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青春葬我情深》作者:流风 文案: 季氏三少季寒与新婚夫夫顾询二人度完蜜月昨日回国。 之前二人盛大的婚礼在网上引起热烈讨论。 二人凭借超高的颜值和甜蜜度在网上人气居高不下。 今日在机场更有不少粉丝自发前来接机 接下来我们回顾下现场的报道...... 第1章 为什么偏偏是他? 密闭的空间发出急促响亮的声响,温度不断攀升,空气也暧昧到了极致,粗重的喘息不停歇的回荡着,像濒临死亡的人做着最后的挣扎。 陆恒抓紧床单,视线被撞得晃荡,眼角逼出泪来,季寒像座山似的压在他身上,公狗腰不知疲倦的鞭挞着,他被撞得往前爬,脑袋磕到床头,又被精悍的手臂捞回来。 某一处被顶到,他爽得骂出声来:“季小三,我操你大爷!” 骂完,身后传来低吼,那人死死的抱着他,胸肋骨几乎楔进他背脊,灼烫似乎喷到胃里,他浑身都没了力气,只能被人压着喘气儿。 不知过了多久,余韵退去,身上湿滑的汗液变冷,粘稠得叫人心生烦躁,季寒翻身撤离,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滚!” 声音沙哑,残留着尚未褪尽的欲念和性感,穿透耳膜刮得 陆恒心尖颤了颤。 他没吭声,扯了床头的纸巾随意擦拭了一下腿根儿的黏浊,默不作声的套上裤子,做得太过,手有些发抖,衬衣扣子半天没扣上,季寒又踢了他一脚,眉目清冷:“今儿怎么不闹了?” 陆恒和季寒打小就认识,发展了成床上关系也快十年了,连彼此的菊花褶皱都熟悉到不行。 陆恒不是什么识趣的床伴,每次发现季寒身上有了香水味或者吻痕,都会跟他大闹一顿,闹得最狠的一次, 陆恒当着季寒的面割了腕,现在左手一到冬天就痛得哆嗦。 听见季寒这话, 陆恒的手顿了顿,脸上表情淡淡,没有太大的反应,等把衬衣扎进黑色西装裤,伸手拿了床头柜上那一张红艳艳的请帖。 “有劳三少亲自送请帖给我,份子钱我一定会准备得足足的。” 他每次都叫得尽兴,做完嗓子就跟废了一样,却又充满沧桑的性感。 说完拿着请帖离开,季寒已做好他会撒泼打滚的准备,见他这样,心里竟隐隐有些不安,狐疑的看着他,待他走到门边低声道:“婚礼你不用参加,老子也不需要你卖屁股的钱凑份子!” 自那次割腕以后,他对 陆恒说话便越来越刺耳难听,恨不得一句话将 陆恒捅过对穿。 腰肢酸软着,体内也还热乎着,可这人说出来的话却像冰棱一样尖锐。 抓着请帖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没忍住, 陆恒扭头看着那人,眼眶热得好像有岩浆翻腾。 他向来没出息,陆家没了,没人护着他,他就成了地上的一滩烂泥,谁都能上赶着踩一脚。 被他这么一看,季寒安心了些,胸口却涌上厌烦,靠坐在床头,也不扯被子盖着身体,点了一支事后烟等着他哭闹,然而等了半天只等来打着颤的一声低唤:“三哥。” 自从陆家破产,陆震被抓以后,季寒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久到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猝不及防的,他呛了口烟,肺腑揪着不停地咳。 咳嗽间他听见 陆恒要哭不哭的问:“为什么偏偏是他?” 第2章 要死死远点 为什么是他? 这个问题问得多可笑? 喜帖上那人是他从高中见面就一直惦念着的人,惦念了整整十年,要不是有这个狗皮膏药缠着,他早就把人带回家这样那样了好吗! 心里回答着,季寒止了咳,猛吸两口将烟蒂杵灭,极有技巧的吐出一个烟圈,偏着头,极认真的回答:“因为老子爱惨了他!要不是因为他,你以为老子会跟你上床?” 他这人生性凉薄,当初 陆恒在他面前割腕,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是 陆恒临了怕死自己叫的急救车。 活了快三十年,他从没对谁说过喜欢,唯独对那人的感情,直白热烈,不加任何掩饰。 陆恒浑身冰凉,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尽,他看着季寒,不知是生气还是嫉妒,肩膀微微的发着抖,哑着声道:“你明……明知道他……” “老子知道是他把陆震送进监狱的,也知道是他让人把你卖进夜店的,怎么,你还指望老子替你主持公道?” 季寒冷冷的讥笑,像在笑一个没脑子的白痴,又像在笑一个跳梁小丑。 这几句话压在 陆恒身上,硬生生的将他整个背脊都压得佝偻弯曲起来, 陆恒后退两步抵着门,红彤彤的眼眶终究还是掉下泪来。 他是半路被接回陆家的私生子,从小看人脸色长大,陆震这个大哥长他近十岁,极为霸道强势,训得他成天跟惊弓之鸟似的,他性子便软得没法看,任谁都能把他搓扁捏圆。 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破灭,他像被抛上岸的鱼,濒临窒息。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拿出来一看,是郑立发来的短信:什么时候下来,新雇主想见你。 手机变成了烧得通红的炭火,烫得他拿捏不稳。 他人还没走出这间屋子,新的雇主就来接手了,怎么想都是床上那人干的好事,所以刚刚那几回合大战,是最后的施舍么? 咬牙忍住眼泪,他拉开门准备离开,季寒却还是不肯放过他,沉声叮嘱:“想死死远点,婚礼那天要是敢闹事,老子亲手送你上路!” 他惦念了十年的人,精心筹备了许久的婚礼,自然要排除一切不确定因素,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他就待那个人那样好,好到连 陆恒这棵杂草都要铲掉。 陆恒没说话,带上门径直离开。 进了电梯,他打开那张请帖,请帖上两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人站得极近,旁边光明正大的打着两人的名字。 季寒,关邢。 两人的名字用红色爱心框着,旁边有个Q版丘比特一箭将两人的名字串联起来,好像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分开。 拇指摩挲着那两个字,心痛得难以呼吸,电梯很快到了1楼,门打开,明晃晃的灯光和男人高大的身影将 陆恒笼罩。 “知道了?” 关邢看着他手里的请柬问,下颚紧绷的弧线和那身笔挺的西装一样冷硬。 陆恒想起多年前这人在夜店包间踩着自己脑袋说话时的狠样,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大步跨出电梯想要逃跑,手腕被扣住,那人将他拽回电梯里,压在电梯壁上,唇角泛起狞笑:“跑什么?之前捅我刀子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 第3章 三哥,你放了我吧 陆恒是被关邢从电梯里推出来的,他被关邢吓得腿软,坐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眼泪又扑簌簌掉下来。 郑立久没见他出去,担心的找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不免火大,都快三十的男人了,遭遇这么多事,还是只知道哭,哭个锤子! “干嘛呢,这儿连个鬼都没有你碰什么瓷?” 郑立一手将 陆恒捞起来,这会儿没别人, 陆恒哭得肆无忌惮,鼻涕眼泪直往外冒,郑立没工夫做知心哥哥开导他,把人塞进车后座踩了油门就往新的金主那里去。 陆恒蜷缩在车后座,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手里竟还拽着那张请帖没丢。 他胆子贼小,这辈子除了对自己下刀子,就只在被关邢卖进夜店那天耍了一次横。 那一天,他刚把刀尖捅进关邢肚子一寸,就被夜店的人一脚踢飞,然后打成重伤进了医院,肋骨断了五六根,连颧骨都被打塌陷,被迫整了个容。 他一直以为季寒不知道关邢在背后干的事,没想到却是季寒一直在纵容关邢,也许陆家破产也有季寒推波助澜的功劳。 脑仁想得发疼,眼睛也哭得干涩流不出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立踩了刹车,打开后车门将 陆恒拖出来。 动作太过粗鲁, 陆恒的脑袋在车门上磕了一下,痛得闷哼一声,手腕传来凉意,咔哒一声,一副银色手铐将他拷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陆恒惊愕的问,一时顾不上伤心难过,下意识的想后退,郑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这是三少专门给你找的下家,老实点,说不定还能少受些罪!” 季寒这人发起狠来,连亲爹都能被他揍掉门牙, 陆恒不知道自己进了这里要面对什么,顿时汗毛倒立,腿一软给郑立跪下:“给他打电话!我跟他说句话,就一句话!” 当初陆震被抓,他跪了不知道多少人,郑立也没觉得稀奇,好心帮他拨了电话,电话刚接通, 陆恒就劈着嗓子喊了一声:“三哥!”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喊,急促的拍打声传来,混合着季寒性感深情的吟唱:“关邢,我爱你!老子爱死你了!” 那声音像刀一样,把 陆恒的心脏搅得稀巴烂,他流着泪求饶:“三哥,以后我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了,求你别把我送给变态,放了我吧,我会被弄死的!” 这圈子龌蹉,当初陆家没垮的时候, 陆恒跟着季寒也见过不少花样,那时他还是陆家二少爷,有陆震镇着,没人敢把那些花样用在他身上,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是。 季寒没说话,电话直接被挂断,听着忙音, 陆恒脑子都炸了,一下子站起来不要命的往外跑,郑立没料到他会突然发疯,骂了句操追上去。 刚做完,腿脚酸软, 陆恒没跑几步就摔了个狗吃屎。 郑立追上来,一屁股坐在他身上,竟拿出注射器往他脖颈处注射了一针。 冰凉的液体推入血液,神智很快变得混沌, 陆恒张了张嘴,怀着满腔绝望悲凉昏死过去。 第4章 他卖了命的讨好 陆恒跟了季寒快十年,当初是季寒强要的他。 他那时还是陆家二少爷,被季寒做到撕裂,流了不少血,却迫于季寒的威胁,回家一个屁都没敢嘣,陆震忙着公司的事,竟也没被发现。 季寒尝了鲜,虽然嫌弃他在床上抽抽噎噎比女人还烦,却贪恋他那紧致的滋味,有事没事就把他堵着来几回。 陆恒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弯的,被季寒压得多了,他对这事的排斥没那么强烈,偶尔季寒温柔些,他也能得出些趣味来,但他不能接受被季寒以外的人这样对待,别人要是碰他他就恶心得想吐。 陆家刚出事的时候,陆震卷款出了国,他一个人被丢下,没几天就被关邢卖进夜店,然后被打进医院。 他逃跑过几次,却被人逮了回来,他怕死了,怕自己被弄进夜店被人玩死,没想到在夜店被调教好以后,接客第一天他会遇见季寒。 他像是流浪狗看见了肉骨头,叼住季寒就不撒嘴,硬是缠着季寒包养了他,因为没有安全感,每每发现季寒身上有别人的痕迹就要大闹一通。 季寒凶归凶,凶完却还是会来见他,他便自以为是的觉得这人是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的,哪怕是一点呢? 因为这一点微末的喜欢,他就可以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季寒。 只是他讨好到丢了心,落在旁人眼里也只是蠢到了家。 再度醒来的时候, 陆恒被人扒光了拷在一张大床上,四肢大张,后面被人塞了东西,涨得可怕。 屋里灯很亮,将所有隐秘的羞耻都显露无疑。 偏头,床头柜上摆着蜡烛皮鞭,还有各种各样的工具,像审讯犯人的刑讯房。 动了动手腕,手铐发出轻微的声响,想坐起来却是不能, 陆恒也不敢吭声,怕把人引进来折磨自己一番,只得提心吊胆的躺在床上。 屋里冷气开得足,没一会儿 陆恒就冷得打了个喷嚏,声音有些大,把他自己吓了一跳,紧张兮兮的望向门口,等了半天没人进来。 “有……有人吗?” 陆恒壮着胆子问,实际声音还是很小,没人答应,他又努力拔高声音问了一句,还是没人理会。 心脏怦怦跳起来,呼吸变得急促,他努力缩着把左手从手铐里扯出来。 之前割腕伤了筋脉,左手渐渐有些萎缩,感官也没有以前灵活了,挣脱手铐的时候,手背刮下一层皮,他也只是觉得有点火辣辣。 在床头柜上翻找了一会儿,他很幸运的找到一枚回形针。 太过紧张,他捅了几次锁眼都没捅进去。 开锁的本事是季寒逼着他学会的。 季寒以前喜欢逃课,每次都让他蹲在学校院墙下面给他垫脚,大半夜回来不想被宿管阿姨骂,就让他帮忙开门。 哆哆嗦嗦的打开手铐, 陆恒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先反锁了门,然后跑到窗边。 他没晕多久,外面黑漆漆的,一辆豪车正好停在楼下,车里不知道坐着什么人,也不知道会对他做什么。 陆恒吓得要尿了,想不到别的办法,推开窗户一咬牙就这么直挺挺的跳了下去。 失重感持续得比他想象的要长,落地的时候身体受到强烈的冲击,灌木丛的硬茬戳进腿肚子,脑子摔得发懵,他趴在灌木丛中,嘴巴张了张,尖叫被巨大的恐惧堵在喉咙里。 身体像被摔碎了一般,他以为自己会死,过了一会儿痛觉却从四肢八骸席卷而来将他吞没,楼上传来男人气急败坏的怒吼:“人呢?三少雇你们来玩儿的吗?连个废物都看不好?” 他似乎生来就是个废物,不被人喜欢,也不被人珍重…… 第5章 什么都得不到 经过一夜惊险逃亡,早上九点, 陆恒裹着狱警借给他的浴巾坐在探望室,眼睛死死的盯着里面的门,被灌木扎了个对穿的腿还流着血,在地上淌出一个黏哒哒的脚印。 陆震是一年前被抓住的, 陆恒有空了就会来看他,每次他都哭兮兮一副惨样,惹得陆震心烦,因此来十回陆震不一定肯见他一回。 探视时间只有一个小时,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陆恒眼底的光亮也一点点褪去,他知道自己极不招人待见,他拿陆震当哥哥,陆震指不定拿他当啥。 心一寸寸凉下去,他垂下眸子,耷拉着脑袋起身要走,余光透过防弹玻璃瞥见一只大长腿迈了进来。 “哥!” 他抓着话筒喊了一声,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震剃了寸头,穿着灰扑扑的狱服,脸上却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好像他陆大少不是来坐牢的,而是来度假的。 一看见他, 陆恒心里安心了些,捎带着连还在的腿也不那么疼了。 怕陆震不理他,他强忍着没敢哭,可他一身伤和狼狈遮挡不住,只扫了一眼就让陆震的眉头拧成麻绳。 陆震拿起电话,沉声问了一句:“又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别担心!” 陆恒忍着委屈不肯说,活似多体贴似的,陆震给了他一记眼刀子:“不想说就给老子滚,别巴巴地跑这儿来碍老子的眼!” 陆恒被他吼得浑身一颤,哆哆嗦嗦的认错:“对……对不起!” 这三个字真他妈刺耳,陆震黑着脸要挂电话, 陆恒连忙开口:“哥……哥!先别挂,你……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离开这里?” 陆家破产,树倒猢狲散,以前来往的亲戚朋友全都躲得远远的,只有 陆恒壮着一颗耗子胆留了下来,突然听见他要走,陆震诧异的掀眸:“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 陆恒垂眸避开陆震的目光,他不敢跟陆震打小报告,怕陆震也像季寒一样讥笑他活该。 他不懂商场的事,却隐隐知道,如果不是陆震愿意,关邢是绝对没办法搞垮陆氏,更没办法把已经逃出国的陆震抓回来的。 他哥和季寒都纵着那个叫关邢的男人,而他连地上的蝼蚁都算不上。 电话两端沉默了数十秒, 陆恒拼尽全力扯出一抹傻笑:“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哥,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说完,他第一次先挂了电话,转身离开,肩膀抖得不像话,却执拗的没有回头。 眼眶热得发胀,却始终没有东西落下,走出监狱,热风一刮,那点湿意立刻蒸腾不见。 陆恒暗暗给自己打气,瞧,我已经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废物了。 刚想完,鼻尖的酸涩尚未退却,一辆熟悉的银色豪车停在监狱门口,后座的车窗摇下,季寒冷峻的脸生生劈入眼帘。 腿骨被吓得隐隐作疼, 陆恒心里打着鼓,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车,在季寒推开车门的瞬间,撒腿狂奔起来。 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跑着,不知道该向谁求救,也不知道能逃到哪儿去。 “嘀嘀!!” 身体猛然腾空而起,时空在那一瞬间被无限放慢。 陆恒看见季寒追着他跑到了路边,脸上满是惊愕,嘴唇极慢的蠕动。 他喊了两个字:小心!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重重落地,四肢八骸的血肉好像和筋骨剥离,热腾腾的血咕噜噜的往外涌,连视线都染成了一片红…… 第6章 腿废了 白色救护车车在路上疾驰,两辆警车在前面保驾护航。 季寒坐在车尾,手上的血已经冷凝成乌黑的血块,他看着自己的手,有片刻的短暂性失忆,不知道这是从哪儿弄的。 “病人内脏破裂,必须尽快手术!” 医护人员急切的声音传入耳朵,眼眸动了动,他偏头看过去,看到一双煞风景的人字拖,拖鞋38码,是专门找人定做的,只有 陆恒这个哭包才会长这么一双短小的脚。 拖鞋是粉色的,上面有两只恶心的兔子耳朵,季寒曾无数次嫌恶 陆恒娘炮的喜好,却又诡异的纵容了他。 他是昨天半夜接到 陆恒逃跑的消息的,他有些诧异,却又并不是很意外,毕竟兔子急了也还咬人呢, 陆恒要是不闹出点动静来,都对不起陆家人作天作地的遗传基因。 况且 陆恒的脑回路是什么构造,季寒早就摸得门儿清,历城就这么大地儿, 陆恒要想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能求的只有一个人。 所以季寒接到电话后一点没着急,搂着关邢安安心心睡了一觉后,才到监狱来堵 陆恒。 等了十分钟, 陆恒不出所料的从监狱大门出来。 目光远远对视,季寒脑子里闪过好几个教训 陆恒的法子,可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见这人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季寒看得分明,胆子只有芝麻大点儿的兔崽子腿上受着伤,可跑得出奇的快。 陆恒从斑马线跑出去的时候,季寒离 陆恒其实只差一步,手指从他身上那条劣质浴巾一角擦过,扑了个空。 事情发生得太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陆恒已经躺在了血泊里。 这其实并不是季寒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上次 陆恒割腕,往浴缸里放了半缸热水,他赶到的时候,整缸水都是一片血红。 不过那个时候 陆恒发了无数条威胁短信向他预警,等他到了还能开口说话,还能哭得一抽一抽的跟他讨价还价,不像这次,躺在地上连个声响都没有。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医院,车子刚停下,车后门就被打开,医护人员动作迅速的将 陆恒推进急救室,等所有人都走了,季寒才慢吞吞的下车。 他没急着进去,而是去医院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包烟来抽。 他身上沾了不少血,惹来不少人诡异的目光,他没理会,蹲在马路牙子上吞云吐雾,一口气抽了三根,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帮我查一辆车,车牌号是川D78XXXX。” 低头将烟蒂摁灭,季寒又冷着声补充了一句:“查一下司机跟 陆恒认不认识。” 挂断电话,季寒又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几下,从一堆男士婚戒中选了最满意的一款发给关邢,然后发了条极其性感的烟嗓语音:宝贝儿,你觉得这款怎么样? 等了许久,关邢都没有回复。 季寒做主定了那款戒指,刚付了定金,鞋跟敲在地板砖上的急促声响由远及近,回头,一个护士急匆匆的赶来:“请问是……” “手术进行的怎么样?” 季寒随意地问着,揣了手机站起来,将嘴里剩下那半截烟吐掉,抬脚碾灭。 “经过抢救,病人的心脏复苏了,但是……腿可能废了!” 第7章 他要他笑着祝福 “……各位来宾,请将你们的手机调至震动或静音,婚礼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婚礼司仪欢快的声音再次传入耳朵,像一把钥匙,将生锈坏掉的脑子重启, 陆恒缓慢睁开眼睛。 他醒来得没有任何征兆,睁开眼睛时,入目的只有一片雪白,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冰冷的医疗仪器发出的刺耳声响。 医护人员很快应声而来,对他进行了详尽的身体检查,在病历上记录着数据,而VIP病房的液晶电视上,正播放着一场盛大无比的婚礼。 陆恒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能发出声音。医生让他不要着急,说过几天就好了,又宽慰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阻碍视线的白大褂离开后,映入眼帘的正好是两个穿着笔挺西装的身影。 两人都是同款的靛蓝色西装,西装是手工制作,做工极好,熨帖的包裹着两人的腰身,挺拔如松。 全场的灯光都打在两人身上,两人没有挽手,只步调一致的走到台中央。 司仪轻车熟路的调动气氛说段子,在场的宾客都配合的鼓掌起哄,隔着屏幕 陆恒都能感受到现场热烈的气氛。 “季寒先生,请问无论生老病死……” 司仪按照流程提问,话刚开了个头,季寒就迫不及待的回答:“我愿意!” “……” 司仪一脸懵,还想说点什么来调侃,被季寒横了一眼,连忙看向关邢:“关邢先生,请问你……” 话音未落,现场的宾客发出一声惊呼,季寒已等不及的将关邢拉入自己怀中吻了上去。 一个直白热切毫不掩饰的吻,叫在场的人都看红了脸,雄性之间刚烈的气息碰撞,好像两人会不管时间场合,随时将对方身上的衣物撕得粉碎。 在众人惊呼的时候,镜头却敬业的没有躲开, 陆恒甚至看见两人嘴角溢出的银丝,镜头忽的下移,是季寒不容拒绝的将一枚男士婚戒戴到关邢无名指上。 尽管只是一闪而逝,可戒指上的图案还是像烙铁一样烙在 陆恒脑子里。 那枚戒指,是他先看中的,那个时候他像小狗一样缠着季寒求了两个多月,如今却轻而易举的戴到另一个人手上。 礼成,现场的气氛越发热闹,衬得病房越发冷清孤寂。 陆恒艰难的抬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护士很快进来:“你好,请问哪里不舒服?” 喉咙无法发出声音, 陆恒指了指电视,护士会意表情却有些为难犹豫:“陆先生,这是三少特意要求放给你看的,恐怕……” 这个人到底有多狠?不让他去参加婚礼,却还要他看完整个婚礼过程? 陆恒被气得笑起,笑得太用力,空气呛入肺腑激起一阵咳嗽,咳嗽不止,胸腔的伤口被震动得重新破裂。 “陆先生,请你冷静点,情绪不要这么激动!” 护士紧张的安抚,连忙按了呼救铃, 陆恒还是笑,笑得嘴里倒灌出血来。 今天可是季家三少大喜的日子,他怎么能不笑? 他要笑着祝他们新婚快乐,笑着祝季寒如愿以偿…… 第8章 连放弃都做不到 陆恒是在苏醒半个月后,才知道自己变成残废的消息。 主治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说出来的话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陆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几分钟才猛地掀开被子瞪着自己的腿。 “你的意思是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本来手术的时候我们是建议直接高位截肢的,要不是……” 医生遗憾的说,后面的话 陆恒都听不进去了,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腿,着魔了用手狠狠拧了一把,没有一点知觉,索性直接扯了手背上输液的针管插在腿上。 “你干什么!” 医生扑上来拦住他,挣扎间输液瓶在地上摔碎,病床侧翻, 陆恒摔倒在地,腿扎在玻璃碎渣上,血流了一地,可一点痛觉都没有。 “我的腿!为什么一点知觉都没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恒愤怒的质问,闹得医院人仰马翻,可无论他怎样声嘶力竭,他的腿始终都没有知觉。 最终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冰凉的液体顺着脖颈的血管迅速蔓延到全身,将神经麻醉,将灵魂从身体一寸寸剥离出来。 视线陷入黑暗的瞬间,意识回到第一次被季寒强迫那天。 那天阳光明媚, 陆恒在陆家过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生日,那天他十六岁,刚上高二。 那天老爷子难得对他和颜悦色,陆震也从百忙之中赶回来给他过生,还帮他买了一个芒果味的蛋糕。 他其实不能吃芒果,会过敏腹泻,可他把那个蛋糕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渣都没有剩下。 那时他并不知道,那个蛋糕是陆震专程买给一个叫关邢的男孩儿的,关邢不要那个蛋糕,陆震才顺手丢给了他。 吃了蛋糕,下午他果然腹泻,跑了几回厕所,肚子绞痛起来,他偷偷摸摸跑出家,想找个诊所拿点药,却被季寒强行掳上了车。 在那辆车里,他经历了十六年来最难以置信的事。 季寒像恶魔一样压着他,猴急的,生涩的,莽撞又粗鲁的,将他撕裂占有。 那痛甚至胜过了腹中的绞痛,他呜呜的哭,无助到了极点,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生日会变成这样,可他越哭季寒却越来劲。 即便是如今回想, 陆恒也对那个年纪的季寒有那样强悍的精力和持久力感到惊讶。 他被季寒做得晕死过去,送到医院的时候除了撕裂伤,差点因为过敏胃穿孔。 那天以后,他莫名成了季寒的床伴,季寒对他很凶,每次做的时候都要骂他,平时对他更是冷淡,可季寒也是唯一一个记得他对芒果过敏的人。 他太没有存在感,太期待关怀,所以才会将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感恩戴德的记在心上很多年,才会懵懵懂懂的以为自己喜欢季寒,以至于后来知道季寒强迫他是为了报复陆震的真相,会那样仓皇无措。 季寒从只是把他当成泄愤的玩意儿,这是他在擅作主张喜欢这个人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的真相,那时他懦弱得连放弃喜欢都做不到…… 第9章 像清理垃圾 “陆先生,今天感觉有好些吗?” 主治医生低声问,手指一转,用笔头在 陆恒没有知觉的腿上戳了戳, 陆恒抿着唇没吭声,等他例行检查完才低声开口:“我可以出院了吗?” “三少正在度蜜月,在他回来之前,陆先生恐怕不能擅自出院。”主治医生笑着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陆恒胸口涌上窒闷的怒气,他和季寒现在什么关系?为什么出院还要征得这个人的同意? “把手机给我,我给他打电话!” 陆恒难得硬气一回,主治医生不了解他以前的软柿子脾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摸出手机递给他。 陆恒接过,低头在屏幕上拨出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便被接通,却并不是季寒的声音,而是关邢。 “你好,我是关邢,阿寒在洗澡,请你稍等一下。” 关邢的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疏漠,可声音却带着满足后的性感沙哑,听得人头皮都酥麻起来。 胸腔的怒火更甚, 陆恒没像以往怂得直接挂电话,努力平静开口:“我是 陆恒,麻烦你跟三少说一声,我想出院,请……”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季寒不满的低斥:“谁让你打电话来的?” 这语气,好像 陆恒和关邢说了几句话就十恶不赦。 “三少,我要出院!” 陆恒抓紧手机,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要求,他其实紧张极了,手心不停地冒出冷汗,连喉咙都哽得发干发疼。 “你他妈腿都废了出院还能上哪儿去?你想出院?行,自己爬出去,老子管你是要去当乞丐还是去死!” 一口气吼完,季寒直接挂了电话, 陆恒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愣了几秒,猛地把手机砸到墙上。 “季寒,你丫的王八蛋!!” 吼完,泪如雨下。 与此同时,国外某五星级海景房里,两个男人坐在房间僵滞着。 关邢侧躺在床上,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季寒刚刚留下的杰作,腿间有些许泥泞,颓靡却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季寒,明明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却让季寒感觉到了一丝审视的威压。 季寒把手机关机丢到一边,躺到床上没皮没脸的抱住他:“累么?要我帮你洗澡么?” 他问着,手已经轻车熟路的探到关邢腰间揉捏起来。 关邢是道上混的,浑身上下都是硬鼓鼓的肌肉,这会儿做完放松下来,腰上的肌理也是硬实有力的,不像 陆恒,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绵软,像一团棉花,谁看见都会忍不住想捏上一把。 “他腿怎么废了的?” 关邢终于问了一句,声音慵懒勾人,季寒立刻寻着声把人吻住,满足的肆虐一番才松开,满不在意的回答:“他自己不看红绿灯瞎跑被撞的。” 关邢掀眸看了他一眼,眼底是再直白不过的质疑,季寒被看得有些心虚,拥着他保证:“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关邢挣开他起身去洗澡,走到浴室门口顿了顿,扭头漠然开口:“他哥还没死,就算废了腿,也轮不到你来管!” 言下之意,就是让季寒不要再管 陆恒的事。 季寒唇角邪肆的上扬,扯了浴巾迅速挤进浴室把关邢禁锢在墙壁和胸膛之间。 “宝贝儿,吃醋了?” 剩下的话被粗重的喘息和啪嗒的拍打声掩盖,这一次季寒做得很猛,关邢最后是被他抱出来的。 身体一沾到床,关邢就裹着被子呼呼大睡,季寒拿起手机开机,给医生发了条短信:把人丢出去! 短信发送成功,他重新关机,随手一丢,将手机丢进垃圾桶里。 有些人,就像垃圾,该清理的时候,就不应该有任何犹豫。 第10章 怎么阴魂不散 “……季氏三少季寒与新婚夫夫关邢二人度完蜜月昨日回国,之前二人盛大的婚礼在网上引起热烈讨论,二人凭借超高的颜值和甜蜜度在网上人气居高不下,今日在机场更有不少粉丝自发前来接机,接下来我们回顾下现场的报道……” 主持人的话说完,电视画面切到机场,在一众粉丝的尖叫簇拥下,季寒抓着关邢的手一起走出机场,两人身上穿着同款风衣,黑色冷峻,白色优雅,无比般配。 两人并没有料到一下飞机会遭到粉丝和媒体的围堵,表情都有些紧绷,季寒更是全程冷着脸护着关邢往外走,饶是如此,粉丝的热情也并没有丝毫减少,反而因此越发觉得季寒很有男友力。 “你丫有受虐倾向么?昨天看了一遍今天还要逮着看重播?” 郑立提着外卖盒进来,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屏幕一下子黑掉,相拥的两人消失在视野中, 陆恒坐在沙发上没有吭声,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郑立打开外卖,拆了筷子递给 陆恒。 他去得有些久,外卖都凉了,然而现在什么东西塞进 陆恒嘴里都如同嚼蜡,没什么区别。 刚吃了两口,郑立拍了下脑袋看向 陆恒:“差点又忘了,现在想上厕所么?要不要先去解决一下?” 郑立一惊一乍的问, 陆恒抓着筷子的手握紧,手背青筋鼓起,左手手腕上的纱布渐渐又渗出血来。 郑立是在夜场混的人,一颗心早就冷硬如石,见 陆恒这样,非但没有安慰,还把昨天的事拎出来补了一刀:“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拉不下脸的?非要天天失禁让我帮你换裤子和床单才高兴?” 陆恒不是失禁,只是他还没有适应自己双腿残废的事实,更没有适应吃喝拉撒都要靠别人伺候的生活模式。 “不想!” 陆恒咬着牙憋出两个字,郑立白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刺激他,手指飞快的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隔了一会儿指尖顿住,目光从屏幕移开,一动不动的看着 陆恒。 被他看得越发吃不下东西, 陆恒放下碗筷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陆家那个宅子,有人想买,卖么?” 陆恒现在正需要钱,留着那宅子也没用,郑立会问他卖不卖,必然是因为买家身份不一般, 陆恒隐隐有了猜测,却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谁想买?” “季寒。” “……” 和季寒约好见面那天下着绵绵的雨,天有些凉, 陆恒畏寒,穿了一件蓝白格子的高领毛衣,让郑立提前一个小时把他送到约定好的咖啡馆。 他拒绝坐轮椅,郑立招呼店员把他架进去。 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他安静等待着季寒,苍白无力的企图粉饰自己已经残废的事实。 季寒赴约向来都是踩点到,他推门进来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下,清脆好听, 陆恒循声望去,看见那人穿着极贴身的西装,挟裹着绵软的雨露而来。 走得近了, 陆恒闻到他身上有浅淡的男士香水味道,更加清晰的看见他手上那枚并不陌生的男士婚戒。 陆恒竭力保持冷静,想尽可能洒脱的打一声招呼,然而尚未开口,就听见季寒劈头砸下一句:“你怎么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第11章 做新婚礼物 季寒是真的不想见 陆恒。 他和关邢度了蜜月回来,感情正浓,两个大男人虽然没有太强的黏糊劲,可入了夜到了床上也是使不完的精力。 丢了那张电话卡, 陆恒这个人也从季寒脑子里被丢出去了。 至少,和关邢一起的时候,他不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关邢的腰没有 陆恒的软,关邢的皮肤没有 陆恒的白。 他和 陆恒在床上磨合了将近十年,别的不说,在这种事上早已对彼此熟悉得不得了,尤其是这个小妖精还存着讨好的心思,什么时候该紧什么时候该哭,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他爽得难以自拔。 虽说这种事的契合度也是可以培养的,可这人若是老在眼前晃着,总会叫人心烦。 是以,看见 陆恒以后,季寒的脸便黑了下来。 陆恒忐忑准备的开场白腹死胎中,脸上的表情崩坏,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已经没有知觉的腿开始隐隐作痛。 他局促的交握双手,努力思索着词句想要组成话语,季寒拿出打火机点了支烟,猛吸一口:“怎么,你不会是想跟我索赔吧?这腿是你自己跑出去被车撞的,可不是我把你推出去的,缺钱你也该找司机去!” 说话的时候,带着浓郁尼古丁气息的烟雾从他的口鼻涌出,笼罩着他的脸,遮掩了两分冷漠无情的眸。 吐完嘴里的烟,季寒舔唇笑了笑,眼角泄出邪肆:“陆震还真是有本事,都他妈进去了,还能给你找个保姆照顾你吃喝拉撒,这次他没骂你是废物么?” 他的语气里全是调笑,完全把 陆恒废了腿的事当成笑话来看。 陆恒是不会发脾气,可他不是木头,这颗心该疼还是会疼。 脸上再扯不出笑, 陆恒垂眸忽略季寒的问题,温吞吞的往咖啡杯里加糖。 “你今天来不是要买陆家老宅么?” 季寒叼着烟懒洋洋的扣桌:“我要买给我媳妇儿做新婚礼物,你肯卖?”他是故意这么说的,眼底是好整以暇的得意,似乎在等着 陆恒跟他生气跟他闹。 加了两块糖搅拌均匀, 陆恒端起来喝了一口,苦涩和甜腻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像两种隐形的力量撕扯着他。 灵魂痛得泣不成声,躯壳却伪装得漫不经心。 “买下以后要做什么,是你的权利,我只关心你能出多少钱。” 陆恒说着放下杯子,习惯性的舔去唇上的一圈泡沫。 他做得随意,却没发现季寒的眸色一瞬间变暗变沉,卷起风暴。 “你想要多少?”季寒问,神情和当初在夜场把 陆恒包下来的时候很像。 陆恒没有立刻回答,拿出手机给郑立发短信:中介之前预估的价格是多少? 郑立几乎是立刻回复:八百万!!! 放下手机, 陆恒开口要价:“一千万。” 陆恒要价也没有很高,一千万对季寒来说,不过是玩玩而已,而且能讨关邢欢心,就是一个亿,他也能砸着玩儿。 季寒也觉得这个价格很合理,二话不说摸出支票,利落的写上数额,写完递给 陆恒,在他准备伸手接的时候,忽的又收回,微微眯着眼道:“陆氏破产的时候陆震都没卖它,现在你卖了,不怕死老头的棺材板压不住?” “搞垮陆氏的又不是我,就算有报应,也报不到我头上。” 这话像拐弯抹角的诅咒,惹得季寒黑了脸,不过并没有妨碍 陆恒拿走支票。 那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诅咒会应验得那么快…… 第12章 不要命似的 按照约定, 陆恒把支票给了郑立,作为他后半生的生活起居照看费。 郑立帮 陆恒联系了一个骨科专家看腿,专家在帝都,郑立开车带着 陆恒不辞辛苦的跑了一趟,专家给出来的结论也是一样,尾椎骨以下的神经全都受创坏死,再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陆恒怀揣着的那点微末希望被浇灭,失望密密麻麻的爬满心头。 临走的时候,专家随口多问了一句:“你这种情况应该高位截肢的,怎么没截?以后两条腿肌肉萎缩了不是更难看?” 陆恒张了张嘴,眼眶突然发热泛酸。 他被推进手术室那天,只有季寒在医院。 白跑了一趟,怕 陆恒心情抑郁想不开,郑立返程的时候索性来了趟自驾游,沿路搜到什么好玩的地方,就带着 陆恒去看看。 说来可笑,腿好好的时候, 陆恒喜欢宅在家,哪儿也不去,如今腿废了,倒是去了许多地方,看了许多风景。 回城那天下着绵绵的阴雨,秋意清浅的袭来,左手手腕开始隐隐发痒,季节性的提醒 陆恒,他曾为一个叫季寒的男人割过腕。 车子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雨越下越大,坐在车里都能听见雨滴砸在路面上的声音。 透过水蒙蒙的挡风玻璃, 陆恒看见小区楼下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他没撑伞,就那么站在雨幕中,笔挺的西装湿透,像一尊雕塑,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卧槽,这位爷怎么在这儿?” 郑立嘀咕了一声,当即停了车,拿了车里的伞朝季寒跑过去。 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季寒掀眸看向郑立,忽的伸手一把掀开他,大步朝车子这边走来。 车子没熄火,借着车前灯的光亮, 陆恒看见季寒的下巴冒出胡茬,满脸憔悴,不过半个多月没见而已,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全然没了新婚的意气风发。 季寒走得很快,到了车前,他俯身拉开车门,冷风挟裹着水汽立时扑了进来,季寒单手撑着车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布满血丝的眸翻涌着深不见底的冷肃,极具威压的朝他袭来,他脑子木木的,忘了避开,直勾勾的与季寒对视。 良久,季寒忽的抬手盖住他的眼睛。 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唯有眼皮上冰凉的布满薄茧的掌心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 然后 陆恒听见季寒性感沙哑的声音:“别看我,不然干死你!” 他说得咬牙切齿,语气里是莫名其妙的怒气,好像 陆恒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他的手太凉了,冻得 陆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什么事吗?是房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陆恒试探着问,实在想不明白这么讨厌自己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季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径直把他带到医院做了一系列的全身检查。 检查的时间有些长,从心电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季寒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脚边丢了一堆烟头,嘴里还叼着一根猛抽,不要命似的。 护士推着 陆恒过去,他闻声抬起头来,看也没看 陆恒,吊着一口烟嗓低问:“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护士说要等全面的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要不要做手术,季寒点点头,把没抽完那支烟丢到地上碾灭,抬抬下巴,示意护士把 陆恒送到病房。 陆恒抓住季寒的手:“什么手术?” 第13章 割腕好玩吗? 季寒没回答 陆恒的问题,他对 陆恒向来如此,有什么事自己拿了决断便是,别说商量,连知会一声都不会有。 做完检查, 陆恒被送到VIP病房休息,车祸以后他的身体虚得厉害,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走进病房,在床边坐了许久才离开。 这一觉 陆恒睡了很久,醒来时已经天已经大亮,床头的小闹钟显示已经是中午一点,没吃早饭和午饭,胃饿得有些犯疼。 他没委屈自己,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想让护士送点病号饭来,然而呼叫来的不是护士,而是季寒。 他脸上的胡子已经刮得干干净净,换了身休闲装,恢复平日的散漫不羁,手里反常的拎着个硕大的保温饭盒。 陆恒看看饭盒又看看季寒,脸上写满了戒备,偏偏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吃啊,还等着我亲自喂你?” 季寒没耐性的催促, 陆恒犹豫了一下,伸手想要揭开盒子。 左手的伤口才刚结了痂,使不上力,只靠右手根本揭不开,季寒用一直用余光斜睨着他,见状啧了一声,抢过盒子一把揭开,把里面的饭菜端出来。 饭盒挺大,有四层,一份米饭,两个菜,还有一个水果拼盘,荤素搭配着,看上去营养很均衡。 季寒把盖子丢到一边,表情露出鄙夷:“腿废了,你这手也养残了?你还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他看不起 陆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陆恒全当做没听见,闷不做声的拿了筷子吃饭,季寒觉得没趣,想移开目光,视线在他左手手腕处停滞了片刻。 他手上又多了一条伤痕,痕迹比之前那一道新一点,刚脱了痂,伤口新长出来的肉粉粉的,似乎比之前那一道还要深上几分。 “好玩么?” 季寒问了一句,胸腔涌起烦躁,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有急着点, 陆恒吃得专注,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反应迟钝的应了一声:“什么?” “老子问你割腕特么的好玩吗?”季寒拔高声音质问,眉眼都卷挟着怒火。 陆恒垂眸,温吞吞嚼完嘴里的饭菜,咽下:“没什么意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说得平静,却像是在跟季寒解释和保证,季寒一腔怒火没地方宣泄,憋得胸腔发疼,再屋里来回走了两步,一脚踢在床脚:“老子管你去死!”说完怒气冲冲的离开病房。 病房安静下来, 陆恒又勉强自己吃了两口,胃疼没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他单手握拳按住胃部,忍了一阵实在忍不住了,又按了呼叫铃。 这一次是护士来的,见他疼得脸色一片惨白,护士立刻叫了主治医生来。 其实这不是 陆恒第一次胃痛,从前两年开始,他的胃就老是出毛病,最严重的一次,他陪季寒在家里喝酒,喝得多了,趴在马桶上吐,竟然吐出血来。 那次以后,他便注意了许多,至少早餐是一定要吃的。 医生给他打了镇痛剂,然后又是一通检查,因他病得急,检查报告出得很快,不过检查结果医生不肯告诉他,一定要家属到医院才行。 陆恒没办法,让医生给季寒打电话,然而一直是占线,镇痛剂的药效渐渐消退,胃痛隐隐有卷土而来的征兆, 陆恒怕自己痛死在病床上,拉着医生逼问:“我腿都这样了也还好好活着,你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医生犹豫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放弃原则坦诚相告:“陆先生,你的检查结果显示,你得了胃癌,恶性,癌细胞已发生病变扩散。” 第14章 签了这份捐赠协议 陆恒以为遇上季寒,废了两条腿是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然而这事在那份诊断书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病变扩散至大半个胃,就算做手术切除病变部分他也只能靠着营养液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他向来扛不住事,这么多年不是躲在陆震身后,就是仰季寒鼻息活着,现在却独自一人生扛了自己的绝症通知。 季寒是在 陆恒知道自己胃癌晚期第三天到医院来的,那个时候 陆恒已经能很冷静的看待自己离死不远这个问题了,他有点好奇,季寒知道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没等他告诉季寒这个消息,季寒又抢先一步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那天的季寒比之前更憔悴,眼眶满是血丝不说,下巴的胡茬已经冒出指甲盖那么长,平白添了几分粗犷沧桑。 那天下着雨,他走进病房时,风衣上挟裹着水汽,已是半湿。 走到床前, 陆恒甚至被他带来的冷风刮得汗毛竖起,然后季寒拿了一沓文件摆在他面前。 文件有些厚,以 陆恒的脑子,看上两天都不一定能完全理解里面的内容,但他一眼就看见了文件封面上的标题。 捐赠协议。 捐赠什么?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份这样的协议? 陆恒诧异,目光下移,看见甲方写着关邢两个字,乙方则是他自己。 乙方 陆恒,自愿将眼角膜捐献给关邢…… 这些字眼像锈钝的刀锥一样,撬开 陆恒的脑子,一点点刻在他的脑子里,将他之前准备好的话语全部击溃冲散,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签了它!” 季寒命令,从胸前的风衣口袋拿出一只钢笔递给 陆恒。 那支钢笔纯黑,中间有半指宽的蓝色亮带做点缀,设计得很有质感,是国外某个很有名的钢笔品牌做的,全球限量销售,一支售价好几万。 是 陆恒大学做了好几个月的兼职省下来买给季寒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用到今天, 陆恒从没想过,有一天季寒会拿着这支笔逼自己签眼角膜捐献协议。 陆恒没有伸手接笔,也没有哭,脑子麻木着,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现在是伤心还是绝望。 “我让你签了它!”季寒拧开笔帽把笔塞进 陆恒手里,然后翻开协议,抓着 陆恒的手按到空白的签名处。 滑润的笔尖在纯白的纸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陆恒的瞳孔猛地紧缩,惊醒过来,挣开季寒的手:“我不签!我不是自愿的!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死死的抓着那支笔,好像拿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足以保护自己的武器。 第15章 去死你愿意吗? 陆恒不懂,一点都不懂。 他不懂陆震和关邢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懂他们之间的纠葛,为什么要牵扯到自己身上。 他看着季寒,因为缺氧眼角被逼得发红泛起水光,像十六岁生日那天,被他拖到车上一样,只是现在他眼底多了决绝的怨恨。 “我要死了。” 他说,季寒正发着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陆恒直勾勾的盯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自虐一般继续道:“我得了胃癌,医生说癌细胞已经病变扩散了,我最多能再活……” “不是正好吗?” 季寒忽的开口,那声音有些轻,却很坚定, 陆恒甚至看见他眼底飞快的闪过庆幸。 “你说什么?” 陆恒痴痴地问,季寒松开他,难得好心帮他理了理衣领上的褶皱。 “你要死了,把眼角膜给他不是正好吗?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陆恒在脑子里设想过千百次季寒的反应,这个人会不会有一点点的难过?毕竟他们一起做过那么多次那样亲密的事。 他们的心也许从没走近过,可他们的身体应该是记得彼此的。 他们…… 陆恒想不下去,眼前的季寒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还一喜欢就那么多年? 胃又开始绞痛,捎带着连心脏都痛起来,痛到呼吸都带着刀刃,刮得喉咙血肉翻飞。 痛到极致,软弱至极的骨子里猛然生出两分反骨, 陆恒握紧手里的钢笔,猛地抬手朝自己的眼珠插去。 “你做什么!” 季寒眼疾手快的扑过来拦住 陆恒,钢笔笔尖戳进季寒手背,血珠迸溅出来,有一滴落进 陆恒眼底,视线瞬间变得一片猩红。 血液沸腾起来,似有血雾蒸腾,咕噜噜往外奔涌着疯狂, 陆恒笑出声来:“反正我都要死了,留着这眼珠也没用,不如捅着玩看看!” “你敢!” 季寒威胁,眸底卷起黑沉的戾气,怒得可怕。 若是以前 陆恒看见这样的季寒,恐怕早就怕得两腿哆嗦,可现在他连这条命都快要失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陆恒爆发出意想不到的英勇,他死死的握着笔,直视着季寒的眼眸回答:“我敢!” 他对自己,向来狠得彻底。 有所求的人总是会败给无欲无求的人。 季寒就是这样败给 陆恒的,他想要 陆恒的眼,而 陆恒一无所有,别无他求。 “你要怎样才肯签这份协议?” 季寒问,他在跟 陆恒商量,这是 陆恒跟他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 陆恒说话,为了关邢,他果然什么都可以做。 “我要你陪我去死你也愿意吗?” 陆恒问,语气有些阴冷渗人,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季寒抓着他的手拧了一把, 陆恒吃痛松手,季寒后退几步,皱眉把钢笔拔下来毫不犹豫的丢出窗外。 这些年, 陆恒送季寒的东西很多,但被季寒留下来的,只有这一支钢笔。 现在,这支钢笔也没了。 第16章 下午就签捐赠协议 季寒那天的手伤得有些严重, 陆恒那时气急了,用了很大的力气,钢笔笔尖险些贯穿季寒的手背。 如果季寒要告 陆恒故意伤害罪,那样的伤去做鉴定出来,验伤报告应该会写三级伤害。 但季寒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因为他还想要 陆恒的眼角膜。 至始至终,他都没对 陆恒得了胃癌这件事做出任何反应,因为 陆恒这个人是死是活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唯一可取的是, 陆恒的眼睛没瞎,且视力有5.0,这是一双很适合关邢的眼睛,在极恰当的时间空置出来的眼睛。 郑立来医院看 陆恒的时候,被 陆恒浑身的萧索颓败吓了一跳,那时季寒已经在让医生对 陆恒的身体进行手术前的数据监测。 他没有再征求 陆恒的同意,但已经做好随时给 陆恒和关邢做手术的准备,他很肯定, 陆恒会回头找他。 陆恒请郑立带自己去监狱探望陆震,他总是自己打脸,就像现在距离他上次说再也不会去打扰陆震过去不过短短数月。 这次陆震来得很快,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寡淡, 陆恒拿着话筒,再翻涌不起半点欣喜激动。 陆震拿起话筒, 陆恒没有急着说话,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陆震破例率先开口:“车祸好了?”他还不知道 陆恒腿废了的事。 “好了。” 陆恒平静的说,随即补充了一句:“只是腿废了。” “腿废了是什么意思?” 陆震追问, 陆恒扯唇笑起:“就是这两条腿成了摆设,再也站不起来了。” “……” 陆震没了声音,唇抿成一条直线,拿着话筒的手微微收紧,可以看见他手背上鼓动的血管筋络。 陆恒想,也许这个哥哥,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的。 但接下来,他要亲手打破自己最后一丝幻想。 “哥,关邢瞎了。” “你说什么!?”陆震‘噌’的一下站起来,卷曲的电话线被拉到极致几乎要绷成直线,陆震一拳砸在探视室的玻璃上,指骨的皮破了,血立刻涌下来,足见他那一拳有多用力。 陆恒废了腿,关邢瞎了眼,这两件事的严重程度看上去好像是等同的,可对比下来,陆震对 陆恒的态度几乎算得上是冷漠。 陆恒感觉陆震那一拳好像打在自己胸口,心脏被打得破了个巨大的洞,正飕飕的刮着冷风,不知道用什么东西能填补上。 “哥,你不用担心。” 陆恒轻声说,喉咙哽得难受,他感觉身体的每一滴血液都在翻涌着委屈,眼底却一点泪意都没有,他看着陆震,像第一天被带回陆家后,每一次仰望崇拜这个会给自己庇护的哥哥。 “我会把我的眼角膜捐给他,反正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陆震慢慢消化掉关邢瞎了这个消息,他看着 陆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良久,他缓缓坐下,对着话筒低喃:“你真的决定了?” 他问,好像只要 陆恒想明白了,他就赞同 陆恒这样做。 他不逼迫,也不阻止,甚至都没有问一句 陆恒为什么会想把眼角膜捐赠给关邢。 陆恒有些拿不稳听筒,他调整了下呼吸,笑了起来:“嗯,下午我就去签捐赠协议!” 第17章 我陪你玩 陆恒是在季寒来医院换药的时候找到他的。 他向来不愿意委屈自己,哪怕只是换一个药,也要找个清静点的VIP病房,以免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被人磕到碰到。 给他换药的是个干净清秀的男医生,男医生胸前的工牌还标着实习生,性格有些腼腆,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和高中时的 陆恒有点像。 陆恒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等男医生帮季寒换好药准备帮他缠纱布的时候推动轮椅滚子过去。 “可以让我来吗?” 陆恒低声问,男医生下意识的看向季寒,季寒盯着 陆恒,目光犀利,恨不得把他的皮囊刺破,翻看里面那个懦弱悲哀的灵魂。 陆恒任由他打量着,过了一会儿,季寒把手从男医生手上转向 陆恒, 陆恒极自然的上手替他包扎。 陆恒的手很纤细,皮肤又白,单看手的时候几乎看不出男女,曾经有一度,季寒很喜欢让 陆恒用手帮他纾解出来。 陆恒包扎得很认真,目光专注,越发纤细的手指灵活的翻飞着,一时竟惹得人难以移开目光。 轻巧的系了个蝴蝶结, 陆恒松开手,抬头看着季寒:“用我这双眼睛,换你陪我几个月,行吗?” 他问,没有任何的算计,也并不卑微,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提问,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季寒转动着手腕问,好像 陆恒还是少不知事的少年,缠着他胡闹一般。 “我觉得有。” 陆恒笃定的回答。 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计较那些对错没有意义,只能尽可能多的给自己留下一些稍微美好一点的回忆。 “恋爱的内容包括什么?牵手、拥抱、接吻,上……你?” 最后两个字季寒说得很慢,带着嘲讽轻蔑,提醒 陆恒他曾进过夜店,是什么身份。 “早晚发一个问候的短信,我会制定好约会行程提前告诉你,只到牵手拥抱,你已经结婚了,我不会用这个威胁你婚内出轨。” 陆恒逻辑清晰的说,只到牵手拥抱,他的要求真的不高。 季寒抿唇,他很犹豫,犹豫要不要答应,答应以后 陆恒会不会得寸进尺。 “三哥,我跟你在一起都快十年了,你还怕这几天吗?” 陆恒轻轻柔柔的说,那一声‘三哥’叫得情真意切,没了以往的怯意,反倒生出叫人心痒的勾人劲儿来。 季寒斜眼睨着他,眼尾挑出两分寒冰似的浅笑,这小哭包临死,胃癌病变以后倒是生出反骨了? “跟我用激将法?嗯?” 季寒幽幽的问,尾音上扬,像琴弦震颤引起胸腔共鸣悸动。 陆恒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只盯着他缠裹着厚重纱布的手背看,那伤看着严重,用了最好的进口药,已经好了四五分,再过不久就会结痂脱落,连一点伤痕都不会留下。 就像 陆恒,哪怕用一双眼睛跟季寒做了这样的交易,也不会在季寒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寒俯身,两只手撑在轮椅扶手上,将 陆恒禁锢在他的胸膛与轮椅之间。 陆恒感受到有湿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耳廓,滚烫、灼热,一点点润湿他的心脏,然后是季寒低沉性感又极度自负的声音:“好!我陪你玩!” 第18章 学会威胁了? 签订完捐赠协议, 陆恒进行了第一次放射性化疗。 化疗的过程比想象中痛苦难熬,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好像都被切割,然后重组。 化疗完以后胃痛会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恶心感。 看见食物会想吐,甚至呼吸空气都会反胃。 食物到了嘴里,咀嚼成碎得不能再碎的渣,喉咙却好像被一只大掌死死扼住,吞咽不下任何东西,只能依靠营养针。 医生给他开了一大堆配合治疗的药,有治恶心的,恶心完会头痛,头痛完会眩晕,问题排山倒海的来,药也不要钱似的灌进嘴里。 这样的日子难熬到了极点,但 陆恒没有叫季寒来陪自己。 每天趴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的人连他自己都厌恶得不想多看一眼,他自然也不想让季寒看见。 毕竟恋爱是让对方看见自己美好的一面,而不是极尽丑陋的一面。 怀着这样的念头, 陆恒熬完了第一次化疗疗程。 结束那天,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迅速瘦了一圈的脸,苍白如纸。 那时没有任何人陪在他身边,也没有人看见他悲凉孤寂的笑,笑着笑着,偏头却呕出一口血来。 那些被激光射杀的癌细胞,那些被药物抑制的痛苦,在他刚从放疗室出来的那一刻,又迅速复苏萌芽,一点点蚕食他的身体。 医生一开始就说过,癌细胞病变扩散,放射性治疗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他知道,但他还是想试试,想尽可能的延长自己的生命。 现在试过了,在刀山火海中滚了一圈,他终于死心,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放疗结束第二天, 陆恒拜托郑立把自己的衣服带到医院。 他其实有点臭美,买的衣服也都很时尚,之前季寒养着他,在钱的方面向来不曾苛待他,衣服自然都是牌子货,随便挑一件穿在身上气质就出来了。 陆恒折腾着郑立,让他帮自己把所有衣服都试了一遍,最后选出十套最满意的留下。 郑立累得出了一身汗,嘴上没忍住,絮絮叨叨的说他难伺候, 陆恒也没反驳,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份财产转让协议给他。 卖老宅那八百万 陆恒用不上了,等他死后,都留给郑立,只是附加条件加了一句,日后陆震刑满出狱若有需要,郑立要无条件的帮助陆震。 其实就算 陆恒不加这一条,郑立也会帮陆震,毕竟陆家大少在局子里都有能耐使唤他照顾 陆恒呢。 郑立看着那份手写的转让协议,神情颇为复杂,最后什么也没说,任劳任怨的把 陆恒不要的衣服又搜刮着带走。 等他离开, 陆恒拿出手机给季寒发了条短信:三哥,陪我去扫墓吧。 这是 陆恒第一次向季寒发出约会邀请,短信发出去几分钟季寒才回复:今天不行,明天。 季寒的回复照例简短且强势,不会跟 陆恒做任何解释,可明明他才是那个有求于人无奈的人。 陆恒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距离明天还有十多个小时,这个时间够我在医院做很多事了。 短信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回应, 陆恒把手机丢到一边,抱着枕头努力缩成一团。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竟然天真的以为季寒真的会履行那个荒唐的交易。 胃里一片绞痛,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陆恒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踹开了病房门来到病床前,挟裹着满腔怒火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 “ 陆恒你他妈找死学会威胁我了?嗯?” 第19章 赖不到他 季寒在医院发了很大的火,但最终还是带 陆恒去了城郊墓地。 他到底还是在意 陆恒那双眼睛的,为了关邢能好起来,即便是被最讨厌的人威胁,他也还是陆老爷子的葬礼, 陆恒没能参加成,他被陆震打了一顿关在家里,活活饿了五天。 陆震把他放出来的时候,老爷子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所有人都觉得,老爷子是被 陆恒气死的, 陆恒自己也这么觉得。 老爷子要走那段时间其实身体还可以,偶尔生起气来,还能举起拐杖打 陆恒两棍子。 后来有一天,网上突然爆出 陆恒和季寒去一家酒店开房的视频,视频里很巧妙的避开了季寒,只剩下 陆恒潮红的、汗流不止欢愉到极致的脸。 陆恒记得视频里那天是季寒的生日,季寒喜欢玩花样,他原本是放不开的,但那天为了让季寒开心,他同意了季寒的要求。 那天他们玩得很嗨,老爷子看着视频被送进了医院。 视频很快在网上销声匿迹,老爷子却在重症监护室没能出来。 半个月后,老爷子离世了。 陆震那半个月天天推了工作守着老爷子,偏偏那天晚上 陆恒偷偷从老宅翻墙跑了。 他是想偷偷去医院看看老爷子的,陆震听说他跑了以后开车来找他。 两人猫捉老鼠似的玩了大半夜,第二天 陆恒在医院门口被陆震用皮带捆了,然后被医生告知老爷子半夜的时候去了。 因为 陆恒,陆震没能见到老爷子最后一面,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这件事是陆震心里的一个结,他会记 陆恒一辈子。 这也是 陆恒心里的结, 陆恒知道自己欠陆震的,所以陆氏破产以后, 陆恒没走,还壮着胆子去捅了关邢一刀。 陆震不让 陆恒给老爷子扫墓, 陆恒怕惹陆震不开心,便一直没有来过。 这次是他第一次来。 幸好他腿脚不方便,是季寒直接把他抱到老爷子墓前的,不然叫旁人知道他连自己父亲的墓地位置都不清楚该有多荒唐可笑? 墓碑上的黑白照老爷子的脸也是绷着的,不苟言笑,家里的照片都被陆震藏起来了, 陆恒太久没见到这张脸,如今只看了一眼,便止不住的红了眼眶。 “行了,人都死了好些年了,有什么好哭的?” 季寒不耐烦的说,把 陆恒放到地上,抢过他怀里的鲜花放到墓前。 “三哥,帮我给我爸磕个头。” 陆恒哑着嗓子说,本意是想让季寒帮忙摆弄下他的腿,让他能跪起来给老爷子磕个头,也算是尽点孝心,季寒却理解岔了,面色阴沉:“你真当老子给你脸了?竟然还要我给他磕头!” “我没有……” 陆恒想解释,下一刻却被季寒一句话封了喉:“就算当初是我没拦下那段视频又怎么了?他自己心脏脆弱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了,死了还能赖到我头上?” 陆恒整个人都懵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季寒,心脏被陡然袭来的震惊撑得好像下一秒就会炸裂,他听见自己不受控制颤抖着的疑问:“你知道有人要把那段视频放出去?” 第20章 你他妈给我滚! 季寒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一切都晚了, 陆恒盯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冷。 他忽然有点心慌, 陆恒这只向来没什么杀伤力的兔子,好像被他逼得要咬人了。 年少轻狂的时候季寒得罪了不少人,不知是谁弄到那段视频要挟他问他要钱。 他向来不是个会受人威胁的主,对 陆恒的处境也并不上心,当即挂了电话,让他爱传到哪儿传哪儿去。 那人约莫还是害怕后面被季寒报复,把视频里季寒的正面镜头都删减完了。 视频被放出来说和季寒有关系,也只有这么一点微末的关系。 在季寒看来,帮忙拦下视频是情分,不拦是本分。 恰好在他看来,他和 陆恒之间,没有情分,拦不拦视频,全看他自己的心情。 “滚!” 陆恒气得脸色煞白,半晌才抬手指着季寒,颤抖着吼出这一个字。 季寒生来就是横着走的霸王,还从来没被人指着鼻子喊过‘滚’字,何况这个人还是一直被他拿捏在掌心的 陆恒,季寒的脸当即也垮了下来:“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 季寒还想用以前的招式威胁 陆恒让他服软, 陆恒终于爆发,拼尽全力怒吼:“我他妈让你滚!!!” 他的眼睛红得几乎充血,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懦弱的流出泪来。 泪水模糊了眼眸,折射出细碎的光,季寒似乎从那碎光里看到了恨意。 季寒愣了一下, 陆恒无数次被他欺负踹开,甚至在陆氏破产、双腿被废的情况下都没有这样的眼神看过他,现在却因为当初那段视频真切的恨了起来。 心里涌上莫名的复杂情绪,季寒下意识的摸兜想点一支烟,指尖触到圆润的打火机壳猛地惊醒。 陆恒又不是他什么人,就算恨他又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季寒深深的掀眸看了 陆恒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墓地安静极了,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别的,山风吹来时凉意似乎穿过皮肤渗透进了骨头缝里。 陆恒的腿完全没有知觉,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爬到老爷子的墓前,脑袋在地上磕了一下又一下。 他一点都不像老爷子,骨头软得甚至不像是陆家人。 老爷子在商场的手段全都言传身教给了陆震, 陆恒也算是在他膝下长大的,却连他身上半点脾性都没学到。 老爷子平日很严肃,不苟言笑, 陆恒,然而只要是需要老爷子出席的重要宴会,老爷子都会带着 陆恒参加。 所有人都知道 陆恒是个不成器的软骨头,可老爷子身边永远都有 陆恒的一席之地,向所有人宣告,他 陆恒再软,也是陆家二少爷,只要陆家一天在,就没人敢随便欺负他! 后来老爷子走了,陆氏资金链断裂,陆震把能抵押的东西都抵押了,独独没动陆家老宅,因为那宅子在 陆恒名下,是老爷子留给 陆恒傍身的。 陆恒身上流着老爷子的血,哪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平心而论,老爷子把 陆恒接回陆家以后,对他算得上是仁至义尽,是他自己软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因为视频流出,害老爷子进医院这件事一直梗在 陆恒心底,是他这辈子都不敢触碰的疤。 现在这道疤被季寒揭开了,恶臭腐坏的脓血便从伤口涌了出来,可眼睛却一直是干涩的。 他不敢流泪,也没有资格在这里流泪! 陆恒在心里对自己怒吼,衣领忽的一紧,季寒去而复返,恶狠狠的将尼古丁的味道扑在他脸上:“你他妈够了没有?” “没够!” 他第一次有骨气的吼回去,鼻梁忽的一痒,是他磕破了脑袋流出来的血。 第21章 送十瓶二锅头 因为视频的事, 陆恒犯了浑。 季寒要抱他从墓地离开, 陆恒用自己的爪子在季寒脸上抓了好几道血糊糊的口子。 撒泼打滚,像个娘们儿! 季寒在心里怒骂,用皮带把 陆恒的手反捆在背后才把他拎下山塞进车后座。 然而进去以后 陆恒还是不安分,车开出去没一会儿,他挣开了皮带,拼着一口气打开车门竟是要跳车,季寒从后视镜看见,嘴里骂了一句‘靠’连忙刹车。 车停得太急, 陆恒的脑袋在车门上撞了一下,脑门上的血流得更欢。 “你他妈有病啊!” 季寒怒骂,脱了外套捂住 陆恒脑袋上的血洞,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陆恒还是不安分,哪怕两条腿成了装饰物也愣是闹出了十头牛都拦不住的气势。 他确实有病,还是活不了太久的那种,所以他不怕死。 但季寒怕,怕没了这双现成的眼角膜。 挣扎间, 陆恒打了季寒一巴掌。 那一巴掌极响亮,打完 陆恒整个手掌都在发麻,季寒偏着头,舌尖在口腔扫了一圈,卷走浅淡的铁锈味。 自记事以后,季寒就再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他面色沉得厉害, 陆恒也终于安静了点,季寒活动活动下巴,解开两颗衬衣扣子,露出小片硬实的肌理:“打完了,爽了?” 陆恒掀眸看着他,眼睛红彤彤的泛着水光,恨意未消,活像季寒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怒火灼烧着胸腔,季寒用力甩上车门,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我查下贺家那个二儿子贺琪现在哪儿!”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季寒眼神透出狠戾:“今晚组个局,把他约出来,我找他有事!” 说完季寒挂断电话,单手撑着车门看着 陆恒:“把你撒泼的劲儿给我憋好了,一会儿我让你撒个够!” 烨色,是C市最大的夜店,当初 陆恒就是被卖进这里的。 被抱进这里,再次感受到这里面喧嚣的颓靡, 陆恒下意识的往季寒怀里缩了缩。 刚刚那一阵出离的愤怒渐渐消逝,怯弱的本性又暴露出来。 感受到他的动作,季寒冷笑了一声。 声音被震耳欲聋的音乐掩盖,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两人靠得特别近的缘故, 陆恒听到了那一声笑。 轻蔑、不屑甚至带着一丝丝的嘲讽,好像他之前的愤怒反抗都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孤勇,滑稽又可笑。 陆家没了,他的腿也废了,如果不是这双眼睛,季寒怎么会容忍他这般撒野? 穿着清凉的酒女郎都认识季寒,见他抱着 陆恒,却还是摇曳着身姿贴上来,季寒腾不出手回应美人的热情,便开口点了两瓶六位数的酒。 酒女郎欢喜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走在前面引路。 一路上了三楼,包间门牌前面都缀着金闪闪的VIP字母,酒女郎推开VIP666房间,屋里激荡的重金属音乐声便混合着嗨到极点的嘶吼呼啸而来。 “三少,贺少他们就在里面。” “一会儿再送十瓶二锅头进来!” 季寒吩咐,抱着 陆恒走进光怪陆离的包间,生生劈断包间里的热闹气氛。 第22章 全部开 包间里有十来个人,基本都是季寒这些年结交的狐朋狗友, 陆恒和他们也都不陌生。 这些人都是刚参加过季寒和关邢婚礼的,乍然看见季寒抱着 陆恒进来还有点懵,不明白他好不容易才甩掉 陆恒这个狗皮膏药,怎么又跟 陆恒扯上关系了。 季寒像是没察觉到这些诧异的目光,大摇大摆的走到沙发边坐下。 烨色的沙发向来柔软,季寒的身体陷进沙发里,并没有急着把 陆恒放到一边,而是冲着门口努了努嘴:“这不是贺二少么,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了?” 贺家在C市有点地位,当初贺琪和季寒打得火热,两人隔三差五的就要凑到一起喝酒泡吧,后来不知为何,贺琪突然被家里送出国留学,这才断了和季寒的联系。 贺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边,被季寒点名,脸色发僵,不自然的扯出一抹笑:“三少,我……家里突然有点事。” 贺琪软着声说,刚刚还热闹嘈杂的包间像按下静音键,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贺琪身上。 季寒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派悠然的开始叙旧:“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上个月回来的。” 贺琪回答,舌头打结,听上去很紧张,好像很害怕季寒似的。 季寒让 陆恒横坐在他怀里,自己把两条大长腿交叠放到茶几上:“都回来一个月了,怎么都没通知我一声?” 贺琪额头冒出冷汗,不敢看季寒的眼睛,干巴巴回答:“听说三少刚刚新婚,不敢打扰三少。” “哦。” 季寒点点头,伸手揉着 陆恒柔软的头发,像抱了个大玩偶似的。 陆恒脑袋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血迹还在,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季寒脸上被挠伤的地方也没再流血,伤口变成暗红色的痕迹。 两人身上都诡异的带着伤,怎么看都不像是正正经经来夜店玩的。 在应完那一声以后,季寒没再开口说话,包间里的空气一点点冷凝,贺琪脑袋上的冷汗越冒越多,半晌后硬着头皮开口:“三少,我……我真的有事……” 季寒手上动作一顿,笑盈盈的看向贺琪:“好久不见,贺少不问问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贺琪眼皮一跳,飞快的扫了季寒和 陆恒一眼,没敢吭声,季寒也并不需要他配合,戳戳 陆恒额头上的伤口道:“被一只不听话的小东西挠的,知道他为什么挠我吗?” 在场的人都知道季寒嘴里的‘小东西’就是 陆恒,贺琪脸色发白,终究还是没忍住,噗通一声给季寒跪下:“三少!当年是我猪油蒙了心才会不知天高地厚把那段视频放出来,我错了,求三少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贺琪求饶求得很快,当初他就是看不惯季寒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想在暗地给季寒使个绊子,没想到会把陆家老爷子气进重症监护室。 那时陆震要照顾老爷子没时间收拾他,家里人便偷摸着把他送出了国,好不容易等到陆震被送进局子,季寒也踹了 陆恒和别人结了婚,他才敢悄悄回国。 然而没想到他回国才一个月,就被季寒堵在了烨色。 季寒无视贺琪的求饶,上瘾似的揉着 陆恒的头发,包间门被推开,酒女郎抱了一箱子酒进来。 “三少,你要的二锅头来了,要开一瓶吗?” “开!”季寒说,饶有兴致的扫过贺琪加了一句:“全部开!” 话落,贺琪的脸变得一片煞白。 第23章 永远狠不过他 整整十瓶二锅头摆在包间的茶几上,要是全灌进去,肯定是要酒精中毒的。 然而在这个包间,季寒就是王,他要贺琪全部喝完,就由不得贺琪拒绝。 慌乱间,贺琪的目光投到 陆恒身上,他像是发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跪着朝 陆恒扑过去:“陆少!我错了,当初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陆老爷子,我不是人!” 贺琪边说边自己扇自己耳光,每一下都极用力,啪啪的脆响听得 陆恒头皮发麻。 许是之前背着陆震求人跪得太多,看见贺琪跪在自己面前, 陆恒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陆氏破产以后,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他陆少了。 季寒很是厌恶贺琪这幅摇尾乞怜的模样,一脚把贺琪踹倒:“哭什么?当初打电话敲诈老子的时候不是很硬气吗?” 贺琪真的吓死了,见季寒软硬不吃,爬起来就想跑,被包间里其他人死死的按在地上。 “酒都开了,还不给贺二少满上!” 话落,立刻有人拿了酒瓶往贺琪嘴里灌。 这里的二锅头都是特供的,酒精浓度高,烈得烧喉,酒量再好的人,喝一瓶也就顶天了,通常是一些纨绔子弟用来整人的。 贺琪不想喝,挣扎间呛了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肺腑都咳出来似的,咳得 陆恒心脏一点点缩紧。 他转了转脑袋,有点不想再看,被季寒捏住脸颊:“怎么,不忍心了?刚刚不是还发浑要报仇吗?这才刚开始,怎么就怂了?” 陆恒咬着牙不吭声,看着贺琪被强灌了足足五瓶二锅头。 灌完,贺琪昏死过去,没了动静。 “三少,还……还要继续灌吗?” 有人试探着问,季寒歪头一笑:“不用!点个1过来。”说完拿出手机调到拍摄模式塞进 陆恒手里。 凌晨,C市的网络炸了,一段高清无码的火爆画面被上传到网上,很快有人认出来,画面的主角之一是刚刚留学回国的贺家二少爷贺琪。 贺家长辈被惊动,立刻出了高价要删除这段视频,却没能成功。 第二天,贺家旗下的集团股价暴跌。 “你动了贺家的人?” 关邢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季寒吃了个小笼包,囫囵的回答:“看不惯那小子,给他点教训!”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复又追问:“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季寒瞥了眼坐在他对面小猫一样小口小口喝豆浆的 陆恒,面不改色的撒谎:“刚从酒吧出来,在路边吃早餐,你吃了吗?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带给你,今天眼睛还疼吗?” 说着话,他脸上不自觉带了暖意,和面无表情逼着贺琪喝酒时截然不同,像尖锐的刀刺痛 陆恒的耳膜。 陆恒垂眸越发认真的吃东西,季寒说了一会儿挂断电话,抬手敲了敲桌, 陆恒抬头。 “一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医院。”说完拎着外套起身,走了没两步又回头指着 陆恒警告:“别给我发疯惹事,不然我让人挖了陆家那个死老头的坟!” 陆恒手抖了一下,豆浆洒在衣服上。 他想,他永远都狠不过季寒。 第24章 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贺琪酒精中毒被送进了医院,据说差点胃穿孔,贺家名下的集团也损失惨重,这事在上流社会闹得沸沸扬扬,连郑立到医院的时候都忍不住跟 陆恒八卦。 “听说贺氏和季氏正在合作一个大项目,贺家因为这事跟季家闹翻了,撤走了项目资金,季氏被这个项目拖得差点资金断裂,你说三少怎么会想不开在这种时候去收拾贺琪?” 这种损人害己的事,只有傻子才会去做。 偏偏季寒做了这个傻子。 陆恒正温吞吞的削着水果,听见郑立的话,没掌控好力道,削得好好地果皮断了。 陆恒垂眸,绷着脸没什么表情变化,继续削水果,郑立斜眼瞥着他:“三少不会是因为你吧?” “不是。” 他是为了这双眼睛才会做这些的。 后面的话 陆恒没说出口,郑立琢磨了一下也觉得不大可能,季寒好不容易把 陆恒踹开,新婚燕尔的,怎么可能为了 陆恒得罪贺家? 郑立离开以后, 陆恒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看了半天,指尖在光亮的屏幕上拨弄了许久,终究还是拨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然而对面只传出机械冰冷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是之前常有的情况, 陆恒不知道自己是被季寒拉进了黑名单,还是季寒的手机真的关机了。 电话没拨通, 陆恒也没拨第二遍。 以他现在和季寒的关系,已经没有理由那样执着坚持了。 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 陆恒又胃疼起来,睁开眼睛,枕头下面有些许光亮,是季寒回拨过来了。 下意识的, 陆恒没按床头的呼叫铃,先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喂,三哥。” 陆恒倒抽着冷气喊了一声,胃里绞痛得厉害,出了一身冷汗,然而电话那头却传来更冷冽的声音:“是我。” “……” 陆恒咬着牙没了声音,关邢也没介意,开门见山的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 关邢的个性其实和季寒一样,直接又强势,总是替别人做决定。 他要见 陆恒只是通知,没有给 陆恒拒绝的权利。 “我在市第三人民医院312号病房,我腿脚不方便,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抽空来看我。” “好!” 关邢说完,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手机亮光暗了下去, 陆恒失神的看了一会儿才被胃里的绞痛拉回神智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与此同时,关邢摸索着把手机塞回季寒的衣服兜里。 他其实还没有完全失明,只是眼前像蒙了布,看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偶尔也会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手机放回去没多久,季寒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关邢只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模糊人影,柠檬味的沐浴露清香袭来,然后便被吻住。 他被迫仰头承受,在季寒的手滑到腰间的时候掐了一把他的背。 “嘶~”季寒倒抽了口冷气:“你要谋杀亲夫啊?” “怎么了?” “贺家撤资,老头气得够呛,揍了我一顿。”季寒满不在乎的说,耍赖似的抱着关邢的腰趴在他身上:“媳妇儿,我好疼啊?” 说着话,这人的脑袋不正经的往某处挪,关邢把他推开,翻身背对着他:“别碰我,眼睛疼!” “怎么又疼了?没吃药吗?”季寒紧张的问,手也跟着覆上关邢的眼睛,关邢拉住他的手,忽的开口:“你上次说的那个眼角膜捐献者同意了吗?” “嗯。” “那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房间静默了一瞬,然后一个清浅的吻印上眼睑,关邢听见他温柔至极的低喃:“快了。” 第25章 背着他耍花样 关邢没到医院病房来找 陆恒,直接让人上来把 陆恒接到了医院附近的龙虾店。 上班时间,龙虾店的人不多, 陆恒去的时候,两盘鲜香麻辣的龙虾正好端上桌,散发出极诱人的香味。 陆恒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最近被折磨得基本没吃什么东西,乍然看见这两盘龙虾,难得被勾起了食欲。 “边吃边说吧。” 关邢说,店员立刻拿着工具在旁边帮忙剥虾,两人面前的盘子里很快装了七八只虾肉。 陆恒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夹起虾肉吃了一口。 火辣辣的味觉在口腔炸开,然后一路蹿烧到胃里, 陆恒没尝出虾肉是什么味儿,只感受到了疼。 他到底不是个能忍痛的人,吃了没两口眼泪便被逼了出来,他忍着没哭,鼻子却堵得一抽一抽的。 关邢闻声皱了皱眉,但目光没落在 陆恒脸上,而是望着虚空,很明显是眼睛不大好。 “贺琪的事,是你缠着阿寒做的?” 关邢直截了当的问,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 陆恒咽下嘴里的东西,抽纸摁了摁鼻涕:“不是我,是他自己看不惯别人。” 他辣得说话都带着火,要了一瓶冰啤,就着啤酒喝了两把止痛药。 关邢对当年的事约莫有些了解,冷着声道:“视频这件事,他没有义务一定要帮你,陆震当初都没对贺琪下手,你现在来翻这些旧账还有什么意思?” 他这话说得,潜台词分明是:你哥都不帮你出头,季寒跟你什么关系,凭什么帮你出头? “我没求他为我做什么。” 陆恒淡淡的说,小口小口喝着啤酒,期盼着胃痛能稍微缓解一些。 他没求季寒做事,是季寒为了这双眼睛,自愿做的,说到底,还是为了关邢,而他不过是个全程陪跑的小丑罢了。 关邢现在还不知道 陆恒就是那个自愿捐献者,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心头一刺,刚要说话,只见光影中一个人突然冲进龙虾店。 陆恒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季寒拎起来一拳打到了地上。 季寒那一拳打得很用力, 陆恒的半边脑袋都没了知觉。 “谁给你的胆子背着我耍花样?” 季寒怒吼,像被激怒的雄性猛兽,极力保护着自己的伴侣,而 陆恒就是那个背地里暗藏心机各种使坏的反面角色。 陆恒连被审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定了罪,且罪无可赦。 嘴里溢出铁锈味儿, 陆恒偏头吐出一口血来,没有辩驳。 “季寒!” 关邢喊了一声,季寒第二拳已经到了 陆恒面前生生刹住,他绷着脸瞪了 陆恒好半天才起身走到关邢身边:“骗你是我不对,跟我回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说完抱着关邢离开。 陆恒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满头大汗,脸上血色全无。 店里的服务员见他半天没爬起来这才疑惑的走近:“先生,你没事吧?” 陆恒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麻烦送……送我去第三人民医院!” 第26章 切除了一半的胃 陆恒是被龙虾店服务员送回医院的,临走前还不忘问 陆恒索要了三百多块的饭钱。 陆恒立刻被送进了急救室,那些被药物强压下去的疼痛因为一口龙虾全部爆发,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痛得在床上嚎啕大哭,哭得一点形象都没有。 后来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感受不到痛,睡着了以后他还是哭。 他做梦梦见季寒过生日,他满心欢喜的送了条围巾转头却被季寒丢了。他在垃圾堆里找到了被季寒丢掉的围巾,围巾很好看,他特别花心思织了不同的样式,只是上面沾了油污,变得恶心又难看,他想洗掉却怎么都洗不干净。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陆恒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旁边的输液架正一点点往下滴着水。 郑立趴在他的病床边睡着,又短又硬的发茬根根分明,让 陆恒想起十八岁那年陪 陆恒到医院割包皮的季寒。 陆恒的性启蒙是季寒,后来的一切认知都来源于季寒。 因为陪季寒逃课,他漏掉了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场生理课,后来那个地方发炎,他开始咳嗽感冒,精神不振,恰好又看见电视上在宣传艾滋病的普及知识。 他吓坏了,一个人也不敢去检查,等季寒拉着他去学校后面的小树林时便扯着嗓子放开了哭,差点把教导主任哭来。 后来是季寒把他拎到医院做的检查,也是季寒陪他做的人生中第一个手术。 上手术台的时候 陆恒觉得自己要死了,季寒为了堵住他的嘴,当着那些医生护士的面吻了他,那个吻很绵软,很温柔, 陆恒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季寒嘴里有些凉丝丝的口香糖味。 在那个青涩懵懂的年纪,在那个同性恋爱并不被认可接受的年纪,季寒给了他最肆无忌惮又最直白的示范。 喜欢就是喜欢,不管是男是女,想亲自己的恋人是不用分时间地点场合的。 只是 陆恒误会了一点,他和季寒,从来都不是恋人关系。 麻醉药的药效渐渐消退,他感觉腹部很痛,应该是被划拉了一刀,开了口子,不知道这一次切掉了哪里。 郑立睡得不是很熟,很快醒了,醒来时眼底睡意泛滥,这段时间照顾 陆恒照顾习惯了,张嘴便问了一句:“怎么样?疼吗?” 他的声音也还带着睡意,咕哝着不太清楚, 陆恒摇摇头,郑立站起来,又偏头看了看输液瓶里剩的药水,抬手调节了下流水速度,然后低头看着 陆恒:“活过来了?” 陆恒正要点头,郑立伸手在他肚皮上戳了一下。 伤口刚缝合, 陆恒被他疼得倒抽口冷气,郑立又吐槽他:“刚做完化疗就敢冒死去吃小龙虾,因为一口小龙虾切除半个胃,你也是够社会了!” “反正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切了也好。” 陆恒看得很开,好像那半边胃只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郑立听得火冒三丈,脱口而出:“你那眼珠子也没用了,挖了送人不是更好?” 这话说出来,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陆恒垂眸舔舔有些干裂的唇:“有用的。” 第27章 不要这样 这场手术不算很大,切除那半边胃多数是已经病变的部分, 陆恒倒是因祸得福,没有前些日子疼得那么厉害了,运气好的时候,他还能自己吃下一小碗米糊糊。 季寒没再来医院, 陆恒也没再联系他,好像他们之间从来都不存在那场交易。 伤口疼着, 陆恒不能外出,拜托郑立帮忙买了几斤毛线在病房织围巾打发时间。 他的左手使不上劲,总是打了拆拆了打,可他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耐烦。 以前他帮季寒织了很多条围巾,季寒从来没戴过,现在他想帮自己织一条。 贺琪的事热度很快降下来,不知道季家做了什么,贺家把撤走的资金又还了回去。 过了几天 陆恒听见郑立说,季寒被季老爷子打了,打完还被押到贺琪的病房道了歉。 陆恒有些诧异,以季寒的性子,哪怕别人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跟人低头认错的,怎么会因为挨了顿打,就跟贺琪认错了? 郑立对八卦的好奇远远超过 陆恒,他神神秘秘的告诉 陆恒,季家有人生病了,贺家是做医疗器材的,有全球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医师,季寒不得不低头。 季寒和季家其他人的关系不算很融洽,那个生了病需要贺家医疗技术的人,是关邢。 想明白背后的曲折, 陆恒怔愣了一下,复又笑起。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只要是为了那个人,季寒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天以后, 陆恒把之前和季寒发的短信都删了。 季寒说得对,这场交易其实真的很没有意思。 躺到伤口拆了线, 陆恒那条围巾也终于织好了。 不知是不是在病房闷得太久,他的腿开始出现肌肉萎缩的情况,郑立抽了两天时间准备带他去泡温泉做个全身按摩。 泡温泉那天降了温, 陆恒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从医院出来打了好几个喷嚏,吵得郑立烦了,把自己的外套丢给了他。 外套上面全是尼古丁的气息,侵入肺腑以后,让 陆恒的鼻子酸了酸。 他现在不能闻烟的味道,但好像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陆恒拿着外套裹好,靠在车窗边贪婪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入秋了,道路两边的景观树上已经有了枯叶,再有几场秋雨,这些树叶就都会掉光,树干光秃秃的死了一般,不过树不会真的死,明年开春,它们又会抽出嫩绿的新芽,春风一吹便焕发生机。 会死的人是他,只有他…… 因为是工作日,温泉山庄的人并不多,知晓 陆恒的情况,山庄经理准备了轮椅在大堂迎接他们。许是郑立出手很阔绰,经理对 陆恒的态度也很好,招呼人帮 陆恒换了浴袍,便推着 陆恒去体验这里的特色spa。 按摩师是个很温柔的卷发男生,年龄看上去不太大,生得白白净净,指甲修剪得很漂亮,先帮 陆恒抹了一层精油,然后才手法娴熟的帮他按摩。 男生的手很有力量,温润的指尖总是能精准的找到穴位,按得 陆恒舒服得哼哼。 做完spa, 陆恒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双腿虽然没有知觉,腰腹的位置却有些酥麻,好像坏死的筋络被按得重新生长连接了起来。 “陆先生,感觉怎么样?还可以吗?” 按摩师低声问, 陆恒的脸熏蒸出两分红晕,脑子莫名的晕眩起来,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按摩师的手触碰的地方越来越私密,越来越让人羞耻难耐。 不要这样! 陆恒想拒绝,却无法张嘴发出声音…… 第28章 贺琪,你想做什么? 陆恒做了一个很旖旎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被季寒包养的那段时间,季寒喜欢从背后抱着他,贴着他的耳朵喘气欺负他,直到他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梦里季寒很温柔,他耐心至极的开拓,帮 陆恒纾解,但一直没有进入。 陆恒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一点点抽离,陷入极绵软的云层里,美好得让他有种到了天堂的感觉。 将他从天堂拉回来的是再度侵袭而来的胃痛。 胃痛来得凶猛而急切,像是有人往他身上插了一刀,肆意搅弄一般。 该吃药了。 陆恒想着,努力睁开眼睛。 视线之内灰蒙蒙的一片,适应了片刻 陆恒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按摩师不在,这里不是做spa的地方,他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身上却什么都没有。 “唔!” 陆恒疼得闷哼一声,撑着身体想爬起来吃药,刚动了一下整个人便僵住,某处隐秘的地方传来凉爽酸软的感觉。 和每次季寒做完准备工作以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还是在做梦吗? 脑子依然沉得厉害, 陆恒揉揉太阳穴,浴室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人走出来,身上连根浴巾都没围,晶亮的水珠顺着宽大的肩膀歪歪扭扭的划过有些赘肉的腰腹,最后没入一片密林之中消失不见。 陆恒的目光很自然的顺着水珠移动到那处,那人擦着头发任由 陆恒打量,嘴角浮起讥笑:“哟,这么快就醒了?” “贺琪,你怎么在这里?” 陆恒警惕的问,心里隐隐觉得不好。 贺琪擦完头发把毛巾丢开,大摇大摆的走到床边,这个高度,正好可以让 陆恒看到他胯间的变化。 丑陋又狰狞。 贺琪挺了挺腰,在 陆恒脸上拍了一下,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玩味的语气命令:“张嘴!” 陆恒浑身发凉,身体却仍陷入可怕的失力之中,他偏过头,努力想要回避,贺琪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陆恒想起那天在包间,这人跪在自己面前不停的扇耳光的样子,现在情形倒转过来,他高高在上,而 陆恒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怎么,听不懂人话?” 贺琪冷笑着问,眼底透出疯狂,那晚上季寒逼他喝了那么多酒,还让他受了那样的奇耻大辱,今天 陆恒落到他手里,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陆恒。 陆恒紧咬着牙不肯松口,贺琪给了他一巴掌,一把将他按到床上,唇舌接踵而至,在 陆恒肩头胸口留下一个个血糊糊的牙印。 像一头野兽,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的猎物。 “唔!” 陆恒痛得哼了一声,他向来是承受不了太大的疼痛的。 许是这一声取悦了贺琪,他停下动作,将手撑在两侧,怜悯的看着 陆恒,像看着一只挣扎求生的可怜虫:“疼?” 他问, 陆恒没吭声,贺琪捏着他的下巴恶意的笑着凑到他耳边:“一会儿还有更疼的,别忍着,叫给我听听!当初你在季寒身下不是叫得很好听吗?” 第29章 把他送人了 陆恒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的身体被开发过,像是一份被包装完美的礼物,静候着贺琪拆开品尝。 贺琪把他翻了个面,很轻易地压在他身上, 陆恒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欲望和恶劣的报复。 这种情况下求饶是没有用的。 两条腿也没有知觉, 陆恒连反抗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心里悲绝到了极致, 陆恒不由得破口大骂:“贺琪!你这个王八蛋!” “王八蛋?” 贺琪冷声反问,硬扭过 陆恒的脸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然后啧啧出声:“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女人呢,摆出一副忠贞不渝的样子给谁看?” 陆恒奋力挣开他的手,差一点就能咬到他的手指头。 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可惜没什么杀伤力,眼眶红彤彤要哭不哭的样子,反而更能激起别人的施虐欲。 贺琪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恶意的拍了拍 陆恒的臀:“季寒说你哭起来让人很有食欲,原来是真的。” 贺琪说着舔了舔唇,眼角迸射出满意的笑, 陆恒愣了一下,随即像条临死的鱼一样奋力挣扎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恒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惊人,贺琪冷不防被 陆恒打了一巴掌,脸上留下几道血红的划痕。 贺琪眼底闪过阴鹜,抓住 陆恒的手压在床头,俯身凑到他耳边,极轻喃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季寒为了向贺家赔罪,把你送给我了,让我随便怎么玩!” 轰! 一道惊雷在 陆恒耳边炸开,耳膜嗡嗡的听不到任何声音,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内心最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会的。 如果贺琪用关邢作为要挟,季寒真的会把他送给贺琪泄愤。 毕竟他对季寒来说什么都不是。 就算他被贺琪玩死了又怎么样呢?只要这双眼角膜还能用不就好了吗? 心脏被灭顶的绝望生生劈成两半, 陆恒猛地失了力气,软软的趴在床上,贺琪松开他的手,穿过腹部微微抬高他的腰。 “你猜,我和季寒在床上谁更厉害?” 问着话,贺琪沉下。 明明已经做过准备,贺琪还是吸了口气骂了一句:“靠!真他妈紧!”比他以前睡过的女人还带劲! 说完还要继续,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来,重金属的手机铃声在静谧的房间炸开。 这种时候贺琪哪里还有心情接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爽上天,还没来得及动作,包间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贺琪回头,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软了。 季寒面色黑沉,挟裹着暴戾的血腥呼啸而来,及至床前,贺琪来不及起身,季寒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砸到他头上。 哗啦! 台灯灯罩碎了一地,贺琪脑袋被开了瓢,殷红的血涌了出来。 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季寒将他掀翻丢到地上,抬脚踩在他胸口。 “三少!”山庄经理惊呼一声想冲进来制止,被季寒嗜血的眼神制住:“不想死就给我滚出去!” 第30章 到哪一步了? 贺琪被季寒打了个半死,血溅了一地, 陆恒躺在床上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灵魂被抽离得很远,远到感受不到现实的荒诞。 据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 陆恒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变成星星,毕竟他这么脏,发不出一点光,能被谁看见呢? 世界也跟着变成一片黑暗。 空气被一点点抽离,肺腑憋闷得好像要炸裂。 “咳咳!” 陆恒猛地惊醒,用力扑腾了一下才从浴缸里坐起来,季寒黑沉着脸蹲在浴缸旁,手里拿着花洒,像是要把他摁在水里溺死一样。 陆恒惊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呼吸,季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新鲜的冒着血珠的牙印上。 那是贺琪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还有更多…… 陆恒脑袋晕乎乎的想,正要撑着浴缸沿站起来,季寒猛地抬手扣住他的脖颈,霸道强悍的唇舌陡然侵袭而来,下一刻,季寒穿着衣服挤进浴缸。 陆恒被飞溅的水花糊了一脸,视线变得一片模糊,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季寒禁锢在胸膛与浴缸之间。 季寒浑身湿透,气息颇急,呼吸吞吐之间全是滔天的不可抑止的怒气。 他在生什么气? 陆恒有点头疼,抬手轻轻推了推他:“三少,麻烦让我起来。” “他做到哪一步了?” 季寒抓着他的手问,语气阴森透着狠劲,像当初在夜店,把他当成陪酒的男陪。 陆恒抿着唇没吭声,季寒越发用力,抓得他皱了皱眉:“你刚刚看到了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了。” “呵呵……” 季寒笑出声来, 陆恒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正要把人推开,腿间忽的一紧,季寒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探了下去。 陆恒被他捏得脸色发白,刚刚熏蒸出来那点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没想到季寒会用这样的方式恶心自己。 他不是把自己送给贺琪赔罪了吗?现在又是要做什么? 觉得贺琪给的羞辱不够,要自己亲自上? 想到这里,碎裂成渣的心脏尖锐的疼起来, 陆恒仰头迎上他的目光,:“季寒,你……” “唔!” 陆恒的声音戛然而止,季寒很急切的吻了他,唇舌极霸道强悍的进攻掠夺,榨干他肺腑里的每一寸空气,将他里里外外都染上季寒的气息。 陆恒很快缺氧,直到呼吸不过来,季寒才稍微放开他一点,唇却仍贴着他的,与他鼻息交缠。 许是在浴缸里泡了太久,又许是这具身体早就习惯了季寒的亲近,一吻结束以后, 陆恒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昏昏沉沉的无法思考。 “没做,对吧?你们什么都没做!” 季寒贴着 陆恒的鼻尖做出判断,指尖借着水的浮力一寸寸检查,像在确认自己所有物的完整性。 陆恒陡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偏凉的空气重新填满胸腔,带来一丝清明,刚要说话,季寒又压了下来。 这一次季寒没有再放开的意思,他吻得极深,不知什么时候将衣服剥落,与 陆恒坦诚相待。 肌肤相贴,汗毛过电一般倒立起来,头皮发麻, 陆恒从无尽的慌乱中寻回一丝理智推开季寒,给了季寒一巴掌。 极响亮的一巴掌,打在季寒脸上,也让 陆恒的脸火烧火燎起来。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辈子才会和这个叫季寒的男人遇上? 第31章 季寒,是真的吗? 接下来的事发展得有些不受控制。 两人都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到不行, 陆恒落到季寒手里,便完全失去了抵抗力,只能任由他搓扁捏圆。 有温水的辅助,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季寒心里憋着火,攻势很猛,没一会儿 陆恒便趴在池边哭出声来。 他也不是那种纯粹难受的哭,中间还裹着一点爽,哭着哭着又像是在撒娇,像这些年无数次在季寒耳边吟唱的那般。 “宝贝儿,再叫一声,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季寒诱哄, 陆恒不受控制的哼了一声,季寒一边托着他不让他沉到水里溺水,一边加快速度,两人的身体无比契合又无比默契的给予对方最大的舒适。 到达顶峰的时候,季寒咬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敢跟别人做我就干死你!” 陆恒浑身颤抖了一下,季寒闷哼一声,终于结束。 释放完,季寒抱着 陆恒帮他清理了身体,躺到床上时间很晚了, 陆恒的体力消耗很大,胃还在隐隐作痛,一沾到枕头却立刻陷入沉睡。 只是梦里睡得并不踏实,很多被遗忘的在时光里的往事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不停回放。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醒来时他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根本没办法见人。 屋里的窗帘拉着,昏沉沉的透不进一点光亮, 陆恒动了动脖子,浑身酸软得好像全瘫了一样,嗓子干涩得厉害。 “陆先生,你醒了?” 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如是问道, 陆恒还没找到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便被喂了一口蜂蜜水。 甘甜的在口腔弥漫开来,润湿干涩的喉咙,让 陆恒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打起精神驱散噩梦留下的余悸。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里?” 陆恒低声问,嗓子哑得厉害,是昨晚太过放纵的后果。 “我叫许哲,这里是三少的私人公寓,是三少让我在这里照顾你的。” 季寒的私人公寓有很多处, 陆恒不知道这是哪一处。 他偏头打量着许哲,见他头发微卷,立刻认出他是温泉山庄的按摩师。 “陆先生,我帮你按下腿吧。”许哲说着要帮 陆恒按腿,被 陆恒拉住:“郑立呢?就是和我一起去山庄那个人。” “他和三少一起出去办事了,可能要稍晚一点再回来,要给他打个电话吗?”许哲问,换下工作服以后,他身上多了些书卷气。 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温和无害, 陆恒捏捏眉心摇头:“我胃疼,麻烦帮我拨下急救电话。” “可是……三少还没有回来!” 许哲犹豫地说,应该是季寒临走的时候吩咐过不能让 陆恒随便离开。 陆恒疼得有些烦躁,刚要发火,季寒推开门走进来。 “三少,陆先生已经醒了。”许哲起身说,季寒没看他,径直走到床边,许哲立刻有眼力见道:“三少,我先走了。” 房门关上,屋里恢复一片宁静。 陆恒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他,抬手挡住眼睛,好让那点一文不值的自尊能得到一点遮掩。 然而季寒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用灼热的目光盯着 陆恒,一寸寸如有实物一般扫过。 即便挡着眼睛, 陆恒都能感受到他目光的温度。 被看得久了, 陆恒的手轻轻颤抖起来,掌心好像因为放纵之前打在季寒脸上那一巴掌而发麻发疼。 “季寒。” 陆恒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拼命压抑克制的哭腔:“贺琪说……你把我送给他赔罪了,是……是真的吗?” 第32章 别碰我 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被 陆恒说得支离破碎。 “……” 季寒没有作声,屋里安静得叫人窒息, 陆恒深吸两口气,竭力平复了情绪放下手臂,睁开眼睛对上那双黑亮的眸再次追问:“是真的吗?” 他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了,干裂的嘴唇抖得不像话,整个人也瑟缩着,像是遇到了极可怕的事。 季寒拧眉,伸手想触碰 陆恒,被 陆恒下意识的一掌拍开。 为什么不否认? 为什么不反驳? 为什么…… “别碰我,好脏,我想自己泡个澡!” 陆恒语无伦次的说,垂眸避开季寒的目光,那句‘好脏’也不知道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季寒。 季寒没让他自己泡澡,单手把他抱起来,打开花洒,冷水倾洒而下, 陆恒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过了一会儿水变暖了以后才渐渐适应,季寒挤了沐浴露帮忙抹在他身上。 以前 陆恒和季寒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季寒做得高兴了结束后也会帮他洗个澡,那时 陆恒就会懒洋洋的趴在他身上,享受难得的温馨时光。 现在 陆恒趴在季寒肩上,却生不出一分旖旎,他们这段关系,像被丢进阴暗潮湿的沼泽地发酵腐烂,只剩下让人反胃的恶臭。 陆恒甚至记不起自己当初是以怎样的心情偷偷喜欢着这样一个人。 陆恒清瘦了许多,原本就没什么肉的小身板几乎只剩下骨头,强留下来那两条腿肌肉还没开始萎缩,看上去更加修长笔直,惹眼得很。 手上沾了沐浴露以后,肌肤变得滑腻,泥鳅一样滑不溜湫,和关邢硬实有力的腰肌截然不同。 搓着搓着,季寒的手不受控制的变了方向,眸底蹿起火来。 两人隔得这样近,有丝毫的变化都能立刻敏锐的察觉。 陆恒诧异的按住季寒的手,季寒没吭声,抓着 陆恒的手活动起来。 “季寒,你让我觉得恶心,我对你没有兴趣。” 陆恒哑着声音说,浑身笼罩着生无可恋的颓废,季寒眼神一冷,把他抱起来一把抵在了墙上。 墙砖冰凉, 陆恒冷得一个激灵,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用手抵着季寒的胸膛,花洒的热水还在不停地浇下,形成浅浅的水雾,遮挡了 陆恒最后那点羞耻。 “恶心?”季寒冷冷的反问,“被人上的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恶心我?” 陆恒没眼角立刻被逼出泪来。 他的腿废了,逃也逃不掉,只能任人宰割。 浴室回荡着两人粗重的呼吸,暧昧又诡异的缱绻。 在这片缱绻之中, 陆恒发觉自己的可笑,他都要死了,还固执的守着这些没用的自尊做什么? 反正在这个人眼里,他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贺琪被季寒打了,贺家的人说不定还会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他为什么不好好缠着季寒安稳的度过最后这几个月呢? 他的人生早就已经烂了,现在还能烂到哪里去?只要爽了不就好了吗? 想通这点, 陆恒放松身体,这个过程很缓慢,他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季寒,等到一切都那么和谐之后,他故意开口恶心季寒:“三哥,你出轨了!” 第33章 我不愿意 “是吗?” 季寒轻声问,唇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 陆恒惊呼,呼声尚未完全喊出,便被撞得稀碎。 身体到底不行了, 陆恒还是承受不住晕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以后季寒还有没有继续,只是在梦里意识似乎都还在颠簸浮沉。 后来 陆恒是被胃痛醒的,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他爬起来,想吃点药,身后传来啪嗒的打火机声,回头,一沓钞票递到他面前。 钞票的厚度 陆恒很熟悉,四千块,是他之前每次到季寒家里过夜的价。 这是季寒的个人癖好,每次都只给他现金。 季寒把那一沓钱塞到他腿间:“还是之前的价。” “好。” 陆恒点头,像是突然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逆来顺受。 看见他这模样,季寒心底不停地涌上烦躁,他伸手摸了一支烟,刚要点上,想到什么又把烟狠狠折断,连同那个全球限量的打火机一起丢进垃圾桶。 丢完,手机响起,摸出来一看,是老爷子打过来的,季寒犹豫了一下起身走进浴室,刚按下接听,老爷子的怒吼传来:“逆子!贺家那个小子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贺家要以故意伤人罪起诉你,你等着吃官司吧!” “死了吗?没死我再去给他补一刀。”季寒漫不经心的回答,掀眸从浴室镜子里看见自己狠戾的裹着匪气的脸。 “季寒!!!” 老爷子气得怒吼,隔着话筒季寒都能清晰地听见他用拐杖敲地板的声音,这样中气十足,可以想见他的身体还有多硬朗,至少不会像陆老爷子那样被气得住进重症监护室。 季寒又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把烟蒂咬出深深的齿印后沉声问了一句:“你们谁做主把人送给贺琪玩的?”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难得的心虚,季寒不出意料的眯了眯眼:“他的眼睛是要给我媳妇儿的,谁敢动他,就是动我的人!” “你混蛋……”老爷子怒吼,季寒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摔倒声,连忙挂断电话冲出去, 陆恒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 “你又闹什么?” 季寒低吼, 陆恒抓着他的裤腿虚弱的开口:“送我去……去医院,好疼……”说完晕死过去。 季寒用床单把 陆恒裹好一路飙车来到医院, 陆恒身上的痕迹未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医生把季寒狠狠的数落了一番。 季寒没说话,蹲在急救室外面抽了一夜的烟,直到 陆恒脱险转入普通病房才离开。 陆恒醒来的时候,许哲正在用棉花沾着生理盐水帮他润唇,床头摆着那沓红彤彤的钞票,昭示着他之前和季寒发生了什么。 “陆先生,你终于醒了,三少的案子今天开庭,你能坚持出庭去给三少作证吗?” “什么案子?” “就是三少在温泉山庄把贺琪打进重症监护室那个案子啊,贺家要告三少故意伤害,如果你愿意出庭指认贺琪迷奸的话……” “我不愿意!” 第34章 季寒没有把你送人 陆氏破产没多久,陆震卷款去了国外,后来被抓到,庭审那天,季寒和关邢一起站在证人席指认了陆震。 陆震的犯罪事实确凿,因涉案金额巨大,被判了十年,立即执行。 是季寒和关邢一起把陆震送进监狱的, 陆恒没理由去帮季寒作证,况且, 陆恒不是被迷奸,是季寒把他送给贺琪玩的。 至于季寒后来为什么会突然反悔, 陆恒并不想去探究。 他没剩多少时日了,没有精力去问那么多为什么。 许哲被 陆恒的回答噎得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他没想到 陆恒会这样坚定决绝的拒绝出席作证。 “陆先生……” 许哲还想继续劝说,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他的脸色一变,说了声抱歉便走出病房接电话。 关门的时候 陆恒听见他焦急的问:“医生,我弟弟怎么了……” 走得远了,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过了一会儿,许哲回来,眼眶红扑扑的,像是刚刚才哭过。 “你弟弟怎么了?” “生了点小病,我刚刚下去看过他了,没什么事。” 许哲笑着回答,话里还有浓重的鼻音,显然不愿意多说, 陆恒也没再追问,许哲犹豫了下又道:“陆先生,三少也是为了你才会跟贺家结仇,你如果不去作证,三少恐怕会很麻烦。” “他不是为了我。” 陆恒反驳,没办法跟许哲解释清楚这其中的纠葛。 “可是……”许哲还想再说什么,被 陆恒打断转移话题:“你刚刚说你下去看你弟弟,他也在这家医院?” “嗯。” 陆恒和许诺一起去楼下看了他弟弟。 他弟弟叫许偌,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男孩儿,才十一二的模样,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清寒有神,面色红润且富有朝气。 “他生了什么病?” 陆恒问,贪婪的看着许诺,很是羡慕他身上那股子蓬勃的生机。 “先天性心脏病,上个月心脏衰竭过一次,抢救了一天一夜才抢救回来,现在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 许哲平静的说,看向许偌时目光很宠溺,是那种正常家庭哥哥宠爱弟弟的目光。 “现在不是可以做心脏手术,用部分芯片代替心脏功能吗?” 陆恒试着问,他其实对这些一窍不通,许哲笑笑,目光仍在许偌身上没移开:“嗯,可以的。” 许哲说,不像是说给 陆恒听的,倒像是在鼓励他自己相信。 莫名的, 陆恒的心酸了一下。 不知是在羡慕这样的兄弟感情,还是在羡慕有人这样真切的在意另一个人的死活。 毕竟他一直都是那个被忽略的人。 季寒的案子陷入胶着,因为涉及贺家和季家两大家族,这个案子在社会上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媒体对这个案子报以极大的热忱,每天 陆恒在病房都能从电视上看见有关这个案子的进展。 贺琪伤得太严重,贺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请了最好的律师打官司,搜集了很多对季寒不利的罪证,连舆论都一边倒的认为季寒这次会锒铛入狱。 在这样的舆论风潮中, 陆恒的手机一直很安静。 除了那天许哲说让他出庭作证,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联系他。 终审前一天, 陆恒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我是关邢,不是季寒把你送给贺琪的,是我。 第35章 你丫混蛋! 陆恒还是没有出庭去给季寒作证,季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贺家撤了诉,整件案子不了了之。 贺家撤诉第二天,季寒便来了医院,除此之外还来了几个专家学者模样的人。 被拘留了几日,季寒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下巴处冒出短硬的胡茬。 他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和 陆恒说话,余光瞧着 陆恒,冷得彻骨。 其中一个专家对 陆恒说:“陆先生,我们需要采集你的视网膜数据和关先生的做最后的配对测试,以保证手术的顺利进行,请您配合。” 请您配合,说得这样客气,却根本没有 陆恒不配合的选择。 数据采集过程是很快的,采集结束以后,专家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记录和 陆恒的谈话。 “陆先生,据我们所知,您现在已经处于胃癌晚期,癌细胞正在不断地病变扩散对吗?” “对。”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接受移植手术?如果癌细胞扩散至全身的话,视网膜必然会受到影响,现在关先生的眼睛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越快接受手术他的恢复期便能越短,视力也能恢复得更好,所以我们比较建议能尽快进行活体移植手术。” “是季寒让你们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吗?” 陆恒轻声问,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悲怆,专家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是的,关先生现在已经正式失明,我们的建议是尽早进行移植手术……” “我不同意。” 又是一场冬雨落下,天越发的凉了,空气里开始透着冷冰冰的凛冽, 陆恒又开始在病房织围巾。 天气冷得厉害,手上的伤便疼得钻心,开始织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打两排要拆掉一排重来,不过他很有耐心,一点也不焦躁,温吞吞织着,像只蜗牛,沿着自己认定的轨迹往前面爬。 许哲提着水果来看 陆恒的时候,他的围巾已经打了有十好几排了。 “陆先生,不好意思,前两天我弟弟又进重症监护室了,今天才抽出时间来看您。” 许哲愧疚的说,耳朵晕出一片红,像做错了事被教导主任逮到的小学生。 “没关系。” 陆恒淡淡的说。 许哲的愧疚并没有因为 陆恒的不介意而减少,他动作麻利的帮 陆恒削了个水果拼盘,许是在KTV做过兼职,果皮被他随手雕了个花夹在盘子边,很是好看。 做完果盘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掀开被子就帮 陆恒捏腿。 “我去问过医生了,医生说陆先生您这种情况需要经常给腿做按摩,不然容易肌肉萎缩,长期刺激穴位的话,还是有可能康复的。” 许哲很乐观,就算许偌的病拖垮了一家人,逼得他要去找个富婆或者富豪求包养,他也依然坚信明天会更好。 他看上去和 陆恒性格相似,其实骨子里和 陆恒是完全不同的人。 陆恒喜欢听他说话,感觉很热闹。 从那天以后,许哲便每天都来看 陆恒,除了给 陆恒做腿部按摩,他还会推 陆恒去晒太阳,如果 陆恒的身体条件允许的话,他会和 陆恒去附近的商厦逛逛。 在他的照顾下, 陆恒一度差点以为自己可以战胜癌细胞活下去,于是他不顾医生的劝阻申请了第二次放射性化疗。 化疗的过程有多痛苦 陆恒还记忆犹新,医生完全不建议他继续化疗,但架不住他坚持。 第二次化疗 陆恒不是一个人,有许哲陪着他。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痛苦,化疗出来,脑袋跟要炸裂一样,睡不着觉,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甚至连营养针都有些打不进血管。 半夜的时候, 陆恒躺在床上差点熬不下去,他拔了营养针抵在喉咙动脉,给季寒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足有七八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被接通。 “喂。” 季寒的声音很轻, 陆恒甚至听见他关门的声音,像是为了接他的电话偷偷走出了卧室。 “季寒。” 陆恒鼻音很重的喊了一声,丢了针管,拿着手机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蜷缩成一团:“你他妈混蛋!” 他骂完,呜呜的哭出声,身体难受极了,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减少痛苦,无助到了极点。 第36章 为什么不找我? 第二次化疗结束, 陆恒的头发掉光了,露出脆弱发白的头皮,脑袋的形状倒是很规则的椭圆形。 结束化疗那天,许哲买了顶假发给 陆恒,假发还比较有型,戴在 陆恒头上刚刚好,让又清瘦了很多的他显出几分俊逸来。 戴上假发, 陆恒对着镜子一个劲的臭美,许哲坐在床边帮 陆恒削水果, 陆恒看见他从袖口露出来的腕骨处有一小片青紫的伤, “怎么弄伤了?” 陆恒放下镜子问,表情很严肃,这段时间他和许哲熟悉了很多,许哲叫他一声恒哥,他便真的把自己当成许哲哥哥了。 许哲舔唇,眼神闪躲,立刻把手缩回去:“没……没事。” “我信你就有鬼了!” 陆恒低吼,拉扯间看见许哲脖子和胸口处都有斑驳的痕迹。 那种痕迹在 陆恒身上出现过无数次,他很清楚那是怎么来的, 陆恒的心脏被那些痕迹刺得酸胀得厉害。 许哲和季寒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和 陆恒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许哲很纯粹,哪怕被生活压到最阴暗的沼泽,他也在努力的守护着一方纯净,想开出花来。 那是 陆恒曾经有过的东西。 陆恒自己的纯粹被毁了,他不希望眼睁睁的看见许哲再被毁一次。 “你缺钱?” 陆恒笃定的问,他的脑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灵活过了。 许哲垂眸,眼睫微颤,似乎被 陆恒那句话刺痛,低低地开口:“小偌必须马上手术,他等不了了,但我没钱,我去了那种酒吧,有个人出手很阔绰,一晚上给了我三万。” “谁让你去那种地方的?没钱了你怎么不问我借?你不是知道我都要死了吗,我留着那些钱做什么?” 陆恒怒吼,出离的愤怒,好像看见曾经那个被现实压垮碾碎的自己。 许哲被他吼得低下头去,也不反驳,只是咬着唇,咬得青白。 陆恒隔了一会儿又开始心疼:“受伤没有?那个人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没有,他没做到最后。” 就算没做到最后,许哲应该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陆恒叹了口气,不由放软语气:“还差多少钱?我给你,你别再去那种地方了,不是每天都能有三万的,万一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陆恒是见识过那种地方的鱼龙混杂的,当即给郑立打电话,让郑立划五十万给许哲。 他几乎没什么朋友,突然要划五十万给一个陌生人,怎么看怎么不寻常,郑立赶来医院,把许哲的情况仔仔细细了解了个遍。 虽然许哲自称是季寒雇佣他俩照顾 陆恒的,但郑立还是觉得许哲像骗子,许哲被他看得坐立难安,不过钱是 陆恒的,郑立再不相信也还是填了五十万的支票给许哲。 许哲拿着支票半晌没说话,眼眶红得厉害,水光泛滥。 “恒哥,我……” 许哲欲言又止, 陆恒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制止:“别说那些煽情的话,眼泪也留到我死了以后再哭吧。”说完 陆恒又问:“你弟弟戴围巾么?喜欢什么颜色?我织条围巾送给他吧。” “蓝色。” “和我喜欢的颜色一样啊。” 陆恒说着笑起来,鼻腔忽的一热,他流血了。 第37章 不要随便相信人 五十万的事到底不小,郑立思前想后还是去找了季寒,把自己调查到和许哲有关的资料信息全部拿给季寒看。 为了给许偌治病,许哲从高中以后的生活经历就十分复杂,可以说是和书卷温和的外形截然不同。 最重要的是,他曾和贺家大少有过一段暧昧关系。 迅速浏览完郑立发过来的东西,季寒眸底闪过一丝晦暗。 那天在温泉山庄,竟然把他漏掉了! 许偌的情况很不好,许哲在拿到钱以后,准备给他转去更加专业的心脏疾病医院,专家已经联系好了,转院那天,季寒找到了许哲。 那天下着雨,许哲穿着一件米色风衣,里面搭着简单的格子衬衣,脖子上早早地围着一条淡蓝色围巾,围巾的款式和 陆恒现在正在织的那条有点像,只是他的是机器成批造出来的。 看见季寒,许哲并没有觉得意外,像是早就料到季寒会去找他。 许哲客气的请求季寒给他一点办好了转院手续,才和季寒走到安全通道后面谈话。 “三少。” 许哲温声开口,声音有点哑,似乎有点感冒,他把大半下巴埋在围巾里面,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黑亮的眼睛,从这个角度,他看上去更像学生时代的 陆恒。 季寒看得眼睛一刺,伸手把围巾往下扒拉了一截:“那天在温泉山庄,你和 陆恒接触过?” “季先生带他去泡温泉的时候,我帮他做的spa。”许哲坦诚的回答,并没有任何隐瞒,季寒眼睛微眯,眸光尖锐如刀:“贺琪给了你多少钱?你帮他算计 陆恒,现在又装无辜来骗钱,不去做演员还真是屈才了!” “陆先生说,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当把那些钱拿来做慈善。” “放屁!”季寒爆了句粗口,他一把揪住许哲的衣领把他掼到墙上:“要不是老子对你没兴趣,你会回过头去找他?” 季寒最讨厌有人骗他,在他面前耍什么把戏,许哲刚好犯了他的禁忌。 季寒的力气很大,许哲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轻轻咳了一声,尚显青涩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他人很好,本来我不想问他要钱的,所以我去了酒吧,刻意模仿他的样子吸引你的注意,但我下错了注,你不喜欢他,所以也不会喜欢模仿他的我。” 你不喜欢他。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季寒心里。 季寒的手微微松开,许哲得以顺利喘息,他大口吸了几口气,低声为自己辩解:“我弟弟的病是真的,我承认那天在温泉山庄,我的确帮贺琪对陆先生动了点手脚,但我不像三少这么狠,就算我弟弟马上要死了,我也不会觊觎陆先生的心脏!” “你他妈懂什么!” 季寒被这一句话激怒,揪着许哲一拳揍在他脸上。 许哲被揍得一个踉跄,后退好几步,撞开安全通道的门跌落在地。 门后面, 陆恒一脸惨白的坐在轮椅上,躲避不开,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明明该理直气壮质问的人,在被发现以后却只能仓皇无措的逃离。 “我……我只是刚好路过,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陆恒说着想要转动轮椅离开,左手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轮椅在原地转了几下,拿在手里的蓝色围巾掉在地上,想捡却不小心掉到地上,显得更加滑稽。 许哲从地上爬起来,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慌乱,转瞬便归于平静,只眸色深沉的看着 陆恒:“陆先生,以后记得不要随便相信人!” 他称 陆恒陆先生,将之前那些亲近真诚寸寸击碎。 第38章 他没骗过他 许哲和贺琪的关系并不好,一开始他只是想借季寒的手除掉贺琪,达到目的以后,他的目标钉在季寒身上。 季寒在温泉山庄那样盛怒,让他误以为 陆恒是季寒的心头好,所以他故意模仿 陆恒,想引起季寒的喜欢,没想到押错了注。 不过他向来喜欢做两手准备,就算攀上季寒的计划失败也没关系,他知道 陆恒有钱,所以故意带 陆恒去看了许偌,还在 陆恒面前演了一出好戏,不过他没想到 陆恒竟然一口气给了他五十万。 许哲没有对季寒撒谎,他的确觉得 陆恒是个好人,但这个好人自己把钱送到一个急需用钱的人手上,他也没有道理为了一文不值的骨气拒绝。 所以这钱,他拿得心安理得。 陆恒是来送许哲的,他给许偌的那条围巾已经织好了,浅蓝色,和他自己的同款,来之前他还想着一会儿可以和许偌拍张合照,说不定他会比许哲更像许偌的哥哥。 他还跟郑立借了二十万,怕那五十万许哲不够用,薄薄的银行卡捏在掌心,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陆恒没想到会在安全通道外面听见那样一番对话,他和许哲一开始的认识,到后面一系列的相处,都是彻头彻尾的欺骗。 他能理解在温泉山庄时许哲的动机,许偌的病拖不起了,许哲很需要钱,而贺琪有权有势,许哲拿钱替贺琪办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后来许哲砸 陆恒面前表现出来的单纯无害都是假象,那一声声恒哥也都是别有目的。 陆恒觉得有点可笑。 所有他认真的事,诚心相待的人,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相信和错付。 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真心,从来都没有! “许哲……” 陆恒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没出息的颤抖着,他不想哭,泪水却模糊了视线,他还是拿出了那二十万:“这里还……还有二十万,你拿去用吧,万一不够我还可……可以……” 话没说完,许哲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他撕破了那层书卷儒雅的伪装,像头暴怒的雄狮,恶狠狠的瞪着 陆恒:“我他妈是骗你的!在温泉山庄是我做手脚帮贺琪把你迷晕又给你做了扩张,你他妈真敏感,用手也能爽!” 许哲的话简单粗暴,把 陆恒贬低到了尘埃里。 陆恒看着他,脑袋一阵阵眩晕,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想象不到自己的表情,只固执的开口:“这是……给许偌的,他……没骗过我。” 许偌的病是真的。 只有这一点是真的。 许哲瞳孔微缩,松开 陆恒,从他手里拿走银行卡,偏头骂了一句:“妈的,傻X。” “你他妈骂谁?”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季寒就着许哲的衣领问,许哲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怒吼:“我他妈骂我自己,越活越回去,到现在竟然还会产生愧疚这样的情绪!” 季寒和许哲扭打到了一起,最后还是医院保安来把两人分开。 许哲离开以后,季寒把 陆恒送回了病房,把 陆恒放到床上, 陆恒还没躺下季寒又拉着 陆恒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你他妈脑子有坑吗?看不出他是不怀好意想要你的钱?” “看不出来。” 陆恒平静的回答,在季寒要再次暴怒的时候补充道:“如果我不是脑子有坑,怎么会像傻子一样缠着你这么多年?” 第39章 唯一的筹码 嘭! 季寒一拳砸在床头的墙上,他怒极了,用了十足的力道, 陆恒都听见他手骨错位的声音。 回头,雪白的墙面出现一个血糊糊的拳印。 “我他妈才是脑子有坑,才会被你缠了这么多年!”季寒咬着牙的说,好像对那些和 陆恒一起度过的岁月深恶痛绝。 陆恒低下脑袋,一截纤细苍白的脖颈从病号服延伸出来,就在季寒眼前,脆弱极了,只要季寒伸手稍稍用力就能将它拧断。 “三哥。” 陆恒思忖了片刻掀眸与他对视:“我们按照一开始说好的,你陪我约会假装恋爱,我们就只到牵手拥抱好不好?” 只到牵手拥抱,都已经越轨了,怎么可能再像一开始说的那样? 季寒恶狠狠的盯着 陆恒,莫名想起那夜他和许哲去开了房,倒在床上,却没能做到最后。 那一夜许哲的身体、许哲的气质、甚至是许哲的青涩都和 陆恒像极了,许哲还要更年轻健康,比 陆恒聪明多了,可季寒看他,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致。 就像关邢,就算他现在就在季寒身边,配偶栏写着季寒的名字,手上戴着季寒的戒指,却始终让季寒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嘴上对 陆恒嫌弃到了极点,可事实是,那个像狗皮膏药一样的人,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一点一点渗透到了他的生活里,毫不起眼,却又无法忽略。 “我只有一点点时间了,我没有时间去辨别真假对错,也没有时间去误会或者谅解,你要我的眼角膜,我要一个虚幻的梦,我们各取所需,好吗?” 陆恒看着季寒,近乎恳求,季寒放松身体压在 陆恒身上,以惯有的霸道姿态回答:“好啊,现在做完眼角膜移植手术,我就陪你好好玩!” 陆恒苦笑:“三哥,这是我唯一的筹码,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一旦手术做完,他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谁还会关心他的死活? 季寒开始遵守约定早晚给 陆恒发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有时只有一两个字,有时是个符号表情,看上去很敷衍,却又因为每天的准时发送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在意。 相比之下 陆恒回复的短信内容就很多了,有时候是早餐吃了什么,有时候是日记一样的小短文。 他像热恋中的人一样,每天拿着手机欢欢喜喜的与自己的恋人交换所见所闻,经常来查房的小护士看见他这样,背后脑补了许多万字深情不渝的爱情故事。 实际情况是,在编辑那些文字时他忍着巨大的疼痛,泪水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文字,在发送出去的那一刻却又让他嘴角上扬。 好像真的有一个人守着手机,期待着他这一条回复,时刻关心着他是否还安然的活在这个世上。 绵绵的秋雨下着下着便入了冬, 陆恒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他现在每顿吃的药比他吃的饭都多,别的病人盖两床被子就够了,他要再加一床电热毯。 以前他还出门晒晒太阳,现在每天只想躺在温暖的被窝做一只冬眠的动物。 有着短信作为乐趣支撑, 陆恒没再对季寒提出其他要求。 他被这个世界伤害怕了,像一只蜗牛一样躲在方寸大小的壳子里,孤独又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第40章 不用白费心思 平安夜那天历城下了一场大雪,傍晚的时候,树枝上已经结了一条条厚重晶莹的冰棱,隔着窗户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陆恒一点也不想出门,却像一只巨型毛毛虫一样被季寒用被子卷着带出了医院。 季寒自己亲自开车,从城西到城东,几乎横跨了整个城市,车子最终停在一家极有特色的火锅店。 火锅店的装修是民国风,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迎宾的礼仪小姐穿着加绒的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平安夜刚好在陆末,火锅店虽然在城郊,但是来这里吃饭的情侣依然很多,季寒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 陆恒扛进了一个小包间。 包间里暖气很足,比 陆恒想象中暖和。 店员提前上了汤锅,红辣鲜香的汤汁咕噜噜冒着泡,香气四溢。 季寒把 陆恒安顿好,自己动手下了一盘毛肚。 其实 陆恒现在的味觉已经很淡了,即便是这样鲜辣的食物摆在面前,他也一点食欲都没有。 “三哥,晚上开车不安全,一会儿吃完我们还回医院吗?” 陆恒轻声问,用短信交流久了,猛然看见季寒本人,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吃你的饭,管那么多做什么!”季寒没好气的往 陆恒碗里夹了一筷子毛肚,毛肚烫得刚刚好,白白嫩嫩裹着辣椒油,一看就很好吃, 陆恒神仙似的闻了闻味儿。 “三哥你吃吧,医生让我忌口,我不能吃这些东西。” “之前吃小龙虾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忌口?”季寒剜了 陆恒一眼,随即想到那天在龙虾店发生的事,季寒的表情僵了一下,不自在的往 陆恒碗里加了块虾肉。 陆恒拿起筷子吃起来,他吃得很慢,嘴唇能感觉到劲辣的灼烧感,嘴里却淡得没什么味儿。 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季寒伸手把他的碗端走:“行了,不想吃就别吃,别跟老子逼着你吃屎似的!” 季寒吃东西向来是风卷残云,吃得很快却又并不会显得很粗鲁。 陆恒喝了口茶,抱着茶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等季寒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陆恒望着窗外低声说了一句:“三哥,你不用费心思做这些,我还不想死,也不会同意提前手术的。” 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路灯光晕染出来的一片浅淡的柔光,在夜露的笼罩下颇有几分朦胧的美感。 陆恒坐在窗边,柔和朦胧的光投射在他脸上,莫名的叫人眼眶发酸。 “你他妈胡说什么!” 季寒没好气的在 陆恒头上呼了一把。 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过去这么多年, 陆恒要是说了什么让他心里不舒坦的话,他都会照着 陆恒的脑袋来这么一下。 就这么一下,他把 陆恒的假发呼了下来,露出一颗光溜溜圆不隆冬的脑袋。 陆恒的皮肤发白,头皮也白,没了假发以后,白得几乎都发光了。 陆恒也有些发愣,怔怔的看着季寒手里的假发,悲春伤秋的气氛被冲散,他不大自在的挠挠后脑勺,像刚出家什么都不懂的和尚。 季寒突然发火把假发丢到桌上:“谁他妈让你把头发剃光的?” “不是剃光的,化疗了几天,就自己掉光了。” 陆恒小声解释,光滑的头皮薄得过分,贴近耳朵和后颈的地方甚至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底下青色血管的流动。 季寒忽的就说不出话来了,心脏没着没落的泛出说不出的滋味儿。 第41章 还剩两个月 听见 陆恒得了胃癌还是晚期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庆幸,庆幸自己不用因为拿了 陆恒一对眼角膜而愧疚。 他对胃癌晚期这四个字的体会并不是很强,但现在猛然看见 陆恒光秃秃的脑袋,他好像当头被人打了一闷棍,开始隐约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个发型比我以前的好看吧?” 陆恒笑着问,微微倾身把假发拿回去,温吞吞重新戴上。 假发还是许哲送 陆恒的那顶,活了近三十年,他收到的礼物其实很少,所以不管许哲是出于什么目的送的这顶假发, 陆恒都很珍惜。 季寒突然想起前不久夜里接到的那通电话, 陆恒在电话里骂他混蛋,骂完又哭起来,哭得极隐忍又无助。 才过了几天而已,这人竟然可以在他面前表现得好像已经看淡了生死。 “三哥,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就回去吧。” 陆恒温声提醒,被季寒看得眼角发热。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无动于衷,他现在更怕从季寒眼底看到怜悯同情。 “等着!” 季寒说了一声忽的急急忙忙冲出包间, 陆恒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包间门后。 他要去哪里?还会回来吗? 陆恒有些不安,他是被季寒连人带被直接抱出来的,除了一床被子,身上只有一套单薄的病号服,连个手机都没有,要是季寒就这么丢下他走了,他该怎么回去? 这样惶惶不安了大半个小时,天空突然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嘣! 烟花的光芒迅速照亮城郊安宁的夜晚。 在绚烂的烟花之下,空旷的田野中, 陆恒很快看见季寒的身影。 他又点了另一箱烟花,像盖世的英雄,踩着漫天焰火飞奔而来。 这烟花许是他花高价从别人手里强买下来的,最后绽开的时候,天空中出现‘生日快乐’四个字。 绚烂的烟火转瞬即逝, 陆恒却怔怔的望着夜空回不过神。 明年盛夏是他三十岁生日。 可他已经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天吃完火锅以后,季寒对 陆恒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他回 陆恒的短信变多了,来医院看 陆恒的次数也多了,偶尔还会带些新奇的小零食来看 陆恒,他们默契的将过去发生的事封存,好像真的在谈恋爱一样。 然而这些都没能阻止 陆恒病情的恶化。 在切掉半边胃两个月后,癌细胞再度病变扩散,这次的扩散速度比之前要快上许多, 陆恒整夜整夜的疼,疼得睡不着觉,吃再多的药都没用。 一陆后,医生跟 陆恒谈了一次话。 他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医院除了尽量帮他减轻痛苦,没办法再延缓他的生命。 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陆恒从没想过,自己的生命有一天会具体到两个月来进行倒计时。 那天医生走后,他怔愣了很久,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竟然不知道可以给谁打电话宣泄他现在的心情。 他惶恐、不安、无助到了极点,对这突兀又短暂的生命感到离奇的愤怒。 他想尽了办法抗拒逃离,拼尽全力以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纸冰冷的病危宣判书。 他的生命走到尽头了,在他万般不愿的情况下。 眼眶干涩得发疼,再也流不出泪来,也许是泪腺停止了工作,也许是被没日没夜的胃痛折磨殆尽。 犹豫许久, 陆恒最终拨通了许哲的电话。 第一次电话没有接通,手机震动了一下,季寒发来短信: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 陆恒。 第42章 做心脏配型 陆恒盯着季寒发来那条短信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发酸发胀也不肯移开,良久,他回了五个字:后天吧,明天我不想去。 短信刚发出去,许哲把电话回拨过来,按下接听,许哲哑着的开口:“有什么事吗?” 许哲的语气很疲惫,应该是许偌的病情又加重了。 胃又开始绞痛, 陆恒一只手握拳按在腹部蜷缩成一团,小声问:“钱还够用吗?” “……够了。”许哲回答,想了想又道:“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想像个傻X一样总是心怀愧疚。” 他的语气有些气恼, 陆恒没吭声,疼得倒抽了口冷气,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季寒回复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好。 他难得会对 陆恒妥协,这次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忽略掉那条短信没再回复, 陆恒对电话那头的许哲道:“瞒着季寒,想办法来医院找医生给我和许偌做心脏配型试试。” 说完这句话,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陆恒疼得闷哼一声,咬破了唇:“我说真的,不骗你,医生说我最多只能再活两个月!” “你他妈……” 许哲低骂出声,声音带了哽咽,说不出话来。 “对,我他妈就是个傻X。” 陆恒抢先回答,说这话时,他脸上带着笑,笑着笑着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涌了下来:“许哲,如果配型成功,我想求你一件事。” 半夜,许哲避开医院的医生把季寒带走和许偌做了配型。 第二天,季寒带 陆恒去了一家影楼。 季寒不喜欢和人合照,这么多年, 陆恒和他唯一一张合照还是高中的毕业照。 大学毕业那天,季寒没来拍照,他找关邢去了。 陆恒以前很想拥有一张和季寒的合照,如今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季寒竟突然发了善心要圆了他这个心愿。 陆恒瘦得不成样,撑不起影楼提供的西装,脸上也是一片苍白的病气,造型师和化妆师想了好多办法才让他看上去勉强精神一点。 季寒还是衣架子,换上西装身形挺拔,宽肩窄臀好看极了,随处一站便吸引得人移不开眼。 陆恒的腿不方便,只摆出的姿势不多,一开始拍了几张,季寒看了一眼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你们怎么拍的?怎么拍成这样?” “我觉得挺好的,就这样吧。” “这他妈叫好?你看看这张,你丫走神走到外太空去了吧!还有这张,我们俩隔的距离都快有一个银河系了!” 季寒没好气的吐槽,一旁的摄影师被数落的一脸酱色,试探道:“三少,这几张是按照兄弟照拍的,你要是不满意,不然按照情侣照的感觉拍出来看看?” 话刚说完,季寒的电话响了,手机和衣服一起丢在 陆恒旁边的沙发上, 陆恒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标注着:媳妇。 是关邢打来的。 “三哥,电话!” 陆恒说着把手机递过去,季寒从 陆恒手中接过电话的时候,对方正好挂断,手机屏幕一下子变黑没了光亮。 季寒犹豫了一下,没有回拨,把手机关了机。 “不拨回去么?” 陆恒问,季寒丢开手机,有些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带:“不用你管!”说完又冲摄影师道:“按照你刚才说的拍!” 第43章 火葬场联系好了吗? 季寒的脾气很暴躁,但他很耐心的陪 陆恒在影楼拍了一上午的照片。 选照片的时候 陆恒基本没有说话,全是季寒跟摄影师提要求说要怎么修图。 摄影师的技术非常好,只看照片, 陆恒几乎要误以为自己和季寒是一对十分恩爱的恋人。 季寒选了二三十张照片,让摄影师都洗出来。 “只洗一份就够了。” 陆恒开口,又被季寒瞪了一眼,只能小声解释:“我要一份看看就成。” 季寒已经结婚了, 陆恒下意识的觉得这些照片只是他用来哄自己开心的,并不会想要拿一份摆在家里。 “洗两份,底图全部传给我!”季寒拍板要求。 陆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季寒要做什么,从来都不用跟他商量。 拍完照,季寒把 陆恒送回医院,下车的时候,季寒抱着 陆恒,唇角在他状似无意的从他额头擦过,季寒顿了一下,抱着他颠了颠:“怎么越来越瘦了?” 吃不下东西,当然只会瘦。 陆恒没回答,转而问了一句:“照片什么时候能出来?” “大概三天吧。” “哦。” 陆恒和许偌的心脏配型结果也是三天后出来的,那时 陆恒正跟季寒在一家西餐厅吃牛排。 许哲发来短信,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恒哥,配型成功了。 配型成功,意味着现在在他胸腔跳动地心脏,再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为别人的,就像他的眼角膜一样。 陆恒说不出恭喜,只回复了一句:找律师拟一份器官捐赠协议给我签字吧。 给许哲签订器官捐赠协议那天,正好是元旦。 到处都充斥着节日的气氛,医院的护士还给病房里挂了几只气球,希望大家都能早日战胜疾病出院。 陆恒那天精神好,鼓着腮帮子帮忙吹了几只气球。 吹完气球没多久许哲就来了,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手里拿着文件袋,脸上的表情却黑沉得像是要来杀人的。 “许哲,你能像之前那样装装样子对我好点骗骗我吗?” 陆恒低声问,见他脸色更难看了不由嘀咕:“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更傻X了,上赶着捐献心脏,还要被摆脸色看,我图什么啊?” “闭嘴!” 许哲凶巴巴的命令,表情别扭极了,在本性和伪装两个模式之间不知该如何切换。 “行了,别磨蹭了,赶紧给我签字吧,万一我脑子抽风反悔了,到时你想假哭都没地方哭去!” 陆恒催促,语气十分坦然,和之前季寒逼他签字的时候截然不同。 许哲拿出协议和笔, 陆恒低头写了签字,随口问了一句:“火葬场联系好了吗?” “……嗯。” “费用高吗?我过几天转给你吧。” “不用!” 许哲急切的说,泄出一丝不忍。 陆恒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的狠心绝情的人,他只是把最温暖柔软的部分都用来保护许偌了。 就像季寒保护关邢。 陆恒没能遇到那样一个保护他的人,所以他活该独自承受这世间的冷酷残忍。 没再继续火葬场的话题, 陆恒闷头签好字把文件递还给许哲:“签好了,拿走吧。” 许哲接过文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对了,我哥叫陆震,以后如果小偌出现并发症缺钱的话,你可以去找他,看在这颗心脏的份上,他也许还能再借点钱给你。” 陆恒笑着叮嘱,许哲见不得他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拿着协议冲出病房。 陆恒敛了笑,按着腹部偏头呕出一口血来。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44章 哥,对不起 口里被腥甜的味道填充,视线也一阵阵发黑, 陆恒靠在床头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然后拿出手机给季寒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陆恒直接开口:“三哥,我想提前过三十岁生日。” 他等不到明年了,但他还想和季寒一起过一次生日。 季寒很快给了回复:好。 前所未有的爽快,透出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生日定在一陆后。 按照 陆恒的要求,没有其他人,只有季寒和 陆恒。 在这期间, 陆恒又去监狱探望了陆震一次。 这次探视陆震来得很快,没让 陆恒等太久。 许久没见,陆震一眼就看出 陆恒瘦了,他的眼窝深陷,颧骨高高突起,整个人看上去苍白又脆弱。 “你病了?” 陆震皱眉问,总觉得 陆恒下一刻就会发病倒地不起。 陆恒戴着给自己织的那条蓝色围巾轻轻咳了一声:“有点感冒,没事。” 陆恒的身体向来不好,前段时间又刚出了车祸废了腿,会感冒也是很正常的事,陆震没有多想,迟疑了一下问:“他的眼睛……” 他最关心的果然还是这个。 陆恒心脏酸得厉害,眼眶发热,努力压下泪意低声开口:“下个月就做移植手术,度过半年磨合期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嗯。” 陆震抿唇应了一声,毕竟是要移植 陆恒的眼角膜移植,毕竟 陆恒还是他血缘关系上的弟弟,以他的身份立场,总是不好问得太多。 电话两端陷入沉默, 陆恒深吸两口气平复情绪:“哥,对不起,我去给爸扫墓了。” 儿子给老子扫墓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偏偏他还要小心翼翼的跟陆震说对不起。 陆震没想到 陆恒会特意提这件事,绷着脸没开口。 他心里还是介意,介意 陆恒那段视频把老爷子气进重症监护室,介意 陆恒乱跑害他没见到老爷子最后一面,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我知道爸不想看见我,我……我以后不会去了,哥你别生我的气。” 陆恒讨好的说,像极了小时候跟在陆震屁股后面打转的小不点,软软糯糯一遍又一遍的喊哥哥。 陆震心脏莫名的刺痛了一下,板着脸掩饰情绪:“你如果真的怕我生气,就不该去,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 “哥,等一下!” 陆震挂电话的动作顿住,看见 陆恒又像以前那样要哭不哭的,难得没有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如果以后有个叫许哲或者许偌的人找你帮忙,你帮帮他们吧,他们……是我的朋友。” 陆恒性子软,只要别人对他好一点点,他就会天真的把别人当成朋友,陆震想不到陆氏破产以后,还会有什么人和 陆恒当朋友,心里没当回事,嘴上却难得没有骂他。 “知道了!” 说完,陆震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狱警把他带走,他没看见身后,那个叫 陆恒的傻子又哭成了球。 狱警帮忙把 陆恒送出来,回到车上,季寒丢了一包纸巾给他,不用看都知道他的眼睛哭成了什么样。 陆恒哭得脑袋有些晕,靠着车窗发呆。 车子调头开出去,在第一个路口等红灯, 陆恒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就是在这里出车祸被撞的。 明明时间才过去几个月,他突然想不起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冲出斑马线。 “三哥,你那天为什么追我?” 第45章 都是骗他的 陆恒看着窗外迷茫的问,绿灯亮起,季寒踩了油门:“不是你自己抽风瞎跑吗?” 陆恒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揉揉太阳穴缩成一团,半晌低喃:“是你让先把我送给变态,我怕你把我抓回去所以才跑的。” 季寒猛地踩下刹车:“老子什么时候把你送给变态了?” “那天在别墅……” “假的!” “什么?” 陆恒微微睁大眼睛,季寒绷着脸直勾勾的盯着他:“我让郑立骗你的,那是我刚买的别墅,怕你破坏婚礼,想吓唬吓唬关你几天。” “骗我的?” 陆恒难以置信的喃喃,他想起那夜拼了命的逃亡,到头来竟也只是一个玩笑,而他因为这个玩笑失去了两条腿! 他这辈子活得到底有多可笑? 陆恒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都是假的,许哲骗我,你也骗我,把我骗得团团转就这么好玩吗?” 他话里带着自嘲,脸上也满是讥诮,炸开刺人的尖锐,季寒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里烧着一股无端怒火,一拳打在他脑袋旁边的座椅上:“谁知道你他妈笨得要死这么好骗,老子真想把你送给变态,当初是吃多了把你从夜店带出来吗?!” 季寒质问,明明受伤的是 陆恒,他却比 陆恒还凶。 陆恒被他吼得没了声音,脸色发白的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兔子,红彤彤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软弱又无害。 蠢货! 怎么能蠢成这样? 季寒在心里骂,身体受了蛊惑一般压上 陆恒微微颤抖的唇。 身体状况太差,他的唇很凉,没有一点温度,残留着些许苦涩,在季寒强势的攻进去以后无措的闪躲,季寒气得扣着他的后脑勺压向自己才揪着他狠狠吮弄一番。 一吻作罢,季寒的气息有些不稳, 陆恒的脸却更白了。 “你躲什么?” 季寒厉声问,没有过瘾, 陆恒不说话,一把推开他,哆嗦着从兜里摸了一把药出来,像瘾君子似的。 季寒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陆恒接过喝了药,抱着那瓶水缩成一团,额头冒出冷汗。 季寒调高车里的温度,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身体被熟悉的雄性气息笼罩,带来点点心安。 季寒踩了油门车子驶出去,过了一会儿, 陆恒缓过来,对他刚刚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把外套拉下去一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三哥,那个时候在烨色,你明明可以不管我的,为什么……” “闭嘴!” 季寒语气恶劣的命令,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可是……” “再多问一句老子就在这里干死你!” 话落,油门踩到底,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陆恒没敢再说话,紧张的抓住安全带。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但之前惨痛的教训太多,他不敢再妄自揣测,以免再自作多情。 一路疾驰回到医院,季寒放下他就迫不及待的要离开, 陆恒忍不住提醒:“三哥,给我过生日的事,你没忘记吧?” “没忘!” “我可以要一个礼物吗?” “什么?” “我想要个水果蛋糕,不要芒果,我对芒果过敏。” 第46章 想见见捐献者 季寒是第一次知道 陆恒对芒果过敏。 他依稀记得多年前,他把 陆恒从陆家门外掳劫上车时掠夺的那个吻就是酸酸甜甜的芒果味。 其实他没有正正经经给 陆恒过一个生日。他和 陆恒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在床上,记忆最深刻的是 陆恒抱着他嘤嘤的哭泣的模样。 他不关心 陆恒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脑子里记得的永远都是关邢的喜好。 关邢爱吃芒果,关邢爱吃辣,关邢不爱吃香菜…… 他在意的人,事无巨细,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仔细想来,这次竟是 陆恒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 要求很简单,一个草莓味儿的蛋糕。 开车回去的路上,季寒直接去一家蛋糕店预订了一个,季寒每年都会到这里来给关邢订蛋糕,经理早就认识他了,登记订单的时候不由多问了一句:“三少不是下个月才会过生日吗?” “你怎么知道我下个月过生日?” “您弟弟每年都来我们这里亲手帮您做蛋糕,已经连续做了十年了,三少难道没有吃过他做的蛋糕吗?” 经理一脸诧异的问,季寒脸色发僵。 他是季家最小的儿子,他没有弟弟,而且他每年生日都会想办法和关邢一起过。 见季寒脸色不对,经理也有些纳闷:“您弟弟后来手受伤了,使不上力,每次来做蛋糕都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呢!” 不用再追问,季寒可以肯定,经理嘴里说的那个人是 陆恒! 心念微动,季寒多问了一句:“他一般做的是哪种蛋糕?” 季寒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推开门,屋里灯火通明,关邢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应该已经吃过饭了。 “我回来了。” 季寒说完换了鞋,拿了一个小甜点放到茶几上:“路过蛋糕店,给你带了个芒果蛋糕。” 关邢打架的时候可以一挑十,但在吃东西方面偏好甜食,这是季寒最喜欢他的反差萌。 每次想到他上一秒抽完烟,下一秒小口小口吃甜点的模样,季寒都会忍不住喉咙发紧,恨不得把他也一口吃掉。 季寒把甜点打开,用小勺子挖了一勺送到关邢嘴边:“张嘴,尝尝。” 关邢现在完全看不见了,听见他的话,机械的张嘴,酸甜的味道便在味蕾绽开。 “怎么样,好吃吗?” “嗯。” 关邢点头,他的情绪鲜少外露,即便很喜欢一样东西,也不会像 陆恒那样开心得扑上来抱着季寒大喊大叫。 不自觉的,季寒又走了神,回过神来还想再喂关邢吃点,忽听得关邢开口:“医生说最迟下个月就可以动手术了,手术之前,我还是想见见那个捐献者。” 季寒的动作一滞,随即抬手把关邢唇角的奶油擦掉:“等你眼睛好了再去看吧。” “季寒!”关邢猛地提高声音:“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 他用了‘又’,之前贺家的事是他隐瞒的前科。 “我……” 季寒想反驳,关邢一针见血:“你今天回来,忘了吻我。” 第47章 季撤,我们离婚吧 陆恒身体弱,每次他闹得太凶, 陆恒第二天就会哀嚎说腰酸背痛,季寒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给他揉腰的习惯。 然而关邢身体健实,他好心的揉腰便成了撩拨。 “别闹。” 关邢抓着季寒的手低斥,季寒冤枉的摸摸鼻尖:“没闹。” 说完拥着关邢来了个热烈深切的早安吻。 吻完,两人气息均是不稳,却都没被诱发欲念。 额头抵额头的平息了一会儿,关邢低声开口:“阿寒,我查到一些事,我想去监狱看看陆震。” 话落,季寒扣紧关邢的腰:“什么事?” “这些年,我可能做错了。” 从监狱回来,关邢把自己锁进了房间。 季寒没听见他和陆震说了什么,也没追问打扰,只让他自己整理思考。 和 陆恒约好生日那天,季寒去那家蛋糕店亲手做了一个草莓味儿的蛋糕。 他学东西很快,做出来的蛋糕十分的像模像样。 经理帮忙用漂亮的包装盒打包好,还在最外面放了一个漂亮的花束。 季寒让人先把蛋糕送到餐厅,自己则开车去商场买衣服。 他不大喜欢太正式的打扮,总觉得束手束脚,上一次这样精心装扮还是筹备他和关邢婚礼的时候。 他选了一身浅灰色手工定制西装,搭着拼接格子领带和一双锃光瓦亮的鳄鱼皮鞋,西装剪裁极好,贴合腰身,让他看起来格外俊朗挺拔。 时间还早,他甚至还去做了下发型,喷了一瓶男士香水。 像青涩懵懂的毛头小子,要赶去赴一个很重要的约。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见 陆恒而盛装打扮,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趁着做发型的时间,他让人在电影院包了场电影,这些好像是过生日的特定流程,但他以前从没给 陆恒做过,甚至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陆恒真正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 做完头发时间差不多了,季寒本想直接去医院接 陆恒,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家里佣人发来的消息:三少,关先生请你回家一趟,他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季寒回复,佣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打字很慢,季寒等不及,直接把电话拨过去. “喂,三少……” “把电话给关邢。”季寒直接命令,电话那头传来佣人和关邢低声交谈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关邢才开口:“是我。” “事情很急吗?晚点回家再说行不行?” “好。”关邢爽快答应,语气平和听不出异样:“你在开车吗?开车小心。” “等等!”知道他马上要挂电话,季寒连忙开口:“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离婚的事。” 吱! 季寒猛地踩了刹车,刹得太急,身体因为惯性猛地前倾,胸肋骨被安全带勒得生疼,然后撞回座椅,有好一阵季寒耳朵都嗡嗡的听不见声音。 “……季寒!季寒!听见我说话了吗?” 关邢的声音将季寒的思绪拉回,他皱眉扯开安全带,又扯了领带,解了几颗衬衣扣子这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静默,良久,关邢平静无波的开口:“季寒,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 这是季寒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他追了关邢整整十年,只差拿着刀去挖人眼珠子了,他不懂关邢为什么能这样轻易地说出这句话。 “老子不同意!” 季寒斩钉截铁的否决,关邢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冷静道:“我会让律师拟好离婚协议书,我不会分财产,净身出户,我们是在国外登记的,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 “老子他妈的不同意!这辈子都没时间!” 季寒怒吼,关邢沉默,隔着无限电流,无声的僵滞。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季寒看了一眼,是 陆恒发来的消息:三哥,你来医院接我吗? 第48章 许偌等不了了 陆恒躺在医院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药物对病痛的压制作用越来越小,疼痛袭来的时候, 陆恒根本无力招架。 痛到想放弃的时候,脑子里却总有个声音让他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至少把生日过了,把蛋糕吃掉。 那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了。 好不容易熬到约定好过生日这天, 陆恒起了个大早,顺便用夺命连环call把郑立召唤到了医院。 陆恒挑了一套银色小西装让郑立帮自己换上。 他脸色太差,还从护士那里借了化妆品简单上了个妆,以掩饰脸上的病气。 郑立在旁边说他临死都像只花孔雀, 陆恒臭美的笑着没有反驳。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好像又回到十六岁那年生日,一向不苟言笑的哥哥破天荒的买了一个蛋糕给他。 虽然那个蛋糕给他的人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看见蛋糕时的意外、惊喜都还清晰的留在他心底。 上完妆, 陆恒从病床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厚厚一沓信交给郑立。 “这些是我这几个月写给我哥的,他可能也不会看,但我走了以后,还是请郑哥每三个月给我哥寄一封吧,有人给他寄信,他应该会开心些。” “你确定以你的智商写出来的东西,不会被一眼识破?” 郑立嘴上表示深深的怀疑,看着那沓信眼圈却微微泛红。 真正到了生死关头,见过再多风浪的人,都还是会忍不住有些感慨。 郑立问到点子上, 陆恒有些不确定:“不会识破的,我哥连看都不想看见我,应该不会拆我的信吧。” “那你还写这么多给鬼看啊?” 郑立脱口而出,在看见 陆恒脸上的怔仲以后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陆恒回过神,不在意的笑笑:“没关系,反正到时候我已经不在了。”说完他把那条蓝色围巾拿出来围上。 郑立没再多说什么,收好了信陪 陆恒闲聊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五点过, 陆恒忍不住给季寒发了条短信:三哥,你来医院接我吗? 拿着手机等了几分钟,季寒终于回复:我有点事,可能会晚到一会儿,你自己打车先去,地址也发到你手机上了。 哦。 陆恒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又兴致高昂,没关系,至少没在今天被放鸽子。 又在病房坐了半个多小时, 陆恒实在忍不住了,催着郑立送他去餐厅。 临走 陆恒吃了超过平常两倍的镇痛药,胃痛得太厉害,即便这样药效也管不了几个小时。 吃了药,一上车 陆恒就开始犯困,郑立调高车里的温度让他睡一会儿, 陆恒兴奋着,迷迷糊糊睡得并不安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有刺眼的路灯光一闪而过, 陆恒惊醒,勉力睁开眼睛,然后愣住:“许哲,你怎么在这里?” 许哲绷着脸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陆恒往外面看了一眼,发现是去许偌医院那条路,心里咯噔一下。 “许哲!你想做什么?” 许哲猛地踩了刹车,眼睛血红的看着 陆恒,一字一句的说:“许偌等不了了!” 第49章 季寒,接电话! 许偌等不了了。 他又进了重症监护室,这一次却没能像之前那样侥幸挺下来,他的心脏在迅速衰竭,最多再有几个小时就会停止呼吸。 许偌需要心脏移植,一刻都拖延不得。 可 陆恒的生命剩下不止几个小时。 尽管胃痛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可他还不想死,至少今晚他还不想死。 意识到许哲想做什么, 陆恒后背发凉,冒出冷汗。 “许哲,不可以!” 陆恒低声说,身体死死的抵着车门,他其实很明白,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跑不了。 许哲的呼吸很急,他低垂着头,将大半张脸隐匿在一片阴影中,只是抓着方向盘的手不停地用力收紧,青筋暴起,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许哲……” 陆恒还想继续游说,许哲忽的抬头,死死的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车门上,野兽一样的嘶吼:“为什么你要签那份捐赠协议?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不早点死!”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然后又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希望流逝? 许哲的句句质问像尖刀一样插进 陆恒心脏,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脸上血色尽失,连腮红都掩盖不了充满死气的惨白。 他仿佛听见季寒抓着自己质问,你为什么不早点死,把这双眼睛让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活着都是一个错误了? 许是太过愤怒,胃又痉挛起来,身体不停地冒出冷汗, 陆恒捂着小腹闷哼了一声,翻出手机里季寒发给自己那个餐厅地址递给许哲:“带我去这里。” 许哲死死的盯着 陆恒不动, 陆恒忍不住破口大骂:“许哲你丫混蛋!你这是绑架谋杀!哪怕我明天早上死,现在也有活下去的权利,你他妈没资格决定我的生死!” 许哲的确没有权利,如果没有 陆恒给的那笔钱,许偌说不定早就死了。 僵滞了一会儿,许哲终于再次发动车子,调转方向朝餐厅驶去。 胃痛得越来越厉害, 陆恒哆嗦着翻出季寒的电话拨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被挂断,看见手机屏幕黑下去, 陆恒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他却并不死心,继续拨。 三遍之后,冰冷机械的提示音响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陆恒死死的抓着手机,用力到指骨发疼。 许哲把油门踩到底,很快来到餐厅。 许哲把 陆恒抱进去,餐厅经理一看见他们立刻热情的迎上来:“请问是 陆恒先生吗?季寒先生今晚把这里包下来了,请问什么时候开始用餐?” “季寒来了吗?!” 陆恒喘着气问,浑身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餐厅被包下以后精心的装饰过,从进门的地方,到处都有彩带、气球,甚至在靠门的地方还摆了一张 陆恒的人形海报。 海报上面的照片是那天在相馆拍的,只有 陆恒,应该是拍摄中场休息的时候偷拍的,陆围人影攒动,他低头坐在道具台阶上,任由光影流淌,安静如画。 “季先生现在还没来,陆先生可以先用餐前甜点。” “不用,我等他。” 陆恒说完,经理便不再打扰,候在一旁静待吩咐。 许哲把 陆恒放下以后便走出餐厅,坐在餐厅里, 陆恒都能听见他摔车门的声音。 不过他没有开车离开。 他在等。 等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许 陆恒愿意自己提前去死。 第50章 明天就可以做移植手术! 陆恒一直在给季寒打电话,怕手机没电,店员贴心的给他拿了充电线。 手机里反复回荡着冰冷的提示音, 陆恒恍若未闻,只机械固执的一遍遍不停地拨打季寒的电话。 在他这里,季寒总是不守诺。 陆恒已经记不清季寒放了自己多少次鸽子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 无论怎样,今天季寒都不应该失约的。 他不知道 陆恒顶着怎样的压力在等他,也不知道 陆恒怀着怎样的欢喜期待了多久。 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交易,他不来, 陆恒怎么能心甘情愿把眼角膜给出去?? 季寒,接电话! 豪华的别墅卧室,粗重的呼吸交织勾缠着,豪华的大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汗水与汗水融合,体温和心跳渐渐一致,密闭的空间气温节节攀升,谁也无暇注意掉落在柔软地毯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着被耗尽了电量。 “还要离婚吗?” “……” “宝贝儿,还要离婚吗?” “唔……离!” 话落,吱呀吱呀的声响越发的大起来。 这一场博弈,到最后两人都精疲力竭,谁也没有赢。 连澡也没洗,季寒拥着关邢沉沉睡去,睡到半夜却突然的心悸惊醒。 季寒皱眉,起身准备倒点水喝,一脚踩到掉在地上的手机。 陆恒! 这个名字一冒出来,那股心悸越发明显,季寒连忙给手机充电然后开机。 刚开机,二百多个未接来电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季寒立刻回拨过去,却无人接听。 除了未接来电,还有一条信息,点开一看,是00:00分发的短信,只有一句话:三哥,我不等你了。 眉心一皱,季寒拨通餐厅经理的电话。 电话拨了两次才被接通,经理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喂,三少,请问有什么事吗?” “ 陆恒还在餐厅吗?” “陆先生十二点就和他朋友一起走了。” 走了。 季寒松了口气,挂断电话,还是心神不宁,想了想,季寒给 陆恒回了条短信:明天我来接你,给你补过生日。 刚点击发送,一个电话冒了进来,是关邢的主治医生打来的,季寒的指尖莫名颤动了一下才按下接通。 “喂,季医生。” “三少,捐献者把眼角膜送到医院了,明天就可以给关先生做移植手术!”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谁的眼角膜?”季寒脑袋有些发晕,医生疑惑:“ 陆恒先生的眼角膜啊,三少你难道不知道吗?” “ 陆恒人呢?” “ 陆恒先生他……一个小时前去世了。” 黑色豪车像一头黑豹从别墅车库驶入夜色,油门声轰轰作响。 半个小时后,三环路某高架桥下,一辆黑色豪车被一辆货车追尾,黑色豪车撞上路边绿化带,车前盖被撞得卷曲翻了起来,货车在撞车以后迅速逃离。 黑色豪车驾驶座极度扭曲变形,依稀可以看见驾驶座的人满头是血陷入了昏迷。 五个月后。 “本台报道,季家三少深夜车祸案今日告破,原是贺家大少雇凶杀人,逃逸司机已逮捕归案,贺家大少也被警方拘留,不日将公开庭审……” 电台报道声音戛然而止,司机把车停下车,扭头对车后座的人道:“先生,到了。” 第51章 生日快乐【完】 一只修长如竹的手递过来一张百元大钞,然后推开门下车,拎着一盒蛋糕朝不远处的餐厅走去。 进门,餐厅经理热情的迎上来:“三少,您来了。” “我来等人,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餐厅经理热情的回答,季寒满意的点点头,径直朝老位置走去。 连续一个月,他每天都来这里,风雨无阻。 然而今天他刚坐下没多久,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推门进来,朝他走过去。 男人很是俊朗,只是面部线条总是紧绷着,让他看上去有些冷硬,很不好相处,然而与之不太协调的是,他又一双极黑亮水润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人时,总是折射着盈盈的水光,像某种软萌无害的小动物,叫人忍不住心软想要保护。 男人走得很快,经理想拦没来得及,他已走到季寒面前坐下,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季寒面前。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季寒完全没有因为被打扰而情绪失控发狂。 “阿寒,签字吧。” 男人低声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决绝,季寒没急着签字,只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忽的抬手抚上男人的眼角,燥热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 “看得清楚吗?” “嗯。” “那就好……” 季寒回答,拿出笔在那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男人伸手去拿文件,季寒抓着文件没松手:“关先生,我能亲你一下吗?” 男人沉默,拧眉犹豫了一会儿,主动俯身,季寒偏头,避开男人的唇,抬手扣住他的后颈,随后稳在他的眼角。 极温柔清浅的一吻,窗外灿烂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相拥亲吻的两人身上,唯美得让人心碎。 片刻后,两人分开,男人顺利拿走文件,丢下一句:“再见!” 然后大步离开。 男人走后,季寒拿出手机,摁亮屏幕,开始说话:“我已经在餐厅了,你过来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说话时脸上带着笑,然而手机根本没有在通话,他却像是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回答一般,宠溺又无奈道:“放心,我哪儿都不会去,这次你一进来就能看见我,一定能看到我。” 说完,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桌上,三秒以后又拿起来,摁亮屏幕:“刚刚忘记跟你说了,我给你做了个蛋糕,是你喜欢的草莓味儿。” “……” “我记得今天要给你过生日,不会忘记的。” “……” “你慢慢过来,我不着急。” 温言细语的通了几分钟话,季寒才恋恋不舍的挂断电话,服务生给他倒了茶水,他便乖乖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如刚刚对着电话说的那样,哪儿都不会去。 谁要是敢在这种时候招他,他就会发脾气砸东西。 一直坐到晚上十二点,餐厅准备打烊,季寒终于起身,餐厅经理上前帮他推开门送他出去。 “三少请慢走。” 季寒径直往门外走着,走了没两步,他突然停下回头看着餐厅经理。 这是两个月以来的头一回,餐厅经理被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挺直背脊。 “他那天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啊?” 经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在季寒皱眉以后才意识到他清醒了,连忙开口:“他……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 “三哥,你又欠我一句生日快乐!” 后来,季寒再去餐厅,就开始一个劲地对着手机说生日快乐,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流…… 后来,季寒再去餐厅,开始孜孜不倦的对着手机说生日快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