹豫不决,云念初杏眸浩瀚,只似尽在掌握中,笑道:“你们不妨斩断其它犯人的腰链,然后将其成为援军,她们随你出去后,你们便放她们一条生路,她们都是亡命之徒,想要逃走才会被严刑拷打的。” 这牢狱关押了不知多少粗猛女人,正如云念初所说,这牢狱中人口众多,而且个个都是打架不要命的,那些边塞官兵折磨过她们,她们个个都对其恨意无比,在阴影中滋生了报复心理。 众人一经商讨,表示赞同,毕竟她们来时,也见尸横遍野,流血几尺,还念着到底这些犯人与官兵有何深仇大恨呢。 但牢狱的钥匙并不在此,其中一个身着雪白梨花锦袖短衫的女子朗声道:“我的剑削铁如泥!” 还好,这典狱长纵使聪明万分,可千算万算,未必能算得到,她们竟被蓝沐秋两人策反,并且带了宝剑的人竟还有如此功效。 说干就干,她们纷纷拔出宝剑,跑到牢狱的不同牢房中,忍着幽暗腐臭之气息,然后劈断生锈发黑的裂锁,再将满身伤痕的犯人救出,对他们说明来意。 以前,这些犯人各自为营,可是有些懂行的人看到她们腰间悬挂的赤金镶墨玉金牌,都明白她们是达官贵人,说得不假。 于是,头一次,许多犯人集结起来,随手拿起石头或是边角的棍棒,怒目圆睁,披头散发地呀呀叫喊。 而蓝沐秋和云念初却更关心其它更重要的一点。 蓝沐秋叹了口气,杏眸中闪过无奈,微舔了下皓齿朱唇,道:“念初,若是初儿在,我们带他与官兵殊死一战,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偏偏他落入敌手,若是我们逃了去,恐怕枉自为人。” 云念初扶住放下的伶月,敛住凤眸,心中鹊起,抿了下苍白如纸的唇,对她道:“可妻主,为什么不能是有心人想叫我们跑的呢?” 蓝沐秋愣了一下,完全不解其意,道:“念初,什么?” 看着这牢狱中犯人捶胸顿足,激动不已的模样,云念初眯起如狐狸般忖度良久计谋满满的眸,道:“若你是墨丞相,会不加一兵一卒一守卫,任十几人在牢底里兴风作浪,直接参透了他的计谋吗?” 黑暗腐臭的气息传来,每铛的一声,那锁便被剑斫砍开,蓝沐秋细细地品着这句话,不免颤声道:“念初,你是说......有个更高的人,在左右着局势,乃至连这点她都想到了?” 云念初摸了摸下巴,轻声道:“我认为是,若皇帝想将你收之囊中,为她所用,她就会刻意放你一马。但是或不是,只有一会儿才能见分晓了。” 砰砰的心跳声在蓝沐秋心中作响,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典狱长表面为墨丞相所用,但背地里却实际为皇帝做事呢? 她兀地想要开口询问,那么一开始为何皇帝不肯直接给她这个机会,或是和她谈判、直接将她收入麾下,再用来对抗墨丞相呢? 但经历过沧桑变幻,她突然明白了,反而喃喃道:“皇帝在养蛊,若是我能经历风霜变幻仍逃出来,在心里积聚了对墨天鹄坚定不移的缠绵恨意,在她心里,才真正值得为她所用。” 云念初点了点头,低声道:“不仅如此。一来,她倒也不想赶尽杀绝,那样将激起世家子弟的反扑,其实让这群世袭子弟对墨天鹄充满恨意,将她们放虎归山,不是对皇帝更有利吗?二来,若你能察觉到、并引领了局势,恐怕才值得为她所用。”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蓝沐秋本就是个顺带的炮灰,若她猜出了皇帝的意思,皇帝将会把她收为己用,若是她没有猜出,或是没有熬过去,那么也不会影响全局。 恐怕那些门外的守卫空有其名,只是为了让这群世家子弟知道是墨天鹄阴了她们,毕竟这边塞的官兵全然收为墨丞相掌控,反倒是皇帝常常示弱、躲在幕后,恐怕她们不会全然算在皇帝头上。 这招,叫坐山观虎斗。 微风拂过,一股恶寒席卷心头,伴随着潮湿阴沼的腐蚀冷气,蓝沐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当场作呕。 眼界微颤,她攥紧拳头,道:“真有够毒辣的!而且她心知我身中剧毒,论权势地位,其中的解药恐怕只有她和墨天鹄二人有,她分明就是在逼迫我做个选择,要么归顺她,要么就归顺墨天鹄,要么就死。” 云念初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们的确不是她的对手,就像下棋对弈一般,她走了一步,我们才能察觉出一步的不对劲,可她却引领了全局。” 蓝沐秋发狠地道:“念初,她真是奸诈老成,留了无数后手,若是武澈白能逃出去,恐怕也是在她的掌控当中,只是不知——武澈白还能有什么用?” 云念初不免扶额,汗滴涔涔而下,道:“不仅是这,我更有其它一点想不通,但……算了。” 二人久久无言,静默无话,只深觉恶寒,不免搂紧了彼此的身子,火把如鬼影幽微,冷洌凄清中,她们是彼此唯一的光。 而此刻,那些世家姊妹已然尽数将犯人放开,准备好拼死一搏了。 云念初低声道:“若我猜得对,那么我们二人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带着初儿逃出去。” 纷纷手握兵器,蓝沐秋和云念初将伶月救下,背在身上,为殊死一搏,便混迹中众人中间,以保安全。 这些世家姊妹一时间很敬佩她俩,不免觉得她二人足智多谋,日后还能作为要挟利器,或是可以找寻到武澈白,保武澈白一命,反而众人能安全,所以便将其护在其中,不肯叫别人伤害了去。 当然了,那群世家姊妹,是藏匿在最后面的,她们可不傻,走前面容易送死啊。 打开牢狱之门,门外的众人正打着哈欠弓着腰垂着背在休息,一看竟出来这么多人,竟和她们的数量齐平,不免惊诧万分,立刻应战。 一大波洪流冲出前去,叫喊的犯人和官兵扭打在一起,乱成一团,奈何官兵武器精良,纵使有意放水,但犯人还是应接不暇。 见场面焦灼,她们二人就快被挤上前去,蓝沐秋和云念初惦念着蓝思初,便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从边上溜了出去,就要往她们原来住的地方跑。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旁边的官兵看见蓝沐秋二人要逃,便纷纷上前有作势要砍,但都被后面的一行姊妹拦了下来。 在世家姊妹的断后下,蓝沐秋和云念初二人真的跑出了这混乱场地,然后呼哧带喘地向目的地跑去。 后面,跟着一群追随她们的小妹,啊不,世家贵族姊妹,只以为她们是有伎俩和计划的,不免崇拜愈至,纷纷追随。 但其实,她们二人只是想去找小孩而已。 不过,这免死buff算是叠满了。 一路上,她们平安无恙地跑到了房旁空地,果然蓝思初还在咿呀学语,拍着手揪着秃草玩。 这下,她们可以敲定了,一定是有皇帝暗中帮忙,要不然以墨天鹄的尿性,不会做出这么不干净利落的事来,反而一定会把她俩的孩子当成人质,以绝后患。 心中大骇,随后她们想到,没错! 这或许仍是其中一步,她们的房间地处边境丛林的开口处,相当于其“门户”,再跑个二里路,一定有官兵把手,那么她们只消解决了那些官兵,岂不是就有了白马,可以策马奔腾了吗?! 心下不再犹豫,只拎起蓝思初的脖颈,将其像挂坠似地一提,然后狂奔去这附近的森林开口处。 红松墨绿高翘,粗圆笔直,个个挺拔有参天之势,树皮坚韧,遮住了从天洒落的阳光,使小径幽深可怖,伴随着磔磔黑色惊鸟腾飞,显得危险凌乱。 灰尘肆意,森林四通八达,但好在能成为天然庇护地,比起一干富家姊妹的惊恐,反而这是蓝沐秋和云念初最恣意爽朗的一天,不管再怎么说,或许她们可以逃出去。 逃出去,就有希望! 到了门户处,果不其然,远远望去,那里的七八名官兵正围坐火炉旁煮着粥,哼着小曲,似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是那牢狱外的人心知肚明,恐怕对于这几人来说,是真的一无所知。 毕竟前者穿甲带袍,盾牌齐护,整装待发,但后者身上卸去战甲,正毫无防备地吃饭呢。 这场利益争斗中,死伤的永远是无辜的人。 这几名官兵在想什么?她们会不会有家有业,怀揣着一腔热血来到边塞,心中填满报国之志,才肯于最好时节在边塞此等高危酷寒之地镇守良久,与亲朋好友忍受着生死离别? 经历过风雨,便总懂得别人淋雨的难处,蓝沐秋顿感不忍,便凝眸大喝道:“你们几人一边去,我们不伤你性命!” 那几个官兵惊得立刻丢了饭碗,砰地一声,稀粥洒了一地。 她们立刻抄起最近的家伙,那铁叉和钝钝利刃无法和富家姊妹比拟,但她们仍做出了防御姿态,明明寡不敌众,却还是不肯投降。 蓝沐秋见此,一边向她们跑去,一边急得大喊:“你们别杀了她们,我自有妙用!” 后面跟随的富家姊妹一听,连忙只击晕了这些官兵,然后跟随者蓝沐秋一起,找到了后院她们养得十几匹白马,登上马鞍,策马奔腾,扬尘而去。 待扬尘甚远,前路漫漫,的确看不到后面追兵时,那几名富家子弟才长吁一声,道:“真是走运了,想不到那几人竟是养马的,要不然今日我们很难逃脱了。” 蓝沐秋云念初笑而不语:“......”傻乎乎的人看什么都以为是走运才达成的。 然后,其中领头的世家姊妹对蓝沐秋问道:“所以那几名官兵有何用处?” 蓝沐秋当然不知道有何用处,随口瞎诹道:“向皇帝表明心意,你们不想滥杀无辜,只是想逃命罢了,待你们回京,自动请辞,或许皇帝会放你们一马。” 那几人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蓝沐秋:“......”我就说她们傻到家了吧? 原本她怕云思初害怕,于是就将其捂住眼睛,此时场面平稳,蓝思初小小的一只才钻了出来,探头探脑地道:“娘亲,我们去哪?” 蓝沐秋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头,轻声道:“去有尊严地活着。” 蓝思初不解,将探求的小脑袋转向了云念初。 云念初正驾驶着马儿,前胸口贴着伶月抱着他,之前为了赶在蓝沐秋到达边塞之前到达,他苦修了马术,因此现在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了,甚至载一个人都轻而易举。 此时,血肉模糊的伶月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蓝思初,然后点头示意,含糊不清地道:“ku......” 他刚想说可爱,这孩子可爱,将军也会喜欢的,旋即意识到他这幅模样不该说话,也不能说话,于是又闭了嘴。 云念初感受到了,眸中潋滟过心疼,便用指腹拭去了他额角的血渍,轻声道:“右卫若是喜欢,我叫孩子给你磕头认个干爹,等他见了将军,再让他也当个干爹,凑一对呢。” 这话说得轻柔抚慰,又体贴明了,不掺杂之前的冲突偏见,伶月只感如一缕春风般散入心田,似乎才明白,为何蓝沐秋会选择了云念初,不免濡湿了眼眶,连忙垂下头去,恐让小孩害怕。 歪着头的蓝思初则哈喇子直流,两眼发直发愣,眼冒金光,嘴角勾起,高兴地连声叫好,道:“好看姐姐,做妻ju!” 抓紧他的小肚子,感受到他的手舞足蹈,蓝沐秋则一拍他的脑瓜壳,无奈道:“倒霉孩子,人家是哥哥。” 不对,等下,她忽然意识到更重要的一点......她俩是蓝思初的爹娘长辈,然后蓝思初竟叫伶月哥哥?! 几个意思,靠靠靠,她俩有这么老吗? 但蓝沐秋并未说话,云念初已然按奈不住,冲那团呼呼的小人道:“你爹和他是平辈的!” 蓝思初趴在马背上,睁着迷茫无措的大眼睛似在理解,却全然理解不了,道:“不行,我要嫁给他。” 云念初拳头都攥紧了,就差没一巴掌甩过去了,眼神简直要喷火,气恼道:“他真的是男的。” “喔。”蓝思初显然不信。 在他眼里,爹爹显然是骗他的,只是为了让他嫁不了人,真坏! 面前这人虽然血肉涔涔,但却面如刀削,凌锐异常,只比女人还要俊朗几分。 女尊国的女子向来是脸颊锋锐的,而男子大多面相温和纤柔,所以他只见伶月眉眼如画,气质冷淡,却比女人更加女人,那么伶月就定是女人啦。 想到这,他抹了一把哈喇子,道:“这位娘子,请问你姓甚名谁呀?” 莫名被cue的伶月一脸疑惑,却又舌头断了半截,只得支吾道:“呃......wo......” “啊,怪不得娘子没人肯嫁啊。”蓝思初面露可惜之色,然后眼眸突变,里面金光灿灿,明显就像狼看见了猎物那般馋得要命,兴奋道:“我不嫌娘子结巴,我可以!” 伶月:“?” 嫌态度不够真诚,蓝思初还硬是吸溜了几声,添了句:“娘子,明天你我就洞房花烛!从此我会像爹爹一样护着你的。” 伶月:“?” 云念初扶额无奈,道:“将军莫怪,他一向......比较奇特。” 此时,伶月已然不信了,低垂着头,死都没想到竟会被一个小男孩调戏。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叭叭叭地说上一大通的话,问小孩是随的谁,然后嬉笑上半天,但现在,他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资格了。 云念初见他脸色异常,不免拍了拍他,执起马鞍控马,使其更平稳些,别颠簸疼了他,然后对蓝思初小声道:“初儿,男子和男子没法洞房。” 蓝沐秋咳嗽了几声,攥紧马鞍,道:“其实、其实可以。” 听到这话,伶月面上没动,却暗地里竖起了耳朵,听得仔细。 云念初一愣,呆滞道:“这?倒是女子和女子有法可做,男子和男子还怎么?” 蓝沐秋不免有些尴尬,只觉自己简直成了科普大师了。 按照女尊国和现实古代截然相反的情况,的确此国度对男子的限制甚多,纵使许多男子成亲一生,仍不知该如何抚慰自己。 反而是女子,其中开掘得却过分,不仅生产了一批一批的用之道具,怎样沉溺其中也相对于男子会被理解和释怀,并且女子和女子相爱是适当被认可的,称之为“凤阴之爱”。 相对于古代的龙阳之爱,她们亦是被发展了的,可对于男子与男子相爱,却常常被限制和不理解,就算偶有理解,也大多只得相伴一生,对于其欢爱却谈论发展得极少。 可想而知,大多是受其文化影响罢了,男子若是沉溺欢乐场,但凡是碰了自己,都会朱砂尽褪,并且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十村八村嘲讽,从小他们就生活于此,自然内敛沉默。 想到这,蓝沐秋咳嗽了几声,道:“等......等到了地方,我单独告诉伶月右卫。” 伶月:“?” 他的脸一红,唔了一声,偏过头去,眼中缭绕出点滴雾气,鼻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云念初见他如此,便不免叹气。 这人受尽折磨,却不曾讨饶认输,或是落一滴清泪,可一涉及到武澈白,男子的心境就愈发显露了,听不得一点儿委屈。 甚至,这人一定在想,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将军又不肯要他。 众人不再言语,只匆匆行军。 阡陌纵横,草雾缭绕,山水花草,万紫千红,莹莹其中,众人顺着前方一路向前,回到世家姊妹安营扎寨之处,获得补给和人手。 似是感受到气氛压抑,蓝沐秋轻声对伶月点拨道:“澈白将军未必不喜欢你,只是他未曾想过,可以和男子在一起罢了,今日一别,他势必将会念起你的好来。” 伶月苦笑着摇了摇头,抿紧发颤的唇,不发一言。 蓝沐秋又柔声道:“别惯着他,到时候冷面待他,他从未失去过任何东西,才会把得不到的人看得极重,近日他历经凄风苦雨,若你肯假意离他而去,他定然承受不住,反倒会追起你来。” 蓝思初一边愣愣地听着,完全不懂那是什么东西,可大抵也明白似乎伶月是有心上人的,于是哼唧唧地道:“那个人肯定长得不好看!我才好看!娶我娶我!” 伶月的唇才漾起淡淡笑意,但他还是冲蓝沐秋摇了摇头。 蓝沐秋无奈一笑,道:“你不用心疼他,真的,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他,可男人就像风筝,得收紧放松,不遛不行。” 听到此话,云念初的眉微微蹙起,道:“哦?妻主也遛过我咯?” 但他显然更看重另外一件事...... 没等蓝沐秋接口,他猛地又道:“说得好像你极度了解他似的?你是不是早就恢复记忆,想起从前和他的事情了?” 蓝沐秋猛地一怔,连带着握住缰绳的手都收紧一拉,白马微微脖颈一紧,就嘶鸣起来,她赶紧控制,然后轻声道:“真是什么都骗不过念初。” 此话一出,在场其余牵扯到的两个男人都脸色为之一变。 然后她自顾自地道:“忘了不是很好吗?” 云念初不免垂下头去,咬住唇角,尽管知道妻主爱他,也知道妻主不会弃他而去,可还是吃醋不已,心绪难耐。 顿了顿,她笑道:“没必要深究啦,我感觉这样很好的,其实记忆中的那个我很是‘不慕名利’呢,或者说是干脆绝望到不肯与过去放下,才不愿入世,沾染尘世罢了。” 每中毒愈深,她的脑子就格外清醒,也不知道是不是毒素刺激了她的神经元,还是心理成长所以放下了,因此由应激反应忘掉的东西,也就记起来了。 云念初咬唇低声道:“妻主......” 蓝沐秋并未再答,只低声道:“冥冥之中我选择了你,并非全是巧合,你我二人真的很像,像到几乎是一个人一般,我穿越到这里时,还是幼年,孤苦无依,痛苦万分,几欲饿死,很累......” 她喃喃道:“正是你像我,我才会天然地就心疼你,见到你,我的魂就丢了,纵使失忆了,可心里面下意识的阴影还在。” 伶月偏过头去,听得很是难捱。 他可以理解蓝沐秋,可是更心疼武澈白,这种东西,叫偏爱。 似是感受到伶月的异常,她偏过头去,柔声笑道:“澈白公子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我对他随口说的一句喜欢,却不曾想他记了那么久。” 云念初哼了一声,看着马蹄崩腾而过时扬起的阵阵尘土,又看着其余的世家姊妹一副大难临头的紧张模样,随口嘟囔道:“那你可真是随意啊。” 蓝思初也似乎听出了其中意味,皱起小眉头道:“娘亲坏,拉去男德班进修!” 在他心里,男德班是德育班的意思,他哪里知道男德班只给男人开呢,还只当无论男女,都该被教化。 伶月从鼻腔中拉长音,哼了一声,念在蓝思初在,并未拆穿。 云念初眯起了狭长的眸子,也是不信,对蓝沐秋投去质疑目光。 她摸了摸鼻子,抱紧了他,对伶月正色道:“当初我对他说,除非你活着回来,否则我们不要互通有无,其实的确是因为我动了心,但我能感觉出来,他心里是喜欢你的,只是不自知罢了。” 伶月又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似是不信,但耳朵尖尖红了,又像兔子一般竖起起来,眼眸却濡湿了。 蓝沐秋无奈地支起脑袋,道:“真的,他常常说起你的好话来,当初耳朵都给我说起茧子了,烦死了。” 阴阳怪气云念初已上线:“呵呵哒。我看妻主是心绪灵动了,却念在人家家大业大,不能与之相配呢。哪里像我,简直是路边的野草闲花,随便摘下一朵,妻主就觉得相配了。” 蓝沐秋见他怼自己,也不敢再吱声,只小声说道:“悍夫!悍夫!悍夫!” 狗男人胆子真大,明个就休了他!!! 个屁。 其余的富家子弟看她们一路有说有笑,烦躁得不行,丝毫不明白为何她们有恃无恐,像是丝毫不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的模样。 烈日像火炉般红灼焚烧,烤得人心里焦躁,热汗涔涔。 往日这里冷冽凄苦,时常风尘大作,在冰天雪地里,几个时辰就能把人冻死,但此时进入丛林深处,却热得能摊鸡蛋了,真是环境多变,复杂幽深,诡谲异常。 一干人等好不容易到了昔日富家姊妹手下携带兵马的驻扎之地,下了马,才长舒了一口气,心中舒畅起来。 拧着蓝沐秋几人进了围幛,她们也不敢多留,只赶紧集结兵马,欲顺着大道原路返回京中。 蓝沐秋却蓦地开口道:“你们若是想活,得把武澈白找到,然后将他周全地送到男尊国,方可保自己周全!” 众人:“?” 蓝沐秋再一次深感自己胡诌乱造的能力极佳,朗声道:“你们想啊,若是他死了,你们从正道而走,军民百姓一定会记着你们是从边境回去的,定然会将其联系在一起,认为是你们杀的。” 众人勉强定下神来,自然不愿做那种有风险的事情,于是冷声道:“那我们从小道走!” 蓝沐秋早就猜到,于是淡然一笑,像大忽悠似地坚定道:“从小道走,死亡概率至少翻百倍千倍,或许有无数人正在等你们哦。” 云念初心领神会,也不断撺掇道:“对的,大道上念在军民都在,墨天鹄不敢直接动手,可小道就不一定了。若走大道,必得救将军,才可于水火之中博得一线生机。” 二人敛了下眸子,其实她俩也不知道这一环是否也在皇帝的掌控下,可若是不如此的话,纵使墨天鹄一路追击,仅武澈白一人,终究是放心不下,况且伶月一定是要陪着武澈白的。 若是武澈白对皇帝有用,定能通过此等方式,将伶月和武澈白周全放走,若皇帝心狠手辣,其实她们怎么选都没用。 或许,皇帝就是故意让中间人蓝沐秋做武澈白去往男尊国的引荐人,然后让武澈白欠下她的人情,毕竟依将军的性子…… 欠了的一定会还。 而若是蓝沐秋被皇帝收之己用,那么相当于武澈白在男尊国的人脉和思量都能被皇帝所用了。 所以武澈白活着,也定是比死了有用,而蓝沐秋依然同理。 只是不知,为何皇帝就那么自信,蓝沐秋会听从于她呢......? 旋即,他敛起眸子,笑意灿然,不肯将猜想和盘托出,若是蓝沐秋听了,定然宁可自刎而死,也不肯成为棋子,再将别人利用的。 然后,他朗声胡诌道:“送武澈白离开,是最妥当的方法,他在边境素有人脉,而男尊国中也愈发尊敬他,自然会派人来接,放心,你们很是安全。反而他活着,皇帝见计划失败,你们才会真正摆脱危机。” 众人吸了口气,面面相觑了好久,道:“好,我们去。但武澈白在哪,你还得与我们眀言。”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正在处理伤口的伶月身上。 伶月:“?” 伶月抿起唇,深褐色的眼眸似在忖度思量,但他随后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用破损的舌头含糊道:“不,我不知道。” 作为武澈白最信任的人,他不知道下落,怎样想都于理不通,蓝沐秋知道他是信不过她们,怕她被收买,一起和她们使得奸计而已,于是不由得一叹。 她眸中温润平和,轻声道:“右卫若是真想让武澈白将军活着,就得告诉我们他的藏身地点,否则.......反而对他是最不利的。” 抿了下唇,她大步流星地走到蓝思初面前,将他抱起,然后走到伶月面前,将他递给了伶月。 然后,她一脸严肃地对伶月道:“我以我的孩子为人质,他是我最重要的人,若是你发现我在骗你,你大可以杀了他去。” 蓝思初:“?” 伶月面露犹豫之色,却听云念初也道:“右卫抱起他吧,我们二人虽非正人君子,可也是把孩子看得比我们的命还重要的。” 蓝思初小嘴一撇,刚要叉腰发脾气,然后听到了后半句,就嘿嘿痴傻地一笑,道:“好呀,抱我,我的好娘子。” 没等伶月在犹豫,蓝沐秋已然将蓝思初硬塞给了伶月,伶月只得将他揽入怀中,忍受着蓝思初对他的骚扰。 蓝思初一会儿哈喇子流一地,一会儿羞赧地红了脸,一会儿又害羞地将小爪子伸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洁白的脸颊,然后嘿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平时她俩有多爱孩子,伶月可是见识过的,蓝思初没降生时,她俩就时常宁可多费气血,也要让孩子吃得饱饱的,看蓝思初胖成这样,就可以窥探得知了。 而历经边塞风霜,她俩瘦得近乎皮包骨头了,可蓝思初仍是胖嘟嘟的,一看就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呢。 纵使她俩连这点都能造假,可小孩子不会骗人,谁待他好,他就心知肚明,就喜欢撒娇求宠溺。 而看蓝思初的状态,明显是被爱意滋养大的。 思及此,伶月敛起了狐疑眸光,轻声道:“好,我相信你们。将军若在,我相信他也会相信你们的。” 然而话未开口,他刚张口,就感到冷风袭袭往他嘴里贯,嘴里的伤疤还没好,红肿了一片,一被风吹,简直是像是被凌锐带刺的藤条抽了一顿,然后被扔到雪山之巅活活冻死了一样。 最终他并未发言,仅笑了笑,点了点头。 蓝沐秋见他如此,贴心地从富家子弟那里要来了宣纸笔墨,让他得以书写。 笔下灵动,其中的地点就被勾勒了出来。 那个地方正值武澈白驻守边塞的周边,但羊肠小道间,仅有伶月和武澈白二人知道这隐秘基地,需绕过参天看不透尽头的密林,再穿过溪水小径,一般人自然不会有心力去探索边塞奥秘,也就不会知道此等藏匿地点了。 蓝沐秋对着众人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她说话时,语气不容置疑,就像一个孤傲的领头狼一般,坚定不移、勇敢纯粹。 当然了,那些世家姊妹仍不好糊弄,冷眼旁观中,哼了出声,显然不肯听她的话。 伶月上前,乓地给了那领头挑事的人一拳,以示其热血沸腾的气愤。 要不是她们,公子又哪里需东躲西藏,他又怎会经历拔舌之苦? 周围的下属见主子挨打,立刻就要拔出佩剑上前与伶月争斗,云念初却呵斥道:“行了!你们还想不想知道武澈白在哪,然后活下去了?” 听此话,众人才冷静下来,而蓝沐秋亦是冷淡地道:“为保证是谨慎私密性,只带人十几人前去是最稳妥的。” 这话顿时在周围人群中炸开了锅。若是仅十几人,再留其余大部队等待的话,那么谁能保证,中途会不会遭遇埋伏? 纵使云念初隐隐感觉皇帝会放武澈白一马,但他也同意蓝沐秋的说法,于是冷眸怒目,道:“肃静!现在没人能探得你们的行踪,若是大部队前往,谁知会不会是墨天鹄在中途设下埋伏,拦截下你们,就为了一网打尽,探得武澈白的方位?” 这话倒是不虚,众人不免嘀咕了起来。 的确不乏有这个可能性,若是十几人前去,纵使中了埋伏,可也不至于伤亡惨重,她们还可以退守回京,拼死向皇帝上谏,把责任都推给墨天鹄。 但蓝沐秋二人还有另外一层打量,若是她们完全想错了,这些世家姊妹是特意如此前来,其实她们一直都是在演戏,就为了抓武澈白,那么十几人前去,伶月和武澈白完全搞得定。 伶月也是同意,在纸笔上写下一句:“若你们不答应,我不去了。” 最终,众人面面相觑,也只得同意了。 挑选了精壮的手下和世家姊妹中计谋强劲、武力高强的,她们随蓝沐秋和云念初一齐前去,让伶月在前面带路。 很快,行军之旅开始了。 一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饿了就在马术吃干粮,疲了才晚上睡觉,颠倒黑白的诡异行军方式让众人叫苦不迭。 没有叫苦的,唯有蓝沐秋三人罢了。 这计谋是蓝沐秋出的,夜晚赶路,趁着天黑,故意七扭八歪地绕弯子,反正伶月熟悉边境地势,不至于迷路。 然后,她们偶尔还叫一个人在原地等待转圈,骑马扬尘,毁掉行军痕迹,约定几天后再赶上,就为了防止有人跟随。 夜晚,伶月还会将耳朵贴在地上侦查,他极会侦查,做得极好。 其实偶尔几晚抽测就可,可他仍天天如此,不曾懈怠一天,就为了探得是否安全,防止她们去了,反而带给武澈白危险。 凡是涉及到武澈白的,他一向极度细心且上心。 而夜晚大后半夜,所有人稍稍歇息时,蓝沐秋和云念初也会一齐去四周勘探侦查,当然了,名义上是侦查,背地里她们想的却是亲吻一番。 蓝沐秋和他走远了一段距离,隐匿于小树林中,堪称天然的遮蔽物。 每每这时,云念初吃痛的声音就会传来:“妻主,疼~啊~妻主慢点~妻主好棒啊。” 而蓝沐秋则会像只倔强的小马儿一般不停地蹬着,收紧再放松,控制着一切,喘息道:“念初用力,妻主爱你。” 也只有这时,她俩才会感激一会儿这中毒之身,蓝沐秋身上毒素淤积,竟连小飞虫或是蚂蚁等活物都不肯靠近了,所以她们在森林中,不但没有危险,反而平添了份意境。 如浓雾一般化不开的森林深处,皎皎月光下,寒气儿缭绕,记录着一对有情人的亲吻难分。 云念初总是咬住唇,承受着她带来的一切,随她颤抖不已,随她生死起伏,随她情意缠绵,随她生死依偎。 每当这时,蓝沐秋还会调侃他,道:“念初真色,那么多次,恐怕明天行军,你的腿没有力气再夹紧马背了吧?” 云念初已然全身瘫软无力,哪还能回得了这些,只含糊着发出一些简单音节,来证明她说的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唇齿相依,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地被撞着,那灵巧的舌头伸进去,掠过他每一寸肌肤,缠绵的银丝乱撒来开,眉眼缱绻温存,纳入——出去,一遍又一遍,那么柔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而真心实意。 有多久没有好好亲吻了呢?——从左心房的温暖溢潵开来,由心脏泵压到四肢各处角落,使其每一寸都盈盈充实,颤栗不已。 其实对云念初来说,亲吻也像毒素一样,戒不掉的。 妻主那么年轻,他爱妻主,胜过爱他自己,所以他宁愿献出所有,他是她的,所以他可以耐受着她带给他的一切——疼也要,满足不了也要,被玩弄也要。 遇见了妻主,他才知道,原来男子的身子可以坚韧到这种程度,怎么用也不会坏掉。 每当这时,伶月都想说一声shift,他每隔一段时间去勘测,就总能听见奇怪的声音响起,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树木之声,混合着枯藤树枝都乱颤飞鸟磔磔之声,还夹杂着沙沙作响的枯树叶在不断晃动,他表示...... 人都麻了。 关键,这声音还不止一会儿,反而是整夜整夜的,能占到他们休息时间的一半。 嗯,应该是风儿飘散开来,她们日常在练功,所以吹动了枯木枝桠,在沙沙作响吧。 最可怕的并不是这点,他最害怕的是......蓝思初也不知随的谁,简直太能缠磨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章评论会有个抽奖活动,欢迎读者小可爱评论啊~ 第102章 不许欺负我家妻ju · 伶月甚至严重怀疑, 蓝沐秋和云念初特意将蓝思初托付给他,是不是就为了过个清闲日子,然后暂时先抛掉蓝思初这个大麻烦。 日常, 蓝思初就会问道: “娘子,那棵树好美哦, 叫啥?” “娘子, 那棵草儿好绿哦, 它叫什么名字?” “娘子,你啥时候娶我呀?我迫不及待了。” “娘子,你真好看, 怎么保养的啊?” 一开始,他还试图做个慈父,努力含糊着出声给蓝思初解释,然而时间长了,他麻了。 无论怎样,蓝思初问了一个问题,永远都会有下一个问题等着,如连珠炮一般,比他还能说! 不过虽然心里无奈, 他却对蓝思初愈发喜爱了起来,蓝思初虽然喜欢闹人, 可是喜欢一个人,就会认真地待那个人好。 每当蓝沐秋从树丛里挖了些野草煮了,对比于干粮,自然好吃, 她就全然给了蓝思初。 而蓝思初转手就全给了伶月,纵使馋得直流哈喇子, 也不肯吃一点儿,伶月不要,他就振振有词地叉腰腰,满脸认真地道:“我的娘子,必须恰!娘亲爹爹suo,要对爱的人好!” 伶月被砍去舌头后,已不大喜欢言语,而蓝思初则很有耐心,喜欢聆听,伶月心想他是孩童,就常常愿意和他聊天,一来二去,反而两人愈发熟络了起来。 因为蓝思初和云念初长得像,伶月看云念初都顺带顺眼了些。 一路行军,穿越荆棘坎坷,跨过山腰凌然,他们一干人等终于到了伶月划定的小屋了。 那小屋隐匿在通天红松遍布的丛林中,连小径都无,许多人只好边砍树枝边行走,还得时常注意绕了山路十八弯,才到达了地点。 那围院中,种满了竹叶,翠绿宁静,旁边还有木槿树,但大多枯萎,枯藤老树,有种寂寥之感。 伶月下马推门进去,用颤抖的手推开红木做的门,忧虑得要命。 将军看到他这样,会怎样想他?将军会害怕吗?会像心疼蓝沐秋一样心疼他吗? 未与蓝沐秋相见时,将军就常常夜里默默流下泪来,问他为何而哭,他说国破家亡,甚是痛苦,心爱之人又不知去往何处,简直人间地狱。 那时,将军背对着他蜷缩着身子,他本想抱他的,可是听见这话的那一刻,他只得尴尬地所回了手,鼻子一酸。 那时,他抱紧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心绪如柳絮飘飞,杂乱不堪,他推开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或许是将军走了吧。 待他强忍下心中痛楚转过头去,蓝思初见他难过,连忙拉过他的手,摇了摇他。 见里面空无一物,蓝沐秋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蓝思初转头时,大喊了起来:“那个人好好看,做妻ju!” 伶月:“?”变心极快? 众人转头一看,却见武澈白身上凌乱肮脏,正拿着许多凌乱木柴,看得出来,他蓬头垢面,眼眶发黑,不知多久没有休息好了。 伶月顺着他的脸打量过去,他已经不再健硕了,反而形容枯槁,消瘦清冷,温润如玉的脸颊灰扑扑的,眸中不再如水般灵动,反而迟滞阴鸷,并且,眉间的一抹朱砂痣,已然没了。 哪一刹那,他也看见了伶月,以及蓝沐秋一干人等,他像是疯了一般地啪地把木柴扔掉,眼中闪过无数的不可置信,拿剑扭头就跑,疾奔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伶月拼命地也向他那里赶去,生生地将他扑倒在地。 武澈白被压在身下,痛得以拳捶地,不免潸然泪下,多日的怒火不断上涌,失声痛哭道:“竟连你也背叛我!” 伶月着急得要命,可是又说不出口,只得急得打着手势,而云念初则直接喊道:“不,伶月是为了你!” 急切之中,他连忙将来龙去脉说清,武澈白才勉强镇定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跑了,更多的是被背叛了的决绝,以及被人发现自己不再纯洁的难看,但若是打,的确他并不憷这些人,伶月若是真心背叛,不会没有准备而来的,想到此,他才放心下来。 伶月一遍遍抚过他的眉眼,像哄孩子似地拍着他的后背,用苍白的脸颊蹭着他的唇,似在告诉他,别怕,我会一直在的。 纵使将军干净不再,堕入凡尘,可是他仍爱将军纯粹明亮的眉眼,终生不悔。 然而,下一刻,武澈白就用一句话划开了他的心,只听武澈白道:秋姐姐,你身子无恙吧?” 显然,蓝沐秋低垂惨白如白色腻子的脸颊,比伶月的境况看上去惨得多,蓝沐秋只像是鬼影悠悠,轻浮飘然,似乎没了重量,很是骇人。 可是仅那一瞬,伶月就不再对武澈白抱有任何期待了。 蓝思初一听这话,气得直哼哼,径直颠颠地跑了过去,拉起伶月,护在前面,道:“不和这人好!臭东西,烦死他啦!我的娘子才是最好的。” 见伶月黯然神伤,年幼的他勉强才明白了其中含义,伶月对谁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情绪起伏也不大,可唯有提到武澈白三个字,才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怎么聊天也不累。 那么想必.......面前的人就是他娘子心心念念之人啦? 他气鼓鼓地冲仄歪在地上勉强爬起身的武澈白叉腰骂道:“臭东西!亏我娘子还惦着你!滚!他是我滴,我滴!” 听到这话,武澈白才将注意力放到伶月身上,欲过去拥抱他,却被伶月不动声色地一躲,然后将蓝思初抱了起来,走了。 尴尬地收回手,他轻声问道:“伶儿,你我那日分别,你可是遇见了什么凶险?” 这些日子的养伤,伶月除了舌头伤无法痊愈外,其余的伤已被医治得差不多了。 但伶月还是只想冷笑,我为你出生入死,你竟只惦着别人。 心中隐隐作痛,他依然爱着武澈白,就像爱着自己一样,可是他不再对他动心了。 动心会痛啊,生错了性别,什么都是错的。 武澈白曾明确对他说过,自己只会也只能喜欢女人,于是他就以女人之姿要求自身,练剑骑马,处理政务,英姿蓬勃,与其他人打成一片,可是武澈白却不在乎。 他什么都不在乎。 纵使他努力爱他,珍惜他,对他好,惦着他,疼着他,可是他却说“若你是女人就好了,那么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 夜间,伶月无法安然入眠,就跑出去看着满天星辰而流泪,心里堵得慌,纵使不想,可是一句句话,仍想鬼魅一样敲击着他的脑海: 多么可笑啊,原来你选择一个人,其实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我不怨恨你的犹豫,可我怨恨你遇到了另一个人,却抛弃了一切眷恋情思,抛去了种种的标准道理,然后奔向了她。 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你真正喜欢一个人,其实是没有标准的。 后来你忘却诺言,竟对我痴笑中说过:“她真好,如果她是男子,我想我也会喜欢的。” 那一刻,我如鲠在喉,心酸不已,可还是噙着泪笑着对你说:“是啊,她真好。” 她真好。 好到可以不用对你多好,你就喜欢她。 我不是嫉妒,绝不是,我只是无奈,无奈到痛哭流涕,可我还是对自己说,他不喜欢我,并不是他的错。 谁不想奔向更好的人呢? 可是你并不知道,我并非是因为你的光芒万丈才爱你的。 纵使有一天所有人背叛你,你成了最差的人,我也爱你,可是你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伶月丝毫没有理会武澈白的打算,甚至直接冷眼瞥了他一眼,就走掉了。 洋洋自得的蓝思初不免扬起鼻子,哼了一声,然后牵起了伶月的手,欲往屋里走。 纵使是春季末尾,可这冰天雪地的,仍冷得要命,那些跟随的十几人早就进屋子躲了霜寒去了,还很自然地劈起柴生火来,以暖和身子和冻出的手的疮疤。 武澈白眸光阴冷,如同小巷中的潮湿藻类一般泛着阴森的病菌,他阴鸷地道:“伶儿,别带他进去。” 不需要更多言语,伶月就立刻心领神会,然后无视蓝思初的挣扎,将他抱给了蓝沐秋。 然后伶月很自然地把住剑柄,眸光微冷,喉结动了动,武澈白亦是。 沉寂两秒后,二人猛地拔出佩剑,疾劲冲进了屋内,冷霜剑光洒落满地,然后顺道关上了门。 乒乓作响的刀剑声四溢,低低的嘶吼传到每一个角落,蓝沐秋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不免敛了下眸光,然后将手掌覆盖在蓝思初的眼上。 不需分说,她就知道,里面定然是血光四溢。 仅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伶月和武澈白就出了来,一个手中执着霜寒佩剑,上面满是血迹累累,一个空着手出来了。 伶月将那剑扔在了屋内,担心吓到蓝思初,击剑时还小心翼翼的,不敢把血溅到身上。 从前,他总是全然不在意血光,而武澈白则丝毫不想血光染身,没想到今日再见,却全然相反了。 刚出了来,他就径直走到蓝思初面前,然后抱起了他,温柔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而武澈白则不同,他浑身带着戾气凶狠,往日如水般温润和煦的眼此刻如同秃鹫般凶狠,似是看着腐尸,不带一丝感情,而他的身上,血光四溅,染红了一袭白衣,连鞋上都是,满是泥污,满是肮脏。 见伶月并未理他,他不免走了过去,才勉强敛起发狠的眸子,轻声对伶月道:“你今天怎么不理我?” 而且......他的朱砂痣都没了,他为何不问呢? 倒是云念初低声解围道:“将军,依我之见,还是先埋葬起来比较好。” “埋葬?”武澈白冷眸愈发冷漠,恶狠狠地道:“我的娘亲爹爹可是无法入土为安呐。” 伶月抿了抿唇,想要开口安慰,可是最终没有支吾出来任何话,最终也只是抿了抿唇罢了。 武澈白看着蓝沐秋,才勉强敛起那份儿凶恶,揉着他的眉心,柔声道:“秋姐姐,她们以我娘亲爹爹的骨灰威胁我,逼迫我就范,所以我......” 所以他就跪下了。 当日,伶月与他商量着是否要去昔日镇守的边疆,伶月认为其中必定有诈,而当时他几乎全然乱了心神,完全不相信竟然所有人竟都会背叛他,于是还是存疑,想要回到往日与战友并肩作战的地方去探探风向。 此举太过危险,伶月当然不从,只得以他是武家独苗劝导他,然后自己幻化成他的模样,只身前往,让他先去这间小木屋稍作等候。 然而,一连许多日,武澈白都不曾见到伶月到来,心下发急,只得自己再去探路。 结果,路上就被那曾经爱慕他的邻家女所当场截获,然而邻家女不是来源于如富家姊妹般的仇恨,而单纯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所以堵住了他的去路。 并且,邻家女骗他说他的爹爹娘亲的骨灰都在他手上的一处放着,如果就范,她就将骨灰给他,那时邻家女手上拿了他父亲的剑,他信以为真,在极度崩溃的情况下又被她数不清的军队层层围困,被锁了起来。 紧接着,他被胁迫着失了清白。 邻家女以为,男子终究会爱碰了他的第一个女人,于是才将事情和盘托出,并且还自作聪明地说说都是骗他的,只要他跟了她,她会替他报仇。 武澈白先是假意示好,日夜与她温存相待,默默蛰伏。 待她完全放下警惕,温存时为了动作幅度大些,就并未再去锁他,然后武澈白就直截挟持了她,逼迫着她遣散军队,让他逃出生天。 他是逃脱成功了,可是被玷污的阴影时常作为噩梦泛起,一圈一圈成为梦魇,逼迫他癫狂。 蓝沐秋轻声叹气,道:“不必提起那些伤心往事,那并不是你的错。” 武澈白见到熟悉的众人,又刚刚报了部分的仇怨,心绪才平缓了下来,心中苦痛愈深,不免脆弱地睁开猩红眦裂的紧皱眼眸,像孩子般伸出了胳膊,想要讨要怀抱...... 蓝沐秋愣了下,最终抿了下唇,没有询问云念初的意见,而是直接抱住了他。 他感到久违的温暖怀抱,只觉自己才又受到了保护,不免低低地啜泣起来。 见到这一幕,伶月苦笑了下,只觉自己更加碍眼,他努力摇了摇头,然后抱紧了蓝思初,用脆弱的眉宇轻颤地碰着他的脸颊。 蓝思初见他如此,将头上绑着碎发的发绳撸下,直接攥紧了扔到武澈白身上,冲他大声喊道:“臭东西!不准欺负我家妻ju!” 武澈白被砸得一愣,才看向了伶月,然后松开怀抱,想要去拥抱他。 而伶月则苦笑着,眼里氤氲出了无数雾气,喉咙间不断抽噎着吸气,用拳抵住嘴唇阻住哭声,向后退了几步,拒绝了他的示好。 而云念初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咂摸了声,然后眸中闪过戏谑,刻意刺激武澈白道:“可怜啊,伶月右卫为你忍受拔舌之痛,你却全不在意,恐怕今后我家小孩还真收获了个妻主也不一定。伶月喜欢小孩,也比喜欢你这个成年男子强。” 一听这话,武澈白一愣,不免喃喃道:“阿伶?” 然后,他鼻子一酸,就连忙跑了过去,勾起他的下巴,让他张嘴,想要给他看看。 而伶月全然不肯,死死地将牙齿咬住唇角,只将它咬出了红痕也不肯撒口,还连连后退,冲他苦笑摇头。 然后,他抱着蓝思初就跑了,武澈白见了,脸色苍白慌乱,连忙追了出去。 蓝沐秋看着三人诡异的相处方式,不免摸了摸鼻子,冲挑事的头儿云念初无奈道:“你惹他干嘛?” 云念初走过去,搂起她的肩膀,笑道:“一来呢,可以让将军愧疚,明确他的心,二来呢,可以让蓝思初跟着他们,少闹腾我们会儿。” “三来呢......”云念初的眼睛轻轻眨了下,眸中光芒灵动,似是撩拨,轻声凑到她耳边道:“以报刚才的一抱之仇。” 蓝沐秋摊手,对腹黑的他表示同意,然后无奈道:“说得好,可现在满屋子的尸体,他们跑了,谁收拾?” 云念初:“......” 沉寂三秒,他冲远处不断哄着人的武澈白挥手大声喊道:“将军回来!收拾屋子!” 然后,四人开始了艰辛的收拾屋子之旅,而蓝思初在外面拔草揪花儿玩。 待她们收拾完毕,蓝思初手里拿着用花儿编织好的头环,颠颠地跑了过来。 看着伶月,他的哈喇子流了出来,高兴得眼里只有他,啪叽一声,还被门沿绊倒,摔了个屁股墩。 可他仍全然不在意,还乐呼呼地吹了吹,就跑了过去,待伶月温柔地看着他蹲下,他就将头环递给了他,然后看着层层绽放的姹紫嫣红的花儿,羞赧地笑了,将手手揣在身后,笑得面如春风。 蓝沐秋:“......” 她无奈扶额,冲云念初道:“念初,你小时候真这么可爱吗?” 云念初咳嗽几声,羞得面红耳赤,轻声道:“喜欢谁,对谁好,很简单的道理。” 武澈白却总觉有些不是滋味,不免抿了下唇,一拂衣袖,扬起下巴偏过头去,脸红道:“伶儿,赶明儿得闲了,你若喜欢,我也给你编。” 伶月的笑意渐渐淡去,又冷淡了。 蓝思初气得直哼哼,指着武澈白,冲他扬声喊道:“臭东西,少说话!” 云念初侧身凑到对蓝沐秋的耳边,轻声道:“你看,初儿才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呢,按理说武澈白将军是最倾国倾城的,但他却毫不在乎。” 蓝沐秋摸着鼻子,左边嘴角扬起,微微抽搐,汗滴从鬓角落下,她狐疑地道:“你确定不是因为他知道武澈白是男的,而你是他爹爹,他自然喜欢你,而伶月他以为是妻主,也很喜欢,才对武澈白充满敌意的原因?” 云念初:“......” 咳嗽了几声,他连忙扯开话题,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待我更好些吧。” 蓝沐秋轻笑一声,似是在笑他的不矜持,于是将头凑过去,轻声冲他耳边道:“那晚上……晚上继续上次的事情如何?” 第103章 夜晚将至 · 而一旁的别扭三人组还不算完, 武澈白见伶月满身寒意,不免才微低了下头,轻声道:“伶儿, 你怎么了?” 伶月仅是别扭地一笑,不发一言, 默默敛起了期待的眸光。 若是从前武澈白说起要送他花儿, 他一定会兴奋到半夜都睡不着觉的, 可是现今却不会了。 若是他极度期盼的时候都没有得到,等他不期待了,再获得时, 反而对他是一种羞辱。 武澈白当他是什么?挥之既来呼之即去的吗? 若是对待蓝沐秋,武澈白一定会满意春风和煦,温柔万分,甚至不会问她是否喜欢,就自动将东西做好了给她,可是对他时,自打知道了他的心意,他就永远这么别扭,总要确定他要, 才愿意给他。 这无异于对他的羞辱: 若是你深思熟虑过要不要给我,若是你觉得给我会叫你为难的话, 若你不是自愿给的话——那么我就不要了。 于是,他眼噙泪花,摇了摇头。 蓝思初抱紧他的脖颈,将他脆弱的头放到他的臂弯中, 狠狠地瞪了武澈白一眼,满眼的生人勿近。 若是以前, 武澈白倒是会好声好气地问伶月怎么了,还会体谅地想,兴许是伶月多话,现在憋闷着难受呢。 可是现在,心绪大变的他看什么都像是在讥讽他,不免勃然大怒,跨步上前,将伶月的后领子揪起,硬生生地把他从蓝思初的后脖颈中抽了出来,啪的一声,就给了伶月一个耳光。 难听的话语顺着他的喉间流出,他近乎是下意识地冷冽起目光,低吼道:“你也认为我武家落魄,我管不得你了是不是?” 又急又快的一巴掌扇去,把伶月扇得感到眼冒金星,脸颊瞬间肿胀了起来,近乎是下意识地,他就改蹲为跪,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喉间慢慢闪过血腥气,他默默咽下血水,直接敛下眸子,垂下头去。 那一刻,他只感到喉间发紧,干涩到像吃了铁锈一般。 无论何时,他永远怕面前的人,武澈白春风和煦,他就跟着笑意粲然,武澈白若是随意打了他,他也不敢躲。 武澈白从没把他当成独立的人看,这一事实不断刺激着他薄弱凉透的内心,使之沁出血水,他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事发突然,众人皆是一怔,蓝思初离得最近,直接生了气,怒吼着推开武澈白,小拳砸着他的腿部,气到直大喘气。 而武澈白本人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对伶月动了手,不免怔怔了好久,嘴唇煞白,语无伦次地道:“伶儿,我......对不起,我没想对你动手,我......” 他只是,太怕失去伶月而已了啊。他可以没有锦上添花的蓝沐秋,但不能没有朝夕相伴的伶月,他只是太怕..... 一觉醒来,什么都没了,连伶月也不要他了。 话没说完,他的身躯已经被云念初暴怒着推了开,强制让他离远伶月,他才怔怔地被推到墙角,蹲着抚着头,唉声叹气。 蓝沐秋蹙眉冷笑道:“你往日自居大丈夫,难道你所说的男子的担当就是这样吗?” 武澈白不发一言,只默然红了眼眶,将拳头攥紧,抵在唇上,防止自己抽噎出声。 伶月默然不语,只默默染红了深褐色的眼眸,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墙角边被阴影遮住的武澈白旁,然后笔直地跪下,拼命努力咬字清晰,却仍是含糊不清地道:“将军管得了。” 无论武家落没落魄,将军都管得了我,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武澈白抚着他干枯蜡硬的发丝,将手臂整个抵住脸颊,哽咽道:“伶儿,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蓝沐秋和云念初见此,互换了个眼神,然后就毅然决然地抱起还想继续揍武澈白的蓝思初,立马跑出了门去,还贴心地给他二人挂上了门。 屋内,武澈白和伶月久久无言,过了许久,武澈白才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他的脖颈,红唇微启,欲说又沉寂下来。 伶月顺着他手指间的力道,才敢微微抬头,见到他如玉般儒雅清隽的脸庞,又立刻红了脸,偏过头去。 武澈白咽了下喉间泛起痛楚,看着他良久的静默,似是明白了什么,随后又偏过头去,又抬起眼眸,所有奇异的、难以启齿的脆弱如山洪般爆发。 如果伶月真的走了的话,他就什么都没了。 这种心慌,让他难以承受,以至于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心慌,只将唇递了过去,亲吻了伶月因染了丝丝血液而泛红的朱唇。 那唇那么滚烫,那么柔软,那么美好......如果伶月要了他的话,就不会再离开他了吧? 昔日不染尘世艳俗的武澈白将军,竟为了留下一个男人,而甘愿献身,这条信息在他心中不断炸裂,以至于使他颤抖了起来。 可是比起这最后的自尊心来讲,他宁可失去它,然后留住面前的人。 那一刻,他只知道,他不想一无所有。 这种太过急切因激素上升而起的情绪,难以克制,难以忍受,他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如果人间有地狱的话,或许他后半生所历经的生活就是吧。 阖上眼,他想起蓝沐秋多年前曾闲聊时对他说过,男子和男子,第一次的话,也会痛的。 会痛吗?想到这点,他浑身颤栗,似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 他没理由奢求伶月对他残败的身子好,可是他希望他轻一点,不要在情.事上用任何怪异的方法,再像别人一样辱没他,羞辱他最后残存的尊严。 但没有,痛也没有,爱也没有,伶月从始至终,甚至没有碰过他。 睁开眼,伶月正红着眼眶,怔怔地看着他,然后伶月站起身,抿唇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 对于伶月来讲,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可若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如此,伶月只会厌弃自己罢了。 而对于武澈白来讲,伤心莫过于心死,他甚至会想,连平生最爱他至深的伶月也不肯要了他,大概是在嫌弃厌恶他的肮脏不堪。 想到这,他抱紧自己,眼眸失焦扭曲,咬着牙,却仍忍不住地呜咽起来。 云念初二人死命抱住挣扎不断的蓝思初,见伶月出了来,才松开手,而蓝思初第一次没有直接去拥抱伶月,小小的人儿拿起笨重的佩剑拖着,连滚带爬地就要找武澈白报仇雪恨。 伶月无奈地跟过去抱起他,用胳膊夹住他不断炸蹦的小腿,眼眶发红,却仍柔声细语地模糊低喃道:“生气啦?” 蓝思初慢慢沉静下来,大口喘着气,眼中漾起被背叛了的伤心难过来,道:“你不好!他对你不好,你还喜欢他!” 伶月无奈地看了蓝沐秋二人一眼,然后冲他哄道:“可他是我的主子。” 听到这话,蓝思初愈发气愤,怒道:“什么主子?这世道就不该有主子。” 吱的一声,门开了。 武澈白脸色阴郁,背过头去,可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衣衫,莹莹白色,飘飘如羽化登仙,负手而立,青丝如瀑布而散落,清隽脸颊上刻着冷淡二字,似刚才低落的模样从未出现过似的。 “伶月,放下他,过来。”他眼眸冷峻锐利,似是不苟言笑般,一字一顿地道:“我命令你。” 伶月的眸光敛了下,轻声道:“你说的我都会做的,但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主子,而是因为我在意您。” 然而,他将准备放下蓝思初,云念初却一把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眼眸含笑,道:“右卫不去,凭什么啊?” 蓝沐秋更是蹙起眉头,严肃地对武澈白道:“澈弟,越是身处险境,越是不该乱了心神,你作为将军多年,竟不懂这番道理吗?” 武澈白扬起头,一副没有在听的样子。 他不怕死,可他怕尊严被碾压在地,他怕生不如死。 活着,现在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报复和背叛,若是报仇雪恨,他就得背叛曾经的国家和理想,然后抛弃曾经的一切,让天下人耻笑,让死去的娘亲恨他,他的娘亲不会愿意他背叛女尊国的。 若是不报仇,他会恨自己的。 曾经征战多年,可他知道,那是值得的,为了伶月,为了娘亲,为了圣上,为了臣民,可今日却突然有人打碎了他的理想,告诉他过去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 一场,被篡改过了的骗局。 蓝沐秋大抵是能理解那种感受的,就像她努力多年,自以为可以跳出命运的藩篱,却不能一般,世间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两难之事了。 伶月见武澈白如此固执冷淡,不免颤了颤喉咙,最终又抿唇未言。 他冲云念初摇摇头,眼眸中沁出泪花,终究是放下了蓝思初,听话地走到了武澈白面前。 武澈白立于高高台阶之上,足高了他半头,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个耳光,冷声道:“为我做事委屈你了是不是?” 伶月的脸迅速红肿起来,但他仍摇摇头,紧抿着唇,眼中波涛汹涌,哭得更厉害了。 武澈白多久没有打过他了? 自小一起犯了错,都是武澈白替他顶罪的,从来只对他温和的笑,仅偶尔一次小时候闹了脾气,武澈白吼了他一句“可你是我的人,不准顶嘴”,他伤心得半宿没睡着觉。 因为武澈白的话分明在提醒他,他是下人,不是独立的人,当晚他难过得直掉眼泪,武澈白抱住他,道了半晚上的歉意,也再没说过类似的话。 谁曾想,后来倒是他自己愿意当下人,只为了常伴他左右......只叹武澈白心里没他。 蓝思初人气炸了,过去就想干武澈白,还好被云年初拦了下来。 而蓝沐秋更是直接上前去,将伶月拽到了后面,把武澈白揪着领子从台阶上拽了下来,给他了个大白眼。 她拽着武澈白的衣衫,对着慌乱的他怒道:“装什么大尾巴狼?” 武澈白被拽得一个趔趄,咽了下唾沫,不免有些心虚。 不得不说,他有点怕她,自他未成将军时,是她伴他成长,一路教他,对他来说,蓝沐秋亦师亦友,总归是像姐姐般,大他许多的。 但他仍低低冷声道:“他是我的人,我愿怎样打就怎样打。” “厉害啊。”蓝沐秋忍着扇他两巴掌的冲动,道:“啧,风光无限的时候,说着平等,温和儒雅,怎么落魄时就守不得本心了吗?” 作为利益既得者,他曾经能俯下身来,蓝沐秋佩服这一点,可她更想知道——那是因为获得的利益足够多了,可若是利益就那么一点儿,他必须要用那既得利益谋生,否则就会艰难的话,他仍会选择站在对立面吗? 前者是种温柔,后者才是真正考验人性本身。 风光中坚守本心是种光辉,但无尚的光辉,却是风光褪去,艰难困顿中仍固守本心。 武澈白轻颤了颤眉宇,他喃喃道:“伶儿,对不起......我.......我也不知我怎的了。” 四人无话,唯有蓝思初还在骂骂咧咧的,问候武澈白的祖宗。 结果一下午四人都安静如鸡,唯有蓝思初拉住伶月,死活就是不让伶月再去见武澈白,只要武澈白靠近,他还不停地给武澈白白眼。 见了这一幕的蓝沐秋不禁有些嘴角抽搐,把云念初拉到一边儿去,道:“你小时候也这么凶的吗?” 这回,云念初终于可以理直气壮一回了,无语地道:“不,我小时候很温柔,他这性子,倒更像师父。” 煜恣风:“?”我怎么没出现就风评被害? 匆匆做了饭,众人围坐一桌,啃着干粮加小野菜,还好武澈白之前砍中了只兔子,因此还可以炖肉汤喝。 当然对于兔子,云念初是吃不下的了,他又不免望春悲秋,想到那只她俩养的兔子,因为进京赶考,只得匆匆交付给师父老师去养了。 武澈白此前一直围着灶台吃的,因此没有碗和筷子,她们只得砍下树枝,将表皮去掉,留下一层光滑青绿的内部杆子当成筷子使用。 饭间,见蓝沐秋不断夹菜给云念初,武澈白则别扭地夹起兔肉递给了伶月,小声道:“伶儿多吃。” 伶月不动声色地将兔肉夹给了蓝思初,倘若以前武澈白夹给他,他定能开心得上蹿下跳,但自打武澈白第一时间关心了蓝沐秋时,他就不再想要这些了。 给他这些,无异于一种羞辱。 而蓝思初则拧起眉头,皱起鼻子,将那兔肉扔出了碗去,道:“被他碰过的,脏!” 武澈白愣了一下,纵使知道他是孩童,亦是无心之举,但仍是敛了下眸光,脸色阴沉得要命。 他可以忍受蓝思初的态度,但他无法忍受伶月的态度。 云念初轻声叹了口气,淡然一笑,夹了一筷子给他,轻声道:“将军何须苦恼,若是在座的有人不爱你,早就离开你了。” 蓝思初举起手手来,高声道:“我只爱爹娘和伶月姐姐。” 见武澈白并未答话,云念初轻声叹道:“你既是叫了我声云哥哥,我又大你那么多,总归是该管管你的吧?” 武澈白并未答话,只默默夹菜,不发一言,表情淡漠,堪称味同嚼蜡。 云念初并未气恼,换上了武澈白的一袭白衣,又显得仙气飘飘,一时间竟显得比武澈白还要温润如玉,看得蓝沐秋只觉人靠衣装马靠鞍。 他夹了块兔肉中最嫩的地方,递给了武澈白,随后眼神示意蓝沐秋,心领神会的蓝沐秋也即刻夹了一块儿兔腿肉放到武澈白的木质小碟中。 伶月抿唇,轻声颤了颤眼睫,小声道:“将军若是没吃饱,我去给你盛饭。” 蓝思初虽然看不惯武澈白,但被蓝沐秋私下教育了一番,也十之八九地了解了武澈白的身世,不免觉得可怜,就别扭地夹了一大块儿兔肉,放到了武澈白碟子中。 武澈白面前的碟子很快就被堆满了,像个小山包似地拱起来了。 他并未发言,眼睛却悄悄濡湿了,手上颤抖,努力绷着,可却因为颤抖而夹不上来菜。 沉默片刻,他忽地开口道:“秋姐姐,你去归顺那个奸诈小人吧,我是说——那个女尊国皇帝。” 见众人表情错愕,他微启朱唇,颤声道:“我的仇怨本就与你们无关,你为我做得够多了。你既是身负剧毒,自然该为自己谋条生路。” 蓝沐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心里隐隐作愧,从前她宁可做山野之农夫隐居,有许多原因也是因为武澈白身份的特殊性,若是她与武澈白的关系被歹人利用,将会十分麻烦。 而失忆了的她则直接被利用成了棋子,成为推波助澜的其中一环,纵使无心,可她仍惴惴不安。 武澈白直接参透了她的想法,淡然一笑,道:“皇帝想除掉武家,那么无论有没有你,皇帝都会如此做的,结局并不会改变,何必愧疚呢?” 这话说得熨帖舒畅,而伶月却隐隐有些难捱。 将军待蓝沐秋永远那样温柔,事事都为她考虑,可对他却不是。 不过也对,他怎么配呢? 武澈白蓦地睁开淡漠的眸子,其中慢慢染上了温柔,他轻声道:“况且我与秋姐姐您已然没了关系,有伶儿陪我,我已心满意足了。” 伶月的脸微微一红,可谓春心荡漾,奈何突然明了,他与将军相伴多年,将军每每就是这样哄他的,只是一种习惯,可该作践他的真心时,照样忽略他,甚至毛都不剩。 因此,他未发一言,武澈白一愣,旋即低下头去,任阴影笼罩在了脸上。 一顿饭吃得几人是倍感沉默,而蓝沐秋和云念初则不是,她们是在等候晚间,能够开心快活。 到了晚上,她们把蓝思初递交给伶月,就径直又走了出去,天然的柏松树树荫下,记录着二人的美好情思。 一个又一个亲密而热切的吻,落在唇上,朵朵绽放,蓝沐秋吻得很小心,似是怕弄疼了他一般。 他温和一笑,抵在树茎上,哑声道:“妻主若是回去了,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等着你了……” 蓝沐秋的身子轻轻晃荡着,汗液涔涔从鬓角落下,一下又一下,树枝被摇晃得厉害,沙沙作响。 她断断续续地道:“念初这么好看……妻主只要你一个……” 云念初仰着脖颈,搂紧她的脖颈,不免轻声自嘲道:“也只有你会这样想。” 蓝沐秋的身子猛地一顿,呆愣了一秒,问道:“念初有我还不够吗?” 右丞之官 第104章 栖息之地 · 云念初偏过身子, 想要推开她,红脸嗫嚅道:“妻主真坏,什么时候都要故意误会我的意思。” 他的手臂反而缩紧了她, 轻声叹气道:“我只是在想,皇帝或许会将我们的所爱之人当成威胁筹码, 无奈啊。” 听此, 蓝沐秋也叹气了片刻, 并未再多加言语,说完了烦心事儿,月光皎皎温柔, 二人拼命进行着事后余温,云念初贴在她的胸膛上,只感那样温存,只是下半.身凉飕飕的,于是赶紧系好了腰带。 而蓝沐秋亦是,并且,她还感到累到昏厥,一个颤抖,啪叽一声, 她就滑落在地,鲜血喷鼻, 犹如泉涌,怕云念初担心,她连忙再一个俯身,装作被藤枝绊倒的样子, 喘了口气。 云念初连忙将她扶起,心疼得眼眸含水, 连连扑去她身上的灰尘,小声道:“是念初不好,没有注意到妻主的身子。” 蓝沐秋轻声一笑,喃喃道:“只是磕绊了下,无事。” 听到这话,云念初反而愣了下,眸光犹如寒霜般冷,但他连忙敛起,捏起袖子先给蓝沐秋擦拭。 若是妻主不加那一句,他就不会多心了,可每当妻主要多解释一句,基本可以断定,妻主是怕他知道什么的。 于是,他装作无恙地给蓝沐秋擦拭,但那血迹却怎么擦也擦不住,只如小溪潺潺流出不断,濡湿了全部衣衫。 一朵一朵的花犹如涟漪水珠般层层泛起,溅落在衣衫上,滴滴答答,云念初怕得急了,浑身都在颤抖。 蓝沐秋轻轻一笑,脸色苍白如纸,道:“不疼的,你陪我找武将军止下血就好。” 一路搀扶,二人不再言语,其实蓝沐秋的确没有说假话,她的确没觉着疼,只是觉着虚,浑身虚弱的那种。 那血液滴滴溅落在草地上,只将其溅得葳蕤殷红,似朵朵血泪的之花,随风而颤。 另一旁,屋内的武澈白和伶月各执房间一角,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铺上单薄被褥,夜间冷得睡不着觉。 而蓝思初跟着伶月睡,他小小的胖乎乎一只很是暖和,使伶月喜欢抱住他,然后蹭着他的头,再给他裹紧被子。 若是他将来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可以像蓝思初这么可爱,他不禁轻轻一笑,慈父般的疼爱渐渐上升。 而蓝思初显然没睡,扭了扭别扭的身子,躺得板板正正的。 往常,他都会喜欢四仰八叉的睡觉,因为肥胖还会呼噜呼噜地喘着气,于是伶月笑道拍了拍他,唔唔了两声。 蓝思初没有答话,只是紧抿着唇,离他近了一些,过了好久才笑道:“睡不着,别担心呀,小娘子。” 恐怕他不是睡不着,而是怕武澈白又来找麻烦才是真的......知道了这一点的伶月则笑了笑,抱紧了他。 一旁的武澈白听到稀稀疏疏的声音,不免睡意更少,他本想着像往常一样,等半夜伶月将要睡着时再去给他道歉,奈何好像今天伶月很是精神。 听到一旁武澈白也在难耐地翻身,伶月不免有些难受,也偏过耳朵想去偷听,却被蓝思初捏住了下巴。 蓝思初渐渐收缩手上的劲儿,眼眸中闪过少年人的哀伤,明明是个孩子,却好似真的为他难过一样,他轻声道:“他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伶月轻笑,难道小孩子也懂什么是喜欢吗?他想拍拍蓝思初来哄哄他,却听到一声轻声的叹息: “若是他因为你是男子而不爱你了,那么他本身也不值得你爱。” 皎皎月光实在太过朗然清冷,弯弯如镰刀的月牙带来一丝冷气儿,缓缓萦绕在屋内,贴着木板的质硬感触,伶月身子一僵,仿佛能嗅到窗外的竹林又盛开了,一片淡然清澈的美好。 莫不是蓝思初知道他是男的了?他哑然失笑,却见那一小团转了身去,不再言语。 往常,蓝思初是从来要对着他的头睡的。 他敛了下眼睫,却听蓝思初的清冷克制的话缓缓穿过微颤的肩膀,递到他的心尖,只听蓝思初道“我知道你是男子......我一直都知道。” 伶月静默无言,默默抱紧了蓝思初。 一个孩童尚且能跨越世俗偏见,可偏偏一些大人却不能,也不知是成年了就顾虑的多了,还是孩子因为无知所以才磊磊光明。 低低的啜泣传了出来,他想止住,可不能,他始终觉得自己哭起来很难看,声音也撕扯难听,可蓝思初转过身抱住了他,轻声道:“娘子,不是女人也没什么的,我爹爹说,男子和女子一样的好。” 武澈白彻底按奈不住,掀起被子,大声道:“伶儿,从前是我忽略了你,我向你道歉,我......” 伶月慢慢无光的眸中升起了一丝光亮,虽看似没有在听,却竖起了红红的小耳朵。 还没等说完,门吱呀地开了,蓝沐秋近乎失血到近乎无法直立,但还是咬牙硬挺着,喃喃着无事,而云念初已经眼睛满是泪水,已经无法忍耐到想要哭出来了。 伶月见武澈白瞬间敛了眉眼,还立刻急得冲上去扶蓝沐秋的模样,使他眼中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 但随即,他立刻上前,帮着她俩将蓝沐秋扶起,放到被褥上。 武澈白把脉后,长时间静默不语,仅眼眸红肿不堪,脸色难看得要命。 云思初刹那间红了鼻子,呜咽得哭出声来,伶月连忙将他抱起,颠着他的小身子,哄道:“不怕不怕。” 众人没了话说,武澈白连忙跑出房间,在周围中的田园中找了从前种下的草药,然后捣碎了给蓝沐秋服下。 蓝沐秋这才像溺水之人到了岸边,缓缓地喘息了过来,但还是身子痉挛不止,难以克制。 一干人没了话说,面面相觑间,冷淡眉眼在透过轩窗的月光下照应的愈发寒气儿逼人,什么多余的话已经不需言说,众人都明白,蓝沐秋命不久矣了。 蓝沐秋转了个身,只觉身子格外轻盈,倦怠渐渐席卷过来,她倍感疲惫,微微眯上了眼睛。 冷月微颤,待渐渐落下,一抹余晖照映在她的脸上。 她缓缓张开眸子,却再睁开眼时,却看到边塞风霜,她正骑着白马。 感到云念初在身后抱着她,而蓝思初则在她腿上把着她的腰防止掉下去,她不禁动了动身子,轻声道:“念初,我们去哪......” 这声音喑哑低沉,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沉默片刻,她明白云念初是想带她回到京都,于是她摇了摇头,笑道:“我应当活不了那么久......” 白马轻轻走着,扬起地上的小土堆,一阵沙尘扑扑,云念初轻声道:“妻主,不必怕,你已经被破格升迁了。” 一种微小的不舒畅渐渐涌入心头,她轻轻挑眉,不解道:“为何?” 云念初拉着缰绳,控制着快慢,轻声道:“武将军被迫叛变女尊国后,朝廷方面对武家进行了重新整顿,便说您当初考题并非造假,与武家并无往来,甚至是被冤枉了的,宁死不屈的忠臣......” 蓝沐秋轻哼一声,满眼冷淡不屑。 有或是没有,到底只是凭它们的一张嘴罢了!罢了罢了!能有一栖息之地,武澈白又相对平安,还有什么好说呢? 几月间,那些世家姊妹恐怕也已回到京中请辞了,若是皇帝还执意挽留......把一切矛头推到墨天鹄身上,那么恐怕那群世家姊妹还会同仇敌忾起来呢。 但皇帝不会亲自下场参与争斗,就势必需要一个人出面成为暗地里的棋子,明面上的领头羊。 云念初又嗤笑了声,眼眸淡漠冷淡,道:“妻主,您知道您得了什么官吗?” 蓝沐秋勉强敛了下眉眼,向后瞅去,浅草没入马蹄,却留不下半个脚印,她心不在焉地道:“什么官?” “丞相。” 蓝沐秋:“?”多少沾点随意了? 第105章 再生一个孩子 · 蓝沐秋不免扶额, 疑惑了许多,道:“念初,为何......” 云念初淡然一笑, 默默看着那白马飞奔扬起的灰尘,心中了然静默。 无论谁输谁赢, 又能如何呢?总之赢的人永远不会是她们。 见他静默, 蓝沐秋叹道:“可是未免这有些随意了吧?丞相可是重要官职, 无故封官加爵,总要有理由的吧?” 云念初抱紧她,闻着她好闻的香气, 道:“理由就是......武家透题了,所有的官员都大换血,但你身为芝麻小官,却能宁死不屈,朝中需要大整顿,而你能成是民意使然。” 不仅能止住悠悠众口,更关键的是…… 那些世家姊妹见识过她的手段以及对墨天鹄的恨意,自然更是愿意快马加鞭的信任她,想要活命, 就得依照皇帝的指使合作,只不过皇帝是想将这份儿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交给她罢了。 若是事情成了, 皆大欢喜,若是事情不成,斗不过墨天鹄,也照样是她照单全收。 这让她不免想起了一个人, 胡惟庸。 皇帝看重他的,或许并不是他聪明, 而是可以为他所用。 蓝沐秋一声叹息,不免愈发沉寂,眸中萦绕起微弱的泪光,轻声道:“那么将来我们要去何处?” 云念初轻声道:“去最近城镇,皇帝已经张贴皇榜在各个街道了,连边境都发了,几日前武将军去男尊国时,我们才得了消息。” 蓝沐秋搂紧他的手,心里才勉强镇定,但仍痛处不已,颤声道:“我们的确斗不过她,既武将军可以逃去男尊国,一定也是她有所用意的。既然一切尽在她的掌握,我们不妨放平心态。” 皇帝最高超的地方在于,她们明知道是陷阱,可是照样斗不过,还会在利益权衡下,自愿走入那陷阱中。 一路静默无言,穿过寂静阡陌小道,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中,唯有二人的身影被拉得悠长缠绵,以及还有一个沉睡的蓝思初。 日夜风雨兼程,寒霜冷冷,吃着干粮,手上都生出了冻疮,她们终于到了边境中临近的城镇。 一到那县里,就看到各种张贴的皇榜,上面所写,多半是要找寻她,不能让当朝最忠烈之人蒙羞的言语。 边陲小城,县令的衙门并不很大,她们很快就寻到了地点,并且大摇大摆地进了去,如果一切皇帝尽在掌控,那么没理由皇帝再让她们受苦。 果然,一到县里,县令就极有准备地给她们备了饭,烧了热水澡,并且没问一句她们发生了什么。 夜里发病,还是县令去找人来捎来的草药,蓝沐秋一吃就好了,不再气喘吁吁了,身上的红斑淤青也少了不少。 晚上,蓝思初小小的一只,给她揉着肿胀的肩膀,云念初在旁边的软塌上坐着,为她揉着太阳穴,屋内的装饰简洁轻便,很是瑰丽,大多为玉质器皿,初见时平平无奇,可仔细一看那花纹烙印,自然知道别有洞天。 连这蚕丝薄被都是,轻柔而细如薄纱,但盖上去很是暖和,蓝沐秋不免心绪灵动,连带着吃了解药,心里都舒坦极了。 云念初吸了吸鼻子,贴了上去,蹭着她柔软的心胸,像是微波荡漾,似在云上飘,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情愿做一只猫。 一只永远可以赖在她身上,笑嘻嘻受着保护的猫咪。 蓝沐秋轻笑了下,自然是懂什么意思的,她轻声嘱托蓝思初道:“初儿,辛苦你给娘亲捶背了,你去隔壁房间睡吧,左右都是一个院子,墙薄,别怕。” 蓝思初转悠着小脑筋,不满地嘟囔道:“你们是不是还想再要一个?!” 蓝沐秋浅笑了下,没有说话,而云念初则气恼地道:“睡你的觉去,少问这些事!” 蓝思初下了地,又哭着跑了,心里满是不开心。 看着他哭唧唧的样子,蓝沐秋不免无奈一笑,然后大手一揽,将云念初揽入怀中,嗅着胭脂香气,问道:“念初涂胭脂了?” 云念初有些心虚地敛了敛衣衫,小声道:“就涂了唇,是怕我年老色衰,你不喜欢......” 蓝沐秋哑然失笑,她二十四岁,云念初却已三十二岁,也难怪他多想。 抱紧他的脖颈,嗅着他好闻的幽香,蓝沐秋不免心绪灵动神往,心情舒畅,轻声道:“念初啊,我只爱你一个,永远都是,此生不悔。” “生也不悔,死也不悔。”云念初接道,眼眸在红烛下幽幽升起氤氲雾气,伸手握住了蓝沐秋的手。 两人的手紧紧相扣,无名指烛芯儿环绕,仍作为自制戒指,见证着二人的陪伴。 烛台桌上,红烛落下了一滴清泪,烛火幽微颤颤,深色梨花木屏障后,有情人在共赴巫山云雨。 绣着金线的蚕丝锦被缓缓拉上,微微颤动,被风吹过,却暖得要命。 次日,蓝沐秋轻笑了声,看着缩在被子里不愿出来云念初,不免心中怜爱更甚。 吃了解药,她感到已然体力好了许多,自然要的多了些。 但她没想到,云念初却那样缠磨人,那样温柔,那样可爱,让她怎样欢喜都不够。 蓝沐秋轻轻一笑,掀开被子,为云念初系好衣衫,雪白纹竹锦衣,那样透彻明了,那样轻薄如蝉翼,他也是那样温润如玉。 她想给他最好的,纵使万劫不复,可是有他,就一切值得。 二人无言,食用过膳食后就在当地县令下领了人马,直奔京都复职去了。 虽然二人并未真正种田后享受成果,但早已切身体会到了种田艰辛,因此一路上散尽家财,变得愈发悲悯,感叹世间艰辛。 原本是几月行军,但因为事情紧急突然,因此二人走得又快又急。 从前从温暖到霜雪之地,不免是一片含泪泣血之旅,但从霜雪之地到温暖京都,不免又添了份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感。 人生,就是这样捉摸不定。 原本她以罪人之身见众人,心中仅有愤怒不甘,想要衣锦还乡,杀他个回马枪,让众人知道她的理想抱负,但今日回来,物是人非,并没有那份儿报复成功的感觉,相反的,这场大局中没有一个胜者,一个都没有。 蓝沐秋很好奇,为何皇帝会如此争权夺势,她难道不是人吗?作为人,她的人性又在哪里呢? 当日尽职,玉袍加身,款款长衣摆式大袍,逄红色的一级服装穿戴在身上,腰间别着玉佩和玉带,她不免愈发别扭。 当日赋职,她登于高台之上,向皇帝请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帝。 皇帝的脸上噙着一丝微笑,永远都是,苍白如纸的病态脸上,虽无阴郁低沉,却满身都是,似被黑暗笼罩,从未挣脱过一次命运的藩篱一般。 她不懂,连皇帝这样的人,也会有忧愁吗? 册封典礼那天,高台之上,俯瞰众人,皇帝特赐她与夫郎孩子同承,一齐面朝百官,接受典礼。 当日墨天鹄在场,见到她,不免也是惊讶了下,随后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 当然了,蓝沐秋和云念初也依然相视一笑,只觉皇帝是为了先把人质放到身边罢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才发现,这皇帝是个半瘸之人,年逾四十,却仍无老成之气,唯有腿脚走起路来时一蹎一颠的,到和云念初从前有些相似。 那日,皇帝环抱着太女殿下,也就是她的六岁女儿,笑得一脸灿然。 关于这位皇帝的传闻,蓝沐秋倒是素有耳闻的,皇帝向来心狠手辣,唯有对她唯一的女儿百依百顺,近乎到了溺爱的地步,明明是阴鸷凶狠的人,待女儿竟也肯“俯首甘为孺子牛”。 想到这,她不禁无奈,因为蓝思初的毛病又犯了,开始对着太女殿下流哈喇子了,她只得伸手捂住蓝思初的嘴来。 但更绝的是,云念初和她努力让蓝思初存在感降低,反而太女殿下觉得她们三人不同,一眼也见到了蓝思初这个小孩,然后笑得一脸灿然,对皇帝道:“娘亲,我喜欢那个男孩!想让他每天开心。” 皇帝坐于羊脂玉镶嵌的昂贵纹凤黄金宝座上,微微一笑,道:“凡是你想做的,我都得叫你做到。” 册封礼数很是繁琐漫长,但蓝沐秋却只记得一点了,那就是...... 下了场后,那皇帝给她俩布置了第一个暗中的任务。 那就是......再生一个孩子。 蓝沐秋:? 一开始,她并不能理解,难道是皇帝觉得一个孩子作为人质不稳妥吗?后来转念一想,是因为那皇帝老年得女,所以无比地听小孩话罢了。 只要是她女儿说的话,她都为她女儿做到,女儿说喜欢蓝思初,她就不想让蓝思初作为人质,反而想让蓝沐秋再生一个。 一开始,蓝沐秋只当是她神经病了,自然不管。 然后当晚,吃过晚饭,她和云念初回了房间,就感到体内燥热无比。 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滚滚袭来,痛和羞耻传遍了整个身子,她没想到,皇帝竟是认真的,还特意给她俩下药。 蓝沐秋对着发颤的云念初颤声道:“念初,要不然我们要一个算了,我喜欢你,更喜欢孩子。” 咬着嘴唇的云念初颤声道:“你不是喜欢孩子,你是喜欢安慰我,明知道不可以抵挡,索性还不如让我宽心......” 蓝沐秋仰着脖颈,红润的唇一张一合,颤声道:“不光是这一点......” 她颤声道:“更是因为,我真的想要你了......” 霎时,云念初已然恍然无措,只得被动地承接。 第106章 当上丞相有点闲 · 自蓝沐秋当上丞相后, 没有意料中的繁忙和勾心斗角。 女尊国以左为尊,丞相也分为左丞相和右丞相,蓝沐秋是右丞相, 往常并未设置右丞相,突然多出了个她, 结果一切大小事物还是由墨天鹄在处理的。 自打蓝沐秋上台后, 那群世家姊妹就极尽所能想要将墨天鹄的权力夺到她手里去, 但皇帝却始终笑呵呵的,面上不显任何思虑,似是从来没有其余任何想法了一般。 除了给蓝沐秋第一个任务外, 她再未曾明示过蓝沐秋要做什么。 其实,蓝沐秋表示,她很疑惑,她非常疑惑,非常不明白皇帝想要干嘛,她像是花瓶一般,有用的事情没干几件,都是用于应付场面话和学习官场礼仪了。 几月匆匆而过,夜晚, 明月高悬,院内清凉, 三人围坐起来。 蓝沐秋坐在小马扎上,拄着头望着领来的第二个孕果,看得出神,不免对一旁给她揉肩的云念初喃喃道:“念初, 你说下一个孩子是男是女?” 云念初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希望是女孩, 这样就男女双全了。” 蓝思初拄着小头,哈喇子又一次流了出来,道:“我也希望是个漂亮姐姐。” 原本他是不同意也不想要有人来抢他的爹爹娘亲的,但爹爹却告诉他,再要一个,他就可以天天看着漂亮小女生了,因为是自己家的,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蓝沐秋不禁扶额,笑道:“初儿,那叫妹妹。不过我倒是无论男女都喜欢。” 这话倒是说给云念初听的,果然,他听到这话,红了脸颊,锤了她一下,小声申辩道:“我知道妻主的心意的......况且我这把年纪了,还能再给妻主留下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自然不敢向上天期盼得更多。” 蓝沐秋浅笑了下,心里明了得很。 面前这人分明还在计较年龄问题呢,他年龄大了,从前受了那么些的苦,身子不好,要这一个孩子还时常受累呢。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哄道:“念初怎样我都喜欢的。” 将孕果抱起来,三人回了屋子,院子和屋内都点了灯笼和烛灯,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想到从前点着树脂燃油灯的日子,那滚滚黑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蓝沐秋却永远能够记得从前。 纵使面前是洁净透彻的烛灯,但她仍能想起夫郎在哪树脂灯下,绣花织补,挑着水泡,还陪她挑灯夜读的日子。 再好的日子也不会比从前再好了,那时贫穷,什么都没有,现在什么都有了,大宅院,锦衣玉食,玲珑珠宝,应有尽有,可时光却一去不返了。 二人还是怀念从前,那样天真纯洁,那样不染人间烟尘。 云念初还是习惯去做饭,别人做的他不放心,屋内氤氲的雾气升起,他将肉丝煮入白粥中,滚滚肉香混合着米香弥散开来,让蓝沐秋很是喜欢。 做好了粥,云念初将玉杯和汤勺端来,轻轻吹着热气儿,为她吹凉。 蓝沐秋不禁笑道:“从前咱们吃过最好的饭就是鱼粥了,没想到实时今日,什么都吃得起了。” 当丞相的日子里,她明白,自己大多只是个摆设,基本上什么活也不干,就像个花瓶一般,随着上朝下朝,随着建言献策,但其中有用的事情倒的确没做几件。 这皇帝也不知道是在打算做什么,给她封官加爵后,就没有动静了,但这样也好,乐得清闲。 云念初舀了勺粥,将汤匙递到蓝沐秋嘴边,然后轻声笑道:“这样简直不要太好了。” 蓝思初在一旁噘嘴不愿,什么嘛,凭什么娘亲可以被伺候,但是他就不被人理。 于是,他大声喊道:“我想找娘子玩!月儿好!” 听到这话,蓝沐秋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其实她和云念初二人都心知肚明,恐怕皇帝还没有动手,是在等一个机会,但这机会是否与武澈白他们有关,就未可知了。 但她仍淡然笑道:“初儿,放心,伶月右卫过得很好,武澈白来信,说是已经在女尊国安顿下来了。” 蓝思初不免戳了戳自己的小肚子,有些不愿地道:“娘子天天陪着武澈白,或许是娘子不再喜欢我了。” 云念初不禁再纠正道:“那叫妻主......啊不,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伶月是男子!” 蓝沐秋起身抱起蓝思初,将他放在腿上,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轻声笑道:“你的娘子对你很好的,他记着你呢,昨日还和我写信,说从男尊国那弄了特产,偷偷托人寄了出来。” 此时,她们已经完全不忌惮聊这些了,毕竟她们与武澈白的通信,皇帝是一定知道的。 既然已经有人早就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她们只要正常相处即可,改变已是太难,既然能联络,那么说不定也是其中一环呢? 三人没了话,唯有烛台的鎏金托盘,上面寄托了无尽的烛泪,焚烧着时间,将其幻化成一缕灰烬。 夜间,蓝沐秋躺在床上,云念初就为她揉着肩膀和疲乏的腿,不仅是她累,云念初也累。 为了使夫郎有事做,有价值感,她干脆重操了老本行,让云念初经营起成衣铺和摄影店来,估计是有皇帝的扶持和加成,这店开得日益火红,人流攒动,络绎不绝。 一路相伴相知,已不需要多加言语,蓝沐秋只要趴在床上,拧一下鼻子,云念初就知道她究竟是渴了,还是饿了,还是毒发了又遭罪了,就会立刻帮她处理和解决。 “妻主,这个力道合适吗?”云念初锤着她的小腿,勤快的像个小蜜蜂,双手飞来飞去,哒哒哒地落在蓝沐秋的腿上,使蓝沐秋舒服地闷哼了好几声。 蓝沐秋不禁愈发享受,眼神迷离,双臂叠放在头下面垫着,趴着笑道:“念初真是越来越会伺候人了。” 这句话,被她说得语调悠长,特别是强调了“伺候”二字,似乎还有点别的暗示萦绕其中。 云念初不免脸上泛红,眸中都盈盈如水,灵动羞赧,柔声道:“还不是因为妻主喜欢?妻主喜欢我伺候你吗,那今晚我还在上面怎......” 没等他说完,蓝沐秋轻哼了声,歪过头像个小猫咪一样看着他,笑道:“才不,念初说着伺候我,但明明是自己想要,不想停下,才这样的。”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毕竟现在每每蓝沐秋累了,可云念初还是精神得很,他不免羞红了脸,小声道:“可我也不知为何,明明都这把年纪了,可是还......” 没等他说完,蓝沐秋就噙住了他的嘴唇,柔软唇齿相依偎,划过温润的嘴唇,掠过清晰白齿,与灵巧的舌头相纠缠。 仍记得往日间,最开始蓝沐秋是什么也不懂的,只懂得横冲直撞,但现在,她却简直不要太懂,而云念初从一开始的不敢回应和小心翼翼到现在的主动纠缠,有时想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原来他还可以有这样热烈和大胆的时候,而且妻主还告诉他,男子这样,也不必羞耻,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他这样很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妻主啊......? 次日,羁绊了一夜的蓝沐秋趁着他并未醒来,上过早朝后便径直去了皇帝约定的御花园,与皇帝见面去了。 入门处朝凤鎏金制雕像熠熠生辉,暖黄色的金光下灿烂辉煌,进了庭院,高耸入云的柱子雕像无一不显示出皇家园林的规格来,在那楼阁之下,人仿佛如蝼蚁般渺小。 在座椅上静候许久,仍不见皇帝前来,报更人在敲锣报数,蓝沐秋知道,皇帝在给她下马威,特意来迟呢。 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身着金丝绣成的明黄色凤凰大袍的皇帝才姗姗来迟,面上含着笑意,径直在她身旁坐下,免去她的礼数,又将周围下人招呼得离远了些。 只听皇帝笑道:“右丞又神游其中了?您在想什么呢?” 蓝沐秋只叹这皇帝虽看似没有皇帝架子,面上阴弱,但背地里却更是个狠厉的,于是笑道:“在想这美轮美奂的皇家园林,想让夫郎看看。” 皇帝眼波流转,轻声“哦?”了一声,然后轻轻拍手,冲隔了老远的下人笑道:“把太女殿下请来。” 蓝沐秋还想继续问着什么,但还是噤了声,然后她就看见,太女殿下拉着蓝思初的手,两个稚嫩少年在花丛中萦绕玩耍,就像是翩飞的小蜜蜂一样快乐。 她的脸色突变,连忙起身拱手道歉道:“圣上,我.......” 刚一张口,皇帝就摆了摆手,笑了笑,道:“无妨,不必害怕,坐下。既是衍儿喜欢的男子,我自然不会动他半根汗毛的。” 这话熨帖真诚,但蓝沐秋只把身子压弯得更低了。 见到这一幕,皇帝轻笑了声,道:“如果我真想动手,你的夫郎不是更好作为人质吗?毕竟你最爱的大概是他。” 蓝沐秋只感到鬓角逸散出了汗水,甚至流淌到了唇边,一阵咸腥,她连忙撇开道:“我最爱的人当然是我的孩子,夫郎算什么呢?” 皇帝笑了一声,顺手将扇子折开,放在手里把玩,笑道:“你不用想把他摘开,你分明知道我心里有数的。再说了,要你坐你就坐,怕什么?” 第107章 烛光晚餐 · 蓝沐秋微微心下镇定, 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与皇帝间隔了很大一段距离。 皇帝轻轻笑着,望着小名叫衍儿的太女殿下, 轻声道:“无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蓝沐秋心下镇定了些,随口附和道:“那是当然。” 园林中蝴蝶翩翩飞舞, 落到了皇帝的手中, 她轻轻摩挲着, 然后笑道:“不,除了先帝。” 蓝沐秋抿了下唇,想问, 却又欲言又止了。 她知道,先皇有九女,当今皇上是曾经的三殿下,也是最后赢了的殿下,自然按理说先皇是欣赏的呢,那么又何出此言呢? 而且,为何又告诉她这些? 看着她疑惑到紧皱的眉宇,皇帝将蝴蝶放开,那微弱的翅膀才继续翩翩而飞起来, 她笑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是闺中怨蝶呢?被命运所驱使,先帝有九女, 奈何我自小体弱多病,自是争不过皇位,可是不争,就得死。” 蓝沐秋敛了下茶褐色的眉眼, 微风拂过,缱绻哲思, 她却又想云念初了。 看她愣神,皇帝不免嗤笑道:“你历经风雨,可在我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那日的风雪,那么大......” 刺眼的阳光袭来,让蓝沐秋有些睁不开眼,正欲开口,却被皇帝拉着手腕,然后躲到树荫下乘凉去了。 鹅卵石小路,青石板铺在周围,两侧垂树枝芽缠绕落下,遮蔽成了一条树荫小路,走入小路中,就像走入了一扇别样的门,周围都由青藤组成。 找到树荫,在凳子上坐下,果然凉快了许多,青葱树枝沙沙作响,混合着鲜草香气,竟有些幽深宁静之感。 皇帝摇着水墨图折扇,不紧不慢地道:“先帝从来不在乎是谁,她只在乎有没有人能继承大统。” 蓝沐秋敛了下眉眼,她倒是记得的,京中传闻,当今圣上还是三殿下时,并不受宠,为了皇帝看她一眼,霜雪严寒,她跪了三天,生生把膝盖跪坏了,先帝才看了她一眼。 所以直到现在,皇帝的膝盖都不好,走路来会一跛一跛的。 没等她想忖度开口,皇帝却蓦地正色道:“蓝沐秋,所以那一刻,我就发誓,我绝不让我的孩子再历经这一切,她无需风雪三日换来回眸,她只要活着,她的娘亲就会爱她。” 蓝沐秋敛起眉眼,并未再答,可再去窥探时,只见皇帝的眉眼已又是款款笑意,其中不见半点忧伤,似是黄粱一梦,都是幻影。 但她明白,有些话,只得去猜,却不能问。 难不成,是皇帝是想让她辅佐未来的君主,觉得放心于她的人品? 可笑可笑,她恨都来不及呢!想必这条路是不对的咯。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这个皇帝在为孩子铺路,堪称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无论父母宗族还是世家贵族亦或者和她有染的墨天鹄,她都要一一砍去。 这位皇帝的身子不好,她心知自己死后年幼的孩子会六亲无助,朝纲大乱,才会如此剧烈变动,在她活着的时候,就为孩子砍去那些势力,收为己用。 皇帝轻轻一笑,道:“不必忧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近日来还未有变动,你且宽心就好。” 蓝沐秋未曾搭话,但皇帝已然径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上黄袍熠熠生辉,然后径直上了八人轿撵,掀开朱砂红的珍珠帘子,冲蓝沐秋微微一笑,道:“既然衍儿想和令郎玩,你且回去陪夫郎,到时候我差人给你送回去。” 蓝沐秋自然没了话说,抿着唇,却也宽心,连忙抱拳施了个礼。 倘若皇帝真要监视她,自然得给她配着几个小斯了,但她不适应别人伺候,皇帝也未曾找过她,给她赐来小斯和仆人,倒也说明现在她们一家三口的确安全或是皇帝已经掌握一切了。 既然如此,她还忧虑什么呢? 想到这,她出了园子,坐到轿撵上,然后回了家里。 刚下了地,正准备用钥匙打开门,门却径直开了,一个清冷气质的男子浅笑着开了门,一张清秀脸庞微微眨着眼睛探了出来。 见到她,那清冷气质不再,反而变得像狗狗一样乖巧柔软,水润润的眼眸简直能滴出水来,嘴角微微勾起,推开门,他冲到了蓝沐秋的面前,抱住了她。 蓝沐秋非常笃定,如果他有毛绒绒的尾巴,那尾巴一定冲她晃得厉害。 “妻主!”云念初蹭着她的脖颈,手上环抱得更紧。 蓝沐秋轻轻一笑,用手抚了抚他的脸颊,感到q弹水嫩,不免又多撸了几把。 其实她不明白,为何今天云念初如此依赖他。 似是想明白了她的想法,云念初小声提醒道:“今天初儿不是和太女殿下去玩了嘛,那么今天就仅有你我两人哦。” 这话说得婉转,但蓝沐秋却立刻了然,心下一动,就想将他横抱起来,但他却意外地推开了。 云念初妩唇一笑,柔声道:“妻主进去了再与我做些别的好吗?” 这有什么分别嘛?蓝沐秋轻挑柳眉,倒也尊重了他的意见,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于是走进了去。 明明是正午头,但蓝沐秋打开门的那一刻,还以为是进了什么漆黑的山洞,里面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待眼睛勉强适应了黑暗环境,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见里面的窗户全然被黑布罩起,乌黑一片,唯有桌上摆着两个红烛灯,在橘黄灯罩下微微发出温暖蜜意的暖光。 红烛灯下,许多小菜碟上放着许多佳肴,被打光打得光泽满满,红里透黄,诱人至极,如油焖茄子,宫保鸡丁,莲花包,银杏蜜饯类的吃食更是散发着阵阵香气。 这桌上的菜肴,都是蓝沐秋喜欢吃的。 她不免一挑眉,打趣道:“念初现在怎么这么会浪漫了?” 云念初从背后抱住她,用下巴蹭着她的肩膀,笑道:“妻主不是说,烛光晚餐很浪漫吗?” 第108章 胆子肥了 · 蓝家宅院内, 屋内漆黑,二人对桌而坐,望红烛缠绵, 不免一笑。 徐徐暖光下,蓝沐秋拿起红木筷子, 夹起一些薄薄的瘦肉片放进云念初的碗里, 笑道:“念初, 喝酒前多吃点东西。” 云念初拄着头,轻叹一声,看着碗里梅干菜配肉, 笑道:“妻主吃吧,说来也真是无奈,从前家贫,时常想着肉的滋味,但到了这把年纪,竟不再喜欢了。” 蓝沐秋轻轻扯了扯嘴角,笑道:“我看你不是不喜欢了,是到了而立之年,又担心年老色衰罢了。” 云念初:“……”又被戳穿了。 没等他再诡辩, 蓝沐秋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夹起小菜,放到了他的碗中, 只把小碗里堆叠成了小山。 她笑道:“念初多吃些吧,蛋白质对身体好。” 云念初嘴角勾起,笑道:“蛋白质是谁?” 蓝沐秋一挑柳眉,要不是隔着桌子, 她真想弹他一个脑瓜崩,但此刻她只得无奈摊手道:“明明上次跟你解释过的, 别装了,赶紧多吃,对身体好,别整天想着减肥。” 云念初翻了个白眼,气道:“可你不知道男人中年会发福吗?你现在喜欢,是因为我还比较瘦,胖了你就不喜欢了。”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怕她了。蓝沐秋不免撇嘴,嘟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云念初用筷子的头敲敲桌面,严肃道:“还说?师父怎么教你的?!师父言:早上要听夫郎的话,晚上要听夫……” 没等他说完,蓝沐秋也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道:“我可不是魏老师,那么听话,哼,亏她还是女尊国本土的女人。” 刚走到门口的魏樱:“?” 云念初却不同意,叉腰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被我欺负是不是?可是师父说过,听夫郎话的女人才是最爱夫郎的。” 敲门声适时响起,蓝沐秋一惊,自打她入狱之后,真是听到敲门声就觉得是来索命的,就会一阵发怵。 连忙起身打开门,只见魏樱和煜恣风站在门前,依然是熟悉的操作,煜恣风站在门前,而魏樱则站在他身后。 见到她俩,云念初简直恨不得两眼泪汪汪,直接忘记了刚刚烛光晚餐的情谊,还自动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呜呜呜,他就说吧,妻主就是嫌他胖! 于是,他扑了过去,抱紧了煜恣风,开始哭唧唧,抽噎道:“师父,你可得帮我做主哇,我妻主她嫌我胖,还不让我吃饭饭。” 蓝沐秋:“?”奥斯卡小金人没你我不看? 煜恣风一愣,看蓝沐秋的眼神越来越怪,觉得简直是在看人渣,而蓝沐秋则转头与魏樱对视,不约而同地心疼了对方两秒。 作为惧夫的倒霉蛋,两人都太知道彼此的的夫郎是什么德行了。 一个凶巴巴,一个半腹黑不黑的。 两人的总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然后,蓝沐秋就被魏樱抓住了耳朵,被凶了一顿。 蓝沐秋:“?”明知道我没做错还为了夫郎凶我?一点也不正义!呵,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等下……我也是女的?嗯?当我没说。 然后,烛光晚餐莫名变成了四人聚餐。 然而,魏樱两人的目的却不仅仅是这样。 魏樱一边夹起烤乳猪的肉片儿,一边像喂小孩一样喂着煜恣风。 酥脆油涔涔的皮绽开在口腔里,煜恣风直呼真香。 而魏樱一边给夫郎喂着饭,一边嘱托蓝沐秋道:“过几天我就回隐居的地方了。” 蓝沐秋夹起小菜放在云念初的碗里,一边敛下眉眼,轻声道:“那也好。” “不必悲伤。”魏樱端起玉杯,轻晃着手腕,浊酒在其中晃荡,她仰头一饮而尽,正色道:“说不定你同我一起呢。” 烛光幽幽,她的气质本就冷清,此刻更显幽深,似是有无数筹划蕴含其中。 没等蓝沐秋开口,她就和盘托出,道:“那里闹了瘟疫,听说已经闹得挺大了。” 蓝沐秋敛了下眉眼,自然知道魏樱老师提的是何含义。现在她的丞相之位,与虚职无异,并无实权,若是皇帝派遣她一路处理这些,渐渐就可将权力过度给她了。 倒也可笑,皇帝难道不怕她成为第二个利益熏心的乱臣贼子吗? 墨天鹄已经近乎只手遮天了,她再怎样,又能有何用处? 魏樱一边舀着吃食喂给煜恣风,一边轻声笑道:“不过依我猜想……你也不必忧虑,毕竟那只是听说闹得很大罢了。” “听说”二字被魏樱特意压得很低,显然是刻意强调的,蓝沐秋与她对视,立刻心下了然。 既是听说,那么未必是真的咯,或者说事情是真的,但未必有那么严重。 云念初眯起眼睛,道:“既是她想要我们如此做,那我们就听她的。” 这个“她”是谁,四人自是心知肚明,屋内的气氛霎时低沉了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欢乐都被霜冻了起来。 这种危机感,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丛林深处,听着嗷嗷的狼的嚎叫,只觉头皮发麻,却找不到源头在哪,更不知它几时会猛然窜出,猛地下口,把人咬得血肉淋漓。 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烛火幽微,呼的一声,疾风吹来,为数不多的几盏蜡烛灭了,瞬间屋内全黑了。 四人:“……”要不要这么戏剧化啊喂?! 煜恣风不免扶额,道:“为何我们不把窗打开透透光呢?” 其余三人:“好主意哇好主意。” 期间,煜恣风还不免掐了一把魏樱,凶道:“你看看人家多有情调,再看看你,闷葫芦一个,我也想要烛光晚餐。” 而另一边,云念初也掐了一把一脸生无可恋的蓝沐秋,哼了一声,威胁道:“师父每天都被妻主喂饭,我也要,哼,你不喂我,那么以后不用上床了!” 蓝沐秋和魏樱二人默默对视,不用多说,懂的都懂。 开了窗,屋内憋闷的气氛总算好了些,三人总能透透气了,煜恣风伸了个懒腰,看着桌上杯盘狼藉,指着蓝沐秋凶道:“你,去收拾去。” 云念初站在煜恣风身后,像个小孩找到了大人撑腰一般,伸出了手指,指着那脏盘子,道:“你,去收拾。” 蓝沐秋:“?”牛哇牛哇。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好像从前是云念初不让她做这些的吧? 一边嘴上说着妻主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该做琐事消磨心神,一边向师父告状,并且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显得她好像欺负了他似的? 蓝沐秋嘴角正要抽搐,却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只见蓝思初蹦蹦跳跳地流着哈喇子回来了,一看见煜恣风和魏樱,才擦了一把哈喇子,立刻高兴地大喊,道:“neinei叶叶!” 第109章 他越来越勾人啦 · 蓝思初窜到了魏樱面前, 笑嘻嘻地望着她。 而魏樱则眼含笑意,弯腰将他抱起,颠了颠他, 笑道:“初儿又胖啦?想吃什么?” 煜恣风也立刻凑到了他面前,开始捏他团呼呼的小脸, 笑道:“初儿真可爱, 一会儿给你买馿打滚吃。” 云念初见身前失去屏障, 就想跑,然而,一团黑影迅速地压倒了他。 蓝沐秋猛地上前抱紧他, 不断将放在他腰上的手收缩,低声在他耳畔道:“我倒是不知,念初竟还可以指使我做这做那呢。” 她的手不断往下摸索,只让云念初一阵颤栗,不免轻颤眉宇,可怜地哆嗦。 云念初一把握住那不断作祟的手,哼了一声,道:“哼,那你做不做嘛?” 蓝沐秋轻轻一笑, 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味道,轻声道:“做啊, 怎么着也得三次。” 云念初:“?” 他连忙将那手拍掉,戳着蓝沐秋的脑袋,然后叉腰不耐地道:“你明知道我说的是指使你做这做那的意思,你还每每要……要说这种话。” “怎么?”蓝沐秋一把抓住他的皓腕, 然后凑近了他温润的脸,笑道:“念初改名叫这、那了?我接受你的指使, 怎么做都行。” 这人简直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云念初连忙叉腰高声搬救兵道:“师父,你看她,又欺负我了!” 而煜恣风和魏樱熟视无睹,还一起哄着蓝思初,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抱着蓝思初去食肆吃东西去了。 门吱呀一声响动,关了。 同样,云念初的心也不免咯噔一声。 他只得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往后一看,果不其然,只见蓝沐秋正在他身后环着双臂好笑地看着他呢。 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他连忙狗腿子似地冲去饭桌面前,一边收拾,还一边大声道:“这种小事可不能累到妻主,我收拾就好!” 等他像个勤劳的小浣熊一样把碗都洗干净了,桌子也擦好了,蓝沐秋才笑着上前,抱住了他。 虽然他表现得那么乖巧,可蓝沐秋却知道他的心思。 哼,师父在的时候想竭尽所能欺负她,可是师父一不在,他又心虚了。 倒不是怕她会打他欺负他,他分明是怕……到时她故意停下,导致他满足不了。 而云念初则笑嘻嘻地背着手手,有些忸怩地走到了蓝沐秋面前,小声道:“妻主,我们继续之前的事情好不好?我可不是故意告状。” 他只是没想到师父竟然就待了那么一小会儿,要不然做那件事之前,他肯定不会故意惹妻主不快。 毕竟妻主现在总喜欢欺负他,真是坏死了。 而此刻,蓝沐秋重重地“嗯”了一声,脸上看不见什么表情,不知是不愉快还是愉快,看得云念初是一阵心神难耐。 然后,她立刻上前,将云念初抱起来,喉咙微动,浅笑调戏道:“念初说想要了,我就给你。” 要是往常,云念初是死活也不会说的,但后来他已经被蓝沐秋调.教得什么话都敢说了,虽然是在极乐的时候才会……但总归也是种进步了。 此刻,他已经被迷得五迷三道,不自觉地微微张嘴,望着那如玉的脸颊,颤声道:“念初想要妻主要我。” 蓝沐秋大步流星地抱紧他,然后向目的地走去。 随后,云念初发现怎么不大对劲,这目的地的方向为何与他以为要去的地方背道而驰? 随后,一声惊呼,他就被放到了擦拭干净的桌面上,一股浓烈的不妙之感缓缓袭来,他连忙就想跑。 没等他起身,蓝沐秋却已经攥住了他手腕,柔声细语地道:“念初,就在这里好不好?” 云念初正要拒绝,却已经被扑倒了。 当然了,其实除了有点羞耻想要欲拒还迎之外,他也没想真的拒绝。 **** 次日,天刚蒙蒙亮,蓝沐秋趁着他未醒,连忙偷偷整理好了衣襟,前往了无门外等候。 黑压压的人群已毕恭毕敬地等候多时,不少人上前想要和蓝沐秋攀谈,而蓝沐秋只得尴尬地笑笑,努力记住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号。 随着城楼上钟鼓司敲响古钟,位居前列的重要大臣依次进入金銮殿。 蓝沐秋抬眼,不免感概小城和京中的不同,愈发神游其中。 大殿内,高不可攀的柱子支撑起富丽堂皇的大殿,每走十步就有玉石珠宝的装饰,寸土寸金都近乎由黄金构成,金光闪耀,让人睁不开眼。 入门前,有巨大磁吸石在两侧,凡是任何人若是携带了金属质的武器,都将被吸住。 往常,门口的宫人检查,从未百密一疏,皇帝也从来不担忧安全问题,但自打她的小女儿哭闹着要和她一起上朝,皇帝就安装了这种东西。 小孩在一旁听政,难免有些胡闹,到时有大臣委婉地上过奏,然后转头就被皇帝找了个由头,砍了。 皇帝待她的小孩倒是真好…… 思虑到此,蓝沐秋不免敛了下眉眼,随着队伍摇行三扣五拜之礼,心下却有着别的打算。 待她们行完礼,皇帝才懒洋洋地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此时,巡抚咳请了声,见无人请奏,才出列,走于红毯之上,抱拳行礼道:“陛下,蓝丞相的翠城小镇发生了瘟疫,并且不断扩大,此时已有累累流民……” 没等她说完,皇帝抿唇笑道:“朕了然了。” 于是,巡抚微微颔首,就回到了队列中,皇帝坐于风椅之上,摸着她小孩的脸蛋,笑道:“在坐各位有何好办法吗?” 蓝沐秋敛了下眉眼,心道真是有够随意的,完全不庄重。 不过这也有许多的原因,一来是改革派废掉了许多繁文缛节,二来是因为皇帝的小孩来了之后,朝中处理大小事务的方式已经变得通俗化了许多,倒没有那么庄严了。 前者倒是影响甚微,而后者太女殿下的一句“听不懂”的影响是真的巨大。 此刻,太女殿下奶声奶气地冲皇帝道:“娘亲,不要死人,救她们!” 虽说皇帝心狠手辣,但她的孩子倒是个心软的。蓝沐秋思及此,咬了咬牙,咳请了一声,见无人应答,出列拱手道:“臣愿前往。” 第110章 幼稚争宠 · 蓝沐秋刚说愿意去治理瘟疫, 皇帝身旁的太女殿下就小手一指,十分不乐意地道:“不要,他是思初弟弟的娘亲, 不要她去,我要思初弟弟陪我。” 此话一出, 大殿内众人安静如鸡, 尤其是蓝沐秋, 回去队列中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只得感到头皮发紧, 把腰弯得更低。 完了完了,太女殿下提了,她是肯定去不成了。 不过转念一想,哼,这不是很好吗?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慈母皇帝接还是不接。 没想到,皇帝坐于金灿宝座上,轻轻倚靠着背部,冕旈上的彩玉轻轻颤动相撞,纷纷清脆作响, 而她则用指节轻轻扣着座椅的扶手。 咚、咚、咚。 几声响动,牵动着在场众人的心。 而太女殿下见了, 不免哇哇大哭,拉扯着她的纹金黄袍,求道:“娘亲,求你了, 我最喜欢思初弟弟了。” 皇帝轻笑了一声,眉眼温和下来, 拧了一把她的鼻子,笑道:“衍儿喜欢他什么啊?” 太女殿下用指腹拭去眼泪,瘪着嘴,不乐意地道:“因为他最好看呀!” 说着说着,她的眸中闪出了异常的光芒,就像是饿狼见了美味佳肴,涔涔的口水缓缓流出。 蓝沐秋:“?” 怎么感觉,她这神情,那么像一个人呢…… 色批见色批,嘴里湿唧唧? 皇帝见了她这副表情,也不免嗤然一笑,随后脸上满是疼爱,笑道:“好,那蓝爱卿就不去了吧。” 蓝沐秋:“?” 见她脸色错愕,皇帝才坐直了身子,一手撑着大腿,一手扶着豪贵座椅扶手,身子微微前倾,似在循循引诱,也似在威胁,像于千军万马之中坐怀不乱的将军,倒也真像个乱世枭雄。 趁众人不敢言语,皇帝轻轻一笑,道:“既是蓝丞相不能去,此等大事,该配个与她同阶之人,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这话虽然是在询问,但分明和反问没什么区别,而且与蓝沐秋同阶的官,也只有墨天鹄能与之匹配了。 皇帝这话,分明是在激墨天鹄出列。 蓝沐秋不禁迟滞,恍然间才明白了她的思量。 恐怕皇帝分明就是故意的罢了,就连太女殿下会来阻止,皇帝也早就猜到了。 这一招,既给了蓝沐秋面子,让众官记住了这么个忧国忧民的蓝沐秋,还能让她合理地不去,并激墨天鹄出来。 而墨天鹄现在才出列,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治灾一事,做得好了,众人会觉得他是被迫的,做个样子罢了,做得不好了,会觉得是他刻意倦怠,在他是被逼出列的那一刻,众人就很难念起他的好了。 而他不出列,相比之下,众人会觉得他不识大体,不堪大用,又会把他身为男子定会胆怯等等话术拿出来。 短短几句话,皇帝却打出了一场极强的心理战,属实有趣。 蓝沐秋微微敛起眼睫,腰弯得更低,知趣地退了回去,只见与她同列的墨天鹄则撇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立于红毯之上。 高位之上,皇帝在睥睨众人,而底下的墨天鹄则仰头与她直视,笑道:“既是君主的命令,臣势必为您肝脑涂地。” 墨天鹄这番话,分明又是将话题甩了回去,表明“这是你的意见,我没说话”。 皇帝则不慌不忙,眯起淡褐色的眉眼,摸了摸太女殿下的小头,笑道:“衍儿,墨丞相去,你说如何?” 太女殿下年少得宠,口无遮拦地道:“他去可以!看上去他凶凶的,能治理得好。” 皇帝又是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看见了自家不懂事孩子一般,啧了一声,颦蹙起眉头,道“衍儿,怎么说话呢!墨丞相雷厉风行,自然不似蓝丞相般温和平静,但各有各的好。” 说完这句话,她顿了顿,将头转正,扫过诸位大臣,低声浅笑道:“诸位爱卿,你们说是吗?” 这句话,掷地有力,尤其是她那锋锐如刀的眸扫过众人时,众人只觉得脊背发凉,连忙点头称是,连蓝沐秋都不免觉得她凌厉凶狠,连忙垂下了头。 这番话,皇帝分明是在提醒众人要站好队,而刚才这番“性格之论”,分明是在提醒,跟了墨天鹄赢了也不会有好下场,墨天鹄依旧会伺机报复和排除异己。 蓝沐秋能猜到的,其余混迹老场的众人也无不感慨明了,心照不宣。 皇帝要争了。 自打这个幼弱的皇帝将一把匕首活生生地插入她输掉战局的姐妹的心中时,众人无不怕她,心冷胆寒,而她嗜血如狂,面上不动,背地里却不念旧情,将武家彻底斩草除根时,众人无不惊慌惶恐。 跟了这样的人,难道就能平安无事地退出吗? 众人无不心忧,于是悄然将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到了蓝沐秋身上。 墨天鹄老谋深算,深不可测,只把人当成垫脚石,而皇帝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两人都不可倚靠,那么…… 蓝沐秋可以成为下一个乱世英雄吗? 或许,蓝沐秋值得她们倚靠? 突然成了众人焦点的蓝沐秋:“……”我怎么感觉她们的目光怪怪的? 当然,她有理由怀疑,这真的好像是皇帝故意的。 与皇帝的伎俩相比,她心中太明白自己那垃圾的水平了,若是她获了权势或是有能力拉拢人脉,也只是皇帝想给她而已。 可……她都没机会处理事情,哪来的机会拉拢人心啊? 而墨天鹄微微一笑,施了个礼,默默站了回去。 皇帝慵懒清冷的声音才微微响起,道:“诸位爱卿,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片刻后,众人叩首,然后板正地排队出了去,刚踏出门的那一刻,众人挺直的腰板都立刻松软了下来,像是兴奋的刚下了课的小学生一般。 当然了,蓝沐秋也不例外,她可赶着想回家和云念初聊天和拥抱呢。 然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口的侍者口中发出,让蓝沐秋一阵哆嗦。 只听那门口的侍者道:“蓝丞相,陛下吩咐您留下。” 蓝沐秋:“……” 众人不言不语,但看着最近得宠当红的她,心下了然。 蓝沐秋心中却莫名想到了小学上学时,老师周围总有一两个狗腿子,而其余想要拉帮结派的小孩就会去巴结谄媚那些狗腿子…… 啊这…… 心中无奈,但她还是连忙听从,走进了大殿,毕恭毕敬地站在台阶下,冲皇帝施礼道:“陛下,您找我有……” 没等她说完,皇帝已然摆手,冲她笑道:“你我无需那么拘泥,上来。” 蓝沐秋抿抿唇,没敢动。 皇帝一阵无语,拂然不悦,道:“你不上来,朕怎么指点你?” 好吧,要说悄悄话就直说嘛,蓝沐秋无奈,只得连忙跑了上去,在皇帝旁俯首帖耳。 皇帝低声对她道:“朕不让你去,是因为那样拉拢人心的方式太小儿科了,在朝中,做多少实事没用,重要的是弄权。” 蓝沐秋一愣,细细地品着这几句话,看着皇帝那张苍白却蕴含笑意的脸,似乎明白了几分。 皇帝特意把墨天鹄支走,那么京中的事物缺人处理,墨天鹄的权力就会自然而然地被权力过度到她手中了,而且,墨天鹄不在,多么方便她弄用权术,勤于拜访其他朝中忠臣,扩展人脉。 一个小小的事件,背后却有着如此大的筹划,蓝沐秋不禁感觉蚂蚁爬背,似在啃咬,难受得很。 那么……会不会就连瘟疫,都是皇帝弄出来的?! 封建社会的罪恶啊,古人诚不欺我……蓝沐秋不免在心里哀嚎。 但还有一点……她能想出来的事情,墨天鹄又如何不能? 然而,这点已然不是她需要思考的事情了,她连忙拱手,顺从地道:“臣了然于心了。” 心里愈发清晰,她在道过谢后,就连忙走出了去,匆忙回到家中。 蓝家宅院内,她刚进去,就见云念初和蓝思初正在玩跳房子,两人嘿嘿嘿地笑着,但随后,好像就凶凶地对骂了起来。 虽然,好像主要是蓝思初挨骂,委屈得都要哭了,而云念初则在张牙舞爪,一会儿叉着腰,一会儿哼唧唧的,就差没更凶狠地威胁他了。 心里头好笑,她悄悄走过去,凑到两人身后轻轻一笑,道:“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云念初和蓝思初吓了一跳,迟怔了两秒。 见援军来袭,刚才凶悍如虎的云念初立刻软了身子,扑上去哭唧唧地道:“妻主,刚才初儿欺负我,呜呜呜。” 蓝沐秋:“?”我开始怀疑我自己的眼睛了? 蓝思初:“?”恶人先告状? 第111章 娶了个贤夫 · 蓝沐秋不免无奈扶额, 道:“念初,他这么小一只,怎么会欺负你?” 蓝思初更是气鼓鼓地在胸前环绕起了手臂, 哼唧道:“爹爹作弊,我不让他耍赖, 他就哭。” 云念初见蓝沐秋丝毫没有向着他的意思, 不免吸了吸鼻子, 连鼻尖都微微泛红了,哽咽道:“妻主不爱我了……” 蓝沐秋抿唇无奈,将小沙包捡起来, 递给他,笑道:“念初,你不是想玩吗?我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云念初接过小沙包,小声嘟囔道:“有妻主在,谁还玩这个啊?” 蓝沐秋:“?” “那……”她不免轻笑,蛊惑地张了张嘴,笑道:“念初想玩什么?” 一抹红晕猛地绽放在云念初的脸上,他轻颤着眼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别的, 一副期待又克制的模样,像是一只被诱拐了的清纯麋鹿。 蓝思初不免扒住了蓝沐秋的腿, 不解地道:“娘亲,你们要玩什么?我也要玩!” 云念初不免绯红了脸颊,揪起他的后脖颈,眯起眼睛, 道:“学你的习去!” 蓝思初十分不悦地蹙起眉毛,大声喊道:“哼, 我怎么不知道,爹爹说过的!你们一定是想造小孩!” 霎时,两人呆愣住了,云念初更是结巴道:“妻主,我可没……没教过他这些啊。” 一听这心虚的话语,蓝思初不免颇为得意,扬眉吐气地道:“哼,不就是亲嘴嘴生小孩嘛,我也和衍儿姐姐亲了,到时候生一对小孩,气死你们!” 蓝沐秋:“?” 心中无奈,她只得蹲下,试图讲道理纠正道:“首先,亲嘴嘴不能生小孩,其次,你不准和其它小女生亲嘴嘴,无论男女,都要矜持,明白吗?” 而云念初则直接将他提溜了起来,奈何他长大了又胖嘟嘟的有些沉,只得又将他放下了,凶道:“什么叫气死我俩?做出不守男德的事,你看我今天揍不揍你?!” 见他真要挥拳揍蓝思初,蓝沐秋只得挡在前面,赔笑道:“好了念初,还是孩子嘛。” “可我也是小孩呀……”云念初吸了吸鼻子,作势要哭,然后自然而然地扑倒了蓝沐秋怀里,开始撒娇。 被晾在一旁的蓝思初:“……” 然而,蓝沐秋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对蓝思初道:“我怎么记得你喜欢伶月来着?” 蓝思初的小手别扭地交叉在一起,放于胸前,笑嘻嘻道:“我可以两个都要。” 云念初一个白眼差点没翻上天际,道:“只能要一个。” “凭什么?”蓝思初小头一歪,理所当然地道:“听别人说,衍儿姐姐可以要很多个男子呀,为什么我不可以?” 一提到这个话题,蓝沐秋就不大开心,一想到自家养的傻儿子将来会被别人捡去吃干抹净了,关键有可能还是这傻孩子自愿的,她就一阵恼火。 见娘亲和爹爹都要发作,蓝思初不免瑟缩了下小头,生怕下一巴掌就落到他的小屁股上,连忙就想躲开,还好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帮他解了围。 云念初只得无奈松开温暖怀抱,去大门口开了门,嘴里还嘟囔着是谁这么不知趣,结果一开门,他愣了一下,连忙招呼蓝沐秋过去。 蓝沐秋过去,一看门口站的是巡抚,只得尴尬地挠了挠头,而巡抚后面,还有着各种大小官员,大多都是和她打过照面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吗? 她不敢懈怠,连忙请众人进了来,虽是丞相,可并无实权,因此姿态总是放得不高。 众人看她虽然位高,家里宅院却不大,亦无奢侈浪费,甚至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即便有大多也是皇帝赏赐所得,因此立刻心下了然,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与敬佩。 高手过招,都是要先揪其前情来意的,然而她们发觉这位蓝丞相堪称是毫无黑点,就连夫郎都只要一个。 进了屋子,众人开始客套聊天,当然最主要的是套话、试探态度罢了。 蓝沐秋在大厅内和众人对话,云念初则下厨房给她们做饭,蓝思初则在娘亲的膝盖上坐着吃零食。 见气氛凝固,巡抚对蓝沐秋笑道:“蓝丞相位高权重,等墨丞相不在了,可就有的忙了。” 蓝沐秋敛了下眼睫,轻笑道:“为圣上分忧是我们作为臣子的责任,何谈忙不忙的呢?” “……” 无聊又僵硬的官腔,众人说得是又枯又燥,不过这几位来访的官员总算是探清了蓝沐秋的性子了。 看得出来,蓝沐秋性子温和平静,倒的确和魏樱从前有几分相像。 而看众人眼中微微松懈下来的警惕,蓝沐秋不免哑然失笑,心中偷偷打着小九九。 怪不得她私下问皇帝要不要准备什么,皇帝却说什么都不必准备,因为她的优势就是在于她的性格。 她不够圆滑,不如混迹官场的她们一般老奸巨猾,而这群人恰恰就是想选个既在朝中有地位却又不至于太聪明威胁到她们自身的代言人罢了。 没想到,皇帝就是看中了她傻乎乎的,恰恰又性子刚烈还不慕名利。 这一瞬间,意识到了此点的蓝沐秋一阵无语,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东扯西扯,云念初做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刚好留众人吃了个晚饭,相比之下,反而蓝沐秋心中已经躺平了,只随意地和众人聊天。 反正都有皇帝兜着,而且她显得越笨拙,其实反而越好。 吃着饭,巡抚端起酒杯,执意要敬蓝沐秋一杯,笑道:“蓝丞相好福气,娶了个贤夫,真是羡煞我等。” 蓝沐秋不免一笑,端起酒杯,与她回敬。 这是她最真诚的一个笑容,听到有人夸她的夫郎,这比听到夸她还要开心。 光禄勋则也站起来敬了她一杯,笑道:“听闻蓝丞相的夫郎在京中开摄影店和成衣铺?在下也买了不少设计的新款,不瞒您说,我的夫郎也喜欢您夫郎设计的衣服。” 然后,她身后的大臣也站了起来,笑道:“是啊,蓝丞相,您今天穿的衣服也很特别呢,是夫郎设计的吗?” 蓝沐秋一愣,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只见粗布麻衣还是当年那件粗布麻衣,但她此刻的地位,已经可以让别人指鹿为马了。 于是,她并未回复,反而轻轻一笑。 于是,这种暧昧的态度让众人更感好奇,不免纷纷讨论了起来。 最后,都御史笑道:“这件衣服想必大有来头,表面看上去是粗布麻衣,可见气刺绣功底的厉害,想必是蓝丞相心系苍生,穿此设计衣衫,以此来时刻提醒自己要爱国爱民。” 云念初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这个就是粗布麻衣……” 众人:“……” 蓝沐秋还不慌不忙地笑道:“还是我进牢房前穿的那一件哦,不过我都忘了,你们一提,我才想到。” 经历过种田之人的艰辛,蓝沐秋可太明白这一件短衫织来的不易了,没有纺织机,云念初那时就点灯熬油地织,可很长时间也只能织一小块儿,好久才能勉强给她做一件衣裳,她都舍不得穿。 想到天下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受苦,蓝沐秋觉得她没资格浪费,穿着挺好,衣衫又没破。 见众人的笑容尴尬在脸上,蓝沐秋心里头嗤笑,面上却淡然一笑,道:“既是国内发生瘟疫险情,苍生受困,既然都御史说了,该心系苍生,那不妨我们都厉行节俭,从点滴生活起居做起,如何?” 第112章 两姓之好 · 听闻蓝沐秋说起厉行节俭之事, 众人皆是一惊,然而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刚才还夸奖蓝丞相心系苍生, 那么此刻又怎能不应答呢? 众人只得打着哈哈,道:“是啊, 时局不稳, 是该心系苍生的。” 眼见众人有转移话题的打算, 蓝沐秋立刻笑着接道:“不妨从我们做起,如何?” 看着蓝沐秋近乎家徒四壁的家,众人表示:“……” 敢情蓝沐秋自己是不用厉行节俭了, 她已经够清贫的了!可想起她们家里的玛瑙石耳坠,羊皮毯垫子,成色最好的玉质器皿和一天三顿的美味佳肴,以及如花美眷陪伴的日常…… 见众人缄默,蓝沐秋却故意装作不懂众人尴尬的模样,只把自己不懂人情的书呆子形象刻画的活灵活现,就差手攥拳挥舞了。 她甚至眼含泪花地道:“苍生何其无辜?然而身为大臣,每顿少吃几两肉,少穿一些纹金的昂贵服饰, 就可以有几个灾民死于危难之中,多么有意义啊……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哈哈哈……蓝丞相不愧是丞相啊。”该死, 她们敢说不吗? 蓝沐秋努力憋笑,面上无比正经地道:“好,明日我就上奏,朝中奢靡浮华之风气是该稍作整顿了。” 哼, 那些个天天山珍海味浪费无比还阴过她的大臣个个都别想逃! 众人:“……” 一顿饭吃下来,众人是想赶紧逃了, 免得这位蓝丞相又想出了什么新的好点子,于是连忙拱手告辞。 待众人散了,蓝沐秋与云念初不免相视一笑,噗嗤一声笑,差点都忘记了该干嘛了。 云念初抱紧了她,摸着她雪白的脖颈,不免舔了舔嘴唇,眼中缭绕起痴迷和爱意。 妻主的毒已经解了,身上再无红痕的斑点,真好看。 一边想着,他一边伸出了舌头去舔,像只小毛狗一般温顺绵软,让蓝沐秋不免舒服得闷哼。 心头涌起波纹状的感触,她连忙将云念初推开,小声地道:“你也不避着点孩子?” 此时,坐在蓝沐秋膝盖上蹬着小腿腿的蓝思初耳朵树立了起来,嘿嘿一笑,道:“娘亲,我和衍儿姐姐都看见了,那个小册子上有。” 蓝沐秋不免一愣,结巴道:“什么小册子?” 蓝思初笑道:“就是小册子呀,女人压在男人身上,或是骑在上面,就很好玩。” 云念初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养得红润的嘴唇一下子变得煞白,就要揪住他质问,还是蓝沐秋不动声色地将他拦下了,叫他别急。 于是蓝沐秋将蓝思初到地上,然后蹲下来冲他轻笑道:“初儿画给我看好不好?娘亲也想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呢。” 然后,她匆匆拿来纸笔,默默递给了蓝思初,看着蓝思初小手舞动,在纸上画着什么。 往常,云念初教过蓝思初该如何画画,所以他有样学样,画得倒也惟妙惟肖,能够看出,那张图上的确画着一些不大好描述的东西。 蓝沐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给蓝思初留下阴影,笑道:“那是衍儿姐姐什么时候拿给你的呀?她只和你一人看吗?” 蓝思初打了个哈欠,本不想回答,可是看着爹爹倚靠在蓝沐秋的身上,眼眶发红,身子微颤,才不敢不答,怯生生地扣着手手,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小声地道:“我和衍姐姐一起去的,衍儿姐姐说要送我珠宝,结果翻了半天,不仅找到了珠宝,还找到了一本小册子,我俩就一起翻看后扔了。” 二人终于松了口气,差点还以为太女殿下猥.亵了蓝思初呢,不过想想也是,两人都是小孩,又不大懂,就算有样学样,也是出于模仿的本能罢了。 于是,蓝沐秋笑了笑,温和平静,并未发火,还暗中捏了捏云念初的手,怕他情绪激动吓到孩子,然后将云念初拉了出来,对蓝思初道:“爹爹娘亲给你做饼吃,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吧。” 两人走到了里屋,蓝沐秋对云念初嘱托道:“你就多嘱托一下他的重要身体部位不能让别人碰,无论是谁,都要勇敢地说不,并且0sg要告知爹娘,还有……” 云念初无奈扶额,只感汗流浃背,小声道:“我早就嘱托过了……” 见蓝沐秋面上满是错愕愧疚,定是又想到了从前没有及时陪伴的日子,云念初小声补充道:“还有……你确定他不是自愿甚至主动的?我看他那个小脑袋瓜啊,分明什么都知道。” 蓝沐秋:“……”啊这? 无奈扶额,她只得嘱托了几句,甚至明天都急得等不到,趁着夜晚就匆忙进了宫,想要提醒一下皇帝要注意太女殿下自身的思想建设,别整天沉溺风月,还诱拐纯情小男孩。 然而,当她匆匆到了皇帝寝宫含凉殿,正值夏日,夜间天气却有些微寒,她不免觉得寒气钻心。 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夫郎孩子,若是今日她连孩子都保护不得,她宁可鱼死网破。 草,那就都别活了! 由侍者引领进去,见到其中场景,她又无语住了。 含凉殿内,鱼型喷泉正潺潺喷着水,红嫩折花缭绕在其中,似朵朵娇媚花瓣,沐浴其中,顺着水流涌动。 在金子打造的极豪华喷泉旁,皇帝正俯身为牛般跪趴着爬动,而她的小孩则坐在她的身上,嘿嘿嘿地说着“架,娘亲快点”。 算了,不用说蓝沐秋也知道皇帝怎样想的。 喷泉是太女殿下喜欢的,而皇帝甘为当牛,是不信任其它任何人,只怕颠摔了太女殿下或是其他人靠近太女殿下是为了刺杀,毕竟她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无数人想要她死,甚至有可能迁怒于幼童。 蓝沐秋不言,默默走了过去,正要施礼,却被皇帝挥手制止了,皇帝俯身为牛,满脸流着涔涔汗滴,其中却挂着无比的笑意。 而衍儿一见是蓝沐秋,立刻不骑了,蹦哒了下来,冲皇帝兴奋地笑道:“娘亲,她是思初弟弟的娘亲,我将来的婆婆!” 蓝沐秋:“?” 皇帝起身,笑容迟滞了下,随后又立刻笑靥如花了,不免拍了拍衍儿的头,笑道:“傻孩子。” 衍儿却是不依,连连扯住皇帝的衣摆,撒娇道:“娘亲,人家就要念初弟弟嘛,这么多年来,我只见了他最觉欣喜。” 见形势越来越不对劲,蓝沐秋连忙慌乱地一笑,拱手施礼道:“臣来此,正是要说明这一点,犬子不知礼数,唯恐冲撞了太女殿下,我特此来赔罪。” 衍儿眉头一皱,整张小脸都拧巴在了一起,肉嘟嘟的脸上一颤一颤的,叉腰道:“才不会,我最喜欢思初弟弟了,婆婆不准再施礼了,您是我的第二个娘亲!” 皇帝不免一笑,眸中闪过一丝难过煎熬,又闪烁起了真心实意的温柔与爱意,又夹杂着一些释然,对蓝沐秋笑道:“既然衍儿都如此说了,你也不必再拘泥了。” 蓝沐秋见话题越来越歪,她可是有口也莫辨了,只得从自己身上找托辞,勉强笑道:“不,臣下实在忧虑,犬子年幼,可终究是男子,总和太女殿下这样的英雄少女混迹在一起,我都替他寒碜,二来,男子声誉也实在容易受损,三来……” 没等她说完,皇帝就一挑剑眉,杏眸含着浅浅笑意,其中的思量却深不见底,笑道:“那么,蓝丞相是在说,想与皇家结两姓之好?” 衍儿立刻激动地拍手手,哈喇子流了下来,兴冲冲地道:“好哇好哇,我可以只要思初弟弟一个男人!” 蓝沐秋:“?”来了个寂寞? 第113章 妻主喜欢我吗 · 蓝沐秋霎时脸色惨白, 连忙挥手,道:“陛下言笑了,臣乃山野村夫出身, 恐配不上皇家……” 潺潺溪流缓缓流过鱼型水池,本是清冷静默的夜, 蓝沐秋不免汗流浃背, 然而没等她阐述完, 皇帝拂袖不悦,冷清之声只让这夜更冷,道:“爱卿是觉得朕的皇家配不上你蓝家吗?” 蓝沐秋拱手, 只把腰弯得更低,不敢鸿前俯视,道:“臣不敢。” 皇帝转动着手上的圣檀手串,发出咯咯咯转动的响声,听得蓝沐秋直发毛,而皇帝却轻然一笑,道:“那你就是答应了。” 蓝沐秋:“?” 没等她拒绝,皇帝优雅地捋了捋鬓前发丝,淡定地道:“那明天朕会通知众位大臣, 给她俩定娃娃亲。” “恕臣不答应……” “送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蓝沐秋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被皇帝的侍从一路推着出了门,啪叽的关门声响起,她表示人麻了。 什么玩意啊喂!要不要这么随意?!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坐轿撵回了家, 完了,云念初知道这事儿了之后, 还不得灭了她! 就算成了皇亲国戚,可也间接被皇帝捆牢了,要知道女子可以娶多个,男子却只得嫁一个人,若是对方是太女殿下,她岂不是要为自己家的孩子拼死拼活升到最高位置? 否则娘家不硬气,太女殿下会有可能羞辱蓝思初的! 回到家门口,她忖度了两秒该如何解释,还是决定偷偷开门。 刚把门开了个小缝隙,结果就看见云念初正坐在大厅内等他,满脸无奈,一见是她,黯淡无光的眼中像是填了星星般灿烂,高兴得要命,蹦蹦哒哒地跑了过去,抱紧了她。 还没等她开口,云念初往一旁一指,无奈叹气道:“妻主,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作,非要让我去求皇帝,非说要嫁给太女殿下。” 蓝沐秋一愣,朝他手指指的方向一看,只见蓝思初正气鼓鼓地抽噎着呢,还捂着屁股,靠在墙边哭,估计是又挨了云念初的揍。 这还不算完,云念初也气得拳头都攥紧了,道:“太女殿下是何许人也,岂是我们可以高攀的?” 蓝沐秋:“……” 咽了咽唾沫,她小声地道:“如果我告诉你,咱们可以高攀呢?” 云念初:“?” 蓝沐秋尴尬地走到桌边的椅子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杯水,捏紧杯子,道:“皇帝将蓝思初许给太女殿下了,说是要结两姓之好。” 房间中抽噎的声音慢慢减少,某小只默默竖起了耳朵,在偷听云念初和蓝沐秋的对话。 云念初不言,却一切都懂,默默走到椅子旁,给蓝沐秋捏着肩膀,轻声道:“妻主何必多虑?等你和初儿的毒解了,你慢慢有了一些权力,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总会有机会逃跑的,蓝沐秋知道他的意思,于是默默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她不拒绝也是因为这个,早晚武澈白将军会打过来的,到时候自然有的是机会,现在成为皇亲国戚,还有便于拉拢那些人呢。 而蓝思初也不哭了,高兴地蹦哒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跑到了她俩的周围,抱紧了她俩。 橘黄色的暖黄灯罩下,三人无言而相互依偎,虽然静默,却也温暖。 次日,上朝后,就立刻确定了蓝沐秋的地位,而且她上书提议的要大力重视朝中思想建设的意见直接通过,皇帝还夸奖她忧国忧民。 刹那间,她莫名成了朝中的红人,下朝后,众人都不断地拉拢她。 这一阵子,不得不说,真的很爽,哪怕蓝沐秋知道这是皇帝的奸计,让她来当和墨天鹄争权夺利的替死鬼,可成为权臣,有了一切的感觉,真的很好。 夫郎喜欢吃的,只要不浪费,不眨眼就买,夫郎喜欢的衣服,不看价钱,买它个管够,夏天天热,就有珍贵的冰从地窖中取出,专门给他俩使用,绿豆冰沙一碗碗地吃,这是古代一般人体会不到的快乐。 加上墨天鹄到了翠城,朝中职务无人打理,蓝沐秋迅速地接过了安排,在皇帝的暗中帮助下,她做得愈发得心应手,当然了,也有不少苦恼。 比方说,她更加忙了,常常点灯熬油地处理那些事物。 期间,听说男尊国蠢蠢欲动,似有蛰伏模样,像是在等待合适时刻攻击,边境时常骚动混乱,兵马排列。 晚间,蓝沐秋一边喝着冰凉解腻的梅子冰沙,一边批阅着一些事物,大多是哪地闹了天灾颗粒无收之类的事情。 上面只会有一串冰冷的数字伤亡,但蓝沐秋知道,这是代表着一个个活生生的家庭,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免处理起来更用心些,还要确保派去赈灾的人要性格和官位适合。 不知不觉间,时间流淌得极快。 云念初在一旁给急到香汗淋漓的她不断扇着风,笑道:“妻主,你可真是越来越忙了。” 蓝沐秋这才抽空伸了个懒腰,笑道:“一会儿就批完了,念初再等等我。” 云念初身着一袭宽松白衣拄着头,青丝如瀑布般乱撒,眸中含笑,很是柔媚,半瘫软到案前,离她极近,语气中带了一丝慵懒,笑道:“不急,怎样看妻主,都没有够。” 这慵懒的声线倒更像是被滋润过的温存笑意,但分明她又没有……蓝沐秋放下笔,脸绯红了一片,眼中缭绕起青涩的喜爱,看向他俊朗温润的脸。 明明都快四年了,却怎样看他都看不够。 似乎爱他这件事,是极自然的一般,她爱他就像爱她自己,他哭,她比自己哭了更难受,他笑,她就跟着高兴。 毕生她都是节俭的人,可是对他,永远想给他最好的,最美的衣裳,最香的吃食,最大的房子,最深的爱意,他永远值得。 云念初见她眸中漾起怔怔的痴迷,似是孩童第一次看见了青山绿水般的震撼,臣服于这种美好之中似的,他不免一笑。 于是,他突然贴近她纤柔面颊,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缓缓摸索着,明眸填满爱意,笑道:“妻主喜欢我吗?” 第114章 将来做一对闲云野鹤 · 听到他竟问了这个问题, 蓝沐秋不免颤了颤眼睫,猛地攥住他的手。 他竟问她是否喜欢他? 这双手从前是微凉的,养了许多年, 才勉强好了点。 一双宛如玉笋的手曾经那双手因劈柴干活种地而扎满小刺,变得粗糙红肿, 到了冬天还会皴裂开来, 都是为了她, 现在她怎样待他好,都不为过。 于是,蓝沐秋张了张口, 却又不如从何说起,只将他泛着微微暖意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磨蹭着,哽咽道:“念初,我不仅喜欢你,而且爱你。” 见她突然情绪有些变动,云念初的脑袋有点发懵,却仍将另一只手伸过去抱住了她,笑道:“妻主若是累了,就歇歇吧。” 柔软的心胸, 枕在上面像是躺在一片云彩一样,只可惜那是清瘦的身躯, 上面肋骨凸起,咯得蓝沐秋有些难受。 她忍不住摸了又摸,只像是在摸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有些埋怨地道:“怎么又瘦了?要是那些食材你不喜欢吃, 赶明我去宫里找最好的厨子给你做。” “妻主早就该习惯我瘦的。”云念初愈发搂紧了她,用嘴唇摩擦着她的头, 轻声道:“念初的身体不好,以前常常忧虑不能陪您很久,现在想想,或许我们有望一齐入土。” 蓝沐秋:“……”这话怎么怪怪的? 按了按抽痛的眉心,她不免笑道:“念初啊,我的身体的确不是很好,但也会努力活着的,你可别如此作贱身子。” 云念初不免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可是你不在了,让我怎么活嘛。” 蓝沐秋说不出话了,看着他如桃花般隽永如诗的玉脸,只觉越看越觉得欣喜,不免眉中漾起笑意,道:“你可真是的,在我前头死,你担心我会孤苦无依,在我后头死,你又接受不了。”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云念初伸出手,抵在她的唇上,看她笑靥如花,丝毫不忌讳这些,才舔了一下嘴唇,讪讪地收回了手,小声道:“妻主,那我们等到那天一起死,好吗?” 月色朦胧,皎皎无尘,蓝沐秋望着月色,不免勾了勾嘴角,从他怀里钻出来搂紧了他,还帮他捋了捋青丝。 她笑着逗他道:“你妻主可是会长命百岁的,听着,你可得好好的,要不然你去了,我转头就再娶十个八个的美男,气死你。” 云念初将红唇抚着她的脸,一寸寸地碾磨,似在啃咬,眼中满是痴迷,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样的妻主,真是怎样看都看不够,吸溜,天下人会有不喜欢妻主的男人吗?…… 等下,武澈白似乎也喜欢妻主?! 心中微漾,他闹了脾气,但只微蹙起眉头,看似无意地望着银白月光,咳了一声,道:“妻主,你现在还想武澈白将军吗?” 一听这话,蓝沐秋心下微顿,呆愣了一秒,这人分明是拐着弯问她还有没有和武澈白联系呢。 于是她大手一拦,搂住他肩膀的手刻意攥紧了几分,笑道:“武澈白将军谁人不喜欢呢?到了男尊国,现在一堆美女围着他转呢,怎么,念初也羡慕?” 云念初只气得鼻孔出气,翻了个白眼,青丝被风吹拂到颈边,痒痒的,让他愈发心烦,便直接拍开了蓝沐秋的手。 他将胳膊环抱胸前,哼道:“你就会欺负人,武澈白将军是没办法,可念初才不要去呢,成天围在女人堆里,多不守男德啊。” 这话说得绵中带刺,分明是在提醒她不要再惦着别人,蓝沐秋心下了然,只觉好笑,碰了碰他挺翘的小鼻子,哄道:“好了念初,我心里的确只有你一人呢,说正事吧。” 云念初渐渐也敛起玩笑之姿态,不免忧虑更甚,随手拿起案上的折子放在手中把玩,轻笑了声,淡定地问道:“男尊国人什么时候会打来?”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从前女尊国有武澈白将军,边境安定,男尊国不敢轻易来犯,而近日瘟疫横生,民不聊生,女尊国大乱,恐怕男尊国会有所行动了。 而女尊国又在皇帝的带领下大搞政治改革,朝中进行了大换血,许多世家出身的老官都被换成了皇帝的心腹和愿意靠拢蓝沐秋的人,许多新上任的官员到底不熟悉事物,朝中又乱成了一锅粥。 偏偏墨天鹄这个管事的也被派遣去了翠城,朝中势利更加作乱,而男尊国方则可趁此机会,一举从边境进发,加上有武澈白将军的加成,恐怕士气会更加高涨,这种大好机会,他们怎肯放过。 男尊国人势必是会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云念初不免轻抚眉头,叹气道:“只是不知,妻主又要如何被利用了。” 这句话有如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其中蕴藏了不知道多少的信息,而蓝沐秋明白他说的意思。 她作为武澈白的心上人,而两国交战,武澈白作为男尊国冲锋的将军,她作为女尊国的丞相,自然不知道能掀起多少浪花了。 最怕的是,她作为提线木偶,最后被利用完了,还要再被抛弃和碾碎。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哀叹道:“原本男尊国人与女尊国人数十年相安无事,但……皇帝从没把这些人当人。天下纷乱,所有势力才可重新洗牌,她倒是算得明白,只可惜无辜将士和子民,真是受苦颇深。” 云念初搂住她的腰,与她相互依偎在一起,眼睫微颤,似有晶莹泪珠盈挂其中,他颤声道:“妻主,等事情平息,我们将来做一对闲云野鹤好不好?” 寒冷深夜,蓝沐秋不言,只搂紧了他的肩膀,身子哆嗦得厉害,随后渐渐平息下来,眼眸愈发坚定。 面对未知的将来,她不可能不怕,可云念初的存在,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风雪载途中的一点儿星火,能点燃她的所有赤城与热烈。 于是她轻答了声:“好。” 第115章 全朝局势 · 时光荏苒, 几月匆匆而过,从夏季炎炎到秋季落叶纷飞,仿佛仅弹指一挥间。 这几月中, 蓝沐秋不断拉拢各派势力,无论是曾经服从于太女殿下后被改造了的传统派, 还是后来陨落的温和派, 亦或者在丞相、皇帝、与武家暧昧不清的改革派, 纷纷都在摇摆不定的情况下,选择了投靠蓝沐秋。 朝中有几个精明能干的人,也是选择了观望和两边讨好, 总之,蓝沐秋手下的势力范围大概可与墨天鹄平分秋色了。 现在上早朝时,清晨天气薄凉,云念初就总会提前起床给她熬热粥带着。 每到这时,云念初就会恋恋不舍地道:“妻主,早去早回,念初想你。” 而蓝沐秋则会无奈地笑笑,明明才出去那么一会儿,他却像只黏人的小猫一般, 真是愁人。 哈着气跑了出去,坐上轿撵, 很快就按照往日情景,到了早朝议会之地。 门外的大臣熙熙攘攘,多半是在交头接耳男尊国蠢蠢欲动之事,众人都明白, 一场大战,将不可避免了。 到了朝中, 众人排列两侧,气氛难得地严肃紧张,就连一向调皮捣蛋的太女殿下都噤了声,不再玩闹了。 皇帝身着纹凤大锦袍,衣摆飘飘,豪贵坠于地上,给她平添了几分威严。 她冷声道:“众位爱卿,你们对于男尊国局势,有何看法?” 此时,女尊国最要紧的事情已经不是瘟疫了,连外出的墨天鹄也正赶往京城,只留下了心腹去处理愈演愈烈的瘟疫。 蓝沐秋咳请一声,见无人应答,便默默出列,抱拳行礼,正色道:“臣以为,当早做打算,从各地招来强壮士兵,勤加操练,使之成为精锐部队,既能抵抗外来侵略,又可防止流民太多,无生计可持而造反之心益生。” 皇帝微微颔首,严肃到褶子都微微崩起的脸才慢慢松弛下来,将胳膊放在扶手上,平添了份儿恣意不羁,道:“好,就按爱卿说得办。” 众人只把头压得更低,虽说男尊国动向不稳,可万一没打来,养那么多的兵,岂不是要吃空响的?她们不敢乱献政策,万一猜错了,可得自己承担呢。 蓝沐秋自然知道众人的想法,不免冷哼一声,愈发恭敬地将身子压弯,对皇帝道:“臣以为,募兵至少十万,臣计算过了,粮饷勉强足够,并且樱当开启战时应征策略,将其它地方的钱拨到募兵上,如果可以,人越多越好。” 众人无不议论纷纷,京中和各地方军队的人手已经足够,怎么可能达到这种战事紧急的状态呢?往日又不是没和男尊国打过,只要不是到亡国的状态,何必如此紧张呢? 皇帝轻轻用指节扣着金质扶手,只将其扣得钉钉作响,不免觑起眼睛,睥睨众人,道:“蓝爱卿,你可明白你话语的份量?” 蓝沐秋的嘴角微微一勾,眼中愈发坚定不移,道:“臣知道。” 装,继续装,明明皇帝和她都知道男尊国人会打来!而且还是武澈白给她的消息呢! 皇帝微微攥紧扶手,看似紧张,实则用阴冷的腔调问道:“若打来了,都是爱卿的功劳,可若是不打来呢?” 面对众人的疑虑目光,蓝沐秋一字一顿地道:“臣愿下军令状。” 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臣以为不可。” 众人纷纷往声源处寻去,只见墨天鹄不知何时竟是到了,面带微笑,两颊只比桃花红,微微晶莹剔透的汗珠正顺着额头淌过他精明至极的眼眸,并且,他还在微微地喘着粗气。 皇帝一挑柳眉,笑道:“墨爱卿又是何意?” 墨天鹄拱了拱手,玉脸浅笑,道:“恕臣来迟,不过臣以为,男尊国人是为了哄骗我国,耗尽我国的粮饷,再刻意给我国添些乱子罢了。” 皇帝微微转动手腕上戴着的红檀木珠子,珠子平滑工整,似血光淋淋,被脸色苍白的她把玩,只将她的脸映衬得更加病态。 她微勾唇角,似在细细品味,于是笑道:“不妨两位丞相各自说说看法?” 此时说多错多,蓝沐秋清楚得很,但仔细一想,皇帝没必要此时搞她,而且武澈白也不会骗她,毕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武澈白现在甚至想的是等她伤好了,来个荆轲刺秦王的故事。 等下……可若是武澈白发给她的信件被篡改了呢?若是男尊国人刻意截获,然后发觉了其中阴谋,然后刻意拖延女尊国人的准备呢? 倘若她是男尊国人,也一定会打个闪击战,出其不意才有可能克敌制胜。 于是,她直起腰来,语气愈发坚定与不可置疑,道:“臣以为越快越好,战事恐怕迫在眉睫了,留给我们的时日更是不多了。” 刚说完,墨天鹄就笑道:“何必涨她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若是男尊国人来犯,我们的边境又岂会没有快马加鞭地传来消息?依我看,是蓝丞相多虑了,要想赈济灾民,其中花销甚大,朝中余不下闲钱再招兵买马了。” 蓝沐秋抿了抿唇,咽了下唾沫,心中愈发跳得极快,却当仁不让,道:“臣愿下军令状,若是猜错了,就听从处理。” 墨天鹄也紧随其后,道:“臣也愿意,若臣猜错了,自然再不配担任如此职位。” 皇帝不免哈哈大笑,眉宇间平添了份儿洒脱癫狂,笑道:“好,两位爱卿都言之凿凿,可是自愿而确认了的?” “臣确信。” “臣永不改口。”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蓝沐秋忍住好奇的眸光,而墨天鹄是压根没看她一眼,两人各执一侧,很诡异的是,两人侧边的人,都是自持她们各自想法的派系之人。 现在,终究只能由皇帝定夺了。 皇帝微微看了太女殿下一眼,笑道:“衍儿,你觉得呢?” 蓝沐秋:“……”日,能不能严肃一点啊? 而太女殿下的回答永远那么坚定:“我相信那个漂亮姐姐的,她是我未来夫郎的娘亲,我信她。” 正当蓝沐秋以为自己要获胜时,皇帝冷清的声音却传了过去,笑道:“好,那就依墨丞相之见。蓝爱卿不妨也多操练京中事物打磨几年,也好做一段历练,防止自己轻浮。” 听着这半批评的话语,蓝沐秋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道:“臣记着了。” 说罢,就退回列中,而墨天鹄看着她,浅笑了下,默默也退了回去。 最终争论即被敲定,早朝也没有其它更多的事物,很快就退了朝。 蓝沐秋心不在焉,一下朝就坐轿撵往家里跑,回了家,见了门口等候的云念初,她才觉得安心了些。 而云念初抱紧了她,蹭了蹭,小声道:“妻主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蓝沐秋本就在强颜欢笑,到门口前坐在轿子上还练习了好久的“自然微笑”,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被戳穿了,不免红了脸。 看透了她的想法,云念初的眼睛只笑得弯弯的,眸中含水,道:“多年的老妻老夫了,哪里会不知道你的情绪起伏?” 牵起手,两人就进了屋里。 虽不是头一次牵起他的手,可他的手掌厚厚的,让人很有安全感,使蓝沐秋有些不好意思,便硬找话题地道:“初儿呢?” 云念初放开她的手,转身去取锅里热的菜,笑道:“还不是和太女殿下又一起玩儿了。” “这孩子。”蓝沐秋一边不免埋怨,一边看着云念初不断端上来的菜品,馋得直咽口水。 云念初不免噗嗤一声笑,用手捂住嘴巴,试图遮挡裂开的笑意,道:“妻主真是有口福,可惜了初儿没尝到一口,就跑去玩了。” 蓝沐秋一边夹起块儿表皮泛油光的卤味鸭肉,一边疑惑地眯起眼睛,道:“嗯?怎么不叫他尝一口再走?这么多菜,怪浪费的。” “还不是为了你呀。”一声嗔怪从云念初口中发出,他旋即红了脸,又不好意思再说,只得小声地解释道:“妻主,他太着急走了,我怕做菜做得早了,你回来的时候,菜就全凉了。” 小菜温热可口,保留着适度的爽脆,蓝沐秋夹起小白菜放入口中一口吃掉,嘴里塞得满满的,笑道:“再热不就好了。” 云念初瞪了下她,似在责怪,然后拉开椅子,反向坐在上面,将双臂搭在座椅靠背上,歪着头仔细地看她,眸中清澈,小声地道:“可一热就不好吃了。” 这个回答,倒是有点让蓝沐秋不是滋味,想当初这人就总是这样,她给他买了一整个烧鸡改善伙食,待她回来,他一口没动,怕凉掉还放进锅里给她热着。 那时候穷,吃一次肉已然不易,明明她觉得香味扑鼻,可云念初还是会自责菜热了就不好吃了,觉得没掌握好热的时间,导致肉软绵不香了。 于是,她正色道:“念初,我很喜欢吃,你不知道,我这人就喜欢吃热过的,软绵的口感也不输于刚做好时的味道。” 云念初不免嘴唇轻抿,少男般的心思微微漾起,耳后的蝴蝶发夹似在飘飞,他不免赶紧转移话题,笑道:“妻主之前是为了何事烦心?” 见他执意要问,蓝沐秋自然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就算不告诉,日后他还是会去打听,反而更加使他忧虑,于是便心不在焉地夹着菜,一五一十地道:“我建议征兵,但墨丞相不肯,最终皇帝选择了墨丞相的意见。” 云念初一听,却是立马明白了她的忧虑,于是笑道:“妻主,这并非是您错了,反而是您猜对了。若墨丞相猜了后,男尊国人大举进兵来犯,不正是在打他的脸吗?到时,正是给您树立权威之日啊。而另一方面,若是皇帝和您都猜错了,您没有被惩罚,也就不会当众出丑了。” 蓝沐秋放下筷子,舒眉一笑,遂点了点头,握紧他的手,笑道:“念初说得对,妻主竟是心忧而乱了分寸,此等小事都想不明白了。” 两人都未曾言语,但分明都心里清楚,还有另外的重要一点未曾被解开。 若是她们能想明白的事情,墨天鹄又怎会想不明白? 于是,蓝沐秋端起面前的乳色纹柳陶瓷碗,将里面的粥一饮而尽,遂道:“好,念初,我到时就去会会这墨丞相,看他到底是何想法。” 第116章 沐浴 · 锦园梨园, 楼阁下戏音不断,楼阁上,墨天鹄与蓝沐秋各执岸边两侧, 煮酒对饮。 房间内仅有他们两人,自当畅所欲言。 墨天鹄不免笑道:“我就说天下英雄, 非你我二人莫属, 真是久闻不如一见, 蓝丞相之高明,千万人所不如也。” 听他客套而毫无卵用的话语,蓝沐秋也微微一笑, 道:“承您吉言,不过往日多是运气好罢了,与您相去甚远。” 看着她如狐狸一般狡猾的脸,墨天鹄不免轻抚冰裂纹瓷器,轻声道:“您成长了。” 蓝沐秋将酒箴入杯内,微微抬起五个玉指捏住整个杯子,将一饮而尽时,却被墨丞相叫住。 只听墨丞相用三指及大拇指捏起酒杯樽脚,随后用小拇指抵住底台, 将姿势示意给蓝沐秋看,笑道:“蓝大人, 女尊国人都是这样拿着酒杯的。” 蓝沐秋一愣,遂哈哈大笑,将酒杯内的酒仍按原来的方式一饮而尽,笑道:“既是为了方便而衍生出的姿势, 那么又何必成为规范呢?丞相曾来自于现代,竟肯被同化得如此之深, 我自愧不如。”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墨天鹄自是明白,于是笑道:“实不相瞒,我曾受现代观念影响,自然也认为男女平等,但到了此地来,受尽凌辱,自然也就不信了。” 蓝沐秋没想到他竟会直接说了出来,这种话可是要杀头的,于是不免用斟了一杯酒,看似无意地放到唇边,却并未喝下,道:“大人,恕我愚钝,不能解其意。” 墨天鹄又是一笑,将倒好的酒杯端到唇边,不同于蓝沐秋随意的一饮而尽,反而慢慢地用长袖衣摆遮挡,细细地品着,将酒咽入喉中。 长喟一声,他轻声笑道:“我想蓝丞相一定好奇对吧?” 见蓝沐秋抿唇不发,他解释道:“我少时穿越至此,几近饿死,娘亲和爹爹都是赌鬼酒徒,将我卖去小倌馆,我恨这个世界,是陛下将我解救了出来。” 蓝沐秋抿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道:“哦,那您一定很感激她咯。” 墨天鹄的脸色愈发温和,轻笑了声,道:“是啊,圣上将我养大,我怎样待圣上,都是应该的。” 这话倒颠覆了蓝沐秋的认知,以她的记忆中,似乎墨天鹄是成年后长跪宫前,才换得了皇帝的一见,敢情是皇帝特意扶持的他啊,还要装作不认识,真是令人发指。 墨天鹄眉眼漾起一丝笑意,淡淡地道:“我将圣上当成我的娘亲,我唯一重要的人。” 这倒是让蓝沐秋有些不大明白了,于是挠了挠头,笑道:“作为穿越之人,竟然也会在乎这些吗?” 墨天鹄轻轻一笑,道:“你和我是同类人不是吗?年少苦楚,无人可依,当然要找一个足够强大的人依靠咯。” 这句话,蓝沐秋倒是听过,并且十分清晰地听过,因为那是前世她暗恋的人提起过的。 一字不差,一字不落。 那时,在校园内,她和那人总是要争个第一,后来才了解到,那人的父母都不管他,都是极不负责任那一类的,那人少年时打架斗殴,好在脑子极度聪明,利用游戏的漏洞赚了一笔钱,随后重新学习,还考了大学。 当时,处于半青春叛逆期的她莫名地崇拜这类的人,于是总是走得近了很多,当时懵懂的她兵没有表明心意,只是看似无意地问了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于是就有了这段话的诞生。 蓝沐秋:“……”啊这 忖度片刻,她的面颊上渗满了晶莹剔透的汗滴,苍白的脸上带着沉默,她不免轻声道:“愿你得取所愿。” 按理说该是“得偿所愿”,但多年前她心下慌乱,就说错了个字。 只不过这次,她说故意在试探说的。 不会这么巧吧? 她刚说完,墨天鹄永远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微微迟滞了下,眸中闪过了不易察觉的惊慌,手一哆嗦,手上端着酒杯中的酒都倾撒出了些,怔怔地看着她。 两人微微迟滞,似是明白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墨天鹄轻声笑道:“我的确得到了。陛下一心一意地待我好,我自然也会待她如此好。” 蓝沐秋笑道:“那就好。” 她的内心:我信你的鬼话啊?! 如果真的那么想,那不就是被pua了吗? 虽然前世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毕竟二十一岁也就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少年,要是没有活得过家庭关爱,结果来到这有个人待自己贼好,还把自己捧上了高位,这搁谁也遭不住啊。 整了半天,墨天鹄就是皇帝养的一条狗是吧?得到了权力,但已经被皇帝洗脑了,而皇帝还不信他。 所以,她对这一番话的真实性非常存疑。 见她压根没有仔细在听,墨天鹄一字一顿地道:“我十九岁时穿越来到此地,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不成为人上人,就要死。” 蓝沐秋咂摸了下嘴,冲他点头轻笑。 这人也真是有够复杂的,一方面被同化,一方面又不甘于被同化,一方面仰慕权力,一方面又爱着那个给他了权力却又亲手想要弄死他的人,一方面自卑敏感,一方面又阴狠狡诈。 那一刻,她不再敢思虑,究竟他是不是她曾暗恋的那个人了。 不过有一点他俩很像,极度缺爱,并且有恋母情结。 前世,她印象中暗恋的那个人可是找了个比他大近二十岁的有钱富婆,而面前这位,又与皇帝掰扯不清,传闻丞相乱政,甚至主动爬上了凤床,与皇帝缠绵不休。 今日她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墨丞相的眉眼,仔细看来,太女殿下的确和墨天鹄生得极像。 看出了她的疑虑,墨天鹄竟坦然一笑,道:“衍儿是我所生,当日陛下醉酒,我才爬上了她的床,所以陛下并未做保护措施,我趁她不备,领了孕果。” 蓝沐秋不免一愣,没想到他竟是直接承认了,于是点点头,抿了下嘴唇,放下酒杯,道:“那丞相好福气啊,陛下只有一女,将来是势必要继承大统的。” 墨天鹄笑了笑,道:“陛下童年受苦,因此不敢要孩童做伴,可我知道,她心里是隐隐想要的,我自然得解开她的心结。” 蓝沐秋的嘴唇有些发干皱皮,她只觉得墨天鹄这番话更像是自我心理剖析,根本不明白是奸计还是怎么的,不免笑道:“早有耳闻……那如此说来,陛下与你是一类人。” 墨天鹄举起酒杯,向她致意,遂一口闷下,道:“她想做的,我都得为她做到。平生,我唯有这一件事忤逆了她,可惜,却让她不信我。” 见此,蓝沐秋也学他拿酒杯的姿势,喝了一杯,冲他笑道:“那么我了解丞相的意思了。” 不管这番话是真是假,总归算是更了解了墨天鹄。 蓝沐秋轻轻一笑,一顿饭下来,二人竟再无言语,饭毕,蓝沐秋起身告辞,默默坐轿撵回到了家中,疲倦地坐在床榻上趴着。 而云念初,自然是坐在床榻的一旁,默默给她按摩了。 自打蓝沐秋上朝以来,废寝忘食,就总是偏头疼,而且时常腰酸脖子疼,偏偏她又不喜别人碰她,云念初只得自己学了简单的推拿,好能时时刻刻给她按摩。 一层皮被拎起来揉捏,手指触碰之处,长久的摩擦留下余温,暖意十足,舒爽的想要喟叹,每到这时,蓝沐秋就会感慨:“念初的手艺真好。” 按了一会儿,云念初起身,将放在桌上的碗端起,里面放着备好的绿豆汤,随后,他拿出秸秆做的吸管,插了进去,将碗递给了她。 这时,蓝沐秋轻笑一声,仰头望向他,语气满是暧昧不清,道:“念初,插进去了呢。” 云念初一愣,手一抖,险些将碗里的绿豆汤都撒出了些,双颊绯红,隐隐地明白了什么,含羞带臊地望着她。 每每看到他这副表情,蓝沐秋就想逗他。 虽然在女尊国呆了许多年,但她仍能想到前世的习惯,看到男子这样,她会本能地起鸡皮疙瘩,并且反感厌恶,但看到云念初这样就不会。 看到他这样,她只想欺压上去,吻他,欺负他,然后保护他,与他牵着手,共赴最快乐的时候。 “念初,过来。”她支起头,美眸潋滟,命令云念初道。 云念初望着手里端的碗,吱唔道:“可妻主,这个清凉解暑,你不喝了吗?” 蓝沐秋笑了,这笑意从喉咙间发出,似在品到了什么美味一般,道:“等完事了再喝,刚好清凉解暑。” 云念初却是什么都懂了,将碗放在桌上,就去洗了澡。 房子是皇帝赐的,位于郊区地段,依山傍水,很有意境。房间后面有一天然浴池,由地热作为能源,小池潺潺,自然水流,清澈明朗,绵延不断。 水波粼粼,氤氲的蒸汽不断上升,云念初褪去衣衫,将其扔在边上,然后用脚试了试温度,就跳了进去,温热的水缓缓流过,舒服到让他想要喟叹。 像只小鸭子一般快乐戏水,然后,在低矮的水面中飘荡洗涤,他突然感到岸上人的阴影缓缓压在了他的身后。 云念初:“?” 第117章 戏水 · “念初, 你真好看啊。”蓝沐秋看着水池里的云念初,不由得擦了擦嘴巴,咽了咽口水, 有些痴痴地笑道。 云念初感到非常不妙,不免往后面挪了几步, 水声哗啦, 与美鹅戏水一般, 让人心神荡漾。 这样的剧烈动作,水面上被他扑出了圈圈波纹,一圈一圈泛起, 蒸汽氤氲上升,波光潋滟,正是秋日好时节。 蓝沐秋解开腰带,喉咙发干,似是口渴想喝许多水才能凉快下来般。 头一次,云念初感到如此紧张,再怎么样,也不该两人一起洗澡啊。 难道她没有羞耻心吗?就算她没有,可他身为男子, 还是有的。 哼!妻主不尊重他,怎么会有这样坏的女人?! 他才不答应呢! 然后…… 几盏茶的时间过后, 云念初窝在蓝沐秋的怀里舒服地哼唧,默默回温刚才的一切。 水流潺潺,二人在水中泡的时间有些长了,连手指都微微皱缩了起来。 蓝沐秋撩起他鬓间散落的青丝, 冲他笑道:“念初,等我到时给你找个差事做如何?” 云念初微微一愣, 轻声道:“我现在忙着成衣铺和摄影店儿的事儿,哪有闲工夫整这啊?” “不行,”蓝沐秋微微一笑,道:“做我的男人,我必须要让他们全身心的敬你,畏你,崇拜你。” 云念初已经是不想再聊,转口接道:“今个和墨天鹄聊了什么呀?” 浸泡在水中,蓝沐秋从背后抱紧他,如实回答,云念初听后,不免咂摸了下嘴,眉眼漾起一丝慵懒。 显然,他感兴趣的不是墨天鹄,而是妻主周围发生了什么。 蓝沐秋笑道:“不管他说的可不可信,倒是挺可笑的,念初,你说是不是?” 云念初揉了揉肿胀的眉心,运动过后,温度渐渐降低,他于是往下缩了缩,将肩膀也浸入水中,笑道:“若是一个人只有以死明志才能表明其心意,那么不如不表明算了。” 遇见妻主以后,他才越来越感觉到,将真心付给值得的人,才能如此幸福。 二人无话,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武澈白的娘亲武忠兰,为皇家而死,她的确做到了以死明志,打消了皇帝的顾虑。 可,值得吗? 不过墨天鹄这样的人,难道也会如此去做吗? 沉默片刻,蓝沐秋托住他的肩膀,不解地道:“念初,冷了咱们就上去吧,反正都泡了好久了。” 云念初俊秀的脸颊渐渐越变越红,顺着那袅袅蒸汽,他姣好的身段衬得愈发诱人,他小声地道:“我还可以……可以再来的……” 妻主不用怜惜我……这后半句他实在没脸说出口。 他想,别人家的夫郎大概都是没有他这么不知耻的,竟然怎么样都没有够,也只有妻主不会嫌弃他了。 一声嗤笑从蓝沐秋喉间发出,她默默搂紧了他,已不需要更多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本是很开心的一件事,然而却间接导致蓝沐秋第二天困得直打哈欠,匆匆上过早朝,她已是困到精神恍惚了。 方才在早朝上,她倒是挺精神的,不过是因为紧张。 但面上,她仍脸不红心不跳,义正言辞地道:“女尊国既是一赏同赏,那么恕臣不自量力,想为夫郎讨份儿差事。” 而面对众人的纷纷侧目,皇帝轻嗤一笑,直接道:“蓝爱卿乃忠臣之家,听闻夫郎也是个清高傲骨的,特赐督察御史一职,愿卿不负众望。” 蓝沐秋谢过,默默退了回去。 回忆完毕,蓝沐秋刚走出了大殿,就想随大流赶紧溜,却又被皇帝叫住了。 “蓝爱卿,你留下。” 清冷的熟悉嗓音传到蓝沐秋耳边,使她恨不得骂娘,但还是努力憋出一丝笑意,睁开近乎要打架的眼皮,然后走到了殿内,来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见她黑眼圈浓重,又似是气血不足的模样,不免一笑,坐在凤椅上,轻轻摸着太女殿下的头发,笑道:“果然男人三十x欲强是真的,蓝爱卿,注意身体啊,就算你满足不了男子,男子地位低下,也离不开你的,别太难为自己。” 蓝沐秋:“?” 努力克制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她努力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一丝笑意,道:“哈哈哈哈陛下言笑了,臣的二胎,啊不,臣的第二个孕果需要气血滋养,所以臣才会如此劳累。” 皇帝微微把玩手上的檀木珠子,笑道:“蓝爱卿不就是想着等到时候可以随夫郎一起嘛,你的要求,朕自当答应。” 虽然皇帝并未点明,但蓝沐秋心下一窒,却完全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竟然猜出来了,她想给云念初寻得个官位,就是预防万一真的打起仗来了,她可以带着云念初一起上战场。 皇帝见她表情错愕,自然知道猜对了,于是轻轻一笑,柔声道:“爱卿真是爱极了他啊。” 蓝沐秋不言,却立刻明白了她话中所说。 怪不得皇帝会同意她带着云念初,只不过是想将云念初当成人质罢了。 有云念初在她的周围,她还不得为了他的安危,时刻听候皇帝的差遣? 不过那又能如何呢,于是蓝沐秋轻轻一笑,道:“臣听候您的指示,永不敢跨过半步。” 皇帝颔首,位于高坐上,她足足比蓝沐秋高了大半个头,对她笑道:“蓝爱卿,你知道我为何选择了你吗?” 蓝沐秋抿了抿唇,心下有了一些答案,但还是恭敬地低下头,道:“臣不知。” 一旁的太女殿下哈哈大笑,稚嫩的脸上满是天真,笑道:“因为我们是一家啊。” 皇帝嗤笑一声,转而拉住衍儿的手,笑道:“是啊。因为蓝沐秋心中始终放着的只有自己的家人呢,她的信仰就是家人,所以才会如此。” 蓝沐秋错愕不已,于是拱手道:“臣下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皇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而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道:“下去吧,衍儿一会儿要找你家的思初一块儿玩,你顺道带她去吧。” 蓝沐秋并不想答应,但还是点了点头,衍儿笑得眉眼弯弯,蹦蹦哒哒地就跳了下来,然后钻入了蓝沐秋的怀里。 接下和蓝思初一样胖的小胖墩,与她牵手,蓝沐秋抿唇,转而走出殿堂外,坐了轿撵,就回了家。 刚落地,衍儿就和蓝思初去玩了,唯留蓝沐秋和云念初看着她俩,在屋内无奈轻笑。 然后,蓝沐秋就立刻躺到了床上,喟叹不已,就差直接呼呼大睡了。 云念初自是知道她的辛苦,于是也脱了鞋上了床,爬上去抱住了她。 昨晚索要得太多,不消片刻,她竟是困得直接睡着了。 望着她纤柔明朗的侧颜,云念初只觉得心下无比熟悉灵动,于是抱紧了她。 那时,晚上偷偷抱了她一下,他都会兴奋得整完都睡不着,现在倒是不会了。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妻主不会离开他的。 妻主爱他,也喜爱他的触碰,妻主不嫌他脏,甚至还暗地里帮他报仇,狠狠地整了一顿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 这些妻主不说,却不代表他不知道。 心中缱绻温存,他将薄唇默默覆盖上去,小心翼翼地与蓝沐秋亲吻。 蓝沐秋:很好,把我给亲醒了。 他的动作并不大,可是蓝沐秋刚刚入眠,又颇有顾虑,不免有些心焦。 蓝沐秋烦躁地翻了个身,狠狠地哼了一声,然后默然睡去。 云念初:妻主的意思是,嫌我烦了? 尽管已经努力在克制和忍耐,可是眼中的泪花渐渐泛起,然后像断掉的珠子一样不断滚落,他心中愈来愈委屈,愈来愈难过。 到底是人老珠黄,到底男人不该索要得太多,到底女人是会变心的。 呜呜呜…… 他努力克制自己身躯的颤抖,然后用手捂住呜咽的嘴巴,防止自己哭出声来。 见蓝沐秋没有反应,他折腾得更大声了。 蓝沐秋渐渐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呜咽声,于是翻了个身,擦了擦睡眼惺忪的眼睛,就看见他眼含热泪,不免急了,立刻抱紧他,道:“念初,你怎么了?” 云念初抽抽搭搭,还努力把她往外面推,哽咽道:“妻主若是……若是不要念初了,念初可以走。” “你又在说什么傻话啦?”蓝沐秋不免敲了敲他的小脑袋,责怪道:“傻念初,妻主疼你还来不及,哪舍得不要你啊。” 云念初只感自己是有点矫情了,可还是忍不住钻入她的怀里,委屈地道:“你刚刚都不理我。” 蓝沐秋哑然失笑,无奈地将他的脸抬起来,用指腹给他擦着眼睛,笑道:“傻念初,妻主只是累了,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哼,这人成天撒娇,她都没机会撒娇了! 云念初却仍不依不饶,在床上撒泼打滚,道:“可朝中美男那么多,保不齐有人用美男计怎么办?” 蓝沐秋大手一拦,将他抱入怀中,笑道:“念初,我忘和你说了,我为你谋得了督察御史一职。这职位说小却也大,可负责督察全城大小事物,你若是想,我们今后可以天天见面了。” 云念初眼波流转,又恢复了往常笑嘻嘻的模样,抱住她,道:“那我岂不是可以借着职务,天天和你腻歪在一起啦?” 蓝沐秋憋住笑意,用指尖点了点他挺立的小鼻子,脸上故意做出失落的表情,道:“唉,以后都不能再找别的翘楚美男了,真可惜。” “哼。”云念初哼了一声,随后将唇又覆盖到了蓝沐秋的嘴上,含糊不清地道:“将妻主榨干,妻主就没法再惦着其他美男了。” 蓝沐秋将他拽下,把枕头摆正,无奈地笑道:“念初饶了妻主吧,妻主累死了,也不知道念初哪里来精力,天天做这个也不累的嘛?” 明明她才是年轻的那个,为什么云念初这么能吃啊?怎么填也填不饱。 第118章 肾不行 · 云念初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不免翻过身去,闷闷地道:“好嘛,那睡觉, 我不惹你了。” 哼,妻主一定会哄他的!到时候, 他就缠磨着妻主一遍又一遍, 然后折磨她, 哼,叫妻主现在不给他! 默默将手手伸过去,吸溜, 想到了妻主的好身材,他不由得流下了哈喇子…… 然后,蓝沐秋熟睡中的呼吸声传到了他的耳边。 云念初:“?” 转过头,见蓝沐秋已然熟睡得沉了,他才西觉到妻主是真的累了。 也是,他该多体谅体谅妻主的,妻主日夜奔波于朝堂和家中,回到家里只能勉强囫囵吞枣地吃口饭,然后就又开始处理政务, 就算偶尔有闲暇时光,也全都留给他和孩子了。 无论从哪一点来看, 妻主都对得起他,他不该,更是不能…… 灼烧般炽热的感觉并没有放过他。 他看了看妻主熟睡中的曼妙身姿,不免起了歪心思。 带着强烈的羞耻感, 他默默将手伸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盯着妻主的容颜, 幻想着她对他做过的事情,再给予自己抚慰。 妻主说过的,人人都有不适的时候,其实自己解决也是应该的。 身体是自己的,对吧? 想到妻主曾说过的话,他像是吃下了定心丸,于是抿了抿唇,轻轻地用手抚动,带着浓烈的情绪,不一会儿,喘息声就溢出了他的喉间。 别人家的夫郎大概不会如此恬不知耻吧?自己弄,实在……实在…… 可妻主好美啊。 熟睡中的蓝沐秋听到了像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梦里梦到了些别的什么,于是哗啦哗啦的质感渐渐传了出来。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人傻了。 谁能告诉她,这奇怪的质感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她的手为什么感觉那些僵硬吃力啊? 看着握成拳状的僵硬五指,她默默将其展开,然后活动了几下,揉了揉,却猛然瞥见刚下了地的云念初狗狗祟祟地想跑出去,于是她笑道:“念初,你在干嘛啊?” 罪魁祸首云念初并不敢回复她,只得小声回道:“没干嘛。” 然后,他就试图往外跑,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洗掉,该死,妻主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醒来? 不过还好不是更早一点儿醒来,否则妻主不就刚好看见了他的媚态了吗? 到时候妻主肯定会以为他不守男德的! 他只将拳头攥紧,想到手心里刚刚弄上了的东西,脸色一红,赶紧将手藏在了身后。 “你手里藏了什么?” 蓝沐秋见他神色异常,还背着手手,板板正正地站着踱步就想跑,还不敢看她,只当他藏了什么礼物呢,连忙笑嘻嘻地下了地,道:“念初,给我看看啊。” 云念初:“!” 他当然不肯依,脸色一红,连忙就想往外面跑,但蓝沐秋身体素质比他好上太多,连忙冲过去搂住了他,低声道:“念初怎么还对这个不好意思啊?” 轻笑一声,她用力去掰云念初的手指,调笑地挤眉弄眼,道:“是小玩具吗?还是你给我做的新香囊?” 云念初红着脸,死活咬着唇,不说话仍是尽力往外拉扯,死活不让她看见。 而他的反应,只会让蓝沐秋更加好奇,于是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掰。 云念初刚刚累完,身体力量都被消耗殆尽,而蓝沐秋则不同,睡醒后精力充沛,又本身力气大他许多,自然占了上风。 于是,云念初就亲眼看见,蓝沐秋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然后手心里的东西就眼睁睁地暴露在二人眼前。 蓝沐秋:“……” 她当然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立刻也红了脸颊,却是什么都明白了,美眸灵动,轻轻用肩膀撞了下云念初的肩,笑道:“念初长大了。” 云念初却是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最那个什么的一面竟然被妻主所窥探去了,不免心下又羞又臊,急得用胳膊捂住脸,然后就扑到了床上,用被子包裹了起来。 看着那如粽子般的一小团,蓝沐秋忍不住哈哈大笑,过去戳了戳他的身子,调笑道:“念初,该出来了吧。” 云念初闷闷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道:“不要,我没脸见人了。”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蓝沐秋努力憋住笑意,故意逗他道:“我是怕你把那东西染到被子上。” 云念初:“!”气死他得了! 此时,并没有意识到处境危险的蓝沐秋还在哈哈大笑。 然后,云念初被子一掀,将她猛地压在身下,眼眶都红红的,活像个挨了欺负的小兔子,道:“面对您时,念初就是这样浪荡,我爱妻主,爱到想和您时时刻刻在一起。” 蓝沐秋渐渐敛去笑意,温柔地抚了抚他鬓角垂落的西丝,眸中写满了爱意,嘴唇勾起一抹弧度,道:“念初,我知道的。” “妻主……”云念初轻轻在她耳边喘息,将她的耳垂含入口中,模糊不清地道:“妻主也歇息够了吧?” 蓝沐秋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何含义,于是试图撑起身来,却被他阻止。 云念初低声冲她耳边传着热气,用手掌压住她的肩膀,用喑哑的声音道:“妻主,我要在上面征服你。” 蓝沐秋愣了愣,身子一僵,随后渐渐放松了肌肉,小声道:“我本就是念初的,念初想要我,我自然会答应。” 急切的吻,就像是落花坠雨般不断落到每一处,对于蓝沐秋来说,这是云念初第一次,主动表达对她的占有欲。 对于云念初,她永远都是全身心的依赖。 以至于第二天,二人整个的腰身都是痛到不行。 上了朝,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然后这一次,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因为探子来报,边境大乱,女尊国与男尊国打起来了。 两国战役,也就一触即西,像是漫天箭雨,收不回来了。 这是唯一一次,太女殿下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可见在皇帝心里,这次会议的重要性。 皇帝抚着紫罗兰色的锦绣凤袍,虽在浅笑,可笑意不达眉间,冷淡之意却很明显,她淡淡地道:“众位爱卿可有什么好办法?” 虽然皇帝和众人都无一人提起那日军令状之事,可是众人却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日墨天鹄与蓝沐秋的打赌。 没想到蓝沐秋竟然是对的。 这是大家唯一的想法,于是皇帝此言一出,众人皆不敢搭话,只默默看着墨天鹄和蓝沐秋二人的反应。 此时,墨天鹄默默出列,往日脸上永远浅浅的笑意褪去,转而是极凝重的神态,道:“臣请奏革除我丞相一职,以明军心。后方大乱,臣更当以身作则,误判形势,实属大错。” 皇帝微微一笑,浅黑色眸子却幽深不见底,朗声道:“既然后方不稳,更当前朝稳定,爱卿不必自责,往后当与蓝爱卿共商国是,爱卿位居多年,误判也是难免的,也该和新人多商讨了,莫要固守成见,退下吧。” 墨天鹄抿抿唇,默默退回原位。 虽然皇帝并未处置他,但蓝沐秋心理知道,众人心里也很明白皇帝的意思: 这份儿恩宠,是我保给你的,但我中意的是蓝爱卿这样的人才,你当知趣。 既赚取了人心,不至于落得了昏君的名头,又立刻表明了态度,令众人明白,她是一心想支持蓝沐秋这一派的。 最关键的是,只要是朝中的明眼人,都该重新忖度忖度墨天鹄的能力了,他在战术上未必能行,可若是真打起仗来,女尊国措手不及,若是节节败退,皇帝再带她们来个御驾亲征,令谋士出谋划策,那么墨天鹄还真的未必能比得过蓝沐秋。 毕竟,蓝沐秋可和从前武澈白有过密切往来呢,就算后方得不到武澈白方的男尊情报,可说不定蓝沐秋也是个兵法奇才,所以当初才入的了武澈白的眼。 那么,战争一来,朝中势力必要重新洗牌了。 但几句话掀起朝中诡谲云涌的皇帝还看似人畜无害地继续笑道:“所以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吗?” 蓝沐秋咳请一声,默默出列,拱手道:“臣以为,自当先赦免边境犯人,使她们为国效力,拖延边境战况,使她们与男尊国人厮杀。” 皇帝微微转动手腕上的血色珠子,眯起眼睛,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一来大赦天下能体现朕的美德,二来边境犯人本就自食其力,成了士兵也算是自带粮草,不必为朝中增添许多负担。” 蓝沐秋将头压得更低,接口道:“三来,臣曾在那边生活过,对此颇有了解,犯人虽然比不得正规军,但男尊国人来势汹汹,刚好可以拖延战况,以给予后续充盈粮草的时间。” 皇帝点了点头,笑道:“爱卿的意思是,还要多屯粮草?男尊国人还会大举来犯?” “是的。”蓝沐秋点了点头,抿了下唇,道:“臣目前的推测是这样。” “好。”皇帝将手放到凤椅两侧,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九五至尊的皇帝霸气侧漏,朗声道:“墨爱卿,你以为呢?” 这冷峻的声线在空荡荡的大堂回响,就像敲开了空荡地狱的丧钟,空洞低沉,难以琢磨,大殿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经过折射,都变得金光灿灿,众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焦灼,只觉得房内又闷又热。 墨天鹄的脸颊上微微渗出透亮汗滴,金黄色的光将他的眸映射得极亮,他笑道:“臣无异议。” 见皇帝微微颔首,蓝沐秋才默默退回了队列中。 这一招是一石二鸟,若是计划对了,是她在众人的面前出的风头,若是计划出现问题,众人会想起来,整顿边境监狱管理事项的人,可是墨天鹄啊。 当墨天鹄没有主动站出来的那一刻,众人甚至已经猜测纷纷了,甚至会想,是不是蓝沐秋在进攻,而墨天鹄明明猜到了有这个想法,却在固守老本。 想到这儿,蓝沐秋微微低下头,敛去眸光。 皇帝刚刚直接点了墨天鹄,一来在提醒众人墨天鹄已经做错了一次了,给他心理施压,二来又是在暗示墨天鹄掌管边境犯人大权,若是弄不好,就是墨天鹄的责任,整不好还要以此为由,牵扯到许多跟随了他的人。 孰是孰非,朝中局势,众人自然自有定论。 思及此,蓝沐秋又想到了家中的夫郎和孩子,满是心不在焉。 这种官场争斗的小九九,真是烦死她了,虽然众人都夸她有进步,堪称一代大将之风,但她却只觉好笑。 这样将精力都浪费在人和人的成见和不信任上,而不能去匡扶正道,不也可笑吗? 后续她已没有再听,大致上就是皇帝派了什么人去治理之类的事情,已经与她无关了。 下了朝,她又照例赶紧回了家。 家中,云念初正在熬煮汤药,屋内烟火缭绕,难闻的气味简直冲上了天际。 恶苦难闻的中药,黑乎乎浓稠如稀粥,一大盆满满当当,底下一半都是药渣子,蓝沐秋平生最讨喝这个了,奈何云念初总是喜欢给她调理身子。 云念初见她回来,不免转头冲她一笑,道:“妻主,快煮好了,一会儿你就能喝了。” 这一刻,蓝沐秋只恨不得赶紧把门关上,就当她没有回来得了。 见她满身僵硬不动,云念初不免一边用勺子搅和着锅里的药,一边颦蹙起眉头,道:“妻主,我特意给你挑了个不苦的,大夫说对肾脏好。” 蓝沐秋:“?” 心中炸开了花,她不免气得直嚷嚷,道:“我才没有肾虚呢!” “你忘了?是上次大夫检查出来的。”云念初见她气鼓鼓的,不免一笑,道:“怪不得你天天喊着腰疼,不肯在上面呢,原来是肾不行。” 第119章 乐趣 · 蓝沐秋当然不肯承认, 只红着脸道:“那、那是你想在上面,可不是我不行!” 这时,蓝思初推门进来, 怀里抱着孕果,笑嘻嘻地道:“娘亲, 什么不行呀?还有, 衍儿姐姐怎么没来?” 蓝沐秋接过他递过来的孕果, 想到了孩子,不免轻叹了一口气。 今日云蓝思初没有和太女殿下一起玩乐,是因为下了朝, 皇帝派人传话给她,告诉她安排安排夫郎儿子的日后生活,战况早晚会愈演愈烈。 思及此,她将孕果放到桌上,再默默蹲下与蓝思初平视,轻声笑道:“初儿,等娘亲要去打仗了,你和师父师娘在一起好吗?” 蓝思初还不能理解这些,于是挠了挠头, 委屈屈地道:“我喜欢爷爷奶奶的呀。” 蓝沐秋张了张嘴,最终仍不知该如此提起, 只好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念初,就是到时候……你和娘亲爹爹要……要分别一小会儿,你懂吗?” 蓝思初的眼睛里折射出了泪花,用手背一抹眼泪, 有些倔强地道:“就是和伶月哥哥一样吗?好久没见到他了,我想他。还是和当初爹爹抱你见我时, 和爷爷奶奶分别一样?” 蓝沐秋一怔,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记着那么清楚,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对的初儿,就是这样,这就是分别,很快你就能见到我和爹爹了。” 没想到,蓝思初却是不依,将头撇了过去,语气中满是伤心落寞,道:“为什么别人家的娘爹都不用,仅你二人要去?” 这话说得哀婉悲伤,蓝沐秋也不知该怎样回答,就抱住了他。 然而没有抱多久,蓝思初就直接将她推开了,如莲藕般一节一节胖乎乎的手臂抬起,不住地擦着眼泪,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是你们的孩子。” 蓝沐秋一怔,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高大的桌椅家具都高于她的头顶,显得她极渺小,她嘴唇颤了颤,最终没有说什么话。 反倒是一旁熬着药的云念初受不了了,直接一摔锅铲,气势汹汹地就要过去打蓝思初。 妻主是怎样的人他可是从来一清二楚的,儿子说这样的话,无异于往她的心里插刀。 然而没等打到蓝思初,蓝沐秋就一把把他拽下,拍了拍他的肩,无奈地叹气,道:“好了,念初,何必呢?” 云念初瞪了她一眼,只把她瞪得直发毛,而且,他还张牙舞爪地威胁道:“你再挡着,我连你一起揍!” 这要是搁现代,蓝沐秋铁定会觉得他是渣男一枚,然而对他套路司空见惯的她只得摊手表示不信。 这个狗男人嘴上总说着要征服她,要让她听他的,但她一皱眉,这人都能整晚胡思乱想,脑补出一场大戏,第二天哭着说“我错了,妻主别不要我”,啧,打她?笑话,他怎么敢? 见她满脸不屑,云念初忍不住皱眉,戳着她的脑袋,凶道:“你可别以为我舍不得打你!等到了床上,我就将你的屁股打烂!” 蓝沐秋更加淡定,一副“知道了,别装了”的表情,猛地攥住他不住戳人的手,笑道:“念初上次不还说,想让我把你的屁股打红吗?” 云念初:“?” 顷刻间,他羞赧地红了脸,已经是多年的老妻老夫了,但被当着孩子的面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那是他俩意外发现的,并将此变成了一种趣味,反正妻主打人也不疼,软软的巴掌拍上去,他能感到酥酥麻麻的舒服。 一开始,他还不肯玩这些,但次数多了,他的小脑袋瓜就自动调成了新的模式,还十分地享受。 当然了,他还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依托:如果他不肯和妻主弄这些,到时候妻主被别人勾去了怎么办?既是妻主喜欢,关起门来怎样都好,毕竟妻主那么年轻…… 妻主倒是从来没有强迫过他,但路过一些道具店的时候,妻主的眼睛就像是沾在上面了似的,既好奇地看着那半透明的纱衣等物,又偷偷瞄他,他红着脸,就此记下。 蓝沐秋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不该说出这话,于是赶紧找补,道:“初儿,你看见了吗?不听话的人会被打的,哪怕爹爹也是一样!” 蓝思初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你竟然也想着打我。” 说罢,他抽噎着跑了,呜呜呜的,很是可怜。 蓝沐秋想抓住他,却被云念初拦下。 云念初刚想说些什么,却闻到一股浓厚难闻的苦药味,他才突然意识到药材还在煮着呢,连忙跑了过去,开始折腾。 一番拾倒完了,他才刚苦涩难闻的中药放进碗里端了出来。 药汤黑乎乎的,里面的药材样式千奇百怪,还滚滚地冒着袅袅蒸汽,就像是炊火燃烧时生成的白烟,一闻就让人忍不住矜起鼻子的那种。 这碗药,怎么看怎样像是武大郎般专用药。 见她不住地向后踱步,云念初端着滚烫的汤药,只觉愈发烫手,不禁皱眉,眸中意味满是威胁,凶道:“快过来喝!你身子不好,你不知道吗?” 蓝沐秋憋住气,用嘴呼吸,十分拒绝地用手捏住鼻子,摇头道:“我才不呢。” 云念初本欲发脾气,但眼眸波光流转间,他却想到了别的,于是将碗放到一旁桌子上,对她含羞带怯地道:“妻主,若是你肯喝的话,我可以给你个甜头哦。” 蓝沐秋痴痴地望着他,一时间连鼻子都忘记捏了,连忙急切地道:“什么甜头都行?” 云念初不免双手纠缠在身前,颇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但仍止不住地眼波情.动,诱惑道:“是的,妻主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太好了,”蓝沐秋满眼都是兴奋,不免咽了咽唾沫,舔了舔嘴唇,道:“那你趴在我腿上,让我打你屁股好不好?” 云念初:“?” 第120章 看透这个男人了 · 此刻, 云念初十分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怪癖,或者……是他总打蓝思初, 妻主在为蓝思初报仇? 该死,非常有这个可能!都说女人喜欢儿子, 男人喜欢女儿, 果真如此, 有了孩子就忘了夫郎的渣女!!! 见他觑起眼睛,眉头紧皱,蓝沐秋就知道他肯定又乱七八糟地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不免轻然一笑,搂住他的腰,渐渐紧缩,轻声道:“若是念初不想让后面受累,不妨让前面受累,嗯?” 云念初:“?” 将她推开,他不免羞赧一笑,红到了耳根,抱紧了她, 道:“我才不愿呢……” 一盏茶后,云念初轻声喘着气, 搂紧了她的脖子,娇媚之声溢出了喉间。 然而,这导致蓝沐秋晚上奋笔疾书地批阅折子。 再不批,就批不完了。 果然, 她还是得克制,要不然长久下去, 时间都要被云念初榨没了。 而云念初则一脸歉意地坐在一旁,脸上还渗出了莹莹汗滴,红润的肌肤愈发讨人喜欢,一看就是被滋养过的男人。 歪着头,他又开始痴痴地盯着妻主看了。 妻主好……好美…… 好……好想…… 该死,他怎么又想到了? 被她盯着的蓝沐秋不免一个激灵,也莫名红了脸,长久以来,她倒是习惯了云念初犯花痴的模样,但一般这种情况,来个一两次的也就好了,怎么明明今天有了几次,他还痴痴地望着她…… 咳嗽了几声,不好的预感涌入心头,她的声线有些哆嗦,道:“念初,你还想要?” 云念初一愣,看着她有些紧张的脸,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免脸上一红,抿了一下唇角,用手狠狠地推了她一下,嗔怪地道:“才没有,整得我好像很那个什么一样……” 蓝沐秋被他推得一颠,额头上渗出了汗滴,越看他的模样,越觉得猜想是对的,于是抬手擦擦汗,虚虚地道:“放过妻主吧……” 云念初不免嘟囔道:“果然是肾不行……” 蓝沐秋:“!”这还能忍? 很好,当晚她就创造了整夜不免不休的记录。 但其实是因为批折子。 当完成以后,已经很晚了,她不敢耽误,只得愈发打起精神来。 越看到后面,她越心惊胆颤,没想到男尊国的攻势已经强悍到这种地步了,一夜之内,位于不同方位的数座城池均被攻下,战火纷飞,横尸遍野。 战况愈演愈烈,但她有理由怀疑,是不是皇帝放任的。 毕竟……若她真的想要治理,为何不几个月前就做好准备呢,依她的智商,不至于这种事情都预判不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常常食不下咽,愈发没有力气起来,云念初急得直叹气,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她也吃不进几口。 在男尊国的势力完全碾压了女尊国以后,再上朝时,得到消息的众人果然静默无言,大殿内鸦雀无声,安静得连灰尘坠地的声音都似乎能听得见。 皇帝的手放于凤椅之上,浅浅一笑,如狐狸一般的眸子放出冷漠幽深的光,淡淡地道:“众位爱卿,对局势有何看法?” 众人无不缄默不言,皇帝横扫众人,冷声道:“果然,蓝爱卿猜得不错,敌人来势汹汹,的确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边境十余万将士加犯人,竟被打得溃不成军,真是让朕蒙羞。” 深不见底的冷清指责声在空荡大殿内回响,殿内柱子林立,高耸入云,只把众人衬得更加渺小,众人只得头埋得更低,不敢言语。 蓝沐秋咳请一声,默默出列,施礼拱手道:“陛下,臣以为,男尊国此次有备而来,女尊国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均不敢相信局势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 虽然男尊国人列兵数十万人,但女尊国的边境守卫也有十余万,再怎样想,她们都是安全的,总不至于打到京城来。 “后日,朕要御驾亲征,众位爱卿准备一下。”皇帝直接法令,睥睨众人,当机立断,冷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依蓝爱卿所说,女尊国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到了,诸位尽早准备,散会。” 众人皆脸色难看,除了蓝沐秋。 她倒是早就猜到了,毕竟皇帝不亲自去,又怎能控制局势呢? 按照往常,众人都会叙叙旧,再拉拢拉拢对方,但此次众人垂头丧气,长吁短叹,用眼神示意,抱怨之色溢于言表。 蓝沐秋嘴角一撇,她匆忙在轿撵回了家,试图给众人留下一种“她猜到了会早晚有这一天,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的印象。 回到家中,果不其然云念初已经熬了中药在等她。 蓝沐秋:“……”丝毫不能明白,他这是上瘾了吗? 她僵硬着身子走过去,结果云念初立刻端起药碗,就要往她嘴里灌药,她只得连连躲避,眉头一皱,脖颈一缩,咬紧牙关,打死不喝。 云念初气恼地拍了她肩膀一下,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嗔怪道:“身子不调养,到时候你又得抱怨腰疼了。” 蓝沐秋翻了个白眼,不住地往后退,还用手臂挡住他的身躯,试图划分出一条泾渭分明的阻拦线,道:“是你那啥强,可不是我身体不行。” 云念初垂下了头,往常温润的脸上此刻却变得坏坏的,故意歪解了她的意思,舔唇一笑,道:“我的能力是很强,妻主……要不要再试一下?” “饶了妻主吧……”蓝沐秋脸色发白,嘴唇微微轻颤,指责道:“你是真没把你家妻主当人看啊。” 云念初有些不满地攥紧了碗,望着那袅袅水雾环绕上升,低声道:“妻主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一天好几次也没有够,但现在你好几天来上几次都不愿。” 蓝沐秋一愣,夺过那药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随意地一擦朱唇,将药碗放在一旁,笑道:“后天我们就得出发了,是得好好交流一下,那念初先去帮我收拾东西好不好?完了之后,就做那件事。” 云念初没有想到此次她答应得那么干脆有力,立刻羞赧地红了玉脸,不免咬咬唇角,点了点头。 有的时候他也会反思是不是他被宠得太骄横又无法五天了,别人家的夫郎肯定不会像他这样的……毕竟这种事的快乐一向只属于女人,男子不被折磨得痛楚就已经是万般幸运了。 但他记着妻主曾经说过的,他也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男子也可以有……有欲.望。 这些倒是都被妻主矫正过去了,但最关键的是,他的确仍常常忧虑,怕妻主不愿意再做,是因为不喜欢他了。 所以明明偶尔他也累了,却仍会缠磨着妻主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妻主仍爱他似的。 看透了一切的蓝沐秋:“……” 第121章 脑补小达人 · 待云念初收拾完行礼, 蓝沐秋很自然地走过去拥住他,他的幽香传到她鼻子里,使她只感脚下飘飘然, 像踩了云彩一般。 四年了,她对他仍是当初那般情.动。 抓起他的手掌, 将之放在嘴边, 她仔仔细细地横扫过他手上的每一寸肌肤, 那样虔诚而小心。 感受到她鼻翼轻颤,热气儿喷薄到他的手上,云念初不免下意识地一缩, 随后又立刻停住,反而将手往她手心里塞得紧了些。 云念初轻轻颤动了下眼睫,轻轻俯身,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含情其中,唤她道:“妻主……” 刚唤完,蓝沐秋就松开了他的手,使他身子猛地一僵。 下一秒, 他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蓝沐秋抱紧她,用手捋着他的小后脑勺, 笑道:“都四年了,念初还认为我松开你,是因为不爱你吗?” 这话似乎有些别的暗示……云念初咬了一下唇,立刻红了脸, 小声道:“不是,妻主松开我, 永远都是为了更好地拥抱我。” “乖念初……”蓝沐秋帮他捋着鬓角垂下的发丝,眼眸潋滟,温柔得能渗出秋水来,轻声哄道:“妻主永远爱你,你永远不必为了证明我爱你,而去拼命做些将爱意外化的举动。” 云念初面红耳赤,点了点头,抿了抿唇,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蓝沐秋见他像小狗狗一样乖巧,顺着毛摸就能哄好,不免揉了揉他的脸。 自打好吃好喝伺候着他后,他的脸被养得肥嘟嘟,轻轻一碰,就颤乎乎地,很是可爱。 然后,下一秒蓝沐秋就不这么认为了。 只听他羞赧地攥紧了自己的裤腿,有些扭捏地道:“我承认往常是为了证明妻主喜欢我,可……可我今天是真的想要了……” 蓝沐秋:“……”救命救命救命 当事人蓝沐秋表示,她很后悔,她非常后悔。 她有理由怀疑,因为说了这么一番话,云念初是在报复她,所以要得更厉害了,一遍又一遍,使她的腿都软了。 后天时,伴随着皇帝御驾亲征,她和云念初并驾齐驱,骑在白马上,马儿一颠簸,堪称活受罪。 腿上又酸又痛,就像是少年时疾劲跑了三千米,然后第二天身子都是散架了似的,只要身子一动,腿部肌肉就像撕裂了开来,又疼又难耐。 不过,她猜想,云念初也不比她好到哪去,因为他时不时地偷瞄她,还会可怜巴巴地道:“妻主,念初疼……” 然而两人的亲亲我我,不免惹人注目。 别人都把夫郎孩子放在家里,唯有她把夫郎随身带着,不免引来众人的非议。 而她则理不直气也壮:怎么了?我夫郎是督察御史,京中的官员都跑去跟着陛下了,他只得随行检查你们有没有尽心尽力地献策啦。 众人:“……”你说啥就是啥吧。 多日行军,唯有晚上才能点燃炊火,钻进各自的帐内。 对于皇帝和蓝沐秋墨天鹄此类的官员,仍是一人一小围帐,防止其军事泄露。 临近冬日,蓝沐秋读着武澈白从男尊国寄来的书信,披着皮袄,缩着脚,盘腿坐着取暖。 云念初见了,不免吃醋,于是硬凑过去,将头拄到她的视野前挡住,不悦道:“妻主又看了什么?” “明知故问,”蓝沐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雪嫩肌肤,因为日夜兼程,出了热汗又不保养,竟然又变糙了,于是心疼地道:“你放心,我只惦记着你呢。” 云念初听到她明确的回答,立刻攥进了她的怀里,用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头,想要赶走她眉心的乌云。 可惜蓝沐秋紧皱眉头,他根本做不到。 他只得闷闷地叹了声气,从她怀里起来,跪坐起身,将她揽入了怀里,摸了摸她纤柔的发丝,缠绕在指尖,轻声道:“你是哥哥放在心尖上的人。” “我知道,”蓝沐秋努力往里缩了缩,小声地辩驳道:“我只是为局势忧虑罢了。” 云念初自然知道她的难处。 自打上次从武澈白那接到消息,基本就可以断定她们的信件被人截胡了。 要么是武澈白刻意使坏,写给他们错误的军事情报,故意混淆视听,才写了个男尊国还有一段时间举兵,实际上是想要杀她们个措手不及,要么是她们的信件已被篡改了。 她们自然更相信前者,毕竟当初和武澈白商量的就是,等蓝沐秋的毒完全解开,再哄骗了皇帝的信任,就动手,然后趁着找到机会逃之夭夭,毕竟武澈白恨的只是皇帝和一干众人而并非全部女尊国人。 多年的相处,武澈白爱女尊国的子民,不会那么嗜血如狂的。 后者就颇值得怀疑了,信件通过层层传递,谁知道会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呢。 蓝沐秋轻轻捻起信纸的边角,将它卷皱折起,放于手中把玩,无奈地笑道:“谁知道信里写的,是不是真的呢?” 云念初刚要开口,却被她抵住了唇角,只听她轻声笑道:“念初,你不必担心,妻主我冰雪聪明,你还是想想该怎样让我放松吧。” 这话说得违心,云念初不免噗嗤一笑,转而戳了戳她的腿,眉毛一挑,道:“怎么?妻主就不怕越放松越累?” 蓝沐秋笑了,转而小手一搂,抓紧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蛊惑道:“不,妻主早就想好应对策略了,怕你我累着,所以……我只要听听念初的那种声音就好了。” 云念初一愣,不免推了她一下,偏过头去,“你、你”地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羞赧地小声道:“可……没做那事,我怎么叫得出来啊?” 没等蓝沐秋回话,他立刻嘴角勾起,坏坏一笑,用手摩擦着她的朱唇,诱惑道:“我可是见识过的……妻主叫起来时的娇媚程度,可不亚于男子呢,要不……妻主为我叫一叫?” 没想到他竟会反客为主,蓝沐秋一愣,随后脸红了一片,不免也气得推了他一把,把他逗得笑了起来。 按照他的说法,女尊国的女子都习惯于掌控,所以不喜欢发出那种娇媚之声,她第一次发出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后来,他越听越上瘾,许多时候想要主动,也是因为他想听,只觉那是天籁之音,会让他格外面红耳赤,想要加速,让妻主只为他一人心动。 妻主那么美好的样子,那么为他沉沦于此的样子,他……他好喜欢。 可惜妻主并不是常常会发出这种声音,他觉得十分遗憾。 蓝沐秋:我不好意思发出这种声音,还特么不是因为每次那个时候,你都要痴痴地望着我,每次一叫,你还坏心眼地停住,然后观察我,让我脸面无存,羞到不敢出声。 见她满脸耐人寻味,云念初不免皱眉,哼了一声,呲牙咧嘴地道:“怎么?妻主觉得念初不配听是不是?” 蓝沐秋:“?”哇塞,厉害了厉害了,自家夫郎竟然升级成了脑补小达人! 第122章 体贴入微 · 见她面露苦色, 云念初狠狠地掐了她胳膊一把,哼哼唧唧的,顺手拿起手炉就向她砸去, 然后凶巴巴地叉起腰来。 蓝沐秋来不及躲避,只得偏了下身子, 手炉就恰好砸到了她的肩膀, 一声闷响, 痛得她赶紧用手摩擦了好久。 见她竟没有躲过,刹那间云念初头脑空白,连忙凑到她身边, 手忙脚乱地帮她揉搓,眼眶猝不及防地红了,还责怪地拍了她一下,道:“你怎么不知道躲?” 蓝沐秋拿起手炉,玩笑似地扔向他,笑道:“是你砸的我,我怎么敢躲?” 手炉啪地就砸到他的脑袋上,明明不疼,但他还是捂住了头, 像怕她再打似的,立刻抽了抽鼻子, 道:“妻主坏……不喜欢妻主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喜欢哼唧呀?”蓝沐秋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头,眼神露出疑惑的光, 道:“我记得当初你挺男人的呀。” 这话倒让云念初有些不悦,什么嘛, 竟然说他不男人! 他不免想到女尊国里最有男人味的男人是众人心中的模样:娇娆妩媚,身材姣好,擅用媚术,很会勾女人的心。 难不成,妻主是在说他腰肢不够柔软,也不会撒娇,皮肤更是松弛了?! 霎时,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免凶凶地吼道:“对,我就是没有男人味,不是嫌弃我吗?那你今天继续在下面好了,哼!” 蓝沐秋一愣,呆呆如傻头鱼,哀嚎道:“你至于这么报复我吗?我就说了句你不男人,你就一定要证明给我看你很男人?” 云念初一愣,呆呆如腼腆兔,羞涩道:“你说的男人味,是……是让我在上面?”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妻主竟然喜欢男人在上面? 蓝沐秋猛然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于是立刻红了脸颊,结巴道:“唔,我说的“挺男人”的意思是……男人应该值得依靠嘛。” “这还差不多,”云念初哼唧了声,叉起腰来,眼中自信满满,道:“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觉得我不男人,我最男人,最柔软可爱了。” 蓝沐秋:“……”三十三岁的狗男人,装什么装? 而对她的想法浑然不知的云念初仍喋喋不休地哼唧道:“而且我腰肢最软了,而且……”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猛地瞪起眼睛,揪起她的衣领,凶凶地道:“等下,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值得你的依靠?” 没等蓝沐秋解释,他已然欺压了上去,不住地用着唇撞击着她的嘴角,开始了掠夺,蹙眉道:“好,那我倒是要看看,等你倚靠在我的肩膀上时,你依不依靠我?!” 蓝沐秋:“……”转弯抹角千百遍,最终总能绕回这里,也是绝了。 **** 几月行军,跨过崎岖山岭,趟过大江大河,有时走官路,有时走小道,有时去地方官员那借宿一宿,有时搭上帐篷,一钻进去,就算是一晚上。 蓝沐秋真的无比怀疑,难道皇帝是来旅游的吗?成天也不着急,到了晚上,就领着她们就混个地方住,然后像在京都一样,由探子密报向各个接壤的城池发出各项任务,一切井然有序,就好像她在不在京城,都是一样的。 几月奔波,终于到了边境,边境战火纷飞,黄沙遍野,血流千里,流民四起,怨声载道,让人胆寒。 边境彻骨的冷,蓝沐秋和云念初早就见识过了,倒能勉强接受,然而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这里的穷山恶水让她们心惊胆颤,加上水土不服,血腥味浓厚,又吃不好穿不好,许多人一病不起,哀声连连。 皇帝年老,身子病弱,也是咳嗽不断,但到了边境的第一天,仍身穿熠熠铠甲,手执寒冷霜剑,在浓烟四起的城门前站立,睥睨众人。 她对众位官员下令道:“明日议会,望诸位早到。战时无病弱之说,诸位必要时,包括我,都得以身殉国。今天望诸位早些歇息,散会。” 说完,众人四散,钻进了各自围帐。 蓝沐秋哈着气儿,端着刚讨要来的马汤,递给了云念初,笑道:“念初,皇帝下令将瘦马宰了,分给官员汤食,以资鼓励。难得沾到荤腥,我特意给你讨了一碗。” 天气使人的手都皴裂起来,云念初心疼地看了一眼她皱皮的手,叹了声气,然而哈气儿迅速凝结成了水雾,氤氲上升,凝结成了冰晶。 他接过那碗汤,感到手有些暖了,心里头才踏实一点,他倒是无甚所谓,但他怕妻主会累,会勾起往日回忆。 蓝沐秋见他叹气,以为是他猜到了,于是虚虚地将眼睛看向别处,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我吃过了。” 云念初心里揣着事情,便没有发觉她在扯谎,于是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就停了下来。 他颤了颤纤柔的睫毛,道:“病弱无用的马,会被抛弃,然后被他人拆之入腹。皇帝是在提醒我们,和马同理的,是我们这群人。” 蓝沐秋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中不容质疑,斩钉截铁地道:“我们不是被他人差使的马,更不是病弱的马,我们是堂堂正正的人……纵为乱世,又能如何?!” 云念初抬头仰视着她,突然想到她已经不是当初被人按在砧板上仍不知的傻乎乎鱼儿了,她已洗尽铅华,成为了坚定不移的真正女人,可以为他裆下凄风苦雨。 想到此,他将双手握紧碗沿,喉咙微动,将碗中的汤汤水水和马肉一饮而尽,仰脖仅仅嚼了几口,就大口咽了下去。 放下碗,他抱紧蓝沐秋的脖颈,看着碗因被剧烈撇下后如陀螺般转圈开来,听着碗发出的悦耳清脆瓷器碾磨响声,语气愈发温柔,道:“妻主,我相信你。” 而此刻,蓝沐秋的眼睛却仍直勾勾地盯着那空碗,心都在滴血。 呜呜呜,能给她留一口吗?为什么不能慢慢品,突然就一口闷了,是觉得干粮太好吃了吗,所以吃顿好的反而不习惯了吗? 感到她身体僵硬,云念初只觉真是反常,于是觑起眼睛,抬头望向她馋意满满的眼眸,疑惑地道:“你没吃?” 蓝沐秋咬紧牙关,然后憋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摆了摆手,坚定地道:“怎么会?我当然吃了!” 云念初显然不信,正要质问他,门口却传来官兵来报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夜中。 没有多想,蓝沐秋连忙道:“请进!” 心下终于安定了下来,她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这官兵来得真及时,否则她的谎言就被戳穿了。 蓝沐秋感激地看向门口,只见端着马汤的士兵进来,对蓝沐秋二人拱手施礼,笑道:“大人,陛下特地嘱托我再给你二人送一碗。按理说该是一帐内只能领一碗,但你们是二人,自然该再领一碗,好能二人都能享用。” 蓝沐秋:“……”你还真是……体贴入微啊? 第123章 你可真是活祖宗 · 二人望着那马汤, 无言静默,尴尬之情渐渐溢满了整间围帐。 最终,蓝沐秋咳嗽了几声, 起身后将士兵手中的碗拿了过去,而后装作无意地对士兵道:“哎呀, 你们记错了, 其实我已经喝了, 但来都来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不用再担心了。” 而后, 她立刻连抓带拽地将一脸懵逼的士兵拽出了老远,然后一挥手,赶紧眼不见为净让他走。 尴尬地回到账中,只见云念初正坐在羊毛毯子上,转着黑漆漆的水润眸子望着她,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 她不免一笑,过去勾起他的下巴,望着那流畅的下颚,刻意压低了声音, 道:“念初在等我?” 云念初反手攥紧她的纤纤素手,笑道:“是在等你……等你交代一下, 刚才是怎么回事。” 蓝沐秋攒手成拳,抵住嘴角,刻意咳嗽了几声,看他立刻紧张地起身过去, 才勉强停住,道:“念初, 边境严寒,一吸气儿肺里就冷,你我该去床上暖暖的。” 一听“床上”,云念初可是什么都懂了,咬唇看向她,气得哼了一声,道:“你分明只是不想被唠叨而已。” 顿了顿,他主动褪去鞋袜,钻到了被子里,有些别扭地道:“妻主去端铜盆给我吧,我不想动了。” 蓝沐秋撇撇嘴,嘟囔道:“你可真是活祖宗呀。” 嘴上嫌弃,但她还是立刻去取了洗脸盆和洗脚盆,打了水,屁颠颠地跑了过去,拿了洗漱用具递到了云念初身边。 他洗了脸,拿着牙刷,迷迷糊糊地刷着,蓝沐秋就在他旁边给他揉着肩,关切地道:“肩膀还痛不痛,旧伤有没有复发?” 云念初将沫沫吐到了地上的盆里,摇了摇头。 蓝沐秋咬牙切齿地将盆一踢,看盆里水花一颤,无奈道:“这是用来洗脚的,怎么往这里吐?” 云念初却更加理直气壮,哼了一声,道:“那你叫我吐脸盆里?” “怎么这么懒,起来刷,”蓝沐秋撇撇嘴,道:“吐盆里脏死啦。” 嘴上坚决,她手上倒很诚实,心疼地给云念初掖了掖被子,只快把他裹成了一个粽子。 云念初哼哼唧唧的,摇头晃脑,洗漱完了,立刻一股脑地躺了下来,缩起脚,将被子沿角压在脚下,防止进风。 而蓝沐秋则去倒了水,去外面收拾去了,待洗漱完了,她就钻回了被子里,抱紧了云念初。 黑夜寂静,云念初感受到她钻了进来,冷气儿袭进被子,立刻转过身抱紧了她,给她搓着冰冷的手脚。 蓝沐秋感受到暖暖的一团钻进她的怀里,还拼命想帮她暖身子,于是轻叹了一声,道:“念初,跟着我,你受苦了。” 云念初身子一僵,随后柔软下来,用下巴蹭着她的脸颊,轻声道:“跟着妻主,就算是明天死去,今日也是值得的。” 寒风呼啸,吹动围帐,似鬼魅在夜中叫喊,而后,浓重的啜泣声淹没了整个围帐,伴随着月牙渗出的寒气,将空气出的寒冷一齐呛进人的肺部。 蓝沐秋哭了。 想到从前在边塞风霜,云念初陪着她,以至于肩膀的伤都犯了,但还尽力不让她知道,日日忍着钻心的疼痛,于是哽咽道:“我不想让你受苦的。” “妻主,”云念初用食指拭去她的眼泪,坚定不移地道:“是我自愿来的。” 两人无言,紧紧相拥,是黑夜中的唯一温暖。 次日,队伍进入城中,此城战况焦灼,两国双方来回拉扯,男尊国久攻不下,女尊国坚守难耐。 城中,府邸内,众人面色凝重。 皇帝坐北朝南,对着落座于南方的诸位大臣道:“诸位爱卿,女尊国的生死存亡时刻到了。男尊国由叛将武澈白统领,你们有何好办法吗?” 在她们到了边境前,女尊国已经连连失去了无数座城池。 寒风呼啸,外面嘶吼声遍野,将士整装待发,听闻皇帝来此,精神大振,纷纷以命相搏,奈何双方因着皇帝的到来,都将重兵放入了这里,男尊国想要生擒皇帝,女尊国拼命想要保护住皇帝,就此冲突愈甚。 众人闻冽冽风声,无不胆寒,纷纷低下头去。 而墨天鹄咳请一声,默默起身出列,拱手答道:“陛下,臣以为女尊国此举来犯,在于叛将武澈白使男尊国人士气大增。听闻蓝丞相和武澈白曾私下有些交情,兴许可以由她去谈判劝导。” 蓝沐秋心里冷哼,只叹他这招出得真是好得不行,若她去谈判,成功则就证明了武澈白与她勾勾连连,若是不成功,就仿佛是她的罪过,没有完成军令一般。 似乎怎么选,都是错处。 见众人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蓝沐秋默默起身出列,朗声道:“臣早与这种孽臣贼子断了联系,我心中朗朗如月,倒不知我和他仍有私交是如何体现的。” 顿了顿,她刚嘲讽完墨天鹄,话锋一转,就道:“臣愿意以身试险,自愿成为棋子,被捆绑起来,陛下再把臣当成人质威胁武澈白。若是他因为我同意谈判,那么可见人性犹存,臣愿前往。若是他不同意谈判,恐怕只能另寻他径,可见其道德泯灭,狼子野心。” 见她将问题巧妙地推了回来,分明在向众人表示战况不是可由她可控制的,皇帝便对她赞许地点点头,道:“爱卿一片苦心,真是值得众人学习效仿。我看此计可行,就由墨丞相去做此事吧,请记住,务必要保证蓝爱卿的安全。” 蓝沐秋点点头,道:“臣领旨。” 说罢,她默默退回了队列。 若是没成功,自然她洗脱了通敌卖国的嫌疑,若是她往后回到女尊国,也好能有一袭生路,若是成功了,自然算是立了大功,旁人自是说不出什么的。 随后,皇帝又派遣了各个武将去镇守不同方位,便道:“诸位爱卿早回吧,明日还需看场大戏。” 众人马上要离开时,蓝沐秋却又蓦地道:“陛下,臣以为,两国重军安置于此,意味着男尊国其它城池人手空虚,若是我们派一路军队抄小道而行,袭击其后方,那么将夺回许多城池,也好能振兴士气。” 此话一出,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无不交头接耳。 如果这里失去了士兵,意味着镇守愈发困难,偏偏皇帝在此,若是男尊国人此行大举来犯,那么后果将不可思量。 而且,许多镇守沙场的武将眉毛一凛,怒气冲冲地斥责蓝沐秋身为文臣,不该掺和军后之事,众人将焦点无不放在了皇帝身上。 而皇帝微微一笑,用指节扣响着桌案,砰砰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刹那间,屋内静默,众人无不抿唇,垂首而视。 墨天鹄默默出列,拱手道:“臣不同意蓝爱卿的看法。” 蓝沐秋针锋相对,拱手道:“臣愿下军令状。” “臣也愿。” 如针尖对麦芒,两人的声音同时发出,众人默默垂下头,默默看这场好戏。 皇帝默默点头,笑道:“墨爱卿,你可知你再错一次,纵使朕再偏爱你,你也难逃一劫了?” 墨天鹄只将头压得再低,默默道:“臣知道。” “好,”皇帝点了点头,道:“朕愿再相信你一次。” 众人心里的石头默默坠地,才纷纷告辞,而蓝沐秋却也不恼,只默默走出了房内。 若是她猜对了,众人仍会记得她的功劳,若是错了,这种后果她可承担不起,所以皇帝仍如此决断,倒也没错。 默默回去,发现云念初正缩在被子里瑟缩着,见她来了,才勉强探出个小脑袋。 云念初将被子掀开,以眼神示意她快进来,蓝沐秋立刻听从,钻了进去,感到他整个身子立刻缠住了她,给她暖身身子。 云念初哼哼唧唧地搂紧她的脖颈,道:“妻主,怎么样了?” 蓝沐秋感受到他因为抱紧了她,而冻得汗毛竖立,不免心疼地亲了他一口,道:“我提议该分配兵力,袭击其它城池,被皇帝给否决了。” 云念初搂她更紧,只将整个腿都缠磨了上去,道:“哼,那群老狐狸。不过此举也倒是很有意思,这样就可以监测武澈白将军发给你的消息是否有误了。” “念初真是与我心有灵犀,”蓝沐秋点了点头,感受到他柔软的发丝在蹭着她的脖颈,不免笑了下,用脸去触碰,笑道:“明明没告诉过你,你竟能猜到。” 前阵子武澈白派人给她信件,上头写了他将大举进兵皇帝所在城池,但蓝沐秋却觉得不对劲,毕竟有更好的法子可以偷偷袭击,于是她怀疑是男尊国人早就动过手脚了,今日上朝提出此举,无疑也是在试探和提醒,皇帝默默也会有所准备和行动的。 而云念初则咬了咬她的耳朵,吃醋不已,哼唧道:“我胳膊疼。” 果然,蓝沐秋立刻缓过神来,紧张到不行,立刻就想起身检查他的肩膀,急切地道:“怎么弄的?不是叫你钻被子里,别冻着了吗?是账内炭火不够吗?明日我再给你进,你可千万注意着。” 云念初只将自己裹得更紧,呲牙咧嘴,凶了她一下,道:“是因为你又想着别的男人了,我不高兴,所以旧伤复发了。” 蓝沐秋:“?” 心中生气他的欺骗,正欲发作,转念一想,遂眼波一转,正色道:“念初,明天我们又可以玩捆绑play了。” 云念初:“?” 第124章 才发现你是个戏精男 · 云念初一愣, 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然后一团可疑的晕红绽开在脸颊上,翻过身去凶道:“你想报复我?哼, 就算绑,也得绑你啊!” 蓝沐秋气得一脚踢到他的屁股上, 哈哈大笑, 道:“你想歪了吧你!” 哼了一声, 她接着道:“是因为我要成为威胁武澈白的人质啦。” 云念初气恼更甚,翻过身来,动作之大, 只把被子弄进了许多凉气,凶道:“你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眯了眯眼睛,他的吃醋之意更甚,只狠狠拧了蓝沐秋一下,凶道:“你说,以前你对他又做过什么没有?!” 蓝沐秋翻了个白眼,吃痛地摸着自己被掐到红肿起来的胳膊,哼道:“没干过任何事!我都没亲过他的脸!” 云念初更气了,将拳头抡圆了就往她身前打, 纵使没有使劲,但打得蓝沐秋仍有些不悦, 于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她身上肉最多的部分,正色道:“念初,摸这里。” 云念初:“?” “老色批!”他大吼着, 纵使被攥住了手,仍伸出了jiojio, 一下又一下地踹着蓝沐秋,凶道:“你用这招哄了不少男子吧?!” 蓝沐秋无奈地用腿钳制住他挣扎的双腿,无奈一笑,道:“就色批这个词你还跟我学的呢!凶什么凶?!呦呦呦,那你不想碰,就算了。” 随后,她努力把他的手往下滑动,但无论怎样巴拉,他的手都像粘了胶皮一般,死死地粘在上面。 这下她更理直气壮了,拍了一下他的手,啧了一声,道:“你看你看,色批的是谁?!” 云念初转而缩进了她的身子里,不说话了,默默将自己的腿钳制住了她,咽了咽口水。 自打历经沧桑与千难万险,她们二人已经练就了新的能力,无论明天发生什么,都会足够珍惜今天,及时行乐。 次日,府邸内,墨天鹄指使着众人捆绑着蓝沐秋。 而蓝沐秋则一脸凌乱地看着坐在一旁的云念初,而云念初则面上笑嘻嘻,一挑眉毛,对手下人道:“你们捆紧点,否则我就得上书禀报你们办事不力了。” 捆绑着蓝沐秋的几个人手上一顿,心里为蓝丞相默哀两秒,心想这是国仇家恨,势必该捆紧些,而且……还莫名加了家庭矛盾,一看云念初才是凶悍的那个,该听他的。 于是,手上用力,蓝沐秋只觉得自己快被捆绑得憋死了。 “慢着!” 一声阻喝传来,蓝沐秋面带感激地看着云念初,心想夫郎终于有点良心了,于是充满爱意地看向他。 然后,只见云念初慢悠悠地走过来,夺过那麻绳,给那几位手下指导道:“看见没,得这样,更紧些才行。” 说罢,他狠狠地一拉扯绳子,痛得蓝沐秋呜咽了一声。 该死该死,公报私仇的狗男人!!! 不止如此,云念初还一jio飞踹到她的屁股上,凶巴巴地道:“为国效力,哭什么哭?!” 蓝沐秋瞬间噤了声,只眼神偷偷带着不甘心与不服。 她昨晚不就是用力了一点点吗?还不是因为云念初缠磨得狠了,非要又哭又作妖又闹人,为了赶紧平息他的矫情病,肯定是要先把他弄得没有力气再说啦。 这能怪她?她表示自己很无辜! 看透了她的想法,云念初也狠狠地一瞪她,眼神示意:你确定只是力气大了一点点?! 看着二人诡异的相处模式,墨天鹄苦笑了声,随后恢复了儒雅随和的模样,笑道:“我记着你从前是坚决不让别人碰你的。” 这话说得突兀诡异,说得好像他两人认识一般,蓝沐秋脸色一白,生怕他再吐露出她俩从前认识的事儿来。 那样的话……云念初还不得借题发挥,然后开始又作又闹,然后活活把自己气死。 看她脸色突变,云念初僵硬着脖颈,手上一哆嗦,手上的绳子就滑落了下来,转头看向墨天鹄,望见他苍白如纸的脸,只觉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所以,墨天鹄变着法地不放过妻主,是因为妻主和他为旧相识? 啊,气死他了!什么渣人! 心下气恼,他直接转过头看向蓝沐秋,用指尖强迫蓝沐秋抬起头来,冷声道:“妻主,我好看还是别人好看?” 他没有说“别人”是谁,但蓝沐秋却是极懂,立刻绯红了脸颊,结巴道:“你、你最好看。” 怕他仍不依不饶,蓝沐秋可顾不得别人怎么想,立刻哄道:“念初,你最好了,我心里只惦着你。” 墨天鹄眼睑一颤,眸子迅速地暗淡下去,喃喃道:“我记得你从前很腼腆,不肯说这些情话的……是因为女人遇上了喜爱的人,就会如此吗?” 那么为何,他曾问过陛下,陛下却只是嗤笑一声,道他无聊呢。 蓝沐秋:“?”论遇上两个公报私仇的男人怎么办? 于是,她颤声道:“大哥,你别搞我好不好?前世我可没对你说过别的做过别的!” 云念初:“!” 很好,他更生气了,妻主竟然和这人前世有缘,今生又再见了…… 于是,他呜咽着道:“所以,你是因为爱而不得,心里憋闷,所以昨晚才要了我一遍又一遍的?呜呜呜,亏我还尽力侍奉你,生怕扫了你的兴致,以为你是喜欢我才这样的。” 此话一出,无论是墨天鹄还是那几个捆绑的下属,都不免斜着眼震惊地看着蓝沐秋,那眼神明晃晃地说“原来蓝丞相是个渣女”。 蓝沐秋简直要气到七窍生烟,蹙眉凶道:“你胡说什么?!” 明明是他昨晚非要一遍又一遍的,结果今早却说怕扫了她的兴致?装,狗男人继续装,从前怎么没发现他竟是个戏精! 然后,蓝沐秋眸中散射出可怜巴巴的水光,对准屋内的众人,试图拉取同情票,果然一阵冷风吹过,屋内的人见她眸中含泪,不免有所动容。 于是,众人看着她的目光更鄙视了。 就好像在看一个强迫上了年龄的夫郎委身、一遍遍要也要不够的渣女一般。 “云念初!”蓝沐秋不免咬紧牙关,气得直哆嗦,道:“我饶不了你!” 而云念初显然不怕,径直翻了个白眼,叉着腰腰,然后手上攥紧绳子,狠狠一拉。 然后,蓝沐秋响起了哀嚎:“疼!” 没等云念初继续闹人,门口却已来人传报:“大人们准备的如何了?武澈白将军已经在门外叫阵了,陛下在催了。” 云念初只得撇撇嘴,颇不乐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提溜起蓝沐秋来,同墨天鹄一起走到了高台之上,皇帝却早已在等了。 城门下,武澈白骑着白色高马,英姿勃发,血染战盔,眸中亦充满了阴沉可怖。 想必,武澈白已经知道了她已经被绑住作为要挟的事情了。 一定是皇帝要求与他谈和,他才会来的。 皇帝坐镇于高台之上,发号指令道:“武将军,若您还珍重蓝沐秋,请快束手就擒。” 身下马儿嘶鸣,武澈白一手攥紧缰绳,一手,攥紧弓箭,轻哼一声,道:“我与她并无关系,倒是你们,历来残害忠臣,良臣名将向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诸位倒得好好想想。” 话毕,武澈白拉弓追准皇帝的方向,拉弓而射,咻的一声,箭矢划破天空,径直朝皇帝的那边射去。 根据皇帝的站位来看,分明是射不到的,但羞辱意味明显,旁边站立的武将见皇帝面色凝重,立刻皱眉下令道:“射!” 隐遁于瞭望台之下的射手突起,箭雨如飞,纷纷朝武澈白射去。 在一旁观战的云念初都急得身子一仄歪,却被蓝沐秋暗中抓紧了双手,含笑冲他摇了摇头。 果然,只见武澈白立刻隐遁于护甲盾牌之后,男尊国的士兵排成一列,阻挡着箭雨。 待武澈白方撤出地界,诸位大臣小将的仍在愤愤不平。 而这还不算完,一个探子喘着粗气跑了过来,道:“报——!距离此城五百里开外的冰城已被突袭攻下,众将士伤亡惨重!” 此话一出,诸位皆惊,纷纷望向蓝沐秋,没想到她的猜想竟是真的。 没等众人有所表示,皇帝已经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冷声道:“众位随我去府邸商量对策。” 众人不敢忤逆,只偷偷看着正在被解绑的蓝沐秋,默默在心底里嘀咕墨天鹄摊上了大事,然后跟皇帝一齐离开了。 云念初一边儿给她松绑,一边儿小声道:“妻主,您猜对了。” 蓝沐秋则点了点头,笑道:“男尊国人倒也有点儿伎俩,特意让澈弟来此,以混淆视听,让我们以为重兵在此,但其实他们早已调遣部队走了,此次猜对,误打误撞罢了。澈弟寄给我们的信件,有时被篡改,有时不被篡改,分明他们也信不过澈弟。” 见云念初抿唇不言,她只当他没有捋过来逻辑关系,便笑道:“从今往后,一切获得的信息,恐怕都是真假难辨的,需要你我二人谨慎处理。” 云念初则红了眼眶,手指拧巴着绳结,小声道:“你干嘛叫他澈弟,叫得那么亲密,好像他才是你的夫郎似的。而且你今天和墨天鹄又是怎么回事?妻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第125章 日常当工具人 · 听云念初竟然这样问, 蓝沐秋不免皱眉,推了推他的身子,无奈地道:“你竟然这样想, 可真是让妻主失望。” 云念初恍然,用手拨弄着绳结, 垂下头去, 眼神好像一只被欺辱了的麋鹿, 他小声道:“你就不能宠宠我,说告诉我你爱我吗?” 蓝沐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装不了严肃的模样, 一把扯过他手上的绳子,边拉动绳子边觑起眼睛,贴紧他的耳朵,道:“我倒是愿意等把你捆起来,到时候你求我时,我就说爱你……” 云念初瞬间将憋出的泪花收了回去,锤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拉起她的手,与她往府邸内走去。 推开府邸的门, 二人才尴尬地发现,众人都在等她俩。 她俩连忙轻咳一声, 尴尬地用手捂住嘴巴,连忙跑入队列之中,然后落座。 然而,她俩屁股还没坐热, 只听皇帝对蓝沐秋道:“蓝爱卿,方才我们在商议与男尊国方谈判休战的最佳人选, 众人觉得非你莫属。” 蓝沐秋:“?”把我当工具人使上瘾了是吧? 没等她拒绝,墨天鹄就接口道:“蓝丞相心系苍生,忧国忧民,臣属实羞愧,的确自愧不如。” 蓝沐秋咬咬牙,心想就你了,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起身施礼,道:“臣私下以为,以墨丞相的聪明才智,更擅谈判。”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皇帝却直接大手一挥,笑道:“依我看,还是蓝丞相更适合些。一来,你与武澈白为旧相识,也熟知他的脾性,或许可以劝他弃明投暗,二来,墨天鹄乃待罪之身,除此之外,的确再无合适人选,三来,你若是能劝的动武澈白,也可以探探男尊国的口风。” 这话倒让蓝沐秋一愣,连忙看向墨天鹄那涨永远苍白如纸、挂着浅笑的脸,她总感觉,墨天鹄被皇帝pua了,所以才自愿拱手让出权力而已。 她能猜到的事情,不信墨狗猜不到。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毒还没解,何必挣扎,于是点点头,拱手道:“臣领旨。” 云念初在旁边心里不是滋味,攥紧了袖子,而后又迅速松开,生怕她察觉到,让她为难。 皇帝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督察御史随行,免得蓝爱卿情思萌发,不好收场。” 尽管边境空气中都弥散着血腥味与躁动,可云念初却只觉美妙极了,恨不得跳起来拥抱蓝沐秋,但还是面上不动,默默起身施礼,道:“臣领旨。” 皇帝横扫众人,而后起身,刷地拔出佩剑,猛地一砍,旁边的桌案便被削去了一角,只听她冷声道:“我势与男尊国人斗到底,如有人敢搅乱局势,别有用心,形同此桌!” 说罢,皇帝手执佩剑,盔甲雪寒,紧密鳞片相撞发出悦耳响声,她默默起身,离开了房间。 随后,众人像松懈了一口气般,纷纷交头接耳,向蓝沐秋祝愿此去平安。 而蓝沐秋只揉了揉肿胀的眉心,而后安然等待派她去议和的那一天到来。 反正有云念初相陪,其实她什么都不怕。 后日,她和云念初就坐了马车,在众多随从的跟随下,开始朝男尊国赶去。 路上,她细细琢磨,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只得对云念初低声道:“念初,墨天鹄因为两次误判局势,已经被革了丞相一职,甚至被收押调查了,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 云念初摇了摇头,攥紧了缰绳,眸中疑虑更甚,低声道:“比起好奇他,我倒更好奇皇帝在想什么。为什么她不趁着墨天鹄年少低微时,给他下毒药,以此来控制他?” 若是不敢给武澈白等人下药倒还好说,毕竟皇帝登基时,武家便已家大业大,若是不能连根拔起,贸然行动的话,则会造成武家造反反扑,但墨天鹄明明和蓝沐秋一样,是被扶持起来的,为何不提早就对他动手? 二人不言,行军几日,终于到了男尊国城墙前,男尊国出来使臣,将她和云念初的双眼蒙住,以防止她偷窥城内,随后领她二人进入了武澈白的房内。 摘下眼罩,只见房内氤氲蒸汽徐徐上升,账内香气萦绕,纹玉鎏金的屏障后,娇媚之声徐徐如水,潺潺流出,混杂着低低的男子嘶吼声。 蓝沐秋与云念初都并非稚童,自然明白那声音是怎么回事,旁边的侍从有些紧张地望着他二人,不免汗流浃背。 这……这……武将军明明说了一会儿就完事,怎么还没…… 没等蓝沐秋二人说话,只听武澈白的声线悠悠从账内飘散出来:“伶儿,为何又止步于此?” 蓝沐秋揉了揉肿胀的眼眶,刚要开口,却被云念初攥住了手腕,冲他摇了摇头,而后他朗声开口道:“将军,是我。我的妻主日夜兼程,先去休息了,特派我前来与你商讨,一会儿,她将来此。” 此话一出,很明显地感到床上的响声隐没了下,而后他低声道:“好,你等一下我。” 屏障后水流潺潺,似在清洗,一盏茶的时间后,他怀里搂抱着个娇滴滴的女子走了出来,他的胸襟半开半合,似能见大好春光。 看见云念初和蓝沐秋都在,武澈白清朗的声线又漏了出来,笑道:“秋姐姐,你来了?她是我的夫人,你来看看。” 蓝沐秋看了看那眼神躲闪的女子,眼眸幽深,而后笑道:“果真是娇嫩欲滴啊,澈弟好福气。” 武澈白腼腆一笑,而后俯身对矮了他大半头的女子低声道:“你先出去吧,我而后再去找你。” 女子前脚刚出门,后脚伶月就跨进了屋子,见蓝沐秋三人都在,于是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武澈白见到他,倒是脸色白了几分。 没等他说话,武澈白就笑着接道:“伶儿,我已经与你说过了,我不喜欢男子,否则,我定是要娶了你的。” 伶月不言,苍白的脸上猛地如电闪雷鸣一般闪过阴影,他猛地上前,抡圆了手掌就向武澈白打去。 第126章 谈点正事 · 武澈白倒也不躲, 啪的一声巴掌脆响响声,就响彻了空房间。 见此场面突变,如暴风骤变, 云念初则一挑眉毛,好笑地看向蓝沐秋, 而蓝沐秋则表情淡淡的, 似乎与她无关。 不, 仔细看来,蓝沐秋的眸中还含着一丝愠怒,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憎恶与可惜, 看向武澈白。 云念初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他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不也很好么?何必惆怅。” 蓝沐秋点了点头,随后散尽眼中阴霾,笑道:“好了诸位,毕竟我俩是使臣,总该谈谈正事的。” 说罢,其余三人的面色和缓了些,然后命人放置桌子, 端上美味佳肴,一堆大盘的菜品被端了上来, 就像是铁锅乱炖的那种大锅菜。 四人落座,唯有云念初面色僵硬。 女尊国向来都是小蝶小份餐食,断不会有这种大盘菜出现的,如果有, 多半也是用于招待客人,数量上也是极多的, 只是为了观赏性罢了。 如若不是如此,将被认为失了礼数。 见他神情异常,伶月立刻拿起他面前的碗筷,将大盘中的鸡块和粉丝夹了出来,放在他的碗里,而后对门口的小斯笑着指了指碗筷。 待小斯又添了双碗筷后,伶月立刻掏出怀中的小本本与笔,迅速地写道:“是我不好,没有提前准备好这些,断不是故意的,男尊国多处北方,胡子拉碴的,都是一群糙汉子,真是不注重保养。” 写完,他突然手僵住了,蓝沐秋和云念初的目光转移到了武澈白脸上。 只见他的下巴上,连带着许多胡渣,像是多日未刮了,而嘴唇干裂起皮,脸颊上亦是粗糙而坑洼,痘印满满,似是清洁不佳,而那双眼眸,亦是晃神间显得阴沉冰冷,见众人看他,他的眼神才恢复了温润和煦的模样。 但仍与过去澄澈到一尘不染的眸子相去甚远。 他抿了抿唇,摸着下巴上的胡渣笑道:“入乡随俗罢了,战况焦灼,来不及管顾这些。” 伶月心直口快地含糊道:“是啊,来不及管这些,倒有空睡别的美女呢。” 武澈白脸色一沉,冷声道:“难不成睡你?!” 伶月涨红了脸没有再回话,只默默咬紧牙关,低下头去。 反倒是蓝沐秋皱了下眉,道:“他陪你出生入死,你就这种态度?闭嘴!” 武澈白脸色愈发难看,额头上的碎发遮住眼睑,随风吹动,阴影显得斑驳陆离,低声道:“好。” 云念初立刻缓和了下来,笑道:“将军似乎成长了,的确,有些事情,没必要看得那么重要。” 这话中隐隐暗指武澈白受辱一事,武澈白听出他语气中的关怀善意,于是点头舒缓一笑。 蓝沐秋也笑了笑,道:“望澈弟早日放下,放不下的话,难捱的是自己。” 听到这话,武澈白却突然暴起,道:“你劝我放下?一开始你怎样说的?嗯?让我在这里,你去骗去皇帝信任,然后刺杀了她,然后呢,你完成了吗?!” 蓝沐秋不言,只见武澈白骂着,嘴型轻颤,微微一张一合,似在暗示。 这房间还有其他人在监听,怪不得他要模仿这副沉溺风月之模样,蓝沐秋和云念初心下了然,连忙拍了拍他的手,装作怒道:“你我既然各为其主,又何必多言!” 于是,说着说着,三人互骂了起来,反倒是伶月抿唇不发一言,只是闷闷地夹菜吃。 武澈白见状,上前一掀开桌子,冷声骂道:“你就知道吃!昔日好友沦为敌人,你心疼了不是?但敌友关系,孰轻孰重,你自该明白!” 一边说着,他一边默默走到屏障前的架子旁,上面挂着一张男尊国与女尊国局势的缩略图,默默用手指扣动上面的地图一角,仅是一瞬,随后将手放下。 那一瞬,伶月想要说些什么,武澈白却猛地上前,一拳打到他的鼻梁骨上,将他击倒在地,凶狠地道:“你记住,纵你为我的至亲好友,原则问题,也不该犯错!” 这拳又迅疾又猛烈,仅是一拳,伶月的口鼻就已鲜血涔涔,这一幕不免使得云念初面色突变,一个健步冲了上去,而后拽住了武澈白的胳膊,将他强制拉开了。 蓝沐秋亦是第一反应挡住了伶月,穿过他的胳肢窝将他扶起,搂住他的腰,防止他滑落下去。 云念初趁机狠狠地拧了一把武澈白的胳膊,对他吹下巴瞪眼,示意他不该为了迷惑监视人物,就对伶月下如此重的手。 而武澈白则丝毫没有注意到云念初的反应,反而立刻冲上前去,将伶月从蓝沐秋怀里夺了过来,阴冷的眸撇着伶月,低声幽幽道:“自打我拒绝了你,你就一直拒绝我的触碰,怎么,别人碰得了你,我就碰不得你?” 说罢,他的手掌摊开,一把掠过伶月的腰腹。 被掠过之处,升起酥麻的感受,好似有蚂蚁在啃咬,使伶月难以忍受,呜咽了一声,像是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直接哭了出来,如惊慌的小孩,直接躲到了蓝沐秋身后。 蓝沐秋不免皱眉,心下不悦,对着武澈白近乎咆哮地吼道:“你有病吗?两国之间谈不拢也就罢了,何必伤及无辜,他妈的,老子最瞧不上的就是你这种人。” 武澈白冷笑一声,发泄似地随脚一踢地上的碎屑,砰的一声闷响,碎屑随后被踢到门上,发出剧烈响动。 汤汤水水从被食材中溅落,像是凌锐的刀剑割开了空气,而后又迅速渗透到了地上,晕散开来。 武澈白冷声笑道:“男尊国势必会永恒取胜,我与皇帝之仇不共戴天,不必为之请愿,你我恩情一刀两断,永不和解。送客!” 蓝沐秋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冷声笑道:“随你啊。” 随后,她攥起云念初的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门口,接应之人垂手而立,不敢与之对视,只见她面色冷峻,就明白此番谈和失败了,于是也不多言,默默给她戴上黑色棉布眼罩,就送她回了女尊国。 舟车劳顿,终于回到女尊国时,她们二人已是黑眼圈浓重,甚至来不及梳妆洗漱,就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勉强到大半夜,蓝沐秋才从床上爬起来,一抬眼,就发现月光朗朗,云念初身着一袭白衣,正端着滚滚冒着热气的盆过来,见她醒来,就温柔一笑。 月光缱绻温柔,他湿漉漉的发丝随风飘动,眸中柔情似水,衣领半开半合,雪嫩肌肤欲透欲不透,很是好看,只叫蓝沐秋立刻偏过头去,脸红了一片,已是不敢再看。 于是,她装作无意地舔了舔嘴角,小声道:“怎么不多穿点,多冷啊。” 云念初低头一笑,如铜铃般的悦耳笑意穿入蓝沐秋耳中,使她不免耳根泛红。 只见云念初将盆放在地上,而后将嘴唇凑到了她的脸庞,微微勾唇,笑道:“勾引你。” 第127章 妻主,你累了吗? · 蓝沐秋不免撇嘴, 这人嘴上说着勾引,结果还是乖乖蹲下来帮她洗头,真是傻傻的。 感受到他柔软的五指穿梭发丝, 温柔如暖风,揉搓着她的头, 蓝沐秋不免舒服地想要喘息。 “很好, 你的目的达成了……”蓝沐秋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哼唧声, 攥紧他的皓腕,道:“以后你都给我洗头,听到没?” 这理直气壮的话语让云念初不免噗嗤一笑, 道:“好啊,别到时候你受不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她的胳肢窝探去,开始挠痒痒。 麻麻的感觉传来,蓝沐秋不免一个激灵,连忙躲开,溅了许多的水花,嫌弃地切了一声,道:“怎么?凭什么挠我痒痒!” 云念初伸出了手, 邪恶一笑,道:“这是附加的服务哦……” 蓝沐秋和他又嬉笑了起来, 你来我往,水花四溅,好不热闹。 闹够了,蓝沐秋就依偎在云念初的怀里, 任他仔仔细细地为她擦着头,听他随口道:“妻主, 此番有了情报,倒也是好事。” 蓝沐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武澈白指了地图左侧,相当于告诉了她们下一步男尊国人进攻方向,但蓝沐秋却倏地笑道:“念初,你觉得武澈白将军给的情报是真的吗?” 云念初擦着头发的手一顿,随后哑声道:“妻主的意思是……” 蓝沐秋直起身子,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随手接过他手中的毛巾,声线愈发寒冷,道:“他可真是改变巨大啊。” 云念初不免惆怅,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内心,低声道:“那不是为了迷惑男尊国的探子吗?” “可笑,”蓝沐秋摇摇头,叹气道:“仔细想来,若真是为了迷惑众人,更该兢兢业业,不该纵情声色啊,他那样……分明是自己想的。再说了,你也看出来了,伶月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云念初敛了下眼睫,轻声道:“我明白妻主的意思了。纵使是为了迷惑众人,按照往常,他也不会衣衫不整,更不会胡子没刮,亦不会接受那种大盘的食物,和伶月相比,就能看出来。与其说武澈白是刻意迷惑,倒不如说他是在主动被同化。” 暖光烛火幽微,只颤尽蓝沐秋的眼底,她轻声道:“他背叛了女尊国,背叛了自己的理想,他怎样会好受一些呢?无非是走到他的反面而已,全盘接受新的环境,树立一份儿新的理想。” 云念初伸出手来,攥紧了她的手背,颤声道:“妻主的意思是说……他的心底里只放的进仇恨,所以刻意给了我们错误的情报?他指的地图左边是错的,实际是右边?” 而后,蓝沐秋冷哼一声,嘴角勾起,寒意只比霜剑更甚,道:“但我又想,论武澈白的心机策略,为何不能是他故意蛊惑我们,让我们看出他背叛了女尊国呢?以我之见,仍是地图左边。” 云念初不言,脸色苍白如纸,攥紧了蓝沐秋的手臂。 蓝沐秋苦笑着倚靠在墙壁上,仰着脖子喟叹,道:“但……难道武澈白准备全面攻打左边,男尊国人就会听信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转来转去,我觉得还是右边。” 二人互相依偎,冷气渐渐顺着床沿传递进了屋内,二人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 次日,蓝沐秋与云念初回到府邸账内,许多大臣正等待她来此。 皇帝见她进账,冲她粲然一笑,道:“蓝爱卿,去男尊国人那里,感觉如何?” 府邸内的凳子是按照阶位排序的,蓝沐秋与墨天鹄官位最大,按理说都该在最前面,但蓝沐秋走上前,却没看见墨天鹄的,于是疑惑地撇了一眼他的凳子。 见她存疑,皇帝主动解释道:“墨天鹄的身世与男尊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正在派人调查,因此位阶在后了。” 蓝沐秋下意识地往后一撇,才看见墨天鹄在最后排,于是点点头,笑道:“陛下,男尊国人士气不佳,臣以为,我国举胜是众望所归。”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毕竟她蒙着眼,能看见什么呢。 而众人无不纷纷义愤填膺,亢奋不已: “我国定会取胜的!男尊国是边陲小国!” “天佑我泱泱大国!男尊国是异类北蛮!” “几十万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 而后,皇帝朗声道:“众位爱卿,对于男尊国人下一步的局势,诸位可有什么看法?” 霎时,府邸内方才的叫喊声全无,顿时鸦雀无声。 蓝沐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皇帝立刻又点到了她,低声道:“蓝爱卿,你有何良丹妙计吗?” 蓝沐秋轻咳一声,朗声道:“请上图纸。” 话毕,持剑士兵立刻从怀里拿出战略图纸,将之摊开,放在桌面上。 蓝沐秋一边在上面圈圈点点,一边道:“男尊国人将大举来犯,我们需做好准备。” 其中一个官员大着胆子道:“可,蓝丞相,你理论的来源是什么呢?” 蓝沐秋淡淡地撇了她一眼,不想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心有灵犀的云念初就立刻解答道:“你们可以想想,男尊国人明明下定决心要进攻,却又同意和我们议和,这是为了什么?” 那个官员见突然问题被抛了回来,磨着洋工道:“是为了刻意羞辱我泱泱大国?……啊不!臣明白了,不愧是蓝丞相!因为她们刻意在拖延时间,以做军备的整理,然后迅速出其不意,袭击我们。” 蓝沐秋抬眼,冲着皇帝拱手道:“陛下,臣以为的确如此。” 话毕,众人无不交头接耳,惊诧不已,为蓝沐秋的观察而赞赏,更为男尊国狼子野心而惊讶。 皇帝更是扭动手坏上的檀木珠子,如血液般透红透亮,被轻轻转动,朗朗作响,微微抬首,道:“蓝爱卿,向众人说你的打算吧。” 蓝沐秋点点头,将图纸展示给众人,用笔在上面花圈,道:“这里是我们所在的位置,这附近所在的一片儿全都不是未来的战争所在地。” 众人无不惊诧,心下存疑。 皇帝带领众人来此,此处所在之地,乃女尊国之门户,而左右两侧均是穷山恶水,纵使战场有所拉扯,偶尔让人占了便宜去,也不至于连大方向都搞混了啊。 但见皇帝正色听从,众人只得继续等蓝沐秋说完,而她则用笔尖一滑,指了所在城的右侧,直接用笔打上对号,道:“男尊国人势必会从这边来。” 左边,正是武澈白在房内给她画的这边,武澈白终是背叛了她,所以最开始蓝沐秋和云念初猜测的是右边,但论武澈白的心机策略,恐怕是故意让她们看出来的,刻意引导她们去右边,那么如此,其实武澈白一开始指的左边,就是正确的。 但武澈白准备去左边,但男尊国人定不会信有着女尊国人血脉的武澈白,所以……最终男尊国人去的方向,一定是右边。 众人正要开口询问,皇帝却一挥衣袖,笑道:“大概是蓝爱卿从武澈白那里偷来的情报吧,我信蓝爱卿。” 众人最终闭了嘴,而后墨天鹄从案后站起,粲然一笑,道:“我不同意蓝丞相的观点,既是武澈白给的情报,那么他为何不让你以为男尊国人从左侧突袭,而后从中央袭击呢,毕竟陛下可在中央呢。” 蓝沐秋坦然自若,道:“不,男尊国人并不信任他,生怕以为是计中计或是我没有将情报带回来,所以情愿从两侧森林袭击,毕竟我们所在的城易守难攻。” 墨天鹄拱手对皇帝道:“陛下,我倒是认为,蓝丞相此番的发言,倒有点别的意味。”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众人无不心里犯了嘀咕:蓝沐秋毕竟和武澈白有些往来,她会不会故意引导兵力去了两侧,而后武澈白就从中央袭来,那样城池空虚,将会极易被攻破。 没等众人发言,皇帝已然大手一挥,拂袖不悦地道:“墨爱卿,你可知你话语中的份量?” 墨天鹄朗声道:“臣知,臣愿以命相做赌约。” 蓝沐秋:“?”大哥,你这样让我很怀疑自己想的对不对啊? 这个墨天鹄到底是想干嘛?!悄咪咪呆着还能油条活路,若是猜错了,不就完了吗?! 皇帝却已经冷声道:“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你猜对了,官复原职,若是你猜错了,朕就赐你死罪。” 一听这话,蓝沐秋心感不妙,立刻想要开口,但皇帝却倏地开口道:“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依旧听从蓝爱卿的意见,诸位,女尊国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将要到来了。” 说罢,她蓦然起身,此府邸虽比不过皇宫殿内金光灿灿,却仍照耀辉映,显得她身段英朗,盔甲雪寒,九五至尊之姿,不容置疑之冷,使众人无不垂下头去。 每一个人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今日,将有数十万的士兵从此城撤入左侧,等待一场猎杀,如同猎人磨弓般,士兵都将磨亮自己的刀枪,而后等待盔甲血染,刀剑入喉。 就如同猎人发射第一颗子弹般,要么射入,成功,要么没中,疾跑过来的熊将会撕扯开猎人的咽喉。 猎杀小打小闹的野兔总是无关紧要的,但有些庞然大物,却只有一次机会。 要么收获颇丰,满载而归,要么血溅三尺,死无全尸。 女尊国的处境正是这样。 它与男尊国,只能有一个存活者。 蓝沐秋却不似别人神经紧张,颤颤兢兢,她只觉得解脱。 出了大殿,头一次,众人无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不再有,只默默垂头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而云念初和蓝沐秋亦是。 回到帐里,蓝沐秋疲倦地靠在座椅靠背上,云念初则在身后,帮她抚着太阳穴,一寸寸地揉着,笑道:“妻主,你累了吗?” 第128章 嫁给我你受苦了 · 蓝沐秋握住他的手, 细细摸抚着他的手心轮廓与指纹,他的手纹杂乱,分支很多, 但好在纹路过了前半段,就明朗开阔起来。 她倏地开口道:“念初, 嫁给我, 你受苦了。” 云念初推了她一下, 拍了拍自己发烫发红的脸,道:“都老妻老夫了,怎么还说这个?” 嘴上说着不要, 他的眼底却切实地漾起一抹笑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一寸寸地抚摸着。 回想起从前,她还是那么个毛头丫头,现在却可以独挡一面了,时光荏苒,他鬓角间有了雪白的痕迹,根根白色发丝连根而起,可他也无惧无畏了。 只要有她在, 纵使是去黄泉,他也不会怕的。 他会怕死……只因为他怕死后空无一物, 再也见不到她。 似是猜透了彼此在想什么,蓝沐秋轻笑了声,而后走到床上,将孕果抱起, 对云念初笑道:“念初,等到明年回去时, 你我就能刚好和师父老师一起,看见她出生了。” 云念初笑笑,抚摸着孕果光滑的表面,道:“我猜它很乖,因为它不似思初那般闹人,它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有点反应。”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抿了抿唇,又红了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会蓝思初是个爱好美女美男的,然后二胎云思秋是个爱好睡觉和吃饭的吧? * 几日后,蓝沐秋手执兵符,与云念初跟随大部队前进,除了她俩,仅有一些武将同一些世家弟子一同前往,其余朝中各人加上皇帝都仍守在城中,防止男尊国人看出变动,再起疑心。 此地地势颇高,像是峡谷地形般。两侧崇山峻岭,唯有中间平坦,可行部队。两侧高山,森林茂密,是极佳的躲避之地,只需男尊国人来此,放出冷箭即可。 但蚊虫肆虐,此地极难攀爬,数十万人势吞山河,却犯了退堂鼓,纷纷停滞不前。蓝沐秋一路催促,并立了军令,部队才有了进展,勉强爬上了山,众人只感脚下发酸,手和胳膊上全破皮流血了。 数十万人趴伏在山上,拥有投鞭断流之势,一天内,众人饿得肚子咕咕作响,粮食消耗巨大无比。 若是最终男尊国人没有来犯,恐怕罪过颇深,对不起众将士与城内居民。 一连等了几天,都不见有人来此,众人心绪愈发懈怠,而蓝沐秋则拿出了统帅的魄力,硬是要众人坚持住,谁敢扰乱军心,就杀无赦。 众人勉强支撑住,守到第五天时,稀稀疏疏间,有部队从中穿过,钢制铁盔,红缨枪,大砍刀,应有尽有,想必是想穿过丛林后,从侧后方进攻,向城池发起袭击。 同样的,男尊国人也早已怨声载道,疲倦不堪了,他们绕道老远,就是为了不让女尊国人的探子探到,此刻众人纵使走峡谷内的平坦地貌,也极不乐意,只困得眼皮打架。 蓝沐秋并未下放冷箭。 她在等,等敌人深入,等敌人无法后退撤离时,再一网打尽。 许久后,诱敌深入。 “放!” 数千数万只冷箭齐飞,如瓮中捉鳖,霎时男尊国人哀嚎阵阵,十余万人叫声惨烈,血流成河,流血漂橹,横尸遍野。 纵使成长后如蓝沐秋,也不免闭上了双眼,不敢看此人间地狱之景。 仅是一上午,男尊国人的兵力已然骤然锐减,一个在空地挨打,一个隐匿于高处,纵使男尊国人拉弓而射,仍效果甚微。 待行到差不多时,蓝沐秋一声呵斥,大喊道:“活捉他们!” 话毕,射箭之人抽出佩刀,纷纷呐喊着跑了下去,人数之多,在高处来看,好似密密麻麻数不清道不尽的蝼蚁,波澜壮阔却又渺小异常。 死的士兵,从前也都是百姓。 蓝沐秋闭上眼,而后睁开眼,也随大部队跑了下去,整整一下午加上一晚上的厮杀,血腥气弥散开来,男尊国人越来越少,以至于最后只剩了武澈白和伶月以及身边军队的一撮人。 同样的,女尊国人亦伤亡惨重,但从四周包围,到底是占了许多优势。 明明厮杀激烈,可蓝沐秋望向武澈白的眼眸中时,却看不见他一丝情绪的起伏变化。 待厮杀得差不多了,蓝沐秋命令停剑,怕伤了武澈白,于是对他冷声道:“束手就擒吧。” 武澈白不言,冲她勾起了唇角,脸色苍白阴郁,但唯有嘴唇是红的,如一团鲜血,如云彩般软柔的唇。 那一霎那,蓝沐秋和云念初对视,一个大胆的想法产生了出来:那么,有没有可能更深一步,武澈白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背叛她们呢? 而此刻,窥探了一切的武澈白仅是冲她笑了笑,低声道:“秋姐姐,我答应过娘亲的,生是女尊国的人,死是女尊国的鬼,可我也的确不守男德,浪荡无为,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一方,我给你情报,无论最终你怎样选择,我觉得这是命……” 顿了顿,他耸了耸肩补充道:“如果男尊国信我,能摒弃前嫌,我自当效忠于他,这是我的命,如果男尊国不相信我,硬改策略,满盘皆输,我也葬身于此,这也是我的命了。秋姐姐,其实无论怎样选择,我都无甚所谓。” 堂堂的武澈白武大将军,策略丰满的神明将军,终于沦为了命运论的拥护者,武澈白只觉得嘲弄。 而蓝沐秋则抿紧双唇,低声道:“将他们绑起来,今晚先安营扎寨,休息整顿一晚,就回去和陛下会师,自然该犒劳诸位。” 士兵听后,果然照做,寒风刺骨,呼啸而过,吹乱人鬓间的发丝,蓝沐秋与云念初对视,眼眶微红。 * 夜晚,账内,蓝沐秋与被捆着的武澈白对视。 蓝沐秋撩起武澈白鬓间的发丝,缠绕在手上把玩,唇角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澈弟,接下来你当如何?” 旁边的云念初见状,啪地就打掉了蓝沐秋做着小动作的手。 伶月倒是早就被蓝沐秋解绑了,只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将大半个身子靠着云念初,头拄着他的身子,像只受伤的小兽一般蹭着他。 武澈白见此,不免吹胡子瞪眼,凶道:“凭什么同样是俘虏,我却被捆绑,伶儿却可以撒娇?” 被挤兑的伶月身子颤了一下,蜷缩在了一起,用五指紧紧扒住云念初的衣衫,含糊地颤声道:“我怕……” 蓝沐秋见状,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直接从腰间抽出佩刀,拔出刀鞘,而后上前,将武澈白的绳索割开。 她低声道:“将军,我放你走。” 武澈白怔怔地看向她。 只见她粲然一笑,道:“你我乃故交旧友,我又何尝能下得去狠手呢?无论你去哪国,去做什么,我都同意,但愿你能开心顺遂。” 云念初点点头,接茬道:“男尊国失去了无数兵马,恐怕再也不能与女尊国抗衡了,你与我俩的价值早已被皇帝榨干抹净了,皇帝派我们出来,不会猜不到我们将会念及昔日旧恩。要么是她早就想斩草除根,要么是她最后想留你与我们一条生路,那么放走你,也并无大错。” 蓝沐秋接茬道:“并且……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今日来的那些世家子弟,正是当初伤害了武澈白的那一批。或许皇帝是以让她们监督局势的名头而来的,毕竟她们想亲眼看到武澈白被斩草除根,但她们又何尝不是……” 话说了一半,蓝沐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拍了拍手掌,低声道:“来人,将她们带上来。” 果不其然,手执佩剑的士兵,将一行人默默押送了过来,众人灰头土脸,看见蓝沐秋皆骂骂咧咧的,道:“你果真背叛了女尊国!蓝沐秋,你个卑鄙小人!拿着虎符就作妖作乱!” 蓝沐秋的唇角泛起冷笑,道:“今日我需让你们死个明白。皇帝本就想让你们死在这里啊,这就是我获得的暗示,你们死了,皇帝又可以将你们的权力收回了啊。” 时至今日,众人无不明白,赢到最后的,只有皇帝一人而已,无论人物可不可以进步,大仇是否得以得报,都是由皇帝一人指挥罢了。 没等众人露出错愕的表情,已被士兵拉了出去,而后帐外响起了阵阵哀嚎,血溅三尺。 账内,蓝沐秋拍了拍武澈白的头,哄道:“澈弟,回去后,我将为你报最后的仇怨,你放心吧。接下来,你只需考虑去哪便好。” 武澈白却突然接口道:“不,你不能。一切权势都被皇帝收归手中,若她死去,太女幼弱,权力将四分五裂,日后……将势必会有大乱。” 随后,他的唇角不免漾起苦笑,道:“纵使报了仇,可天下之大,可我又能去往何处呢?去女尊国,可我遍体鳞伤,去男尊国,可我并不被信任,回去后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伶月急得汗水涔涔,泪如雨下,含糊道:“你qi哪,我揪qi哪!” 自打上次一别,到今日,他的舌头已经好了大半,但旧伤不能接回,纵使勤加锻炼,也不能回到最初的模样了。 “可你又不喜欢我!你……”武澈白偏过头去,泪水逐渐溢出眼眶,小声道:“你讨厌我。” 伶月猛地摇头,只把头摇得比拨浪鼓更甚。 第129章 来也坦荡 · 武澈白显然不信, 更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红着脸吼道:“不可能!那日……那日我都主动爬上你的床去……去勾引你了,你还不是把我推了下来!还告诉我……忍不住了就去要女人, 别来烦你。” 伶月不言,将头紧紧抵在云念初的腰间, 只觉委屈更甚, 死死地咬住唇角, 只将唇咬得发白。 云念初拍了拍他的头,对武澈白翻了个白眼,道:“你那种情况说的话, 谁敢听信啊,伶月肯定以为你不是真心喜欢他的。” 伶月吸了吸泛红的鼻尖,红唇干涩,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武澈白正要接口,蓝沐秋却已经将他俩各自提溜了起来,对他二人道:“事不宜迟,你俩赶紧启程,回到京城,在那里等我们回去, 你们先好好聊聊。” 武澈白点点头,眸中漾起低迷痛楚, 似在回想过往的快乐时光,又似在感叹往日如云烟。 * 蓝沐秋与云念初则动身启程,回到了皇帝所在的城池。 她俩放走了武澈白与伶月,也许等待她俩的是一场浩劫。 纵使心知肚明, 但她俩仍放走了,毕竟如果皇帝想要杀死她俩, 何患无辞? 当日,部队凯旋归来,城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府邸内,皇帝端起酒杯,走到蓝沐秋面前,蓝沐秋端起酒杯,与之相撞,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皇帝摇晃着酒杯,笑道:“蓝爱卿竟还是如此干脆利落啊……果然没有被同化呢。” 蓝沐秋知道她说的是端酒杯姿势的问题,于是抿了抿唇,道:“陛下,纵使杯中的是毒酒,我也会喝的,但可否能留我一家老小一条活路……” 没等她说完,皇帝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挥手阻止了她再说下去,径直走向台阶之上,对众人道:“我们先清算一下,随后再举办庆功宴。” 此话一出,乐师停奏,管弦琵琶骤然无声。 皇帝对众大臣笑道:“不知诸位是否还记得墨丞相与我的赌约。” 众人皆默,唯独皇帝笑道:“墨天鹄,探子查到,你自幼从男尊国来,而后成为我国丞相,是何居心?” 墨天鹄低垂着头,笑意盈盈,竟不言语,仅抬首望着台阶之上的皇帝。 皇帝一字一句地道:“既是输掉了赌约,那么按照赌约,你的命需压在这儿。来人,斩立决。” 众人皆惊,不曾想上次玩笑之言皇帝竟当了真,纷纷要去说服皇帝,而皇帝仅淡淡一笑,道:“谁敢与他求情,便与他同罪同罚。” 蓝沐秋敛下眉眼,心道皇帝这招使得妙,几次三番,墨天鹄何尝又不是棋子呢?他早已失了人心,纵使他是皇帝养的一条会咬人的狗,所有的人记得的也是他罪无可赦,而不是皇帝心机颇深。 果然,此话一出,再无人阻拦,连虚情假意之人都不再有。 而墨天鹄倒是无比坦然,任属下微笑着将他带出,外面自然该有一场腥风血雨,然后他人头坠地。 过了一会儿,晚宴继续,唯有蓝沐秋心不在焉,总感觉哪里不甚对劲。 墨天鹄次次都刻意猜错,是为了什么?总不能他真的杀身成仁,只为了让心爱的皇上安心吧? 半盏茶后,一声凄厉划破云霄,众人无不堵住了耳朵,瑟缩了一下。 看窗外鸟儿磔磔飞起,蓝沐秋却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了,于是疯狂而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停到了外面侩子手的面前。 刽子手旁边,有一颗血淋淋的项上人头,以及一具倒伏的尸体,忍着作呕,她将人头翻了过来,正面朝上。 上面剌满了小刀刻痕,鲜血涔涔,已然看不出人形了。 这,或许不是墨天鹄。 一个大胆的猜想如炮竹炸裂在蓝沐秋的心中,使她迟滞了两秒—— 会不会是墨天鹄早就想走,并与她一样,不甘心成为棋子,所以才找出了此等方法呢? 如此一来,他的社会属性消亡了,再无墨丞相这个人可以翻天覆地,皇帝也会放心下来,而他,则获得了新生。 从今往后,他就独属于他自己了。 买通刽子手是容易的,可…… 另一种猜想炸裂在脑海中,蓝沐秋疾劲奔回府邸中,众人皆不解地望着她,而她则怔怔地看向皇帝,而皇帝,则含笑望着她。 皇帝那双含笑而窥探了一切的眸,让蓝沐秋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帝始作俑的。 她早就知道了墨天鹄的打算,并且是刻意放他走的。 对她来说,只要对方身份上相当于“死了”,再无翻身的可能,那么实际上死了还是活着根本就无甚所谓。 含着这一点儿猜测,蓝沐秋抿抿唇,小声开口道:“陛下,臣请奏。在战役中,贼子武澈白被彻底击毙,乱刀砍死,同样,我军也失去了许多世家子弟。”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世家子弟需马革裹尸,回到国内好好下葬,至于武澈白……既是死了,不提也罢。” 蓝沐秋眼底燃出阵阵烈火般的炽热,似梦非梦,似懂非懂。 她明白了,皇帝之意,是在暗示她——皇帝可以放过武澈白与她的一家老小,但前提是,她要请辞,将夺到的权力再放到皇帝的手中。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招摆兵布阵,罪人都是旁人的,而皇帝看似纯洁得像朵白莲花,却—— 不说也罢。 皇帝倒是了解她的为人,她为了亲友,断不会贪恋权势。 思及此,她笑着对皇帝点了点头。 皇帝起身,笑如春风,沁人心脾,道:“诸位爱卿,女尊国将会迎来史上最安稳的时期,诸位请喝酒。” 蓝沐秋暗自撇撇嘴,心道可不是嘛,看似说的是战役,实际上说的是权力争夺。 所有的权力都收归到了皇帝一人手中,可不是整个国内将平稳得很嘛。 没等她心里吐槽得更多,噗的一声,皇帝剧烈的咳嗽声,夹杂着众人嘈杂而慌乱的声音传来。 往声源处一瞧,皇帝的口中咳嗽出了鲜血,喷溅在衣袖上,众人慌不择路,离皇帝近的连忙抱起她,大声呵斥着众人别挡路,赶紧去找军医。 * 御用军医把了脉后,因是其重大机密,所以单独将蓝沐秋领出了门外,对她讲。 军医叹了口气,道:“我曾告诉过陛下的,她自打风雪殿前长跪不起,就落下了严重的肺病,每每沾上凉气,就会刺激病灶,年少时,她冬日仍拼命练剑,常常咳嗽得厉害,结果年老了,依旧不听劝,非要来此恶寒之地随行,可不是会刺激到嘛……” 听着她絮絮叨叨,蓝沐秋平添了几份耐心。她知道,御用军医是自小同皇帝一起长大的,所以对皇帝了如指掌,纵使今日,也依然随行。 于是,蓝沐秋低声道:“请问陛下,还有多少年……” “陛下会长命百岁的,”御用军医前半句说得大声,后半句却压低了声线,低声道:“原本或许可以十年,但被边境的风霜一刺激……少则四五年,最多则七八年。” 蓝沐秋僵硬地点点头,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打算。 皇帝竟真的是为了给她的女儿铺路。 她不禁想起了京中轶事:少年时皇帝在风霜中练剑,只为了先帝能看她一眼,但皇帝总是路过门前,却不入她的殿内,皇帝就总是咬咬唇,而后继续练剑,晚上也不停歇,因此常常半夜咳嗽得厉害。 众人都说,皇帝少年时是想争宠,所以才会如此刻意,想让先帝多关注到她。 当时蓝沐秋认可这个想法,但现在仔细想来,或许一半占一半吧。也许,那个少年是真的咳嗽得难以自制,然后扒起窗沿,却还留个门缝,期待娘亲先帝的到来。 但没有,听说,一次都没有。 纵使,先帝最后临终曾言,皇帝是她最欣赏的孩子,她每每经过,都会赞叹不已,但怕她骄傲,便从未入内。 可有些话,晚了再说,终究不是那个滋味了。 所以,皇帝临到晚年,想到自己的孩子年幼,怕自己死后,被她娇惯长大的太女殿下不懂得争权夺势,而后被人劫持,守不住那份儿家业。 所以,皇帝动手了。 或许皇帝感激武澈白一家,或许她从一开始对墨天鹄是真心实意的,对魏樱也是欣赏并赞同的,或许她没想过要肃杀一切,或许也没想过世家弟子竟会在她眼皮底下,杀了武澈白一家,否则若是真的毫无人性,时至今日,她也不会留下一些活口。 她或许知道这是一条众叛亲离的不归路,待她一切亲近的人都离她远去,由爱她变为恨她,但她还是做了。 因为,那个风雪中练剑和长跪不起的少年,曾对天发誓,她若有了孩子,定不让孩子受半分苦楚。 这是她内心底里自认为的救赎。当初,身为先帝的孩子,若是不争权夺势,可是会死的。 最后,她成为皇帝,却不想让她的孩子这样。 这场争斗,并无胜利者……蓝沐秋抿抿唇,竟然一时间忘记要说什么了。 天气刺骨的寒冷,天,下雪了。 鹅毛大雪来得突然,猝不及防地洒落在她的肩头,而后迅速融化,没等徒增伤感,毛绒绒的皮袄就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眼眶泛红,猛地转头,却见云念初在冲她笑,温润如玉的脸上,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他眼底含情,心底里亦全是她。 伸出双臂,她猛地拥抱住了他,阵阵抽噎,传递在二人的耳畔,她,哭了。 云念初很自然地抱住她,黑色的披风随风扬起,在雪化中恣意飘飞,而后他对她笑道:“……恍然如梦一场,倒也来得坦荡,去得坦荡。” 蓝沐秋紧紧揽住他的腰,这时方才觉得他如杨柳般坚韧不拔,轻声笑道:“或许你什么都知道,也早就猜到了。” 云念初仅抱紧了她,在她耳畔轻声道:“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我只知道……我爱你。” 第130章 哪来那么多小脾气 · 战争胜利, 男尊国前来请和,皇帝便派人处理去了,随后就带众人浩浩荡荡地赶回里京城。 刚到京中, 来不及休息,皇帝就已经召开了大会。 金碧辉煌的殿内, 蓝沐秋当场在朝堂上咳请一声, 出列后拱手道::“臣身体有恙, 需寻医治病,再无瑕顾及朝堂。” 皇帝自是同意,点头冲她笑道:“蓝爱卿不妨在京中住下, 这里有最好的名医帮你治疗。” 蓝沐秋抿了抿唇,知道她要监视,于是点了点头。 皇帝却噗嗤一笑,道:“不,蓝爱卿,你多心了。只是我家衍儿喜欢和你家思初玩,你若是走了,她会伤心的。” 蓝沐秋咬咬唇,随后低低地笑了出来。 众人不知她在笑什么, 皆诧异地看向她。但大势已是如此,明事理的人大约都明白了是怎样的一回事, 便纷纷垂下头,表示同意。 从此,丞相之位空悬,纵使皇帝今日未提, 蓝沐秋却明白,早晚有一日, 皇帝会像明朝一般设置内阁制的。 但那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了。 * 回到家,她首先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大床上,舒舒服服地同云念初躺在提起。 云念初面上不显,心底里却受用无比。 与妻主牵着手,他感到非常安心,心绪如柳絮飘飞,只觉爱她更甚。 蓝沐秋搂紧他,并不言语,只想昏昏睡去,却感到一个身体重重地压了上来,她一惊,结巴道:“第二个孩子都要生了,你也不嫌害臊?!” 云念初低低一笑,用嘴撩起她的发丝,而后凑到他耳边,用舌头细细地碾磨她的耳垂,蛊惑道:“妻主,我将它放在院子里的另一间房了。” 蓝沐秋刚要回应,云念初却拽下了腰带,系住了她的手臂,冲她笑道:“妻主,我想像从前一样玩,你懂吧?” 沉默片刻,蓝沐秋从喉咙中发出音节,低低一笑,道:“念初想要的,我自然答应。” 说罢,已不需多言,他只用嘴堵住了蓝沐秋的唇,吻得炽热真诚。 * 另一边,武澈白二人听闻蓝沐秋回来,决定拜访一下蓝沐秋,看看她下一步的打算。 走到门口,却发现大门敞开,她俩竟是忘了关了,走进庭院中,首先听见的是隔壁新建房间传来了砰砰声音。 武澈白想到蓝沐秋二胎将至,或许将孕果放在了隔壁,以为是孩子饿了,便想要去哄哄孩子,再将它送回蓝沐秋屋内,让她俩给喂喂 。 于是,他扯着伶月,走入了隔壁房间。 走近一看,他陷入了沉思。 孕果上面规律地出现着小脚丫,手脚并用,砰砰直踹,看得出来孩子受母父情绪的影响很深。 时候长了,孕果都大了起来,可以看出圆滚滚的,还很有韧性,似乎就要临盆了似的,有些表皮都炸裂开来,像是妊娠纹的模样。 孩子都......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剧烈? 伶月憋了半天,才婉转地道:“要是女子这样也就罢了,身为男子,白天还同意妻主做这事儿,多少有点……不知羞。” 武澈白想到了自己从前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分明也白日宣淫得厉害,于是咳嗽了两声,硬着头皮扯谎道:“也不一定是那......那事。” 伶月摊手道:“这还能是哪些事?” 武澈白红了脸,暗示道:“就算是,人总是习惯为心爱之人献身的,若是我爱的人提起,纵使是白天,我也未必遭得住。” 伶月听罢,瞪了他一眼,道:“你别为她开脱了!蓝沐秋就是重.欲。” 武澈白:“……”我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那踹着的孕果,武澈白尴尬地道:“这事儿是两人一起的,你只怪男子,不大公平。再者说了,二人情到至深,想做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孩子偶尔锻炼一下也挺好的。” 伶月又瞪了一眼,道:“我只怪云念初,还不是因为我说了蓝沐秋,你就会恼我?毕竟你对蓝沐秋,向来偏爱。” 被戳中了心思的武澈白接不上口,结巴道:“干嘛这样说,你分明是知道……知道我的心的。” 见他并未反驳,伶月冷呵一声,只觉醋意更甚,道:“你看看这孕果颤的厉害,你的心作何感想呢,将军?” 武澈白闭上沾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咬住牙关,身子微微的发颤,而后又默默睁开,神色又变回温和儒雅的模样了。 他不是因为还惦着蓝沐秋,只是因为伶月故意羞他,他才难过的。 可想到从前他待伶月的态度……若是伶儿能消气的话,他宁可被他说。 于是,他笑道:“既然她二人能琴瑟和鸣、共结良缘,自然再好不过,你总关心别人干什么,伶儿,多关心关心我吧……” 随后,孕果的剧烈抽搐打断了他俩的对话。只见孕果抽动个不停,快要在原地转起了圈,但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孕果又停了。 不,它又动了。 又开始抽搐了起来,不,它又停了。 来来回回已经这么几次了,武澈白惊呆了,道:“这是何种情形?” 伶月也很疑惑,道:“我记得如果两人相交最欢愉时应当是孕果会猛踹啊,怎么会转圈?” 没等他说完,被放在床沿边缘的孕果却是一歪,乓叽一声,它就要倒下去了。 还好伶月离得近,眼疾手快,身子猛地一往前倒,直接趴在了地上做了人肉靠背,孕果才有惊无险。 他被砸得闷哼一声,却顾不得那么许多,急切道:“将军,此刻会不会是蓝沐秋被绑起来中了什么毒?按理说极致的情绪被卡在边缘时,如长时间濒临死亡的极痛,孕果就会出现异常。” 武澈白一听,也是慌了,连忙跑出了门,迈开大步子向蓝沐秋的家跑去。 路途很短,他很快就跑到了,快跑到时,他果不其然地听到了里面有床板晃悠的吱呀声,但声音很不规律,断断续续的偶尔急促,偶尔缓慢。 这更加坚信了他的看法,那事儿的声音怎么会如此不规律,而且两人怎可能都没发出声音? 一拉门,却是锁上了,他来不及多想,一脚飞踹,力气之大,踹得连地板都要颤上三颤。 破旧木门直接断裂成了好几节,他顾不得腿上震动的撕裂疼痛,直接就要往里跑。 然后,看到屋内的画面时,他停住了。 还好两人还盖上了薄被,在听到突如其来的异响时,云念初立刻又拉紧了被子,他没有看见更多的。 不过有些画面,他到底还是看见了。 只见蓝沐秋在云念初的下面,脸色尴尬而惊恐。 但武澈白却分明看见,他刚冲进来时,蓝沐秋的脸分明是潮红且痴迷的,如玉的脸上又带了一丝妩媚的诱惑,一看就是被滋润过了的样子。 更糟糕的是,她的手还牢牢地被捆绑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没来得及放下。 她此刻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自愿享受的。 而在她身上的云念初则更是如此,他听到异响后,以为是突然地震了,就立刻下意识地扑倒了蓝沐秋,导致薄被滑落了下来,只见他的肩膀全是汗滴,像是全被浸透了一般。 似乎不是地震,他才扬起了头,美眸波光潋滟,刻满了情动,往常苍白干瘪的嘴唇变得红润饱满,分明的喉结微微颤动,似在回味。 不仅是嘴唇,他的所有肌肤都是泛红的,尤其以耳根最为明显,汗湿的鬓角甚至能滴落出汗滴来。 纵使这一刻只有一瞬间,武澈白就立刻转过了头,可他还是看见了。 这一幕的出现,他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于是立刻到了声歉,就想往外跑。 而惊慌未定的蓝沐秋则彻底懵了,只感觉从此没办法再直视武澈白了,于是连忙解释道:“将军,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她只能在心里哀嚎,我真的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喂! 武澈白憋红了脸,背对着道:“这是你妻夫二人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蓝沐秋:“.....”我还可以洗白吗? 见妻主脸色大变,云念初的醋意又起了,也对武澈白这种突然踹门的举动颇为愤怒。 因为怎么看,都好像是武澈白来捉奸了似的,而妻主竟还在意武澈白的看法,明明他和妻主才是妻夫啊。 纵使他身为男子,在上面是挺不要......不要脸的,可也轮不到他武澈白来管啊。 此刻,他也顾不得男子的自尊心,为了宣告主权,头脑一热,还刻意身子微颤,又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猝不及防之下,蓝沐秋的口中溢出了某些音节,纵使她意识到后立刻抿嘴克制,可还是溢出了一声闷哼。 这一瞬间,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惨上加惨,想到从前,好几次了,快到的时候云念初就故意停下,刻意欺负她,还偏要说许多那种的话: “将军和我,妻主更喜欢那个?” “此刻和妻主这样的人是谁?” “我的名字是刻在妻主心尖的吗?说出来,我才给你。” “......” 那种时候倒也......倒也罢了,可是将军就在门后背过身去,他竟然第一反应不是尴尬,而是吃醋。 蓝沐秋是有些生气了,默默咬住牙,膝盖一顶,将云念初推到一边,然后又翻了个身,将身子撤了出来。 突然被强制结束的云念初只感到没了被束缚夹紧的感觉,空虚渐渐钻入他的心房,男子的羞耻心才后知后觉地传了过来。 他忍着难受的身子,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晶莹的泪滴从脸庞滚落了下来。 “不准哭!”蓝沐秋咬紧牙关,只觉这人是真难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小脾气。 第131章 打赌吗 · “云哥哥……”武澈白直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温润的脸上笑如春风,仿佛又似从前般明朗开阔,道:“你不必担心, 我……我就要出家了。” 其余三人:“?” 武澈白释然一笑,道:“大仇已报, 皇帝也仅有几年光景, 我知足了。为了女尊国不发生大乱, 这样就好,奈何我无法释怀,只愿遁入空门, 再不入世。” 在一旁的伶月突兀地冷笑了几声,转头就走。 没想到,最后武澈白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样?很好,随他去吧! 武澈白伸手去拉,却扑了个空,伶月转身,直接跑了出去。 一种浓烈的心酸涌入武澈白心尖,泛起阵阵酸水。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呀!他原本只是想让伶月能关注他更多一些罢了…… 云念初手忙脚乱地想穿好衣服去安慰他,却被蓝沐秋扯住了袖子, 含笑对他摇了摇头。 感知到她二人的阻挠,武澈白立刻一躲, 拱手抱拳,坚定地道:“我意已决!” 说罢,转身离开。 蓝沐秋窝在床上,感受着舒服的风拂到脸上, 不免抱紧了云念初,笑得一脸和煦。 云念初则哼了一声, 道:“今天你凶我了!” “我知道该怎么办,”蓝沐秋一笑,转而抱紧了他,低声道:“再来一次。” 许久后,二人穿好衣衫,恰好武澈白竟又过来了,还揣着手手,支支吾吾的。 蓝沐秋拢好衣襟,笑道:“澈弟,怎么了?” 武澈白咬紧牙关,阖上眼睛,半晌后视死如归,尴尬到脸庞红了一片,小声道:“该怎么讨得男子的欢心?” 蓝沐秋噗嗤一笑,走上前冲他耳边偷偷说了什么。 而后,武澈白的脸上愈发绯红了,而耳根都红了起来,小声道:“那……伶月来了,你们就说,我周围的各个寺庙都走过了,僧人说我机缘未到,我就不出家了。” 蓝沐秋点点头,道:“我和念初会替你守口如瓶的,建议你先去梳洗打扮好,回到住处等他。伶月总归会回来的,气儿过一会儿也就散了,不找你,总会找我们的。” 武澈白咬唇,点了点头。 他刚想走,蓝沐秋却拦住了他,偷偷对他说了点悄悄话。 在一旁云念初虽然没问她说了什么,还硬装出一副贤夫不吃醋的模样,可那白眼翻的,就差没直接怼她脸上了。 而蓝沐秋却装作浑然不觉。 所谓大隐隐于市,蓝沐秋只觉得辞退后的每一秒都格外气定神闲,于是也不恼他,待送走了武澈白,就连忙凑过去和云念初腻歪个不停,很快,云念初就被哄好了。 伶月是大半晚来敲的门。 一开门,他就气喘吁吁的,然后拿出小本本在上面写道:“我去了各个寺庙,哭天喊地求人家千万别收武将军,她们被磨的无奈,都同意了……将军回来了吗?” 蓝沐秋:“……” 空气间霎时一片静默,云念初正要开口,却被蓝沐秋扯住了袖子,冲他笑道:“我教你该怎样驭夫,你来,我告诉你。” 伶月面红耳赤,可是想到蓝沐秋能让云念初这么黏她,一定是很懂得的,于是附耳倾听,仔细地记着。 但越听越不对劲……这分明是……是…… 很快,他的脸更红了,听完连谢谢都忘了说,直接如兔子一般吓得跑了。 这倒是激起了云念初的兴趣,于是凑过去,对蓝沐秋笑道:“妻主,你到底说了什么?我猜不是什么正经的话。” 蓝沐秋噗嗤一笑,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道:“你倒是了解我。” 云念初无奈摊手道:“毕竟你我亲如一人,你的心思并不难猜。但你跟伶月说这些干嘛,我猜他大概是被勾引的。” 蓝沐秋挑眉一笑,道:“哦?这可不一定。我觉得伶月是上面的那个。” “怎么可能,”云念初坐下,开始褪去鞋袜,完全不放在心上,道:“武将军可是骄傲至极的啊,怎可能愿意屈居人下?” 蓝沐秋熟练地开始打水,然后将热气腾腾的洗脚盆放到他的脚边,笑道:“这可不一定,我偏觉得伶月威武霸气,自然该是主动的那个。而且,你想想,军营那日相见,武澈白明明不喜欢别人,还硬说那个女人是他妻子,明显也是在气伶月。” 两人对视一笑,云念初低声道:“赌吗?” “谁赢了就在上面三次。” “好。” 另一边,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武澈白正躺在伶月的床上,盖着被子,别扭地扯着衣衫,焦急不已,双脚不断地蹭着。 这衣衫薄如蝉翼,乳白透光,穿了和不穿没什么两样,尤其他低头一看,还能就着月光看到自己的模样。 这是蓝沐秋教他的,可他觉得……略有些不正经。 吱呀一声,门响了,他连忙躲进被子里,屏住呼吸。 但关门声还是迟滞了下,随后伶月狐疑的声音传来:“将军?” 纵使仅靠呼吸,伶月也能认出来他。 这使他想到了少年时,伶月总爱凑近他,偷偷钻进他的床,整个身子都扒住他,用脑袋像狗狗一样地蹭他,冲他傻乎乎地笑。 他本是凌锐又恩怨分明的人,但面对他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傻,像个傻狍子。 心中泛起甜蜜,他没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着被子都颤了三颤。 伶月视角:?突然间他诡异地笑了? 于是,伶月走过去,坐在床沿,磨磨蹭蹭地褪着鞋袜。 刚褪去鞋子,他就感到旁边的人大手一捞,然后将他拉入了床上,然后偏着身子,俯下头来,为他褪去了袜子。 那微凉的指尖刚碰到脚踝,伶月却猛地一惊,脚忍不住瑟缩了下,却被武澈白抵住,而后只听他低低地道:“伶儿,从前都是你为我做这些,从前往后,我为你做好不好?” 伶月的眸只比月光还冷,道:“不。” 武澈白的手一僵,随后动作只做得愈发轻柔,道:“不,你要。” 伶月微凉的眸散射出更多的冷气,一下子把住了他的手,缓慢地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我觉得不必,你每每想一出是一出。在军营时,想亲近我,就压住我亲吻,我不同意,你就甩了我两巴掌,然后就找了其它女人颠鸾倒凤……” 他说得慢,武澈白就仔细听着,每说一句,武澈白的手就更颤上几分。 “我以为你不在意呢,”武澈白的声线愈发卑微,低声道:“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意,包括我。” “呵……”伶月冷呵一声,只觉可笑,若他不在意,又怎会一路随武澈白出生入死,若他不在意,又怎肯如此卑微,宁愿情绪不好的时候挨打,也不会离开对方。 将军对别人永远如此的好,对他不是。 心中难得鼓起的一点勇气迅速打了退堂鼓,他想离开,想立刻下床,却冷不防地被武澈白揽住了双臂,然后抱入了怀里。 一股兰花的香味弥散在他的脑海里,让他迅速血脉上涌,那温热而有力的四肢,钳制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是将军独有的香气。 可这样不对。他又不是阿猫阿狗,凭什么作贱他玩?而且,将军这样,分明就是在羞辱他。 于是,他立刻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开来,没想到,武澈白竟真的撒了手。 伶月:“?” 只听武澈白颤声道:“以后我都会尊重你的想法,不做你不喜欢的事了,伶儿,忘掉那些不快吧。” 伶月猛地翻身,面对着他,道:“那你可以放下么?!你若是说能,那我今日就把身子给你!你分明不能,既是不能,为何要扰乱我的心?!” 这话说得又急又快,虽然语调模糊,但武澈白却能听懂。 而后,屋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放下?武澈白自问,说实话他不能,仍日夜折磨得睡不着觉,只有伶月在的时候可以安心。 他从前从没注意过,原来伶月对他而言那么重要。 可……他不想骗伶月。 于是,他低低地道:“杀我母亲的人,除了皇帝,都死了,我……说实话,我仍恨意滔天,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是再有所动作,蓝沐秋也会被连累……我憋着一口气,我……” 伶月不言,任泪水模糊眼眶。 他绝不是嫉妒,只是羡慕。 蓝沐秋,蓝沐秋,武澈白就知道个蓝沐秋!明明自己是在问将军的态度啊,为什么将军要说起这些? 于是,伶月翻了个身,拉起枕头的一角,任泪水濡湿被套。 武澈白想说的话戛然而止,似是明白过来了什么,他用手肘撑着床,支撑起头来,凑到伶月耳边问道:“你不是吃醋了吧?” 话语轻柔,只像一道和煦春风,在春天般柔和,然后悄悄洒落在伶月的耳畔,使之激荡起无限情思。 伶月立刻红到了耳根,辩驳道:“没……” 武澈白搂住他的腰,顺着伶月的腰腹揉搓着,他记得,伶月的这里有颗痣,敏感得要命,只要一碰,伶月就会仰头哼唧,毫无攻击性。 从前不懂,他还喜欢用身子蹭着伶月软嫩的肌肤,尤其他的臀部挺翘而柔软,很是好蹭,那时倒不是别的意思,只觉想要那么做,就做了。 然后,他悄然将身子贴紧,只觉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将贴紧,轻轻蹭着伶月的身后,从前只觉得舒服,可今日,他却只觉羞赧,动作幅度不大,却很小心。 但他忘了,从前,伶月爱他,才会装作若无其事的。 于是,他只听到伶月冷声冷意又模糊的声线传来:“武澈白,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啊?” 所以我才会明明讨厌你的一切所作所为,却还是对你动心起意,甚至你轻易的一撩拨,我就能起了反应,真是自甘轻贱。 后半句话,伶月并没有勇气说出来。 武澈白的身子一顿,立刻开口颤声道:“伶儿,我绝没有那个意思!” 伶月却不想听,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起身下床走了出去,独留武澈白一人在床上。 月色凄清朦胧,他忍不住泫然泪下,只觉自己真是不好,又气到他了。 身上,蚀骨般的痒让他无地自容,今日,为了勾引伶月,他还吃了药。 做起身来,他有些懊恼,怔怔地看着自己轻颤的腿部。 第132章 家庭地位 · 不一会儿, 门又咯吱咯吱作响,被风吹得散动,而后, 伶月黑着脸就着月光走了进来,在他面前停住, 伶月低低地道:“将军, 大概挺难受的吧?” 犹记得少年时, 二人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只觉得很是舒服,于是武澈白总爱蹭他, 他也欣然同意,甚至洗澡时武澈白也总爱抱紧他,一次又一次。 武澈白开窍晚,可他不是,在意识到了以后,他就不再和对方洗澡了。 有一次,武澈白还蹭他,给他弄烦了,他就吼了一下, 武澈白就停了下来。 半夜感受到武澈白瑟缩在一起,翻来覆去, 他才问了一句怎么了,武澈白说难受,浑身都不舒服。 那时武澈白和他都年龄极小,武澈白大概是不记得了。 可他记得。 只要是武澈白不高兴的事情, 他都一一记得,因为他心疼武澈白。 武澈白脸色苍白, 紧抿着唇,手却死死地把着床沿,勉强笑道:“无事。” 伶月不言,只默默伸出了手,将他的屏障解开。 大概是刚进来的原因,这双手有些冷,武澈白想为他暖手,却舍不得他离开,这双手动得很小心,似在握着什么世间珍宝一般。 武澈白只觉羞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是一想到是他,只觉哪怕这件事也不是可耻的了。 渐渐的,武澈白仰着头,喉咙间不自觉地散出了一些音节,身子紧紧崩起,难捱地抓紧了被褥,将它揉皱,可是这一次,无论伶月怎么做,都差些意味。 伶月的唇也渐渐失去了血色,喃喃道:“怎么会……” 武澈白咬紧牙关,才从喉咙间挤出几个字,道:“我喝了药。” 伶月的脸迅速涨红,而后像碰到了烫手山芋那样,迅速地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他,低声道:“那怎么办?” 他又不是女子,武澈白这是嫌他? 而此刻,武澈白只觉万分别扭,没想到伶月都走到了这一步,仍要拒绝,以为伶月是不愿屈居身下,于是负气开口道:“我不愿屈居人下。” 果然,伶月的脸迅速白上几分,转身欲走,武澈白后悔不迭,连忙拉住他,小声道:“是你的话,就没关系……” 伶月怔怔地望向他,才明白他说的竟然不是和女子。 见他不动,武澈白只得硬着头皮道:“伶儿,你若不信,你可以先……先……然后再让我来,我可以忍,若是你不想屈居人下,那我可以一辈子都……都……” 最后一句话他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但咬了咬牙,还是阖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都在下面。” 伶月:“……” 望着他脆弱的眉宇,伶月怎么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心中微漾,仅用唇覆盖在了武澈白的唇上。 似世间最柔软的羽毛轻抚着他的唇角,武澈白只觉血脉上涌,而后,伶月松开与他纠缠的唇,他却还在怔怔地看着伶月。 就着月光,他仿佛第一次看伶月似的,原来伶月静默时,也偏生君子如珩之感,眉清目秀,皎皎眼眸,如霁月清风,沁人心脾,挺翘微红的鼻尖,如玉石般细腻,让人想要把玩,朱唇撩人,让人心生欢喜。 他忍不住脸红,别扭地偏过头去。 真讨厌,怎么不亲了? 而伶月却误解了,立刻道:“我洗过了,你若是嫌弃,我就再洗一遍。” 武澈白僵硬地转过头,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伶月只觉尴尬万分,于是小声道:“是啊,男子的身体是比不得女子……” 武澈白彻底呆了,但还是攥紧他的手,紧紧不放,生怕他再误会个什么别的,于是拧紧眼眸,长舒一口气,快速地道:“我们成亲吧。” 伶月:“!” 见伶月僵住,武澈白生怕他反悔,迅速地道:“从前往后你就是我的妻主,当然……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做你的妻主,我想同你在一起,直到永远。” 伶月敛住眼睫,拿出小本本写道:“我既然不是女子,又怎能做你的妻主,两个夫郎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个妻主?你心中就是放不下那种芥蒂,不必多言了!” 武澈白只觉脸色酡红,被误会的心酸渐渐涌上心头,他只得辩驳道:“我只是说的……床笫之欢。” 伶月:“……” 武澈白见他死活不肯松口,已是急了,彻底不顾礼义廉耻,将他强硬地抱到旁边,而后自己俯趴在床上,将头缩进枕头里,闷闷地道:“嗯。” 伶月只觉也变得和他一样难捱,但想到了他身体或许更难受,于是也学着他的模样,俯身下去,褪去屏障,对他低低地道:“这次就先这样吧。” 武澈白起身,面色潮红,看着他,眼眸却像不可置信的麋鹿一般清澈,而后生怕他反悔,立刻脱衣俯身凑到了他的边上。 动作却很不清澈。 伶月只得疼得一个闷哼,疼得指节发颤,死死地把住被子,凶道:“轻点!” * 次日,按照约定,蓝沐秋和云念初立刻做好了一大桌饭菜,等待伶月和武澈白的到来。 然后,他们发现,二人的状态都怪怪的。 伶月和武澈白不敢对视不说,而且甚至都不敢走在一起,稍微离得近了些,两人就会红到耳根。 云念初不言,只默默将软垫放到一旁,对蓝沐秋悄悄道:“反正我不可能会输了,你看伶月眉心间的守宫砂还在呢,最差顶多是谁也没碰谁,平局。” 蓝沐秋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伶月,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傻瓜!他难道是不知道,地位这种东西,该一开始,就定下来的吗?开始就这么惯着武澈白,以后还得了?!” 而后,她只听到云念初悠悠地道:“你可以想想我们。家庭地位这种东西,是可以改变的。” 蓝沐秋:“……” 刚想与他斗嘴,却立刻还是噤了声,两人都立刻将眸光放在了武澈白身上。 只见武澈白红着脸走了过去,拿起了软垫。 蓝沐秋兴奋得要命,道:“我就说吧!可能伶月的守宫砂是碰女子才会掉,伶月一定是……”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武澈白走到了伶月身边,将垫子放到凳子上,对伶月笑道:“伶儿,这样可以舒服些,昨晚是我不好,让你苦了些。” 而伶月则眼睑都不肯抬,拳头还紧紧攥起,咬牙切齿地含糊道:“你确定只是苦了些?” 他以为,这种东西,一次也就够了,但武澈白昨日的反应让他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心软。 疼、死、他、了! 而武澈白却挠挠头,眸中一副真诚清澈的模样,对伶月笑道:“啊,忘了节制了,可伶儿好美,而且昨晚叫得好动听……” 听到他似乎要掀他的老底,伶月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凶凶地瞪了他一眼,然而不开心地坐下,然后疼得一个趔趄,差点没跌下来,气得闷闷地扒着饭吃。 而罪魁祸首武澈白则笑得一脸无辜。 见此情景,蓝沐秋转过头,只见云念初正也无辜地冲着她笑道:“别忘了,三次。” 当晚,这两个笑得极度无辜的男人都后悔了。 * 蓝家宅院内。 云念初被蓝沐秋钳制着,如小狗狗一般呜咽地哭着,颤声道:“妻主我错了……” 而蓝沐秋仍不加克制地一次又一次,低声道:“你错了?嗯?” 云念初颤着身子,说不出话来,却被折磨得更厉害了。 * 武家宅院内。 武澈白的头缩进了枕头里,尽管伶月以及很轻柔了,但他还是颤个不停。 他不敢想象,原来这是这么疼的,昨晚他那么心急,也不知伶月是怎么忍下来的。 伶月却调笑道:“将军说得不错,你叫得的确好听。” 第133章 终篇 · 次日, 蓝沐秋和云念初累了一天,就开始包饺子了。 蓝思初在旁边和衍儿玩,魏樱和煜恣风就在旁边蹲着, 时不时摸摸蓝思初的头,偶尔碰碰他胖嘟嘟的脸蛋。 逗够了, 魏樱起身, 伸了个懒腰, 就坐到了一旁的摇椅上,晃荡着腿,悠闲地道:“我此次住在京城就不走了, 徒弟,你做得好,连带着师父我都沾光,以后再也不用东躲西藏的了。” 煜恣风起身,撇她一眼,魏樱立刻站起身来,将摇椅让给他,煜恣风坐了,乐悠悠地道:“嗯, 这下见儿子也方便了,挺好。” 天气正好, 阳光明媚,魏樱见煜恣风乐得自在,便轻轻推动着摇椅,为他晃荡, 俯身凑到他耳边,道:“喜欢嘛?” 煜恣风听岔了, 眯缝着眼,像只慵懒的老猫,随口接道:“喜欢啊,十年如一日的喜欢你。” 魏樱:“……” 顷刻,蓝沐秋偷偷和云念初笑了出声。 云念初还学着魏樱那般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用粘了面粉的指尖碰了一下蓝沐秋的鼻尖,笑道:“妻主~喜欢吗~” 蓝沐秋哼了一声,顺手揽住他,道:“喜欢~摇椅怎么能不喜欢,十年如一日的喜欢~” 煜恣风迟钝了下,却也立刻明白了,立刻窜起身来,作势就要打她俩,她俩连忙就要跑,像猫捉老鼠一般,四处逃窜,手上的面粉被扑棱得四溢,粉尘满满,伴着耀眼阳光,竟别有意境。 正巧,门砰砰地响了,魏樱无奈一笑,便去开门,开门一见,竟是武澈白和伶月二人。 武澈白二人站在门外,也是一愣,但随后释然一笑,并未多言,默默拱手施礼。 魏樱也是一笑,站到了门边,邀他俩进去。 没等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尴尬,旁边屋子砰砰砰的声音传来,众人便停下了动作,呆愣地听着那诡异响动。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蓝沐秋结巴道:“是不是……孕果要生了?” 众人:“……” 刹那间,众人手忙脚乱地跑到隔壁房间,蓝思初高兴得直拍手,兴奋地喊道:“我有漂亮姐姐了!”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经验的云念初默默走了过去,指挥着蓝沐秋将孕果抱起,倒是蓝沐秋满头是汗,眉毛都拧巴在了一起。 * 许久后,蓝沐秋的第二个孩子从孕果中出了来,是个女孩。 可和别人家孩子不同的是,她傻乎乎地笑,拍着手手,不哭不闹,还留下了哈喇子。 众人的心里皆是后怕,想到云念初年龄大了才有了第二个孩子,恐怕…… 没等别人说,云念初自己已经先受不了了,颤声道:“她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 煜恣风不免扶额,看着小孩留下了哈喇子,无语道:“她可能只是饿了。” 众人:“……” *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 众人看着干了三碗粥还没够的小孩,陷入了沉思。 武澈白用手指腹拨弄着她的团呼呼小脸,问道:“吃多了不好吧?” 蓝思初皱眉,想到生下来的小孩是女的,自然该叫它云思秋的,于是叹息道:“云思秋这么能吃,怎么养得起啊,不过伶儿,你别担心,我能养得起你。” 魏樱拧了一把他的脸蛋,无奈笑道:“之前就跟我老念叨,你怎么现在还惦着娶伶月啊?思初,你不知道嘛,伶月要和武澈白哥哥成亲了。” 这话说得温和,伶月和武澈白却皆是一惊,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秘密,竟然被发现了,于是看向了刚刚洗完澡的蓝沐秋。 蓝沐秋:“……”看我干嘛?看云念初啊!又不是我说出去的! 没等伶月二人错愕完,魏樱却笑道:“我生前与你娘亲也算是至亲好友,既是你的婚事,我自然会支持的。” 煜恣风贴紧魏樱,笑道:“我都听我妻主的。” 武澈白与伶月对视,瞬间明白了,是蓝沐秋怕他俩无亲无故,到时候二拜高堂时尴尬失落,才告诉了魏樱,请她帮忙主持,于是纷纷点头,对魏樱道:“感激不尽。” 众人围坐一桌,蓝沐秋和云念初轻轻一笑,而后去厨房开始做饭。 蓝沐秋低声道:“念初,这一世,什么都有了,我很满足。” 窗外的阳光洒落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阴霾再笼罩不了半点儿地方,云念初也笑道:“我从前也以为此生不过如此,但我觉得,此生很值得。” 擀面杖轱辘在面上,一个个饺子皮被擀圆了扔到案板上,柴火堆溢潵出了烟尘,滚滚烟火气四散开来,窗外的迎春花,过了这个季节,又会盛开。 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大抵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