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予我心安 作者:闲笔执花 文案: 二十一岁,我的生活失去叶雅,我惶惶不安却又无法可施,晃晃悠悠五年过去,我还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具没有叶雅的行尸走肉。 到如今我还是不能接受叶雅或的离去。 更接受不了失去叶雅的生活。 尽管这个男人从没把我当一回事,可我对他还是如今挂念,是的,我还爱着叶雅。 即使我知他如今并不爱我。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很是难受,可我全无办法。 二十六岁的周予安还爱二十九岁的叶雅。 1、致我的金丝雀 又名《情书》戏精豪门夫妇日常,大概是本沙雕文,渣渣写文,不喜我们下本见!求收藏~~ ++++++++++“高贵的付女士,当我无从得知今日你身边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这使我坐立不安。在这漫长的24小时内你都在做什么?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占据你如此多时间让你无法给想念你的爱人回信?又是什么重要的人得以占据你每一分一秒?他对你的感情会有我对你这般深沉?何时才会稍稍关心你的丈夫?西西,立即给我回一整页的甜言蜜语。——深爱你的丈夫” 内容标签: 打脸 爽文 市井生活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予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叶雅,周予安等你爱她呀! ================== ☆、001 我想大抵是年幼时对叶雅动心,此后,便是十三年。 很多时候爱上一人多是一见钟情,爱那人的颜色、爱那人的身躯、爱那人不经意间透出风采,而我爱上叶雅,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原因。 叶雅这个名字实在温润,此人也如同名字一般温润雅致,或许时不时冒些傻气讨人喜欢,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这是他在‘讨好’旁人,这是他待人接物的一种方式。 不过,这种‘讨好’实在罕见,是的,叶雅此人从不需讨好他人,总是旁人多讨好他,就像我‘讨好’他。 这是一种‘气氛’或说‘空气’? 自认识那刻起,我和他从来有着很大差距,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差距’,叶雅和我的差距,小学三年级和初一的差距,交际圈的差距、成绩的差距还包括家庭的差距······ 或许还有家庭成员的差距。 是啊,叶雅成绩优异、长相俊美、待人亲和甚至他的家庭也是美好的,而我成绩中等、长相清秀、待人一般甚至我的家庭也只剩我爸。 我和我爸相依为命又并不相依为命。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总有许多种生活方式,其中一种,或许并不包含我。 八岁那年我知道世间有个人叫叶雅,彼时我念三年级,他念初一,那时候的叶家住在我家小区不远处的高级小区,每每放学我两或前或后离校归家,注意到此人也在此时。 这一路回家路上,我见过他在南食店买矿泉水,也见过他和他人肩并肩笑着打趣,还见过他冷着脸一言不发,更见过他驻在角落暗自落泪······ 可我连着两年都没上前和他说过一句话。 后来我们终于相识、相知,却没能相爱。 直到我念大一,终于和大四的他开始我期待已久的恋情,可惜······ 没能维持多久。 我还为他流了一个孩子,四个多月,或许是个男孩,又或许是个女孩,但总归是叶雅的孩子不是吗? 因为孩子,我如愿以偿嫁给了他,却没想到,又因为这个孩子,我们走到离婚这步。 我妈为我取名时曾和爸爸说,予安二字取自‘繁华锦年,之子予安。予安,予安,予我心安’,这个只陪了我六年的女人,她温柔、她细心、她很温暖,她还会唱睡觉前的小夜曲哄我入睡,可惜她没能陪我多久。 或许我和这种‘温暖’的人并不合拍,我妈是这样,现在叶雅也是这样。 我们交往一年多,终于在我二十岁那年领证,可惜在我二十一岁那年,我和叶雅离婚。 二十一岁的我,恋爱、结婚、离婚、流产又恢复单身。 爸爸对此很是恼怒,他觉得怪他小时候对我太过纵然才导致我小小年纪过成他人三十多岁才会经历的生活。一个女人小小年纪,她结婚又离婚最后还流产。 他觉得周予安这个女人无可救药。 可惜他是我爸,二十一岁前他没能管好我,二十一岁后,他对我特别体贴,他说他不能对不起我妈,他从前没带好我,之后他只能好好管好我。 没想到两年后他和一直交往的女人再婚。奉子成婚。 终于,还是只剩我自己。 闺蜜李乘月说我二十一岁前热情似火,二十一岁后,我的热情仿佛殆尽,空余冷淡,这个女人和我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最后我两如愿以偿进入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她和大学男朋友走进婚姻殿堂,他们摆了酒席,最后偷偷瞒着双方父母没有领证。 对此,我表示很不能理解。 她告诉我,他两不希望以结婚证牵绊彼此的忠诚,他们既然相爱,所以他们不需要结婚证来约束对方,现代社会,合即合,离即离,若有天发现对方的不忠诚,不需解释,她会转身就走,随后狠狠抛弃这个男人。 那时候我笑她傻,若一个男人,连结婚证都不愿陪你领,又怎样证明你们双方的感情?更别说以后若她有孕,为了孩子,她两也得领证。 孩子出生可是要准生证呀! 所以她毕业两年,我毕业一年,我为结婚离婚还为叶雅流过一个孩子,而她婚姻美满,却一直不愿有孩子。 她说,孩子是对她事业的阻碍。 李乘月这人理智的过头,却又让我很是羡慕,她说我热情似火,可我觉得她对生活的态度才是热情似火,不像我,如今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二十一岁,我的生活失去叶雅,我惶惶不安却又无法可施,晃晃悠悠五年过去,我还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具没有叶雅的行尸走肉。 到如今我还是不能接受叶雅的离去。 更接受不了失去叶雅的生活。 尽管这个男人从没把我当一回事,可我对他还是如今挂念,是的,我还爱着叶雅。 即使我知他如今并不爱我。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很是难受,可我全无办法。 二十六岁的周予安还爱二十九岁的叶雅。 二十一岁后的我终于长成一个懦弱的女人,也许我活的从未张扬,从一开始我便是一个懦弱的女人,叶雅充斥我十三年的人生,可他没能充斥我的一生。我因他的离去哀痛不已,又因他要和我离婚选择割腕,可我的自残也许只让他对我更加厌恶,那半年的时间我痛不欲生,几次想要跳楼,被爸爸打过也被李乘月骂过,最后被叶雅一通电话‘劝醒’,半年后我终于认清事实,我和这个男人离婚,此后,我两的世界再不会有对方存在。 我一向知道这人人前儒雅人后冷淡,可我没想他圆了我十来年的梦后又将我打入地狱。若是一开始便没拥有过他的温柔,我又怎敢奢求他永久温柔?二十四岁的叶雅终于成了我的噩梦,日日夜夜,就连一不小心见到这两个字心里也会打颤。 我想我该恨他的,可我最终恨不来他。 值得感慨的是,我居然数回痛恨自己在我两最后那通电话没能给他留下好印象。 不过我终选择放弃,或许我两本就不适合,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后来从大学到工作更是如此,二十四岁的叶雅早已成为某小型创业公司老板,而我还拿着四千的工资,朝九晚六,开始为生活奔波往返,且不稳定。 值得庆幸的是结婚那年,叶雅家出钱买了一套房,全款一次性付清,而离婚后,他大方的将房留给了我,他从未对我说过一句软话,可他宁愿不要孩子不要妻子最后也不要房子只为和我离婚。 我不想要房子,我只想留下叶雅,可他终于丢下我,我和他说我什么也不要,我答应和他离婚,没过多久,我们办好离婚互相转身离去之际,他递给我一个公文袋,一言不发开车离开,我傻站在路边许久,直到看着他离开,打开公文袋,发现是房产证,落户名是我名字,那一刻,我蹲下身放声大哭,分开后试图用多种自残方法将他挽回,可他仅用一通电话,终将我拖下地狱。 离婚后,我爸对我很是不安,连带李乘月一块替我约人相亲,迫于他两的关心,我也不愿自己再为这个男人痛苦,一场又一场相亲宴下去我早已习惯从容地微笑,时不时的约会,这几年我参加不少相亲,见过不少男人,加过不少微信,牵过不少大手,但离过婚和流过一个孩子的事实总让大多数男人无法接受,倒也不是没有愿意接受我的男人,我也尽力配合他们,可终究没有一场恋爱陪我走到婚姻殿堂。 李乘月和我爸数次问我缘由,可我如何敢告诉他们我不敢和叶雅以外的男人发生亲密关系? 记得有一回交往过一名大学老师,我们彼此确定关系、见过双方家长,在决定三个月后结婚之时,他想我提出邀请,我战战兢兢坐在酒店大床,在他沐浴时落荒而逃。 出去无人售卖机买了包爱喜,抽完两根烟后终于恢复冷静,在慢慢走回房间之际正要推开那扇并未合上的门就听见房内两个男人在说话。 “你两不是要结婚吗?你确定这女的真的爱你?” “她爱不爱我我无所谓,我妈喜欢这个媳妇就行。” “你疯了?我以为你喜欢这个女人!” “这女的离过婚流过产我怎么可能爱上这种女人!这人工资不高、长相中等,你觉得我瞎了还是傻了非得喜欢这种女的?” “可你们都要结婚了!若是这样还不如和你早前喜欢的那个在一块!” “这人会是个好妻子,这你明白吗?” ······ 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 我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发出一声响,我感到难受,又有些逃过一劫的想法,是啊,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她离过婚、流过产。 可这都是我的错吗? 离过婚、流过产的女人就这样让人无法接受吗? 相亲宴一直持续到我二十五岁,我再没去过一场相亲,我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一个人孤单地住在叶雅留给我的那套房子,偶尔周末回我爸家和他们一家三口一块吃饭,有时或许和李乘月一块吃顿饭,可惜的是,自从毕业,我两再没出去旅行。 感谢二十六岁的李乘月见证我独自一人的十三年爱情长跑,之后又见证我五年行尸走肉的生活,可最后我两也终有不同生活,毕业后,我两之间的交际仅靠网络、手机,仔细想想,也有三个来月没和她聚聚。 身边的一切都在慢慢发生改变,我爸再婚、李乘月办酒、从前和叶雅去过的书店拆了,他从前带我去的最多的那家法国餐厅也换地址,只有我喜欢的那家奶茶店一如从前,或者还有我一如从前,只有我还在原地。 只有我。 ☆、002 五年的日子说久不久,仿佛只是一眨眼,我就满了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前一天,三个公司同事带我去酒吧,我也安抚自己叶雅再不会回我身边,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我告诉自己我要改变,我要走出叶雅给我的噩梦,我要过得比他要幸福,我要交个男朋友,和一个愿意疼我爱我的男人牵手走下去。 生日那晚四个人在各自家中一边微信视频一边认真撸妆,我在其他三人的建议下烫了今年流行的羊毛卷,同时画了个女王感十足的妆面,衰败城市大地色眼影和NARS Deep Throat腮红再涂上Dior 999哑光口红,眼线、阴影、高光、睫毛一一不落,最后装上一件黑色吊带衫和深灰牛仔辣裤,登上一双黑色马丁靴拿了件黑色长风衣准备和她们汇合。 没穿上她们为我选的那条黑色连衣短裙她们表示很是不能理解,我告诉她们我想改变,可她们能想到我的改变是把自己变得如此中性,即使我依旧是长发。 在我抛弃下我往年那些粉蓝淑女的着装后,我也没能变得女人,终于在这一天,我还是丢下裙子,在我真的准备抛弃过往那可怜的自己后,我终于全然一新,即使我没能让大家满意。不过没关系,过年那些年我连让叶雅满意都达不到如今我又还需担心谁对我不满意呢? 四人于晚十点相会在酒吧一条街,溜达了会,我们推门进到最热闹那家酒吧,方一推门就有小哥带我们去下方小桌,因为穷,我们没有选卡座,四人坐在小桌前各点酒后,我有些紧张地随意点了杯不记得何名的鸡尾酒,音乐声中众人聚在舞台晃动身体,五光十色灯光下我不由得也随音乐节拍动着,最后我们四人也一齐冲进人群一同晃动。 电视剧里只要去酒吧的女生,稍有姿色总会被人勾搭,也许今日我穿得格外中性,也许我平胸并未让人察出女人味,我们四人一连玩到凌晨三点我也并未被人搭话。 对此,我感到很是生气。 三点半,我和张依秋互相撑着对方晃悠走出酒吧,拨了拨被夜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我打了个喷嚏,挥手要拦远方驶来那辆出租车,张依秋今晚喝得太多,整个人比我还晕,若非有我,指不定今晚会和哪个不认识的男人一块去酒店。 我伸手拦着,那辆越来越近的出租车扬起一声短促喇叭,车速未减,听见这声我仰头眯眼晕乎乎朝那车望了一眼,随后识趣后退两步,拖着身侧这个女人静心等下一辆无人搭乘的出租车,恰好张依秋干呕几声,随后,我被她用力推开,她往前快步走了几步,扶着不远处的电线杆吐出一堆酒水,我只好从搭在手弯的风衣外套口袋中寻找纸巾,也晃悠悠走到她身侧替她拍背。 许是那股胃酸的酸味影响了我,没过几秒,我居然也和她一块吐出些酒水,待我二人吐了好些,又一齐站在马路边拦车。 等了约二十来分钟,我们迟迟没能拦到车,不仅是她,连我也疲累不堪,瞌睡让我几欲睡倒在马路,被他们拦了辆车后,张依秋终于忍受不了,直接拦在马路中央,晚风将她那条红色衩腿长腿吹扬起来,一双玉白长腿半隐半现,马路边几个男的一眼不错盯着我两看,我皱了皱眉,正欲将风衣替她披上遮挡,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 “搞什么!大半夜你们找死啊!” 我被司机这句冲话带起些情绪,走到驾驶位车窗前猛敲玻璃,那司机悠哉悠哉摇下车窗,嚼着槟榔打量我几眼。 “有客了,你两再拦车吧!” 还未开口,张依秋扒着前车头破口大骂:“老娘要搭车!”“有本事撞死我啊!”“要么让我搭车要么撞死我!”“王八蛋!”“混蛋!让我搭车!” 司机不耐地紧按几声喇叭,刺耳的声音在半夜响起,整条路都能听到,恰好此时后方又来了一辆黑色车辆,我没错眼打量,只从余光望见大约是辆保时捷卡宴,眼见前方我们在此闹腾,车主倒也识趣停车,并未鸣笛。 我扒着车窗朝车后座看了一眼,后座坐着一名男士,穿着白T和蓝色牛仔裤,一头黑发,夜色中看不清他面容。 “喂,后座的,你去哪呀?” 司机瞪了我一眼,点开微信不知和谁发语音:“遇见两个神经病啊!堵在路上!平安路那单给你接咯!” 随后又是几道语音被他点开。 “好咯好咯,我这边也堵车!大半夜也不知发什么神经!” “勇哥啊,我在你后方不远咯,从音乐节那头来的!好多美女噢!” “这么巧哦,我也从音乐节场地那边出来,是好多美女!刚好一会都要经过酒吧一条街!” 这位勇哥又发了段语音:“来罗来罗,这个点酒吧一条街这好多拦车的,不用打卡!老子就是在这被拦下的!” 我感觉要被这位勇哥甩下,实在不想再等车,略一思索,伸手扒住驾驶座座位朝后座那位男士高声问:“喂!你去哪啊!多带上我和我朋友呗!” “你怎么不说话!王八蛋你去哪?!” “喂!你去哪?!喂喂喂!” “有病啊,你特么说句话啊!” “······” 车头张依秋再次干呕几声,似乎要接着吐,勇哥丢下手机冲我两骂了句:“特么的,你特么别吐老子车上!” 我耍赖回怼:“那就让我两上车!你和后座这位先生沟通沟通,不然今晚要么别想走,要么让我两上车!” “一会就有车来咯!你们急着投胎哦!” 张依秋也跟着回了句:“王八蛋!老娘要搭车!” 勇哥见我两耍赖皮,刚好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低声骂了句接起电话嗯嗯两声,说:“就回咯!就回咯!最后一单,一会换人!” 之后他扭头朝后座道:“帅哥,你考虑考虑咯,反正两个美女,你也不吃亏噢!” 那个神经病还是没开口,似乎很为难的模样。 “帅哥,今天我老婆生日哦,本来要早点回去,刚好外地赶回来,搞成这个点,帮帮忙咯,搭下两个美女!我先送你,你也早点回家好不咯!” 那人在阴影下动了动身。 “予安。” 我僵住身,努力睁大眼要看清他。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我终于看清他的脸,昏黄车灯下,他柔和的面庞荡起一层柔光,明明这样模糊,可我依然一眼认出这人是叶雅,五年不见,他换了发型,似乎更瘦,五官较从前更立体了些,可我知道他是叶雅,他依旧是我记忆中温润如玉的叶雅。 “你还好吗?” 或许旧人见面都是这些话,除了‘好久不见’便是‘你还好吗?’我张了张嘴没能发声。 “搞什么啊!帅哥你早说你们认识啊!都是朋友有什么不能搭车的咯!两个美女赶快上车哦!不要浪费我时间了!”勇哥招手喊张依秋和我上车。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张依秋拉开副驾驶车座的门弯腰坐了进来。 “予安!上车啊!今晚我去你家睡!反正你家这么大个房子好几个房间哦!” 叶雅弯了弯唇角:“予安,上来吧。” 我扒拉出车窗外,整个人如遭雷击。 忽然一声长笛响彻空中,我如梦方醒,朝后方那辆卡宴车主对上眼,尴尬地后退几步想要逃离,我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叶雅,想想今晚我不堪的穿着和那一头羊毛卷,更别提冲击性十足的妆容。 二十六岁的周予安在五年后再次遇见叶雅居然还在想会不会遭他厌恶。 迎着晚风吹了会,我听见勇哥边骂边催我上车,后方那辆卡宴也一直鸣笛,大家都很不耐烦,而我傻站在原地,进退不得。 叶雅从车后座开门出来,绅士地引我上车,我指尖微抖,又后退一步,傻傻看他。 他走近我,对我露出温和且不失礼的笑:“予安,上车。” 这个男人是如此温柔,他整个人、整个表情皆是这般柔和,他的确是春日暖风,他叫叶雅,是我爱到二十六岁的那个叶雅。 我呆滞地看着他带我上车,期间我们并无任何身体接触,这个人一向如此,守礼又绅士,难怪他名字里有个雅字,除了他还有谁配得上这个字呢? 出租车终于再次上路,这次勇哥问了我地址,接通他老婆电话开始边煲电话粥便开车,张依秋一上车就睡倒过去,剩下我,和叶雅尴尬地坐在后座,一语不发。 我张了数次口,最后还是没能说话,终于鼓起勇气转头看他,却发现他早已转头看车窗外城市夜景,我挫败地回过头,握紧双拳。 总归今日疯得像个傻子,更别提这身打扮,实在没脸见他,可认出他那一瞬,我许久未起波澜的那颗心再次跳动,我鼓起勇气,苦涩开口打招呼。 “好久不见。” 空气冷了数秒,在我以为他不会回我时。 “予安,看见你这样好,这很好。” 一股愤怒感涌上我心头,他连说两个‘好’仿佛验证似的让我开口说自己的确过的很好,这让我很生气,我抿紧唇想高声告诉他这五年我过得一点不好,我想说,叶雅,离开你我过得不好,叶雅,我很想你。 “这样,我和佳良也能放心了。” 听见许久没听见的这个名字我再次如遭雷击。 恍惚间我听见自己笑了笑。然后回他以温柔的话:“你们过得这样好,那我也放心了。” 他不可置信般回头看我。只是一瞬,下一刻他又恢复那副亲和的笑。 “你长大了,予安,这很好。” ☆、003 接二连三的‘好’令我很是烦躁,这个男人凭什么觉得将我拉下地狱后,我还能自我修复,自我调整接着自我升级吗? 我能过得比二十一岁前更好吗? 这个问题我暂且想不到我也不想去想,我只知道我现在过得一点儿也不好,看着这个令我又爱又恨的男人我几欲落泪。可我为何落泪?我只能在心底麻痹自己。 你好,叶雅,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我是周予安,这五年我过得很好,我的家庭终于圆满,现在我不仅有爸爸,还多了位阿姨和三岁的弟弟,你留下的房子我留下了,现在一个人住,周末偶尔有同事过来打扰,但更多时候只我自己,如今终于习惯一个人睡,不过睡前会留盏小夜灯,是从前我们一块去MUJI买的乳白色香薰机,可惜偶尔半夜感到孤寂。 这都没什么的,我明白你奔向更好生活的盼望,我也明了你对许佳良那非同一般的心意,我更明知你给我那很是可怜的爱意。 我这人一向占有欲强,尤其见不得别人动我的东西,可你一直是个例外,不知何时关注到你,我的心底便有你一席之地,这是旁人无法涉足的,与你相爱那些时光虽然短暂且不堪,但只需想到那些美好时光我还是开心的,能和你相爱短暂时光这的确很好,若非你给我这个机会,或许这辈子我都只能将你深埋心中不是吗? 在你面前我不可抑制的在意自己言行举止,在意我的发型、妆容以及穿着,你是位称职的绅士,莫说眼神也是如此犀利,丑小鸭如何伪装终究只是丑小鸭,我的确不是位称职淑女,一旦和你分开,我便暴露无遗。 实际上的我脾气偏执、妒忌心重、占有欲强、时不时还会冒出些粗言粗语,我的圈子的确只流连于市井,这是二十一岁前真实的我,二十一岁往后,我言语寡淡、不善言谈、从前我爱四处走走,现在我更喜欢待在家中安安静静看一天电视或玩一天手机。 和你分开后我有努力相亲,努力工作,可惜我表现的并不算多好,所以到现在我还是单身,我也依旧爱着你,明明在一个城市我们却从未相遇,这五年我总在想或许会在某处遇见你,可惜这五年我和你从未有过相遇,这很好,在我二十六岁这天我终于选择放过自己,今日会遇见你的确是场意外,你温和却不失礼的言谈令我明确认识到我们的确分开,或你担忧今日过后我又会像五年后那般对你死缠烂打。 叶雅,你是如此向往你那美好生活。 所以,即使我再放不下,自我二十六岁结束后,我绝不拖泥带水,我祝你过得更好,也愿你平泰安康,二十六岁后的周予安会开始她的新生活。 两年时光,结婚离婚加上那个可怜的孩子换一套市中心三环地段的三室一厅我的确挣了不是吗?今后我会遇见爱我的人,也会重新怀上可爱的宝宝,我的日子或许平稳,这也很好了,是吧? 回家路上,勇哥先送我两先行回家,一路上我们像两位交情不深的友人一般交谈,看他手腕的腕表和无名指那枚钻戒我就知他现在过得多好,悄悄挡住我空荡荡的无名指我心中涌起莫名情绪。 如今我已二十六岁,是位年岁不小的成年人,强压下复杂情绪一一回复他对我如今生活的打探,我强迫自己像个合格的成年人半带微笑同他答话,告诉他我的工作,我的同事,我爸爸再婚,当他问及我情感生活时,我又一次局促不安。 “虽有些莽撞,他对我挺好。”这回我选择隐而不告,甚至谎编出有男朋友这种谎话。 “这极好,看来你们在一起很久了。” “还行。”我淡淡回道。 “什么时候结婚,记得告诉一声,给你写礼。” 这么说着,他动了动手腕的表,对我继续保持有礼的笑。 “行,到时一定通知。” 之后我们再没交谈,我感到他微笑中半带讽意,好似他已然瞧出我在骗他,可我并未露出破绽,即使被他看出我也毫不在意。 那通电话后我早删除他和我所有联系,今晚过后,我们依旧桥归桥路归路,等下一回遇见,那得多久之后呢? 总归他过的比我好,这还不行吗? 到小区楼下,他依然绅士地为我开门,当我拖着张依秋勉强站直,我也朝他礼貌的笑。 “多谢,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他皱眉看醉的不行的张依秋开口问:“我帮你扶她上去吧?” 我含笑委婉拒绝:“孤男寡女又是这个时间,总是不好,多谢好意。” “我的确是好意,你莫担心。”他神情认真,和多年前一模一样。 可我不能再如从前:“有电梯和小区值夜同事,多谢。” 说罢,冲他点点头,再不管他扶着张依秋往里走去。 到新的一周,我继续开始我的生活和工作,继续没有叶雅的日子。 这个周末,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喊我回家吃饭,我这才记起这周六是周煜宁的生日,去商场给他买了套火车模型后我这才安心去我爸新家吃饭。 热热闹闹给周煜宁过完四岁生日,晚上九点我终于被付子岚放回家,临走前我爸叹着气希望我能留一晚,周一直接从这里去上班,我假说明日约了同事出门逛街,他只好松口放我离开,看着他两鬓生出的华发我的心情也意味不明。 但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圆满安乐,我还是觉得那样刺眼,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多呆一刻,此刻我只想逃回那个清冷的家,虽只有我一人。 叶雅走后,我在卧房装了投影仪换了两层杏白和薄纱窗帘,连地毯我也换了样式,避免一人孤单,我还买了数个蓝牙音箱,连浴室也放了一枚小型音箱,我的日子过得悠哉,天气不好时我喜欢待在浴室点上香薰蜡烛,放些轻柔音乐,或玩会ipad,又或翻会读物,不想泡澡时我会躺在床上放想看的电影,同时和李乘月语音或玩手游。 这样看来,我的日子的确惬意又自在。 虽然孤单。 这一日天公不美,九点半赶回小区时雨还没停,待我进小区门低头在包包里摸索钥匙时,我没想会再遇到叶雅。 “予安,怎么这样晚回家。”他的语气是那样熟稔且自然。 我自问实在做不到那样:“叶先生,你好。” 保持成年人的礼貌客气以及委婉这是我的极限,我并不想同他再多牵绊,我们离婚五年,我们该保持适当距离。 他有些讶异,又有些笑意,走至我身前同我继续自然搭话。 “像从前那样喊我也可以的,予安。” 终于摸到钥匙,我朝他轻微点头:“叶先生今日来是有要事?” 仔细想了一通,我实在想不起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解决的事,屋内也早已没有他的任何痕迹。下车时淋了些雨,此刻我只想尽快归家,更别提我们之间并无可言。 “那日答应你给你添礼,但你好像接收不到我给你发的微信。” 他毅然决然同我离婚后,我在那通电话后心如死灰后早已斩断我们全部联系,他都不在我好友列表,又如何能和我聊天? “平时不怎么上微信。”我再次委婉拒绝,他这么聪明,一定能听出我那言外之意。 “无妨,今后若有要事可以找我。” 我冲他摆摆手:“在外面待得久了些,这会手机怕是没电······” 话未说完,一阵来店铃声打断我那句谎话,我只好尴尬地掏出手机接电话。 “嗯。” “到家了。” “没事,打的过来的,没淋雨,放心。”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感冒?” “知道了,一会上去就煮姜汤······” “嗯,没事那我挂了?嗯···好,这会就去洗澡了。” “嗯,拜拜。” 挂完电话我尴尬地看了他一眼,他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给我扫,我只好点开微信将他加回好友,手机画面跳转到二人聊天框,首行就是他发的‘你好,叶雅。186********’。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伸出食指在我手机屏幕上轻点,拨通那串号码,静待数秒,他的手机也响起一串音乐。 我们两明明已经离婚五年,我实在不懂他究竟想做什么。 加微信、存电话这着实没有意义不是吗? “那···没什么事。”我已不知该如何说话,分离五年,我发现自己对他还是有怨。 在我们有过那样的美好,他又让我经历那些苦痛后,居然还能同我如旧友般聊天,我实在无力继续,这一刻,我只想回家。 “予安,你还和从前一样。”他突然伸手欲揉我发端,我被他忽然的动作一吓,急忙退后两步,他带笑意的唇角不知为何笑的更深,眼神也愈加温柔。 “叶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他终于收手,依旧笑着问我:“方才是你男朋友打电话来?” 我从不存我爸电话,是以,每当他来电手机屏幕总会显示陌生电话加一长串数字,一想到他如今幸福美满,终于娶到心中白月光,我压下解释的话点点头。 “是,就是喜欢啰嗦我。” “下次带出来见见,帮你掌掌眼。” 他怎么好意思以一种我长兄的语气说帮我掌眼,我终忍不下怒气,冷言冷语道。 “好呀,你知道的,我眼光一向不好。” “予安。”他柔声唤我。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冲他轻笑:“时间实在不早,叶先生再不归家······” 在我提醒下,他看了眼腕表,冲我礼貌点头:“你好好休息,若有要事可来寻我,我尽力帮你。” 我也点点头,摁下电梯按钮,目送他出门后走进电梯迅速摁紧电梯关门键。 虽不知他究竟以何种心情来此见我,但却不会是来求我原谅并希望挽回这段感情。我虽然不太聪明,但我也绝非太过愚笨。 ☆、004 上班后,我再次换回中性装扮,整个人继续放飞自我。上星期周末归家,我不得不打扮回从前那副温婉淑女的模样,我爸是绝接受不了我如此打扮,我也不想被他多说,可一旦不用面对他,我自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午休时,我避开同事,寻了个角落默默抽烟,一连抽了三根,心中那股莫名焦躁总算压下,想了想,我打开微信,点进叶雅的朋友圈,映入眼前的便是他和许佳良一块的合照,两人姿势亲密,许佳良坐在他怀中举起一只手笑容灿烂,她身后的叶雅一脸温柔,眼中只有许佳良。 再往下滑,皆是两人生活点点滴滴,有郊游,登山,坐缆车,或在某家极有格调的餐厅,接着往下看还有两人穿着浴衣手牵手抬头看烟火······ 还未看完,我直觉喘不过气来,连忙放下手机,颤着手从拿包爱喜中摸出一根烟,点火猛吸。情绪平复下来后,我再一次打开微信点进他的资料,将他设置为屏蔽,为避免再看见他给他改了个字母排最末的备注称呼。 犹豫了会,又点开他的手机号,拉近黑名单。 知道他过得这样好,我既开心又难受,想起二十岁我们一块去日本旅游,我本想去看烟火大会,不想他临时加班,待我们终于能去,天气早已转凉。 可笑我从前一直觉得他待我总是不一样的。 从前他哪会花这般多时间花费在我身上? 为避免和他再次遇见,我坐回座位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在某居客和某8上发布租房信息,折腾了会在下方评论中回复晚上回家上传实照。 “予安,你要租房呀?” 我转头冲同事涵易点头:“最近要省钱······” “你自己还房款,就咱们这点工资的确不够你折腾的。”她表示理解。 刚好我也不想对此多做解释。 “诶,这周末去不去喝酒?”张依秋凑过来小声问我两。 怎么看他也不像那种会逛酒吧的人,刚好这周没约,我表示赞同,张依秋快手在我们四人微信群发了约酒消息,除去安寒约了男朋友,其他两人都应约了。 下班后回家拍完照,我取出纸箱收拾衣物,一直忙碌到十一点,手机发出一声消息通知提醒,我点开某居客,有人私聊我要看房,我自然满口答应。 没过几日,租客终于定下附近学院三名考研女同学,和她们一一约好卫生情况和保持屋内墙体等总要定了下月初搬进来。而我也要在余下半个多月内寻到合适房源搬出去。 完成这件紧急要事,时间很快就到周末,这回没想到张依秋居然提前带了衣物来我家,迫于无奈,我只好穿上她带给我的吊带裙和细高跟,一头毛躁的羊毛卷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竟较之前柔顺服帖不少。 在张依秋折腾下,我右侧鬓发被她卡上一拍金色一字卡,戴上两只长流苏耳坠和四叶草手镯我整个人又变回稍有几分女人味的周予安。 一路到酒吧一条街,我们三人默契进店,选得还是上回那家人气爆棚的酒吧,方进店,我们三个还处于不清楚状态下,被人群掩盖的舞台传来拨动的吉他声和鼓点声,在一阵音乐节拍混响前奏后,主唱终于开始唱歌。 她的声音极为包含穿透力,同时,嗓音里又带些不属于她这年纪的沧桑感,看她打扮大约刚成年模样,画了个明媚的妆,一头栗色长卷发,一身白裙,唱歌的时候习惯微张开手,五指似有用力悬在空中以便她吸气吐气。 “今晚最后一首歌,送给······” 舞台下众人一阵起哄、尖叫,她话未说完,朝身后贝司手、吉他手、鼓手、键盘手看了一圈,随后,一阵轻缓婉约的前奏慢慢响起。 “If you haven^t changed your mind”如果你的心意未曾改变 “そばにいてほしいよ Tonight”希望你能在我身边今晚 “强(つよ)がることに疲(つ)れたの”我已疲惫于逞强 “幼(おさな)すぎたの”以前不够成熟 “Every time I think about you baby”每当我想起亲爱的你 “今(いま)なら言(い)える I miss you”直到现在才能说出口我想你 “It's so hard to say I'm sorry”却无法说出一句对不起 “······” 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昏暗灯光下,舞台上方那名白衣女子迷离眼神似在仿徨,在这多色华灯纵横的舞台下,幽暗与徇烂光线交织分离、分离交织往返不止,柜台前调酒小哥摆弄出帅气姿势引来一阵欢呼。 张依秋、涵易和秦芷梦早已涌进人群随音乐晃动,我一人坐在卡座喝啤酒,今晚并不想像之前喝得那样醉。 “这儿有人吗?” 我回头看过去,一位穿着休闲西装、看来一丝不苟的男人冲我问道。我摇摇头,他道了声谢,没一会酒吧小哥送来一打啤酒和威士忌、冰块。 他夹起三块冰块,自顾自倒了杯威士忌,抬头发现我带着考究眼神看他,他笑了笑,一副随意轻松姿态。 “你的头发,挺好看的。” 我竟然下意识追问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首歌挺好听的,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他点头又摇头,眼神追往舞台上那位女主唱。 “不知道。” 我随着他的眼神看向舞台,同那位女主唱的眼神不期而遇,对视三秒,隔着人群朝她举起酒杯露出善意的笑,而她仅回过头,握着话筒架闭眼深情高歌。 真是尴尬。 “她唱歌挺好听的,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我···” 我以为他又要回我‘不知道’。 “她叫顾兮乐,取自‘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可这句中的‘乐康安乐’分明才适合取名,君欣欣兮/乐康,难道不是这样断句的吗? “看着好看,听来好听,就这么取了。”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说这些话时他分明目光温柔似水,满含情绪。 我和他碰杯,笑道:“繁华锦年,之子予安。这是我的名字,免贵姓周。” “周···予安?” 他果然聪明,我不确定地反问他:“先生姓顾。” 这是一句陈述句的语气。 他垂下眸喝了口酒,握着玻璃杯轻轻晃动,冰块磕着杯身发出轻响,可惜被酒吧的热闹掩盖,故我只能看见晃动不已的杯中液体。 “顾兮繁,你好。” 我无从得知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们似乎很是熟稔又并非熟稔,喝完这一杯,舞台上乐队成员正在恭身道谢,我这才记起,顾兮乐唱这首歌时已然说过这是今晚最后一首歌。从单肩小包中取出手机,现在才十一点,这也太早走了吧? 这位顾先生绅士拿走账单,起身礼貌道:“今晚多谢周小姐了,下次有机会一块喝酒。” “顾先生客气了。” 说完也不拖延,他径自去柜台付账转身离去。我回头看向空荡荡的舞台,顿时深感胸腔内又涌出些烦躁情绪,冲舞台下左摇右摆跳舞那三人挥挥手,她们流连不舍地走回卡座。 “刚还见帅哥搭讪你,这是怎么了?” “我出去抽根烟,你们护好自己的包。”说完,我背起自己的包往酒吧外走,终于踱到马路边时迅速从包中摸出爱喜和打火机点燃香烟。 昏暗路灯下,我用食指和中指夹烟仰头呼出烟雾,漆黑夜空中,一轮几要圆满的明黄圆月挂在空中,这个点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间段,马路上空荡荡的,今晚没带外套,这着实是个失误,八月的天说冷不冷,我环手摸了摸手臂,接着抽烟。 一辆保时捷卡宴从我前方驶过,紧接着后方又驶过一辆灰色跑车,两车后方站了一圈人影,看两辆车的目光激动不已。 抽完这根烟我接着抽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到第五根时,手腕被人用力握住。 我疑惑看向他:“放手。” “我送你回家。” 我凝眸看他,对他近来言行举止很是不解,我们早已分开,早已无话可说,为什么我都这样躲他,他还不放过我呢? 十三年的时光并非弹指即过,我深怕自己再次沉沦。 在遇到他的事中,我总不能保持冷静,此刻我告诉自己,周予安,你都二十六了,你是个年纪稍大的成年人了,你得好好保持成年人冷静自若的镇定。 于是我夹烟的手换成左手,猛吸一口吐出烟雾,正要吸第二口时被他一把夺过丢在地上,浅白的烟雾自那一小点红光扬起,我有些不耐地推开他的手往酒吧走。 这回他没阻止,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后,一进酒吧,舞台中摇摆的三人对我用力挥手,我揽了揽耳侧碎发,也笑着回挥,张依秋忽然伸出食指朝我身侧指着,我回头发现他正朝她们点头微笑,我的笑容瞬间僵硬。 实在不想再次被他入侵我的生活,我对三人指了指酒吧大门,做了再见手势,快速从酒吧离开,他却依旧跟在我身后离开。 恰好出门就有辆的士驶过,我招手拦过坐了进去,的士停顿了几秒,朝前开离,眼角余光瞟向后方,一辆奥迪亮起车灯,似乎正要开动。 没想到六年了他还没换车,我还能想起六年前我们在4S店一块选定这辆车的情形,那时他揽着我的腰告诉我这辆车要送给我,以便我上下学方便,我仰头亲在他下颌露出羞涩地笑,叶雅便会抱紧我‘安安’‘安安’的叫。 如同情人低语,多么深情。 一晃已过六年,我们早已有各自生活,可我想不明白六年后他来同我纠缠又是为何? 我实在怕自己抵抗不了,所以,在他再次远离我前我得先远离他。 叶雅是我的毒,可我找不到药。 一阵微信语音铃声响起,我猛然惊醒,手忙脚乱从包中取出手机,屏幕上晃动的熟悉头像令我恍惚几秒,我喉间微动,镇定下来接通语音。 “予安。” “叶先生。” 隔着网络我听见一声极浅的笑:“怎么不让我送你回家?这个点了······” 我急忙打断他的话:“不麻烦叶先生了,实在太晚,叶先生也早些回吧。” 另一头传来微苦涩的笑声,他将声音扬了扬:“你大可不必这样躲我,我并不会做什么,予安,你···过得好吗?” 我呼吸在这一瞬凝结,许久答不出话来。 “你呆的那家公司并不算多好,予安,我这里有几家······” “什么意思?”我嘴唇微动,难不成他要给我安排工作? “我没什么意思的,有几家是我朋友那边公司,你进去后没那么辛苦······若是缺钱你不妨······” 他话没说完被我打断,他怎么知道我在哪上班?我并不缺钱,最多只在涵易问起租房之事上没有正面回复。 “你找人查我?”一股愤怒的情绪几乎将我淹没。 “你别急,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手机那头顿了顿,那人仿佛吐出长气“予安,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就像从前。” “我过得很好,叶先生大可放心。” 什么叫‘就像从前’?他又凭什么认为我如今过得不好呢? 说完这句话我挂断语音,退出微信,的士行至小区楼下,我扫了司机某付宝转账,头也不回走进大楼,身后那辆奥迪亮着车灯停在门外。 我佝偻着身体扶着电梯边缘静等电梯,幸好那人没有跟进来。 电梯关进那一刻,我咳了几声,感到无法呼吸。 ☆、005 晚上刷了会某博,一路翻看前五十热点,其中大多是明星绯闻和各地实时信息,刷了会我便睡着了。许是最近频繁见到叶雅,当晚睡梦中我居然久违地再次梦见他。 叶雅初三那年我念六年级,彼时学校小初毕业典礼一同在大礼堂完成,初三毕业的他穿蓝白校服走上宣讲台,而我坐在小学部中被人群湮没。 我一瞬不落看完他整篇演讲,他举手投足的含蓄,漾着和煦笑意的唇角,甚至连软乎的头发我至今仍未忘记,待校长为我们一一递完结业证书,我终于升入初中部。 遗憾的是,这三年学校生涯再看不见他。 幸而我们两家离得较近,虽说他在高级小区而我住在附近老旧楼盘的五楼,仪式结束时我迫不及待守在路边想最后一次看看他,恰好方出校门远远瞧见形单孤影的他。 彼时我以为今日他定要和同学聚会宣告初中生活的结束,没想他没去参加聚会,回家路上,我远远跟在他身后,就像过去两年那般,可是。 这回他居然停下脚步回身看我,同时露出他的招牌笑容。 我不由得也停下脚步,睁大眼睛傻傻看他,他忽然走近,主动和我说话。 “你叫什么啊?也住在这附近吗?” 他语调温柔,可我并不想告诉他我并非和他同一小区,我住在他家小区河对面那做旧尾楼,若真这么说出来那得多难堪呢? 见我抿唇不言,他走近揉了揉我的头,接着伸出掌心递了枚糖给我,我将手藏在身后尽力将手心沁出的汗抹在校服上,然后紧张的自他手心接过那颗糖,不过是他一个偶然性的接触,可我却心跳加速。 随后他作势要离开,我并不想他走,这样的机会多么难得,那一刻,我只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就算今日过后他将忘记我之存在。 我拉紧他校服衣摆,颤声说:“我知道你,你叫叶雅,今天还是初中部毕业代表。” 他似乎很是错愕,显然并不知道我在这条回家路上跟了他两年之久,那时我认为他傻,可今日这般再看,我只觉自己更傻。 “我瞧你也有几分眼熟,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深呼吸几番,同他对上眼:“我叫周予安,取自繁华锦年,之子予安的予安。” 听我说出名字典故,他似乎更加错愕,不,或者说惊讶。 之后,我终于圆上这场长达两年的关注,我们一路回家,并肩而行,在我们即将分道扬镳之际,他忽然停下脚步。 “安安呀,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玩?” 这个问话实在拙略,也幸而他是叶雅,我假作乖巧点头答应,他似乎很高兴,一连追问我家中果真无人等我回家,那时我的确认为他傻,这人分明和往日模样大不相同,哪有人先问小孩要不要一块玩随后又问家中可有人? 若是人贩子,他怕会饿死。 于是,这个午后他拉着我的手去附近商场,先给我买了一堆吃的,又带我到楼上溜冰,溜完冰我们还一块在某FC给我点了儿童套餐,最后他买了两张电影票,体贴的选了近期上映的动画片,晚七点时,我们各自回家。 真是一场令人难忘的午后时光。 这之后,他很快去到市内最好的高中,而我依旧浑浑噩噩念初一。 不同的是,仿佛自那天后我便有了借口在他半月回家之际守在路口等他,若时间宽裕,他会陪我在附近糖水店点两碗糖水,听我絮絮叨叨念叨我或编或真的初中生活,再捏捏我的脸颊让我好好看书,以后有机会考进他的高中。 我一一点头,心里却想,等我考进去,你又毕业,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叶雅毕业后,我走遍初中部每一片角落,摸过他用过的课桌,写过他那间教室的黑板,跑过他跑过的操场,可我却想象不出他存在时是何模样。 看出我的敷衍他也没有多言,想来他大抵会想,不过一相熟学妹罢了,这也没什么的,总不能明知人家不高兴还非要赶上去惹人厌吧,他向来聪明,这我是知道的。 两人谈话间,我也尽量维持他心中那个可爱且天真学妹的形象,虽说我念书一般,但在这些方面看来我还是有几分小聪明,这不就没被他知道吗? 高一到高三这三年,他的生日都在学校度过,我每回都暗自痛恨他为何生在周三这天,我无从得知他那些同学是如何给他过生日的,身为并不太相熟的学妹我只能等在他回家途中给他递上送迟的生日礼物和那句‘雅哥哥,生日快乐呀!’。 ······ 睁开眼时天色早已大亮。 为了尽快搬离此处,我请了两天天假准备找房搬家。 两天时间不多不少,很快我就搬进新租的花园小区,虽没半岛嘉园那边舒适,但这个中等小区离我如今公司更近,同时回我爸那边也近了不是一星半点,这对于一个无车人士还是极好的,半岛嘉园是本市高级小区,其中公摊面积的绿化也是极好,但每回来往对我而言步行量太大,前两年也不是没想过要买辆车,但就我那点驾驶技巧最终我还是放弃。 宁可多走几步也别出闹出车祸。 是以,我还是很钦佩那些开车熟稔的人,这不分男女,只关驾驶技巧。 入住花园小区G栋七楼我还是很开心的,匆忙收拾好床铺和洗漱用品后已是晚上十点,念及明日还得上班我只得放弃整理的想法乖乖沐浴睡觉。 在我睡着当晚,梦中我还在想要将新家装扮成何种模样,没成想第二日醒来之际,客厅顶墙掉下一大片白墙片,仔细看四周角落还在渗水,我推开阳台窗户,发现外头正下着小雨。给房产中介公司打过电话后中介马上就来处理此事了。 结果我还得请一天事假。 到了午间,中介告知我小区已没单户楼层可租,问我能否接受与他人合租,我立马拒绝,问他附近小区,他告诉我两公里外有小区有空房,但小区设施环境都不是很好,而我又不愿再次处理客厅这些纸箱,于是我只得随他去看房。 中介带我进门时,我马上被客厅那台投影仪和白色幕布吸引,沙发是便宜的灰色布艺沙发,桌子是某博中时常刷到的那种文艺感十足的几何形,桌上还插了束花,看得出租客是个细致且文艺感十足的小女生,走进客厅,我这才看见客厅和阳台交界处的白纱窗帘,阳台玻璃门打开了半边,顶上露出一只带着笑脸和红晕的白色晴天娃娃和一只风铃,微风吹过,风铃晃动发出清亮声响。 我顿时对该室友很是满意,中介又带我一一看过浴室、卫生间和要租给我的那个房间,推门进去,里头放着一张白色欧式单人床,若说单人床倒又比单人床再宽些,靠墙一侧隔出一间衣柜,床脚不远处放了一张白色书桌和靠凳,往左走几步,推开最右侧里头小门进去另有一间单独的卫浴间,里头自带浴缸,浴室和卫生间自有玻璃门隔离,我退回房间,这才反应房间外还有一处玻璃门隔开的宽阔阳台。 看完我就心动了,中介告知我租客二十分钟后便会归家,于是我两返回客厅,我在电视上选了‘天使爱美丽’放映,这部片的观影记录还留在主人最近观看记录里头,我放着电影,同时拿出Ipad看某博,一旁的中介小姐见我如此旁若无人的放松,很快她也去阳台煲电话粥,大约十来分钟后传来钥匙开门声。 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我一眼认出这是那晚在酒吧唱歌的女主唱,今日的她穿了件浅蓝连衣长裙,下方搭双露趾低跟绑带凉鞋,她怀中还抱了束牛皮纸装好的花束,斜挎一只杏白色软皮小包。 不同的是,今日的她是一头爽利短发,刚好遮到耳朵位置。 中介小姐听见响声从阳台走了出来。 “顾小姐、宋先生,你们来了呀,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周小姐,刚看好房。” 投影仪还在放那部天使爱美丽,刚好播到那句经典台词。 ‘要是没有你,今天的心情只是昨天的头皮屑。’ “周小姐,你好!”我这才瞧见和顾小姐一齐进来的这位宋先生。 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包裹在阔腿浅蓝牛仔裤,脚口挽了露出一段脚腕,又长又细又直,他上身穿了件白色图案短T,外面还罩了件长袖格纹衬衫,看面料有点像香奈儿编织的感觉,脚下穿一双造型奇特的浅口鞋,有点儿像从前买过的饼干鞋,里头穿了双白色长袜一直到牛仔裤中,也不知多长。 从打扮看得出这是位游戏人间的小少爷,他从裤袋中伸出右手举起落下,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放回裤袋,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直勾勾盯着我看,十分不礼貌。 我礼貌点头,对这两人打招呼:“宋先生、顾小姐,你们好!” 顾小姐凝神看了我数刻,将我打量一番后问我身侧的中介小姐:“还有其他人租房吗?” 明明是第二回见面,我敏锐感受到她对我的抵触和不喜。 可我实在不清楚这是什么缘由。 仔细将自己今日这副打扮看上一番,黑色吊带背心和牛仔长裤,布艺沙发扶手处还挂了一件白色衬衣,一旁还有我一直偌大的帆布布包。 我本打算这边定好后一会去超市买菜做晚饭的,只是看来今日还得接着看房。 “顾小姐,前些时候有幸听过你们乐队唱歌,你最后唱的那首歌很好听,今后我也在花园小区,有机会一块吃饭。”客套完这几句后我朝中介小姐摇头,随后拿起衣服和包往门外走,中介小姐朝我尴尬一笑,又对两人道了句再见。 “周小姐觉得这里如何?” “宋朝辉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不想租给她!”顾兮乐声音即使压得在小,在座几人也还是听清了,被她这样抵触,纵然我对此再多满意我也不会租在此处。 这无关它事,只是我隐约觉得这位顾小姐大有猫腻,我并不想惹祸上身。 “还行,不过我想再看看它处,也好多个抉择。” 他发出两声轻笑,不怀好意说:“这座小区再找不出比此处更好的房间,你不妨再考虑考虑。”停顿一秒后,他歪头看向中介“大可问她。” 中介无奈接话道:“宋先生,你们搬进来还自己装修了一番,其他处能比这儿更新吗?!” 我皱眉看向顾兮乐,我的确对此很是满意,可我摸不准这人是何情况,合租对我而言实属无奈,而我也的确不想接触麻烦,看得出这位女主唱性格张扬,爱发小脾气,喜怒哀乐皆挂在脸上,虽对她的生活情况感到满意,但我实不想私下与她过多接触。 “顾兮乐,你可别忘了,从这月开始可是你自己交房租了,你还有得选吗?你两各有各的事要干,晚上回家各自房间都有浴室,有什么好发脾气的?” 顾兮乐瞪着他:“宋朝晖,你敢凶我,信不信我告诉奶奶?” 他立即消音:“随你了!爱租不租关老子屁事!” “要不这样,顾小姐和周小姐先试着合租两个月,两个月后你们若有不满我再给周小姐介绍其他房源?”中介小姐建议道。 “两个月后就有单独房源了吗?”我实在不想与人合租,不过只是苦熬这两个月我还是愿意接受的。 “E栋那边刚好有一户两月后合同到期,方才和我同事打电话时问过了,确定不会续租,周小姐、顾小姐,两位不妨考虑考虑?” 我立即应下:“可以。” 顾兮乐也点头应下,签好合同后,我两又定下些合租条约,例如不可在室友不知晓下私自待男人回家,若要过夜更需提前告知;公共区域按周轮流打扫,厨房用完要保持干净等。 此刻,我正式开始和顾兮乐为期两月的合租生活。 ☆、006 中介叫了几位同事花了半下午帮我将行李搬过来后,我下厨做了一大桌菜以示感谢,虽然这场闹剧的起因源自他们,但从和叶雅的相处中我变得越来越像他,比如此刻我居然给这几人做饭。 晚七点半,我的房间早已收拾妥当,厨房煨着的豆腐鲫鱼菌汤冒出热气,我适时端出菜放在餐桌上,几人落座开吃,一人一瓶啤酒径自喝酒吃饭。下午几人实在辛苦,此刻倒没那么多心情拿来客套,这自是极好,今日忙碌一天我也不太想说话。 “周小姐?你们在吃饭呀?”宋朝辉手中拎了打包盒和顾兮乐一块进门,两人皆诧异望向餐桌上七八道菜。 我不免有些尴尬,客套道:“是啊,吃饭了没,没吃一起吃······” “行啊!那我不客气了!” 这人委实不懂客气二字,他熟门熟路去厨房拿了两套碗筷摆在餐桌上招手喊顾兮乐坐过来一起吃饭,她磨磨蹭蹭好一会,这才别扭坐下乖乖吃饭。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后我歪坐在沙发上随意点了部电视剧看,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点开微信发现是三个同事在语音聊天邀请。 “嗯,刚闲下来呢。” “那你明天来不来上班啊?你那个帅哥朋友今天来公司找你呢!”张依秋嘹亮的嗓音令我有些尴尬。 我语气不由淡下许多,冷硬解释:“不是多熟的人,人家有家室的,张依秋你可别乱说。” “居然名草有主了,予安呀,那你给人家回个电话吧,怕是什么要紧事找你。”安寒说道。 “那行,明天再说吧,你们接着聊,这会还得给我爸回个电话,刚看见他给我发消息找我。” “行,晚安。”“晚安。”“那你早点休息。”“安啦。”四人互道晚安后我退出语音握着手机发呆。 共用浴室的房门打开,宋朝辉穿着白T和黑色宽腿大裤衩走了出来,刚洗了头,他正拿白毛巾擦着湿发,正待他要坐到沙发上,我急忙坐正身体,给他让出位置。 “宋先生。” “嗯。” “怎么想起来看‘杉杉来了’?看不出周小姐还有颗少女心。”宋朝辉歪头唇角一侧弯起,他那抹邪气的痞笑仿佛在笑嘲笑我。 “女孩子嘛,总爱做些王子和灰姑娘的美梦,这部剧也算不得如何,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言罢了,不过我的确没仔细看方才打开了什么。” “哦——”他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单音,我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周小姐,你做的饭挺好吃的,倒让我着实羡慕你男朋友。” 我在脑中思索一番,并未否定男朋友三字,随后反问他:“你和顾小姐是男女朋友?” 他冲我眨眨眼。 “时间不早了,宋先生还不回家?”我追问。 “周小姐也太不客气了,好歹我也是租客之一呀······”他话末那个呀字故意拉长声音,整个人一副轻佻姿态,这让我有些不喜。 即使如此那他为何不回自己房间洗漱呢?我往房间方向看了一番,这才发现这是一套三房一厅,他房间那扇门是乳白色的,和墙壁自为一体,又恰好排在最里,难怪我没看见这间房。即使如此那我也不做声了,我对他回以礼貌的笑,起身回房。 我们三人合租有半月之久,我再次见到顾兮繁。 那是一个下着阴雨的夜间,顾兮乐在我们三人微信群里告知一会将带人回家,我和宋朝辉窝在客厅一个看电视一个玩电脑,我一边拨石榴粒一边看新出的那部星你,他两进门之际我还陷在电视里出不来。 “周小姐?你怎在这?” “顾先生?” “她和我们合租两个月,两个月后就会搬走。”顾兮乐言简意赅介绍一番。 我站起身朝她两打了个招呼,忽然发现宋朝辉将我碗中剥好的石榴粒吃得所剩无几,我不免哀怨的瞪了他一眼。 “兮繁呀,你这七点就来了,怎么着?今儿个有什么好事?” 顾兮乐坐在沙发扶手上弯腰凑在他耳侧说:“我哥接我去酒吧呀,弈鸣他们也在收拾了,朝晖哥哥,今晚你去不去看我唱歌呀?” 他们两姿势亲密,从进门方向看仿佛抱在一起,虽然知道他两是一对,但我就坐在宋朝辉身侧,还是有些尴尬的,于是我当即起身,表示客厅随他们用。 宋朝辉摸了摸顾兮乐的头,眼神瞥向顾兮繁。 “兮繁,你不介意吧,今晚我依旧送兮乐回家?” 我正要开门,没想到听见顾兮繁喊我:“周小姐,你一个人在家总是无趣了些,不若同我们一块去?” 我正欲拒绝,宋朝辉朝我眨了眨眼:“予安啊,没事就一块去呗,大家住了这半个来月的,总要一块联络联络感情是吧。” 顾兮乐手肘抵了他胸口一下,他哎哟一声:“你看连兮乐都不高兴了,收拾收拾,跟我们一块出门。” “实在不好意思······”我话未说完,对上顾兮繁一双带有深意的双眸,一时没能接着说下去。 “周小姐,请你回房换身衣服,兮乐,你也赶紧收拾,半个小时,我们要出门。”他的语调仿佛在下达命令,让我一瞬间想起大一时给我们军训的教官。 宋朝辉撇撇嘴:“半小时就半小时吧,我尽快吹个帅气逼人的造型。” 半小时后我们三人依次走到客厅。 顾兮乐换了黑色抹胸背心配阔腿长裤,一侧带了三个银色耳钉,另一个带了两个,脖间一一条黑色细choker,一副伪裸妆却涂了深色口红,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摇滚,可惜她哥顾兮繁见不得她穿成这样,于是只得按他要求换了条漏肩拼布文艺长裙,就连口红也换回往日的珊瑚红色。 宋朝辉穿了件印图白T外罩迷彩长外套,下方穿了条束脚黑色休闲长裤,左手手指上还套了数个指环。 “你这穿的都什么呀?周予安,我说,就你穿成这样跟我出去走一块,连我自己都能把你当兄弟,大姐,你可是去酒吧,蹦迪懂不懂?跳舞明不明白?你穿成这样谁乐意搭讪你?”宋朝辉边说边将我推进我房间。 换了身黑色露背连衣短裙后我们四人这才赶往酒吧。 一进酒吧宋朝辉就失去踪迹,我和顾兮繁开了卡座坐在座位上看这支乐队上场,顾兮繁显然并不喜欢自家妹妹长期待在这种环境下,我问他为什么不让她进娱乐圈呢?他只是笑笑,说顾兮乐不喜欢也不适合那种环境。 我能感受到他对妹妹的重视,看他紧紧护住顾兮乐宠着顾兮乐说实话我是有些羡慕,不,应该说有些妒忌。 难怪顾兮乐是那样的性子。 “噢——” “啊——” “······” 几分钟后,乐队上场,顾兮乐握着话筒杆和舞台下的粉丝打招呼,我看着她裁到大腿中部的长裙和黑色暗金属口红,就连最下方的耳洞此时也换成两个绕着玫瑰图案的银色十字架。 我瞧瞧打量顾兮繁一眼,他面上没有变幻,握着茶杯的手果然收紧,若我有个这样阳奉阴违且爱捣蛋的弟弟我大抵也会同他一般感到无力。 但是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从前我以为我终于拥有,只是很可惜我从未拥有过。 是啊,那两年不过是一场戏,一场我的独角戏。 他们上场先唱了两首轻柔的民谣,随后便让台下客人随意点歌,舞台中央的顾兮乐耀眼非凡,我想,这个舞台的确只属于她,她身后不远是吉他手和贝司手,有些歌她唱了一部分还会走到两人身边共用话筒一齐唱歌,舞台上五个人笑得如此肆意。 有这样疼她宠她陪着她闹的男朋友、哥哥和队友她的确有这样任性的资本不是吗? 真是个幸福的女孩。 这句是我的心底话,此刻我并非因为妒忌才想到此话,我不能觉得自己过得不好便也认为她人也该同我这样不开心吧,我有我的路要走,旁人也自有旁人的路,看她们这样开心,我仿佛也被她们感染几分。 于是我没忍住端起啤酒杯对舞台中央的顾兮乐举杯大笑,我知道她时不时总会看我们这边一眼的,果然,她看见我后先是一愣,然后也朝我露出肆意的笑。 两个女人,居然在此刻各自莫名打开不知何时发生的心结。 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性格张扬些的年轻姑娘不是吗? 台下观众顺着顾兮乐的眼神投射到我们这边卡座,我喝了口啤酒,歉意地对顾兮繁笑,想起方才的胆大行径不好意思的拢拢碎发。 “周小姐,不好意思,今夜拉你出来又难为你了。” 我大方摆摆手:“出来走走也挺好的,不必如此见外,随大家喊我予安便是。” 他很快适应叫了我声“予安。” 这声音十分熟悉,我转头一看,这声‘予安 ’是叶雅叫的。 “叶···先生”我很快恢复镇定,端起啤酒杯朝他轻举“没想到这么巧。” 他冲我笑了笑,朝我对面的顾兮繁伸手,顾兮繁也伸手回握,两人一触便离。 “叶雅。” “顾兮繁。” 双方打量一番后他问我:“这位是···你男朋友?” 顾兮繁端着威士忌给我回了个充满打量的眼神,我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我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是啊。” 幸好顾兮繁并未反驳,我只希望他以为这是试图骚扰我的男士,可像叶雅这样衣着不凡、礼仪端雅的男人真能被他当做骚扰者吗? “在一块多久了?” 我放下酒杯:“一年吧,你知道的,我爸总放心不下。” 叶雅唇角的笑意加深几分,一双温柔的眼睛好像更加深情:“倒和你之前形容的‘有些莽撞’有些不同。” 我低下头,假装理了理头发,只觉他那笑容既讽刺又刺眼。 “私下是有些莽撞,幸而予安不嫌弃。” 顾兮繁真是个好人,居然愿意替我开口说话。 我对顾兮繁报以一笑,眼角余光看叶雅那抹笑意收了几分,我收好情绪,以成年人的心态反问他:“在这和叶先生碰上好几回都是一个人,下回带上夫人一块来玩,大家都这样熟,是吧。” 他的笑容一点一点慢慢收完,唇角抿成一条线,只一双眼睛仿佛还带暖意看我。 说起许佳良他的情绪果然无法伪装,我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的想法,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舍得带许佳良来这样的地方呢?许佳良温柔、弱小,她是那样单纯,许佳良是个好孩子,她是不能来这样的地方的。 “予安,少喝点。”叶雅又恢复他那副啰里啰嗦的模样。 我想不通他这段时间为何这样反常,这两个月我也快撑不住了,我一口闷完杯中余下啤酒,手肘抵在桌上撑头看他。 “叶先生,你知道的,我向来愚笨,要不你直说你想做什么?” 他看了我好几眼,接着,眼神在此刻好似撩火,叶雅没回我这个问题,他脱下西装外套盖在我身上,随后盯着顾兮繁。 “予安是个好女孩,希望顾先生今后好好待她。” 顾兮繁看戏似的扫了我一眼:“嗯。” 我将他的衣服脱回给他:“叶雅,你要我做什么?我直接答应你怎么样?你别折腾我了······” 他倔强地将衣服盖回我身上:“搬家了?” 我闷声回了句嗯,随后,自包中摸出爱喜,手法熟练的点燃香烟作势要抽。 “你缺钱告诉我好么?”这一刻,他的语气居然这样低声下气。 “安安,别难为自己,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帮你解决,房子···你搬回去,别东奔西跑那样辛苦。” 我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再次颤动起来,眼眶也不由自主湿润几分。 听他再次喊我‘安安’,此刻我只想将他抱紧,二十六岁虚岁二十七的周予安还在意二十九岁虚岁三十的叶雅。 ☆、007 “叶先生,予安是我女朋友,这就不劳你费心吧,若被叶太太知道总是不好的。” 顾兮繁的声音将我迅速拉回现实,叶太太,我反应过来这句‘叶太太’说的是许佳良。 这一刻我再度恢复成年人的冷静状态,我感激地看了顾兮繁一眼,脱下叶雅的西服外套。 “你们怎么还在这坐着呢?来酒吧傻坐?这谁呀?” 我们三人回头看向来人。 只见他揽着一名大胸姑娘将顾兮繁往里推了推随后抱着人一块坐下。 “你好,叶雅。”他礼貌对他打招呼。 那女子将在座三位男士轮回打量,眼睛晶亮,宋朝辉也言简意赅。 “宋朝辉,这刚刚认识的。” 说完,他捏起姑娘的下巴贴紧她的身体,一双唇凑到她耳侧:“看完了?怎么样,有我好看吗?” 姑娘呵呵娇笑起来,犹如软骨般靠在他胸膛抱紧他的腰摇摇头。 宋朝辉宠溺的摸摸他的头,一双眼睛却格外清冷。 我有些厌恶的皱紧眉头。 “周予安,怎么着,这位叶先生是你刚刚把到的?今晚不回家?”宋朝辉这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咬紧牙关:“我都和兮繁在一起一年了,我们感情一向稳定,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顾兮繁配合回答:“朝辉,别说错话,这个女人是什么情况,我希望你能给兮乐好好解释,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这个道理,希望你能明白。” 宋朝辉眸光闪闪,将那姑娘从怀中推了出去,她此时也意识到此刻局势不稳,倒也乖巧离开没有多说一句话。 “顾兮繁,我还没和你妹结婚呢,这段时间你们兄妹两一个比一个霸道,你说你天天这样防着我有意思吗?” 顾兮繁神情严肃,语调平稳:“请你好好待家妹。” “顾先生,也请你好好待予安。”叶雅再一次替我盖衣。 宋朝辉有些意外的打量叶雅几眼,随即,朝我暧昧一笑。 “周予安,怎么,这你旧情人?” ‘旧情人’三个字令我和叶雅一齐愣了一下,我拿起包站起身,将衣服脱给叶雅。 “宋朝辉,我知道你说话向来难听,我并不想同你吵架,现在我告诉你,他不是我旧情人,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他,所以我受到教训,都是我活该,怎么样,这个答案你爱听吗?” 叶雅脸色一度阴沉,他低低喊我:“予安。” 在场四人此刻脸色都算不得太好,气氛尴尬,我推了推叶雅的肩。 “叶先生,劳烦你让让,我要回家。” 宋朝辉埋头喝酒,叶雅从卡座起身给我退出通道,顾兮繁拧眉朝舞台熠熠发光的顾兮乐看了一眼,拍拍宋朝辉肩膀。 “别喝了,一会你送兮乐回家,我先把予安送回家,若时间充裕我会来接。” 我背着包低头往外走,将编着的头发扯散披下盖住后背,晚风将我吹醒了几分,我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我早已严明叶雅已经结婚,偏我又说什么从前是我缠着他。 是,这些的确都是事实,可我并非小三,我才是那可怜的原配。 但我又有什么尊严称自己是原配,叶雅有将我当做原配吗? 我怕我只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只蝴蝶。 如今他觉得我过得不好所以一而再再而三试图闯进我的生活吗?一瞬间,我总算想通这个原因,他不可能对我旧情复燃,毕竟,我们真有过‘旧情’吗?我这样远离他还不是因为怕自己再度沉沦,我也是个姑娘,我想我的心不是石头更硬不过石头。 今晚的我是有些过火,最后那番话我不该那样冲动说出口,这不过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可能是‘旧情人’三个字引得我如此冲动,仔细想来,宋朝辉本就是这样的人,我怎能因他那些鬼话令自己这样气恼? “予安,我送你回去。”顾兮繁追了上来。 我礼貌道谢,又说方才多谢他帮我配合,他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上了的士,他和我皆一言不发,免去我过多解释,一个半月后我便会搬出这层房,所以我也并不想和无关的人倾泻我那些深重情绪。 这一整晚我心思花费过头,回家洗漱后倒头就睡。 近来我秉承能不出房门便不出房门,我再没在家做过饭,下班后我开始沿着那些美食攻略一一探寻美食。刚开始在公司附近,而后两公里、三公里甚至五公里外,我也再不去酒吧也不逛超市买菜,下班后也不和三个同事鬼混,这段时间我将自己极度放空,享受独自一人的孤单和寂静。 值得庆幸的是叶雅终于离开我平淡生活,自那夜后,我再没遇见他,这两天联系上中介他表示我对居住环境要求有些高,是以,我想租的房子仍未找到,我十分为难,一面痛恨只知懦弱躲避的自己,一面痛恨叶雅对我的穷追堵舍。 一阵手机铃声打乱我的思绪,我看着屏幕那串熟悉号码,犹豫了会终于接通。 “爸。” “最近都在忙什么?周末有空回家吃顿饭,周煜宁说想你。” “也没什么,还是老样子。” “就这个周末回趟家住两天陪陪周煜宁。” “·······”我没吭声。 “周予安,你这是闹什么脾气?让你回趟家还求着你了?” “爸!” “周五自己过来,迟了我去你公司接你。” 我恨他这样专横且不讲理,但同时我也明白他也只是想让这个家再团结些,大抵我这人从来生性凉薄,我既看不来他们一家三口亲密无间的模样,也不喜周煜宁对我的小脾气和亲密,那句‘姐姐’让我无从适应。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中国不是有这句话吗?我自希望他们过得安好,可这并不意味我心中便不难受,妈妈去世这么多年他才结婚这我很是理解,我心中早已接受他该组建新家庭这个道理,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外人。 周五这天下班后,我先回了趟家换了件白色收腰衬衣裙,一头羊毛卷编了个造型用发卡等物固定,补了补妆,背包穿高跟鞋这就准备出门。 开门之际恰遇见宋朝辉回家,他似乎有些意外我今日这样早回家,又对我一身打扮更为意外,我也不在乎他对我是何态度,还有一个月多一点儿的时间我就会从此处搬走。 若非和租客签了半年约,我此刻就想回自己家中,如今叶雅再不出现,我再不用顾虑其他。 “今晚回家吗?” “这周末不回了。”我礼貌笑了笑同他错肩离去。 晚七点,一家人聚在餐桌一块吃饭,付子岚全程对我很是热情,我看着这个小了我爸快十岁的女人五味成杂,对于她热情的招呼我也一一接受,我爸一点儿都不知道我和她都得多么尴尬,他只是想维持家庭表面平静。 就像中国任何一个家庭那样。 付子岚还特地做了豆腐鲫鱼菌汤和尖椒小炒肉,这两道是我幼年最爱的两道,叶雅不能吃辣,和他在一起后我们吃饭再没点辣菜,这对我实在煎熬,可谁叫我爱他呢,所以我愿意顺从他的喜好。 吃完饭我和我爸抱着周煜宁坐在客厅看战长沙。 “搬家了?”我爸端着茶语气平静。 这事我可从未告诉过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换个离公司和这近点的,往返方便。” 静了会,我爸又问:“周予安,你老实告诉我······” “你说。”我端着两杯热牛奶,一杯递给周煜宁一杯给自己,这也是付子岚准备的,真是个称职的母亲和继母,挺好。 “最近经济困难?想干什么?创业?投资?”周邵伟语气越来越严肃,说到最后有些尖锐。 “有人嫌钱少?我当然缺钱。”我苦笑道。 “子岚!子岚!你过来带带周煜宁!” “诶,我这洗碗呢······” “你先放放,我和周予安有话讲咯。” “嗯咯,马上就来了。” ······ 吵着要看动画片的周煜宁没能挣扎多久就被付子岚用Ipad骗走了。 不知道周邵伟要和我说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听他方才问的那些只觉告诉我这和叶雅有关,可这座房可是我爸和付子岚前几年新买的,他又从哪知道的? “周予安,你和叶雅怎么回事?” 我笑意微敛:“什么怎么回事,都离婚五年了还能怎么回事?” 周邵伟没有马上爆发,他端着茶杯的指尖有些泛白,看着电视一声不吭。 “爸,要没什么事我先回房间。”我下意识不想和他谈这些事。 我端起热牛奶起身要走,犹豫了会给了他一个答复:“这些事我会处理好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给我坐下!” “真没什么!”我感到一股无力感。 周邵伟将茶杯重力搁在桌上,低喊了句:“你给我坐下!” 我只能乖乖坐下:“行,你说。” “前几天他来找过我,说过几句话,周予安,你不参加相亲还是为他?” “怎么会呢。”不愧是我爸,一针见血。 “你们离婚没几天他就和那个小三结婚,周予安,你们离婚五年了,别做让我发火的事。” “我做什么了?”我实在难以容忍他这指责的语气,我究竟做什么了?都这样躲他了,难道这还不够? “真要做三我倒宁愿你换个男的!总之跟谁也不能跟他叶雅!他算什么东西,哦,他们叶家有几个臭钱就能这样践踏人哦!离个婚你跟净身出户有什么区别?” “谁说我净身出户,我不是还有套房吗?”我苦涩道。 当初被他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那样打量,他们一个个说我伴上叶雅是为了他的钱,那时候年纪小,做事也容易冲动,虽说婚前财产不会分割,但叶雅的确很会挣钱。离婚时我爸让我和叶家死磕,闺女被人这样玩弄总要得些补偿,那时我就和他吵过很多回,我告诉他我是真爱叶雅,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用自己这种行为告诉叶家告诉那些人告诉叶雅我周予安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现在在让我选我怕会听我爸的,这世上没什么是用钱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一定是因为钱还不够。 这话粗鲁了些,但的确真实。 “你还真和他有来往?你疯了,周予安!你们什么地步了?现在住在他哪套房?他都结婚了,你一个前妻回去给他做小三?!” 我无力地摇摇头:“爸!你都说什么呢?!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为什么要给他当小三?你觉得,他还能再看上我吗?” “是,我承认,他最近是找过我,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或许想补偿我或许可怜我,可我一点儿也不想再和他有交集,你说相亲那就相亲吧,明天就给我安排吧。”我答应去相亲,希望能解决我爸这些夸张想法,他怎么就觉得叶雅要包我呢? 我周予安就这么像扑上去求着做小三的女人吗? ☆、008 周日晚,我穿一条裸色长裙和高跟鞋坐公交回家。 自那次争吵后,周邵伟难得糊涂,临出门时他说:“周予安,你也二十六了,别犯糊涂。”他说的对,所以我更不能糊涂,我打算回去就找个恰当时间约上叶雅说清楚,再这么躲下去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宋朝辉占了沙发用投影仪玩游戏,客厅里好几个陌生人,我大略扫了一眼默默拖鞋进门。 “回来了。” “嗯。” “周予安······” 我没搭话,穿好拖鞋踩上地板要进去,拐过墙角,键盘、鼓架摆放在客厅,还有一人拿着吉他,一人拿着贝司,原来是顾兮乐那支乐队来了家里练习。 怪不得我没听见游戏厮杀声。 那几人围在桌前商量什么,我进门没得到一记正眼,我有些好奇在这样的房间能好好练习吗?电视里用来练习的都是专门房间,要防散音什么的吧。 “他们在练习新曲,原创。”宋朝辉看出我的疑惑。 “哦。”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一个月后我就搬走了。 “哟,兮乐,这谁啊?也是你室友?长得挺甜的啊。” 我礼貌打招呼。“你们好,周予安。” 键盘手殷浩冲我吹了个口哨,被他身旁的吉他手张弘敲了一记。 “你好,吉他手张弘、键盘手殷浩、鼓手王盖远,我是贝司手韩弈鸣。” “我在酒吧听过你们唱歌,很好听。” 顾兮乐冷淡地扫了四人一圈:“可以继续了?周姐姐也早点睡吧,女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睡太晚不太好哦。” “顾兮乐,怎么说话的!”真没想到像宋朝辉这样毒舌的人居然帮我说话。 也没想到顾兮乐对我的反应再次反弹,也不知她究竟吃了什么□□。 “是,年轻人也别过度操劳和熬夜,小心过劳死。” 韩弈鸣笑出声:“顾兮乐,你怎么回事?和室友相处不好呀?要不要搬我那去?脾气这么差,这可和平时的你不一样。” “说什么屁话!我爱住哪住哪,用你管我?”顾兮乐理直气壮怼到。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顾兮乐你收敛收敛你脾气,就你这泼样,哪个男的能喜欢你?”殷浩摆摆手,瞧着那意思是叫我进房避战。 受了她一个月莫名其妙的脾气我一点儿也不想再忍。 “顾兮乐,咱们从第一次见面你对我就横眉竖眼的,我自问没哪做得不好惹了你,行,你是大小姐,在家有你哥宠你,出门你男朋友宋朝辉护你,玩音乐还有你这群乐队成员依你,可我不是你朋友更不是你亲人,你大可不必对我这副姿态,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谁都得依你?” “周予安——!”她大吼一声。 我用更大的声音盖过她:“顾兮乐!怎么着?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特厉害?哦,你唱歌好听?你年轻?你了不起?这些关我屁事——!反正我也就在再住一个月,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顾大小姐,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顾大小姐,别以为谁都得忍你,从前忍你我是不想和你这种人计较,可你也别当我好欺负!” “哼!这一点你倒和宋朝辉挺配,男的渣女的毒,天造地设!我祝你两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说完这些话我不顾客厅众人诧异目光拉门进屋。 “那你也别对我哥死缠烂打!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就你这种被叶雅玩烂的女人居然也好意思来勾搭我哥?你配吗?!”顾兮乐将手中那支笔用力朝我丢来。 可惜,准度不高,丢偏了。 我拉门手的动作停下,同她冷冰冰对视。 “我什么时候勾搭过你哥?” “呵——!”她发出一声冷笑,扭曲着脸说:“是谁在叶雅面前说和我交往一年?还特么感情稳定,我倒是不知一年前我哥什么时候给我找了个嫂子,周予安,你怎么这么贱这么不要脸,见个男人就介绍是男朋友,行啊,段位果然高。” 宋朝辉放下游戏手柄,抿唇没说话。 我将视线移到他脸上:“这两天他来过了?” 宋朝辉没回话反倒顾兮乐冷嘲热讽道:“我说你天天穿身黑活得像个黑寡妇是做什么,怎么,周予安,难得今天穿这样女人,找着新猎物了?” “顾兮乐,你说话别太难听。”韩弈鸣劝道。 鼓手王盖远也说话:“顾兮乐好好说话,你别以为平时大家让你你就能这样作弄人,听听你刚说的那些话。” “叮咚——!”门铃声恰在此时响起。 没有一个人起身去开门。 “叮咚——!” “叮咚——!” “叮咚——!” ······ “砰砰砰——!” “兮乐?兮乐?你在家吗?”顾兮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勾唇一笑:“我今天穿得这样女人的确找着新猎物了。” 我丢下外套和包包往顾兮乐的方向走了两步,温和笑道。 “顾兮乐,要不你猜猜我挑中哪个新猎物了?” 她双瞳紧缩,整个人气得浑身发颤,自然垂在两侧的双手握得极紧。 “顾兮乐······”我用极轻柔的声音喊她名字。 宋朝辉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一双眼睛将我盯得死死,仿佛我是他挑中的猎物,兴许只待我有所动作下一秒他就会朝我扑来咬断我的脖颈。 “予安,冷静点,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别和顾兮乐一个小孩子耍脾气!” 我冷冷道:“她二十三算哪门子小孩子?法律规定满十八就是成年人了,宋朝辉,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她受委屈?全世界就她可怜、就她委屈、就她不懂事是吧?” “周予安,我警告你别惹我!”顾兮乐朝我发出警告。 我粲然一笑,拨了拨头发。 “周小姐,这事就到此为止吧。”韩弈鸣也走到顾兮乐身侧拉住她手臂。 顾兮乐将他狠狠一推,转头喊道:“殷浩!你不是喜欢我吗?刚刚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你说你喜欢我,原来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吗?!” “兮乐,我······”殷浩欲言又止。 “兮乐?你在家?在不开门我自己开门了?你没事吧?”门外传来顾兮繁的声音。 我又笑了笑,是不是在座几人都有这间房的钥匙?这算怎么一回事? “嗯···我忽然发现顾兮繁这人吧,人长得好、又高、又会挣钱、还这么懂得照顾人,更重要的是他对他身边人这样看重······顾兮乐,当你嫂子也挺好的。” 顾兮乐一下就将我扑倒作势要揍我,我一时不察被她扑倒,脑后跟磕到地板发出好大一声响,我为了自保只得同她也厮打起来,我两她拽我头发,我用指甲掐她,她坐到我身上压制我,我用牙咬她下巴。 在场一干男性看的目瞪口呆,直到数秒后顾兮繁进门大喊了一声顾兮乐,离得最近的宋朝辉和韩弈鸣这才冲上前将我两拉开。 顾兮繁将她上半身用手臂固定住,她窝在他怀中动弹不得,拖鞋也被挣脱掉,她光着脚伸腿作势要踹我,我也不甘示弱抬脚手取拖鞋要接着打她,宋朝辉只得学顾兮繁那样固定住我上半身,我趁他因和我不熟不甘抱得太紧,扬手将拖鞋朝顾兮乐脸上丢。 一发击中。 顾兮乐痛呼一声,破口大骂:“顾兮繁!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你怎么就看中这种女人?你睁大眼瞧瞧她究竟有哪里好?” “顾兮乐!你怎么说话的?谁教你这样何人发生冲突?”顾兮繁呵斥道。 大概头一回这样被顾兮繁训斥,她眼眶一湿,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我和她相反,气得眼眶发红但我一点也不愿在这群人面前落泪,冷笑一声,我对顾兮乐讽刺道:“别以为是个女的见到顾兮繁谁都能对他发情!你以为他怎么怎么好就以为谁都觉得他怎么好了?就算他真有那么好可那又关我什么事?!” “顾大小姐,身为一个成年人,我有我自己的审美标准和择侣要求,别说顾兮繁优秀与否,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就算他再烂我也喜欢他!” 我歇了歇喘了口气:“上回在酒吧我感谢他替我圆谎,但也仅此而已!且不说我现在对他没什么感觉,就算我对他有感觉,男欢女爱这是正常的男女交际,而这又关你什么事?” 顾兮繁理了理逻辑,朝我道歉:“予安,是我没能管好兮乐,我代她向你道歉。” “这算什么?”我破罐子破摔:“顾兮繁,我现在觉得你这人还挺好的,要不要和我试试呀?” “周予安!你滚——!”顾兮乐又要踢我。 “顾兮繁你要是有脑子就别回她!这两天那个叫叶雅的男的都找她两次了,一个和旧情人藕断丝连的坏女人你绝不能和她在一起!” 她大喊大叫毫无形象:“我看见他带钻戒了!那个叶雅都有老婆她还和人家勾勾搭搭!她就是个小三!顾兮繁,周予安这种女人早就被叶雅玩烂了!” 我被‘旧情人’和‘小三’这些话刺激到全身发抖,宋朝辉竟被我挣脱开来,我扑上去朝她左右开弓连扇两掌。 这个过程没有一人阻挠,连顾兮繁也没有。 我不顾众人探究目光,推开挡路的宋朝辉,弯腰捡起我的外套和包包,最后开门之际,我脚步停了一秒,低头掩饰越来越红的眼眶。 我说:“我不是小三。” ☆、009 周一我照常出门上班。 早上出门时,客厅已被收拾整齐,一切还如往日那样干净整洁,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依旧穿了件纯白T配高腰黑色老爹裤,带了件卡其色休闲外套背包出门。 鞋柜处宋朝辉恰好也在穿鞋,我脱下拖鞋从我的鞋柜里拿出一双匡威帆布鞋一言不发坐下穿鞋,经过一晚的冷静,我觉得自己昨晚真是疯狂,也不知自己当时是发什么神经。 “早上好。”宋朝辉主动和我打招呼。 “早。”犹豫了会,我不知是解释还是以告知的情绪跟他说:“我会尽快搬走。” 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嗯。”穿好鞋,他又问:“什么时候?” 看来顾兮乐身边的人都讨厌我了吧:“就这几天,我尽量早出晚归,不给你们增加麻烦。” 他看着我不禁皱眉,难得神情这样正常:“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以慢慢找。” 我提醒他:“刚好我也再不想见到顾兮乐。” 低头穿另一只脚时,仿佛听见他在叹气,宋朝辉冷静说:“昨晚你失控了,我不知你前些日子发生什么,但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下回···下回别这样伤害自己,没什么过不去的。” 我再次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小三。” 他似乎并不当一回事:“不是就不是吧,就算是这也没什么,有谁规定这世上只能有好人吗?” 我噗嗤一笑:“你这话不对,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总不能自己不爽也非得拉着别人也不爽吧?” “照你这样说,就没警察这个职业了。”他也和我一起笑。 但我在此刻很认真说:“我和叶雅吧······”拖了会尾音,我正色道:“从前我很恨小三,可后来,我想了很久很久,又觉得或许我才是三,不过这都没什么了,人活着,就得朝前看,这几天我会尽快搬家也会约叶雅好好谈谈。” “不打扰你们安静生活。” 宋朝辉听我说了这么多毫无反应,他点了一下头,那意思好似说他知道了。 “走,一块坐电梯,不是要上班吗?” “走吧。” 周二我约了叶雅周三下班后见个面,约在某底捞火锅店。 我到时他还没到,我也不管他到不到,点了个四格锅底,一格番茄、一格红锅、两格清汤,又依次点了一堆我爱吃和他能接受的。 从前陪他吃了那么多法国菜和高级餐厅,现在也算是放飞自我,今天来我就没打算纯聊天,只待谈完事我就要大吃一顿,明天再和中介去看房。 花园小区两公里外还有个档次差不多的小区,若明天看房觉得差不多第二天我就请假搬家,然后等我那套房子租期一到再搬回去。 “等很久了?”叶雅看了一眼腕表。 我也看了一眼手机,刚好提前十分钟到,不算早也不算晚,就像他人这样刚刚好。 “我先点了些菜,你吃什么自己再加。” “嗯。”他的声音仿佛很是疲惫。 空气中传来浓郁的烟味,我深嗅一口,发现是从叶雅身上传来的,我知他不贪杯仅抽烟,就像我刚和他分开那会会学抽烟也因学他,但和他在一起那两年,只要出门他绝不会放任自己抽这么多烟。 “怎么了?” 他用食指中指揉了揉眉间:“公司有点事。” “在家也这么抽?我记得那会你在戒烟,听说许佳良不爱闻烟味。”我端起菜盘下进火锅格,番茄和红锅各放一半,扫见那盘虾滑我迅速端起用勺子匀好整盘下进红锅。 “以后少抽点,自己控制一下。” 多数时候他不回话那就意味他并不想告知对方这些事情。 “好。”叶雅看见我娴熟排虾滑的动作有些诧异:“你以前好像也不吃这些。” 我爽朗一笑:“没有也,只是你不喜欢。” 听见我这句话他更为局促,不过我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我两还能这样安静坐下来吃饭聊天,五年前,我以为那就是末日。幸好时间是个不错的医生,那么多往事只要我不去想也没那么难忘记。 “我嗜辣、喜甜、多油、重口味,喜欢奶茶不喜欢咖啡和茶,其实咱两口味完全相反。” 他目光有些放空,似乎并未听我说话又似乎听得认真。 “我知道你不喜欢火锅,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一会我还要吃饭,你也好早些回去。” 叶雅双手指尖交叉置于桌上,眼底漆黑一片:“好,你说。” 我看了眼时间,晚六点四十分整。 “第一,你最近找我有些频繁,能给我说说是什么要事吗?” “第二,我搬家、把你电话拉黑名单、微信拉最后屏蔽我想我态度很清楚了。” “第三,以后我不会去就自己去酒吧一条街了,你大可不必在那边堵我,我去那是为喝酒放松。” “第四,我不缺钱我工作也还行,虽然没什么钱但我过得平淡自在,这样挺好,谢谢叶总愿意替我安排工作。” “第五,这两天我还会搬家,显然你也知道我和顾兮繁是假的,刚好我爸最近又催我相亲,遇见差不多的我会结婚,我尽力让自己过得更舒服。” “第六······” 我朝他礼貌的笑:“叶总,希望您别再对我施舍,有时候对人太好也不是件好事。过往都是我不懂事,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您有您的路走,我有我的独木桥过,希望这顿饭过后咱们再也不见。” “还像五年前那样,您的联系方式我都不会保存,这回我真不打扰您和叶太太的幸福生活,也请您放我一马,成么?” 他解开西服纽扣,整个人有些暴躁的模样,我怀疑他今日是否状态十分不好,而我恰在此时和他谈论这些。 他从西服内袋掏出笔和支票本,写完一张撕下来递给我。 “收下吧,我希望能用它来保证你未来的生活质量。” 我顺从接过,看见上头好多个零,数了一下,是一千万。 不愧是叶家,真是大手笔,我低头是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行,要说的也就这些了,叶总忙可以先走,贵司事务繁多,理解。那我就在此祝您和叶太太幸福美满、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说到子孙满堂四字时,我冲他露出讥讽的笑。 他一贯儒雅且不失礼的笑再没出现,脸色一度难看,显然他也想起我和他曾拥有过的四个来月的孩子。可是叶雅呀,不是我不爱这个孩子,不爱他的是你这个爸爸呀。 也不知睡梦中你可曾梦见过他,你可知在孩子离开时,我连着两个月日日夜夜都在想他,我实在记不清究竟有多少回他拉着我的手问我为什么不要他,又问我喜不喜欢他。 叶雅松了松领结,喉间滚动:“安安,你还恨我,这也是极好的。” 我摇摇头,唇角重新挂起那抹温和礼貌的笑:“叶总,我是真心希望您和叶太太过得好的,您别多想,既然我都已经离开,总不能你们还过得不好吧?” “幼年多承您照顾,那些事就当我拿来抵债吧,今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今后两宽,各生欢喜。” 他没说话,我只能给他和我倒满酒递到他那边桌上。 “古人不是说一笑泯恩仇,这杯酒后,今后咱们就当对方是个认识的人就行。” 我将整杯酒一口闷干,他傻坐在对面打量我,眼神既迷茫又深邃,想来也是,从前我为了他愿意自杀,估计他也没想到我是真的放下了吧。 其实也不算全都放下,只是我怎么能,怎么能阻止他奔现更美好的生活?他朋友圈里有这么多和许佳良的甜蜜合影,他们一块BBQ、野营、野餐、登山、旅行······ 哦,或许还会和我和他般在车内拥吻,他抱着现在的叶太太靠着扶梯互吻,他们在走廊、浴缸、抵着门、靠着墙当然更多的是在那张我喜欢的床上放任激情。 真是讽刺。 没想到过了五年我还将那两年记得如此清晰。 我的确该听我爸和李乘月的话尽快恋爱,只是我实在跨越不了和除叶雅之外的人做事,人怎样才能和不爱的人做这种事呢?我忽然想起宋朝辉,也许有机会我能问问他。 等我发完呆,叶雅身前那杯酒也已喝尽,我不怀好意笑问:“叶总不忙了?” 他眼底满是落寞,大概还不能接受我如此适从,我知道,从前无论他太晚回家我都会打电话问他是否回家吃饭,若他晚上有酒局我会问他给他在哪个时间段温好解酒汤备着,可他一直都忙,我印象里的叶雅就是个工作狂,他的工作高于他的感情。 只有许佳良对他是个意外,后来我才明白,什么忙不忙的,碰上许佳良他再忙也会抽出时间,他们两人永远是他配合她,而我和他,永远都是我配合他。 我忽然想起那位大学老师对我的评价‘会是个好妻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放大了笑意,无奈的摇摇头。 “从前都是你陪我,今天就让我陪陪你吧。”叶雅执公筷替我一一下菜,在我看见他动作不太协调地将一碟西蓝花下到红锅后,我伸手阻止他。 “还是我自己来吧,叶总下自己爱吃的就行,我不爱西蓝花,您留给自己吧。” 接过那叠西蓝花,我将余下的西蓝花下到番茄锅中,又顺手下了几道他往日爱吃的,他这人就是这个毛病,喜欢的只要是他喜欢就会一如既往的坚持,不喜欢的也会一如既往的坚持,这方面,无论是饮食还是感情,他都有自己这一套。 “也是,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他无可奈何的坐下,静静看我下菜、捞菜。 一顿饭下来,他没吃多少,而我动作还算快,吃了大约四十分钟和他说吃完该走了。 今天过后,我的生活终于又将回归平静吧。 ☆、010 搬家定在这周六,张依秋和涵易说要过来帮我,我本想拒绝,但最近太久没和他们待在一块,他们有些别扭了,直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只能答应他们。不过来之前早已说明和同住那位女室友关系处得并不好,她们表示理解,都在高中、大学住过宿,有时候女生间的矛盾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我不想对此多做解释,开玩笑说安寒交了男朋友居然就抛下我们,而秦芷梦早已结婚,家中有个三岁大的宝宝,他们嘻嘻哈哈笑过一通后我们各自下班坐车回家。 周六一大早门铃叮叮作响,我刚烤好面包片从厨房出来去开门,她们进门便夸赞屋内摆设,我不夸不损虽她们说,张依秋闻见面包香味很是兴奋,我只烤了一人份,将面包片、水果切片和炼乳等端到餐桌又回厨房做早餐。 用过早餐,时间也快九点,我们三人这才进门收拾行李,张依秋拉开我的衣柜,对我满柜子黑白两色衣物无法理解,我解释说耐脏。 九点,顾兮乐和宋朝辉也起床了,两人走过我房间时若有若无打量了会,我客气的和宋朝辉道了句早安,他也客气回我,十一点时,我们三人手出约六个大纸箱,屋内已没有方便坐的地方,我们三个又回到客厅看电视等搬家公司上门。 宋朝辉窝在单人沙发里用手机玩游戏,头也不抬问我:“都收拾好了?” “是啊。” 张依秋坐在我身旁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帅哥,怎么称呼呀?” 他抬眼也回了她一记媚笑:“宋朝辉。” “我张依秋,这涵易,我两都予安同事。”张依秋毫不客气。 很快,宋朝辉玩完那一旁就退出游戏,看样子要当着我和涵易的面和张依秋眉来眼去,我实在看不过去。 “那位女室友是他女朋友,这人花边也多,张依秋,你别犯傻。” 张依秋盯着他那张脸仍不悔改:“宋帅哥居然和女朋友住一块呀,你说你长这么帅交什么女朋友呀,真是太浪费了!” 宋朝辉双腿交叠,倚着沙发痞笑说:“张小姐看上我了呀?” “张依秋,别闹了,今天咱两可是来帮予安搬家的。”涵易的防御力显然更强。 “行吧行吧,长这么好看还花心我也架不住是吧,难得今天见一帅哥,不能吃我还不能多看两眼了?”张依秋撇撇嘴,气呼呼将视线转移到电视上。 我婉转问他:“今天不和女朋友出去玩呀,吃早餐没呀,我知道楼下有家牛肉粉店很好吃,旁边还有家卖豆浆、油条、包子的早餐店······” “予安呀,咱们一块住了这一个月,你说你怎么就没想起给我做份早餐?”宋朝辉控诉道。 “洗手作羹汤这种事还得你女朋友来比较合适吧,咱们···也没怎么熟是吧。”这人一向会顺杆子往上爬,之前就老在我这蹭饭。 “就她?”宋朝辉嗤笑一声:“别逼我做还差不多,你觉得依顾大小姐那样会做饭吗?” 会不会做饭这都他两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今日过后也许我们再也不会遇见。 “叮咚——!” 我起身赶紧去开门,门外一个穿黄色工服的人朝我问道:“你好,某团外卖,请问这里是顾兮乐家吗?这是她点的外卖。” 我点点头,没伸手接,没一会他就打电话了,我坐回沙发接着等搬家公司,顾兮乐接过外卖直接回房间了,张依秋好奇道:“诶,你两不是谈对象吗?怎么不一块吃?” 宋朝辉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起身去冰箱拿面包和牛奶、麦片。 我感觉他有些可怜:“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反正这回搬家公司还没来,看时间也十一点了,我一块做顿午餐,也算是一场送别。” 他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有点像从前在宠物店看过的哈士奇。 涵易也起身说:“那我一块帮忙吧,予安,这会你给搬家公司打个电话,实在赶不及那就让他们吃过午饭过来,我们去菜市场买菜。” 宋朝辉居然也站起身:“行啊,我也一块去买菜,刚好在超市买零食。” “那你和你女朋友说一句,也顺便问她要吃什么。”反正都要走了,我也不必和她多起冲突,就这样吧。 总归是个被人宠大的。 五分钟后我们一齐出门去附近大超市,一行人坐电梯下到负一层停车场,宋朝辉带我们来到一辆保时捷卡宴前。 张依秋指着这车高呼:“宋朝辉,原来你这么有钱,这豪车呀,看不出来周予安还和一隐形有钱人住一块。” 我也有些惊讶,不过这并非因为张依秋所说宋朝辉有钱,我惊讶的是这车居然似曾相识,时间回到第一天,那晚我扶着醉倒的张依秋拦车时,那辆出租车之后不就是这辆黑色卡宴?能认出车并非偶然,实在是我从没遇见谁在车前放两个小熊的车主,虽然这玩偶比手掌还小,但总归会影响行车视线不是吗? “上车!”宋朝辉一声令下我们三人迅速上车。 一路上我一直盯着那两娃娃看,觉得这人真是奇怪。大概是初恋情人送的所以舍不得?可他为何偏放在这样惹眼的位置? 我们一行人进了超市,我和涵易去买菜,张依秋和宋朝辉去逛零食区,待买完菜我两要出生鲜区,我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 “你们在哪?” 一串未知号码,大概打错电话:“你是?” “周予安,我宋朝辉啊,张依秋手机快没电了,找不到你们,你们在哪?菜都买完了吗?” “哦,差不多了,我和涵易在生鲜区这块,收银台一块见面吗?” 宋朝辉在手机那头发笑:“谁准你们走的,我都还没选我要吃的呢!” “那你两快点。” “行,你两就在那等着吧。” 十分钟后,我们四人汇合,宋朝辉边选边问我会不会做他选的菜,他就像个孩子般东挑西拣,我留意着时间含糊回应。他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又转头问涵易,涵易是个性格温柔的女生,他问必答,很有耐心,张依秋不太会做饭插不进几句嘴,幸而宋朝辉显然是个十分懂得调节气氛的人,我们一路逛来他几乎已融入我们当中且还隐隐有几分核心红人之感。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交际能力实在厉害,不过,他和顾兮乐怎么不能处得更好呢?这一个月我明显感觉他两处的并不太好。 不对。 他和我处得也一般,我想起我和顾兮乐厮打那晚,我话里话外还带上过他。 ‘哼!这一点你倒和宋朝辉挺配,男的渣女的毒,天造地设!我祝你两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想到此处,我瞬间收回我那些思绪。 回到家十一点半,我和涵易在厨房做菜,他们两人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屋内没有任何声响,也不知顾兮乐还在不在家。 十二点半,总算做好一桌子菜,我朝宋朝辉比了个眼色,他乖乖起身敲顾兮乐的房门,拉着一脸不耐地顾兮乐出来吃饭。 这情形实在诡异,并不是说我这就原谅她此前对我的诸多恶意,我只是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生态度来面对此事,说来我那晚的爆发也并非因她那些挑衅,这段时间我对叶雅实在很是疲惫。 那夜初遇时我猜他早便认出我,可他就那么干看我和张依秋对司机死缠烂打,若非我死皮赖脸同他搭话,他怕会继续沉寂。当时我以为这就是全部,可我没想到他后来诸多骚扰,先是我家,后是酒吧,接着是我公司,然后又去我爸家甚至他还来了此处。 他还找人调查过我。 这顿午餐吃得还算尽兴,顾兮乐对我那样不喜也吃下两碗米饭,洗好餐具后恰好搬家公司终于来人,最后我和宋朝辉说了两句再见,有计划一块吃饭诸如此类的客套话,我们三人穿鞋出门。 “周予安。”宋朝辉喊了我一声。 我含笑冲他摆摆手:“不必送了,你和你女朋友也好好处啊,好不容易在一起是吧,多珍惜珍惜对方。” 他避而不答反问我:“你做饭还行吧,有机会去你那蹭饭,到时候可别赶我出去。” “再说吧,下班这么累,哪能天天做饭,你想吃自己慢慢学呗。”我感到不妙,直接拒绝。 “行吧,那我要学不会到时候能不能打电话问你?” 我犹豫了会,感觉要是这么拒绝好像也不太礼貌:“有空回你哈。” 宋朝辉羞涩地笑,食指轻擦下巴尖:“那行,你走吧,下次去酒吧哥哥罩你。” 我噗嗤一笑,想到他那些糟心事骂道:“就你进酒吧跟进妓院一样,你好意思说你罩我?得了吧,真走了,再见了。” “嗯。”宋朝辉把我们三送到电梯前:“路上小心。” 当天,我便在新家收拾好一切,晚间做了道炒面,沐浴完敷着面膜接着看那部星你,折腾一天我感觉身体腰酸背痛的,当晚睡得极好。 这是个好的出发点,我想,在叶雅再次消失在我生活中我总算能再度开始我未来生活的探索,晚间吃饭时我还和我爸通了电话告知叶雅再也不会出现,他难得语气深沉,听完和我说给我安排相亲,我也没拒绝。 这将又会是我新的前进。 ☆、011 事情总会在你来不及防备时突然发生。 周一一早,这家我呆了两年的公司宣布倒闭,老板钟哥是个还算有情有义之辈,按签订的劳动合同给我们每人赔偿两个月工资后落下帷幕。 前几天我还和叶雅说谢谢他帮我找工作,我说我觉得现在这个公司我呆得很舒服,这不,今天就破产了。回到家很久之后,我从通讯录中翻了好一会没找到我爸的号码,手动拨了号码过去这才想起我从未存过他的手机号码。 一个人懒洋洋躺在床上发了会呆,电话那边显示接通,我爸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喂。” “爸。” “嗯。” “那个,” “什么事,快说吧,一会还要开会。”我爸一直都是这样的语调。他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冷情和严肃。 我忽然不想跟他说这些将会带有懦弱的话。 “哦,没什么,就是最近忙,周末不好过去吃饭。” “行,那我跟你付阿姨说一句。” “噢,好咯,我挂了。” 纠结了半小时打通的电话没能撑过三十秒。 我起身换衣准备去超市买菜,还是上回那家超市,恰好离我现在这处小区近些,走路十五分钟就到了,推出一辆小推车转头看见旁边吵着要推儿童专用小推车的一家三口,我在一旁看着心里头也暖暖的。 那家爸爸将大概四岁的小宝贝抱进大推车的儿童专用座椅,他抓着妈妈的手吵着闹着要自己推车,两名父母只好妥协又抱他下来给他取了辆儿童推车,那辆儿童推车一侧还装有一条竖起的长杆,上头是打着牛奶广告的小红旗,我默默跟在他们一家人身后忍不住十分羡慕。 摸了摸肚子,想起这里曾慢慢鼓起过小丘,我苦涩一笑,宝贝你要好好的呀,若真有轮回,现在你又牵着谁的手,在喊谁妈妈呢? 收起情绪,我买了一堆菜和零食拎着袋子走回家。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我从裤袋中拿出手机点下接听键。 “怎么了?”是宋朝辉打来的电话。 他那边传来叮叮咚咚的背景音,此时他的语气也很慌乱:“予安呀,你快帮帮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放柔声音安抚他:“宋朝辉,别着急慢慢来,先告诉我怎么了好不好?” “我,我这和你下厨时完全不一样,锅底都黑了,我后来又倒了油进去,可它还是那样,我不知道怎么了。”宋朝辉的声音又快又急。 “首先,你先关火。” “哦。”顿了两三秒“关掉了关掉了。” “把锅里的菜倒进垃圾桶,锅底都糊了,这不能吃了。” “行······倒掉了倒掉了。” “把锅泡进水池,菜板洗干净,厨房也收拾干净。你告诉我,刚在炒什么菜呢?” 那边停顿了很长时间,全程只听见他浅浅呼吸声:“锅我泡了,厨房也收好了,刚炒土豆丝呢,我看你以前炒过醋溜土豆丝,今天看见厨房地上还有就拿出来用了,可我一下锅它就糊锅底怎么铲都铲不动,这和你炒的完全不一样 ,周予安,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呀?” 我强忍住笑意:“你不知道土豆含淀粉成分切成丝后还得过水泡泡再下油锅吗?” 他在电话那头狡辩:“我当然知道,我都百度过了,可我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它就是糊锅底,我还怕油放少了,可它就是糊锅底还不吸油!” “大概是你泡水的时间太短,下次注意就行了,还有,你刚才糊锅底还有可能是你火过大造成的,下回炒菜火开小点。” 他闷声应了句,问我在干嘛,也在炒菜吗?我告诉他刚买好菜这会在路上走着,他蛮有意思,居然问我怎么不开车,我说我虽考了驾驶证但我不太擅长开车,恰好超市离我现在这小区远,权当锻炼。 见他没话说,我犹豫了会,开口说:“那个,宋朝辉呀,我刚也买了不少东西,这会走在路上拎着挺重的,要不······” “要我帮忙?” 我忙说不用,回说:“我这拎着东西也不太方便接电话,所以······” “噢,哦,这样啊,好,那行,周予安,那个你拎东西,行,那我挂了,下回去超市可以喊我,刚好开车送你回去。” “可以呀,谢谢你有这份心,那我挂电话了,再见。”嘴上答应其实心里头早就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难得摆脱顾兮乐那张臭脸,我作何非和她身边的人拉近关系呢? 拎着东西刚进家门没想到我又接到一个电话,屏幕上方李乘月三字令我十分高兴,我手急脚乱接通电话。 “喂,月月呀。” “诶呀,喊我乘月,回回听你这样喊我我都怪不好意思的,太腻歪了。” 我笑说:“你可舍得时间给我打电话哟,这两个多月居然都没和我联系。” 她在电话那头哎呀一声:“最近公司接了个大单,这不我是主要负责人嘛,昨天刚忙完,这不上面老板给我把前些日子攒的加班全给我换成调休,从今起我连着调休八天诶,你知道八天什么概念吗?这可比国庆假还长!” “再长那也还不是调休,你是不是傻噢。” 李乘月被我这句话逗笑,在那头笑了好一会才说:“你说的也对,最近怎么样?施佑安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可没意思了,一会还得做饭···唉,算了,我还是点外卖吧。” 我向她提出邀请:“我刚失去工作,这会儿待业青年,这会刚从超市买菜回家,怎么样,来不来蹭饭?” “行啊你!一声不吭忽然就成一待业青年了?我要吃你那道鲫鱼豆腐汤,还要蒜苔炒肉丝、再来个青菜、糖醋排骨!” “没买蒜台,你看你来不来吧,今天倒是买了鲫鱼,现有的我给你做,其他我可没了,不然你就自己买菜过来,下回有空给你做。” “诶,那,那行吧,你不是搬家了吗,微信给我发个地址,我收拾收拾这就出门来找你!” 挂断电话,我微信定位给她发了个地址,又给发了详细到几栋几楼多少户的具体地址,怕她迷路,又输了句,找不到就待在负一楼停车场电梯门口,我下去接。 洗米煮好饭,我先把鲫鱼处理好,切了些姜片、葱段,刚买的排骨放锅里焯水,刚滤过一遍水又来了电话。 “喂?到哪了呀?我去接你吗?” “······” “怎么不说话,到停车场了吗?” “是我。”一道低沉的男音从那边传来。 我点了一下手机屏幕,备注名分明是‘宋朝辉’。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宋朝辉在那边笑了笑,发出一串低哑的喉音:“予安呀?今天有约?约在你家呀?” “唔,算是吧,又问我做菜吗?这会我有点忙,不如下次吧。” 近来宋朝辉出现在我生活中的频率过高,此类男性无论他抱有何种心态,我本能感觉危险,所以,在危机发生之前我只率先远离危险。 “喂,周予安,你就这样对你朋友啊?刚还那么热情,你说你这人怎么能区别对待呢?难不能是你男朋友?看不出来这么快就有对象了?” “哼哼”我被他气笑了:“你算我哪门子朋友?咱们好像还没这么熟吧?” 宋朝辉被我这句话气炸,在另一头鼻息加重:“怎么就不是朋友?都跟我同居了一个月这还不熟?周予安!怎么这样狠毒绝情?!” “行了行了,你那些女性朋友还不够你折腾的吗?嗯,我门铃响了······” 我快步走到门口开门,李乘月穿了见浅黄连帽卫衣长裙过来,一见到我开心的呀呀直叫。 “安安——!” 躲过她的拥抱我用食指指指电话。 “我还有事,先挂了。” “喂!喂?周予安!喂······” 摁断电话,终于结束这段宋朝辉的骚扰。 李乘月嬉笑问我是新交的男朋友?我说不过是个骚扰男,片叶不沾身那种,她表示赞同,这种人只可亵玩不可真情,玩感情谁能比得过他们呢?宋朝辉性格花哨,也不知是怎么勾搭上顾兮乐的,他们两一个花心、一个任性,双方都是性格强势之人,只不过顾兮乐外在强势,宋朝辉内里强势罢了。 不过,这都是他话。 而我的新生活又将开始,李乘月给我推了施佑安一个朋友微信,我看了照片,身形挺直,五官端正,不算多帅,浓眉大眼很是正派的模样,李乘月告诉我这人叫韩望舒,是个警察,这些年沉迷工作,导致如今快三十五还未成家。 我表示是个三好青年,下次一块吃个饭见面,李乘月直接给施佑安拨通电话让他赶紧约人,施佑安全程温柔听她说话,看得出他两这么些年感情依旧稳定,我感到十分羡慕。 和叶雅确定关系后李乘月多次告诉我不可沦陷,她说叶雅对我看着宠,但她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她让我防着点他,那时我全身心投入那段我梦寐以求的恋爱,十一年的相识,我说他就像我生命中那束光,即使飞蛾扑火,我也绝不后悔。 若要再来一回,我大概还会这样固执,虽然落得伤心退场但我并不想否定这个人在我生命中留下的全部痕迹,若非他向我伸手,这辈子我都无法与他并肩同行。 虽然这段旅程实在过短,短得我还没睡熟就被惊醒。 随后,便是长达五年的噩梦。 ☆、012 又是一个周末结束,周五晚上我前往李乘月给我们预约好的法式观景餐厅。 李乘月让我晚到十分钟,她说,男士等女士这是一种基础的礼节,而作为一名优雅的女生,不早不晚,把握十分钟这个时间好好考察这位男士。她替我算计的十分美好,可当我迟到十分钟时,我今天的相亲对象韩望舒先生还没有到。 我只好点开微信再次给他发消息。 上次发消息还是李乘月推我名片,他很快通过我的好友验证,可在那之后全无回话,我盯着我发的那句‘韩先生,你好,我是周予安’看了很久很久。 最终我还是打给李乘月。 “嗯,他还没到,没敢给发消息,你知道的,他还没回过我消息······” 李乘月没直接回我,听声音施佑安好像在她身侧,两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过了大概一分钟,李乘月告诉我他正在赶过来路上,我看了眼表,七点二十,我说行,那我等会。 七点三十七分,这位韩先生终于到达,他在服务员引导下来到我这桌,我抬头打量几秒,这人比照片好看几分,照片照得比较憨直,其实本人看起来很阳光,韩望舒本人真的很高,我怀疑根本不止李乘月说的180,肤色略黑,健康的小麦色。 这会他满头薄汗,穿黑色短夹克搭紧身牛仔破洞裤,腿长惊人,发型干练,看起来并不像三十五岁,我打量他时,他也在打量我,空气凝滞有两分钟,他率先打破尴尬露出阳光的笑。 “你好,韩望舒。” “周予安。” 他将点餐本递给我:“抱歉让你久等,看看吃些什么?” 他来之前我早已翻过数回菜单,于是此刻点餐倒也迅速,他似乎也发现让我等的时间实在过长,和我解释说前阵子去外地跟案子,一直没注意看消息,今天迟到也是因刚和同事把犯人送完警察局才过来应约。 我给他递了两张纸巾擦汗,他接过笑笑,对我道了句谢,我还是头一次接触警察,一时对他的工作表示出极大兴趣,他这人十分健谈,和我讲了两三个前些年经历过的案子,在他说我听的情况下菜品渐渐上桌,我点了一个‘海胆鹅肝蒸蛋配黑松露’‘安格斯牛肋条’甜点要了一分布雷,他点了‘油封鸭腿’‘海鲜炖饭’和一杯咖啡,又开了瓶红酒。 桌旁便是灯火通明的城市,近处是排成长龙的车辆和高楼大厦,再远些是一处河,不得不说,李乘月选得这处的确很有情调。 饭吃到一半我早已放松,韩望舒似乎还有些拘谨,今夜他点了一道‘油封鸭腿’,这对不经常吃西餐的人的确不太好切带骨腿肉,我体贴地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他爽朗一笑,对我说谢谢,我接过他递来的白盘,很快就为他切好,块块都是一口大小。 “周小姐以前经常来?” 我犹豫了下,决定诚实告诉他:“我前夫喜欢法国菜。” 他听了这句话毫无触动,我这才松了口气,想来施佑安早已告诉他我的过往。 “那周小姐喜欢吃什么?” 我含蓄地笑:“我喜欢吃火锅、川菜、湖南菜,泰国菜和日料也还可以。” 他冲我眨眨眼,身体往我这边倾过,小声问:“比起红酒你肯定更喜欢啤酒。” 我回了句:“你猜?” 韩望舒坐直身体,咳嗽两声优雅地端起红酒抿了一口。 “李乘月跟我说你以前经常吃法国菜,她帮我查了法国餐厅,这家是最近新开的,观景也好,所以我才让她帮我约到这,早知道我该约你一块去吃重庆火锅。” 我被他这个逻辑引得发:“哪有相亲约人一块吃火锅的,还是重庆火锅,到时吃到一半,人家女孩子辛苦画了这么久的妆都脱了,鼻涕横流,嘴唇红肿这得给人留下多糟的印象?” “你说的也对,不过比起法国菜我还是更喜欢火锅、串串。”韩望舒又问了句:“差不多就行了,给我吧。” 我端起白盘递给他,恰好看见服务员引了一男一女进门,视线来不及收回,和他撞在一处,他似乎也很惊讶会遇到我,我们互相轻点了头又各自收回视线。 “周小姐,我觉得你挺好的,以后你喊我望舒我也直接叫你予安吧。” “噢,嗯···行啊。” “予安,予安?” 韩望舒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拿起餐巾假装擦唇角,尽量低下头不愿被即将经过的那两人发现,往事不必再提,如今多一次见面只会让我心情糟上一分,我对面的韩望舒似乎察觉到我的走空,配合的默默吃东西。 “予安?” 最让我烦扰的场面还是发生了,我僵硬地抬头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好久不见,予安,这位是?” 我只好打起精神介绍双方:“望舒,这我前夫叶雅和他太太许佳良。” 叶雅站在许佳良身边没开口,许佳良带着温柔的笑对韩望舒打招呼:“你好,你是予安的男朋友?” 这话问得实在不客气,是不是我男朋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从前她抢走叶雅难不成又要抢走我的‘男朋友’吗? “是啊。”韩望舒抬眼打量了叶雅一番,一双眼睛充满冷意和不屑:“原来这位就是叶先生,果然人如其名。” 叶雅礼貌点点头,回头问许佳良该走了吧,许佳良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似乎并没感觉到尴尬气氛,她挽着叶雅的手臂冲他一笑,又回头看向我。 “予安妹妹呀,你可别因那些往事就不和我们来往了,我记得从前你挺爱和我们一处玩的,以后也多过来季景沁园过来找我玩呀,你都不知道,叶雅天天加班我一个人在家有多无聊,要不这样吧,下回逛街我给你打电话,咱们一块购物。” 许佳良的声音、语气听起来那么亲切温柔,可这一句一句都像一把刀刺入我心中,我握着刀叉的手紧了几分。 “叶太太这话可得先问过她男朋友我吧?我家予安陪我都不够哪来这么多时间陪外人?”韩望舒嬉皮笑脸说着,眸中满是狡猾。 我恢复好我一如既往的微笑:“叶太太客气了,只是我平时工作的确忙,怕是没什么机会逛街。” 这句谎话我说的面不红气不喘,我至今无法理解、原谅叶雅和许佳良当年的所作所为。为了他们所谓的爱情,我和我四个多月的宝宝就得被抛弃吗?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佳良,既然打过招呼,咱们就走吧。”叶雅握紧许佳良的手,她只好结束和我们的聊天,礼貌再见后,继续朝前走。 冷静吃完最后的甜点,我的心情实在不能说太好。 “望舒,方才多谢你。” 韩望舒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安慰道:“不怕,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我咬着下唇一时说不出话。 他坦承向我坦白:“来之前佑安和李乘月和我大概说过你的情况,其实今天来之前我是不太抱什么期望的······” “不过,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勉强笑笑:“哪不一样了?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韩望舒眼神专注,表情庄重:“你是个适合柴米油盐的好妻子,李乘月说的没错,予安,你很善良,性子也好,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好姑娘。” 我哭笑不得,怎么这么多人会觉得我是个好妻子?除了这个标签我还能有别的标签吗? “李乘月怎么跟你说我是个好妻子?” 他摸摸后脑勺,羞涩笑:“她说你做饭特好吃,家里布置得又干净又整齐,她还说,你很喜欢小孩子。” 我抿唇笑说:“那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跟我爸关系就不好,我也不喜欢小孩,我只喜欢自己的孩子,我做饭是为了我的健康着想,你说我善良,其实我一点也不善良,我前夫和他现在的妻子对不住我,刚离婚那会我甚至想过要报复他们,我在我上段婚姻生活中和我的公公处得一般,我那位婆婆也对我百般挑剔,更别说我的脾气,前阵子还和一女的打起来。” 他听我说这段话很是惊异:“你还能和人打架?” “也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这还是我自离婚后头一回这么跟人闹,不过···闹完心里特痛快。” “那你没吃亏?” 这关注点似乎有些偏,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韩望舒喝了口红酒,豪气道:“下回打架带上我,我护着你!” “你怎么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韩望舒韩警察叔叔,你可别忘记你的职业呀?!” “咳咳。”韩望舒凑过来小声说:“没事,我不穿警服他们不会知道。” “哈哈······” “还有,什么警察叔叔,我再给你正式介绍一回,我韩望舒,今年三十三,是名刑警,以后你得叫我警察哥哥。” 他说完对我挑眉一笑,露出标准八颗牙齿,整个人透出阳光爽朗。 “行,那我也再给你介绍一回,我周予安,今年二十六,暂时无业,正在找工作。” 韩望舒又问:“你就剩你爸了?” “也不算,我爸前几年再婚了,现在我还一继母和继母生的弟弟。” “噢,那你家刚好和我家相反,我爸就是警察,十来年前为国家献身,我妈带着我和我弟三个人相依为命,不过你放心,我妈这人脾气特好,我弟也还行,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跟个女人计较,是吧?” 韩望舒盯了我半响,又说:“不过···不过我,那啥,我高中大学念得都是专门的警校,我还没和女孩子处过······” 我尴尬一笑:“我喜欢我前夫十几年,刚你也看过了,说实话,我也不太懂怎么跟人处,要是我知道,今天也不能坐在这了。” “下回再遇见他,我帮你揍他!”韩望舒朝方才他们离去的方向比拳头。 ······ 今晚,我被这个三十三岁却简单阳光的大男孩逗乐,今晚这次相亲十分圆满,吃过饭后,他开了一辆牧马人越野车送我回美景雅苑,我们在小区楼下互相道别,各自归家。 晚上我给李乘月发微信,告知今晚还不错。 ☆、013 P城十月还不算冷,夏日的热度还没散去,整个城市在长袖、短袖交错中忽左忽右。这周末,韩望舒约我看电影,近来那部变形金刚很是火爆,他给我发微信说等了很久,终于出了,我能从他语气中体会到兴奋的情绪。 看完电影他还沉浸在画面中无法自拔,我笑说他果然是个孩子,他捏捏我的脸,动作娴熟且自然,这是我两头一回皮肤接触,放下手后我们两人局促起来,但想想我两现在也算是男女朋友关系,很快我两自然而然牵手。 看完电影我们在影院楼下一家川味火锅店排队等号,前方还有五六桌的样子,我两一块互加好友,进某网游打游戏,他的技术挺好,一连玩两局都是头名,我就显得一般,位置不前不后,要不是他救了我几回我可能得排中后。 吃火锅时,我仔细观察了他,发现他和我的喜好很是相近,不吃香菜、讨厌西蓝花、讨厌肥牛片···我简直怀疑他是否是我爸的私生子,这世上怎会有人和我如此投契?他对此也很是惊奇,我们就像一对太久未见的友人,今日相会,不过小聚。 更让我吃惊的是他很能吃辣,或许比我还能吃辣,考虑到肠胃适应能力,我还是劝说他舀了番茄汤暖胃,他似乎对此很无所谓,我问他之后不会拉肚子、冒痘吗?他说都会,但痘痘没几天能消,我这才意识到我两还是有些不同的,我虽嗜辣,但我会把控饮食。 我妈是生病走的,走时饱受疾病折磨,那时我虽才六岁,但幼年时见过的画面令我至今难忘,所以,自我懂事起我注重养生、关注健康。韩望舒显然常年东奔西跑,饱一顿饥一顿,对此毫不在意。 一番交谈下,我邀请他去我家吃饭,他举手赞同,我和他半笑半真说,只吃饭,不睡觉。他听完面上一红,手脚慌乱,话题一度失控。 当我两问到初恋,我告诉他叶雅就是我初恋,他告诉我相亲那天他说谎了,其实他不算没经验,大学那会谈过一个本校的,都上垒了结果人家女孩子要强,梦想是成为花木兰那样的姑娘,那时候他也要强,他说他爸是那么走的,他妈的愿望就希望两孩子也能跟孩子爸爸一样为国争光,所以两人处了一年多又走回同学关系,之后互相当兄弟一直到现在。 吃完火锅逛了会街,我两出发去逛超市,先给他买了一堆零食、饮料我两才绕去生鲜区和水果区,路口有酸奶试饮和其他饮食品试吃,我这才发现,有个人能陪你一块逛超市是件多开心的事,从前回回去超市我都一个人目标明确,迅速解决,可超市这个地方本充满零碎,你不和谈的来的人一块在这浪费时间又怎能体现超市的存在性呢? 这就好比,当我们其中一人想买这件物品而另一个人反对,遇到这种事两个人再拌嘴几句,最后或买或不买这不都是生活中平淡的小确幸吗? 我这人对幸福的定义真的不高,从前我希望叶雅能这样陪我,可事实他总是没空,如今这种小确幸能再次出现在我生活中,我是极感恩的。 逛到生鲜区,韩望舒说听李乘月说我有道汤煲得极好,我立马反应他说的是鲫鱼豆腐菌汤,说我擅长煲这道汤不如说我做得多所以才精于此道,原因无他,只是叶雅喜欢我煲的这道汤,因为他喜欢,所以我经常做。 想想他在我的生命中实在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无论今后如何,这辈子我都忘不了这人。 我两聚精会神挑鲫鱼时,有一道黝黑粗糙的手拿网兜捞过我刚看好的那条鲫鱼,我不免有些生气,抬头对这位超市工作人员表示反抗。 “这条鱼我方才一直在看······” “美女,这就没得法子咯,要不你再挑下别的咯,这条鱼你们身后那位帅哥先要了。” 韩望舒安抚我:“算了,予安,咱们再看别的,没关系的。” 我有些生气:“我看了这么久······” 超市工作人员表示无奈:“要不你们和你们身后那位帅哥说一下呗。” 于是,我和韩望舒一齐转身看向我们身后‘那位帅哥’。 “怎么是你?” 宋朝辉推着推车一手插兜看向我两,他唇角轻弯,挂着痞笑朝我打招呼。 “哎哟,这谁呀?我看看这谁呀?好像这人我认识?” 我瞪了他一眼:“偏偏挑中我看了这么久的这条鱼,宋朝辉,你还真有能耐。” 他推车里堆了半车薯片、饼干、糕点、辣条、牛肉干、糖果、卤味肉制品和饮料,上头加了点青叶子菜和熟食,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分明早看见我却又不上前打招呼,故意抢走我挑中的鲫鱼来气我。 “怎么,不是早告诉过你我在学做菜吗?”宋朝辉接过鱼冲我笑笑,又毫不客气和韩望舒打招呼。 “你好啊,我宋朝辉,朝晖,就是晨光的意思,出自那什么,‘朝旦为辉,日中为光’。” 韩望舒礼貌伸手和他握掌,露出他标准八颗牙的笑:“那还挺巧,我的名字也和光有关,‘前望舒使先驱兮’,我叫韩望舒,‘望舒’就是迎取光明之意。” “噢,是个好名字,韩哥你怎么和周予安在一块?同事?邻居?”宋朝辉问道。 “她是我女朋友,我两买菜回家做饭。”韩望舒回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笑了笑。 我两自然而然牵手,面上都带些青涩之意。 宋朝辉默了数秒,突然笑着锤了韩望舒肩膀一下:“诶,我说周予安,你这可真没意思,上回你那朋友去你家,我还想去你家蹭口饭,没想我话还没说出口,你给我直接挂电话,这才几天呀,这么快就带男朋友回家做饭?不是我说你,咱两好歹同居一个月,你就这么做人?” 我皱眉回到:“什么‘同居一个月’,那是我和你和你女朋友勉为其难一块合租一个月,咱们也没那么熟吧,你说你一家室的男性非要来我这单身女性家做什么?这要给你女朋友她哥知道还不得问我你情况?” 他撇撇嘴,似乎很是烦恼:“说你这人就是不够意思。” “要么你学会做菜,要么让你女朋友给你做菜,实在不行你们还能请保姆呀?我看你和你女朋友可没这么穷,你也别在这给我添堵了,那鱼给我,你吃你买的熟食吧。” 宋朝辉凶恶的瞪我一眼,破口大骂:“我特么把你当朋友,你就对我这态度,你也不想想那天要不是我拉住你,看你会不会破相,韩哥呀,你女朋友有多彪悍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两女的打起架来,那气势、那动作,当时吓呆我们一干男的······” 我面上一红,伸脚踹了他一脚:“说什么呢!” 韩望舒没忍住笑出声,问我:“这就是你之前说‘打完特痛快’的那场?” 我拨拨头发,没脸再看他,宋朝辉显然也没想到韩望舒是这态度,呆在原地看我两。 韩望舒乐完伸手揽住我肩膀,凑到我耳边说:“下回记得带上我,我帮你。” 我又羞又恼,推了他一下,没能推开更为羞囧。 “韩哥呀,反正你两回去也要做饭,要不也带上我吧,我记挂予安这道‘鲫鱼豆腐菌汤’可久了,您给赏个脸,让我借个光蹭饭?”宋朝辉将那条鲫鱼递给他。 我给他透了个拒绝的眼神,他在我两的眼神中左右为难。 “韩哥,刚好饭后我两联络联络感情,你一定对予安也有些好奇吧?我猜你两肯定是相亲认识不久。” 我和韩望舒吃惊的看着他。 看我两不约而同的表情,他更为得意,朝韩望舒露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行,一块来吧。” 我高呼:“你怎么能答应他呢?你知道他这人······” 宋朝辉立马截断我的话:“你怎么能用有色眼镜这样看人呢?你吵架莫名其妙带我一块给骂了,结果你打架我还给你拦着,周予安,你就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我顿时无言,闷声不语。 他两三步走到我另一侧凑在我耳边低声说:“之前你那我叶先生上咱家时,可是我帮你赶跑的!我承认酒吧那时候怪我嘴没把门,但你也不能一直这样记恨我吧?你摸摸自己那良心,后来哪次我没帮你?” 我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后来我和顾兮乐关系闹僵,他也的确不顾女朋友心情同我继续交好,搬家那天大家还一块逛超市。 “我也没不让你来,来就来呗······” 宋朝辉握拳和韩望舒握拳的手两拳相击,一齐露出笑容。 现在我才发现宋朝辉这人难怪这么能招桃花,就他这长相、身材加这张嘴,他还有钱,除非他关键处不争气,这人还怕什么? 不,就算他关键处不争气,我相信也有很多热爱柏拉图的女孩愿意和他处关系,只是可惜顾兮乐搭上这么个男朋友,不过,有顾兮繁看着,他们两估计也出不来什么大事。 但那些都离我很远,如今我只要好好保持自己的步伐走下去。 ☆、014 打开家门时,夕阳透过阳台照进客厅,金黄的暖光投进客厅,乳白地板和沙发下那张黑白图案的编织地毯仿佛也染上金色,整个客厅看起来暖洋洋的。 我从鞋柜取出两双拖鞋递给他两,韩望舒帮我把菜拎进厨房,宋朝辉倒像个大爷般大摇大摆窝沙发上熟练开电视、吃水果。我没好气地对他的侧影翻了个白眼,没想被他发现,尴尬的走进厨房准备做饭。 “都给你放这了?予安。” “嗯,你也出去歇会吧,放着我来就行。”边说边推他离开厨房。 韩望舒转身抓住我手,笑嘻嘻说:“我帮你切菜吧?小时候我就经常帮我妈切菜,让我给你露一手。”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你确定?” 他将我推进厨房,从购物袋中取出菜,又对我说:“还不快去淘米?” 于是我乖乖去淘米煮饭,待煮好饭回头看韩望舒择菜。 他脱了薄外套、挽了袖子站在水池前洗青菜,滤水塑料盆里堆了诺高一层青菜,看他择菜的动作分外熟练,我这才稍微相信他,我站在他身边洗其他的菜,他侧头朝我笑了笑,我也对他笑了笑。 我们两相处得格外温馨,要是和这个人结婚也挺好的吧,和他在一起时我感到心中十分平静,这就是过日子的感觉吗? “袖子又掉下来了,予安,帮我挽上去。” “哦,好···都说了我来就好,明明请你吃饭······” “那我更得帮你,不然就你自己多辛苦呀?” “好啦,换另一只手。” “噢。” 宋朝辉突然推开厨房玻璃门看着我两问:“你两在厨房干嘛呢?韩哥你怎么不出来陪我?” 我帮他挽好袖子转头洗菜,韩望舒笑着说:“朝辉你自己看吧,你看我难得来回予安家,总得多和她处会吧?” “哦,也是······”宋朝辉走进厨房看了一圈方才买的菜,又问:“这···很多吗?要不···我也来帮忙?” 我忙说:“没事,我和望舒能忙得来,来者是客,你去客厅歇着吧。” 他凑到我身边抢过我手里的线椒清洗:“你看你今天买了多少菜,就你们两怎么忙得过来?予安呀,别客气,我也来帮你。” 韩望舒的表情有些凝固,但还是维持笑容没吭声,我和他对视一眼,默契不说话。 三人忙活,菜很快洗好,我打开了排气扇后点火做菜,宋朝辉围在韩望舒身边看他熟练地切菜,他们两嬉闹说话间很快切好,我这边一道酸辣土豆丝、一道干煸豆角、一道尖椒小炒肉已经炒好。 “宋朝辉,帮忙端去餐桌。” 他凑到我身边拿手指拿了片肉吃,进嘴的瞬间喊了句:“好辣!嘶——!周予安,怎么这么辣!” 我哈哈大笑,伸手捏他右颊:“我就知道你吃不来辣!” 他挥开我手,转身去客厅找水去了,我和韩望舒对视一眼,默契一笑。趁他离开,我小声说了句:“望舒,别跟他这么要好,他这人私生活挺乱。” “怎么乱?你是指出轨?” 我摇摇头,严肃地跟他说:“泡吧、网约,开房,之前在酒吧当着我们就敢···就敢那个,和他两合租那会他的电话也多,多数是女孩约他,我也就没亲眼看见他···总之你以后还是离远点······” “什么离远点?予安啊,你是说我?”宋朝辉阴魂不散靠在厨房玻璃门上双手交叉看向我两。 也不知他听了多少,我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没什么,我说让你韩哥离那些找他说话的姑娘远些。” “哦?这样啊。”他慢慢走到我身边,我看着锅里的菜,不着痕迹往一旁挪了一步,宋朝辉故意走近一步。 “咳。”韩望舒咳嗽一声。 宋朝辉这才笑嘻嘻端菜离开。 我再不敢背后说他坏话,目不转睛炒菜。 吃饭时,宋朝辉犹如饿虎下山轰荡整张餐桌,我有些无奈,起身帮韩望舒舀了碗鱼汤,韩望舒也很尴尬,接过碗时拇指擦了擦我的手,我点点头,没斥责宋朝辉的吃相。 “予安,也给我呈碗,多夹点鱼肉,我不爱吃那豆腐。” “您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冷笑道。 活这么大岁数我还没遇见脸皮这样厚的人。 宋朝辉对我眨眨眼,嬉皮笑脸说:“予安呀,虽然你没把你宋哥哥当回事,但你宋哥哥大人有大量,我把你当朋友就行。你都不知道我在那天天吃的什么!每天除了外卖,还是外卖!我这整日就靠那点房租养活我自己了。” 什么叫‘靠那点房租养活’? “你家不是也挺有钱吗?我记得你开那车还是卡宴?” 他闷头喝了碗汤,长舒一口气:“我家断了我经济来源,幸好我手头还有那层房和车,不然我真得饿死在马路边······” 我不知道说什么,这里头显然有我等外人不知道的情况。 “你也别老和家里人闹,对你好的事试着去做,都是一家人总不会害你···你要真不喜欢也坐下来和你爸妈好好说话,你平时不是特能言善辩吗?我想,他们这样管你,心里总是为你的。” 我按以往套路说了这一通话,宋朝辉果然笑得更加开心,一双眼睛笑得快看不见眼白,我抬手拍了下他的背。 “吃饭时别笑,容易噎到知不知道?” 他感慨了句:“韩哥,你这女朋友可找得不错。” 韩望舒喝了口啤酒,眉眼弯弯:“是呀,我想我妈也会喜欢。” 我惊得快拿不住筷子,支支吾吾说了好多个‘我’,没能接着说下去。 “予安,下回跟我见见我朋友?” 他看出我的紧张,将‘带我回家’改成‘见他朋友’,我和他现在还是签牵手阶段,若真这么快见家长,要是后面又发生什么如何是好?尤其他还是施佑安的朋友,不论成不成我都不想因为我和他的事影响到施佑安和李乘月两人。 太熟的朋友之间谈朋友最怕发生这种情况。 活到这岁数,我真心相交的朋友实在不多,而李乘月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为了她、为了她对我的担心,我和韩望舒不成也要和平离开。 “好呀,那你得跟我说说你那些同事、朋友都是什么样?你说···要是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我开始想象他身边那群警察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你只管安心去,他们虽然平时不太着调,但都不是什么太讲究的人,你这样好,我觉得他们肯定喜欢你。”说到他那群常年生死与共的同事,此刻的韩望舒双眸发亮,握装了啤酒玻璃杯的手也收紧了些,整个人十分高兴。 我也不由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你们应该常年跑外地吧?要不你告诉我他们平常喜欢吃什么?饼干、糕点吃吗?见面时我给你们带点小零食过去?” 宋朝辉适时问道:“韩哥做什么工作的呀?” 韩望舒含蓄道:“就局里混饭吃的。” “噢,是警察叔叔。”他说这话时笑着看我:“挺好的,随时保护予安,上来一个坏人韩哥就能把他干倒。” 他喏喏发出几句鼻音,有些遗憾说:“就是平时太忙······” 我温声安慰他:“国家大义在前,个人私情在后,这样才仰不愧于天,扶不怍于人。” 我两四目相连,一齐弯唇露出笑容。 “你两这左一句右一句的,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人,今天我可是一个人来赴宴!” 我忙垂头假装拨散发,尴尬地静静喝汤,韩望舒显然也很尴尬,端起啤酒杯要和宋朝辉碰杯,两人轻碰,宋朝辉一口饮下一杯酒,韩望舒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两人接着说了会话,一时说到一些我听不明白的专用名词,随后互握着手作势就要约下顿酒席。 只见他们两人从裤袋中熟练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扫描二维码添加好友,宋朝辉一口一个韩哥叫的火热,韩望舒亲切的喊他‘朝辉’。顷刻间两人火速打成一片,席间杯盏交接,简直是说不完的话喝不完的酒。 眼见桌下摆了一排的啤酒瓶我忙上前挡酒,忙说没酒了,宋朝辉眯着眼睛提溜着眼珠子看我,我被他这样一看,心底莫名发虚,阻止的手没能收回,宋朝辉掰开我抢酒瓶的手,接着给韩望舒倒酒。 我顿时后悔买了一箱啤酒回家,买酒时我本意是想屯着自己喝的,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一般情况下我并不是个爱酒的女人,和叶雅离婚后我学着他开始抽烟,刚开始一两年里烟瘾特别重,后来还是李乘月将我一巴掌打醒的。 那会李乘月毕业,我因结婚和怀孕办了休学,没想到后来发生那段往事,在家歇了几个月后,第二年我才又回学校念书,所以李乘月比我早一年毕业。 那会她大四毕业,我大三升大四,知道她毕业离开时我再一次奔溃,一个人躲在叶雅留给我的家里整日抽烟,李乘月陪我走出那段过往,可现在她毕业,我再次回到一个人的情况下,虽然这两年她陪我的时间并不多,毕竟那会她还和施佑安谈恋爱,但就要失去她的恐惧感令我无法接受,那会我是真把她当我救命稻草。 毕竟除了她还有谁会知晓我对叶雅这十三年的执念呢? 我记得那一天阳光很大,毕业季,六月的天万里无云,天空很蓝。李乘月拉着保安开我房门,进来首先就拉开窗帘,照得我眼睛刺痛,差点流泪,接着她走到我身前,先是给我一巴掌,随后将我紧紧抱住。 她说:“安安,咱们别这样,忘了他,行么?” ☆、015 酗酒的下场就是宿醉,韩望舒和宋朝辉七歪八扭睡倒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正放着广告,某养生保健品的广告,上方一名老人拿着产品满面笑容对此极度夸赞,我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墙上的时钟显示已快十点,我开始烦恼对这两人的处理方法。 若今日韩望舒没在我必要轰宋朝辉出门。 不知何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拉开窗帘,阳台外整个小区黑沉沉的,路边星星点点几支路灯显得格外寂寥,对面楼盘三三两两亮着灯,也分不清究竟是睡着的人多还是没睡的人多。我从阳台收完衣物,回身关玻璃拉门,拉上窗帘。 看着沙发上睡得一塌糊涂的两人,我叹了口气,打开手机蓝牙连上音箱放悠扬的国外民谣,随即从厨房端出两碗解酒汤出来,先扶起韩望舒,用勺子抵住他的舌头端起解酒汤一鼓作气慢慢倒进他口中,幸而他不发酒疯,喝醉后整个人软绵绵的,倒有点像小时候隔壁邻居养过的那只小狗。 待喂完他,我再次叹气,伸手扼住宋朝辉下颌作势就要倒进他口中,可我没想到醉后的宋朝辉看着一动不动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一把扯落我扼制他下颌的手,半眯着眼看着我发呆,整个人一动不动。 “你醒了?” “······” “宋朝辉?” “······” 我只好学方才的法子伸勺压住他舌头,端起小碗正要往他嘴里倒时,宋朝辉一口咬紧勺子怎么都不松口,他努力睁大眼睛似乎要看清他前方是谁,我心里转了几转,开始尝试另外一种方法。 “乖,你松松好不好,宋朝辉,今天你喝了太多酒,现在我喂你喝解酒汤好不好呀?” 他松开勺子,一言不发看我,这会一双眼睛倒睁得挺大。 我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他慢慢张口喝下解酒汤,我面上一喜,又喂了两勺,他果然继续张口,只是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我看,倒让我有些不自在。 “真听话,宋朝辉,就剩半碗了,你要快点吃完呀。” 我加快动作一勺接一勺递进他口中,到最后那口喝完,许是我动作太急,他来不及咽,弯腰咳了好几声,我连忙帮他拍背,没想到他突然干呕几声。 这下我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我的地毯可是新买的,沙发套也才洗过! 我急忙扶他进卫生间,他似乎也知道不能吐在这,乖巧的压着我的肩膀往卫生间走,到了卫生间我帮他打开马桶盖,他扶着马桶盖吐了一遍又一遍。 真没想到宋朝辉看着厉害,居然这么不能喝酒。 等他吐完我拿纸巾帮他擦唇让他吞了几口漱口水再吐出来,一切结束后又扶他回沙发上,这会他躺上就闭眼睡觉,我回到浴室接了盆温水又拿了新毛巾过到客厅先替韩望舒擦脸擦手,最后的韩望舒十分听话,我帮他清理得十分顺畅,最后给他脱袜泡脚时,安静了有一会的宋朝辉又开始捣乱。 我只好回身安抚他几下,揉了揉他头发。 “宋朝辉,你乖乖的啊,我先把韩望舒扶进房。” 他好像听明白了,一直拉我的手这会垂了下来,我半扶半拖好不容易把韩望舒带进客房送上床上替他盖上被子,等我出来时,宋朝辉居然已经脱下自己的T恤,这会他正要脱自己的黑色休闲裤,我急忙三步并两步控制住他作乱的手。 这会他居然半挣半醒间斜眼冲我勾唇一笑。 要不是他刚吐得那么厉害我简直怀疑他在假装醉酒,我有些无奈地拉他躺在沙发上,接了温水回来给他擦脸,他似乎很舒服,我的动作一停他反而拿脸蹭不动的毛巾。 “宋朝辉,你醉倒可比你清醒时可爱多了,又可爱又听话。” 帮他擦完脸我作势起身就要走,他突然拉着我拿着毛巾的手往他身上招呼。 “身上也要擦吗?” 醉倒的宋朝辉点点头。 “那个,宋朝辉,我给你毛巾,你自己擦擦好不好呀?” 宋朝辉摇摇头,哀怨的望着我。 “你听话,听话行不行?” 宋朝辉继续摇头。 我只好拧干毛巾帮他胡乱擦了几下,他好像对我过快的动作很不满意,硬拉着我的手又擦了一遍,我连拍他手好多下这才松开,待接水给他泡完脚,早已十一点半,我试图拉起他要扶他进客房,他整个人无动无衷,我只好重新拿了枕头和薄被给他,任他睡在沙发上,这会他还不愿穿上T恤,我只能认命帮他在里头又紧紧裹了床薄毯,关掉音乐和灯离开。 折腾一整夜,时间太晚,等我收拾好躺下时早已过了十二点。 睡到半夜,客厅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又传来两三道声响,我闭眼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起身,谁知道喝醉的宋朝辉会怎样折腾我家客厅呢? 现在我可是无业游民,我暂时还没这么多钱重新添置物品。 一打开门,离我房门不远处的地板上,一团裹着薄被的黑色物体蜷缩在地上,口中细细碎碎的哼着。 一打开灯,只见宋朝辉面色苍白,一张红艳的唇此刻也苍白的厉害。 意识到他不同寻常,我急忙蹲下身拍他脸:“宋朝辉?宋朝辉!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水······” “你想喝水是吧,你还好不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倒水去!” 我脚步匆匆给他倒了杯温水,他接过一口喝下半杯,唇边还有水渍沾染,还有几滴水顺着他下颌线滑下,我匆忙避开视线。 “那个···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宋朝辉抓着我的手靠着我的肩膀小声哼哼:“胃疼······” 胃疼?怎么会胃疼呢?难道因为今晚酗酒? “你这有没有胃药,给我来点。” 我尴尬的告诉他:“我没胃药,要不···我给你祝煮个南瓜小米粥吧?这个养胃。” 他顺从地点点头,似乎很是难受,我扶他躺回沙发上,认命地去厨房熬粥。 半小时后,我端着粥进客厅,搬了小板凳坐他身边给他喂粥,喂第一勺时他还扭过头说烫,我只好吹凉再喂,这样一番折腾下来,都快四点了,最后这勺喂完,我把碗泡进水池,把熬粥的电饭煲设置上计时保温功能,又回去浴室接了盆温水给宋朝辉擦脸擦手。 折腾到四点十五分,他的呼吸终于均匀绵长。 我回去设了个八点四十的闹钟,倒头就睡。 第二日一早,待我收拾妥当出门,韩望舒和宋朝辉正坐在沙发上喝小米粥,他两中间的盘子上还整齐放了数片烤好的面包片,一人一杯牛奶。 见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韩望舒有些不好意思。 “早呀。” “早。”我接过他递来的粥,自己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倒了一杯回到餐桌。 “那个,予安,昨晚麻烦你了。”韩望舒说。 我笑了笑,说没事。 闹腾一晚的宋朝辉反倒吃的很是高兴,一连喝了三碗南瓜粥又要舀第四碗时我伸手制止了他,他不解地看向我。 “宋朝辉,别暴饮暴食,差不多就行了,中午还要吃饭。” 我婉转没提他胃病一事,昨晚他问我要胃药,显然他经常那样酗酒闹胃疼,可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身体,我这外人多说无用。这就好比病人和医生,医生苦口婆心劝病人吃药打针,可病人不配合又有什么办法呢?更别说我和他也算不上太熟。 很多事,我们都得明白适可而止这个道理。 轻轻点拨已然足够。 “行吧。”他今天的态度实在温顺得过分。 吃完早餐,韩望舒接了通电话告诉我们他得回局里,我看着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忍不住说让他先回家冲个凉,他含糊答应,拉着宋朝辉出门。 这一番折腾下来,我收好碗碟,找了部喜剧片窝在沙发懒洋洋看电视,昨夜下过雨,今天是个阴天,空气里散发着昨夜雨水和微腥的土腥味,我打开半扇玻璃拉门拿了我房间的枕头和薄毯接着看电视。 洗衣机里正洗着昨夜他两睡过的床单、被套、和枕套。 这时候,我的电话响起,手机屏幕上李乘月三个字清晰可见,我懒洋洋接听,说了一句喂,李乘月在手机那头笑嘻嘻也回了我一句‘喂’。 “怎么了?” 手机那头传来她嘻嘻的笑声,很是暧昧。 “干嘛?”我拉高了几分语调。 “周予安,看不出来啊,你两认识这才几天呀,这么快就学会彻夜不归了?” 我脑子一嗡:“你怎么知道?” 她在那边低低发笑:“昨晚韩妈妈给佑安打电话问呢,幸好我机智,说他在我家和佑安喝酒来着,这回喝醉睡下了。” “哦,那就好。” 李乘月又问:“你两···真睡了啊?予安,你现在行了?” 我头皮发紧,解释说:“没,昨天下午我两逛超市遇见一赖皮朋友非得上我家蹭饭,韩望舒不知他底细就答应了,结果他两在我家拼酒,醉得一塌糊涂。” “啊?怎么会这样?这谁呀?这么没眼色,非得赶上人小情侣当电灯泡!” “可不是吗,我还累死累活照顾他两半宿,这不他们刚吃过早餐离开。”我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想睡。 李乘月赶紧说:“行,不吵你了,你睡会吧。” “嗯,挂了啊。” 接完电话,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电视还在继续播放,忽闪忽闪的屏幕照在我身上,我却觉得一点儿也不扎眼。 一场好眠。 ☆、016 这阵子换了份新的工作,依旧做之前的文案策划,一个小组负责公众号的更新文案,这回是家网红店,老板和老板娘就是自家店的模特,算是情侣档网红服装店,我们几人要做的除了店铺上新的文案策划还有就是偶尔微博活动之类的策划。 店铺上新、商品详情页和微博等社交账号的维护另有其人管理,不过也不排除老板、老板娘两人时不时发些两人私下动态,社交账号中显示的两人很是甜蜜。 刚进公司,这几天不要太忙,不过公司环境倒还不错,下午茶和零食之类的小福利很多,我还算满意,只是韩望舒再一次处于失联状态,这令我有些不太开心。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是刑警呢? 原公司那四人小组很久没有消息,也不知她们几人怎么样了,我趁上班偷闲发了个表情包,很快,张依秋就有了反应,我点开一看,她回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我:“最近咋样?” 张:“还在失业状态呢······” 我:“辛苦啦。” 秦:“我以后就呆家里了。” 张:“绝不能待在家里!自己掌握经济大权这才是最重要的呀!” 涵:“我上班了,在我家附近。” 安:“我去S市找我男朋友了。” 涵:“这么远?以后岂不是不经常能见到了?” 秦:“过年回家一块吃饭。” 安:“行。” ······ 众人聊嗑了会,我关闭聊天栏,没想到大家都有了不同的发展,不过这也挺好,人总要朝前发展的,中午吃完饭我又给韩望舒打了个电话,听完一首歌的时间,一个机械的女音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我挂断电话,给他发了条短信:“望舒,什么时候回来?想你了。” 刚要点发送,我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把那句‘想你了’删掉,点下发送。 手机嗡嗡震响,我惊得差点掉落手机,紧张的戳开新短信。 “予安啊,今晚去你家蹭饭,你怎么不回微信呢?” 原来是宋朝辉发来的短信,我双手打字,顺手回了句:“今晚加班。” “噢,找到工作了?新公司在哪?我去接你给我做饭呀。” 我朝手机里宋朝辉发来的短信翻了个白眼:“你找其他人吧,下班后太累了,我不想做饭。” 没多久,他居然回了我一句:“那我买好菜去你公司接你,你教我怎么做饭。” 我问道:“学会了就不蹭饭了?” “是啊,你赶紧教会我。” 犹豫了会,我打字回复他:“那行,我晚七点半到家,你买好菜准时到我家门口等我就行,不用来我公司。” “可以。” 这段诡异的对话终于结束,我觉得宋朝辉这人真是奇怪极了。 中午才骗宋朝辉说我要加班,没想到下午我就真收到加班通知,等我忙完时间早过八点,我打开手机,发现上面显示来自宋朝辉的十六个未接来电,微信他的消息框上是一个红点,上头显示二十九条新消息。 我赶紧回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瞬间接通,宋朝辉惊喜紧张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周予安?!” 实在有些抱歉,我该在七点和他发条信息解释。 “嗯,不好意思啊,我才下班看手机。” 手机那头他的声音好像有些失落:“这样,没事,我还以为你爽约了呢······” “中午和你说过要加班了,没想到这么忙,不好意思。”我再一次提醒他我并非故意爽约。 他在那头顿了顿,这才说话:“没事,出公司没?” 我招手拦公交,边走边喘气:“排队上公交车了,你吃饭没?还等在我家吗?” “是啊。”宋朝辉的声音回暖几分,语气也松快起来:“予安,我好饿啊,饿的胃疼······你快点回家好不好?予安。” “要不你先点个外卖吧,我回家还得半小时呢。”想起他上回胃疼的模样我心底的歉意更深。 可宋朝辉就是个不正常的人:“不,我买了乌鸡,我想喝汤,你快点回家。” 我斟酌了会,说:“我也饿了,这会我想喝粥,要不你上某团点两份南瓜红枣小米粥,刚好我进门就能吃上,行不?” 宋朝辉这才答应:“你想喝粥啊,行啊,我给点两份,你把你家具体地址给我发过来,我填个地址。” 我挂断电话,在微信给他发了地址,他又说了几句快点回来,半小时后我还不到他就开车接我,我只能答应,让他要么找个地方坐坐要么自己回车里坐回。 半小时后,我连跑带喘凳上电梯,宋朝辉的电话又打了过来,电梯没信号,不用等我挂自动切入无服务,我摁了楼层,默默随电梯上升,电梯门一开,就见到宋朝辉青着脸要进电梯,我急忙拉过他。 “去哪呢?” 他惊喜地回望我:“予安,你可回来了!” 他说完就要抱我,我忙伸手抵挡他的动作,幸好这一层只有我一人下电梯,不然得多尴尬,我接过他手中拎的购物袋,和他一块回家,到了门口,看见地上一个压得扁扁的白色购物袋,有些惊讶。 “你在这坐了一小时?” 他弯腰捞起袋子揉成一团,委屈巴巴看向我:“是啊,为了等你这顿饭可真不容易。” 我连忙开门,给他拿鞋进屋,他丢掉购物袋,脱了外套,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开电视找电影看,我烧了水,从冰箱找出面包和牛奶放到桌前让他先吃,又从包里翻出一盒胃药递给他。 “先吃点面包垫垫肚子,等水烧好再吃药。对了,你点的粥怎么还没到?” “叮咚——!” 我连忙走向大门,自言自语说应该是外卖到了,开门接了外卖,我又把粥端到桌上让他喝粥,他冲我撒娇:“我还要喝乌鸡汤,我查了做法,里头我要放红枣、菇片、药材、枸杞······” “行,我知道怎么弄,你吃东西吧。” 我端过自己那碗粥进厨房三两口喝了,这才开工做晚饭。 等饭做好,时间都过晚九点了,紫砂锅里那盆汤还得接着熬煮,我只好喊他一块先吃饭,他意外的顺从,安静地坐在餐厅旁吃饭。 吃完饭收拾妥当,时间已经十点十分,我累得不行,让他回家,他硬着脾气非吵着要喝完汤再走,我实在懒得搭理他,让他自待在沙发等,反锁房门,在我房间的浴室沐浴洗漱。等我收拾好出来,宋朝辉已经在我沙发上睡着了。 这会儿,两个小时的汤也差不多了,我呈了一碗汤放桌上喊他喝汤,他眼睫毛眨了眨怎么都叫不醒,无论我如何捏他、掐他、叫他、伸手轻拍他脸,宋朝辉一副懒洋洋不爽的臭脸对着我,我实在想早点休息。 “那个,宋朝辉,你再不起,我给顾兮乐他哥打电话,叫他来接你走?” 他低声呢喃两声,我没听明白他说什么。 “那我打电话了?” 我故意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凑到他耳边摁数字拨号,宋朝辉一脸怨气地睁开眼,瞪了我一眼,一副没睡好被吵醒的起床气。我把鸡汤端给他,他接过慢慢喝汤。 看他这困得不行的状态想来也是不能开车,我给他叫了个代驾,人家电话说二十分钟后到,我又给宋朝辉呈了碗足料鸡汤,让他等代驾。 “我就不能睡这吗?予安,我太困······” 我一口拒绝:“当然不行,你这样,让别人知道得怎么想我?”我说:“你是无所谓,我不行的,再说,你这样住我家算怎么一回事?” “我就睡一晚,一晚还不行吗?谁也不知道。” “宋朝辉,要不你去洗把凉水脸清醒一下吧,总之我家你不能呆,你还是赶紧回去。”我说完端着茶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电视。 他被我拒绝得也很气愤:“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周予安,你防备心也太重!我干嘛非得和你发生关系?” 我冷静回答:“那自然再好不过,我这人实在接受不了让不熟的男性和我孤男寡女住一个屋,再说,你这花名在外的,我多想点也不算过度防备吧?” “ 你!”他被我气得直喘气,过了会他好像终于放弃,低声说:“回去就回去,你以为你多好看,我非得赖上你?” 我打着哈欠看电视,头也没回说:“不是就不是,等代驾到了你也赶紧回去洗漱休息,折腾一天,胃不疼了?你不困了?一小时地板没坐累?” 他不说话,闷闷哼了两声。 我起身去厨房热了两杯热牛奶,递给他让他喝牛奶,他有些抗拒又有些犹豫的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跟你这人处真累,你看你来趟我家我得多多少事?宋朝辉,我记得你今年可二十八了,比我还大,你好意思看我这么照顾你吗?”喝着牛奶我不由又开始吐槽他给我带来的麻烦。 他回头看我的眼神既委屈又倔强:“以后出门我罩你就是!” “唉。”我长叹一声:“这代驾怎么还没来······” 宋朝辉又不吭声了。 我频繁看手机上的时间,过了许久,代驾终于打电话过来,我一秒接通:“你到哪了?” “美女,你们小区门卫不让我进呀!” “那你让他听电话,我告诉他户主信息,我让他放你进来。” 代驾又说:“他不接电话啊,他说他不能放陌生人进来,要不你先送你男朋友出小区门吧,我就在小区门口等你两。” “行,那你等着,我现在送他出来。” 挂断电话我就催宋朝辉走,他全程哀怨的穿外套穿鞋,我也找了件厚外套要和他一块出门,可没想到到电梯时他突然叫我回去。 “这怎么行,你困成这样,这儿你又不熟,万一在这出事顾兮乐还不得找我麻烦,得了吧,我一点也不想和她有什么纠缠······” 他这才说:“那随你吧。” 一直送他出小区,我和代驾多说了几句,又对躺在后座的宋朝辉说了句再见,他对我点点头,让我赶紧回去,到家发个消息。 我笑了笑,说,是你发个消息。 ☆、017 “予安?我回来了,最近好吗?” 上午六时,我收到韩望舒这条短信,边吃早餐边看手机的我迅速发了句:“早。”一分钟后,韩望舒拨了电话过来,我看着屏幕上韩望舒三个字,接通电话。 “醒了?”听他声音似乎有些累。 “嗯,回来了?” 手机那头是一声悠长呼气,韩望舒忽近忽远的声音从手机里透了出来:“刚开机,看见你这么多消息。” 消失半个月,作为刚确定关系的男女朋友能不多发些消息吗?二十岁那年我和叶雅在一起,我几乎每隔一小时给他报告我的行踪。 “在回P城的路上?我也没啥事,你要累就先去睡会。” 韩望舒嗯了一声,没有挂电话,就在我想主动挂电话时,他开口了。 “上回,就是上回在你家给你说的那事······” “嗯,你说。” “予安。”他的声音有些不稳,但‘予安’两个字叫的音节准确。 手机那头忽然传来一阵起哄声,闹腾腾的,杂音太大,我实在听不清他的声音,过了几分钟,等他那边终于安静下来,又恢复成他微喘的吸气呼气声。 “予安,你还在吗?” 这时候我正带了耳机弯腰从鞋柜拿鞋,我猜他现在应该是一个人了。 “嗯哼。” 手机里又传来他傻乎乎的笑声,他说:“予安,周五你下班后我带你见见我那些同事朋友行不?” “好,那我给你们带点什么?”我礼貌道。 “不用不用。”韩望舒笑着说:“我请你吃完饭再去找他们,那一群大老爷们的,好不容易结束任务吃饭肯定要拼酒,别吓着你。” 我也乐了:“就跟你上回那样?” 那边没回话了,我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我接着说:“你们一有任务都消失这么久吗?” “也不是···这回案子和上回那起有些牵连,水比较深······” “好吧,看在我这么担心的份上,那你这两天没事多陪陪我。”说完这句话我感到几分羞耻,从前不是没和叶雅说这些话,可偏偏在他面前我脱口而出,大多时候都不用经过脑子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大概,真是年纪大了吧?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变成这样别扭又不讨喜的性子? “嗯,你想去哪?逛街看电影吗?” “你安排吧,我都行。” 年纪小时我喜欢缠着叶雅逛街、吃饭、看电影,去游乐场、一块出门、一块旅行,想想那时我真是拥有多少活力呀?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什么‘结发夫妻,恩爱白首’,为了这句话我还拉着他一块剪了小束头发用红绳系紧装进木盒,离婚时我没带出这个盒子,现在想来早被叶雅丢掉了吧。 什么‘结发夫妻,恩爱白首’,两个人真要在一起,是什么阻力都拦不住的,同样,他若真心中有我,又怎会不要我也不要他的孩子? 可惜他演得太好,我认真的过头,所以到最后,他全身而退,我满身伤痕。 但我还是宁愿多爱他几分也不愿这样怨恨他,或许,李乘月说的对,我一直这样催眠自己我爱他,我不恨他。某种程度上来说,难道这就不是我打心底不愿承认他没爱过我和我和孩子是被他抛弃的这个事实? 没两天就是周五,本想着换件裙子出门见韩望舒他朋友,但我如今很少穿裙,这会换上裙子心底特不痛快,我犹豫了会,还是换上简单的白T搭紧身牛仔破洞裤,外罩了件绿格风衣外套,为显郑重又不让人觉得失礼,我耐着性子上了全套桃花妆,口红也是大红和珊瑚红两只口红叠加出的咬唇妆,还戴了上回戴望舒送我那条白金项链,戴好耳钉和一只纪梵希的女表我终于出门上班。 下班时,远远望见戴望舒那辆牧马人停在我公司马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我朝那车招招手,他摇下车窗,对我也招手,从车厢内探出头,笑得像个十来岁的少年。 无论什么时候看,我都觉得他是我交往过的男士中,笑容最纯净,能让人一眼看到底的那种,离婚后我经历过好多回相亲,也在我爸和李乘月各种劝说下和我的相亲对象确认关系,可无论和谁在一块我都无法自抑的全身心投入,我甚至讨厌除却牵手、拥抱以外的更多接触。 但每每看见韩望舒这样纯粹的笑容,我居然有想主动和他牵手的想法。 “等很久了?” 他爽朗笑着为我拉开副驾驶的门:“还是没我们家予安等的久,怪我怪我。” 我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脸:“所以趁你有空,更得陪陪我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来吧,问你一天都没想好想吃什么,现在终于想到了?”戴望舒绅士地为我扣好安全带,说完这句话也拍了拍我的头。 “行车安全第一条,系好安全带。” “好啦,警察哥哥,下班还不忘弘扬行车安全准则,我看,国家得给你发一锦旗。” 他不置可否,大言不惭道:“敢发我还真就敢收!这也算一荣誉是吧?” 我转过脸看他正发车的侧脸,问了句:“好像瘦了,这颧骨都凸出来了。” “能不瘦吗,我们几人在那潜伏半个月,一天三顿都在盯着嫌疑人宾馆附近的车里解决,幸好我们三是大男人,也不知道琪琪一女的怎么撑下去的!”他说起他潜伏半个月的糟糕生活忍不住朝我吐槽那些吃喝、睡觉的琐事。 韩望舒是个分得清工作和私下生活的人,我虽知道他有事,他要出远门,但工作期间他会服从上级安排,结束工作后他也不会和我也许不会不止是我,他和所有无关的人都不会过多谈及工作上的事,若你非要谈,或者无意间说起这个话题绕不过去时,他会转而谈及工作时那些无关要紧的琐事。 直到那个案子过去很多年,还是大多数人都知道比较出名的案件,他才会和你说上几嘴,所以相亲时他告诉我那些掩去一部分关键的案件都是些上了年头的案件,别问我如何知道,只是那天忽然想起,试着在百度上搜了一下。 思绪就这么接上了。 这并非说他处理的不好,相反,我觉得他这样挺好,对工作认真负责,更不会牵扯进无辜人,‘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他这个职业特殊敏感,他还是名刑警,这可不是什么道路交通法和待在警署的岗位,他待的这一课意味着他今后必然和罪犯接触,有些事他愿意告诉我就说,不愿意这也没什么,这就好比我可能会和他吐槽和我处不来的同事,但我也不会告知他公司核心文件一样。 这是一种对工作的态度。 “那咱们去吃肉吧,牛排?韩国烤肉?什么肉都行,给你补补。” 韩望舒笑得眼睛都要闭上,高兴地说:“那就韩国烤肉吧,我想吃五花肉和辣白菜,予安,你都不知道,上回吃韩国烤肉还是五一那会,我休假在家,好不容易把我弟给磨出门!” “哦?”我对他的家人十分好奇:“你弟平时不爱出门吗?” “也不是。”说到他弟,他的情绪明显高了几分,他说:“我弟在音乐学院毕业的,他唱歌可好听了,下回我带你去听。” “看不出你一警察还有个搞艺术文学的弟弟,行啊,下回你带我去,我给他捧场,他一般都在哪唱呢?” “一个人就会去清吧或地铁口唱歌,有人请或者乐队活动就和乐队一块去酒吧和音乐节之类的活动。”看得出他很喜欢他弟。 “一般能上音乐节那算有几分名气,你弟弟挺厉害的。”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把他弟小时候接触音乐到叛逆期和他妈和他反抗非要学音乐到最后考入音乐学院的事讲了一遍,从他上扬、兴奋和笑得合不拢的嘴我也被感染几分,从他的话中慢慢将一个幼年不爱交友、少年清冷、青年和煦的人物形象勾画出来。 他和他弟,一个爽朗大方,一个表面和煦骨子里疏离,但这两人对这段兄弟情义都很看重,他们一路相伴二十来年,走过许多纷乱的世界,他们是这世上除却父母外最近的血缘亲人,往后许多年,他们还会接着这样到老,到生命最后一刻。 这时候,我想起我那个弟弟,三岁多的周煜宁对这世界还是一张白纸,在他所认知的世界中,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还有个不太回家的姐姐,三岁的他并不知道大人间的是是非非、前程往事,周煜宁只是凭本能去接近他的亲人。 这一刻,我涌出想给我爸打个电话的念头。 但最后我还是没有,这会我在和韩望舒吃韩国烤肉。 他点了三份五花肉,又点了其他肉类三两碟,我只好又点了些旁的和拌饭,他待我来的这家小菜种类比我去过的任何一家韩国烤肉都要丰富,一时,桌上便摆了一桌小菜,餐厅服务员正帮我们烤肉,韩望舒看着五花肉的眼睛亮晶晶的。 日子就这么顺其自然,平淡过下去也挺好。 他结束工作我两一块吃个饭、逛逛街、坐在路边长椅上说会话,他一忙,我也有时间做自己的工作,短暂的分离还能令我们对对方的感情保持新鲜感从而增加热度。 况且,他工作是那样的环境,更没机会出轨是吧。 我笑了笑,要真有这机会还能拖到三十三? ☆、018 韩望舒开车到了处郊外的私人别墅,一路从整齐规划的水泥地穿过一片树林、一处草埔,耗费一个半小时终于行驶到别墅门前。 我们到的晚了,别墅空地前停了十来辆各色车辆,奔驰、大众、悍马,颜色统一选择了低调的颜色,‘适合潜伏’,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别墅一共三层,二层和三层是一处并在一块的大落地窗,天色渐晚,我大致看了几眼,韩望舒帮我开门,我下车后,被他牵着手一块进门。客厅围了五六个人在沙发地毯前玩体感游戏,两个人被罩着眼踩在特制的游戏宽布上,双方动作幅度很大,他们身边围了一圈人在旁边起哄助阵,众人的目光紧盯向屏幕。 我和韩望舒站在沙发不远处也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向电视屏幕,他们都在注意游戏,而我,在注意着他们,这三女四男都是一副简洁打扮,和今晚的我穿得差不多,T恤、冲锋裤、风衣,没有一人穿得正式或精致,无论男女。 直到游戏结束,众人或喊叫,或遗憾,待他们终于转头发现我们两,坐在沙发上两名男士立刻高呼,调戏,用那种狡黠暧昧的眼神和微笑看向韩望舒。我有些紧张地想从他手里抽出手,他回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认识一下,这我女朋友,周予安。” 他又指了在场一圈人给我一一介绍:“老邓、小力,最远那个林瀚,玩游戏左边那个是齐哥,哦,左边那个阿水,我们科最漂亮的,中间那个乐怡,玩游戏右边那个琪琪。” 我这才发现玩游戏那两人是一男一女,这个琪琪短发、宽T,阔腿休闲裤,脚下穿了双黑色凉拖,也怪不得我把她认成男人。 “你们好,周予安。”我露出礼貌又不疏离的微笑。 老邓攀着韩望舒肩膀质问:“老韩,快说你这什么时候认识的?咱们一块在外面跟人,我居然半点也没发现!” 乐怡和琪琪也在一旁助力起哄。 “老韩啊,终于把你给嫁出去了,周小姐,以后韩望舒就交给你了。” “好。”我拢了拢碎发,温柔的朝韩望舒笑了一下。 韩望舒好像有些紧张,松了握我的手转而搭在我肩膀上傻乐:“你说你们两姑娘家家的就不能讲些好听的话?什么嫁不嫁的,那是娶!娶!” 第一次见这么多可能在未来有许多交集的陌生人,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我也拉不下脸附和他们说话以求尽快融进他们的圈子,好在韩望舒全程陪我坐在沙发上和众人聊天,说到能稍上我的话题就把我带上,让我得以开口讲几句。 那三名女警官对我很是感兴趣,我大大方方告知我和韩望舒是相亲认识,交往不久,但互相挺聊得来,回话间我言简意赅,她们却很遗憾地样子,说以为是旧相识,想着从我这听到一段恋爱故事。 我笑了笑,心想,那也得看什么故事,若这个故事虐恋情深又或两人分离,天涯咫尺,这样沉重的故事一点也不轻松,所以,像我和韩望舒这样温馨静好、平平淡淡的走下去挺好的。 说完这个,琪琪问我平日用的什么粉底液和气垫,四个女人围在一块讨论美妆、护肤,他们之中阿水显然对此很有兴趣,时不时给我们三人指点、建议。我乖乖坐在一旁倾听她们解说,韩望舒见我融进女生圈,用唇语和我说了句他过去另外男士那边,我对他点点头。 关于这个话题的起始实在是我紧张有余,虽然打扮随意,妆容却有些精致有余,在场除了阿水外,另外两名女生都是素面朝天,我也实在没想到今日会遇见这样两名率性天真的女孩,如今因为上班和外出,女生除去穿搭、包包多数会着淡妆修饰自身。 大概真是工作原因,想到韩望舒说的日夜蹲守嫌疑人,就那个条件,他们又从如何能随时保持小女生的精致?这是两位坚守阵地工作岗位的警官。 聊了会这些,几人又各自聊起男朋友,令我惊讶的是,三人中已有男朋友的居然是乐怡。阿水其实不算顶级漂亮,但也长相柔美,三庭五眼,是现下很流行的瓜子脸、双眼皮,高鼻梁,头发染了浅棕烫了波浪卷,今晚她一双眼睛很是深邃,衬她那双红唇明艳无双。 刚进客厅第一眼我就忍不住盯着她看,阿水的确是个好看的女人。 乐怡说到她男朋友一张脸红通通的,当阿水问她两人有没有接吻,法式吻那种她拍开阿水的手,将导火线引到我这边,三人目不转睛盯着我看,我支支吾吾没说没有也没有有。 “别怕,要他欺负你,你就给他咬回去!”琪琪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我尴尬的避开话题,急忙转过话题,问他们平时喜欢吃什么,喜欢中餐还是西餐,三个人奇怪地看着我,我连忙埋下头,这个话题又怎么了? “我···我就问问,下回给望舒做的时候我多做点······” 琪琪惊讶的看着我:“你还会做吃的?!” 我看着三人点点头,乐怡接着考我:“那你都会什么?” “松饼、姜饼、牛扎饼、泡芙、曲奇、布丁、蛋挞、马卡龙、黑森林和提拉米苏这些常见的都会,太复杂的我也不太会了。” “天哪!”阿水抓住我的手:“韩望舒何德何能能找到你这样的女朋友。” 我感到有些奇怪,会做这些也算不得什么吧,至少就我那技术并比不得甜点师,人各有所长,恰好我喜欢也愿意花时间做这些,所以我会坐这些也并不奇怪吧。 “那你会不会做千层酥、绿豆糕、蝴蝶酥那些?”琪琪问我。 我诚实回答:“我学的西式糕点比较多,蝴蝶酥那些没怎么做过,不过我喜欢奶茶,周末有空会自己在家煮珍珠和奶茶。” 阿水对这类甜点表示拒绝:“这些太容易发胖了,我偏浮肿体型,所以我需要控制每日吸收的糖分。” 乐怡倒很有兴趣的样子:“予安,下回休假你教教我吧,就做样最简单上手,耗时不长的就行。” 我建议到:“蛋挞其实挺省事的,皮胚网上都能买得到,曲奇饼牛轧糖和泡芙也很快。” “还有没有其他的?你会不会煲汤?”乐怡追问道。 我心头一转,反应过来她是想为男朋友学做这些,思绪不由拉到从前。 “会呀,我的鲫鱼豆腐菌汤就还行,我有个···有个认识的人,他很挑剔,但唯独对我这道汤从来挑不出毛病······” 其实还有牛轧糖、马卡龙、蛋挞、泡芙等等等等。 叶雅的饮食习惯是菜色忌甜,汤要鲜美,但唯独甜点齁甜,当年我就是为他才去学这些。可惜书上说的那句‘抓住男人的胃就能抓住男人的心’是句谎话。 不然,我为他学了这么多,可他为何非要离我而去? 说起汤,乐怡迅速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听我讲整个过程,看着这个发着光的女生,我仿佛看见从前那个坚持爱情的自己,她们都是一样勇往直前,永不回头。 李乘月说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五年前,我把自己撞的体无完肤才认清现实。 “你记得炖鱼汤开锅后得用大火,这样才能炖出牛奶色的汤汁,他要喜欢清汤,你开锅后改成小火炖就行。还有炖煮时你一定记得撇去浮沫······” “行,我都记下来了,还有什么?” “自是有的,你问问他喜欢什么,胡萝卜、番茄、枸杞、蘑菇等等都能一块放,但鲫鱼最好别和鸡肉、猪肝、芥菜、麦冬、厚朴这些一同食用。” ······ 阿水不由得感慨:“你有没有考虑去考张营养师的证书?” 我摇摇头,她回我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脸色。 “喂——!阿水,小水水,上来唱歌呀——!” “噢——!” “警花!警花!” “阿水——!” ······ 二楼涌出十来名男士,众人吹着口哨朝我们四人招手,严格来说,是朝阿水招手。这会我有些明白她没谈男朋友的原因了。 阿水叉腰仰头笑骂:“叫什么叫,都给我进去等着!” 我们四人起身往二楼走去,我和乐怡走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借此机会我开始打量二楼情形,爬完楼梯,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保龄球场地,这一层很大,远点是台球和室内网球等,他们说的唱歌在最里头的单独大包厢。 包厢隔音效果很好,站到门外也只听见不大的声音,我们四人鱼贯而入,我有些紧张的用眼神寻找韩望舒,软座一处角落,韩望舒朝我招招手,我快步朝他走去。 他起身拉我坐下,保护主权般揽住我的腰,包厢内一阵起哄,我忙垂头掩饰羞意。 “咳。”韩望舒说:“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周予安。” 我抬手打招呼,众人闹得更厉害了。 “亲一个!亲一个!” “······” 这下我真的面红耳赤,韩望舒似乎也很尴尬,挥手说:“别为难人家了,头一回见你们,你们就这副模样?” 阿水适时帮我解围:“行了,这是干嘛呢?!” 琪琪和乐怡也帮我呵斥了众人几句,众人这才消了些声音。 琪琪起身抢过话筒笑说:“人家予安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孩子,你们这群人别为难她了,说罢,要唱什么?放音乐?!” 方才和她一块玩游戏的齐哥拿起另一只话筒,两人互搭着肩站起来唱歌,氛围一度回归,整个包厢内有跟着哼的,也有拿着摇铃晃的。 两人一连唱了三四首,众人忙上前抢话筒,唱到火热时,齐哥实在抢不过他们,扒拉着话筒高喊:“阿水!做我女朋友吧——!” “滚你麻的蛋,就你还想泡走我们的警花?!” “老齐你个王八蛋!” “做梦去吧你!” “······” 我看见阿水倒在沙发上笑得灿烂,她的视线和我一撞,同我眨眨眼又接着捂肚子笑,我不由得和身边的韩望舒打趣。 “你以前,也是这里边其中一位吧?” 他害羞地挠挠头,眼神看向被众人包围还在继续挣扎抢话筒的齐哥。 “我不喜欢阿水这样的。” 我噗嗤一笑:“那我就当你说的是实话吧,你可别骗我。” 他指着那一群人说:“他们也就爱闹,开玩笑的,我真不喜欢阿水这样的。” “为什么?” 这回他憋了很久,我回捏他的手背,他吃痛,闷了半响憋出一句:“太漂亮,容易被人骗走。” 我恼羞成怒:“怪我长得太安全。” 他在场内四位女性中看了一圈,指着琪琪和乐怡说:“她两就很好,你也很好。”说完,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今天就很好看。” 闹得我面色发红。 ☆、019 周五这天,我接到一通奇怪的电话。 对不起。 对方只说了三个字马上挂断,之后我再打过去发现这是一通来自电话亭的来电。 无从得知究竟是谁人的恶作剧,这声音有点像siri,我想不通是何人借siri的声音向我道歉,但这一切并非影响到我的生活,所以,并不重要。 周五下班后是整个周末的开端,我舒服的泡在浴缸看电影,选择这部电影的理由很简单,男主长得好看,男二倒也不差。在我敷完面膜准备躺床上睡觉时,我意外的接到韩望舒的来电,他那边带着晚间电台的男声背景音,原来此刻他在车上。 他很高兴的邀请我去听他弟弟乐队的酒吧活动,原来前几天他已私下和他弟弟告知我的存在,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弟弟给他打电话邀请我们去听他们乐队的酒吧商演专场活动,同时,希望结束后能见我一面。 我自是同意的,获得家人的认可更能确保我这段恋情的稳定性。这是来自我上段失败婚姻的经验。如今我一门心思想和韩望舒走下去,他是我目前接触以来最让我安心的伴侣,以后亦会如此。 换了件黑色的一字肩小荷叶松紧连衣长袖短裙和一双及膝系带黑色长靴,妆容也选了个复古妆,刚打理好的羊毛卷披散开来,戴了对同样复古的珍珠耳环拿了丝带蝴蝶结锁扣单肩小包我迅速出门紧张地在小区楼下等韩望舒。 七点半时,黑色牧马人闪了闪前灯,我半眯着眼睛看前方车辆,韩望舒摇下车窗,笑嘻嘻探出头朝我招手。我笑嘻嘻开门上车,却对我今日的打扮全无言语,我偷偷看了他几眼,他居然全然沉浸在向我诉说韩弈鸣的往事和梦想中。就连他本人的打扮也和往日大差不差,依旧是宽松白T配休闲裤,后座放了件黑色外套,脚下踩双乔丹鞋,他似乎全无对即将要去的地点有‘应有的’场景着装的意识。 也是他真的不在意,我在心底这般安慰自己。 再来酒吧一条街,我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上回在这个地方我还狼狈离开,今日却又是新的心境。我们两肩并肩往前走,深秋的风卷着枯叶在空中飞扬,韩望舒终于发现我今日不同打扮,他皱了皱眉,开口问我。 “怎么穿这么少,这个天,别冻感冒了。” 我只好说:“没事,酒吧里会开暖气。” “这样。”他不在多劝。 我们停了车,往前走乐大概一百米,前头一间占地面积有三间门面房的酒吧围了一群人在门口,这些人中有拿着应援扇、手幅、毛巾、自制灯牌三三两两立在门前,还有人滞留门前和贴了整面墙的等身大海报合照。 直至走近,我终于认出海报上笑容灿烂的顾兮乐,海报中上方印着偌大英语‘Stride Band’,下方还写着‘三周年’的字样。我的脚步越来越慢,笑容也愈发勉强。韩望舒发现我落后他几步,回头看我,面带不解。 “韩望舒,你先别和我说话······先让我猜猜···”我笑着指向海报上拿着贝司,一身黑衣,染了深栗色头三七分细碎刘海露出四分之三脸,耳上一枚银光耳钉的韩弈鸣肯定和他说:“我猜,是贝斯手?” 韩望舒问我:“予安,你怎么知道?这海报上又没标名字。” 我含糊不清给他回应:“是啊,怎么知道呢?” 他走回我身边牵了我的手往酒吧内走。 此时此刻,离正式开场八点半还有五分钟,酒吧里仅亮起数盏小灯,我粗略一扫,里头早涌进百人之多,我和韩望舒坐在偏外角落,坐在人群中静待开场灯光。 舞台正前方是一大片空地,并无桌椅摆设,此刻早已被男女几十人拿着应援物占领,后方才是我们待的这样的小圆桌,酒吧侍者过来记下我两点的酒水飘然再去他桌。我还从未接触这样的乐团,从前叶雅也只会去音乐厅的交响乐演奏和钢琴演奏这类音乐汇演。 不得不说,这对我是种新奇的体验,虽我和顾兮乐此人十分不和,但我也无法否认觉得她唱歌好听,可惜我是个外行人,让我再往难去分析、去深度剖析‘Stride Band’的水平那就不能了。 “噔——!” 主舞台灯光亮起,方才还沉寂在黑暗中孤零零的架子鼓和键盘架此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在场所有人开始尖叫,呼喊‘Stride ’这个名字,若你听得认真,还能听到其中零零散散的 ‘乐乐’、‘How’‘One’‘ZH’和‘GY’这几个名字。 一片欢呼声中,这五人终于走出后台,顾兮乐走在五人中间,犹如骄傲的公主,不过她本就是唯一的乐队公主,五人目光平静站定,顾兮乐的目光在无人中最为飘忽不定,不知看向何方,倒是韩弈鸣,第一时间将我和韩望舒精准找出,但也仅那么一眼,扫去它处。 “晚上好。首先,实在感谢各种百忙之中抽身至此,感谢大家陪Stride走过这风雨三年,无论是新饭还是老饭,对于你们选择我们这支尚且稚嫩的乐队,我们都是充满感恩和高兴,三年前,我们还仅在城市放白鸽的城市广场向大家传播Stride的歌声······” 韩望舒听握着话筒说话的韩弈鸣眼神专注,他两相差八岁,父亲英烈献身后,长兄如父,我无从得知当时不足二十的他是如何亦父亦兄走过这漫长时光,但从他提及韩弈鸣时的喜色和骄傲,看得出,他对韩弈鸣很是关心,这经历倒和顾兮乐兄妹很是相似,或许正因相近的经历,她们才在因缘际会下因相同的音乐爱好聚在Stride。 灯光交映间,我错眼略过人群,眼尖发现落在黑暗中顾兮繁孤单身影,我收回目光,重新投入到舞台之间,舞台上的顾兮乐张力十足,今晚的她似较之前又有进步,但她似乎并不太开心,唱到动情处便闭眼旁若无人般放松唱歌。我注意到韩弈鸣一首歌时间内前前后后看了她不下三回,那几眼十分短暂,若非我在这场上只对他和顾兮乐比较熟,怕也不能肯定。 活动自开场持续到十点,顾兮乐端笑和大家打趣说中场休息,场内的DJ适时放起音乐,五人踩着音乐鱼贯离开,Stride的饭在台下挥舞应援棒,砰砰作响,喊道“Stride!”“Stride!!”“Stride!!!” “Stride——!” 连韩望舒也在我身边喊“Stride!”。 “望舒,我去洗手间。”对顾兮乐先入为主的厌恶让我无法再以路人视角看待他们,韩弈鸣和韩望舒说想见我,这个‘见’却似有深意。 韩弈鸣究竟想做什么? 莫非想私下让我放弃韩望舒?那日我和顾兮乐的事他可是见证人之一,望舒和他说时难道他就不知道吗?不,或许正因知道,所以更要私下交涉。 “好,今天人多,你小心点。” “嗯。” 我拨开人群寻找卫生间,酒吧的灯已亮起,我仰头扫向墙上那些标志试图从那上面找出方向,转过一道墙角,白墙上贴了一道黑色人影,人影之下是道箭头,我沿着卫生间方向直走,再拐弯,酒吧大厅忽然又嘈杂起来。 “Stride——!” “Stride——!!” “Stride——!!!” 回头一看,厅内灯光已暗,隐隐约约听见顾兮乐说话声音。 “···的热情,不如趁着休息时间,我们和大家做个小小的互动?相信喜欢Stride的你们对我们也有很多疑问······” 又经过一个拐角,前方是明亮的白炽灯,因为Stride回到舞台,围在卫生间前的人群都与我背道而驰,大家面带喜色,快步跑回舞台,我加快脚步,进到女卫生间,里头还有三三两两上厕所的人。 就这洗手台打湿手,我站在镜子前补了补眼影和口红,转身走进倒数第二间卫生间,然后,点了一根万宝路,坐在马桶盖上抽烟看手机。 近来和韩望舒的关系顺利得让我有些不安,从前我抽爱喜比较多,虽然爱喜那股凉丝丝的味道令我不喜,但女烟中它还不错,若要说合适,我抽万宝路更舒服些,近日工作和爱情如此顺利令我紧张,有些失眠的趋势。 手机翻到微博实时热搜榜,依旧是些明星热谈、某地发生地陷等信息,十分无趣,我又打开视频网站,点开首页最热的某部恋爱电视剧,播放第一集。 实在不想待在那看顾兮乐,毕竟我早已搬走。 “砰——!” 好像是什么人撞在厕所门上的声音,我没关掉电视,竖耳细听,厕所地板有些潮湿,若是来人不慎摔倒,严重的话还是要出门帮忙扶一扶,送个医院。 “嗯···别···轻点······” 一阵如娇似喘的女声透过门板传来,我连忙把手机摁了静音,双脚收到马桶盖上伸手环住,不敢发出一声声响,也是我欠思考,在酒吧的厕所发生这中间显然是正常的,尤其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场内看Stride,我若想躲清静,更应去酒吧门外。 “要是有人怎么办呐···别,先看···看有没有人······” 这下我更加尴尬,整颗心扑通乱跳,听人墙角还被当事人揪出来,这得多难为情。 ☆、020 “哼哼。”男人低沉的笑声透了过来。 “先···先看有没有人。” “······” 一连几声踢厕所门的声音响起,被踢的几扇门来回晃动,吱吖声在空挡的卫生间内被放大,一连几道门被踢开都没发现人。 “你看,没人。” “呵呵呵呵呵···没人那···嗯,你轻点。” 凌乱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低哼声让我很难堪,我握着手机看无声电视剧,现在这个局面,除了等他们结束,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嗡嗡嗡——” 是韩望舒的电话。 我一时受惊,将手机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响,急忙弯腰捡回手机摁下静音键,从包内拿纸擦背面手机壳,这会,怕是要被发现了。 “谁?!” 那个女人开口抱怨:“真的有人!我就说要先看一遍的······” “我说这位小姐姐呀,壁角好听吗?还不出来,呵呵,难道想接着听下去?” 我握了握手指,这男声十分耳熟,这人私生活混乱我从来都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真有撞破他破事的这一天,深呼一口气,我将脚放回地上。 “你看,小姐姐还想接着听,咱们别管她了,继续,就让她听个够······” 那女生十分恼怒,语气生硬许多:“还真要听人墙角?给我滚出来!” 我打开拉锁,在原地停了几秒,叹了口气,慢慢推开门。 “我···我先,先走了。”我尴尬笑了笑,头也不敢抬,半走半跑往他们堵着的门跑去。 “予安啊······”宋朝辉居然认出了我。 明明我没敢抬头,没想到他眼神如此好,我脚步微顿,尬笑:“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宋···你们继续。” 那女子显然有些意外,喊了句:“宋?!” 我推开堵在门口的他两,就要冲出去。 “你不是姓顾吗?她刚说了‘宋’对吧,原来你不姓顾,顾先生,你什么意思?一夜情而已,不想告诉我那就别说,我把我的名字、信息告诉你,结果你还要骗我?” 宋朝辉拉住我的手,一脸疏离,仿佛我两是陌生人。 “这位小姐,你再好好看看我,真的认识我吗?” 我看看他,又转头看看那名长卷发红唇,一身干练裙装、身材偏瘦的女子,我瑶瑶头,配合宋朝辉。 “不···不认识。” “一夜情罢了,我姓什么有这么重要吗?”宋朝辉转头问她。 她有些愧疚,抱着宋朝辉的腰说:“顾先生,不好意思,我···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不如······” 宋朝辉勾起一边唇笑:“不如什么?”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咱们······” “对不住。”宋朝辉无情拨开她的双手:“我这人吧,只做不谈,想谈恋爱,我劝你还是换个人。” “你···”她表情很是受伤,痴痴地看着宋朝辉。 我抽了抽手,没能从宋朝辉的手中抽回手腕:“要不···你们慢慢谈,先···先放开我······” “兴致都被你破坏了,你还想走?”宋朝辉笑骂道。 那女子看出苗头,突然冷笑:“顾先生,怎么,又看上她了?” 宋朝辉拖着我手往卫生间里走。 “顾先生!” 宋朝辉回头轻笑,似认真,似玩笑:“怎么?” 我气得打了他的背好几下,小声说:“你放开!” “行。”站在门前那女子瞬间恢复平静,对我们笑道:“那祝顾先生有个美好的夜晚。”说罢,她踩着高跟鞋噔噔离开。 气势宛若女神。 她一走,宋朝辉就把我松开:“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我的手腕已被他握得生红,上头还有两个红色的手印,我推开他,去洗手台放水冲洗手腕。 “这里是女卫生间,宋朝辉。” “哦,这样哦。”他站在我后方,随意回了我一句。 我一抬头就看见他正盯着镜子里的我看,发现我也在看镜子里的他,宋朝辉勾唇痞笑,伸出食指和中指,指尖轻擦唇瓣。 衬着他弯起的眉眼,这动作实在意味不明,我猛地心脏一抽,两颊微粉,慌忙垂下眼睛,再不敢看他。 “呵呵···”宋朝辉撩起我一丝碎发用食指绕圈。 那一丝碎发状似无意撩到我外露肩圆,有些痒,又带有几分恶意,我身体瞬间僵硬,那发梢撩完肩圆处,再从肩滑到锁骨,锁骨到我的脖子。 我制止住他恶意的手:“别···” 宋朝辉贴着我的后背,贴着我耳侧呼出一股带着酒意的热气边笑边说:“予安呀,你今晚穿这样想勾引谁呢?呵······” 我往旁边一站,伸手将他凑来的脸往外推。 “关你什么事?” 宋朝辉双手反撑洗手台,一只脚随意搭在另一只上,歪头痞笑。 “你说呢?予安,哥哥今晚被你坏了好事,你说说,该怎么赔我?” 收回手,从洗手台上方抽了两张粗糙的纸擦手:“宋朝辉,我劝你小心点。” “什么意思?”他微站直了身体,眼神依旧轻浮。 我深呼一口气,把话说得更直:“你这样,不怕得病吗?” 一说完,他先是一怔,后是一笑,接着一手曲在胸前,另一只手抵在手上以掌托脸,食指微曲挡唇,笑得天花乱坠。 “HIV?” “不然你觉得呢?”我冷笑一声,回他以恶意。 他收起笑脸朝我走近一步。 “哦?周予安,在你心里,都把我······” 我慌忙往后退一步。 他朝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和我四目相对:“都把我想得有多乱···呢?” 我言语锋利:“你还是小心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染上了···还有。”我稳稳心神,接着质问他:“你都不觉得你这样做,顾兮乐心里得多难受吗?” 宋朝辉双手叉腰笑得几乎站不直身体,整个卫生间充斥他放肆的笑声。 “她是你女朋友,不是你外头那些姘头,既然你也当她是你女朋友,那你更得好好待她,我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话的,但你今天实在过分,你自己想想现在顾兮乐在做什么,刚才你在做什么,想想顾兮乐在哪,刚才你又在哪?” “要是这件事被顾兮乐发现了,她又是那样的性子,先不论你会如何,她得难受成什么样?” 宋朝辉看着我既不回嘴也没继续做刚才那些轻浮的动作。 “予安?你在这儿吗?” 是韩望舒的声音。 我猛地一回头,看见卫生间大门地板上细长的身影,我绷紧呼吸,紧张的看向宋朝辉,幸而韩望舒止步女卫生间外没进来,我握紧包包链条,快步走出女卫生间,靴跟落在瓷砖地板上发出清亮声响,就像我此刻紧张的心跳声。 “望舒。” “怎么这么久?”他拉过我的手问。 我稳了稳心神,趁机拉着他往回走:“就刚在里边接了个电话,这才久了些,以前公司的同事打来的,你知道的,外边有些吵,实在听不了电话。” 他眸光闪了闪,笑说:“你看看,我都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吓得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赶紧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指纹解锁,果然看见来自韩望舒的26通未接电话,我有些尴尬,但又不好再说新的借口,只好硬着头皮撒谎。 “这···不好意思,听她那通电话久了些。” 我几乎把头埋进地板砖里,谁通电话时接不到另一通电话的来电提醒?说谎也要好好过过脑子行吗? 幸好韩望舒没戳破我拙略的谎话,他颇有人情味的转过话题:“你刚没看见,弈鸣他们乐队那个主唱乐乐唱歌,都是他们乐队的原创,自己作曲、自己作词,一连唱了三首,说是要出第一张专辑。” 我附和道:“弈鸣他们挺厉害的,都出专辑了,等出来后,我肯定买。” 韩望舒的唇角弯的更深,又问我:“予安,你觉得···弈鸣他们乐队那个乐乐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回避他投来的目光。 他解释说:“就,我就,这不是刚听他们乐队唱歌吗,就她一个主唱······” 我尽量站在天平平衡点客观评价顾兮乐此人:“她唱歌挺好听的,人长得也还行,置于其他的,我也不熟,不太清楚。” 韩望舒问我:“那你觉得弈鸣怎么样?” “弈鸣?”我疑惑地看向他:“你是···想撮合他两?” 韩望舒笑而不语。 我急忙说:“这···这不太合适吧?” 他略一挑眉,问我:“怎么不合适?” 我想遍脑袋都想不到劝服他的理由,只好硬邦邦说:“你看弈鸣长得多帅啊,刚才下头多少小姑娘看他谈贝斯,眼睛都看直了。” “是吗?”韩望舒睁大眼睛,放空般看向前方,顿了两秒,他猛地大笑:“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想不到啊,就弈鸣这样,居然能招惹这么多喜欢他的小姑娘。” “所以更得给他挑个好的是吧,再说,现在谁不是恋爱自由?总得看两人意思再说。”我趁热打铁:“再说,你知道人家有没有男朋友?” 他停下脚步,小声说了句:“你说的也对,乐乐这孩子我也认识好几年了,除了娇气些,其他倒也还行,待会我问问她交没交男朋友。” 我心里猛一咯噔,小心翼翼的问:“你···你们很熟吗?” “还行。” 我看着前方那个拐角停下脚步,耳侧传来顾兮乐轻快的歌声,似乎是首小恋曲,整个曲调关是听着都让人如沐爱河。 “望舒。” 他在我前一步也停下脚步转头看我。 “我···我想跟你坦白件事。” “你说。”他松开牵我的手。 我嘴张了数回,看着他眼睛说:“之前,我不是跟你说我和一个女的打了一场吗?” 他目光微沉,没有打断我说话。 “那人······”我停下来,不知如何将那三个字说出口。 谁知道他居然也认识顾兮乐他们,不,不止认识,他在认识我之前早和这些人认识了好几年。想到这也是他的朋友,要是我和他继续走下去,我将无法避免的继续和顾兮乐打交道,想到此处我就感到头疼。 “是乐乐吧。”韩望舒说的是陈述句语气而不是疑问句。 我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韩望舒笑着揉我的头发:“她是骄纵了些,但她这人,其实不坏,你别担心,往后你两多处处你就知道了,乐乐这人,脾气坏时那是真坏,可她真诚对你时,能把你感动坏。别怕,一会见面好好打招呼,也别老想着从前那些破事,说不准人家早忘了。” 我有些犹豫的开口:“我不知道她究竟对我哪里不满,之前见面不是阴阳怪气就是直接对我表达不满,实在有些奇怪。” “别怕,”韩望舒牵回我的手,在我耳边说:“一会她再对你不客气,我帮你训她。” 我粲然一笑。 ☆、021 结束后,韩望舒带着刚才去酒吧前台拿提前订好的花束带我去后台。 还没进门就听见他们热闹的声音,我停在韩望舒身后,正犹豫如何自然进门,门从里面突然打开,韩弈鸣站在门前,脸依旧冷,他背着光,对着我两的这面暗沉沉的。 “哥”叫完韩望舒,又喊了我一声:“周小姐。” 我尴尬的笑:“你好!” 屋里边有人问他:“弈鸣,你哥和你嫂子来了?” 他应了一声,侧过身让我们进门,韩望舒牵着我的手走进屋内,我们进去那一刻。 寂静无声。 韩望舒打趣道:“怎么,都认识?” 宋朝辉坐在沙发上,歪着头往我们这边看。 “予安呀,真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又见到了。” 韩望舒指着他问韩弈鸣:“宋朝辉也是你们朋友?” 韩弈鸣有些意外,问他:“哥,你们认识?” 韩望舒点点头:“上回和予安逛超市,碰到过。” 听到这话,顾兮乐一声冷笑,讽刺道:“我说家里边那些乱七八糟的都哪里来的,宋朝辉,真没想到你还有一个人逛超市的兴趣。” 她说道‘一个人’三个字,咬字格外拖长。 股兮繁低声喊了她一声,顾兮乐这才没有继续说话。 “唉,乐乐呀,所以以后你得多陪陪我是吧。”宋朝辉对她的讽刺毫无反应。 韩望舒打量两人一轮,问顾兮乐:“乐乐,朝辉和你什么关系?” 顾兮乐咬牙道:“男朋友。” “哦。”韩望舒收回打量两人的目光,把我往前推了推,对众人说:“还不叫嫂子?” 屋内依旧寂静无声,氛围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顾兮繁最先打破尴尬:“周小姐,好久不见。” “顾先生。” 随后,众人这才一一开口喊我嫂子,我一一应了,柔顺的坐在韩望舒身边装影子,屋里边顾兮乐和宋朝辉依旧吵得火热,殷浩坐在长椅上盯着两人看,张弘坐在一边调吉他弦,王盖远坐在他身边和他说话,我听着韩望舒苦口婆心叮嘱韩弈鸣,这情形,实在像个老妈子护崽,我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韩弈鸣冷着脸看了我一眼,我笑意一凝,又恢复刚才的表情。 韩望舒顺着他的眼神看到我,骂道:“凶什么凶,以后就是你嫂子了。” 说完这句话,韩弈鸣直视韩望舒的目光,半天没吭声。我拉了拉他的手,小声说:“别这么凶,弈鸣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这么凶他。” 韩望舒避开和他对视,转头说我:“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也就比他大一岁。” 我拨了拨碎发:“一岁也有365天,总归比他大。” 此时,顾兮繁站起身对众人道:“该出发了。” 我疑惑的看向韩望舒,没想到他同样也一脸疑惑。 韩弈鸣解释说顾兮繁在一家定了庆功宴,是一家日料餐厅。 接着我们一行人出发前往那家日料餐厅,我和韩弈鸣坐韩望舒那辆牧马人准备出发时,宋朝辉走到驾驶位那边敲窗户,和韩望舒说他们那边的车坐满了,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为了队友,顾兮乐还能牺牲男朋友的座位。 韩弈鸣眼神犀利的看着他发问:“宋先生,你的车呢?” 原来他开车过来的? 宋朝辉双手撑在拉下来的车窗上笑得灿烂:“没油了。” 韩弈鸣往窗户那边坐过去了些,没再发问。我心想,一般后备箱不是还会存上一大瓶汽油吗?这个借口找得实在离谱,但在场所有人都没戳破,我坐在副驾驶上也不开口,宋朝辉这人,实在奇怪。 他就像一个突然闯入的异种,即使大家有意无意的略过他,但他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全然没有被人当做空气的感觉,仔细想想他和顾兮乐、和顾兮繁、和乐队众人,我能记起的居然都是他被人当做空气的记忆。 难怪他和顾兮乐也这样奇怪。 连女朋友的朋友、哥哥都处成这样,也不知道他和顾兮乐私底下是什么样?真的不会吵架?顾兮乐难道对他放荡不堪的私生活就没一丝察觉?不,我摇摇头,他的举动想来大胆,我不信他真能骗过顾兮乐,或者说,他真有骗过顾兮乐?真不知道这对情侣在闹什么矛盾。 到一家高级日料店,穿着和服的女子领我们进了一间和室。 她膝跪在门前,推开拉门,对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这行人这才按顺序一一走进去,我抬眼打量这间房间,地板是榻榻米,前方一排并在一起的漆色矮桌两侧放了软乎的神色坐垫,最里是大敞的庭院一景,远些处还用绿竹做了顺水、接水的竹筒。 庭院深深、假山绿荫小塘相互交织,整体看起来十分淡雅。 一行人入座,穿着和服,妆容精致的老板娘推门进来和大家打招呼,随后,膝坐在顾兮繁一侧轻声和他说话,两人似乎早就相熟,顾兮繁点了菜,把菜单递给顾兮乐,老板娘坐在一旁时不时给我们推荐时令菜品。 和她聊天让人如沐春风,这是个很会聊天的女人,和在场众人闲谈时,她还心细问出众人忌口之物,说话同时特别识趣给大家倒酒,顾兮繁从她手中拿过白色小酒瓶,笑说她的手还是适合弹三味线。 两人关系实在熟稔,我一度怀疑这是他女朋友。 韩望舒坐在我身边吃刺身,韩弈鸣坐在他另一侧,两人正低声说些家中琐事,我竖耳听了会,没想到韩望舒居然在催韩弈鸣找女朋友,我心中不免腹诽。 不知何时,进来一位拿着三味线和小鼓的和服姑娘向大家打招呼进来,老板娘接过三味线,两人不约而同在房内小舞台处膝坐,我看见顾兮繁和老板遥相点头,悠扬的音乐慢慢响起,众人都停下筷子,认真倾听。 几名乐队成员听得尤其认真。 可惜我这人从不是能听懂这些音乐文化,无论是从前和叶雅一起听钢琴曲还是今日听三味线,我这人向来俗气,街头巷尾的口水歌还是综艺节目的拼歌比赛,又或是地铁口唱歌唱歌的少年少女,我对音乐大概只能从这些与我生活息息相关之处得以理解。 众人认真倾听时,我把手放在桌下,轻转食指处那枚指轮,鼓声愈来愈急促,我尽量保持微笑,就像我往日那般,慢慢慢慢等待这场音乐结束。 “咳。”不知是谁轻咳了声。 但这声咳嗽声音极小,很快就被鼓声掩盖过去。我转动眼珠悄悄打量,和桌角处的宋朝辉视线相交,他侧着身体,手背撑在颊边,食指挡唇。从我的方向明显看出他弯起的唇角,似嘲笑,又似轻蔑。我瞪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假装喝酒,宋朝辉也跟我端起酒杯,假模假样对我一端,随意抿了口放下。 结束后,我借口去卫生间,起身离开。 许久没和其他人一齐进入这种场所,我倒有些不习惯,坐在马桶盖上抽完一根烟,我用头抵着厕所隔门回想起我和叶雅头一回进这种场所时是什么样呢? 我知道的叶雅,高中前住的地方和我隔得不远,他家在高级小区,身上带的零用钱和银行卡也很多,这从他头一回邀请我吃东西时就能看出,他在学校是老师心中的楷模生,脾气也好,甚至在外人口中的他也很美好。 我一直遗憾和他老是错过,我小学毕业他初中毕业,当我初中毕业他却高中毕业,可到他高中毕业时,我对我们之前的距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叶雅高考后去了首都某所重点大学,此后,我和他的来往不过微信里寥寥数语。 每日睡前翻看他朋友圈早已成我睡前必备之事,我无比渴望知晓独身在外的他此刻是何模样,可他的朋友圈从不发生活细碎,我和他都认识的人更是少得可怜。 那时候的我不过是个刚好住在他家附近的小妹妹罢了。 直到后来我和李乘月趁高中暑假那两个月启程去他在的城市旅游,我终于有借口主动找他搭话。我还记得那时李乘月躺在宾馆房内白色床单上玩手机的场景,她说陪我千里寻夫只此一次,让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那个夏日,叶雅和他三两同学带我和李乘月也进了这样一家日料店,想起那时候的我们都很稚嫩,那是我和李乘月头一回进这种日料店,后来我才知道这种地址难寻,地段又好的日料店只在熟人间相荐,回回预约的人数也看厨房是否忙碌有所限制。 我和李乘月全程吃得极其拘谨,温柔的叶雅看出我们的小心翼翼,结束后和他那群同学告别,带着我们两个小妹妹开车去附近餐厅又吃了一顿,可这一顿我吃的其实也并不多,太长时间未见,我对他的思念有增无减,可到我见到他时,我又无法开口,那些藏于心间的话语最终藏于双眼,眸底藏着的人,他叫叶雅。 推开门,我走到洗手台前对镜用手梳理头发,望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弯起唇角寻找最合适的那个弧度,门外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高鞋跟落地声,我保持笑容,开水假装洗手。 “周予安。” 我收起笑容,有些为难的回看来人。 顾兮乐站在我三步外,看我的眼神似乎发光。 ☆、022 “周予安。” 顾兮乐叫我名字的声音字正腔圆,最后那个‘安’字语调轻轻上扬,仿佛和我见面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我也大方和她打招呼:“顾小姐。” “周予安。”她站在我三步外踌躇不前,似紧张又似难堪,我从她神情中居然读出愧疚的情绪,真是奇怪。 “顾小姐有事?” 细想一番,这个女人,我还是能避则避。 她往前迈了一步,停了两秒,又退回原来停立之处。 “我···我,就是。” 我将擦过手的纸丢进垃圾桶,微笑和她说话:“顾小姐请说。” 她深呼一口气,拽着裙角噼里啪啦说出一堆话:“周予安,从前···从前是我对你知道的不清楚,你和我想象中的你不一样,我第一次见你,就看见你找我哥搭讪,后来你和中介来宋朝辉房子合租,我自然不想和你住一块,后来你和我们来酒吧,我看见你和那个叶雅勾勾搭搭还说和我哥交往了一年,我就更觉得你放荡不堪·······” 我错愕不已。 “你那个周末回家,叶雅又找到我们这,你知道吗,他在小区楼下守你守了两天,我没搭理他,还是宋朝辉和他说了几句他才离开。” “顾小姐。”我叫住她。 “你先别说话,让我把这些全部说完,这回不说完,下回我才说不出口。”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前阵子,韩弈鸣私下告诉我关于你的一些事,我才知道叶雅是你前夫。” 她躬身郑重对我说:“对不起。” 我愣在原地,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能听到顾兮乐对我道歉,她说韩弈鸣告诉了她一些事,我心里有些尴尬,又觉得韩望舒和韩弈鸣是一家人,他们关系又那么好,告诉他再自然不过,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芥蒂。 “韩弈鸣都告诉你了?” 顾兮乐忙对我摇摇手:“他是因为我对你有误解才告诉我的,你放心,他私下告诉我的,谁也不知道,你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我知道后很难为情,我想跟你好好道个歉,可要是我直接约你,你肯定不会出来,所以···所以,我才拜托了我哥。” “遇到顾先生那晚,是他自己坐过来的。” 她的耳尖红透了,面上愧疚之情更深,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其实你性子挺好的,又很会做饭······” “嗯,我接受。” 顾兮乐睁大眼疑惑看我。 我笑了笑:“我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顾兮乐走过来握紧我的手。 “那天和你吵成那样,其实我也有不对,不论如何,我总归大你几岁。”我停了会,声音也低了几分:“那阵子遇见太多事······” “我···”顾兮乐咬牙说:“那个叶雅真不是东西!” 听见外人评价叶雅,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他,其实他···也只是直面自己的真实情感吧,现在想想,让他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他该多难捱?” ‘况且,我们交往时我已知他对许佳良的心思’我在心里默默说,这一切也许是我的报应,是我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有此结果再自然不过。 只是没想到叶雅后来为了追求爱情会那样用力。 顾兮乐听见我这句话反问我:“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真这么难捱吗?” 我有些转不过来,实在不懂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思考片刻,告诉她:“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也许没这么难,顾小姐,有时候,婚姻不仅是两个人的相处,更是两个家庭的相处和来往。” 想到爸爸每回去叶家拘谨不安和手脚无措的模样,不,其实我也是。第一回去叶雅家,从叶母话里话外我才得知叶家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富贵,而叶雅身为叶家独子,他本该和与叶家相当的家族联姻,叶家也会拥有更强的姻亲和经济支持。 谁也没想到,后来我们还结婚了。 我和顾兮乐一同回到和室时,在场所有人突然噤声,气氛降到冰点,顾兮繁用考量的眼神在我身上停了五秒之久,宋朝辉端着酒杯对我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剩下两个乐队成员看着我们没有开口,韩弈鸣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倒是韩望舒站起身拍了拍顾兮乐的头,用开玩笑的语气对顾兮乐说:“下回再敢和你嫂子对着干,看我不修理你。” 顾兮乐瞪着他回怼:“没有结婚那就还不算你妻子,什么‘嫂子’不‘嫂子’的。” “先坐下吃东西吧。”我打了个圆场。 在我两握手言和后,和室内的温度陡然增高,方才不怎么说话的几个乐队成员和宋朝辉、韩望舒闹哄哄拼酒,顾兮乐和我在一旁劝酒,后来劝着劝着,连她自己都栽进去了,我只好打起精神,一会还得有人顾好这群人回家之事。 这晚过后,顾兮乐时不时在微信上骚扰我,从她的言语间,我才得知也许她身边来往频繁的男性太多,反而导致身边的女性朋友少得可怜,而我,由此成为她不多的女性朋友之一,聊过几回后,我发现她是个行为冲动,但心思简单的小女生,这是一看就被人护的很好的小女生,她们冲动、鲁莽、任性、张扬,但并非是个坏人。 和这样简单的人相处起来,其实也很容易。 两个月前,韩望舒又外出任务,我的日子淡了下来。 Stide在酒吧街一家叫‘夜色’的酒吧长期驻场,每周五我和张依秋、涵易会去酒吧捧场,宋朝辉每场必到,顾兮繁有时到,有时不到,我的生活再次淡了下来,依旧和李乘月难以相约,每到这时候,我都感慨有对象的人就是不一样。 若是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我相信这回我能忘记叶雅。 对一个人的喜欢有深有浅,或许短暂、或许漫长。和叶雅相识十三年,我用五年的时间将他淡忘,也许,再过几年,我再记不起他,也不爱他。 可这周五晚,我在酒吧再次看见叶雅。 彼时,我和张依秋、涵易、宋朝辉在酒吧玩骰子喝酒,顾兮乐站在舞台上唱一首轻快的恋爱乐曲。叶雅沉着脸站在卡座前不言不语,我吃惊地看向他,不知他想做什么。 张依秋愉快打招呼,叫他过来一块坐,还不忘回头和我解释:“予安啊,你追求者又来了!诶!就是他到公司找你。” 我强作欢颜:“叶总也来玩,真是巧。” 叶雅面色凝重,下颌处一层青色胡茬头,看上去很憔悴,记忆里的他很少如此。 张依秋看出些苗头:“叶先生啊,你可迟了些,让你这阵子不追紧点,我们家予安现在可有对象了,你啊,还是放弃吧,怎么着也不能插足是吧。” 涵易拉了她一把:“别说了。” 叶雅居然点点头:“我知道。” 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手指握着啤酒杯不做声。 “噗嗤——”宋朝辉笑出声。 “周予安,你说你不就谈个恋爱吗?有这么难吗?我看你两在这爱得痛苦不堪的我都替你们难受,我说,其实你不喜欢韩望舒吧?你喜欢的······” “宋朝辉!”我高声喊道。 宋朝辉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摔在桌上,一双眼睛锐利看向叶雅:“叶总,怎么着,还想追回周予安?还是想接着这么吊着她?这人哪,还是别这么贪心的好,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要让叶太太知道······” 叶雅看着我说:“予安,方便说句话吗?和你说完我就走。” 我想了想:“还是不了。” 他露出苦笑。 张依秋在后面嚷嚷说:“什么叶太太?这人原来结婚了啊?!姓叶的你什么意思?结婚了还来招惹予安?你要不要脸啊?枉我之前看你一表人才,为了等予安,在楼下一等就是一下午的,原来是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混账东西!” 涵易也难得出声:“这里不欢迎你,请你赶紧离开。” 叶雅有些为难,想来他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这样落脸的时刻:“予安,既然你不愿听我私下说,我只能在这和你说这件事。” 我没吭声,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我实在担心对他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 他忧伤地看着我:“出去说,行么?” 这样忧伤地叶雅实在少见,我微张唇就要答应。 “就在这儿说!装什么装!别以为你长得帅就能这样欺负人?”张依秋直接替我拒绝,话里话外全是对他的不满。 “就···就在这说吧,我,我没关系。”我尽量避开他的眼神。 一阵阵叫喊声传入我的耳中,不知何时,人群中响起‘stride’的呼喊声。 叶雅笑得更苦涩了:“予安,和韩望舒分手吧,他不值得你托付。” 在座几人听了这话都不说话了,我带着探究的光看向他。 我们卡座之后传来一道女声。 “他不值得难道你这王八蛋就值得吗?!” 原来是顾兮乐和韩弈鸣走了过来,顾兮乐将他推开,坐到我身边一副势必好好护我的模样,韩弈鸣眯着眼睛看他,表情带有几分凶狠。 叶雅站直身体,斜视韩弈鸣:“韩望舒那些事,你知道吧。” 我站起身,手指有些僵住:“什么意思······” ☆、023 “予安,你听话,早些和他分手。”叶雅想伸手握我的手,我死盯着他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心如刀绞。 “叶总,婚戒的含义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敷衍可就没意思了,这事,许佳良知道吗?” 他收回手,用另一只手挡住那枚婚戒。 没想到他和许佳良买的婚戒和我两那对是一样的,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居然好意思再次定制我和他用过的婚戒样式。 出民政局那天,我和他一起开车到临河边,然后一齐把婚戒丢进河里,所以这绝不是我们那对婚戒,什么时候,他做事这样过分。 韩弈鸣对他说:“叶先生,不论如何这都是我哥他两的事,请你离我哥的女朋友远点。” 叶雅握起拳头,似乎想揍他,宋朝辉适时叫了句:“叶总!” “予安,听话好么?韩望舒和你走不到最后!”叶雅声音激动了几分。 我有些疑惑的看向韩弈鸣,不禁开始怀疑,究竟因为什么让叶雅这样劝我分手? 韩弈鸣声音也高了几分:“男婚女嫁与你有何想干?叶先生,前夫,就好好的守在前夫的位置上,你觉得呢?” “什么?!”张依秋一阵怪叫。 涵易面色也有些发白:“予安,这···这什么意思?” 宋朝辉也很是惊讶:“你离过婚?!” 顾兮乐重重锤了韩弈鸣一拳:“谁让你说出来的?!” “你也早知道了?”宋朝辉面上变了好几变,最后低声喝下一杯酒,不开口。 韩弈鸣对我道歉:“是我口不择言,对不住。” 我尴尬地拨了拨碎发,勉强笑道:“是事实,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我对张依秋和涵易介绍叶雅:“这位是我前夫,结婚后我们双方觉得不是很适合,是和平离婚。” 叶雅还在说那件事:“你好像又换了手机号码,我联系不到你,我问了江荃和罗京汶,你好像把他们也删好友了······予安,你听我的话,现在分手还来得及的。” “哼。”顾兮乐冷笑。“我还是头一回见前夫劝前妻和人分手的,怎么你家庭美满了,别人就不能家庭美满?” “予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出来一会好不好,我很快就给你解释清楚·······” 我将手按在顾兮乐肩上:“我出去听他解释清楚。” 韩弈鸣拦着我对我说:“我哥快回来了,有什么事,听他跟你说。” “究竟什么事?”我心底涌出些不安,原来真如叶雅所说,韩望舒有事瞒我? “有些事,就不劳叶先生多此一举,等我哥回来后让他们两自己谈谈?”韩弈鸣说。 叶雅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 “你先回去吧,我也不问你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我希望······” “叶雅哥,你以后离我和我身边的人都远点,行吗?” 我继续对他说:“我的感情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别再做这些事,让我能想起的全是你最好的样子······” 叶雅眼睛红了几分,但很快恢复正常:“你要过得很好,予安,我···真的没有恶意。” “许佳良在家等你呢,回去吧,别再来找我,你也知道的,咱们两,不适合的。” “好。”他轻轻回了个单字,随后缓慢的转过身,往前慢慢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再次转身慢慢向前走去。 后来这一晚,顾兮乐唱了一晚上的情歌意图给我带来安慰,张依秋、涵易在后半场不玩游戏也没怎么开口问我,宋朝辉自顾兮乐和韩弈鸣一走就出去撩妹,我坐在卡座点了瓶威士忌喝,回回看顾兮繁和宋朝辉点这个酒,我早就想试试了。 风雨欲来。 韩望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星期后。 我们两坐在我公司附近一家咖啡馆说话,从进门到现在,韩望舒没开口说一句话。我心想,看来叶雅说的事比我想象中更重要。 “望舒。” 他双手手指交叉垂放在桌下,眉间皱出川字,这是他头一回没应我。 我在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对他说:“望舒,我们分手吧。” 韩望舒握着手没回我,看着他那副苦大仇深的神情,我忍不住笑出声:“行了,看来你不想和我分手?” 他松开手,双手搁在桌上:“是我的错。”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问他:“不说给我听听?” 韩望舒回了我一眼,继而垂下头不吭声。 “不说给我听听?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其实···”韩望舒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其实,你见过。” 我脑海涌出一个人影:“你和阿水······” “予安,其实你很好。”韩望舒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那个初恋吗?” 我点点头。 韩望舒收回目光,垂下眼看桌上那杯咖啡:“是琪琪。” “她···怎么了?”我想起他说过,他们一块出过任务。 “中弹,腹部还中了两刀,昨晚刚过危险期。” 韩望舒说这句话时很冷静,我从未见过他这样严肃,仅听到这样的伤势,我都觉得心惊,也不知道这个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这回认清了?”我选择没问他具体伤势。 他告诉我:“是为了救我。” “噢···韩望舒,其实你也一直没放下她吧。”我意外的并不伤心也不难受。 我问他:“我一直在想,你都三十三了为什么都没对象,像你吧,除了工作危险点,你人开朗热情,工作负责,对亲人也很体贴,从这些点点滴滴中我能肯定你未来会有多心疼你妻子,可你偏偏没对象,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知道吗?” “其实我······” 我打断他:“其实你在军校那会就一直没把她从心里放下,可你们毕业又工作,后来还是同事,你们或许天天在一起,但你没行动,她也没表态,你们蹉跎了这么久,直到面临生死。韩望舒,她护着你时,你是什么心情?” 韩望舒眼眶微红,有些湿润:“她···她家里情况有些复杂,我知道她一直想向他爸证明自己,可是这次她真的太鲁莽了。” 我心情平静,心想,也许,这里边还包括你的离开,她开始慌了。 “好好照顾她。”我给他递过去一张纸巾。 “会的,对不起。”说完对不起,他又对我说了句:“谢谢。” “我能问你件事吗?”我低头用碎发掩住双眼。 “嗯。” “我,我就想问问,一开始,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我握着杯沿的指尖微微发白。 韩望舒伸手拍了拍我头顶:“以后,你会是个好妻子。” 我咬紧下唇,勉强笑道:“怎么都这么说,看来我真的很贤惠咯。” 他点头:“你性子好,厨艺好,又体贴,耐心也足···予安,你真的很好,只是没遇到对的人。” “其实一开始你和韩弈鸣说我时,他不喜欢我吧?”我又问。 韩望舒抿唇没回答。 很多事,只是沉默也能让人看出答案:“所以你告诉他关于你所知道的我,还有我那些你知道的过去?” “对不起。”他放在桌上的手微握了握,局促不安的样子。 “好,我接受了。”我尽量表现得开心些,其实心里一点儿都不难过,但我还是有想流泪的冲动:“我也欠你一句抱歉。” 他疑惑的直视我的双眼。 “韩望舒,其实我还是喜欢叶雅,从以前到现在,十八年。李乘月和我爸都在催我相亲,这几年我也一直很努力忘记他,可是你不知道,他那样好,尤其···能成为过叶太太,我并不后悔,我只遗憾我那么努力都没能再往他心里走近一步。” “遇见这么一个你放不下,她也放不下你的人,答应我,好好处。” 我站起身朝他伸出手,他迟疑伸出手和我握手。 “韩望舒,再见了。” 他皱紧眉毛,神情更严肃:“你们俩···” 猜到他要说些劝我的话,我急忙打断:“我知道,我知道。”说着,我笑着提醒他:“我跟你提的分手,韩望舒,你可记住了。” 他这才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没喜欢你,是他的损失。” 我被他这话听得忍住不弯起眉眼,往外走了几步:“可是他真的很喜欢他心里那个姑娘。” 对他摆摆手,我快步往前走推门离开。 到家时,天已全黑,我站在小区楼下看了很久远方明明灭灭的五彩灯火,落寞之感如影随形,活了二十六年,叶雅在我这不长的人生里占据大部分时光,我忽然想起我们头一回拥抱。想起他叫我‘安安’时温柔目光。 那是我人生里仅剩不多的勇敢,我考到他在的城市,鼓起勇气打电话约放假没回老家的叶雅,那段时间,许佳良恋爱了,听说是个不太正经的人。我看得出她对叶雅的不同,但我还是很高兴他两没在一起,明明叶雅把那些情绪憋在心里,明明知道那会他不喜欢我,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对他告白。 我不是个好姑娘,那会我的确抱有一种趁虚而入的小心机。 并且,我还成功了。 收回思绪,我抚了抚坐皱的衣角,起身回家。 ☆、024 出电梯走回家时,我低侧头在大单肩皮包内找房门钥匙,快到家门前,浅黄地板瓷砖上一道拉的极长的黑色人影。 “你怎么在这?” 宋朝辉扬眉,提了提手中的白色超市购物袋:“我饿了。” 我感到很无奈:“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我的,你就不能找顾兮乐吗?” 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伸手来抢我手中的钥匙,我侧过身,语气也坏上几分:“宋朝辉,你就不能叫外卖吗?我下班也很累,这会我就想吃个面早点洗漱睡觉,顾兮乐才是你女朋友,你三番两次来找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我了。” 他抓过我的手腕,强迫夺走我家的钥匙利落开门、拖鞋进屋。我跟在他身后接着说:“这是最后一回!宋朝辉,你能不能别给我增加麻烦?你要吃饭我可以尽快教会你,但你不能这样不分时间来我家,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分手了?” 我脚步一顿,投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会你该在心里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 宋朝辉把装着青菜猪肉的购物袋放进厨房,转身拉过我的手把我推进厨房。 “我想吃你上回那个青椒炒肉,我记得你也喜欢吧,就那么一盘,你一个人吃了大半盘,还笑我吃不来辣。” 我对他这行为着实感到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和韩望舒分手的?” 他露出我熟悉的那抹痞笑,有些神秘地低声说:“前阵子,我撞见韩弈鸣去一家医院,他告诉我他朋友住院,他来探病,顺便送些大骨汤。” 原来很多事早有苗头,明明大家都知道的事,偏偏谁也没打算告诉我。 “你说,谁特地去探病、送汤还背个贝司?不觉得显得很不尊重人吗?”宋朝辉把我两边袖管往上叠,抓着我的手放在水池台净手。 “你告诉···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知不知道又怎样呢?”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宋朝辉松开我的手,笑说:“快做饭。” 我稀里糊涂煮了饭,片好青椒、切出肉丝和蒜片,正开锅倒完油,猛回头看向他:“宋朝辉,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做饭!下回你找顾兮乐,她要不会你请保姆也好,叫外卖也好,反正下回我绝不会给你做饭了。” 宋朝辉晃悠到我右侧,问我:“分手你怎么一点也不难受?” 我隐下心绪:“关你什么事。” “呵——”他从喉间露出一声冷笑:“搞半天,原来你不喜欢他?予安啊,你这戏演的可真够好的啊,我差点都以为你真喜欢韩望舒······” “他很好。”我说:“你别这样阴阳怪气的,他们原本就互相有意,只是两个人蹉跎太久,性格太粗,结果谁也迈不出这第一步。” 宋朝辉讽笑:“人家把你男朋友给勾跑了,也就你这傻子还帮着歌颂人家那美好爱情?周予安,我该骂你蠢还是骂你蠢呢?” 我把切好的肉丝和蒜片用菜刀搁了倒进锅中,换木锅铲翻炒:“人家两个本来就互相有意,严格说来还是我三了他们。” “什么屁话,他们没在一起那是他们的事,你把握机会,他又同意了,那他就得好好正视你们两的感情,不然照你这么说,鬼知道他们心里住着谁,他不说,又和你在一起,这就是他的不对!”宋朝辉举玻璃锅盖挡在自己面前挡溅出锅的热油。 我停下翻炒的动作,回头问他:“你···真这样想的?” 他一副看我不争气很无语的神情:“你是多蠢?” 我尴尬一笑,赶紧转过头往锅中倒进青椒片:“宋朝辉,可是要不是我,也许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你说,我又何必呢?虽说实际上是她三了我,但感情上的确是我三了他两。” 宋朝辉气得抢过我手里的锅铲:“还要不要给我吃饭,照你这样,我看今晚我什么都别想吃了!” “我···我没有。” 他用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看我:“说你蠢你还真蠢上了,喜欢你的人只会好好对你,只有不喜欢你的人才会不重视你,你都在垃圾桶里捡男朋友吗?什么猫啊狗啊的,什么都要。” 我被这句话气昏头,一股怒气涌了上来:“那也比你这种明明有女朋友还四处勾搭鬼混女人的垃圾男朋友好。” 他冷笑说:“顾兮乐算我什么女朋友。” “不是你女朋友你两干嘛住一块,她们乐队的演出你也一场不落的。宋朝辉,你可别太过分,虽然顾兮乐这人是脾气坏,性格张扬,但她人不算坏,就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女孩,你比她大这么多,得让她些。”我苦口婆心劝道。 “要你管这么多?刚才我就说了那么两句,你可真行,直接回我这样长一段话,周予安,你以为你在写作文?”宋朝辉又指了指锅里的菜:“看菜,看菜,我的青椒都要被你炒焦了!” 我收回心思炒完辣椒炒肉,随后起锅准备给他炒些清淡的菜,宋朝辉这人胃疼得这样厉害居然还敢点辣菜,真不知道他还要不要命。 “好不容易遇见个喜欢的姑娘,好好对她。” 宋朝辉不耐烦地把菜端出去,嘴里小声嘀咕:“就你话多。” 我抵在厨房门前说:“看你年纪比我还大,性子这样不成熟。” “哼。”他又冷笑,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就你成熟,就你真心,最后还不是被男人从家里赶出去。” “你···都知道什么?”我握紧手中的木锅铲,脸颊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他忽然换了神色,说:“所以以后离韩望舒那种人远点。” 这话说的很是随意,但从他方才的话和神情中,他说的分明是我的前夫叶雅,什么叫‘被男人从家里赶出去’?我听得很生气。 “我说什么了我?周予安,那是你自己眼光差。”他犟嘴接着朝我心里捅刀。 我把最后一道汤端在餐桌上,全程表现得很平静,宋朝辉拿了碗筷默不作声,我给他呈了碗汤端到他桌前。 “先喝碗汤暖胃。” 他乖巧接过,用筷子挑漂在上面的葱花,我叹了口气:“不要挑食。” 这下他终于乖乖喝汤,垂下的眼中还带些情绪,我觉得这人就是个孩子脾气,可你要说他是孩子,偏偏他说的话做的事要多狂就有多狂。 “我承认我眼光差,但我喜欢叶雅,我从不后悔,即使再来一回,我还是会喜欢他,宋朝辉,不用你这么往我心上戳刀子,我知道我蠢,但很多事不是我想不喜欢那就能不喜欢的······”和他说这些做什么?他这样一个花花公子,就算我说了,他能明白什么? “算了,我和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我们也不熟,这是最后一回了,请你以后别来打搅我的平静生活了。” 他放下银筷,眼中好似带火:“你跟别人都能好好说话,怎么对我就这个态度?周予安,我究竟哪找你惹你了?除了酒吧那一回我说了些混账话,后面哪回我招你了?” 喝了口汤,我冷冷道:“你是没招我惹我,可你明不明白,像你和顾兮乐这种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并不想和你们有过多交集,我只想好好过日子罢了,宋朝辉,你以后······” “我以后怎样?你想和我一刀两断?周予安,你休想!”宋朝辉放下碗,白瓷碗底和餐桌桌面一触,餐桌上响起‘噔’的一声。 我有些气恼:“什么一刀两断?请你注意言辞好不好,我们究竟有什么关系能用‘一刀两断’这个成语来形容的?” 他突然默声,平静说:“还能是什么,朋友之交,点头之交,行了吗?” 有些事真的要和他说清楚了,我和这样的人注定相处不来:“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宋朝辉,有些事适可而止,成么?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之后,我会继续相亲,要是遇到看上眼的我也会继续尝试交往,之后结婚、怀孕、生子······” 呼出一口气:“我知道咱们不是一路人,无论你是不是想逗弄我,但请你放过我,你去找愿意陪你,或者说能耗得起玩得起的姑娘,就我这么个长相一般、身材一般甚至连性子也差的人有什么值得你花心思的呢?更何况,我并没有参与他人感情的想法。如果你并不是这样想的,那你就当我对你说的全是废话,之后咱们也不要私下见面,就像你说的‘朋友之交,点头之交’,以后遇见我们还会是朋友。” 他失神的看向我,动了动嘴唇,顿了很久才开口:“谁···谁跟你是朋友了,也不看你什么样,就,就你这样,嘴毒心狠···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做我朋友······你知道我朋友都什么样吗?” “你别告诉我你老这么找我做饭,真只是想吃顿饭?”我盯着他,眼珠一转不转。 宋朝辉不吃饭了,起身推开椅子,走到沙发抱起沙发上的抱枕委屈巴巴窝在沙发里,用含糊不清的语气闷声说:“我真就想来蹭个饭,要不是我爷爷把我卡冻了,你以为我还能来找你?周予安,你觉得我这么帅一小伙还能看上你这模样?” 冻结卡?这究竟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冻你卡···你不会找你那些朋友借点钱吗?等你爷爷气完了你再还回去不就行了?”我有些疑惑。 他叹了一口长气:“他们借我的钱早花没了,后面我爷爷都和那几个打过招呼,谁也不准再和我接触,这不,让顾兮繁那假模假样的货色把我往死了盯······” 我忍不住发笑:“那你也挺能的,都这样了,还能勾搭上顾兮乐,顾兮繁对他亲妹看得这样严都能被你下手···我猜他们兄妹肯定没少为你吵···” “诶,这不对呀!”我问他:“你没钱,顾兮乐还能不帮你?顾兮繁一看就身价不低,他能让顾兮乐受苦?” 宋朝辉不吭声了,似乎并不想多和我解释,我为之前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向他道歉:“对不起啊,你···你那胃实在不行,这样吧,你要真不想吃外卖,就来我家蹭饭吧,这个月我尽量把你教会,过些时候你就能自己做饭······” 他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笑嘻嘻问我:“真让我来?” 我忙护在沙发边,让他赶紧下来,他还不当一回事,抓着我的手朝我再次确认,我点点头,让他下来,他这才乖巧地踏回地板。 这个宋朝辉,真是个孩子。 ☆、025 把事情说清楚后,宋朝辉时不时会来我家蹭上一顿,吃完饭他主动洗完碗后再回家,一切都表现得十分自然,有几次还是他和顾兮乐一块来我家吃晚饭。 只要在不破坏我平静生活的基础上进行的事我似乎都能接受,和韩望舒分手就像一阵风飘过无痕,李乘月听了我们之间的事也只能感慨一句‘造化弄人’,她表示十分对不住我,要继续给我找个十全十美的对象。 这期间,叶雅也来找过我,我告诉他我已分手,同时,对他对我生活百般监控实在为难,他不仅派人跟踪我,同时,他还派人调查了韩望舒,什么时候,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印象中那个叶雅,干净、优雅、温煦,他就像个小太阳,所有围在他身边的人都能从他身上汲取阳光、温暖。 可现在,他只为了确认我过得好不好居然调查我和我身边那些人。 说实话,如今我过得好或不好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从前我过得很好,我甚至以为自己已拥有全世界的幸福,可属于我的那个太阳变成月亮,那个温和的叶雅变得一言不发,他在压抑、为难,气恼甚至颓废,我离开没多久,从李乘月口中得知他和许佳良领证再婚,那时候,我想,他终于得到他的所想,但为什么还要在我这儿纠缠不休?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些行为,若我态度再不坚定些······ 若我再次奋不顾身又该如何是好?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很快,我再次加入相亲队伍,周末有空回我爸家吃饭,或在他两都忙的时候帮着带周煜宁,周煜宁如今四岁,正是狗厌猫嫌的年纪,十分调皮,我爸和他妈老年得子,对他宠得十分厉害,在家就像个小霸王似的。 这一日我带他先是去了趟游乐场,折腾一天后,午后三点半,我带他去P城商场找店吃饭,商场一楼正在办幼儿英语活动,舞台上一群穿着统一的小娃娃们在跳舞,周煜宁拉着我的手也要看,我只得抱他坐下看他们唱英文歌、跳舞。 一楼的空调开得实在太足,连我都感觉有些冷,我从周煜宁背的书包里拿出一件薄外套给他添衣,他听话的伸手站直身子。我在他家待的时间不多,他又没有旁的兄弟姐妹,所以我每次去他都很高兴。这么个熊孩子明明在家还是个小霸王,每回遇见我倒乖巧的很,尤其在他惹我爸生气,付子岚也劝不住时,只要我在家总要躲我身后逃过一劫,这样的劫难度过后,他对我更是粘人。 这一周我爸出差,恰而付子岚的妈妈住院,人情上我买了些礼品看过一回。付家只有一儿一女,付家大儿一家在外地挣钱,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平时家里只有个保姆陪老人家,谁也没想到就算付子岚每周去看老人家,这个保姆还是敢对聘家老太太缺衣少食,这回,要不是付子岚突然路过,发现跌在客厅地板的老人家怕是危险了。 发生这事后,付子岚立马投诉并开了这个保姆,之后带着周煜宁在医院陪床,幸好老太太发现得早,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年纪大了,实在再经不起折腾。付子岚见我来了,一向在我面前装温柔大方的她居然哭得泪如雨下,她和我说了第一段不幸的婚姻,又说了和我爸许多相识前相识后的事,最后说对不起她妈。 我让她给我爸和她哥打个电话问问今后老太太怎么安置,她告诉我其实我爸早说让老太太搬进来,但老太太一直不愿意离开和老伴住了一辈子的老宅,所以他们兄妹才只能给她请保姆,但经过此事,老太太是绝不能再一个人住了。 病房里老太太正在逗周煜宁玩新买的变形金刚机器人,他稚嫩的笑声‘咯咯’传到病房走廊,我见她如此辛苦,主动问周煜宁要不要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周煜宁当即表示还没去过我新家,笑嘻嘻抱着我立马就要回家,付子岚为难的看我,我抱起周煜宁,让她好好照顾老太太,她犹豫好久,在周煜宁生气的小嗓子下勉强同意。又和他说了许多‘不能给姐姐添麻烦’‘姐姐不喜欢就不要做’之类的话,我对她如此小心地态度涌起莫名心绪,问了她好些注意事项,带着周煜宁和他的日常用品回家了。 周煜宁在台下学台上那群小朋友欢快地合唱学猫叫,一直等唱完这首歌,我蹲下抱着他问他饿不饿,他摇摇头说自己一点儿也不饿,我只好说可是姐姐好饿,周煜宁,怎么办呀?他立马抱紧我的脖子,大声说我们去吃饭! 我抱起他走向一家餐厅,给他点了份酸酸甜甜的汤,又点了个儿童牛排套餐,这才给自己点了份意大利通心粉和一盆沙拉。 今天带他在游乐园玩了一天,他的心情很是雀跃,嚷嚷着要找妈妈,我用食指抵在唇间,‘嘘’了一声,他也学着我‘嘘’了一声。拨通付子岚的电话后,他又兴奋起来,我指指电话,告诉他现在咱们在公共场合,不能这么吵。 付子岚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周煜宁高兴得边打叫妈妈边笑。 “妈妈妈妈,今天我坐了海盗船,那个船左边摇摇,右边摇摇,我一点儿也不怕!” “我当然听话了,坐在我后边那个小朋友都哭了,我还安慰他不要哭!” “我吃了什么?我···我吃了棉花糖,妈妈,我还给你带了一个特别大的棒棒糖,都有我脸这么大······” “······” 听着他们母子打电话,我拍了拍他的头,这孩子其实还是想妈妈的,但他这几天很懂事,在我这也就吃饭时爱闹,其他时候都很听话,夜里给他念完故事书很快就睡着了。 带周煜宁回家时正好七点,的士快到小区时,他猝不及防哭起来说要找妈妈,我哄了好几回都没能哄好,最后走到电梯时,他抽抽搭搭抱着我的脖子猫叫般喊妈妈,我两手抱着他,拎着他的小书包轻轻拍他的后背。 出电梯转弯过走廊时,我没想到宋朝辉又来了,我为难的朝他笑笑,从外套口袋勾出钥匙要他帮忙开门,一直到我脱了鞋抱着周煜宁坐在沙发上打开动画片给他看,他还是抽抽噎噎不肯松开我的脖子。 宋朝辉把菜分好放进厨房和冰箱后,自顾自去煮了个饭,经过这段日子的练手,他已经学会煮饭和煮简单的面,可一旦到炒菜又是一场灾难,这两星期顾兮乐也不陪他来了,我也不敢让他开火炒菜,只好先拖着他切菜练习刀工。 等他煮了饭出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两好半天,突然开口问:“这你儿子?” “啊?”我一头雾水? “和叶雅长得不太像啊。”宋朝辉的大拇指和食指扒拉着周煜宁的小肉脸仔细打量。 “你别动手动脚的捏疼他!”我瞪了他一眼。 宋朝辉凑到他脸前和他搭话:“小叶雅,你爸呢?怎么把你丢你妈妈这了?” 周煜宁没搭理他,继续埋在我肩膀处小声哭。 “怎么,你爸不要你了?真可怜。”宋朝辉这嘴真是招人恨。 周煜宁抬起头恶狠狠拍开他的手:“你爸才不要你了!你才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宋朝辉脸色一变,两人大眼瞪小眼,宋朝辉不甘示弱:“你爸不要你,你后妈也不要你,你看你现在这么惨,到底谁才是野孩子?你个臭小子!” “你爸才不要你,你妈才不要你!我妈说了,过几天就来接我,我爸过几天也会回来,你敢这么骂我,等我爸回来,我让他揍你!”放完狠话,周煜宁松开抱我脖子的手,抓着我的手指向宋朝辉。 “姐姐!他欺负我!你打他!帮我打他!” 宋朝辉目瞪口呆:“姐姐?!” 我目无表情的问他:“我弟是野孩子?” 他僵着脸,古怪的笑:“我是野孩子还不成吗?予安啊,安安啊,我饿了。” 周煜宁大声说:“凭什么要我姐姐给你做饭?就不给你做,我姐姐是我一个人的!你是谁?为什么你在我姐姐家?!” 宋朝辉打着哈哈说:“哎呀,小弟弟,你长得真可爱,快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用力的偏过头,不屑说道:“我才不告诉你,你刚才还骂我了,你不是个好人,你是坏叔叔!” “坏···叔叔?”宋朝辉黑了脸,拿起桌上的钥匙对我说:“那啥,我去趟便利店买点东西,你···你顺便给我做顿饭呗。” 我好笑道“你当我这是免费餐厅?宋朝辉,就你还有钱逛便利店?你哪来的钱?” 他抓抓头,有些烦躁:“你管我哪来的钱,又没花你的,反正我饿了,你···”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态度委实不好,他收敛了些:“予安啊,再不吃饭我又胃疼了···哎哟,哎哟···我下去买点胃药。” 说完他就往外走,我那句‘家里还有你没吃完的胃药’没能说出口,我有些无奈的放下周煜宁让他自己看电视,认命地进厨房做饭。 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和他爷爷和好。 ☆、026 宋朝辉回来时,拎了一大袋零食、玩具和光碟。 我接过他的东西,居然被他反手躲了回去,我只好指向餐桌让他先去吃饭,他也无视我,把一堆零食摆在桌上试图买好正看动画片的周煜宁。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周煜宁很快就告诉他自己叫周煜宁,爸爸是谁,妈妈又是谁,他不遗余力地夸赞爸爸妈妈和我这个不常见面的姐姐,听着他开心的童言童语我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好打断他两的对话,抱着周煜宁逼他再喝碗鱼汤。 两人吃过饭后,已经八点半,我开始赶宋朝辉离开。 “不行,我和宋叔叔说好了,吃完饭就会陪我玩游戏!姐姐,我要玩游戏!” 我指向时钟:“你看看都几点了,八点半了,周煜宁,你还要刷牙洗澡,还要听故事,你再这么下去,明天还要不要去幼儿园了?” 他扁扁嘴,一副就要哭的样子。 宋朝辉忙拉下我的手,哄他:“煜宁啊,哥哥陪你玩半小时游戏,半小时后你就听话乖乖刷牙洗澡睡觉好不好呀?” 我对如此温柔的宋朝辉感到十分惊讶,一时也忘记反驳‘再玩半小时’。 周煜宁雨过天晴,点点头,拉过他就要玩游戏。 我有些生气宋朝辉对他这样纵容:“就半个小时,你要是不听话,下回姐姐就不带你来我家玩了,知道了吗,周煜宁?” 周煜宁忙说:“姐姐不要!我听话,我很听话!” “就半个小时哦。”我拍拍他柔软的小脑袋笑道。 宋朝辉把我推出客厅:“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半小时后我保证把人好好交给你。” “宋叔叔。”我打量着他:“你可要好好给周煜宁做个榜样。” 他冷笑一声,转身去找周煜宁了。 ······ 宋朝辉给周煜宁念完故事书哄他睡着时,已经快十点了,我用保温杯给他装好汤让他带回家,出门前,他似乎对周煜宁很是不舍,我不由笑他:“这么喜欢小朋友呀?不如你也赶紧生一个。” 他立马噤声。 我提醒了几句天黑路滑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再一次提醒他来我家前提前给我发消息告诉我,宋朝辉懒洋洋答应,转头就走。 一连好几日,宋朝辉都来我家找周煜宁,看他两玩的越来越熟,我心里那根弦也松了些。趁他们在客厅看动画片,我给付子岚打了个电话,告知这两日周煜宁的琐事,付子岚依旧客客气气向我道谢。 挂完电话,正要把切好的水果端出去,没想到宋朝辉正站在厨房玻璃门外。 “怎么了?”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现在正八点半,算来周煜宁时间要洗澡了。 宋朝辉问我:“是不是要送他回家了?” 我点点头:“他奶奶再过一星期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把切好的水果递给他:“孩子总要回妈妈身边的。” 宋朝辉似乎有些难受,不过很快他就掩盖了自己的情绪:“有个弟弟,挺好的。” 我问他:“你没有嘛?你是···独生子?” 他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我被他弄疑惑了。 “不是。”宋朝辉从口袋摸出烟,正想取出一根,想到什么,又塞回去放进口袋:“我有个弟弟,周煜宁睡着了,刷完牙洗完澡刚又吃了小零食,你看用不用叫醒他再刷遍牙。” 我绕过他去抱周煜宁,他配合我一块带他进浴室给他刷牙、擦脸,帮他收拾好放到床上时,正好八点四十七分,宋朝辉回到客厅帮我收拾刚才被周煜宁弄乱的客厅。 收拾妥当后,我两很是默契走到阳台,一齐拿出烟点燃。 “最近顾兮乐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哦,她说不喜欢小孩子,就没来了。” “这样,其实···小孩子还是挺可爱的。”只要他们不惹事不乱发小脾气。 “你喜欢小孩子吗?” 我恍惚记起自己的腹中也曾有过一个小生命,我点点头:“喜欢的······” 宋朝辉看着我摸小腹的动作,问我:“叶雅?” 我点头。 他骂道:“真是个渣男。” “你就不渣?祸害这么多姑娘?” “我可没害人姑娘怀孕,这方面,我防护措施做得很好。” “其实也没什么。”不想和他纠缠于这个话题,我告诉他:“那时候我两闹离婚,生下来也可怜。” 宋朝辉呼出一阵烟雾,神情淡漠:“这样也好。” 感慨完,他眼中含有万家灯火:“你说,为什么家庭不完整还非要生下孩子?这样不是又折腾自己又折腾孩子?有意思吗?” 我对他这个疑问无法回答,想了想,告诉他:“大概是,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吧,十月怀胎,当她感受着孩子从那么小一点点在腹中成长···” 吐出烟雾:“你说,怎能割舍下?” 宋朝辉夹着烟,像一只雕塑靠在我家阳台墙上,明明我们之间只隔几步之遥,那一瞬,仿佛他离我千里之外,这是我头一回看到这样深沉、这样孤寂的宋朝辉。 一轮孤月之下,拒人千里之外的宋朝辉很快恢复成平常不正经的笑。 “行了,予安啊,你可别太想我啊,哥哥走了!” “不正经。”我笑骂道。 ······ 一星期后,周煜宁回自己家,我的生活重回平静,算算日子,也快过年了,这阵子我爸和李乘月工作格外忙碌,涵易交了新男朋友,周末能约到的时间越来越少,张依秋听说她开了直播,在网上和人聊天。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以为的那种直播,后来有一回,我点开她发在群里的直播链接,看见视频里穿着睡衣盖着被子躺床上睡觉的张依秋,我这才知道原来她在‘直播睡觉’,我对现在的人是有多无聊感到十分不解。 更意外的是,在她睡着期间,屏幕上方还在滚动围观的粉丝给她刷礼物,夸她真挚、不作假,十分自然,又好看又可爱,我看了五分钟,满头黑线关闭直播,洗漱睡觉。 突然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顾兮乐给我打了个电话。 顾兮乐告诉我她和宋朝辉终于分手了,问我有没有见过他。我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告诉她宋朝辉最近没来找过我。 她的声音似乎很疲惫,我问她是宋朝辉先开口的吗?她沉默许久,告诉我她喜欢上别人了,我愣了愣,没想到被甩的居然是宋朝辉。那个勾花惹草的宋朝辉居然也有被甩的一天。 “看到他我会通知你。” 手机那端迟迟没有回话,就在我打算挂电话时,顾兮乐突然对我说:“如果···予安姐,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来找你,你···能不能收留他一段时间?” 我有些意外:“他还没和他爷爷和好?” 顾兮乐似乎有些意外:“他连这个也和你说了?” “嗯?”我说:“他说和他爷爷吵架了,结果钱都被冻了。” 顾兮乐告诉我:“他和宋爷爷说不想娶我,被宋爷爷家法揍了一顿,离开了。但其实是我要开口先把这事说出来的,早知道我就不先告诉他了,予安姐,这都怪我,本来我两都要订婚了,是我临时想悔婚,但我一直怕我哥生气,所以就一直这么拖下去···予安姐,宋朝辉,宋朝辉他现在背上有伤,宋爷爷把他卡冻了,又不让他那些朋友联系他,要是,要是他去你那,拜托你照顾他几天行吗?” 我有些奇怪:“我和他也没这么熟,他应该···不会来找我。” “没关系,要是···要是来找你···予安姐,你帮帮他。”顾兮乐说到最后,语气中有些哭意。 又是个悲伤的爱情故事。 “行。”我答应她:“要是他来找我,我暂且收留他一段时间。” “谢···谢谢你,予安姐。” “没事,你···你也好好和顾兮繁说清楚,既然另有喜欢的人,总得试试才行是吧?我相信,顾兮繁这么疼你,自然会先顾虑到你的想法,别怕,兮乐。” “谢谢。”她哽咽了一下:“谢谢你,予安姐,你···你真的很好。” “行了,你稳定下情绪,想想怎么和顾兮繁说吧。” 挂断电话后,我走到阳台往楼下打量,并没看到宋朝辉的人影,我摇摇头,心想,我们两个也就是蹭饭和被迫蹭饭的关系,说不上太熟。这么一想,我换了套外出的衣服准备去超市买菜做饭。 最近不用相亲也不用外出的生活十分安逸,掐着日子算,过年前租我中景豪庭那套小别墅的人家也快到退房时间了,想到这里,我走路的步伐也轻松许多,很快,我的生活再次回归平静,好好工作,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买完菜回家,我才发现顾兮乐说的居然是真的。 看着倚在我家大门脸色惨白的宋朝辉,我十分惊讶,迅速打开门,馋着他进门扶坐在沙发后,我放下购物袋给他倒了杯温水。 “伤的很重?” 宋朝辉抬抬眼,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想起顾兮乐‘不能告诉他我拜托过你’这句话,心虚说:“一股血腥味,你当我鼻子闻不到?” 宋朝辉居然还在坏笑,动作缓慢的脱下黑色长外套。我这才看清他里面居然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棉质短袖的背后有几道鞭痕隐隐透出红色。 “怎么这么重的鞭伤!你爷爷疯了吗?!” 他似乎不太乐意我这样说他爷爷:“不关我爷爷的事,他做的没错。” 我想,这性子也不知随的谁? 宋朝辉真是个奇怪的人。 ☆、027 处理完伤口的宋朝辉趴在沙发上玩手机,我认命地进厨房做饭。 “你怎么知道是我爷爷?” 我心里一咯噔:“这···先前不是你说和爷爷吵架吗?” “噢?”宋朝辉放下手机:“周予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我故意发出声响:“我能知道你什么?你觉得我想知道你什么?你觉得我愿意知道?谁想知道你那些破事?” “喂,周予安!”宋朝辉说:“行了行了,跟念绕口令似的,把我都给听晕了。” 我趁机讽刺他:“宋朝辉,你一天天在这游来荡去的,你就没份正经工作?” 没想到居然戳中他的痛点,宋朝辉没回答。 “那个···你,宋朝辉?宋朝辉??”不会是生气了吧? “嗯。”宋朝辉的声音依旧在客厅那端:“你想说什么?” “你···还好吧?”我声音不禁放弱。 宋朝辉问我:“周予安,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哦。”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哦’是什么意思?行还是不行?你给句准话!” 我故意在切菜时切得直响:“你说呢?你觉得我愿意收留你白吃白喝?” “你怎么能这样?枉我还待周煜宁这么好?白眼狼?!”他趴在厨房玻璃门框骂道。 “你赶紧和爷爷和好回家!”我下达通牒。 宋朝辉倚在门上笑:“答应就答应,说话这么冲做什么?我说予安啊,你这样可不行,怪不得叶雅宁愿要那个小三也不要······” “嘶——!”我丢下菜刀,握住受伤的手。 “怎么,很想听我的笑话?” “你···你没事吧,怪我怪我!没事和你说这些话做什么?周予安,你疼不疼啊?怎么流这么多血···诶,医药箱,医药箱,上回放我胃药那箱子你给搁哪了呢?”宋朝辉抓起握受伤的手把我拉到沙发前坐下。 从桌上抽纸盒里抽了几张纸止血,我看了一眼电视机下的收纳柜,宋朝辉给我抽了好几张纸,快步走到电视机前翻箱倒柜找医药箱,消完毒上好药贴了创口贴后,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脚无措般端正坐在沙发上。 “宋朝辉。”我喊他。 “嗯,在呢。”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 “嗯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宋朝辉食指和拇指轻轻揉搓,看样子有些紧张:“之前在聚会上看过他和他妻子。” “哦,这样啊。”我问他:“你想听吗?” 他忙说:“不用不用。” “其实也没什么······”我把用好的棉签、云南白药和创口贴这些药物收进白色医药箱:“你想听吗?”我又问了一回。 宋朝辉面无表情,似乎真没在意这些与他无关的八卦。 “那去帮我切菜,我受伤了,不能碰水。” 宋朝辉:“······” 我忍不住笑出声,把受伤的手伸到他眼前让他看。 “切就切,也没什么难的,不就会做个饭,看你平时那张狂样。”他把我也一并从沙发上拉起来往厨房走:“你得在旁边教我。” “你真的挺蠢的,做饭这么简单······” 宋朝辉趁我不防,两只手捏到我脸上,把我脸颊上的肉往外扯,我痛的直呼疼,他见我遭殃,开心的直笑。 “周予安,你长成这样,也不怪你被人三。” “噗嗤。”我打了他手臂一下:“都这样了,嘴还这样欠,宋朝辉,你现在可是在我家蹭住,怎么,想流落街头?” 他瞬间乖巧洗手,拿起菜刀乖乖切我方才没切完的菜顺手切下去。 “我以后就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如果,我们是朋友,就别说这些伤人的话了。” 他动作停了一秒,随后切菜声再次流畅:“你···给我讲讲呗。” “呵···”我被他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引得发笑:“也没什么,就一个傻子傻乎乎单恋人十三年,在他喜欢的姑娘和别人在一起,趁机表白,趁虚而入,结果没好多久人家回过头在一起,Happy End,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一个故事。” 他片好番茄装进碟中,问我:“那为什么要结婚?” 我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当初和叶雅有什么非要结婚的理由:“我不知道。” 宋朝辉拿着刀转身盯着我的眼睛一直看:“不是你提的结婚?” “这···”我揉了揉衣服下摆,突然发现围裙还穿在身上,顺势把围裙取下来要给宋朝辉带上,他弯腰低头,很是自然让我给他穿上浅黄色麻制围裙。 “那时候,我怀孕了,他求的婚。你觉得当时那情况,他不提结婚我有胆子提吗?” 宋朝辉对我当时狗腿的行为不屑一顾:“你爱得可真卑微。” 这一刻,那个在我心中盘恒许久的问题让我几度想问出口。宋朝辉见我若有思索的模样,主动开口问我:“什么事,说。” 我问他:“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那些问题吗?我知道趁虚而入得到叶雅的感情是我不对,我当时就不该掺和进他们两个之间,可是,你知道吗?许佳良那时候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听说是她高中家教老师,和他们是同一所大学,师兄来的。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他不开心,尤其是许佳良他两在一起后······” “周予安。” “你别打断我。”我倚着厨房玻璃门接着说:“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小三,我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很珍惜能和他一起的每一个机会,我一直又羡慕又讨厌许佳良,那会我觉得我这人心真坏,明明那会许佳良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没和他在一起,明明谁都看得出他喜欢许佳良······我特不甘心,可是不甘心也没用,我只是个路人,我的存在对于他只是他漫长路途的一角,我永远不能和他并肩同行······” 我说的话开始语无伦次,说着说着连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究竟在叙述还是在发泄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些话我从不和李乘月说太多,但今天,趁宋朝辉并不是叶雅那个圈子的人,我将这些话忍不住一一倾诉。 “我从来都只是他路过的一棵树、一块石头,一根草,当这颗树、这块石头、这根草开始闯入他的路途,或许早就有预兆终究不过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我和叶雅,从来是两个世界的人。” “十九岁考上大学那个夏天,我鼓足勇气告诉他我考到他所在的城市,我说喜欢他,那年秋天,他答应了,之后,我们在一起快一年后,第二年八月,我满二十岁,我现在还记得他为我庆生连夜赶回公寓的狼狈模样,后来···我怀孕了,他说他想留下这个孩子,所以我们结婚了,没想到却在我们一年零十个月的时候离婚。” “二十岁和叶雅结婚,李乘月哭着说恭喜我,我爸没答应;二十一岁和叶雅离婚,李乘月哭着说马上离,我爸还是没答应。我浑浑噩噩度过离婚那段时光···那会是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过,幸好,幸好也撑过来了。” “······” 宋朝辉虚环着我,轻轻拍我的背:“想哭···想哭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不想哭。”我用指尖轻揩微湿的眼角:“这都是报应,如果一开始我没自作主张,后面又哪来这些事呢?其实我们在一起那会,他刚进叶氏旗下的公司,特别忙,每回想见他,我就故意带饭食去他公司附近给他打电话,有时候他忙得分不开身,有时候加班太晚,我能进他办公室···你看,其实也没这么多开心的回忆,总不过我一头热罢了。但那会我特开心,他出差前我给他整理,出差下飞机后,第一个想起的永远是我。我在他的世界以‘认识的人’行走这么久,后来我终于有机会与他并行,虽然只此一小段路途。” “宋朝辉,你知道吗?他真的特别特别好,我很喜欢他,现在心里虽没那么多勇气,但我惦记的还是他。他都再婚了,我还这么想,我真是不知羞耻。” 宋朝辉拍着我的背,安抚我:“周予安,你···其实你,挺好的,真的,你真的很好······” 我把头埋在他肩膀处:“感情上,我本就是插足者,大概叶雅也想不到我会对他偏执成这样。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可我···怎么都忘不了他,这种感觉很难受,我很努力想忘记那十来年的全部,但他在我有限生命中占得份额太多太多,我怎么都忘不掉。” “知道他们顺利在一起后,我甚至会脑补他两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叶夫人也会和讨厌我一样讨厌许佳良吗?他们也会睡叶家老宅那张床吗?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叶雅走了,留下中景豪庭和我,可我一个人孤零零住在里边,玄关、客厅、沙发、餐厅、厨房、书房、阳台、庭院、浴室、走廊还有···卧室,到处到处···都有他的影子,我爸想接我回我们那间尾楼,我没回去,后来我一个人怎么都觉得冷冷清清,我想开口回家,我爸再婚了。” “尾楼拆迁,他在市区买了新房,有了新的家庭,新的亲人,他结婚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是难受的掉眼泪还是高兴的掉眼泪。但无论如何,我爸是真的高兴。” “宋朝辉,你说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呢?你看,没有我,我爸和叶雅都过得比从前还要好,也许我本就不该存在。” 客厅里,电视上还放着芒果台某部综艺,也不知演到哪处,电视里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那笑声越来越大,又慢慢变小,电视里弹出搞怪的后期制作的贴图和表情、文字,接着,便是一段悠扬轻快的音乐声······ ☆、028 已经收留宋朝辉快一星期。 要说好处,也不是没有的,下班后他会开着他那辆卡宴停在公司附近接我,若时间充足,我两会一起逛个超市买点菜和零食回家,宋朝辉那会出来,除了他开走的那辆卡宴,真是净身出户,听他说原先那层房本来买下了,后来出了那事,宋爷爷把那房也收回去了,顾兮乐重新搬回家中,只有宋朝辉,无家可归。 他骗我说他看不上顾兮乐,说他的世界本就该多姿多彩,怎么可能为了顾兮乐这棵歪脖子树放弃大片森林。要是没顾兮乐那通电话,大概我真的信了,我还是头一回发现他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样厉害。 可怜宋朝辉明明被甩还得装出渣男的姿势成全另有所爱的女朋友。 原本,日子继续这样过下去,按宋朝辉的话,差不多一个来月,宋老头也该消气愿意派人接他回家了,可谁也没想到,才不过半个月,宋家就派了六个穿黑衣西装的保镖开着一辆黑色宾利亲自来接他回家。 那辆黑色宾利找茬似的停在我们面前,宋朝辉摇下车窗问他们:“阿城,爷爷让你们来接我的?” 阿城点头,双手放于身前:“少爷,宋先生放心不下您。” 他思索了会,又问:“爷爷身体还行吧?” “前几日夜里着凉了,宋先生还在工作,昨天家庭医生看完给挂了水。” 宋朝辉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几分:“顾兮繁呢?” “顾先生和顾小姐昨天去老宅看了先生。” “我去停个车,你们在这等我。”宋朝辉让他们把车开到旁边,没想到那几名黑衣保镖并没挪步,宋朝辉有些哭笑不得。 “爷爷病了我肯定要回家的,行,阿城,你把这车给我停好,这总行吧?” 阿城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其中含义自在不言中,宋朝辉有些恼怒地松开安全带下车,朝我摆摆手,铁青着脸对阿城说:“好好停车,知道吗?” “嗯。”阿武回他。 我提醒他:“注意宋先生的饮食,让他多喝些水,有发炎状况及时服用感冒药,老人家身体弱,夜间小心着凉,回去好好看护,有事及时找医生。” “行了,都有家庭医生陪护呢,别担心。”宋朝辉最后看了我一眼,弯腰坐进那辆黑色宾利。 阿城上车关门、扣安全带、发车,开着车很快驶入小区地下停车场,在我的指引下停下专门的停车位上,临下车时,他突然转过脸,目无表情的看着我。 “请问···有什么事吗?” 阿城摇摇头,开口问我:“周小姐是小少爷的女朋友?” “不是。” “周小姐收留的小少爷?” “嗯。” “为什么?” 他问我为什么,我想了想,告诉他:“好歹认识一场,总不能真见他无家可归吧。” “周小姐就不喜欢小少爷?” “啊?”我吃惊地睁大眼睛,这从何说起?“没有。” “我以为···”阿城有些怀疑,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松开安全带,开门下车,整个动作十分流畅。 在我下车后,他还很有礼貌的弯了弯腰,转身离开。 “那个···”我忍不住叫住他。 他疑惑地转回头。 我说:“让宋朝辉别和他爷爷吵架了,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值得吗?” 阿城点头,转回头继续往外走。 我心想,这人比当初叶雅那几个保镖还要话少。 之后一个月、两个月······ 我再没见过宋朝辉和顾兮乐他们,日子再次回归平静。 很快就过年了。 今年的初雪到得很早,薄薄一层雪铺满地面,圣诞节的装饰和圣诞树还没来得及撤下,商店街欢快的曲调衬着那一整片红,年气十足。 周煜宁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家,我在他锲而不舍的电话轰炸和软腻的童音下只能回家,结束一整年最后的工作后,我给付子岚打了个电话,告诉周煜宁明天姐姐就回家了,周煜宁在手机那端兴奋的怪叫。 中景豪庭的租期也即将到了,刚好那户人家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验房,没问题就给他们退押金,恰好已下班,我打了车尽快过去,到小区时,已经七点。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我把围巾绕紧了些,呼出的气都是一层层白雾,还不到真正过年那两天,没想到就已经这样冷了,和小区保安道了句你好,好久不见,我走进电梯,摁下楼层望着电梯内的电子屏发呆。 “叮——!”的一声,显示楼层到了。 还没取出钥匙,我就从走廊看见敞开的大门里的明亮灯光,这一整层都是当初我和叶雅的婚房,大约三百多平?其中还带有庭院,在这样整层的算是极为稀少,我迎着灯光走过去,朝租客打招呼。 他显然也认出是我,把我迎进门后,他妻子给我倒了杯茶,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商量退房事宜,我看得出他们正着急退房,他妻子说他们常驻国外,今年来P城是为公司生意,如今工作结束,自然想快些回家和国外的老人、孩子团聚。 我表示理解,迅速退房后,送了他们伴手礼,和他们夫妻互道再见。 这半年时光终于过去,我约了个保姆请她明天帮我整理好家里卫生,随后,关灯、锁门,进电梯,坐小区的白色小车去小区门外。 中景豪庭多是富裕家庭住在此处,绿植面积很大,幸而这是富豪居住地,人人都有车,但我这人一没车、二不太敢开车,所以一直在蹭小区白色景观巡逻车进出小区,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或许趁年底放假,我该好好练车。 “予安——” 谁在叫我?我恍然地回头,并没瞧见有人驻留,或许是听错了,回过头,我接着站在路边等我叫的网约车,已经等了快八分钟。 “滴——!” “滴滴——!” 我忍不住给网约车打了个电话:“张师傅吗?你快到了吗?”“喂?”“你能说大点吗?我实在听不清?” 网约车这位张师傅和我说了三分钟后果断挂断电话,没一会,约车软件上提醒我司机已退单,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通知略有些无语。 “滴滴滴——!”“滴滴——!” 这阵乱糟糟的喇叭声再次响起,我抬头一看,是辆我从未见过的迈巴赫,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况且,我的朋友就那么几个,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开得起这等豪车。 若非要说,认识的人里边,除开叶雅,也就只剩宋朝辉和顾兮繁、顾兮乐了。 正想着,那辆迈巴赫居然真停在我不远处。 “滴——!” 车窗摇下,宋朝辉手肘抵在车窗上朝我打招呼:“予安啊,你想没想我啊?” 我被他这轻佻的语气逗笑了,往右边退开两步,想离他远些。 “诶,周予安!你走哪去?!” “啊?”我疑惑地看向他。 宋朝辉回身和驾驶位开车的司机说了两句话,打开车门,站到我身旁冲我傻兮兮发笑。 “和宋爷爷和好了?”我问他。 他伸手帮我把围巾绕紧了些:“你冷不冷啊?” “不冷,你别动手动脚的,我可不是你那些小花小草的。”我把他的手推远了些:“下回和老人家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又是家法又是被赶出门的。” “这能怪我吗?!”他忿忿不平:“合着我当回好人最后还都怪我是吧!” “你这是发什么脾气?好啦好啦,都过去多久了,真是······”他那小孩子般的脾气再次上来。 宋朝辉穿了一套西服,外面只套了件薄尼黑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商务感十足,他看我穿的暖呼呼的,三言两语又惹他不快,抓过我的围巾绕出几圈迅速围到自己脖子上,还打了个喷嚏,这举动,着实幼稚。 “你可真好意思!”我讽刺他,带上羽绒服的帽子,把拉链也拉紧了些。 “早知道我就不该帮顾兮乐,闹到最后,里外不是人···你说我何必呢?唉!她就是个祸害!本来我在公司好好上班···算了算了,我说这些做什么,都是老头······” “行了行了,你怎么会在这?” 宋朝辉只知中景豪庭里边:“拜访叔伯。”说完又问我:“怎么,你也住这?” “嗯。”我告诉他:“离婚那会,我什么也没要,净身出户,后来去民政局那天,最后走的时候,他还是把房子留给了我。” “哦,这样,中景豪庭可不便宜。”他说。 我点点头:“所以我这一年多的婚姻也不算吃亏是吧,你说,不然光靠我自己,怕是我连在中景豪庭买房的资格都没,更别提还真在里边买房,算起来,我倒不吃亏。” 宋朝辉被我这样一通解释闹笑了,伸手把我头发揉乱:“叶雅要听见你这番话,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怎么会呢,怕是旁人都这样想的,毕竟我们在一起一年多,而结婚还不到半年。” “行吧,你冷不冷?”他又问了我一遍。 我朝空中吐出白蒙蒙的水雾:“你说冷不冷呢?” 宋朝辉捏捏我的脸,我伸手拍开他作乱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他松开捏我的手,又把围巾松了几圈,一半围到我脖子上,我被他这稍显亲密地动作闹了个大红脸:“你干嘛,我带了帽子···你,别,宋朝辉,你真该改改你这爱调戏人的毛病,不然就你这样······” “就我这样怎么?还不是怕你着凉?周予安,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不识好人心!狼心狗肺!真是十足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我好笑道:“什么农夫与蛇,宋先生,你是指自己是那只忘恩负义的蛇吗?” “行行行,我是那蛇,你就是一脸皱纹,黑乎乎的老农夫,你回家吗?我送你回家?嗯?周予安?” “啊?”他话题转得太快我居然反应不及。 “我说这位周小姐,请问我能送你回家吗?”宋朝辉眼睛都笑弯了。 我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点点头。 宋朝辉牵起我的手,把我手往他外套口袋里塞:“这样就不冷了吧?” 我脸颊瞬间微红:“你干什么呢?这···这,咱们······” “诶,我说,你可别喜欢上你英俊多金又特有爱心的宋哥哥啊。” “ 你!”我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叶雅却把自己的手也塞进口袋,把我的手用力握住。 “你怎么能这么耍流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救你!宋朝辉,你快放手!” 比我走前一步的宋朝辉笑得贼兮兮的,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伸手抱住来不及停下脚步的我,我撞到他的胸膛,差点往后倒,急忙环住他的腰,宋朝辉笑得更过分了。 “哎呀!予安啊!你怎么能对宋哥哥下手呢?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居然把我抱得这么紧!你让前边车里我家司机哥哥回家后怎么和我爷爷告状?你让我怎么和我爷爷解释?” 我立马就要松手,没想到宋朝辉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把我抱得特别紧,我挣扎不开,气得使劲捶他胸膛。 “怎么样?”一阵暖暖的气流呼到我耳侧,我抖了一下,宋朝辉继续在我耳边说:“好不好摸?” 我的脸瞬间红透。 怎么比得过宋朝辉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 “宋朝辉,放开我,再闹下去,我真生气了。”我尽量把声音压得很冷。 宋朝辉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你在这么闹下去,往后别连朋友都做不了。” 他似乎很意外我真会生气,愣了几秒后,迅速松手,还把围巾从自己脖子上取下,翻下我的帽子,替我一圈圈围好围巾,动作十分温柔。 “我送你回家,还住那儿?” 我点点头。 “那你今天怎么回这了?” “来办退租,等阿姨来打扫干净,过两天我就能搬回来了。”我老实回答。 他说:“小区里这么远的路,你平日上下班怎么办?” “唔。”这个问题的确有待解决,实在不行,那我接着蹭小区的车。 宋朝辉见我没回答,也没接着问我了,正好我两走到刚我两说话时,停到远处的宾利车前,他绅士的替我开门,我弯腰坐进去,他跟在我身后做进车里。 宋朝辉说了个地址,让司机开到那去。 ☆、029 这阵子,趁年底要忙的工作都忙完了,我终于搬回中景豪庭,在浴室泡了个澡后,我全身心很是放松。 今晚是小年夜,付子岚一早就通知我晚上回家吃团圆饭,周煜宁凑在电话旁姐姐、姐姐的叫,我和付子岚通完电话后又和他说了会话,这才挂断电话。 周煜宁知道今晚我会过去高兴极了,从进门到吃饭都要坐在我身边,我爸对我们姐弟关系如此要好十分高兴,想起周煜宁刚出生那两年我和他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更别提我能对周煜宁有什么血缘亲情,没想到不过四年,我居然也能慢慢接受我爸和付子岚的重组家庭和周煜宁,我不能说心里对他们毫无想法,但成年人的理智和思想告诉我,这些都和懵懂的周煜宁无关。 周煜宁不过四岁,四岁的孩子哪有什么深度想法,在他的世界里,他有疼他的爸爸、妈妈,有不太能见到的姐姐,这就是他幸福的家庭。 我们一家四口坐在沙发里看芒果跨年演唱会时,我接到宋朝辉的电话。 “予安,是谁啊?”我爸端着放了枸杞的保温杯问我,付子岚把刚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你呀,问孩子这么多干什么,过小年嘛,哪个朋友打来的祝福电话吧。” 我随她的理由点头:“同事打来的,我去阳台接个电话。” 走到阳台,我摸了摸裤袋的烟和打火机,顺势把客厅通向阳台处的床帘和玻璃门关紧,确认暂时无人过来后,我接通电话,把手机夹在肩膀和侧脸处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 寒夜孤月,头顶那残缺不全的明黄月亮挂在天际,一阵冷风刮来,我打了个哆嗦,把衣服拉紧几分。 “小年好。” 宋朝辉的声音不似平时那么高昂,有几分周煜宁受委屈时的语调。 “予安,在干嘛呢?” “看跨年演唱会,这会在阳台接你电话。” “哦。” “?” “那,好看吗?” “每年都这样,还行吧?”我呼出一口烟。 他很警觉:“你在抽烟?” “唔。” “少抽点。” 我忍俊不禁,笑他:“我记得,宋少爷抽得比我更厉害吧?哦,还有喝酒玩女人。” “我和你,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重男轻女啊?” 宋朝辉被我这句‘重男轻女’也气笑了:“什么鬼?反正你给我少抽点,这跟‘重男轻女’又有什么关系?你宋哥哥抽烟那叫游戏人间,你抽烟,还不是为了治愈情伤,这么个男的,也就你居然这么些年还忘不了他。” “谁说忘不了,我们离婚五年了,我也不傻。” “哼”手机那端透了些他的笑:“就您?也不知道今年是谁跟叶总藕断丝连的,要不是知道您两真离婚了,我还当他追你呢!” 我沉默,今年自从遇见叶雅后,他种种行为都很是不可思议。 “他不会,他这个人,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过去的那也就过去了,最多觉得我如今过得不怎么好,想尽量补偿我罢了。” “补偿?”宋朝辉又笑:“或许吧,谁知道呢?” “不然你以为他会和许佳良离婚和我再婚?”这实不可能发生。 宋朝辉问我:“要真是,你···会回头吗?” 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这不可能发生,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最后,我说:“我怕了,我想好好过日子,把他忘了。” “可你们好像还有个孩子吧?我记得你说过?”宋朝辉接着说:“两个人有了孩子,很多事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孩子多么无辜。” “孩子?” “嗯?现在跟着叶雅吧,这么多年没见孩子,你就不想他?还是···叶雅不让你见孩子?” 我疑惑:“什么孩子?” “就···你和叶雅的孩子啊,现在也有四五岁了吧?和周煜宁差不多大呢,周煜宁怎么样啊?好久没见,这会说起倒有些想他······” “我和叶雅没有孩子,周煜宁今天很高兴,晚上吃了两碗米饭。”我陈述事实。 “什么?”宋朝辉也迷惑了:“你两不是因为孩子才结婚的吗?” “是奉子成婚,四个多月的时候流产了。” 宋朝辉语气有些生硬:“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离婚,不想要呗。我总不能离了婚还带个拖油瓶吧?” “你不是这种人,别这么说自己。” “宋少爷,问我这么多私事干嘛呢?八卦听得爽不爽?小年夜你就这么跟我通电话?” 他那边传来一阵阵烟花爆竹的声响,我仿佛也望见远方明明灭灭,持续放着的烟花在黑夜炸开,指尖那根烟很快燃到末尾。 “予安。” “嗯。” “咱们试试。” “宋少爷,您没发烧?” “我···不行吗?”宋朝辉的声音听起来沮丧极了,我实在不清楚他是一时兴起还是? “宋朝辉,我玩不起,你知道吗?所以,别骗我,好吗?” 他那边静了会,一声烟花炸裂的声响后,我听见他对我说。 “予安,咱们试试。” “你喜欢我?” 宋朝辉反问我:“你呢?” “我不知道。”一块处过这么久的时间,至少现在我并不讨厌他这人。 “那咱们就试试,刚好你也想忘记他不是吗?” “这和忘不忘记无关,宋朝辉,现在我也没当年那么奋不顾身,我是个成年人,成年人该怎么处理感情这我还是知道的。” 宋朝辉声音放大了些:“那你为什么还要躲他?你就是忘不掉他!周予安,你当你在骗谁呢?!” 我霎时收音“没有······” “那你就试试喜欢我呀?!” 他的话犹如平地炸雷,我握紧手机,嘴唇发颤。 “周予安,做我女朋友。” “我···” “你还放不下他是吗?” “我没有!” “做我女朋友,以后,我会对你好。” “你···”我对感情二字实在充满后怕,我承认我迈不开这第一步。 “周予安!” “让我再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你没在第一时间拒绝我难道不正说明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吗?” 是这样吗?“宋朝辉,你···来真的?” “嗯,我不骗你,咱们好好处,怎么样?” “我离过婚···你家里,”宋家可不是什么小康之家,当初连叶夫人都看不上我,更何况我如今还是离异? “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我只问你跟不跟我!” “宋朝辉。” “嗯。” “你可不能骗我。”我捂住眼睛,心里没由来一阵紧抽。 “好。”他笑。 小年夜后,我和宋朝辉就这么在一起了,这事实在突然,谁也没能猜到,真正知道那刻源于宋朝辉登我微信在朋友圈晒出的两套餐具和宋先生三个字。 小年夜那晚后,第二天他就以培养感情正式搬进中景豪庭,看着男士用品一点一点再次填入这层楼我一时居然反应不及,只觉既生疏又熟悉。 更让我吃惊的,原来宋朝辉也有工作,就在宋氏集团上班,见过他蹉跎的那大半年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少爷,没成想他倒还有这样上进的一面,工作中的宋朝辉并不轻松,反而十分忙碌。 宋朝辉发完朋友圈后,下方评论轰炸了我半小时之久,李乘月更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质问我这位神秘的宋先生是我什么时候认识的,宋朝辉把通话改成外扩,笑嘻嘻和李乘月打招呼,李乘月对好友身边突然冒出的这位宋先生很是紧张。 本来,也没这么紧张,直到韩望舒在下方评论要宋朝辉好好待我后,她仿佛抓到开口,在韩望舒那把宋朝辉的情况了解个透,这才有此来电。 “宋先生,我们家予安是个乖孩子,她陪你玩不起的。” “李小姐,这回我是认真的,没想玩,不信你问予安。” 李乘月劝不动他只好反过来问我:“周予安!这怎么回事?我不信你不知道他平时那些为人?” “乘月,没你想得这么严重,他是什么人,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个屁!你知道还和这种花花公子在一起?周予安,你疯了?!就算忘不了叶雅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呀!” “李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糟蹋自己’,予安跟我处怎么你了?她还没说什么,你就这么大反应?”宋朝辉很是不满。 “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叶雅没良心,你也不见得有良心,宋朝辉,我警告你,你对予安可得好一点,要是你敢让她伤心你看我找不找你麻烦!你们这些臭男人,别以为别人的真心这么好骗!” “李小姐!”送招呼气呼呼拿着手机喘气:“请你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提起叶雅两个字!从今往后,周予安只会和宋朝辉这个名字挂钩!什么该死的叶雅!她现在是我宋朝辉的女朋友!” 我忙打断越吵越凶的两人:“好了,你们别吵了,宋朝辉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月月,你放心吧,再坏的结局也不过是我两分手,这也没什么承受不来的,但是,月月,我的确不讨厌他,我想,或许我们能试试。” 宋朝辉急忙抱紧我:“什么不讨厌,周予安,你哪也别想去,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你必须喜欢我,比从前喜欢叶雅还要喜欢。” 他把我抱得实在太紧,我回身抱他:“宋朝辉,我尽量,尽量好不好?” 李乘月那通电话还在通话中,她听我们说了会话,很是别扭:“行了行了,宋先生,我可把予安交给你,她这人一根筋,喜欢一个人便轰轰烈烈,你···请你好好对她。” 宋朝辉吻着我的侧颊轻声说:“嗯,我知道。” ☆、030 开启同居生活后,冷清的房间似乎随着他的到来也染上几分人气,看着鞋柜里他的皮鞋、运动鞋和男士拖鞋,客厅他丢在沙发上的外套和游戏机,还有浴室的毛巾、剃须刀和牙刷,还有水台的情侣马克杯,阳台挂着的宋朝辉的衣物······ 这还是自叶雅走后的首位男士入住进来,恍恍惚惚间,我还会误以为是叶雅,但宋朝辉个人物品实在很有他的个人色彩,再看第二眼,我便能肯定宋朝辉在这层房留下的各种痕迹,就像他这个人,都是如此霸道。 他不忙时会开车接我下班,周末我们会一起逛超市,一起去餐厅吃饭,时间允许还会看电影,驻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牵手看弹吉他的年轻人,我们像所有情侣做情侣间的事情,牵手、拥抱、接吻。 宋朝辉这么多年的情场生活不是吹的,我和他虽经常会因些琐事争论不休,但大多时候又为他说的甜言蜜语消气,除了身份的转变和一些更亲密的相处,我们和当初我收留他住在我家没太多不同。 可是,过完年没多久,他又出现了。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刚过年没多久,中景豪庭的绿化还带些年气,我和宋朝辉牵着手在小区里饭后消食,绕了一圈正要回家时,抬眼就看见那辆熟悉的奥迪亮着车前灯停在前方。 看见我们牵手走过来,叶雅推开车门,站到我们前方,脸上依旧是熟悉的微笑。 “予安,好久不见,新年好呀。” “叶先生,你好。”宋朝辉松开和我十指相握的手,揽过我的腰,把下巴搁在我头顶朝他笑。 “宋···先生,真没想到······” 宋朝辉的下巴尖在我头顶磨蹭几下:“没想到什么?这么晚了,叶先生还不回家这不好吧?” “予安,你还好吗?”叶雅没回他有些锋锐的问话。 我镇定道:“嗯,叶先生好像没什么要事需要找我?” 叶雅的双眼依旧温暖:“没什么,刚好路过,听说你搬回来了,家里还好吗?” 这话实在像在没话找话闲谈。 “还行,你和叶太太也还好吧。”我实在不能这么恍若无事般继续交谈。 “嗯。”叶雅随意应了声,眼睛却一直看我。 我叹了口气:“别闹了,第六年了吧,雅哥哥,以后别来了,我还有我的日子要过。” 这是离婚后,我第一次这样叫他,他显然也被这熟悉的称呼震动,情绪有些外露,那从未变过的微笑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还在恨我吗?”他小心翼翼问我。 “也许吧。”时间过去这样久,我已不知如何面对当年那些往事。 如今我只能感慨他对许佳良用情至深,深到抛妻弃子。 若放在言情小说中,这是个再坏不过的男主角吧。 我提醒他:“叶太太还在家等你,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 “我···”叶雅动了动指尖,似乎很是无措:“你们在一起了吗?” 沉默很久的宋朝辉终于开口:“怎么,叶先生一个前夫对前妻的私生活这么在意?我没记错的话,叶先生早在六年前就再婚了吧?有着闲工夫,不如早些陪叶太太。” 叶雅看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这么晚了,宋先生也该回家了吧。” 宋朝辉笑了:“他说的也对,予安啊,走,咱们回家。” 我并不想和他多说,离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和许佳良也过得很好,我们不该再见面的,若被许佳良和许佳琪知道,又将是一场灾难。 “等一下。”叶雅拦到我们身前,对宋朝辉说:“宋先生还不回家吗?” 宋朝辉指向我们那栋楼:“回啊。” 叶雅顺着他手指指的方位看过去,面上青白交加:“予安,你们···同居了?” 我和宋朝辉都没回答。 “他怎么能住这呢?”叶雅眼睛有些充血:“你让他住进去的?” “我们在交往,住一起有什么不对吗?”宋朝辉勾唇痞笑,对他这番反应不屑一顾。 “予安!你说话!” 我只好开口:“是,我让他住进去的。” 叶雅抿唇,一双眼睛似乎要将我看透,他说:“这是我们的婚房。” “不是离婚了吗?也没什么不行的。”他在此呆过的痕迹经过时间洗礼所剩无几。 住在此处的我和宋朝辉并不感到有何问题,但叶雅却很愤怒,他整个人变得十分僵硬,蜷着的指尖轻轻颤动,良久,才开口。 “床···” 宋朝辉嫌恶地看着他:“我有这么随便吗?主卧早换了张新床,叶先生,予安现在是我的女人,请你以后离她远点,要是再被我发现你骚扰她,你小心挨揍。我想,你也不想我和她吵架吧?” 叶雅往后退了一步:“你的风评似乎不是很好。” “叶雅哥,我应该警告过你别再做这种事,你的关心我很感谢,但请你还是把这种关心放到叶太太身上。”没想到他又找人调查我身边的人。 “他换了多少女朋友,你知道吗?予安,这不是你能面对的。” 宋朝辉松开我,快步走到他身前,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叶雅往后退了两三步,死死盯着宋朝辉就要还手,我急忙抱住宋朝辉往后退。 “至少我分手,各取所需,你情我愿,比你这个渣男好多了!” 叶雅捂着伤处高声问他:“你知道她有多喜欢我吗?十几年!” “予安,从前你说你会把我放在心上,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我垂下眼,把宋朝辉拽得更紧了些:“不是你说,你不需要吗?” “不是你把我和宝宝都丢掉的吗?”我直视他那双微红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每每看人时都好像将那人放于心上,好像他眼里只有面前这人,可惜,这都不是真的,他心底的确有人,那个姑娘,她叫许佳良。 “那时我问过你为什么,可你说你不想要的,你忘了吗?叶雅哥,当时年幼无知非要闯进你们你们之间,我向你和许佳良道歉,我不该趁虚而入,所以后来我也受到应有的惩罚,我应该,也不欠你们什么了吧?” “你要觉得我和宋朝辉住在这让你不爽,正好,我把房子还给你,当时我也没想要什么的,你想收回,那就收回去吧。” “我···”叶雅有些慌乱:“予安,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天派律师过来?”我问他。 “安安···” 宋朝辉怒道:“安安是你该叫的吗?!叶雅!你们可离婚了!我的女人只能我这么叫她!你再这样死缠烂打我可要报警了!” “别这样。”我安抚这宋朝辉,转头问叶雅:“叶雅哥,你心底或许对我有些愧疚,但我真的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我不恨你,不恨许佳良,你们好好过日子,再生个小宝宝这样不好吗?我并不想我的生活再被你破坏,从前我们处得很好,但我并不想往后的日子再和你们处的那样好,我也是个普通的人,我心里会有恨会有怨,可我并不想让自己这么恨下去,我对你也不像以前那么偏执,我真的不敢了,你放过我。” 停了会,我有些悲伤:“去年遇见我后,你是想尽量补偿我?别这样了,成么?你知道的,我经不起诱惑,当时只要我意志不那么坚定一点点,万一我又绕回六年前那个坑怎么办呢?你看,没有我,你过得很好,许佳良也很好,叶叔叔和叶阿姨也很好,大家都很好的。” 他重复了我那句‘大家都很好’,整个人怔怔的,我不想再和他多说。 “你和她,有孩子了吗?” 我一直想问他这句话,最后一次了,我告诉自己,心底还是忍不住为我没能出世的宝宝难过。 他声音很艰涩:“没有。” “以后,别那样了。” “嗯。” 我牵着宋朝辉的手和他擦身而过。 “请你,真的,别再来打搅我,这是最后一次,好么?” 不等他回我,气极了的宋朝辉用力拽着我的手往前走,眼底一片阴霾,我知道他今晚很生气,顺从地被他牵着,脚步加快。 回到家,他闷闷不乐回自己房间洗漱,我只好也回主卧洗漱,洗漱完我特地给他泡了杯热牛奶,他接过牛奶一口喝下,却不搭理我,我有些无奈。 “还气呢?” 他偏过头自顾自躺在床上玩手机。 “那你早点睡,明天我给你炖鱼汤。” 宋朝辉把手机一翻,靠着枕头坐直:“到底是我喜欢喝还是叶雅喜欢鲫鱼汤?” “不过一道汤罢了,你知道的,鲫鱼汤我比较拿手。” “周予安!” “嗯,睡吧,我把杯子拿出去了。” 宋朝辉拉住我的手:“那床是怎么回事?你们都离婚了,你还睡在那张婚床上?!” “怎么会呢。”我不知怎么回他。 他从我手里夺过杯子,用力把我拽倒,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别···别这样。” 宋朝辉力气大了几分,整间房弥漫着诡异的氛围。 (不可描述) 最后关头,我把他推远,拽着被子不吭声,他显然也很气恼,躺在床另一边不说话,我被他今晚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吓到,但我还是不能接受和叶雅外的男人发生关系。 说实话,我有些抵触这种许久未有的接触。 “我···我回去了。” 捡起掉落在地的睡衣,我慢慢扣好,掀起被子就要离开,宋朝辉有些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抱住我的后背,他的温度传到我的后背,我僵住身体没敢继续离开。 “宋朝辉?” “别走,安安。” “我···”我实在说不出对那些事的抵触。 “我不碰你,我保证好不好,我真的不碰你了,你别回去,以后都不回去了。” “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现在······” 宋朝辉的头在我后背磨蹭,有点像小奶猫,但他的手劲很大,我明显挣脱不开。 “以后都这样行吗?我不碰你,咱们···慢慢来。” 我转身抱住他的头,有些哽咽:“对不起。” ☆、031 多年后再与他人分享床铺,我睡得不太习惯,一直都是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天光微亮时,恍惚听见宋朝辉含含糊糊的说话声,很小,即使此刻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此接近。 早上起床时,宋朝辉还闭眼躺在床上,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我收拾煮好早餐,准备去上班时,他推开房门,身上还是昨晚那套睡衣,眯眨着眼睛和我说早安。这情形实在和夫妇生活太像,经过昨晚的坦诚相待,我反而不太好意思。 “小米粥和包子、豆浆放桌上了,你要想吃面包,冰箱里放了酱,你去取出来就行。” “哦,你上班吗?”他坐到餐桌上小口小口喝豆浆,陶瓷白勺被搁在一边,另一只手用筷子夹了一只小笼包慢慢吃。 “今天不上班吗?” 宋朝辉见我在穿鞋,抽了张纸擦净唇角,慢悠悠朝我走来,灰色棉拖鞋随他走动在地板上发出声响,我站起来,背好包。 “走了,晚上见。” “唔。”宋朝辉俯下身轻轻吻了我一下,他的唇角蹭到我红色唇膏,倒更显得他皮肤白皙,唇□□滴。 “小安安,晚上见。” ‘晚上见’这三个字自他口中说出实在带些其他色彩。 “宋···宋朝辉,你,好好工作···”我推门就想尽快逃离这暧昧氛围。 门外,好像听见他说:“以后叫我辉哥哥······” 还辉哥哥,他就不觉得肉麻恶心吗?一大把年纪的老男人了,实在羞耻,倒还不如从前他自恋时说的那句‘宋哥哥’,不过,还是‘宋朝辉’叫得没这么别扭。 晚上回家时,屋里边电视声开得很大,正放着某档综艺,我扫了一眼,是个选秀节目,一群年轻靓丽的小姑娘唱歌跳舞,穿的很有个人特色。 “好,接下来,让我们有请······” 我换好拖鞋,把包丢到沙发扶手边,四处寻找宋朝辉的身影,这层房占地面积对我一人居住而言有些偏大,也不知道此刻他在哪。 “宋朝辉?” “你在哪呀?” “宋朝辉——!” “······”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听见客厅另一边响起的手机铃声,走过去一看,这人把手机放在客厅,人却不知所踪。 正想着他在哪,宋朝辉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 “安安~你回来了~” 厨房里,新买的紫砂锅正在煨汤,电饭煲插着电在煮饭,宋朝辉穿着浅灰简约围裙在切洋葱,这应该是他头一回切洋葱,一双眼辣的眼泪直流,更傻的是,这人还用袖子擦泪,我看他鼻头微红,双眼大睁落泪的模样靠着玻璃门笑他。 “还不快来帮我!” “你不知道切洋葱很容易辣眼睛吗?” 宋朝辉放下菜刀,用洗手液洗了两遍手抽了两张纸浸湿擦泪,语气委屈:“我想给你做顿饭。” 他这么一说,我倒有些过意不去,取下另一件米色围裙,洗净手把切剩的洋葱用保鲜膜装好放进冰箱冷藏,宋朝辉还没停止落泪,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我拉着他走到冰箱门前,打开冷柜,让他把头伸进去呆一小会。 没过多久,他从冰柜中伸出头,一脸不可置信:“安安!安安!我不难受了!?你怎么知道的?!” 顺手把冰柜门合上,我笑:“算是厨房小妙招吧,你切洋葱不知道洋葱里有一种物质在切开是会转化成一种气体状的化学物质开释道空气中吗?这会刺激人眼部角膜的神经末梢,容易流泪。” “我知道!可我也有按百度到的边嚼口香糖边切,这压根没用!” 我只好安慰他:“慢慢来吧,今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奶油蘑菇汤,里面要放洋葱的······” “行,我教你怎么做,你把菜谱拿来我看。” ······ 和宋朝辉相处的这段时间我还是挺自在的,偶尔吵吵闹闹,偶尔腻歪的紧,宋朝辉就像个孩子,他对生活有很高追求,但你让他真正实施会发现他这人眼高手低,毕竟是个精细养大的少爷,如今和我在一块整日都是些茶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很多生活中我们习以为常的事他全然不知。 同样是家境富裕的小少爷,我和他之间的相处和从前和叶雅间的相处全然不同,二十岁的我跌跌撞撞被叶雅接纳进那个圈子,他早餐喜欢吃烤面包片和荷包蛋、咖啡,相较中餐,他更习惯西餐,他喜欢听钢琴曲,即使在家他也很注重着装是否合乎礼仪,就连留给我的这套房也是偏西方装修,我自是不知他们上流圈内是怎样一番情形,所以我会更多地听从他的意见,接受他的审美选择。 倒不是投诉叶雅这番行为,叶家有叶家一番准则,那时候我若想尽快融入,只能任叶雅替我做出选择避免出错,他也尽力把我往那个圈子靠拢,我按着他的喜好用餐、学西点,周末会去商场购买他给我选的几个品牌购买新款,包包、首饰、衣服、鞋子。 那段时间他教会我许多,比如礼仪、比如如何适宜的说话技巧、比如对音乐、美食等的鉴赏,我没课时会坐飞机飞到他出差所在陪他,等他忙完若有闲暇再带我去当地转转,但他更多的是通宵加班。 二十四岁的叶雅,留给我最多的记忆,是加班。 我没想到我和宋朝辉的相处是这种轻松悠哉的氛围,我两就像再平常不过的小情侣一起同居,有时为谁下楼时丢餐厨垃圾而争吵,有时为薯片买哪种口味而争辩,就连晚上看电视也会争着看我喜欢的婆媳大战中国剧还是他想看的美剧。 这是种再平凡不过的居家生活,我也慢慢喜欢上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虽然琐碎,但很暖心。可宋朝辉平静太久,他那群狐朋狗友反倒不自在了。 这一天,吃过晚饭后,宋朝辉在厨房洗碗,语气稀松平常。 “安安,明晚在公司楼下等我,我带你见见我那些朋友。” 我端着果汁的手一顿,心情一时复杂无比,我问他:“我能···不去吗?”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想不去见他朋友:“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如何回答,此时我终于记起宋朝辉也在那个圈子内,他是宋家少爷,这样的人,本就和叶雅一般,所以,他那些朋友,也在那个圈内。 我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如何能和他们真做成朋友。 “明天要加班,你知道的,开年嘛,事情比较多。” 他打开水龙头,冲洗餐碟上的泡沫,语气平淡:“哦,那我下次再带你见他们。” “再说吧。”我把榨好的果汁放在厨房一角:“一会记得喝,我先去洗澡了。” “行,去吧。” 这阵子他的交际明显增多,晚上时时半夜归家,有时在加班,有时在朋友聚会,宋朝辉慢慢忙碌起来,我不敢多问太多,过往失败的经验让我有些惧怕和那些富家子弟接触,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宋朝辉从前私生活如此混乱,他那些朋友,或许比叶雅的朋友更加难缠,我想和宋朝辉继续保持这种平静的生活步调。 自欺欺人的生活没过多久,这天半夜,宋朝辉的手机连续响起七八通电话,挂断又打,挂断再打,也不知手机那端那人有多执着,我默默听完全部来电,靠在他怀中问他不接电话吗?宋朝辉闭着眼,似乎很累。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关机吧,咱们睡觉。” 思索许久,我从他怀中坐起,打开床头小暖灯:“可能是要紧事找你。” 宋朝辉面色不虞,语气冷淡:“把我手机拿过来。” 我把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他,上面显示‘江流’来电。 他接通电话,说了句‘喂’,随后一直都在听电话那头说话,手机音量开得不大,所以我实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耳边听到的全是宋朝辉简单的单音词。 “嗯。”,“噢。”,“不。”,“嗯?”,“说。”,“行。”,“好。” 诸如此类。 很快,他说了句“我睡了。”,电话很快被挂断,宋朝辉呼出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继续抱着我睡觉。 他浅浅的呼吸在我额头飘荡,我沉默不知多久,忍不住把他抱紧,在他下颌和脖颈间细细碎碎的接触,极轻。 “宋朝辉,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 有些沮丧,我只能把他抱得更紧,看着他不说话时没有动静的喉结。 “别弄我。”他声音不稳,似在爆发与不爆发之间。 “你睡吧,我什么也······” 宋朝辉低头和我接吻,,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急忙摁住他不知走向的手,小声喘气掩饰自己的害怕。 “小安安,快睡吧。” “宋朝辉···” 他纠正我的称呼:“叫辉哥哥。” 我把头埋进他胸膛:“朝辉,你为什么叫朝辉呢?” “到我们这辈,是‘朝’字辈,老爷子说我是早上生的,正赶上第一缕阳光,所以给我取名‘朝辉’。” “嗯。”我小声的笑。 他用力揉了我一把,凶恶着闹我:“说,叫不叫辉哥哥?” “别弄我···”我把刚才他堵我的话还给他:“什么辉哥哥,你好意思吗?” “我比你大,你叫我声哥哥怎么着了,怎么,你都叫叶雅‘雅哥哥’,还不能叫我声‘辉哥哥’?”宋朝辉手下动作加重,不让我挣脱。 我被他闹得又气又笑:“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我才几岁呀?十岁?十一岁?你至于吗?反正我叫不出,换一个,换一个吧,好不好?” “不行!我就想听你叫我辉哥哥!” “我···辉···”我把头埋进被子里:“我叫不出,太难为情了,你饶了我吧。” 宋朝辉把我从被子里捞出来,捧着我的脸说:“那就叫老公、亲爱的,就这三个选择,你自己选。” 这三个称呼一个比一个油腻,我主动吻他,试图打断这个话题,宋朝辉挣扎了会,最后选择加深这记深吻。 ☆、032 周五这天晚上,我和宋朝辉刚收拾完,窝在床上里舒服的看电影,屋内就开了一盏小暖灯放在床头,床头白墙正好用来投影电影,这个周末我们决定出去走走,宋朝辉说要带我去跳伞,我被他折腾得不得安宁,只好暂且先答应他,先缓过去再说。 我爸的电话就是在此时打过来的。 手机屏幕上那串熟悉的数字让我有些紧张,最近和宋朝辉待的时间的确很多,想来我也很久没回家吃饭,可现在这个时间。 九点五十五分,我爸打来电话,这实在不太正常。 “谁打来的陌生电话,要我给你挂了嘛?” 我犹豫了会,拿起手机。 “我爸。” “噢。” 说着,我接通电话:“爸?” “姐姐——!” “周煜宁?”宋朝辉认出周煜宁的声音,问了句手机那端。 “宋叔叔!” “咳咳。”我用眼神告诉宋朝辉让他别开口说话,他摸摸自己的鼻尖,将视线转回电影,顺便把音量开小。 “周煜宁,你怎么还不睡呀?爸爸妈妈呢?” 周煜宁委屈地抽噎两声:“姐姐,你为什么还不来看我呢?你都好久没带我玩了······” “最近有些忙,是姐姐不对,过两天姐姐有空就回家陪你好不好?” “不行不行!你明天就回家!明天是周末,姐姐你回家陪我玩!”周煜宁声音放大,委屈巴巴让我周末回家。 “周煜宁,姐姐先答应你有空就带你玩,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乖乖的,马上睡觉。” ······ “周煜宁,你在做什么?这么晚了为什么从你的小房间跑出来?手里拿的什么呀?” 付子岚温柔的声音模模糊糊透过手机传来,很快,她就发现周煜宁在给我打电话这件事,没一会儿,手机那端又多加了我爸严肃的声音。 “还不睡觉在这闹什么?周煜宁,你是不是想挨打?” “我就要找姐姐!谢子安他姐姐就天天陪他玩,为什么我姐姐不陪我玩?谢子安说姐姐不喜欢我!才不是他说的那样,姐姐明明就很喜欢我!姐姐!你明天就来陪我玩!” “周煜宁,你要懂事。” “······” 那边吵吵闹闹了一会,我爸终于发现手机还在保持通话的页面,听那边声音似乎付子岚正在哄哭闹的周煜宁,即使看不见我大概也能猜到那头乱糟糟的场景。 方才听到周煜宁的声音时,宋朝辉点了外放键,故此,方才那一切他也都听见了,我有些尴尬,恰逢那头我爸终于发现手机。 “予安?” “爸。” 我爸有些不确定的问我:“明天回家吃饭吗?” “我···”回头看了眼宋朝辉,刚刚他还和我约好周末两天的行程。 “啊,没事,你···你工作也注意身体,别忙坏了,下周···”我爸迟疑了会,这才接着说:“下周你要有空的话······” 宋朝辉对我比口型,我照着他的口型念出那两个字:“这周···?” 他点点头,我意识到他是让我这周回家陪周煜宁。 “我明天回家看您和付阿姨吧,刚好周末。” 付子岚在那边说:“予安啊,没事的,周煜宁就是小孩子闹脾气,你别多想。” “这段时间都没回家,我也挺想周煜宁的。” “姐姐——!你明天回家吗?!”周煜宁在那边嚷嚷着。 我安抚他:“嗯,明天回家,吃完午饭就带你出去玩?” 周煜宁咯咯笑着,奶声奶声问我:“那宋叔叔和你一起吗?” 我脑袋迅速‘嗡’的一声。 “宋叔叔?哪个宋叔叔?”我爸问。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我爸知晓宋朝辉的存在,我一时不好如何向他介绍宋朝辉此人。 周煜宁奶声奶气的声音还在说:“宋叔叔可好了,他给我买了好多小零食和机器人,还会陪我玩游戏、看动画片,姐姐,明天你也带宋叔叔来行吗?宋叔叔,你明天能来我家吗?” “周予安?这是怎么回事?”我爸的声音冷了几分。 “我···” “爸爸,你为什么要凶姐姐?宋叔叔很好的,他不是坏人,宋叔叔,你和我爸爸说话嘛,爸爸不许凶姐姐。” “······” 宋朝辉张了张唇,正要说话,我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唇,不让他开口。 我爸质问我:“你们现在在一块?” “没有,你别听周煜宁乱说,都这个点了,我早回家了。” “周予安,你交男朋友了?” 脑袋一哄,我不知如何回答我爸这个问题,回头看宋朝辉,他面无表情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我两的手还交握在一起,但面对我爸,我竟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我正和一个叫宋朝辉的富家小少爷谈恋爱。 他会反对我吧?就像从前反对我和叶雅在一起那样。 “没有。”我急忙撇清。 “周予安,你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带回家给我看看,对了,你付阿姨他们单位最近调来一个小伙子,今年三十,我看了照片,还行,明天回家让你付阿姨给你介绍一下······” “爸——!”我急忙打断他。 “又不是没相过亲,你怎么还是这么大反应,靠你自己找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年叶雅来过家里一回,是不是他缠着你了?周予安!你可别又犯傻!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没有,他没来找过我···”我有些心虚。 “没找你就行,他和那个小三都结婚五年多了,你可不能有别的想法,听到没?做什么都不能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哪有,行了,你别说了,看你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觉得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这么有钱,就算出轨,挑谁不行还能看上我?”更别说从一开始他就没看上过我。 我爸在那边沉默了几秒:“这回他要给你钱你就收着!都是他该给的!虽然你们结婚签了婚前协议,可后来可是他出轨他要离婚他不要孩子,本来就该给你一大笔赔偿!” 宋朝辉就躺在我身边,这些私密的过往我实在不敢再让他听下去。 “爸,我困了,都这个点了,明天还要回家呢。” 他终于反应回来,听声音似乎推开了一道门,我猜是阳台那扇门,每次推那扇门都会发出刮蹭的声音。 “行吧,那你早点睡,明天早点过来吃饭,上午就过来,让你付阿姨跟你讲讲那男孩,要是中意,晚上就约出去见个面······” “我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再不敢让他接着说下去,急忙摁断电话。 “呵······”宋朝辉松开握我的手翻了个身,拿背对着我。 我把电影关掉,凑到他背后抱他,他用力分开我的手,一言不发。想来被我爸刚才那些话气到,我只能继续讨好上前抱他,他也很倔强,一遍遍不厌其烦将我手推开。 “朝辉。” “别生气了···” “宋朝辉” “刚才我爸都是乱说的,你别听。” “······” 哄了他十来分钟,他还是没反应,我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宋朝辉的坏脾气和那张臭嘴我是见过的,我思考了几分钟,决定还是不吵他了,翻了个身躺平身体,尽量离他远了些。 很快,睡意浮起,我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摆好姿势睡觉。 ······ 也不知眯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好像感觉到宋朝辉也躺平了,靠我越来越近,没过几分钟,被他不守规矩的大手闹醒。 “朝辉···别弄了······” “安安···安安······” “唔。” 我怎么都睁不开眼,困意一阵阵袭来,让我无力反抗。 “安安,小安安,别睡。” “你······”我想阻止他,全身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叫我。” “宋朝辉。” “不是这个。”耳尖似乎被咬。 “朝辉···” “你知道怎么叫我,安安。” “辉···” “叫辉哥哥。” 我快要哭出来,迷迷糊糊跟着他的话乱叫:“辉···哥哥。” “谁让你分开叫的,说,辉哥哥。” “唔···辉哥哥。” “真乖,叫老公。” “老公。” 宋朝辉抱紧我,在我眼睛、鼻子、脸颊和唇上落满细吻:“我的小安安,真乖。” 第二天醒来,床上早已没有宋朝辉的身影,我默默洗漱完推门去厨房找食物,餐桌上摆了一碟用面包机烤好的面包片和果酱,另一碟是有些焦的煎鸡蛋和火腿,旁边还倒了一杯牛奶,我走过去用早餐,用刀叉切下一小块鸡蛋,入口微凉。 收拾一番后,我换了身简单的、T恤和阔腿裤,背着宽包拿着厨卫垃圾出门下楼,时间正是八点半,算算时间,大概九点多就能到家,给我爸发了条通知微信。 想到一大早宋朝辉给我做的早餐,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铃声响起几秒,一道机械女声告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我只好挂断电话,猜想他大概正忙,在微信告诉他我回家了,今晚大约不回来了,让他早点睡,不用等我。 写完又觉得不完整,补充了几句继续发他微信。 “我今天不相亲,你别担心。” “昨晚我爸都是瞎猜的,什么也没发生,你,等我明天回家。” ☆、033 连着两天都没收到宋朝辉的消息和电话。 回家路上,我靠着公交车车窗低头看回家那天他回复我的那个‘嗯’,似有所思。按他的脾气这也不可避免。 买了一些芒果类小零食我这才回小区,宋朝辉喜欢芒果,希望这些小零食能让宋朝辉心情好上一分,拎着购物袋回中景豪庭,我忍不住给他发了条微信:“我回来了。” 宋朝辉秒回了一个字‘好’。 看来还在生气,我回了个可爱小熊表情包,他回我‘快点’。 也许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重,拎着袋子,我脚步渐渐也加快几分,不过晚上七八点,一路过来居然都没看见小区小白车,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只能步行回家了。我给他继续发微信:‘没看见车,走回家呢。’ ‘嗯。’生气的宋朝辉真是惜字如金。 “周予安——” 快到楼下时,一道熟悉的女声从我左前方传来,她站的地方离大门不远,那一片刚好新栽了些小树,灌木丛也新修剪过,树影投在她上半身,我一时分辨不出她是何人。 她的声音并不温和,反而隐隐透出些凶恶之感,我对这人的声音也并无任何亲近之感,握紧购物袋,我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 “周予安!” 她见我不搭理她,从树影下走出,快步挡住我前方,一双柳眉气得倒竖,唇角也往下垂,对我如此冷漠的态度很是生气。 原来是她,真是好久不见。 “有事?” 没想到再次遇见她,我的心情会如此平静,只是心底对叶雅、对许佳良还有对这人的怨恨半分不减,甚至在看见她时只想转头就走。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住在这。” 我站在原地冷漠的看着她,并不出声。 “我记得,这是你和我姐夫的婚房吧,你也真够不要脸的,这么多年了还要死缠烂打。” “许佳琪?”我说。 “当小三、被包养是什么感觉?周予安?”许佳琪讽笑。 今天她穿的大概是某品牌新推的蕾丝连衣裙,外面是件同风格外套,脚下是双细高跟杏色高跟鞋,背着香奶奶的包,细钻耳环和项链,浑身上下都透出名媛和精致之感,我恍惚记得,从前的我,也是这样的。 看着精致,私下也挺累的,身材管理、营养管理后来嫁进叶家叶夫人还给我请了老师教礼仪课和舞蹈课之类的,她对我的不满从给我请的这些老师中也行窥见一二。 见我没说话,她似乎更胸有成竹,用往日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和轻蔑的语气微仰这下巴看我,十分倨傲。 “警告你,离叶雅远点!也不照照镜子看清自己。” “周予安,你想借叶雅的同情心再次上位?他连你们的孩子都不要你以为他还会对你有好感?” 我接着往前走不想搭理这个疯子,从前那些事我一刻没忘,虽然是叶雅的决定,但她的确也是害我失去孩子的帮凶,我真怕我一时冲动揍她。 可我不能。 今晚若我有所动作,那我才真是再和他们三人牵扯在一起,我不傻,不过几句风凉话罢了,相比我往后安逸的生活,我想我能忍住并忽视许佳琪这个疯子。 “你给我站住!”许佳琪拽住我的手一把把我拎着的购物袋往地上丢。 刚才买的芒果慕斯掉在地上,里头的蛋糕倒在透明包装盒一边,精美的三角形状已经不完整了,我顾不上其他,连忙蹲下身把东西收进塑料袋。 她站在我左前方两步之外,叉手置于胸前:“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许佳琪?!你有病吧?”我装好东西再次站起身。 今晚她来势汹汹,语气比以往还要恶劣。 “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疯狗一样?怎么?当我不敢和你吵?”我愤怒地瞪着她:“哼,你又算是什么好人?” “你当我不知道你又在勾引叶雅?□□!不要脸!” “请你好好说话!不会说就别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就你?”她轻蔑一笑:“你请的律师能赢过我的律师?周予安,你现在有钱吗?” 我拿出手机,直接翻到录音处,摁下录音键。 “你在干什么?” 许佳琪对我此番举动很是好笑:“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你?是谁约叶雅去的酒吧?一而再再而三的,你还懂不懂廉耻二字怎么写?还敢接着住在你们的婚房。” “许佳琪,现在,这是我的房子,我爱住哪就住哪,这是我个人自由,你管不着。” 她又问我:“他把你养在这儿?我知道去年到今年他断断续续来过几回,你们就在这偷情?周予安,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你前夫都再婚了还要这么缠着他?!” 许佳琪那些难听的话仍未停下:“我倒看不出你对他这样情深意浓,这都快二十年了吧?你真是偏执得让人觉得可怕!” “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房子,我爱住哪住哪,我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发生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和我说这些话?” “我是代我姐来的!就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让我姐亲自见你!你这个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 我对她此番言行忍不住发出嗤笑:“搞搞清楚,谁才是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许佳良吧?不愧是小三的妹妹,倒打一耙的功力还挺厉害。” “你胡说!当初要不是你我姐和叶雅早就在一起了?!要不是后来腆着脸往上贴,怎么能进我们这个圈子?”许佳琪说着就要扑上前扇我巴掌。 我往右一偏,故意往灌木丛那边躲,她没挨到我的边,跟着我往那边走。 “你给我站住!” 什么大小姐脾气?我对她这番言行举起气笑,许佳琪以为她是谁?往后退了两步,她果然没走几步裙摆酒杯灌木丛勾住,我唇角一勾,继续往后走,她扯了几下裙摆,怎么都捞不动裙角。 想着现在还在录音,我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看好戏一般站在她不远处看她笑话,她果然被我气恼,顾不上蕾丝裙摆往我这边走了几步,裙子撕拉一响,她一时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对我破口大骂。 “啊——!” “周予安!当小三还敢在这立牌坊,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不过一个穷鬼居然还想嫁进叶家?!我看你就是当小三上瘾了!我警告你,再敢缠着叶雅我会让你后悔!” 她跌跌撞撞站起身,精致的小卷发都有些凌乱,连衣裙裙摆勾破了两三处洞,隐隐瞧见手掌磨破,沾了地上的泥沙。 我关掉录音,把录音文件保存,迅速拨打小区管理处的电话,电话响起五六秒之久,终于接通,许佳琪奇怪的看着我:“周予安!你在干什么?!” “喂,嗯,我被骚扰了,就在A栋不远处,请你们尽快派人过来,嗯···中景豪庭现在什么人都能进来了吗?我有权怀疑这里的安全性,我知道,可买下这里后我记得早已把未来几十年的物业管理费和其他杂费都交过了······那你们尽快派人来吧。” 挂断电话,许佳琪被我找保安这个举动吓得不轻。远处似乎正来了两个夜间巡逻的保安,他们开着白色小车往我们两人这打手电筒,我伸手招呼他们过来,许佳琪又怒又惊,拿着包包快步往小区门口走去。 白色小车终于开到我面前:“周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指着前面的许佳琪说:“我刚被这个人骚扰了,我记得中景豪庭没有这个住户?” “这?”两人看着前方衣冠楚楚,至少穿的比我光鲜亮丽的许佳琪表示疑惑。 “刚刚我已经打电话到管理处投诉了,请你们尽快把人赶走,保护我们这些户主的人身安全。” “好的,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处理好这件事。” “那,辛苦了。”我点点头,转身回家。 刚进一楼大堂,我就看见宋朝辉坐在休息的沙发上歪着头朝我痞笑。 “我回来了。” 他缓缓站起身,还夸张的伸了个懒腰,一步一步慢悠悠走到我身前自然的接过我手里的购物袋,打开看里面装了什么。 “哦?” 看他从袋中拿出的那个摔得造型难看的芒果慕斯,我尴尬的拨了拨头发:“明天再给你买新的,刚刚不小心摔了一下,这都摔的不好看了······” 宋朝辉把它放回袋中,十分自然的牵我的手,拉着我走到电梯前摁电梯按钮,我本以为他还在生着气,没想到此刻他看起来倒蛮平常,总归消气了,我也不再提这两天的事。 回到家,家里沙发上零零散散堆着毯子、毛巾、外套,地上还放着没喝完的啤酒瓶和拆开的薯片和游戏机,我用眼神无声地质问宋朝辉,宋朝辉朝我眨眨眼,凑过来就要亲,我急忙把他推开。 “晚上吃饭了没?我先把这收拾一下,你去煮饭吧。” 宋朝辉拉着我往餐桌走,我停下脚步:“你怎么了。”宋朝辉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你猜?”说完就把我腾空抱起,我急忙抱住他的脖子。 “宋朝辉!你做什么?!” 走过客厅绕到餐厅后,一阵香味飘来,我歪头一看,白色餐桌上点着香薰蜡烛和玫瑰花,还有两份牛排,还有用小碗装着的浅色清汤,中间还不伦不类地放了一碟有些焦的青椒炒肉和蔬菜沙拉。 “这你做的?” “嗯。”他把脸往我这边凑。 我抱着他的脖子闭眼和他接吻。 宋朝辉真的让我很感动,他说会对我好,也许不仅仅是那几个字。 我想越来越多的相信他。 ☆、034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没想周一下班就被叶雅堵在公司附近。 我本想避开,没想到这回他胆子似乎变大,直接抓起我的手把我往那辆有些破旧的奥迪上拉,我挣扎了两回,和我一同等公交的几个女同事都在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我和叶雅,我脸上一下就感觉热烫,我实在没勇气让她这么把热闹看下去。 叶雅很快把我塞进副驾驶座,闷不吭声替我系好安全带,回到驾驶座上,开火、踩油门一气呵成开车离开公交车站,我想问他究竟想干什么,但转头看见他阴沉的脸色又不敢说话。开了半小时后,建筑物越来越少,眼见越开越偏,我心里有些慌乱。 “你要带我去哪?” “去吃晚饭。” “叶雅哥···”我抓着安全带,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你怎么了?” 车早已开出郊外,他抿紧唇,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点动,无名指上婚戒上的钻石微微发光,六年后的叶雅越来越深沉,和他见面次数增多,我发现他那永远挂在唇角的礼貌弧度也不像从前那般从容。 “予安,你还恨我吗?” 叶雅的双眼下方有些青圈,虽然他收拾得依旧有礼,眉目间透出的疲倦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我脑子里转过一圈,想起昨晚之事。 “许佳琪找你告状了?哼。” 从包里拿出手机,我点开通讯录,准备打给宋朝辉,叶雅从镜中注意到我的动作,故意拐了一个大弯,我失去平衡还没抓紧,手机掉到座椅下,额头也碰到车窗。 “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雅把车停在路边草丛中,似乎在思索,他又问我:“你还恨我吗?” “嗯。” 他用手扶住额头,手肘抵在方向盘上:“下回找我就好,需要为你做些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 “许佳琪说话是不太好听,下回别和她顶。”他呼出一口气,从裤袋摸出一盒烟和打火机,看着挺颓废的。 夹出一根烟正要点燃,他转头神色浅淡地看了我一眼:“介意吗?” 我没回他,连我自己都抽烟,有什么好介意的? 叶雅似乎也反应过来,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周予安,现在的我抽烟已经很熟练了,他尴尬的补充了一句:“来一根?” 宋朝辉最近揪我戒烟,所以这种男士更习惯的香烟我是不碰的,摇下车窗,我从包里拿出爱喜和打火机,熟练夹烟、点燃,往车窗外吐烟雾。叶雅神色复杂的收回香烟,也摇下车窗,但没点烟。 他烟和打火机又放回去了。 “你要不要换个别墅?我给你选了好几处······” 为什么要换别墅?我声音拉高几分,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中景豪庭那···你上下班也不开车,也不方便,这样吧,给你换栋别墅,市中心再给你买套套房方便你上班?” “要把房子收回去了?叶总?”我讽刺他。 叶雅默了默,语气平常:“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了,那里不太方便,你换个地方住吧。” “我觉得挺方便的,谢谢叶总了,无功不受禄。” 看样子是许佳良和许佳琪给他施加了压力,但我的生活早已和他们无关,就凭他们的喜好就能这样随意决定我的生活吗?实在过分。 “我已经说了,希望上一次是叶总最后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指尖动了动,握住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你喜欢他吗?” “是吧。”我并不想和自己的前夫谈论现任男朋友,这感觉实在奇怪。 “宋家不太简单,我希望你能和他分手。” 我转头将他的神情上下左右打量好几遍:“我和韩望舒在一起,你让我分手,现在我和宋朝辉在一起,你又让我分手,叶雅,你以为你是谁?” “有什么资格?”我嗤笑一声,他怎么就这样了呢? 从前我们在一起,他也是这么霸道,他不喜欢的我最好别做,他要求的,我最好尽量做到,我记得有一晚他去S市出差,没想到刚到第一天,市区就发生了小幅度地震,我在学校看到电视上的新闻担心极了,地震过后,信号又不好,我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留了好多条消息,一直到深夜,终于看见他给我发的短信。 “安好,等归。” 他让我别去S市,可我实在担心他,坐飞机到隔壁市,换了大巴和灾后援助人员一起前往S市找他,那是一场不严重的小地震,但也不排除余震的可能性,到他住的酒店时刚好是下午五点,叶雅大概出门了,这么危险他居然还敢出门,我在酒店又惊又怕担心了六七个小时,终于等到他回酒店。 那会我又饿又害怕,可当我看到他毫发无损的站在我面前,忍不住就想掉眼泪,直到我跑过去紧紧抱住他,嚎啕大哭。 晚上我怎么也不愿意回自己房间,他也担心余震,倒也没再勉强,寒着脸训斥我不听话,为什么要过来之类的话,那会我什么也不关心,心想,只要他此刻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怕,后来···后来我一直哭,他终于停止训斥,把我抱在怀里轻柔安抚。 哭得太久,眼睛也有些肿,我还记得叶雅找酒店要了热水,浸湿毛巾动作极轻的帮我擦脸,还好笑地叫我‘小傻瓜’。 现在我们都离婚了,他怎么还能再管我的私事? “予安,我是为你好,宋朝辉···”他没接着说下去。 我有些疲累,把烟摁到车内烟灰缸内:“你能不能别打搅我的生活了?就像从前那样,不好吗?” 叶雅取出烟,一言不发夹烟点燃,天色渐沉,那一点腥红伴着白雾散尽车窗外。 “你想和许佳良离婚再和我再婚吗?”我问他。 他拧眉不语,也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接着问:“五年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记得你好像不像和我有牵扯?你做了决定的事从不改变,这我以前就知道了。” “从前我还想尽力挽回,但你做的很好。” “予安。”他喊了我一声。 “我该回家了。”这是提醒自己也是在提醒他。 “你真的···喜欢宋朝辉?” 这问题问得实在奇怪,我在心里想了很久这个问题的答案。宋朝辉的确在用他的方式一点一点对我好,从前他什么样啊······ 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少爷,谁能想到他现在还会做饭煨汤煎牛排煎鸡蛋了?虽然我们时常争吵,但我们之间的确是他更多在迁就我,这和从前那些相亲对象,就连和韩望舒相处的感觉还要不同,客气和在意,是有区别的。 我不知道我对他究竟是不是喜欢,但我现在的确有点在意他。 他说的,‘我们试试’,我觉得这感觉还不错,至少就目前的情形,我能和他再待很久很久,或许走到结婚。但他家的关系的确复杂,虽然答应试试前我是抱着对最后不抱希望的想法,现在我觉得未来有这个人在一起,也挺好。 “这跟你无关,叶总,你再纠缠不休,下回我会报警。” 叶雅双眼一斜,问我:“报警?” “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也不会搬离华景豪庭,希望您也能管好许佳良和许佳琪,别让她们再来打扰我。” “打扰你?”他似乎很是不解。 想来是许佳琪添油加醋说了不少我的坏话,我弯下腰找我的手机,四下翻了一番,终于在座椅下翻到我的手机,我指纹解锁,找到那份录音文件,考虑要不要放出来,从前我和他抱怨了很多次许佳琪对我好凶,一两次他还会安慰我,后来我再说这些,他也不愿意听了,更别提他心中一直有许佳良。 因为许佳良,所以他一直不愿听我和许佳琪那些破事,后来,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有多漫不经心和多么愚蠢,我再没在他面前提过许佳良和许佳琪半个字。 可惜,我是周予安,周予安永远都是周予安,我做不成许佳良。 “让我猜猜,许佳琪都是怎么告诉你的?我居心叵测?心术不正?心肠恶毒?” 叶雅把烟也摁进烟灰缸,说:“她性子不好,以后你离她远点。” 我笑笑:“真无关吗?她不是你的刽子手吗?听听吧,我只想安安静静过下半辈子,你们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摁下播放键,那晚的录音渐渐放出,许佳琪有些刺耳的声音充斥在车厢内。 “······” 播放完毕,叶雅似乎在走神。 “叶总?” 他转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她···一直和你···这么说话?” 都过去这么久了,是不是有什么意义吗?我挥了挥手中的手机:“这份录音我已经在三处地方有保存。” 是的,我在防备叶雅,防备他为了保护许佳良和许佳琪,可能随时抢走我的手机删掉录音。 “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 我无所谓的笑笑:“刚才没听清吗?” 正准备再放一边,叶雅抓住我的手腕:“不用放了。” “许佳琪说得没错,单凭我请的律师的确无法和叶许两家请的律师相提并论,不过,我相信凭这份录音和我请华景豪庭的管理处写的证明以及华景豪庭的监控······” 我话音一转:“既然叶总也知道宋家不简单,我相信宋朝辉为我请的律师也不会太差,这么一桩明显的案件,应该花不了太长时间做判决。” 叶雅皱着眉:“予安,别闹了,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你觉得我会对你栽赃嫁祸?你要闹上法庭?” 三个问题问得我有些难受,我梗着脖子说:“我只想你们别再来打搅我,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请你们···别再来破坏它,你也,别来找我了。” “我只是想···确认你过得好不好,我想让你过得很好。” “你不出现,我才能过得更好。能送我回家吗?”我抱着包问他。 叶雅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发车的动作。 手机屏幕上显示七点四十,我急忙解锁,最新通知就是宋朝辉的微信消息。 五点半‘小安安,一会有惊喜给你。’ 六点‘安安,下班没’ 六点十分‘今晚吃什么?’ 六点二十‘在加班吗?’ 六点四十‘在哪呢?忙不忙?’ ······ 七点十分‘安,什么时候回家?’ 七点三十‘胃疼。’ 我急忙打字回他:‘嗯,加班了,马上回家,冰箱还有面包和牛奶,你先吃点,桌上放了葡萄和芒果、苹果,想吃什么?我给你点个外卖。’ 宋朝辉还在家等我,他这人固执的很,我点开外卖软件给他点了份南瓜小米粥,备注商家尽快送,叶雅在一旁看着我手法娴熟的操作,没有出声。 看来他现在是不打算送我回家,我打开车门,背着包拿手机导航怎么回家,前方主道反方向开来几辆私家车,回城方向迟迟没有车辆开来,这边的杂草长得很茂盛,树影交映下看起来有几分孤岛的荒芜感。 叶雅也从车内走下来,他挡到我前方:“予安,别走行吗?” “你这是做什么?”我提醒他:“你可是已婚人士!刚才许佳琪说得那些话还没听清吗?虽然我从前是喜欢过你,但我现在并没有这种想法,请你别这样。” “那你喜欢宋朝辉吗?周予安!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叶雅突然在我面前爆发。 我被他的声音吓到,傻站在原地不动。 “你喜欢的是我!十八年,你觉得你能忘记我?” “和你有什么关系?”这话说得实在让人生气。 叶雅忽然上前抱住我,左手揽住我不让我乱动,右手伸到我颈后,他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使劲把他往外推,显然这几年他也没断掉锻炼,胸肌处硬邦邦的,我怎么也推不开。 他的动作越来越猛烈,我有些呼吸困难,忍不住掉眼泪。 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放过我,我抓紧他的白衬衣被他吻得失去思考能力,最后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衬衣任他加深这个吻。 十来分钟后,我软软靠着他呼吸,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他环着我让我只能靠着他,一下一下顺我的头发,这种感觉很不好,许佳琪那些话在此刻更像是预言。 “能送我回家了吗?” 叶雅的心情变好了,他低下头亲了亲我的眼睛:“我送你回家。” 我没躲过他猝不及防的吻,胸口那股恨意涌起,主道旁有车辆驶过,带起呼呼风声,我终于意识到此刻我们居然在外面接吻,我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他一脸不可置信,看我的眼神似探究,又是震惊。 “叶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 叶雅抓住我的手,眼睛发红,他最近表现得似乎很想复婚,这实在不正常,我抬头直视他:“叶先生,叶太太该担心你了。” “安安······” “请你别再来骚扰我了,你这样,我很为难,我没有破坏他人家庭的想法,况且,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是你抛弃的我和宝宝?” “在医院引产的时候,我很痛苦,还是谢谢你让我清醒过来。” “现在不喜欢我了吗?” 我点点头:“没有什么会是永恒,就连旧物也会有消磨的痕迹,更何况人心?叶雅哥,从喜欢你到不能喜欢,再到不喜欢这个过程对我而言既漫长又痛苦,但我还是想往别的路别的方向试试前行,你看,从前你对我的好起来真的很好,可一旦你对我狠下心那也的确很狠心,要是没有那些你对我的好我恐怕坚持不了这么久,时间是个好东西,虽然我不够你们那样聪明,但我还是能慢慢接受,你抛弃我,我可能会觉得能猜到,可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呢?我记得我怀孕···那时候你还是很高兴的,所以后来我怎么也想不通。” “你看,你都这么对我了,我为什么非要继续犯傻呢?” 他牵着我慢慢走回车旁,拉开副驾驶的门让我坐进去,给我系安全带,直到他坐到驾驶座,我忍不住问他:“能送我回家了吗?” “好,我送你回家。”他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恢复成往日雅正有礼的模样。 我旁若无人般从包内拿出气垫和纸巾,擦净脸上的痕迹后对着气垫补妆,定妆、补口红,收拾妥当后拿出手机翻看微信。 宋朝辉大概在洗澡,还没回我消息。 外卖软件显示派送员开始派送外卖,我把派送员的电话信息截图发到他手机上,提醒他一会记得取外卖,最后补充一句:“我回家了。” 想到宋朝辉,我觉得我还是能鼓起勇气再试试的。 车开到小区外,我说我就在这下车,他点点头,把车开到路边,看着我的眼神又开始复杂,这实在不像叶雅的一贯做派。 “这是最后一次吧?” 他看着中景豪庭的大门没有出声。 “没有下次了,我会报警处理。” 他的唇角浮起一抹苦笑:“我一直以为你搬家没在P城了。我们离婚的时候,你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P城?” “你看,我们离婚五年,一次都没遇到,可音乐节那晚,只是个与平常不同的决定,又让我再遇见你。” “高考完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那时候我想着无论成功或失败,跟你说那些话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如果那时候你就拒绝我就好了。叶雅哥,我现在是真心祝愿你和许佳良能白头到老,无论是家世还是头脑···还有交友,你们的确般配。” 他有些无奈的笑:“我和她···的确是同一类人。” “宋朝辉还在家等我,我先走了。” “再见。” ☆、035 迫不及待回到家,一打开门,我就乱了。 从玄关、走廊一直走到客厅,墙上都是满满的浅粉色气球,换完鞋,我在客厅站定,地上摆了一层礼物盒,电视机重复放着我和宋朝辉的照片,我站在原地等它一张张放映过去,发现更多的居然是我的照片。 刷牙的我、吃饭的我、笑着的我、生气的我、做饭的我、睡着的我,还有我们两窝在沙发上,我给他穿围裙,他抱着我刷牙,他低头吻我······ 什么时候,他哪来这么多照片?我居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拍的。 绕过地上那堆包包、巧克力、首饰各种各样的礼物,我忍不住想尽快找到宋朝辉,当我注意到餐桌桌上放了一碗没被人动过的南瓜小米粥后,我想,他肯定在家。 可他为什么还不喝粥?不知道自己胃病又多严重吗? “宋朝辉。” “朝辉。” “你在哪?” “我回来了,朝辉。” “······” 客厅、厨房、阳台、杂物间、共用浴室、卫生间,就只剩下卧室了,我快步走到他那间卧室,用力推开门,一大捧玫瑰花砸到我身上。我努力把它挪开,连打了两个喷嚏。 抬眼看见坐在床边的宋朝辉,我高兴的叫他:“宋朝辉,我回来了。” “回来了。” 我走过去忍不住抱住他:“吃饭了吗?” 他稍稍躲了我一下,还是往日那副痞笑:“我胃疼。”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 “都八点半了,你给我煮个面吧,你平常做的那个番茄面就行,给我多放点番茄。” “给你叫的粥怎么不吃?” 宋朝辉眼睛闪了两下:“就···不太像喝粥。” 我把他从卧室拉出来:“你先看会电视,我先去给你泡杯麦片暖暖胃。” “行。” ······ 吃碗面,收拾妥当后,我正要回主卧放水洗澡,宋朝辉晃晃荡荡靠着主卧门问我:“明天就把这床丢了吧。” 考虑了一番他的心情,我点点头:“好啊。” 他眯着眼睛又问一遍:“真的?你不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你也太夸张了,不过是个大些的物件罢了,用了好几年也该换新的了。” 宋朝辉走进主卧,突然把我抱起,脚下生风快步走回他那间侧卧,一脚踢开浴室的门,转了个身靠在门上把我放下,把门反锁。 我被他吓到:“你这是做什么?” 他一言不发拉我到洗漱台拿卸妆水和卸妆巾给我卸妆,我有些尴尬,哪有男朋友一言不合拉着女朋友卸妆的,我拍开他的手,接过棉巾自己卸妆。 卸完妆他又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我,我们两对着镜子一起刷牙,看着镜子里认真刷牙的我和他我忍不住朝他站近了点,他却冷淡的很,似乎对我这种小动作十分不屑,刷完牙后用洗面奶洗净脸,刚擦干脸上的水,宋朝辉又给我递了瓶漱口水。 “漱口。” “可是我刚刷完牙。” 他把瓶盖拧开,塞到我手上,我只好顺从他的动作老实漱口,洗漱完,我往浴室外走去,这是件干湿分离的厕浴,我正要开锁回主卧泡澡,宋朝辉把我的手压在门锁上不我开门,今晚他真是奇怪。 “今晚你怎么了?” 宋朝辉把我转过身,一言不发,他身上气场比以往强上几分,解我上衣的扣子却很认真,我大概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了,我忙握住他的手,红着脸小声说:“洗完澡去床.上不行吗?” 他问我:“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我茫然地摇摇头,问他:“你生日?好像也不对呀,我记得你生日恰好是平安夜,很特别的日子。” “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的生日。”他笑了笑,把解开扣子的上衣脱下来。 “你是我男朋友,这是自然而然会记下的。” 宋朝辉正在解我的裙子,我抓住他的袖子,更紧张了。 “咱们···咱们去床.上慢点···行吗?” 转眼间我几乎全落,他动作利落,把自己的衣服除去,抱着我往浴缸走,我满脸通红,只好抱住他的脖子,不敢说话。 “今天是咱们在一起一百天,安安······”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吃惊的眨眨眼:“一百天?” 他抱着我迈进水中,慢慢坐下:“咱们···” “我···我现在还不行···别这样好不好。” “别怕,哭什么。” ······ 满室荒唐后,宋朝辉重新放水帮我清洗,等他把我抱在床上,我已经困得不行,刚沾床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晚,实在太辛苦了。 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始,后面一连好几日宋朝辉都要缠着我不放,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这么多精力,每到最后时刻,他总喜欢俯下身亲着我的唇嘶哑的喊我‘安安’‘我的小安安’‘你是我的安安’。 相较这人床.上越来越过分的荤话,日常中的宋朝辉可以用沉默寡言来形容了,他的工作似乎越来越忙,虽然没有彻夜不归的加班,但他的夜间交际显然增多,我有些担心他的身体,问他要不要请个保姆,他却一口拒绝了我。 转眼都到四月了,我爸早就打电话告诉我清明要回家祭祖,我说我也一起去给我妈上炷香,烧新衣,寥寥几语,我们两不约而同挂断电话。 晚上宋朝辉回家我问了他清明安排,恰好他也要回家祭祖,我告诉他清明我回乡下老家祭祖,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再多问。他最近实在反常,我想多问问他,可他似乎整个情绪都提不起劲,一个人坐在客厅也不开灯,就迎着电视机的光一言不发打游戏。 我把热好的牛奶放在桌上,有些担心他:“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行。” “噢,有给宋爷爷打电话吗?” “嗯。”他似乎很不喜欢谈论家里边的事。 “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起码心里边没这么难受。” 宋朝辉三两口喝掉热牛奶,退出游戏,关了电视机就往卧室走,我默默跟在他身后进卧室,他关上门,极其自然和我接吻,把我抱到床.上。 完成接下来再自然不过的夫妻生活。 说实话,我实在不喜欢这样单纯的夫妻生活,不知道他遇到什么难题,我还是更想他能跟我讲讲,即使我哪里也帮不了他,但他闷在心里,他难受,我看着他也很难受。 一切结束后,我回抱着他,仰起头沿着他的下颌线细吻。 “宋朝辉,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呢?我好担心你······” 他喉结动了动,始终没有开口。 我沿着他的下颌线慢慢往上吻:“如果事情实在不好处理,答应我,不要自己扛。” 宋朝辉把头往下靠,沉默地和我亲吻。 很快,就到清明节这天,我带了一个行李箱在楼下等我爸开车过来,他买的是辆普通的大众,帮我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后,我打开副驾驶的门,系好安全带和坐在后面的付子岚和周煜宁打招呼,周煜宁见到我兴奋极了,把小书包里的小零食和机器人要递给我。 我收了两颗糖,和他玩了会游戏,付子岚用Ipad打开动画片给他看,他很快从看见姐姐的兴奋中转投到动画片中。 我爸开着车,又说了些相亲、找男朋友、要结婚的话题,我想着清明节后再好好和宋朝辉谈谈今后的事,我们如今只是在交往,我实在不敢肯定他是否有想和我结婚的想法,毕竟像他家那种家世,大部分还是会选择家族联姻。 想到此处,我突然有些沮丧,要是,宋朝辉只想和我谈恋爱那也就罢了,可若他父母和那位宋爷爷不接受我又该如何是好? 我打开微信,给宋朝辉发了一个‘出发了’的小熊表情包。 他回复的很快,给我回发‘注意安全’的表情包,还让我到老家给他打电话。 “跟谁聊微信呢?”我爸问。 我不慌不忙退出微信,顺手点开微博,假装要看热搜。 “同事,问我清明节回老家呢。” “哦,你留意留意你们公司有没有合适的,今年都27了。予安,也不是爸爸催你,去年······别做傻事。” “哦,我知道,爸。” “这事是你知道就行了吗?乘月也真是的,这回怎么回事,本来我听她说还觉得那孩子挺不错,结果还···唉!这不是耽误人吗?!” 我喊了一声爸,和他说:“这事也不能怪乘月,她也是好心给我介绍来着,当时事情有些复杂,正好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我爸开着车,听了又怒:“这样的条件也不过是比你大了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人家是头婚,你可是二婚!虽说你结婚离婚时间短,可这二婚和头婚说出去的区别可大了!现在这些人,哪个都不简单!” “行了!”我从车后视镜看了一眼正眯着眼睡着的周煜宁和一直埋头看手机的付子岚,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真是尴尬极了。 “爸,你专心开车吧。” “哼。”他瞥了我一眼,把视线很快挪回前方唯一的黑色沥青主道。 “你的事还没完,等到了老家我再跟你接着说,正好这回回去,见见家里人,有合适的就给你问问······” 他絮絮叨叨还在说话,我实在不想听,带上耳机听着歌假装睡觉。 ☆、036 在老家待了几天后,终于回P城。 送我回中景豪庭的路上,我爸简直为我的人生大事操透心,又长一岁,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竟如此多话,记忆里那个周邵伟沉默话少,旧尾楼附近的邻居每每见到他要给他介绍对象,都被他三言两语推了,用语格外生硬。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太搭理他。 回到家,里头冷清清的,客厅还是走时候的模样,桌上放了一堆零食水果,看样子宋朝辉还没能回家,这几天他应该也特别忙,都没给我发一条微信,我本想给他发微信,又怕他不看手机,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我给他发的表情包,退出微信,我拨了宋朝辉的电话。 嘟嘟几声后,机械女声响起,我挂断电话,给他发短信‘什么时候回家?’ 这一等就到睡觉时间,快十二点时,宋朝辉打过来,我迷迷糊糊接通电话:“宋朝辉?” “睡了?” “差不多,什么时候回家?” 那边静默半许,很久没回话,我脑子清醒了些,问他:“遇到什么事了?” “周予安。” 深夜里,手机中传来的声音显得特别暗哑又带些诱惑,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窗外各家灯光熄得差不多了,远处零星路灯还亮着,偶尔听见几声鸟叫声。 “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明天回家吗?家里剩我不太习惯。” 宋朝辉的声音很冷静:“安安,这可不是我家。” 我攥紧手机,用开玩笑的语气接话:“嗯,我们的家。” “我说不是我家,你没听明白吗?” 我一愣:“你怎么了?” 宋朝辉似乎冷笑一声,声音微慢,但很坚定:“你喜欢我吗?” “自然喜······” “说实话。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恨别人骗我。” 这话不带半分感情,我屏住呼吸,太阳穴直跳:“我。” “你喜欢叶雅有多少年了?没记错的话,到今年是十八年?周予安,我真羡慕他。” “你···还回来吗?”我不太确定他这是不是分手的意思。 “哼哼。”宋朝辉轻笑。 “宋朝辉···”我放低姿态:“你回来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我想了很久,安安,你赢了。” “是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们像之前那样不是很好吗?” 脑子嗡嗡作响,我想不明白宋朝晖怎么这样突然要和我分手? “那样好吗?”他反问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磕磕巴巴问他:“哪里不好吗?宋朝辉,你怎么了?清明节前我们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 宋朝辉说:“为什么不带我回家?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你有男朋友了?你想和叶雅复婚?” “不是···现在还太早了,还不是时候······” “哦?”他的声音有点闷:“为什么还要见他?你忘不了他对不对?” “谁?” “周予安,我看见了。” 我反应过来是半个多月前那天叶雅在公司楼下等我:“不是的···” 宋朝辉在笑:“是不是我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你看我这样缠着你,其实心里早在笑我,是不是?” “我没有。” “就这样吧,早点睡。” 通话结束,响起嘟嘟几声后,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我手一松,任手机落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忍住想落泪的冲动。 宋朝辉从那晚后再没回过家,期间我也去宋氏大楼蹲守过他,可没有一回成功等到他,无论给他发微信还是打电话他都没接,我迷迷糊糊察觉他大概是真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但想到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我实在不甘心。 偌大房间又恢复成就剩我自己,过去五年住的挺好,没想到宋朝辉不过才住进来三个多月就留下这样多细节,阳台还挂着他的衣服,游戏机孤零零落在地毯,酒柜里塞满他带来的各种酒,还有他的卧室,男性化的浴室,就连厨房也有他买的调味瓶和奇奇怪怪的玻璃瓶,冰箱里还有他喜欢的芒果味小零食。 他走得这样果断且决绝。 这让我想起Stride三周年时,被我在女卫生间目睹准备约一夜情的两人,当时被我戳破他姓宋,宋朝辉也是这样迅速果断,无论这人如何哀求。这一点倒和叶雅有点像,做好的决定怎样都不会反悔。 可是我不行,他就这样闯进我的生活又要脱身离去,我做不到宋朝辉这样,宋朝辉走后,我再度惶惶不安,我很想他。 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我本以为我该习惯,可每每半夜翻来覆去的浅眠让我精神都不是很好,我忍不住约顾兮乐见面,既然她和宋朝辉差点订婚,说明宋顾十分相熟,或许,我能从她这边入口,找到宋朝辉。 顾兮乐意外的很忙,她给我回微信,告诉我她最近可能会退出乐队,想出去走走看看,想到记忆中站在舞台上熠熠发光那个女生,我堵在胸中那些想找她帮忙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她的状态不是很好,我猜,和她上回打电话时说的那个喜欢的男生有关。 本想借她问出宋朝辉所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只好作罢,恰在此时,李乘月给我发微信约我和宋朝辉这周周末和她们夫妻两一块BBQ,我看着李乘月的情侣头像,喉间哽咽,想了这么久,我还是想不通他到底在别扭什么? 我和叶雅的关系他又不是不知道,当着他几次也都见过,我自认心中并无其他想法,所以见叶雅也很是大大方方,可他为什么突然要和我分开?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对宋朝辉的生活一无所知。 我和他,除了顾兮繁顾兮乐两兄妹还有其他相识的人吗?宋朝辉的朋友都是怎样的人呢?他的爷爷、弟弟和父母又是什么样?还有他的工作伙伴?还有他从前的女伴和女朋友?他和什么样的女□□往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宋朝辉,早点回家好不好。’ 一晃,时间已过一个多月,P城正式进入夏季,空气都是一股闷热。 宋朝辉的离开似乎成定局,我本想接着等下去,毕竟他没亲口和我说‘分手’二字,但在李乘月一次突然来访,宋朝辉离开中景豪庭再瞒不住。 看着维持两人生活原状的房间,李乘月再一次骂我蠢,感情不顺,频遇渣男,我犟脾气般和她争论不是这样,一番逼问后,我告诉她叶雅来找我被他看见了,宋朝辉很生气,但他真的没和我说‘分手’二字,也许他只想自己静静,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回来。 李乘月听完二话不说拨通宋朝辉的电话,一阵忙音后,对方暂时无法接通。 她连着打第二通、第三通、第四通,到第五通时,终于被接通。我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李乘月侧眼瞧了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别说话,我乖乖点头,一眼不眨看她手中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屏幕上。 “宋朝辉。” “你好!”一道陌生的女音传来。 我忍不住问她:“你是谁?宋朝辉呢?这不是他的手机吗?我们打错了吗?” 李乘月按住我肩膀:“别说话。” “请问两位是···?找宋先生有什么事吗?” “哦。”李乘月端正声音问她:“是这样,我想约他见一面,你告诉他,我是李乘月。他知道的。” 电话那端凝滞数秒,接电话的女人语气也冷了几分:“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预约吗?李小姐,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会为你代为转告宋先生。” “你什么意思?我找他说几句话,这位小姐,请你让他听电话,我找的人不是你,是宋朝辉!”李乘月被她冷淡的语气有些恼怒。 “实在不好意思,宋先生正忙,要是没其他事,那我这边就先挂了。” 我忙出口:“等等!你是谁?你是···宋朝辉的·····” “再见!” “······” 通话结束。 我沮丧地歪倒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发呆。李乘月把手机放在桌上,神情严肃。 “要去宋氏公司吗?” 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我甚至不知道哪辆车是他的,之前我以为是那辆放了玩偶的卡宴,后来他好像坐的宾利,还有迈巴赫,更别提他是否真在宋氏集团上班? “我去过。” 李乘月沉默下来:“那你就这样?” “我好像···也不认识他有什么朋友,也不知道他经常去哪些地方,我之前问过顾兮乐他是不是经常去酒吧,顾兮乐说他是因为她的乐队活动才去酒吧的,宋朝辉他们有他们的玩处,他们不是一个圈子。”我把头埋进膝盖,心里不知所措。 “你还认识他其他朋友吗?”李乘月问的十分忐忑。 我摇摇头:“要不是因为上次他和顾兮乐招租室友,我恐怕都不认识他。” 李乘月从沙发上站起身,绕着沙发左右走动:“所以你么你认识这么久,他把你身边的关系摸得一清二楚,你却连他一个朋友都不认识?!” 我点点头,垂头丧气。 “王八蛋!所以他一开始就在玩你!周予安?你是猪吗?你和他交往,结果人家压根就没想把你介绍给他朋友,这样藏着掖着,有这么谈对象的吗?”李乘月愤怒的弹了我额头一下。 “也没有···”我扁扁嘴,有些尴尬:“有一回,他好像和我讲过的,是我不想去。” “什么?为什么不去?!” “月月。”我拉她坐回沙发:“这太快了,我都没想明白我和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况且,宋家似乎有些复杂,他和叶雅都在一个圈子,你···你明白吧?” 想到从前那些破事,我感到无力:“叶雅的朋友都不喜欢我,叶夫人也不喜欢我。” 她揽住我肩膀,给我顺了两下,轻声安慰。 “没事,不就是失个恋嘛!这么多年相亲都过来了,也不多这一回是吧?明儿个我和施佑安再给你看看,我早看出来你们两不会有结果,就这么个富家公子······” “他···没有你说的那样······”我放柔声音:“这次和之前都不一样。” 李乘月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他都交新女朋友了,你还能怎样呢?” 我沮丧的看着桌上的游戏手柄,默不作声。 ☆、037 五月中旬某一天下班回家时,叶雅又来了一趟中景豪庭。 我站在小区楼下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叫保安,叫保安是否有用时,他在车内朝我摇摇手,熄烟开门下车,脚步匆匆走到我身前。 “下班了?” 叶雅的眼睛真的好看,我和他只对视一眼,心里那抹紧张不知增了几分,勉强垂下眼,攥紧手机,冷漠的回了句嗯。 “方便···上去坐坐吗?” 自然是不方便的,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是,宋先生在家等你吧。” ‘宋先生’这个称呼让我有些走神,宋朝辉自清明一别后再没回家,我没想到他真打算不要我了,去年到今年他黏糊糊缠上来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我早该知道从始至终我都遇不到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的人,结不结婚似乎也没这么重要。 左右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了?吵架了?” 收回情绪,复杂地看着叶雅,我动了动嘴唇:“我回家了,再见。” 他显得很局促不安,想拦我又不敢拦下我,眉间皱得很紧,但无论因为什么,总不是他一个已婚男士频繁来找前妻的缘由,倘若我和他有个孩子,孩子倒能成为我们频繁见面的理由,可我们没有,我也的确不会再掺和进他的生活。 “予安!” 并不想和他说太多,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背着包往里走,手机叮咚一声,大概是谁发来的微信消息,小区内静悄悄的,和他错身而过时,一股浓郁的烟草味冲入鼻中,本就有些头疼的我太阳穴猛地跳了两跳,喉间涌上腥甜感。 最近的睡眠饮食的确太不规律,即使睡在宋朝辉睡过的那张床夜里也仍不安稳,我对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很无措,六年前,二十一岁的我也经历过。 “你能···去见见佳良吗?” 这什么意思? 我猛地停下脚步,意外地望向叶雅,他下颌长出一圈青色胡茬头,从前眼角那条不爱明显的细纹此时看来也深刻几分,眼下是淡淡青黑色,半弯不弯的唇使我看不出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垂下眼,发现他从来洁净锃光的黑色皮鞋鞋头出现两三处灰白脚印,很小,若非我低头看得认真怕都没发现。 “为什么是我?”我问他。 叶雅伸手把领带扯松了些:“她生病了,想见见你。” “最近都很忙,大概没时间。”为什么她生病就想见我?是为了六年前插足我和叶雅的婚姻向我倾诉迟来的歉意? 她一向端庄优雅,所以六年前得知她和叶雅的事我反而更不能接受,一个明明拒绝叶雅的女人,居然在他结婚后又来破坏他的家庭,那时我都有宝宝了,当时的她难道就不知道?也不为此感到羞愧?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事?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答应我的表白?为什么要和我交往甚至还和我结婚? 我自问除了那点小心思并无其他心眼,你叶雅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我?你们情深不寿,我又何其无辜? “她···真的不太好。”叶雅的语气很低。 我嘲讽问他:“她得癌了?晚期?” 叶雅站在原地没有作声,指尖指腹磨蹭几下,思索怎么开口,没等多久,他轻轻摇摇头,似乎并不想过多解释许佳良‘病得很重’。 “我想,我和许佳良的关系也没好到她生病我该去探望?”身为前妻我还没对我从前的出轨丈夫和小三能怀有无释之意。 “予安,你没变,和刚成年时一样。”他眉眼柔和了几分,对我有些冲的话毫不在意。 “你走吧,她病了,按情理来说,我没咒她病得更重已经算好。” 他笑了笑,对我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睛里闪亮亮的:“听说宋家最近在给孙少爷相看孙媳,你也···早点和他分手吧。” 我脑袋一嗡,勉强把后背挺直:“不劳费心,这是我和他的事。” “好,那你···希望你能来医院看看佳良,她,她······” “你们两把我当什么?为什么被逼离开的是我,此时此刻反而像我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她怎么好意思让我去看她。”我心里酸涩涩地疼。 “好,你要不想去,那也是应该的,只是她很希望能见你一面,她···情绪状态很不好。” “我不会去的。” “嗯,知道了。”他对我笑了笑,轻咳一声:“那你···那你早些休息,我也··回去了。” 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近往两次分手经历大概让许乘月很担心我,周末来中景豪庭找我的次数明显增多,施佑安暗暗给我发了好几条微信,明里暗里问许乘月和我在一起吗?许乘月什么时候回家?用不用他来接,家里如何如何,他一个人有些为难。 我也不大好意思耽误他们的夫妻生活,改完抹角劝了许乘月好几次回家,可惜都不太管用,许乘月再次积极为我寻找合适的相亲对象。经历宋朝辉这事后,我心里莫名烦躁,不太想再想这些事,直言拒绝了她的好意,不过,夜里有她陪我睡眠质量倒比之前好上几分。 当我以为所有事情已经重新开展,午休时我收到顾兮乐的微信消息。 “予安姐,你和宋朝辉分手了?” 对话框中这几个字让我眼睛涩涩的疼,我一行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怎么也点不出发送。 “真分了?” 我最终回了个‘嗯’。 “你提的还是他提的?这怎么一回事呀?” “没什么,还是觉得不合适,你回P城了?”我记得她之前说有一个喜欢的男孩,她因为这个男孩和宋朝辉分手,之后没多久,又说想退出乐队,出去走走,没想到这才一个月吧,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那边也沉默了数秒,显示正在输入中。 “也没什么,想想也没什么意思,就接着回来搞乐队了呗。” 我和她说欢迎回来,聊了些近日天气、饮食和近一个月P城的一些新闻,她也不再和我说宋朝辉的消息,我两一时聊得十分愉快。我怎么也没想到昔日和她吵过打过,后来有一日我们还能成为朋友,这缘分实在奇妙。 最后快结束时,顾兮乐向我提出邀请,这周五晚,Stride Band 将时隔两月再次驻场,还在上回那家酒吧,以后他们乐队周五周六常驻那酒吧表演,这场活动是欢迎顾兮乐旅行回来的的一个小商演。 答应后,我问了张依秋、涵易和李乘月,涵易和李乘月家里有男人,都说出不来,倒是坚持直播睡觉的张依秋答应了我,还问我有没有机会去后台,也让她接触接触Stride 乐队成员,她对那个吉他手挺感兴趣的。 沉迷直播聊嗑、睡觉的张依秋也很久没和我联系了,之后两天我两下班后还特地约了两顿饭增进友谊,她絮絮叨叨和我讲遇到的一些直播囧事,我被她逗得直笑,这样的姑娘,就像天上的太阳,一言一语间都能把人晒得暖洋洋的。 真好。 日子就这么来到周五。 张依秋下班后拎着袋子直奔中景豪庭,我两差不多时间到家,前后泡完澡一块坐在餐桌上吃晚餐,她许久没来,看着屋内明显增多的男士用品直问我和宋朝辉的事,一副早就知道你两不简单的眼神打量我。 “我们···分手了。”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你那条朋友圈才发没多久吧?周予安,你怎么回事你!恋爱宣言是那么轻易就能发的吗?” 我呐呐说:“其实,那条朋友圈是他发的,他自己也发了。” 张依秋一愣,随即大怒:“好啊!宋朝辉这个王八蛋,我早就看出他当初对你不一般,那会又帮你说话又陪我们逛超市的!他不是早对你有盘算了吧?!可···可这也不对啊!他也在自己朋友圈发了?难道···难道‘仅自己可见’?” “也没什么,我也不好,我前夫后来又找过我几回,他不能接受吧,这也不怪他,也是我不够坚定······” “你···” 说着说着两人又沉默下来,最后我两一块安静吃饭,她去屋里边直播边化妆,我洗好碗,也坐到化妆台角落收拾自己静静听她带着耳麦和网上那些人说话,倒也挺新奇的,她见我坐在一旁落寞化妆,和我也搭了几句话,告诉网友今晚她要去看Stide乐队,到时候给大家直播现场,弹幕不停的刷,时不时有人刷礼物,张依秋对此好似已经习惯。 我近来情绪和身体状态都不太好,粗略收拾一番,穿着宽松T恤和宽腿牛仔裤,随意扎起头发坐在一旁等张依秋收拾完,见我这样随意,她似乎很不习惯,问了我几句要不要换身衣服,我婉拒,告诉她今晚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去支持顾兮乐和Stide。 等张依秋收拾好都快八点了,她磨磨蹭蹭和网友说该出门了,暂时退出直播,等到了地方再上直播给大家看Stide现场,这支乐队只在P城小有名气,是以,大部分网友并不知道他们是谁,有几个P城的网友在弹幕刷了几条‘期待’‘坐等’‘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和张依秋出发去酒吧一条街。 ☆、038 当晚的活动十分热闹,经过险些解散的Stride又没解散,这对饭们而言十分激动,我们掐着时间到的酒吧,没想到因为今晚的人太多,酒吧的小桌早被挪走,卡座位置也早被人定下,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屈居站台。 进来那会,几个乐队成员正在舞台上和饭们打招呼,顾兮乐依旧穿得很乖,但她的妆容明显偏欧美,看得出,大约又被顾兮繁强行换了服装。我在场内仔细扫遍,本以为他也在场,没想到居然没看见顾兮繁。 Stride开场唱了两三首乐队原创曲目,随即任场下饭们点歌,现场氛围很好,张依秋带着耳麦兴奋的直播,我在她身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弹幕刷个不停,时不时屏幕上冒出送礼物的图案提醒,她给刷礼物的朋友飞了个飞吻,在弹幕要求下转换手机前后摄像头,她手机屏幕上换成Stride乐队的现场。 顾兮乐唱了首音调偏高的歌,她的声音清亮又充满穿透力,唱这种类型的歌很适合,换到抒情低沉的也好听,我端着酒杯和舞台上的她对视一眼再错过。 ······· 结束后,我带张依秋前往后台,我两捧着花束敲门,她紧张的用口型问我她头发乱没乱,妆容花了吗?我摇摇头,又敲了几下门。 顾兮乐笑容灿烂的打开门,眼睛里亮晶晶的,就像小动物的眼神。 “予安姐,你来了!” 我把花递给她:“欢迎回来,今晚你也很美。” “谢谢!”顾兮乐接过花有些疑惑地打量我身边的张依秋。 “这是我朋友,张依秋,今晚一块来的。” 张依秋羞涩地笑了笑:“予安搬家的时候我去过一回,那时候你在房间,可能没太注意到我,你好,我是张依秋。” “顾兮乐。”她扫过她怀中的花,往后退了一步,让我们进门。 张依秋一进门就在休息室搜寻张弦的身影,目的性十分明确,顾兮乐拉着我坐到沙发上,给我两倒了两杯水。 “予安姐,好久不见。”韩弈鸣和我打了声招呼,面上透出几分紧张。 他打过招呼后,其余几人纷纷和我打招呼,但态度不冷不热的,似乎对我和顾兮乐如今略显和谐的友好关系还有些不自在,大概谁也没想到从前大打出手的我两还有今日这样坐在一块聊天微笑的模样。 女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 “好久不见,你哥和张小姐也还好吧?” 韩弈鸣的笑容很尴尬,不自在地拉了拉手上的护腕:“还行吧,没想到今晚你能来,谢谢。” “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还是朋友。” 他羞涩地笑了笑,慢慢旋开保温杯被盖喝水。 张依秋还抱着花,一双眼睛看着张弦就没错开过,屋内就这么几个人,张弦被她的眼神看得很不习惯,主动开口和她打招呼。 “你好。” 她蹭地站起身,结结巴巴说:“你你你···你好,你你··是吉他手···” “我是张弦,你好。” 张依秋小步小步挪到他身前,把花束递给他:“今晚···今晚你们的歌很好听。” 张弦没有接花,惊讶地指着自己:“给我的?” 张依秋点点头,眼睛闪亮。 “你确定不是给韩弈鸣或者王盖远?” 她把花塞到他怀中:“你弹吉他很帅。” 张弦的脸霎时红透,抱着花也结结巴巴道谢。 顾兮乐拉着我小声问:“你和···真分开了?” “也许吧······” “什么是‘也许’?我才走这么会时间,这也太快了,我以为他很喜欢你的,你都不知道,有事没事问我去不去你家吃饭,这可比我哥让他来听我唱歌积极多了!” 和宋朝辉的前女友谈这些话题实在尴尬,我忙解释:“怎么会,你们都见过家里人了,他当然喜欢你了,我和他···我和他不过是试试罢了,这个我两交往前早就说明白了,你别多想。” 顾兮乐捂嘴一笑:“原来他没和你说呀。” “说什么?”不就是和顾兮乐分手,宋朝辉还有事瞒我吗? 顾兮乐在休息室看了一圈,往我这边坐紧了些,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两小时候就有娃娃亲,后来我家出了点事,我和我哥出国了,去年才回P市,也是去年我们两家才重新走动起来,不过我和他都对对方没感觉,但宋爷爷非得凑合我们,我哥也没说什么,正好我两当时也没对象,所以我和他早约好了,先凑合着,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我吃惊地看着她:“所以这就是宋朝辉身无分文被赶出家的理由?” 她点点头:“是啊,还非逼我住进他那小公寓,所以我才在网上招室友啊,不然···实在是太尴尬了!” 难怪他们之间总是奇奇怪怪的,宋朝辉每每提及顾兮乐也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他真愿意和你分手?”顾兮乐对我们分手很意外。 我下意识低下头,手指紧紧纠在一起:“他回家了。” “什么?!”顾兮乐捂住嘴:“除了宋爷爷他在那有什么好待的?就宋叔叔和他那继母、弟弟?” 我恍回神:“继母?” “是啊,宋朝辉什么都没跟你说吗?”顾兮乐凝视我许久,有些纠结又有些后悔把这些事告诉我。 她大概以为我早对宋朝辉的情况了解透彻。 “他···没跟我说这些,我也从未问过他。虽然我们分手了,你···能跟我讲讲吗?” 顾兮乐犹豫片刻:“这···” 我了然:“没关系,是我这个前女友一点儿都不称职。” “宋朝辉真跟你提分手了?予安姐,你们究竟为什么分手?要不要我撮合撮合······” 想到电话那头微冷的女声,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紧,我和宋朝辉的关系也许在他眼里也不过寥寥,也许就因为没那么多动心所以和我分手才会这样干脆,更别提这么快就有一个女伴,他从一开始就是花花公子的。 我揉了揉鼻尖:“我们分开没多久后,他···好像交新女朋友了,不用再打搅他了。” “予安姐,你不喜欢他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直直看向前方墙面。 那一年,和叶雅离婚没多久后也是这样,李乘月突然跑到我家抱着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我对他破口大骂。我们离婚没几天,叶雅再婚了,对象是许佳良。 现在,轮到宋朝辉,我们分手没几天,宋朝辉交新女朋友。 这种似曾相识令我的胃有些难受,我捂住嘴,弯腰强压下那股难受,额前透出细细的汗,胃里那股翻滚愈发浓烈,小口小口的呕意从我口中传出。 “予安姐!你怎么了?!” 张依秋和顾兮乐坐在我左右两边帮我抚背、递纸,我接过纸巾,弯腰适应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吐出,只是脸色更发白。 张依秋犹豫了会,倾身往前小声问我:“你和宋先生在一起时···有没有做好措施?” ‘做好措施?’我晕晕乎乎点点头,我两突破那层关系后宋朝辉早在网上买了一箱回来,他虽然重欲,但对这方面也把握得极其慎重,没有那个他绝不会乱来。 捂住小腹,我说:“应该不是,可能最近生活习惯不太规律导致肠胃不好吧。” 张依秋把目光落在我小腹间,犹豫了会,又劝我:“一会回去去便利店买根避孕棒测下结果,这样,也比较放心。” 我回了句好,一时不知如何消化‘可能怀孕’这件事。这一切一切都和当初我和叶雅那些事一一对应。 交往百日那天我和宋朝辉是在浴室更进一步,除开那回,之后我和他都有好好做防护措施,若真是那次······ 我实在不敢想,这一切一切都和我和叶雅那会实在太像,后来,叶雅陪我去医院做B超,确诊怀孕后他很高兴,之后,他说我们结婚,可结婚后,孩子还没生下来,我这个叶太太的身份还没焐热多久,我们离婚了。 想到这里,我用力抓住顾兮乐的手:“别和他说这些,不管有没有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恢复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能理解我吗?” 张依秋问我:“予安,你这什么意思啊?你们分手了?怎么这么快?我可是头一回见你在朋友圈宣布男朋友,怎么这么快就分手了?” 我默声,看着顾兮乐的双眼哀求她。 “你是什么意思?”顾兮乐回握我的手,惶惶不安问我:“要真有了···你,你想怎么做?” “我···”我一时想不到若是确认怀孕我要如何对待这个意外来临的孩子,六年前,我失去一个我满怀期待的孩子,六年后我又要再度失去一个吗? 我犹豫了。 顾兮乐看出我的失神:“宋朝辉不是这种人,我帮你跟他说,你先别做傻事好不好?” 她的话让我一瞬间回神,我收敛神色,故意冷声说:“不用了,既然分手了我也不是那种痴缠的女人,不管是不是我都没有他在内的计划,也请你别做令他为难也令我为难的事情。” 她的声音有些压抑不住:“那你想怎么办?要是有了,难道真不打算要它吗?!” 我扫了她一眼:“是。” 大概只有这样跟她说清楚,顾兮乐才不会傻到去找宋朝辉说这件事。 从前我傻乎乎以为又内情,我去公司去叶雅接待客户的地方都去堵过他,最后他连家也没回,后来我只能一遍一遍不耐其烦给他发消息、打电话,再收不到消息后我开始借用身边人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他接起听到我的声音后,只是冷漠的说‘周予安,别闹了。’ 一个不受期待的孩子被迫拥有一个父亲那该多惨? 若是真有了,我会一个人好好带大孩子,若是没有,那也没什么。 ☆、039 回家当晚,我在卫生间呆了一个多小时,坐在马桶盖上看着避孕棒上两条横杠发呆。 顾兮乐和张依秋给我发了数条消息,我看着聊天框她两一句接一句的问话,刚打了一个‘嗯’,思索了会,又慢慢删掉。 “没有怀孕。” 顾兮乐很快回了我消息:“真的?” “嗯。”想到屋里还有宋朝辉这么多东西,我点开和宋朝辉的对话框,看着他的微信头像发呆。 “周末有空的话,来趟中景豪庭把你那些东西取走吧。”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后,还是没有回话。 我揉了下眼睛,接着输入:“让阿城来拿走也行。” 微信上他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我盯着那几个字心脏跳动起来。 “好。” 看到这个单字,我刚激动的心情再度低落,退出微信,我打开电视,翻到一期搞笑的综艺慢慢看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覆到小腹。 没关系的,或者,我该把中景豪庭卖掉,离开P市。 给上司和人事部请好假,我立刻预约了明早的B超检查,若是明天去医院检查确认怀孕,我会尽快售卖这处房子,离开P市带着孩子去别的地方备孕,等时间一到,我再带孩子回来,我爸想阻止也已经晚了。 失去一个孩子后,我对腹中这个孩子的心情格外复杂,更何况,我发现一想到我和宋朝辉有孩子后,我对他的想念格外增多,我想他还在这里的情景,想他夜里环住我的温度,想他在厨房手忙脚乱说要做饭给我吃,还有,他低头亲吻我。 可我们早已分手。 我不想因为这个孩子才挽回他对我的感情,再说,还有那位‘宋爷爷’,从顾兮乐那寥寥几句话中我能听出宋爷爷对他的期望,若他知道孙儿和一个离异的女人在一起,凭那样的家世,我不过是嫁进了第二个‘叶家’。 想到叶夫人的淡淡厌恶和叶先生的疏离,我一点也不想再和这种‘豪门’有所关系。 离开宋朝辉,这对我而言也许更好。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车直接前往医院做检查。 快十点的时候,终于排完队检查完毕,我拿着报告单呆坐在医院蓝色休息椅上看着报告单发呆。确认怀孕,宫内孕,八周半。 ‘子宫体积增大,宫腔内探及一妊娠囊,大小为XX,内似见胎芽······’ 我捂住脸,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这辈子,我亲情单薄,爱情也屡屡受挫,幸好,还有这个孩子,虽然他如此意外来到这个世上,但他也何其无辜,我只能恨自己不能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和温暖的爸爸。 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对他。 冷静下来,我把报告单小心翼翼叠好放进包里,找到中景豪庭那边中介的电话告诉他我要卖房,最好这两个月内签合同,中介公司十分不确定地询问我真的是真打算售卖? 中景豪庭分为别墅区和层楼,当初选择时,我担心别墅区太贵,所以才选了层楼,但中景豪庭的房子也不是谁都能买的,除非户主有意卖房,其余房源的出售都要经过中景豪庭对购买者经济、声望、地位等诸多考量因素才会同意买房。 其中入住的户主也多是圈内人士,是以,能住进此处也相当于有接近这些人的机遇,而我在此住了这么多年算是极其糟蹋这个机会,但这也没什么,我本就不经商,也没有太多想法,离婚后,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宋朝辉的衣物,一件件细细归类,也在这一件件的物品中慢慢把他从我的生活中挪出。 收拾到晚上,点了个外卖,定好送达时间我这才去浴室简单泡了个澡。 收拾一番,看着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和护肤品,我在手机上一一查询哪些是孕期能用,哪些不能再孕期使用,同时补充购入孕期能用的化妆品、护肤品。 这会儿,外卖也差不多到了,我主动给外卖员打了个电话问他到哪了,他告诉我在附近了,让我稍等片刻,我回了句谢谢,挂了电话从洗衣机里取出衣服晾晒到阳台。 没一会,门铃终于响了。 在睡衣外又批了件薄外套我这才慢慢打开门。 外卖员把手里的柠檬酸菜鱼递给我,我接过,道谢。他笑着说:“美女,记得给个好评啊。”我‘嗯’了一声,慢慢把门关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攀在门上阻止我关门。 我有些意外,微松了些手,和门外的宋朝辉四目相望。 “来拿东西?” 宋朝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点了什么?” 意识到他问我点的什么外卖,我老实回答:“柠檬酸菜鱼,评论说,这家挺好吃的。” 他咳了一声,眼睛在我面上扫了几眼:“没做饭?” “嗯。”我打开门任他进来,把外卖放在客厅桌上,回身指向打包好的那几个大纸箱:“都···收拾好了。” 宋朝辉看了几个纸箱一眼,径自从冰箱取出两罐啤酒,一罐递给我:“喝?” 我摇摇头,看他自顾自坐到沙发上换台看电视。 “还有···什么事吗?”我问他。 “最近还好吗?” 我打开餐盒,把一次性筷子掰开,夹了块鱼放进嘴里咀嚼:“还行。” “噢。” “叫个代驾,喝完把东西拿回去吧。”我提醒他他在喝酒,虽然是度数不高的啤酒,但酒驾后开车,还是太危险了。 宋朝辉微愣,放下啤酒问我:“你···都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吗?” 都交新女朋友了,还有什么好问,我随意问:“好吗?” 他拉开易拉盖环,把啤酒递到我左手边:“不太好。” “是么。”我坐在软垫上埋头吃饭,没多问。 “好吃吗?” “啊?”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宋朝辉夺过我手里的筷子和勺子,夹了一块咬紧嘴里,皱眉问我:“怎么这么酸?” 我心虚地低下头:“有吗?还好吧,餐厅特色来的。” 他把筷子、勺子还给我:“我去相亲了。” 这件事叶雅前不久告诉过我,我并不意外。 “你早知道了?谁告诉你的?”他见我毫不意外,看我的眼神更加奇怪。 “顾兮乐?” 回了句不是,我说:“好好对人家,毕竟是你妻子。” 宋朝辉拿起啤酒猛灌几口,多余的啤酒顺着他的脖子滑进衬衣里,他不耐烦地单手松开前两颗纽扣。 “我知道。听说你最近病了?” 一定是顾兮乐告诉他的,但她并没说怀疑我怀孕之事,我收好心情:“也没什么,医生说饮食不规律,好好吃饭就行了。” 宋朝辉看着桌上的柠檬酸菜鱼发呆。 “还有事?”我催促他赶快离开。 “嗯。” 见他不说话,这会我也觉得这道菜的确过酸,起身去冰箱拿了瓶牛奶去厨房温牛奶,想起他还在屋里,我只好走回客厅,问他:“热牛奶,喝吗?” 宋朝辉乖顺地点点头。 我回到厨房温牛奶,呆了没一会儿,宋朝辉也进来了,靠在厨房玻璃门上看我温牛奶,也不说话,他没开口我也不好开口,毕竟已经分手。 温牛奶很快,等热度降了些我才把热牛奶递给他,宋朝辉接过热牛奶,指腹在杯壁磨蹭,突然问我:“你和他,会复婚吧。”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 宋朝辉告诉我:“听说叶太太的抑郁症很严重,前不久刚自杀过。” 抑郁症?自杀?什么意思? 见我这么吃惊,宋朝辉眸光闪了闪又暗下去:“怎么,叶雅没和你说?” “你怎么知道的?” “那是我家的医院,你觉得呢?”宋朝辉嘲讽笑道。 “难怪···”难怪叶雅说许佳良不太好,想见我一面,原来是这样。 又是大家都知道而我却被蒙蔽其中,我实在讨厌这种感觉。 心里有些生气,我脾气坏了几分:“怎么,她要死了我就要原谅他们了吗?我到底错哪了?她自杀过,难道我就没试过自杀吗?我绝不可能原谅他们。” 宋朝辉很是意外:“所以,你和他···不复婚吗?” 我想不明白许佳良已经嫁给叶雅,一切都如她所愿,她究竟哪里好抑郁的,我失去的孩子何其无辜? 见我没说话,宋朝辉继续说:“要是许佳良死了,你们···可以复婚。” 我瞪了他一眼:“你当我没有自尊还是没有脑子?” “那你···”宋朝辉看我的眼神快要发光。 “我们已经分手了,宋朝辉,我不会和他复婚,自然我和你也不可能。要是没什么事了,请你赶快离开。” 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我喝完牛奶,气呼呼把杯子冲洗干净,客厅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我用眼神询问宋朝辉,他转身离开厨房去接电话,洗好杯子后,我才反应过来我是想温牛奶缓解酸菜鱼的酸味,叹了口气,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往客厅方向走。 “安安,你的电话。” 我忙加快脚步,从他手中拿过手机接通:“喂,你好。” “周小姐,我这边有一位先生对您的房子表示有兴趣,他想明天来看房子······” 迅速调小音量后,我看了宋朝辉一眼,起身往阳台走去继续接电话,待我和中介约好具体看房时间和一些情况后,这才挂断电话走回客厅。 “你要卖房?怎么回事?没钱用?” 我太阳穴跳了两跳,目光不太敢直视他那双眼睛:“也没什么,就想换个地方住,你知道的,这里上下班步行距离这么远,我开车技术又不太好······” “那你要搬去哪?” “先去我爸家吧,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住一起。” 宋朝辉冷笑一声,隐晦莫测的打量我:“你说谎。” “关你什么事?”我放下手机也不搭理他,继续吃饭:“你快回去吧,以后就别来了。” 宋朝辉猛地走过来把我一把抱起,一双眼睛微红,他的动作太快,吓得我筷子都掉在桌上‘啪嗒’一声。 “宋朝辉!” ☆、040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粗鲁,宋朝辉熟门熟路打开客卧的门,一手揽着我的肩一手揽着我的双腿,一连推了他好几下我都没能将他推开。 把我丢在床上后,我忙蜷缩身体护住腹部,生气的看他:“是你要和我分手的!你究竟想怎么样?宋朝辉?!” 他扑过来就要解开我的睡衣,沉着脸冷声问我:“不和叶雅复婚,你也不住在这了,周予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抓紧睡衣衣领,忍不住就想掉泪,却更加气愤:“是你先不要我的,你不要我,我又为什么还要你?” 宋朝辉愣了会,停下动作,双臂将我环紧了些,把头埋进棉被:“安安···小安安,别拒绝我······” 发泄般在他胸前捶了几下,宋朝辉抱的越来越紧,我只好放弃抵抗,保持四肢蜷缩护住腹部的动作,宋朝辉拨了拨我的头发,我不想和他说话,闭紧双眸不语。 “安安。”宋朝辉的动作渐渐不安分。 颊侧、颈侧细细密密的温度让我战栗不止,我把他的头往外推了推:“别这样,宋朝辉······” 宋朝辉毫无松手的念头,攀附我身上的力度越来越紧,我即将护不住腹部,低头往他额前吻了一下,他惊喜的抬起头,黑眸中满是欣喜,我又推又踢,趁势把他推到床下,喘着气从床边坐起。 “安安······” “我们已经分手了,别这样对我···好么。” 跌在床下的宋朝辉盘腿坐起,将我仔仔细细看了好久,露出他招牌笑容:“我错了,安安,咱们不分手,行吗?” “你走吧,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你。”我躺回床上,用手臂挡住眼睛,小年夜那晚的通话似乎没过多久,那一晚宋朝辉的声音我记忆犹新。 宋朝辉爬回床边,跪坐在我身侧小心翼翼凑到我耳边说话。 “是我不好,安安,你看看我······” “不分手好吗?” “安安,小安安······” “······” 我翻身以背对他,声音不觉低了几分:“我和你,没有以后的,咱们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难道你觉得宋家能接受我?” 他粗喘了口气:“为什么不能?” “哼”我笑了一声:“是你傻还是我傻?宋朝辉,六年前我连叶家的门槛都够不着,六年后你觉得我反而能够着你宋家门槛?你们这个圈子···我真是太明白了。” 宋朝辉默声许久,说:“咱们离开P市,我们去国外好不好?” “那我爸和你爷爷呢?还有你的父亲母亲?宋朝辉,别再做傻事了,咱们真不适合,分手也挺好的,你不是已经相亲了吗?那天给你打电话······”说到此处,我颇觉得自己有告状嫌疑,于是我恢复缄默。 “只是相亲,我和那些人没有关系,爷爷年纪不小了,他也是为我,你别怪我好不好?” “找个和你门当户对的姻亲不好吗?家族联姻对宋氏更好吧。” 宋朝辉慢慢抱住我,闷声说:“我只想和你结婚,安安,我们结婚,嫁给我。” 我有些意外的转头看他,他目光炙热,迎上前吻住我,一番缠绵后,我埋在他胸前小声喘息,眸中水光一片,宋朝辉虚揽着我,在我眉间、眼睛、鼻梁落下温度。 “为什么住在中景豪庭?为什么不愿见我朋友?为什么不带我回家?为什么你对我的事毫不关系?为什么都不问我?” “为什么还要见他···知道吗?我快嫉妒疯了,安安。” “什···什么······”我被他一连串的问题反应不过来。 宋朝辉捏着我的下巴说:“嫁给我。” “不···” “没有不,现在就答应嫁给我,带我回家。” “宋朝辉···” “这么久了,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还忘不了他?” “我···没有。”我忍不住揽住他颈间。 宋朝辉安抚似的拍拍我后背:“爷爷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其他人都不用怕,没有人能为难你,若她们惹你生气你大可顶回,就像···”他发出低低的笑:“就像之前骂顾兮乐······” “宋朝辉。” “嗯,我在。” “你真···真想娶我?” “嗯。” “为什么?” “不知道,就想把你娶回家,让你成为宋太太。” “我···”我想向他解释那些问题:“其实我住哪都可以的···只是这些年习惯了这里,也没有不带你回家,我爸···我爸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你的身份,从前就那样···他希望我能嫁给普普通通的人家,你能理解吗?我在叶家过得并不是很开心···也没有不关心你,只是,我只是,宋朝辉,我真怕你随时都能离开。” 宋朝辉吻了我一下:“怕什么?我不是他,我就是我,我是宋朝辉。” “嗯······” “答应了?” “答应···什么?”我迷迷糊糊没想明白。 “结婚。” 这不是件小事,我缩了缩头,不吭声。 宋朝辉继续和我分析:“宋家关系有些复杂,我爸带着我那继母早搬出宋家,现在家里边就剩爷爷和我,你住进去,他会很高兴的,姑姑和我妈从前是闺蜜,爱屋及乌,所以她也会喜欢你。” “嗯?为什么不住在一起?阿姨呢?” “小时候过世了。”他又吻了我一下:“自杀。” 我从‘自杀’这两个字中清醒过来。 宋朝辉苦涩地笑了笑:“好像和你说过我有个弟弟?” 我点点头,的确说过。 “其实,他比我还要大两个月,严格来说,我该叫他哥哥。”宋朝辉喉间哑了几分:“我妈其实不喜欢他,后来,是姑姑撮合,在我爸的热烈追求下我妈和外公才答应这门婚事,没想到怀孕后会发现这种事,生下我后,我妈的产后抑郁症很严重,没过多久就······”他没接着说下去,从这短短陈述里甚至听不出他的悲伤。 仿佛是与他无关的故事。 “没,关系。” 宋朝辉接着说:“所以别怕,相信我,我会护好你。” 我捧着他的脸颊吻了吻他的眼睛:“我相信你。” 宋朝辉睁开眼,双眼红透,下睫毛似乎湿润几分,他看着我,环着我的动作越来越近,我又急又怕,忙掰开他的手,他紧张的唤我:“安安?” 见他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我小声说:“你先松开。” 宋朝辉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的力度完全没放松,我不知该如何和他解释这件事,拉起他松开的那只手覆在我腹部,心里有些害羞。 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声音干涩:“你···” 我把头埋进他胸前:“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他没回答。 “你要当爸爸了,不喜欢吗?”没想到宋朝辉全无反应,我反倒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件事了,难道他说想和我结婚都是骗我的? “真···真的吗?” 我把他的手掰开,有些生气,抵着床要坐起来,又被宋朝辉抱回去,我拍开他的手:“你是不是后悔了?明天我就去医院做人流······” “不准去!”宋朝辉小心翼翼触碰我的小腹:“明天咱们就去领证,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我不由失笑:“你不是不喜欢吗?反正不是你的,你把我放开。” 宋朝辉双手双脚把我缠紧:“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周予安,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怀孩子?” “你···”我被他的荤话闹得脸红耳热:“不要脸。” 他失笑:“多久了?我记得我做措施了呀?” “你说呢?”我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做措施’了? 宋朝辉想到什么,把头埋进我颈侧:“一发即中,我还是挺厉害的。” 我锤了他两下:“闭嘴。” “去医院看过了?” “嗯。” “化检单在哪?各项数据还好吗?以后我陪你去医院,不要一个人去,医院人挤人的,万一摔倒怎么办?” 我小声应了句好:“明天,你有空吗?” “上午有个会议走不开,下午应该没什么事,我们下午去领证。” “你胡说什么?明天···明天先跟我回家。” 宋朝辉吻着我鼻尖说:“脸怎么这么红,嗯?叫句辉哥哥。” 我把头偏过去不理他,他把我的头强行掰过来:“那叫声老公听听。” 不只是脸,我只觉耳尖颈侧都在发热,支支吾吾喊了句:“老公。” 宋朝辉乐了一会,想起什么,问我:“还饿不饿?晚上都没吃饭,你想吃什么,老公做给你吃。” 我从他怀里坐起身:“想吃芋圆糖水。” 他拿起手机百度了会做法,忽然皱起眉:“这个不消化,不准吃。” 拿脚踢了踢他,我说:“那你再给我点份酸辣粉,我饿了。” 宋朝辉抓住我的手:“以后不准吃外卖,我给你做,不,我先给你请个保姆······”说着他就拨了电话,不知给谁。 我抢过他的手机,挂断电话:“不···不用。” 他咳了一声,试探着问我:“那···我给你做?” 我忍不住弯起唇角,没答应也没拒绝。 ☆、041 没想到收完没多久的物品又要重新放回原地,宋朝辉忙碌了一晚,委屈巴巴说要我搬到他的公寓,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我问他是之前合租那里?他说是另一处,在市中心,大概三百多平,平时有阿姨过来做饭、打扫卫生,我想到之后几个月,先且答应了他。 第二天下完班,宋朝辉开着他那辆卡宴来接我,上车后看他梳得齐整的头发和一丝不苟的西服,我忍不住乐了。 “我给周煜宁带了玩具,给叔叔带了烟酒和一些补品,给周煜宁他妈带了套护肤品,你看看还差什么?我姑让我再订桌酒席,我怕你爸不答应,她这人向来不怎么靠谱,幸好是在国外······” 我忍不住告诉他:“可是我爸不喝酒······” 宋朝辉愣了愣:“那你今天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宋朝辉,你现在都这么凶我?” 他放软声音:“我没有,安安,好了,是我错了。” 我这才指点他:“我爸爱喝茶。” 宋朝辉乐了,开车带我去了附近一处商场,买了好几罐茶叶后我们这才继续去我爸家,一路上宋朝辉问了好多回宝宝有没有反应,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这才八周,哪有这么快?” 他郁闷的垂下唇角,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 卡宴停在小区楼下,我两还没进门,周煜宁笑嘻嘻跑过来要我抱,我伸手还没抱住他,宋朝辉一把接过他抱在怀里,周煜宁眼巴巴看了我几眼,很快又被宋朝辉买的玩具吸引,付子岚立在门前笑吟吟给我两拿拖鞋。 一进屋,我爸的低气压很快袭来,一言不发打量宋朝辉,宋朝辉紧张兮兮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心虚地喊了声:“爸。” 宋朝辉跟着喊了声:“叔叔。” 我爸端着紫砂壶:“过来坐吧。” 付子岚从宋朝辉手中接过礼物盒周煜宁,我两慢悠悠坐到他对面,宋朝辉比我还要心虚,看我爸的眼神如同上学那会看老师的眼神。 “叫什么?”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进屋这么久还没和长辈打招呼:“叔叔,我姓宋,宋朝辉,‘朝旦为辉,日中为光’的朝辉。” “你们交往多久了?” “快半年。” 我爸斜瞟他一眼:“清明那会你两在一起?同居了?” 宋朝辉被‘同居’两字吓得面色白了几分,硬着头皮说了句:“是。” 我爸脸色瞬间不好了,连带给了我两记冷眼。 “爸——” “你闭嘴,先前你和叶雅在一起我说你什么了?这么些年,怎么还是没有长进?” 宋朝辉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爸说:“叔叔,我是宋朝辉,不是叶雅。” 我爸自觉失言,抿了口茶,给我两倒了茶,又问:“你家怎么说?你爸那边······” 宋朝辉放松了些,看起来没这么紧张了,笑得规规矩矩:“我家情况的确比较复杂,但我向您保证,不会让她受委屈,我妈早逝,父亲也已再婚,家里剩我爷爷。结婚后,她愿意出来工作就工作,不愿意就在家待着也行。关于宋家的交际这块,结婚前我姑会回国,结婚后她会在国内定居一段时间,直到予安熟悉这个圈子,当然,我也不勉强她。我会好好经营宋家的生意,绝不会让她们受委屈。” “她们?”我爸皱起眉,问我:“宋家的生意?” 我为难的转过目光。 “周予安?哪个宋家?你是不是疯了?什么叫‘她们’?你小子外面还有人?” “爸!什么叫外面有人,你别乱说。” 宋朝辉和我十指相握:“宋氏集团那个宋家,您放心,我外头不会有人。我不会让她再经历一遍叶家那些事,我会护好她,希望您能把予安交给我。” 听到宋氏集团,我爸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不行,我不同意。” “爸!” “你以为他们这种人的妻子这样好当?你怎么就学不会吃一见长一智?” 客厅气氛凝重起来,厨房那边周煜宁的笑声传来,似乎正在拆玩具。 宋朝辉忽然站起身,我不知他想做什么,慌忙拉住他的手,他回捏了一下我手心,随后再次郑重对我爸说。 “我不敢保证她嫁给我能有多好,但是叔叔,我宋朝辉脾气不好、性格不好,但我这人护短的很,只要我在,绝不让她受欺负。” 我也站起身,硬着头皮说:“我怀孕了。” 我爸腾地站起来,这句话犹如平地炸雷,他狠狠瞪着宋朝辉,嘴唇都有些发白,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握紧。 “你真要嫁?还是为了这个孩子?时间不长可以去医院······” 宋朝辉揽住我的肩:“叔叔,我是真想娶她,要是···要是您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要也行,但请您把她交给我。” 周邵伟气得眼睛都红了,站了几秒,随后坐下,默默端起茶杯:“吃完饭。” “叔叔——” “先吃饭。”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故意把音量调得很大,一副不想听我们说一句话的模样,我对宋朝辉笑了笑,他眼里还有些紧张,但那双眼睛幽深明亮。 吃饭时,付子岚知道我怀孕笑嘻嘻的,连忙嘱咐了我两好多孕期注意事项,还问我要不要搬回家,周煜宁对怀孕不太理解,嚷嚷要来摸小妹妹或小弟弟,付子岚拽过他不安分的手告诉他是小侄子或小侄女。 吃完饭,我爸提醒宋朝辉:“定个酒宴,互相见个面,虽然我们周家比不上你们宋家,但我家予安也不是非你不嫁,你们要看不起人趁早给我分了!” 宋朝辉一连串答应,也不敢再问户口本的事。 回到家,宋朝辉把领带扯松了些,一脸委屈。 “你和他结婚也这么难搞?” 时间太久,我有些忘了当初和叶雅结婚那些事,但那会我爸的态度的确不是这样,几分拘谨,几分慌乱,还有双方家庭相差太大的不安,双方见家长的时候,我爸全程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惹叶家不高兴。 那会我已怀孕,任谁都觉得我是奉子逼婚。 “我爸···” 宋朝辉接过我正脱下的外套,换好拖鞋往厨房走:“给你热牛奶?晚上想吃什么?” 我嗯了一声,说都行。 晚上吃饭时,他告诉我明天带我回宋家老宅见宋爷爷,我喝着玉米排骨汤应了,问他老人家的喜好,宋朝辉意味深长笑了笑。 他说,我喜欢的,爷爷都喜欢。 不过在第二天时,我就觉得他不能相信了。宋家老宅在半山之间,四周环境十分清幽,开了大约五分钟车后,终于在一座中西结合的别墅前停下。 或许因为家里有长辈,宋家老宅的风格偏中国风,这和现代化的叶家别墅极为不同,宋朝辉牵着我的手进门,屋内请来的佣人、保镖也没乱瞟,依旧规规矩矩在做事,之后,宋朝辉带我进电梯摁了楼层,滴答一声,电梯门开,那位见过的保镖阿城冲我两点点头,抬手迎我两进屋见那位宋爷爷。 刚进门坐在待客沙发上,屋外佣人端了茶盘过来,给我们泡了茶,宋朝辉皱眉看了一眼茶,吩咐再送杯热牛奶上来。 等了大约十分钟,内屋大门开了一条缝隙,宋朝辉喊了一声‘爷爷。’ 一位身材高瘦,精神不错,穿着棉麻休闲装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快六十,宋朝辉告诉我他快七十了,这让我有些吃惊。 我跟着宋朝辉站起身,喊了句:“宋老先生。” 宋爷爷坐在我两对面看了我好久,温和问宋朝辉:“就是她?” “她叫周予安。” “嗯。”宋爷爷端起茶杯抿茶,垂下眼似在思索。 方才递茶的佣人端着热牛奶进来,放在我身前,我红着脸小声说了句谢谢,大家都能喝茶,偏偏还要因为我让人家多跑一趟。 宋爷爷不动声色,宋朝辉牵着我的手小声说:“第九周了吧。” 老先生的神情缓和几分,又问:“头婚是和叶家那小子?” 我咬咬牙:“是。” “爷爷,你别吓她,万一她后悔,又不和我结婚了,你这重孙子或重孙女可就没了。” 我被宋朝辉这放肆的话躁得不行,在他手心拧了一下,他居然夸张的‘嘶’了一声,我忙把手从他手中抽开,他见我不敢轻举乱动,伸手揽住我的腰,低声含笑。 “想好就她了?” “嗯,就她。” “先前顾丫头就很好,郑家那个和你也般配······” “爷爷,你看你是要重孙要是接着等下去?” “宋朝辉——!” “你也不想把宋家交到我爸和那个私生子手上吧?” “怎么说话的?就这么在你媳妇面前这样顶撞我?你也不小都要做爸爸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些?” “······” 宋朝辉不回话,我只好代他道歉:“宋老先生,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他很敬重您,他和我说过,您对他很重要······” “安安,闭嘴。”宋朝辉小声骂了句。 宋爷爷神色又舒缓了些,喊了句:“阿城。” 没一会,阿城抱着一个红漆木匣走近,我疑惑地看了宋朝辉一眼,他附耳对我说:“见面礼。” 木匣打开,露出里头一副碧绿玉镯。 宋爷爷说:“跟着朝辉喊我爷爷吧,镯子送你的。”转头语气又凶了几分:“宋朝辉,见过父母没?在江南府定上一桌,挑个时间双方见个面,婚礼的事我会安排人。” “婚礼最好越快越好,我两还没领证呢,爷爷,你重孙还等准生证才能落地。” “哼,坏小子。”宋爷爷被他说笑了:“这周末你父亲有空吗?” 我点点头,对如此轻松的氛围有些不习惯,这和我想象中的见家长实在不同。 “正好,定下来让你姑姑也回来给你操办婚事,你两现在住在哪?你市中心那套还是湾北路那套?” 想到中景豪庭,我两面色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宋朝辉开口解释:“正要接她住我市中心那套,再请个住家保姆,营养师照顾她,我也不知道还得准备些什么······” 宋爷爷开口:“这样,我会安排好人,最好再给你们买套大一些的婚房,儿童房和游戏房重新布置一番,家里边有个孕妇,边边角角也得处理好······” 宋朝辉忙打断:“婚房您看着办吧,我两先住市中心那套,反正两边也不耽搁,再说,安安现在怀着孩子呢,这婚房万一还有甲醛,这也不好吧?” “行吧,但是你那边防护措施不行,让你阿城哥再给你多派几个人。” “那就谢谢阿城哥了。”宋朝辉笑嘻嘻对阿城眨眨眼。 ······ ☆、042 周末双方家长见过面后,我爸和宋爷爷对对方似乎都很满意,宋朝辉的父亲始终没有出现,这让我对这位‘父亲’有几分失望。 儿子订婚,身为父亲难道连一个电话也不会打过来吗? 宋朝辉对此似乎早已习惯,回家后他和我解释是宋爷爷不让他来的,说是已经和宋家财产无关之人也不必参与,我不知他父亲是否会因前妻和这个儿子而存悔意。但伊人已逝,最无辜的那个人已经沦为一捧黄土。 第二天,宋朝辉拖我去民政局领了证,我两穿着白衬衫填完资料、拍完红底照,办完一切流程后拿着两本红色结婚证走出民政局。 我还没来得及看上两眼,宋朝辉一把抢过两本结婚证,往西服内袋一揣,捉着我的手笑嘻嘻的,我不满地往他腰间掐了一下。 “你还给我,你干嘛?宋朝辉你幼不幼稚。” “结婚证就放我这,反正你不能和我离婚,宋太太,你好呀。” 这句‘宋太太’叫得甜丝丝的,我小声喊了句:“宋先生。” 宋朝辉抱住我,往我唇上落下一吻:“叫我什么?” 我把头埋进他怀里:“老公。” “嗯。”宋朝辉摸着我的头发:“老婆。” 李乘月知道我两领证和我怀孕后送了好些婴儿用品给我,她和施佑安来家里看我时,施佑安一脸委屈,不断用眼神质问李乘月,算算时间他两办酒后也在一起四五年了,别说孩子,连结婚证也没领,想来施佑安早就想把她变成法律认可的施太太,任道而重远呀。 我们的婚宴定在室外,全程由宋姑姑准备,宋姑姑是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很爱笑很爱闹的人,她的丈夫是位美籍华人,看着她的时候眼底都是宠溺的笑容。因为宋朝辉母亲的事,她对宋朝辉和我都很亲切,我两见面时她抓着我的手不停地和我说让我好好对他。 被迫听了宋朝辉小时候好多事,晚上吃饭时我看见宋朝辉就忍不住乐了,宋朝辉一脸疑惑,看宋姑姑的眼神像只凶巴巴的恶犬。 周末宋朝辉带我去公馆见他那些朋友,本以为会不太好相处,没想到我们一进门就被他们洒了满头彩带彩纸,屋里边摆了一座香槟塔,五男三女或坐或立对我们说恭喜,宋朝辉显然和他们十分熟悉。 “这,宋太太,以后一个个见着都给我护着些。” “我说表哥,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外公和我爸妈都还等你带表嫂回家,你居然默不作声直接带人把证给领了。” 宋朝辉向我介绍:“这咱们表弟,江流。” “你好,周予安。” 江流穿着白搭黑的运动休闲装,手上带了好几个戒指,倒是没染头发,整个人也和宋朝辉痞痞的坏样有几分像,他叫了我一声:“表嫂。” 后面几人打闹笑喊:“小嫂子。” “我见过她。”几人后方一道女声传来。 “梁颐,真的假的?怎么,朋友的朋友?” “不是,好像和叶家有关系···” “她都不是圈里的,你怎么可能见过?长得比较像吧。” “······” 宋朝辉扫视一圈,众人随即换了话题,几个女生围着我两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蜜月去哪玩,宝宝几个月了,男生在一旁拼酒,没一会,公馆送来一个三层蛋糕,我和宋朝辉切完蛋糕又坐下听他们唱歌。 在场人中大概只有江流知道我二婚身份,我对这身份并不感到难为情,我只是怕宋朝辉不高兴,更坏的情况我都猜想到了,从前那些刁难和难听的话我也都经历过,大概也会有不少人讽刺我再次奉子成婚。 可若真是这样,我绝不会答应嫁给宋朝辉,那一晚,若非他先对我说想和我结婚我也不会告诉他我怀孕了,怀孕与否并非我们结婚的原因,只能说锦上添花。 因为我怀孕了,在场男士都没抽烟,王柏鸿和江流数次想抽烟转头看到宋朝辉的眼神最后又把烟塞回,无奈地把烟丢在桌上,因为不熟我也没怎么开口,多是坐在宋朝辉旁看他们玩牌,宋朝辉时不时转头低声问我饿不饿,有没有不舒服,现场几个小姑娘都看呆了。 今晚对他们而言大概算无趣了些,喝酒不痛快还不能抽烟,几个女生意外地没有多打探我的情况,这让我很舒服,倘若真问我和叶家的关系,我是老实回答还是婉转转移话题呢?我并不想撒谎,毕竟这些都是我的过去,随便哪个私家侦探一查就能清楚。 快九点时,宋朝辉看着手表说要带我回家,一行人又惊呆,我猜想他从前得多风流不羁,稍微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宋朝辉委屈看了我一眼,往我身侧走近两步紧紧揽着我,我只好任他揽着。 “今晚先给你们透个底,小嫂子是二婚,前夫是叶家那位,剩下的,我也不用多说了吧,王怡妹妹,苏妹妹还有梁颐啊,以后你们小嫂子就有劳你们多帮哥哥照看照看,别让人欺负了去。” 王怡犹豫了会,问他:“我听说你两奉子成婚?几个月了?” 宋朝辉懒洋洋笑:“什么奉子成婚,你觉得哥哥我娶媳妇会在意这个?我不喜欢的人能逼我娶她?” “行吧。”王怡看着我:“朝辉哥你放心吧,以后遇见小嫂子我给你好好罩着就是。” “这么说,你两还是真爱咯?朝辉?”郑清柯笑道。 “那是,这可是宋太太,你们可别把人给我气跑了,我好不容易追到的,知道吗?” “看不出你宋朝辉还是一情种。” “······” 说了会话,我们要离开时,江流喊了句“表哥,表嫂。” “明天来我家吃饭。” “哦。”宋朝辉摆摆手,和大家说再见,带我回家。 回家路上,我一度回想叶雅头一回带我进这个圈子时是何模样,二十岁的周予安战战兢兢,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并不是灰姑娘的故事,反而是丑小鸭的故事,那一年的叶家聚会,P市圈内人来了七七八八,或许今天见过的这几位也在其中,所以也不排除她们认出我的概率。 那会许佳琪没有后来这么挑刺,她和其他千金站在一块冷漠的俯视我,江荃和罗京汶身为他的好友面上对我还算客气,但叶雅一离开,他们两人看我的目光只剩考量和可惜,就像看个可怜的猫猫狗狗,我那会和叶雅撒娇,说要是大家不喜欢我怎么办?他只是摸摸我的头,怎么会呢? 后来一语成谶。 怀孕、结婚、出轨、引产、落胎、离婚、净身出户、叶雅迅速再婚。 再婚对象还是他表白过的许佳良。 今日正常小聚会却很不同,我能猜到这些人对我的轻视和不满,可没猜到宋朝辉会对大家这样说,甚至江流还当众提醒我们去见宋朝辉的外公,这已是承认我宋太太的身份,从和好到现在不过半个月,我整个人就像从冷水过到热水,最后被人安置在温水,全身毛孔都在叫嚣自己有多舒服。 宋朝辉说得对,他的确不是叶雅,他就是他,独一无二,他叫宋朝辉。 周予安是周予安,宋朝辉也是宋朝辉。 第十周时,我的孕吐已没开始那样严重,宋朝辉的工作似乎很忙,从前他还有空下班接我回家,这会只能让司机来接,下班后家里的住家阿姨陪我吃完饭,我无所事事,只能在家庭影院看电视。 好在常规孕检不管如何忙他都要抽出时间陪我一块去,因为第一次孕检没在宋家旗下的医院,为了保证孕期检查和后期生产的安全性,之后我的孕检和医生都固定在宋家医疗界这家医院。 加上宋爷爷和宋姑姑对这个孩子的担心,简直给我一种其实我这一胎怀的是龙胎,想到龙胎,我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噗嗤一笑,真是太夸张了,但是这种宝宝被人关爱的感觉的确让我很暖心、安心,这和我头一胎差距实在过大,又正因过大反而让我心里酸涩涩的。 怀孕不过十周,我的小腹的起伏还不太明显,但一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我和宋朝辉的小生命存在,再过七个多月,宝宝就会出生······ “傻笑什么呢?” 抬起头,宋朝辉的笑脸在我上方,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老公,你回来了。” 他埋下头吻我:“嗯,回了。下次别等我,你和宝宝早点睡。” “你没在,睡不着······” 宋朝辉对我的撒娇显然很受用,他喉间压抑不住的笑声传到我耳边:“乖,我去洗澡,你早点睡,明天陪你去医院。” “好。”我乖乖松开他,眼巴巴看他。 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把我双手塞进去,床头小灯调到最暗一档,用手掌盖住的我双眼。 “安安,听话,你和宝宝都该睡了。” 说到宝宝两个字,宋朝辉的声音柔的简直不像话,我把手覆在腹部,乖顺闭上眼,感觉到他又吻了我一下,唇角忍不住轻轻翘起。 晚安,宝宝爸爸。 ☆、043 宋朝辉还有工作,听他的助理小严说宋爷爷将五分之一权利放手给他,所以领完证后的宋朝辉尤其忙碌,另一边,听说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即将回国,宋父最近正给他相看对象,似乎想借联姻在宋家财产分配上有个助力。 为了不耽误他的工作,我们踩着点到达医院妇产科,检查科室外早有医生、护士等待,小严上前和我的责任医生说了几句,随即,宋朝辉拦着我进屋做B超。 仪器在我肚子上慢慢扫视,电脑屏幕上那个小小胚胎显现出来,宋朝辉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目光落在屏幕上一动不动,医生检查完宋朝辉接过护士递来的纸巾擦拭我肚子上的液体,一旁的女护士眼睛就没离开过我们。 被她看得有些尴尬,擦拭干净后,不等他动手,我拉下上衣,问医生宝宝情况如何,医生笑着告诉我们宝宝很健康,三个月了,胎像已稳,怀孕期间两位最好戒烟戒酒,孕妇可以适量运动之类的话,宋朝辉让小严加上医生微信,尽快把注意事项整理出来给到他。 检查完宋朝辉要去上班,让小严安排好司机送我上班,快到早九点,妇产科外排了几位等着孕检的孕妇,我们绕过她们,身后还听见陪她们过来体检的家人问值班护士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开工,某某医生也上班了吗? 这感觉就像考试被抓作弊,我红着脸瞅了宋朝辉一眼,他好似对此很是习惯,一手揽着我的腰,一边正交代小严一些事情,小严走在他身侧时不时点头。 一切都很好时,我的电话响了,宋朝辉回头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继续和小严说话,我尴尬的从口袋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电话,我在接与不接间犹豫,医院四面人群的眼神落到我身上,似乎在提醒我,小姐,这里是医院,请你放低声音可以吗? 我赶紧接通电话:“喂,你好?” “予安?” 我脑袋一嗡,脚步也停滞,宋朝辉随我的动作也停下脚步,小严还在汇报周报的内容,发现自己早已走过老板几步,连忙倒回宋朝辉身边。 “哦,打错电话了?嗯···不好意思,您打错了。”我摁断电话,迅速把电话放回口袋,宋朝辉望着我放手机的那个口袋,似是不经意开口。 “安安,谁啊?” “不认识,打错电话了。” “嗯。”我们三人和身后两个黑衣保镖继续往医院大门走去。 “予安——”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拉着宋朝辉脚步加快几分。 “宋先生。” 宋朝辉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瞧了我一眼,转过身看向来人。 “宋先生,予安,好久不见。” “叶先生。”宋朝辉语气冷淡。 叶雅比数月前看起来还要憔悴,一向梳得齐整的头发有些凌乱,今日他还戴了金色无框眼镜,身上的西服倒还好,他身边跟了位我认识的人,他的助理方明,两人身后还有位拎着餐点的女士,看起来似乎是他的生活助理。 “老板,时间不早了,公司还······” 他挥手打断方明接下来的话,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腕表,朝我们走近了些,面上依旧温和,他身后的方明大量过来的目光比他要复杂多了,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六年后,除去发型,他似乎没什么变化。 “周小姐。” 我礼貌的点了下头,这称呼倒是从未变过。大概我们离婚早就被他们所认定。 “有事?”宋朝辉拥我的力道紧了些。 叶雅目光一直停在我身上:“怎么来医院了?生病?” 他稍显亲近的问话让我不太适应,六年前的他也是这样,给人以温柔实则从未将你当一回事,今日再看到他我倒能做到心如止水。 “嗯,来做检查。” 这才转身看了一眼宋朝辉,随后又柔声接着说:“佳良在住院部,要去看看她吗?” 我摇摇头:“叶太太有叶先生陪着就好。” 宋朝辉适时说:“叶雅,上回的事我没揍你,请你离我太太远一些。” 叶雅的脸色沉了几分,方明一副不喜不悲站在叶雅身后,跟块毫无知觉的石头似的。 “你们要结婚了?” 他看向我们两人的无名指,上面光溜溜的并没有钻戒,婚礼还有一个多月,但钻戒早就定好了的,宋姑姑说要等到结婚那天说完誓词我们再互相给对方戴上,李乘月还借此嘲讽宋朝辉故意逃过求婚这步,宋朝辉靠在沙发上也不看李乘月,说了两句话,之后,李乘月再没说过这件事。 “届时给叶先生送婚帖。” 宋朝辉低头看我:“上个月好像都发出去了,一会我问问姑姑还有没有?” “嗯。” 叶雅的脸色已经全部沉下来:“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予安?他是什么人你都清楚吗?” 小严适时上前说话:“叶先生,请您好好说话。” 他收敛了几分怒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认识你的确很久。” 方明被我这句话一愣,惊恐地看着我,似乎想把我从头到脚再看一遍是不是从前那个我。叶雅大约也没想到我会回怼他这句话。 宋朝辉冷笑道:“下次再让我发现你缠着宋太太我一定揍你。” 两人站在对面互相打量对方,眼中都是对对方的敌视。 小严拿出ipad给宋朝辉看时间:“老板,该去公司了,太太那边也快上班了。” 我拉了拉宋朝辉的袖子:“走吧。” 叶雅的手机适时响起,铃声响了快二十秒,方明提醒了他一句,我们就要转身离开,偏偏他又走到我们身前挡住我们的去路。 “嗯。” “我知道了。” “好,你和华姨说。” “嗯,快了。” “······” 他目无表情的挂掉电话,看着我说:“上去看看佳良?” 我不明白他为何对让我去看许佳良如此坚持,我和宋朝辉对视一眼,说实话,即使我知道她抑郁、自杀,她过得似乎没我想象中这么好但我依旧不想和她见面,那会让我记起我最难堪也最无力的那段时间。 更何况,我还因为她失去过一个孩子,即使她不是做这件事的人,但她却是我失去孩子的原因。 宋朝辉转头对小严吩咐:“上午的会议取消,太太公司那边打个电话请假,下午照常。” 小严欲言又止:“上午先生和小公子会来公司。” 我立即反应他指的是我还未见过面的公公和小叔子。 “我不想去,老公,咱们走吧。” 宋朝辉拍拍我的头,笑说:“让他们去,怕什么,嗯?” 我为难的拉住他衣袖:“走吧。” 宋朝辉抬头看向叶雅:“有些事总得好好解决,你也不想每天被人纠缠不休吧?既然叶太太想见见你这个前妻,那你就去见见吧,更何况,不是还有我在吗?” “是吧,叶先生?” 叶雅胸腔微微起伏,一双眼睛黑亮黑亮,心情很不好,但他还是生硬的邀请我去见许佳良,我皱了皱眉,勉强接受。 一行人坐电梯到达二十三层,叶雅和方明先行走出电梯,他望着我的目光幽深而又有种势在必得之感。方明神色变幻不明,也不知在想什么,但我猜对我而言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宋朝辉牵着我的走跟着他们的脚步走出电梯,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我拉着他的领带往下压,他含笑低下头,我问他:“你要做什么?” 他不满地撇撇嘴:“是我要做什么吗?安安。” “为什么逼我来,我为什么要见他们” 宋朝辉在我耳边小声说:“不来能行吗?不然我还得担惊受怕他又来找你?你别以为上回他亲你我不知道?上回我是怕你和我分手我忍了,现在你可是宋太太了,再让我发现你两还有点儿什么······” 难怪那天回去他就逼着我刷牙漱口,后来还逼我在浴室和他······ 那段时间他奇奇怪怪的心情我瞬间明了,我一时有些心疼他:“老公,我没有······” 宋朝辉亲了我一口,我的脸马上红了,连忙把头低下去,不敢看四周来回走动的护士,他低声笑了一声,和我十指相扣。 叶雅站在我们前方轻咳一声,眉间轻皱,方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冷眼看了他一眼,打量这条有些奇怪的走廊。 不像其他楼层的人来人往,这一层特别冷清,就连来往的护士似乎也不太多,家属更是没有几个,也没看到几个病人走出病房,我想起宋朝辉和我说过许佳良患了抑郁症。 “这间房。”叶雅敲了几下门。 没过几秒,白色的门从里边推开,许佳琪憔悴的脸从里边露出,她见到叶雅先是一喜,待看清后面来人是我,脸色一沉,挂上高冷不屑的脸色。 “你来干什么?想趁虚而入当回叶太太?” 宋朝辉讽笑,看她的眼神发冷:“你是谁?” 许佳琪看着我们十指相扣的手,仿佛看见什么好笑的事:“周予安,你来做什么?看笑话?” 叶雅终于没在一旁看戏:“许佳琪,这是我和佳良的朋友,请你好好说话。” 许佳琪不满的看向他:“叶雅,你可是我姐的丈夫!” “可以放我们走了吗?”我也不搭理她,直接问叶雅,实在不想再看见许佳琪和许佳良。 叶雅朝方明看了一眼,他上前一步把许佳琪拉开,把进出的路让开,他朝我歉意的笑了笑:“进来吧,她在等你。” 我和宋朝辉、小严走进病房,他跟在我们身后轻手轻脚把门关上。 病床上的许佳良比上回看见瘦得十分厉害,若不是病床上的病人姓名,我几乎要认不出病床上这人真是那个笑容恬淡,温婉淑女的许佳良。 方明拉着许佳琪坐到病房另一边坐下,也不知和她说了什么话,这回许佳琪安静地很,除了看向我的目光依旧充满恶意。 ☆、044 宋朝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圈病房,我们三人站在门内不远处,叶雅坐在床边轻声唤醒许佳良,大约三五分钟,许佳良睁开眼,躺在床上发了会呆,许佳琪喊了一句姐姐,她偏头看她,柔声说琪琪,你来了呀。 叶雅伸手给她理了理睡乱的头发,许佳良对他感激一笑,视线落在我们三人身上,随即瞳孔紧缩,手指攥紧被子,连嘴唇也在发颤,许佳良看起来慌张极了。 “姐姐,你不用怕!”许佳琪站起身贴近她按住她的手。 平息了一会儿情绪后,许佳良眼眶湿润,下唇被自己咬得泛白,呼吸凌乱和我记忆中那个许佳良完全不一样,我们视线相撞那刻,她整个人更加不安,愧疚、后悔、痛苦、难受、疯狂等等情绪顷刻间露出。 “予安,你来了呀?” 我不动声色默默观察许佳良,不知她又想做什么,大概见我如此防备,她眨了眨眼,一副疲惫不堪的姿态,许佳琪见她伤心,指着我就要骂出声。 叶雅拍拍她的背:“是不是累了?华姨一会就来了。” 这样温柔的叶雅,六年前我也曾拥有过,可惜他对我是移情,他对许佳良才是真心外露,我被这场景看得很是刺眼,莫名有些难堪。 为我那失败的婚姻和宝宝。 宋朝辉揽着我的肩扶我坐下,大概感受到我的情绪,他坐在我身侧轻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安抚他说大约早上起太早,胃里难受。他回头对小严吩咐两句,又问我皮蛋瘦肉粥能吃吗?我点点头,他呼出一口气,小声说了两句,小严转身推门离开。 病房里众人静静看向我俩,许佳琪接着讽笑,叶雅瞥她一眼,嘴唇微动,还是没开口说她,方明站在窗边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姿态。 许佳良突然挣扎着要起身,叶雅只好往她背后塞枕头,扶她坐稳,这一连串动作做下来她居然大喘气不已,若不是知晓她患的事抑郁症,我几乎要以为她是其它重病,我的不闻不问显然再次引起许佳琪的不满,她接二连三朝我这边甩了几记冷眼。 “予安,对不起,我会离婚,你们重新在一起,这样好不好?” 这句话在众人心中轰然炸开。 许佳琪最先反应过来:“姐!你疯了?!” “叶太太这是什么意思?逼迫他人婚内出轨?”宋朝辉的目光此刻很冷,看向叶雅和许佳良的眼神犹如一把刀。 “宋先生,佳良是病人,还请你好好说话。”叶雅轻飘飘看他,随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和宋朝辉还保持相握的姿势,我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叶太太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的就丢给我?” 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指紧紧绕在一起,神色很寂寥,又显出几分孤单:“我没想过做这种事,当时···” 叶雅递了两张纸巾给她,许佳良默声接过,眸中充满死气:“是我错了,我居然插入他人婚姻···我居然做了这种事?” 她一哭,许佳琪的眼眶也红了:“怎么能怪你呢?你们本来就要在一起的,那会叶雅都说愿意等你的,怎么?现在你们一个个倒来怪我姐咯?明明就是你们对不起我姐!” 叶雅声线倏然低沉:“许佳琪,你是佳良的妹妹,所以这些年我才不跟你一一计较······” 许佳琪瞪着他:“口表不一的狗男人!当初跟我姐表白的时候你看你说的多好啊?结果还不是和周予安这个贱人在一起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勾引了叶雅还又当又立,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琪琪,你先出去。”许佳良扶住她的手。 她眼中的厌恶收敛几分,嘴里还在说:“追我姐那会看你说的多好?结果我姐一答应,你看看你么你结婚后你是什么样?你对得起我姐吗?” 叶雅声音平静:“方明,请许小姐出去。” 方明沉脸捂住她的嘴强行把许佳琪拽出去了。 病房内一时只剩我们四人,听过刚才那些话,我已不知何从开口,但宋朝辉说得对,我已拥有新的生活,这些往事不是我想避开就能一辈子这样避开的。 去脓敷药,再慢慢等伤口长好,或许会留疤痕,但它会愈合的,对吧? “许小姐,我没记错的话,我表白那会你早已拒绝叶先生,且不论那时你也有相爱之人,纵然那会是我趁虚而入,但也趁的不是你的虚。” “所以这个道德制高点也轮不到你来站,我,更轮不到和我前夫婚内出轨的女人来评论。” 许佳良靠着枕头失神看我:“你说的是,是我错。” “不。”叶雅揉了揉眉间:“是我的错,予安,我向你郑重道歉。” 我一时失语,但该说的话今日的确要悉数倒出:“我不希望认识你和喜欢你会让我后悔,虽然离婚后我还是心怀希望,但我此刻十分希望从一开始就不会遇见你。” “你说中考结业典礼那会我们为什么要搭话?为什么不拒绝我?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喜欢你?叶雅哥,是你真不知道还是你···装的太好?” “那会我是真喜欢你,可惜,你配不上我那么喜欢你。” “以前我觉得你的性格特别好。”我静了一下,接着说:“没想到你为了和我离婚连自己的宝宝也不要,所以这么多年,无论我还喜不喜欢你我都不会再放任自己继续喜欢,你真的太可怕了,只要想到这里曾经有过一个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小生命,我想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你,更别提和你们继续相处。” 许佳良抓紧被子神色惊恐地看向叶雅:“她说的···什么意思?你们···” 叶雅坐在凳子上默不作声,他单手撑头揉了揉眼睛,似乎很难受:“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宋朝辉低头吻了我额头一下,把我的头扶靠在他肩膀,一下一下顺抚我手臂,抬起头看叶雅的目光已十分厌恶。 “你还是算是男人吗?畜生。” 叶雅站起身,看我的目光坦荡荡:“我说不是我,予安,你只是失足摔伤,到医院时孩子心率都停了。” 我对他真是失望极了,没想到他会敢做不敢认:“你为了和我顺利离婚,那会敢认,怎么今天反倒不敢了?” 他动了动嘴唇,失言。 许佳良歪倒在床上,眼眶全湿,她抬手想用袖子擦泪,医院的病号服本就宽松,抬手间她小臂露出深深浅浅数十处疑似割脉留下的伤疤,两手皆是。 没想到她真如叶雅所说过得不太好,我想不明白她这是为何,既然她做叶太太如此不开心,那她当时又为什么要和叶雅婚内出轨,甚至闹到我引产、离婚? “你告诉过你很多遍是许佳琪恶意推搡,可你从没信过我,六年前我以为你是真的不知,可惜你没想到,你和许佳琪在走廊说的话会被我听到。出院还是乘月照顾的我,我给你打过很多很多电话,忘了吗?最后你承认了。” 他坐下身,头垂的越来低,双手捂住脸,低声说:“你说得没错,我选择了佳良,是我抛弃了你和宝宝。” 宋朝辉要站起身揍他被我拉着抱下,他护着我,顾忌宝宝不敢乱动手,我对许佳良无奈地笑了笑:“我想,除了趁虚而入表白外,我并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的地方?许小姐,你这副姿态摆在我面前我真的很看不惯,还有许佳琪,自从我和他恋爱,明里暗里说的话实在难听,还是伤害我宝宝的直接动手人,最后还有,既然当初事情已经那么绝,五年后你怎么好意思再来找我?是你没自尊还是我没自尊,叶雅哥,我不是十八年前那个周予安,也不是七年前鼓起勇气向你表白的周予安。” 他的手挡住脸,我看不清他的神情:“真不喜欢我了?” 我说:“是啊,没有什么喜欢会永恒不变吧?我对你的喜欢和在坚持喜欢你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和心情,也是你一步步把我对你的那份纯粹毁尽,就算我忘不了你,但这个坑我也不敢再迈回去,宝宝就是我们之间的阻断,从前我有多期待那个孩子,现在我就有多希望远离你,你不是个好父亲。” 叶雅放下手,指着宋朝辉问:“那他呢?所以你就这么随便和他同居、和他准备结婚?往后你们还要生······” ‘宝宝’两个字他没说出口,想到那一晚宋朝辉对我说结婚的坚持,我不由溢出笑容:“那会我们结婚是因为孩子吧?” 我暗暗把宋朝辉的手继续握紧:“他和我结婚不是因为孩子,他对我很好,会把我放在心里,从前我不敢相信,可他真的很用心。”我转过头看宋朝辉:“虽然做不到年轻时喜欢得不顾后果,我现在挺喜欢你的,请你不要太介意,只是年纪长了,再也做不到当时那么鲁莽冲动,对你的心意还是不变的,谢谢你那时候愿意和我有这个‘机会’。” 他把我抱靠在胸前:“以后要最喜欢我,有宝宝了也要最喜欢我,周予安,知道吗?” 我点点头,急忙忍住想哭的冲动。 门外传来扣门声,内内一片安静。 “老板?太太?” 宋朝辉喊了句:“进。” 小严推门进来,把买的皮蛋瘦肉粥、豆浆、鸡蛋和酸辣粉、包子递给宋朝辉,门外的许佳琪和方明跟在小严身后进屋,宋朝辉接过早餐,扶起我往单人病房内那张小餐桌走去,小严跟在我们身后走过去,帮宋朝辉把早餐摆放整齐。 宋朝辉掰开一次性筷子,把筷子和一次性勺子递给我,动作犹豫。 “脏不脏?” 我从他手里拿过筷子:“也没这么讲究,不怕的。” 小严说:“从小餐厅带回,卫生这块可以放心。” 他这才满意的点头,给我夹饺子蘸料,同时把那份酸辣粉故意端到最远处,我眼巴巴看向酸辣粉,只觉口中生津,算算日子,自从请了营养师和住家阿姨后,宋朝辉只让我接触妇可接触品,胎像未稳,我的口味变化很大,唯独对酸辣粉很嘴馋。 宋朝辉歪头问叶雅:“叶先生、叶太太,我太太一早来医院做检查,没吃多少早餐,之前是你拦下我们,这会我们也只好借用宝地吃个早餐,还望你们不要介意。” 许佳琪坐回先前那个位置,嘲讽说:“当着病人的面真难为你们能吃下去。” 小严扶了扶眼睛:“许小姐,你好歹是位淑女,请别这么阴阳怪气说话,您姐姐是病人,老板和太太是叶先生强行请上来的,不论几位从前有什么恩怨,太太是孕妇,不能饿着。” 宋朝辉笑了笑:“回去给你加薪。” “谢谢老板。” “你怀孕了?”叶雅蹭的站起身。 宋朝辉压住我的手:“我们已经领证,怀孕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许佳琪笑:“又玩奉子成婚这套?周予安,你不腻?” 宋朝辉起身走到她身前。 “你笑什么?这位宋先生,你还不知道吧,当初她就是用这套逼叶雅和他结婚······” 她话没说完,被宋朝辉扇了两巴掌,左右对称:“我不喜欢打女人,但你这张嘴实在很臭,我娶她那是我想娶她,和她怀不怀孕无关,知道吗?臭女人。” 叶雅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许佳良看见许佳琪挨打也没劝阻,宋朝辉接过小严递来的纸巾擦净手指,露出他那抹痞笑看向叶雅。 “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我不喜欢你了吗?因为你孬。” “老公,吃早餐吧。”我不敢回头看屋内几人的表情,连许佳琪都一声不吭,我猜不是小严就是方明又把她拉出去了。 我们吃完早餐,朝他们点头后,离开病房。 一直到离开医院坐进车里,我抱紧宋朝辉:“是奉子成婚也不是奉子成婚。” 他挑眉:“嗯?” 我继续解释:“那会我才二十一,突然怀孕我问过他要不要做人流,我也还没做好成为妈妈的准备······” 宋朝辉啧了一声:“瞧瞧你当初什么破眼光,也活该许家那对假姐妹够他喝上一壶。” “也不是,婚内出轨前,我觉得许佳良没这么坏的,她不喜欢叶雅哥,到现在我也没想通她最后为什么又转头和他好,还有叶雅哥,我知道他没放下过她,大概这就是你们男人放不下的白月光?宋朝辉,老公,你有没有白月光?还有第一次的对象?” 宋朝辉亲了我一口,笑说:“哪能记得这么多?从前我私生活是很乱,但白月光···”他神秘一笑:“大概有吧。” 我有些急了:“我们已经有宝宝了。” 他低头在我耳廓吐气:“就是你呀。” 就是你呀,周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