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叫——易少生。因为赶在祖国计划生育的风头浪尖上,在居委会计划生育办的母亲,和党员先进代表分子的父亲就给我起了这个又红又正的名字。 备注:名字中间的那个'少'字,念第四声,谢谢合作! 这是个攻身受心,受身攻心的……故事!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耽美小说http://www.256zww.com/】 初来贵宝地 "少生,你真的决定要去当兵了,其实老妈给你找的居委会闲差也蛮好的!不但可以跟曾经的美女,如今的大妈们聊天,还有工资可拿,这不是很黑皮吗?" 很佩服老妈嘴里含那么多东西还能说话的功夫,可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一天到晚搬个小板凳跟大婶们一起,为了某某女人到底要不要跟她老公离婚而争得脑溢血!不要,想我堂堂男子汗,就是死,也坚决不要过那种生活! 老妈见我态度坚决,也就不在说什么了。我可是他亲生的,我的倔脾气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话峰陡然一转,反倒安慰起我来: "好吧,你去参军老妈也很支持,我儿子一向不差人缘,到了部队也不会受欺负。至于老妈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舅舅家的小孩考上了我们家附近的高中,我会让你舅妈和你表弟搬过来一起住,相互也好有个照应!还有,听说当兵是有补贴的,你拿了钱可别乱花,全都给我寄回来!" 嘴里含着批发价8毛一斤的米饭看着的老妈感动地笑着,原来母子间还真有心灵感应存在。虽然有时候她老人家的大脑会有点堵,平日里也喜欢乱花钱,但关键时刻还是挺是那么回事的。 想来也伤感,今天是我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顿饭了。明天,我便要开始我的兵旅生涯。 因为高考失败,拒绝掉老师极力劝服我继续复读一年的好意后,我决定参军了。其实自己一直都很厌恶繁重的应试教育,高考结束后,我偷偷的把二十多斤书全拿护城河边烧了。 说实话,高中所学那些烦琐的物理化真的对未来有很大帮助吗?我实在不认为推算那些化学架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而且我至今也没发现,有哪个应聘现场是让你站那儿推算化学架和演算微积分的! 其实在我决定不再复读的同时,也拒绝了许多同学介绍我去当模特的邀请。今年整好十八岁的我,因长期的户外运动,将原本白皙的皮肤晒成小麦色还闪耀着健康的亮泽,老妈她经常在人前说夸我长的俊,其实她是在含沙射影的夸自己基因好。而我的一米八二的大高个子,宽肩窄腰长腿,多年在蓝球场上锻炼出的没有半寸多余脂肪的肌肉、细长上挑的眼睛、高挺笔直的鼻梁、棱角分明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又像极了我死去的亲爱的父亲。 这次之所以选择去当兵,完全是由于小时候武侠类的电影小说看得太多。那种烈日照射下,吐舌鼓眼的人头翻滚,和着鲜血和尘土,那是一种多么残酷的壮观和美丽。那一瞬间,我没有觉得恐惧。相反,我期望,有一天长大后,腰间也挎着这样的大刀,让万众匍匐在我的马蹄之下。但如今的和平年代,你总不能腰里别着把杀猪刀去打劫奔驰吧!所以,伟大的情操只能借由报效于人民来实现了,平时抗个洪,救个险,就算让我搭上半拉性命那也是没问题的! 看看四周简单的家具摆设,很明显,我家不富有。父亲走后,我一直和老妈靠着爷爷留下来的古董家具店过活。所以,如果老妈再我离开后将乱买衣服的习惯收敛一点的话,生活费还是能日有所积的。而现在我唯放不下心的,就是我走后,家里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妈会被某些猥琐男窥视。一点也不夸张的说,老妈是我至今为止见过最漂亮的女人,而且岁月在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痕迹,自从老爸过世后,老妈面对众多追求者虽然还没有要改嫁的心思,但我还是怕有人打她主意,要是等我当兵回来,家里凭空多了一群弟弟妹妹……那……可就不太好了吧! 想到未来会出现的无数可能,不禁心虚的瞟了眼正往我碗里拼命夹菜的老妈,她显然不知道我的忧虑! "来,多吃点!以后去到部队就吃不到老妈做的菜了,来!吃块牛鞭补补脑。"老妈说着,开心地夹了一大坨黑糊糊的东西推到我碗里。 无奈的皱了皱眉头,老妈的脑子又开始抽筋了。 看着碗里的那东西,满脸黑线的念:"我说你不能弄点别的吗?我都要走了你就给我吃这个?再说牛鞭怎能补脑!猪脑才补呐" "你老妈我还不是看你要在男人堆里呆四年,怕你那里长期不用萎缩了嘛!再说,你以为老妈不知道猪脑好吗?那现在牛鞭不是比猪脑便宜吗!" "我……"无语端饭碗望向被挂在墙上的老爸,嘴角直抽筋! 就在这时,饭桌上出突然现一只慈眉善目的小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老妈二话不说操起雷达就向隐蔽在红烧牛鞭里的小强发起猛烈的攻击。我估计红烧牛鞭也为小强英勇地挡了不少,就在小强奄奄一息的时候,老妈拎起它的一根须须放进蛋花汤里漂着,等到它再次奄奄一息的时候,她无比潇洒的大笑三声后,用手这么轻轻一捏。 啊!小强,你死的好惨啊~~!只见老妈虐完后猛一回头笑颜如花地冲我说:"儿啊别怕!继续吃饭吧" 我伟大的母亲啊~~呕~!再呕~!持续呕……强烈怀疑老爸就是这么被毒死的! 晚餐的牛鞭闹得我半夜三更已经跑了七次厕所,若换做别家卧室里就有厕所还好,就算没有,那厕所离卧室也不远。可是我家不一样,我和老妈住在外公的古董家具店里,而店面一般都是一楼是摆放古董家具,二楼住人,像这种老式的门面房只有一楼才有厕所,所以晚上一但需要解决什么,必须下到一楼不可。 "咚咚!咚咚咚咚!……快点开门啊!你亲生儿子快憋不了了。"憋着一肚子毒素想排却没地方放的感觉真是……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催什么催,我才刚进来呢!"里面传了老妈气定神闲的应答声。 "我求求你了,你忍心让你这么帅的儿子在门外憋的大小便失禁吗!" "切!男人长的帅有个屁用呀?到银行能用脸刷卡吗?顶多买菜的大婶多给你搭根葱罢了!" "葱就不是钱啊,现在葱好贵的……" 跟她理论了半天,那扇门终于想我打开。老妈一出门就看到我扭曲的身形,惊讶的看着我问道:"唉呦!你这是什么姿势啊,怎么扭的跟个麻花似的!" 还没等老妈说完,贴着墙壁侧着身体一下从半开的门缝里滑进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坐马桶上就解决了,哦!!!!爽啊!顿时一种一九四九年的感觉让我浑身一紧,哗啦啦一通那叫一个爽快! 正爽着,听到老妈在门外喊! "我上去了!" "知道了。" "记得冲水!" "知道了。" "没纸了!" "……" 想问候她祖先,但考虑一下还是放弃了,坐在马桶上正郁闷。料不到更惨的还在后头,老妈上楼后竟然把电源铡刀给拉了,害的我出来后摸摸索索,磕磕碰碰。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生怕踩到了什么值钱古董罐器。 突然,脚下一个踩空,身体在失衡前的瞬间迅速抓住手边某物,可没曾想不但没帮到自己恢复平衡,反而还把蒙在古董家具上的白布给扯了下来。眼前被一面反着银光的镜子刺得睁不开眼,感觉脑袋立刻就要把比我还值钱的古董镜撞个粉碎时。奇迹发生了。 身体!我的身体竟然从镜面穿了过去,这下好了,镜子保住了,在老妈眼里,那粉红的钞票才是她亲生的。 可是不对啊!怎么会穿过来呢?正寻思着是不是刚才眼花了,四周突然亮堂起来,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我一时难以适应,赶紧用手挡住眼睛。是老妈把电闸打开了吗?到底是我亲妈呀! 过了会,缓缓拿开手,朦胧中似乎看到有个人影在我眼前晃,还穿着条我没见过的长裙,顿时就来了气。对着来人大声咆哮: "妈!你又把生活费那去买衣服了!这个败家的妇女!快把发票交出来,我明天就拿去退!"说完,还想伸手抓她,可两只手在空气中抓了半天也没抓到个东西。 "易公子!稍安勿躁!" 诶!听声音怎么是个陌生老人!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猛的从地上坐起来,揉着眼睛想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手脚一动却发觉全身疼痛欲裂,好像刚被人狠踩过一顿。 "这!这是什么地方?"揉揉疼痛的肌肉,打量这四周。 第 2 章 这间如篮球场般大小的石室用的是高台油灯照明,四壁上还刻着奇形怪状的龙形图腾,在我身侧还摆放着一面木雕铜漆的大镜。 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事物在橘色徭役的火光下显得越发诡异。而我此时正躺在一张长方形石台上,全身酸痛地动弹不得,感觉很真实,不像是在做梦,我甚至都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着温香松脂的味道。 "请问,是易少生易公子吗?" "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是谁?这是哪里?"瞪大眼睛,警惕的瞪着突然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白须老者。看他年纪一大把了,但瘦瘦高高,脊梁挺得笔直,垂落在两鬓的白发无风自动,仙风道骨不似寻常的退休老头。再仔细一看,发现他的头发和衣服弄得跟个古人一样,莫不是我在做梦吧!右手悄悄伸进衣服里狠掐一把,果然不是做梦! 老者见我有些不知所措,面容和善地对我说道:"公子莫急,听我慢慢给你道来。"说着,便将我从石台上扶起坐好,见我神色稍许安定了些,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详细说个遍。 …… 一番话听下肚,真是从头凉到脚!就连一向遇事只往好处想的我,也有了那么三分钟的悲哀,自己竟然成了祖宗的炮灰! 如果真照他说的那般,因为我爷爷当年跟他的一个约定,我就被他召唤到了他所在的世界里,那我岂不是成了他的契约奴隶,不是我悲观,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 而我之所以会被召唤过来,据他所述是这样这样这样的…… 这个世界自一百多年前明主去世后,那些有封地或是手握军权的权贵们各自划城为国,相互间为了利益征战不休,都做着统一乱世的大梦。而他们无休无止的贪念也使得中原净土在血雨腥风中一乱就是近百年,百姓饱受战乱之疾,苦不堪言。于是,眼前这个很像仙人的老头子怀着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操,很牛逼的推算出,真正统一此界的君主将会从北方降临,但他在窥探到天机的同时也知道自己犯下大忌,命不久已。 老头子知道自己已经是看不到未来的太平盛世的人了,而他在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宝贝外孙,于是,切入正题:他希望死后能有人照顾他宝贝的外孙。于是,我就成了那个千里迢迢被召唤过来的免费男佣了。 而眼前将我召唤来的这位老人,是个精通奇门盾数,并拥有奇异能力的怪胎,用我所了解的词语来说,他是一个拥有特异功能的老头子。很好!很符合他的造型! 如果是做别的还好,可是,做保姆就太……极力压制自己的不满,但我还是要让他明白我此刻的感受。 "嘿!听着,我小时候就经常做梦,梦里我带着一群人外加一个娘娘腔去攻打黄金十二宫,又或是梦到我领导咸蛋超人打倒奥特曼。而现在您这个半仙费了这么大劲把我召唤到这个世界来,难道不觉得应该赋予我一些更伟大的使命吗!比如说,拯救个宇宙什么的?!诶~~!好吧,跟你说这个太深奥了,但拯救个地球啊,解救个公主啊,杀上几十条魔龙,顺便吻醒公主之类的,这我倒还是可以接受的!你不觉得这样才更有意义吗!但如果你只是要找保姆的话,请不要欺负我那个世界的人力成本低廉。还有,我凭什么要帮你守护外孙,那是你外孙,又不是我外孙,你知道心疼外孙没人照顾,那我老妈谁来心疼,年纪一大把了不要太自私了好吧!" 老者听完我一气呵成的控诉,不但没生气反而摸了摸及腰的胡子笑呵呵地对我说道:"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觉得还真是漏了个大问号,是啊?!为什么那人偏偏是我?!难道是我当兵时填错了表格?还是老妈经常把穿过的衣服拿去退的事情被天谴到了我头上?这不公平,那些裙子我可从来没穿过! 老者看着我惊悚万分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口:"万事都有其因果,记得当年我偶然救了你父亲的时候,你的爷爷,也就是你你父亲的父亲就和我定下了约定,以后不管我需要什么样的帮助,他和他的子孙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来帮助我。所以,你来了!" "开什么玩笑,我爷爷会需要你的帮助?"满眼不屑嘲笑道,"连个谎话都不会编,我爷爷是个连挠痒都不要别人帮忙的人,他老人家的人生格言就是'不求人'!" "是吗?那我问你,你父亲可是三十六岁那年去的?" 看着他茫然点点头,的确,我父亲的确是在三十六岁生日那天走的,可他有特异功能,知道这些也不奇怪啊! "那就是了,想当年我初学玄奥,灵魂出壳之时竟游走到了一坐灰色泥土的大湖边,那时你爷爷正抱着你父亲的尸体在湖边痛哭,我本来只是路过而已,根本就没想要多看一眼。可你爷爷天赋异秉,竟然能够看我的灵身。于是他拦住我去路苦苦哀求,说他的儿子才十六岁,还那么的年轻,这次投湖自尽全是被他连累。苦求我帮他儿子续命。我看他实在可怜,又觉得能遇到这他可能也是种缘分,就帮了他的儿子也就是你的父亲续了二十年的阳寿。于是,也就有了我跟你说的那个契约。当时可是你爷爷主动提出这个契约的,说是不想欠我什么,本来我就没有在意,只是没想到还真有需要的一天。你说,按照契约我不找你找谁?" "好啊,就按你说的,你要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帮自己多续几年命,然后自己去保护孙子。"虽然嘴上还在跟他理论,但心底委实已经虚了。他说的句句中标,早在爷爷去世前就跟我爸爸说过,要多攒钱,否则我和母亲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而且我听说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的成分不好,还真跳过水库!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小的时候常听爷爷念叨,他欠朋友一个极大的人情,如果有天人家找上门来,而那时他如果已经不在的话,那么我和我父亲一定要想方设法,不惜一切地帮助他…… "呵呵,这世间万物自有他的道理,我当年遇到你爷爷,可以说是段奇缘,要不是那时的相遇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你,而你的八字命格怎么又这么巧,竟然和这为北方君主是相生相克,相辅相成的,在这乱世之中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虽然你不是帝王命,但命数却在帝王之上,只要北王不死,你就不会死,也只有不会死的人,才能去保护替我保护他,你说是不是!" 现在对他的话已经是半信半疑,几近与全信的地步了,"你可不可以在说的详细一点?你外孙是谁啊?我可告诉你,我可没奶水喂你外孙!"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应该比你小不了多少。不瞒你说,我一直在寻找最合适的人选,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天突然想起这件旧事来,忙着把你的命盘拿来一看,你说,这难道不是天赐的契机吗?"说着,老者竟露出孩童般的激动神情,两眼大睁,嗓门也越来越大。 "那,我妈怎么办……?"喃喃自语着,是说给他听,但也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的灵力已耗尽,你若是想回去原来的世界就想办法找到我外孙,他身上有我的血统,想必多少也继承了些我的特殊能力。" 吃惊的看着他,"找到……什么!你!你外孙不在你身边吗?" "咳!这个,说起来实在惭愧,我的外孙连我自己都还没见过呢!不仅如此,我连女婿也没见过,只是女儿临终前嘱托我,说她在外流浪时遇到个好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她要我一定要找到他,否则她死不瞑目。唉~~!要不是我我痴心钻研玄奥之述,她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老者越说越难过,到最后肩膀也因为强忍的悲伤而微微发颤,他的悲伤是深刻的。人为什么总是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才知道后悔,看到他这样。我又有点于心不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完全忘记自己就是他忏悔的炮灰。 "眼下,只有这半支耳环勉强能和我的外孙扯上关系了!他手里应该有另一只的,还是我女儿小的时候,她娘送给她的庆生的……"老人埂咽着,从袖子哆哆嗦嗦摸出个白手帕,将手帕摊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放着一枚样式相当简单地雨滴状红宝石耳环,只是用一个金钩将宝石穿起来而已。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说不定你外孙已经不在了,你也说了,现在是乱世,到处都乱糟糟的——"话还没说完就住嘴了,想不到那老头生起气来还蛮有压迫感的。 听到我这么说,他脸色都变了,沉着一张脸在我耳边低声道:"这个我也想过,不过如果你还想回去的话,就只能期待他还没死了!"老者说完塞给我一封信。然后将我从石台上拉下,用手在石台边缘轻轻这么一掀,里面竟是空的。这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坐在他的棺材盖上。 "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那里有些武功秘籍,我说过你不会死,但不保证你不会断胳膊断腿。我死后,你拿着这封信去什那国找陆道尘陆老将军。他曾拜于我门下学了些武艺,他见信后自然会妥善安排你。好了,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老头说完,翻到石棺里,双手放在胸前一脸平和的躺着不动了。 起先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虽然这种几率微乎甚微。于是,在呼唤过无数次及捏住他的鼻子N久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事实,这个神仙般的老爷爷真的如他推算的那样,躺在棺材里安安静静的走了。好吧,他的确用他的死证明了他的推算到底准确到了什么地步,也的确震憾到我。 靠在石棺上想了很久,觉得总和一个死人呆在一起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也只能按他说的那样,先找到他的外孙,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回去的可能。 用力将石棺盖合上,自己又在他住的地方四处转了转,身上这件背心看样子是不能在穿了,便在石室里找了件他的衣服换上,其实哪是随便,是根本就没得选,就这么一件长袍我爱穿不穿。这老人家的生活十分清贫,山顶上的石屋里什么值钱的家当都没有,连衣服都只有那么两套,还都是磨到袖口发烂的。但他的书倒挺多,想到他临终前曾让我练武防身,拿几本随便翻了翻,画得那是相当的抽象派,里面的字我也不认识,甚至连自己有没有拿反都不知道,我估计这要是没人指导那肯定是要走火入魔,脑门冒烟的。而且,我也没这耐心慢慢练了,我赶时间啊! BMW 环顾四周,实在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往衣服里塞了几本书再带上那信封和半只耳环,看外面天际已经泛白,便匆匆出了石室。 关闭石室大门,举目眺望,这才发现石室原来是建于群山之颠,眼里看到的除了被浓云遮淡的绿色外,就别无他物了。心里像被压了块巨石,祈祷等我再次睁开眼时,便能看见老妈在床边凶神恶煞叫我起床的样子,!可惜,现实总是残酷地! 在群山翠柏间恍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突然见到从不远处的密林闪出一道白色的影子,那道模糊的影子正快速朝我我靠近。等我会过神来,想捡地上的石头防身时,那东西已经来到了我身边。 走到身边才看真切,刚才被浓云模糊了视线,竟没发现那白影是匹体态优美,肌肉雄健的白马。 真漂亮!看它后颈上的纯白鬃毛在奔跑时随风飘舞,英姿飒爽,像极了一位个临风而站的翩翩白衣公子! 白马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放慢速度,它似乎也在观察我,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闲庭信步的走过来,温顺地低着头立在我身侧。 看着他白光光的雄健体魄,真想摸上一把,对它的喜爱简直快要溢出来了,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我怕它受惊把我踢成残废。正为要不要摸而踌躇的时候,那白马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主动低下头来,用前额蹭了蹭我的脸颊。 看这白马不停向我示好,我也就不客气了,对它我可是打从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了,摸了摸他额前的平滑,它也轻轻晃了晃脑袋,然后以最幽雅的姿态提腿前倾。知道它是在示意我骑上去,一揪他后颈上的长毛,翻身就上了马背。 我从小就不喜欢奔驰,上学那阵,总是在街上同挤我道的奔驰飚车,可每每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奔屁股消失在夕阳之中。哼!要不是我自行车链条掉了,也不至于输得如此惨烈啊!那个时候我就老想,倘若有一天我能拥有一辆自己的宝马,定要让大奔也看看我在夕阳下绝尘而去的'别摸我'的屁股。 想不到啊!今天!梦想竟然以这么奇妙的方式实现了,虽然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但好歹也是宝马不是! 太棒了,开宝马的感觉那真不是一般的好!白马感觉到我已经在他背上坐稳,悠然起步,健壮的四足由慢变快,最后竟然载着我在延绵不绝的山路上疾驰起来。山风在耳边呼呼吹过,骑在白马上的我竟然有了股英雄凯歌的莫明错觉,觉得自己就是那气吞山河兮的大将军! 宝马驮着我一路朝着山下那片有些许灯火的地方奔去。一路上尽是葱翠碧绿,吸入体内的空气也是清新宜人。看着眼前如此美丽原始的土地,竟然是完全免费的!正为美景和宝马陶醉,一阵断断续续的悲泣声打断了我的感觉良好的英雄幻梦。 宝马已经驮我到达了山下,透过前面那片树林也隐约可以看到大道了。而哭声也正是从大道上被风带过来了的。 发生什么事了?好奇心驱使着我很想去一窥究竟,毕竟眼前只有那一条路,若是发生了不好事情也好早点绕道或是退回去不是?! 宝马似乎察觉到我想一看究竟的想法,脚步略有放慢,等靠得再近一些时,它不但连落蹄声都降到最小,还尽朝大路旁树林密集的地方走。真是匹精通人性的宝马,知道我不想被人发现。这么聪明的宝马,要是再过个几年,那还不升级到人工智能!到那时恐怕谁骑谁都不一定了! 走到声音近处悄悄翻下马背扒开灌木一瞧,只见大道上三个腰膀浑圆,满脸油光的壮实汉子正赶着一群手铐脚镣的女人们沿着大道缓缓前行,其中一个壮汗手上握着皮鞭不停朝女人身上抽打,一个首领摸样的还骂骂咧咧的朝其中看起来最虚弱的老妇人身上猛踹一脚,大声骂道:"哭哭哭,哭你娘个鸟,在这么拖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田玉!快起来,老不死的!" 大汉急促同时,还将赶过来护着老妇的其他女人乱鞭抽开,刹时间,本来就衣不遮体的女人们身上又多几道鲜红血印。 实在看不下去了,感到火气正噌蹭往脑袋上涌,最见不得欺负女人的男人。几步奔过去将老妇扶起,看到老人身上已经被打得是血肉模糊,忍不住朝那三个大汉放声狂吼:"干什么,对这些老弱妇孺就不知道尊重点吗?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看她年纪都跟你们奶奶差不多了,你们也下得去手!" "哎呀!还来了个冲英雄的,老子今天抽的就是你这个大狗熊!"说着,领头那人扬起鞭子就朝我招呼过来。可惜,被我闪身躲过。紧接着又是几鞭追来,还是一鞭未中。 领头的大汉见抽了半天都打不到我,恼羞成怒,红着脸挥起拳头大叫着朝我扑过来。想我易少生在篮球场上带球过人那可是出了名的灵活,像他这么笨拙的攻势我还不看在眼里。滑动步伐连晃数下,避过他的攻势瞅准一个机会窜至他身侧,一肘撞到他腰上,在他倒地前又给了他小腹来了两记连续的重击。帅啊~~!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摆个造型! 带头大汉晃悠几步后勉强站稳,毕竟他的大块头在那里,也不是两三拳就能击倒的。看天色不早,还想在天黑前找地方露宿,实在不想跟他陷入持久战,于是攥尽浑身力气握紧右拳狠在他鼻梁处猛捣一拳。惨嚎声中,眼前鲜血喷溅,大汉倒在地上顺着山坡像滚地葫芦似的滚了下去。其余那两人简直一点义气都没有,见他们大哥落败,连去扶他的意图都没有,丢了鞭子转眼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晃眼就不见了。其实若他们联手,恐怕我也没这么侥幸能全身而退。 解了一群奴隶的绳锁正准备离去,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叫道:"英雄留步!" 心下一惊,不是这么快就找到帮手了吧!忐忑不安地朝身后回头一看,竟是个身材瘦小的白面年轻人。 第 4 章 解了那群奴隶的绳锁后正欲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英雄留步!" 心下一惊,不是这么快就找到帮手了吧!忐忑不安地朝身后回头一看,竟是个身材瘦小的白面年轻人。 只见他细眉细脸,眉眼间的灵活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下巴有少许胡须随风飘向一边,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咋一看,那身讲究的衣袍,还有梳得一丝不苟高耸的头顶的冠束,和刚刚那几个简直是人和畜生的区别,再仔细看,那身板肯定也不是我对手,这才放下心,转身直视他。 "这位英雄好身手!在下方含少,乃当朝太子坐下随军谋事,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我?我叫易少生!"觉得他说话好有意思,竟然称我为英雄。还没得意多久,注意到树林里又有七八个华服高冠的男子正朝我们这边走来,来到他身边时,毕恭毕敬拱手一鞠躬,齐喊道'大人受惊了!' 瞧这官僚主义作风,想必这个叫方含少的还是个大官了。 不久之后,我便在他帐篷中坐下,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想不到还能有个挡风的地方睡觉,运气还是蛮好的。我这人一向乐观,就算我不认识他,可他第一次见面就夸了我的宝马,让我好生得意哦!又送了我一副纯银包牛皮的马鞍,这让我更加受宠若惊,觉得他无事献殷情,只怕不是想奸我——的马,就是想盗我的财了!只可惜,我的马可不是那么好上的,而我的财,呵呵,我有财吗? "公子请用。"一道温柔的女声将我从烦乱的思绪中突然惊醒,一张少女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 少女微微地笑着,手脚伶俐的将菜肴在我面前摆好后,便半跪在桌边轻拢袖口,露出白嫩的手腕,姿势美妙的给我倒起酒来。 低头一看,有大鱼、大肉,中间居然卧着一堆盘酱红色的烧猪蹄,我的思绪立即被烧猪蹄的香味驱赶得无影无踪。猛得扯开遮挡住烧猪蹄的小白手,喊了声:"美人姐姐,你的手挡……当心被猪蹄弄脏了!" 说完,抓起猪蹄就大口大口啃起来。美人姐姐的脸有点泛红,伸手遮住半边脸急忙退到一边。在啃猪蹄的百忙之中我抽空看了她一眼,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我有些小小的得意。 啃着猪蹄,听对面桌的方大人说话。听他讲完才知道,他的来头果然不小,不仅是当朝太子的随军谋士,还是个当朝吃皇梁的什么什么几品的大官来着,而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此次奉命离京去往田玉城,正是为了给陆道尘——陆大将军在上次对北军的战役中监守城池所施以褒奖的。本来听到这里我差点就开口托他为我引见了,但察觉到他提及陆将军时那种不屑地语气和畏惧地神色,似乎不像是在谈论一个保家为国的英雄,反到更像是在暗巷里讨论一个偷了自己老婆的野汉子。在事态还没有明朗前,出于谨慎起见我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方含少见我吃饱后嘴巴终于得了空闲,便赶紧开始打听我的来历: "听易公子口音打扮不是本地人吧?" "哦,是吗?"摸了摸脑后的短发,的确和他的高冠束发格格不入,还好我这身衣服虽然是旧了点,但看起来还是比里面那件背心所带给他的打击要小太多。想我那背心还是我爸留给我的,正面印有鲜红大字曰'计划生育好!';背面同印曰:"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知道跟他说实话是不可能了,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我从小在山里砍材,父亲死后便想着下山投靠亲戚,可没想到姑舅已经搬家,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见你连官府的押差都敢拦,原来是一直久居深山,不明世规啊!"说完,还用袖子捂嘴干笑了几声。 "啊!你是说,刚才那三个男人是公务员!啊!不,不是!"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纠正:"你是说,他们是官府的人?那官府的人为什么要欺负这些手无寸铁的女人呢?" "这个,公子就有所不知了,其实刚才公子放走的那群妇人是被判处流刑的犯妇,不过公子心地善良,性格又粗旷耿直,这让我十分欣赏,也想跟公子你交个朋友。来!我敬公子一杯。" 应他盛情一杯酒猛抽下肚,砸了下舌头一回味,发现这酒一点也不辣口,跟老妈做的米酒味道差不多,就是没那么甜罢了。不过,我还没幼稚到被一杯水酒就收买的地步,想我与他萍水相逢,他又身为朝廷命官,就算不惩治我殴打公务员的罪过,也实在没道理还要同我攀交情啊?! 在搞不清状况前还是少开口为妙,于是,继续埋头使劲吃,顺便把明天的早饭也吃了。 方含少见我只顾吃东西,还真把我当山里人了,就算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他鄙夷的目光。 沉吟片晌后他又开口道:"我看公子身手了得,真是以一挡百,现时逢乱世,奸臣当道,难道公子就不想趁此良机有番作为么?" 听他口气,怕是要拉拢我为他做事了,将停在喉管的点心强行吞下,接过他的话头说道:"呵呵,方大人这么说还真是抬举我了,我一个砍柴的粗人,什么作为不作为的,只想赚几个钱安身罢了!" "呵呵,我看公子虽是布衣出身,但谈吐不俗,应该也读过两年书吧!" "恩!念过几年,认得几个字罢了,免得卖柴时被人骗了价钱!呵呵"天啊,我怎么这么会编啊!实在不是我想说谎,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单纯的觉得对他这人要防着一手。 方含少眼底的轻蔑转瞬既逝,削瘦的白面很快又回复到他努力维持的谦和有礼的方大人,"易公子长居山中,恐怕对中原的形势还不了解!" "哦,我还真想知道!为什么山下的世界这么奇怪的?"诚恳的看着他,虚心的请教道。 方含少想了会开口道:"如此一说来话可就长了!这还要从一百多年前圣昌明皇帝驾崩那时说起,也正是从那刻开始,这天下就开始变得不太平了。前圣昌明皇帝驾崩后,新皇即位,本来新皇也个文韬武略的圣主,只可惜,他继位还不到半年就突然驾崩溃。新皇年少继位,后宫尚无所出,只有皇后娘娘声称已有身孕,由于皇后陛下的强势介入终于稳住了朝堂,那些王侯见夺位不成,为了保住实力便离开京城退归各自封地。本来一开始还说是尊王攘夷,可后来的局面越来越混乱。也不知皇后陛下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总之当各王撤离京城后她腹中的胎儿便再也没了音信,不仅如此,就连皇后娘娘本人也被发现沉尸湖底。于是各番王开始举兵讨伐,但皇后陛下的生父也就是当朝宰相却拿了玉玺自称为帝,收买朝廷内握有军权的众将领守京顽固抵抗,于是战况越拖越久,各番王又不团结。到最后,大家竟然不再理会京城易主之事,纷纷退回封地各开始划地为国,自称为王。 如今,虽然天下已经分变成了无数个中原小国,但我们夏出国却从来没有忘记前朝的辉煌,我主——也就是我夏出国的太子殿下,乃前朝皇脉旁支,身份尊贵,喜好结交贤良忠臣,乃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怎奈镇守边关的陆大将军是个居心叵测的大奸臣,拥兵自重不说,还在朝堂上多次顶撞我主。近日朝廷收到密报,说他妄图占据田玉城自封为王,此大逆不道之举真是人神共愤。这次我主让表面命我携重礼来田玉城嘉奖于他,实则是命我找机会除掉这个祸过殃名的大奸大恶之臣,只是与我随行的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想要为国家除害可道是——" "咳咳!咳咳咳……"假装一口水呛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第 5 章 打断了方含少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相信只要不是流口水的傻子都知道他醉翁之意在哪儿。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还真犹豫要不要去投靠陆道尘了,万一他是个奸臣,那我总有一天也会受到牵连。可方含少又是不是好人呢?他的话我又能信得几分呢?垂着脑袋苦苦思索,到底该把宝压到谁身上才好呢? 方含少见我半天不吭声,坐直身子一改刚才的热乎劲,冷笑道:"公子刚才打的那三人可都是朝廷命官,不过你尽可放心,只要你帮我了却了这桩心事,我不但可确保你无事,还能给你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好了,我知道该压那边了。一拍桌子,下定决心点头下头。 方含少见我点头以为我是答应了,一扫刚才寒气逼人的脸色,凑过来又是倒酒又是叮嘱:"太子身边的人陆将军大都知道,你不是朝廷中人,更未在太子殿下身边出现过,你去刺杀他定无防备,我会差人将你安排至大将军府邸做事,你趁机……!"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连鞘匕首递到我手上道:"手脚干净点,事后我会放出消息,朝廷派他去执行秘密的任务。所以以后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这把匕首乃名匠所铸,吹发即断,现将他赠予你,切记!此次行动只可成功不可失败,若万一事情败露,记得要一口咬定是北王派你来的。陆大将军和北王的军队正处于崩弦之上,谁都知道北王军队的强悍,只要你打死不改口,量那姓陆的也没胆子将北王的人怎样,到时我在想办法救你出来便是!" 哼!以为我是没看过电视剧的山顶洞人么?到时在想办法给我收尸还差不多。真不是个东西!可现在即便恨他恨得牙痒痒也不能显露半分,毕竟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能有个人将摸不清方向的我送到目的地就是件很好的事情了,所以,就算现在被他当成傻瓜般玩弄也只能忍耐。所以,现在还是哄他开心地好。 "方大人请放心,不过事情成功后你答应我的荣华富贵可不要失言才好!" 见我是个贪财之人,他顿时放下心来,对我去行刺的决心也再没半点怀疑,伸手过来拍了拍肩膀,开怀笑道:"放心放心!答应你的酬劳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身手敏捷又无内力可探,你去行刺他们定无防备。事成之后说不定太子殿下一高兴,兴许还能封你个官做呢!" "是吗?可我不会做官啊,还是给钱最好了,呵呵!不过,为什么只要说是北王的人陆将军就不敢杀我了呢?北王又是何人?" 方含少惊呀地看了我一眼道:"易兄弟竟然连北方的事情都不知道,看来你在山里该有十几年都没下来过了吧!其实早在圣昌明皇帝还在位的时候,北方诸国就时常在边境上骚扰抢夺,只是那时他们势力单薄,而我中原又强大鼎盛,所以也就一直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可自从中原各王割据分裂,便再也没人理会北方各国之间发生着什么。当各地君王意识到北方已经强大起来的时候,事态已经……哎!听来往的商旅们说,几乎是在与我中原分裂的同时,北方一个叫做敖岚的国家不断壮大,到最后,竟然统一了北方各国,建立了到目前为止已历经两位皇帝的大国,不过易兄不用担心,虽然他们的确富强,但我们中原各国也不是好欺负的,只是我夏出国在众诸国中土地最广阔,而这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和北国接壤,所以,唉!朝廷要仰仗那些会带兵的人,而这些人却忘掉了朝廷对他的恩德,拥兵自重!"他说着,长叹一声,显然是心悬刺杀一事,没有兴趣再谈下去,"易兄弟!你定要给我把陆道尘这奸贼杀了。" 好嘛!骗我为他去送死的时候,连称呼都改了,什么时候成了他兄弟,还是说他喜欢看着他兄弟死在他前头?! 方含少的计划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第二天黄昏,我就被他的手下从水路带到了田玉城外,而方含少的大队人马依然走陆路,这让他要比我晚上整整两天的时间。 一路上向随行打听,得知这田玉城是夏出国最为重要的关口之一,其次便是西行二十里外的洪口关。 田玉城是座卡在连绵山群之间的中等规模城市,人口大约二十万,现由城内最高官阶的陆大将军管辖。此城四四方方,东西两面城墙由天然地群山峭壁围绕,真正由人工修建的只有南北两处十丈来高的灰色石墙。而田玉城的北城墙以外便都是北王的领土,南城墙则是田玉城的后方, 这座城方的地理位置非常有利,可说是兵家之圣地。加上南城外丰富的水资源,其经济也相当繁荣,只是由于常年征战。居民和一些外来的流民们出于随时都能逃生的动机,大部分都不愿居住在城内。比起动不动就下达消禁和封锁城门的城墙里面,还是外面自由的多。由此也在城外形成了相当密集的群落。但住在城外的人们不被承认是田玉城民,即使发生抢劫掳掠之事也得不到官府的保护,不过也反而有做生意不用上税的好处。 不只是货物买卖,酒家和客栈也因为不用交税价格很低。城中收入不多的百姓和长期因朝廷拖延军费而囊中羞涩的士兵军官们也会特地到城外来买东西。 我被安排到到城外一户做木工活的人家。照计划,明天一早城中陆将军府的二管家会来城外挑选工匠,而我作为木匠家的远亲兼学徒,也将被一同招进去。在这之后的事,也全靠我了。 这户木匠家的饭菜确实不怎么样,勉强吃完后便坐在房间里无聊地看着房梁发呆。外面那么热闹可随同的饿侍卫却不准我踏出房门半步。 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无意中又瞥到门口的几个小孩。从我到这儿开始,门外就不时有小孩趴在门口朝里张望,然后又被女人们讪笑着拧着耳朵拉走。开始我还不太习惯,后来也无所谓了。这里的人大都黄皮寡瘦,塌鼻粗项,明显缺盐缺碘的症状,偶尔有那么几个平头宽额的经过,还都是城里惹不起的兵大爷,这种带刀的人小孩是不敢随便看的。如今我来了,就让他们多看两眼过过瘾算了,免得他们日后审美观扭曲,以脖子越粗,鼻子越塌,皮肤越黄越为美! 第 6 章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几个华服束冠的人坐着几辆马车来找工匠,据我观察,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颇具身份的人才束冠;并且身份越尊贵所带的冠饰就越精致,而那些平头老百姓多半是拿个草绳将头发简单捆在脑后。 为首的那名我听见木匠师傅叫他陶大爷,年纪约四十上下,尖嘴宽额,眉毛的没有,一双眼睛小到睁不开,感觉就像是用刀片在脑袋上硬割开的两条小细缝。但即使如此他仍坚持用他的缝隙眼将我前后左右打量个仔细,摸着下巴始终一副始终对我不放心的样子。我明白陶大爷的疑虑,我现在头发还短,再加上以木匠的基因恐怕延伸不出我这样外表优质的亲戚,所以我故意猴着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在匠师傅的再三担保下,我终于以木匠亲戚兼学徒的身份跟在马车后面一路跑步进城了。只可怜我的宝马,此刻竟成了运送木料石材的民工马了。 通过层层的把守,又穿过了无数个门廊后,来到了位与将军府后花园的一处偏厅。真不错啊,这是我对大将军府的第一印象,阳光照再绿意繁茂的庭院里,叶子光滑的表面反射出刺眼的太阳光让人眼睛直犯晕,一进到房间里,立刻被一股浓浓地高级木制品才能散发出来的奇特香味所吸引,它让我想起冬天窝被太阳烘过的暖被的味道。 工匠的任务是将花园的亭子拆除后搭上葡萄架,看大家忙的满头大汗,觉得在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总得想办法见陆道尘一面。于是找了个小解的由头将管事的陶大爷拉到一边,一通马屁之后又'强行'塞了他几块碎银,那可是方含之怕我在将军府吃不开,送了我很多打点上下的'社交'费用,没想到现在还真派上用场。 陶大爷拿了我的钱自然要替我办事,我交与他那封信时只告诉他,我仰慕将军威名久已,现想到将军麾下求个差事。陶大爷听了也不怀疑,说看我一表人才也不像是个做粗活的,现在将军正是用人之际。于是将我领到另一所院落,拿了信便消失在了走廊。 我知道陶大爷不会失言,他这人虽然有点贪财,但他就是属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那种人。果然,在院子里等了才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我这里靠近。 "你就是易少生,我的师弟!哈哈哈,没想到师傅晚年还收了个关门弟子,来来来!快坐快坐!"说着就拉我进到屋里,一下将我按到椅子上。虽然我没见过他,但在他向我迎面而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陆道尘。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打量眼前此人,比我还高一个头,身形虽瘦却健壮的很,这颠覆了我一贯认为官衔与体重成正比的想法,可能刚从武场赶来,所以他此刻赤裸上身,露出上半身深综色紧实的肌肉和宽阔的肩骨,腰间着一条深蓝色带子,从胸膛上流下的汗水告诉人们,就算年过半百两鬓花白,也依然可以像个小伙子一样活力十足。 "师弟来,先喝口水,我也渴的很啊!我一看到信师傅的信就跑来了。你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你不介意才好,呵呵呵呵!"说着,拾起桌上的茶壶先给我倒了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杯后豪爽地一饮而尽。 没想到他一点架子都没有,跟我是见面熟,一点生疏感都没有,这让我在事先准备好的那些客套话都毫无用武之地,而且他的声音很独特,是那种混合着回声的低沉嗓音,随着巨大喉结的上下滚动,厚实乌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字字铿锵有力。从他爽朗憨厚的笑声中,我有九分的肯定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这也让一直无法接受现实的我安慰不少。 "师傅他老人家还好吧,不满你说我都去了好几次,可他老人家愣是关着山门不让我进去。咱师傅脾气古怪,但我还就是服,从心里服,还就没人能让我陆道尘这么服过。"陆道尘的声音犹如雷声一般震耳,我被他的豪爽和热情给弄得有点耳朵发麻。 这时,从外面又进来一个年轻人,摸样竟和陆道尘颇有几分相似,推测他不是陆道尘的儿子也是他的亲戚之类。看他脸色潮红但衣冠整洁,想必是和我这位师哥练完武,回去抽空换了身衣服才出来拜见客人的。 此人恭敬的朝我们行了礼就站到陆道尘的身后,垂手安静的听我们讲话。 "师弟,师傅在信里要我好生照顾你,你放心,纵使师傅不交代我也会把你拿自家兄弟看。要知道,师傅这一生可就咱们两徒弟,你说,我们岂不应该比亲兄弟还亲吗?等到过年,咱们一道拿着师傅最喜欢的鹿肉和烧酒去山上看他,他老人家要再不开门,咱们就坐山门口把肉吃光,把酒喝干,哈哈哈哈……" 这可怎么是好啊,他一直不停的说不停的笑,完全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 终于,在他让下人给我添茶时我逮到个机会,赶紧插嘴:"师兄你等等,我有事要告诉你,如果再耽搁的话恐怕要出大事了!" "噢!你看你看,我见到你太高兴,都没来得及问你,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师兄,那我可说了,你可得——挺住了!" 心下暗忖,他对师傅感情那么深,恐怕大哭一场是跑不掉的。 "我是你师兄,我说你两句你可得听着,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可不好,你师兄我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的,还能有什么挺不住的!" "那,我可就说。师傅已经走了,我亲眼看到他躺到石棺里的,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因为——" 我话还没就见他一巴掌拍上桌子,连茶盏都震倒了,"什!什么,师傅他……" 就知道他会这样,趁他大嚎前赶紧把话说完,否则他那音量我可压不住,"我说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在来的路上我碰巧遇到太子的谋士方含生。他不知道我是你师弟,竟然还让我来行刺你,所以这次太子派人来褒奖是假,要除掉你才是真,我劝师兄你最好早做防范。听方含生那话,恐怕太子是容不下你了!" "师傅啊师傅啊~你怎么就不让徒儿送送你啊!师傅啊~~!" 天啊,我刚才说的话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现在应该不是哭死人的时候吧!活人才是最重要的吧! 就在我被他嚎得头皮发麻之际,站在他身后的那位公子突然站出来说话了。 "望父亲大人节哀,人死不能重生。如今最重要的是商量出如何对付方大人事宜,据探子回报,在明日午时方大人那一行人就要到达了。" 哎呀!抹下脑门上的冷汗,还算是有个明白人。 "父亲,依孩儿愚见,我们目前还是按兵不动的好,这样一来不用暴露易……恩!……易叔叔的身份,易叔叔还可以继续为我们打探方大人那边的消息;二来,北方异动,眼下实在不是和太子殿下起正面冲突的最佳时机啊!" 年轻公子的话引起了我对他的兴趣,原来他是师兄的儿子。仔细瞧他,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和他爹一样高而偏瘦的身材,但两边半凹陷的脸颊却带着病人般的苍白,但言语中却也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和严肃认真,不愧是将门之后,而他的一番话让我将他归在聪明人之列。 "哦,我忘了给师弟引见,这个是我的幺子陆继。"说着,陆道尘强忍悲痛,摆出父亲的威严脸孔对陆继道:"见了叔叔也不行礼,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吗?" "不是的不是的,他刚刚一进来就已经行过礼了。"只是你忙着朝我喷口水没看见罢了。 陆继无端挨了他父亲一顿说倒也不恼,仍是笑盈盈的走到我面前,双手握拳又是一鞠躬。 第 7 章 吃午饭时,陆道尘虽然已从丧师的哀嚎中缓解出来,但仍是一个劲地闷头喝酒。在和陆继的闲聊中我得知,他在家是排行老六。聊到这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吃了半天饭只看到了陆师兄的幺子,那中间的一、二、三、四、五呢!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的规矩女人是不能上桌的,而且如果有人跟你说我家有六个孩子的话,说不定其实是有十几个,因为他们不会将女儿算在内。在他们看来,女儿长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而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丁了。就好比我昨天借宿的木匠家,木匠老婆给他生了那么多的儿女,当她为自己的男人摆好饭后,便端着饭碗到外面找同样端着饭碗在外面蹲街的女人们聊天,等他的丈夫吃完后,又低眉顺眼的跑进来收拾。 看着眼前的大木桌上摆满的美酒佳肴,如果只有我们三个品尝也未免太显冷清了吧!不一会儿,陆家大管家来报,说是陆老太爷叫陆道尘过去一趟。在陆师兄走后,陆继看着我不知怎的竟变得尴尬起来,话也不说了,只是闷头吃,于是,这张两人餐桌顿时变得更加冷清了。 吃过午饭后为了不引起方大人的怀疑,拿了把斧头融入木工队伍继续干活。起初木匠还关心地问了句怎么吃饭也不见我,陶管家只跟他说我方才在院子里迷了路。木匠也就再没多问。我知道,木匠对方大人的计划是完全不知情。 而陶管家在知道我是陆大将军的师弟,少爷们的叔叔后,对我的态度那是大不相同,不但给我安排了个最轻松的活,还找了个僻静的院子和我拉起家常来。其实陶管家这人不错,虽然是贪财了点,但对主子的一片忠心是绝对不容质疑的,如今他有意和我套近乎,从他口中我得知原来我师兄还是个大家之长。 话说我师兄陆道友的夫人和侍妾们总共给他生了六个儿子、七个女儿。听到这里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对于生长在计划生育风头浪尖的某人来说,这简直是件不可思忆的事情。 不过,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陆道友的这些孩子中,有的是还没长到成人就病死的,但大部分都是上了战场后,便再没有回来的。到现在陆大将军也只剩下二个儿子了,而那个六少爷乃正室所出,只是从小身体就不好,但他是陆家大老爷,就是陆道尘的爹最疼爱的孙儿。而陆大老爷年事以高,常年在屋子里呆着不见人,只是每天接受一次儿子和孙子们的请安罢了。而那个大儿子,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但看陶管家一提到陆家大少爷的名号就只摇脑袋,还特别叮嘱我没事千万别惹他时,我便知道陆家大少爷不是好鸟。不过陶管家说,我师兄陆大将军是个极好的主人,别看他在战场上挥剑奋勇杀敌,血溅到眼睛里都不眨一下,可回到家里那可是个对下人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的好主人。 而他的那七个女儿,养活了三个,有两个已经出嫁,而年纪最小的这位小姐却是个比男儿更勇猛的剑术高手,甚得父兄宠爱。可是这位不输男子的红化,就在不久前在与北王军队的交战中下落不明。陆大将军为此将自己关在房里茶饭不思的过了三天后,只当是这个女儿已经随他的哥哥们一样去了。这次找工匠来改修庭院,就是为了在花园里架满三小姐最喜欢看的,那些在夏天里能结满紫色果实的葡萄藤。 现在我终于可以理解陆道尘为何在得知师傅的死讯后,能快速从深刻的悲痛中恢复过来的本领了,不是他不难过,只是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死离别了吧! 陶管家吃饱了午饭,拉我坐在花廊里晒太阳打饱嗝,谈性正弄浓的时候我随口提了几句关于我师兄他爹,陆家的老太爷的八卦时,但见陶管家突然神色紧张起来,再应付的吱呜了几声后,任凭我再怎么问都不肯多说一字了。我这人脾气倔,他越是不肯说我就越是来劲,正和他拉扯时,突然听到长廊的尽头传来一阵吵嚷,听声音是正朝我们这边来的。 不一会儿,一个手持长棍,一脸鼠相的猥琐男子从布满藤蔓的花廊拐角处出现了。我不认识他,但他一见到我就冲我冷笑起来:"你就是我那个药罐子老弟口中的什么狗屁的易叔叔了?" 见他言语不善,陶管家对他也是一副极怒不敢言的奴才样,心中便有了几分底,看来他就是陆家仅存的,唯一两根香火中的其中一支了。 他身后还有两名同他一样流里流气的随从。我懒得理睬他们,也不想一来就惹事,转身要走却被老鼠脸一根长棍拦住去路。只见他又笑嘻嘻的说:"易叔叔怎么这就要走啊,好容易家里来了个长辈,能和我爹称兄道地的身手也一定了得了,我这个做后辈想求你这个长辈指点指点,叔叔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一旁一直不敢做声的陶管家一听他想跟我动手,赶紧出言劝阻,哪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大公子的两名随从给轰出院子。临到门口还在他屁股上猛补上一脚。 看到这里我有些不爽了,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见朋友这么被人欺负,这心里一股子怒火噌的一下就窜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陶管家当朋友了? 一把握住他拦在我胸前的长棒,沉声怒呵道:"怒大公子!陶管家可是伺候你爹爹的老仆人了,他年岁也大了,麻烦你对他尊重点?" "呵呵!我没听错吧!尊重他?要不是我爹把他捡回来,还赏了口饭他吃,就他那样儿!也能活到今天?还有你,别以为我喊你一声狗屁叔叔,你还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告诉你,我爹我弟那是好蒙的主,但我可不一样,我看你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说不定还是什么狗屎北王派来的奸细……" 我抓起路边拳头大的鹅卵石,劈头就砸向他脑门。他的两名随从见到我竟敢对他们主子动手,竟然像个娘们儿一样尖叫起来:"少!少爷!小心了,他是奸细!" 陆家大少爷似乎也被我这一棒槌砸晕了,好一会儿才从捂着脑袋从地上跳起来叫道:"你等着,本少爷今天非把你锤成肉饼不可。"说完,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棍,作势就朝我挥过来。 我的热血冲到头顶,冲他大吼道:"你姥爷的,今天我这个做叔叔的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我乖侄儿了!" 开玩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难道我易少生是那种见了别人手里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撒腿逃命的人吗?我不管当时情景有多么危机,只顾低头在花园里寻找石头。等他挥棍已奔到我身侧时,我怀里抱着一堆石头。他狐疑地看着我,把枪横在胸前。我朝他开怀一笑,瞬间抓起一块石头,大喝一声朝他飞掷过去去:"钻石星辰拳!" 大块大块的石头朝他飞去,手里的扔完了还有地上的,那少爷防备不及,纵使他有多少伶俐的棍法也使不出来了,石块砸到他身上、枪杆上。他手腕一颤,险些握不住枪杆。 我心中暗爽,从小就在篮球场上称王称霸的我,终于发现这种对付"据说高手"的绝妙手段。但他的枪法还是很厉害,只见他在一阵慌乱后便很快稳住阵脚,脚步一沉,顿时枪头舞出数点枪花,我那些扔出的乱石被他的长枪打得像水花一样四处飞溅。就几块还险些砸到我身上。 我抓起最后一块石头,拿出我投三分篮的准神,朝他长枪中间最脆弱的部分猛的砸去。他轻蔑地嚷嚷道:"小儿戏的东西,还来?!"说完。竟将我最后一块石头给打掉了。绝望之下,我灵机一动,移动脚步左躲右闪,瞬间移到他身边,做出准备和他来个鱼死网破的的架势, 他惊叫一声:"你不要命了?"见他的枪势略有迟滞,我趁此绝世良机右手猛得一抓,一把抓住了长棍的一端,顺势转身一拽,就在他迟疑的那一瞬间,反身背贴向他,将他的长棒横到我胸前,一脚猛朝向他脚尖垛去,趁他跳脚喊痛的瞬间,握住棍子的手一使力,运劲一摔,正好把他摔过肩。我们纠缠在一起,我拼命朝他的老鼠脸上下拳头,他发出惊恐的叫声。忽听喀嚓一声,原来还一直被他撰在胸前的木棍断成了两截。 他躺在地上愣了会后,突然叫起来:"混蛋,你!你敢如此冒犯我,有种让我站起来,我切你成八块!" 瞧他的老鼠脸都已经被我揍成猪头肉了还嘴,便讥讽道:"连看家的武器都断了。还嘴硬个狗屁!今天要不是看你爹的份上,还不知道谁被切成八块!" 他还在我身下拼命挣扎着,断成两截的木棍被他扔在一旁。就在我以为他要放弃挣扎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又惧又怒地瞪着我破口大骂:"你是个奸细!你肯定是个奸细!不是个奸细就是个靠后门吃饭的杂种,你他……" "去你娘的!"我本来已经准备起身放过他的人又重新做到他胸口,狠命揍了他几拳。我知道自从我住到城外木匠家后,那些流民都在谈论我,说我肯定不是泥担子出身,因为他们那些人里没有人像我长得那么帅气,细长上挑的眼睛,浓黑的眉毛,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微微上扬的嘴角。不过我上唇有些薄,据我亲娘说这是牛脾气的特征。 好吧!我长得很帅,长得很高,所以眼前这个长得像老鼠的家伙就嫉妒我。等到他的弟弟陆继赶来拉开我时,陆家的大少爷几乎丢掉半条命。这个号称陆家最不好招惹的大少爷,就这么败在我——一个不会武功,初来咋道的无名少年手中。 在陆继地百般劝说下,我终于放开了他哥哥。径直走到花廊边的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旁。瞥眼瞧见小溪的尽头处,一所四周垂下竹帘的亭子里似乎立着两个人影,想必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也都看到了。不过就算看到了又怎样,我可不怕他们,有种的冲出来再让老子揍一顿,了不起老子带着宝马四处流浪去,别以为自己有个什么当将军的亲戚照着就能在老子头上拉屎!老子可不吃那一套! 竹帘内的人影动了动,我无意瞥看到却当完全没发现里面有人一样。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溪边蹲下,我手上的拳头还紧握着,上面还沾着从他嘴角喷出的鲜血。正午的太阳在溪面上闪烁着白光,如一面打碎的银镜。摇晃的倒影中,我浑身粘满血迹斑斑的碎叶和泥土,本来就够短的头发此刻乱得像个疯子。在金色的阳光下捧起溪水拼命往脸上浇抹,然后一撸脸上的血水,不顾身后陆大公子的漫骂,甩甩沾在刘海上的水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后来,凡是那天在那个僻静的花廊里见过我的人都说我那一刻帅得惊人。而我心中却满是鄙夷:会耍几个花拳袖腿算什么能耐?你敢和我拼命么?俗话说的好——傻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陆大少爷再蛮横,遇到我这不要命的,他也就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第 8 章 揍了陆家的大公子,我早有被他们扫地出门的准备,只是我还没等他们拿扫帚赶我之前便自己先牵马走人了。老子最受不了寄人篱下的窝囊气! 在临走前,跟着那帮工匠们一起混了顿晚饭,那是满满一大碗带肉丝的热烩面。可能是由于晚上那顿吃的太饱,导致我现在极度郁闷地蹲在离陆府不远处的山隙里艰难地撇着大条,随便含着树叶思考着以后的道路该怎么走,以及未来谁会踩到我的大便!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没了照明设备之类的东西我只能呆在这里等天亮了再走。回头看看那片我刚留下过DNA的林子,我心有余悸。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迷路的情况,但那真不是人走的路。更令我苦恼的是,如果现在退回到陆府偷蜡烛,很有可能我会踩到我自己的大便,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叹息,抬眼一看,在山路上坡的地方,一棵大树的下面坐着一个人。这种地方除了我还会有谁会来,当初从陆府出来时候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我是出来遛弯,特别叮嘱我南面的山涧是田玉禁地,是万万去不得的。可我还就是非禁地而不往的人,想不到如今还能碰上和我一样天生反骨的人!但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心里犯着嘀咕。 正在我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随便再借点路费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响起:"谁!" 我大惊,察觉到视线里的家伙正警觉地看着我的方向。不会吧?以我和它的距离,他是不可能听到我发出的那么微弱的嘀咕声的,更何况我的声音很小,还混合在风吹动树叶引起的沙沙声里! 不过既然都被人发现了,那就不能再躲在草丛后面,否则他还以为我怕他。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出来走动走动,朋友也是如此吗?"说着话我也已经爬上山坡,来到他跟前。 就着白色明亮的月光,看到坐在树下的那人。宽窄肩膀,完美五官,长长的黑发柔顺地散落在肩上直拖到地上。片刻的惊艳后我心里不免有些嘀咕,夜晚地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这样惊艳出尘的人?还是个男的?而且他的衣服也满古怪的,长长的袍子绣满了奇特的图案,怎么看都像是古代神话里的妖怪……一想到这里,怀疑他是妖怪,再次就着月光仔细打量起他来,脸色惨白,嘴唇墨黑,眼眶深邃,浑身散发出一种诡异哥特式的神秘气场。虽然他长得是不赖,但毕竟那些传说中的妖怪,都是长了副冷艳迷人,勾人魂魄的脸。顿时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听到身后那妖怪叫了一声站住!开玩笑!就算他大叫'谁的钱包掉了!'我也绝不回头。 我已经跑出了好远,还以最快的速度爬到了一个枝叶茂密的大树上,可那个家伙既然扶树干一瘸一拐地朝我躲藏的大数慢慢靠拢,来到数下后,抬起那张惨白阴森的脸,两眼黑眼在夜光下闪着绿幽幽的寒光,死死盯着我这里不放,我觉得自己的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就算今夜月光如水,就算他有夜视的能力,他也不可能看这么远吧……但我知道,他看到我了,他真的是看到我了,而且正在考虑要不要跑过来把我从树上扯下来吃掉。 我蹲在树丫中间,全身都在抖,从妖怪口中脱险的成功几率有多大?我悲哀地得出结论大概是负数。有人试过用大声唱歌来驱赶鬼怪,但好像我还吼不出难听到能把鬼都吓跑的歌声。 我紧紧握住自己的刀柄,悄悄在观察下面的动静。风声停止了,周围寂静得犹如在坟地里,我听到了树下传来鄙夷到骨子里地嘲笑声。隐约中我似乎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从树下飘上来。 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让我脑袋一蒙,顿时想起我的宝马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我刚才撇大条回来时就已经没看到它了,难道?已经被'他'吃了吗? 第 9 章 一想到我的白马可能已遭他吞噬,胸中又悲又怒,把心一横,凭着勇字当头的那股子蛮劲,竟然从两层楼那么高的树叉下跳了下来。可惜,我脚刚落地就听到宝马在远处嘶鸣,好似它也在寻找我一样。 这下开心了,本来惟恐被妖怪发现的我,这下跟妖怪鼻尖距离只有0。03公分了。那妖怪也没预料到我突然从上面跳下来,两只泛着寒光的黑眼珠子先是一愣,接着,我和他很有默契迅速各退一步。 拉开距离,我和他两两相望,越看越觉得阴森恐怖,喉咙里硬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要干什么?" 我话刚说完就后悔了,一股强悍之极的杀气随着他朝我逐渐逼近的脚步向我汹涌袭来!我心神为之一颤,这样凌厉的杀气,我曾经遇到过一次!那还是我小学考试没考好,把试卷上的39分用红笔改成89分被老娘发现后还拒不认错的嫩葱岁月。自从那次被我老娘的杀气吓到高烧不退进过一次医院后,就再没有过这样惊心动魂的经历了。 结束我回光返照式的回忆,忍不住向杀气来源看去,只见冲天的杀气中,一个披着黑发的白色身影在我前面一点的位置傲然而立,他手中一柄文龙宝剑,放出夺目的光芒,盛极的月色也为之黯淡!在宝剑抵地之处,一小滩鲜血引起了我的注意。 怎么还会流血的?难道……是人么? 狐疑地猜测未果,大着胆子准备仔细打量下他,意外发现他一双黑眼也正盯着我猛瞧,同他一不小心对上眼,吓得我骇然变色,我甚至宁愿面对的是头狼或是什么别的动物!因为他此刻看着我的眼睛,竟在黑中泛着幽幽地绿光。我怔怔地瘫靠在树干上,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心神已为这杀气所摄,突然一只手向我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将我向他拖去。 他瞪着我,语音冷酷,"护我出城,我允你生!" 无意识的点点头,此刻连神仙都知道我别无选择。于是,他一手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做他的人肉拐杖,而他一瘸一拐的走在后面,他捏我肩膀的那只手力道极大,弄得我只能咬紧牙关默默忍受,连刚开始那仅存半点反抗的心思都被他一掌捏得粉碎了。 走了一段山路我发现他的步伐竟有些蹒跚,右足每迈出一步,左足都要拖延片刻才能跟上我。月光在他脚下拖开一条反射着红色流光的小径,随着我们的前行,他脚上的血越流越多,偶尔回头瞟眼,发现他的脸在白月的幽光下浮着一层死灰,冷漠的黑眼里也掩藏着一丝狂怒之色。 心里盘算着:他肯定是个人没错,而且还受了很重的伤!或许……我能有个机会逃出去,只要能摆脱他的手掌,我的宝马就在不远出,我只要高声一叫定能脱险。正计划着该如何逃走,突听前方秘林里一阵嘈杂,接着火光咋现,整个夜空很快被火把映成一片血红。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离陆府不远的陆家禁地。前面出现的那群人肯定是陆府家将。我就这么想着,似乎是光靠想这便能成为一个事实。或许是求生的欲望太过迫切,迫切到还顾不上将抓在我肩膀上的鬼手挥下来,就已经朝着光亮处大声呼叫起来。 被我叫声引来的,除了那群自以为是救兵的一伙人之外,还有朝我嘶叫而来的白色宝马。 看着面前的骑兵,他们顶盔贯甲,脸蒙黑布,利器在手。我忽觉他们的眼睛似乎都散发着兽性的光芒,还没等我再次呼救,耳边瞬时响起利箭破空之声,我来不及细看,身后那人像嫌我碍事般猛得将我推倒在一旁,但几乎是在他推开我的同时,几只利箭就订在了我刚才战立的地方。 还没等我从惊恐中回过神。鬼人手中已经有一团绿光聚集,往箭风逼近的方向劈去。 刹时间箭断之声不绝。对方胯下的马儿也嘶叫着倒下,几只断箭眼被绿气打散,眼看就要朝我这边飞射过来,幸好我的宝马及时跑过来,我一把揪住它脖子后面的长毛,利索翻身而上。 看这群人来者不善,也不问青红皂白就要烂杀无辜,一点也不顾及无辜者的死活(无辜者暗指某位刚撇完大条的人),而刚才一直被我划为鬼怪族类的那名黑发男子却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如此这般的一思量,顿时有点觉得自己做件不怎么地道的事。 眼看刚才还胁迫我带他出城的那名长发男子因为流血过多,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而那些骑兵也被他刚开始的杀气所震慑,一时间还不敢朝他逼近。但时间一长,还是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策马朝他冲将过去。还没等我看清,只见一道亮光闪过,骑兵发出疯狂的喊叫。我只看见一只穿着军靴的脚飞上半空。机会来了,趁那群骑兵惊讶鄂发呆之时,驱马狂奔至他身旁,一把将他拉上马背。 月光下,靠我怀中的长发男子全身上下到处都沾着敌人的鲜血,空中有闻血而至的飞虫,围着我们嗡嗡飞舞。身后的骑兵们已经被我们渐渐抛远,其间的惊险幸运自是不必多提。得亏了我跨下这匹任劳任怨的宝马,不然我今天跟个魔物似的男人死在了荒郊野地里,要是那群黑衣蒙面人为省事在图个方便,把我俩挖一坑埋了,跟个男人合葬那可算个什么事儿啊! 宝马还在狂奔,我怀抱着浑身是血的男人脑子乱成一团。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已露鱼肚,我将他送到田玉城的南门口便再也不敢前行,眼看天就要大亮。他身上有伤,面貌还那么吓人。其实以我的审美观念觉得他还蛮俊的,本来我就是个恐怖片迷,对那些美得阴森恐怖的主角们又是格外的情有独衷,所以在我眼里,他一点都不吓人。 更何况,刚才一片箭雨之中,要不是他及时将我推开,恐怕我早成蜂窝煤了。 太阳渐渐升起,我拉着宝马站在南门边的街道上,心里有些庆幸经过昨晚的事情后,我们还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看着泥草石搭建地各家各户已经炊烟袅袅升起,挑担子的小贩们也开始在晨曦的青烟中摇晃着身影。关闭的街铺也一家家开了铺面。吵嚷声、寒暄声、孩童的打闹声逐渐密集。 我拉着宝马在街边小巷里看了好一会儿。鬼人收敛杀气,将我的外袍披在身上尽量不让让自己太显眼。可现在头疼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城。看到城门口的大铁门旁只开了扇小门供商贩进出,而且守门的士兵们对过往行人盘查得是相当仔细,上次进城我是跟着陶管家的马车后面一路跑进来的,所以也没料到进出个城门竟是如此麻烦。 "怎么办?"我小声咕囔,看着马背上的鬼人,他嘴角上还带着昨晚恶斗时被不小心沾上的血迹。拉了拉缰绳,示意他把脑袋低下来点,等他脑袋低得刚好我伸手能够得着的地方时,用手将他嘴边的暗色血迹抹了个干净。他看着我,发了会儿呆,也没多说什么,任由我牵着马朝城门走去。 虽然我没有十分的把握一定能混出去,但我瞧见进出田玉的商贩各族各地都有,不少人操着一口不知道哪地儿的方言对着守城士兵一通哇啦哇啦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给军士兵看了眼。虽然那群士兵们也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但最后还是放他们过关了。于是,我计上心头,有了主意。 牵马走到城门口,神态自若的混在排队出城的人群中,等轮到我时,士兵伸手往我面前一摊:"通关文书!拿来看看!" 冲那群士兵弱智一笑,拉着他们的手热情而大声地说道:"土豆~哪里去挖!土豆~郊区去挖。一挖一麻袋?一挖一麻袋!"说完,神神秘秘地敞开自己的长袍,将胸前几个'计划生育好!'快速地露给他们看了一眼就立刻收了起来。其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和迟疑。 那群士兵满脸问号的看着我们,又是用手比画,又是一通解说。我当然明白他们在问我有没有通关文件。那老子要是有文件,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和守城的士兵拉扯了一会,后面等着要出城门的人已经排起了老长一条队伍,嘈杂的抱怨声,辱骂声不绝于耳,那群士兵也烦了,眼看就要将我一脚踢出城外永不放我进来的时候,高耸地城楼上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号角。士兵们仿佛接到命令似的,立即用长矛将百姓拦在街道一旁。厚重的大铁门被轰隆隆打开,看来是什么重要人物来了,否则怎会开启正门迎接! 伏笔暗下,出露锋芒 清晨田玉城大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突如其来的清街让大家慌乱一团,挤在人群里朝空街看,正想着大人物怎么还不出现,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叔叔,我们找了你一晚上,你怎么在这儿?快随我回府,方大人来了!可不能让他发现计划有变。" "陆继?怎么是你?"我惊讶着回头看着他。正想跟他说还有个受伤的朋友,可回头一看,宝马没了,宝马上的人也没了,剩下的,只有我还握在手里不放的半截缰绳。他妈的,好心没好报,竟然偷老子的马,只是,就算腿上有伤想借我宝马一用,留张欠条也不过分吧! 街对面的包子铺新鲜出炉的包子白晃晃的冒着热气,我看着看着,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肚子饿了,那种刮心刮肠的饥饿感才是天下最大的道理,现在只要有人能给我一个冒着热气,雪白软乎的大包子,就是让我杀人我都干。 我拍拍肚皮,里面传出一阵咕噜声,"好,我跟你回去,不过……" 就这样,我含着包子,跟在陆继后面重新回到了陆府。只是在吃饱之后又觉得自己没骨气,可我已经答应陆继吃完包子就跟他回去就不能失言,那种出尔反尔的事情是更加做不得的。 田玉城南门大开所要迎接的大人物不是别人,正是方含之那只公狐狸,不过他和随行官员要比陆继预料中提前了一点到达,可方含之的行动始终在陆将军的掌握之中,怪不得方含之不敢用自己身边的人去行刺陆道友了。其实他们两方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暗地里都狠不得朝对方死穴猛插一刀,更何况我的出现更让陆道友明白原来太子不止是讨厌他而已,而是想至他于死地,好在方含之还不知道我的反水。 和其他工匠一道在工程没完成的这段时间里,被安置在了将军府的柴房。当晚便得知陆将军在将军府设宴款待方含之的消息,正准备和其工匠一起去厨房帮忙顺便占点便宜时候,突然夜空一声炸响。偷摸来半个猪脚还没咽进去,田玉城就被北王的大军突袭了。 摸了摸嘴唇上的油腻,将一个啃完的猪骨头吐了出去,跟着他们冲去看热闹。 "怎么可能,昨天才收到消息他们还在北面六十里开外驻扎,才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一个报信官摸样的人正在大门口边解马绳边一脸惊慌的自言自语。 看到他们那副急冲冲的模样,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向觉得事情与我无关的心态也在受他们的影响默默发生着变化。 在将军府里随着人流乱窜,无意中瞥到方含之他们拉了马匹悄悄从后门出去。他没看到我,但我清楚就算他看到,在这种忙着逃命的时刻他绝对不会带上我。 陆大将军下令,全城戒严,所有将士重甲以待,不!应该说是将军府里除了方大人一行人悄悄离开外,府里的所有的男人都被分到武器准备随时投入战斗。整个将军府邸到处都是火把在移动,那些工匠抱着领来的武器跟在一群士兵后面朝北门方向赶去。 木匠在迈出门槛时,我看到他绝望呆滞的眼神,那双眼睛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方大人走了,所有能调动的人全都抽到前线了,将军府顿时安静了许多,剩下的女人都早已钻到了地窖。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陆道尘的六公子,苍白的药罐子陆继找到我,塞了我一把长剑后拉了我一路小跑,说是带我大地窖里躲躲,却被我断然拒绝。 "如果现在我同那帮女人一起钻了地窖,我这辈子都会瞧不起自己!"说着止住脚步停下不走,同他在原地僵持。 "我的好叔叔啊,现在情况紧急,我的父兄早已到城墙上去了就是现在赶回来送你出城也来不及了啊。何况这次同平常的袭击不一样。据探子来报,北王亲率五十万精锐前锋趁夜来袭,后面还有几十万的大军会陆续抵达。 我们与北王间的战争拖了这么久,现在他们的国丧期限已过,北王此次亲自出征,恐怕是下定决心打算结束战争,一鼓作气拿下中原不可了。父亲临走前特意交代我一定要护你周全,所以我才没有披甲随他同去。"陆继续说到这里,神色黯然,悲痛无言。 他很清楚,他的父兄此去也会像其他兄弟,还有那个最小的妹妹一样永远都无法回来了。恐怕以后的日子里,在那张特大的桌子上,只剩他一人形单影只端碗发呆了。 陆继拉着我,用力摇摇头,始终忍住没让眼泪流下来,只是捏在我手腕上的力越来越大,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叔叔,你先在地窖里委屈一晚,明早天一亮我就安排你随女眷们一起出城。"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离开。"说这一时性急,竟凭借身高优势转身反手一纽,趁他胸前门户大开,用力朝他胸口处一掌打去,陆继本来就体弱,再加上毫无防备,这一下差点被我推到地上,幸好我发现自己下手太重,及时拉住了他向后倒去的身体。 "抱歉,刚才我太急噪,但你的父兄正在北城门杀敌,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和他们并肩战斗,而不是在这里罗罗嗦嗦耽误时间!否则……你后悔都晚了。"说完,拉了他一路朝北门奔去。 我决定留下来,就算我从来没有喊过陆道尘一声师兄,但他的确如他说的那样,从心里拿我当兄弟的,在危难关头他还能想到我就足以让我感动了,所以,此时此刻我绝对不能做出背叛他,做出像方含之之流身为朝廷命官却苟且偷生的龌龊事。 当我们站到北面城墙的时候,这才发现战况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城墙下面正在攻城的敌军黑压压地一眼望不不到尽头,城下繁嘛如星般的橘色火在不停的向我们宣告他们的队伍有多么的庞大。而本是风光怡人的山野,此刻已然成了人间地狱。惨嚎声连连不绝,喊声震天。城墙脚下口处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眼里的这一切,让我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和震撼。 城下敌军凶悍迅捷,纵掠如飞,还不时有火石从天而降,小心地在城墙上移动,稍不留神便会被流箭射中。若是正面交锋,我军恐怕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们如斩瓜切菜般的杀掉了。 城墙最中间的位置便是陆道尘坐阵指挥的地方,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已经不是在指挥了,而是和士兵们一道,挥舞着长矛仿佛机器一样,永远不知疲惫的刺穿那些企图从攀城梯爬上来的敌军。不过,即使他在勇猛又能杀得了多少,墙下的那群敌军还只是北王大军中的冰山一脚而已,还有很多队伍在号角的命令下源源不断地从列阵中开出来。 陆继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告诉我,这次敌众我寡,根本就没有胜的希望,可我没想到是寡到这个程度。人家大军五十万,而我们这边就算加上将军府那几个工匠也才不到五万人,一比十的比例想胜也难了。 陆继和我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缓慢朝他父兄所在的方位靠近,在此期间不断有敌军顺着攀城梯爬到城墙上,我们除了要跨国同伴们的尸体小心不要踩到,还要疲与应付爬上来的敌军们的突然攻击。不知道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还是男人原始的好斗基因,在连续成功地砍杀掉几个敌军后,那把长剑在我手里竟是越用越顺手。 就在我刚刚解决完前面一个,后面又有个朝我扑过来,陆继正在离我大约五步远的地方和敌人纠缠,眼看不妙立即大嚷。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的那一刹那,突然一个士兵冲过来猛得将我推到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替我结结实实地挡下这致命刀,而那名敌兵也被随后赶来的陆继一剑解决。 几乎是陆继解决敌人的同时,那名替我挡死的士兵僵硬地转过身来,我看得很清楚,他的脖子被割开了,好大一个口子。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我,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伤口开始流血了,最开始是往外渗透,就像漏酒的酒桶一样。那个士兵下意识地用手去捂住脖子,可那是徒劳。很快,他倒在了我的脚下,他拼命挣扎着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可是没过多久,他就瘫倒在地上,后腿开始有节奏地抽搐。 忽然一阵恶心,因为儿时看见父亲宰杀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士兵身子下的血液像化开的冰块,浓稠地慢慢扩散开。他是为了给我们断后才死的,可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在这个狼烟弥漫,杀声震天的战场上还有多少。 烟!对了,烟!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被丘峦草树群山俊领环绕的地方,我们地势又高,现值春末,南风刮得正劲,若在城两边山上的上风处放火,只是那些浓烟便可把他们活活呛死。 北王的大军人数密集,而数目庞大的弊端就是一但接到命令行动起来,难免会有些迟缓。我们只要瞅准时机冒险打开城门,派出一支精锐部队换上对方的军甲后,打着他们的旗帜冲将出去,边杀敌边散布主将命令后撤的命令。那些士兵被浓烟呛到分不清方向又正值难受之际,听到撤退命令一定会乱成一团。 急忙赶到陆道尘土身旁,将这主意告于他。他想都没想就下令迅速点燃两边山上的乔木;同时,还将各个战槽的精兵抽出来组成了一支大约六千人的骑兵部队,在被浓烟的掩护下冲了出去。 虽然在打开城门的时候有不少敌军涌了进来,但即可都被守在一旁,手持长矛、脸蒙湿棉布的士兵们全部绞杀。 两边高山上树林全陷进狂暴的火势里,烈火浓烟跟着强劲的南风朝敌人呼啸而去。参天的古树一株一株随火倒了下来,更壮我方声势。敌人在浓烟和火星的狂吹下被迫停止攻击,有些甚至在逃回去前就已经被大风浓烟中夹杂的火苗给烧成了火人。现在这种情形,我们这边仿佛如有神助,即使不用我们的部队出去扰乱,他们的阵营就已经乱成了一团。 陆将军看到此战局面渐渐扭转,大声叫好,当即下令击鼓,将刚才派出去的骑兵全数招了回来,不得恋战。 等到到天明时,方圆十里之内的山林全化作了焦土,火苗仍在远处延续著,但也已减弱许多了。大家经过一夜的折腾,看到对面以退至五里开外北王军队,开怀不已。 惨不忍睹有若修罗地狱般的战场,首次的出战告捷并没有让我有丝毫的满足感,相反,这让我明白,自己能活着从城墙上下来是多么的侥幸,昨晚那么多和我并肩做战的生命,如今又剩下多少…… 第 11 章 这是田玉城有始以同北军打得最漂亮的一场仗,以前,只要能坚持到救兵来援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可这次不同,北军向后撤退的阵营对田玉军来说就是绝对的胜利和无上的荣耀。看着身边一张张欢呼雀跃的脸,实在无法理解他们能将眼前的尸横遍野当成是一种胜利和荣耀。昨晚的战斗让我体力彻底透支,再听到原地休息的命令后,连师兄招呼我去吃早点都顾不上了。顺便在城墙找了个阴地方蹲着,头一歪,怀抱残剑立刻人神不知。 接下来的几天里,驻扎于北城外的庞大敌军没有任何动静,田玉城所有官兵都草木皆兵地小心防卫,丝毫不敢松懈,连对面军旗飘摆的方向略微有了些改变都会报告给师兄。与此同时,我和他们一样也在翘首期待朝廷援兵能早日抵达,结束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这脾气,宁愿冲出去和敌人杀个有你没我,也不愿像块砧板上的肉一样等待着别人来切割。 等救兵的这段日子我也没闲着,一有时间便练习重剑和弩马。师兄说了,我手脚身形虽然灵活,但到战场上大都是近身搏杀,光靠灵活是远远不够的,要想活的比别人长,就得学习如何利用兵器在敌人近身前先一步杀死对方。而武器中剑和刀无论从重量还是攻击力道来看,都是武器中的上品,但他的师傅,也就是那个死了的神仙爷爷不喜用刀,所以我师兄也不会用刀,从而导致他的儿子们也同样不用刀,于是,我习剑! 我练的剑不似电视上大侠手中拿的那种体形潇洒轻薄、宛如水蛇般的长剑,我用的都是些笨重锋利的大剑,这种剑附和上自身的重量,不管是刺、削、砍、劈!其杀伤力都是极强的。而且剑的两刃都是泛着寒光、极其锋利的杀人工具,这样一比较,的确比只有一个韧口的大刀要好用多了。 我本来就不笨,加上见识也比他们多,一来二去不但很快上了手,还把陆继教的剑招去芜存精,丢弃那些花哨的,只留下杀伤力最强最直接的招术。练了这么多天,我手脚越来越利索,只要手上有剑,我连过五人那也是没问题的。特别是在受到旁人的夸赞后,更是有些得意忘形,一时间还真想找几个敌军来同我过上几招。 不知不觉七天已过,朝廷那边仍然没有动静,师兄陆道尘派去求援的人马一入到京城便失去了所有消息,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般。 六公子陆继在陪我练剑聊天时曾无意提到,太子和他父亲之间早有间隙,这次太子得知田玉城遭遇大难肯定不会爽快派兵来援。不仅如此,他还很有可能借刀杀人,待田玉城被攻陷后再派人来救援,到时,如果他父亲已站死杀场,太子就算是捡了个现成;但如果他父亲还活着,太子大可用个疏忽职守的罪名灭了他们满门。所以,目前田玉城和陆家上下十几口的境遇是相当的尴尬,所谓生也不是,死也不是,只能靠自己,在战场上多拼一日就多活一日了。 这天,直练到日落西山才和陆继回去将军府。一到陆府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大对劲,使女仆役们匆匆忙忙,连跟我们打声招呼的空闲都没有,好容易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人,陆继立刻高声叫住。 "陶管家,这怎么了?" "哎呀,少主子,易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刚才老奴我派人到处找你们都没找着啊!"陶管家擦擦额上的汗水,看到我们回来终于松了口气。 想到自己的一时好玩竟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赶紧跟他解释:"哦,我看今天天气好,所以拉了陆继到附近的山上练剑去了,难怪你没找到了。诶!这些人怎么了,忙成这样!" "朝廷的特使方大人带着援兵和圣旨回来啦,老爷正忙着招呼他们呐!两二位主子也赶紧去吧,老爷都等了你们一下午了。" 听到这话,和陆继相视一愣。我跟他想的一样,奇怪太子这次为何如此爽快地就把援兵给派来了?赶紧到客厅瞧个究竟。 果然,那上座之人不正是几天前从后门偷偷逃走的方含之——方大人么!看他端坐在那儿一副浩然正气的假摸样,在心里狠狠唾了他一口。真是个孬种!堂堂七尺男儿临阵脱逃也就算了,如今还有脸回来道貌岸然地接受我们这些人的礼遇,真他妈的不要脸。但转念想了想他带来的兵马的确是帮了我们个大忙,于是这股自气也就不好发作在颜面上了。 人数到齐,一切进入正题。我也终于知道陶管家刚才为何急着到处找我们,原来在方含之带来的圣旨里,竟然也有提到我的名字。不仅是提到,还是个主角。 因为在上次的围城战役中我表现英勇,守城有功,朝廷竟然册封我为距此田玉城西行二十里外,洪口关的守城大将军!妈的,这件事朝廷怎么可能知道,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方含之那晚并没逃走,或是根本就没有走远,我估计他一定是在南门外的流民营里边躲难边观望。我献计火攻的事情被士兵们一传十,十传百,他也一定是知道这事后才回京城。不好!万一他发现我和陆大将军的交情,那这次册封的事情会不会是另一场谋杀的引线?! 想到这里,我开始不安起来。瞥眼瞧见了陆家人的表情,除了陆继他大哥那颗不成人形的猪头让我看不出任何表情外,所有人都表现得那么自然,简直就是一团和气,融融洽洽啊!特别是我师兄 还特地回头给了我个'不用担心'的眼神,想必他已经探得方含之对我们的关系并不知情吧!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放心。 "易将军,陆大将军,请起!"方含之笑眯眯地念完昭书,招呼我们时,竟把我的名字放在了陆道尘的前面,这要是个二愣子一定不会察觉有什么异样,只道自己是比陆大将军的身份还要尊贵了。可我即不二也不愣,方含之这招挑拨离间计用的可真是低级。 "方大人,我……" 正想拒绝这次的册封,怎知才刚张嘴就被方含之抢道:"易将军,正所谓一国不容二主,一个军队又怎能有两个主帅,如今太子殿下得知你英雄过人,在此次的围城之战中立下大功,特封你为洪口关守城大将军,你还不赶紧谢恩!" 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我怎么回绝。心中暗叫不妙,偏又无计可施,那种任人操纵的感觉确是泄气至极。 师兄陆道尘在一旁不言语,我知道他是怕被方含之看出了我们的关系。没办法,一脸假笑地迎上去谢了恩,领了旨,还顺便承受了方含之那伙人违心的一通马屁。本以为方含之还要在田玉城多留几日,没想到他连晚饭都没吃便连夜回京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的我还来不及细想到底是怎么了。临走时我特意跟出来送了他一程。等到四下无人时,方含之拉住我小声叮嘱:"记住自己的任务!太子殿下对待人材只有两种态度,一是为我所用,二是立杀无赦。我知刚才易兄拒绝远任是担心应付不来,这点你大可放心,太子殿下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易兄你也要考虑清楚,是打算为我主所用,还是——" 刚才是他抢了我的话,现在也轮到我了,"方大人你不用吓唬我,我一个山里人虽然不知道当官到底要做些什么,但我也知道当官是有油水可捞的,既然你让我捞,那我去捞就是!" 听他刚才那么说,我估摸他还不知道我反水了,干脆在他面前做个无知砍柴夫好了,想到此又继续同他说道:"方大人放心,以后我听你吩咐便是,只是我一走那么远,那刺杀陆道尘的事?" 方含之神色慌张,左右一瞧确定刚才的话没人听见后,将我的身体拉得更近,"小声点!刺杀的事就先放一放,现在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派你去洪口关就是要变相的监视他,只要他有个风吹草动,你定要速速回报!知道了吗!" 说完,钻进马车放下幕帘,马夫一手中长鞭,一行人绝尘而去,融入在茫茫的夜色。 卑鄙小人!老爸还在的时候就对我说过,你妈摊的煎饼不是这世上最厚的物体,这世上最厚的东西是人脸。只是没想到我还能遇到如此卑鄙且厚脸皮的人。当初逼着我刺杀我师兄的人是他们,现在改变主意的也是他们。看来这个太子殿下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他对我师兄的政策是,人是要用的,但用完了也定是要杀的。我现在都能看到,如果自己真投靠了太子,我的未来会是个什么结局,一定又是一个倒霉的陆道尘! 回到厅堂,见他们还在里面皱着眉头等我回来,就想把太子那群人的真实意图全倒给他们听。哪知还没说话,师兄一摆手,一副我早知道的摸样叫上我便直朝后院行去,说是他爹——陆老太爷要见我。 第 12 章 听说将军府的后院,陆老太爷的住所是府最神秘的地方,除了我师兄每天地例行请安外,任何人没有陆老太爷的许可绝不能踏入一步。只是不知这神神秘秘地陆家老太爷今天急着找我有何事。记得上次听陶管家提起这位陆老太爷时的那不安慌张的神色,心里竟不禁觉得有些紧张。 后院不比前院灯火通明,长廊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即使走前头的师兄手里有盏乎明乎暗的灯笼照着,我还是在上下台阶时几次差点摔倒,还好我身手敏捷反应够快,及时稳住了身体。 在黑暗中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后,终于在一所大宅子里见到了这位喜欢生活在黑暗中的陆老太爷。我强烈想要建议他这蜡烛钱还是不能省的,否则人摔坏了,汤药费岂不更贵! 师兄一进去,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厅堂地上,瞧他对他爹那副诚惶诚恐的态度,虔诚的就像敬神一样。于是,已经涌到嘴边的问候语愣是没敢说出来,犹豫着是不是该先给那藏在那黑暗之中的人行个礼,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到要称呼他什么好。找道理说陆道尘和我以兄弟相称,他的两个儿子也一口一个叔叔叫,可黑暗中隐约看到前面半躺着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恐怕我爷爷活着也没他年岁大,到底该叫什么好呢!总不能叫他神仙爷爷吧!话说神仙爷爷不是已经死过一个了么! 正在那锁眉思索之既,宅子里的烛火突然幽幽燃起,整个房间立刻明亮起来,原本压抑的心情也随着光明的到来一并开朗起来。抬起头,这才看清离我们七八步远,一个白发过膝的老人正斜着身子半躺在软靠上闭目养神。 看到他,竟然呆掉。长这么大还从未来见过比他更像神仙的老头了,当然,把我召唤来的那个不算,因为那家伙生前就是个半仙,现在死了,估计就成真仙了。 瞧他这样忍不住暗自感叹,老了都这么帅,年轻时候肯定迷死了不少女人吧!只见他头顶的白发被镶嵌着玉石的高冠随意束在脑后,从高冠上垂下的两条绿色缎带上的十几颗大小相若的翠色宝玉也同样随意的垂在两鬓,在闪烁的烛光的映衬下整个人更是显得闪闪生辉,就不似那人间的糟老头子,是天上的糟老子。 此刻,神仙般的陆老太爷正庸懒地半卧在软塌上,身后各有两女为他捏肩垂背。见我来了,慢慢睁开半眯的细长双眼,同我打量他一样,也是仔仔细细地将我打量个透彻。 这大陆老太爷,虽然被人称作'太爷',虽然头发都全白了,眼角和嘴角也有很深的皱纹,但这几乎丝毫不影响他神仙般飘逸脱俗的气质和令人称羡的美姿态。 师兄趴在地上悄悄拉着我的衣摆,暗示我下跪磕头,我越浑然不知道,只是看他爹看的呆住。 神仙般的老太爷从软塌上坐了起来,挥退侍女,瞪着细长的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直到他发现我被他瞪的不太要意思后,冷哼一声道:"你刚才为何不敢接受太子的封赏?!难道你不想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成就身后一番美名么!没想到,师弟晚年糊涂,竟收了这样一个劣徒!我看你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还是早早地哪里来回哪去,不要玷污了我师弟的名声!" 没想到这个神仙般的老头一开口就如此不留情面。师兄也又些惊愕,急着要帮我辩解。 却被他爹暴喝一声打断。 瞧他刚才吼我师兄这气势,终于明白陶管家为何怕他了。只是那声爆喝中气十足,连带着把我也吓得很不争气地哆嗦了一下。感到他投向我的眼神更加鄙视,很快冷静下来,面子已经输了,里子可说什么也得给自己留下。 "陆老太爷此言差已,我易少生空有一副好皮囊不假,但这是爹妈给的我也无从选择,但我师傅却是不糊涂的。更何况,我刚才意欲拒绝朝廷册封,并不是不想造福百姓。看到那些饱受战争折磨的百姓,我自然是很想去救,而且,只要我有这个能力我也一定会这么做,但这和效不效忠朝廷没有关系!" 虽然被他看的有些背脊发寒,但嘴上仍是不亢不卑的把话说完。 陆老太爷冷笑道:"哦!这两者有何分别?" 听他这话问的试探多过与询问,已大概摸到他的心性,于是便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傲然道:"这朝廷是那太子的朝廷,而百姓是天下的百姓,两者岂能混为一谈。在朝廷的眼里,百姓不过是税金的另一个名字罢了;我的我保护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和我一样,只想在这乱世中拼命活下去罢了。有多少兄弟和我一同上了战场却再也没有回来,难道那些死后都抓住敌人不放的士兵们,他们当时是想着要让朝廷封他个一官半职吗?" 陆老太爷听后容色稍缓,但仍未满意,一字一字道:"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收徒弟,他收我儿为徒那是碍于当年我和他师兄弟的情份。可你呢!又有何能耐?" "能耐?"我笑着反问道,刚才说的激动了,竟也不再对他感到畏惧,毫不示弱地同他对视着"说实话,我什么能耐都没有,我也不想做他的徒弟,是他非把我拽来做徒弟的,还说这是命中注定!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你那师弟的能耐,我抗拒不了啊!" 说完,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不由得为自己的命运长呼一声! 陆老太爷定睛看了我一会,本以为他会生气,哪知他竟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试问天下有多少名门旺族想要拜得我师弟门下,你却说你不想做他徒弟,哈哈哈哈!师弟啊师弟,想不到你的徒儿跟你还真是一个脾气秉性,有趣的紧啊~!哈哈哈……你呀!你呀!" 奇怪的看着他,本来是笑的,可说到最后却好似悲伤欲绝。看他将脸偏向一边,身体向后靠,将脸隐藏到黑暗中,沉默良久后,幽幽开口。 "你此去洪口关人单力薄,那些在我儿身边时常出入的人你也不方便带走。"说罢朝幕帘后面抬了抬手,立即从里面出来两个人。 "他们是我的两个徒弟,外人也不曾知道,你带着他们一同去往洪口关,此二人性格虽有些与常人有异,但跟你定能处得来。" 陆老爷子说完,房间里的烛火诡异地暗下来,搞得我心理一阵阵发毛,怎么像闹鬼一样的?! 师兄磕了头从地上起来,拉了我逃似的出了后院。 一出后院师兄就开始说话了,言语十分兴奋:"师弟,刚才那两人,高的叫谷头,力大无穷武艺超群,我至尽还没见他遇到过对手;矮一点的那个叫谷尾,学识五车谋略过人。我爹把他最得意的两个徒弟都给了你,以后你万事都不愁了,哦!时候不早,你也早点休息。照皇命你明天一早就得出发。"说到这里,他不舍的看了我一眼。 "本来我还很担心你,正琢磨着要如何帮你才好,现在你有谷头谷尾的协助,我也委实放心不少。但洪口关不比田玉城,你此去要多加小心!遇到难处只管言语一声,我这个做师兄的只要还有口气在,就一定会去洪口关助你一臂之力!" 听他说的诚恳,心头一热,拍了拍他肩膀和他感伤了几句离别愁绪,又将刚才方含之私下对我说的那些话跟他学了一遍,哪知他早就料到太子的用意,根本不用我多言。只是嘱咐我自己多加小心,以后的局势恐怕会越来越艰险,朝廷对他不满,欲至他于死地,此次派来的援兵非老即残,而北城外的敌人也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田玉,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了。 听他这么说不觉有些悲凉,一个面对敌人百万大军眼皮都不眨一下的赳赳武夫,如今却要时时提防自己人射向他的暗箭。也不知他和太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至对方于死地不可。 第 13 章 回到房里准备歇息,可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连脚步都开始沉重起来,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凭空捞了个将军,手上有了兵权连说话的底气都变得足了。 虽说师兄对我的确是关照有加,那他是真拿我当兄弟了,只是寄人篱下的日子终不自在,更何况,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兵马,等下次田玉城再受围困时,我还可以来发兵救援。两城之间离得也近,相距不过才二十里,快马加鞭也就大半天工夫。 想到这里,脚步又轻快起来,哼着小曲就进了屋子,摸索着走到书桌旁的前,伸手取过放在桌上的火种,燃亮立在桌边的油灯后猛得一惊,发现屋子里除了我还有另外两人,我也几乎在发现有人的同时,手也按住了腰上的长剑,警惕盯着站在面前的两人。 那两人见我伏身按剑一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进攻的架势,不由一愣,相互对看一眼。还没等我开口,其中那个白净高瘦,手持白扇的男人一拱手,欠身道:"看公子眸如黑漆、俊郎英姿,想必就是易少生——易将军了!让你受惊了!"摇白扇的男人说着就开始介绍起来。 "我叫谷尾,我身边这位长得像大坟包样的是我师弟谷头,刚才在后院师傅的集雨堂里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呵呵!我看公子还是把剑放下吧,这东西可不是为朋友预备的!"说完,两师兄弟朝我一拱手,行了个给比自己身份高一级的人才行的鞠腰大礼。 原来是他们,吓死了我了,还以为是……是……什么呢!唉~!这几天局势太过紧张,搞得都快神经了。 长吁口气,笑着说道:"原来是谷尾骨头两师兄,刚才真是虚惊一场,敢问,明天我们是要一同上路么?" 将他二人请到桌边坐下,和他们寒暄问好的同时顺道仔细打量他俩。其实刚才听陆老爷子介绍他们时我就在好奇了,只是当时还来不及看清他们的模样就被师兄拉出来。 "刚才我就想拉你聊几句,可你走的太快,我和我哥哥同拜与师傅门下,可我比他早入门,所以我是他的师兄……" 正在跟我说话的这位谷尾,他从落坐起嘴就没停过,边说还边用扇子不停的摇,我有些不解,现在虽是夏天,但山城里的夜晚十分凉爽,他使劲摇个屁啊。他看我傻傻的模样,又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用文绉绉地语调同我说话,还不停的点桌子点空气,指东指西,故意让自己能在别人眼中显示出风流潇洒,独才傲世的模样。 其实谷尾的身形同我差不多,就是比我白比我瘦,一双亮晶晶地小眯眼显得整个人精神的紧,谈吐间也让人觉得很和气,虽然谈不上相貌英俊,但也是斯文儒雅,让我不由得心生好感,唯一不足的,就是太罗嗦。 再看坐在我对面那个惜字如金的谷头,即使在晚上也仍身穿武士华服,脚蹬及膝皮靴。肩膀上的肌肉就像小山一样隆隆耸立,我和谷尾顶多只到他脖子根的位置,但因为他是个超乎常识的大个子,所以我和谷尾也完全可以算在高挑的范围内。 "我师弟不爱说话,还望将军多多见谅……易将军英雄少年,一表人才,谋略过人,谷尾我实在是仰慕已久,以后我兄弟两还望易将军多多关照,我们也定当尽心尽力……"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我易将军可说是仰慕已久,我……" 天啊,这谷尾已经说多久了,用力咬住牙齿,坚持不让自己打出呼噜。谷尾客气奉承地鬼话大概也说得词尽喈穷了。在他停嘴后,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三人间的气氛也因为过分的安静陷入尴尬。 我眯着眼睛神情恍惚地看着对面同样不断点头的大个子谷头。 时间真是不早了,我不停咬牙,忍住了一个又一个大哈欠,很快,哈欠泪也从眼角淌了出来。 谷尾终于忍不住了,将一直在手中摇摆的扇子唰地一下收起来,顺手就插到腰后头,痛心疾首的冲我说道:"兄弟,你看我说了半天,你哪怕当我是个卖艺的你吱两声给捧捧场也好啊,你可好,我嘴巴都说干了,你连个屁都不放,还在那儿咬牙切齿的只打哈欠,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知道不?" 听他这么说突然一呆,呆过之后恍然大悟,如释重负。搞半天全是装的! 如果说这才是他真性情的话,那么我喜欢他的真性情。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用在装了。挺直的腰板立刻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无力得趴到桌子上,唉声叹气的抱怨:"哎哟,可装死你爷爷我了,累了一天回来连口饭都没落着不说,还要给他妈的方含之装孙子,他爷爷的!老子最烦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他奶奶的,装孙子也就算了,还他妈要在自己人面前装英雄气派,真他祖宗的累死我了!" 好了好了,扒下面具我们三人都轻松了!在这之后的聊天就欢洽许多。 "……我跟你说,我师弟他话不多,谷头这名字太难听,你叫他鱼头就好。他喜欢别人这样叫他,因为这样听起来会觉得比较聪明,嘿嘿!至于我嘛,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了,那些场面上的套路我们也就不要摆给自家人看!" "这是最好不过的!不过!你们师傅为什么会把这么得意的高徒让我带到洪口关去?"好奇问道。 "我跟你说,我们师傅在玄学上造诣虽比不上你师傅,但他老人家学识那也是很了不得的,师傅说你不是池中物,将来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我们跟着你肯定没错,所以,我们就来了!" "啊!就这么简单啊!" "当然,不过就算师傅不这么说,你这朋友我也交定了!呵呵呵呵!……" 时候不早,谷尾让我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好上路。他们刚走到门口时,我拍了一下鱼头,和他开了个玩笑。 "鱼头,你还真是条鱼啊,难道只有在水里才冒泡的吗?" 鱼头一愣,想要跟着他师兄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于是照着他师兄刚才说的话学了句:"时候不早,明天要上路,你早点上轿!" "我呸!"谷尾听到他这么说,立刻从门外又跳回来,一巴掌打他脑门上,边打边骂:"别在给我这丢人现眼,上个屁的轿,是上床!上床!唉~~!真他妈丢人!"说完又转身毫不客气地对我嚷:"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以后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自¤由¤自¤在□¤□□□ 第二天一大早,陆师兄和他两个神态各异的儿子为我送行。鱼头谷尾一身蓝色行装,俨然一副要出爬山的样子。我穿了件素罗袍,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我的重剑鱼头帮我背着,只将那柄小匕首藏在靴子里。 临行时,师兄特意拉着我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少生啊,你年纪轻,如今你要走了,我这个做师兄的送你一句话,这世上的事,要想不经过艰难曲折,不付出极大的努力,总是一帆风顺,容易成功的,那不是个陷阱就是个圈套,你以后的路还长,切记不要有这种想法,要塌塌实实地为百姓做点事情,就像你昨晚在我父亲面前说的那些话。" 第 14 章 其实如果从北城墙外出发,顺着大路一直往西走上一天就能到,可北面不是有北王的大军堵着吗!所以,只好从改走山路,在群山中绕个弯,直走上七天的山路方才能抵达洪口关,这也难怪谷尾他们要穿紧袖松领,便与攀爬山路的行头了。 这个谷尾,在见到美人时,那真是个只会摇扇子,风度偏偏的浊世佳公子。但在没遇到美人的时候,他抠头发、抠鼻孔、抠屁股,嘴巴里什么难听说什么,满口市井之中的俗言恶语。不过他学识渊博,一路上我对他问东问西,小到路边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大到当今天下的大局走势,不管问什么问题他都能回答上来。 只是,这人有个相当不好的嗜好,那就是只要一见到美人就忍不住上前调戏一把,而且他很博爱,调戏对象性别年龄不限。好在他长了一副好人脸,他要是想奉承你,那舌头上能开出花来。一路见他调戏过那么多美人,惊讶他至今都没挨过巴掌!虽然我和鱼头对他这种行为简直深恶痛绝,可他自己却是不亦乐乎,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听谷尾调戏路边放牛娃的说词,再回忆起他这一路上调戏别人的套路,猛然发现,原来我们在第一次相见时我就已经被他调戏过。因为他对待目标都是一个套路。首先是发现目标,然后迅速从腰后抽出扇子,冲到美人跟前一通马屁先将对方拍晕了再说,接着再看人家的反应,然后根据他被允许能摸到的不同部位再献上不同的夸词,然后对方便会放宽让他摸索的范围。 还好他说我们是兄弟,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我幸运地躲过一劫。 鱼头看谷尾已经和那放牛娃聊了进一个时辰,他现在已经是额冒青筋,忍无可忍,要不是我用力拖住他,恐怕他早冲上去酝酿血案了。 话说,本来我们在山间迷路就已经是够背了,如今好容易找到个放牛娃打听个今晚能让我们落脚的地方,他倒好,看人家小孩长得唇红齿白,竟然将问路的正事扔到一边,跑去调戏人家,还在那儿摇着扇子笑的如魔似幻。也难怪鱼头看不下去。 不多会儿,我又在谷尾身上发现另一特性,那就是,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个正经,但其实做起事来还是颇有分寸的。然不然,那放牛娃不但告诉了我们正确的方向,还把我们领到一处可让我们歇脚的庙宇前。 一通感激之后,那放牛娃也不急着走,朝我们一伸手,看着我就不动弹了。 我还没明白过来,谷尾就笑着在他手心里放了块指甲那么大的一块碎银,顺便在小孩脸上狠摸一把。小孩倒也不再意,接了银子这才欢天喜地跑开。 看着小孩渐渐远去的背影,我不禁感叹道:"还以为山民淳朴,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知道收问路费了!" 这时候,一路都沉默寡语的鱼头也突然附和句:"是啊!这年头,人为鸟死!" 什么?他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错吧!正想让鱼头再说一遍,就见谷尾将扇子收起插到腰后,气急败坏地朝鱼头脸上猛啐一口:"念过书没有,还为鸟死!我看你为*死得了!" 鱼头每次遭他兄弟臭骂都是以一声长长地'哦~!'字做为回应。 我相当同情鱼头,体重和脑重呈严重反比。其实一路上他的话并不少,只是每次都说错,说急了还结巴。这次我们迷路也是他害的,若不是他一直说,'东边,东边,就是这条路……上次……上次……',我们也不会从东边山路一直爬到山崖绝路才听到他把话说完。而完整的话是:'东边,就是这条……路……上……上次……就是……就是……就是这条路……害……害我走错了!' 挫败的叹了口气,叩响庙锈迹斑斑的铜环。现在说什么都多余,吃饭歇息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有了。 开门的和尚看到竟然有访客显得十分惊讶,但还是热情地将我们引见给了主持。在谷尾极其嚣张地向主持报上来我的名头后,那群和尚立即将我们奉若上宾,连陈年的古董茶具都翻了出来。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还有一座寺院,不过寺院规模不大,虽只有僧侣数十人,却将寺院维护的很好。当然,这里除了和尚外,小强大强及各种强类生物也这里大行其道也。 同白胡子主持寒暄了会儿后,又在另一个和尚的带领下前往斋房准备用饭歇息。走了一天的山路,脚包在鞋子里肿的一阵阵发涨发疼,真想好好泡个脚啊,然后美美拉上被子蒙头一觉到第二天天亮。 此时,我们三人心情很好的寺里东走西看,对这个未受战火波及的古庙充满好奇。一路上只见古墙灰红班驳,院落翠绿繁茂,走廊里的老木头香,院子里的树草香,各种滋味直往鼻孔里钻。耳边传来的沉闷厚重古的钟声,还有被钟声惊起的成群鸦叫,一切都那么原始自然,让人不禁对这间小寺顿生好感。 "这寺院清幽古朴,离洪口关也不远,想来以前也该是香火鼎盛了,只可惜这百年前的辉煌已经做古,若要换做太平年月,恐怕也不至于如此冷清吧!"谷尾说着突然大叫,吓得我赶紧转身。 只见他:神色呆滞,两眼发直,嘴角倾泻出的黄果树哈喇子,见此盛景赶紧同鱼头连退数步,生怕被他口水弄脏衣服。可转眼一想又觉不对!赶紧脱鞋朝鱼头大嚷。 "你师兄犯羊角疯时,是喜欢咬方头鞋还是喜欢咬圆头鞋?" 见鱼头紧拧眉头憋红大脸,攒尽浑身力气也挤不出一个字,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兄弟,这次我们走的匆忙,我可就这么一双鞋,你就将就一下吃这口吧!" 说着就把鞋子硬往他嘴里塞,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鞋底粘没粘狗屎之类的东西。只想着万一待会儿他哆嗦起来咬了自己的舌头,我还要把费劲把他送回去不是,多折腾人呐! 正握鞋子同谷尾纠缠得难分难解之际,鱼头结结巴巴终于说出句:"没……没疯,是发……发……现霉……霉人!" "呸呸呸!我去你妈!不不不是!"谷尾骂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鱼头是一根肠子里爬出来兄弟,赶紧改口:"我去你个死鱼肠子,什么霉人,是美人是美人!还有你,他妈的,包袱里那么多干饼你不塞,非塞鞋子,你妈屁!你妈屁!……" 谷尾骂了半天又手忙脚乱整理好衣冠,不屑地白了我们一眼,在手上吐了口唾沫将额前那缕扮帅专用的长发捋了又捋,嘴里还不停叽歪:"我的祖宗诶!没想到这种地方会如此神仙般的美人,我的……嘶……!" 谷尾腮帮子兜不住溢出的口水,嘶的一声猛吸一口后,只见他眼冒金光,哆哆嗦嗦从身后将泡人专用扇抽出来就朝院子一角跑去,因为跑得太快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几次都差点摔倒,看得我和鱼头在后面连连摇头! 根据我的经验,他朝美人奔去的速度是与美人姿色成正比的,由此看来,这次他调戏的对象肯定是个极品美人。只是,这是寺院啊,寺院里,不是应该只有男人吗?唉!算了,反正他男女通吃,人畜不分!只要入眼即可! 鱼头呆呆地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俩都知道狗在吃屎时最厌遭人骚扰,所以,晚饭就不用等他了。不过他这样还真把我好奇心给勾起来了,这要真是个绝世美人,我多看两眼长长见识,以后照着生一个也好啊! 想到此,顺着谷尾奔去的方向瞥了瞥。在院子一角正有几个和尚在那儿砍柴,在众秃瓢的映衬下,一个留着长发的小沙弥就显得格外扎眼。 可事情就那么不凑巧,就在我看过去的正当口,那蓄发小沙弥刚好把头偏向一边打哈欠,我也没能看到个正脸。 谷尾目标正是那打哈欠的小沙弥,瞧他摇着扇子笑眯眯地朝目标笑得正是起劲,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砍柴的几个和尚早已对他怒目而视,只是现在他眼里只有美人,哪还管得了这么多。 就在小沙弥转头的那刻,就这么一个角度的偏移,我终于看到了。顿时觉着自己像是被雷劈中般,脑际轰然一震,泛起惊艳震撼之感。揉揉眼睛猛吸口气,伸长脖子定要看清他到底是人是妖怪!我站在离他们五六步远的穿廊里,廊边花丛繁盛正好给我做了掩护,让我肆无忌惮的从旁死瞧。 留长发的小沙弥不过十三四岁,一副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谷尾在那儿笑的狼尾巴乱摇,他却杏眼微睁,一副随时都可进入梦乡的模样。只见那小沙弥过腰的长发若黑绸般在风中飘散,那修长曼妙的身段,那还未成年的纤幼蛮腰,还有修美的玉项,洁白的肌肤,在灿金夕阳的映衬中,更显妩媚多姿,明艳照人!真是个好比仙女下凡的……咳!下凡的男孩啊! 看着看着,突觉这路迷的值得!相当~值得! "好看!"一直鞠身猫在我身后的鱼头突然流利地说出两字,吓我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如此花痴状的去看另一个同性,还是个小同性,只是想不到连鱼头也赞那沙弥好看!这可真是…… 用力搓了搓脸,即刻回神,却发现为我们引路的和尚竟一直在看我们。尴尬的挠挠头,冲着给我们带路的和尚傻笑,刚才的状况他一定都看到了,此刻他一定在内心鄙视我吧! 可惜啊可惜!这么漂亮的面孔却是生在一个男孩身上,他若是个女人,用不了几年,其美貌定能轰动一方!到时也不用打仗了,把他往阵前一放,敌军腿肚子都酥了。 今晚在寺院中借宿一宿,明天一早再出发。睡到半夜,听到隔壁谷尾关门的声音,估计是晚饭菜汤喝多起夜去了,也没多想,刚准备翻身继续睡,却听到房里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第 15 章 这间庙宇是全木制结构,没床,地上铺了被褥的地方便是床。正因为睡在地上,耳朵离地贴的近,所以什么人手推门,耗子走路我听的那叫一个真切。所以,我能肯定,有个人进到了我的房间。 虽然是夏天,但到了晚上山里还是很凉的,披了件衣服坐起身来,轻声问了句是谁,顺便点燃放在地上的蜡烛。 微弱的烛火中,看到一个人正坐在我被褥上,听到我起身问话轻笑了两声道,"吓到你了吗?呵呵!他们说你是将军,我特意过来瞧瞧,将军那里是否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是你?你是谁?"见声音的主人好似没有恶意,逐渐放松警觉,拿起火烛凑近一瞧,脑子又是一蒙,竟然是他。 白天在院子里见过,那个艳到骨子里的蓄发小沙弥,此刻就半撑着身体坐在我被褥上。那双眸子又深又黑,顾盼时水灵灵的采芒照耀,秋波流盼中,我已看得到魂飞天外,魄上九霄。直到他摸上我的手,我才回过神来,发现他正以极其撩人的姿态,憨娇闲意地挨靠在我身上。 他把手放在我是手心里来来回回的划着,我感觉到了那只手,软绵绵地,像没骨头似的。 "将军好大的忘性啊!刚才还在院子里盯着我不眨眼,怎么一下就装起正经来了!"那孩子说话声音温柔,但却不带任何感情,就像是照本宣科,也像极了我上学那会,被老师强行点起来念书,念完了便可以坐下的那种感觉。 虽然知道他在故做殷情,但他靠在我身上的那种半坐半躺的娇憨风情,本已动人之极,更何况他还故意将双腿微微打开,白袍下露出了一大截白皙无瑕,令到我只想立即拉他入怀,将他压在身下,好好在他身体上狂摸个够,顺便吸足他身上一股说不出来的体香。 那小沙弥看我正望着他发呆,冲我羞涩一笑,婉尔道:"将军喜欢怎样的姿势呢!是喜欢我趴着来段温柔的?还是想用绳子把我捆起来听我叫唤" 小沙弥说着,伸出青葱似的细长手指慢慢撩开长袍下摆,还边伴奏着急促的呼吸声,在我面前猫般妩媚的嘶叫,细腰一扭一扭,一声高过一声浪叫着。 没想到他长袍下竟什么都没穿,白晃晃地两条腿在我眼前一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将腿夹在我腰上,两手也急着朝我脸上摸。被他大胆的举动吓得冷汗都淌了下来。如果说刚才那番话我还没听懂,那接下来这一系列的动作,恐怕连植物人都理解了吧!只是,一个美人远远立在远处固然是好看的,可半夜三更学大人们锻炼身体那就不好了吧!更何况,我即使有心去压,也实在迈不开同性相压的那一大步。再则说来,我的裤衩上还有个洞呢,要是被他看到,多不好意思啊! 想到此,烫昏的脑袋立即清醒过来,赶在被他双腿夹死前,猛将他推开再翻身朝旁边一滚,同他保持安全距离后,冲他低吼:"我喜欢把你从外面把门带上的姿势!" "将军!白天你那样看我,难道真就对我没意思么?来嘛~!" 看他又要扑过来,赶紧又是一滚,"你!你!你听着,哪怕你生得在美,哪怕我他妈再饥再渴,也绝对不会对一个男人,还是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出手的,我白天是看了你没错,但那是欣赏,绝无他心!"这可是实话,俗话说,看美女,目光高一点就是欣赏,目光低一点就是流氓,我们三个人里出一个流氓就已经够我呕的了,可再不能出第二个。 那张粉脸朝我笑了笑,转眼又像花瓣一样贴到了我身上,"将军真是会说笑,什么欣赏不欣赏的,见了我的人哪有不想骑上来的,将军这样说难道是有所顾忌?呵呵,将军不用拘谨,这深山老林的,你远离杀场到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散个心嘛!再说这长夜漫漫!难道将军您就忍心看我一个人玩?将军,来嘛!别不好意思了!" "我不是不好意思,我是根本没这个意思,你年纪还小,不要学大人胡闹,出去!我要睡觉了!否则我告诉你师傅去!"说完一把将他从身上推开,拉了拉衣服背对他躺下,顺便极力平息我狂跳的心脏。 房间里又安静了,以为他已经离开,正想转身干点什么,却又听到了那个让挠心的声音,只是语调已从轻浮变成恳求。 "将军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可算我没看错人,将军!你能将我带出去吗?我受够这里了!" 觉得他说话很奇怪,起身回头一看,那小沙弥果然一扫刚才轻浮娇媚的神态,换了副紧张诚恳的模样望着我。 听他这语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问道"你是否有什么隐情?你说,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那孩子见我口气松了些,低着脑袋鼻子一吸,还没说就哭了起来,见他半裸着身子在我面前哭的肩膀直抖,实在不忍心,也受不了这么香艳的刺激,拉了被子披在他身上,怎料他却顺势倒在了我怀里。 "呜……将军,你可要救我啊……呜!我……我命苦啊!呜~" 这下好了,我最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掉眼泪了,他现在哭成这样,我是推开他也不是,搂着安慰也不是,只得将已经抬在半空中的手,悄悄落下。 看他哭得浑身哆嗦,眼泪一股股往外涌,哭声里的悲伤是沉痛深刻的,让我也不禁跟着他辛酸起来,胸中涌起男性的尊严,豪气万丈的说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大男人哭什么!是不是得了病没钱治?还是谁欺负你?你爹妈呢?他们不管你吗?没关系,他们不管,我管,你要多少钱,我出!" 听我这么一说,他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还边说:"将军大人!呜呜……你……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我……我要的不是钱!……呜……我命苦啊……八岁被人贩子卖到这儿,至今已经整整五年了,那群和尚……他……他们……他们不是人,他们在我身上乱摸,还在我脸上亲我,还咬我的嘴巴,他们每天晚上都用那根东西在我后门里横冲直撞,搞得我唉叫连连,浑身酥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瘫软在床上任他们为所欲为,他们还把我绑起来,轮流……" "好了好了!"听他越说越荤腥,到最后直接就趴在我身上浪叫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嘛,这哪里是什么冤情,这简直就是现场版的A片拍摄现场,老子又上他当了!郁闷! "我说!你故意的吧!叫得跟野猪便秘一样,耍我呐!"没好气的一脚将他踹得老远,对他这种没教养的小孩,就要象冬风扫落叶般无情!诶!这话好熟悉,谁说过来着? "将军,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爽快点上了我,早点完事我好早点休息。"说完哀叹一声,他竟然还觉着挺委屈。 "你有病啊,这么想让男人上,你的和尚师傅就不管了吗?" "你才有病,就是他们叫我来伺候你的!"小沙弥嘲笑地开口。 诶,他这孩子,撒谎都不带脸红的!他见我半天都没动静,伸手就朝我下体摸,还好我反应及时,在地上翻滚一圈又躲开了。 "我可告诉你,你在不走我可就揍你了啊!"忍到这里,我已经是用吼的了。 他听了也不恼,单手撑在床上,用和他年纪极不相配的冰冷眼神扫了我一眼后,冷哼一声,脱光自己的衣物平躺在被褥上,将我披在他身上的被子也一脚踢开。然后,两手将双腿尽量拉高,将男人最隐私的部位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暴露在我面前。 "你——你——你要干什么?就算我不肯那什么你,你也不用在我床上拉屎报复我吧!"说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拉住被褥一边用力一抽,他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出这么一招,毫无防备地整个人保持着这种怪异地姿势被掀翻到一边。 还没等他从惊谔中反应过来,捡起地上衣服摔到他脸上,"老子累了一天,你让我好好睡一觉成不成!当我求你了,你要真想被男人插,出门左转,那个叫谷尾的竹竿男肯定会满足你的,不送!" "那个竹竿,是你朋友?"他挑了挑美目,"那可真是对不住,我每晚光是应付那些假和尚,这腰就已经累得快断掉。所以,你朋友刚才来找我时,我不小心把主持的房间说成了我的,说不定你朋友此刻正和主持快活着呢!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主持虽然年纪大了下面不行了,但他折腾人的功夫可是花样百出的,我看你朋友啊,明天肯定是下不来床了!除非他像我这样,久经锻炼!" "你少在那儿胡说,主持德高望重,岂是你这种小屁孩能玷污的。快滚!再废话,小心我一拳打你脸上!"。 他见我拳头已经握紧,脸色瞬间白了红,红了又白,最后仍然是笑颜如花,不怕毁容地又朝我扑过来。 "将军,我在这儿呆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像将军您这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我今天才算是遇到让我动心的男人了!将军你一派英雄气概,果然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其实……其实不是他们让我来的,是我自己实在太思念将军,这才偷跑出来。我知道将军是见过大世面的,当然看不上我这种货色,可我只求一宿,只一宿就好!即使明天被师傅们责罚我也不在乎。将军!以后我们天各一方,说不定永生不会再见,不如让今晚成为我们的记忆吧!" 我知道他没句真话,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天才级的演员,虽然他年纪还小,但嗓音却极具魅惑,骨子里还带着种的风情,散落在身上的长发更为他增添夜一般的妖媚气质。只是,他一会儿娇媚如狐,一会儿凄惨断肠,一会又冷若寒冰,现在演的又是清深义重,我被他搞得头皮发麻,已经彻底无言了。 "我数三声,一!" 没动静,还赖在我身上。于是:"二!~"顺便握紧拳头,举到于他脑袋平行的高度。 终于,他拉好衣服从我身上离开,临出门前还冷冷的丢下句,"现在你装清高,好啊!等你哪天想要了,到时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给你机会上我了!" "你放心,我这人打落地开始就没求过人!" 第 16 章 笠日早饭见到谷尾,发现他脸色相当难看,两眼通红附带黑色外框,一看就是欲求不满外加彻夜失眠的现象,看他将满腔愤怒转而发泄于青菜汤面,直用筷子将面条戳成面糊也不见他消停,两个鼻孔仍是大张着直往外喷粗气。 与他景况截然相反的是他兄弟鱼头,那吃的叫做一个欢实,惊见他用筷子夹起一大缕面条,高抬手臂向空中径直拉起,还在筷头上快乐地抖几下,然后一鼓作气,哧溜哧溜全吸进肚里,声音大得像喂猪,一海碗面条没让他挑几筷子就吃完了,一擦鼻尖滴下的汗水,紧接又是一碗,依他这吃相,八成他八个上辈子都是被饿死的! 埋头一边瞅他们一边吸面条,我的表现算是我们三个中比较正常的一个。可一想起昨晚那个……诶?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我竟然忘问了。那是个什么小孩啊,简直是有娘生没娘教,生得一副那么好的皮相怎么就不学好?! 算我倒霉!只是,一想起那张阳光下睡眼惺忪的脸,那张粉红细嫩的漂亮脸蛋,是个人都会觉得他很美丽吧!想到这,又不由替他觉得惋惜,那么漂亮的孩子,要是跟着和尚们好好修身养性,认字读经。长大后的他,一定是个一表人才,学术五车,迷倒万千雌性的雄性吧!然后再取个好人家的女儿,生几个漂亮孩子……唉!本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人生啊!可,怎么就这样了?性取向有问题不说,还喜欢勾引男人,看来造物主的趣味,是我等凡人所无法理解的。 不知不觉自己越想越远,这还是我头一次花这么多脑水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人。不过与其再去想他,不如关心一下谷尾,那孩子说他昨晚爬错床,这要真是爬到主持床上,我也好早跟别人道歉去,人家对我们可真是没话说,好吃好住的伺候着,我们可不能做出对不起人家的事来。 推了推对面的面糊,笑着说道:"兄弟,你昨晚被人阉啦?脸色这么难看?" 谷尾是个对朋友憋不住事的人,听到我起了话头,一拍桌子就骂了起来:"他妈的!我跟你说,你兄弟我昨晚被人耍了!那个死小孩,没想到他相貌和心肠是对立的,老子对他那么好,连在美人堆里摆造型的扇子都送他了,结果呢!他妈的!" 打断谷尾难听的骂娘,我想听的是重点:"诶诶,别骂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竟然连扇子都送他了,怎么?打算以后从良,跟着他去做和尚啊?" "我跟你说,说起昨天晚上,那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我跟他本来说的好好的,我晚上去找他,可老子按他指的地方半夜进了他的房,浑身扒得精光后又摸上他的床。结果,摸了半天我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下面有毛,这上面也有毛呢?我知道那小孩没剃度,可这上面的毛摸起来也不像头发啊!后来老子找了个火褶子点灯一看,妈的,竟然是主持!老子当时头皮都麻了,格老子的!是觉着怎么皮松肉跨,原来!原来……完了,我不活了,啊~~!我的一世英明啊,这要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啊……" 谷尾说到痛心处,竟扑在桌子上捶胸遁足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人生平最痛恨两件事,一是被人骗,而是被美人骗!如今他被那神仙似的小沙弥骗到这种地步,也难怪他要死要活了! 心中窃笑不止,觉得他是活该,但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强忍住笑还是忍不住要打趣他:"这有什么好哭的,你好歹还摸了把主持呀,话说主持的皮肉虽是松垮了点,可那也不是人人都有福气摸到的啊!嘿嘿,你算是捞着了,这要日后主持若修成正果,成了佛爷,那你小子岂不成了唯一摸过佛屁股的凡人了?!哈哈哈,那还不够你牛叉呀?" "放屁!"谷尾把石地当成我的脸,狠狠朝上面啐了口:"那老不死的要能成佛,老子就能浑身长小鸡鸡。"谷尾说着,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见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看了看外面,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后,一把拉过我衣领小声说道:"我跟你说,你当时是没看见,那个老不死的简直是个死变态。我发现认错人,本来穿起裤子都要走人的,可那老不死的竟然抓住我不放,非要我再来一次!我当时那叫一个誓死不从,奋力抵抗啊,可我瞧他那么大年纪了,又不敢下狠手将他往死里打。可没想到啊!我好不容易挣脱他,都走到门口了,他突然冲上来硬生生的把我胸毛扯下一大片,还他妈的放在鼻子跟前儿死命闻。我靠!老子现在想起那张老脸就想吐!还有,我胸口现在都还疼呢!那么大一片啊,我的粗旷,我的威猛,我的……毛啊!全没了!呜……这要我以后脱了衣服,还拿什么去撑场面啊!我的毛啊……呜……" "喂!正吃饭呐,不要老是毛啊毛的行不行,恶不恶心啊你!"一脸鄙夷的看着他,我只想说一句话,我不认识他。 想不到在他的脑子里,一个男人脱光衣服后,竟然要靠胸毛来撑场面!我倒!那下面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扇风的!? "这你就倒胃口拉,你要是摸过主持下垂的老南瓜屁股,我估计你能呕得一年都不想吃饭�?"谷尾胸中愤怒难平,又是几口唾沫叭在地上,嘴里还恶声恶气直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摸了主持的屁股。 不再接他的话,闷头吃面,难道那孩子说的是真的,主持真是变态的?不可能!揉揉发紧的太阳穴,觉得自己为这事想太多了,我对这间寺院而言不过是路人甲罢了。更何况,那么小的孩子,谁下得了手啊!哎呀!真是操心操到佛祖那去了,管他谁真谁假,吃完面条我走我的路,他念他的经,以后老死都不可能再有交集。 吃完早饭告别主持,他们十分客气,言语间好似十分抱歉没有将我们伺候好,临走前还送给我们很多干粮,看到这么热情周到的主持,更是觉得那孩子是冤枉他了。 临出庙门发现三人队伍里少了个人,谷尾不见了。问他兄弟,鱼头山一样的身体立在我后头,结结巴巴废了半天功夫才说清,原来他兄弟去找那好看小沙弥讨扇子去了。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看来还是得亲自跑一趟了。 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谷尾,连他昨完住过的房间的和那小沙弥住的地方也都找过了。其他和尚也在帮我找,无意中走到寺庙荒废已久的后院,看到这里杂草丛生,想着谷尾可能不会在里面,可还是翻过上锁的院门。猫喘 穿过一条古旧长廊,忽然闻到一声沙哑痛苦的叫唤,从一处角落里的破房子里传出来。 "……后背长疮、骨脐眼流脓,只知道走男人后门的死秃驴,有本事就弄死我,有本事就别一群一群的来压老子,有本事就吊老子一辈子。混蛋!你们今天要弄不死我,老子迟早一把火烧光你们……那狗屁的什么将军,他下面站不起来关老子什么事,你们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一样,一天到晚只知道冲男人后门的吗……咳!咳!死秃……咳咳……" 奇怪!那声音好熟悉,从门缝里一看,立刻被眼前所看到的景像惊呆。 里面骂人的不正是昨完被我赶出去的那孩子么!此刻,他的一只小腿被粗绳捆得死紧,整个人被倒吊在房梁,因为身体的重量全悬在右小腿上,皮肉被勒得出血,揪心的疼痛和倒吊的身体让他五脏六腑憋闷得连喘息都困难, 原本白皙粉嫩的小脸也被从全身涌下的血液憋涨得红肿发亮。身体在本能挣扎,嘴里却依旧骂个不停,可每次的挣扎只会让小腿受到更大力的牵扯,反而带给他数倍的痛苦,但他还是不停的挣扎,似乎挣扎和漫骂,是唯一能让人知道这里还有个活人的行为了。 见此情景,也顾不上那么多,一脚踹开残破木门,那小子听到有人进来,不但没有求援,那嘴还越发狠毒,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一番后发现来人是我,并察觉到我正给他松绑时,那些个不堪入耳的咒骂才停了下来。 瘦小的身体瘫倒到地上,稍微褛顺了气,又用嘶哑地喉咙冲我嚷:"他妈的,自己没根还连累我,你……" "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吊起来的?"不想听他再继续废话下去,可我话还问完,那孩子仿佛吃了炸药般从地上就挣扎爬起,两眼圆瞪,指着我破口大骂: "哼!我说真话你不信,你反来问我?那群秃子根本就不是什么修行的僧人,不信你去大殿,把盖在神像上的黄布扯下来看。他们把中原人信奉的上尊火神的头像给割了下来,换成了他们北族所供奉七色翱龙的头。他们根本就是北王大军上次攻城时遗留下来的士兵,他们为了逃避兵役,就剃了头发占了这破庙假装僧人。他们没来多久我就被人贩子卖到了这,他们没钱买人,杀了人贩子不说,还把同我一起被拐来的几人全部折磨至死。我能残活到现在,就是想亲眼看看他们的下场,我就是想亲手结果了他们,我要割破他们的喉咙,掏出他们的肠子,踩烂他们的男根,将他们挫骨扬灰。如今他们看到个中原的官儿来了,怕被你识破了身份,就对你百般讨好!哈!没想到你这滩牛粪,我冒死提醒你,你不信,还非上他们的套!我看你就是滩牛粪……" 那孩子还在继续骂。虽给他松了绑,但那粗绳都已经陷到他的皮肉里。皱了皱眉,用力按住他,开始他还以为我要轻浮于他,奋力挣扎一阵后,发现我按住他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我把粗绳从他肉里挑出来时他乱动。再查明我的真实意图后,他也不折腾了,只是咬着牙,半撑着身体死死看着我动作。 绳子被从皮肉里小心拿了出来,看这被勒得血肉模糊的伤口,估计他已经被吊了一整晚,绳子里的倒刺也被我仔细从肉里挑出来。整个过程中那小子除了开始叫了一声外,就在不吱声了。胡乱给他包扎了一下,寻思着,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那唯一能证明的地方就是去看一眼大殿里供奉的那尊神像。 于是,扶起他直朝大殿的方向去,一路上遇到正到处寻我的谷尾和鱼头,他们见我神色凝重,又见我怀中的少年脸色蜡白,从小腿流下的血迹滴得一路都是,顿觉事情蹊跷。没等他们发问,我就将那孩子跟我说的话又对他们说了遍。鱼头听后,在我的吩咐下无可奈何背起那孩子,同我们一道朝大殿赶。 到达大殿发现殿中竟空无一人,这也正方便我们行事。谷尾轻脚点地,一个飞身上去,轻易从地面上跃出丈许来高后,一伸手,将神像头上的黄盖布给扯了下来。 黄布被掀开的同时,我们三个都呆住了。果然,那金体班驳的神像脖子上的头,明显就是后接上去的。只见切割痕迹明显的脖子上放着一个老树根子雕成的蛇不像蛇,龙不像龙的脑袋,正极不协调的摆在上尊火神的脖子上。大家面面相觑,心里都明白此地是不宜久留。 抬脚正欲离开,哪知才刚踏出一步,就觉得有人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我虽不是胆小之人,但事出突然,刚才又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所以万没有料到身后竟有人抓我的肩膀,竟然就被吓出一阵寒颤,回头一看,更是惊诧不已,原来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突然面目狰狞,原来的灰色僧侣长袍也变成了略有些破旧地金色重甲,只见他手持军配大刀,看我着阴森一笑,感叹了一声:"将军大人,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竟然舍不得杀你了。" 眼见事情不妙,赶紧一手将鱼头他们护在身后,怒向主持道:"我原先还不相信那孩子说的话,可现在不信都不行了,简直是群禽兽,那么小的孩子你们也下得了手,以你的年纪做他太爷都够了……" 我话还没说完,主持突然收起笑,一脸猥琐朝我们步步逼进:"看来那小子把事情都告诉你了,见你这般俊俏,本想还让你跟他做个伴,陪我们一起快活些日子在杀你,只是可惜啊!你是中原的将军,不然还真想跟你过长久的日子了。" 说完,挥刀朝我劈来,眼看锋利的刀身就要朝我脖子砍下来,我一个马步下沉,朝他下盘死踢一脚,将他踢飞老远。 正要拔剑反击,手却哆嗦起来,腿肚子一软,我摊倒在地上, "你!你放毒了。"我咬着牙,坚持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鱼头谷尾也在我身后倒了下来,那小沙弥挣扎着爬到我身边,用力朝我胳膊上一口咬了下去,小声道:"殿里点了迷魂香,早饭里也被下了毒,你们不该吃早饭,否则,两种毒药混在一起,要是没有解药,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本来人已开始昏沉起来,被那小沙弥使劲一咬,精神又振奋起来,趁那老主持想要抱我起身,用闪电般的速度抽出靴里匕首,突然捅向他的心脏。他一声惨叫,我又是一刀,同时跌跌撞撞地退出十来步。穿着铠甲的主持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异常大,喘息着道:"你……你……出不去的,哈哈……你死了都要……要留在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屁"我叫道:"老子偏要活着走出去给你看看!" 第 17 章 大殿侧门吱呀一声开了,另又有手握着弯刀的和尚冲了进来。他们一看主持的死像,眼睛瞪着老大,大吼道"你杀了将军?!" 我点头称是。 那群和尚见我答得爽快,一个个又大叫起来,"小涧!快去叫其他兄弟,快去!"说完,抱起躺在我身边的小沙弥,不知喂了什么东西给他,顿觉他脸色好了很多,四肢也能站起来了。 那名被他们唤做小涧的少年活动四肢,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门口,意外的是,他不但没有去叫人,反而将所有大门从里关上,然后背贴着大门朝那些和尚温柔一笑:"好的,我这就去叫人!"说完,他猛得一把掐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和尚的喉咙,朝我大叫,"快动手!" 小涧站起身的时候,从那给他喂药的和尚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瓶,悄悄塞到了我怀里。我知道此刻已别无选择,只能吃了再说,等到小涧朝我喊叫的时,我体内的*已解得差不多了,鱼头和谷尾也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真相大白后,知道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鱼头知我心思,将长剑递到跟前,自己也抽剑临敌。 看着那帮畜生挥舞着弯刀朝我冲将过来,我杀性顿起,几乎是瞬间,我左冲右突,连斩几名朝我冲过来的假和尚,其余人等都被鱼头谷尾给解决了。 谷尾握着剑柄快速朝我走来,"我说将军啊,还愣在那干什么,咱们现在可是在人家地盘上,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正要随他们出去,那小沙弥却一把拉住我,眼中兴奋无比:"你还要杀多少人,我知道地道,可以带你过去,同我一起卖来的小孩已经全被他们折磨死了,今天,要把他们这群畜生杀光才痛快!" 我像着了魔似的,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回头冲谷尾说道:"我们已经把他们的将军给杀了,索性把剩下的那些一并干掉,不能留他们在世上继续害人!" 说话间,大殿的青石板被人从下面唰唰掀开无数块,惊呼原来地下还藏有一个地道,从地道里涌出许多个光头的金甲士兵。这下好了,等不及爷爷去找,孙子们就全出来了!我反手扶起小沙弥,顿同他们杀成一团, 但眼前的金甲武士人数众多,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他们可都是行武出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要不是为了逃避兵役也不会被我碰上啊! 同谷尾并肩做战这还是头一次,意外发现谷尾最擅长的竟然是轻功。他倒好,飞到神像上不停朝下面指手画脚,完全没有要和我同生共死的苗头。我们四人中,绝色少年下手虽然狠毒,怎耐身上有伤,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而谷尾一早就飞到上面看热闹,我还是个新手,欠缺实战经验。只剩下鱼头一个主力,还要他没让我失望,一剑一个,像杀人机器似的。 正在懊恼昨晚没有听信那孩子的话时,眼角突然瞥到高悬于房顶的大肚子灯油罐,灵机一闪,冲着神像上的谷尾大喊一声:"烧!" 谷尾立刻会过意来,急忙将随身携带的火褶子吹得火星直冒,又将大殿上方高悬的大灯油罐一个飞剑给砸了下来,灯油遇到火星,那可真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大殿本就是古木的结构,将上年代久远,那些个老木头都是极易燃烧的东西,于是大火就趁势蔓延开来了。不一会儿,这房梁就咯吱咯吱得塌了下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梁的倒塌使得整坐大殿出现了瓦解崩塌之兆,木梁,碎瓦,轰隆窿地就砸下来了。谷尾和鱼头见事情有了转机,立刻同我一道把在门口,火焰烧得他们发出最凄厉的叫声,纷纷想要往外跑,而守在门口的鱼头点名似的,见一个砍一个。 一番恶都斗之后,那些还没来得及从地窖里逃出来的假和尚终于被大火给困在了殿里,而侥幸逃出来的那几个也全都被我们解决。我们一行人也终于全身而退。 看着远出浓烟直上的破庙惨骸,不仅有些后怕,要是鱼头不结巴,我们也不会迷路,不迷路也就不会走到这里,不到这里也不会遭遇如此种种。但总归一句,这次能够大难不死,也算是幸运了。只是那个孩子要怎么处置才好?总不能带他一起上路吧!他什么底细来头我们都还不清楚,虽然那群假和尚的事的确要怪我没相信他,可那孩子的眉宇之间总有股和他年纪极不相称的城府,让我不由得心生防范,我们一路上已经是险相环生,我可不想在多一个后患。 顾及到这些,等我们走到一处远离寺庙的山丘后,确认这里已经安全,便给鱼头使了个脸色,让他将那孩子从背上放下来。鱼头本就极其不情愿背他,于是放他下来时用力重了些,竟把那孩子从背上给硬生生给甩了下来。 "你叫什么?"看着地上的孩子,冷冰冰的问, "我叫你祖宗!"那孩子揉着发疼的屁股和小腿,恶极地朝我大吼,好像是我把他摔下来一样。 不耐烦的挑了下眉毛,刚才要不是我们,他恐怕早被烧成飞灰了:"再问你一遍,叫什么?" "老子在说一遍,我叫你祖宗!" 刚才一场惊虚还未定,被他这么一顶撞,心中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窜了出来,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鱼头和谷尾两兄弟都惊呆了,没想到我会真动手。特别是谷尾,他虽然被那孩子活耍了一糟,心里的那恶口气还没完全咽下,但他心疼美人的秉性还是丝毫没改的,想要替那孩子说两句,可被我眼睛一瞪,也闭嘴退到一边不敢出声了。 谷尾跟我一路走来,他知道,我这人不常发火,但发起火来那可是连佛都要躲。 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孩子,按耐住性子又问了一遍;"既然你爹妈不教你,那我就来给你补这一课,以后再敢这么跟大人说话,我保证把你扇成猪头!说!叫什么名字!" "阴阳涧!" 抡手又是一巴掌,"说实话,叫什么名字!" "阴阳涧!"那孩子咬着牙,仍是不改口。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叫什么?"我这巴掌可扇得重,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满眼倔强的瞪着我,脖子都硬了,可还是不改口。 …… 连扇他了六巴掌他仍不改口。心下暗叹,这孩子可真是出奇地硬骨头,原本漂亮的脸蛋已经肿的没法看了,连我的手也开始疼起来。现在至于他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个小毛孩让我很下不来台,我也是有自尊的,虽然我看起来是强势的一方,但那孩子的嚣张气焰,和不服输不低头的强大气场,竟让我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这世上哪有姓阴的,撒谎都不会!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叫什么?"说完,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没想过要真取他性命,只是想吓吓他罢了,可谷尾却当了真,一个劲地朝我使眼色!见我完全不看他,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说将军,你难道忘了吗?你师傅阴稻谷不就姓阴吗?这阴姓是很少见,但确实是有啊!我看你这次可能是真冤枉他了!"说完,一个滑步又退回原位,留我一人张大嘴巴不知如何是好,可我现在打都打了,还能怎样。这也只能怪这孩子谎话说得太多,到最后他说真话我都不敢信了。 这要换做其他孩子,被人冤枉了一定会辩解,可他至始至终都没打过反口,也不解释,只是不断重复他的名字,然后不断迎接我的巴掌,躲都不带躲的。 "你怎么不解释给我听,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没撒谎?"嘴上虽然还在吼他,但心里已经感到十分内疚了。 阴阳涧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眼中有愤怒,有倔强,也有委屈:"我说了,你会信么?反正我娘早死了,我的仇也已经被你们报了,现在被你打死了,倒也痛快!" 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扎一下。愧疚和同情顿时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谷尾,我们还有多少盘缠,全都给他。时候不早,我们也要早些赶路,不能在耽搁了!"说完,转身走到前面山坡上,背对着他们,生怕让那孩子看到我充满歉疚的脸。 谷尾看着我的背影应了一声,将阴阳涧拉到一边。 不得不承认,阴阳涧是我遇到最漂亮的小孩,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丽,但就是这样一个十三四岁的绝色男孩,嘴毒,心狠,还倔得要死。刚才是我不对,我承认,但要我给他道歉那是绝不可能的,顶多给他些钱,让他以后好自为之就是对得起他了。 谷尾磨蹭半天也没见回来,怕他又被那小鬼耍,叫上鱼头一起去找他,发现他竟然和那孩子争吵起来,吵得还挺凶,看他揪着那小孩的衣襟拉扯半天那孩子也不肯要他的钱,正扯着,突然从那孩子的袖子里掉出个东西,那东西在太阳下红光一闪,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等谷尾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时,我看清了,一只款式简单的红宝石耳坠,和我包袱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阴阳涧见谷尾拿了他的耳环,突然发起狂来,挥拳朝着谷尾身上乱挥。 谷尾刚钳制住他手拳,那孩子又朝他脚上踢,他也烦了,但又不赶动手,只是扯开嗓子大吼:"两头一掐没多少的小屁孩,哪来这么大邪火呀!再打!再打!信不信我一剑削了你!" 谷尾见威胁他也不管用,手臂还被他给咬得鲜血横流,顿时又气又恼,顾不得平日里在美人面前维持的斯文形象,拼命护住他自以为潇洒的脸,连连后退:"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啊!我告诉你,我发气火来,美人!美人那也是照,照打的。你!你别逼我!" 可惜呀,这话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连聋子都听得出这是谷尾说给自己壮胆的。拍拍谷尾肩膀,示意他将耳环还给他。 那孩子一把抢过耳环,当宝贝似的揣到怀里。看来,我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不过,我还是有几个问题要向他确定。 "我在来问你,你老实回答我就不打你。你说娘早死了,那你爹呢?他哪去了?" "我爹早死了,你要找他,回去割脖子吧!" "喂!你小子怎么说话呐!"谷尾捂着手上被他咬出血的地方,气得朝他破口大骂。 我看着少年的眼睛,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愤怒又美丽,狂躁又寂寞。我忽地想起老爸火化的那天,我像个尸体般站在火化炉前,看着他们把我爸爸推到炉子里,老妈像疯了一样想把爸爸从炉子里拉出来,想起往事。此刻的少年,仿佛就是那时的我,那时的母亲,只等着有人能拉他一把。 挥挥手将谷尾拦了回去,正色道:"算了,多他一人也不多,少他一人也不少,就带他一同上路吧!" 第 18 章 因为错打了他的巴掌,无论是出于内疚还是同情,一路上我对阴阳涧那是不着痕迹的百般示好,尽管我已经尽力模仿童话里,住在森林里恶婆婆诱骗小孩进糖果屋时的神态,但某屁孩仍是不肯买我的帐。 看他背着装有干粮和文书的重包裹,一瘸一拐地走在我前面,一阵不忍,虽然他已经拒绝我好多次,但我还是要再试一下。 "包袱,你拿轻的!" 依然不理我。 我的忍耐力已临极限,我刚才只不过随口说了句'包袱一人一个,加快进程'而已。万没想到,他竟会主动挑上那个最重的。 见他对我的建议完全无视,没办法,一下按住他肩膀,决定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来赖的! "如果你坚持不换,那我就背你。"说完,瞧他纠结地皱眉愣了一会,便将肩膀上的那个甩给我,还没等我拿稳,他竟又把我肩上那个轻的给夺了过去。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小孩! 不过,包袱好重!连我这成年男子都觉得沉。难道说天天被人那什么,就可以把身体越弄越结实吗!这么小的孩子拿这么重的东西还面不改色走了这么远,腿上还有伤,真佩服他怎么咬牙坚持下来的。 紧赶几步来到他身边,看着阴阳涧美丽倔强的侧脸,或许因为他过去的种种遭遇,才使得他如此不愿同活物打交道。也难怪,在那种环境生长,心理和身理都倍受摧残,阴影肯定是有的。只是,如果他真有继承他爷爷的血脉,拥有异与常人的能力,不早就逃出来了吗?唯一的答案是,他没有他爷爷所期望的那样,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孩,一个平凡的可怜小孩。 不过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身边的亲人都先他而去,在这世上,可还会有谁会惦着他的是否吃饱穿暖!看着阳光下那片单薄消瘦的身影,决定了!即使他没有继承他爷爷的奇异能力,我也会定回尽其所能,好好地照顾他直至成人。 不过,话说回来,鱼头呢?鱼头哪去了?这包袱实在太沉了,里面装了浓缩版的五指山么? 等我们爬过不知道第几个山头时,天色已近黄昏。血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站在山顶放眼眺望,只见红日欲坠,天际下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红云,整个天空像是被浓重的油彩所染,森林覆盖着绵延群山,远处没有尽头的墨绿色森林,仿佛没有尽头似的,都在视野里慢慢朦胧起来。 谷尾查探完地形,又重新确定了我们的方位,指着山角下的一条十余丈宽的湍急河流说:"我跟你说,下了这座山,我们就在这河边的林子里扎营,明天一早过了河,在走上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洪口关了。" 谷尾说着,仰天长嘘一声,仿佛要将胸中郁结已久的浊气全部吐出来,"终于到了他妈的洪口关了,可别再他妈出什么岔子!" 是啊,听他这么说我也一阵感慨,一路上我们披荆斩棘,攀绝壁,越鸿沟,什么危险的处境我们都走过来了,如今洪口关就在眼前,怎么不叫人唏嘘。 "诶!洪口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转头打断谷尾的感叹,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那里可是连北王都懒得收的地盘,我看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将军去镇守吧!" 谷尾听了我的话,轻笑着闭上眼睛不停摇头,"我跟你说,虽然洪口关地势十分独特,但绝对是块富庶之地,你看他被深山环绕,那奇珍异草极多的。中原里数得上名字的药商们每年都要往返此处数次,就说从这药材买卖上所收的税,那就是我夏出国一项十分可观的收入啊!以往此地被攻陷数次,但那都是因为守城将领只顾收取药商的金器,而将军中事务至之不顾,导致洪口关卡形同虚设,所以北王军队进入洪口关犹如翻进自家院墙。" 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惊讶:"奇怪,难道将军的使命不是应该保卫一方的平安么,怎能将收礼当做正业!而且,就算要贿赂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军!送到京城掌管药务采买的官员手中那才叫对症下药啊!" "呵呵,你听我给你说嘛!"谷尾得意冲我一笑,迅速从身后抽出扇子,摆了个自以为潇洒的造型,朗声开言;"有道是,天高皇帝远,州承管不到裤衩下。这洪口关虽小,但采取药材的权利还是要靠朝廷下发给各大商家的。如果朝廷一早上起来,大便的时候不顺畅,心情一下不顺畅了,说你采了不该采的药材,要扣押,要搜查,要盘问……等等等等,这一来二去,不仅耽搁了药商研药制药的时日,也错过了交易的最佳时机。退一万步说,就算那药商什么毛病都没有,你借故敌军压境,将城门多关个几日,很多珍贵药材那都是不经放的,这一放就成了枯草;所以,洪口关的一个小小将军,那权利,可是很大很大地!"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是个滋味,就算我不能做个百姓心中的好将军,也决不自甘堕落,和他们一样同流合污。 "怎么?想什么呢?" 谷尾跟在我身边加快脚步,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山脚。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我还在回味中,等大家安定下来准备晚饭时,在谷尾的再三问切下,终于将自己非主流的观点告诉了他。 "我觉得,一个掌权人不就是该为百姓利益和安危做出牺牲吗!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些将军扣押药商,可羊毛出在羊身上,药材变得越来越难以得到,最后吃亏的还是百姓。他们生了病,又吃不起药,那岂不是只有白白等死的份。" 看谷尾皱着眉头听得入神的样子,我继续说:"我觉得,无论什么族类、什么信仰,只有真正关心百姓疾苦的人才能称之为一个好官,特别是在如今的乱世里,在掌权者的眼里,我们个个都是贱种吧!那些众多继承皇族血脉的贵族子弟,哪个不是自以为是天下的主宰?又有谁曾塌塌实实地为百姓做过点好事。谷尾,就像你所说的,洪口关是个小地方,他的将军也只是一个小小将军,可既然我们到了那儿,那就尽力为百姓做点事吧!" 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出自肺腑,听的人也为之动容。 "说的好,不愧是我兄弟!"谷尾被我这一番话给弄激动了,两眼露出兴奋的光芒, "师傅说的果然没错!" "哦,你师傅说我什么?"我好奇问道,连一旁一直装做对我们谈话漠不关心的阴阳涧也朝这边侧了下头。 "呵呵,师傅说:君乃池中一卧龙,枯辰潭渊久冰封,阳春三月将至矣,呼啸一声入云中!"说完猛一拍我肩膀,朝我挤了下眼睛:"以后兄弟我就跟你混了,你要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们两兄弟才好啊!" 推开他搂在我肩膀上的狼爪,这姿势太暧昧了。"胡说些什么,乱世中只求安身保命,哪还有力气去争那见鬼的虚名,送给我都不稀罕!" 谷尾笑了笑没再言语,又挤到鱼头身边抢他手中的干粮,打打闹闹地也再不提及此事。 看他们两兄弟吃得那么带劲,我也觉着饿了!围在篝火边啃着干粮,谷尾唾沫横飞地讲着他的艳史,我不时拿话刺他,对他的极佳的美人缘又是嫉妒又是鄙夷。谈笑间,一直抱腿坐在对面的阴阳涧时不时地拿眼睛瞅我,被我发现后,又赶紧偏头避开。 但即便是这样,阴阳涧这一细小举动还是被谷尾发现,谷尾酸溜溜地白我一眼后,冲小涧开起了玩笑:"怎么!这么偷偷摸摸的看他,是不是迷上我兄弟啦?不过我可告诉你,我兄弟虽是个比当朝礼乐大夫良大人更迷人眼睛的美男子哦,不过为了你的娇体完整,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我兄弟,那可是对走男人后门厌恶至极的将军大人!特别是那些对他不怀好意,想走他后门的男人们,他更是连下死手的心都有的!管你是绝色伶童还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只要是敢对他乱来的人,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砍了你。抱歉!让你扫兴了,不过还是趁早死心的好!诶~!可惜呀,我发誓这辈子决不被同一人耍二次,否则我倒是很愿意接收你的……" "谷尾!你不说话会死啊!你知道我最讨厌下流玩笑,特别那对象还是我本人,不许你在我听得到的地方把这种话再说第二次。"说完板脸站起身,走到鱼头身边又重新坐下,决定不去理会谷尾的疯言疯语。 谷尾见我将脸板起来,知道我不是真恼,所以也不怕,继续坏笑着说道:"什么玩笑?!我说什么玩笑了!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好不好,你在田玉城一战成名后,有多少商贾将军承帖邀你单独一聚,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帖子拿去擦鞋底了,更有甚者,在城墙上只不过想拉一下你的手,就被你一脚踢了下去,那叫一个惨烈了,连脑浆都出来了!我看,那些人的名字就不用我再此详说一遍了吧!" "我他妈在说最后一次,我从来没有收过什么帖子,还有那些从城墙上摔下去的人,城墙那么窄,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踢下去的,说不定是自己挤下去的也说不定啊!"略有些愤怒了会了过去,他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恩!那好吧,那踢人的事我就不跟你算了,那帖子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哦!对了!"谷尾动作夸张地猛一拍脑袋叫道:"我忘了我们的将军大人不识字啊?" 不知谷尾出于何心,竟然这么揭我老底,搞得我从脖子一直红到头顶,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想我堂堂的高中文凭,怎么可能不识字!?只是不认识这个世界如同下水管道般扭曲复杂的文字图形罢了,再说我一来到这世界就遭遇暗杀和战乱,哪有工夫学认字。可话虽如此,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无话反驳,只能望着火堆发呆。 看着眼前的火堆恍然间神思飞越,想着自己来这后的离奇遭遇。 这段时间以来我完全没有再回忆过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虽然我不想,可我心里明白,那个世界的亲友都离我愈来愈远,我们被分隔在两个完全无法跨越的时空里。那个老疯子因为一个先人的承诺就把我弄了来,老妈找不到我,恐怕在悲伤中买回一大堆永远也不合时宜的衣服后,便会将我渐渐遗忘,再往后,原来的那个世界不会有人记得我,然后剩下我一个人带着满肚子的就算说了也没人相信的遭遇,在这无情的混乱世界里挣扎求存…… 第 19 章 "诶!兄弟,生气了,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诶!诶!诶~~~!" 专注想着自己的事情,谷尾在耳边连喊几声,见我仍是两眼发直,知道我是真没听到,竟恶意凑到我跟前,猛地大吼一声。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正悲哀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突然被他猛得一拍,被惊出一身冷汗不说,连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你干什么?想吓死人啊!"朝身旁谷尾拉下脸大吼道。 "嘘!~"谷尾正想跟我解释,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冲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还以为他在耍我,可见他警觉起身,向黑暗地四周不停探视。这下我也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按照常理,入夜后的河边本该是很热闹的,很多鸟兽都会在夜晚来河边饮水,可现在不仅没见半只鸟兽,四周更是静得出奇,耳边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果木在火堆里嘭裂爆开的声音。可是现在,就连这种声音也能让人紧张得闭吸。 围绕在我们周围的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警惕盯住四周,挪动脚步悄悄靠到阴阳涧身侧,将腰间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交给他。这把短剑还是方含之送的,他当初赠我宝剑是为了让我去行刺师兄的,识破他诡计后,本想将他送的宝剑也丢掉,可又几次扔了又拾,拾了又扔,总觉得很可惜。如此锋利的匕首实属难得,可我已有师兄赠的宝剑,如此短的兵器我估计也没多少机会能用上,今天将他交给阴阳涧防身用,也算是给宝刀寻了个正经去处。 "呆会儿如果事情不妙,自己找地方躲起来。"在交给他宝刀的同时还不忘叮嘱几句。 阴阳涧听后眼中寒光一闪,默默接过我递给他的短小宝刀,抽出刀鞘将它横在胸前,同我们一起屏住呼吸,面朝四方随时准备迎战。 几乎在我们擦觉到危险的同时,隐藏在树林里的持剑黑衣刺客便朝我们发起了攻击,开始来人不多,不过三十来人,以鱼头的身手自然不在话下,只听他大喝一声,拔剑就冲了出去,一开始我们还占着上风,可后来的形式越来越不乐观,隐藏在黑暗中的黑衣人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似的,不断从四面八方朝我们袭击。 谷尾见事态不妙,朝我大喊,"糟了,遇埋伏了,将军、鱼头,不要恋战,快跟我走!" 说完,对我们一招手,就朝河边跑去。可才没跑开几步,从树林里又冲出来百来个同刚才一样的黑衣武士,拉弓满弦,眼看就要被百箭穿心…… 这下玩完了,数百支箭朝我们射过来,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被射中了……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鱼头竟以光速冲过来,将宝剑舞得秘不透风,替我们将箭头全部打落。谷尾眼尖瞅到包围着我们的敌群中出现了一条缝隙,大喝一声,赶紧带我们直朝河边跑,这样至少不会让我们背后受敌。 "兄弟!看他们手上的家伙怕是遇到北边的朋友了,记住,要是待会打散了,在上游小路会合。" "哈,待会谁把谁打散还不一定呢!"边应着谷尾的话,在撕杀的同时还不忘将阴阳涧护在身后。 转眼间,惨叫与怒吼声响彻了整片森林,此时我已不再是那个当初连剑鞘的环扣都解不开的新手了,上阵杀敌对我而言已不再新鲜,大不了就是一死嘛,但即使如此,也要再倒下前也要为同伴们争取更多生的希望。 黑衣武士的头或手一个个被砍飞,已经被我砍杀掉的到底有多少我完全没概念。渐渐的,我们真的被打散了,我带着阴阳涧沿着河路一直往下游退,可一路上不仅要应付越来越多的追兵,还要小心保护弱小,实在应付不过来,有好几次黑衣武士手中雪亮的弯刀就从我耳朵尖上划过。身上几处部位都在一阵阵发烫发疼,估计是挂彩了,可我连低头查看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否则,头一低下去,可能就永远也抬不起来了。 一段血雨拼杀后,我们一路退过的草地上横七竖八满眼都是尸体,那群黑衣武士知道了我的厉害,不敢在轻易上前,但他们也知道他们人多,我一个人撑不了多久,于是便将我逼在湖边包围起来。凭我一人之力,想要从这里突围出去,呼吸变地越来越粗重,心里清楚,以我现在体力和能耐,想要突围到已经离我有十余丈远的鱼头那儿,活下去的几率简直比小泉纯一郎会拆掉靖国神社的可能性还要低! 在黑糊糊的森林里,看什么都不太真切,所以也根本无法判断对方隐藏在黑暗中的人马到底有多少,不过不知道也好,索性留存一丝希望同他们拼到底。 "喂,我们冲出去,否则,就在这里杀了我!"一直被我护在身后阴阳涧突然出声,让我觉得相当意外。 "开什么玩笑,我……我的剑可不是用来是杀自己人的!"说话间,我又砍掉几个,身上也又多了一处伤口。 "与其落到他们手上再过回以前的日子,还不如现在死了痛快。"那孩子语气决绝,丝毫没有要回转余地,知道不劝劝他是不行了。哪知我刚准备说点什么,身后扑通一声,再回头,背后只剩下湍急河流中的一个水花了。 那河水深不见底,我铠甲在身,挑下去就姓沉了,可现在已没时间再想这想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或许现在跳下去还能抓住他。 现在虽是夏天,但河水里还是很凉的,突然跳下去让我吃了好多水才适应过来,一边努力不让自己沉下去,一边就着微弱的火光沉浮在水域周围努力找寻,岸上那群武士见我下了河,挤在河边朝水里叫了一阵也都放弃,转而去围攻鱼头和他兄弟。 偌大的河面,空空旷旷,除了水流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不知怎的突然害怕起来,此时想要找个人陪伴我的冲动竟远远大于起先跳河救人的初衷。 终于,左手在水里抓住了个东西,确切一点来说,是那东西抓住了我。 第 20 章 黑漆漆的河面上,我看见两只发着绿光的眼睛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距离近的只要我伸出手就能摸到,在湍急河水中冒冷汗是什么滋味,我总算是领教到了。而我刚才手上抓着的,竟然是一条在月光下通体泛着血红色光芒,足有百年老树那么粗的一条红斑大蟒。 他尾巴的最末端正被我抓着,手中那滑腻腻的感觉让我浑身一阵哆嗦,下意识的将手弹了回来,一时忘了自己还在是水里,整个人呆掉的同时差点沉到水下险些呛死。 完了,这下可真的是死定了。红斑大蟒瞪着黄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它的舌头又细又长,而且通红的,每次张嘴前都要伸出来舔舔自己的蛇唇。看它那副样子,只觉浑身发紧、头皮发麻,七魂已被吓死三魄。 "我在这!快……啊——!"突然一声尖叫,是小涧,他被河水冲到了我附近,正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趴着,看到我立即朝我伸出一只手想拉我过去,哪知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被我挡在身后的那条红斑大蟒,吓得一声丧魂尖叫。 这一叫不打紧,顶多是难听了点,可高频率的声音却惊到了那条红斑大蟒。蟒蛇之类的灵物天生就是瞎子,眼睛只是摆设,但他们辨别物体方位的能力却是所有物种中最强的。转眼之间,血斑大蟒在河水中翻滚身体,吐着红信直朝小涧的方向冲去。 "小涧,快!快上岸!"大喊着,可已经来不及了。大蟒的速度快得惊人,小涧的动作虽然也利索,但他的速度终及不上水中的红色蛟龙。一时情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双手在水中乱抓一通本想朝小涧游去,本想游到他身边托他上岸,哪知无意中竟又抓到红斑大蟒的尾巴。 大蟒的尾巴被人抓住,最初对小涧本能性的攻击瞬间上升至强烈的自卫级别。河水被他突然掉头的动作击起巨多水花,打在我脸上让我一时间什么都看不真切,只知道不停咳嗽。 由于我'奋不顾身'将红斑大蟒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小涧得以安全上岸。而我,也即将在小涧呼天抢地的喊声中被大蟒缠成人肉面条。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保持着清醒。银色月光里,红斑大蟒缠着我任由河水将我们一路冲往下游,小涧沿着河岸上追着跑。可怜的孩子,一路上被石头畔倒无数次,却又无数次头破血流的站起来接着撵,看他这样,连我都替他心疼。何必呢!你的心意我领了,日后多给我烧点纸我也就知足了。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快要被红斑大蟒挤得爆掉。脑子一嗡,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摇晃着脑袋似乎闻到了什么东西烂掉的味道,慢慢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自己也已经离开河道,正躺在一片乱石之中。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全身的骨头都好象不是我的,刚挣扎着动弹一下,就听见喀嚓一声,也不知道哪里的骨头断掉了。 全身上下痛得生不如死,眼见那红斑大蟒在晨曦的照耀下,滑着闪耀着红光的肥硕身体匀速朝我逼进,明明爬得要死,明明想要逃跑,可身体却一动不动,挺在那里,绝望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大蟒蛇没有刷牙的习惯,当他朝我张开血盆大口,顺便吐出红信调戏我脸蛋的时候,我几乎要作呕,从它食道里喷出夹杂着腐烂动物的臭味,在这种极其恶心的味道刺激下,我的身体好像可以稍微动一下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是能跑也没用,因为我绝对跑不过它。而且,从保护动物的观点出发,剧烈运动后是不适宜进食的。 光线充足的白天里,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我的视力比昨晚好了许多,也得以看清了它的真面。怎么形容呢!它已经不能说是爬行类了,因为在它的身体两侧已经长出了脚的雏形,那形状就像还未发育成型的鹰爪一样,不过那脚还没有实质的功能,它依旧要靠滑行来移动。而在它的额头靠近眼睛的上方,隆起了两个类似肉瘤的大包,黄褐色的眼睛也深深陷到了眼眶里,最为神奇的是,它的嘴角两边居然还有须,非常长,一直飘到脑后;脖子后的鳞片比普通的蛇鳞要大得多,也厚得多。 那条大蟒——不!应该说是那条半龙,通体血色,但在背上还分布着许多既像图案又像文字的花纹。从来没想过,如此艳丽的红竟也能让人感到心冷,而且是心灰意冷的冷。 它的体态完全比我昨晚在水中看到的要大出许多,光是脑袋就已经比我的身躯都大了。而此刻,它离我如此之近,连它腹部鳞片摩擦地面所产生的震动我都感觉得到。 而现在它想对我干些什么,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到,如果起床后可以省去刷牙洗脸的话,那接下来就该是吃早餐了。 几乎在我思考着是否需要咬舌自尽,以免除面临死亡的恐惧感的刹那,脚上传来一阵冰冷,原来红斑大蟒已经开始从脚部吞食了。我的眼睛正对着它的眼睛,它的眼神很冰冷,没有一丝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它是条爬行动物,但即使这样,我也明白,它比我高级,比我聪明,因为此刻是它在吃我,而不是我在吃它。 相信这世上还活着的人很体验到被某种有口臭的生物活吞下的感觉!而我有幸体验到了。它的嘴很大,大到完全可以一口就把我吞下去,然后在吃点大象做正餐,可是它偏偏一点一点地含着,靠着每次张嘴时上颚和下颚的蠕动把我的身体含进去。我心想或许是因为长期吃大象让它的胃口变得不好了。 即使隔着鞋袜我的脚底也能清晰感觉到大蟒体内黏膜和肌肉的蠕动,我已经被它吞至到膝盖了,我不知道现在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还能想些什么。 意外的,红斑大蟒忽然停止吞食,受惊了似的猛得将我一口全吐了出来,接着晃动脑袋,肥硕加长型的身体,嗖的一下钻到乱石堆里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生的希望又被重新点燃了,就算全身骨头都断掉我也要站起来,能逃多远是多远,可身体还没动,只是喉咙里发出了些细微声音,身上某处又是一阵咔嚓!完了,又是哪根骨头断了?! 平躺在石堆里无可奈何地等死,一直照射着我的阳光突然被一个人影遮住,奇怪,这阴森森的压迫感,怎么这么熟悉?! 第 21 章 森林里阴森恐怖,虽然阳光灿烂,却没有半点暖意,只有偶尔从树林间经过的阵阵阴风呼啸而过,为了即将埋葬在他们脚下的我而徘徊哭泣。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那它一定在这片林子里游荡。 我静静的等着死亡的降临,因为我知道,就算那条红斑大蟒不会回来找我,已我现在的体力,如果没有人发现,可能是挨不到今天日落了。 俗话说的好,屋漏偏逢大暴雨,我正想着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魅存在时,从附近各处飞来大群大群的乌鸦,就像一块随风漂浮的巨大黑纱,发出响亮而可怕的聒噪声。 我真的要死了,否则这些以吃腐肉为食的乌鸦怎会停在我周围,还蹲在那些横七竖八伸向天空的树枝上看我死了没有,只是一下飞来这么多,怎么能吃的饱呢! 我闭着眼睛等了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张开眼睛时,四周静悄悄的,那些乌鸦始终落在大树最高处的树枝上瞅着我,没有任何动静。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我的头顶,挡住了这世间唯一一点射向我的阳光。 影子的黑色同乌鸦的墨羽浑然一体,让我分不清谁是谁。 "没死?"黑影看到我眼睛还会动,俯瞰着我,嘴里梦呓般的低估着。 "是的!"努力眨了下眼睛,拼出最后一点力气回答道。 听声音寒彻入骨,见影子鬼魅如魔,我知道他是谁,我怎么可能忘了他。天下美人环肥燕瘦者芸芸难计,其中被称之为绝色的我有幸也见过不少,唯有他,他可以说是和美这个字眼毫不沾边,但又却是凌驾与美丽之上的,极有风骨和气魄的。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让他知道我的兴趣和爱好就要同他永别了。 "想活吗?"他问。 "可以吗?"我反问道。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劳驾了!"其实我想说那就别耽误时间了! 他皱着眉头,似乎很不满意我同他说话的方式。我仰看到他苍白、但轮廓分明的面容。忽然意识到,我见他应该或多或少的惊讶一下才对!只是,他的双眸很亮,那眼中是难以形容的尊贵与孤傲。就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互相平视着对方,我却感觉是在仰望着他,更不用提现在,我的生死就掌握在他的手上。 见他不再言语,想着方的跟他说话,没想到,我死到临头还要忙着聊天。 "我的马还好吗?" "比你要好!" "那就好!" 听他这么说觉得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虽然长得苍白阴森了些,但我的马现在过得比我还好,那我死了也能放心了。 影子盯着我的脸似乎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在计算我活下去的几率有多少吧!他在我跟前撩了撩袍子,慢慢蹲了下来。 看他离我越来越近,又闻到那股无法形容的好闻味道,感觉到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在我眉间落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天底下所有的炮火都在我脑袋里面炸了开来,炸得我眼冒金星,心脏已经承受不住,就快要裂开。 "月圆之夜我会再来找你!记住,你的命是我赏给你的,你此生都要为我所用,不得忤逆我,欺骗我,背叛我……" 迷迷糊糊地,也不记得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身体似乎好些,没刚才那么疼得难以忍受了。远远的,似乎还听到马在嘶鸣…… …… "儿子!儿子!还不起来!吃早饭了!"门外响起老爸的声音。他的声音中带着些快乐和不耐烦,但即使这样我也不想马上起床。因为我知道,他早死了,他在我十三岁那年冬天,说倒下就倒下了。从此以后,他送给我的那个闹钟终于派上了用场,可我不常用它,因为我一直觉得,某天一早,老爸会像平时那样在门口连拍三声后,带着很不耐烦的表情叫我起床。 老爸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叫,我光着脚丫想去给他开门,可脚一下地不知踩到了什么,一阵刺痛。脚一瘸,我倒在地上。迷茫张开眼,四处张望着。像是有些睡迷糊了,一时搞不清自己的所在,浑身的疼痛因为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就这样趴在地上,静静的想着,想着,终于明白过来,我没有被红斑大蟒吃掉,我还活着,是被那个鬼一样的人救了吗?我想着想着入了神,连屋子里有人进来都没听到。 "真是的,你身上有伤,别乱动,不想活了啊你!" 一个女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把我从地上重新扶回到床上,经她一提醒,我这才发现自己被包成了木乃伊。 "你是谁?我在什么地方?"打量着坐在床边正对着手中汤碗拼命吹气的女子,她是个腰背厚实,皮肤白皙的姑娘,长的绝对称不上好看,但弯眉顺眼地五官却让人觉得塌实。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是鬼人救的我吗?他救了我之后,还叽叽歪歪的说了一大堆,搞得跟宣誓加入黑社会一样。 "我打猪草的时看到你在河滩的乱石堆里动也不动,还以为你死了,但歇在你身边的白马不停地叫唤,所以我就把你弄回来了,你命也够大,神龙溪都淹不死你!" "这样啊!那……那我的宝马呢!" "宝马?" 那姑娘傻愣愣地看着我说到:"我把你背回来就够呛了,哪还有心思去管那畜生!" …… 将我从乱石堆里拖回来的牵牛姐是个极好的人。牵牛姐住的地方叫狗耳朵村,是一个被夹在山涧里的小村子,这里的人见到我都像看到了熊猫似的,对我照顾的十分周到。特别是牵牛姐,她爹娘走的早,家里就他一个人,所以我干脆住在了她家。狗耳朵村里民风淳朴,对于这点,没有任何人说过我们半句闲话。 我的伤好得很快,可狗耳朵村的村长和村民们却极力挽留我多住些日子,一定是要我过了本月十五再走。盛情难却之下只得留下来,听牵牛说这里离洪口关很近,穿过一条山涧小路不用半天工夫就到达,便不再急着回去。 这个村子与世隔绝,有着属于自己的节日,他们崇拜水神,每月十五村里祭祀水神的大日子,他们也正是想让我过了这个节日在走。在这一天村里所有的人都会穿上他们最好的衣服,贡献出各自家里最好的饭菜,然后在村长的领头下十分隆重的抬着猪、狗、牛、羊,五种祭品来到神龙溪水,将贡物放干净血,再去除腹内的所有杂物头,毕恭毕敬地投向住在神龙溪里的水神。 在村里的这些天里,今天去这家吃,明天去那家吃,来的时间不长,但几乎家家都被我吃到了,所到之处无不杀鸡宰鹅,惟恐伺候的不周到,还有因为我中午在上一家吃得太饱,导致晚上没有去另一家而闹意见的。头疼之余不禁感慨,想不到在这乱世之中还有这么民风淳朴,热情好客的地方,简直和世外桃源没差别。 第 22 章 日子过的很安逸没错,但美中不足的是,我的宝马,还那个阴风阵阵,惊悚得很有气魄的男子,这两样我最惦记的事情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要不是牵牛姐坚持她救我回来的那天的确看到了一匹白马徘徊在我身边,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宝马真的还没有忘记我。 嚼着草根,躺在牵牛姐家的草剁子上目测云朵移动的方向,过了明天我就要走了,今天说好了要在牵牛姐家吃的,可她怎么还不回来。她家院子的一颗老柿子树上停了许多乌鸦,一只一只,默不吭声地歪着脑袋盯着我,数着树上的乌鸦,想着他、她、它…… 牵牛姐是这个村子最受欢迎的女子,虽然比我大上两岁,我们却很谈的来,我喜欢和她说话,喜欢她做的用筷子一夹起来,还能拉出酱红色粘汁的糖醋鸡翅膀。她有着未婚女子应有的开朗和矜持,也有田地里男人一样豪爽的幽默感,和她聊天总能说着说着就能笑起来,好像同我闲聊是件很开心的事,要知道,在狗耳朵村里,想和她说上句话的男人比田里的蚱蜢还要多。 鬼人?!影子?!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怎样形容他所带给我的感觉,是震撼的,是威慑的,还是……吸引的!?我承认自己对他的恐惧,如果那天只是一场梦,那么即便是在梦里我也是怕着他的。可是,危险气息总是诱惑的首章,更多的危险,则是更加致命的诱惑,我有时在想,他这样一个人,是怎样活着的,平日里闲着没事,也会像我这样吃饭、睡觉、吹牛皮吗?不知不觉对他的好奇已经远远大于了对他的恐惧,而当我察觉到这点时,没有丝毫地惊讶,在心里,反倒是觉得很高兴的! 而那匹喜欢跟生人走的,水性杨花的浑身纯白色的宝马。我念在你在关键时刻唱了首畜生道的卡拉OK救我一条性命的份上,只要你肯回来,我还是很愿意骑你的…… 半夜,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草垛上,如此看来,牵牛姐一天都没回来了。院子里的南风吹得呼呼作响,那些乌鸦还没走,安安静静地歇满树梢,自从我来到这村里就经常看到乌鸦,所以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肚子很饿,可牵牛姐家的灶台边什么都没有,于是,我打起来她平日里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小白兔一只。哪知,刚揪起兔耳朵正要往脖子上下刀子,牵牛姐回来了。于是,赶紧把菜刀扔到一边的柴火堆里,抱着兔子亲密抚摩之,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兄弟,几日不见你的毛发这么茂密了,夏天一定很难过,来!表哥我帮你剃掉……" 尽管我是如此慈祥的对待这只兔子,牵牛姐还是发现了我的秘密。但牵牛姐是个温柔敦厚的女子,平日里喜欢雄赳赳地挺着高耸的胸脯在村里快步走来走去。我知道村里很多男人都看她,可她偏只喜欢我。刚来这时因为伤口老是发疼,所以我总是显得很暴躁,但其实我对女孩子一向是很客气的,也许是她知道我的本性,所以才没和我计较。 牵牛姐的步子很闷,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少生,我知道你想吃它,对吧!明天你就要走了,我用老酒给你炖兔肉吃,你吃饱了,可要走好啊!" 听她语气跟生离死别似的,就算知道我在打她兔子的主意也不用这样拿话刺我吧,撇了撇嘴道:"牵牛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吃它了,真是!" 正说着,肚子突然一声闷响,这是它在嘲笑我连谎都不会撒,而牵牛姐明知我是在撒谎,却浅笑着并不生气。其实,她并不是个有耐心的女子,但偏偏对我很有耐心,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她拉起我的手,悄声道:"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我们来到一处隐秘的山洞旁,牵牛姐朝前面指了指,顺着她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原来是被鬼人顺走的白马。我吃惊地看着牵牛姐,她朝我笑得很甜蜜:"还以为它已经走了,没想到竟是到了河对岸吃草,我知道它是你的马,你心里一直惦着它,梦里都在喊它。" 我心头热乎乎的,差点想说:牵牛姐,你做我老婆算了。但转念一想,我一直都把她当姐姐啊,实在不想坏了这份姐弟之情。更何况,我虽然惯着将军的头衔,但我其实是穷光蛋一个,狗耳朵村里的村名们自给自足,衣食无忧,日子过得太平清闲,村里的人要是知道外面的世界乱成什么样,恐怕是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到外面的。想到此,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问她:"牵牛姐,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只要易少生能办得到的,绝不说半个不字!" 牵牛姐在月亮下偏着圆润饱满的鹅蛋脸,想了想柔声说道:"少生,我听说外面的男人十几岁就成家了,你有家室吗?" 听她说的这份上,她对我的心意我算是完全明了了,不想辜负她,不想欺骗他,更不想伤害她。我看着她摇摇头。 "那……那你能亲亲我么?" 月光下,看见她娇俏丰润的嘴唇,我心里也有点慌乱。我常常在茶余饭后对着村里的男人吹嘘自己在外面见过多少漂亮女人,她们又是如何如何地对我好。其实只有天知道,我没有对他们说谎,但我也是真的到现在为止,连一个女孩子的脸都没有亲过。我甚至,根本不懂男人和女人那回事情。所以,当初面对阴阳涧的挑逗我才显得如此慌乱和窘迫。 牵牛姐的神情还是很期待,我不忍她失望,便凑上去亲了她嘴唇一下。她的唇有些软,有点香,还有点暖。我不想她看出自己的青涩,便努力回想电视里放过的那些亲吻,然后握住她的肩膀,猛吸口凉气,重新和她的唇舌纠缠在一起。啊~那真是一种美妙的感觉。 突然间,原本安安静静歇在树梢上的乌鸦们像是受了惊吓般,全部震翅而飞,只留下月光里空晃乱摇的树枝桠。 第 23 章 "少生,我……我害怕!"耳边响起牵牛姐清脆的声音。她的声音中带些害羞和恐惧,听她这么说我也老实了,虽然但我不想马上结束。 本想献回殷勤扶她上马,结果那匹水性扬花的宝马竟突然忠贞了起来,死都不让她骑,就此问题我跟它斗争了许久也没成功,于是,我左手牵马,右手牵她,顺着来时的山路返回。 一路上我总想找机会再亲她一次,可牵牛姐每次都将我推开,我看她是真心不肯,而且她脸色也不太好,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吱呜半天,只说最近村里不太平,有好些村民在河边洗衣抓鱼时无故失踪,村民四处寻找,结果却在神龙溪里捞到了他们竹筐、镰刀一类的东西。特别是到了晚上,老是能看到鬼魅出没,村里的人都说是住在神龙溪里的水神显灵了。 牵牛姐说着,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嘱咐我最好明天一早就离开村子。 听她这么说,我觉得似乎哪里不大对头,但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苦思无果后,回去各自睡下。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脑子里满是牵牛姐嘴上那两片丰满红肉带给我的滋味。想着想着,不知道是第几次又在床上翻了个身。 "头一回同女人亲近?" 一个声音突然在床边咋起,吓得我一时没反映过来,将枕头顺手就扔了出去,那立在床头的黑影一闪,轻松避开。而我也看清了到底是谁。 "是你?真的是你。"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仿佛他是一座已经在我床头立了好几千年的坟墓。 "你……你偷看我们亲热!" 一言被他说中,想要反驳,却又没这个胆量,结果一句话说的毫无底气,好象被人捉奸在床。 他不屑的哼了声,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关心,"明天下水前将此物涂在身上!"他说完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想了半天憋了句:"睡了在走吧!" 话一出口我肠子就悔青了。他一愣,我也一愣。两人就这么默不吭声的对视着。 好吧,其实我想说的是,吃了在走吧!可现在是半夜,恐怕在留人吃饭不太合适,于是,脑子一堵,竟蹦不那么一句! 分明看到他僵硬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发话了:"不用!"说完,长袖一甩,挥掉我拉住他的手,我才一个眨眼,他刚才站的地方就空了。外面哄响起的一阵鸟类震翅的声音将我从惊谔中拉回神来,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知道人身猪面象长什么样子吗?看看我就知道了,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成为国家标志性建筑,趴在沙漠的广场中央任人用鸡蛋番茄膜拜! 一夜没睡,想抽自己两耳光,又舍不得。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干脆起身将鬼人给我的药水,照他说的涂遍了全身。我不知道我的命到底是不是他救的,我更不知道我到底欠了他什么;我仅知道的是,他说、我做。就像着了魔似,就是想去做,还非做不可。即使那瓶子里的绿水恶臭难当,熏得满屋子一股腐烂味,我也照样往抹。对了,他昨晚还说了什么来着?'下水前涂抹!'那我现在涂是不是太早了。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村子里也渐渐嘈杂起来,今天是村里的大日子,每家每户提前准备了好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怕身上的臭味打扰了村民的兴致,所以我很自觉地呆在了献祭奠队伍的最后面。 一路上香炉开道,村长带头走在队伍最前面,紧跟着他的身穿红袍,肩膀上抬着猪、狗、牛、羊等祭品的壮汉。奇怪的是,人群里我一直没看到牵牛姐的影子,她的房间里一大早就没人了。这么盛大的祭祀活动全村人都来了,连嗷嗷待哺婴儿都被母亲抱了出来,怎么惟独不见她呢? 祭品按个头从小到大被穿红袍的村民扔进了神龙溪里,奇怪,明明听说过是五种祭祀品,为什么现在只有四样?想要找人问,可这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情,我一个即将离开的外人也不好多问,说不定是要节省开支,那我问了岂不让他们尴尬! 刚开始我还能看个热闹,后来慢慢的觉得无聊了,东西都扔光了一群人还在那里鬼拜鬼拜,我身上抹了药水,臭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好想找个地方用刷子把浑身上下刷个干净,然后在吃点东西,最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易公子,天气炎热,你不如下去凉快凉快。" 终于,风将我身上的味道带给了他们,他们在我的味道了如醉如痴,大部分人还是很坚强的,仍是面色惨白的支撑着没有倒下,看他们拜也拜完了,也就再没什么顾虑,冲他们抱歉的笑了笑,扭头就要回去洗澡。村长却捏住鼻子一把拉住我,指了指刚扔下祭品的神龙溪,满眼虔诚的对我说道:"易公子,就这儿吧!" 他刚一说完,一群红袍子像接到命令似的,一股脑全朝我冲了过来。我傻呆掉还没来得及明白过来,就被他们七手八脚的抬起来,扑嗵一声,我就像刚才祭祀的牲口一样被丢进了神龙溪里。 第 24 章 在水里拼命挣扎,我毕竟和那些牲口不同,我要活,我不会就这么等死,可岸上的村民早有准备,那些平日里对我慈眉善目的人们此刻在做些什么?他们在往水里扔石头,大块大块的石头向我砸过来,就算我躲到水里也会被砸到,除非,潜到溪水深处……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就是那第五个祭奠品,他们这段日子将我养的肥肥的,就像是在圈养一头待宰的肥猪。 一个躲闪不及,肩膀被一块大石击中,痛得我直咬牙,扑腾了会儿后,觉得自己该放弃了,就算上岸也会被他们在扔下来,说不定还更惨。为什么那些人在一瞬间就变成我不认识的另外一群人了! 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在夜里飘荡的鬼魅,而是永远也无法辨认的人心。 我已经没有知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头一颤一颤地,磕在硬物上的痛让我稍许恢复了些知觉。隐约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行动中。而且一路颠簸行进,我已经不在水里了,因为我已经可以呼吸到空气,可是我不知道在哪里。我的眼睛还不能睁开。唯一能让自己明白还没有死掉的提示只剩下有一下没一下撞击我头部的疼痛,想尽量地清醒过来,可是我醒不过来,我的眼睛睁不开,浑身乏力得瘫软。 过了一会,我的脚,又有了那种被猛然收紧的感觉;我的耳朵里,又听到了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我的鼻子,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恶臭。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这一刻,我真的非常迫切地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因为如果这仅仅只是我的梦,那它就是假的。不管我有多恐惧,但它终究是假的。可是如果不是梦呢?对!不是梦!梦里即使撞击到我的头部也不会疼到这个地步,还有我的腰……什么东西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的汗已经像溪水一样流得不成样子。眼睛眯开一条缝,眼前黑糊糊一片,但即使这样,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依然可以看清,巨大潮湿的溶洞里,那条久违的红斑大蟒又开始在我身上复习吞咽的技巧了。这次再看到它,它额头上的大黄包已经如同剥茧而出的鹿角一样,长出了约有两尺来长了,在它腹下两侧的位置尖利的四肢也伸了出来,它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爬行了,整个头部也变得巨大前突起来,它已经是条龙的形状了,一条巨大的——红龙! "谁?谁来救救我……救命啊!你……你嘴里好臭啊……"我瘪嘴大叫。明知道没人会应我,但还是要叫两声抒发一下感情。 "忍下,很快就闻不到了!" 漆黑溶洞里,就在离我被红龙吞噬不远的一块大岩石上,站着一个长发垂地,身披白袍,形同轻烟般的一个鬼影。 "是你,还塄在那干什么?快来救我啊!"看他站在那里完全没有要伸出援手的意思,气急败坏地朝他大叫:"它嘴里比你让我涂在身上的东西还要臭,我受不了了,快点救我出去——" 鬼影仍是没有动,说话时回声在溶洞内不断震荡徘徊,将我此时此的处境显得越发恐怖绝望。 "现在正午是五彩神龙最弱的时候,你身上涂抹的是一种尸油,能盖住我向你下咒时留在你体里的气。要抓龙蛇必须要有饵。而你,就是最好的饵。这个村子于世隔绝,他们的规矩是每年此月的十五向他们祖先流传下来所谓的水神献上活祭,这么多年来规矩一直没有变过,当然,神龙溪源头所在也从来没有外人知道。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水神,不过是条不成气候的蛟龙罢了。我被也不在意它的死活,但如今它已成龙形,吞了它的内丹对我修行有极大帮助。" "那,你……你怎么不自己来?那不是更方便吗?" "这畜生嗅觉极为灵敏,只要一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就逃之夭夭,避之不及,而现在,它除了尸油的味道什么都闻不到。也正是我下手的最好时机。"他停顿了一下,用冷冰冰的语气继续说道:"已经到肩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已经吞到肩膀了吗?我当然知道,我很想扯开嗓子大叫,我要在我临死前将满腔的愤怒和不甘通通喊出来,可是我的喉咙像被灌了水泥一样粘得死牢,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心里暗骂,我操你姥姥的,你肾亏想吃补品,干嘛非得让老子出来玩命,想了半天,也骂了半天,当我的眼睛已经清楚看到红龙的蛀牙时候,我终于认命了。 "我叫易少生,你呢?"我看着他问道,语气和音调像是在同恋人耳语一样。 立在上方的鬼影明显一愣,答道,"我叫——龙鸦!" 视觉已经开始模糊,但脑子却异常清晰,确切一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一切都明了了:狗耳朵村的人对我好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他们要把我当作祭品贡献给水神,也就是那条将我吃了吐的红斑大蟒。而龙鸦,这个气场极度神秘阴森的鬼人。他的目的一开始就很明确,那就是已经成形的龙内丹,由于他体内天生一股异香,神龙一嗅到便立即逃之夭夭,对此他一直苦无对策。其实,他要是善良一点,为什么不往自己身上涂尸油。我很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可他要是回答'太臭'的话,那我岂不是连死了都还要抽两下。 狗耳朵村的村民经过几代人的口传身教,已经将此物神化,村民们把这当成一个禁忌,死都不会将神龙洞穴的入口处告诉外人知道。于是,龙鸦将计就计,他明明知道村里的人目的是要将我扒得精光,再往我嘴巴里含颗樱桃后放在盘子里送给神龙吃掉,他非但不告诉我实情,反而生怕神龙因为打瞌睡或者是正在便密的等等原因不现身,特意让我将尸油涂满全身,吸引、诱惑神龙出来进食,然后等神龙闻不到他身上的气味的时候,杀了它,取其内丹补肾…… 第 25 章 天空一个惊雷,猛地从地上坐起来,满眼的绿色,纤细柔韧的青竹在风里摇晃得十分惊悚,四周一股凉凉的寒意,压抑得让人不想呼吸。 我怎么会在这里?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身体,竟然没事?!难道——只是一场梦吗? 不!这不是梦,龙鸦浑身是血就站在我手边,灰色的脸孔正居高临下得盯着我,要不是他的眼睛还睁着,他站在那里,简直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老大没两样。好好的竹林,被他这么一站,在配合点风,原本在阳光下随风晃动的清雅场面,硬是被他如同魔魅一样的气场渲染得如同坟场。印象中似乎只要他在哪里,哪里就会变得阴风阵阵。 没想到自己还能手脚齐全的活着,狐疑地看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让我活了?" 他的眼睛不在看向我,而是看着竹林,没口活人气息地回了句,"不!是你没死!" 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好歹还活着,就算他没有出手救我,但至少有出力将我从黑漆漆的溶洞里拖了出来,而且白色的长袍上都是鲜红的血迹,我看八成他已经趁神龙打饱嗝的时候,撕开肚子取出内丹。 慢慢从地上爬起,看到竹林的尽头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我才看一眼就认出了我的宝马。用眼角瞥了瞥龙鸦,发现他仍旧看着竹林发呆,侥幸的想,不如趁现在赶紧溜,他这人猜不透,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猜透过谁,但我惟独怕他,我怕他沉思,觉得只要他想东西,那肯定就没我好果子吃。 刚一抬脚,那抬起的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他发现了。 "过来!" "你要我过来我就过来,那你要我去死我也去死罗!" "是。" 我话才刚说完,他立刻就接了上来,仅仅一个字回答竟然让我哑口无言。看他脸色有点不好看了,虽然他脸色一向不好看。 "过来!"鬼人不耐烦的又开口道。 我站在原地,挺着笔直的脊梁,硬着脖子仰着脑袋,就是犟着不过去,明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容反驳,反驳者死。但我就是要硬这口气,就是不服他,他凭什么摆布我。 他见我没动弹,竟然主动朝我一点一点的靠近,那身形有点奇怪,飘飘地,竟不像是在行走,贴切一点来说,更像是脚尖点地般的在地上滑走。心里顿时有种危险逼近的感觉,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但令我惊讶的是,他伸出一只还沾血的手指点在我的眉心处,用力狠狠按压我的前额中央,力道非常之大。一时间,我简直觉得脑袋要裂开了。然后,突然地,奇妙地,疼痛消失了,同时一股意料之外的情绪涌遍全身,仿佛我们两人之间刚发生了某种甜美的亲昵,无比神秘,有如梦幻。 我瞪着他,惊异不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记得我已经对你说过,你被我施了咒,不要再让我提醒你第二次,路的尽头就能看到洪水口,记住,以后只要看到乌鸦在侧,就立即到洪口关东南面,安尸窑找我。" 照龙鸦所指的方向,骑着宝马才走了不到半天的工夫,出了树林眼前果然开朗。巨大的城方,其实我觉得称它为城堡更妥当点。只见堡垒四周围高墙厚壁,从高处俯瞰,城堡不远处还有河流围绕,而河水的源头正是我同谷尾鱼头他们遇袭那晚,为了救阴阳涧,我跳下去的那条小河。只是从远出看去,原来那小河的景色也是相当宽阔壮丽的。 进入城堡的唯一通道是道钢铁吊桥,吊桥附近全是参天的高大树林,气派恢弘,俨然一座威严古堡。听谷尾说,这小小的洪口关中不算军队,有近万户的居民,就打每户有三人至五人不等,照此计算,这洪口关虽被朝廷命名为关,但称其为小城那也是当之无愧了。 一路过来,发现白天里吊桥大开,虽然门口有当兵的在看守,但我衣着打扮明显与城内不同,也骑着招摇的白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于是我瞬间明白,为什么一座如此威严的古堡,竟数次被北军攻陷,而且已经发展到连北军都懒得提刀进来抢劫的地步了。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叫醒了正在门口打瞌睡的士兵,让他通报一声,就说一个叫易少生的来了。 那士兵被我吵醒了瞌睡,满脸的不高兴,一指门里面,意思让我自己进去,他没工夫伺候。我压住满腔怒火,勒了下宝马,自己进去找。 眼见这城内的行人景物,桃木琼楼,若不是男多女少,真不觉这繁华之地曾经历过北军数次战火。而且城内居民都有自己的田地,可以想像若给敌人围城,城内仍能自给自足一段时间 城堡不大,我一路打听,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地方。 站在洪口关大将军府的大牌匾下面,我暗暗松了一大口气,终于活着到达目的地了。站在大门口,等着守卫进去通报。很快,我从门缝里看到了阴阳涧,没想到他是第一个跑出来迎接我的,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孩子还几天没见,或者说是换了套干净衣服,又或者是换了个发形,怎么变得越发好看了。 那孩子一见到我首先抱着我号啕痛哭,他八爪鱼一样跳起来巴在我身上,哭得那么伤心,仿佛我千辛万苦地回到洪口关,只是为了让这孩子好好地哭个一场…… 第 26 章 很快,谷尾鱼头也跟着出来,一见到我,一个破口就大骂,说什么我死了也没见我脱个梦给他,另一个舌头不利索的,只是一个劲的看着我,不停的'你、你、你……'的你个不停。 谷尾打从见到我的那刻开始嘴巴就没停过。得知原来他们也是几天前才到达洪口关。自从我跳到河里音训全无后,他们便一直沿着河路找我,直寻到一个瀑布,觉得恐怕是没希望了,这才将阴阳涧拽了回来。谷尾在向我投诉的同时,还不忘展示他手上、胳膊上的还未愈合的牙齿印,从他胳膊上我惊讶发现,原来阴阳涧的虎牙长得如此对称…… 至于我同他们分开后的遭遇,我并没有全盘相告,我不想让他们知道龙鸦这个人,可我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不想告诉他们。记得龙鸦说过,他在我身上下了咒,或许这就是咒的功效之一吧。让我想把我和他之间的事做为一件秘密保护着。但狗耳朵村和牵牛姐的事我都说了,谷尾一听到牵牛姐是个美人,立马答应去帮我找。其实牵牛姐也是被逼的,她曾经多次想提醒我,可又不敢违背全村人的意思。而且她的红烧鸡翅膀很好吃,当然,还有她的嘴唇…… 当将军很是无聊的,我没经验,在学校里学的也不是将军专业,我自己每天到底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每天看着谷尾忙进忙出,鱼头则紧锁着眉头跟他后头。想来将军也不是那么好干的。只是他们把事都做完了,我总得找点东西打发时间啊,从来就不喜欢无事可做。在洪口关转悠几天下来,虽然谷尾从来不对我说些什么,但我也知道了关于洪口关的不少事情。 我的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一个爱财,一个爱财、爱美女,一个爱财、爱美女、还爱美男。所以,当城中百姓知道又有新官到任时,都在互相猜测我到底爱些什么! 由于我前几任的诸多爱好,致使他们必须同商旅们保持密切的来往,那些大商贾们一开始是用钱来引诱他们,接着是用钱来买通他们,再后来,竟发展到用钱来操纵他们使唤他们,想要钱?!那就得看他们的脸色,给他们提鞋,给他们让道! 谷尾最近忙着的,就是和这些商贾打交道。军营里已经三个月没发军饷了,军中将士怨声载道。本来嘛,这些当兵的不就是为了能在乱世中混口饱饭吃么,这里面有几个是真为打仗来当兵的,百余年的征伐已经让太多人忘却了战争的真正意义。无论是正,是邪,是保家为国,还是为了扩充版图,这都不重要了,对那些灰头土脸的士兵来说,那白软软的大馒头才是天下最有意义的东西。 谷尾是个有报复的人,他明白,若想要在洪口关扎下来成就一番男儿的霸业,就先得稳定军心,然后在拉拢人心。但现在连基本工资都发不出了,还怎么个稳定军心! 谷尾每天都在同他们周旋,无非是希望这些药贩子们能捐点钱,让我们先把拖欠许久的粮饷给将士们发了。谷尾这人八面玲珑,是个舌头上能开出花儿的人,虽然他在对人笑的同时心里也烧着一肚子火,但总能在那些肥狐狸嘴里骗出点好处。 对于谷尾正在做的事情,我是既佩服,又愤怒。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天生不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场面人,我脾气暴起来,连本人都控制不住;所以我佩服谷尾那种明明心里恨得要死,但为了军饷,仍能让你感觉我跟你就是失散多年亲兄弟那般,淋漓尽致、声泪俱下的表演天赋。 而我愤怒,是因为我身为一城之首,堂堂几万人口的洪口关的老大,却因为没办法筹集军饷,只能每天游手好闲的在街上晃荡,甚至在晃街的时候都怕被人知道,我就是那个窝囊将军,只知道每天派军师谷尾和侍卫鱼头出来像药贩子讨钱发军饷的窝囊将军。我的确窝囊,在听到百姓们传言我又认了哪个大商旅做了干爹的时候,愤怒地将指甲掐进肉里,直到掐出血来也不敢出来吼一嗓子,为自己说上个半句,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我最终又灰溜溜的回到了将军府窝囊着。 阴阳涧则跟我不同,他到底是个孩子,在我还没有喝惯洪口关里带着浓浓地腥味的井水时,他就已经和附近的小子们干上了架。这些富家子弟一般都有家传武学,要不就是自小便跟着有名望的武师学习,小涧比起那些人来,自然是要被揍得鼻青脸肿了。好在小涧生命力强如怪兽,不管伤得多么严重,只要还有口气在他就绝不倒下。所以我从来就不担心他,因为他每每都是把他们揍得脸似猪头后,才肯顶着自己的猪头回来吃饭。只是他从来不哭,这点就不像有些小孩子了,跟他打在一起的小子们一疼就大哭大闹,然后他们的父母就会来找我聊天。然后我就一边擦剑一边跟他们谈,于是每次他们都会说,这只是一场误会。 今天我回来的比较早,正是夕阳西下,用晚饭的好时辰。才进门就见大堂里一大堆人挤在一起狼吞虎咽吵天骂地,因为周围的喧闹,两个主角说话的音量也越提越高。站在门口才听几句就明白了,原来这群药贩子当初承诺好要借给谷尾的军饷直到现在都还没兑现。于是谷尾终于爆发了,借着请他们吃饭的机会把他们叫来谈判,可是谈崩了,于是他跟他们和谐的展开了讨论,其议题主要围绕在到帐的具体日期。 然后就成我现在所看到的样子。谷尾撕掉孙子的外衣,掳起袖子独舌战群雄,我早料到会这么一天。我现在肚子很饿,既然劝了半天也没人看到我,那我只好自己挤进去吃了,只是旁边这样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相互怒吼的样子实在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光景。 吃到一半,小涧也满脸是汗的回来了,看他走到门口示意他不要进来,我把饭菜端出去给他吃,免得他挤来挤去又给人占便宜。 拥挤的大堂里,一个白胖子刚跟谷尾吹嘘完自己的庞大家产,回头正好看见小涧站在紫红晚霞中的容颜之魅,加上他刚跟人干完架还保持着红艳艳的脸蛋,那确实是明艳不可的方物。那白胖子当时就直了眼,一看就知道他对小涧起了占有之心。 白胖子知道我们现在急需用钱,好摆脱目前光杆将军的尴尬处境,于是吞了口唾沫就说话了:"想当年,看现在,本大爷每年从这些草灰中抠出的一点零头也足够你们这些当兵的使个十年把载,何必呢,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么!"他说着,朝小涧走去,"看你这个样子,怎么能穿如此粗廉的衣料!你的大将军肯定没把你放在心上,我看你还不如跟了我,但本大爷和你的小气将军可不同,一般只要我上心的人,我……" 那白胖子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啪地一声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小涧出手如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打得那白胖子睁大眼睛惊措不已,脸上的肥肉也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哆嗦着。 那白胖子知道自己刚才一色迷了心窍,言语上已是诸多不敬,但是,自打他连续被小涧扇了七八个耳光后,心里对他已是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了,当下就要抽出腰见的佩剑想要给小涧点颜色瞧瞧。小涧倒也不怕他,挺胸昂首,一副有种你一剑刺死我的架势。 我深知小涧性格刚强激烈,宁死不低头。为了报仇他忍辱负重在那地狱般的破庙里熬了好几年,就是凭着一股子狠劲儿,至死都要报仇的决心才能挺到今天。而那白胖子一看就是商场的巨贾,情场的流氓!这两人一个是我干弟弟,一个是能给我军饷的大财神,那要是斗起来,不管哪方有点什么不妥,那都是大大地不妙! 想到此,赶紧将那白胖子已经抽到一半的宝剑按回了鞘,好言相劝道:"这为大爷请你暂熄雷霆之怒,想你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冠绝一方世间难得美男子一只,又何必跟个小孩子一般计较。在下不才,是这小孩的哥哥,也是新到任的窝……啊不是,是新到任的将军。我姓易,名少生。不知这位气宇轩昂,帅到天怒人怨的大爷如何称呼?" 一番话说完,自己都自己恶心到了严重内伤,想不到我哄起人来,那简直是严重脱离原著的极度夸张手法。以为自己的派马屁股的手下的太狠了,哪知道那白胖子却很吃这套。拉着我的手眉开眼笑的说道:"我姓任,字人丸,你以后直呼我名字任人丸就好了,切记不要跟我外道哦!呵呵呵呵~" 第 27 章 好容易送走了以任人丸为首的一拨肥得流油地商贾。谷尾看着满室的残羹碎碗,抬头长嘘一声,感慨万千。终于把具体的日子定下来,而且还让那白胖子留下了字据,愁了这么些时的军饷终于得到解决。但谷尾的脸色还没松弛半秒,又立刻挥着合拢的扇子朝正努力吃饭的小涧大吼: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扇了谁的耳光,那可是药商的大头目,任大肥人,只要他肯松松口袋,咱们什么事情都好解决,你竟然还一连扇了他六七下,当然这是相当正确的,但本来我们就快商量妥当的事情差点就被你搞砸了,你要打也得等办完……" 小涧一口将刚含进嘴里的饭全喷在了地上,用一重相当鄙视的口吻立刻就给顶了回去:"少在那乱吠,什么谈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他把手给那头肥猪抓,你这辈子都要不回钱。" "放屁,老子凭得是自己的口才,再说,老子不也给他摸过好几次么——" 谷尾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涧抢去,"呸,那哪是他摸你,简直就是你在摸他,我看,只怕他迟迟不肯掏银子的就是因为你摸了他!" "你……你……"谷尾被小涧的话打得毫无反口之力,气得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直哆嗦,。 他们两个又开始了,我的头也跟着开始痛了。 "谷哥!冷静~冷静!你看这里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个美人看到你如此掉相的姿态,恐怕你又要抱憾终身了!"我忍不住上去劝架,好在谷尾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吵不过小涧,也就顺着我给的梯子准备下了。 "好!看在我兄弟的份上,老子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谷尾说着,一掳袖子准备走人的,可他又想不过意,可能是觉得自己竟然说不过一个小孩没面子,走到门口的人又突然站住,回头补了句:"他妈的!我真是瞎了眼踩到狗屎才会让把你带回洪口关!" 小涧反映迅速地立刻接道,"切,我才是瞎了眼踩到狗屎才会跟着你回洪口关!" 完了,又开始了。我挡在距离越拉离越近,随时准备开架的两人大吼一声:"好了,别吵了,我看那狗屎才倒霉呐!躺哪儿都被你们两个踩到!" 拉扯开他们,顶着欲裂的脑袋刚踏出厅堂门槛,就听见一阵扑哧扑哧,抬头一看,我的妈呀,院子里那棵枝叶茂密的大槐树上,漆黑一大片,全他妈是乌鸦…… 现在天已经快黑了,只有西方的边界处还能隐约看到一点红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盏灯笼朝着洪口关东南面的安尸窑去。 安尸窑,顾名思义,就是在山体中间挖给死人住的山洞。这个战乱不休的世道,逼得很多人都是逃到哪儿算那儿,活着的时候还不觉得,只要能有口饭吃就什么都不想了。但死后呢!人总有死的一天,并且所有将死之人都希望能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家。可是这年头,自己的家乡肯定是回不去了,有些人甚至连回家的路都忘了,漂泊在这异乡僻壤,没有自己的祖坟啊,更没有自己的家,死了以后谁肯花那个冤枉钱埋你,遇到好心一点的,怕你腐臭在家里,熏坏了街坊四邻,便将异乡人的尸首送到了这里。说白了,这就是个孤坟包。 对于安尸洞我只知道个大概方向,还从来没去过那,拨开层层高草,正走在兴头上,突然高草深处动了动,又动了动,我才刚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就已经和一只两眼绿光的大老虎狭路相了逢! 我站在原地看着它,直觉浑身汗毛倒立。整个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好想跑,但是我不敢,老虎熊着脑袋,朝我虎口微张,我看到粘稠的口水从他的嘴角滴成了瀑布。 刚才出来得太过匆忙,生怕那一大群乌鸦引起谷尾他们的注意,所以身上连个小规模的杀伤武器都没带,以为抄条小路早点在龙鸦那点了名就赶紧回来。没想到啊,难道我易少生注定了就是畜生的一泡屎么。 想到此,竟然不再害怕了,咬牙切齿朝老虎大吼:"死畜生,我又不是唐僧,你吃了我也不会长生不老的!" 已经被那畜生逼靠在了大树上,心下一横两眼一闭,干脆等着老虎扑过来咬我,"来吧,我堂堂七尺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来吧,还不过来咬!这又不是请客吃饭开PARRTY!难不成还要回家叫上老婆孩子么?" 说着说着又突然想起了龙鸦,又大喊着补充道:"龙鸦啊!我可不是故意要爽你约的呀,我会托梦给你解释的,我这可是英雄末路。你放心,我这会儿先到地府跟你占座去,我可等着你啊,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化成老虎粪呐,想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死了连个尸首都不能留给那些歪瓜裂枣瞻仰啊!" 靠在树上,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没动静,悄悄睁眼一瞧,大老虎已经倒在地上身首异处了。而解救我这个英雄的,竟然是手中提着血剑,气场比大老虎更让我觉得恐怖的龙鸦! "原来,这就是堂堂七尺男儿的临终遗言呐!" 一改掂着脚尖靠在树干上的姿势,立马整顿仪容,装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冲他摇着手指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佛说舍身喂了老虎,来世才能当菩萨!" "哦!"龙鸦用眼角瞥了我眼,嘲讽道:"那我再给你叫只来如何?" 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赶紧一个跨步拦住他去路,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啊啊啊啊!不必了不必了,你看这大半夜的,怎么再好意思让它加班呢!" 龙鸦冰冷的脸部线条难得柔和了片刻,但转眼又变回了原样。 我也很识趣地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头,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 第 28 章 安尸窑的隔壁有一所木制的房子,从外面看好像还是刚盖不久,而且还有院落,现在正值盛夏,但在院子里一颗数十丈高的玉兰书却开得正是灿烂,夜色中,黄玉色的花瓣大朵大朵的从空气中盘旋而下,那含蓄暧昧的香味,我还没进屋就被熏倒了。 屋子里很黑,仅有一盏烛火,但屋子确实大,一行一行的架子上摆满了小口大肚的透明圆坛子,坛子里浸泡的蛇好像是毒蛇,颜色都非常艳丽。其中一个放在与我脑袋一般高的坛子里泡了条黑底黄花,头部呈倒三角状,个头比起其他几条来都要大。我好奇地将手放到罐子上,眼睛凑到坛子跟前,想看看它的花纹。不料,那蛇竟突然张开眼睛,大大的蓝色眼珠死死地盯住我,吓得我直往后一退,正好撞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后头的龙鸦身上。 "怎么了?"他平静地问我。我惊惶地指着那坛子,惊魂未定的说:"那……那蛇,是活的!" 龙鸦冷笑一声不屑地道:"当然是活的,活的才有价值!" 哦,是吗!琢磨着他说的话,那他救我回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吗?偏了偏脑袋,心里头有点介意,虽然明知他不是个慈悲为怀的人,但总希望他之所以会救我,除了这个之外还能有点别的,令我期待的原因。 "对了,刚才看你走路的姿势不大对头,怎么?上次在田玉后山被围攻时所受的脚伤还没好利索吗?" 刚才跟在后面,瞧他走路一瘸一拐,不禁为他担忧,什么伤这么久都还没愈合,那他还走了那么远的山路!想到此,赶紧伸手要扶他往椅子上坐,哪知却被他猛得挥开,身体被一股劲力打得连退几步。 "你干什么?我看你不方便想扶你坐,你以为我想轻薄你啊,你想我还不想呐!"揉着发疼的胸口,气急败坏的朝他吼:"你也不想想,从开始到现在,我哪点对不起你!我易少生是真心喜欢你,想跟你做一辈子的知己。可你倒好,拐了我的宝马不说,还趁人之危。是!我是要感谢你两次把我从龙肚子掏出来,但你的初衷是为了你自己,你是要把我拿去喂龙才救我的,还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见鬼的咒!要我像条狗一样,随叫随到地为你做事不说,还他妈要自己出伙食费。龙鸦啊龙鸦,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凭什么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剥削我——" 吼完了,也舒坦了。龙鸦在一旁相当冷静的看着我,似乎我刚才说的那番话对他没有起到任何教育意义。 "良心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把活物的胸膛刨开来,一定是有团活肉的。" 诶~!他这算不算是威胁! "好了,长话短说,你找我来所谓何事?" …… "嗖!"我射出的箭落到了箭靶上正中红心,开心得我大声欢呼:"妈的,总算让老子中上一回了!" 我不是个说粗口的人,只是在关内,我不能让精明的谷尾看出我的郁闷,更不想在阴阳涧面前示弱。这些天来可把我憋的,好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出来放风的理由,我就是要痛痛快快的骂骂脏话,把心里的那口郁气吐出来才舒坦。 骂完了,欢呼完了,我急忙奔到箭靶旁边,感谢老天,功夫不负有心人,十支箭射出去,最后一把终于中了靶心,真无法理解那些神箭手为什么蒙着眼睛也能潇洒地百步穿杨,还一箭他妈的两只鸟。娘的!尽是些不靠谱的编剧。 龙鸦把我叫来,也不问我上次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只是任由我自顾自的练箭。我玩累了,也发泄够了,一屁股跌坐在草坡上,看着落了满地的玉兰花瓣边喘气边发愣。 "不玩了吗?"龙鸦神情呆滞的站在我跟前,感觉像在走神,要不是他开口问我话,我还以为他站着睡着了。 我也累的实在不想开口,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他抽出箭筒里的最后一只羽箭,用他特有阴鬼般的语气幽幽地说道:"还有一支啊!" 正在这时,一条黑色的物体快速从墙角朝我衣摆下面,确切一点说就是正朝我坐在地上,敞开的裤裆方向快速滑动。有蛇!我大骇!一口凉气还来不及抽上来,那条麻绳般粗细的黑蛇已经被羽箭牢牢地订在了箭靶中央,速度快得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完成了。 浑身已经被吓得僵住,硬是在事情发生后的老大一段时间内都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 "上次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样了?" "啊??!什么?"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道:"哦哦哦!我照你的吩咐,每天在呆在家里哪也不去,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物件贵就用什么,总之一句话,但求最贵,不求最好!" 摸不透龙鸦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我去做这样的事,托他的福,我已经成为洪口关昏官派行榜上的头一名了。 第 29 章 "上次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样了?" "啊??!什么?"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道:"哦哦哦!我照你的吩咐,每天在呆在家里哪也不去,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物件贵就用什么,总之一句话,但求最贵,不求最好!" 摸不透龙鸦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我去做这样的事,托他的福,我已经成为洪口关昏官派行榜上的头一名了。 "不对!" "什么不对!"我狐疑的望着他,我明明就是照他说的去做,哪里还有什么不对。 "不是吩咐,是命令!" "哦!"木呐的点点头,看着箭靶上的黑蛇,思考着他究竟是从什么角度把它给订上去的。 "明天,中原小国的皇帝会有奖赏给你,替皇帝跑腿的方含少,我要他的头。" "那请问,是头和身子一起要,还是只要头不要身子,还是要藕断丝连的,还是……" "大胆!"龙鸦怒道:"再敢多说半句,今天要的就是你的头!" 不明白他情绪怎么变的这么快,我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以便拉近彼此的距离,他现在这样,我心里也火了起来。 "你凶什么!一个玩笑也听不出来吗?你叫我去杀人我就去杀人,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我还就告诉你,老子不乐意,老子就不去了!" 他没料到我会顶撞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我的脑袋里好像有千百条虫子在啃食,痛的我拳起身体,十根指头用力掐住脑袋,在草地上疼直打滚。 "啊~痛死我了……别念了别念了……我听……我听你的就是……别……" 过了会,疼痛感逐渐消失,好像脑子就没疼过一样,于是,我开始为刚才的举动觉得丢脸起来,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从心里惧怕着他,可又是从心里喜欢挑战他,于是,我又开始翻起锹来。 "你有本事就念死老子,你以为……哎哟哎哟哎哟……我错了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行吗?" "我说过,你体内有我下的咒……" 脑袋又不疼了,我立即接了下句:"知道,紧锢咒嘛~就没点新鲜的玩意吗?哎哟哎哟,新鲜……相当的新鲜啊,你是最伟大的……你……你说什么我都听……" 别了龙鸦,刚回到洪口关的将军府,守门的侍卫一看见我急忙喊道:"易将军,军师让您一回来就立即去客房找他!他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找您!" 我一惊,什么事能让谷尾急成这样,直奔府中客房,看到谷尾正满脸焦虑地在客房门口徘徊,看见我回来了, 不容我多说,拖了我的一推门进了房间,我吃惊地问:"怎么啦?" "你托我找的那位叫牵牛的姑娘,我,找到了。只是,已经不像你说的那样了……你,有个准备!" 我心里猛的一沉:"什么叫有个准备,什么叫和我说的不一样?" 我们来到床边,几个伺候丫头见我们一进来就立刻退了出去。 我一把掀开床幔。牵牛姐就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盖在她身上的床单,靠近腿部的地方竟然是鲜红的,像血一样鲜艳的红色。 "牵牛姐,你怎么了?"我惨叫一声,冲上前抱住她。她的身体已经不似以前那般厚实,搂在怀里轻飘得就像一片叶子,两边的脸颊也瘦黄得凹了进去。我盯着她,无比震惊。鲜血还在被子上一点点地渗出蔓延…… "她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我的声音被泪水哽咽住,只知道,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是活不了的。"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的腿上那么多血,谁?谁干的?牵牛啊,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真相后,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你,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我知道你心里是喜欢我的,我都知道,你看看我,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就娶你,马上娶你!" "对不起……"牵牛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我本来想,偷偷把你带出去的,可……被他们发现了。我,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是真想嫁你——" 我抱着她,就如同我在月光下亲她的那晚一样,紧紧地抱着她。她的鲜血还在不停流淌,浸润着她,浸润着我,我一直抱着她,直到她完全冰凉,我的温度和叫喊再也唤不醒她……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双腿已经被人砍了。我杀了那帮围堵我们的村民,我没带鱼头去,好容易才把她从村子里带出来。你……节哀,她已经走了!"谷尾拉了拉我,"你就让她走好吧!这女子,真是国色天香,真佳丽也!" 我抓起坟头的黄土,灰尘从指缝间落下:牵牛姐,我的好姐姐,你就这么没了!怎么一下说没就没了呢!刚才那些话我不是骗你的,真的!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你是那个村子里我唯一不怨恨的人,可我却反而害死了你! 牵牛姐,你知道吗,我刚才抱着你说那些话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想要娶你了!……我哭得撕心裂肺,是不是,我才是害死你的那个人?你若不是为了救我,说不定现在还在田埂上,阳光下,骄傲的挺起胸脯,在一帮男人的赞叹中头也不回的行走呢! 谷尾有些怜悯地看着我,"就因为不想变成你这样,所以我才这样。好了,跟我回去吧,明天朝廷有人要来,你哭瞎了眼睛还怎么跟我一起装孙子去!" 抹干脸上的泪水,抬头仰望,一颗一颗的星辰挂满了漆黑天空,没心没肺地闪烁着。想起父亲临死前对我说的话:宝贝,我就要走了,你知道吗?我比你更加难过,你难过的是即将失去我,而我难过的是即将失去整个世界,包括你们……" "对了,怎么没看到小涧!" "哦,他呀,救牵牛姑娘出来时,挂了彩,现在还没醒呢!"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我气急败坏地朝他吼道。 第 30 章 冲到房里,小涧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发呆,眼睛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涧!"看到他没事,也总算是件好事,我已经失去了姐姐,可不想再体会失去一个弟弟后的痛苦,我笑着坐到他身边,"就知道你的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顽强,不过你这次太卤莽,万一死掉怎么办?" 小涧本来柔和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说道:"你没死,我怎么会死!" "呵呵!对对对!说的好,我在你就在,我不在你还在,总之你是要比我命长的。" 小涧垂下白嫩嫩地眼皮,叹了口气,突然拉着我的手忧伤起来:"小时候,我娘常跟我说,那些大人物都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所以他们注定了荣华富贵,差奴使婢,可纵使在大的人物也终有黄土盖面的一天;你!你就是我的大人物,我,就只是风中的一株野草,那个被你牵挂着的牵牛姑娘也是。今日你埋了她,他日,谁来埋你,我若不活得比你长久,谁来给你守足七。" "你这是怎么了,平时你不是这样的啊!"摸了摸他额头,比我还正常, 我笑着跟他开着玩笑,眼角余光扫了眼他全身,胳膊腿都在。谷尾说他被人乱棍打了脑袋,可能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吧! 小涧静静地靠着,头微微歪向里面,我看见他的嘴角还有个小小的酒窝,在朦胧烛光的映衬下,显得特别可爱。我一直觉得自己的长相继承老爸老妈的所有优点,是但看到他此时的模样,竟会有些着迷。 从小涧房里出来,谷尾指了指我嘴巴,"你怎么流口水了?刚流过眼泪鼻涕,现在又开始流口水,你中什么毒了七孔流水啊!" "什么?"我手忙脚乱地擦着嘴巴,果然嘴角边有点水份,不知道怎么一天之内会在谷尾面前丢两次脸。 "别擦了!"谷尾颇有同感地点了下头:"我能理解,我也经常流的。对了,有件很重要的事差点忘了告诉你,由于你近期的'出色'表现,朝廷派方含少送来圣旨以慰嘉奖,你赶紧给我去休息,明天可是你撑场面的时候。拿出你这几日吃喝玩乐的本事,把方含少那衰人伺候好了,再将他好好地送回去。切记!不能让朝廷发现我们的作为,我们越是窝囊,越是不管事儿,朝廷就越是喜欢!" 谷尾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我没听懂,又补充道:"像你师兄陆道尘那样的,越是想做出点政迹,朝廷就越是讨厌。中原自百年前的完土被分割成如今小国无数,都是这些自以为真命天子的破烂诸侯们干的,然后,那群诸侯下面又出了群同样自命不凡的将军;于是,国家变得更小,国力也随之削剑。你知道朝廷喜欢什么样的人吗?就是像你的前任、前前任……那样,庸庸碌碌,毫无建树,只知道听朝廷摆布,平日了除了吃喝就是嫖堵,只要所在辖地不出什么造反之类的乱子,便能在位子上在坐到老死。" "这么说,我前段时间的荒唐行经,还为我赢得了朝廷的好感罗!"我听着他的话,觉得很怪异,有问道:"难道朝廷就不希望拉拢几个保家为国的人才么?" "希望啊,当然是希望了,只不过,这个人才嘛,用是一定要用的,可杀也是一定要杀的,比如说你师兄陆道尘,边塞是要靠他守的,但我听说太子是主和派,一旦主和派掌握了朝政,那同北军达成联盟就是摊手数指的事情,到那日,也就是陆道尘命丧黄泉的日子。" 我听他说得诚恳,有点后悔当初一时热血所立下的豪言壮语,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要怎么找机会杀了方含少,好对龙鸦交差。 揉揉发麻的头皮,我现在只要一想到龙鸦,就腰酸腿疼脚抽筋,更何况,这样的朝廷让我厌恶,不!简直就是恶心,反正老子天生反骨,你是朝廷又怎样,你就是皇帝又怎样,我看你不顺眼就是不顺眼! 第 31 章 第二天大早,方含少果然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踏着吊桥进了城,同他一起来人里,有个大块头的黑胖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同情他跨下的那匹气喘吁吁的枣红老马,还是我家宝马幸福啊! 入席后。我们围坐一桌,在我同方含少客套闲聊的时候,那黑胖子也在偷拿眼睛瞄我,还不时叽里咕噜地和方含少说话。他们的声音很低,语调很奇怪,我听不大懂。 为了完成龙鸦的交代,我特意准备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耗子药,可我们在一个鼎里喝酒,方含少的身边还有个黑胖子不时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这要我如何找机会下手啊! 正举杯发呆,方含少已起身坐到了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道:"不错,不愧是我推荐的人!"又冲坐在我左手下的谷尾鱼头两兄弟说道:"恩!不错,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次本官从京城里带些珍异的补品,你们人人有功,人人都有份啊……" 天啊,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他要这么夸我们啊,真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极力掩饰对这种人的厌恶,但还是表露出了一点点,毫不客气地将他递过来的酒杯推了回去,微微侧了下身子,卸下他那只搭在我肩膀上的右手。 方含之一愣,拂袖回到位子上,坐在他旁边的黑胖子的脸色也一下变得更黑了。 谷尾眼见气氛不妙,赶紧举杯朝方含少和那黑胖子哈哈笑道:"我兄弟年纪轻,误会大人您是要给他吃那方面的补药,所以一时有些闹脾气,呵呵呵呵!大人,你别看我兄弟抹上胭脂那比大姑娘还撩人,他可是血气方刚,持久不衰的啊!哈哈哈哈……" 谷尾手中的折扇一阵狂扇,还不停朝我打眼色,我知道他是在给我圆场,但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侍女将酒菜上全后,我灵机一动,拉着袖子,伸出食指,热情指点菜名:"二位大人,这清炖蛙头鱼可是只有洪口关才吃的到的,这鱼出水即死,所以要在水中宰杀才能保留其味道的鲜美;这白汁鱼也是这里的特色,此鱼肉质鲜嫩,但有土腥味,按常理该红烧才是。但这白汁以猪油为底,加入香辛料烹制,浇在鱼肉段上,格外美味。还有红烧鹿筋、十八酱闷虾,那都是洪口关的特色菜肴呢……" 我围着圆桌不停挨个的介绍,顺便找机会将袖子里的老鼠药往菜里放,可鱼头只管埋头猛吃,跟本就肯不见我丢给他的眼色,最后,我连最后一道清口汤都介绍完了,还是没能将毒药放进去,为的就是怕鱼头那傻子吃到。 刚一落坐,就听得那黑胖子问:"易大将军年纪轻轻怎么就中了疯,那手哆嗦的厉害,不如让我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啊!不,不用!"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吓得不轻,不敢去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只是一个劲的给自己夹菜,企图能通过此动作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谷尾猛地在桌下踩了我一脚。我的筷子一抖,刚夹起的鱼块落到桌面上。谷尾摇摇头说道:"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喝那么多酒不要喝那么多酒,一天到晚就手抖,以后上了战场还怎么杀敌,只怕连刀都握不住了。"说完,猛的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用力往大门外推,"快跟我到井边冲个头,清醒清醒去!可别怠慢了京城里来的贵人。" 不理会方含少等人的诧异眼神,硬是被谷尾拖了出来。 "你疯了,竟然想下毒,还那么明显,连我都看出来了。"一出房间,谷尾拉我到了僻静处,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我看你不是胆子太肥、就是脑子太瘦,那可是朝廷派的使者,是太子的心腹。虽说太子为了排除异己,谋害了朝中多位良臣,但他纵使该千刀万剐也不该由你出手。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易将军的封号是从田玉城里带出来的,太子正愁找不到借口正大光明的除到你师兄,这下好了,你杀了太子派来褒奖你的朝廷命官。这罪就牛了,你得死,你师兄陆道尘得死,还有我的师傅必定受到牵连,到时死的不是你一个,还有一大弯子人。不仅如此,还要背负一个造反不成,反谋杀忠臣良将的罪名。值得吗?" 他说完了,突然又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拉住准备回厅堂,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我,急忙问道:"你站住,你这小子不对头啊!你跟方含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干嘛要害他?" 一下被他问到了,本来就没想过让他发现,正想说方含少偷了我家高压锅时,他们已经朝我们这边来了。 "怎么样?没事吧!"方含少关切的问。 谷尾一下拉我到身后,我也极力配合,装出一副头疼喝醉酒的样子,其实刚才在席上,我根本连一杯都没喝完。 "多谢方大人关心。只是两位大人可不要小看我们易将军,他的酒量可是军中第一的。" "哦,是吗?"黑胖子冲我笑道"那我可要跟你比试比试!" "诶,哪来这么多的乌鸦!"方含少突然指着黑压压天空,谷尾的注意力也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大片乌鸦给吸引住了。 我没看天,我在看黑胖子,我看到他肥得油光灿烂的脸上,就在他看到乌鸦的那一瞬间,露出了极度恐惧的表情。 第 32 章 黑胖子说有事,要先回驿馆歇息,方含少本不想走,但似乎对黑胖子的决定无法否决,感觉到,方含少对黑胖子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树上的乌鸦还歪着脑袋,转着乌溜溜的眼珠盯着我。怎么办?龙鸦交代的事没完成,这要是去了要怎么面对他。而且我和方含少之间还真没什么血海深仇,顶多就是厌恶鄙视外加唾弃而已,但他和龙鸦之间呢!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诶!最后这个不太可能……我看,顶多就是偷了他家的高压锅吧! 算了,任务没完成他心里总是不爽的,还是等我想办法拿了方含少的人头再说吧!在树底下又站了站,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我就不信,我们隔这么远,他的禁箍咒还能远程遥控,把我给念死不成!想到此,肯定的点点头,回房该干嘛干嘛。 三日后,我仍是不得其法,方含少天天都不在驿馆,茅厕也不在,要我怎么取他的人头。连那黑胖子都不见踪影。在这么下去,明天他们这帮人可就要走了,到时,龙鸦的脸色肯定…… "将军将军!快出来看啊!外面飞来好多乌鸦,天都遮住了!"管家在外面喊。 端着个饭碗出来一瞧,知道情况不妙了,是说怎么吃着吃着,这天怎么就黑了,出来才发现,将军府的上空,方圆十里的范围内,已经被乌鸦遮了个密不透风。 突然,一只歇在老树干上的乌鸦张嘴'哇――!'的一声,我脑袋顿时痛得像要裂开,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看来!今天不管有没有完成任务都得去上一次,否则,在我有身之年,定会有幸看到自己脑浆颜色的。 其实我是很想见他的,这几天我跟犯了病似的,只要一看到天空的苍白月光,就大脑抽筋,满脑子都在琢磨龙鸦现在在干嘛! 吃完饭,趁着夏日夕阳正是灿烂,拿消食当借口哄得小涧早早躺下,其实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就是缠我缠得紧,他也不明说让我来看他,但只要我一餐不来,他就把谷尾叫来。谷尾上了他那么多次当,被他像耍猴一样耍弄了那么多次,每次都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还是不接受教训,一叫就来,跑得比那憋屎的兔子都快。于是,被小涧气得七孔流血的某人,便会踏尘而来,来向我暴青筋,喷口水,怒数小涧对他脆弱的色心所造成的伤害。 避开众人视线,小心出了将军府。这山路难行,野草灌木长得半人多高,一路披荆斩棘,好容易来到安尸窑附近,却在一片狼草中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这几天我遍寻不到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安尸窑的附近,那背影轮廓,还有京城里特有的衣着打扮,外加上那把显眼的金色弯刀,我确定他们就是黑胖子和方含少没错。 他们两个好像在争执些什么,没过多大会,竟动起手来,当然,一向行文的方含少只有被动手的份,那黑胖子下了死手,我的眼睛被黑胖子高高举起金色弯刀晃得睁不开眼,太阳下,血溅草木。 捂住嘴巴,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原来还以为那黑胖子是方含少的什么亲随之类的,可现在,方含少的脑袋就在黑胖子的脚边,和着鲜血和泥土,吐舌鼓眼的一路翻滚,只撞到一根从地面凸起的树根上才停止。 黑胖子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弯刀寒光一闪锵!的一声金属摩擦后刀已被收入弯鞘之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挺着厚胸迈着坦荡荡的步子,哼着小调就走了。 终于松了口起,从灌木丛里出来,捡了几片大叶子,想要包住方含少的人头,可即使捧在手里,粘稠的红色液也难免会透过叶子流到手上,最后,干脆提着人头早已散乱的长发,尽量伸开手臂,离自己远远的。 不是没杀过人,不是没见过分散的肢体,但要我这么拿着,还是头一次,胃里翻江倒海,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安尸窑的。到了那儿,没拍门就进去了,龙鸦悠闲的坐在木塌上喝茶,见我破门而入并不感到惊讶。 "对不住了!"刚说完,哇的一口,刚才吃的那些,红的白的绿的,全吐到他跟前。 呕了几嗓子,发现方含少的头发还被我提在手里,手脚一机灵,将脑袋远远甩进院子里,还没等我在看那脑袋一眼,乌泱泱的黑鸦一齐从树上飞冲下来,将那人头啄食干净,连骨头渣都不剩,要不是我扔在地上那几片还沾着鲜血的树叶,我还真以为我这双手就没提过人头。 "你要的……头!"心脏还在剧烈跳动,连带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走了!"心跳的很快,我需要谷尾的扇子好好冷静一下。 "还以为你怕了,毕竟方含少是你们中原太子的红人。"龙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到任何情绪,一贯如此! "恩,是有点怕!"摸着胸口,速度仍没平复下来。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你怕的东西!" 想了想,其实龙鸦这么说也行,但我要把话跟他说清楚,不然他还真以为我怕他了,"我不是怕头疼不敢来,而是因为辜负了你的嘱托,实在不想看到你失望,所以,一直没敢过来。现在,我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吧。" 龙鸦放下手中茶盏,我立刻拿起他剩下的一口抽光。 "呕~!什么鬼东西。"我扶着他椅子,正要再吐,一看,左边已经吐满了,于是,往右…… 呕了半天嘴巴里还是有股苦气,问了句:"你身体哪不舒服吗?喝的什么药?" "你的话太多了!" "我关心你嘛!" "关心我?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这么做就去做罗,又没什么损失,其实……心里还挺乐呵的!"我笑嘻嘻的看着他,完全忘掉刚才一路提着死人头发的心颤。 被他说中了,的确,我很关心他,也很想对他更好一点,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觉得如果他能站在我身边,是件能让心情飘起来的事情。可是,但是,然而,院子里的人头还在角落里仰面晒着太阳,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我很想跟他亲近,但我对他又了解多少,他可以冷静的看着我去死,从他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过多的情绪,我们两个,总之,谷尾说的对,我做事情老是凭着一股傻劲。 "走吧,以后有事我会叫你!" "走后面!"说完这句,龙鸦像是下定决定似的,再没多说一个字。 回去路上,竟然遇到黑胖子,看着他一愣,他也是,低着眼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笑呵呵地走过来说道:"易将军好闲情啊,用完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么?只是这丛高岭,即使是在这里长大也难免会迷路吧!" 想想他斩杀方含少的那一刀,恐怕我在练个十年都不及他,于是静下心,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嘴角一扯冲他抱拳道,"这正是我想问的大人的,大人您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来这里恐怕是迷路了吧!" 黑胖子大笑起来,相当高兴地拍着我肩膀说:"是啊,是迷路了,呵呵,这鬼地方哪哪儿都一样,转了几圈都转不出去,还劳烦你带个路。" 闷头带着黑胖子在林下河边穿梭,脑子里全是龙鸦的反应,今天和他的交谈似乎比平时多了分温情,或许这只是我的幻觉,因为他自始自终都只说了三个字'走后面!',或许,只是我一个人觉得温情吧,他的少言寡语是个优点,因为我来到这世界后,他是第一个静静的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的人。我不喜欢服软,遇难事也绝不求饶,以前老妈打断了多少量衣尺我也没承认给校花递纸条,最后事情真相大白,原来是校花递给我。于是,我披着满身的与量衣尺同等大小的红肿,悲壮的告诉老妈,打人别打脸。 风动山林,身后隐然有声,这声音中似乎暗藏浓浓杀机。 第 33 章 心里还在琢磨那三个字'走后面……',龙鸦到底是什么意思?好久不见,他还是老样子,青灰轮廓,消尖下巴,细长双眼,眼角还稍微上挑,他的睫毛又长又密,这是我从未注意到的,还有他的鼻子,很挺,很有力!只是,嘴唇太过苍白,但依然不影响他极至的幽鬼一般的气魄和风骨,即使是很舒闲的坐那里,全身上下也散发着强烈的鸟兽勿进,进则必死的阴森气息。 我十分清楚,他的美是世人所不能接受的,而我的审美观也一向偏好于歌特式的恐怖,他的神秘,恐怖,深不可测……既可以说他是世外高人,也可以说他是魔间邪尊。反正他就这么不可忽视的在我眼前存在着。我不能不去猜测,我……我还能怎样?不知道了。 他要我走后面,走后面?什么意思呢,心里轻飘飘的揣摩着。突然,耳后一阵凉风,心脏骤然一紧,凭借多年篮球场上的灵活身行,快速闪向一边,躲过黑胖子的断头刀。 看着还漂浮在空中被黑胖子凭空斩下的几屡黑发,头皮一下就麻掉了,瞬间明白龙鸦的意思。 已经没时间骂自己自做多情了,趁黑胖子下一刀还没来得及砍下来,立即连腿两步,拔剑同他斗起来。黑胖子满脸谑气,越砍越兴奋,仿佛杀戮对他来说是场盛宴,我渐渐招架不住了,无论是体力还是速度我都不是他对手,可只要不死,就不能放下手中的剑。 那黑胖子同我纠缠了会儿,觉得有些厌烦了,从他眼睛里我看到,他深以同我做战为耻,我也火了,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绝不可以瞧不起我。卯足浑身力气,凭着胸中一股怨怒之气,纵身跃起,手中重剑横空一斩,只听哐当一声,师兄陆道尘赠给我的剑,竟然……竟然断裂……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要我如何是好,心里一慌,顿时乱了阵脚,一个没站稳竟跌到了地上。还没来及起身,就见一个黑胖子举刀朝我冲了过来。我在地上翻了个身,正好抓住他的左脚,我死死抓住他的脚脖子,但我还躺在地上,剑也断成了两截,任我求生欲望再强也无法施展拳脚。而黑胖子却异常灵活,高提金色弯刀,揪住我的头做势就要取我脑袋。我知道,这一刀下来,纵使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接不回来的,脑子一晕,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想起了龙鸦,情急之下张口咬住了他的脚脖子。 黑胖子痛的龇牙咧嘴,一脚将我踢到老远。我那一口那可不是开玩笑的,那可是我的保命一咬。人人都说干什么使出了吃奶的劲,而我那一口,比吃奶还用力,我嘴里都有了浓重的血腥味,也难怪他受不了了。 "小畜生,老子今天不挑了你的四筋八脉就叫你一声爷爷!" "孙子乖,你爷爷我先走一步了!"说着,抓起地上混着树皮落叶的泥沙,不偏不斜正撒在他脸上。 就在他将我踢开的那刻,我就已经为自己的逃命做好了准备。黑胖子看不见东西,在那狂躁的挥刀乱砍乱骂。我小心翼翼地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开几步,直到他听不到动静的地方,拔腿逃命似的朝安尸窑飞奔。 第二次回去找龙鸦,他正坐在玉兰树下面盘膝吐呐,闭着眼睛,就像个入定的佛爷,不!是入神的白鬼。 黄玉色的大玉兰树在夕照最后一点的余晖下,倍见美丽脱俗。晚风徐来,令我精神一爽,看到他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言语中也带着一丝喜悦。 "龙鸦,快跟我走,外面有危险!"我小声向他说道,可他一点反映都没有,好像玉兰树下只有我一人,而我刚才只是对着树在说话。 又唤了几声,仍是没有反应。 龙鸦身上的袍子也不知是用什么质料制成的,可能是真丝杂以其他东西吧。在这金色的斜阳里,竟是光辉灿烂得刺人眼。苍白的肌肤也被夕阳染成了的寒山白玉般的光彩,漆黑的头发散落着,这满树的玉兰还发出浓郁的芳香,直冲入鼻。 龙鸦的脸形轮廓极为分明,如刀削般刚毅,却又如鬼魅般阴邃,让人过目不忘。 最令我着迷的是他浑身上下,自内而外所散发出的那种独特气质。我是生的贱,我就是喜欢他这样的大冰块。 叫了半天都没动静,担心黑胖子找到这来,到时我和龙鸦都会有危险,干脆,也不管他是不是会生气,拉起胳膊,一下将他弄到背上。奇怪的是,他竟没有反抗,软绵绵的趴在我背上,只是说出来的话有些个咬牙切齿。 "你……你……"龙鸦说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来,最后,干脆一口咬在我脖子上,顿觉脖子后面一道热流顺着衣领流到了背心里。 "你咬吧,现在情况紧急,有人正满山地寻着要杀我,我看他已经杀红了眼,是愤怒至极的了,这跟你本无干系,但万一受我牵连就不好了,你腿脚不方便,虽然我知道你也是狠角,但那人的刀法你是没见过,我们还是躲躲为妙。" "我正在调息经脉,若不是被你打扰,早就神功大成,纵使千军万马我也绝不放在眼里。" "啊!"我背着他愣了下,"也就是说,本来你是没事的,可被我打扰了一下就有事了?" 龙鸦极其愤怒的瞪着我,他的眼神就像手术刀一样冰凉。我知道,被我说中了。赶忙给他陪不是,虽然道歉与事无补,但还是能够表达我的惊讶和悔意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快速说着,"我知道是我害了你,这样吧,你现在别杀我,你看你现在身体也不好,腿脚也不方便,那黑胖子已经疯了,如果被你遇上就……唉!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要是还有力气恐怕早一掌劈死我了。我看,你现在也是不中用的,还是等我把你安全弄出去后,到时你是要像泡蛇一样泡了我,还是要念咒念死我,随你便了!"说完,踢开虚掩的大门,朝下山小路直走。 龙鸦在我背上歇息了会,好像恢复了些力气,虚弱的趴在我耳边问道:"既然知道自己这次必死,又何必在背着我逃命!" 摇摇头,喘着粗气也没功夫回答他。关于这一点,连我自己都还没闹清楚,又怎么回答他呢!只是一路背着他下来,我也想了不少事情,气喘吁吁的问道。 "你…刚才…要我走后面,是不是早知道…黑胖子要害我?"答案是很显然,我只是想从他口中得到确定。 他没做声,两手勾在我脖子上,沉默着,根本没打算回答我。我知道,一向那么强势的人,如今却手脚无力,任由一个小混混背着逃命,或许他现在的心情跟他黑胖子一样,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不屑同我做朋友的。想到此,郁闷苦楚起来,但又不想被他发现,于是干脆换了个话题。 "你喜欢玉兰!" 龙鸦没先前那般冷漠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对我的看法,沉默冷言的他,竟一下子话多起来。 "我是在那颗玉兰树下出生的,还小的时候,有人曾告诉我,我的一生只有两次花开的时间。自从懂事后,每年我都回来,来等它开花,再开花!" 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眼中露出的深思表情,让我有些不忍。 "怎么会有这种事,你不会就真信了吧!人的寿命和那花开花落有什么关系?"心中愤愤不平,替龙鸦叫屈,也替他不甘心。"反正如果有人跟我说这些的话,我肯定是不信的,不仅不信,还要还他两句,'你的一生,只有老子上一次茅厕的时间'诶!对了,那棵玉兰这是第几次开花了?" "这只第一次。"不知是不是我体力不支出现的幻觉,龙鸦刚刚好像叹了口气。"我等了多少年才终得见它开花,开花一次,我兴;二次,我死!这样的景色,一生只能看两次,这是什么道理。我不信,我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看到他花开数次。" 昏白的月光,漫天无星,干净的如同深蓝平镜,偶尔有云朵在满月旁游过,那时的云,青烟一样单薄,仿佛一吹就烟消云散,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龙鸦,其实,有些事我一直想说了。"我停了下,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吭声,就自己说了下去:"你腿脚不方便,这我早就察觉了,但我更清楚,你不愿让人知道你身体上的缺陷,无论是出于自卑还是太过高傲的原因,总之你就是那种死都不愿接受别人的同情的人。 其实这都是没必要的,或许你觉得我这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但我觉得你就是你,我从来没觉得你有什么缺陷,就算你对我冷言冷语我也觉得你是很好很好的,既然想要你这个朋友,那我就已经做好要背你走一辈子的打算,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这么想的。" "不怕我连累你?" 难道你不觉得,五十年后,还能有个老头子跟自己下棋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吗? "你的想法,很奇怪!"龙鸦将头放在我肩膀上,首次用人的口气对我说道:"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你这人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说了那么多次要杀我,可总是在关键时刻拉我一把,就算有一天你真的要杀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太痛苦!" 说到这里,想到或许真的有天会死在他手上也说不定,心里是真的有点压抑了。苦笑两声,歪着嘴角吹了吹搭住眼睛的刘海。"我琢磨着,与其在战场上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杀掉,还不如死在你手上,至少我知道结果了我的人是谁。随便也好记下这仇,下辈子再来找你!哈哈哈哈哈!" "那我下辈子岂不是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一向孤寒的人难得幽默了一句。可惜,我只顾赶路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半天才笑出来。本来背上就重,再一笑,就更加直不起腰来,几次都差点把他摔下来,好在年轻,身体一颠,又稳稳的背牢了他。 发帖人 主题: 中 第2楼 用户名: ziru 注册日: 2004-12-23 发表于 2008-10-06 23:58:55 [引用回复] [编辑] [删除] [查看ip] [加入黑名单] 第 34 章 路的两旁开满了白色的牵牛花,那是种极为常见的小花。看到这些花,不想浪费龙鸦难得的好心情。便想跟他多说几句。 "龙鸦,我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有一个家传的故事,我把他送给你吧!" "送我一个故事。"他的声音在夜色的微光中,听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寂寞。"还从没有人送过礼物给我!" "那敢情好!"我笑道:"人生中的第一份礼物总是记忆深刻的。你就安心趴在我肩膀上,我这说给你听,话说:从前,在一条路的两旁开满了……"我的故事还没来得及起头。心就灰了,月光下,黑胖子提着弯刀就站在路的正前面,瞪大双眼杀气腾腾的看着我,看来,这次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了。 夜色里,黑胖子没看到我背上是什么人,压抑许久的怒气在终于找到我后,在一声大喊中全都发泄了出来,喊完了,大屁股一抖,挥刀就朝我冲了过来。 小心将龙鸦放了下来,用身体遮住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就算在断气前也要将黑胖子咬死。 正要迎战,手中一凉,龙鸦从后面塞了个东西在我手中,竟是一把极为轻巧的长剑,这剑太轻,和我从前使管的重剑有这天壤之别,拿在手中一时还不喜欢,只是情况危机还没来得及细看,那黑胖子手中的弯刀就要从我腰腹部割来。 距离太近了,已经来不及用剑隔挡,正准备挨上一刀再进行反击,脚踝却突然被小石子样的东西打中,膝盖一酸一麻,整个人一时失去平衡,乱了阵脚,慌乱中送剑向前,本能的反映是想要先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哪知,轻剑从高处凌空劈下,从黑胖子的头顶没入,一路劈到肚脐,这中间竟是一点力气都不废,骨头和筋肉仿佛豆腐般被轻易切开。 握着剑,剑的前端还留在黑胖子的身体里,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他胸口上将剑抽了出来。顿时,一股鲜血喷泉般洒了我个一脸热乎。原来那黑胖子早死了,只是一生一死的两个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站定身体,厌恶地将手中轻剑扔出好远,"真他妈恶心,臭死老子了!" 用力擦拭脸上血腥,刚才那阵惊恐失措的余波还未散去,但我知道,我已经没事了。是龙鸦,是他救了我。 转头看向他,他已经扶着树干站起来了,这时有风经过,系在他腰间的黑色玄带在风中轻舞,袍子下摆用白金丝线绣的飞龙在天,在月光下的飘摆到某个特定角度时隐隐浮现。 "刚才是你打我的脚么!"说话间,将眼睛从黑胖子已经裂开一半的尸体上挪开,转了几圈后觉得看哪都不自在,最后,低头看向自己,只见一个衣衫不整,满身污血,连鼻子尖上都沾黑糊糊的泥点子,就这个破烂形象立在宛如鬼王的龙鸦跟前。我忽地无地自容起来。 "故事还没讲完!"龙鸦全然不理会黑胖子的是尸首,对刚才的故事念念不忘。 "让我冷静一下。" 龙鸦伸开两臂,我想都没想,用袖子抹了把脸,转过身子,拉过他伸来的手,膝盖一弯,又将他整个体重重新压回背上。 原来他这么厉害,我到底是低估了他,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刚才跑回去救他真是多此一举,还打扰了他练功。龙鸦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说道:"我运转内息时最忌有人打扰。要是被除你之外别的人发现,一定会杀了我吧!毕竟,他们都怕我,人总是对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东西感到恐惧,一但找到机会,定会杀之后快——" "怎么会呢!"我打断他的话,"那是世人太过愚昧,不懂得欣赏罢了!" "欣赏!我有什么可欣赏的?你的想法很奇怪!"龙鸦说道,"你是第一个让我无法掌控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琢磨不透的人。你的想法总是跟他们不同,但这样很好!" "你的中意是我最大的荣幸。"背着他,低了下脑袋,算是行了个礼, 龙鸦把头凑到我耳边,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气息全钻到了我耳朵里,弄的我酥养难耐,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是其他的,某些我无法形容的感觉。 "你是偷了我宝马,说话冷冰冰,给我套紧箍咒,还老是掐着我搞的龙鸦!" "你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还对我如此!" "那就是我的事了。对了,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呢,你还想听吗?"记得他刚才有提过,只是那时我心很乱,但现在已经好多了,算起来,他又救了我一次。 龙鸦趴在背上哼了声,示意我继续讲。 颠了颠身体,把他往上抬了抬,一本正经地开说。 "从前,在一条路的两旁开满了白色的牵牛花,那是一种很普通的花,其中一朵悄悄将头探到路边,静静地开放着,来来往往人们从路上经过,他们赶着看牡丹,赏睡莲,闻桂香,追冬梅,没有人在这条路上停下过脚步,直到有天,一个晨曦灿烂的早上,一个过路的旅人看到了它,那朵安静的牵牛花触动到他的心灵,在那一刻,旅人终于知道他流浪的目的,为了找到它,而他也相信,那朵小牵牛花也在等待他。 于是,旅人不在离开,他在那里,花也在那里,他永远陪在它身边。" 许久之后,龙鸦才若有所思的问:"完了?" "完了!" "这就是你家传的故事?" "当然!"我得意的说着:"没有这故事也就没有我,我父亲当年就是靠着它将我母亲骗进门的,所以我决定将这故事世世代代的传下去。" 又过了许久…… "你还没忘记!" "忘记什么?"我奇怪道。 "你第一次亲热的女人,那个叫牵牛的女人。" "啊!"我突然记了起来,"恩,你是知道她的,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其实我还去看过她,坟墓在就在这座山脚下,因为是夏天,这里雨水又足,她的坟上没几天就开满了花,周围没花的地方也都是青草,我只能说,她住的地方很美,倒是我给她带去的一些纸花,插在上面反倒显得碍眼了。" "你喜欢她?"龙鸦冷冰冰的问。 "当然,我当然是喜欢她的。" "现在也喜欢吗?" "当然,这跟生死是没有关系的。"我平静的笑着,把头稍稍偏向他,老气横秋的对他说道。 "龙鸦,你可千万别像牵牛姐那样,你可千万别走在我前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实在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很多人偏要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分开。'好像我们做得了主似的。好在你很强,这也让我放心不少,可有时还是会担心你。而我自己呢,也要努力活下去,你也看到了,我一直都是很努力的,毕竟,你院子里的玉兰那么漂亮,如果只有一个人欣赏的话,未免太寂寞了吧!" 第 35 章 方含少死了,黑胖子也死了,回到山下第二天,同他们一起来宣旨的人就找回了他们的尸首,那尸首已经被野兽啃食得不成样子,要不是方含少身上的衣物和黑胖子身边的那把金色弯刀,恐怕连他们亲娘都谁都认不出来。 忐忑不安看着他们从山上找回来的东西,没有师兄送我的那把已经断成两截的重剑残骸,这是最好的,这洪口关里人人都认得我那把剑,要是被他们找到,我肯定脱不了干系。 本打算将方含少的死推到黑胖子身上,然后在将黑胖子的死推到野兽身上。正打着如意算盘。哪知,当我将此告诉谷尾时,却被他骂了个口水喷面,那家伙的一张嘴,花洒一样,拿条毛巾就能冲澡了。 "……你他妈小时候被你娘抱着头冲下摔过啊,那姓方的是太子的人,这连傻子都知道,而太子是朝廷主和派的大头头,那黑胖子使的是弯刀,一看就不是中原人。我看他就算不是太子同北方的联络人,也肯定是北军那边的人。现在这两个都死在了洪口关的地域里,你知不知道,中原是大祸临头了。" "了不起就是被朝廷怪罪,了不起这破劳子将军我不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还不稀罕!"谷尾一顿臭骂让我心里没了底,在嘴上还是不服气。 "放屁!要能这么简单就好了,你知道个屁啊。黑胖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谁也不知道,要他真是北王军中点得出名号的人,那北王便可借此机会大举进攻中原,到时,唉!我的头好痛啊!" "田玉有我师兄守着,这里地形复杂,还有我们守着,北军怎么进得来?" "你是猪啊你,方含少如今死在了这里,如果我们被北军围困,以太子的破性子,断不会出兵来援,太子一向自负,可又没什么真本事,一直以为只要守住了横贯中原的大河琴断口就能万事无忧了,真是无知……" …… 事情果然被谷尾说中了,还没过多久,北王的军队已全数分布在了南方边界各处,兴师动众的找南方各小朝廷索要他们派出的和谈使节。 人!当然是交不出来的。起初,南边诸国本想割地了事,可与北方交壤土地面积最大的是我夏出国,那人家当然不干。 于是,在那一年,南北两界打了一场罕见的恶仗。只是我和兄弟们窝在这洪口小关里,不知道外界的景况有多惨烈,每日依旧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想要帮帮隔壁的师兄,可派出的信使全都音信全无,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和谷尾也不敢轻易起兵支援。 倒是洪口关中,在军粮给足的同时,军中的纪律也得已恢复,鱼头在军中操练也一天比一天劲头足,军队总算有了点军队的样子。而谷尾也有时间去调戏良家妇女了,整天都不见踪影,每日陪伴我的,只有一天天慢慢长高,话却一天少似一天的小涧。 以任人丸为首的大商贾们被我彻底整服了。起初地目的本是想找他们筹集军饷,万一师兄那有了消息,我也好立即带着粮草动身不是!可那帮狗日的无良商人,想趁机发战争财。 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使了个下三滥的手段,先让谷尾用极高的利息向他们将钱借出来,然后再象征性连本带利的还了一部分。于是,这群见利忘义的商人见在我这争钱如此容易,先前还在处在观望的中一些人,也全都争先恐后把钱往我这送。 老话说的好,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我就跟刚开始借钱的好态度一样,早早儿的就让谷尾和颜悦色地放出话,老子钱地没有,刀就有很多。一颗脑袋限送一把,有种就来将军府门口排队领取,数量有限,赠完为止! 现在外面乱的很,以前那些自以为比别人命比天高,视百姓性命如蝼蚁的朝廷贵胄们早已是自身难保,哪还有工夫理会这些商人的要求。他们要是在把老子逼毛了,下令通往北方的吊桥,把那些黑心肝的药贩子全哄出去给北军试刀去。 半个多月后,终于收到了师兄的飞鸽传书,我拿着字条满将军府的找谷尾,我不识字,想知道师兄给我说了什么也无从下手,急得像锅里闷着的泥鳅钻豆腐。现在才知道了读书认字的重要性,发誓等这阵乱子过了,说什么也要重返学堂。 得知师兄在田玉城死守多日,已经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朝廷依然没有派军增援的动静,他终于忍不住要求外援了。接到他的信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但是在离开前,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经过老虎那件事之后,我是再也不敢趁夜超小路上安尸窑了,怎奈今天事情紧急,我非要同龙鸦道别不可。没办法只得拉将谷尾从温柔乡里拉出来,骗他说陪我去见一个容貌冠绝,姿如羽仙的绝世美人,包他看了之后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好在他男女通吃,只要是摸样好他几乎是见人就心跳加速。 其实我没骗他,我真的没骗他,我可不是个欺骗朋友的人,只是每个人的审美观不一样,我觉得歌特式的冷艳是最能打动我心的,虽然这个世界的人集体不这么想,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审美观。至于那句日思夜想嘛,恐怕以他的审美观在看了龙鸦后,肯定会日夜琢磨。这个易将军到底是什么眼光啊! 谷尾陪我爬上山后,我本想让他就在门外等我的,可他对我所形容的美人来了兴趣,死活都要瞧上一眼。无奈,虽然知道龙鸦不喜生人靠近,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带他进去,还好,我及时接住了谷尾的下巴, 谷尾见龙鸦,先是一愣,然后大叫一声有鬼后,头也不回的往外冲。我怕他真跑回去,那我一人怎么下山,于是也追了出去。 在门口不远处撵到他,再三发誓他见到的不是鬼,是个人,虽然夜色朦胧,玉兰飘荡,龙鸦相貌惨白外加见到生人时的狰狞表情的确是有点惊悚,但谷尾最终还是相信了我的话。 他一手扶着我肩膀,一手很没礼貌的指着门里面大声冲我吼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容貌冠绝、姿如羽仙的绝世美人,你还……还他妈日思夜想,我呸!"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心跳急速,知道刚才的话龙鸦肯定是听到了。所以直到谷尾走了好远我都不敢进去。生怕龙鸦使什么阴招要灭了我那个口无遮拦的兄弟。 不过,等了好久也没见门里有何动静,奇怪!若是依龙鸦平日的脾气,不是应该把他浑身骨头踩得粉粉碎再扔到酒缸里泡酒吗? "龙鸦!"我一进门就主动跟他打招呼,顺便试探他的情绪指数是在零度以上,还是在零度以下,跟他处了这么久,即使他面似寒冰,我多少也能从他身边感觉出点来。 他闭着眼睛没吭声,正在玉兰树下发呆,一手垂立,一手扶于树干,站得笔直。 "这么晚了,不怕我不在么?" "就算你不在,我还可以给你留个字条嘛!"说着,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扶在树干上。抬头看着漫天的玉兰花海深吸一口。"龙鸦!你说,我是不是个很没用的人?" "不是。"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完后,又转头看着我补了句:"为什么这么问?" 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他发问,这能说明他也在学着关心别人了吗? "刚才我师兄来信,说他需要我的增援,但他那边到底是怎样的状况我也不得而知,其实,洪口关也被北军围困多时了,只是他们一直在门口守着,没动静罢了。" "所以?"龙鸦挑了挑眉毛,继续问道。 "没什么所以的,我当然是要发兵去增援的。其实,像这样北军要攻进来的预警报告,每天都能上个听三遍,有时甚至还五遍,时间久了,照说大家也应该都疲了,可是没有,他们仍然在听到消息时吓得肝胆惧裂。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们被北军的部队吓得跟鹌鹑一样,这点让我很不爽。最可怕的是,跟那群胆小呆在一起,每天都听到他们说起北王的事迹,什么他的部队又打到哪拉,北王是如何如何的用兵如神之类的屁话,我竟然也开始害怕起来。不,确切点说,是非常的敬畏,或者是畏惧……总之,我有点没底了。" "你怕了?" "是,我当然怕了,我怕我死了,你要怎么办,虽然你老是说不管我的死活,可我真要死了,洪口关要是真被北军给占了。那些北军对待战俘的手段我多少也听过一些,听说他们用人皮做灯笼挂在阵前恐吓对方。你皮肤这么白,到时要落在他们手上,他们会怎么折磨你,这些我想都不敢想。" 今天,我的话似乎特别多,或许是因为要分离了吧! "至于你刚才说到怕,其实还没那么严重。不怕你笑话,我一直觉得朝廷里的那些人做事呆板,用起兵来畏首畏尾。我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有些出其不意,但那是真好用的。来到这里后,我还从未有过用武之地,我还真想甩开膀子跟北王大干一架,我不信我一定会输,除非我的脑袋已经离开我,否则,我定要同他决个胜负。龙鸦!你了解我的心情吗?" "我了解!"龙鸦看着我的眼睛,手也离开了玉兰树,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一个勇猛的战士,在战场上他会去撕杀,许久之后他会觉得无聊,因为他老是赢,后来的战场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悬念和意义。但如果让他遇到的对手,而这个对手就算是要和他决一生死,但只要这个对手是和他气鼓相当的,战士和对手都会对彼此产生衷心地敬意。" "对对对,我就是这种感觉!"我向个孩子一样在他面前兴奋的直剁脚,人生能遇一知己真是件太好不过的事情,"你说的太对了!我也觉得,就算是死的话,也要死在一个强敌手里,这样才不辱没自己的能力。" 龙鸦突然不悦起来,厉声道:"这样的蠢话以后不要再说第二次。你不会死的。" "我知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就找个地方放羊去,那漫山遍野的羊咩咩呀~~!"我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龙鸦被我奇怪的说话方式逗笑了,一贯面瘫的人难得一次的调笑道:"还漫山遍野,你管的过来么,啊,你这个堂堂的七尺男儿。" 真是,有拿老虎事件来嘲笑我:"怕什么,我管不过来不是还有你么?" "我?"龙鸦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 "当然了,等战争结束了,我走哪儿都带着你,不是说好了五十年后要一起下棋的吗!" "你肯定?" "如果我肯定的话,你就会答应吗?"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又沉默了,是该到分离的时候了,虽然有万般不舍得,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又或许,现在的分离,是为了日后的长久。 "龙鸦,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恩,我知道。"龙鸦送我走到门口,这还是他第一次送我。"下月初八一定要回,记住了!" 第 36 章 等我们到达田玉城时,战事仍在持续,骑着白马站在山顶眺望,俯视田玉的一切。这一刻,我终于感受到战争有多么的残酷和真实,盛夏的暮色中,由师兄统领的红色铠甲骑兵已经退到主战场之外的南部山后,整个田玉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师兄到底是坚持不住了,放弃了他坚守了大半辈子子的田玉城。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将田玉城作为了他人生最后的战场。现在的他,是以何种心情来面对这副人间地狱的? 北军大旗上龙形图腾大旗依稀可见。主战场下黑蒙蒙一片,黑色旗甲的兵团整齐在龙形大旗下严阵以待,狰狞地望着南面山头的红甲军,银晃晃的弯刀在夕阳下反射刺眼地红光,他们在等待主帅一声令下,准备着再次冲杀。南面山头的红甲军,很明显,已经是不堪重负,但即使疲惫得连战鼓都已经雷不动,也都重新聚集成军,同样悲愤地望着北面山头的黑甲军,同样准备随时冲杀。 血红的晚霞在渐渐消退,双方就这样死死对峙着,既没有任何一方撤退,也没有任何一方冲杀,主战场上的累累尸体和丢弃的战车辎重也没有任何一方争夺。就像饿龙于护子母兔之间的凝视和对峙,谁也不肯先行脱离战场。 很快,残留的红甲军被迫拿起手中的武器继续开始了不知道是第几轮的挑衅。可悲的红甲军们,虚弱的仿佛待宰的牛羊一般,他们完全无法保全自身的性命。我默默看着他们死在了黑甲士兵的弯刀或铁蹄之下。他们的惨呼声并不比地狱的怨鬼更悲哀。他们一声声喊叫,但叫声往往不长,就永远和这个世间告别了。 我救不了他们,一上战场,非生即死,谁又能救得了谁?我和我的军队就潜伏在离他们不远的黑树林里看着这一切发生,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的是时间,要等三方部队全埋伏到位才能发起决定生死的一击。 夜幕降临。我领着两万多人的部队,悄沿小路下山,就在快要抵达双方对峙的田玉城的废墟上时,我下了火速布阵的命令。 一万弓箭手分作两组,每队五千人,带足利箭分别从敌军后方包抄;另五千将士,由谷尾带领,点着火把打着朝廷的大旗从山上俯冲以壮我军声威;我、鱼头,还有半路才发现偷偷跟来的小涧,则带着剩下的五千精兵,那都是由鱼头亲自训练多时,个个百里挑一的好身手,埋伏在树林里,等待着关键时刻的到来。 我的头脑很清楚,我也本不是莽撞之人,敌众我寡,若要硬拼我肯定就回不去了,到时,恐怕龙鸦把舌头念断了,也无法从死人推里找出一个会头疼的尸体吧! 黑夜里,山下马嘶人嚎之声不住响起,震着我的耳膜,也破坏了黑夜所应有的宁静。骑在白马上,用马鞭指下面烧得狼烟四起的地方,强笑着对小涧说道:"看到那个着火的土包了吗?那以前是田玉城里最豪华的酒家,那里的招牌菜就是一个新兵一整月的饷银。从前,我练完剑后最喜欢去那儿,却不是进酒楼,而是酒楼旁一个买冰镇酸梅汤的小摊子,那老板人挺好,只要付一碗的价钱他就能让你喝个够。他总是说我们当兵的苦,比他们老百姓还苦,老百姓至少看苗头不对了可以逃,没人会说老百姓逃难有什么不对,但要是当兵的临阵脱逃了,全家都会被人吐唾沫。" 小涧勒着疆绳,尽量靠到离我身边近一点的地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如果那老板遇到我一定很头疼,我饿起来,比呆鱼头还能吃。" "那好啊!"我被他逗乐了,嘿嘿一笑,学他的样子也凑到他耳朵边姿势暧昧地说道:"等我找到那老板,咱们就天天去他摊子上喝冰镇酸梅汤,让他头痛去!"说完,沉声一喝:"冲啊!" 擒贼先擒王,这是我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如今的情形,想要杀出条生路唯一的方法,就是擒住对方主帅,无论生死,都可以为我们获得一点喘息的时间。 只见山上的密林里忽地亮起漫天红光,数以千计的火把,扇形般由丛林边缘处迅速包抄下来,喊杀声由远而近,来势惊人。 黑甲士兵以为中了突如奇来的伏兵,大惊失色下,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不过这只是刚开始,那些与敌军正撕杀得不可开交的红甲军们,见到不断有援军山上的树林里冲下来,士气大奋,个个宛如发怒的猛虎,越战越勇。 我早已布好伏军,将十几万敌军的三面退路完全封死,就算他们想后撤退,也会遭遇我早早便埋伏好的一万弓箭手,虽然我清楚这不可能将他们完全歼灭,但好歹也要搓搓他们的威风,将田玉城糟蹋成这样,就忍心么?! 若非山林阻碍,兼之地势复杂,又是夜深,敌军人数庞大,想要加快后撤的速度都不行。 正当庞大的黑甲队伍溃散到田玉已经被捣毁得面目全非的北门关时,我埋伏在他们后方的弓箭手将火把全燃了起来,那光芒将山野照得一片血红。当黑甲军进入大他们的射程时,他们万箭齐发,有人中箭,耳又响起凄厉的喊声。原来,北军也是人,也会有死亡和恐惧,看着这样的他们,我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舔到血的喜悦。 敌军主帅很快在乱军中被突显出来,那前呼后拥的企图将他护在中间的士兵们,恰恰暴露了他们主帅所在。黑甲军且战且退,可是给我的人缠得紧缠,欲逃不能。我瞅准机会,一揣马肚子,提剑就朝敌军主帅猛冲。 策马冲至半道,就见远方小山坡上被我弓箭手逼回来的黑甲军如潮水般向我们涌来。我命令手下的军士击鼓,用鼓声通知我那五千精兵誓杀溃军,同时让数骑骑兵挥舞大旗,用旗语命令他们不可后退。 敌军刚才还一派饿龙扑食的架势,现在却被我这出其不意的一招打得兵败如山倒,败军阵形无丝毫改变,他们的身后烟尘滚滚,谷尾所带领的五千士兵和剩余的由师兄父子所统领的红甲军门,仿佛驱赶羊群的猛虎般呼啸着朝他们袭来。 形势已经倾倒于我这边了,可我明白这只是暂时的,等这群溃败之军发觉到我们只是虚张声势时,我们就完了。现在,我必须尽快擒获敌军首领,如果再拖下去,敌军迟早会反扑,冲垮我所布下的埋伏,更有甚者,我无法保证其中有敌营中有能人异士,在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前,就先取了我的首级,或是伤了我身边的少年。所以,我必须首先下手为强,不惜一切代价。 我大声对正在拼杀的鱼头喝道:"快,传我命令,弓箭手准备!随我刺如敌军中心,获取主帅首级,凡敢临阵脱逃者,杀无赦!我若后退!便斩了我!" 别看鱼头平时说话不利索,可一到战场上,十个将军也抵不上他一个,他所训练出来的人也是如此。弓箭手队形列好,随着鱼头的一声令下,利箭飞出,呼啸着死亡的气息,箭的尽头是无尽的惨叫和飞溅的鲜血,替我挡住了想要阻止我前进的黑甲士兵。 我想,我恐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这次同黑甲军的激战了。他们的力量很大,仿佛无坚不摧。他们的弯刀可以砍掉一切阻拦他们道路的人或马匹。但他们有一个弱点:就是负载这些威力的马匹。马蹄可以踏碎人的头骨,也可以被轻易折断。过刚则易折。我要做的就是这个,就在敌军主帅意识到我是来刺杀他的时候,我握剑指下,故意让自己的胸膛露出一处虚空,好让他用不可一世的气魄,以为逮到了上好机会心无旁骛向我冲杀过来。 我骑在马上焦急得等待着,等待着我同他刀剑相接的一刹那。然后,一剑刺入胸口,怎耐他有厚重甲胄护体,利剑只入肉寸许,根本伤不了内脏,否则,我这一剑下去,定要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的白马在跨下焦躁地呼吸着,似乎它同类的嘶鸣让它也感到悲哀和畏惧。可是,我没有选择,虽然我也知道这些战争跟这些美丽自由的马儿无关,但为了斩草除根,为了从洪口关跟随我而来的千千万万的弟兄,我必须…… 敌军主帅伤的本不重,但他坐骑的头颅被我一剑挥下,他人刚一落地,就被受惊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师弟,不要恋战……!" 许久不见的师兄不知道从哪冲过来,拉住我大叫到:"快随我回营!" 我应了声,随他冲向散乱的北军骑兵。没有言语,在死亡与生存之间,我们唯有选择求存。我记不清自己的剑下究竟有多少亡魂,龙鸦将龙骨剑赠于我后,这是它第一次战斗,而祭奠之物就是人的血肉。 大约半个时辰,敌军退散!那该死的战争,终于暂时拉下帷幕。 第 37 章 战事告一段落,师兄在死守了二十久天后,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忍饥挨饿上阵杀敌,终于在他决定以死相拼的那一晚,等到了救兵。 好在师兄和他的仅存的两个儿子都是自小行武击剑,身子硬朗,总还算撑持得住,但等我再次看到他时,他们都已是憔悴得不似人形,教人心痛。 夜幕还未退去。我独自坐在营帐当中,再次看那通体雪白的龙骨剑。我已经看了它很多次了,临走前龙鸦将它赠于我,它名字虽叫的好听,却连敌人的一件铠甲都穿不透。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还要用他来于我的生命做伴。可龙鸦赠剑给我含义暧昧无比,剑身上甚至还有条龙鸦的刻字,至于究竟刻的是什么,我不认得! 战事已经结束。我只看到了师兄陆道尘和他的六子陆继,想了半天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少了个人。经谷尾提醒,我才知道,我把那个一脸老鼠像的陆大公子给忘大脑后了。 "听说大公子临阵脱逃了。"我问向谷尾。 "不太可能,虽然以他的性格的确会这么做,但如果他真这么做了,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他爹陆道尘。"谷尾相当肯定的说道。 "师兄那边安顿好没有?我们去看看!" 正说着要去看师兄就有士兵来报,说大将军让我立即去他的军帐一聚。我急忙抹了把脸,将沾在脸上的血汗擦了个大概,拉了谷尾同去。 师兄军帐里的大木桌上铺着一张很大的地图,桌子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沙盘。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眼睛很红,人也瘦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见我进来,立刻朗声大笑迎上来,拉着我手连连点头:"早知你非池中物,只是没想到你会有如此惊天动地的作为,你可知道方才被你斩杀的敌军主帅是谁么?" 我摇头,听他这么说,想必还是个人物了! 师兄有些惊讶,可能那人真的很有名吧!"他是北王座下最得力的鬼将军之一,人人都叫他鬼头。驰骋疆场二十多年,从未遇过敌手,可今日,他败在了你的手下,竟是一败便永无翻身之日了。哈哈哈哈……" "是吗?没想到还真捞了笔大的,只是——"我摇摇头,又补充道:"师兄,你以后有何打算,总不能在这群山深林中搭一辈子帐篷吧。我想,我杀了北王的大将军,北王肯定非常生气,后果肯定十分严重,我们不能在此久留,朝廷的援军铁定是不回来。我看你还是跟我回洪口关,那里地形独特,我们封门固守,还是比中原的一片坦途要好守的多。" 一旁的谷尾听了也是不住点头,帮我劝道:"是啊,易将军说的好,凭您这些年驻守城方的经验,到了洪口关也定能有番作为的。" 师兄低头苦笑,"是吗?我都知天命的人,还要个什么作为!" "不要作为那也得要命啊,难道你真想带着你两个儿子和你的老父亲到地下一家团聚吗?" 我这话说的有些过火,但也是情急之下口无遮拦,师兄是个真君子,大丈夫,自然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反倒我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再不敢开口多劝。只把话都留给了谷尾,他说话比我周全,希望他能劝动师兄。 一连数日过去,北军那边既没有再来挑衅也没有其他异动,按理说他们不会就此罢休,打惯了胜仗的他们怎会忍得下这口阵前主帅被斩的羞辱。不过,他们没动静,我们这边自然还没白痴到要去敲门送死的地步,谷尾那边也还在劝,师兄也还在考虑中。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年纪越大,考虑的事情就会越多越复杂,什么气节,什么死后的名声,还有什么家族的脸面之类之类的无用东西,真不明白,连命都没有了,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闲在山中的这几日,我和鱼头继续对士兵的强化训练。训练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我只是要求他们要快,更快,最快!这些士兵们,尤其是些师兄从当地百姓中所征来的新兵根本无法想象北军的黑甲武士冲过来的恐怖景象,那是挟着雷霆之力的屠刀,足以摧毁一切挡在他们前面的刀石和血肉。 这日,我巡视完毕回到军营,见一个长着老鼠脸的人正带着士兵们三五成群的在围观什么。围观的人群中有嬉笑声,也有劝告声,乱七八糟十分嘈杂。我一愣,就听见操场内传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怒骂。 那声音是小涧发出的,特别的恶毒和愤怒。一个我从洪口关带来的蓝衣士兵发现我回来,赶紧跑上来汇报道:"将军,好像是陆家军那边的人在闹事……" 我驱马上前,见几个身着红甲的士兵门聚成一堆,口中正嬉笑着。我往人堆里抽了三马鞭,不耐烦地大喝道:"不去训练,聚集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红甲兵被我的鞭子这么一打,都急忙让开一条路,从高高的白马上,我看到小山涧衣冠不整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的上衣被撕得粉碎,眼中有极为狂燥的愤怒和屈辱,可就是没有泪水。 我一看就已经猜到八九分了,大声问向旁人,"怎么回事?" 红甲兵中有一个满脸猥琐的站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笑道:"易大将军,我们怀疑你的军营里有娘儿们,所以特地来帮你检查一下。" 小山涧揪住他衣领子,使劲朝他唾了一口大骂道,"呸!故意来羞辱我还敢诬赖将军,不怕夜里被饿鬼嚼了舌头!"他的脸上还有挣扎的青痕。几个红甲兵都掩住脸在一旁轻浮地笑起来。 我就觉得那个老鼠脸的猥琐男好象在哪见过,他刚才痞里痞气的一开口,我便马上就回忆起来,他不就是陆家的大少爷吗?怎么,原先被我揍的伤好完全了,又怀念起来了吗。 我仍旧骑在马上,高高在上的用马鞭指着小涧,冷冷地问向陆大公子:"那么,请问陆大公子检查的结果怎样了?" 陆大公子见我认出了他,一脸下流地笑道:"报告易将军,我们只检查了上半身,那下半身还来不及检查。" "哦!"我挑了挑眉毛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小涧!把裤子脱了给他们看看你究竟是男是女!" 小涧面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满眼不信地看着我。见我神色不像开玩笑,他,竟然难得的滴下两行眼泪,一边昂头瞪着我,一边慢慢褪下裤子。 我看见那几个跟着陆大一起来的士兵们几个人暧昧地交换着眼神,起哄道:"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我的人沉默了,捏着拳头硬是没有吭出半声。 "看清楚了那就好!"我脸色一变,当即下令:"来人啊,将他们五人拿下!胆敢诬陷本将军带女人入营,每人重策二十鞭!"我转向小涧道:"你就是监刑之人!" 那五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我的士兵按到行刑台上。听到我的话,陆大公子抬着老鼠脸,喘粗气大叫:"你!你敢!我是陆大将军的大公子,看你们哪个不要命的敢打小爷! 混帐!我最讨厌动不动就把爹娘老子般出来吓人的败类。挥了挥手,小涧眼明手快,立即往他嘴里塞了把泥沙,大声说道:"抗拒军法,辱没将军威名,再各加十鞭!" 我喜欢用鞭子,这东西深藏不露却极具危险性,只是,鞭子不是用来抽打马匹的。对我来说,马匹比兄弟还亲,因为它们在战场上就和你荣辱与共,生死相依。我的鞭子只抽打懦夫。譬如那个在战斗中慌称身体不适,现在却又精神抖擞的跑来调戏我干弟弟的家伙。 我挥挥马鞭,示意他们按小涧的话执行。行刑的士兵就将他们绑到了营地的柱子上。我真是越来越觉得小涧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才了。我盯着小涧,他站在一旁监刑时有点紧张。我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低垂的眼帘,掩住了他原本色如点漆的双瞳,浓浓的睫毛在光华的容颜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挺拔犹如刀削的秀鼻,微张的朱唇。原本就白得让深闺小姐们嫉妒不已的皮肤在夕阳的金光下似乎有些透明。光滑细致的下颌微收。还有暴露在军领外,隐约可见的清晰笔直的锁骨,美丽的脸上表情既兴奋又凶狠。 坐在白马上,紧了下手中疆绳,藐视众人一眼后,转身离去。 第 38 章 打了师兄的儿子,现在要做的当然是趁在陆大少爷向他父亲告恶状之前,先竟实情告诉师兄。 师兄是个明道理的人,才听我把话完就吹胡子瞪眼睛地在营帐毛躁地走来走去。 "你手太软了,那么几鞭子有什么用,这丢人现眼的畜生,现在什么时候还了犯诨。打的好,打得好!没打死他算便宜他了,真不知道他像谁?他死去的弟弟没一个像他的……" 劝了师兄几句,又问起这几日为何不见六公子陆继,除了刚来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到现在已经几天了,我连他的影都没见着,见过了陆大那混蛋,突然很想见下陆继,和他聊天就像清风抚面一样,令我自在。 夕阳正浓,又是夕阳,为何每次我欣赏的都是夕阳,是因为我早晨起不来么? 和师兄一前一后在山涧中行走,与其说是散步,不如说是想换个环境,一个可以让我们暂时忘掉狼烟的环境。 "师兄,你真的不跟我们回洪口关吗?" 师兄弓着背走在我前面,我听到他轻微叹息,"是啊,我已经下令明日起程,前往断琴口与结盟的诸邦汇合。陆继他一收到要结盟的消息就即可赶去了,所以,也没来得及跟你告别!其实这孩子一直惦着你,这孩子不常惦记人,你是头一个!他走的那晚你营帐里已没有了灯火,他不想打扰你,他说,希望有天能跟你再去后山练剑。" 抬头吸了口山中凉气,胸中感慨万千。是啊,我也很怀念那段时光啊!人的生命里总有些东西是经不起回忆,一旦被翻出来,难免不图增伤感,明明当时是开心的,可当初越是开心,越是美好,转身之后再回想起来,就越发忍不住惆怅感慨…… "师兄,你此去——"我停了停,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又敢说出来,"师兄,你不是说年纪大了,不想再有什么作为了吗?既如此,为何还要加入联盟军,我那地儿就那么不招你喜欢么?" 师兄转过身,笑道拍了拍我的肩,解释道:"师弟,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在沙场长大。没有比行军打仗更让我熟悉的东西了,怎么说呢!只要这人站在我对面,我就能很快判断出是否要对他拔剑,这种感觉,就像猎人能在野地里辨别野兽的脚印一样。" 我刚哦了一声,他又摇摇头,否决了他刚才的话:"不!不是完全和猎人一样。这种感觉……" 他的手指在被夕阳染成灿烂橘红的嫩草上温柔轻划,好像抚摩的不是青草,而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像熟悉一个最爱的女子,熟悉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根发梢,她的喜怒哀乐,熟悉她的每一寸肌肤的温暖与敏感。" 我的脸颊有点发烧。不知道师兄还个大老粗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一时间我还有点难以接受。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龙鸦的样子,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如师兄熟悉他最爱的女子一般地熟悉他呢? 回到军营已经是月上枝头了,我抬头看见了我营帐旁的一棵老槐树,吸引我的并不是老树繁茂的枝叶,而是上面落着的一只乌鸦,我知道,从我踏出洪口关大门的那一刻起,在我身边的不远出,必能见到一只默不吭声的乌鸦。照理说乌鸦是非常呱噪的鸟类。但老人说的好,宠物随主人,或许正因为龙鸦的寡言,导致这些乌鸦也变得跟他一样安静吧! 和师兄散步错过了晚饭,正将一筷子野菜塞到口里,还来不及品出滋味,谷尾便风风火火的一撩帘子冲了进来,惊得我差点呛死。 他一进来就吵嚷开了:"我收到你整装待发的命令,你不会是打算将陆道尘送到琴断口吧!" "整装待发一定是要去送人吗?回自己老巢不可以吗?"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咀嚼我的野菜。 "这样啊!"谷尾一摸胸口,一屁股跌坐到我身边,拿起我还未动过的汤碗,一咕噜把汤饮完,满足的一抹嘴,放心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还以为你又哪跟筋扳动了,要去送他去琴断口呢!" "我是打算要去送啊?" "什么?"谷尾才松弛下来的脸色又僵持上,大惊失色地朝我叫嚷,"你刚才还说要回老巢的呐!" "我什么时候说过,好吧,就算我真那么说过,也是为了给你多一个选择罢了,只不过,我现在选择的是前者。" "你疯了吗?你想过没有,我们送是没有问题,可我们一旦离开田玉南后方,也就离开了唯一通往洪口关的山道,要是北军攻过来将此路封锁,我们就好比这热锅里的黄鱼,任人清蒸还是红烧了。" 被谷尾这么一骂,我还真有种提壶灌顶之觉。这才觉着自己的确顾全不周。也幸好刚才没和师兄说这事儿,不然现在怎么去跟他说。 "对了,你听说中原诸国要结盟的事吗?" "恩!我也是昨天才听到的消息,这次他们将消息封锁的好严,我半天内幕都打探不出。只知道中原十几个小国约好下月初八在琴断口歃血为盟,共商如何对付北军的适宜。"谷尾又重新在我身边做好,撑手半躺在我地铺上,满脸不屑的瘪嘴说道,"我听说,不止是诸国,连各路手握兵权的零散侠客或是绿林首领都收到了邀请。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搞得跟赶集似的,我可跟你先说在前头啊,我可是不去的,要去你自己去。" "有美人你也不去?" "就算全都是小涧这种级别的,我也不去!" 好,够决心。看来谷尾还是蛮傲气的,不过他刚才说的下月初八,怎么觉着这么耳熟的?龙鸦给我定下的归期不也是下月初八吗?这可真巧啊,都撞一块儿了,现在已经月底,离我和龙鸦约定的日子也没剩几天了,我估计如果真送了师兄去琴断口,势必会延误我和龙鸦的约定,看来,不送还是最明智的。 只是,我总觉得好像漏了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低头瞧了下腰上的龙骨剑,那就没什么可漏的了。 第 39 章 明天就要离开了,回到洪口关里阴风阵阵,开满大朵玉兰的院子。想要好好休息,怎奈夜里热得没有一丝风,干脆卷了铺盖搬到了营帐外的老槐树下乘凉。一出去才发现,原来觉得热的不止我一人,槐树底下已经躺了两个了。 小涧和谷尾铺了凉席分别睡树的两侧,好像知道我要出来似的,在他们中间留出了好大一个位子。我也不客气,躺下就开始透过树叶数星星。 "你也睡不着么?"我小声问道。无意中却得到两个人的闷哼。其实,我是跟树上看着我的乌鸦说话来着。我知道它一定会将我的问候一句不拉的传达给他听。 "这么晚不还不睡。你思春啊!"谷尾背对着我哼哼着。他现在又想睡可又觉得烦躁,这天真他妈热得邪了门了。 我也不甘示弱的顶了句,"你自己思春睡不着就别赖在别人头上!" "对呀,老子就是思春了。你也不看看,那小子光着身子就腰上搭条汗巾,我不思春难不成还自切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转头一看,果然,刚才还以为小涧穿着白睡衣呢,原来,竟是光着身子的。 月光下定睛一看,便见一名少年侧卧在一张凉席垫上,四肢修长,体态舒闲伸展,一手支着头,黑白分明头发和脖子形成鲜明对比,光滑洁白大腿一直露到大腿根部,形成了一幅能令任何血性男儿神魂颠倒的美人侧卧图。 恩,很好,很清凉。我索性坐起来,学着小涧的样子把自己也扒了个精光,然后在腰下重要部位搭了条汗巾。果然凉快很多。 "我的天啊,你们还叫不叫人活了。真是有其……"谷尾夸张的捂住鼻子,说话的声音都变味儿了。 "有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很想知道他后半句说的什么,但我再问,他便死活都不说了。 "没什么,我是说,这天真他妈热,不要说话,老子明天还要赶路呐!"谷尾不耐烦的嚷了句,拿薄单蒙了头,下定决心今夜不再跟我说话的样子。 "将军,我们明天就能回去了,对吗?"说话的是小涧。嘴里呢喃着,好似在说梦话。 "恩!"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心早已飞到了那片满是玉兰香的山谷。也不知龙鸦现在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失眠,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少生,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谷尾兴奋的朝我侧过身子,完全忘记他刚才的打算。 "你怎么知道的?"我惊诧道,自己心中一动,像是某种东西突然被人点破了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而在这之前,每次想到我对龙鸦的感情,像隐隐把握到一些模糊的念头,但总不能清楚地描画出来。 "那小子说的。"谷尾朝小涧指了指。 我哦了声,看向小涧,他光溜溜的背对着我,我叫着他的名字问道。"小涧,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半大小孩给看出来了,虽不免有些尴尬,但心底那股子说不出的甜味,几乎将我腻死。只不过,我心上的人是个男人,但我身边躺着的两个都跟男人睡过,所以我想他们应该能接受吧! 小涧不回答,任我如何推他都没反应。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小涧不理我,谷尾却在一旁瞎闹,非要我把心上人交出来不可。其实他是见过龙鸦的,可他为什么不能联想到我的心上人就是那个被他称之为鬼的人呢?这点让我有些不太高兴,我希望的是,每个人一见到我们,就说'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都这么晚了,你要是睡不着不如我们聊天吧!"我小声的建议,生怕吵到附近休息的士兵,他们经过一天的训练实在是太疲劳了,明天还要走山麓回去,今晚得让他们养好精神。 "聊什么?"谷尾接了句。 我本来很想将我和龙鸦的事说给他人听的,可又怕龙鸦不高兴,所以至今不敢漏出囗来,转移话题,轻松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时候,最适合听你的风流史。我记得你说过,要是有时间你会将你勾搭良家妇女的绝迹传授我一成的。" "好好好!那我就说给你听。"谷尾就当没听到小涧发出的冷哼,压低嗓音,口沫横飞地讲了起来。他说得精彩,我也听的入迷,特别是听他说到惊险处。在外偷情却刚巧碰到人家相公回来拿东西,他慌忙趴墙,而墙下蹲着一只饿狗害他险些被摔死的那段时,我也惊得一身冷汗。 "谷尾,对那些你曾遭遇过的美人们,你是抱着怎样的一种情感呢?" "当然是喜欢拉,不喜欢怎么会调戏?" "个个都喜欢?"我有些不太明白了,"难道你可以在短时间内爱上在忘掉,再爱上,再忘掉吗?" "当然不能。"谷尾平躺着,言语中得意至极:"我个个都爱,但又个个都不忘掉。我不花心,只是感情丰富了点。再说了,桃李月桂,各有各的风采,如果终日只对着一朵花,那多没劲啊!我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无所谓,反正我不信什么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真爱的这种屁话。你不能因为看过了牡丹,就说荷花兰花都是野草啊!" "我也不相信人的一生只能爱一次!"我符合他的话说道。"但我也不认为人的一生要爱许多次,如果你是深谷,你一生只爱一次,你便是江河,如果你爱了很多次,你便是一朵浪花;如果你是浅滩,你一生只爱一次,你便是溪流,如果你爱了很多次,你便是污水里的腥点泡沫了。" 这么拽文的话我当然是说不出来的,只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我已经忘了,只觉得,用在这里特别合适。 "想不到,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真是小看你了。不过,像你这样把感情看得太重也不是件好事。 "也许深情炙烈地去爱,或许会让人受伤,但有时这样的缺憾使人生更完整。难道不是吗?" 讨论了半天,小涧始终没有吭上半句,过了半天,谷尾忍不住问小涧,他觉得我们谁说的比较对时,小涧只是从喉咙里滑出几个字。 "我有什么资格讲这个!能遇到已经是奇迹,还能有什么一次两次之说。" 第 40 章 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的部队早已在晨曦中列队整装,随时等待着我的命令,鱼头带着前锋营已经先走一步,我和谷尾带着步兵和伤兵们按计划跟在后头。现在,我们的马鞍都已套好,只差小涧了。吃早饭时就没见他,还以为他跟鱼头在一起,最后,当鱼头的人马一个个从我眼前过时也没见他,我有些急了。 派去打探的人到现在都没回来,最后只得我亲自到师兄的营地去找。拉着白马在营地里转了半天也没看到小涧,他那么扎眼,往往只需要顺着人们的视线就能找到,而且就算我没看到他,他若是看到了我,也一定会朝我奔过来的。可是……他究竟跑哪去了,伸着脖子不停张望…… 师兄穿着整齐的铠甲,刚从帐篷里挑帘出来,一见到我的人就朝我走过来,正想跟他打听小涧的下落,却被他抢先一步拉到一边。 他看看我,眉间深凹着一个大大的川字,"师弟,今日一别我们都要自求多福。为兄一直担心你,你年纪轻,做事多少会有些浮躁鲁莽,锋芒太露不是好事,要学会隐晦才好,要学会藏起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表现得太明显,旁人看了会起疑,会觉得你有野心。只有一个出色且没有野心的将军,方有资格将才华奉与帝王家。" 师兄按着我的肩膀,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加紧训练骑兵,如果我们不中用了,以后和北边仗事多数还是要靠骑兵的。现在中原各国的联盟说穿了就是争夺最高军权,与北边的战事要想有突破!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没有个人包袱,没有太多繁杂的顾虑,敢于出奇招和险招!你刚崭露头角就赢了胜仗,切记不可骄傲,要学会审时度势,要善于隐藏自己,等待最佳的机会。" 关于师兄的人生观念我无法做出评价,但至少我是不认同的,明明知道前面的路是黑的为什么还是要去走,明明自己是对的,为什么不能去表达。我心里惦着小涧,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问道:"师兄,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大概这么高,长得很漂亮,老是跟在我身后的少年?" 我边说边跟他比画,师兄觉得我没把他刚才说的话听进去,有点不太高兴,但还是摇了摇头,告诉我没看到。我应了一声刚准备走,他再次拉住我,像是很难为情地开口问道,"师弟,恩……那孩子——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孩子,他跟你什么关系?" "不瞒师兄,他是我路上捡来的,我见他可怜,爹娘都没了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那——他今年多大?你知道他爹娘的姓氏么?" 奇怪师兄提出的问题,他的眉目间有种压抑的兴奋,但我还是老实回答了他,"我只知道那孩子是姓阴的,跟我们师傅一个姓!" "什么?真的?"师兄一把扣住我手腕,兴奋得两眼冒光。早在他第一眼瞧见小涧时我就发觉他看小涧的眼神不大对头,可看到小涧的人都是这副样子,所以我也就没多在意。可如今,看师兄这么一惊一诈、忽惊忽喜的模样,让我又觉着事情没这么简单。 师兄嘴巴刚张开,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军营里传来一阵骚动。 士兵们吵嚷成一团,很多红甲军在拉同一个人,但任他们怎么喊怎么拉,就是无法救出那名被蓝衣少年一脚踏在地上衰人。 等我和师兄赶过去,发现竟是小涧和陆大少爷,大伙一见主帅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小涧看到了我,刚想说什么,一咬牙眼泪就下来了,什么都没说,低头将脚从陆少爷身上挪开。可那陆大少爷见他爹来了,又仗着自己昨天刚受过鞭刑,就是赖着不肯起来,只说自己快被小涧打死了,非要我给他陪命不可。 瞧他一副老鼠得志的嘴脸,斜着眼睛看着我们,简直和市井泼皮没两样。 师兄看到这景象,勃然大怒,骂了声:"畜生,你不欺人家,怎会被人欺?快给我滚回去,在这把老子脸都丢尽了。"说着,手中的马鞭毫不客气地抽到他大儿子的背上,刷的一下,歪歪斜斜的衣甲就掉了下来,露出背上一条条还未完全愈和的血痕。 陆大少爷兔子般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你只知道打我。不就是弄丢他一个耳环吗?一个女人的耳环当宝贝一样收在怀里,怪不得整日娘娘腔跟在男人后面,我看你八成是让那姓易的走了后门才入得军营,还有什么好嚣张得意的!"陆少爷哼哼唧唧地骂完小涧,又将头转向我,"我就你就是跟错了人,就他那样,还不知道是卖了多少次后门才能做到将军,说不定,我爹也是其中一个!哼!等明天我做将军,把你先杀后奸,让你瞧瞧爷的手段……" 他话还没说话,小涧像给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全身汗毛都给气竖了起来,怒瞪着两只美目跳起来就朝目标攻击。陆家大少爷的身形虽比小涧高大出许多,但毕竟也是受了伤的,一下就被小涧按在地上又是一顿狂揍。 这次可跟刚才不一样,刚才小涧将他踩在脚下无非是想让他交出自己看得比生命还重地,他娘留给他的耳环,倒也并非真想取他性命。可这次,小涧的拳脚间所出的每一招都是透着股非要你命不可的狠劲。 小涧拉着陆少爷的胳膊使劲朝反方向狠命一扭,一脚死命跌在他腰上,眼看陆大少爷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脸也白了,鼻子嘴巴里也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看情况不对头,赶紧冲进去将小涧拦腰抱开,那小子还不服气,被我抱着也不老实,大叫着让我放开他,好再回去补个几脚。 "行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在战场上自己人怎能对自己人下如此毒手,就算他千错万错,他爹还在,就轮不到你。"说完,一巴掌拍在小涧脸上,将他从疯狂中打醒。 说是打,倒不如说是替他擦脸上的汗,那力道有多重我心里清楚。小涧捏着袖子抹了把脸,看着我,他的眼珠很黑,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潭中埋藏着沉寂了数千年的怨愤。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来,眼泪一滴滴从脸上落下。他就这么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你竟然要我放过他,好!只要你把耳环找回来我就不在同他计较。但你要是找不回来,今天哪怕是要给他赔命我也非撕开他的肚子不可!" 看了看周围,师兄一直在旁边没动作,既没看他儿子伤得如何,也没过来责怪小涧,只是低着头,全神贯注的看着我们这边,听着我们的每一句谈话。 "好,那你说话可得算数,我把耳环给找回来你就再不提这事。对了,他把耳环扔哪儿了?" "他放在酒里吞了!"小涧愤恨至极的指着地上的半尸叫道。 第 41 章 在一旁一直没做声的师兄听我们说到这里,突然来到我们身后猛不丁的问了句,"什么样的耳环?" 看小涧此时处在癫狂状态,跟师兄说了声'是串镶金的红宝石耳环!他娘留给他的。比命还稀罕!'说完,将小涧打横夹着,夹公文包样的带着他迅速离开。 刚走两步,师兄就从后面追上来,小涧看到他自然没好脸色,可师兄似乎并不再意,想要拉小涧的手,却被他厌恶拍开。 师兄有点尴尬,笑了笑问了他很多问题,什么你父母是谁?你爷爷是谁?他们是否都健在? 小涧没好气的唾了他一口,我没拦住。 "你爷爷不健在了!"说完,就要拉我走。 师兄将脸上唾沫擦干,相当平静的说道:"既然你不说,那就让我来猜猜,你母亲姓阴,叫阴卉,你是跟你母亲姓。你从小没见过父亲,或许你娘说过,他是个打仗的。"师兄边说边观察小涧的反应,"我再猜,你或许知道你还有个外祖父,叫阴稻谷,只是你娘一直很少提起他,你的娘亲……她,有一对非常喜欢的,用金线缀着红宝石的耳环。我说的都对吗?" 我有点搞不清状况了,感觉小涧牵住我的手随着师兄的猜测握得越来越紧。为什么师兄会知道得这么多?!有些事连我都不知道。而且小涧是师傅的外孙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发誓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如果我猜的都是对的,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师兄目不转睛的看着小涧,激动得连呼吸都开始发颤:"你爹没死,并且,他一直都在找你们母子。" "等等!难道你就是他爹!" 惊异之极,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岔了句:"你和师傅的女儿生的小孩?"好无聊的剧情,还好不是发生在我身上,还好我爸妈是食堂打饭的时候认识的。 "你长得真像你娘!"师兄有些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有本事没让它掉出来。 小涧眯着眼,不为所动的说道:"你长得真像我!" 好了,事情终于真相大白——小涧的母亲是师傅的女儿,而师傅当年教师兄习武时,两个年轻人彼此间一来二去就有了小涧,但师傅当初不知出于何故,相当反对他俩在一起,可两人还是在一起。 在小涧出生后不久,师兄就本着男儿志在四方的基本方针上了战场,小涧他娘又恨又怨,一怒之下便让小涧随了母姓。而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也大概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早知道自己的女儿遇上这个男人会是这样的结局,我要是师傅,也会反对他们在一起的。 这可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两个多么有可能发生奸情的年轻人啊,师兄和师妹自古以来就是暧昧的代名词。只是小涧现在明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死,还是硬要坚说他已经死了。就算师兄站在他面前他也视而不见,这点我也可以理解,因为,若不是师兄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小涧和他娘又怎会遭遇如此劫难。 将这一切搞清楚后,已经是晌午了,两边的人马都等着出发,师兄没有让小涧一定要和他相认的意思,反倒觉得小涧跟我回洪口关是件好事。只是不太放心师兄,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那个老鼠脸的大儿子躺在马车里死活都还不知道,于是,我决定送他一段,只是一小段路就好。 说服谷尾带着小涧和部队先走,我仅带着龙鸦赠的龙骨剑和我的宝马,就随师兄的队伍出发了。临行前,满树林的乌鸦约好了似的拼命呱叫。师兄吐了口唾沫,说着不吉,非要吐口水才能化解,于是,每个人临走前都为树木的繁茂留下了满含蛋白质的一口。 离开田玉城的地域后,师兄骑在马上一直沉默着,连头都没回。他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如今却被这场战火焚毁得连他都认不出来了。 出了山谷,又是山谷,山中高涧流泉,草木繁茂,越往南边走,气候愈潮湿闷热,有时站在山顶上,看脚下风疾云涌,青松宛如飘浮在云海之内,不知不觉就将烦恼忘在了脑后,顺便也将龙鸦对我的叮嘱忘得烟消云散了。 黄昏前我们左攀右转,才在一个雾气浓重的低谷扎营。师兄见群山围绕,料定北军定不会追到此,便下令让所有的士兵脱掉铠甲,好好休息一晚养好精神明日好赶路,众士兵们劈树生火,取草料喂饲马匹,丝毫没注意到周围有何不妥。 我正在师兄在小山坡下啃着干粮,只听得冰雹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轰涌而来。"有伏击!我们中埋伏了!" 人群中响起绝望的叫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地狱的恶鬼爬到人间,太阳的余辉被树林遮挡,巨大的黑掌笼罩大地。我和其他人一起朝马匹聚集的地方拼命奔跑,企图寻找一个可供喘息的地方。 我刚脱了靴,想要放松一下肿胀的双脚,光着脚丫奔跑时,不知踩到了什么,一阵刺痛。脚一瘸,我倒在地上。后面的人群跟着压上来,一个接一个扑倒。我以为自己会被压死在最下面。等不及我窒息,马蹄声席卷而至,接着是金属砍下头颅的声音。我能清晰地分辨出鲜血从头颈上喷射出的'嗞嗞'声。惨叫声叫得一半就断了。我被压在死人堆里,侥幸逃过了掠杀。 过了会,杀声停止了,我不知道师兄现在哪里,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睛,从尸体的缝隙中看出去。 我确定,偷袭我们的绝不是北军,因为我清楚的看到他们穿的是中原将士的轻便铠甲,用的是中原朝廷官配的阔刃长刀。 他们在清点尸体,寻找主帅的首级,许多人在尸体上来来回回地用刀翻查着,但凡看到还有口气的,立即补上一刀,我趴着,秉住呼吸,突然,透过层层的尸体,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潜伏在龙鸦袖子里的暧昧暖香。 "真他妈邪门,哪来这么多黑鸦!"一个士兵大骂道。 "快走,听说近些日子出现好多大个的黑鸦,不管活人和死人,只要是看见了冲下来就啄,我兄弟的一只眼就是这么被活生生给啄出来的。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即便那姓陆的还活着,一个光杆的将军即便是到了琴断口,也不会给主子带来什么威胁的!" 另一个应了声,很快,我听到大队人马收刀离开的声音,他们走的相当急促,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们一样。 第 42 章 龙鸦,你在看着我么,看着我的狼狈。朦胧间,我似看到了龙鸦在风中飘荡的长发,费力摆脱压在身上的尸体,刚站起来,头又开始暴烈般的疼痛起来。连手脚都疼得麻痹了,不自觉的哆嗦起来,这次的紧箍咒可够劲儿啊! "我在这,我在这,别念了……"捂着脑袋大叫就声后,果然不再疼了。 "你就是这样找我的吗?"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有股想要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可是,我身上都是血,怕弄脏了他,怕他不高兴。 "你怎么来了?"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跟他说话。 "想起一件事情。"他淡淡道:"那龙骨剑是我从不离身的宝物。" 啊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来找我要东西的,不悦地挠挠头,想跟他说剑已经被我弄丢了,可低头一看,我怕将此剑弄丢,还特意在剑上多栓了几条绳子。 "你是来要龙骨剑的啊?" "内息不够的人,带着它是很危险的。" "那我还给你好了。"心里有些不痛快,说出来的话也很不痛快。只是,指头都抠红了,也没能将龙骨剑从腰上解下来。 龙鸦看我倔得满头大汗,似乎我越是这样他就越是高兴,嘴角露出难得的笑意,对我说道:"从今天起,我传你武功!有朝一日,这稀世的龙骨剑必为你所用。" "啊!"我惊诧的看着他,不明白龙鸦到底意思,看着他直发愣。 正要接着在问,龙鸦突然脸色一沉,顺着他看的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没看到,等我在回过头来,他老人家已经悄悄的走了,带着一阵寒风,却不带走一片树叶。 树林火光闪烁,那星星点点的火光离我越来越近,怕是那帮偷袭我们的人又杀回来,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静观其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人呢!人怎么都死了?易将军!易将军!……"树后传来一声发狂的叫喊,紧跟着是更多人的叫喊,一声高过一声。 从树后探出脑袋一瞧,竟然是谷尾带着人马回来找我了,我在暗处,他们看不到我,我却看得清清楚楚。那疯了似的在死人堆里,泪涕横流的翻尸体找人的,不正是小涧吗? 定下神来,暗骂自已胆小心虚,忙从树后闪出来,干咳道:"我在这,我没事!" 原来,我和谷尾分手的第一个晚上,小涧就梦到我躺在尸体推了,并且还很清楚的看到了我被压到了最下面。于是,他硬是单枪匹马的追了过来,谷尾怕他出事,这也是才追上他,没想到,小涧的梦还真应验了。 小涧在我怀里又哭又捶,用下巴顶着他头顶,摸着他滑顺的长发,这孩子,真是让我乱感动一把的。 谷尾带人在周围找了一圈,没看到师兄的尸首,也没看到师兄亲随和陆大少爷的尸首。想到他们常年征战,也没那么容易被埋伏,于是,听从谷尾的劝告,搂着小涧骑着宝马,连夜朝洪口关方向进发。 说来也巧,我们会关的当天晚上,探子便回报,从田玉通往洪口关的山麓已经被北军攻占,要是我们在多耽误一天,怕是长了翅膀也回不来了。 听着探子的回报,心有余悸的端着饭碗直发傻,想着今晚是不是要去龙鸦那压压惊,他说过要传我武功的,虽然才刚回来,连澡都还来不及洗,但我已经是半分都不想耽搁,我知道,他一定在那棵玉兰数下假寐,等着我一脚揣开他的门,然后在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脸色。 "诶,发什么愣呐!"谷尾用胳膊肘子拱了我一下,"在不下手就没菜了!" "啊!"被他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鱼头已经将桌上的菜扫荡得差不多了,就连搁在一旁盛饭的木桶也见了底。 "发什么愣呢!魂还没从战场上下来啊,快点吃,吃完了洗个澡,咱们好好的睡他一觉,天大的事明天在说。" "呸!说什么呐!"小涧一口菜叶子吐到谷尾脸上,张着油嘟嘟的红唇大骂:"什么'咱们好好的睡他一觉',是你睡你的,他睡他的!" 他们两个,逢见必吵,逢吵必骂,逢骂必打,逢打——那便是不咬死一个绝不撒口的。郁闷的看着头顶上的两人互喷菜叶、肉沫,饭粒子,觉得自己是否该向鱼头学习,捧着碗虔诚地接着从他们嘴里掉下的残菜叶儿…… "对了,你腰上挂的那是什么?"谷尾咬输了,沉寂了一会儿后,大家一起泡澡的时候向我发了难。我知道他看到了我龙骨剑,我吃饭睡觉带着,这都不稀奇,可要是洗澡还将其搂在怀里,那就…… "颜色真他妈稀罕,长得跟大便节似的,哪弄来的?"谷尾说着,伸手朝我胸前摸过来,就在即将被他摸的那刻,原本泡在水里抱着西瓜闭目养神的小涧小朋友,突然一掌将西瓜劈了个稀烂,然后双手托起血淋淋的一大摊,哗的一下,全扔在了池子边上。 谷尾白着脸干咳了几声,说道:"只是看看,看看。"说完,赶紧将话题移向正轨,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道:"从这剑柄的雕案来看,不似中原的物件啊,上面刻的是龙口含珠,倒是像极了北方崇拜五彩神龙宗族所用的祭祀物。少生,你怎么有这东西的?难道!"谷尾摸着下巴,斜着一双小眼,深不可测的看着我,直看得我耳发红,心发慌,生怕被他发现。 记得跟龙鸦聊天时听他说话的口气,一口一个'你们中原,你们中原'的,我早知道龙鸦即便不是北边的,也一定不是南边的。现在被谷尾这么一说,我更加不想让他知道关于龙鸦的事,那是我的秘密,也不想被他知道后,每天像个报蛋的母鸡一样跟在我后面要我与要跟龙鸦在一起。 "难道是战利品!" "啊!"我失口叫道,"是啊是啊!就是战利品来的。就是这样的,呵呵呵呵!"心虚的随声附和,没想到谷尾最后憋出这么一句,可把我吓得一身冷汗,幸好泡在水里,否则衣服非湿透不可。 "知道吗?在我还是个青头的时候,思慕一个住在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商人的妻子,那是一个连挖鼻孔都风情万种的北方的女人啊~"谷尾眼神空幽,开始了他漫漫回忆。我饶有兴趣的听着,小涧不屑的嗤了一下,鱼头呢,拧了条毛巾开始吭哧吭哧地拉背。 谷尾不理会外界的种种反应,继续眼水朦胧的回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个长着粉红鹅蛋脸的女人,是北方崇拜五彩神龙中没落贵族的后裔。我也是透过她,才逐渐开始了对北族的了解。记得她丈夫长年不在家,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每次听到她琴声时,我便在外面放风筝,起初她对我毫无理睬,后来日子久了,我发现她弹琴的时间越来越长,曲调也越来越轻快明朗。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很不小心的将风筝落到了她院子里,然后……%¥###¥¥##%……" 赶紧捂住小涧耳朵,简直是成年都不宜的荤段子,小涧被我捂得时间长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个蜗牛式地移动,竟整个人都贴在了我身上,赤身裸体地将我抱了个结实,此时水中凉快,被人贴一下也没什么不舒服,也就没跟小涧多计较,比其他的突然反常,我更关心的是故事的下半段。 "然后呢?谁甩的谁?"我好奇的凑到谷尾身边问道。只是身上多了个人的体重,移动起来相当吃力。 "后来啊。后来那可真是不堪回首啊。"谷尾恐惧的摇摇头,似乎不想在回忆下去,但又耐不住我的纠缠,只得咬牙继续:"后来那女人越来越过分,先是强迫我跟她学琴学书法学配药,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把我箍在身边,连上个茅房都要跟她说一声,我偶尔回个家她竟然还派侍女跟踪我。我忍无可忍,知道她丈夫就要回了,就想趁机跟她了断,可你猜怎么了,她!她!她竟然毒死了自己的丈夫,说要跟我私奔。" "那后来呢!"我越来越感兴趣,想知道那女人的最后结局,不停催促谷尾。 "后来,后来当然是被官府捉拿了啊,那女人的丈夫在当地也算个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那女人到死都没把我供出来,我过意不去,在她临刑前去看她。我本是可怜她,当然,也带着一点愧疚。可那女人疯了似的,见到我后,连肉带骨的,竟活生生咬下自己的一整根手指,要我当着她的面吃下去,还说,她母亲从小就告诉她,啃吾肉,食吾骨,汝必同吾生世为侣!" "意思就是说,如果给心爱的吃了自己的手指,那么,你便可以和你心爱的人生生世世都不分开,永远在一起,这种行为,在他们的宗教里相当与一种非常恐怖诡异的咒之类的仪式!"谷尾见我一脸茫然,好心解释了一遍,却糟小涧鄙夷。 "荒谬!如果这样能行,那我一只手五根指头,一只红烧,一只糖醋,一只清蒸,一只葱爆,一只烧烤,全给他吃了也是舍得的!" 第 43 章 深山中的夏季会出现少有大雾的天气。洪口关的北边是最靠近战场前线,却有极其不易被重视的地方,这这里,几乎天天都能听到中原与北军战斗的消息。北军已经打开了侵入中原的口子,洪口关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别人脸上的青春痘,无所谓了。 回来后,我照旧同从前一样,每天都上山赏玉兰花。 龙鸦说要传我武功,我还以为开始总要先从蹲马桶姿开始,去见他时还特意穿了条宽松的裤子,结果,他却让我同他面对面盘坐在玉兰树下。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练习剑术时也是,二话不说,折了根还带着些许花蕾的玉兰树枝突然闪电般就朝我袭来,迫得我连连后退,他七缠八饶,我忙着躲闪,衣服还是被他划成无数个口字,我问他是不是想捅死我做成花枝人肉泡酒,他皱着眉头也不耐烦了,让我自己随便摆,自己在一旁看还不停用小石子打我关节。 慢慢的,几天之后,同他过完招再回将军府的时候,在也不用拉着破布衣服跟小涧说被野狗追,搞的整个洪口关的野犬一见到穿军甲的就扎着尾巴毛,撞墙的撞墙,跳河的跳河。 这日,照他指点练习完几个招式后,见天色还早,便提议到山顶吹他带我来到山顶,淡然地注视山脚下汹涌而过的河水, "龙鸦!"我喊着他的名字,虽然他就在我身边,就站在我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地方,但喊他的名字对我来说,有种特殊的感觉和意义。 心里有太多太多话想要跟他说,却不知从何处开口,只能盯着眼前的风景,风景虽美,越入不得我心,他虽不看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我的大脑与小脑处瞎晃荡。 "龙鸦!"又叫了一遍,不知道这是第几遍叫他了,他嘴角轻轻扬起,虽然和他冷冽的气质不符,但我却觉得很好。 "别叫了,我就在这。"龙鸦好笑的看向我"你的身形很灵活,比我想象中要好,说吧,我在考虑要给你奖励?" "奖励?真的!"意外的看着他,笑得合不拢嘴,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跟美国宣布是中国一个省般的不可思仪。"你真的要给我奖励,这可不象你的作风,不过话已经出口就不能反悔,那我就说了啊,我说了!" "你不是也给过我礼物吗?那故事我现在都还记得,是我到现在为止唯一记得的礼物!" "哦,原来是这样啊,算是回礼吗?如果算是回礼的话那就不用了,我送你礼物是不需要你回礼的。" "我没想过要给什么回礼,也从没回过,到底要是不要?"龙鸦收起笑意,恢复到那张青灰色的脸冷冰冰地催促道。 "要要要!"我急忙说道,他能给我奖励,这比天上掉馅饼还稀奇的事情,我当然要把嘴巴张好了,颔首想了老久,抬头与他对视道:"能让我摸摸你的指甲么?" 龙鸦一愣,没想到我会要这个,皱了会儿眉,将手缓缓伸向我。 好冰凉,长长的指甲,该有有两寸长了吧!白中泛青的手指修长有力。放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摸着,像是研究什么珍奇古玩一样一根接着一根地细细地看着、摸着。指背、指腹、一点都不想错过。 龙鸦低垂着头,默默地看着我,我和他的距离近得他的鼻子都挨到了我的头发,微温地呼吸将我额前的刘海吹得微微晃动,感觉,就像我摸在了他的心上…… 两手相握许久都不愿分开,包容在手心热度已分不出到底谁是谁,直到太阳最后一丝光线都消失天际,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呆得太久,该到各自回去吃饭的时候了,可我不想先松手。 一阵由内而发的咕噜声后,龙鸦开口道:"饿了?" "不是,肚子漏风而已!" "去吧!" "那——我走了!"我试探道,只要他让我留,我今晚就不走了,哪怕在玉兰树下拉卷凉席睡一晚也无所谓。 "你先走!"龙鸦的眼睛还看着刚才风景的方向。 他看着我点点头,丝毫没有要挽留的意思,既然如此,在耗这儿多少会有点赖皮的意思,放开了手,到完别头也不回离开。 回到屋子,大家都早已睡下,摸黑摸到厨房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填肚子,顺便又扔了块生肉在院子里给一路护送我下山的黑鸦啄食。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拉了枕头倒头就睡。 睡得正香,突觉胸口发闷,睁眼一瞧,我的妈呀!一个半裸的艳治到骨子里的少年,薄衫下隐见他粉色的肌肤,香肩胜雪,玉臂粉腿。而他,正跪骑在我身上,撕扯我着我身上仅剩的一件单衣。 "你这是干什么,想让我犯错误吗?"我压低声音,又窘又气。 小涧见我醒来,干脆由地下转为地上,伸手抱着我便急喘道:"错误只是一时,错过却是一生,我想过了,今生今世,若是能跟你做上一次,即便是到了阎王那里也不冤了。" 嘴巴上坚持着让他下来。因为自己比谁都清楚,男人都是畜生,身体比大脑反应迅速。像小涧这样的看我态度强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瓶酒,怒瞪了我一眼,骑在我身上,一口咬掉酒塞,大口灌起来。 正要起来,一挺身,头刚昂起嘴唇就被封住,小涧将口内的酒灌我喝得一滴不剩。 "这是什么?"怕是春药之类的东西,但这东西口感真不错,有酒味又有甜味,还带着一股果香。 "助性的!" 小涧终于撕掉了我所有的衣服和,贴在我身上不停呻吟喘息,不能自已。见我想要起身出门,拉住我衣角扯开嗓门,撕心裂肺地大喊,"你真的半点机会都不留给人家吗?"说完,从后面一把抱住,哭嚎起来。 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事,不是掀不倒他,只是怕伤了他。现在这中紧急时刻,也没办法了。猛一挺身,手脚发力,将他重重摔到床里面。扯了件长衫甩门而出,任小涧在我房里狂躁,将家什砸成劈柴。 其实我没走远,树上的黑鸦知道,我就在大树底下和衣蹲了一宿,那酒还真闹得我精神抖擞了一宿。 第二天早饭时,谷尾用粥碗偷偷摸摸地遮住脸,一脸坏笑地凑到小涧身边,笑嘻嘻地冲他耳语:"嘿!成了没成了没?" "他……他嫌我……脏!"小涧趴着饭,满脸不在乎地说着,却是硬着喉咙,哽了好几次才将如此简单的几个字说完整。 "什么?怎么可能,又谁能拒绝你?你骗我的吧!"谷尾一下就炸锅了,站起身指着我就嚷嚷开了,还不停地摇脑袋,"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绝不可能——" 第 44 章 谷尾拉着我不依不绕,非要我把话说清楚。我不吭声,他竟然一口咬定我身上有病,懒得跟他纠缠,将饭碗猛往桌上一放,抬脚就出了门。那动静,惊得连鱼头的食欲都为此中断了片刻。 我不是傻子,也早觉察到那孩子对我的感情与常人不同,只是,纵使他风靡万人,我也注定是那第一万零一个,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刚走到大门口就被谷尾撵上,拉住我肩膀用力向后一扯,让我不得不面对他。"诶,兄弟,我可有点看不下去了啊!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连这样的美貌你都瞧不上,你不会打算进宫做太监吧!" 拍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对他说道:"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如果只是抱着玩弄的态度,而没有做出为他的一生负责的打算,那就应该让他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 "你什么意思?"谷尾一头雾水的看着我。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吗?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会一心一意的待他,如果我不能保证全身心的只对他一人好,或者是不能给他幸福,那就放了他,让他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谷尾一翻白眼,大骂道,"你傻了吧你,一个男人要什么从一而终!" 冷哼一声,我和他喝酒聊天可以,但一旦和他谈起很严肃的话题,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们看待问题和对待人生的态度简直是南辕北辙。虽然如此,我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心情无论怎样,我都会开心的去见龙鸦,能够见到他,吹吹从他身上冒出来的冷气对我而言就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象往常一样踢门进去,玉兰花瓣落了一地,空荡荡的院子里我各处都找遍了,仍没见到龙鸦的影子,正寻思着是再等会还是回去睡觉时,耳边一真扑扇声,抬头一看,一只乌鸦落在花枝上骨溜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这些乌鸦攻击性及强,若是生人,又刚好赶上它们饿了,一群黑鸦呼拥上去,马上,就只剩堆白骨。可能是我跟他们主人呆的日子久了,这些通人性的黑鸦也从他们主人对我的态度中明白,即使饿死了也不能吃我,如今它们非但不会攻击我,还乐意跟我亲近。我在树下调息时,还会三两只落到我肩上睡觉,可龙鸦一睁眼,又吓得四处乱扑腾。 "你们主人去哪了?快通报一声就说我来报道了!" 黑鸦偏了偏脑袋,歪头看着我,又提爪子理了理羽毛。诶!怎么还有人用乌鸦传信的?好奇将黑鸦腿上的竹筒解了下来。打开来一看,里面装的竟是一块写满文字比巴掌还要大一些的锦绸。 上面写的些什么我一个都不认识,连自己有没有拿错方向都不知道,传信的黑鸦已从树上飞跳到了我肩膀,的确是只相当通人性的鸦,锋利的爪子相当到位的歇在我斜绑在上身的金属护肩上。边用手滑着它的羽毛,边翻来倒去的看着锦绸。 "来了!" 身后传了一声呼唤,惊得肩上的黑鸦一哆嗦,扑扇着翅膀赶紧退到了树枝上,将头垂得老下,显示出对主人的无比尊崇。 龙鸦一看到我手中的锦绸,表情瞬间凝固,紧张得瞪着我,泄露出从未有过的恐惧。他这样的神色把我也吓到了,赶紧几步到他跟前急着问长问短。 "你——看到了?!"龙鸦死盯着我手中锦绸,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哦!你说这个啊!"朝他摇摇手中的东西,难为情地挠挠头,"恩,我看了,可看了半天都看不明白,其实我觉得,你与其急着传我武功,倒不如先教我认字。" 龙鸦望着我惊诧万分,"你!不识字?" 被他这么一说,脸更红了,他那么优秀,简直是天上知一半地上全晓,我喜欢他,想跟他做朋友,甚至还想和他有更深一层的交往。可我凭什么去想,有什么资格去想!立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卑微起来,连正眼都不敢瞧他。 耳朵烫得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已成了大番茄。可我知道,龙鸦的视线一直没从我身上挪开。 一下没把矜持住,像个姑娘一样推了他一掌,那力道不重,但他还是往后退了几步,几乎是同时的,我相当没底气的转过红透了脸,朝他咩了声:"讨厌~不许笑人家!" 唉!可惜了,早知道会用到这句台词,就该在出门时在袖子里塞条小手帕,现在掏出来挥挥,多应景啊~! "好!"龙鸦看着我,忍不住笑出来,闷笑了好久都止不住。只到最后他将头侧向一边,又抽了两下才止住。 "想不到你竟不识字,好吧,以后早点来便是!" "呵呵,我看你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啊,虽然刚开始偶有雷暴,阴风刮起卷得满院的玉兰花乱飞,但好在现在已经转阴了。"我朗笑几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不自觉的又勾起他手指拨弄起来。 龙鸦今日心情好,没有急着用石头丢我,而是带着我下到南山背面,沿着宽阔幽碧的河床草地一直走。 河边的风景清爽优美,让人忘忧。他对我说,他喜欢这个季节,我却说我不喜欢夏天,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夏天身上的汗水蔫呼呼的,在路上,或是在饭馆里要是遇到个胳肢有狐臭的坐我旁边,我他妈连死的心都有。 他朝我偏过脸,又问我:"那什么季节是你喜欢的?" 我答:"我喜欢冬天,因为可以用很厚重的被子把自己裹个严实,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就这样了。" 和龙鸦在湖边草地上聊着聊着就躺下了,他的头发好黑好长,散了一地的黑色,宛如一片漆黑的深潭蔓。平时没事就最喜欢抱住他的头发玩了,只是苦了每天给他洗头的人,这么长的头发,多难打理啊,还是我比较好,发长不过肩膀,将脑袋上半部的头发揪起来,弄点刘海飘在额前,又清爽又帅气! 迷迷糊糊的,身体好热,本能的跨住个东西蹭啊蹭啊蹭,好舒服的感觉,突然觉得嘴唇湿忽忽的,有东西在啄我嘴,难道,是大蛇。模糊中,梦境和现实混为一体,早忘了那大蛇已被龙鸦剥肚泡了酒。 大叫一声,'有蛇!'猛得睁眼一瞧,龙鸦放大的青灰色削脸此刻离我很近很近。 天啊!我在干什么,想要起身才发觉,自己怎么把腿翘他身上了,还…还姿势相当暧昧地搂着他。赶紧将手脚抽出来,起身连连跟他道歉。 龙鸦倒是不介意,什么都没说,看了我一眼后,翻过去背朝我继续睡。 第 45 章 下到山来,脚还没伸进将军府的门槛,就被迎头冲出来的鱼头一下撞飞出老远,幸好我是个年轻小伙子,这要是个年纪大点的,那还不直接给撞到棺材铺了。 按住胸口,紧贴墙角慢慢爬起。鱼头看我脸色不对,也知道自己伤了我,想要过来扶我,却被我挥手制止。 "算了算了,我自己起来,我可不想在断胳膊断腿,你忙你的去,别管我,千万别管我。"手掌隔挡住,生怕他过来扶我。 "不……不是……阴阳涧他……他……私……私……"鱼头急得满头大汗,可越是着急就越是结巴。 "什么,他怎么了,死了?怎么可能…!"大惊失色,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鱼头推开,三步两步飞了进去。 大堂里,小涧完好无缺的正坐在那,脸色那么好,哪像死了的样子!奇怪的是,现在是戒严备战状态,厅堂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生面孔,万一是奸细怎么办? "私……私自……私带……闲杂人……来……来将军府……!"鱼头追在我后面进来,气喘吁吁的终于把话结巴清楚。 吓死我了,还以为小涧出事了。真是,我背上全汗湿润了,搞个半天是私带生人进来。 "他们是我特意找来给你瞧身体的!"小涧见我回来立刻迎出来,拉我就走到一个大夫摸样的人跟前说道:"这位是张神医,他轻易不给人瞧病,是我求了半天他才来的,还后这位,是日升药铺的老板,也是……" "我又没病!"不耐烦的挥挥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吗?这天也够热的,麻烦诸位白跑一趟了,来来来,我亲自送各位出门!" 那些个大夫一听我要亲自送,有谁敢让一城之守亲自送往的。于是一个个又是作揖又是陪笑脸,自己都起身离去。 小涧见我非暴力不合作,脸一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愤愤不平的大声冲我吼道:"我不想跟你吼,喝了那么多春药都没反应,不是有病是什么,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有病就治,治不好我也跟着你,你不行还有我嘛!我保证让你爽,你……" "小涧!"一拍桌子,将他还未说完的话突地打断,"你瞎闹什么,我没病,这个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已经有中意的人了,这个我们都知道,你还在这里鬼闹个什么劲,非要让我讨厌你你才消停吗?" 话说出口才觉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过分了,可是,如果在继续放纵小涧胡闹下去,怕是早晚有天会出事,不如趁现在把话说清楚的好。 小涧沉默了会儿,红着脖子眼睛突然冒出句。"我要去琴断口找我爹!" 暗自长嘘口气,坐到我的位置拿起筷子,没好脸色的白他一眼道,"你哪来的爹,你不是不认他的么?" "要你管,那是我爹!"小涧看都不看我,回了句。 "你去找他干什么?" "要你管!" 妈的,这小子今天挺翻锹的,搁了饭碗一巴掌扇过去,小涧嗖的一下站起来,发疯似的将桌子哗一下掀倒在地,白饭绿菜黄菜汤,闹得满地都是,一不小心还会被摔碎的碗盘割伤脚。 "我要走,我要走,我死都不要呆在这!窝在这里有什么用,屁用都没有,我要跟我爹学点真本事,再不要被人看贱,不要被人瞧不起!" 在他掀桌前我眼明手快,已将我的碗会早早拿在手中,任他在厅堂里闹的哄哄响,我就当没听见的继续趴我的白饭。 谷尾最近不知怎么打上来洪口关的大商贾任人丸家三小姐的主意,白天出去,直到晚饭才回来,他刚一回来就赶上了小山涧在那摔桌子砸板凳的高潮。本来根本就不关他什么事,他好心才开口劝了几句就被小涧给呛了回去,憋得连龟壳都红了。 "我说你至于吗,找谁不是找,你非要在他那棵树上吊死,何必呢!我……" "呸!"谷尾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涧一口唾沫甩在脑门上。"人家做妓女伶官卖身是为生活所迫,你到处插又为什么!促进中原繁荣么?老子要在哪棵树上吊死那是老子的事,就是吊死也不会找你这棵花柳。" 小涧闹了会,该砸的也全都砸了,反正谷尾会从他姘头家弄套新的来,这我不担心,只是,小涧刚才说的对,他在这里每天不是跟那帮孩子们胡闹打架,就是干出些半夜爬床的事,像他这年纪,最容易走岔。以前的经历对他来说是场无法忘记的噩梦,如果他一生都要背着这样的回忆,对他而言实在太残忍了。他必须重新开始,而重新开始的第一步是…… "谷哥,你就答应了吧,算我求你不行吗?" 一吃完晚饭我就粘上谷尾了,跟在他屁股后面求他收小涧做徒弟,教他读书认字学习兵法。可谷尾刚被小涧呛得浑身发抖,想要他答应,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哎呀,不要跟在我后面吵,烦死了,我要去找三小姐放风筝了,还有!"谷尾突然转过身相当严肃的看着我,"不要叫我谷哥,难听死了。" "这个,这个,不叫你谷哥。难道要叫尾哥啊?"我很虚心的朝他眨眼睛,摆出一副求人的姿态。 "恩,就叫尾哥吧!"谷尾得意于自己的想法,满意的点点头。 嘴角抽动了两下"你!你确定,我觉得还是叫谷哥好一点,听起来很强大。" "说你读书不多吧,尾哥听起来是不是更好?伟大,伟大的哥哥,多好啊!" "那,那好吧,改天我在送你件蓝袍子,你就是那如假包换的伟哥了。" "哦,还有拜师礼的!好,我答应你就是,所以你不要在缠我,我还有要紧事,三小姐还等着我呢!"说完,一阵风似的没影了。 无奈的摇摇头,他妈的,你爹妈辛辛苦苦地生了你,你给自己起名叫伟哥,你不怕出门被雷劈死! 但转念一想,他也不知道伟哥是什么东西,无奈的笑笑,什么时候我已经这么适应这个世界了,要不是这会儿被他提起伟哥,我根本想不起自己上次回忆老家是什么时候。不过他总算是答应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从山下一路爬上来,太阳晒得我头胀眼昏,还是龙鸦贴心,每次我来找他,他都会很醒目地事先准备好一大盅碧绿色的水,一进门就端我喝。 "啊~!"由胸腔内呼出一口凉起,满足的赞叹道:"真凉快啊,这茶汤虽然苦,但喝多了也不觉得了!凉飕飕的蛮解渴,喝多了也不腻!真不错!" "是吗!"龙鸦说着从我手上收回盅盏,又给我倒了一盅慢慢开口道:"半月后会有一场恶战。你准备好没有?" 对于龙鸦突然而然所冒出的,相当充满悬念的话我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说有战事,那肯定就会有战事,他说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那肯定就不会从东边出来。 "我不知道在你眼里什么是准备好,什么是没准备好!"说完,一仰头,将他递来的冰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直达全身,只觉四肢八脉都被凉风吹过似的,说不出来的清爽。 龙鸦很不满意我的回答,我知道,这几天我的迟笨已经到了他忍无可忍的地步,他让我坐在树下练内息,我却息到一半睡得口水流了他满身;让我习练他那些诡异黑暗的剑法,结果我差点没把自己给阉了,不过好在多少还是有些进步的,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又想我起咒了是不是?" "你起你起,横竖就是在地上打几个滚嘛!滚滚更健康,你起吧,我等着呐!"两手环抱站在他面前,无所谓地看着他,我绝对相信他会念,但我这人最讨厌被别人威胁。 龙鸦叹了口气,破天荒的竟没要念咒的意思,而是沉着嗓音,如幽谷传音一般的阴森语调对我说道:"我是问,你的骑兵训练得怎样?我可不希望你带着一群箭靶子去送死!" 见他有意法放过我,赶紧顺梯子下:"训练得还好。就是有些人平常懒散了,又是新招进来的,可能不大习惯鱼头非人性的高强度训练。" 龙鸦嘴角闪现一丝讽刺的笑容:"这些人留着何用,日后只会拖累你,不如现在就让他们消失。" "别这么说,凡是从陌生到熟悉总是有段过程的,我不也一样吗?从刚开始被你揍得跟什么一样,到现在已经会自己耍几招,不也是您老人家耐心耐烦,被我的口水淋湿了多少衣服才能有今天的吗?你能容忍我,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努力为士兵说好话,因为我知道,龙鸦要是想杀死一个人,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动手,那些专食人肉的黑鸦只要一阵风的工夫就能把我的部队啄成白骨。虽然龙鸦现在对我比以前要好太多太多,但我对他打从心眼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的……什么呢"应该是比害怕还要浅一点的东西,觉得他深不可测,永远也无法琢磨。可我在他面前却犹如裸体,我的一切他都知道,一言一行,中午吃的什么饭,晚上拉的什么屎!他的黑鸦就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将我的一切回报给它的主人。前面有坑它会叫着提醒我,但它给我的感觉,于是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来的更贴切。 "你怎么能和他们比,不一样的!"龙鸦皱着眉头回应着我的话,我看的出来,他十分不满我拿自己和士兵们做比较。 "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第 46 章 在龙鸦的细心教导下,一本书,我能看懂个大概,一篇书函,我基本上能不错字,这个进步是不小的,龙鸦也很赞赏,所以,这些日子我常拉着他的手摸他指甲,几乎成了我的习惯,一见到他就不自觉的拉他手,也不知是为了拉他手而努力认字习武,还是他为了让我拉他手,而夸我天资卓越。 除了吃早饭的时间,我几乎都和龙鸦呆在一块,还好小涧听话,认了谷尾这个师傅,每日跟着他学东学西,虽然谷尾忙着追三小姐,但对于小涧的学业也决不马虎。谷尾这人办事有分寸,他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决不会敷衍了事。也正因为如此,小涧近段时间被学业所累,根本没时间在来闹我。我也乐得偷闲,虽然每天吃早饭时他还是会例行一叫,嚷着要走,要去找他爹,我听多也就能当听不见了。 说起谷尾目前的目标,任人丸家的三小姐,那可真是有得一说了,大富商家长大的小姐毕竟和那些幼稚单纯的女孩,或是那些成熟放荡的女人不同,她矜持清高得就像块顽石,不为谷尾的甜言蜜语所动,就算谷尾将那扇子摇得再卖力,她也从不看他一眼,除非他朝她摇的不是扇子,而是一支镶珍珠吊玛瑙的金簪。可谷尾一个靠军饷过活的人,就算是军师级别,一个月也没多少剩余。而且以前他出手,那都是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倒贴,哪像现在这样,薪奉都预支到五十岁以后。 谷尾送不出像样的礼物,三小姐自然对他没好颜色,谷尾前期投入那么大,怎能见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于是动用全身解数,天天跟在三小姐后头,驱寒问暖,管动管西,就像狗皮粘上了膏药,撕都撕不开。 三小姐愤怒了,派丫头堵门口骂,没办法,想来也是谷尾做的太过分了,于是决定为自己和龙鸦积点阴德,帮三小姐一把。 "喂!伟哥,你老人家是不是打算,得不到她的人就要强奸她的精神啊,我跟你说,你不能这个样子,你越是这样热烈女人就会越反感的!" "哦,何故如此?"因为三小姐就在对面的画坊休息,所以他现在即使对着我们这些男人也表现的十分斯文有礼。 "你想想,一个女人被人强奸的时候,是不可能有快感的,那既然没有快感,那她肯定就会反抗,她一反抗也就表示她很反感。同道可证,你现在不顾她的感受扑上来就要强奸她的精神,你说她是不是会在精神上反抗你?所以说,你越是强奸她的精神,她就越是厌恶你。" "哦!"谷尾点点头,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哗的一声收起扇子,凑到我跟前问道,"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是好?" "冷她一段时间,对她若即若离。正所谓距离产生美感,你看,我们站的这么近,我除了能看到你那超长的鼻毛外,完全看不到你英俊潇洒大面积头部轮廓。所以,你要站在离她远远的位置,让她看到你的整个优点!" 我的一番话管用了三天都不到,谷尾那色狼尾就翘起来了,三天了,已经三天了,谷尾没去找三小姐,三小姐以为终于摆脱了这个穷鬼,大肆庆祝了一番后,也在短时间没就把谷尾给忘在了脑后。 第四天,谷尾终于按耐不住,非要去任人丸的府上找他三闺女不可。埋头在那儿拼命找行头。结果柜子里的存货不够,竟然拉着我和熬七去外面成衣铺去找。 "老板,有那种让人乍看之下英俊潇洒,仔细一看又散发着风靡万千少女风流气息的那种衣服吗?" 老板一脸抽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回答:"要有的话,我早穿了。" 挑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倒是夏天即将过去,我的衣服也不多了,不如趁现在也弄几件回去算了。 "伟哥,你看这件我穿怎样?这料子结实,骑在马上也不容易破。" 我很有兴致的提出一件藕色长衫,等着谷尾提意见。 哪知谷尾只用眼白看了看我,嘲弄道"你脑中毒啊,那是睡衣,你要骑着马睡,还是要马骑着你睡?" 妈的,当老子没问,这里的衣服样子都差不多,我自己又没买过衣服,我怎么分的清楚,找了会儿又翻出件长点的袍子,这肯定是外面穿的没错了。 "这件呢?颜色还行,蛮清新的。"我又问道。 "那颜色的帽子你带了也蛮清新的,你他妈的给我放回去,老子见不得绿色。" 接着又挑了几件,每次我参考他意见他似乎总有话说。 最后,老板递了件紫红色、大气蟒纹的宽袖长袍。诶,这件不错,我一眼就看上了,跟刚才漫无目的的饿乱翻不同,是第一眼就有了好感,上身一试,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精神,帅气,潇洒…… "谷尾,这件不错你没话说了吧!"看着镜中的自己,神采飞扬,得意之至。 "很好看!"谷尾眼睛一闪,点头颇为认同,还走到我跟前不停摸那件衣服。 "小涧!你觉得呢?"小涧很好学,每天都闷在家里读书习武,所以今天我特意把他带了出来,也想着给他置几件新衣。 小涧靠在门口小声应了句,见我回头看他,立即将头一偏,看到街上去。他还在跟我闹别扭,唉!看他这样,我心里也不好过。 "这位公子,这件是门口那位小哥给您选的,小哥可真有眼力,您瞧,本店最好的料子,最好的师傅,最好的手艺。您看看,穿在您身上多合适,这颜色,您着身段也是一流的,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公子。这样好的衣服也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穿的出来,别人呐!不是我说,买的起都不见得穿的好看……"老板笑嘻嘻的,想必是想让我买下来才这么说的吧! 不过,竟然是小涧给我选的,那我就要了。 "老板,这衣服我要了,算帐吧!" "不用不用,那位小哥已经把钱先给了。" 什么?已经给了?奇怪小涧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想去门口问他,谷尾去扯着我袖子就要我脱下来,说是明天约会全靠他了。 叹了口气,脱给了他了,怨了他几句又将话题扯到了明天的约会上,丝毫没有注意靠在门口的小涧正用愤恨的眼睛看着那倒霉师傅。 第二天,谷尾的约会很不顺利,因为他穿了他最讨厌的绿色衣服。我估料的没错,小涧果然和他师傅八字不和,不知什么时候抓了群白蚁放到谷尾的衣柜,不过他还很'好心'从柜里拿出件绿色外袍子给他预备。伟哥打扮好了,给我来看,我一看就不行了,扶着墙尽量将不去看他所站的方向,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再看没心跳。那脸色,跟身上的绿衫浑然一体。 这下完了,我知道谷尾将这次的约会看的很重要,可小涧不仅把谷尾抹脸的香粉换成了绿粉,顺便摔了将军府所有的镜子,竟然还悄悄跟了他去。 男女一见面,小涧就站出来,说自己暗恋伟哥很久了,并且是当着众人(众人里包含三小姐)说的,还说自从那晚后他就喜欢上他了,结果,我的天啊!那场面叫做一个壮观。三小姐那耳光扇得叫个利索,呼呼都带风声的,我躲在柳树后面看得都一阵心寒,幸好那不是我老婆,瞅了瞅肩上的黑鸦,无比欣慰的叹息道,还是你比较好啊,就知道没喜欢错人了。 谷尾挨了巴掌,当时就疯了,让小涧把话说清楚,什么那晚,哪个那晚! 结果小涧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你说哪个那晚!" 就这么一句,我数清了三小姐额上的青筋。最后,直到谷尾把那件紫袍还给我,小涧才停止对他的恶作剧。 第 47 章 这几天气候反常,夜里都热得睡不着觉,休息不好人就显得特别乏,四肢无力,头脑发昏。拖着两脚上山找龙鸦时,突然想到山的背面有片碧绿清幽的湖水,想到这,立即改变方向,朝山背去。 脱了衣服才下湖,就被龙鸦看个正着。盯着我只剩条裤衩的裸体目不转睛的问,"不怕被人看么?" 我说不怕,有些难为情的把身子沉到水中,跟他说,我这是为了洪口关一年一度的裸体游湖节做准备。 他笑笑,明显不信。 河水凉爽宜人,让我顿时来了精神。一时玩心兴起,便同龙鸦打个了赌,说明天就是裸体游湖节,不信可以在山腰上看,输了的人要在山顶上大喊三声——'我是傻子!'。 龙鸦玩味的看着我,让我有点心里发毛,我到底还是惧怕他的。 "好,我跟你赌,不过,你不许使用将军的权利让你的属下遵从你的命令。" "好!",从水中一跃而起,溅起水花无数,跟他击掌道:"一言为定!" 赌局已经摆好,回到军营后,那些将士们见我头发湿漉漉的,便问我做什么去了,我告诉他们,天太热,我跟小涧一起去附近的河里凉快去了,可我起来的时候,那小子还不肯起来,说还要光着身子再泡会儿!再凉快会儿! 他们一个个流着口水听我说完,我刚一离开,就听见轰隆隆,一群人争先恐后,惟恐小涧从湖里面起来,赶紧朝湖边的方向奔去。 等那群色胚下去后,我躲在一旁,让黑鸦不着痕迹的将他们的衣服全叼走,那些人光屁股在河里荡了一圈也没见到我家小涧的影子,一个个骂骂咧咧的就要上岸,可岸上没衣服啊!就叫比他们低一极的脱衣服,而且还不好意思说是来看小涧便宜的,只是让在岸边守侯的,比他们低一级的士兵们下来凉快凉快,那些士兵伸长了脖子都往水里看,那知道放在他们身后的衣服已被乌鸦叼走,一个个傻里傻气地扒了衣服就下河;他们的上司拿了他们的衣服,然后那群士兵又没衣服,等到第N拨来看热闹的人来后,士兵们又故技重演…… 然后,前仆后继的裸体游湖事件就发生了。 龙鸦在山腰上的树阴下看得只摇头,我用肩膀碰下他,不怀好意的眯眼笑着。他二话没说,登上山顶,难得看到他泛窘,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啊。 他老人家阴着一张修罗俊颜,憋了半天回头对我说道:"我一定是疯了!" "偶尔疯一次调剂一下也没什么不好!"说完,又用眼神催促他快点喊。 然后,他竟的真喊了! …… 笑了很久很久,从内哆嗦到外,没想到龙鸦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诶,喊出来有什么感觉啊!"我的笑容一直没能刹住,笑得气喘吁吁地盯着他瞧。他也一样,盯着我看,直看到我眼底深处。 看着看着,笑声消失了,着了魔一样,两双嘴唇怎么就碰到一起了。只是轻轻的挨着,摩挲着感觉着对方的温度。魂魄已经没有了,它随着我的嘴唇全涌到了他身体里。那一刻,一切都无所谓了…… 回到将军府,傻傻跌落到椅子上发呆,我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了,只记得龙鸦的嘴唇很凉,很湿,就像,在亲吻一条毒蛇!他吻了我?还是我吻了他?这已经不重要的,或许是同时的!相互吸引,互为彼此。 看看窗外的乌鸦,它正歇在树上休息,伸手将它唤进来,抱在怀里梳理黑色绸缎似的羽毛,就像是在抚摩龙鸦的长发。 正傻笑着发呆,谷尾踹门进来找我,打断了我少儿不宜的冥想。沉脸看向他,生气道:"出去,我现在很忙!" "忙忙忙,忙你个头!"谷尾没察觉我有多生气,仍在那继续念叨:"说出来你都不信,三小姐竟然下了帖子主动约我今晚清幽小竺一聚,哈哈哈,成了,成了,今晚就是我圆满之时!哈哈哈哈!" 轻轻安抚好怀里的乌鸦,它本来被我摸得很爽,突然被谷尾打断,两只爪子立刻锋利起来,眼冒凶光,要不是被我捂住头,早被谷尾发现了。 谷尾在那儿乐得不成人形,摇一下扇子又照一下镜子,见我不搭理他,还以为我嫉妒,一脸猥琐地凑过来说道:"现在兵荒马乱,女人难找,不过你也别急,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其实我也私下里给你物色了几个,虽然是没法跟小涧比,但姿色还是有的,您这几天都在忧心前方战事,我也是好心,想给你找点乐子,再说,憋长了对身体也没好处不是?" 挑了挑眉毛,缓声对他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随便和人上床,这跟欲望没关系,而是一种信念!" "信念?什么信念?"谷尾疑惑地看着我。 知道要跟他解释这个很麻烦,但我一定要让他明白,否则以后还会有这种事发生 "好,你听着,其实每一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是孤单的,被分割开的个体,我们互相审视,观察。寻找这或许能有那么一点点联系和感应的另一个人,有些或许找错了地方,还有些,甚至因为某些原因放弃希望。因为他们心里想'算了吧,随便吧,或许这世上根本没有适合我的那个人'可我们所有人仍然在不断的不断的寻找着,为什么?因为偶尔…偶尔两个人相遇时就会有火花,我觉得她很美,他觉得我很帅,或许这就是一对之死不渝爱情的开始,但是做爱…做爱,是两人合一的时刻,那是神圣的,那是这世上最可贵的奇迹。而那些没有爱而上床打滚的行为,是毫无意义的,是在浪费时间,糟蹋生命。" 谷尾呆住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嘴里一直重复着我最后几个字。 "好吧,就算你不能完全赞同我的观点,那在你心里,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觉得真爱和发泄比起来,前者更让人憧憬呢!" 第 48 章 近日,自南面吹来的风都带着股血腥味,派出去打探的士兵们也是一去就没了消息,以往奔走南北的药材商们就像甲板上的老鼠,船要沉了,他们最先知道。有几个在京城里家大业大的,明知外面不太平还非要出关。结果,一去就没了音信,连尸首都找不到。 在往日里,洪口关就像一块鸡肋,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可现在吃香了,那些商人为了能留在这里躲避战争,一个个老实的不得了,军营里缺什么就送什么,生怕军爷一个不高兴将他们哄了出去,连以往的那些欠帐也只字不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太平就了,连自己都觉得不能老这么呆着了,师兄在琴断口的什么破烂盟也不知道弄得怎样?冒着烈日上山找龙鸦,他什么都知道,心里想着。 "慢点!慢点!"龙鸦叹气道。不停在我背上从上到下的轻拍。 扶着他伸出的胳膊,咳得上起不接下气。都怪这天实在太热,来到他这,照例第一件事就是喝冰凉冰凉的绿茶汤解暑,哪知冰水灌得太猛,呛得喉咙一紧,竟咳嗽不止,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没…没事的!"捂着胸口,总算是好些了。 跌坐在玉兰树下,又干咳了几声,才终于平复下来。望着仍为我担忧的龙鸦笑道:"这毛病我自小就有,喝水喝急了就呛,没药医的呵呵!" 龙鸦见我没事,坐到我旁边又给我倒了盏茶汤。"你带只木鞋来做什么?" "诶!你怎么知道我包袱里是只木鞋?"惊诧万分的看着他,嘴巴张得大大的,"难道?又是跟着我的黑鸦告诉你的?" 龙鸦淡淡道,"你的所有,经历了什么,见过哪些人,说过哪些话,我都知道。"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前我从不这样的,可现在觉得必须如此才安心。" 我哦了声,其实这也没什么,我早知道那些黑鸦极通人性,只是没想龙鸦这么厉害。 从包袱里取出那只木鞋,对他说道:"有些事情虽然你从来不提,但我一直放在心上。你的脚,我观察了很久,也问过很多大夫,他们都说天生的长短脚是没得治的,不管我怎么求他们就是不改口,其实我也知道这没药医,也一直觉得会有奇迹出现。但我已经没有时间等待奇迹了,过几天我就要出发去琴断口找我师兄。不管我愿不愿意,有没有野心,我都必须去,师兄对我那是真好,也是我认识的人中,为数不多能让我去尊敬并喜爱的。" 顿了顿,瞧了下龙鸦脸色,很难看。只见他伸出灰白的手指,几乎是无意识的一遍又一遍地摸着树干,锋利的指甲刮落一地树皮。看他这样我也好受不到哪去。 "你将这只鞋穿在左脚,它的底非常厚,垫在地上走路,跟常人无异,你以后也不用在刻意避免和我同行了。其实,这鞋子医的不是你的脚,而是你的心。我易少生从来就不在乎这个,只是你自己过不去那心槛罢了。" 说完,半跪在地,托起他左脚,小心翼翼将木鞋套了上去,大小刚刚好,拉了他半天,他才勉强站起来围着玉兰树走了几圈,然后,连他自己都惊喜了,穿上木鞋走起路来,一点都看不出他的缺陷。 "琴断口的盟会不过是场陷阱。"龙鸦走得好好的,突然冒出句话,吸引了我十万伏的注意力。 "中原夏出国的太子已经登位,他这步走的不易,若不是北王暗中支持,他的父兄也不会几年内全都暴病而亡,朝廷内反对他的人也不会在老皇帝突然驾崩后,不但对老皇帝的死因没有任何质疑,反倒都归顺到了主和派。" "那这些跟琴断口的结盟有什么关系?"我紧接问道,扶着他的手不觉放了下来,刚要落下,却被他拾起,重新握在手里。 龙鸦看着我反问道:"少生,你觉得北王会白白地支持他吗?" "麻烦您老人家一次性说完行不?这样太吊人胃口了!" 晃了晃龙鸦的手,哀求着。 龙鸦偏头沉思了会儿,然后下定决心似的将所有一切都告诉了我: "利用这次的结盟将散落各处的诸王们聚集在一起,大家为了争夺盟军主帅的位子必定竭尽所能展现自己的实力,中原这次面临的是北方有始以来对他们的最大威胁,但这些中原人除了感受到战争的恐惧外,他们就像地洞里的老鼠,如果能看到躲过老鹰的机会,势必还会想从其他的老鼠洞里偷出点黄豆来。 这些废人除了想要靠盟军的力量保住自己的国家外,还一个一个都妄想着能成为盟军的领袖,做着一统中原的美梦。夏出国的新王也是众多老鼠中的一只,充其量也不过是众多老鼠中自以为聪明的一只。这次由夏出国发出联合盟军的邀请,正是夏出国的新王献给北王的礼物,将老鼠们集合到一起,好省得北王一个个解决的麻烦。" 听龙鸦这么一说,冷汗都下来了,原来师兄心底的那丝希望,竟是个弥天陷阱。不禁为师兄担心起来,明知故问,"那我师兄这次岂不是凶多吉少?" 龙鸦的手指在我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抚摩着,语重心长的开口道:"上次你们在山林中遇袭,就是其他老鼠害怕你师兄和你战神的名气会对自己夺取盟军主帅而造成威胁,所以才令人埋伏在半道,伺机取他首级,一方面可去除竞争对手,一方面,还可以拿着你们的首级像北王邀功。像你师兄那样的人,空有一腔热血,他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和儿子早投靠了北王。现在,是中原的朝廷容不下他,北王也断不会留他继续活在这世上。" 想想,觉得龙鸦说的句句在理,早在田玉时我就知道,朝廷一方面想用师兄,一方面又惟恐他不早死。只是,"你刚才说战神?什么战神?那个,不会是我吧!" 龙鸦听到此,脸上略显得意之色,笑着说道:"正是你,你初露锋芒便解了田玉的围城之困,再后来,在田玉城的废墟上,当着众人面,竟将北军的鬼头将军一剑刺下马,让十年未败的大将军死在乱蹄之中,这与北军交手多年,却从未打过一场胜仗的中原人眼里,你不是战神是什么?" 龙鸦越说越得意,仿佛别人口中的战神是他似的。 "别给我带高帽子,我心里明白,田玉那场是因为我攻了鬼头将军个措手不及,在加上我是生面孔,他或许是轻敌了。所以……" "杀场上,没有什么或许,不是生,便是死。如果败了,即便是活着也是耻辱。" 觉得龙鸦的话有点恐怖,在他眼力,人命都是乌鸦粪。 "也许你觉得我傻,自己明明是颗臭鸡蛋却还硬要找石头单挑,但是,中原的皇帝不喜欢我师兄,北王的军队也不让师兄活,他的儿子和父亲全都投靠了北军,想必他在中原早已成了众人唾骂的对象,可难道这就是我眼睁睁地看我师兄在孤立无援中死掉的理由吗?" 龙鸦看着我,对我的话感到很吃惊,转眼又似恍然大悟一般,"虽然不明白你这么做有何意义,但这也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 好了,既然连龙鸦都不反对,那我就可以放心的打点行装了,这次出征打得肯定是场恶仗,但我目的不在打仗,只要能将师兄劝回洪口关就即可收兵回来。 第 49 章 中原与北国沿水脉分开,但农耕和游牧却是早已融合不分,百年来的战争,虽然带来了大多数的仇怨,但也无形中加强了两方地域间的交流和了解,南方喜欢北方的铁器和和珍贵矿石,北方喜欢南方肥沃的土壤和宜人的气候。喜欢到浓烈的时候,就会变成窥视和永不知满足的占有,谁强大,谁就可以得到想要的。 龙鸦说,立秋之后,他会亲自到中原走一趟,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再等等,等到了立秋,同他一道去琴断口。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有些事,有些人,恐怕是等不得了。 带着他交给我的黑鸦,十天后领兵出关,沿着地图上最近的路线,朝着贯穿中原的第一大河琴断出发。没料到,临行的头天晚上,龙鸦竟破天荒的跑到将军府来找我,还好夜深人静,他又形同鬼魅,就算有人起夜看到估计也被吓死了。 睡至半夜,迷迷糊糊的翻身昏睡,乍觉床前有黑影,顿时吓得浑身一紧,汗毛都竖起了来。掀开床幔,正要大吼壮胆,见来人竟是白天刚在山路上跟我演完十八相送的龙鸦! "你!你!你有什么事在山上念紧箍咒就行了。何必麻烦亲自下来一趟?"说着,慌慌张张拉衣服要起身,刚坐起来就被他按住。 "有件要紧事!"龙鸦说着,伸手拉起我滑到腰上的衣杉。 他这个细小的举动,害我头都要炸了,从脖子一直烧到头顶。竟然这么温柔的,衣服掉了还帮我拉,真像我老妈,不!是妻子是妻子。只不过,你拉就拉了,那只凉手干嘛还一直摸着我肩膀溜圈子不撒手啊! 只见他从袖子里拉出一条银灿灿的链,链子上坠着一个通体墨黑,水滴形状的润泽宝石。修长锋利的手指将红石细长的一端用巧力拧开,这才发现,坠子里竟然被掏空做了容器。 "到了关外,记得每天都要喝。"龙鸦凑到离我睫毛只有0.01公分的距离缓缓说道。又极为小心地用手指敲敲黑色容器的底部,从里面滚出三粒比绿豆还小的黑色颗粒。 "记得,每天拿它泡水,泡完后再收到这里面,这药丸泡酒或是泡茶泡水都行,喝多喝少也没关系,只是每天一定要喝!" 我点点头,垂下脑袋,顺从地让龙鸦将链子戴在脖子上,他小心翼翼地,温柔得让我眼睛只想闭起来好好享受。 只是,他在我床边坐了好久,也没说为什么一定要喝,我也没问,照做就是。 好了,东西也戴了,肩膀头子也给他摸了,虽然他摸在我肩膀上的手冰冰凉,却摸的我头晕脑热,呼吸急促…… "龙……鸦……鸦……"结了半天,憋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都要疯掉,有什么了不起的,索性豁出去了。老子都活这么大,就冲动这么一回不过分吧!心一横,猛锤床板怒吼道:"丫的,这么晚了,了不起我把自己绑起来,你留下来过一夜会死啊?" 没想到,说句话竟比急爬山还喘得厉害。只是,我刚才说什么了? 龙鸦看了看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想要回头,可脑袋刚往我这边偏了下又定住了,整个人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他受刺激了,我比他也好不到哪去,一要他留下他就从床上起来,什么意思,不想就不想,何必跟逃瘟疫似的,我又那么龌龊吗?都说要把自己绑起来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这人脾气怪,不喜欢别人碰,你回去路上小心点,不送了!"说完,从金钩上取下床幔,翻身再不理会。 龙鸦在房间里逗留了一会后,见喊我也不做声,欲言又止,好象要对我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到后来,他自己也烦躁起来,动静很大地刮了阵强风就消失了。 背着身子,听到他离开的声音,心里酸得都拧成了老太婆的菊花脸。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在薄毯里伸手把内裤褪了下来,在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脱光,一丝不挂地躺在毯子下面,那感觉竟然很奇妙。 然后,想象着龙鸦就在我身边躺着,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身体,边想着,边用手抚摩着自己的命根子,先用手指触摸龟头,接着,左手从胸部开始抚摸到腹部,再顺着小腹摸到大腿内侧,而右手早已紧握住自己的命根子上下抽动,并且用食指不断的刺激龟头和上边的突起。 开始的时候,动作很轻,因为缺乏经验不一会儿,手上的力道就无法控制了,只能跟着主自己的原始需求握得越来越紧,套弄的速度和频率也越来越快。 随着对身体敏感处的刺激,从龟头上的尿道口流出了一大滩半透明的黏水,黏水顺着龟头和阴茎干往下流,流满了整个命根子和右手,甚至连阴囊上也都是。粘液的润滑让我手上的动作更加顺畅,呼吸也急促得快跟不上心跳,而我的命根子已近完全紧绷的状态,想着龙鸦刚才给我拉衣服那时的侧脸,觉得身体越发热得受不了了。将盖在身上的毯子一脚踢开,左手也过来帮忙,两手并用的上下套弄。 我的脑子里尽浮现着和龙鸦平日里不经意间发生的亲密行为,他为我撩头发到耳后,我从他的指甲一直摸到手腕,想象着,他脱掉衣服的样子,他修长的脖子,明显的锁骨,似乎一口下去就能留下两排血印……还有……还有我们嘴唇相碰的那一刹那…… 我想象着,喘着粗气,闭着眼睛,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随着对命根子越来越激烈地套弄,这时,我的小腹连同胯下一阵抽搐,膀胱出口处觉得痒痒地,像是憋着要小便却又不是,我体验到了往前所未有的快感,好像有一股强烈的电流,沿着全身经脉到处奔走却又找不到出口,压抑到极点后,一股强烈的爆发感、隐忍着、冲刺着,从身体最核心的地方,拼命往出口汹涌而来,就是这种感觉,就像我的整个灵魂即将得到释放。 这种感觉太好了,舒服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种感觉能够无限延长下去。可是那股汹涌而来的感觉不会停歇,这时它终于找到了出口,电到了我的中枢神经,我痉挛了,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那液体被一下子强烈释放开来,瞬间冲过尿道,射了出来…… "啊……啊……恩……!……" 头埋在枕头上大力喘气,我的命根子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奋力挣脱的小弟弟随着一道一道喷涌而出的精液,上下摇动,好象一头凶狠的眼镜王蛇在大量喷射毒液。 "龙鸦!" 在那股电流的刺激消逝前,我无意识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许久之后,当我从梦幻回到现实中时,悲哀的无法自己,也只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发挥想象了。 龙鸦,你为何要拒绝我?就那么讨厌我,惟恐避之不及吗!可我们亲吻时你明明是那么的享受…… 龙鸦,你还要让我痛苦多久?为何我总觉得有道无形的东西挡在我向你奔去的路上…… 第 50 章 行军数日,连夜兼程,自从半道上发现越来越多的乱葬坑后,我人马的行军速度便不敢有半天怠慢。那些发臭发酸的死人堆让人看了骨头都发麻,也不知道以后我会死在哪里? 据探子回报,北王的大军直接拦路劫了中原盟军的军用物资,又在琴断口以北三十里的地方,横面拦腰袭击了得到盟军发出救援信号的援军队伍。中原的后援军刚投降,还没等头落地,北王的大军又向集结在琴断口北面,扎营于平原之地的盟军宣战了。 沿着琴断口的支流一路上行,尸首塞满了大河的两岸,鲜血流满了堤坝下的每个凹处。无论是穿蟒袍的,还是穿草鞋的,同样成了枯骨。悲惨的景象岂是人类言语所能描绘得尽的!哀啊! "年年战乱,最受苦的还是这些百姓,诶,那边那么热闹是做什么的!"骑在白马上,伸手朝前面一处有人烟的地方指给谷尾看。 "这里本是商家汇集的小城镇,前几年我来过这儿,没想到啊,要不是地图所指,还真以为自己走错地儿了!"谷尾说着,打发一个亲随前去打探。 这里的确是个小镇,没有裸露在外的泥地,虽然大部分房屋被烧毁,但从被烧成碳的巨大木橼看,这地方曾立着不少气派的房子。 前面不远有座丈于长的石桥,桥下有很多人跪着,也有很多人在看。刚才我指的就是那里,在这片废墟上,哭嚎着锤胸钝足的看多了,沉默了人反而能吸引我眼球。 不一会儿,士兵策马回奔禀报:"禀将军,是卖人的!" "什么?卖人,人怎么可以用来卖?"我惊讶地望向谷尾,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 谷尾一蹬马环,探高了身子往了往前面后,也摇摇头复合道:"是啊是啊,怎么能卖人呢!再说了,就是卖,也太便宜了吧!" "不是这个问题!!!" 和谷尾大叫吵嚷,一路上又见许多头上插草标的可怜人,同情都同情不过来,也就无言了。 快要靠近琴断口,也就是师兄被围困的地方时,无意间走到一个连地图上都没有明确记载的山脚村落。因为长年战乱,这里的男人全都死光了,只剩下女人,锄地劈柴的也全都是些女人,最神奇的,就连站在房顶上打鸣儿报早的,都是只母鸡~~! 小涧骑马跟在我后面,还有谷尾和鱼头等人随我一道进村歇息,我们怕大部队惊扰着这群孤儿寡母。便让他们在山脚下另找一处隐秘山谷扎营。 我们四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进村就引起了轰动。也不知这里有多久没见过男人了,一个个跟母狼似的,我们还没下马就乌泱泱一片涌了过来,扔下锄头连农活都不顾,将我们围在中间一通乱摸。我们四人中,除了谷尾一开始还能保持笑容外,全都被煞到,最可怜的是鱼头,平日里那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好汉,现在面对这样一群女人,既不能拔刀,又不能动拳。还好我有小涧在身边龇牙咧嘴地护着,不然我也早像他们一样,别说是鞋子,连袜子都被他们扒了去。 "我……我就说……不……不要进来……进……进来……就……回不……去了!"鱼头越急就越说不清楚,一个胳膊比我腰还粗的大男人,现在倒是被几百个娘们折腾得满头大汗,竟然还有工夫埋怨我!就算是我执意要进来借宿的又怎样,几天都没洗澡换衣服了,身上都馊了,找个地方换洗换洗不为过吧!心里这么想着,可一看自己害他们被这么多饥渴的女人围困,硬是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就是就是,像我们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风靡……(以下省略250字)的男人,进了这里,还不是肉包子打狗啊!"谷尾边说,边用脚猛踢快要从马下爬到他身上的大肥婆。 我终于忍不可忍,虽然周围那群女人叽叽喳喳地闹得头疼,但我还是从他的话音中听出了强烈的不满,"喂!我易少生再不济也不会是个肉包子吧!"没好气的回了句。 正说着,一个嘴角流涎的女人一把抓住我大腿猛往下拉,我踢之不及,又不敢用力,结果他以为我跟她玩情趣,又一脸花痴的抱住我腿猛蹭。 "呵呵……男人,真的是男人,好潇洒,好好看的男人列……"那女人口水流得我一裤子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失禁了呢!小涧打马饶到我这边来,忙得满头大汗都是为了帮我驱逐这些可怜又可嫌的女人。 小涧没我这么有风度,一脚踹她面门上,在她大烧饼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和两条新鲜的鼻血。可小涧在怎么厉害也踢不完一村子的女人,很快,她同伴也过来帮忙,非把我拉下马不可! 就在这时,从洪口关跟着我一路到此的黑鸦,突然在不远处的大槐树上震翅怪叫一声,紧接着,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越来越多的乌鸦,密麻麻地一大群将天都遮了一半。那群女人看到这般怪异情景,都吓傻了,也不缠我们了,以为我们是神人下凡,或是魔鬼降临。一个个对我们恭敬的不得了,宛如恭敬神明般将我们迎进村子,拿出了他们最好的酒菜招待我们……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那群女人不停为自己的行为给我们道歉,有几个还是蛮会说话的,端酒到我面前让我无法拒绝。结果,一不留神喝多了。等我们瘫倒在地上才发现,这酒太烈,后劲太猛,我们几个头也昏,眼也花,腿也软,只能眼睁睁地看那些女人在我们身上淫笑乱摸,可是,为什么我这边人最多,这不公平……不公平…… 就在裤腰带快被他们解开时,我突然看到了门外房梁上的乌鸦,呵呵呵呵……嘿嘿嘿嘿,龙鸦!小鸦鸦!你在看我吗?那我……我唱歌给你听好了!呵呵呵呵—— …… 我被她们灌醉迷奸未遂,清醒之后听到第一句话。 "将军好内力!" "什么?"我问道。 "唱歌不用唱,都用吼的,凡是您歌喉所能波及之地,无一鸟兽踪迹,真乃奇人也!"谷尾强忍住笑,却在说完后蹲到一旁哆嗦去了。 从谷尾身上打听不到什么。不过,我喝醉酒是什么样子自己怎么知道?听他口气,我肯定是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嬉皮笑脸挨到小涧身边,他见我主动接近他,神色有点不太自然,但还是满脸笑意主动跟我说话:"少生!你以前卖过西瓜吗?" 我木然不知所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小涧一脸你不知道啊!的惊讶表情,挨到我身上,跟我绘声绘色描述着…… "你醉了之后那叫一个潇洒,突然从地上窜起来,一脚踩板凳,一脚踩桌子,手里握了根黄瓜一个劲儿地敲桶高歌:'哎~~~~~~~~大阪城的西瓜是大又甜呀~~~~哦耶!!!' 下巴都吓掉了,完了完了完了!没脸再混下去了,我要去死…… 第 51 章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了琴断口北边辽阔的平原,各国军队集结的空旷原野上,高高飘荡着各色的旗帜,象征着不同的势力,真是!什么时候了还各自为营,鄙夷的看了眼那些各国位高权重者,他们也看到了我,纷纷低头私语。 "你看他的旗帜!" "是洪口关的那小子,听说很厉害,连胜北军两场!" "他怎么来了,真是!这里已经够乱了,他还要来争什么盟军主帅么?" "管他的,让他先击溃了北军再说!" "是啊是啊!当务之急是要先回国啊!" "……" 我耳朵尖,他们的议论听到了个八九,顿时觉得北王为什么还不将他们拿下,省得在这恶心人。都是群贪婪奸诈之徒,不去为自己士兵的牺牲而反省,反而在这担心是否有人会夺劝!畜生方知护子,他们呢!连自己士兵的尸体都不敢去收殓,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在大战来临前,终于找到了师兄残余部队所在。陆家老太爷在军营里唯一的一张还算完好的帐篷里,我老远就看到他顶着满头的白发在残破不堪的帐篷里晃过来走过去,一副沉重疲惫地样子。 没进帐篷,因为听到师兄唤小涧的名字。 师兄见到小涧相当兴奋,突然苍老了许多的脸孔,一下变得有生机起来。小涧在洪口关时,每天跟我闹要出来找他爹,可真见到了,又横眉瞪眼的不理他。师兄见到儿子的满腔热情遭遇到了寒冰冷冽,苦闷伤怀之意全写在了脸上。 想劝,可又觉得站在小涧的立场,师兄的确是欠他太多太多。 师兄领着我巡视蜿蜒绵长的堤坝防线,淡淡对我说道:"少生,你什么时候的生辰?" 我咕哝道:"应该是秋老虎来的第一天吧!我也记不清楚自己的生辰八字,就记得小时候我娘每到这时候就会给我准备好大一碗冰镇酸梅汤。对了,应该是秋老虎那天,因为我爹就是那时候死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吃过生辰饭。我娘说我的生日就是我爹的祭日。" 师兄看看我,声音放得温和了许多:"既然这样,秋老虎来的那天,我让他们专门为你找块冰来,熬好酸梅汤祭奠你爹,也给你庆生。" 我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暗暗念叨,小涧啊,你就早些认了你爹吧! 感动过后,又同师兄讨论了下目前的局势,觉得我们凶多吉少。我来这儿目的是将师兄全家接到洪口关避难,可师兄早有打算,如果这次能全身而退,便要到他已故大夫人的娘家,中原最南面的戚家堡投靠。 他的大岳父膝下无子,早就认他做了儿子。师兄说,戚家在南边势力庞大,富裕一方,可因为被群山包围,所以很少跟外界有来往。我听后觉得那的确是个好去处,师兄以后若想东山再起,能得到戚家堡的支持是最好不过的。 回到军帐后,陆大老爷见到我后十分吃惊,盯着我的脸猛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拉住我神色肃穆的询问道;"你跟老夫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想了半天摇摇头,这几日行军赶路,虽说我是个将军,可伙食从来不搞特殊化,我的士兵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这也正是洪口关的那些兄弟死心塌地跟着我的原因。 "真的没有么?你再想想!"陆老太爷不信我说的话,扣在我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你跟老夫说实话,一定要说实话。我跟你师傅从小到大的交情,如果你连我都不能信任,那这世上就没有你能相信的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诚恳至极,言语中还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想了半天,突然想起除了每天按龙鸦交代每天喝那黑药丸泡的水之外,便在无其他外物入口。可龙鸦——他不会害我的! 陆老太爷见我神色犹豫,又劝了半天。我斟酌再三,一咬牙,任他说话如何有说服力,最终没将龙鸦供出来。 "好吧,既然你不说,那我就把话各你挑明了吧!你是我师兄唯一的徒弟,我不能眼看着你被人骗去性命都不管。"陆老太爷见我冥顽不灵,长叹一声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 "其实,我早看穿中原形式,可我那儿子却执迷不悟。所以,我宝压两头,一方面不反对我儿子对中原朝廷的忠心,另一方面,也早已和北王取得联系。 如今的局势你也都亲眼看到了,北王大军攻陷中原只不过是今天中秋或是年底的事。这几年我也帮北王做了不少事,我陆家满门的性命也才得以保存至今。就在北王决定向中原大举进攻,也就是你初入我府的那天,北王派出了他的使者来同我见面。不满你说,那日你在后院打败我孙儿的那天,我和北王派来的使者就在离你们不远处的竹帘后看着。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看出你有做大事的魄力和勇气,可惜师兄的本事你一样都没学到,我本想将你留在身边好好调教,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可北王派来的使者却要我趁方含少来田玉嘉奖我儿的时候杀了他。事后,太子必将大怒! 我儿子虽然愚忠至极,但他毕竟是我亲子啊!那方含少固然该千刀万剐,也绝不能死在我儿的地盘。当时他将我逼到绝境。无奈之下,我起了杀心,我知那使者修炼的功夫很邪门,于是便派人埋伏在后山,趁他调吸时将他斩杀,哪知却没成功。 事后我知道北王不会放过我,可中原朝廷又靠不住,便想让我儿退至南面山脉之外,去投靠戚家堡自立为王,可计划还来不及实现就遭遇到北军如同闪电一般的攻击。第一次围城侥幸被你化解,可第二次第三次呢!我儿心好,将你送到了洪口关,却将自己置于了险境。" 听陆老爷讲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个大概,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龙鸦就是北王的使者!?万分不情愿的接受这个事实,但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吞了口唾沫安慰自己道,他就算是北王的人又怎样,对我而言,他是龙鸦就足够了。 "你说的这么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小声低咕。 "跟你有莫大的关系,我见你脸色不对,又探了下你的脉象,你定是中了北方信奉五彩神龙的贵族中所秘传的一种古咒,这种咒我很早以前听师兄提过,中此咒者,百毒不侵、蛇虫退避,可连服此药半年,必浑身腐烂而亡。 你就是中了这种毒,而且还是每天服用的症状,不信,你掀开裤腿看看,你的腿毛一定都掉光了!" 不信邪,赶忙脱掉鞋裤,惊讶发觉我两条笔直的长腿上,果然光溜的一跟毛都没有了。天啊,男人没毛那还叫什么男人啊!不过,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这个…… "若是师兄在,用尽他毕生功力对付这古咒还是能有一丝胜望的,可我能力不及师兄,只能用其他的药材慢慢给你条理,你要是想活命,赶紧把那不该吃的东西扔掉,从现在起,每日照我给的方子按时按量服用,切记一日都不可停用。" 陆老太爷说完,忧虑的看着云朵,默默叹息道:"现在,也只能希望老天保佑你了!" 说完,他像是知道那药在我身上似的,非要我交出来他才放心,我装模作样在身上找了半天,在几天没洗澡的皮肤上搓了三颗小黑球给他。陆老爷拿了那东西就走了,留我一个在数下苦思良久。 手捂在脖子上,在树下发了好久呆,太阳快落到山尽头时,突然想起今天还没喝药丸泡的水,歇在肩膀上的黑鸦在我耳边不停催促,我心一横,含了口水,又吞了那三颗药丸。药丸一入口腔和水接触到后,立刻觉得嘴巴里冰冰凉的,将水分成几口吞了进去,又将药丸吐出来,重新放到黑色容器内。 我没有半点的犹豫,但做完这一切后,摸摸肩上的黑鸦,心里什么都不想,就这么过一天算一天吧!就算是堵上性命,就算明知那是毒药,只要是你给的,我照样开开心心的吃下去。 第 52 章 来到琴断口的第二天,从惊慌失措的盟军中得知,北王大军已摆好阵势,准备随时对盟军进行合围绞杀。盟军虽不团结,但好歹也有十几万的人马,和北军的三十万前锋铁骑要真拼斗起来,不见得会输,只是,他们都已无心恋战,他们的胆都已经被北军的弯刀吓得丧魂失魄。 北军围了我们整整一宿,黎明到来时,终于发起了结束性的总攻,他们已经没有耐性在等下去。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不知为何,有些莫明兴奋,龙骨剑柄被我紧在手中,指头在上面有节奏地不耐烦地弹点。高骑在白马上,静静感受着大地颤动的声音,终于来了,终于来了,都他妈的见鬼去吧!等这一切都结束,等黄土埋了我的脸,和龙乌鸦之间也能就此了解吧!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已经不重要了,至少,至少我还可以想象…… 黑鸦不知歇在什么地方,我看不到它,有些急噪,我想告诉它,告诉它的主人,我的母亲很美,在我父亲死后,曾有人劝她再嫁,这对她来说一点都不困难,可我的母亲没有,我问她为什么。她告诉我:一只风筝,一辈子只为一根线而冒险,线断了,风筝也会失去它应有的……一个人,一辈子,真爱只有一次,爱情的花也只会开一次,花谢了,心也就碎了……龙鸦,爱情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讲,我被你煞到,心甘情愿……好了,就这样了,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拉紧缰绳,做好了必死的打算。高举弯刀的步兵,还有更多的骑兵正向我们冲来。我不想告诉那些无法看到前方敌军数量的士兵们实情,这样会让他们提前崩溃。如果你知道将面对的敌人是你再也杀不完的数目,那你握刀的手就很难坚定。 我身在阵营,后退无路,挥舞手中龙骨宝剑,竟是出奇的顺手好使,冲到我跟前的弯刀武士,还没来得及向我恶吼,那只还紧握着弯刀的手就飞到了半空。 现在,唯一没能被北军截断的退路便是琴断口百余丈宽阔的河面。盟军将士的脑袋似乎集体被门板夹了,纷纷准备撤退到水中,在他们的思维中,骑马打仗渐渐成为一种荒唐的事情。所以盟军穿的都是些厚重的,表面看上去华丽,实际上却中看不中用的铁甲,跳入水中时,全都会因这些盔甲太重而溺死。 有些将士很快明白到这一点,在跳入大河时,在狼狈的奔跑中扔下了一身重甲,可这样一来,他们的身体立即被埋伏在四周的弓箭射穿。 阳光灿烂日,微风浮面时,谁说美好的日子只能用于谈情说爱!战场撕杀可从不挑日子,只是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一定很适合出殡。 太阳照亮了整个大地,我清楚的看到琴断口的河水变红了,仗剑立在危岸边缘,染血的黑色的长发被风遮住了眼,心跳和杀人的节奏越来越契合,仿佛应着某种诡妙的旋律!血溅原野的雄壮,我感到胸堂中涌动着不可思议的霸气与野性,野兽般嗜血的双眼看着四周,手中的龙骨剑越是饮血就越是英勇——战甲已被血染成鲜红。 多年后,那人回忆起当年的场面,仍然激动得不可抑制。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注定了,为阳光和鲜血下的人惊艳…… 年轻,强壮,不可驾御的杀气与野性!持剑立于高处,像只高傲而孤独的兽,面对如同洪水猛兽的敌人,却是完全的蔑视与视而不见! 我无法控制自己,狂躁的热血在我体内翻腾,手中龙骨似与我结成一体,我握着他,体内就有用不完的力量,鲜血,从未如此的让我激动过,连心脏都在为之发狂。 又一个倒下了,龙骨剑斩断掉他半个身体,热血喷了我一头一身,腮边有鲜血淌下,滴在龙骨剑上,立刻像海绵吸水般吸了进去,刚才还沾满粘红血液的龙骨,一下又回复到从前的惨白冷冽。还不够吗?我咧嘴问向龙骨,我看不见自己的笑容,只看到周围的士兵脸上的恐惧神情。 "快走,那边有船!带着小涧先走!我垫后——"师兄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冲过来同我并肩而战。 "你先走!"一把推开师兄,他已是疲惫至极,我们又在河床边缘,他一下没站稳,差点被我推到河里。 "我不走,我要清点他们的尸体,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易少生不是好欺负的,我还要……我还要取得一场更大的胜利给他们看看,看他们以后还敢骑在我头上拉屎!小涧。你快看,这都是些拿弯刀的人,他们跟庙里的人一样,你杀呀,你杀呀!怎么不动手……" 下巴被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是小涧,他,竟然打我,他不是因为谷尾拍了我肩膀,都能咬下谷尾一块皮肉的小涧吗?他不是一向最维护我的吗?可是现在,他竟然打我? "过来!"小涧大喊扑到我怀里,将我撞到河水里,在水里呛了几口,又被小涧勒着上半身,硬是拖到隐藏在河床底下的木划上。 谷尾和鱼头也找时机带着陆老太爷跳了下来,只是师兄,他还在上面。怎么能把他丢下。我们在木筏上顺流而下,眼见师兄在岸拼命为我们阻挡想要用弓箭射穿我们的敌军,任凭我们怎么喊他都只有一句话,快走! 渐渐的,他不行了,一个人物,终于倒下了,手中还握着剑。他想要保护的人,已经随着木筏去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都不做声,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我还不能接受师兄已经不在的事实,他刚才拼命回头想再看一眼的人,是小涧,而小涧也一直看着他,他紧抱着我的同时瞪大双眼,一直盯着岸上他的父亲看,眼见他父亲慢慢倒下的全部经过。陆老爷已经快不行了,沉默着,偏着脑袋,不敢看向岸上。 师兄啊师兄,你走好啊,你说过,你出生在杀场,现在又从杀场上离开,你会甘愿吗?你见过和平的世道是什么样子的吗? 第 53 章 琴断口的河面宽得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鱼头在谷尾的指挥下不管用蛮力还是巧力都无法从急流中穿过,只好沿河床顺流而下,飘到一处树木繁盛的地方,木筏终于不堪重负,绑在木头上的麻绳开始松散,鱼头见情况不对,让我们在此上岸。 这里是哪里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大家沉默肃静,围着篝火发呆,这时天还很亮。小涧一直靠在我肩上,手挽着我的手,好象生怕我跑掉一样,过了很久,我们的衣物渐渐被火烤干。他贴在我身上小声耳语:"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说句话给我听听好么?" 摸着小涧湿漉漉的长发,黑得如夜染成一体,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我突然发现,他的神态,那种决不服输,死不回头的神态,竟和我师兄如出一辙。我怕我看了——就要哭出来! "我还活着,我会护着你,就像你爹豁出性命给了我们一条出路!" 师兄,师兄,师兄啊…… 师兄的幺子陆继因为身受重伤,还在京城中休息,他还不知道父亲亡故的消息,而他的大儿子,据说,在盟军被围的前一晚突然消失,谁都说不准是逃跑了还是叛变了。 鱼头找了点山菌给我们填肚子,可这种情况谁又吃得下,我看到陆老爷颓废得连头都不肯抬,以前的他跟神仙老头没什么两样,特别是那头白发让人肃然起敬,现在呢,乱披散在背上的白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给人无限的悲凉。 今天过的很快,刚上岸时天色还不到正午,再一抬头,竟是残阳西下,红云卷天。谷尾现在是我们一群人中头脑最清楚的一个,他伺候完他师傅,便熄灭篝火带着我们进入树林,鱼头找到一处颓败了的雷神殿,到达殿门口,但见缺檐少角,四壁斑驳,陈砖烂瓦,被穿过林间的风刮得摇摇欲坠。 "今天就在这里过夜。"谷尾说着,安顿好后,问向他师傅陆老爷道:"师傅!您说明天一早我们是向北走回洪口,关日后再做打算;还是找条大船回京城给师兄出这口恶气,我看皇上明知这里头有鬼,所以才不亲自前来,各国的君主都来了,也都死了,这以后还不是夏出国的皇帝说了算!可他偏偏要您的独子去代替他出席盟约一事,您说……" 陆老爷抬起头来,淡然决然道:"去戚家堡!"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马火了,怒火夹着压抑一下全爆发了出来,也不管他是不是刚经历过丧子之痛,本来靠在断柱子下的人,嚯!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指住他扯开喉咙大叫: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去戚家堡自立为王,你还有个孙子在京城!你怎么不去找他;就算你不管他的死活,那你的命是你儿子换回来的,你想活的安稳就该跟我去洪口关!可现在呢,你不但没打算回去给你儿子收尸,却满脑子只想争权夺位,就算你说要去京城杀了那狗屎皇帝给儿子出气我心里也好想一点啊!" 说完,突然身体还是晃荡,仰头倒地…… 觉得自己仿佛被一个噩梦缠住,无法动弹,耳边只是周围人们熟悉的焦灼声音: "怎么了,你怎么了?你醒醒……"小涧歇斯底里的大叫。 "莫……莫……莫不是,中了风……风……风寒吧!" "我这有药,叫他按时吃服用的,他定是没按我说的办,你先给他服下再让他好生歇会儿!明天一早起程去戚家堡!" "是,师傅!" …… 声音嘈杂,但却逐渐朦胧。我的魂灵似乎脱离了自己的躯壳,只看见前面有一条深深的山道,山道的那一头有亮光。我飘荡着,仿佛比一片树叶更轻,就这样随着微风不受任何控制地飘进山道,不断往前走。前方似乎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凄厉地喊叫着。 这声音很熟悉,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我越走越快,山道却那么长,怎么都走不完。她的声音更加接近,在喊叫中两个字如雷撞击着我的耳膜:"少生!少生!" 我疯狂奔跑,她是谁?她的声音为什么这样悲伤?为什么她会呼喊我的名字,就像拼尽一切的力量要召唤我的灵魂。 眼前突然明亮起来,多么熟悉的小道,熟悉的房屋,到处是生机饽饽的绿色。是狗尾巴村!这是是牵牛姐的家!原来我离开这里才不过三个月!为什么我的记忆中就像前生的故事一般?那间小屋是我住过的小屋啊,门前堆着厚厚的猪草。那个人好像是村长。他的身旁躺着的那个……我的头脑仿佛被闪电刺穿,那是牵牛姐,那凄厉的叫声是牵牛姐! 我飘入小屋,牵牛姐在竹床上躺着。她的额头上都是汗水,头发散乱,昔日圆润的下巴变得尖尖的。这是牵牛姐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亲手埋的她,可她为什么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想俯身看看她,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村长手里握着把砍猪草的大镰刀站在竹床前,还有几个我不熟悉的田间汉子。为什么牵牛姐如此痛苦?为什么她周围的人们用如此恶毒的眼神瞪着他?他们围住牵牛姐,我始终无法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之间似乎有道透明的厚墙隔离着。 突然,牵牛姐一声地尖叫,她的目光散乱,仿佛正在经历世间最大的苦痛。 我冲他大叫道:"牵牛姐,我回来了!我来带你走!"我想喊,拼命的想喊,声音却被堵在嗓子眼里,无论如何都发不出话来。牵牛姐哭着喊叫:"少生,快走!快走啊!" 我心急如焚,耳边突然听到村长沙哑难听的嗓音:"要不是半夜起来想赶走那只呱躁乌鸦,还捉不到你呢!哼!你知道这次献品对我们村有多重要吗?你竟然想放走那小子,要不是发现的及时……" 牵牛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哑的叫声,我终于看到她身下的鲜血,和分开成两截的腿。天啊!不要让我,不要让我再次感受到亲人离开!忽然,她的眼睛一黯,最后的余光似乎瞟到了我。她嘴角略略上翘,凄惨地笑了笑,头歪到了枕头上。 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流血,恍惚中看见围着她的人们都在对他破口大骂。天哪,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一切! 我的眼前骤然一黑。 脸上有灼痛的感觉。我醒来,见自己还躺在雷神殿里,阳光从头顶破败的窟窿里直射到我脸上,旁边的小涧见我醒来,兴奋地嚷着:"好了好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他们呢!都去哪了?" "他们出去找吃的,你还是在躺会吧,他们没那么快的?"小涧顶着两只熊猫眼,好心劝道。 "都出去找吃的了?陆老爷呢!他也出去了吗?" "那老头一大早我就没看到他,你问他做什么,还是躺下来再歇会吧!要不!我给你倒水去?"刚一说完,便跑了出去。 是啊,是该喝水了,趁他们都不在,赶紧把龙鸦给我的药就着口水喝掉,免得被他们发现。 昨晚那个梦好长,以为是自己受了惊吓才这样的,可接连几天,我都陷入这无名的噩梦当中。夜夜听到牵牛姐的哀号声,其中还夹杂着村民的咒骂。我的心似乎被掏空了一半,几天之中瘦得不成样子。小涧他想了不少法子,在我身上试用了好多种偏方,全不见效果。 因为我的身体,陆老爷不得不将行程暂停,这几天他也很关心我,亲自喂我吃药,我开始觉得那天对他大叫大吼实在是太过分,今天,特意找了个只有我们两的时间,跟他慎重道歉! "陆老爷,我这个晚辈冲动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前几天的事,还请你多原谅!"我躺在草跺上,虚弱的跟他解释当时的无心。 第 54 章 陆老爷摇摇头,将药碗从火堆上小心取下,吹了吹递到我跟前,"趁热全喝了吧!虽然没有先前的丹药那么有效,但全是按那个方子找的,快喝!" "我看你快不行了!" 等我喝完药,陆老爷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呆望着,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陆老爷接过我手中药碗,晃荡着,着迷于碗底药渣晃荡出的黑色印记,拖着长长的尾音不阴不阳地开口:" "连神龙内丹都肯交付与你,在他心里,你一定很特别,只有让你受尽折磨才能让他痛不欲生!" "您……你说什么?" 意识开始有点麻木,任由陆老爷抓着我的脚脖子,将我从殿里拖了出去,一路上我的背脊颠簸过石头及无数泥坑水洼,可自己就像个死人一样,毫无反应。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小涧回来见不到我一定急了吧,他一急又要拿鱼头谷尾乱发脾气了吧!那小子,在我面前一副摸样,在我背后又是一副模样,能翻天呢! 我听见有水流声,和着风声一起在耳边犹如女人呜咽,心头渐渐发紧,觉得应该感到恐惧的,可跟龙鸦呆久了,这胆儿也练出来了。我无聊着,觉得心气开始平复,身体还被拖着继续往前走,可眼皮沉重,终于沉入梦乡。 门口有一个孤独的身影。我一惊,起身道:"谁?" 那只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她似乎想走近我,却怯怯地止步于门槛前。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在睡梦中,忍不住开口道:"牵牛姐,是你吗?这几天我一直梦到你!" 那女子没有回头,她的肩头抽动,似在抽泣。我走上前:"牵牛姐,回头看看我吧,即使你真的与我阴阳两隔了,我也不怕,我想见你!" 女子还是没有回头。我却能感受她的痛苦与悲哀。我继续道:"牵牛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你是不是希望我去做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吧,我一定去做。" 她终于回头,黑暗中却看不见她的面孔。我大步走向她,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少生,我要你走,你为何还不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不要你陪我,活着多好啊!可现在有人要害你,我帮你了你。可你和我不一样,你不能就留在这儿,有人正到处找你,只是你的气息太弱了,因为你已经到了这里,他感觉不到了你了,他很急,急着到处找你! 少生,听姐一句话,醒来之后张嘴大喊,他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只要你出声他就一定能听到!记住,以后不要在来这儿了!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我叫着她,想在跟她所说几句,可脑袋一疼,地上一颗菱角尖锐的石头把我拉回神。 又知道痛了,意识开始回复,手指头动了动,接着,整个身体都复苏了。可现在不能挣扎,我的身体实在太虚弱,陆老爷年纪虽然大了,但功夫不弱。想起牵牛姐的话,攒尽全身力气,赌命一博。 "来人!来人啊!咳咳!咳咳咳……黑鸦你去哪了?救——"一句话还没喊完,陆老爷早已将我贴身随带的龙骨剑抽了出来,由上至下朝我胸口插入。 可惜,那龙骨剑在即将刺入我胸膛时,怪异的事件发生了,通体白色的龙骨头剑身突然软绵绵扭动起来,像条白蛇攻击猎物一样摆出了一个盘踞收缩的姿势,还没等惊诧中的陆老爷反映过来,突地一下缠上他手臂,在他腕脉出豁开一口子,整条龙骨剑嗖的一下钻了进去。 被这不可思议的事情惊呆了,嘴巴张得老大,连身后有人靠近都没察觉。太诡异了,怎么……怎么就变成条白蛇了,那我以前拿着它战场撕杀时明明还锋利可破铠甲的啊! "这……这……啊~!……"龙骨在陆老爷全身游走,经过之处经脉皮肤撑得都快爆开,整个漆黑森林都回荡着凄厉恐惧的叫声,黑色的乌鸦在周围停歇着,平静的注视着一切。 "你!你别得意!"陆老爷倒在地上,两额青筋鼓胀,脸也涨得血红油亮,可仍咬牙诅咒我们:"他……他停了你的龙丹,还每日服用我的离魂散,哈哈哈……你没有料到吧,他完了,没救了,哈哈哈哈……" "少生!"龙鸦在我身后抱住我,一把将我从地上抽起来,我浑身无力,将全部重量全压在他身上,虚弱的看着他,笑道:"你来了!吃了没?" 龙鸦也厉害,回了句:"没!"接着,问正事:"你没喝我给的丹药么?药呢?" 我苦笑一下,刚想解释,却被要死不死的陆老爷抢先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的原故导致出现传说中的回光返照,他此刻说话竟特别利索:"他为什么要信你,就你那副模样,跟地狱爬出的索命鬼一样,我一说你给的是毒药他立刻就信了,还将你给的药丸扔掉,你看——" 陆老爷说着,从怀中的瓷瓶里倒出三颗小黑丸,又没等我解释,一扬手,全吞了进去。 "吃了这玩意儿纵然是尝尽天下的毒药老夫也不怕了!" 龙鸦看着我,手一松差点没把我摔到地上,还好我及时勾住了他脖子。 本不觉龙鸦这话有什么不对,可我豁出性命对他的信任,可他竟反过来怀疑起我来,还找我要龙丹,我当初可是什么龙丹不龙丹的都不知道,管它是补药还是毒药都照吃不误的。现在听他这么说,只觉得股怨意涌上心头,突然升起一股委屈,就象是小孩在外受了伤倒也是憋在心里,但若是被人一问,反而会觉得委屈得想哭想骂想砸。 口中忍不住含怨回道:"你给的东西就算毒药我也会吃,不像你,从来只会要我做这做那,从来没有信过我!"说完,从他身上下来,将脖子上的黑晶坠链强扯下来,因为绳子太过结实,脖子上被拉的一阵火烧似的疼,活像扯下自己一块肉来。 将黑晶撰在手里,死命朝地上一甩:"你从来都不信我,我的真心在你眼里也不过一摊鸟粪,龙丹还你,老子不稀罕!" 第 55 章 口中忍不住含怨回道:"你给的东西就算毒药我也会吃,不像你,从来只会要我做这做那,从来没有信过我!"说完,从他身上下来,将脖子上的黑晶坠链强扯下来,因为绳子太过结实,脖子上被拉的一阵火烧似的疼,活像扯下自己一块肉来。 将黑晶撰在手里,死命朝地上一甩:"你从来都不信我,我的真心在你眼里也不过一摊鸟粪,龙丹还你,老子不稀罕!" "捡起来。"龙鸦吐出的气息能冻死企鹅。 我也火了,大吼道:"自己捡!" "捡不捡!" "不捡!"顺便还用脚死跌N下,告诉他我坚决不捡的决心。 …… "哎……你……你……有没有……新鲜的……" "对付你,一招就够了!"说完,他真念了我个死去活来。于是,两头牛卯上了。 咬着牙齿在地上扭滚,感觉脑子膨胀得快要暴开,我几次想要叫饶,可终就咬紧牙关硬吞回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让我越是痛苦,越发抗拒屈服。 过了会,我可能是已经没有感觉了,躺在地上两眼死愣愣地盯着天上繁星。我一直以为,如果真死在龙鸦手里我不会恨他,可现在,我真真切切体会到死在他手上的过程时,突然发现,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杀死我,惟独他不行—— 渐渐的,知道不是错觉,突如其来的痛楚和慢慢解脱的身体,绝对不是幻觉,也不是麻木,是真的停止了,龙鸦没念了? 睁开眼四处看了看,龙鸦愤怒得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噬血修罗,他身上有团火在烧,头发都被热气冲得飘杨起来,他果真不是正常人,或许是外星上的正常人。 他掐着陆老爷的脖子拼命泄愤,仿佛被他掐在鬼爪里的人不是陆老爷,而是我。 陆老爷双脚离地,头爆青筋半眯着血红肿眼,憋得只剩一口出气。不知哪来的力气,抠着地面硬是爬到了龙鸦脚边。 "求你!求你放过他,他……他老了,扶墙走路,都踏不出脚步声了,你就……放过他,求你,我求求你……" 求字出口,龙鸦顿时像被切掉电源的电锯,哗得一下就没了杀伤力。 龙鸦低头,俯瞰仍旧抱着他脚腕不肯撒手的某人,皱着眉头,又气又沮丧,同我一样憋着满腔谑气无处发泄。 倒在地上,眼睛就算不想看,视线里陆老爷的脸也送上门的就在我对面,他和和我一样,尸体一般躺在地上,只是他眼睛睁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着。 泥沼外有喊声,火把的光亮也离这边渐行渐近,是谷尾他们找来了,歇在树上的黑鸦察觉到危险,立刻进入戒备,黑夜里,到处都是鬼火星星点点地闪烁,那是黑鸦即将吞噬人肉所压抑不住的兴奋。 拼着最后一丝气力,让龙鸦离开,带着他的乌鸦一起离开,"你走,你——你竟然要杀我!你竟然真的要杀死我,你为什么不干脆一点!" 我不敢回忆龙鸦刚才是怎样的绝情,那一刻,我真的真的感觉到,他心里是真恨我,他刚才是真的想杀死我的。他的眼神,他的气息,对我全都是恨。 他看了看我,一缕黑发飘到了嘴里,深林里阴风掠过,让他站在那儿,就是一部恐怖片。 "你……"龙鸦吐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喉咙里的哽住让他说不出话来,他走了,他头一次顺从地听了我的话,带着满树林的乌鸦消失了。黑夜里,他的身边连个陪他的影子都没有。 "陆老爷,你对我起杀心我不怨你,你的儿子和孙子都死在了北军手里,可我不能死,我放不下刚才那个缺心肝的家伙,所以,您走吧!您不是一无所有, 您还有两个很争气的孙子,我要是你就再熬上个几年,好歹也要等重孙子给我拜年才甘愿。您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说道。 "待会儿他们来了,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想去哪儿都行,但你得带着你孙子小涧。" "那……你呢?" "我?"拍拍身上的泥土,"我要去找人!" 第 56 章 陆老爷口吐鲜血,看样子撑不了多久,还是尽快把他送回雷神殿,那里有小涧和他最得意的徒弟,人在临死前最想见到的当然是自己的亲人,刚才我提到他孙儿时,他眼睛一亮,仿佛想起美好的事情,让人看了恻隐不已。 他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谷尾找到了我们,对我们的惨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特别是小涧的横空一扑,差点没把老子脊椎压断。摸着小涧脑袋,现场发挥,只道是陆老爷见我躺了太久,想带我出来走动走动,活动下筋骨,可人年纪大了,又遭受道了如此打击,突然间中风倒下也是情理之中的。谷尾一向精明,自然是不信这套说辞,但陆老爷点头后,他也没再多问。 小涧见我没事连问都不问下他爷爷,亏他爷爷还一直看向他,在小涧眼里,我没事就好,管他爷爷老子是死是活都没关系。 趁他们不注意,从地上捡起刚才赌气扔掉的三颗药丸,龙鸦如此的看中这东西,甚至可以为了这东西掐死我,想着,恨不得将这药丸捏个粉碎。 回到雷神殿,我最后一次在昏睡中梦到了牵牛姐,她就站在雷神殿,救立在我躺的稻草边,只是,他们都睡着了,只有我一人看到了她。 她似在抽泣,她老是再抽泣…… 我走上前问她,"牵牛姐,那人已经找到我了,他救了我,但也差点要了我的性命,不过托你的福,现在已经没事了。谢谢你,还有!"我犹疑一会儿道:"还有,你做的鸡翅膀很好吃,可惜——可惜我再也吃不到了,你真的和我阴阳两隔了!" 牵牛姐没有回头,我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感受她的痛苦与悲哀。我哽咽着,强忍悲伤继续道:"牵牛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一定是的! "少生,我只是舍不得你。"她呜咽着,身影越来越模糊,我想抓住她,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只要你愿意,你就永远住在我的梦中吧!我愿意夜夜和你做伴。" 她微微一笑,刹那间雷神殿里火焰弥漫,烧得她的笑容如飞舞的蝴蝶。我大惊,想要冲过火焰,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漫天大火,她已经消失无踪。我猛地醒来,只见眼前竟真得大火漫天,烧得雷神殿都在摇晃,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他们拖了出来,人是没事的,但我们歇脚的地方,眼见着全塌了。 "怎么回事?"我问道。 谷尾背着还处在昏厥中的陆老爷,一脸的无奈的看着我。 "问小涧去!"他埋怨道,"睡得好好的突然爬起来扇你巴掌,还死命摇你,结果你怎么都不醒,他竟然就一把火烧了雷神殿,这下好了,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小涧拉着我的手紧紧地,眼睛死盯着已烧成灰烬的废墟默不吭声,挡在我身前一脸的愤怒和戒备,像极了护子的老母鸡。 山风吹拂着我的衣衫,突然一股寒流从骨子里透出来。嗓子忽然涌出甜腥,扶住小涧一口黑血呕了 出来,眼睛一黑仰头倒下。但觉五脏六腑说不出的苦痛,前尘往事齐齐翻滚在脑海中,那个月色清幽的夜晚,父亲临时前苍白的脸色,牵牛姐在溪边洗衣时的笑容,师兄嘶喊叫我们逃走的腔调。还有,龙鸦转身离去时孤独悲凉的影像…… 我的亲人们一个个离开了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就是流浪的孤魂,不知道为何生?为何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终将走向何方……我嘶哑地叫着,犹如黑夜中一匹最孤寂的野狼。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到太阳出来的,醒来时是在小涧怀里。他像个母亲一样一直摸着我的头发、脸颊。一觉醒来,便见他难过的脸。 那孩子年纪虽小,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心智和城府。他抱着我一晚没睡,我脸上是湿的,不知道是他落到我脸上的,还是我自己分泌的。 从那晚后,我便再也没梦见过牵牛姐,但是我心中的谜团并没有解开,总觉得牵牛姐的死没那么简单。 身体一天好似一天,就像老人们说的,年轻人,皮实!其实只有我知道,小涧一路上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偷偷留给我,嫉妒得谷尾他们只撇嘴。 陆老爷终究是熬不住了,没多久就走了。他走的当晚,龙骨剑不知从什么地方又突然冒了出来,我握在手里,只感觉没以前那般亲切了。 带着陆老爷的嘱托,带着小涧偷偷渡过琴断口,一路沿着隐秘山路往南,朝戚家堡进发。绕过几个已被北军收归的城方后,经过一个叫卧琴的地方,镇守卧琴的依旧是中原大将吴浩勇。谷尾曾和他有过来往,而吴浩勇也听说过我在军中的表现,对我们十分热情。卧琴虽被北军收编,但他是主动投城,这让鱼头十分鄙视,但好在鱼头说话不利索,又是遇到吃的就全情投之人,所以也没给我们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同吴浩勇谈起北军的步伐。他说,北军并不像世人说的那样,所到之处男杀女淫,稻谷颗粒不留。他们并没那样做,他们似乎对中原有更长远的打算。不但没有传说中的屠城,反而开放粮仓,让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和散落在城外的流民进城,让人人都有养息温饱之所,也能有开垦种稻的田地,也有了收获来年的希望。 我只是听着,偶尔道一声"哦!",想问他在北军中有没有见到一个黑发及地,面色青灰,气质有如地狱魔魅的潇洒得不得了的恐怖美男子,可直到我们离开,我都没勇气问出口。总觉得不好意思,好像在从别人那里打听自己老婆的下落,又尴尬又犹豫。 离开卧琴到戚家堡的路上,沿途所遇到的,无论是投降的还是归顺了的,甚至偶尔遇到留守城防的北军将士,他们不但没有袭击我们,反而都对我们十分热情,我们还没到,就已经打开城门,迎接战神! 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他们心中竟有如此高的地位,那些手持重兵的将领们,没有因为我身份低微,仅是一座边塞小关的闲散将军而有所怠慢,反而对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没伺候好。虽然他们称我'战神',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也让谷尾呕吐不已,但大家吃肥睡好可是事实。 到达戚家堡,已经是三个月后了,时令渐入寒秋,琴断口的河面在清晨都会有寒气笼罩。不过和北边的大雪相比,戚家堡还是很温暖的。而我,很好,除了对龙鸦近乎麻木的思念。忙的时候根本想不起他,可一旦闲下来,那小心肝抽得快连呼吸都承受不住了。 进入戚家堡地域,我记得陆老爷临终的叮嘱——不可鲁莽不敬,以免戚家长老不悦。所以一到戚洲,我不敢四处走动,直接询问戚家的府邸。 戚家人现在人丁凋零,掌权的戚家长老也于上半年驾鹤西游,他早在身体硬朗的时候,就将全部家业传了自己唯一的女婿——我师兄陆道尘。可我师兄一直忙于经营田玉的防守,又要应付朝廷对他的不时试探,哪有功夫来继承戚家的庞大家业。他一直以为总会有时间,可直到死,也没能回来再看上一眼。 第 57 章 戚州人的话音很好懂,听说我在打听戚家堡,就有人指点道:"这还用问吗,看哪座府邸最豪华,就是戚家堡了。" 心中暗想,我一路走过来,沿途军中将领也多有豪奢之辈,但是府邸要说到华丽的还真不多。或许因为大家都是驻军,或处于前线,或外任与他处,都不需要太豪华的府邸。但戚家堡的主人,据说在接到朝廷调令的时刻,就是带足了工匠来的。而且人人都说已经去世的戚老爷喜怒无常,不料住所会竟会如此张扬。 按照戚州当地人的指点,我很快来到戚州大街的东门繁华街道,走到尽头,果见一座豪华的府邸,青条石砌的院墙很长,几乎占据了半条街面。门口立着一对八尺高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威武雄壮,门楣上高悬一块金匾,上书"戚公府"几个錾金大字,匾的东侧用金绳斜悬着一支极大的羽箭,箭尖向上,箭杆大约有双臂展开那么长,拇指般粗细,箭羽用的是孔雀翎,绮丽飘逸,喻示着府邸的主人是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 戚府门前十分热闹,不少人上前和门口的两个守卫谈笑,然后递给他们一个包裹,守卫就笑逐颜开地引他们到侧门。我观察了一会儿,见侧门里进出的人都挑着担子,担子用红色的布匹包裹着。 看了好一会儿,我有点明白这些人是来给现任戚家当权人送礼的。奇怪,戚家老爷不是早辞世了吗?他们这又是给谁送的礼? 自己从军以后,虽然名号叫的好听,是个将军!但军饷并不算高,完全靠以前打劫那几个不法商贩的银两支撑。话说,我既不像谷尾有那么多地花花开销,也没鱼头那么吃得;外加上出门有小涧付账,兄弟不在身边时又有龙鸦管饱,所以私下也确实积攒了不少,但这次一行三月有余,沿途虽然没有花什么吃饭住宿的费用,可是遇到军队里热情招待,我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总是要多少偿还他们点的。不知不觉间,竟然囊中羞涩。如今遇到这种收开门礼门犬,我还真没有什么礼物可送。 我等了好一段时间,看门前送礼的人渐渐稀少下来,才走上前,对门口的两个守卫道:"两位大爷,在下是田玉城陆大将军手下的易少生,奉大将军之命,特来戚州拜见戚家堡当家人,还劳烦两位通报一下。" 两个守卫长相萎缩,个头不高体重却不容小视。其中一个满口黄牙,张嘴就是一口浊气:"求见我们当家人?见面礼呢?" 我呆了一下:"见面礼?" 另一个肥胖守卫面容油红发亮,色迷迷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见我躲闪不及,有些不高兴地嚷嚷道:"哪里来的乡下小子?没人教你啊?进戚公府见面礼六十两银子。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近就能进来的吗!" 我摸摸自己的行囊,低声道:"两位,在下是奉陆大将军之命而来,这里他的信物。"我还来不及取出陆老爷临终交给我的玉牌,黄牙门卫早已抓住我的手腕道:"小子!知道什么是规矩吗?别说你是军中派来的,就算你是朝廷派来的,见面礼也得照付!不过嘛!"他满口臭气朝我逼近,光天化日就要往我身上压。 厌恶得一把将他推开老远,强行压下冲天怒火,要不是顾及现在若得罪他们,小涧日后恐怕要吃这些下人的暗亏,我早他妈一剑将他们劈成奇数块拿去喂狗!无奈,只得离开。 进到我们暂住的客栈,关上门,将身上仅存的银子掏出一一查点,只有还不到十两,全给了戚公府的两个看门狗也不够。而且我还要去龙鸦,要是进龙鸦府邸的门卫也要见面礼,恐怕我把自己卖了也不见得能凑齐。 我心中烦闷,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隔壁小涧谷尾听到我回来,也过推门进来。听我说今天的事情,小涧的反应是,拳头紧握,美目圆瞪,要不是我一手抱他的细腰,一手拉住门框,他早冲出去犯罪了。还是谷尾让我省心,摇摇扇子道:"还是让我去吧,我们一共四个人,鱼头就不用去了,那就是三个,我让他们摸三下,就当是付了进门钱了。"说完,还捧着脸做一脸小媳妇受欺负象。 天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晚上,兄弟四人在客栈大堂直喝到人家打样,鱼头早已倒下,不知去哪歪着了;谷尾心怀不轨,见小涧越喝越魅人,便不停给他灌酒,小涧不依,他就说些话逼我喝,小涧越发不依,结果,还是悲壮地喝完最后一口竹叶青后,光荣地倒下了。 谷尾架着他左手,我架着他右手,合力将他往厢房拖。其实小涧并无多重,只是谷尾突然良心爆棚,一定要亲自护送小涧到床上去。 摸黑将小涧放在床上,走到一旁的小桌前,伸手取过放在桌上火种,燃亮了屋内的油灯。 在灯光里,小涧原来一直都在看着我,那对明眸变成了两颗又圆又亮的稀世黑宝石,娇柔无力地拉着我手指猫仔样的哼哼,"别走……留下来……别走……" 谷尾盯着小涧直流哈喇子,见我半天不动弹,不耐烦道:"你怎么还不走?" "放你妈屁,你以为我傻啊,我走了你还不把他吃了,要走你先走,我走你后头!"我也有些醉了,说话尽打卷舌。 谷尾被我当头一骂,又喷了满脸的口水,顿时清醒许多,摇摇晃晃开门出去,嘴巴里还念念有词:"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不可……朋友……" 他说的什么我也没听明白,跟念经似的。只觉脑袋发晕,坐在小涧床上就想躺下。昏黄火光映得我越发哈欠连连,过了会儿,好像是睡着了,脸上只觉苏苏麻麻,醒了过来,原来是小涧在摸我脸。 同他共枕一块棉枕,他俏秀俊逸的脸可说空前绝后,这孩子比我刚见到他时更耐看,更有男人味了,特别是喝醉酒后那脸蛋红扑扑地比女子更加嫩滑,一双秀长凤目顾盼间媚惑足以迷倒众生,呼吸时胸膛微微起伏,婀娜多姿态,有若柔风中徭役的清竹,若他再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将是何等的人间绝物。 "你醒了!"有点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他看,勉强坐起身子就要回房。 "我不回去了。"小涧拉住我袖子,仰起一张俊脸眼泪婆娑地吴侬道:"我们回洪口关去,我再也不闹你了,你让我待在你身边,我给你做一辈子的打马小厮,给你扫一辈子的院子,我求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不想离开你,我离不开你……" 小涧说着,我光顾着听他如唱戏般咿咿呀呀的好听声音了,等回过神时,他的手竟已摸到我衣服里,自己也近乎全裸的贴在我身上,揪起他衣领想往外拉,突然发现,他贴身的内衣衣领怎么有点大,这不是我前几天才换下来的么!再看,裤子也是我贴身穿过的,他怎么…… "你不是老吵吵着要出来找你爹吗?现在给你找了个好归宿,做戚家堡的老大列,这还不够你狂的,还惦记那小小的洪口关做什么!"我与他拼命拉扯,可距离却越拉越没有缝隙。 他再扑:"你什么都不知道,牛粪一样蠢,我不说明白你就永远不会自己去想。你每天早出晚归,我要是不跟你闹,你怎么看得到我!我跟你闹,可从来就没有把碗朝你身上扔啊,发脾气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伤过你,掀桌子砸板凳也专挑离你远、菜汤瓷片溅不到你的方向,难道你从来没察觉到吗?" 此刻的小涧,好似一滩烂泥搭在我身上,控诉着我的愚蠢和负心,任我怎么甩都甩不掉,长长的双臂勾住我脖子一路向上蹭,嘴巴里不住发出令人神摇魄荡、销魂蚀骨的哀怨呻吟,火热下体某处硬硬的东西也不断向我私密处挤压磨擦。 如果说在此刻我仍能保持理智,那肯定是骗人的狗屁话,我当然想摸摸他,他的嘴唇就在我唇边,要亲一下何其容易,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跟他做了那档子事后,往后的事情该怎么办呢!脑袋嗡嗡直响,血脉喷张地激情不断考验着我的心跳负荷,想要压倒他的念头快要将自己逼疯,可我愿意为了一时的激情用一生来买单吗?而且,压倒之后,要怎么做呢?上学时候的卫生常识课我都是一路睡过来的,连男人和女人要如何生小孩都不知道,更别提伟大的祖国会在课堂上手把手的教男男的激情混合体操了! "小涧!"突然大吼一声,正搂着我脖子猛亲的小涧只是在陶醉中轻哼了声。 "你听,隔壁什么声音?"说着,将他环在我身上,仿佛带着吸盘的触手用力拉下来。隔壁动静很大,我也是无意中听到,那声音一旦听到,就会不容忽视的存在了。 隔壁女人的笑声和男人的哄逗之声清晰越过木墙,不一会儿就听到谷尾的声音。他的笑声实在特别,笑起来每一声似乎都透着讨好和淫秽。小涧拉了拉我,要我不用管他们,见我全神贯注不再理他,伸手蒙住了我的耳朵,他哪里知道我是故意的,总得找个由头打断我们之间的尴尬吧! 墙那边又响起女人放肆的娇喘声,吵闹得让人无法不去注意。给我估计整个客栈的人都贴在墙上听呢!我呆在那里听了好久,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逼真的现场版,小涧摇了摇我,我不耐烦的推开他,示意他别打扰我听墙根,他又叫了好几遍,见我仍不理他,怒了。披起外衣,跺脚大步走到隔壁,飞起一脚将门踹开,耳边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赶紧跟过去看热闹,只见谷尾床上,粉红色的一大坨肉团在最短的时间内钻进了软被里。 谷尾盘腿坐在床上,旁边的被子团起了一大堆,看起来着实好笑。他的神色倒是很淡定,好像我打断了他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跑来做什么?" 小涧还没等他说完,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死了没埋的,胆敢坏了老子的好事,那女的叫了那么久都没叫到正题,下面不行了就赶紧让别人回去抱孩子去,别在这瞎折腾,你不行我还行呢……" 我的脸有些发烫,小涧骂到最后我简直都听不下去了,想走,可又想把热闹看完! 谷尾长期以来都被小涧骂习惯了,眼皮都不抬一下:"算了吧,他要有意,你还至于熬到今天!"说完,嘲弄地看了眼小涧。一向嘴毒的人立刻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指甲掐入门板,两眼愤恨地看着地面。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阴阳涧就真是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人么?只知道交尾的畜生怎么可能明白!"小涧一字一顿,突然转头看向我,咬牙切齿道:"易少生,我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变本加厉的还给我,全都还给我!"说完,惊天动地冲回房去,将门甩地震天响! 第 58 章 第二天大早,掐算好戚府人吃完早饭的时间,怀揣着昨晚谷尾靠命根子从客栈老板的老婆那里换来的银子(哎呀!这句可真长啊!让我喘口气先),来到任忠府门前,那个脸色惨白的看门狗不在,换了个同样精瘦的家伙。黄牙还在,他还记得我,冲着我怪笑道:"哈哈,小子你又来了!这次想好了要跟爷到后院柴房去……" 懒得理他,从怀里取出装了六十两银子的包裹,递给他们道:"还请两位代为通报戚家当家人。" 黄牙看着我有些可惜,接过包裹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语调颇为不满:"轻了,打发叫花子啊!" 我急了,上前一步道:"你们上次不是说六十两吗?" "都快年底了,送礼的太多。水涨船高,见面礼涨到一百两银子了。小子,回去再补四十两,要不?进去谈谈?!" 瞪着一脸色迷迷的门狗气得我要命,真想一拳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可又想起师兄的笑容和陆老爷临死的嘱托,渐渐双颊滚烫,硬生生地将拳头缩了回来。那个黄牙以为我要打他,先是惊慌向后连退几步,见我高举的拳头又放了下来,更加嚣张:"哈哈,怎么着?想在任大将军府门前撒野不成?你小子别抓了鸡毛当令箭,以为谁派了阿猫阿狗过来,大爷都会白白放进去?我呸!" 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怒斥:"我给你们两口棺材!" 我转身,身后竟然站着小涧。他身上穿着我的白绒长袍,袍子稍微有点大,穿在他身上孤馕裹得像个雪人儿,见笑得嘴角弯弯的,眼底却尽是狠毒杀气。他的身旁还站了一个青年,宽额高鼻,穿着朴素,神色自如,不是谷尾还能是谁? 怎么可能,我早上出门时特意的轻手轻脚,生怕吵扰了他们,特别是小涧,要是他知道我还来戚公府送上门给人调戏,还不把戚公府一把火给烧了。 还没等我说话,小涧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一步拦到我前面:"易将军这次代表的是田玉城的陆大将军,也就是你们戚公府的继任者来的,这你们都敢不放在眼里。看来戚公府也是英雄迟暮,连看门的狗都知道要骨头了,穷到了这种地步,不进去也罢,反正迟早被我一把火给烧了。" 那两奴才一听就火了,朝门内大喝一声,立刻出来十好几个护院,撸紧袖子就要揍我们。可怜这些无知的人们吧!小涧虽貌似天仙,但骨子里却是一等一的恶魔,同时还兼职洪口关打架王,连狼犬看到他都要夹尾巴绕路,那谷尾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小涧的师傅啊! 不到一会儿,就已经满地尸体样的东西了,看小涧两手将大黄牙两腿大大拉开,只见他高抬脚板,朝准他跨中那玩意儿就是一顿狂跌,大黄牙痛得连抽气声都没有了。太残忍了,实在太残忍了,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于是,拉着谷尾进了戚家大门。 里面的人见来了踢府的,都出来瞧,却不敢阻拦我们一路前行。 来到花厅。"易少生!" 我转头,陆继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意外得简直要跳起来。见他皮衣甲带,头上系了黑色的薄纱绒冠,如此打扮,却找不到一分武者只气。他的脸色还是那般病怏怏的,见到我,他也是相当的吃惊,嘴角才勉强挤出的笑容,眼睛就湿了。我上前想给他行拱手礼,他连忙掺住我道:"你来了,你是代表我祖父来的么,一路辛苦了。" 听他这话满腔悲凉,想了想道:"你爹的事——?" 陆继神色一黯:"别说了,我都知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说罢,便招呼我们跟他进入内室,小涧也从后面跟了上来,陆继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只顾细问我一路来的情况。 进到内厅,看到了我最不想见到的人,谷尾也是,满脸鄙夷的将头偏向一边,觉得看到他都是一种视觉污染。老鼠脸的陆大公子怎么还没死啊,坐在内厅正中央上首位置的,是一名我不认识的高挑男子,见他衣着素雅,面容黄瘦,长发高挽入冠,见到我们面无表情,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这是朝廷派来的使者。"陆继赶忙介绍道。 目光扫过那个朝廷派来的使者,对他微微一笑。如果说久违的陆大公子看着我的目光像杀人的冰剑,那陆继对着我的笑容则似温暖的春风,似乎能融化一切寒冷。而那朝廷使者的脸色还是那般严肃,倒是很以为地在看到我的时候,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但他的笑容反倒让我背脊发冷,恨不得这点笑容消失才好。 坐下后,陆继显得同我十分亲热,拉着我问长问短,我将一路发生的事如实相告,同时也将小涧的事情跟他说了个详细。我心里明白,既然陆继和他哥哥已经来了,那戚家当家人的位置小涧只怕是没份了。但好歹也能分一份,只是,我有点不放心把小涧留在这儿了,那个陆大公子和那个态度不阴不阳的朝廷狗屁使者,在我的脑海里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只要是和朝廷沾边的就是他妈的混蛋,小涧留在这里,很不妥,相当的不妥当。 那朝廷使者一直听着我和陆继的谈话,突然眉头微皱,霸道地插了句:"按照路程计算,你早该到戚州了,为何现在才来?" 我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那使者忽地冷冷一笑,这寒意让我很熟悉,可是,又一时和见过的人对不上号,"莫非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了易将军,所以才迟迟不来见我!"说完,眼神瞟了眼小涧,可能是我看错了,那眼神尽是杀意。吓得我赶紧起身挡在小涧身前。 听他说完,大惊,不明白朝廷使者为何如此发问,好像我和他认识很久似的,再说了,我千里迢迢的赶来,也绝对不是为了见他吧!想了想便回答道:"使者大人误会了,不是我不想早点来拜会,实在是进不了戚公府的大门啊!" 使者眉毛一挑:"怎么说?" 我只得把门将要见面礼的事情说了一遍。使者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他不再问此事。 陆继见使者不在做声后,叫来仆人将我们放在客栈的行李搬过来,让我们留在戚公府歇息,送我出门时,亲密的拍着我的肩膀道:"你先好好休息,晚饭的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戚州众将。" 我被家丁带出戚府,忽见门口的守卫换了两张新面孔。我暗暗奇怪,忍不住问那个家丁:"刚才的两位呢?" 家丁面无表情地说:"这两个家伙胆敢敲诈易大将军,已经被拖下去各打两百军棍,这时只怕命都没了。" "两百军棍?!谁下的命令?" 家丁回答:"朝廷派来的使者大人!" 想起使者那张脸,背上登时起了一层寒意,半日都暖和不过来。 第 59 章 谷尾和小涧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后,出了戚府,小涧朝戚府吐了口唾沫,我懒得理他,等我们去客栈将所有闲事了当干净后,再回戚府,守门的对我们是客气的不得了,陆继和他哥哥有急事外出了,我们没有下马,就这样招摇嚣张的策马进了戚公府,经过一片假山半绕的小树林时,突听一声忽扇声,寻声望去,大惊,竟是只黑鸦。 "呸!"小涧在我身边撇撇嘴"怎么连这里都有贪食人肉的乌鸦!"扬手就想挥开他,哪知还没等他的马鞭挥过去,黑鸦张开翅膀,箭似的就朝他俯冲下来,那个魄力,哪是乌鸦啊,简直就是只老鹰。 眼见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脱离马蹬,将小涧从马上扑下紧搂在怀,任那乌鸦如何在身边震翅狂叫,也绝不将小涧交出来。 谷尾脱了衣服胡乱挥舞,听他折腾了几下没动静了,趴在地上,头埋在怀里又仔细听了会,鼻子里尽是青草和小涧头发的清爽香气。 "少生,没事了吧!"怀里的小涧俊脸通红,不自在的在我怀里直哼哼,"你……你……轻点摸啊!" 真是好心没好报,"谁摸你了!" 我的手虽然一直是搂着他没错,但我发誓我没瞎动弹。小心翼翼地将头稍稍抬起,好了,黑鸦已经不见了。只是…… "伟哥!你嘴巴怎么歪了?!"一旁两眼发直的谷尾,嘴巴已经抽到了脑袋后面,真是报应啊,年纪轻轻就中风了! "蛇!蛇!好大……好大一条蛇……" "什么!"猛一回头,只觉得所有的地雷都在我脑袋边一齐炸开,这年头蛇都吃伟哥长大的吗?怎么动不动就让我碰见条XXXL号的!蛇头快跟我脑袋一般大了,紧张得浑身肌肉发硬,但好歹我也是见过世面的,比它更多一个X号的我都见过。紧急之下,脑袋格外清醒,抱着已经傻掉的小涧在地上连打几滚,拉开同那条巨蛇间的距离,可天不从人愿啊!我终于明白小涧刚才为什么说我摸他了,哪里是我在摸他,是大蟒的尾巴滑进了他衣衫缠住了他的大腿,本打算抱他逃离这里,可是,还没等我将他抱紧,大蛇早已尾巴一卷,将小涧高甩到了空中。 我的剑呢!在腰中抽出锐利雪白的龙骨剑,反手一拉,花纹大蟒的身体立刻裂出条细口,可是伤口太浅,浅到连血都没有看到。大蟒觉着腰上不爽了,一个麻花式扭动,尾巴轻轻一扬,将我甩撞到一旁大树上,龙骨剑也被扔出好远。 右脚好痛,骨折了吧,背也痛得火烧似的。花纹大蟒彻底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这边,一扭尾巴将小涧扔了出去,将正要脚底开溜的谷尾压个正着,头一歪,昏了过去。 大蟒晃动脑袋,看稀奇似的凑到我跟前,两只蛇眼毫无光彩的看着我。瞅准时机,用力抬起左脚,不料因为右脚的受伤,也限制住了左脚的一部分力道,这一脚踢过去,只是让那畜生微微摆了下头而已。 "接住!"小涧大喊,将刚才被打落到一边的龙骨剑扔了过来,一个翻滚拾起长剑,对准蛇头猛得一扎,那蛇比我机灵,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我也伤了它。原以为这下它肯定要恼羞成怒,把我搂成人肉面条了,哪知,那畜生扭了扭水桶腰,一个尾巴扇过来,将我打落假山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我仰面倒地落入假山树林间的一洼水池里,挣扎着爬了起来,这一摔竟然把腿给摔好了,能动了,只是全身骨头散架一样,还好没毁容,但鼻子上、脸上都是泥点,浑身透湿站在那儿再经冷风一吹,整个人直打哆嗦。 "易将军好身手!"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惊喜转身,却是失望至极,笑着的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竟是那面容枯黄的朝廷使者,难道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真没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出这么大的丑。他却不介意,走到水洼边的石台上,伸出手,将一条苍白锦帕递到我的面前:"擦擦吧!" 我看着他,不明白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一会冷若寒冰,一会又对我好的跟我什么似的。接过锦帕,一阵淡淡的香味侵入心脾,不浓烈,若有还无,是股略带清苦药草的芳香味儿,这香味好熟悉,正想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龙鸦的人,就听白马嘶鸣,它也在担心我么? "你的吗?"使者冷然问道。 点点头,不知为何,本来很不喜欢他那副高高在上,冷言冷语的样子,可闻到他身上的香气,又觉得,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说不定可以交个朋友。想到此,笑着说道:"是我的马,很漂亮吧!它叫寻龙,跟了我很久了?" "寻龙?!"使者奇怪的看着我。 "是的,叫寻龙,原本是叫宝马的,可因为某些原因我给它改了。"我笑着将沾满污泥的锦帕收到怀里:"这条脏了,下次我还条新的给你。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 刚要问出口,只听远处传来小涧越来越近地呼喊,他越过假山跑了过来,一把推开朝廷使者,看到我没事,原本丧气的表情顿时像一幅挂在墙上的水墨牡丹花般突然鲜活起来一般,连眼角眉梢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你没事!你没事!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说完,一下扑到我怀里,又哭又笑。 朝廷使者刚才还一脸祥和的表情忽地变了,眼底全是满溢不息地狂狷杀气,我知道小涧刚才很没礼貌,正想跟他道歉,一抬头,刚才还站着人的地方却已经空了,真奇怪,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谷尾没事,只是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花园里发生的事我和小涧都没跟陆继说,我也再没见到那个朝廷使者,日子就这么过,平静而新鲜。 第 60 章 秋收节的天空特别明亮,戚洲街头一入夜便人头涌动。有人在放焰火,焰火冲上夜空,又化为星星点点热闹地坠下。小孩子们的尖叫声特别响亮和快活。 小涧这几日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戚府读书,难得!越来越有未来王者的风范了。可更难得的是,谷尾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给缠住,还被缠得心甘情愿。 戚家小小姐,戚家唯一的血脉,年方十六周岁差三个月,所以我叫她小小姐。她绝对算不上漂亮,撑死了也就是个五官端正的小女孩。开心时候笑起来,嘴巴列得大大的,不开心的人看了心情也会变好。戚小姐唯一的优点也就是有个好看的笑容了。谷尾开始觉得她好玩,所以就主动上前送死,结果,那位名曰戚戚的彪悍小小姐就非他不嫁了。 "小涧!你好了没有啊,我可不可以去前面等你!?"我不耐烦道。好容易有烟火可看。他们倒好,一出门就找茅房,坏了我的好心情。 "不……不准去……"小涧紧夹两腿,浑身哆嗦的靠在茅房门板,死命锤门。 戚小姐比小涧腿快一步,强先占住了茅房左边的位置,而右边的那坑,谷尾进去都已经蹲了半个多时辰了。小涧左扭右扭拍了半天,右边的谷尾下定决心不理他,我估计是他掉进去了。小涧忍不住又拍左边门猛喊:"干什么呢这么老半天都不出来,你在里面长小鸡鸡呐!" 里面那个戚小姐也个彪悍人,扯着嗓门回喊道,"是啊,要不要进来摸摸!" 我在墙外边听了冷汗直冒,死的心都有了。可这还不止,茅坑左右两边的倒是聊上了。 "卟~~!"右边茅坑传来一声怪响,是个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谷尾在里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打扰小姐您呼吸新鲜空气了!" "伟哥哥!没关系的,只是听你的放气的声音,你不是南方人吧!" "呵呵呵呵!这都被你听出来拉!" …… 神啊!你为什么要让我生存在这世上啊! 转身逃跑,小涧见我走掉,立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拉裤解决了,原来他一直忍耐是碍于我在场啊!那我这么一走不是更好,茅厕里的两人也好继续培养感情。 天空又是一阵明亮,穿梭人群里,眼下到处都是拖家带口来放烟火,看烟火的人,穿行在人群中,独骑在马上的我有点和他们格格不入。一朵金花在天空炸开,人群里又是一阵沸腾,仰望天空,眼前忽然闪过那张美丽异常的面孔,龙鸦!你现在哪里啊!我虽然拒不认错,但你好歹出来跟我吵一架啊! 思念中,苍白熟悉的侧面被焰火映衬得光彩明亮,我几乎都要触摸到他的薄唇了。又是一暗,他又消失在我眼前。我一拉寻龙的缰绳,人潮拥挤,短短十来步倒像要越过千山万水般艰难。我只得下马,用力向人群中挤过去,好不容易来到一处人迹稀疏的石桥底下,却又被人叫了出来。 "易将军!为何闷闷不乐?" 听声音,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平静了下来,声音很像某人,却肯定不是某人。转身笑道:"你光看我背面就知道我闷闷不乐,那看了我的正面,岂不是要知道我祖宗十八代!" 黄面的朝廷使者知道我只是玩笑,也不介意,下了石阶来到我身边,拍了拍寻龙。寻龙平时臭屁的不得了,今天被陌生人占便宜,竟也不反脚踢他,反而温顺的很。 "寻龙挺喜欢你的。"都说马通人性,既然连寻龙都接受他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牵了寻龙,和使者一道沿着桥下石板路一路向前走。 桥底下很安静,远离了人群的喧闹成了别具一格的雅致小道,不时有垂柳拂面,这时刻同知己散起步来也格外舒服,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当成了知己,但人和人的相遇,靠的不就是一种感觉么。 沉默良久,我小心开口问道:"向您打听一人,是北军正营里的,身材同我差不多,就是脸色不太好,叫龙鸦,你见过吗?" "你找他?"使者问。 "当然了,不找他还问个什么劲。" 使者看着我,站住不走了,我也牵马停住。 "易将军是中原的将军,怎么打听起北方军营里的人了?不怕朝廷怪罪吗?" 心想你这是什么话,口中反问:"朝廷怪罪我就不找他了吗?就算是老天怪罪我也一样要去找他!" 使者微微一笑,似乎笑我的天真,轻叹一声后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我一愣,他还真把我问住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去找!" 窘了一下,他说的有道理啊,可是,困难是有的,但决心也是必须的,想到此,腰板一挺,朗声说道:"就凭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决心,我还年轻!我兄弟说,他用十年的时间走完了小半个中原,那我就用好几个十年的时间去找他。" 使者轻笑出声,我知道他一定觉得我很幼稚:"你别笑,我有非找他不可的理由,我知道你觉得我幼稚,但你听说过水滴石穿的故事吗!等我走遍了每个地方,问遍了每个人,然后总有那么一天,挡他出门遛弯的时候,路人看到他,若是有好心的一定会对他说,多年前,曾经有人找过你,那人好像姓易吧!就是这样,我也就知足了,至少我还没跟他断了联系,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使者不说话了,低头沉默良久,借着月光,隐到一颗柳树的影子下,幽幽开口道:"有什么非找不可的理由呢?" "当然有。" "什么?" 想了想,一时回答不出来,于是小孩子气的回了句:"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告诉你!" 没预兆的,使者突然一把抱住我,贴着我耳朵说道:"你可知他也在——小心!" 使者话没说完,搂住我肩膀上的手用力往回一收,一个转身将我护到身后,等我回过神来,他另一只手上已多出一只羽箭,箭头上泛着兰色寒光,一看就知是抹了毒的。 站在使者身后四处张望,脸庞突觉一阵寒风,使者用手自然一挡,像是为我拢起额边散发,可我在嘈杂中清晰听到当的一声,又一枚羽箭掉落。烟火闪耀中,周围到处都是蒙着黑布的人脸。 "什么人!"我怒喝道。 "取你狗命的人!"黑面人说完,一拥攻了上来,为首的那个武功最好的,被挡在我身前的朝廷使者轻松斩首,剩下的人不死心,提剑又一股锐利之气从后方直刺向我肋下。我拔剑沉身,剑才刚刚出鞘,就见寒光闪过,有鲜血冲出,使者又抢先一步将其斩杀。 "干嘛抢我业绩?"我不满朝他开嚷。 "快过来!"使者说着,一把又将我拉拢,我贴他老近了,近得都能看到他嘴巴里有几颗牙齿……诶……不对啊……奇怪啊…… 思量着一个很诡异的问题,可现在不是验证的时候,眼见黑面人越来越多,他们明显是冲我来的,未免伤及无辜,趁他们分散的空挡几步奔至石桥之上,挤到人群喧闹处。原本想着,人多的地方他们一定不敢造次。哪知黑面人的确是收敛很多,但还是追了上来,不仅如此,朝廷的使者也拨开众人来到我身边。 人多的地方两边人马都有所克制,刀剑不好使,那就用拳脚。握紧拳头想着这下可好了,好久没跟人干架了,可憋死我了! 可我握拳看了半天热闹,也没等到用武之地,黑面人还没来得及靠近我,就已闷声倒下。 "你干什么?他们冲我来的,关你什么事!" 使者一按我脑袋,又一飞拳从我头顶划过,"小心别被刀剑伤到,疼的时候可别叫!" 低头时,趁机拉住一刺客,刺啦一声袖子被我扯下,刺客却脱壳而去,但随即转身回脚飞踢,我们两脚正好踢中彼此,我脚心微震,知道他内力比我强太多太多,猛地从靴子中抽出短刀,刀无声却深入他小腿。那人的靴子是特殊的牛皮所制,上面缠着铁刺。我的短刀极快,又见鲜血涌出。我正待逼上,黑暗中仿佛见那人手中一挥,我急忙后退,烟雾大起,人群都吼叫起来。 我屏息拉着使者飞快退到街边一棵大树后,跃上树杈一看,有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从人群中急速穿出。我示意使者从旁边的小道闪出,在前面的巷子口前将那人截住。那人蒙面见后路已被我们阻断,也不惊慌,嘶哑着嗓音道:"易将军何苦紧追不舍?都是自家人,我只是奉我北君之命给易将军传个消息罢了。" 使者紧盯着他,寒气逼人,冻得那人一阵哆嗦:"哦!你倒是说说看,北王有什么消息要什么给易将军?" 黑面人右手一举,手指间夹着一个蜡丸,朝我飞掷而出,我伸手一接,蜡丸握在手心里。我没有打开观看,仍然盯着他,一股黄水从手中溢出,弄得我手心一阵奇痒,但很快就没事了,似乎我体内有股子寒气将那东西给逼了出来。 我冷笑道:"你暗算我!" 使者见状,早抢过来掰我手心,我又一次超近距离看到他了,只见一丝惶恐从他的眼中闪过,见我朝他笑得灿烂,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傻瓜,就算你百毒不侵,也要担心这东西脏你的手啊!" 我笑了笑:"没事的,据我了解,北王绝不是这等下作之人。暗杀是杀,沙场是杀,刀是杀,毒药也是杀,北王要杀我,何其的简单。更何况他也绝不是那种在人背后捅阴刀子的人。依我看,你断不是北王派来的,说!背后致使你的人是谁?" "果然是个人物!"刺客衣袖一扬,又是阵烟雾。我拉住使者退向一边,略一迟疑,那人已经逃入黑夜中。 "为何不杀了他!"使者咬牙看着刺客消失的地方。 "他没完成任务,回去了也没好果子吃,算了吧!"我叹了口气道:"对了,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眼睛盯我身上,看了个仔细。 看着他的脸,我突然叫了声,"龙鸦!" 使者大惊:"你刚才叫什么!" 没等他再说话,一把凑到他跟前,捏住他下巴瞧向他嘴巴。他也慌了,抓住我双手,不高兴地看着我:"你要干什么!" "你你你!装的还挺像的,学人家带人皮面具了啊!" "你说什么!"他一愣,竟没了刚才的慌张,抓住我的手力道也放轻了,平静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坏笑道:"就凭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有八颗虎牙没换完,本来我还不知道的,直到你刚才拉我近身我才发现。我认识的人里面,就只有你还没换完牙了,你说你啊你啊你啊你啊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让我到处找,你知不知道我……" 我就像个老母鸡不停捏着他下巴数落他的种种行径,可是,我还有很多话恐怕永远也说不出来了,也不用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那么突然,他一下子就冲到我口里,疯狂缠住我的舌头,封住了我的嘴巴,抢夺了我的所有思维。 他舌头还是那么凉啊!爽死老子了~ 第 61 章 怎么办,这么好的气氛,要不要来点刺激的列!上中学那会儿,也曾披星戴月偷看隔壁班小胖谈恋爱,可现在实战起来,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两舌相离,稍稍拉开了点距离,龙鸦双眼朦胧的看着我,手指从我额头细细地摸到嘴唇,又把舌头伸进来搅了几下,喉咙不清不楚地咕隆着,"怎么这么热!不舒服么!"龙鸦说罢,伸手便探进我领口,直朝我心口摸去,我的皮肤在他冰冷手掌下差点儿燃烧起来,但那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关心的是下一步该如何进展。 正吻得如醉如痴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那是极度不耐烦的声音:"喂!你们亲来亲去我都看半天了,怎么一点进展也没有?拜托你会不会接吻啊?这个时候要去蹭他的下面,蹭他下面啊……" 被谷尾惊扰,赶紧停下口中活计。搂着龙鸦熊抱着不放。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我们已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烟花也不看了,都跑来看我们两个男人的现场激情。 头好疼啊,连忙放开龙鸦,可是,喜欢熊抱的不只我一个,我放了他不放,还是熊抱。完了!遭报应了,以前看别人,现在被别人看,苍天啊,你还真他妈的谁也不放过…… 拨开人群,拉着龙鸦朝外冲,瞟眼见到小涧已经石化当场,心里有些不忍,但他的愿望我始终是无法满足的,与其在给他幻想的空间,不如让他从现实中清醒后疗伤。 "诶诶诶!别跑啊,还没说完,蹭完就伸进去,再上下……" "哎呀,好讨厌哦!人家一直以为小花生是和小涧美人一对的,呜呜……好可惜哦!花生花生你别跑,回来在亲小涧美人一个给人家看看嘛……" 谷尾跟在我们后土口沫横飞的给我讲解下一步骤,戚小姐满眼星星也跟在我们后面追,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不凑成一对的话,真是连天都不容啊! 战乱频繁的年代,处处刀光剑影,血冷风清, 在这样一个全然男性色彩的特定时空中,男风得到了人们空前的认同。 这时候的男子间的暧昧之情,不仅仅是一种社会现象,更成为必要。 由于男人们几乎从一懂事开始,大部份时间都要在战场上度过 ,而女眷不被允许参战,金戈铁马之际男人们解决性欲的方式很大程度上转嫁到了身边同样身为男人的身上,所以,我和龙鸦之间并无太多人阻止,他们谈论的,叹息的,不过是我应该找个像小涧这样绝色倾城的人才配罢了。 可外人哪里知道使者的真面目,他们又哪里懂得欣赏龙鸦属于黑色的惊艳气质,他虽不语,却也是一副傲世群雄,孤芳自赏脱尘之姿。他的一切都使我着迷,都是我的软肋中的软肋。 龙鸦和我到门口,拉着我依依不舍,那眼神,吓得我赶紧又在他嘴唇上吻了几下,这才满意地飘了进去。 看着他如魔似幻的背影消失在大院内,顿觉这戚公府成了鬼宅。 在门口等了会儿,看到谷尾和短脚的戚小姐撵了上来,只是没看见小涧。 正叮嘱他们不要将今天的事情乱说,就和从里面冲冲往外赶的陆大少爷撞了个正着,本来轻松愉快的老鼠脸骂骂咧咧抬头一看是我,吓得脸色唰一下白了,好似见到鬼一样。我们两看两相厌,没说话,各走各的。 那一夜,我过得很平静。神秘的刺客没来找过我,或许是我房屋周围有黑鸦守候的原因吧! 从秋收节之后的三天,我再也没见过小涧,他在故意躲我,我知道。 □□□¤□自¤由¤自¤在□¤□□□ 第四天的晚上,谷尾来找我,说阴阳涧要走了,朝廷来了诏谕,说是北军临城,命令各王侯火速赶到京城共商大事。 谷尾摇摇头,有些苦闷,他没料到北军进程竟是如此之快,简直势如破竹,毫无阻碍。他跟谈着国事,谈着局势,谈着后院貌美的女人,谈着战场上埋葬的的男人,谈着谈着,突然脸色一沉,神秘认真的对我说道:"你知道刚才小涧来找我什么事吗?"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小涧来告诉你他要走了,老子对他那么好,要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亏你们吵架时我还那么护着他!"我讪讪一笑,有些话不说比说出来,感觉要轻松很多。 谷尾苦笑不语,默默喝完一杯酒,叹息道,"那小子刚才来找我,一进来就给跪下,开始还以为他又想什么心思整我,可我想错了,他是来拜托我,不!是求我,求我在他离开以后,一定一定要好生护着你。" 愕然朝他望去,不觉呆了那么一刻,仿佛丢了半魂魄,幽幽开口问道:"那孩子——真这么说。" 谷尾点点头,"刚开始我也不信,但说实话,你我都知道那孩子的心智至少比他的年纪早熟四、五年。平时你打他骂他,以他那个野性反叛,连老虎都敢咬的烈性子,竟然从未对你打过一个反口,我看这世上他也只服你一人,他心里对你是怎么个心思你自己清楚,这个我就不多说了。只是想让你好好想想,真的就不留要他了么?真的要跟那朝廷使者处在一快?我看那黄脸小子阴风阵阵,可不怎么适合你,我还没见他的人,光是想着他就浑身打冷颤,亏你还天天往他院里跑!" 给他满上一杯酒,平静道,"你今儿个怎么了?平时嚷着要赶小涧走的人不是你吗?" "说归说,站在你亲兄弟的立场,我不想让你压错宝啊!"谷尾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肩膀,一仰头,将酒倒进喉咙,满足地哈了口气。 看他如此沉重,知道他是真心为我好,可是—— 举起手中酒杯,望向窗外一弯明月,感叹道:"兄弟啊!你说,如果感情这东西要真跟赌小钱那般,输了可以在来,来了在输,输了再来……那还有什么意思。我这人要玩就玩局大的。赢!那就是一辈子都享受不完的笑意。输!那就赔命,我就不信连命都压上了,都不会有赢的希望。" "疯子!"谷尾嘲笑我。 "或许吧!"我转身看着他,"其实我也舍不得小涧,但陆继是他的亲哥哥,我们即使做得再好也比不上一个哥哥对弟弟所付出的那样,更何况,你也看到了。陆大我们就不提了,那是个畜生,但陆继确实是个好哥哥,给小涧请到戚洲最好的先生,管他吃管他……" "我知道,我知道!"谷尾不耐烦将我打断,他有些醉了,虽然他很少醉,"你别给扯东扯西,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抢过他手中酒杯,淡淡然的盯着酒杯发呆:"你什么都不知道,朝廷的诏谕我比谁都先看到,也早料定小涧会跟他哥走,若不是知道他此去并无危险,我怎会放他走?" "你还说你心里没小涧,你还敢说你没对他动过心思!?"谷尾大叫,好像终于揭穿了我的谎言,高兴得直拍桌子。"干脆你两个都要了,一个能为你仕途铺路,一个能为你暖帐温香,多好的事情啊!" "你有完没完,你跟我这么久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师傅的话我没忘,师兄的情意我也没忘,师伯的嘱托我也记着,可我对小涧好并不是以为这些那些的嘱托和人情债,你说我同情他也好,说我当他兄弟也罢,无所谓,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无所谓了。有一个就够让我日思夜想了,你当我像你啊,床上躺过的人都可以组成军队和北军干架了!" "你——狠!" 谷尾撂下这句后,第二天就带着他兄弟鱼头,随着陆家的军队出发了。我起床还未洗脸,丫鬟就告诉了我这个消息,等我赶到山头,他们已经走远了,只看见,一尾白色军旗消失在山谷尽头…… 第 62 章 第二天谷尾带着他兄弟鱼头,随着陆家的军队出发了。我起床还未洗脸,丫鬟就告诉了我这个消息,等我赶到山头,他们已经走远了,只看见,一尾白色军旗消失在山谷尽头…… 望着远处山峦叠嶂,漫山红透的枫叶,谁说山只有绿色的,眼前不就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吗!又是谁说红色喜庆,我看这红色,就感慨万千。 "龙鸦,他们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山顶上大风呼啸,我的声音似蚊子嗡,但足以让默默站在身旁的龙鸦听到。 "北王布局多年,此次出兵志在必得,蝼蚁怎可挡狼车,他们连京城外围都到不了,进不到京城,就不会遭遇北王的主力军,陆继为人谨而恭,有他父亲当年的风范,但他又比陆道尘识时务。而他窝囊哥哥更是惜命,他们两兄弟见大局已定,不久就会回来的。" 龙鸦什么都知道,不管是人,还是天下,他一手便能顽画规例,我不是他的对手,也幸好不是他的对手。可他告诉了这些机密,北王会归罪他吗,所有的帝王在大业初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诛杀功臣,龙鸦到时会怎么办? "别担心他们,我说了,他们不会有事,就一定不会有事。"龙鸦皱眉,言语中有些吃味。 "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龙鸦诧异到,但又有些欢喜。"我有什么可让你担心的。倒是你,老让我操心啊~!" "你将北军机密军情都告诉了我,北王要是知道了,怪罪与你怎么办?龙鸦!反正天下大局已定,我们不如归去,如何?" 龙鸦看着我,呆了会儿,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看着我,半天没开口。 见他不说话,我急了,拉着他的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说道:"北军里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在北军中地位不低,也知道凭你的能力北王一定把你当宝,不满你说,我说了你也别在意,其实我觉得我们两的关系,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支吾半天,连自己都沉了心,呼吸也加重起来,酸溜溜的不知如何开口。 龙鸦离我很近,等着我下面的话,心一横,将藏在心中许久的猜测最终说了出来:"就算你曾是北王的男宠,我也不介意,你跟我走吧!" "我这副摸样,北王怎么会看上我。" "谁说的,你的美是很特别的。"连忙反驳道。 "美?"他突然一愣,半天才反映过来,摸着自己的脸,黯然低语。 "从来……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们……只是怕我,我的父亲说,这是他杀戮太多,遭了天谴!所以给我起名为'鸦'。" 不知该说什么了,想要安慰他,可心中比他更难过,比他更加想哭,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搂了他,肩膀恸得直抖,哭得痛快淋漓,连我父亲离开时我压抑的那份,连带在一起,在此刻算清了。 "你,你怎么了?!"龙鸦慌神了,撑着手臂想从我怀里出来看看我,我不依,将他抱得更紧。 "从今以后,我们好好过吧,我们好好过……" "早该如此了啊!"龙鸦埋在我脖间,放下了所有,长长的叹了口气。 …… 陆继他们走了,戚公府竟成了我的天下,每天悠哉游哉的和龙鸦溺在一起,过了段人间仙境般的日子。 龙鸦喜欢说冬天要到了,是埋毒养毒的最好时节,见他养蛇养狼。我不甘心,也养了只鸭子栓在他院里,他很看不惯我每次一来就去河边溜鸭子,说,养蛇能取胆,养狼能取其肝;我即刻顶了句,养鸭子能取蛋。结果,龙鸦一脚踢飞我的小鸭子,指着鸭子暴露在空气中的肚皮,恶狠狠的让我看清楚,那是只公鸭子啊啊啊!!! 一次我出去特意嘱托他要好好照管我的小鸭子。结果等我回来,却看到我的小鸭子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正想看看他怎么了,却被那只大尾巴狼冲过来含走,神秘兮兮的放在院子移角,左闻闻,右嗅嗅,然后,一屁股压了上去。 天啊,我恍然发现,它们间惊天地泣鬼神,跨越物种,超越性别的奸情。 "你就是这么照顾我鸭子的?!" 龙鸦点点头,那表情还蛮坦然,好像觉得我该感谢他的大尾巴狼强奸了我的鸭子一样。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那是只鸭子鸭子鸭子,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在一起,一个禽类,一个兽类,一个吃草,一个食肉,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你要我的鸭子还怎么在家禽界混啊,以后其他的公鸭们要怎么看它!你要它以后在母鸭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还有,你的大尾巴狼啊,他以后要怎么面对母狼,你——" "他不在乎!" 咆哮了,"你怎么知道它不在乎。" "因为,是我养的。"龙鸦极其傲慢的回答道 我…… 冷汗狂滴,边擦边问"这么诡异的组合!这可真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我觉得很好,很配!" "是配菜还是配饭啊,你脑子被驴踢啦,一只狼和一只鸭子,还都是公的?!不用我在跟你解释他们两个在物种和性别上飞跃性的突破吧!" 龙鸦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知道不能在说下去了,于是决定换个话题。 "他们是怎么开始的?" 龙鸦长吸一口气,看得出来他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发火,"五步奎要吃你的鸭子,就是你刚才喝的那杯,雪狼救了它,然后我再看到他们的时候,夜狼就已经压他身上了。" 我――|||…… 发帖人 主题: 下 第3楼 用户名: ziru 注册日: 2004-12-23 发表于 2008-10-07 00:00:59 [引用回复] [编辑] [删除] [查看ip] [加入黑名单] 第 63 章 龙鸦揭了那张假面皮,整日陪着我,教我连功习字,调配各种药材,他仿佛想将自己会的全都传给我。他将我看得越来越紧,连出戚家大门买个包子都要跟他汇报很久,他虽这样,我也不介意,这世上能有个人在乎你,管着你,你会觉着踏实! 两天前,戚洲有个大商人想把女儿嫁给我,被我婉拒后,那家女儿竟要投湖自尽,你投湖就投湖吧,还闹到戚公府来,结果龙鸦鬼一样的飘过来赌在门口,那女人勇气可佳,龙鸦本来就长得不怎么像活人,不过还好这是在大白天,那女的进不来索性就在门外嚷,说是自己如花似玉,头回提亲就遭人拒绝,以后哪还有脸见人之类之类,活不下去了之类之类……BALABALABALA…… 然后,龙鸦再次让我见识到了他的非人之处,他竟然——竟然搬起了门口的那尊大石狮子,然后,很淡定的走到那女人面前,那女的眼也直了,舌头也硬了、'妖怪~!妖怪'的叫不停! "这石头我赐给你,带它一起去跳吧!"龙鸦说完,两手一松,那女人被镇在石狮下,当场吐血不知死活。其实当时我很想拿木棍去捅捅,可一看龙鸦那眼神,就乖乖回府,关门,从此谢客! …… "你说,这个桃子像什么?"今天天气极好,秋高气爽,席坐庭院草地,将头枕于龙鸦肩,举着大桃子坏坏地盯着他假寐的侧脸笑个不停。 龙鸦靠在树上,只是眯了下眼睛,就回到道:"粉红浑圆,貌有两瓣,像极了你的屁股!" "诶!怎么这样,应该是你说不知道,然后我再说,像极了你的屁股,然后再扑倒的,天啊!你怎么老抢我台词,我不管我不管,我要扑到……"说着,扑到他怀里开始咬他手指。 龙鸦任我在他怀中放肆,只轻叹了声,用我听不到的声音默念:"叫得好听,你倒是敢么!" 抬头看着他,不明白刚才还好好同我玩笑,转眼就如此幽怨,为何!为何? "什么?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许久…… "没什么,时候不早,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哼哼!我什么都听见了,每日跟他耳鬓厮磨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就算晚上回房上床要跟自己的右手猛叙兄弟情,我也咬牙忍了。只是,难不成真脱了他的衣服,然后亲啊亲的,然后在攻啊攻啊~!这个……有难度啊,多不好意思啊! 想跟龙鸦道声晚安,他却早以起身,他转身而去的一瞬间,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隐在发丝后的黑漆双眸里陡然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龙鸦!"突然觉他不能让他这么离去,跟我在一起怎么还露出那样的表情呢!"我……一起睡好么!" 走到一半的人猛然站住,定在当场,缓缓回头莞尔一笑,朝我伸出手,点了点头。 晚上,他睡外面,我睡里面,一夜无话,更无多事,一觉到天亮,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二天也是如此,第三天照旧,第四天…… 直到第N天,到了后半夜,我照旧转过身子悄悄拜托右手消灾,哪知道,肩头被人猛拍一下,惊得我一下没控制好,突的一下就射了出来,飚得对面床幔湿淋淋一片。 头埋在枕头里尴尬得不敢动弹,龙鸦按着我肩膀,爬过来看了会儿,拉起了我还扶在命根子上的右手,恶狠狠问:"说吧,要它还是要我!" 第 64 章 咳咳!一夜到天亮我就没消停过,知道是外面刀光剑影,没想到这帏纱帐之内也是风沙狼烟啊! 详细说来,那话就长了,先来段文的: 流沙吞噬东西不露痕迹,让你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人的欲望亦是如此,一旦开始,永无满足之日…… 再来段武的: "你若对我有此心思,为何不早说!"龙鸦手上力道加重,按着肩膀一下将我翻过来,还来不及睁眼,嘴巴就被包在他的嘴巴里,强悍吧! 这叫嘴吃嘴,大家注意了!这个是比舌吻更讲究技术的,这个和速度,这个嘴巴的大小,还有下口的力度都有关系地! 衣衫被龙鸦褪尽,与他赤裸的身躯交织在一起,感觉他不断加大手中的力量捏着我浑身皮肤。伸手搂住他脖子,细细吻着他,品味着他的味道,狂乱的激情慢慢瓦解我的意志,好醉人的感觉啊!我的舌尖在他口中搅动着,追逐着他的柔软,缠了上去,加深这个吻,他也紧按我脑袋同我一起享受,直到我们快要在这个吻里窒息,才放开对彼此的占领。看着他通红的脸喘息着,我的情欲完全被激了出来。 龙鸦喘息着吻向下移动,滑舔过喉咙到达锁骨,抱着我赤裸的身体上下抚摩,膜拜亲吻。我也没闲着,两手在他精壮的身躯上抚摸,占尽便宜,苍白的肌肤在黑夜里泛着青灰色,我摸到他胸前,发现他胸前两点硬硬的,忍不住来回挑摸逗弄,享受手中突起的那点越来越火热的触感。几乎是和我手中动作同时的,龙鸦喉咙里发出浓重压抑的呻吟声,原来他喜欢我这么弄他的,手中挑弄更加卖力,迫不急待扭动身体,窜到他下面一点,用嘴含住他胸前的红点,顿时,苍白精壮的身躯猛得抖动了一下,龙鸦抱着我脑袋,让我深埋在他胸口,口中也终于忍耐不住,沙哑的呻吟越来越大地传入耳中。 "少生,少生!舔啊,别停下…摸我…继续……"龙鸦喉咙里软绵绵的声音令我骨头酥软,在他说话时用力咬了一下胸前那颗红豆,听到他发出催人情欲的惊呼,下腹一阵粟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在下身汇聚。书上说,男男寻欢是走后庭之路,那是污秽之所,可现在我对那地方却没丝毫反感,大着胆子,摸了下去。对于我的探索龙鸦不但没有丝毫抗拒,反而舒展开身体,任凭我在他肌理分明的强健躯体上为所欲为。 摸到了穴口位置上,指腹感觉到了一圈紧密柔嫩的小褶皱,略微迟疑了一下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刚想把手缩回来,龙鸦轻笑出声,摸了摸我的脸,咬了下我的耳垂后,竟主动拉起我想要收回的手放在嘴巴里吮舔几下,引导着我继续向他体内探索。 "龙鸦,我……我……"突然无措起来,他拉着我的手指,不断往他穴道里捅,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应该是连想都没想过,可就这么发生了。手指在他甬道里插了几下后,他撑起身体挪向一旁,跪在我身边的位置,气喘不赢的冲我说,"扶住它,进来吧,自己高兴就可以了,别的不要理会!" 我点点头,着了魔似的大脑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哆哆嗦嗦地扶起命根子,对准他后穴窄小的裂缝入口,勐地一用力,'扑'地一声﹐又粗又长的阴茎全根没入了他的体内。身体向前一倾,整个人跪趴在了枕头上。 "啊~~~~!"龙鸦从内心深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身体猛得向前一倾,整个人跪趴在了枕头上。而我也紧紧贴住他,顿觉全身爽到极至。进入他体内后﹐感到了一种温暖的湿润,而龙鸦被从后面插入后,发出的长长的一声呻吟更令我觉得刺激万分,这就是做爱吗!怪不得那么多人迫不及待的要早恋了。 双手捧住龙鸦高高噘起的屁股,扭动窄腰开始缓缓地抽送起来。细细地品尝着自己的阴茎在龙鸦身体里的感觉。坚硬﹑粗长的阴茎在他的穴道里抽送着,将甬道里塞得满满地。随着我前后抽送的动作,龙鸦的后穴也配合地在一吸一缩地反应着。他跪趴在床上,高耸的屁股被我不停地*。 "啊~~啊~~好……好满……填满了~~~~"龙鸦的呻吟声嘶哑粗重,后穴也紧紧地夹住正在*中的阴茎,用力地顶撞着他的屁股,听到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听到他的赞美和鼓励,心头狂跳不已,抽送得更加厉害。龙鸦的身体有着无比完美的肌肉线条,蕴藏着无穷力量,却有着优雅的外形。看着下面的人俯趴著身体,头邸在枕上,被高高抬起臀部,接受身后的一次一次彻底深入后又退出的激烈冲撞,乳白的体液和细细的血丝慢慢流出后庭,沿著苍白的肌肉紧绷的大腿蜿蜒滑下。 "对~~恩~~啊~~~~就是那里……少生……我要……要疯了……"龙鸦的头在枕头上狂乱地晃动着,屁股也开始拼命地迎合。他已经被身后这个男人彻底征服,身体的原始渴望也被完全唤醒。情欲的快乐已充满了我们的整个身心,拥有着彼此忘乎所以地淹没在了性交的快乐之中。 "龙……鸦!"我在他后面爽得一塌糊涂,连说话的空挡都不想浪费,又撞了那么十几下,觉得下腹亢奋得憋不住了,一边狠狠抽送,一边问向他:"你……你里面太紧了,我……我受不……了,要射了……要射了……" "噢~~继续~~好舒服~~啊~~~啊~~~~狠狠地动啊~~~别停~~~" 龙鸦两手抓紧枕头两侧,倒头邸在枕头上,剧烈的喘息著,每一次喘息,带动著细密的汗水从额间滑下,那是一张绝对好看的脸,却并不是一张柔美的面孔。斜飞入鬓的眉梢微微的紧皱着,眉间形成了一道浅纹,汗水滑过脖子流过眼睫,眼睛艰难的半睁著,张着嘴巴放肆的随着律动喘着粗气,被情欲冲得失去理智的瞳孔没有焦距的看著前方,里面一层水气正浓。 看着龙鸦兴奋得意乱情迷的表情,他正处在快乐的巅峰状态,可我初行人道,任是身体再好也无法掌控射精的时间,只觉小腹一紧,全身肌肉几乎是同时的紧绷起来,一股极度酥麻的感觉由龟头上升至全身,两手死死地抓住龙鸦结实浑圆的屁股,身子一阵剧烈地颤抖,将储存在体内的能量全射在了他的体内。 "呀~~~~~~~~~!"一阵长时间的呻吟后,终于在龙鸦体内射精了,彷佛十八年来一直压抑着的热情,这一刻在这个男人身体里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光着屁股瘫软在龙鸦颈窝里,闻着他身上因为激情而释放出的浓郁麝香味,心情久久都没法平静下来。 他一手抱着我,摸着我胸膛肌肤,细细吻着我的脸,胯下那跟巨物仍是高耸挺立。 "少生,疼吗?"龙鸦眼底满是柔情,跟他的哥特气质配合在一起,有种让人眼冒星星,沦陷其中的感觉。 枕在他身上,方才剧烈的 喘息还未完全平复,笑了笑,"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刚才爽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歇下来后,还真觉着阴茎有些不适,低头一看,肿了! 龙鸦见我如此关心以后的幸福,摸摸我脑袋柔声安慰道:"你是第一次,所以不多时间就射了出来,这是常事,以后会越来越好。我后面是第一次,这也肯定会让你多少有些不适,没关系的,明日喝些药酒就好。"说完,在我脑门上长长地亲了一个。 听他这么说,我都快哭出来了,哪有这么温柔的人啊,我泪飙三尺啊,遇到他真是被我撞上大运了,真是天佑我易少生啊!想到此,忍不住强撑起身体,抱着他又是一阵猛亲。龙鸦本来就没得到释放的身体,一下又激动起来,澎湃地伏在我身上凶狠舔咬,我轻轻挣动了一下,他抬头含我的耳垂舔吮轻扯,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道:"少生!再来一次好不好?" 他期待的眼神和低哑的嗓音让我恍惚了一下,不知不觉点了点头。 第 65 章 龙鸦见我点头答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翻过我的身体立刻覆了上来,抬起我一条腿摸到股间入口,一口气将两根手指硬埋了进去。 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冷静,我原本亢奋的身体早已平静,从未经过此事的穴道也是干燥至极,此刻被他毫无润滑的手指直接捅入,脆弱的肠壁立即产生出撕裂般的疼痛,让我下意识地微微皱起了眉毛,大叫出声。 "少生,抱~抱歉~~~你~~你里面好软……" 龙鸦被我的叫嚷惊回神,手指赶紧退出来,但还是忍不住惊叹出声。可相信无论那个男人会因为被插入肛门而听到的赞美而感到高兴吧,不过对于自己所深爱的人而言,特别是刚刚还被自己同样对待过的人而言,我实在没有办法再要求更多。 神游的正起劲,身体最肮脏最羞耻的部位突然感到一丝异样,什么东西热热软软地,还伴有滋滋声!撑起上身往下一看,羞得恨不得即刻死掉算了。 "……龙……龙鸦……别这样……"我看到了什么,龙鸦的舌头正舔弄着我的*,那么肮脏的地方,我挣扎,可双腿被他制得死死地,动弹不得,想要逃避的不是羞耻,而是下体处传来酥麻陌生感快要将自己给搞疯了。 龙鸦抬起头,认真地冲我说了句:'从此以后,你便只是我一人的了!"说完,又将舌尖朝里面挤了进来。 仰头无奈重新倒在床上,终于认命地低叹了一声。只是羞耻的感觉让我紧咬下唇忍住不发出半点呻吟,发白的十指紧紧抓住床单,而敞开的腿间,龙鸦的头颅轻轻移动。 随著龙鸦舌尖在自己身下的*,像条火蛇一样在我体内搅动,也在我心上一下一下地挠着。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凌乱,身下紧涩的穴口也开始慢慢松软湿润。就在这时,龙鸦的舌尖突然轻轻地刮过到体内一处柔软的凸起,只觉得浑身一颤,一声低哑的呻吟忍不住脱口而出:"唔……好舒服……这里……别动了……否则……我要疯掉……" 话音未落,龙鸦已将舌头退了出来。得到中场,大口大口的呼吸并回味着刚才体内被他偶然粗碰到的余韵。 正想着,是否今晚就到此结束,就可以好好睡一觉时。恍惚间却感觉到一根火热硬挺的东西已经抵住了自己尚在痉挛的穴口。不由大惊,赶紧叫道,"等一下!你不会是想……唔……妈的……" 不等我把话说完,龙鸦早已失去理智,疯狂表情让我背脊一阵发寒。猛地一下将我双腿拉开到最大,扶住自己的男根一口气就推进了我抽搐的甬道里。虽然刚才已经经过他充分的润滑,所以刚进来的时候除了有异物侵入的感觉外,开始还并不觉得疼痛,但是随着他整条阳具的没入,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烧遍了整条脊椎神经,痛得我连大脑都麻木掉了。 如果我现在能看到自己,瞳孔肯定放大了,我就觉着自己的身体在一晃一晃的,命也快跟着被晃没了。 "对不起,少生,我~~~我忍不住了,你给我好不好?"或许是我被虐的模样太他妈的性感撩人,导致映像中一向冰冷孤傲的龙鸦竟如此性急地开口求我,求我于他交媾。 不忍拒绝龙鸦的请求,一想到刚才他也是这样熬过来的(只是他好像比我享受多了),只得尽量撑起身子去迎合他的深入。龙鸦眯着双眼,抱着我直哼哼,似乎很快便从我滚烫软滑的密穴里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快感,而我除了已经疼到麻木的律动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觉着自己可怜,想同情一下自己,可又觉着自己没这立场。哎~~算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我欲哭无泪地趴在他肩膀上,由于刚才的劳累胳膊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泥一样任由龙鸦摆弄,他想骑我,我就被他骑;他想让我坐他,我就坐他……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是第几次恢复意识,只觉得下身黏黏的,湿乎乎一片,龙鸦依旧扶住我的臀部一下下撞击着,速度越来越快。高潮到来时他猛地抱起我向下按,体内的凶器又狠狠向上顶了几下,然后,射在了我的身体里,一股股灼热的东西在体内奔腾开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射完,压着我倒在床上,冲着我耳朵满足得直喘气。 放松全身紧蹦的神经,仍能感觉到精液顺着大腿在流淌,累到极点的我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龙鸦好似趴在我耳边说了句话,只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 66 章 第二天一早…… 我靠他大爷的小姨子二舅老爷的老祖宗吗了个比的~!为毛我前也痛后也痛啊!为毛我浑身上下都是痛啊!为毛我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啊啊啊啊!? 他去哪了?不会跑了吧!我的天,要是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成了现实版,我就…… 想着他,正想着他,他就出现了,笑眼半眯进到房手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碗,看他走路时仙人徭役,风送鬼飘荡的姿态,那身形,说不出的挺拔和优雅!那气场,道不尽的霸气和恐怖!嘿嘿,这样的美人昨晚和我睡过噢~!想到此,望了刚才的起床气,心里又得意得跟抹蜜似的! "傻笑什么?"龙鸦端着汤碗在床边坐下,看着我双眼也尽是笑意,他这么坦然,搞得我还有点不好意思,裸着身体缩在被子里,跟背了个蜗牛壳一样,忘记了昨儿晚上该看的不该看的,彼此早就了解透析了。 "你去哪了?"我盯他的高高的衣领,有点难为情地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纤细有力的苍白手指捻金色碗顶,里面盛的是深红色的粘稠黑米粥,龙鸦嘴角微扬着,拿起一只细长汤勺混入粥内搅动起来,泛起阵阵异香扑鼻。 "还以为你跑路了呢!衣服鞋子什么都不见了,连我的也不见了,我袖兜里还有我这个月的银饷呐,你再不出现,我就去报官!"我越说越来劲,最后有点怨他的意思了。 龙鸦笑着不言语,自顾自的一勺一勺吹着,把鲜红的一满勺粥喂到我嘴边,我看着他略显疲态的脸,心里不是个滋味。 "起这么早就为熬粥吗?以后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你多睡会吧!"话还没说完,龙鸦一勺粥塞到我嘴里,填了个满满当当。 舌头在口中翻搅着,味道不错,香滑软糯,有粥有肉还有圆滑细小的骨头,应该是肉粥吧!想不到龙鸦还有这手艺。 "干什么?" "吐骨头!"我唔哝着嘴回答道。 "嚼了吞了。" 龙鸦突然认真起来,板着脸孔好像我不吃不行,哦了一声,硬是把骨头咽进了喉咙。 窝在床上,一口口的吃,他一口口的喂,直到将碗底最后一颗黑米吃完,他才收手。 秋天到了,龙鸦高领长袖,越发英姿勃发,潇洒不凡,我满足了,只是身上还痛得厉害,龙鸦扶我躺下,自己也和衣卧到我身侧。不到一会功夫,晕晕乎乎的我又睡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他在我身边。 看着枕边清晰的脸庞,老人说同床共枕,我直到今天才体会到其中的滋味,原来枕边平静祥和的呼吸,是那样地让人安心。 龙鸦并没睡着,似乎感觉到我已醒来,慢慢地也睁开眼看我。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听到自己唇瓣闭合的声音,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细细摸着他的脸,低吟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徬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为何沦亡?!"龙鸦惊问。 "因为……"想了半天,编不出来了,只是在心底觉得,想要叹息。 "龙鸦啊!你要记住这些感觉,千万别忘记,因为,这些会在日后的思念中出现。" "为何要思念?"龙鸦凝起好看的眉,语气有点不爽了。 "呵呵!因为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啊!" 龙鸦脸色突然变了,半撑起身体,面若寒霜的瞪着我心里直发憷,"为何不在我身边,你敢离开我么!" 猛咽一口唾沫,我只不过想学学人家花前月下,诗意一番的,我可没想要闹出人命,还是我的人命。 "这个——啊!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我爱你爱得再深,也总有要分开的一天,比如说:天灾,*,等等等等,就算没有这些,也总有一个先死一个后死吧!" "天灾,我们死在一起;*,我会先一步除掉那要分开我们的祸人;至于最后一个,如果我死在你前头,你要给我陪葬!" 我的汗水啊,你可以淌的慢一些吗! "可是,如果我死你前面呢!" 龙鸦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拢袖又躺在了我身边,"少生啊!我怎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 第 67 章 好日子总是有期限的,昨夜听了一宿的雨打窗,一早起来就收到封信。龙鸦天天都有信来,我好容易来一封,竟是他妈催命的。信是陆继口述,谷尾执的笔,密密麻麻的一大叠,我硬是憋着口气把它看完了。 陆继的三万兵马,说来真他妈背。从出了戚洲的地域开始,先是为了绕过敌军主力改走了小道,却在小道上遭遇敌军阵头军,陆继谷尾怕被他们发现,也为了保全我军实力,又悄悄退回到原来的大路上,幸运的是回到大路没有遇到敌军主力,但老天弄人呐!接连几天的大雨导致山路崩塌,大队人马就在离戚洲不到两天马程的深山里活活困了小半个月,等天放晴了,接着走吧!总不能白出来一趟啊。结果,又遇到了大批大批的流民,陆继没办法,本来打的就是义军的旗号,你连百姓都不顾还算什么义军,所以拖家带口的带着一道走吧,于是一路磨磨蹭蹭,迂迂回回,可算是抵达京城外围了。最后可好,他们趴山头上一看——还是回来吧!围在京城外的北军,一人一口唾沫那就是第二条琴断口。 陆继不知该怎么办了,谷尾建议回戚洲,就在陆继进退两难的时候,没谱的陆大少爷突然蹦出来出了一馊主意——假降! 陆继这人随他爹,为人谨而信,孝而忠。一向聪明的他,竟然不听谷尾的建议,信了他哥哥,假意降了北军,本想等北军放松戒备,来个窝里反,攻他们个措手不及,哪知这要命的陆大少爷从一开始就是打定主意要真降北军的。 这通闹的,陆继现在好比兔子洗热水澡,活生生把自己给煮了。看着手里这封长达数十页的血泪控诉,头痛啊!陆继在信里吐了半天苦血,无非是想让我发兵把他从北军那儿领回来,只是他不好意思开口,人嘛!不都有脸吗!要是我千里迢迢,摔得满头包地跑去投了敌军,我比他还没脸再混下去! "哎~!"我看着龙鸦,哭笑不得的说道:"你相公我就好比药铺里的甘草,用处挺大,可就是不值钱!" "此去你有何打算?"龙鸦放下手里摆弄的瓶瓶罐罐,道了杯碧绿碧绿的药酒来到我身边坐下。 "什么有何打算!救人呗!"说着,仰头一饮而尽,他又是一杯红的送到我手里。这还有完没完,喝了这么多东西,老子连腿毛都掉光了,虽说身体是越来越轻健,皮肤头发也越来越好看,但我真担心再这么掉下去,会不会连命根子也掉了。 龙鸦见我低头不语,又加了句,"我是问你,是打算归顺了北王,还是继续这样,在这条破船上继续熬着!" "我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放羊去,满山遍野的羊咩咩呀,那叫……"话还没说完,嘴巴被堵住,一口苦涩的酒汁顺着侵入嘴巴的滑舌灌了进来。脑袋被龙鸦死死抱住,喂完了药还要多流连一下,这才双眼朦胧的、藕断丝连的稍稍拉开距离。 对于他全天侯,突入起来的激情我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自己当然也是沉醉其中的,反正纵欲过后他会拿一大堆东西给我喝,然后,再搂,再滚……俗话说的好,滚滚更健康嘛!不过,整天溺在一起会不会产生审美疲劳呢!这个做俯卧撑就跟吃饭一样,要欠着点,勾着点才好吧! "哎呀,你干嘛咬我!" 摸摸火辣辣的耳朵,他可真下得了口,痛啊! 想要推他开,没成功。 "跟我说话时要看着我,心也要看着我。"龙鸦拧着眉毛,眼底寒光一闪,以为他要发怒,可转眼又换了副温柔面孔给我揉耳朵,揉啊揉的,还舔舔,还放在嘴里吸吸,搞得我又飘飘欲仙,不知所以了。 "我说——上级啊,我都准备要发兵了,你怎么就没个交代的?" "去吧!归顺北王,你会很好很好的!"龙鸦扒在我肩上低吟,心都随着升起的欲望飘起来了。 听他说要我归顺北王不像是跟我开玩笑的,心里一阵酸溜,脸色也僵了下来,他见我突然拉下了脸,也是一阵紧张,连忙加了句,"你怎么了?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就是死,我也不会向北王低头。" 龙鸦当然从我话中听出十足的怒气,他也换上平日里威严面容,沉声正色道:"北王如何了你?! 你竟恨他如此。" "废话,没听说过'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句话吗?"挥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走到窗户跟前,我知道自己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怕龙鸦说我冲动,更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只好死死盯着窗外花草泄愤:"虽说不是你自愿的,但北王他……他……他对你……我……咽不这口气,总之,别让我见到他,否则,不是他倒,就是我倒。我……我……我……" 越说越愤慨,到最后气得啪!地一拍桌子,转身欲走,却被龙鸦堵在门口拉住。 "没想到你还真这么想了。"龙鸦无奈轻叹出声,紧扣我两手脉门,我动弹不得,连弹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和他面对面站着,听他将北王那衰的人名字说上一百遍啊一百遍! "这世上,也只有你如此觉得了。"龙鸦说着,轻轻环住我,对着我耳朵眼直洒气,"在你眼里,我是真美的。" "废话,要不我能挑上你,不是我吹,好多人稀罕我的!" "你再说一遍!" 龙鸦刚才还一片感慨啊,柔情啊,突然一下就掉冰窝里。我不傻,赶紧追了句,"没有,他们经常是看到我就跟没看的到一样,我也是!"我亏心不亏心啊我! "少生啊!你是我的命啊!除了你,我一心一意的还能为了谁?你要明白,要明白才好啊!" "我连鸭子都红烧给你吃了,我对你还不好啊!"我撇了撇嘴,想起了我可怜的小嫩鸭子。 "要不是你每日惦记着它,一见它就要带它出门下河,让我到处找人不着,问你去哪了你还满不在乎,我能一脚踩死它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心疼稻米钱,你会红烧了它吗?" "别这么说。"我严厉纠正他话里的错误,"鸭脖子是用辣椒卤的,可不是全都红烧了啊!" 第 68 章 龙鸦执意于我同行,又披上了人皮面具,整天黄着张脸跟我进出军营。 如今,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但我依然没下行军令。坐在高位上不吭声,下面垂首而立的将领们也不敢支声。 "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发兵?" 大家都不敢吭声,也只有站在我座椅旁,披着黄脸朝廷使者皮的龙鸦敢在我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发问了。这几日我忙着军中事物,与他耳鬓厮磨的时间都没有了。 沉眉看了他一眼,明明披着张黄脸皮,却依然掩饰不住俯瞰万物的王者霸气,他站在那里,就已经把我比下去了。 叹了口气只是指着沙盘道:"我打算出兵迎接陆将军回戚洲,你是朝廷的使者,我命你为阵前军左先锋将军。这次我们不走陆路,陆路太耽搁时间,也易被北军察觉。我们轻辕简行从水路进发,现值深秋,河面多有雾气笼罩,我们打着商队的旗帜,先把大船队南移上靠,在距京城三十里处的商旅聚集地离城靠岸。然后,在当地备足粮草后分两路出兵,一路由山路绕到进入京城后方,分批分日连绵不断开进京城,与京城内部队汇合,扰乱北军视听,让他们摸不清到底有多少援军进入京城;另一路,就劳烦使者大人,在北军扎营的暗林北面,不时用小部队骚扰北军,打散他们的主意力。 军队太过庞大也不是件好事,调度起来总要顾头顾尾,我料定北王不会为了这么点小规模的滋扰儿调动大部队与你正面交锋,但时间长了,必然会压抑烦躁。到时,那些归降的部队必定会被派来解决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到时,陆将军一定会现身的。" 龙鸦听了微微一笑,却有叹息道:"中原人应该庆幸,你不是北军中人!" 听到龙鸦发自内心的赞美,我并没觉着有多高兴,这是战争,不是小孩的家家酒,北军的铁骑弯刀,仿佛已经在我眼前掠过,他们不知道,黑甲金刀间夹杂的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沉思良久…… "若我是北王……若我是北王胜利就在眼前,离我那么的近,多年苦心经营眼看就要收获一方,我定会将重心压在最后一战上,那些小股的进攻绝对不能影像到我主力,所以,龙……使者大人,这次你的任务是滋扰,并不是与之正面交锋,明白了吗!" 龙鸦眼中尽是欣赏玩味,看着我,点点头,然后拱手,竟弯腰给我行了个礼,搞的我受宠若惊,撑着下巴的手差点滑下来。 翌日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盼望已久的大雾终于降临。我率领一百艘战船沿江而上,船上大约有三万余人和部分战马,及只够我们五日用的粮草。 老天保佑,船队完全到达距京城三十里处的离城时,雾气才慢慢散去。 大江南岸再向南望,北王驻军统领——五鬼将之一的肖炎,正在和京城发出的小股力量作战,又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斗。北军想切断京城和外部之间的运输线和信息传递线,但是京城中战将不少,也不是那么容易攻得下来的。北军利用京城周围纵横交错的水道偷袭,却始终孤立不了京城。 先头部队早已抵达安顿,着手准备粮草事宜,迎接我的是我派出的前锋营的副将黄翎,龙鸦现在是左前锋将军,黄翎现在算是他的直接下属,可龙鸦除了我谁懒得看一眼,所以,我只能自己受点累,连他的那队人马一起带了。 黄翎的个子比一般的中原人高大,头发花白看上去也有些年纪了,但是特别瘦削,看起来像一根细长的竹竿。接过我给他的授权令,黄翎紧张地说:"易大将军,左前锋营的王将军昨日出发伏击北军运粮车队,今日尚未归来,末将十分担忧,恐怕出了什么事情。" 这样啊~!是我让王将军有空去打探军情,有好机会就出兵试探一下的。我不想等一切都安排好后再行动,我要的是速度,是出其不意。如果伏击滋扰和我的援军进京一同进行,我担心北王会起疑心,怀疑其中有诈! 我示意黄翎把地图放到我面前,问:"王将军带了多少人?在什么地方伏击?" 黄翎指着离城渡口西边,一条分岔而出的水道说:"带了前锋军的一半人马,从这里出发。他早就应该回来了。末将正在想该怎么办才好,您就来了,及时的很!" 我勃然大怒:"不是说上岸后,便由陆路进攻么?为何擅自行动,若王将军回撤时若暴露了我军在水路上的大部队所在方位,那我们几万兄弟都要埋骨于此了!" 黄翎犹豫着没敢吭声。我知道,他是跟着戚家公打天下的老将军了,连陆继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我了。 龙鸦拉了拉貂绒披风,瞥了黄翎一眼冷言道:"如果连手底下的人都无法掌控,还做什么将军?我看你不过是来讨口棺材罢了。" 黄翎冷汗下来,顺着龙鸦的话,我一拍桌子厉声道:"现在我负责指挥戚家军!" 黄翎这才道:"北军一直和守城军对峙,但自从北军攻下京城附属各州,中原的不少大将陆陆续续都归顺了北王,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人外号罗刹愁。他使得一双狼牙,据说一只狼牙戟重若千均。他的骑兵队所向披靡,归顺北王后他便调至封守通往京城的各条要道,末将等全靠熟悉水道,乔装改扮才勉强登上岸。这样一来,末将等便无法完成陆路滋扰北军的任务,无奈之下,才……才……" 我没有说话,静听他细说。黄翎抬头看看我的表情,犹豫着说下去:"末将早已料到易大将军对末将没能从陆路阻拦北军运粮十分震怒。但这次听到北军营内线报,北军内部又开始调动兵将,正好有一支运送粮草的队伍没有厉害的将领护送。王将军认为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便亲自率军往水路伏击。" 我猛地打断他的话:"别说了!现在全军整队备战!" 黄翎大惊:"易大将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吼道:"北军早想一股做气灭掉中原余孽,只是中原地域太过辽阔,一直无法如愿。此次既调遣重将大举进攻中原,何故又突然调动兵将,且在这定成败之时,还无将领押运粮草,这其中必定有诈。我怕王将军中了对方的待伏反扑之计。" 想了想,又道:"北军军纪何等严谨,这么重要的消息连你这个初到离城的将军都知道了,你就不觉其中有诈吗?" 黄翎脸色顿时刷白,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北军可能想借押运粮草之机诱王将军!不,他们知道,若是京城被围困,各地义军必定来援,他们这是想引诱暗藏在各处的义军现身,然后再设伏歼灭。只要这些中原部队中计,北军就可一举了解这些后患,然后集中战斗力攻打京城。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我率领大批援军到此,可与他们斗上一斗了。" 黄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才彻底服了我。 一时间水师前锋营人马调动,包括我带来的万余人马纷纷顶盔贯甲,骑兵队也骑上战马,跃跃欲试。我命黄翎率众架好强弓硬弩,备好火石,防止不知埋伏在何处的北军骑兵猛然冲营。又从他手下调来几个熟悉地形的士兵,率领骑兵队百人,及我手下五百名弓箭手,齐齐赶赴北军设下圈套的伏击地。 其时落日西斜、残阳如血,金色的晚霞与暗蓝的天空一齐将大地涂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地面上无垠的芦苇林在晚风之中飒飒作响,当中一条如黑龙般的军队在延绵在河道上游行。 "少生,像你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至此——"龙鸦话说一半,止住了,默默陪与我身侧,看着夕阳渐沉。 龙鸦看着夕阳过了好久,又喃喃开口,"你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即刻就要去做的,而且非做成不可,心气之高,好似纵身一跃便可直入九霄云!可你又把一切都看得太轻,什么都抓不住你,绊不到你。少生啊少生,在你心里,究竟在乎些什么?!" 闭眼深思良久,伸手探入他披风内,偷偷捏住他手腕,用只够他听得到的声音低吟道:"任由我,天高海阔流翔去,只愿你白似冰雪,同我共眺余生!" "少生啊……" 天上的星星真亮,夜晚的颜色墨般浓重,河水被映成了一带墨色绸带,偶尔闪动着黑金色的波光。那岸边的树芦丛林只能看清个形状,影影绰绰的来了又走了。周围有芳草的清香传来、有河底的腥气泛起。船丁撑一支长篙,在青草更青处漫溯,但见河道两分,是该分别的时候了。 "龙鸦,一月后,不管成功与否,我们都在离城汇合,到时,我们归隐山林,再也不管这破劳子事了,要是……要是我没来,你……你……!"想跟他说,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在找一个,可想了想,虚伪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龙鸦神色凝重,似有话要说,犹豫着,眼看两只船头就要各行其道,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我,一字一顿地叮嘱道:"北军中能人甚多,你万万不可鲁莽,若是有人要你入营试探,你绝不可做此等送命的傻事,你记住我的话,若是被困,从哪进去,就从哪出来,那条路北军绝不会设伏,记住我的话,记住了——" "龙……龙鸦!"挫败万分的不知该怎么说他,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听我的,刚才不是交代的很清楚吗? "现在是在战场上,我是你的将军,我拜托你听我的指挥,不要……"我话还没说完,他扑上来揪住我领子,黑云压顶般的气势吓得我一哆嗦,连到嘴边的话也忘记了。 "我在离城等你,若是一个月还不见你人,我就将京城踏成灰烬……" "龙~鸦!"我被他这阵势吓到无言以对了,他现在的样子,很疯狂……我怕不小心说错了话,他会把我掐死。 他抓着我的手渐渐松开,眼底的狂躁之气也逐渐平息散尽,两船越离越远,直到芦苇遮眼,有个人依然立在船头朝这边望着。 第 69 章 悄悄驶进水道内,全队人马都憋着一股子想证明给我看,自己是最勇猛的,可是,等我们到了那儿,却只有收尸的份了。 黑压压的河床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残骸,跟随着我的士兵们,想要上前翻找王将军的尸体,被我制止,河床上除了人的尸体,还有鱼鸟,北军手段残忍,竟在河水里下了毒,想将来收拾的一并给灭了,现在仔细想来,那黑色的河水,在夜色下,究竟掺杂着多少鲜红的血。 我下令继续前行,军中无人多言,都被这阵势震惊,来时的傲气消失大半。这些尸体不是今天才有的,北军既然伏击成功,必不会在此路上多坐停留。对了!听说,看守此道的将军是中原的将士,叫罗刹愁,若我是北王,等我坐稳了江山,也断不会给这反手残害同族的败类一个好下场。 未做半刻停留,连自己人的尸首都来不及收,就朝京城后方悄然无声的进发了,叹叹叹!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天下本与我无关,怎耐我也是天下人,袖手不得啊~!只是,不知道龙鸦现在怎样了,离城的营地也不知是否安全。 走到水路尽头,下船策马狂奔。来到京城后方的吊门,发现原来这里早已经过了一场浩劫,进到城内,发现吊桥已经完全被烧毁,里面果然伤亡惨重,漫街满巷的尸体,散落各处找不到主的截肢不计其数,还有许多奄奄一息很快即将断气的士兵,他们的血肉已经和马、牲口等物混为了一片狼藉,分不清谁是谁了。马蹄踩在青石街上,每走一步都溅得鲜血乱沾,看到这副场景,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了,暗道一声:想不到,百年的基业,一朝就要异主了。 京城分内城与外城,看来,大堆人马和皇亲国戚都已撤到内城了,一勒缰绳,犹豫了会儿,人心都他妈是肉做的,我不是懦夫,可到了这当口,还真发了憷,害怕自己一旦进去出不来了,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北军弯刀划过脖子寒冷,而是黑夜里龙鸦四处寻我不着的荒凉身影,一想到他找不到我,这心里顿时苦楚得排山倒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将军,将军?!" 黄翎见我迟疑不前,策马至身边请求下一步指令:"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被人一叫,才知道自己痴呆好久,摸摸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竟湿了,尴尬得将头侧向一边。现在我已是骑虎难下,事到如今,听天命了。 转身对身后将士们潇洒地一扬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行。 奔劳一宿,此时立于城下已是天际微明,黄翎朝城头上的守城将士喊了几句中原官话,又报了我们的来历出处,不一会儿,轰隆隆隆!巨大铜铁城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开启。 京城果然如谷尾向我描述的那般繁华。街道纵横,即使城外大军压境,城内街道依旧是商贩走卒川流不息,其中不乏出色男女,美丽风流自是小镇人物不可比拟。但即使如此,我高骑白马,英姿飒爽地领着人马开进城时,还是引得众人围观良久。 经过内城繁华街道,通往皇宫是条笔直大道,可容八匹骏马同时行进,大路尽头耸立着无数明亮耀眼的绿瓦宫殿,骑在马上远远望去,早晨初升的阳光映照高殿翠瓦之上,当真辉煌炫目,恍若仙宫幻境。 望着那端巍峨皇宫,心中突然一乐。富贵荣华似天边浮云,管是侯王将相,还是傲世的英雄,百年后,又如何呢!也不过是一生罢了!早知如此,不如拉着老婆蒙在被窝睡大觉舒坦。 进入皇城,再由人领到宫中拜见当朝皇帝,这都无需多言。只是当我在大殿里见到皇帝时,他正在盛宴群臣。现在太阳正空照,一些官员却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我有点搞不明白,难道是从一大早喝到现在么? 我的座位在大殿左侧偏角靠门的地方,一落座便有宫女太监为我摆桌斟酒,抬头望了望高高在上的那个穿着华丽的男人,乍看他身型挺拔笔直,肩膀宽阔,事实上他已年过三十,保养得却是很好,眉毛特别粗浓,鼻梁略作鹰勾,配以细长但精光闪闪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绝不好惹。 再仔细瞧他,这还是我头一回见皇帝列,好奇之心实在压制不住,非要看个够才觉不枉此行,以后也好跟龙鸦吹吹,我见过皇帝耶,大头头哦! 只见皇帝头顶金蝉含珠高冠,高冠后侧又有无数串玉珠垂余脑后,以红绿彩线穿组,身上的龙袍缀满日、月、星辰、龙等图案,华丽非常的装扮赋予了他一个君主应有的威严。只是,他现在端着酒杯,与身边俊男美女调情调得不亦乐呼,说得高兴了,大笑三声;不高兴了,一脚踢人滚下龙塌。 看着他,不屑之情顿生,你再不好惹又怎样,你是个做皇帝的,又不是街头收保护费的,眉宇间暗藏阴沉有余,马上就要亡国了,还在贪图享乐,举手头足间也毫无王者应有的尊贵和威仪,再想想我家龙鸦,怕是他挖鼻孔的模样都比你有帝王气势地! 身旁美貌宫女已为我斟过好几次酒。我喝得全身发软,却还不见皇上问及正事,他的江山他不急,那我有什么好急的,索性吃喝个痛快,反正到时龙鸦那边与陆继一汇合,老子拍屁股走人便是。只是,被皇帝搂在怀中,一名容貌姿色可与小涧一拼高下的人老是在拿眼角偷瞧我,我不是不懂察言观色之人,那皇帝踢了所有人的屁股,却唯独把他当宝贝一样地搂在怀里,他虽是个男子,却在大殿之上被同样是男人的皇帝如此宠幸,非但没有半点尴尬,还好似很享受的,满眼含笑,不断给皇帝斟酒逗乐。 向身后半跪在地上的黄翎一打听,从黄翎惊奇的脸上我才发觉自己的无知,黄翎惊讶竟还有人不知道这事儿的! "将军,那是礼乐大夫良大人啊!他伺候过两朝的皇上了,他可是个尽人皆知的人物啊!将军,这朝廷之内,满朝文武中您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他!将军可要小心了,刚才末将发觉良大人一直在朝您这边看,将军生得您气宇不凡,轩昂俊俏,我看他八成是看上将军您了,将军您……" 黄翎满头花白头发,年纪比我大一轮还不止,现在跟我说起话来却是一口一个您啊您的,先前他看不起我这年轻后生,可经过上次离城我识破北军设伏的圈套后,他对我已是佩服至极,心服口也服了。 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黄将,那良大人跟皇帝什么关系,是……是……" 我犹豫在三,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难道是皇帝的男宠?!" 黄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悄声道:"而且还是伺候过先皇的男宠!" 我晕!这样都行的?!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不过他长得确实好看,只是不能多看,因为,我觉着他不是个善主。 此时,一群近百来个姿容俏丽,垂着乌黑长发,穿着半透明轻纱长裙的歌舞姬们,翩若飞鸿地舞进殿内,代替了刚才那几个弹琴说唱的宫女乐师,在宫殿内载歌载舞,隐见乳浪玉腿,作出各种撩人之姿,教人忍不住定住双眼。 又是几杯下肚,我脑子也开始昏涨起来,大殿里的群臣们也早已倒得七七八八,嫔妃们头结宫髻,发带步摇,罗衣广袖,配以绾臂的金环,耳后的明珠,腰带上的香囊,绕腕的镯子,腰间的玉带,一时衣香鬓影,香气缭绕,教人不禁脑壳模糊起来。 "易将军好酒量,本官敬你一杯。" "易将军?易将军!" "易将军——!" 良大人举杯下阶,走到我桌前久唤无人理。黄翎使劲摇着已经趴倒桌子上装醉的某人,无奈之下,替我连连跪罪后,抗着我出殿了。 直回到客栈我才从他肩上跳下来。 黄翎看着我,惊讶道:"将军!您没醉!" "废话!"我瞥了他一眼,我现在早已是百毒不侵,酒量也日益大增,没以前那么容易醉了,这都是龙鸦每天给我灌药酒的结果。 伸了个懒腰打了哈欠,往床上一躺,继续说道"其实我刚才还真是有点醉了,但还没到人事不醒的地步。如若不装醉,难道还真要跟良大人对饮不成,我可不想跟皇帝争一破鞋!" 黄翎吓得连连摆手,要我小声说话。我哪管这些,外面的黑鸦一直跟着我,就没半刻放松过,虽然我已经修炼到无视他们存在的地步,但到关键时刻,这些乌鸦是真顶用,那些对我心怀不轨的,或是爬窗偷听的,再看,一准剩下一堆白骨,全都进了黑鸦的肚子。 "黄将军,那些大臣还皇帝刚才在殿上的闲聊,你都听到了么?" 黄翎立在床边,低头默不作声。其实方才我虽然左顾右盼,但耳朵一直偷听他们的窃窃私语,所以不用皇帝召唤我,对于当前的局势,以及有着百年辉煌的中原朝廷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全了然于心了。 "哼哼!真是群下作无耻之徒,杀鸡焉用牛刀,皇帝想要铲除异己,灭了我师兄一族,只要继位后一道圣旨即可!即使他容不下中原其他诸国,那也要这些小国有能力威胁到他才作数啊!好!我们退一万步说,就算皇帝怕其他小国对自己不利,那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便是了。可这皇帝衰人!那个满脑肥肠的蠢猪,连那些目不识丁的老百姓都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倒好,不但请,还请了个凶神,竟请来北王帮他铲除了异己,消灭中原诸国。我看只怕他老爹,老皇上的死也跟北王脱不了干系。笨蛋!见过蠢的,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我越说越激动,黄翎也在一旁不住摇头叹息:"我看他活该要做这亡国之君。现在军临城下了,还有功夫喝酒调情,我要是他——" "将军不可妄语啊,小心隔墙有耳!" 哈,他这么一说,我还偏不信这邪,故意走到窗边对着外面空荡荡的院子,和满树的黑鸦大声说道:"我要是皇帝,当务之急是将国库里的金子统统送给那些已经被北王纳入旗下的中原将领,据我所知,他们是主动投城的,既然不战而降,不是小人便是大大的君子,我看里面小人又占大多,即是小人,金钱必能将其打动,到时,联络好与他们一起发兵,搅得北军前困后乱,说不定中原还有一丝希望!" "将军说的对!说的即是!哎呀呀!末将怎么就没想到呢!"黄翎欣喜若狂,那么大年纪了还笑得只跺脚,可欢实了没多久,又郁闷起来,沉声又道"可……可是将军,要皇上向那些叛徒求和还送金子?皇上恐怕不会答应吧!" 冲他冷冷一笑:"都是条丧命犬了,还要选个人来埋你么!我告诉你,现在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那皇帝衰人的一条性命了。我要是他,这江山谁主已是成了铁板上的定局,谁也翻转不了的了。不如趁乱,率部退到琴断口的最南边,那里群山围绕地形险恶,他若是想隐居也行,想要东山在起也行,总之,就这一条路!" 说了半天,我也累了,叹了口气,暗笑自己傻,那么激动不知为了什么,又不是我的江山。摸摸脑袋,渡到床边,"只是啊!他走是不走,随便了,不关我事,我也不会把这些话在说一遍他听,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团聚。等陆将军脱困,我也要走了,这些无聊的事情,谁爱管谁管去?"说完,又躺回床上。 这次我可真累了,刚才借着酒劲乱激动了一把,损耗了我不少精力呢! 黄翎见我要休息,赶在我闭眼前,扑通一下跪在床榻前拱手发誓道:"将军人称战神,末将今日才领教,末将对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末将此生原追随将军左右,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只是……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为愿他早点说完,早点放我休息,"有话就说!" 黄翎正色道:"将军!我们还兵马还可以去打啊,为什么要从后门溜走,即是战神为何选择不战而败!" 我算是明白了,刚才那通马屁拍下来,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呐,黄翎忠君爱国的德操让我敬佩,可他愚忠的执着,却让我——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 "你呀你,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最严重的打击只能留给最顽固和最凶残的敌人,可惜当朝的皇帝却调了个方向,搞错了对手。依现在的局面,只能用尽全力朝敌人最弱最没有防备的地方攻击,所以,你若还想继续替皇帝做复国大梦,我就劝你还是先保住性命为上吧!" 说完,翻身再不理他。一群喜欢钻牛角的人,皇上有什么好,把他伺候好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江山不是自己的,什么狗屁的战神名号也只会把我往死里拖,只有他——才是最值得去维护的。以后起灶生火过日子,还得咱们两个啊! 第 70 章 再下来,接连五六日,皇上好似有了新欢,因为良大人每日找各种由头赖在我住的驿馆,夜夜欢宴。无奈我官职卑微,黄翎劝阻再三,我也只好暂时忍耐。 白天我身藏佩剑跟着良大人到处晃荡,晚上是最让我腻味的。当良大人左拥右抱,调笑行令的时候,我只是静悄悄地站立在他的身后,好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头人。但是他总是用伶人来捉弄我,看我面红耳赤地躲避那些艳女俊男的亲热,实在躲不过去了,他才会在最后来个总结:"好了,你们不要逼迫他了,别看易将军一副男人样,其实他喜欢在下面呢!啊哈哈哈……" 每次听他这么说,我都将耳朵自动调到犬吠台,我猜测姓良的是用想我的木讷来衬托他的风流与潇洒,他娘的,一个破鞋男宠,有什么好得意的,如果不是他这样荒淫放荡,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还真是个少见的漂亮男人。 在京城逗留数日,每日不是应酬那些上门拍马屁的,就是应招入宫,与不怀好意的良大人周旋,晚上还要和黄翎商议军中事物。我累得要命,常常一觉无梦。但是休息间隙,却时常想起龙鸦。这种想念,断断续续,丝丝连连,像小时候吃过的龙须酥糖,渐渐浓厚得化不开,分不出彼此。 这日,京城繁华酒楼雅间,良大人亲热地拉着我的手道:"刚才对不住你,把你买的玉簪子弄断了。我赔你一支。" 我有点奇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黄金的盒子,上面镶着银色的春山花鸟图纹,小巧精致。我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果然是只色泽翠绿欲滴的玉簪,一头细尖,另一头,巧匠们别出心裁地雕刻了一只莲蓬,看起来煞是好看别致,比我买的好很多。 将簪子拿在手里赞叹良久,抬头看良大人,他正含笑盯着我,仿佛我的脸上长出一朵花来。我淡然道:"多谢。" 他笑眯眯地说:"不用谢。你头发这么披着,还真是标致的很呢,有些先帝喜好的美男风韵。" 我听得莫名其妙,见店家已经上了好几盘菜,肚子里立刻咕咕乱叫起来,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吃起来。良大人见我不再接他话茬,眉头微微一皱,明明是笑着的,却非要装出副发怒的样子:"你这粗鲁的小子!对了,你买玉簪要送给谁?" 我没有理睬他,继续扒饭。他用筷子敲了敲桌子道:"不用说,让我猜猜!诶~~!是送给心上人吧!" 我含着饭菜,点点头,继续咬鸡腿。竟然被他猜到了,嘿嘿,就是给龙鸦买的。 "我说,易将军,你既有心上人,为何不早跟本官说呢,你我一见如故,我也好为你撮合撮合呀!"说着,夹起块豆腐到自己碗里,不吃,只是用力一戳再戳。 他又道:"若是娶妻,依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怎么说也得办得体面些!不知你可有准备啊,若是还未来得及筹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飞黄腾达的明路,让你不禁可以娶到娇妻,日后的荣华富贵也是不可限量地!" 良大人说完,还颇为得意的晃晃脑袋。他今天话中有话啊!我继续趴饭,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应对,他今天找我出来,对我又这么热情,还送我东西,看来,是要我去给他卖命了。 良大人见我不搭理他,有些不高兴,咳嗽两声继续说道:"易将军,你可知朝中有多少人,踮着脚,求都求不来这么好的机会么?现在良机就在眼前,难道……" "不好意思,我对升官发财没兴趣。既然他们都踮脚等,也确实辛苦,您就把这机会让给他们吧!" 良大人脸色又沉了几分,正色道:"易将军,现在国难当头,也正是英雄用武之地。难道哦易将军就没为自己的将来谋划过么?" 好了,切入正题了,他还知道现在国难当头啊,强烈怀疑他知不知道那几个字怎么写噢!我且不忙开口,边看他的眼角猜测他今年究竟多大,边继续听他往下说。 "北王就在城外大营,你既是战神,就要对得起这个名号,去!杀了他!" 被他最后一句吓得差点呛死,老子就知道,狗屁的战神名头迟早有天会害死老子。 "易将军不必惊慌,这次只要你能完成任务,皇上……" 急忙打断,"等!等等!任务?什么任务,你的意思是?!"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对,是任务,不是提议,这是皇上给你的口谕,刺杀北王!不得有误!" "什么?!"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拍桌而起,也顾不上什么尊卑大小,指着鼻子就骂,"这不存心让老子去送死吗?你们算计我师兄不够,还来算计我,有那么多时间逛青楼喝马尿,就没时间想点正经法子救国吗?不去,老子才不去送死!" "易少生!"良大人神色陡然一变,也是拍桌而起,大声喝斥:"难道你想抗旨不成!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京城,不是在你的洪口关,这儿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被他一提醒,我还真打了个顿,仔细一琢磨,刚才的确太过冲动,我现在是在京城啊,我来这儿不是旅游来的啊!龙鸦那边连个信都没一个,我估计他还没有救出陆继,事情既然还没办成,离一月之约也还有些日子,我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先前的忍耐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想到此,心里明明火得像焦油,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毫无心机的天然呆样,"你……你说皇上口谕我就信啊,我娘说了,京城人太狡猾,信不得!" 那姓良的也不是善类,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你的副将黄翎和戚家军们,就在你刚刚吃饭的功夫,可全都奉旨进宫了。皇上他日理万机,自然无心过问他们的日常杂事,你们千里迢迢的跑来救驾,我们当然也会好生款待,可你们初来此地,万一吃坏个肚子什么的,也是不奇怪的,万一又因为吃坏了肚子,一命呜呼了,那也是怪不到谁头上的!" "你到底想怎样?"咬紧牙关,也只有咬紧了,才能忍住扑上去咬他的冲动。 那姓良的表情阴冷,说话也跟吐刀子般:"实话告诉你,我身上流着的也是百年前圣祖皇帝的血脉,朝堂那个懦夫一味求和,他的所作所为我简直是厌恶至极,中原的局面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眼看着我们就要亡国了,他竟然还沉迷在酒色之中。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口谕,就连各路诸侯将士来救驾也都是他设计好,用来讨好北王的礼物。那个蠢货,都到今天这步了,还做着和北王平分江山的美梦,呸!" "这么说,皇上在琴断口召集各国王侯商议联盟的事,我师兄为此送了性命,也都是你们的'功劳'了?!" 姓良的讪讪一笑,爽快点头。拳头握得更紧了,越来越觉得就这么掐死他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你……!"又气又急,一向最恨的,一是被人骗,二就是被人威胁,现在他装好人骗我在先,拿兄弟性命威胁我在后,看着吧!我绝不饶他。 "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哼哼,你几万人马的兄弟,你可就再也见不着了。"姓良的十分得意我现在怒发冲冠的状态,我再气又能把他怎样!还不是得像条狗一样任他差遣。师兄啊师兄,我可算是明白了你胸中的苦闷了,你一生为国效忠,鞠躬尽瘁死,到头来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即是死,也不得瞑目啊师兄! "枉你有如此的胆色和心机,却不用在正途,只想着如何算计自己人,像你这种人,损人不利己,到头来,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姓良的没想到我走到楼梯口又折回来教训他,稍稍愣了一下,竟大笑起来,可我明明听到他得笑中的凄凉苦楚。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会有好下场。他走了,我还活着!听说违背誓言的人死后下到地狱是要被剥皮的。可是害他的人还活着,就算要受剥皮之苦,我也定要拉他一并沉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第 71 章 刺杀北王根本就是良大人的主意,狗屎皇帝哪敢动着心思。对良大人来说,不管我成功与否,他都达到了目的。刺杀成功,中原便能得到一丝喘息,但是,在这之后呢,北王死了,还会有下一个北王。北族团结,死忠为主,主子被人杀了,他们岂能善罢甘休,到最后,中原的皇帝还是要死于乱刀之下;再或,刺杀失败,北王既然没死,那也就不用劳烦下面的人替他报仇了,于是,中原的皇帝死到临头。 揣着满心的烦闷和焦躁,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良大人替我挑选的几个据说高手的高手们,趁着夜幕降临,悄悄出了京城,我走的匆忙,应该是走的突然,马未牵,鸦未随,少了这两样东西,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就像逛街没带钱,下雨没带伞,每走一步都好似赴死一般。 天空一弯明月,是整片黑暗里唯一的光明,它照不到我,我也不希望它照到我,最好,等我在次睁开眼,一切都已经结束,然后,我带着龙鸦策马狂奔到一个…… "将军,换上吧!"高手中一个带头模样的人撞了下我,让我终止了美好的幻想。瞪了他一眼,结果他手中铠甲。 在北军营地附近,高手们虏了几个北军士兵,我们换上黑色铠甲,悄悄潜进北军大营,早听他们说过,北军营帐内处处都是军事重地。 左弯右绕后,发现刺杀行动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军营里秩序井然,虽人数庞杂,但都自归其部,如果我们在不快点动手,他们迟早会发现又几个士兵消失了。 跟在高手们中间,篝火边灰黑色的军帐一眼望不到边际,可是,在击响了二更的钟鼓后,耳边除了巡夜的士兵们军靴塌在草地上的闷响外,十几万人的阵营里,竟是一点声响都听不到了。 哎!要是中原也能有这样一支训练有速的部队,也不用闹到亡国的地步了。 高手们相互间做了个手势,又小声叮嘱了我几句后,便直奔营地南面的大帐篷去了。他们说那是主帅,也就是北王歇息的地方,他们先去打探清楚,那十几个大帐里正主儿到底睡哪个! 夜色越来越浓,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北风,我穿着夜行服,根本抵不住寒。四下看看,发现离我不远处的帐篷里,从我蹲点到现在就没亮过灯。而且门口也没黑甲武士站岗,如果是有军衔的将士所住的帐篷,那外面一定有人把手的。于是,壮着胆子趁巡夜的士兵走过去的当头,就地一滚,来到门口。 挑帘看看,里面黑洞洞的,进里面发现这是一间书房样的帐篷。每一步都非常小心,还以为会看到一个神秘阴森的地方,或许墙壁上挂满头颅,就像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面那样。但是,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间非常雅致的书房,唯一特殊的是一幅巨大的地图。地图悬在半空,几乎铺满整个墙面,旁边还悬挂着一幅不知用什么材质制作的小地图,柔软的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文字和符号。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环境,四处翻翻,没什么能吸引我东西,倒是桌子的各色的糕点和水果,因为过度紧张的缘故,肚子饿得咕咕叫,抓了个苹果就啃,不知道还要在此呆到什么时候,便又抓了一个塞进怀里,低头看了看胸部,觉得一边大一边小很别扭,于是,又抓了一个塞进去,俗话说,平衡才是美啊! 未免他们发现,将果盘上空缺的位置重新摆放好后,坐在正中上位,毛茸茸的大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吃吃喝喝。反正老子豁出去了,这人一旦害怕到了极限,也就不怕了。 记得小的时候老爸跟我说过,如果一个人不敢摸黑上楼道,害怕黑暗里未知的东西,那索性就慢慢地,慢慢地走,千万别像后面有什么东西追你似的,一鼓作气往上跑,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害怕。走得慢些,再慢些,反倒不惊不慌了。现在,我正按老爸的方法行事,果然放松许多。 吃饱了,也放松够了,眼皮竟然开始打起架来,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正想起来走动走动,黑暗中,突然传来的呼喊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有刺客,有刺客……抓刺客啊……" 外面越来越吵,不断有刀锋交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人越来越多,我贴在帐篷内墙里仔细听着,有人的声音很熟悉,是高手的! 心下顿时被捏成一团,紧张得手心都湿乎了,屏住呼吸,暗自想着些不善良的东西,要是高手们全死掉了,那我不就不用刺杀了么,回去跟姓良的说,没成功,他也拿我没办法,只要他放了我兄弟,我立马走人,离开这是非之地。只是,事情能像我想的那样吗? 高手的惨叫,过一会就听不到了,觉得自己可耻,可是——他们要我死啊,我能怎么办?为什么我越来越不像自己!害怕得像只鹌鹑,以前的我哪去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易少生呢! 外面又是一阵喧闹,我的呼吸越来越短促。我不想死,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龙鸦,以前我没有什么可牵挂的,即使我死了,另一个世界的舅舅也会把母亲照顾的很好很好,可是,现在我不能死,否则龙鸦怎么办,我不能负了他,不能让他伤心,我们分开的日子虽然不长,可我得不到他的消息就像失了魂似的,他也一样吧,或许比我更甚,我怎能让他失望。 我一定要活着! 听到一阵杂乱厚重的脚步声朝这边来了,还有铠甲相互摩擦发出的金属声,外面火把的亮光一下冲进帐篷,我躲闪及时,钻到大帐门口,闲置的一处屏风后面,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了。 听声音,小心从屏风缝隙里朝外望去,共进来十来身穿金色亮甲,身材魁梧雄壮将军般模样的人,他们聚集在帐篷中央小声议论着什么,刚才我坐过的毛绒大椅是空的,估计正主还没来!不会那么好运吧,竟然被我撞到北王?! 正想着,一声通报,一队手持长矛的士兵簇拥一个男人进到大帐里,等那人安坐在了毛绒大椅上后,士兵们散到两旁立定,神色肃穆警觉。 此人就是北王么?众将士见他进来,都跪伏地上,恭候他入坐。此人坐定后,冷然道:"都起来吧,刚才到底是哪家的跑来送死?!" 下跪众人纷纷起身,垂手而立,恭敬作答。 第 72 章 我躲在屏风后面,心想,他奶奶的!还真有气派,歪着脑袋从缝隙里仔细一瞧,只见坐上之人冷眼旁观,望向众人的双目里射出森寒戾气。此人,身形伟岸不凡,皮肤黝黑,眼精目灵,额角宽广,相貌堂堂,只是眉宇间透着股杀气,唇也太薄,显得越发无情。 "……那些不知所谓的人,不要去计较,找出正主才是,我看中原的皇帝也活得够久了,等到下个月圆之夜,就是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帐篷突然一阵晃动,大家都抬头上看,只见帐篷顶端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几个身穿黑夹的士兵从上面飞下袭来,目标直指上座之人。 手持长矛的侍卫和站在正中央的将领们,一下慌神了,刷拉拉的抽出弯刀,与刺客斗成一团。 "有刺客!有刺客!" 里面的骚乱引得守在外面的士兵们应声鱼贯而入,外面火光四起,越来越多的火把亮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士兵也冲进了帐篷。还好帐篷够大,容纳二三百人没问题,眼看混战的一群人就要朝屏风这边压过来,我索性,趁着混乱,抽出弯刀跟着冲进来的士兵一起喊'有刺客!有刺客……" 反正我穿的是北军士兵的铠甲,混在里面也没人发现。刺客我认识,不是别人,正是和我一同执行刺杀任务的高手,只是,来时十几个,现在只剩下五个了,好再他们身手了得。姓良的没有骗我,果然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有刺客……护驾!……护驾!……" 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喊叫,我跟在里面,越叫越兴奋,开心啊,唯恐天下不乱!最好都死光了,我回去也就好交差了。 帐篷中央,被众人围在里面的两拨人斗得难分高下,要不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高手们就赢定了。 看得热火朝天的当头,手腕突然被人一抓,转头一看,我的奶奶啊,竟然……竟然,是谷尾!!! "有刺客啊!"谷尾拉着我,难以置信得看着我眼睛直放光,难后,又冲我眨吧眼睛,意思是说'狗日的,你怎么来了!?' 我也兴奋得大叫一声:"有刺客~!",然后,用眼神告诉他'老子来看你们死了没有!' 谷尾眉开眼笑又高喊了声"有刺客~!",冲我连连点点,意思是,'我们都没事,也知道你早晚要来。' 我无奈的大叫"有刺客啊~!"朝摊摊手,'没办法,收到你来信了,能不来吗!' 谷尾笑了笑,拍拍我肩膀,大喊:"有刺客~~!";'好兄弟,够意思!' 一翻白眼,可不够意思吗?连命都不要了,对了,大喊一声"有刺客~!!"瞪大双眼看着他,挤了挤眉毛,意思是:"小涧呢?陆继呢?他们都还好吗?' 谷尾爽朗一笑,赶紧止住,他看到一时高兴,竟忘了我们正身处险境,压低声音喊了声"有刺客~~!"然后,朝我一挤眉毛,又指了指外面,'都好!在外面呢,我看情况不对,进来看看热闹!' 我哦了声,点点头,继续喊:"有刺客~~!";'那我就放心了!' 谷尾拉着我,东看看,西瞧瞧,边高声喊着'有刺客!'边拉我踩着空隙步步朝外退去。 就在此时,我们已经退到帐外了,呼听一声硬物撕裂的声响,整个帐篷竟然飞裂开来,里面的刺客和北王将领们均是一愣,一票撕斗人等全都暴露在了月光下。 抬头看着空中的明月,白色的月亮什么时候竟似一轮血盘映在天空,照得整个大地都成了红色。大营里顿时鸦雀无声,都被这诡异恐怖气氛惊得呆掉。只听北风中传来冷冷一声轻哼,黑暗中似潜伏着什么东西,正无声无息地朝我们靠近。 突然,一声龙啸撕破沉沉夜空,一道寒煞剑光化为一道昊天长虹,朝人群中直劈而下,一剑贯底,招式如此简单,却又是如此有力,不容抗拒,北风、月色、乃至天地间的万物,似乎都被这一剑劈开! 高手们连哼都没来及哼一声就倒下了。看着我心里阵阵发毛,太可怕了,到底是何方圣神有如此能耐,竟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从黑暗的最深处,一个白色模糊的人影慢慢走了出来,此人身影乍看十分熟悉,虽白布蒙脸,但眼中寒光闪烁,满天光华也盖他不住,只见他微提手中长剑,顿时听得龙吟一声,长剑竟化为五条五色长龙,向刚刚我们站的地方呼啸而去。就在一刹那间,五色神龙突然一震,竟瞬时汇为一体,在几个士兵周围同时炸开!定睛一看,竟然也是几个埋伏在暗处的黑衣刺客!只是,并不是与我们一道来的那几个罢了。 天空中盛极的红月,越发让我觉得寒彻骨髓,如果刚才谷尾没把我拉走,那么,现在被剑气炸成焦炭的就是我们了。 白衣人何许人也,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可是,我无意中看到了他脚上的那只鞋,那是这世上仅有一只的鞋子。顿时如五雷轰顶,在当他从黑暗中完全将自己显露出来,扯掉脸上白布,露初青灰色的面容。所有人的,就连刚才在帐篷里高坐在毛绒大椅里,跩得跟二五八万的北王都伏地跪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谷尾拉我随众人跪下,伏在我耳朵旁小声嘟囔:"诶,这不是上次你带我见过的那个'美人'吗?他到底是什么人啊?看那架势比北王都大!"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北王他爹!" "属下无能,主上受惊了!" 龙鸦傲世万物,连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众人,径直朝刚才被他剑气炸焦的黑衣人尸首走去。稍稍抬起头,看到他持着龙骨宝剑,刺穿了一名黑衣人的脑袋,然后举起长剑,看着剑端上挂着的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头,鬼呓般的喃喃自语道: "中原礼乐大夫良少卿不是泛泛之辈,伺候了两朝中原皇帝,可惜,他本可以被我族厚葬的。可是,没有人会来给他收尸了!竟敢前来行刺。" 听着稀里糊涂的,忍不住又瞅了瞅他,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在北军中竟有如此地位。 龙鸦没有理会众人,提着戳着人头的龙骨剑,在众人的跪拜中边走边说,像说鬼故事一样,那语气那声调,是他特有的,让人听了夜里都会做噩梦! "良少卿一生中唯一爱上过的男人,却背叛了他。一块石头,一木繁花,一条毒蛇都懂得忠诚,只有人会背叛。我将你安插在中原皇帝身边,没想到,你却对老皇帝身边同样身为男宠的人动了真情,你在背叛我族的时候,可想过,自己也会遭人背叛?!" "陛下,他已经知道错了,臣祈求陛下看在良将军是先帝遗妃所生的份上,赐他入土为安吧!" 什么!刚才北王叫龙鸦什么?叫陛下!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被龙鸦一剑刺穿的焦黑人头是良大人的吗?良大人是北族先皇遗妃所生的孩子??那他不就是北方的王子么?脑子里乱成一团,我刚刚没听错吧!龙鸦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看看谷尾,他也是一脸惊奇的看向我,我们都一样,被刚才所听到这一切惊得无措至极。心中有个不确定,也不敢确定的想法,需要进一步的证实。 龙鸦鬼魅般令人胆寒的脸上露出丝阴狠,但这让他看上去更有气势了。 "不,他没有错!他来刺杀朕想要为他所爱之人报仇,朕可以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上留他一个全尸让他们合葬一处;可他竟绞杀了朕潜伏于京城的黑鸦,让朕的心腹爱将至今音信全无,生死不知,朕岂能饶他!" 龙鸦的狂躁之气吓得他皇兄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匍跪在地上,再不敢为良少卿多言半句。 龙鸦怒斥完了,看着空中红月渐渐平复下心绪后,冷哼一声道:"下月初一,踏平中原最后一城。朕要这天下,只朕一人之天下,朕要让他知道,食吾肉,吞吾骨,必生世为侣!无论他逃到哪里,都是逃不出朕的眼睛。" "那戚家堡的那些人放了,把黑鸦也一道放出去。"龙乌鸦说完,长袖扫过一阵劲风,转身离去。 "遵旨……" 匍匐在地上的将士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龙鸦白色的影子,虚无飘渺地随着北风消失的无尽的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了,趴在地上的将士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收拾残局。 第 73 章 带着满心的疑惑,跟着谷尾来到他们的阵营里,看到了久违的陆继,都是他们这群衰人,一想到:若不是他们自不量力,我也就不会到这儿来,我要是不到这儿来,也就不会被他们逼着掺和窝里斗,我不跑来掺和这趟浑水,也就不会知道真相;而真相,让我到现在都哽在喉咙,怎样都咽不下去,吞了这口气吧!我师兄,我师兄……为毛我一想起师兄,心肝脾肺就一抽一抽的!?还有那群兄弟,把我带到田玉城的木匠师傅,我自己的师傅就不提了,跟他没什么感情,我不怨他就不错了;但是还有那些我见到过,但还来不及叫出名字的哥们……其实他们的死跟龙鸦也没太大关系,因为这是战争,不是龙鸦拿着花名册点名要灭他们的。 那我要是不吞吧!要我跟龙鸦一刀两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明白的很,我还没糊涂,这世上什么都没有他重要。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办?再见到他时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陆继看到我都十分亲热,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有愧疚,也有感动。经过刚才那事,哪还有心情跟他们热闹寒暄。谷尾没提我跟龙鸦间的事,只是告诉他们北王已经决定放他们回去。他们一听,反应各有各的不同,陆继觉得其中有诈,他老鼠脸的哥哥担忧北王不要他们了,那他们的高官厚禄怎么办!鱼头在一旁站着睡着了,几个将军模样的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而小涧一直在旁边搓着稻草,低着他好看的面容谁也不搭理。 陆继下令,明天一早就启程回戚州,我不能跟陆继他们一起走,黄翎他们还被软禁在京城,而且……而且龙鸦!我还应该再继续叫他龙鸦吗?他可是北王啊,令中原各路诸侯闻风丧胆的北方统治者。最要命的是,我还跟他睡过,还……哎呀,不管了,管他是谁?我都是爱他的,曾经还误会他是北王男宠,那时,我除了感到嫉妒和愤怒,对他的心意丝毫未减少;现在也是一样,不管他是谁,照睡不误! 夜深了,他们都走了,小涧铺好了床也走了。他们住的帐篷很简陋,连床都没有,在堆稻草铺件外衣便是床了,意外的是,秋天坚硬干巴的枯草,躺在上面却格外的柔软,一点都不扎人。 闭着眼睛,却是想了一夜的心事,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随陆继他们在北军士兵的'护送'下,出营了。陆继知道我执意留下,他也没多说什么,带来离城的人先走一步,我要回京城。 昨晚想了整整一夜,琢磨着龙鸦昨天临走时说的话,'把戚家堡的人放了,把黑鸦也一道放出去。'从前,我们整日溺在一起的时候,他若一眼看不到我的人,立刻能从慌乱上升到愤怒,然后,压我身上咬得我满身牙印,痛得我完事后龇牙咧嘴要躺上好久,让他在身上涂满了药膏才能起来,搞得好像我才是被上的那个似的。 细想,以龙鸦之精明,料准了我若失踪,一定会先想办法与陆继他们先取得联络,只要让黑鸦跟着陆继他们,何愁还找不到我!?所以,如果不想拖累无辜,还是不要跟他们走在一起比较好。 回到京城的不止我一人,谷尾也跟了来,他看我的脸色什么都知道了,一路上,他不停拿话灰我。 "诶,兄弟,几天不见,胸部越来越丰满了啊!"他一脸下流盯着我胸部猛看,抬手要搭我肩上被我一掌挥开。低头一看,果然,晚上还看不出来什么,大白天地一瞧,昨晚放在怀里的连个苹果还揣着呐!顿时满脸通红,把苹果掏出来,一人一个,当早餐了。 谷尾啃着苹果,嘴巴里还不闲着,"诶,我说,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你说你不是把个鬼一样的男人当天仙,就是当街抱着黄脸婆狂啃,哦!我说错了,是黄脸男。你说你就不能找个正常点儿的么!小涧那样的你觉得哪不好看了?"谷尾阴阳怪气地缠着我问,非要我回答他不可。 被他逼得没办法,"小涧那孩子个头快赶上我了,人也越发的俊逸非凡,让人挪不开眼睛。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是……"说到一半不说了,咬下一大口苹果在嘴里嚼着,闷头走路下决心不再理他,免得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谷尾若是这么好打发那就不是谷尾了,他和戚家军一道被囚禁这么久,突然被放出来,那是很要得一段时间亢奋的。他很快从后面撵了上来,硬是勾上我的肩膀,嬉笑着:"有没有人说过,你红脸的时候特别让人受不了啊。要是被小涧看到,又要打闹一场了!" 奇怪了!问道"这有什么好闹的!" 谷尾挫败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小子只要盯上你看上那么一会儿,你不管朝谁笑笑或是怎样了,他肯定立马就要瞒着你出去找人打一架的,我这个做师傅的是怕了他这点的,所以,我喊他师傅!" "你不觉得做人失败吗!"满脸鄙视地望向他。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要看和谁一起做人啊!" 聊着聊着,便到了京城内城的驿馆。推门进去,惊见院子里的大槐树上停满了黑鸦,它们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的房间,一点声音都没有,从外面进来,很难想象里面竟然这么挤。 正要进去,房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一个人影从里面冲了出来,来到我跟前定住,满眼尽是掩不住的惊喜,"你回来了!" "啊!"呆了一下,摸摸扎在脑后的小辫子,装出一副相当惊讶的样子,冲着披黄皮面具的龙鸦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约好了一个月后离城再见吗?" 谷尾在后面看了看,识趣走开,他还不知道刚才他口中的那两人,其实就是一个人。 "没了你的音信我如何能不来,你去哪里了?"龙鸦说着,眼睛却饶过我,盯上了正欲离去的谷尾。我显然从他眼底里看到一丝杀气,但很快就消失,取代它的,是坦白从宽。 我离开才一天的时间,龙鸦说得却跟我已经消失了一年似的。我装做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笑着对他说道:"我昨晚心情不好,喝醉了,就在酒家过了一夜。你说巧不巧,这可真是得来全部废功夫,我一早就在城门口遇到我兄弟谷尾,他说北王忙着攻打京城,懒得管那些自动投诚的小队人马。陆继一早便回戚州了,我们也可以走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得开心地不得了。龙鸦见我无恙,也是松了口气。 冰凉的手掌摸上我的脸,久违的感觉,可这样的触摸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让我觉得踏实。 "你怎么不痛快了?"龙鸦表情开始变得宠溺起来,摸着我的脸,恨不得即刻把我揉进肚子吃了,眯着两眼贴得我老近,"哦!喝醉了吗?" 头皮一麻,完了,说漏了,他肯定起疑心了,我这种被他药酒灌出来的体制,还怎么可能喝得醉!僵硬的笑了笑,"是啊,见不到你自然痛快不了,不痛快了就容易醉,呵呵呵呵!" 龙鸦原来如此的点点头,握着我的手说,"那我们回离城,以后你要喝多少,我陪你!" "好啊!"我笑着满眼荡漾,想不到一向精明的他竟然没有再继续追问,而且见到他我是真开心的,特别是还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他你侬我侬。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 哎!这世上最傻的,莫过于,明明知道自己被骗了,还是选择去相信他;这最笨的,也莫过于下一次如果再见到他,只要他一开口,便还是户重蹈覆辙,心甘情愿的被他骗下去…… 第 74 章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松软温暖的床上。刚想动,才看到自己衣服已被脱光了。床边有人说话。 "你醒了!"烛火下,床边坐着穿戴整齐的龙鸦。他身着一件绣着金牡丹的藏红色长袍,腰间系一条挑金的淡灰色腰带,世人不懂欣赏,他实在是少见的美男子啊! "再睡会儿吧,我出去马上回来!" 点点头,抓住他伸进被窝里惊得我皮肤一激灵的凉手,他的手指纤长有力,我很喜欢摸他的手指,握在手里,我动一下,他动一下,都说十指连心,那手连在了一起,心是不是也对上了。特别是现在龙乌鸦还学慈禧老太那样,在整跟小手指上套了根镶着红色宝石的指套,不管食饭还是滚床单,都不取下来,于是,我身上经常被他的宝石指套划出一条一条的红印。 "去吧!给我带肉包子和花生回来。" 我们回到离城已经有七八天了,龙鸦说他有事要办,要多逗留几日。我心中了然,自不多问,就这样吧,过一天算一天吧! 躺在床上,揉了揉发昏的脑袋长叹一声,他可是北王呢!再开口让他陪我放羊,是不是不太现实。想到以后,悲凉顿生,未来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啊!要他跟我走不现实,但是要我留在他身边,做他的男宠——开玩笑,光是这个想法就够让我鄙视自己的。 披衣起身,叫下人唤来谷尾。 "都准备好了吧!"我问。 谷尾点点头,皱着眉头,"天一亮就动身。只是,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真要和那个朝廷的使者继续留在这?!" "是的!"我苦笑了一下,两人都不言语了。 谷尾和黄翎他们马上就要走了,他们走了也好,我想做个什么也再没顾虑,我易少生这辈子不欠别人的,尽是别人欠我的。我也不要他们还了,别在给我舔乱就成。 谷尾坐在我旁边,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脑袋左摆右摆,啧啧称奇道,"诶,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说北王,北王啊!不该是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肉上有疤,疤上有痔,痔上有毛,专挑夜黑风高夜跟我们中原过不去的人吗?" 被他的说法给逗乐了,敲着桌子笑骂:"你说的那是杀猪的好不好!麻烦你严肃一点!" 谷尾也笑道,"其实啊,我第一次见到他也确实被吓得不轻,看起来就像是个鬼,头发那么长,站在院子里都觉得四周刮阴风,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差点就给他跪下了。诶,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小看了他,他年岁虽比你长不了多少,但我听闻他们北方贵族里,秘练种什么很奇特的功夫,那是相当厉害的,你这次我们这次凶多吉少了。" 瞥了他一眼,还吉少!?龙鸦现在看他是横竖不顺眼,要不是我一再强调这是我好兄弟,怕是早就不知死哪儿了。 送走了谷尾他们,有些似有所失的感觉。一袭白衣胸口微敞,赤足靠在门口的青石柱上,散垂而下的长发只被一只金带松松地系在脑后,凉风吹过,还真觉着自己有几分仙姿风骨,只是——好冷啊! 龙鸦每天去哪里我再清楚不过,只是,有些事情还是糊涂点好,何必太清醒。 听到大门开来又关,还听到下人心惊胆颤的请安声。 是龙鸦回来了,他一进院子,见我斜靠在门口等他,盯着我一时竟看得呆掉,凝住气息,半天脸上的笑容才渐渐绽开,恢复了往日里对着我时的优雅而暧昧的眉眼。 "不冷么?小心着凉!" 切!"别把我说得跟个女人似的,要那么娇贵还怎么出来混啊!"说着,转身进屋。其实,我刚站了一会龙鸦就回了,我似乎有种预感,他马上就要回来。 "龙鸦,我想找你讨件东西。" 龙鸦笑着坐到我身边,将手里的个大纸包放到桌上,里面热乎乎的肉包子和花生飘出馋人的香气。 "好!" 噢,是吗?听他说的这么肯定,连我要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顿时来了劲,忘记了本来是要跟他说很严肃的话题。笑着扯他头发,拉近两人距离,装出一副不信任的语气问,"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龙鸦点点头,翘着套了宝石指套的那只手剥着花生,眼皮都不抬一下理所当然的说道:"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就这一句,我缴械了,恨不得连牙齿都缴出来给他,牙齿不还可以咬人么! 咽了口唾沫,推开他手中剥好的花生,相当正式重新调整了下坐姿,与他面对面坐好。 "龙鸦,我要跟你谈!这很重要,关系到我们的以后。" 龙鸦见我如此正经,眼神闪烁了一下,竟有些慌了,但很快便平静下来,"你说,我听!" 深呼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他竟然不敢看我。"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上你了,我这个人不喜欢婆婆妈妈,我问你,你喜欢我吗?我只问你这一次。" 龙鸦皱着眉头,点点头道:"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怀疑么!" "那好,那就请你听好,易少生活了快二十年,回头看看他的人生也一个人走过了一半,前半生他很寂寞,后半生他不想再一个人过。龙鸦!我是很认真的,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我会找个地方,一个可以让我们藏身的地方,就我们两个。 龙鸦,到那时,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这对我很重要,我在做一个天长地久的计划,我希望,你也计划在内!如果……"我顿了顿,咬着牙齿,硬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如果你不愿意,我走。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但是若我离去,那就是后会无期。" "我当然愿意了,对于你,我从来就是愿意的。"他摸着我的额头,手指缕过垂在额前的长发,又开口道:"可为何一定要我跟你走,你为何不能跟我走!" "诶!这个……"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还真是把我难到了,和龙鸦说话一向都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但我毕竟是有备而来,在不能被他圈进去了。 龙鸦继续说:"以你的才能,若是肯留下来,金缕蟒带是肯定的,北王对你的赏识还远远不止这些,只要你留下——" 对他的态度全然不感到惊讶,只略欠了欠身,摆了个聆听的姿势,微笑道:"金缕蟒带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吗?如果得到这些是要用自由和尊严来换取,不如弄根麻绳系腰上得了!" 龙鸦含笑的双眼中却透出极为深邃的神光,逼视着我的脸,一字字道:"你想离开我?" 看着他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良久,屋内寂静无声。窗外传来一声鸡鸣,天色呈现出鱼腹一般的色泽。 远处似有战鼓雷鸣之声传来,来到窗边,寻声眺望京城的方向。眼见,青色的天际红云飞舞,狼烟直蔽天日。但初升日头的光华是如此耀眼,仿佛整个世界的光辉都被吸纳其中,人类的战争厮杀在大自然面前显得多么地微不足道,这样朝阳,和千万年前,乱石横空,虎啸猿啼的年代又有什么不同呢!任你江山几经异主,这太阳依旧升起落下,不会为了某个英雄或是狗熊停留片刻。 龙鸦不知什么时候已到我身旁,和我注视着相同的方向,按在我双肩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缩,抓的我两肩肌肉酸疼难忍。 转头看向龙鸦,他双眼颜色极黑,在阳光下仿佛稀世的黑宝石般,通透无比,毫无血色的皮肤在藏红外袍的衬托下,更是苍白如纸,似乎能隐约看到皮肤下淡青的筋脉。 "你要离开我么?"龙鸦沉默了片刻,看着我低声道:"玩笑的吧!" 不知如何回答他,将头偏向一边,刻意逃避。 龙鸦良久注视着我,嘴角牵动,浮动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一一"他声音冰冷彻骨,仿佛金属划过陶瓷,双手慢慢滑到我喉咙,渐渐收拢。 我愕然—— "二——!"龙鸦眯着双眼,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忽然明白,他是要在自己数到'三'之前,等我给他一个答案。 "三!"我自己数了出来。"动手啊,怎么还不动手?" 龙鸦神色急骤变化,掐在我脖子上的手也慢慢放松下来,"我说过,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呼!心底长嘘口气,就知道他不会真想弄死我! "再歇会儿吧!晚饭时我来接你。"说完,苍白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摸着我的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拥着我柔声地道:"喝水时慢点,别呛到了!"说完,转身离去。 第 75 章 龙鸦走了。独自桌前呆坐良久,什么都不想,也懒得去想。走!舍不得他啊!留!?那就要挑战自己接受耻辱的底线罗! 哎!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了,觉得心都要随着叹息呼出来!龙鸦啊龙鸦,我倒更宁愿你是北王男宠,那样,纵使我豁出性命,带着你亡命天涯,也省我在这里郁闷,想要你放下一切跟我走,你会失去太多;但你要是放不下这一切,最后发下了我,那还要不要我活了! 衣摆拖在地上,窸窸窣窣的响着,拉了被角刚要躺下,忽然一个极低的喘息声响起,仿佛是野兽受伤的低喘,猛然警觉,伸手摸出枕下匕首,再侧耳细听,却再听不到什么了。 清晨的院子里,树缝间偶尔透过一丝浅浅的晨光,凉风拂过时,树叶发出'沙沙'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将匕首藏于袖中,沉住气静静等候。我刚才绝对没有听错,绝对没有! 终于,又一声极低极低地呻吟气传来,判定好方位,迅速往发声处奔去,一道寒光闪烁,直向蜷缩在院下墙角的灰衣人刺去,怎奈对方早有防备,一手格挡,瞬间弹开了我的攻势,然后我鼻端闻到一股血腥味。 正要在做攻击,却听一声轻唤:"我踩你尾巴了么?出手这么恨!" 这声音好熟悉。 "你是谁?"我叫道。 灰衣人稍稍抬头,眯着眼朝我妩媚一笑,眼底却说不出的疲惫和苍凉,这和他的年纪相当不配。 竟然是他!乍然收起短刀,又惊又喜,声音都颤抖了,"小涧?!你怎么来了?" 小涧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察觉他神色古怪赶忙蹲下身来,只见白皙的脸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原来娇艳如芙蓉的俊脸此刻苍白如纸,嘴唇也已是一片青色。 "你怎么了?"瞧他这样,心一下揪起来,伸手至他胸口想扶他起来,可触手之处只觉湿濡濡的,仔细一看,一手的黑血,心头一颤,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他抱起。臭小子!越来越沉了,我抱着他突然一下站起来,要不是我腿站的稳,差点就随他一起倒下了。 还好龙鸦不喜生人靠近,小涧的突然出现,外加我刚才的一惊一乍也没有惊动仆人。抱他靠在床头上,撕开他肋下衣裳。 "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小涧的眼睛几乎贴在了我脸上,低声说着,忽又'咝咝'地直吸冷气,只因伤口与衣服粘在一起了,虽是小心剥下,但依然疼痛难熬。 "活该!"我低骂一声,但手下却格外放轻力道, "你干嘛不跟你哥回戚州去,跑来看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说话间,取出龙鸦给的黑色丹药,每次被他咬伤时他都给我抹这个,有奇效!将药丸揉碎敷在伤口上,然后解下腰间衣带,紧紧缚住他伤口。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伤口。"淡淡地吩咐一句。小涧低着头,也不害羞,非常合作地解开衣裳,整个身体一丝不挂袒露在我面前。 他身上果然还有其他割伤,伤口长短不一,有的是新的,红肉翻着还往外直冒血;有的竟然已经和着干涸的鲜血凝固住。天啊,他伤得如此之重,到底是怎么走到这的?我真佩服他了。 打来温水将肮脏的伤口清理干净后,又小心翼翼地帮他用丹药涂抹伤口,生怕牵动肋下包好的伤口。 手里没停,心里也难过得不是滋味,心疼他,可嘴上却忍不住数落他,"你回来做什么,京城马上就要改姓了,我杀了那么多北军将领,还斩杀了北军里赫赫有名的鬼头将军,你这时回来找我,不怕北军报复我,受我连累吗?" 小涧不答话,只是那双眼睛闪着流光朝我看了一眼。"我阴阳涧是怕连累的人吗?"低低冷哼,身体却朝外轻轻挪了下,好让我上药。 当下两人不再说话,一个专注上药,一个全心配合着,心无旁顾,根本未曾想到这是一种暧昧至极的肌肤相亲。 或许是因为过久的沉默,感觉一种暧昧而潮湿的气息便在我们鼻息间弥漫开来,抬头看看小涧,他脸红得发烫,心跳如擂鼓! "少生,这一刻的感觉是我此生都未曾感受过的,我会记牢的!" "你什么意思?"我呆呆的看他。这孩子总是有着和年纪不符的城府,"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涧浅浅一笑,低下头不敢看我。一再追问下,他才下定决心将实情告诉了我。 他淡淡说道,"我们回去的时候,戚州已经换了主人。后来我们才知道,早在你发兵来援的当天,北王就被派人接管了戚公府,竟然没有半点地抵抗就投城了。陆继这人有勇却谋略不足,仗着自己手上有几万兵马,便要攻城,我劝他不要鲁莽,可他命定要葬身于此,我再劝也没用。"小涧说到此就不说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是个事实。 我大叫着,摇着小涧赤裸双肩死命摇晃,"什么?!陆继死了!他死了!"完全将他身上的伤忘在了脑后,直到缠在他伤口上的白纱渗出了鲜红,才猛然清醒过来。 "陆继——死了!" 垂下双臂,呆呆的自言自语。怎么可能呢,那么好的一个人,笑起来羞涩温柔,还对我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死了呢! 小涧用力撑起身体,半趴在我身上,头挨了挨我,好似安慰我似的低声说:"陆继他失败了,他为自己的失败和鲁莽付出了代价,那些最后投降北军的也全被我杀了,包括陆家长子,那个懦夫!我知你一向不喜欢他,也就让他们一家团聚。你别伤心了,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别去戚州了,那儿已经不是你能呆的地方。洪口关也万万不能再回去……" "陆继死了!你骗我的吧!"呆坐床沿,觉得自己胸口闷得发疼,小涧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听进去。只是觉得,陆继怎么就这么没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说没了就没了!早知道北军阵营里的那晚是我们此生的最后一面,如果我早知道的话,不管我当时多么烦乱,也该跟他多说两句啊! "后来呢!后来怎么了,你怎么又到了离城!" 小涧靠在我肩上,喃喃开口道:"是鱼头他护着我折回来找你的,可我们在离城口岸一下船就遭到围攻,到处都是北军的密探,我看事情不对,北军将你监视得如此严密,迟早要对你出手,便让鱼头联络旧部,自己忍不住先设法进来找你。少生!我一直做着同一个噩梦,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确定你没事我晚上就消停了!" 小涧说话声越来越小,我搂着他,这个时候,除了搂着他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我比他更需要安慰。 沉寂良久,感觉自己说话的口气像个游魂似的开口问道:"陆继——他——他怎么死的?!" 小涧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你又何必在问呢!知道了又能怎样!……" 小涧还没说完,忽然都警觉到一种危机接近,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拉对方,两只手便交握在了一起。 第 76 章 一片雪亮刀光破门而入,卷着狂狷刀风向我们席卷而来。知道有危险逼近,却没有料到对方攻击如此凌厉。赶紧朝小涧身上披了件袍子,拉他起身避向一边。小涧身上有伤,锋利刀风眼看就要刮中他,情况危急,下意识缩手将他猛拉入怀,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刺客手中紧接又是一道白光飞出,小涧灵机一动,撕扯幔帐朝空中一扬,劫住了朝我们射来的飞刀。 看这些黑衣人出手便知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比所遭遇到的那些良莠不齐的刺客,心中暗叫不好。这一群人有十人,其中四人迎向我,而另六人则攻向小涧,手中使的皆是两面都带着利刃的重剑,剑法精湛,攻守有度,可看出皆是出自一个师傅,而且平日训练有加,彼此间配合得十分默契。 握着龙骨剑,觉着自己对付几个黑衣人毫不吃力,暗想是不是自己武功变高了。凭这些黑衣人的武功若是单打独斗,他们不一定是我对手,但此时他们联手合击,我便感到格外吃力。况且小涧本已是身受重伤,我又要护着他,导致我施展起来格外束手束脚,想要冲过去护着他,怎奈黑衣人缠得死紧,刚打开一个出口,立刻又被他们封住。片刻间,就见小涧腰背上又多了两道血口。 小涧眉头紧皱,只凭我赠给他的那把匕首,拼命使出全力与他们拼斗。他身上有伤,但武功、体力、还有那种越战越勇、永不言败的个性,这等等地一切加起来,就成了金枪不倒的小涧。以前在洪口关他也是经常带伤干架,或许是那个时候给磨练出来了,即使有伤在身,那群黑衣人被他击得也只有防守的份儿,但小涧却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见小涧反手使匕首刺向左边三人,那三人反射性地往后跃去,避开锋芒。而小涧在他们跃开的瞬间身形迅速飞起,左手成掌直击向右边三人。右边三人慌忙仗剑迎敌,谁知小涧左掌忽变掌为刀,迅若闪电一般从三人刀缝中刺进。只听'啪'的一响,那三人手中弯刀落地,腕道经脉上鲜血淋漓。 小涧得手,我这边却觉得吃紧起来。那四人直把我往院里逼。刚刚躲闪开削向我身侧的寒光,突然,一支羽箭穿透木窗,直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朝我袭来,让我无处可避。 就在我以为自己这一箭躲不了的时候,混乱中,小涧竟然奔了过来,抱住我,替我挡下了那道羽箭。 眼看他撑不下去赶紧伸手扶住他,架在他腋下阻止他跌落地上。 "少生找机会快走!"小涧说着,眼神开始对不上焦距,我摇了摇,他眼珠里始终映不出我的影子。完了,怎么没意识了。我们站的地方一片血迹,扒开他衣领查看,只见羽箭射入肩胛,但入口不深,一半的箭头还在身体外,这样的程度显然不会危急到性命。 我松了口气,就在我觉着不会有大碍的同时,发现小涧肩上的伤口竟已全变为紫色,而且那紫色还在蔓延,顺着血管直往心脏涌去。小涧呻吟一声,挣扎着及时出手封住穴道,却一点用也没有,很快,他便昏死过去,窝在我怀里,我怎么喊他都不回应。很快明白,那箭上有剧毒,当下便从怀中掏出龙丹,捏住他喉咙连灌两颗。而那十个黑衣人齐齐将我们围拢,却不再做任何攻击。 抱着小涧的越来越沉的身体,脑子一片空白,有些结局我不敢去想,怕一想就成了真的! 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的房间陷入一片沉寂。门外,一阵阴风啸过,顿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朝我们笼罩下来。有木屐踏地的声音,而且只有一只。是他,他回来了。 心中一阵狂喜,太好了,我们有救了,不用死了! 果然,不出片刻,龙鸦拖着坠地的紫金长袍,抬步跨进了门槛,走到我面前,不理会那些黑衣刺客,唯独瞪着我看,然后,慢慢向我伸出那只带着红宝石指套的枯长手掌。 看到龙鸦出现,信心大增还以为有救了。可是,那十个黑衣刺客在看到龙鸦的同时立刻跪倒在了地上,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怎么了?愕然望向面前那只手,什么意思?难道,这些刺客都是他派来的吗? 龙鸦见我半天不动,肃容道:"不许发呆,跟我走!" 龙鸦霸道地对我下着命令,眼底两道寒光看得我心里发慌。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十名黑衣刺客,略带侥幸地开口问道:"他们,不会是你派来的吧!" 龙鸦没反应,那手还伸在我跟前。其实他们即使什么都不说,我也该明白了,突然间竟有种被人拐卖之后,还在帮人数钱的绝望和愤怒。大吼道:"这么说,刚才那一箭也是你射的?!" 龙鸦这才点了点头,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好似强压住愤怒般地开口道:"扔了他,跟我走。" "休想!"刚才余惊未定的惶恐和愤怒,此刻,在明白到竟是出自他手的时候,愤怒得难以自持。朝他撕心裂肺地大吼:"你杀了兄弟,还用暗箭杀我!还在箭上沾毒药,你要这么想我死,你吩咐一声就罢了,何苦这么劳神费力!" 龙鸦一愣,眼底闪过惊异之色。哧了一声,长袖一扫立即收回那只伸向我的鬼手,一字一顿道:"你都知道了!是,你那些所谓的兄弟确是我有心不要他们留下活口的。不过易少生我已经告诉过你多次,有些人活着,有用;有些人活着,只会拖累你。你师兄四处树敌,你和他归在一处只会受他牵连,白白送了性命;他死了,他的家人即使翻不出什么大浪,也绝不能活在世上。 易少生,我曾看在你的面子上多次放过他们,否则,我会让陆继带着几万人马嚣张跋扈的从我眼皮子底下开往京城!?一路上我只有阻止却从未发兵围攻过他们,即使两军之间仅隔条山路。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在他们抵达京城之后,仍然对他们招安吗?!只是,到最后,穷途末路了,陆继还妄想着要夺取戚州以求东山再起。你说,到了这一步,我还能再让他们活吗?少生,你跟这帮废物们在一起,到头来只会一事无成;至于他——" 龙鸦看向我怀中晕厥的小涧。他眼中闪动着仇恨的厉芒,我害怕了,将小涧搂得更紧。 龙鸦瞧我如此紧张小涧,恨得更是厉害了,咬紧牙龈死死瞪着小涧开口道,"至于他,绝不能活在这世上,我要他死,现在就死!" 即使对着龙鸦逐渐变得疯狂的眼神,我也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他是我兄弟!" "什么弟弟,你哪来的弟弟,这世上你除了我还能有谁?!"龙鸦的狂怒让匍匐在地上的黑衣刺客吓得颤若寒蝉。他们是打从心眼里恐惧龙鸦的,在他们心里,龙鸦就是现世的厉鬼恶魔,是来索命的。这不怪他们,就连我,此刻也被龙鸦呲牙咧嘴的愤怒吓到,他头发都飘起来了,那是被怒火给烤的。同他睡了这么久了,期间虽然也差点被他弄死好几回,可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看他如此黑云压顶,火山喷发状的雷霆之怒。 又是一口极长的深呼吸,龙鸦闭着眼睛,舒缓了好久才慢慢平复,他也知道刚才太激动了,他是个几乎没有感情波动的人,在我眼里,他的名字还冷静等同,只是今天,他似乎有点失常了。 片刻之后,站在面前的火山喷发已告一段落,似乎尽量在给自己降温,努力重新回到早上那个劝我在多睡一会儿的温柔自己。"少生!在我起咒前扔了他,不然你又要头痛了,你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吗?我们一起回去,我会让你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好了,又开始拿好话哄我了。难道我长得像傻子么,要是听他话放开了小涧……我太了解龙鸦了。剥皮,抽筋,或是打碎骨头整只泡酒……这都是轻的,最害怕的是他让小涧从此活得生不如死。 正苦恼着该如何是好,外面突然喧闹起来,院门处还有滚滚地黑色浓烟,随风刮进了院子。 第 77 章 鱼头大喝一声,带着一群人推着呼呼冒火的木车,喊打喊杀地就冲了进来。和龙鸦这些日子一直住在离城的一处小院落里,龙鸦虽然派了密探在周围把守,但鱼头是什么人物,力大不说,武功还十分高强,外加集结了离城里散落的戚家军旧部,穿着北军士兵的铠甲攻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经大火这么一通乱烧,整个院子顿时慌成一团,想拍龙鸦龙屁的忙着护驾灭火,想趁机立功的也不知从何处下手,剩下的几个也全都不是鱼头的对手。 乱刀中,抱着小涧左躲右闪,避之不及,混乱中差点被人砍中,意外的是,等我紧闭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发现那人已经被龙鸦劈成了两半。想要感谢他,又不想在同他多说,我明白,如果我不放下小涧,即使我在怎么求他,他也不会理我的。只是,我怎能放下小涧呢! 龙鸦一步步朝我靠近,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我知道,只要我一句话他就能立刻带我离开这里,然后,继续听我给他讲着,他永远也听不腻的情话。只可惜,这次我要让他失望了。 瞅了他一眼便不敢在看向他的眼睛,我怕再多看一眼我就忍不下心了那样对他了。近了,更近了,他已经到我跟前了,瞅准时机,拼尽全力朝他脚踝处猛踢一脚。龙鸦腿脚不好,只是平日穿了我亲手给他做的高底木鞋看不出来罢了。现在被我这么一踹,脚下一个不稳,拥有神功盖世的他竟然往后连退几步才勉强站稳。 他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我,震惊得张开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模样,就像被耗子一脚踢飞的大猫。这是我第一次对他动手,他毫无防备,否则怎会被我轻易击中。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灵光一闪竟是我的白马,好久不见了。我曾跟他起名叫寻龙,没想到鱼头把它也带来了。一时间,不知哪来勇气,搂紧小涧拼命朝石阶上冲,跩住缰绳两手用力一托,迅雷不及的速度就将他扶上马背。紧接着,纵身一跃,自己翻身也跳了上去。寻龙极通人性,还没等我踢它肚子,撒腿边朝外冲,还专挑人少刀子少的地方突围。 寻龙带着我们夺命狂奔,只是后面的追兵怎么也甩不掉,他们奉了龙鸦的命令,是死是活都要将我们带回去,又那肯轻易放过,否则怎么回去复命。 寻龙驮着我们不知跑了多久,从天亮跑到了天黑,又从天黑跑到东方渐明,此时我们两人一个受重伤还中了剧毒,另一个虽说身无大碍,但也是心力憔悴,已无法再与后面那帮追兵相拼,而那帮追兵之后谁知还有多少人?! 寻龙带着我们一路飞奔,一开始,我还能拉着缰绳告诉它往哪里跑,但逐渐的,只觉得全身的力道都似在被慢慢抽走,身体越来越虚软,一颗头也越来越重,胸口只觉得被什么堵住了,呼吸困难,精神和体力早已透支,再加上这剧烈的奔跑,不一会儿便精疲力尽,一个踉跄,抱着小涧一齐从马上摔了下来。 "你自己走吧!"小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靠在我怀里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往外推我。 "开!开什么玩笑!我一个人走了,那不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吗?"微弱的声音让自己都觉得没底,刚才从马上摔下来,背上摁着石头了,整个下半截身子都麻了,眼睛也开始有些模糊,此时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当初骑着寻龙逃出来的时候,耳边听到龙鸦悲凉决绝的大喊,说是无论死活都要把我们带回去。想到此,不由地嘲笑起自己,素日战场之上不战至最后一刻绝不服输的我,竟也有今天这束手待毙之时! 小涧呆呆地看着我,我刚才的那句话仿佛刺痛了他的灵魂,让他竟掉下了眼泪,"少生,你傻啊,何苦死在一块呢?能活一个总是好的。" 看到他哭了,立刻让我恢复几分清醒,眨眨眼回看向他,却发现那一张泪水淋漓的脸竟是极为英俊,神情竟是那般的执著而决绝!我爬起身,吃力地拉起他胳膊架在肩上,继续往前跑,但速度是那般地缓慢,背后都已经能听到追兵的脚步声了。 小涧压在我肩头,有气无力的劝我放下他。我已经没力气再骂他了,直知道即便是死,也不会放开他的! "唉!你这样让我想哭。"小涧伏在我肩上不住流泪,暖暖的眼泪流到了我身上。忽然,感觉到小涧身躯一顿,他竟拉我停住了。抬首一看,原来前已无路,而是一处陡峭的山坡,而我们们正站在山坡的顶上。 小涧拉着我突然笑起来,"少生,我们赌一场!赢了,便活下来!输了,便死在一块儿!你愿不愿意?"他低首问我,一双抱在我腰上的手臂却不由自主地收紧。 看着小涧,又朝身后密林里逐渐朝我们这边靠近的黑影看看,事到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我们跳!"说完,扶着他一步步来到悬崖边,虽然只有几步路,但觉着跟走了一辈子似的。 悬崖下有白云翻滚,他妈的,寻龙怎么就带我们来这儿了? 小涧将我搂得更紧了,含泪笑道:"少生,今生今世我们若不能在一起。来世,我定要找到你,然后,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说完,脚下一空,抱在一起,跳下万丈深渊。 马蹄踏来,却见悬崖上除了空风,什么也不剩了。 第 78 章 混沌中,眼睛被刺得很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想着,时间还早还能在多睡会儿,反正身边躺着龙鸦,到吃饭时间他会把我压醒,他喜欢在我睡着的时候看我,看我没穿衣服的样子,他……诶!不对,猛然惊醒过来。只是身旁躺着的不是龙鸦,是小涧!我们在一间木屋里不知躺了多久,屋中央吊着的黑锅下面,已经烧出了一堆黑炭。 拉上衣服披上,猛从被子里出来还真觉得冷。门外有声,仔细一听,竟是鸟雀在屋檐上时嬉玩吵闹的声音。坐在床上发了会呆,看来,都是真的,我们从悬崖上跳了下来…… 小涧似乎睡得很香,鼻息浓重,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随着呼吸有力地起浮。慢慢掀开被子,看到我们两个仍然手脚齐全,身上并无大碍大伤,简直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天保佑,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竟然没死! 一个月后…… 今天太阳正好,我和小涧被避仙镇的好人们救回来也整好一个月了。避仙镇,就在我们跳下来的悬崖下面。这里的人们皮肤黝黑,身体消瘦健壮,服饰和生活习惯也中原和北方都大不相同。虽隐居深山,野味资源相当丰富,排庄里却很少出猎户,平日里大家也是以自家种的粮食和野菜为主。 避仙镇也是个很特别的地方,这里的人们为了躲避猛兽侵袭,将竹楼插建在石壁之上,远远看去,犹如刀劈的笔直山体上,密密麻麻全是墨绿色的竹楼。小涧和我从悬崖上跳下来,就是落到了一户人家的竹楼里。 收留我们的贵嫂一家,那天中午吃饭正吃得好好的,贵嫂一口白菜还没来及嚯进嘴巴,我们两个就给她家开了个天窗。还好避仙镇是女人说了算,贵嫂当场就决定让我成为她第九个孩子的父亲,可是,她目前为止,加上肚子里的那个,也只有八个娃儿。 我不是个讨人厌的人,现值深秋了,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存储冬天的粮食,我白天从没闲着,有力出力,尽量不闲着。回到竹楼,就进了房间,一心一意的照顾小涧。 小涧替我挡了一箭,中了毒,但没有死,手脚全乎,身体也结实。只是……只是他变得有些奇怪,贵嫂说他疯了,但经过我这几天对他的观察,我知道,小涧他没有疯,他只是举动和想法越来越像个小孩,就像时光倒流今天十五明天十四后天十三……他吃手指,玩头发,招猫逗狗,但也不出去瞎玩,一个人静静的藏在竹楼里等我回来。而我一回来他就缠上我,要听故事,要听小曲,还要我抱着他,哄着他入睡。 这天晚上,我早早手工做了一大桌菜等着贵嫂卖完菜回来,屋内正中央的吊炉下面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贵嫂他们一家都能吃,海碗装饭,海碗装菜。我做得再多,转眼的功夫也就没了,我蹲在灶台里忙得天翻地覆,可我忙着有劲儿,因为我已经跟贵嫂说了,明天我就要带着弟弟离开了,她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我毕竟是外面的人,就算她想纳我为夫,镇里的人也不会同意。 小涧同贵嫂及她的儿子们一起在吊炉旁坐着吃饭,我忙进忙出,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他们还没吃饱,我就得继续忙活下去,而且照他们这个吃法,估计等他们吃饱了,也没剩的给我了。 又是一道菜出锅了,辣椒豆腐,端菜进来,菜还没放下桌,就已经被他们夹去一大半,小涧咬着筷子,不知不觉又拉上了我腰带。每次端菜进进出出经过小涧身边时,他总是要拉住我纠缠一番,但声音在喉咙里咕隆半天,也没把话说明白。菜还在锅里烧着,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贵嫂他们吃着高兴,我也做的有意思。但小涧老拉衣服不让我走,我心里急得跟火烧一样,好像灶台里被大火烧着的不是野菜汤,而是我那暴脾气。 我的耐性终于被小涧搞崩溃了,用力拍开扯在我身上的手,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贵嫂他们也吓到了,但很快就知道此时他们应该埋头吃饭。小涧被我这么一骂老实了,看他咬着嘴唇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心里一揪,把他拉到一边,按着他脑门上流光水滑的黑发,耐着性子安慰道: "小涧乖啊,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你乖乖的不要胡闹,等我们回来洪口关,哥哥天天听你废话……哦不是,是听你说话,好不好?!" 小涧此时只有五六岁的智慧了,他一见我不再吼他,立刻兴奋地将悄悄我拉到一旁,然后神神秘秘地垂下脑袋,将衣襟里贴身穿的小兜兜拉开给我看,"哥哥,吃!吃!我给你留的。"说着,从口袋捞出一把已经窝得稀烂的青菜,上面还丝丝地冒着热气。 原来!原来他每次拉住我纠缠就是为了让我吃口饭菜,鼻子直发冲,冲得眼泪都上来了,他刚才不停的缠着我就是为了这个,白痴!又要给他买新衣服了。 一时控制不住,紧紧搂住了他,小涧睁着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但也学着我的样子,在我背上不停地抚摸…… 窗外一轮明月圆的很标准,又白又亮的透过窗户照着我们,如果,时间能在此刻停止该多好,幸福来的如此安静,我好像又有家了,因为我身边有了一个爱我的家人,这世上有什么比拥有一个家更幸福的呢! 我打心眼里维愿小涧一辈子这样,他忘了以前的悲惨遭遇,也忘了自己对我的痴恋,在他的感情里,我从未给过他希望,我知道每次我拒绝他时他的痛不欲生,虽然他满脸的不在乎,但他心有多痛,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现在呢!小涧将以前的事全都忘了,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我说我是他哥,他就信,我说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他就不在和第二人说话,我说不可以乱跑,以他一个五六岁小闹孩儿的心性,竟然能在竹楼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现在回头想想,如果,那天小涧没有扑上来替我挡下这一箭,我和龙鸦现在会是怎样…… 第 79 章 拜别收留我们一月有余的贵嫂一家。开始我只是想离开,毕竟一个避仙镇不是个喜欢收容外人的地方,再者,我也担心万一龙鸦找到这里,以他的个性,我怕连累镇子里的无辜百姓。现在避仙镇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带着小涧打扮得像个走马的贩子,那些倒腾马匹大多都是塞外的游人,塞外风沙大他们也都有用头巾遮脸的习俗。小涧容貌出众,走来路上难免引人侧目,所以,还是扮马贩比较好。 奔走数日,来到一处山巅之上。 "哥哥,你来山顶做什么呀!小涧害怕!" 摸摸躲在身后的小山涧,现在看来,就算他失去了记忆,但来对于高处还是有点恐惧的。转身摸着他的俊脸,他几乎和我一般高了,又高又潇洒,让我觉得再向以前那样摸他似乎有点不妥了,还好现在没旁人。 "小涧乖,让哥哥再看一眼咱们就走,哥哥带你去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有一树的玉兰花。" 小涧一听我要带他去看花,高兴的直跳脚,兴奋了一会后,又问,"哥哥,你爬这么高要看什么啊!" 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算我说了,他也听不懂,这世上有谁能体谅我的挣扎。 就算是从山巅上向下眺望,也并不觉得京城渺小,错落有致的街道似乎伸手可及。我来的时候,觉得京城繁华富贵,那是龙鸦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对这城充满了爱。可在那里,我甚至体会到了几乎幸福的错觉。即使那天龙鸦下了无论生死都要抓我回来的命令,即使如此,我也心里仍然牵挂着,否则,我不会到这儿来。 寒冷的山风刀子似的吹着我的脸,眼前的绿水青山此刻看起来也顿觉悲凉凄楚。下山时路过河运码头,看着眼前渐渐多起来的穿着洪口关那特有的紧袖翻领的服饰时,心里顿时被虐的排山倒海,这才觉得……京城再好,戚州再安逸……最爱的还是洪口关,原来,我已经把洪口关当作自己的家乡了,在那里,我遭遇到了此生最美丽的风景,也埋葬了自己对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龙鸦,你真的狠心不管我死活了么,以前的那些你就都忘了吗?你为何不能为我想想,我想要保护的东西,你却偏偏要杀掉,而我不喜欢走的路你就非逼我去走。说白了,你想让我成为你想要让我成为的人,可是龙鸦,我真要变成那样了,那还是我易少生吗? "哥哥,我们去哪?"小涧跟在后面一路问。 "说了去带你看花,就绝不失言。走!"说完,闷头下山再无多话。即使他再说什么,我也没心情再理他。 下山后走不多远,经过一片小树林时,忽听一声叹息,声音不高,带些说不出的动人:"这可如何是好?" 我不由朝树林深处看过去,转过一棵足有三人合抱一般粗的大槐树,就见一辆马车侧轮陷在了深坑里。马车前站着一个身披白狐领浅紫色短披风的女子。不过是背影,已经俏生生得让人心生爱怜。 我上前问道:"需要帮忙吗?" 少女莞尔回首,她的双眸很亮,但看到了我还没说话脸就红了,眼神尽中是难言的羞涩和无措。 我上前一步,她没有后退,通红着一张俏脸微微一笑道:"我……我的马车陷在泥坑里了。"说完,就把脑袋埋了下去。 这姑娘并未向我求助,可是那种羞涩难言的可爱神态,却让我觉得不帮助她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我帮你看看。"叫上小涧,说话间就朝马车走了过去: 我蹲下,仔细查看车轮,发现车轮上有一个很奇怪的徽记,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似的,可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让小涧把前轮稍稍抬起来一点,可叫了半天他铁着张脸不理我,没办法,我亲自挽了袖子去搬,这时他又过来一把将我撞开,用力抬起陷在泥泞里的前轮,不料后轮的一个轴坏了,整个车猛然下落,四轮全部陷入了坑中。 我被小涧撞开,刚好就站在后轮的位置,躲避不及,鼻子上、脸上都被溅上了泥点。我又是羞愧又是生气,真不想他是故意的还是有意这样的。他却伸出手,抓了袖子贴到我面前给我擦脸:"哥哥,你脸花了,你别动,我帮你弄干净。" 小涧这番话好似情人间的耳语,一旁的少女脸窘的通红,原本羞涩的表情忽地变了,眼底眉梢都是说不出的打击失望。 "姑娘,你……你别介意!"推开小涧,有些口吃的解释道:"我弟弟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涧抢了去:"她的马车坏了关我们什么事,她穿的这么漂亮,出门还做马车,身边绝不可能连个仆人都没有,我看其他人肯定是喊人帮忙去了,哥哥你废个什么劲,走!我们看花去。" 少女的嘴角分明是在抽筋:"公……公子,令弟的脑子,真…真的有问题吗?" 讨厌,为什么她看我的眼神,好似脑子有病的那人是我才对!我正想说,'是啊你真聪明啊被你发现了脑子坏掉的那个人其实是我。'远处就传来马蹄声和呼喊声:"蕊公主,蕊公主。" 少女转头,朝他们招了招手。十几个灰衣男子,大约都是年在半百的岁数,正朝这边赶过来。为首的那名男子问明情况后,笑容可掬的一拱手,"多谢二位小兄弟仗义相助,我们是庄贤国的臣子,这位是我们的公主,我们正急着赶去圣都,怎奈……" "原来是公主殿下,失敬失敬。"我说着转身又向他们口中的蕊公主道:"既然您的家臣已经来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和我弟弟还要赶路,就此拜别!" 正要走,却又被人叫住。 "二位留步。" "什么?" 灰衣人神色略有些问难,但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他们都在用眼神示意他说,于是,他上前一步,相当诚恳的说道:"本人姓柳,人称柳三公。我们此次是为护送公主陛下进宫才有缘遇到二位。怎奈公主陛下的车夫因土不服在半路上病倒了,现在是冬天,马匹生意难做,既然我们如此有缘,不如请二位考虑一下,做我们公主的车夫护送我们进京,至于价钱方面,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 什么价钱不价钱的,我统统不敢兴趣,我想知道的是:"你说送公主进宫?进什么宫?" 柳三公大为惊讶,连连摇头,好像我是从山里跑出来的一样,连这个都不知道,好吧,我就是从山里跑出来的那有怎样!他这种眼神让我有点不太痛快。 "喂!死老头,小心脑袋摇掉了,我哥问你话你回答就是了,比我们知道多一点点有什么了不起,其他事你不定比我哥行呢!" 没想到小涧突然站出来替我打抱不平了,好样的。柳三公虽看不到小涧的脸,但听他说话就知道还是个少年,也就没多介意。倒是被小涧这么一说,他也知道了我们并不是好欺负的主儿,老老实实给给我说了起来。 "二位有所不知!"好嘛,开头都这样的,我耐着性子听他说重点。 "天下归一大统,这是多么值得庆贺的……圣皇帝仁慈谦和,胸怀博大包容,为苍生黎明……" "等等!"我打断他的话,我没听错吧,听他这么形容,难道又换了个皇上么?这玩意儿还换得挺勤的! "怎么了?"柳三公见我神色异样,小心查问道。 "你说的是从北边来的那个皇帝么?" 柳三公点点头,十分肯定的说:"对,帝君正是从北边而来。" "那你刚才的仁慈谦和,胸怀博大包容,为苍生黎明,谁啊?皇帝吗?" 柳三公又点了点头,神色间还颇有点怪我无礼,"皇上是百年难得一遇,不!应该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帝王啊!我等做下臣的,理应鞠躬尽瘁死……(以下省略250字)……只是臣下见皇上脸色不太好,一定是日理万机……(以下再省略250字),所以才献上我国美貌贤淑的公主,希望能陪伴帝王身侧,为……" 什么!竟然是打包好了要送去给龙鸦做老婆的,岂有此理,我还没死呐! 瞥眼看到少女颔首不言,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本来讨厌她的情绪又顿时被同情所取代。想都没想,就做了她的车夫,随他们一道向圣京开进。 小涧不高兴了,坐我旁边不停埋怨,"哥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花的吗?圣都又没花!" 赶着马车对小涧苦楚一笑,说道:"把头巾往下拉点,哥哥不骗你,京城里也有花哟,而且还是好大一朵霸王花列,那叫一个霸啊!他开了,百花都恨不得去死!不死的也被他弄死!" "真的,那要去看看。" "这不就去了吗!" 第 80 章 离开京城才多久,再次站在城门口就已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一个月前带兵进城时,这里还是一片断横颓城,能看的也只有内城而已。现在却修葺一新,光是外城大门的规模和气派,就已是哪朝哪代都无法比拟的了。 策马缓驰约个把时辰的工夫,我们正中的入口进到了内城。新皇继位后,京城的名字便依北族的习惯更改成了圣都,而圣都又是在以往京城的基础上重新扩建,也同样有内外城之分。 内城主要由江水之南的皇宫和各大臣门的官邸组成,江水横跨京城,靠长达百来步的望琴桥贯连两岸交通,形成宏伟壮丽的宫殿组群,且规模远非其他小国宫殿可以仰望。皇宫高殿气势磅礴,全部均为高台建筑,上扼天穹,下压黎庶那种崇高博大、富丽堂皇的气魄,俨然有君临天下之威仪。 外城则比内城大了十多倍,是平民聚居的郡城区,商业发达,旅运频繁,水运货物,人种夹杂群居,好一派繁荣昌平的盛况。想到龙鸦竟是这一切的主人,而那些侵入中原的大小战阵自己又是身临现场,眼见白骨成山才有今天这番局面时,不由生出一股想要叹息的冲动。 当我驾驭马车经过城外市集时,目睹各种族的人色混杂而生,非但没有半点生分排斥,反而其乐融融。早知如此,那些激抗北军的中原士兵们,他们的死还真是枉费了。其实,自古以来谁做皇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们饿了能吃饱肚子,死了能埋入故土家祠,再也不用流离失所,这才是人们正真想要的。 马车缓缓开进宏伟的大门,进入内城一所驿馆。驿馆两旁驻屯两营军队,由都尉指挥,柳三公递上公函后,有黑甲士兵先领柳三公往内朝拜帝君去了。 马车停在驿馆后院,一干送亲人等在驿馆暂且休息。晚上酒喝多了,小涧也早早的睡下,一个人闲来无聊,蒙了头巾独自上街逛荡。这世间事也总是无巧不成书的,大街上走得好好的,迎面来了连个骑高头大马的威武将军,浩浩荡荡的带着士兵正寻街。 这两人,一个块头极大,大得让人忍不住心疼戚他胯下那匹马来;另外一个,又高又瘦竹竿一样,年纪比我稍长,肤色白皙确是满脸的风霜,眉头深锁都皱到了一起,不过此人双目藏神,一看就非等闲之辈。 这俩人不是谷尾鱼头俩兄弟还能是谁?拉了拉头巾怕人发现,但得知他们不但相安无事还做了新朝廷的内城寻街都尉,着实放心不少。他们策马走过我身边时,我抬头相望,谷尾这人本来就眼尖,刚巧也望向我这,于是,四目相对,暗地里一个惊一个乍,但都没表示在脸上,我捂了脸立刻走人,谷尾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寻街。 第二天中午,我正行使着一个马夫的副业,刷马,谷尾从后门偷偷摸摸的找来了。 刷了半天热得满身是汗,扔了上衣裸着上身正干得带劲,肩头被人呼的一拍,吓的我差点没一口唾沫呛死。 谷尾以我的痛苦为快乐,摸着我肩膀大笑,就像在拍一块新鲜且特价的猪肉一样,两眼放光道,"我操易兄弟,你身材不错列!" 冷汗大淌,回了句:"麻烦你在'操'字的后面加个逗号,否则小孩子看了会误解的!" "小孩子?这哪有小孩子?"谷尾故意装出一副四处眺望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揍他。 "歹人,猪手放开!"小涧突然出从对面马棚冲出来,一个沾满褐黄烂泥的大马刷不偏不倚正扔在谷尾脸上,一声惨叫,连我都不忍心在看下去了,小涧刷的可是马粪槽啊! 风吹着枯叶沙沙做响,虽已入冬,但院子里的虫鸣还是此起彼伏,同谷尾躲在后院柴房碰酒吃肉,好不自在。小涧虽然已经不认识谷尾,但命运是强大的,无法改变的,谷尾依旧吵不过小涧。 马房里有了些事情,小涧替我帮手去了。谷尾见小涧带门出去,小声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涧为何不认识他了。我叹了口气,反正这事他早晚也会知道,于是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小涧怎样来找的我,又是如何中毒等等等等。 说完了才发现,我们遭遇过那么多的惊心动魄,说起来原来还不用一盏茶的功夫,是我口才不够好吗?还是我急着向他打听新皇上的事?! "怪不得!"谷尾闭眼伸脖灌了口酒下肚,"我去撵陆继,没见到人;我回来找你,也没见到人;结果,我被我兄弟在街上给见到了。不过说实话,新皇帝对我们不薄,不但没计较我们这些前朝的官员,还给了我们一官半职。还下道秘令!" 谷尾声音越压越低,犹豫了一下,才凑到我跟前小声说:"兄弟一场,我有事可从来不满你。可是,你却有很多事情满着我们。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了密诏找你,还让我们俩兄弟找你,不仅如此,还派人暗中跟踪我和鱼头。我当然不是傻子,甩了他们才来找你。但是,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发现,到那时,我和鱼头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我不管你和皇上之间有何恩怨,我只知道,你在皇上眼里,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和北军那些立下战功的鬼将军也不一样。" 没接谷尾的话,心里乱极了,只是一个劲的喝酒。谷尾见我不搭理他,又喝了口酒接着聊:"知道吗!皇上有个奇怪的毛病,老是喜欢半夜里起来整个皇宫大院地到处搜人,可什么都找不到。那些太监侍卫们又不敢问,你也知道皇上那人,死人见他都要绕到走,可日子长了有几个不怕死实在受不了了,便壮着胆子问皇上找什么,皇上龙口难开,只是发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又失魂落魄的回到寝宫深处。哎……有时候,我竟然会觉得皇上可怜,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你没疯,疯的是我。"柴火堆上趴了好久,迷糊中听到了谷尾这最后一句,或许是酒劲上来了,脑子一翁一翁的发胀,话也变得多起来。 "你……你不知道,那种万念俱灰恨不得去死的滋味,我!易少生,这辈子没乱扔过垃圾,没偷窥过别人洗澡,更没有睡过人老婆。可是,我却万万想不到……遭报应啊!我想不到一直以来我想要与之天长地久的枕边人,才是最想至我于万劫不复的敌人。" 说着说着,突然笑起来。想到这里,胸中竟是悲痛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对他毫无保留的爱,可以说是燃烧了自己此生所有的激情,他对我的笑,还有那些温情……想到这,不由得大笑出声,现在还想这些有什么用,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无论死活,哈哈哈,那句话毁了我们的一切。 月光下,我曾指天对他说的那些情话,只怕他在梦里都会觉得好笑吧!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急火攻心,差点就吐了血! 谷尾知道我是真难过,赶紧抢下我手中的杯子,劝我不要在喝,可我哪能听他的话,他又不是我老婆。他竟然还劝我不要伤心,呵呵,他懂什么,他又哪里知道。人心,其实是比性命死得更快的东西。 想到把陆继,又突然想到了师兄的衣冠冢,可怜我连他的尸首都没找到,想着想着,不笑了,眼泪下来了、只是不知道该给谁流眼泪,还是给师兄,还是给自己。 第 81 章 "你没事吧!"谷尾担忧道。 "我能有什么事,当初我身在京城,他远在离城。我每天看不到他,也没有他的消息,那个时候啊,我天天都在对老天说,老天啊老天!你若是有眼,就听我说句话,这次若是龙鸦能平安无恙,我这条命就归你,你以后想怎么戏弄我都成,把我真的变成一驮牛粪都成,只要他没事。结果呢?!哈哈哈,老天还真是守信用,龙鸦他没事,他果然没事,可是,我有事了,老天果然没有放过把我变成牛粪的机会!他竟然说,无论生死都要把我们抓回来,你当时是没看见,那叫一个绝情啊,早知道他心里没我,我不如掐死我自己得来。你……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滩牛粪,我就是没用,我失恋啊我失恋啊啊啊啊……" "少生,你醉了!不是这样的,我——"一个声音突然在耳朵边上响起,有点心疼,又有点凄楚。 一把将身旁人推开,气得大骂,"我没醉!我不会醉的!什么不是这样。他要杀我,他竟然真要我死。平日里,我生怕他饿着冻着没睡好,你知不知道吗!跟他在一起我就没一晚睡好过,因为他一直压在我身上,他那么重压得我全身都麻了。他起身后,我要在床上躺上好久好久才能恢复过来。可是,这一切我从来就没告诉过他,因为他说,他说喜欢听我的心跳,哈哈哈,都他妈是骗人的,老子就是一傻子,掏心掏肺的都喂蛇吃了!就算要分手,和平分手吗,用得着非要我死吗!我那么……" "少生,少生,你醉了,什么分手,避仙村的草药把你给吃傻了吗!你醉了,我扶你进房,我让你压我……" "混蛋,老子说了老子没醉!" 一拳打开他,越是说我醉我就越是要起身给他走两步,东倒西歪的挪了几步路,眼睛一花脚下一软,就往地上倒,还好一双手及时将我扶住。 "谢!谢谢啊!"抬头正要道谢,却突然发现,扶我那人竟不是谷尾。摇摇发昏的脑袋,我还没醉到那份上,如果我眼睛没花的话,是他!脑子一下就清醒了,除了轮廓有点消瘦外,绝错不了。 一时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谷尾呢,他怎么不见了。低头四下寻找,到处都没看到他人。死人,竟然出卖我。现在这种情况,叫要我该应对,我想见他,掏心挖肺的想要再见他一面,只是,真见着了,却有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能说些什么呢?跌坐到柴堆上,他的衣摆就在我眼皮底下晃动,熟悉的草药味让我越来越清醒。只是,沉默的气氛让我跟加尴尬。 视线中,看到了他手轻微动了下,知道他是想要摸我,屏息等了半天,那手却来来回回始终没有触碰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完了,全记不起来了,没说什么不适当的话吧!不,一定是说,否则他为什么不肯摸我了,就这么绝情吗?还是说,是来结果我性命的。混蛋,为什么眼泪溢满了眼眶,为什么我就这么不争气,这样我不就更不能抬头看他了吗? 伸手倒了杯茶给他,强装镇定地闷头说了句:"皇上辛苦了,喝了这杯请赶快回宫。"说完,将茶推到他手边。 "我马上就要大婚了,到时,场面一定很盛大!"龙鸦沉默了一会,突然不咸不淡冒出这么一句,然后,一声不吭的等着我的回答。 哈!原来他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少生啊少生,我说你是小丑都抬举你了。一滴眼泪掉在了地上,却立刻被我一脚掩盖。 "恭喜了。" "有什么可恭喜的,娶一个敌人回家,是件值得恭喜的事情吗?"龙鸦的语气明显不快,但这也不关我什么事了。 "啊!!您跟我很像啊!"我笑道:"到处都是敌人,不过,我的敌人似乎更危险。"我突然想到了谷尾,哪天遇到他,定要狠揍他一顿不可,亏我那么信任他。 "我不是你的敌人,我……"龙鸦立即接了句,生怕说晚了让我心生猜疑的样子。 冷笑一声,觉得很可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那因为,我只是一个小丑,你不必这么高抬一个小丑!" "什么小丑,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小丑!" "不是吗?我岂止是个小丑,还是个极不称职的小丑,我演得投入甚至连心都一起掏了出来,但人家只是看戏罢了,戏看完了,也就走了。 好了好了,我也不想再像个娘们一样多愁善感,既然来了,那就走好。我只是不死心,今天见了你最后一面,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告辞了!"说完,起身朝门而去。 "为什么你每次都不说出真心话,每次都这样!现在我来了,为什么不把你刚才的那些话在说一遍,你说啊,只要你说,我……"龙鸦的话带着浓重地哭腔,"我只是,想知道你跟我有同样的感觉,和我一样,哪怕你只有那么一点点,只要有就好!" "原来,你是想看到我脆弱,看到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样子,想看我在你面前哭是吧!好让你的越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吗?请出去,很晚了,我要休息。"说完,一拉门,脸朝向院外。有些东西就算失去了,至少尊严要让我保留一点。 看着他在视线里一点一点的模糊。把脸仰起来,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走后,世界又静得象一坛死水。他在上边悲痛,他究竟想让我说什么,有些话,即使说了可能连我自己都不信。 我,竟然爱上吊死自己的那棵树!" "哎,你们都太骄傲了!"谷尾不知从哪闪了出来,叹息道: "不哭……" 仰头一抹眼泪,记起了他的人品:"哭你的头,说,为什么出卖老子!" 谷尾摇着扇子,看着我语重心长的低叹:"你知道真爱有多难得吗!我找了这么久都没它的音讯。你别怪我,我只是替你舍不得。两人明明相爱,却要分开了,以后什么时候能见着,谁也不知道了。难道真要等到另一人的葬礼才能再相聚了么?" 第 82 章 谷尾的话听得我很不是滋味,似乎每一句都能刺到我的心里。龙鸦心里难过,即使我嘴巴在硬,自己能骗得了自己吗?我爱他,我绝对爱他,可是,现在,互相伤害却成了我们证明彼此间还有爱存在的唯一方式了。 "你怎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说好了。有些事情别人再怎么劝都没有,不过,皇上今天来了,就算他说了些什么,但他来了就已经是低头了,皇上的脾气你也知道,死不低头的一个人,半夜三更一得知你的消息立即赶过来,他老人家放下尊严,放下个性, 放下固执,不都是因为放不下一个人吗?你……" "够了,你有完没完,你知道个屁!"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不服气大吼:"你以为我在使性子,你以为你充个和事老我们就能和好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幸福的代价,是小涧的性命啊,啊!" 谷尾一愣,显然不知道其中的艰难。 "我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去爱他,我想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昨天我还做了个梦,梦到有人要杀他,我竟然还帮他挡了一刀,可当时我的心明明是痛的,明明是知道我和他已经是不再可能的,可我还是毫无犹豫的冲了上去,然后,我就死了,梦也就醒了。但即使是如此也没有后悔过,还想着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人要害他。谷尾!你说,我是不是要疯了?" 谷尾低头沉吟半晌,说道:"皇上为何执意要杀小涧。"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想要留的人,他就一个都不放过。" "我看小涧是遭龙颜妒忌,不如你将小涧送走。" "放屁,他在我身边我尚且保不了他,要是把他送走,还不定怎样呢!恐怕倒时像他爹一样,连个尸首都找不到了。" "这个……也对!"谷尾摸摸下巴,认同地点点头。"那要怎么办呢?" "我要带小涧离开这,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就这么办了吧,好歹,我们现在还相爱,要真真到那么一天,我们两个成了怨侣在分开,不如保持着对彼此最后一点的爱意,远远的思念着。" 谷尾没再做声,他不好反驳,但那副眉头深锁的样子,显然不赞成我的想法。 第二天。正要将把马牵出来晒晒早晨的太阳,门馆就屁颠屁颠的跑进来,兴奋至极的宣布了他从街上听来的'好消息',五日后,皇上就要大婚了,皇后正是蕊公主。城门口的榜文上都说了,到时全国大庆各家各户都要在门口悬挂红绸以示庆祝。 冷冷一笑,龙鸦动作还真够快的,简直和匆忙没什么区别,柳三公得知这个消息兴奋的差点昏过去,要知道,送来公主的岂止他一家,蕊公主即使再美,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皇上这次竟如此突然的选了一个小小国家的公主做皇后,怎不叫人意外和惊喜。 柳三公他们立刻有得忙了,他们将红包塞到我手上时并没看到我脸,否则,他会给我找大夫的。 想找谷尾聊聊,却发现,急的不止是龙鸦,某人今天就要成亲了。谷尾府上被装点得通红一片,他苦着一长脸,穿着跟个红灯笼似的正坐在正厅喝闷酒。 "一大早喝个什么闷酒。"在他身边坐下,拿过一只杯子,自己也闷头喝了起来。 "你说我,你呢!不也一样吗?"谷尾万般沮丧的端着酒杯,哀叹道:"老子倒霉,竟然被皇上赐了婚,他老人家这是诚心不让我活了啊!" "哦,皇上亲指的,谁家女子这么倒霉啊!"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龙鸦怎么突然管起谷尾的婚事了!他可从不是个管人闲事的人。 "他老人家也没说让娶谁,只是让我即刻找人完婚。"谷尾说着,一拍桌子怒斥道:"诶,你说他妈的事情怎就那么巧,一说要即刻完婚,那任人丸家的三小姐就找上门来了。那女人,平时跟她聊聊天还可以,但你是知道,她可凶啊,凶起来可真动手啊,从小就跟着他父亲到处做生意,那叫做一个泼辣。她知道我在京城,就立刻赶了过来,你说啊,我又没睡过她,她犯得着这么不放过我吗?" 好奇道:"诶!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她的吗?为了给她买首饰,在我这都把官饷预知到你八十岁以后了,你下了这么多本,当然要把她娶回来啊。" "不行,我谷尾要是被女人给栓住了,那还是谷尾吗?"说着,嘴巴一撇,眼看委屈的都要哭出来的样子,指天遁地地哀嚎起来:"你说,皇上他指婚就指婚吧,为什么还说,成亲后,除了原配夫人外要再有其他状况,就烧了我全家,他要烧了我全家啊!我的天啊,我到底招谁惹谁了,我不要,我不要成亲……" 谷尾凄惨的叫声还没在房梁上绕足三圈,正中午,任家三小姐的花轿就抬进来门。满屋子恭祝欣喜的人们,我把小涧也叫了来,好让他吃顿好的。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谷尾,行尸走肉般的拜完了天地,又面无表情的缩在凳子里,看着大家喝酒划拳,可怜见的,真想拉段二胡给他应应景,可惜我不会。 新婚之夜,墙根底下…… 新房一阵闹腾之后,接着是一片死寂,然后,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嘤嘤抽泣。 "哭什么哭,娶到我是你的福气!"一个女声怒吼道。 "报应啊,每天勾搭别人,自己的老婆却被别人给勾搭了,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你不是处女!老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混蛋,老娘是小时候骑马不小心摔破的,你可别跟老娘说你也是摔倒才不是处男的!" "我……你……我不活了……" 听着听着,小涧满脸疑惑的发问了:"哥!这就叫洞房啊!两人睡在一起?" 点了点头,继续贴墙上听。 "那我们洞房了这么久,为何你还不娶我!" 心里咯噔一下,这才醒悟过来,小涧自从失忆年龄倒转到了似乎四五岁的模样后,就停住了,然后,一天天的他的心智又在飞速成长,他实岁十五整,现在心智也逐渐恢复到了这个岁数了,正是要面对生理科学的时候了。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他我们之间不可能呢? "诶!这个……这个这个……小涧啊,我们是亲兄弟啊,这亲兄弟是不能成亲的。"好在我说什么他都信,希望这样能解释通:"而且,我们的洞房!啊呸!不是,我是说,我们晚上睡觉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但是!"小涧突然变得认真起来:"那我们成了亲,做了夫妻,不就不是兄弟了吗?到时,我们不是兄弟了,不就可以和谷尾他们一样,再那样洞房了不是吗?" 傻在当场,不知如何作答,但又不能不答。脸一沉,厉声道:"总之,哥哥是绝对不能娶弟弟的,这是律法规定的。" 小涧一听是律法规定的,立即沮丧地垂下头没了声响,正暗自得意着可算是唬住了他。哪知,冷汗还没擦完,他又扬起一张笑脸,闪着一双美目,勾魂夺魄的冲着我魅声道:"那律法有没有规定,弟弟不能娶哥哥的?" 我造得什么孽啊,在他头上猛赏一记暴栗。"你死心吧,兄弟俩在一起是没好结果的,会被人泡酒做标本啊!" 黑暗中,一只黑鸦扑哧扑哧翅膀,毫无声息消失了,而我只觉着背脊发凉,要回去睡觉了。 第 83 章 几日后,皇上大婚。放眼望去,满街挂的红绸血红一眼望不到头,有点不愿意在看下去,心里空荡荡迷失了方向…… 蕊公主今天出阁,我虽与她同住在一家驿馆,却很少跟她搭话,人家好歹是个公主,也不是我这种马夫想搭讪就能搭讪的。可今天不比往常,吃过早饭,她竟然主动来到马棚。 "今天,你还为我赶马么?"蕊公主一双小白手在马背上来来回回地抚摸,那眼神满含雾气,很温柔,也很悲哀。 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她身边与她聊笑,"公主这是怎么了,出嫁的女人都是这样随时准备一副哭出来的脸吗?" 面上虽对她笑着高兴,一脸的恭祝,但面皮下面,我比她更想大哭一场,就因为从此以后,她就要代替我,陪伴他身边了。 公主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努力装出的笑脸让她看上去更悲哀了,安静了片刻后,突然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闻之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随便编了个话应付道:"我一个马贩子,大号没有,他们都叫我牛粪。" 扑哧一声,公主竟笑了出来,迎着阳光笑得花枝乱颤,还不停的怨我骗她,哪有人叫这名字的! 挠了挠头,陪她一起笑着。阳光下,玉人粉色肌肤,一双乌黑动人,活泼可爱的大眼睛正笑得弯弯地,白嫩的脸蛋因为笑声泛出阵阵红晕,阳光洒映在她那张美丽、青春逼人的小脸上,竟一时看得呆掉,仿佛从未见过这般干净的泉水,她与我以前见到过的那些女人所给我的感觉形成鲜明对比,刚才还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眼角上的泪珠还在往下滑落,可此刻却又笑得如此天真,这也越发显得她楚楚动人。 蕊公主是个很美丽的少女,虽气质比不上龙鸦,但世上也没人能比得上龙鸦,所以,这无可比性;论其艳丽,她也远及不上小涧,但蕊公主有属于她自己独特的美,是可爱干净的美,如盛夏清晨还沾着露水的小白花。 蕊公主笑了会,止住了。见她心情逐渐开朗,便问:"公主殿下,刚才为何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我看你可不像个待嫁的新娘,倒更是个即将服刑的犯人。" 公主神色一僵,她脸上完全藏不住事,其中肯定有事,只是我不好妄自猜测罢了。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牛大哥,你觉得皇上这人怎样?"蕊公主说着,头一偏,眼神又暗淡下去,幽幽开口道,"我记得第一次遇到你时,你和柳丞相之间的谈话,你似乎不像其他人一样对皇上那般的恭敬,难道你和我们一样,其实……!"公主说着,就不再说下去了,眼角偷偷观察我脸上表情,似乎等待着我说些什么。 听她这话,是话中有话啊!这小姑娘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只是想先试探试探我,才肯放心将心里话讲给我听?! 想到此,不禁好奇起来,哀了一声道;"我的兄弟都死在了战场上,你问我对皇上有什么看法,我告诉你,我对皇上没什么看法,我只是讨厌战争,讨厌给曾经和我一起喝酒的兄弟上坟,你能了解吗?那种你喜欢的人都在下面被虫子咬,只有你一个人还活在世上的滋味吗?" "我知道的!"蕊公主突然哇得一声恸哭起来,晶莹的双眸陡然浮出一股浓重地恨意:"我的……我的哥哥们,就是去了战场,然后,再也没回来!所……所以父皇这次派我来,就是想让我报仇,让我伺机刺杀皇上……" 什么?伺机刺杀龙鸦!这句话可听得我心中陡然一震,就在同时,一股巨力倏然击中的脊背,我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就被这股巨力击得向一侧猛摔了出去。 "公主殿下,怎么可以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外人?" "不是的,求求你别杀他,他同我们一样的,他……" 在昏厥的前一刻,听到了蕊公主哭着给我求情,也听到了柳三公命人将我绑进柴房!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痒痒的,慢慢睁眼,原来是柴房里破烂的布幔被被狂风带起,撂到了我脸上。透出微弱的光线来。 过了良久,我才慢慢恢复神志。全身的筋骨都断裂般剧痛,但脑子却很清楚,现在已经临近黄昏,大婚的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可这哪是婚礼,搞不好要变成葬礼,不行,我一定要去救他。 两手被反绑在身后,磨了半天也毫无进展,手腕被绳上的倒刺弄得火辣辣疼,皮破了是肯定的,但心里火烧火燎的急啊,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小涧呢!他去哪了,难道一天见不到我他就不着急吗?还是,也被柳三公他们给绑到别处了? 想到此,顿觉又是自己连累了小涧,将他留在身边的初衷原是要照顾他,可是,自从他跟了我,征战南北,奔走四处,安生日子少,担惊受怕的日子多。正想着,太阳慢慢下沉,血色的夕阳从窗外照到脸上,让人有种英雄末路的苍凉。 正急得不知如何逃出去时,眼角所及之处突然红光一闪,竟是一把反射着夕阳光芒的镰刀。哎呀,心中大喜,你就是我的希望啊! 出来驿馆,一路狂奔至皇城大门。皇城里外防守深严,光城门就有几丈厚,守卫森严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想要进去,想都别想。 在宫门口慌得六神无主,来回走动,深怕因为这样一耽误,龙鸦会出什么差池,他这次可是没有防备,万一……不行,我一定要进去。异样的举动非但没有帮到我跟着朝贺的官员混进去,反而引起了宫门侍卫的注意,被他们举着长枪将我越逼越远,不是没想过要把蕊公主预计在婚典上刺杀龙鸦的事情跟他说。但是,一来是怕他们不信;二来,也是不忍心连累无辜单纯的蕊公主。 "诶,少生,你怎么在这儿?" 远远的,谷尾骑在白马上招手向我大喊:"这边这边!过来,我带你进去!" 这可真是,得来全部费功夫。换了侍卫铠甲,骑上高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皇宫内,太监宫女连走路都是带着风,忙的不亦乐呼。广场上礼炮声声,烟花绚烂,照亮了整个宫廷的夜空。在往里走,高隆的栖凤台上,歌舞乐声,喧哗不断,整个皇宫一派喜庆之气。夹杂在士兵中跟着谷尾四处巡视,却不知是时辰未到还是怎么了,迟迟都不见龙鸦的踪影。 突然,喧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钟声再响。丝竹声起,一队礼乐队步履轻盈且奏且吹,领先进入栖凤台的最高处,然后散到两旁立定,继续奏乐。我这才收意识到,这是大礼要开始的前奏。 果然,不过片刻,在宫女太监和金甲侍卫的簇拥下,带着凤冠穿着搂金后袍的蕊公主,环佩叮当的就从内殿中踩着猩红的绒毯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过百的侍卫,上入高台后,其中侍卫中的一半分绕的祭坛后排立站好,另一半则留在栖凤台。 众人都跪伏地上,恭候她登入栖凤台。想不到一个小姑娘经众人这样一抬举,还确有一国之母的威势。 又等了良久,心中纳闷,为何是皇后先出来呢,按道理说,不是应该皇上先出来么!怎么,搞反了?众人跪在地上等啊等,不知等了多久,还不见龙鸦现身。 悄悄直起身体,四处观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有人盯着我,可现在抬头,除了跪在地上大片大片的众官员的背脊,就没有一个人同我一样是直着背的,又哪会有人看我! 忽然,觉得事情不大对,因为是黑夜,要不是偶尔升空的焰火,根本就无法察觉,皇宫的脊梁上黑压压的竟然歇满了乌鸦,那么安静的落在那里,成千上万的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更诡异的,它们——他们全都齐刷刷的张着乌黑溜圆眼睛看着我,起初还觉得是我看错了,扭头在瞧向别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竟然,全都是看向我的,那眼神,看得我从头皮一直凉到心坎底,赶紧弓腰低头,和众人跪趴在一处,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 84 章 一干人等直跪到三更,龙鸦才慢悠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还是老样子,恐怖恢宏的气场,庄严冰冷的面容,现场温度顿时陡然好几度,还未走近便已感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的气息。只是,他脑后黑发披散只用一根踏云金簪简单挽了起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今天他大婚,可他身上只披了件金色的青龙长袍,腰间搭着一根白玉腰带,还哐啷啷的没系好。 瞧他那样,什么德行,老子就没听说过哪朝哪代的皇帝,吃完夜宵睡完一觉,突然发现,哦!原来老子今天大婚啊!然后,踏双凉鞋溜达出来娶娘娘的。老子啊……忍耐!忍耐!今天不是来揍他的,是来救他的,不要搞错,不要搞错! 皇上一挑手指头,太监立即尖着喉咙叫了声'平~身~!'。 众人如同得到大赦般叩首谢恩,趁着大家起身的当口,又抬头偷偷瞧了一眼,一身穿明黄青龙华服、身姿英挺的人正拾阶而上,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一股无法形容地帝王风范。我有些怅然若失,感觉曾经与我耳鬓厮磨的情人早已离我远去,站在我面前的是皇上,是受万人朝拜的一代帝王。 龙鸦站在高台上,漆黑的眼睛冷漠的环视一圈后,很快就看见了我。立即低头,看了也当没看见。 就这样,直跪到膝盖发麻,新郎官终于出现了,看大臣们艰难起身,却神色淡定的模样,好似已经习惯他们皇帝的这种洒脱不羁,神出鬼没的办事风格。 暗夜中,那张苍白而清俊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婚礼如期举行,又是念祭文又是祈天,搞了半天后,终于轮到皇上和皇后从高台的两边走到一起,在行夫妻之礼之类的东西了。 手心已经湿了,等等,再等等,好了,就是这个时候——就在龙鸦准备将后印放到蕊公主手上时,借着自己被安排至,驻守栖凤台通往典礼祭台的有利位置,拨开人群,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大家皆为惊讶,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已经冲到了皇上身边,龙鸦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从下面冲上来的每一个动作。皇宫侍卫要冲上来护驾,可他们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踏出来,就被龙鸦挥手制止。 来到台前,心脏跳如擂鼓。逼近了看到龙鸦竟是一愣,脑袋一空,就这么什么也不想的冲他笑了一笑,但只是这个简单的脸部动作,却似乎就给了他无比的幸福。他见我冲他笑,也是一愣,瞬间,脸上的柔情如初生的婴儿一样,望着我也笑得纯粹,笑得惊心动魄,没有一丝杂质。突然,他伸出手抚在了我的脸上,仔细的摸过眼睛再顺着脸颊摸到嘴角。青灰色苍白的面孔上那充满欣喜和渴求的神情,好像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那种压抑心底的兴奋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可是,就在我一把推开他,伸手去抢人的那一霎那,他跌倒在地上,温柔的脸立即变了颜色。 是不是?!因为?!我抢的!是他的老婆?!!! 龙鸦摔倒在地,地着头,整齐的黑发散落在地上,遮住脸颊让人看不到他的脸,一只手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摸着什么,仔细一看,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竟是摸着地上一个晃动的人影,好半天才明白,那个影子,竟然是我的。心中竟也隐隐作痛,泛起一阵悲伤,甚至不忍朝他看去。 "易少生!你!狠!" 龙鸦字字泣血,闻言间,突然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龙鸦从地上霍地一下站起来,立在高台之上,双手张开,宽大的龙袍临风乱舞,仿佛暗夜的妖魔,夜色就在他手中摇曳乱舞。这无边夜色中郁积了闷烈的暴躁与恨意,似乎要将我与蕊公主吞没。 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像个恶鬼一样。正想转身离开,蕊公主脸上猛然泛起了一阵惊恐之色,一声尖叫后,只见半环于广场旁的荷花池里,水波破空而起。一头巨大无穷的蛟龙从水心呼啸冲出,伴随着裂天怒吼声,本来宁静的水面刹那间激荡起千尺巨浪,宛如天崩地裂一般掀闹起来! 那条蛟龙遍体金鳞,头颅上生有一双凌厉鹿角,寒光凛凛;一双巨眼宛如酒盏,突出眼眶足有三寸,看去碧光流转,森然不可逼视;颔下数百道红须,长约丈余,迎风乱舞,狰狞之极。 简直难以相信眼前的奇景啊!脸上骇然变色,甚至都感觉脸上的血液倒流至心脏后便吓得再也不敢出来了,只能奋力抓住蕊公主的手,这种时候,只能硬着头皮拉她闷头向外冲了。可是,四周水浪翻涌,腥风大作,金龙也是,那么多人他不追,为何紧追着我不放,好吧,就是我不对,就是我该死,他连累个无辜总还是有时间的吧! 就在我们快要跳下栖凤台到达平地的时候,金蛟硕大的龙头宛如小山般悍然砸下,感觉周身一阵剧烈的疼痛,坚硬的地面竟被它撞出一个大洞,汹涌而出的巨浪也将我们硬生生地卷到了水底! 从水下看去,周围都裹在一片漆黑的净光中,看去那么温和而宁静,让人只愿意静静地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如果没有那条杀人巨龙的话! …… 再次清醒过来,已经很荣幸的身处天牢了。好兄弟谷尾一直隔着铁柱子观察我死了没有,看到我真开眼睛,竟然很遗憾的摇了摇头。 "你还没死呐!"谷尾用恶老婆诅咒偷人汉的口气骂道。 "蕊公主呢?" "不告诉你!" "你信不信我再死一次?"我很认真的威胁他。这招还真奏效,只听谷尾连声劝道:"别别别!老子可不想给你陪葬。她在你隔壁,隔壁女监!" 知道她没事心里就放松了不少,那女孩很无辜。说实在的,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她,虽然她很可爱很漂亮,但我就是无法像喜欢朋友那样喜欢她,顶多只是不想让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又从我眼前消失而已。 从草堆上爬起来,奇怪自己竟然毫发无伤,只是肚子有点饿罢了。撑着上半身同谷尾对视一眼,我们的笑容中都有些无奈。谷尾见我没事,肩膀一松也放下心来,问:"你知道皇上为何这般生气吗?" "因为我抢了他老婆!"我肯定回答。哪知,谷尾却摇头。 又道:"因为我推了他一掌?!" 谷尾又摇头。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谷尾愤怒了,双手掐在铁柱上,恶狠狠地朝里面射口水: "皇上老人家让人在柴房里,在你老人家双脚够得着的地方给摆了把斧子,又怕斧子太沉你够得腿抽筋,又让人给你换了把镰刀,还是把手朝你的!接着你从驿馆出来,一路都没人拦你,没有人挤你更没有车挡路,今天可是大庆诶!难道你不奇怪为何道路这么顺畅吗?然后,直到你站在宫门前相当夸张地在那儿走来走去,即使这样,那群守卫只是赶你,也并没把你抓起来,然后我这个寻街的都尉'恰好'在被调到宫中当差,又'很巧'的让你给碰上,然后还'顺路'将你带进皇宫,最奇妙的是,我这个寻街的人竟然还随身'顺便'多带了套铠甲以便给你换上,还给你安排了离祭台最近的地方。你说,难道皇上他老人家苦心安排了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去抢他老婆吗?!我呸~!人头猪身老子见多了,这猪头人身,老子还是头回见着!" 他这是说的什么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这都是他安排好的?他早知道有人要刺杀他?"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一路走来,确实是太顺利了! "不要偏题,说重点!"谷尾气得脸都红了,"皇上发那么大脾气,不是因为你抢了他老婆,也不是因为你推他,更不是因为他把你捞起来,你还喷得他老人家一身的水草!而是因为:你——抢——错——人——啦!" 谷尾这一句吼得我耳朵发麻,连牢房半夜路过这边打酱油的无辜小强都被他吓断了气。 第 85 章 龙鸦将我一关就没个头,牢里除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外,就是一片漆黑了,我无法计算已经在这儿呆了多久,只知道细长的灯芯已被换过不知道多少次。 这几天没吃饱饭浑身无力,谷尾自那次后也再没来看过我,就这样,我好像被人遗忘了。直到我坚信,龙鸦可能要关我一辈子的时候,他们把我从牢里赶了出来,并且,正在牢门口的谷尾相当鄙视地,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笑话。 门——没锁! 独自挤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一种很孤单的感觉,想抬头看看依旧高悬的太阳,却被刺痛了双眼。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回驿馆找小涧?还是去隔壁牢房探下蕊公主…… 一拳打在谷尾肩头,有些怨他不来看我:"老子饿死了,快给弄点吃的。" 谷尾一愣,笑了起来,拉我上马车一路朝他府邸去。 吃完饭,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站在镜子前和谷尾视线相交,他似乎有话要跟我说。 "诶,我说你什么时候进宫面见皇上?" "见他!为什么要去见他?" "我可跟你说,你抢的那个大美人——蕊公主的性命,还在皇上他老人家手上撰着呢!" 我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对皇上如此效忠了,一口一个他老人家,皇上年岁还没你大吧!" "哈,别说是喊他'老人家',就是让我喊他爹我都干,皇上他老人家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啊!天下识时务为俊杰,我就是那俊杰中的俊杰。" "过来,让我看看!"说着,捧起谷尾脑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谷尾不明所以,忙问:"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找找你脸在哪?" 谷尾终于明白了我是在讽刺他,拉开我手,正经说:"我可告诉你,小涧也在他老人家手上啊!" "准备马车我要进宫见他!" 谷尾一翻白眼:"我靠!说你们没奸情都没人信!" 马车直朝宫门奔去。我懦弱,所以我不敢去见他。因为自己已决定离开,怕再见了他就狠不下心离开, 想起了他说话的表情,虽然根本就没有表情;又想起了他看着我的眼神,还有他的寂寞和自卑到极点的孤傲;这时,又想起了自己对他的感情,顿时,不能自己,我开始害怕起来,因为……正当被记忆掏空思想的时候,光是想着要离开他的这件事情,眼眶就已经湿了,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他,更别说是放下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想着,再一挑车帘,已经到了宫门口……入得大殿,龙鸦好似料到我会来,早已在大殿寝宫中等着了。 听到我们进来,又听到谷尾退身将大门关上,光影在他笔直的背上亮了又暗。高挑的身影高高在上,凛然一副帝王风范。 大殿一片死寂,过了好久,只见他低下头,慢慢转身。 "少生!你——恨我吗?" 风徐徐的拂乱垂帘,空荡荡的声音穿梭在高大的宫殿内,浮动着说不出的萧瑟悲凉。 锦衣坠地,窸窸窣窣摩擦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一步步下了台阶朝我走来,沉默着向我伸出苍白消瘦的鬼手。低着头,静静的等着我握上他。 泪水立刻迷蒙了双眼,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的手一伸过来,我就崩溃了,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了。眼前的鬼魅般的男人,他正向我走来,望着那张曾经熟悉的俊颜,心潮骤起。 龙鸦等了半天,见我一直没动静,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似的,刚才高高在上的君王顷刻间化为乌有,看着我的眼睛尽是凄凉,长长地叹了一口起哀声道:"少生,你这次——可把我整服了!" 他一口气还没有叹完,就已经将我一把搂在怀里,我也紧紧抱住他,拼命埋在他肩上嗅着他身上的独有的草药香味。 "你——还好吗?"我问。 龙鸦埋在我脖子间,闷着点头。 "那就好!"我继续问:"那!你的宠物还好吗!"我指的当然是那条差点吃了我的麻绳龙。 龙鸦又点了点头。 "是吗!那…那挺遗憾的。" 龙鸦剑眉微蹙,痴痴呆呆地看着我,又问:"少生,你怨我吗?" 笑着摇摇头,"我跟你说,我们两个为什么闹成这样我都不记得了,只是觉得这里闷疼得厉害。"捂着胸口冲他说道:"以后我们再吵架,换你来哄我好了,我脾气比你好,你一哄我就好了;不像你,我哄半天都没用。听明白了吗?" "哦!" "乖!"摸摸他脑袋,又拍了拍。"来,让我挨一下!" 脸贴着脸,冰凉的感觉立刻让我清醒不少,这样亲密的举动立刻让我下腹坚硬起来,轻笑着在他耳边说,"龙鸦,我最喜欢你对我好的时候,我们不要再互虐下去了,让旁人看了热闹还不收他们门票,我们亏不亏啊!" "谁开热闹,埋了他。" "没有人看热闹!没人!真的!"他这句话说得我冷汗淋漓,满头竖线。 龙鸦掰过我脑袋,瞪着我的眼神透着一股疯狂,没有任何征兆,让我啐不及防、不可抗拒。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已经迫不及待地吻上我的唇,舌头还在嘴里横冲直撞的翻弄着。 和他紧紧抱在一起,交换着激烈的舌吻,还偶尔发出啧啧的声音,盛不住的唾液从嘴角流下来,又被他舔了回去。心底的那种微痒如蚁啃的酥麻感瞬间传遍着身体,犹如一把开启激情阀门的钥匙,一发不可收拾。 彼此剧烈的呼吸交织难分,有种要压垮他的欲念,去蹂躏怀中这具肉体的念头是如此迫切。我们相互抚摸着,他苍白纤细的手指有力地摸过我的胸膛,撕开我的衣服,撩拨着下腹越来越坚硬的阴茎,又用那温润的舌尖贪婪地舔过我每一寸肌肤。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感到他将大腿伸入到两腿之间,他已经勃起的巨大分身就在我的大腿上摩擦。清楚感觉到了他的激情,趴到他耳边轻轻一笑,"龙鸦,你多久没做了?" 他喘息着,几乎都没有说话的功夫,"你有多久,我就多久!" 搂着他一路亲吻,挑开垂地的轻纱幔帐,将他推倒在宽大的龙塌上,立刻欺身压上,巡视着他的身体。他如此的英俊好看,那眉梢那眼角,还要微微张开的嘴唇,还有嘴唇里饥渴的舌头,为什么世人却只对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他在床上的这幅模样,除了我,绝不想让第二个人看到。 他的胸口因为快感而剧烈的起伏着。当我的舌头顺着他胸膛一路来到小腹时,他的腰部大幅度的摇晃起来,呻吟声越来越大。摸上他一直爱抚在我分身上的手,保持和舌头同样的节奏亲吻着他。龙鸦有些耐不住了,喉咙里发出长长的呻吟,无意识的摇着头,无法忍耐的躬起了背部,剧烈地喘息,用不容我拒绝的口吻命令道,"进来,少生,我现在就要你。" 无法抑制的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笑声,抬头再次和龙鸦交换着激烈浓厚的舌吻,他饱胀的分身不断摩擦着我的大腿内侧。他主动抬起双腿,象蛇一样缠绕上我的腰部,俩人在分身在彼此的腹部间摩擦。 "少生,我要你,少生!"龙鸦再次发出明确的命令。扶住他的腰部,把忍耐多时的分身慢慢送入了他的身体内。龙鸦体内又紧又热,我一进去,内壁立即紧紧吸住不放。他体内的热情是如此的鲜明,光是他高亢放肆的叫声就已经使我忍不住大口喘息,灼热的硬物在他身体中跳动着,感觉又涨大了几分。龙鸦和我一道不约而同地屏住呼息,享受这消魂骨蚀的一刻。我只静止了一下,就开始大力抽动起来。用力抓住龙鸦的臀部,狠狠将自己的全部送进他火热紧致的体内。龙鸦勾起身体,紧紧勾住我脖子,感觉他尖锐的十指在我的背上留下了痕迹。 用力摇晃自己的腰部,忽然伸手抱起龙鸦,改变了体位。龙鸦呻吟着坐在我的腹部上,自身的体重使我们结合得更深了。龙鸦一边用湿润双眸盯着我,一面开始运用自己的腰部,将我的分身含得更深,贪婪缠食我的舌头,为了让他更加地快乐,腾出一只手,上上下下抚弄他火热的分身。 从他们结合的瞬间开,世界就从我和龙鸦的身边消失了,只剩下肉体绞缠的快感,而这巨大的快感如大浪灭顶一般汹涌而来,淹没的了我们最后一丝理智。在最后的高潮中,所有一切都消失了…… 第 86 章 激情过后,搂着龙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是我不解风情,听人说射一次精相当于跑完一千米,在我跑完了马拉松后,实在没力气在满含热泪地在说什么'谢谢CCTV,谢谢MTV'之类的情话了。 第二天起来,胸膛空空的不像往常鬼压床的感觉,猛然惊醒,以前纵使龙鸦起得再早,也会待在床边守着我,等着我迷糊醒来,再跟我说一声在走的,然后,等自己被他压得麻痹的身体逐渐恢复再慢慢爬起。可是今天,怎么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 想要起身穿衣,身体一动大腿却在被子里碰到了什么东西,忽然明白了什么。 "龙鸦你怎么睡到下面去了?"从他身上滚下来,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果然!"龙鸦躺在下面一动不动,我一拉开被角就看到了他的笑脸。 拨开他额前的黑发,轻吻一口笑着问道,"果然什么?" "麻了!" "啊!你没事吧!"胸中有些感动,想不到上次说他每晚把我压得四肢麻痹。帮他揉搓他的四肢。龙鸦嘴角微翘,看着我满足得直眯眼。 恩,趁着他现在心情巨好,聊天气般的开口问:"诶,跟你说个事,小涧在你那吧?" 平静祥和的气氛好似突地被一颗巨石打破。龙鸦眼皮一颤,虽然只是个极为细小的动作,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又问了一遍。龙鸦翻了个身不理我,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一下扑到他身上,紧张地逼问他:"就是在你那。" 好半天,龙鸦才轻描淡写的说,"我,只管活物!" "什,什么?"我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简直不敢去想他话里的意思,嗖一下从床上跳下来,瞪着眼前的这个人,大声地朝他吼道,"你再说一遍,你把他怎么了?" 龙鸦也有些不高兴,翻过身坐起来,看着我不悦道:"易少生,你有我就够了,其余的你就不用管了,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龙鸦!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把小涧杀了!"己都感到自己的愤怒根本就已经不可控制,指着他,连手都哆嗦起来。 龙鸦也怒了,光着身子从床上过来,猛然扯住我头发将逮到跟前,眼前一晕,已被他甩到床上,还被压在身下反身制住双手动弹不得。 "干什么?要动手?!来呀,有种穿了衣服跟我出去单挑。"就着这个姿势,有种人格被侮辱的感觉,为何他如此轻松就将我制服了,骂骂咧咧地一抬头,就见着龙鸦那双因愤怒似要喷出火的双眸,那铁青的脸仿佛像是一个要吃人的厉鬼一样吓人。他两只眼睛中闪着狂怒的火焰,疯了一样地冲着我凄厉大叫: "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他,还是因为他长的好你舍不得?!为了他,你不止一次地跟我作对,从来没人敢违背我的命令,只有你——易少生!为了你我连命都不要,而且,而且你已经吃我的肉,吞了我的骨,你生生世世都要跟我在一起,我死了你也要给我陪葬。你要是敢负我,我……!" 龙鸦说到这里,突然冷静了,看着我冷冷一笑,"你不会负我的,除非你死了,要真有那一天,我决不会放你一人上路,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一席话听得我腿肚子都在哆嗦,浑身冷汗直冒,不明白明明是让人感动的情话,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在配合上他那副表情,怎么就这么甚得慌呢! "什…什么吃你的肉,吞你的骨,你疯了吧你!" 我说这话,一点底气都没有。龙鸦冷笑一声,将手伸到我眼前,一口咬掉套在小指上的指套,露出让人头皮发麻的伤口,粉红的肉里惨惨的白骨暴露着,整根手指,竟然没了,一直以为他带指套是cos慈禧,没想到啊!竟是为了掩饰肢体的残缺。 "你……"看着他手上的伤口,心疼得大叫,"手指呢?你的手指呢!谁干的?我宰了他!" 龙鸦铁青的一张脸缓和了些,摸了摸我的头发,凑到我耳旁像是哄小孩子般的开口:"少生,我说过,食吾肉,啃吾骨,必生世为侣。这些你都忘了吗!嗯?"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什么时候?" "就在我们第一次同房的时候,我抱着你,问你,我们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么?你点头说是。然后我说,我不信,但我会让我们生生世世死都分不开,不管你是否后悔,我已经不许你离开我了。然后,你又点头答应。于是,第二天早上,你还睡着,我小心起床没敢吵到你,这是我活着这么久,第一次醒来身边还有人靠在一起,那种感觉,真的是太……" 龙鸦说着,陶醉得闭上了眼,沉静了片刻又继续说:"我…我想我就是应该得到你,你就应该是我一个人的。然后,我到了厨房,切下了自己的手指,连着骨头一起剁碎了,和着血,给你熬了那碗粥。你当时喝得好香!一点都没剩你还记得吗?"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一说我全部都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我要把骨头吐出来,他还不让,硬要我吞进去,当时只顾着甜蜜了,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人肉,我竟然…竟然吃了人肉,我呕……推他开跑到角落猛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真的疯了吗? 龙鸦完全不能体会我现在的感受,还以为我真的是很'正常'的身体上的不适,拍着我的背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挥开他,边呕边说:"你把小涧交出来,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了!"龙鸦连退几步,背对着我一件一件的穿起龙袍。 "你放过他行不行,我真的没看上他,真的没有!"我极力辩解,希望他能相信。 "既然没看上他,我杀了他,你心疼什么,明明是心里有鬼!" "什么心里有鬼,上次他给我挡的那一箭,其实是你计划好要射入我体内的是不是,你对自己没信心,你竟然想对我下毒,想要给我洗脑。但是,你万万没有想到小涧竟然不顾生死的冲过来给我挡,所以你害怕了,你怕有人比你还要爱我,更怕自己比不上小涧的绝世容貌,你唯恐小涧对我的感情让我动摇,你怕我变心,但你更怕未来不在你的掌控之中。" 龙鸦被对着我腰板明显一僵,正系着的衣带的手瞬间定住,气氛一下陷入僵局。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但我一点也不后悔说出了心底压抑已久的话。 但是,龙鸦现在的反映,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简直跟煤气炉边的原子弹有过之无不及,一点没伺候好便一发不可收拾,把我剃毛洗澡收拾好了泡酒里,我还要流着眼泪感谢他给我留了个全尸以供后人瞻仰。 脑子一转,我这人就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没看到小涧的尸首,我就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我和小涧认识一场,这是缘分,也是命运。我这人是相信命运的,我认识龙乌鸦也是命运,是命中注定的。可是,我所相信的命运,那是有我的标准的。而标准,那就是以我的需求来决定的,凡是我能接受的,那就是真正的命运,凡是我不接受的,那就是他娘的扯淡。 想到此,又见龙鸦如此的决绝,当下就做了个决定——曲线救国! 佯装惋惜的叹了口气,开口道:"你说什么呢,我要喜欢他,还能跟你到今天吗!我喜欢的人是你,你要我说多少遍,就算这句话我已经说得筋疲力尽了我还是要跟你说,我喜欢的人是你。而且,还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其实,小涧不是我弟弟。" 龙鸦挑着眉毛,一副我早知道,看你接下去怎么的表情。 "我有个师傅,叫阴稻谷,他可以说改变了我的一生。他老人家临死前将失散多年的外孙托付给我,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师傅死后,我历经艰辛找到他。他就是小涧,我对小涧好,完全是出于道义,在我心里也一直把他当弟弟看,你说我心里有鬼,其实非也,依我看,心里有鬼的那人——是你!" 我看了看龙鸦,他一脸惊诧,但眼神闪烁躲避,好似被我说中要害! 我看着他继续说:"你一直都不信任我,我说的每句话你都在怀疑。归根究底,其实,你最不相信的人是你自己,你不相信自己能拥有我的爱一辈子;你不相信自己能得到幸福;你甚至不相信未来真的能像你希望的那样,和自己相爱的人相守一辈子。所以,你不断的要求我证明,也不惜任何代价铲除你觉得会威胁你得到幸福的人;你不断的折磨自己,折磨我们。龙鸦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正因为未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所以,相守一辈子这件事才尤其可贵啊!" 龙鸦口中喃喃自语,琢磨着我的话,思索着。许久之后,他转过身看向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晚了,就来不及了!" 第 87 章 龙鸦连早朝都不上了,让那些跪了半晌的官员们自由活动一天,于是,全国放假一天。 赶到地宫门口,经过一排形态狰狞的人首蛇身石兽,两扇订着铁钉的大门突然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头。龙鸦伸手摸触拉了一下贴在石壁兽头上的鼻环,顷刻之间石兽嘴里含着的长明灯好似多米诺骨牌,火龙一样延伸开来。通道内惨淡幽蓝的鬼火忽明忽暗,将整个底下石窟映得如同地府。 果然是龙鸦的风格,整个地道是向下延伸的趋势,越往深走就越觉诡异恐怖,我心中发紧,但表面却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龙鸦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一下,并无多话。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眼前豁然开朗,才看到地宫的真面目,竟然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巨大天然石窟深渊。 有些失望,本以为会看到什么不得了的珍禽异兽,又或是世间难得的丹药或是放在酒坛里色彩斑斓的标本,可呈现在眼前的,除了一大片看不到边际,宛如一块巨大宁静的黑色水镜样的深潭,就什么也没有了。 站在石窟洞口朝下面看,石壁上还有许多密密麻麻,分布整个石窟的小洞窟。在岩壁洞窟观察许久,始终没见着小涧的影子,便问龙鸦,"诶!人呢!" "自己看!"龙鸦极不情愿的小声咕哝着。 "诶,你什么态度,带我来找人,这里哪有人啊!" "你看得到的话,就有人,看不到的话,就没人!" 知道在这么问下去也无济于事,干脆自己对着下面石壁上的洞窟喊小涧的名字。还以为刚才的一番话已经让龙鸦明白了不少,至少心胸不再那么狭隘。没想到,他心里的那个结,是个死结,他终究容不下小涧。 我的喊声,还有龙鸦的极不高兴的冷哼声在空旷的湖面上回荡。不多会儿,水面出现异动,一圈圈的水晕逐渐扩大,声响也越来越大。很快,小水圈已经形成巨大浪花,在湖底翻腾起来,一条通体金色的巨蛟就从水底直直得冲了出来。 那龙,两眼血红透亮,盯着我和龙鸦站的位置面露凶光,又或者是它天生一副阔嘴裂颚的样子,即使它正对着龙鸦摆首行礼,也觉得来者不善。 巨大的金色蛟龙仰头高亢,龙鸦一抬手,它便平静了下来。 "没用的东西!"龙鸦怒斥。 "你跟它说什么?它是不是还没吃掉小涧!?"我急匆匆的问他。龙鸦看了我一眼,铁青着脸很不爽的说:"知道他没死,你嘴都裂开了,就那么高兴吗?" 哦!是吗?摸摸自己的嘴巴,果然笑得很嚣张啊。呵呵! 这时,潭底的一处洞窟边上,一个白色的东西在晃动,引起了我的主意。定睛一看,那不是我的袍子吗,喜欢穿我衣服的人,除了小涧还能有谁? 急忙朝白影晃动的地方猛喊,那影子听到我的喊叫,将整个身子从洞窟里探了出来,也喊出了我的名字。果然是小涧。 只不过,我们的叫喊同时也引起了金色巨蛟的主意,它刚被龙鸦呵斥,心情似乎很不好,一扭身就朝小涧冲了过去。 "小心啊!快进去快躲开!"我朝小涧喊完,又拉住龙鸦:"快啊,叫那畜生停下,快啊!" 纵使我叫得再大声,龙鸦也是知若未闻,不仅如此,竟然还反手跩住我,把我往外面拖。 小涧这几日在深潭下被食人的巨蛟追逐,这比一刀杀了他更可怕,惊人的恐惧,随时都有被吞入龙腹的危险。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对一个人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龙鸦深知此道,他说过会让小涧生不如死,他也的确做到了,这才几天,看小涧那副形同枯槁的模样,都没了人形了,连续数日来惊悚恐惧都快将他给逼疯了,要不是我突然出现叫他的名字,他一个人窝在山洞里,是如何绝望的在等待死亡的临近! 龙鸦力道大得惊人,只是平时打闹中他有所保留而已,但现在,我若再不出手救小涧,我定会被龙鸦活活的给拖出地宫。一想到小涧的绝望,不知哪来的力气,握住龙鸦拉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扯,由于力道用得太大,一个没站稳,脚底离开地面,竟朝潭地跌去,我索性屏住呼吸,刺入水中拼命朝小涧呼救的方位奋力游去。 龙鸦万没想到我竟会从数丈高的地方跳下去,也是惊呆了,立在洞口拼命喊我名字。水花在我脸上,耳边不断拍打,但我仍能听到龙鸦声嘶力竭的叫喊,那叫喊中,有怨,但更多的是恨…… 带着小涧,熊熊燃烧的火光中,来不及多想已拉着他被金蛟扫入水中。 一回头,猛地发现一对红莹莹,大灯笼似的两眼就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追逐,嘶吼之声震耳欲聋,围在我们四周的水浪翻涌,腥风大作。我心中一震,忙朝小涧叫道:"快,快躲开,它要吃人了!快避开!" 水波剧烈翻动,那蛟龙竟破水直迫而来。它长大的身子在水中显得极为灵活,翻滚翔动,夹着怒涌的水波,向我们冲了过来。情急之下,我只顾自己在水里死命扑腾,等我回过神,回头去看小涧,却发现他早已不知沉到哪里去了。心中懊恼至极,他在此困了不止一时半刻了,龙鸦当然不会给他送饭,没给他送砒霜我就谢谢他了,他体力早已消耗殆尽,刚才见着我找他,已经是拼了全力扑到我怀里。现在,他哪还有力气去挣扎。 "它两眼看不见,你屏住呼吸,他就不会在缠你!"龙鸦在上面也有些着急,但刚才怒气未消,想要下来拉我上去,又被我刚才决绝的行为伤到心,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一面是铁了心的要小涧死,另面,也想让我吃点苦头,但又矛盾的希望苦头不是太大!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有了底,托他的福,我也不是第一次跟龙打交到了,我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脚里在水中踩了几下,猛吸了几口气,便一猛子扎了进去,现在情况紧急,救人要紧。 水中一个白影,锁定目标,便朝他拼命沉下去,那巨蛟在水上找不到人,也俯冲入水怒冲地在水中寻找我们,我知道,那畜生听命于龙鸦。他绝对不会伤我,现在,我必须抢在巨蛟前面找到小涧不可。然而,巨蛟长大的身子还未至,鼓涌的水浪已经潮卷迫压了来。 终于,废了一番力气,抓到了小涧的衣角。正在此时,一股巨力猛然从身后袭来。两人措手不及,顿时被那前后冲压的水浪挤得冲天而起,好不容易才拉到他,却又立即被打散! 第 88 章 不甘心,如此这般几经折腾,最终让我抓住小涧,带着他奋力朝岸边游去,希望能钻进洞窟,躲避一下。但事情往往没有我计划的那般完美,只见身后湖中水浪鼓涌,原来那蛟龙紧追不下,巨尾摇摆,一下赶在我们前面,一尾将我们拍飞,飞溅起的水花跟刀斧一般,连同我们前方不远的石岸也打得坍塌掉,没有了供我们踏脚的石岸,再想钻进洞窟,何其不易! 这一下,我真没了主意,显然没有料想到这畜生竟能如此的灵警,而且,现在不止是它不想放我们一条活路,看此情景,它一定是感应到他主人的狂怒,非至小涧于死路不可。 如此神物,力大无穷,又机灵警醒,威力几近神魔,也只有龙鸦才养得出如此的怪物。又看了眼洞窟高处的龙鸦,他一直俯身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皱着眉头,既担心又……又有一种老妈揍我时,双眼中饱含地那种特有的,恨铁不成钢的强烈情感,让我觉得虽然挨打的是我,但对不起她的也是我! 突然,灵机一动,这畜生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眼睛若是被东西扎到了,那……所以说,畜生和人一样,最脆弱的地方就是它们的双眼,对!扎他! 我的决心坚决无比,抱着小涧甚至连话都没说,只是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托我一把,好叫我飞扑上去废了这畜生。小涧看了先是一愣,随即坚定地点点头,似乎也受我感染,抽出匕首的手显得沉稳有劲儿。可是,计划出了意外,无论小涧如何虚弱,他都不许我冒这个险,匕首在他手上,他将匕首护在怀里,我抢也抢不到,没办法,事态紧急,蛟龙此刻与我们对峙的角度和高度,一旦错过,就再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为了小涧能活着出去,只好赌上一赌了让他去了。 和小涧对视的瞬间,突然在他腰上用力一推,小涧借力跃起,右手一出,利刃寒光倏显!为防有失也怕这一刀刺得不够深,他一跃出去就紧紧抱住了龙头上的叉角!只见小涧深吸了一口气,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小涧为了聚集这口真气,他的心都收缩了起来。也许,这是他最后的一击了,决不容失! 小涧本着我顷尽全身之力,蹿空而起,就连我也被反冲的力量扯得在水中笔倒退了好远,而那蛟仿佛知道美食来投,一声嘹亮的怒吼,张开了那比水缸还大的阔口,只见蛟口漆黑,竟似望不到底的深渊一般,只是口缘的牙齿雪亮,有如剑刃。电光石火之际,小涧双脚蹬在龙头,此刻全身真气已竭,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凌空斜走一步,带着我以前送给他的防身匕首,噗嗤一下,不偏不斜的,刺入了蛟龙头骨,深的恨不得连自己握刀的手都一并刺进去。 小涧的本事本不以轻功见长,这一击,已超越了他的极限。他站在龙头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回头望着我,眼睛里有种既放心,又死心的神情,让人看了好生怪异。 或许,我的出现让小涧学会了依赖,但同样也让他变得更加坚强,激发出本来没有的力量。 我靠近岩石的岸边看她,在这对视的短短一瞬中,两人都有劫后余生,一眼百年之的沧桑之感。 从小涧飞身而起,袭击龙头,再到我们相互间的探望,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是同时的,就看到巨蛟身体一沉,腾起的身子极其疯狂的摆动坠下。小涧似乎早料到会有如此情况发生,不慌,不忙,看着我不挪眼,只是笑着,立在龙头上,呼的一下将匕首拔出,又闪电般的再次刺了下去。 就见小涧手握匕首,不断在龙头死命狂刺的同时,那只食人的巨蛟也在拼命将他往水里下拉!小涧半面都溅满龙血,但脸上还挂着疯狂的笑容,似乎他的心底已空无一物,只剩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执念! 而石壁洞口处的龙鸦,从先前的激动到此时的平静,那张青灰色的苍白脸上,杀气积聚不散。他本想借着巨蛟之口,除了小涧,就算为之堵上我们可能决裂的关系也在所不惜。因为他已看出,我同小涧的联手,越来越默契,一旦在由我们继续发展下去,他害怕,从此以后,我心里将再无他的位置! 巨蛟带着小涧逐渐沉入水底,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拨开水花,拼命朝小涧沉没的方向游去。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分明是永别,他不会那么傻吧,难道坚持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我,然后,就要和那条畜生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在脑子成形,甚至越想就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从刚才的种种迹象来看,小涧之所以拼死也要杀了那条巨蛟,就是想让我能活着出去。如果我没有来,小涧说不定会将这场捉迷藏的游戏和巨蛟坚持到底,那他也可多活几日啊,说不定以他的智慧,还能找到条逃生的出路,可是,我的突然出现,给了他生命中的惊喜,也害了他的一生。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每次我都是为他好,到头来,只会让他更加痛苦,而我的存在对小涧而言,就是一种永远也得不到的妄想。 黑水深处,人类的视力毫无用武之地,我只能凭着一点感觉,判断小涧刚刚掉下去的位置,在水底疯狂的搜索。可怎么找都不见他踪影,正在这时,一群气泡从水底深处浮了上来,心中一阵狂喜,但立刻又担忧起来,万一,这万一水里还有其他什么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巨蛟,那……他娘的,现在没功夫想这些,浮出水面换了口气,一股脑猛扎进去,朝水底最深处潜。 越往下潜,五脏六腑都快被水底的压力挤得爆开,但眼看那金蛟就在眼前了,龙头处一个灰白的影子正在晃动,伸手去够,却总是差那么一点,我在下潜的同时,巨蛟也在下沉,没办法,它身受重伤,出于求生的本能现在肯定也在竭力返回巢穴。可奇怪的是,当我下潜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脚下即使不再用力,我也能突破浮力原理直往水底去,正好省下了我一点力气,还没偷乐多久,猛然醒悟到,这哪里是什么运气好,这是潭底的深流漩涡在不断的把我往下吸。 手脚顿时慌了,可手脚慌乱还不是最要命的,要命是,我竟一时忘了自己身在水底,一口气吐了出去。那可是我囤积在胸腔内的最后一口活气啊。完了,此时想调转方向也是来不及了。过了会儿,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好像被人扔进洗衣机里,混乱中,手中抓住了一屡长长的,丝样的什么东西,直觉告诉我一定抓牢了,绝对不可以放开,然后,还来不及跟自己说生来生见,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 89 章 这次侥幸,竟然活了下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布满泥浆的河床上,那条巨蛟的尸体也在离我们不远的河中央。我撑起身子去看它,它巨大的身体正在慢慢往泥浆里陷,只剩个头上的犄角和背上的一点龙脊露在外面,过不了多久,就再也不见踪迹。我拖着昏迷不醒的小涧勉力爬上岸,却已心力交瘁,寸步难行。什么也顾不得,倒在湖边泥泞的湿地上,昏睡了过去。 但我并未睡多久,就醒了过来。因为我太乏、太饿,也因为我们根本没有睡觉的时间。万一,万一龙鸦的爪牙挥着翅膀像幽灵一样的食人鸦找到这里,后果将不堪设想。我自然知道时间的可贵。多一分钟,一秒钟,可能死的就是小涧,而不是自己。此刻想要活命,就要和龙鸦拼时间,看谁能在最短时间内逃离对方视线。 我摇了摇小涧,他呼吸尚存,没多久也逐渐转醒过来,极度虚弱的倒在我怀里。 "少……生!我们……我们这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了?" 此刻,我连跟他开玩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听他说话的口气,不再叫我哥哥,而是少生!难道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扶他慢慢坐起身,让他靠在我怀里,我靠在大树下,经过这场小睡,感觉力气只恢复了二三成。想想刚才死里逃生,全因为我们之间的默契,为了救彼此脱险,我们甚至连一句谦让的话都没说,就已经在脑子里默默为对方的安危盘算了,为了对方连性命都可以舍弃的决定,竟是那样的毫不犹豫。如果现在回去跟龙鸦解释我与小涧真的没什么,恐怕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只是,这还是比爱情差一点点。 抬起看到,淡青色的天空中,朝阳正布满整个西天,染照出一片赤雪般的晚霞来,整个大地笼罩在奇异的血色中。那是光亮,苍凉似血,宛如人心中奔涌的鲜红。 黑夜即将来临,我和小涧不约而同深吸了口气,忽然对自己有了信心!毕竟,能够从那黑暗的地宫中逃出来,搏击宛如死神的巨蛟而不死,无论什么人,信心都会大涨的。我渐渐握紧了小涧的双手,才发现他手上伤痕累累,伤口中还不断有鲜血溢出,但此刻小涧却不以为然,安静的躺在我怀里静静睡去。 接着月光四处打量,这里竟是琴断口的河道,没想到地宫深潭的一端竟是通向这里的,龙鸦的地宫是建在深潭之上,而不是在地宫里建造的深潭,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深潭底端还有这样一个通道。 就这样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吃了点野浆果就背着小涧上路了,朝阳在湖水中洒开点点金光。湖边只有一条小径,穿过正走向已经收割完毕的农田,却不知通向何方,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无奈。 小涧小心翼翼将我们还没吃完的野果收起,而后轻拍我肩头,微笑道:"走吧,无论如何,我们终究要走下去,没关系,万事有我,保证饿不着你,冻不着你!" 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全身被露水打湿,长发散乱,看上去昨天刚逃出来时更加狼狈许多,但初生的朝阳落在他越来越英俊的脸上,让他温柔的微笑显出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决绝来。 我知道,这少年老成的背后,是流了多少血泪才成就的,就如同此刻的自己。但是无论如何,眼前这条路既然开头,就必须走下去,因此,何不带着微笑走下去? 我们不知道河底的暗流将我们冲到了什么地方,我只知道一直朝西,朝着太阳下山的方向,总有一天能到达那个玉兰满园的地方。 何况,如今我彻底失去了龙鸦,失去了天下无双的自信,也失去了不与人谋的孤傲,我的身边,只有赌命相信我的小涧,有了信任,有了一路的同伴,或许,这就已经足够。 带着小涧缓缓行走,彼此陪伴着,向前方的小路走去,依偎着彼此的体温,他们的脚步也渐渐变得沉稳,一步步踏在潮湿的泥土上。两边农田里的黄金野草迎着晨风起伏,卷起好大一片金浪,而足下的泥土却由于朝阳高升,越来越温暖起来。 我们朝着西边不停的走,沿路经过无数个城池小镇,饿了就偷人家晒在外面的苞米,渴了就自己去找水井。也幸亏我们这幅乞丐的龌龊形象才一路避开了官爷的检查。 龙鸦果然在四处搜捕我,各地都有我们的画像,我估计,我和小涧在民间很要红段时间了。 不知走了多久,从昨天起天空就已经开始往下飘雪花了。我在前面走,小涧一步远的跟在后面,眼见荒芜的平原上薄薄的一层白霜,平原的左边,依然是平原,朝阳垂照而下,将两个人影长长地拉在白茫茫的原野上。今年这里埋满了尸骨,每年,定会有个好收成吧! 终于来到北方了,离洪口关也不远了吧!我想着,甚至觉得马上,下一站就坐在院子里欣赏玉兰了。 "少生,你这是要去哪?" "洪口关!" "去哪都行,就是不能去有花的地方!"小涧几步绕到我前面,挡住我去路,"不过我们这是要去北边吧,北边已经很少有花,那样也好!就是冷了点,对了,你饿吗?" 小涧的话让我一头雾水,忙问:"为什么不能去有花的地方?!" 小涧从怀里掏出半个烧饼递到我面前,略带些困惑的回答道:"我也不好跟你解释,从小到大我都不常做梦,但做一次就验一次,上次你送陆道尘去琴断口的时候,我就梦到你被死人压在了下面,等我赶到,果然那些人都不再来。这次我中毒后,梦境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可能是毒性还未完全清除的原因吧,醒来时只记得个大概了。" "哦,那你梦到了什么?"我好奇催促,希望梦到我和龙鸦五十年后一起下棋的场面。 小涧脸色苍白,我催了半天才咬牙说"梦里,你躺在地上,我跪在你身边痛不欲生,这时,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花瓣落下,就是花瓣没错,因为,我隐约还闻到一股淡淡地香气!" 背对着小涧默默往前走,嘴里低声念叨,"是吗!是吗!……" 日落之时,我们站到了田玉城的遗址之上,今晚就在废墟的老城根下避风歇息。要不是两边有我烧了半壁的荒山做路标,我简直无法想象曾经这里是一座恢宏的城池。此时苍山野莽,白月虚垂,自古以来,无论英雄美人,王侯将相,最后也敌不过荒烟蔓草,一坟黄土,半山的纸钱。 对着曾经的街道,长吁短叹。 "少生,你怎么了?好像很感慨的样子,怎么?这难道是你曾来过的地方?" 小涧在一旁架着篝火,红彤彤的火光映着他的脸,他明明是美得令人惊艳的,想当初我们第一见面,那时,他还是个沙弥装扮,当日惊鸿一瞥,让我赞叹良久。相处久后,也经常为他的美艳所打动。可如今,为何我现在再来看他,却如同看到一草一树般,胸中再无波澜了? 小涧看我盯着他不眨眼,乐开来花,干脆凑到我跟前给我看个够,"想什么呢!说给我听听!" 看着面前的火堆,喃喃自语道:"试问!这芸芸众生,有春风得意者,有碌碌无为者,有翻覆风云者,有穷困潦倒者;然而,无论是富可敌国,还是穷无立锥,无论是大奸大恶,还是高风亮节,最后当死神的身影出现之时,却如此不分贤愚,一视同仁。 或许!人生只有一次的真正公平,那便是死!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剥离了重重或华丽或褴褛的衣冠,我们赤条条面对同一条黄泉之路,谁也不能稍作停歇。只是,黄泉路上,能否偶遇旧识?" "你没事吧!"小涧伸手探了探我额头,担忧道:"你心里苦我知道,你说,怎么样能让你快活起来,你说,我就做。" "让我安静一会儿!"说完,不顾他在如何劝说,翻身躺下,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第 90 章 天上的太阳好像没魂似的,就剩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挂在那儿,鹅毛大雪从几天前就一直没停过,每日清晨开门,都要先扫过埋膝的白雪。 我和小涧弯弯绕绕,好容易回到了洪口关,回到了安尸窑山腰却只见颓废残垣一处荒院。没了满树的玉兰,也没有了那个人! 小涧不喜欢在玉兰院里住,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他根本不知道龙鸦曾在这里住过,只是直觉上的不喜欢,他说一进这院子就浑身不舒服。我没逼他硬要般上来,顺着他的意思在山脚下牵牛姐的坟包旁用干木材搭了个木屋。安顿好一切,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起来。 在这坐荒山上,每天都能见到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提个食盒往返与山腰上的玉兰院,他天天都去照看那棵枯萎的玉兰,风雨无阻! 龙鸦说过,他是在这颗玉兰树下出生的;他还说,一个走江湖的骗子预言他的人生只有两次花开的时间;他还说,只要我来,他就一定在这儿;他还说,他喜欢我;他还说…… 他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只是,为何明知是深爱,却表达不完美;为何明知要放弃,却不甘心就此离开;为何明知是煎熬,却又躲不掉,为何明知无前路,心却早已收不回来了?花开一次那时,他在,我也在;第二次,是我一个人,等了一年又一年,黑色枯萎的玉兰树却始终都没有结苞再次开放的打算。 "龙鸦,你今天心情好吗?我心情可不好,我心里不痛快,你听我说说?!" "龙鸦,守着这颗树,就好像对着你,你放心,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它开第二次,我要守着我要让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龙鸦,我喝完这杯米酒就要走了,天冷,天黑山路难行,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没有等到玉兰树再次开花,胸中积郁逐深,身体逐现衰态,起初还不态在意,直到卧床不起了,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我的身体竟然拖住我无法再去玉兰院了。 "你别这样好不好,所有人都说你疯了,每天去山腰上给枯树送饭,你明明就知道山上除了你就没活人,你明明就知道你送的饭永远都没人吃,你明明就知道院子里的枯木已经死了多年永远不可能开出什么狗屁花。可你就是要那么折磨自己,我看那地方不简单,怕是你有心睹物思人,却不得其所吧!" "你瞎说什么~!"咳嗽着,就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却被小涧一把按住,这些年过去了,他都成了二十多的帅小伙了,力气和身高也早已超过我,再加上我身上无力,轻易便被他重新推回床上,盖好了被子,力气大得让我困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少生,你不想面对这一切,你是个懦夫,你不是害怕失去,你只是没种去接受一无所有的自己罢了,你有什么好难过的,有我陪着你,什么日子我们不都过来了吗!我们现在不也活着好好的吗!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所有人都忘了你,我也还是能记得你的,可是……你从来都不看我……从来都不……" 小涧说着,伏在我身上呜呜地闷声哭起来。 这么多年了,就算我一字不提,我每日上山还是让他看出了些苗头,摸摸他脑袋,有气无力的示意他把脑袋凑过来,我有话要告诉他。这段日子小涧守在跟前伺候汤药,从未离过半刻,对于他,我是十分的愧疚,可我能给他的,也只有这十来年时间的陪伴了。只是,还能再陪多久…… 好累啊,力气好似一点一点的,从四肢八脉流到了地底。我要留着最后一口气,再看看那颗树,到底开花了没有! 第 91 章 当阴阳涧再次站到宫门时,已经是十五年后。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再回来,而且,竟是为了帮他原结心愿。 入夜,一个黑影悄悄潜入皇宫,来到当今圣上寝宫所在。夜深,但寝宫内仍是华光通透,找得宛如白昼一般。阴阳涧咬牙暗想,没睡就好,爷爷找的就是你! 入得大殿,却发现里面竟有人正在争论些什么。藏在屏风后面,却见当朝皇上,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跪在地上的三人正为什么争执得激烈。而皇上却好像事不关己的,半个身子斜靠在龙塌上,一只脚还闲若无人的弯曲着,眯着眼睛冷冷地扫着大殿中正争执的三人。 阴阳涧觉得有些奇怪,小心探出脑袋,隔着垂地的珠帘发现堂下立着的三人里,有一个竟是久违多年的谷尾,他老了,两鬓略见灰白,身形也没以前挺拔了。而跪在他身边的两名少年,眉眼上翘,神色还有几分同谷尾相似。再听到他们说话,阴阳涧便更加肯定这就是谷尾和他的两个儿子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是兄弟又怎样?我们彼此真心,何必去管世上悠悠众口!" 其中一个紫衣少年一脸怒容的朝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怒吼,望向谷伟的眼神中闪着冷傲的光。此番话的气势竟压住谷尾这样的辩才,搞得他竟然一时哑口无言。 "哎呀,报应啊报应啊,你们非要气死为父不可吗!早知道生个女儿被人调戏,也好过生了你们这对违背人伦的畜生要好啊~" 谷尾对着他两个儿子捶胸顿足了一番后,又跪在地上鼻涕横流地求皇帝开恩:"皇上恕罪啊,这对畜生竟然在皇上的书房里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污了圣上龙目,实在是罪该万死啊,皇上~皇上啊,微臣家门不幸啊!臣愿带他们受死啊!臣……" 高坐在上位的人似乎有点听得不耐烦了,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凄哀的谷尾,挥了挥手,微怒道:"闭嘴!他们何罪之有,念你曾是他的兄弟,都滚吧,让朕清净清净……" 谷尾三父子听到皇上要他们滚,不要他们脑袋了,开心都来不及,谷尾当下恨不得真拉了他两个还在眉目传情的儿子们'滚'出大殿,头也不回的消失掉。 极位之上的某人,看着两少年肩挨着肩,一同离去亲热的背影,神色一阵恍惚,双眼竟迷离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道:"当年,也有人这样质问过你,你也是这样一番的言语。只是我那时太傻,看不透你的心意,耽误了自己……也错过了你……" 躲在屏风的阴阳涧将这话倒是听了个清楚,本来以为已经死到轮回的心又悲恸起来。 忽然,耳旁听到几声细响,一根尖刺物体朝他飞射过来。还好自己身手极快,躲过暗刺。大殿内光芒猛地一暗,幽暗的大殿更加阴森,尖刺宛如飙轮疾旋着,但殿内虽空旷,阴阳涧竟感到自己无从躲闪,好似黑暗中一直有人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是你?" 黑暗中,一个恨不得将他拆皮扒骨的声音骤然响起。"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阴阳涧猛然转身,额间碎发突然被一阵阴风吹散开来,身后有个人死死地盯着他,黑暗中一双闪烁着恨意的眼睛,紧紧盯住他。漆黑的深洞衬着他异常白俊、但也异常枯槁的面容,显得格外阴森。 自己虽是抱着必死的念头,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阵寒意,但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阴阳涧弓身忽的在地上一滚,迅速躲开直朝他飞来的暗器,就在他翻身滚开原处的瞬间,几道蓝色的光向他方才立足的地方疾射而至,牢牢刺入石板三寸有余! 一招未中,龙鸦又是叩指一弹,逼近身急问道:"说,他在哪?" 又是几枚泛着蓝光暗器朝阴阳涧飞去,如果说刚才龙鸦会失手,是还不知道暗处躲着的是谁,那这次,他弄清来人,起了必杀之心,阴阳涧哪能轻易逃过。别说是他,这世上之人又有谁能躲得过! 阴阳涧身中暗器,顿查暗器上涂有剧毒。想要施展伸手与他打斗,就算死也要痛痛快快跟他打上一回,才不枉这么多年的暗恨和入骨的妒忌。哪知,一口真气还未冲上来,一口鲜血却先从胸中涌了出来。 龙鸦站在阶梯顶端,双手张开,宽大的黑袍临风乱舞,仿佛暗夜的妖魔,夜色就在他手中摇曳乱舞。这无边夜色中郁积了闷烈的暴躁与恨意,似乎要将阴阳涧活吞下去。只见他朝自己阴毒一笑,长袖一拂,一道微光闪过,不知哪里竟猛地冲出一对扁头獠牙的黑蛟,一前一后高昂头颅护卫在他身前,等待主人一声令下,随时准备朝阴阳涧冲击而来。 哈,本来就没打算还活在这世上,索性跟他拼个同归于尽,这样,他在下面也就不会寂寞了吧! 阴阳涧神色一黯,他甚至还来不及回想起易少生冲着他笑时的模样,手中的匕首就已出鞘,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跟他团聚了。利刃一下削断了两条黑蛟的脖子,但与此同时,龙鸦手中一道劲风也随即而来。阴阳涧还没冲上龙塌上的台阶,就被这股巨力击得向一侧猛摔了出去。这时,他才看清,他身体的一侧是一片布幔,深深遮住的布幔,那地方就在龙鸦的龙椅后面。 劲风倏然再至,拉住他的身体,向后猛摔。这股力量好大,一直将他摔到了大殿的正中,而那道布幔也被狂风带起,透出微弱的光线来。 阴阳涧此时已是伤痕累累,忍痛撑起血手在地上将身子一翻,向一侧让开,同时,手中匕首窜射而出,飞向的,却是那布幔! 这只匕首好快,还是当年他送的。眼见匕首已逼近布幔,就要揭开龙鸦全力维护的秘密!龙鸦脸上猛然泛起了一阵惊恐之色,他发出一声恐惧的吼叫,身子倏然从龙椅上弹起,竟舍开了自己的宝座,向那匕首扑了过去。 阴阳涧一愣,完全没料到他竟会如此,一咬牙,将陷入肉中的三枚暗器挖了出来,用力扬手即刻飞打出去,打在了龙鸦的肩膀上。咯的一声响,他听到龙鸦肩骨碎掉的声音。 哪知龙鸦竟然丝毫都不躲闪,只是他的身体好似无法掌握平衡,歪了几下,跌进了布幔中。 过了良久,阴阳涧才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全身的筋骨都断裂般剧痛,但奇怪的是,他的目光中竟流露出了一丝复仇的兴奋。 第一次看到龙鸦如此失态。阴阳涧紧紧盯住他,吐了一口鲜血,心中思索,那片纱幔后的暗门里究竟藏着些什么,竟让他这样在乎? 布幔垂落,幔后的景象却让阴阳涧目瞪口呆! 第 92 章 布幔垂落,幔后的景象却让阴阳涧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深邃、并向上盘旋的秘室,里面层层的阶梯上,每一层阶梯都密密麻麻,摆满了数寸高的白玉人偶。加上暗室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铜镜,将白玉人偶的影子重重反射开去,看去真有无穷无尽之感! 白玉人偶虽多,却都只是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千姿万态连接起来,恰好摹画出一名男子日常里的一颦一笑,只见风姿潇洒,器宇轩昂。看得久了,阴阳涧眼睛竟湿了,觉着那人偶越来越眼熟起来。 阴阳涧抬头望着周围大大小小的铜镜,已是泪流满面,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个猜测:难道这些白玉人偶的原型,就是——? 是啊,除了他,又有谁能让龙鸦生死相守,痴迷如斯? 或许,这千千万万个人偶,每一个,都标记了少生曾与他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记忆中残存的每一幅画面,都被他细细镌刻,供奉在大殿深处,成为他生命中最后的珍爱。 一天一次的镌刻临摹,摹画出心爱之人的无双容颜,也镌刻着自己失去的记忆,不再的缠绵。 千万人偶和铜镜的布置巧夺天工,即便是坐拥天下的龙鸦,只怕也要呕心沥血多年,才能雕琢出如此完美的幻境。然而,他朝思暮想的人,根本……已经看不到他苦心造就的杰作了! 龙鸦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阴阳涧不明白,难道他只是希望这些永远也不会有温度的人偶,能在这空寂的宫殿中,陪伴他日渐哀朽的躯体,一点一点的死亡吗?阴阳涧想至此,突然觉得他可怜起来,但是,胸中一阵悲凉,又觉着自己比龙乌鸦更可悲。他和他一样,守着一个人,守了整整十五年,到最后,不也跟守着一尊人偶无异吗? 自己和他又有什么不同,陪伴着自己在无尽黑暗中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冰冷人偶;陪伴他在鼠迹尘埃中,精心雕刻他迷恋一生的容颜;陪他在凄风苦雨中,漫漫守候着那段遥不可及的感情。 这就已经足够了吗?…… 他和自己一样,此生所求如此之少,但最后依旧两手空空。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么? 阴阳涧心中禁不住涌起一阵悲伤。他甚至不忍去看龙鸦的身影。 突然,一声闷响传来,将阴阳涧的思绪打断。 龙鸦摔倒在地,他拼了命想要护住的,不是自己的周全,而是暗室中心处一个尚未做成的人偶。 这个人偶有真人大小,长发微微扎在脑后,自额头一侧还有刘海随意地搭在脸上,阴阳涧还未看清人偶面目,人偶已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龙鸦伏在地上,曾经一尘不染的衣衫散乱在尘土中,凌乱不堪,连那双纤细苍白的鬼手也染上了血污。此刻,阴阳涧才发现,他早已不是十五年前那个呼风唤雨,能令天地变色的狂妄帝王了,他的身体正在逐渐衰退,就像一颗快要枯死的大树,慢慢失去了灵气,眼眶也完全坍塌下去。而他本人,此刻就宛如一只做坏了的人偶,在黑暗中静静挣扎。 他苦心维持的尊严、威仪,都在一瞬间失去,他现在就宛如一条垂死的丧家之犬。然而,他毫不在乎,只是紧紧抱住这个人偶,小心翼翼地弹去它发丝上的尘土。他的动作是如此温柔,又是如此坚决,仿佛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要维护这个人偶的安全。 "别擦了,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是他让我来告诉你的。他只想让你知道,他已经不能再帮你守着那棵树了。他要我,无论如何,等到花开的时候,一定要来京城告诉你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阴阳涧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他已经连哭的力气都失去了。只是龙鸦听了毫无反应,这让他多少有些气恼。 龙鸦心里明白,这么多年了,找不到的,肯定就已经不再这世上了。只是,为什么就算死了,还要找个人来亲口告诉他这个消息。 阴阳涧本想扑过去掐死他,但见龙鸦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体,一只手还在不断地擦拭着怀中的人偶,肩头的伤口不住涌出鲜血,滴落到人偶的头发上。他越擦鲜血就越多,怎么也无法拭尽,龙鸦似乎极为痛心,突然一把抱住人偶,全身抽搐起来,喉中发出喑咽的声响,竟仿佛是在痛哭。 多年相思的折磨,让他原本修长挺拔的身形萎缩下去,无比单薄,好似一个临终的病人,纤细的身子整个瑟缩在那袭黑色的大氅中,像极一头垂死的野兽,而他那枯瘦的面容,衬着那头乌黑、散乱的长发,却显得格外沉重。 他也曾是,一个让天下人都匍匐脚下的千古帝王。 此刻,却只是一个万念俱灰,抱着他心爱的人偶,在尘土中撕心裂肺地哭泣的丧偶男子。这是何等可笑,也是何等可悲! 阴阳涧不忍再看,轻声道:"龙鸦,他一直都念着你,就着一点,你就比我强过了千百倍,可是,我们都没有拥有他,他不属于任何人,我们都错了,以为我们可以去拥有他,我们都错了,是他,一直都是他在选择,要不要我们!" 龙鸦停止了颤抖,渐渐回过头,空洞的眼睛望着阴阳涧,良久…… 突然,他喉间一丝丝冷气抽动,沙哑道:"我要去找他,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不然,他一个人,怎么办?" 阴阳涧一怔。 龙鸦低下头去,一阵猛烈的咳嗽,似乎要将心都呕出来。显然,阴阳涧最后的那三根毒针已经伤及他的心脉。 过了良久,龙鸦再度抬起头来,枯槁的眼窝中透出一丝润色,苍白的嘴角牵动,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哭。他勉强直起了上半截身体,用手指缓缓将散乱的长发拢到脑后。他的动作极为认真,宛如一个要与情人相见的女人,在精心修饰自己,全然不顾强敌环伺。 龙鸦缓缓抬头,口中发出一阵尖锐的厉啸。猛地,轰然一声大响,大殿中,忽然平地爆开,顿时瓦片砖砾横飞。那爆炸声越来越响,急速地向四周扩展着。阴阳涧只是惊诧瞬间,很快便平静下来。他明白,龙鸦这是要散尽自己的全部内力,好让自己早一点与他团聚。 阴阳涧静静地站在地动山摇的大殿正中,丝毫没有要逃离的意思。龙鸦残败的躯体正靠在那个人偶的身边,双手伸出,似乎想要将这具人偶紧紧抱住,永远抱住,让它再也不能离开,却又怕自己手上的血污会玷污了人偶的身体,所以只是久久地停在空中。 他长发摇散,脸上的柔情,如初生的婴儿一样,纯粹得惊心动魄,没有一丝杂质。 飞瓦乱沙弥漫之中,阴阳涧猛地看到,那人偶突然动了!一只白玉雕刻的手从身体一侧伸出来,抚在龙鸦的脸上。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就给了龙鸦无比的幸福,四周烟火弥漫,金粉飞扬,龙鸦枯槁的脸竟瞬间变得神采奕奕,仿佛恢复了当年清冷少年的模样。 他喃喃道:"少生,你果然没有骗我……你……你终于来接我了……" 突然,那座恢弘的大殿从中裂开一道巨大的罅隙,轰然坍塌。 第 93 章 临终前 ,看着枯萎的玉兰树下,我似乎看到了龙鸦,他握着龙骨宝剑,在满树繁花的枝叶下,正等着我去找他。我走上前去,他开口问向我。 "少生,你又要走了吗?" "恐怕是的!" "那我们——该怎样告别呢?"龙鸦侧脸对着我,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声音却听得真切,悲哀得能苦出水来。 "就像当初见面时那样吧!"龙鸦拔出龙骨剑,指着我,一字一顿道,"带我走,我允你活!" …… "少生,你醒醒,千万别睡着!……" 是吗,我要睡着了吗?一定是这样的,小涧都快要哭出来了,想必,我已经到尽头了! "小涧,麻烦你件事!" 小涧搂着我靠坐在枯树底下,抽泣得不成样子:"你……你说……" "我死后,你替我守在这儿,如……如果,这树有天开花了,你就到京城找他,你就告诉他,我已经先走一步了,我……守不了他一辈子了……" "少生……少生……" ------------------------------------ 阴风阵起,唳桥之上……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好笑的看着颇为狼狈的龙鸦,从未见他这般风尘仆仆的样子。 "这么急,赶着去死啊!" "你——你死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等了那么久?" "别这样好不好,我不是一直在这儿等着你吗!" "这次不会再分开了吧!"龙鸦看着我,两眼含笑。 "唳桥通往的是十八层地狱,是十恶不赦之人要去的地方,我们生前杀了那么多人,你同我一旦进到十八层地狱,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吧!"我装做很头痛的样子,撑着下巴抱怨道:"哎!看来,这次我们是真的分不开了。" 龙鸦笑了,和我并肩看着桥的那头,似松了口气道:"总算是等到这天了,还等什么,快点下去啊!" 是啊,我们等了一辈子的,盼了一辈子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耽美小说http://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