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一) 作者:鱼饮水猫吃肉 文案 两个人,没有约定没有承诺,只凭着自己内心对一份感情的坚持到底能不能最终走到一起。 真正的爱情,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值得让人耗费一生去诚心期盼耐心等待。 你给予了我的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爱情,这爱无关任何与爱无关之事物。 我能给予你的是我至真至纯的爱情,这爱是出于人类对美好事物本能的向往。 她说,你是那白云之上的云彩,我是这泥土之中的尘埃,我本就该仰望你,活该我爱而不得。 他说,你看,下雨了。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木、叶清风 ┃ 配角:李嘉慧、林家阳、木金枝、以及其他所有 ┃ 其它:爱与坚守 第1章 “嘭……” 一声闷响,苏木开门的手停在了握着钥匙的动作上,淡淡的眉毛就皱了起来,她知道,那个人又在打她的妈妈了……妈妈说过在那个人动手的时候能躲就躲,千万别出现在他眼前,要不然她也得挨一顿打。 要不去外面转一圈再回来? 苏木想着收起了钥匙,转身往外面的街上走去,傍晚时分,夕阳懒洋洋的斜照在古朴的小镇老街上,有小孩子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跳跃、奔跑,苏木背着沉重的书包一步一步慢踱在铺着一层金光的石板上,心里暗自盘算着回家的时间。 她拒绝叫那个人爸爸,小时候不懂事,也曾渴望过来自父亲的喜爱,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人永远不会喜欢她。 那个人不喜欢她是人尽皆知的一个事情,大家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一起的老街坊,谁家有个什么事都很容易被人探听到,再说了,那个人打骂她也不分时间地点,想打就打,心情不好了打一巴掌,脾气上来了踢上两脚。大家看着可怜孩子却也不敢管,有人一说话,那个人下手就更重了,不是反而害了苏木不是。 有一次苏木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一起玩,到小溪边,一大群妈妈婶子们在溪边洗衣服,有个小男孩淘气,把他家洗衣服的大木盆放进水里,自己坐到盆子里从上游滑到下游,被下游洗衣服的一个奶奶辈儿的老太太接住了。 一下子大家都来了兴致,让小的们都去上游放木盆玩,小孩子们自然更是兴奋,一个一个跟下饺子似的往水里放木盆,旁边两个小孩子帮忙稳住木盆,让一个小孩子迅速坐上木盆顺着水流往下游滑去。 轮到苏木的时候,照样由左右两个孩子帮她稳住木盆,苏木一脚踏进木盆,刚要坐下去,后面有个人喊了左边一个孩子的名字,那个孩子一回头手就不自觉的松开了,苏木脚下不稳,一下子踩翻了木盆掉进了水里。 溪水并不是特别深,苏木只是刚落水的时候被吓着了,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一点懵,溪边洗衣服的大人们也吓了一大跳,纷纷丢下衣服就往上游跑,跑得最快的一个婶子一把拉起浑身湿透的苏木左右看看上下打量,最后确定人没有受伤朗声说:“没事儿,没事儿!只是衣裳打湿了,回家换一身又来跟他们玩儿就是了。”。 众人一听人没事也就放下心来开始七嘴八舌的笑“夏天嘛!下水玩了更凉快呢!” “头发都湿了,快回去用帕子擦一擦。” “哎,刚刚松手的小鬼头跑哪去疯去了?你们把人家苏木弄得都成落汤jī了!” “也不能怪他,我看呀,原本就是苏木没有站稳。” “你个死孩子!没看见苏木都落水了么?不许再玩了!”。 她们的嬉笑声被苏木抛在身后,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苏木回去的步子迈得缓慢。 好巧不巧的在门口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那个人,他看见她一身的láng狈像,气就不打一处来。 “去哪里疯去啦!弄成这个死样子!” 苏木立在原地不敢说话,那个人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问你话呢,死了不成?”他的声音更加bào戾。 这时有一个洗完了衣服的妈妈路过,见她挨了打就说:“苏大哥,你别生气,刚才一群孩子在溪边玩水……” 没等人把话说完,苏木就被那个人提着后颈像提小猫小狗一样的托到了溪边,众人一看他这架势也是吓得愣住。 那个人一把将苏木推进小溪里,落水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和嘴巴,被呛了好大一口水的苏木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她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要站起来,大概是刚才落下来的时候膝盖碰到了水底的石头,一用劲就疼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勉qiáng站稳。 边上站着的人都开始劝,不劝还好,大家一劝那个人的脾气越是大得出奇,伸腿就是一脚,踢在苏木的背上,力度大的让她倒下时的水花飞溅到岸上的人身上。 人们不敢开口说话了,一个个都吓得面如死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个人还不肯罢休,心里想的全是:这死丫头自己作践自己还不够,还让他丢了脸面,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自己今天算是丢脸丢到家了,那人更加狂妄起来,直接下水站在苏木的身后把挣扎着要站稳的瘦小身体直接按回水里,嘴里还骂骂咧咧:“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在这里丢人显眼的,还不如去死!”。 苏木的头一直被浸入水中,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法挣开他的钳制,她的口中鼻中耳中眼中全是溪水,她哭也哭不出来,喊也喊不出来,qiáng大的窒息感让人感到绝望,灭顶的绝望。 绝望的苏木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她慢慢放弃了挣扎,手和脚开始变得无力,除了脑子里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其他再也没有特征,像是一个死物。 恍惚中好像有人惊呼“出人命啦!要闹出人命啦!”,隔着水面,这样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后来的事情苏木不记得了……最后一丝意识也无情地从她的脑子里溜走了…… 从此之后无论她们家闹出多么大的动静,无人再敢说那个人一句。 从此以后再没有小伙伴来找苏木玩,因为家里人不许。 从此以后苏木再也不敢靠近溪水。 第2章 她像其他人一样围绕在爸爸身边嬉闹时得到的是一个巴掌扇过来,打得只有几岁的苏木耳鸣了好几天。 她努力学习得了双一百,高兴的拿着卷子回家举到他面前时得到的是一声呵斥:“一个女娃,书读得再好也是赔钱货!”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是女孩子,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她生活的那个小镇还是很普遍,所以那个人bī着她的妈妈生二胎。 那个时候还是计划生育实行的最严格的时期,她们那个小镇上就有被发现怀了计划外的孩子的孕妇被生拉硬拽去引产的。 她妈妈也怕被人发现,所以怀孕以后也不敢声张,每天跟所有人一样一起下地gān活,那个人成天在外面,地里的活全是她妈妈自己gān,第一个孩子就在农忙的时节怀上的,也是在农忙的时节流产了…… 那个人回来发了好一通脾气,家里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砸了个遍才解气一点,砸完之后也不管刚刚流了产的女人,自己风一样的又出门去了。 苏木守在chuáng边看着面色苍白的妈妈流眼泪,她哭妈妈也哭,一边哭一边说“我们娘俩的命太苦了……” 第二个孩子怀在了来年的冬天,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是她妈妈吃了大半年的药才怀上的,还好冬天地里的活少,人也穿的多,加上天气寒冷,很多人都待在家里不愿出门,以至于一直到了chūn天之前都没有人发现。 她妈妈正计划着要到娘家去避一避风头,她自己拿着剪刀咬着牙含着泪剪掉了苏木的长头发,因为她走了之后没有人帮她洗头发、扎辫子。 苏木哭喊着求妈妈不要剪掉她的头发,那时她最喜欢的就是妈妈每天给她绑的麻花辫,发尾处绑上一根红丝带,所有人都说那红色衬得她的发丝更加乌黑。 苏木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抚摸自己齐齐整整的短发,眼泪扑簌扑簌地安静落下来。 变故来的太突然,那天她和妈妈在吃晚饭,那个人从外面喝了酒回来,一进门就开始嘟嘟囔囔说着酒话:“有儿子了不起呀!看不起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喝了酒,脚下本来就不稳,还被倒在地上的扫帚绊了脚,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摔得吃痛自然心情不好,大骂道:“木金枝,你还不快来扶我一把!”。 苏木的妈妈有一个金贵的名字唤“金枝”,金枝玉叶,多好的名字,偏偏遇了“木”这个廉价的姓,让她的名字也显得讽刺。 木金枝放下碗撑着有些沉重的身子去扶趴在地上的人,刚扶到一半,那个人脚下一个踉跄又跌了下去,木金枝纤弱的身子被他带着倒了下去…… 还好压在了他的身上,勉qiáng稳住了身型,木金枝的手下意识的就要去扶自己的肚子,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不适,但是被她压住了腿的人哪肯罢休,哪怕是清醒着也是脾气急坏的一个人,现在醉着就更没有章法,他一伸手用尽了全力推开她。 嘴里还骂骂咧咧:“你给我起开!压到老子了你不知道是不是!” 木金枝像一片树叶一样被轻轻掀起来又重重的跌落到地上,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失去了知觉。 苏木捧着碗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情吓懵了…… 直到她看见有殷红的鲜血从她妈妈身下的地板上晕开来,她闻到了血液特有的血腥味儿飘过来,老师说,那是铁元素的味道。 苏木丢下碗跑过去跪在她妈妈的身边哭泣,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能去找人帮忙,因为妈妈说过不能让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苏木大起胆子去那个人身边摇了几下他的身体,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没有回应她,他睡死过去了。 她又跪着转回来去摇她妈妈的手臂,好半天也没有回应,只有她身下的血还在不停的流淌出来…… 苏木哭得更加大声“妈、妈,你醒一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嘛!”。 她的妈妈始终没有回答她,只是脸上越来越苍白,手也越来越凉。 苏木这时候才明白,妈妈可能不会醒了,不行,她不能失去妈妈。 她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冲出去一家一家的敲邻居家的门,一遍一遍的说:“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她摔倒流了好多血。” 苏木不记得自己敲了多久,直到整个街上的人都被她喊了出来,有人先走进她家的门看了一眼立马退了出来说:“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接下来有人去通知了村里的老书记,老书记慢慢悠悠的走过来,看一眼到在地上的两个人说了一句“先把人送医院吧。”就走出了苏木他们家的门。 然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们家的门,刚刚最先冲进去的那个人正在被自家媳妇儿掐这耳朵骂:“我让你逞能!什么污七八糟的地方都去,那可是血光之灾,你自己想做死可别拉着我们娘俩陪你!” 后来苏木的妈妈就被救护车接走了,那个人还睡在地上,没有人去理会。 苏木不敢回家,救护车也不带她去,哪怕她追着救护车跑了很远很远还是被村支书叫来追她的人抱起来抗了回去。 苏木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醒的,隔壁家的孤寡老奶奶见她可怜,拉她回去跟她住了一晚上,苏木缩在chuáng上不敢睡觉,一闭眼全是鲜红的血液,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血液的腥味,苏木用哭哑了的嗓子问老奶奶:“姜奶奶,我妈妈会死么?” 姜老太太怜惜的抚摸着苏木的头安慰她:“没事的,你妈妈会没事的。” “那我的小弟弟呢?”苏木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追问道。 姜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孕育过自己的孩子,所以不知道其中的情况,但是看刚才医生护士的表情来说应该能保住大人的命就是万幸了……她不忍心告诉这孩子真相,她还太小,又生在那样的家庭里,现在只求老天保佑她妈妈能好起来,要不然这苦命的孩子可怎么办才好。 苏木怀着忐忑的心情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勉qiáng撑到天亮。 姜老太太也起的早,出去转了一圈顺便打探了一下苏木家的情况,回来之后见苏木已经醒了来,老太太赶紧去厨房准备早饭。 苏木吃姜老太太煮的小米稀饭,老太太对在她对面也端着一碗稀饭喝,喝完了之后老太太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了家。 姜老太太站在门口对她说:“回去拿上书包上学去吧,你爸爸下半夜已经去医院了,现在不在家。”。 苏木望着老太太下巴上的皱纹犹豫的问:“那我妈妈呢?”。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回答说:“听说已经醒过来了,你还小,不要去管这些,快去上学吧,只有好好读书才有机会从这里出去。”她说着用手指指了指苏木家的门,然后接着说“要不然,哪怕是嫁了人,也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而已。”。 苏木被姜老太太的话定在原地,她稚嫩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她家破旧的房门和姜老太太沟壑纵横的脸庞。 这一年,苏木刚刚10岁。 第3章 叶清风的名字是他父亲起的,愿他成为清风明月般的人。事实上,他也并没有让人失望,小小的年纪已经拿奖拿到手软,是父母眼中的骄傲。 他的父亲叶永怀是一位商人,幼时家里也算殷实后来没落了,他这个末世少爷年轻时插过队、当过兵,后来下海经商开了公司挣了个盆满钵满。 母亲张岚是一位家庭主妇,在叶父当兵回来的时候经人介绍嫁给了当时一穷二白的叶永怀。 后来叶永怀挣到钱买了大房子,她更是什么也不gān,一心一意做阔太太。成天什么都不用gān,只负责照顾孩子和跟其他阔太太们一起喝茶聊天买东西。 最初,叶永怀是看不上张岚的,这个女人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一身粗鄙像,让人实在是不太舒服。更何况那个时候他心里还有一个学识样貌皆算上乘的心头好,一比较下来,高低自现。所以他极力反对这门婚事,但是最终拗不过喜欢张岚的自己母亲,老太太一怄气,两三天不吃不喝,吓得叶永怀只能妥协,规规矩矩的把人迎进了门。 张岚进门后十分乖巧,很得叶永怀母亲的喜欢,两人相处起来就像是亲母女一样。叶永怀做上了买卖,在外面的时间多,家里就只剩两个女人相互陪伴着过日子,时间长了反而比疼叶永怀还疼张岚。 嫁给叶永怀的第二年,张岚生下了儿子叶清风,老人家更是高兴,连忙到她老伴的坟前烧香抹泪的说:“老伴儿呀,你地下有知也该高兴吧,叶家有后啦……”。 叶清风一直很乖,相貌上继承了他父母最好的基因,脑袋也是一顶一的好用,别人家的孩子都还只是会数一二三的时候他已经会算加减法了。 他的家算不上多么幸福,有时候父母也会因为一些小事争吵,每次叶永怀气的摔门而去张岚只能躲在房间里默默流泪。 一个人爱不爱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除非你自作聪明自欺欺人。张岚知道这个人不爱她,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人不会爱她,他们之间有的最多也就是长期相处下来培养出的一点点默契,然而默契不是爱。 可是她爱叶永怀,见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是她想要嫁的人,哪怕他哪时候还一无所有,她也想嫁给他,就算是去讨饭她也心甘情愿。 还好他就算再不情愿还是把她娶了进门,她感激自己的婆婆,所以对她格外的好,就算被人说成是个没有主见的花瓶她也照样对婆婆唯命是从,只有这样她才在这个家有立锥之地。 叶永怀什么都好,会挣钱,也不会对她有多坏。一个成天在外面应酬jiāo际的人,连一个乱七八糟的关系都没有,只是……不爱她而已。所有人都说她命好,嫁了个好男人,其实只有她心里明白,他是看不上那些人,他爱的永远是那个名门闺秀,这世界上除了那个女人之外的其他女人都不过是拥有女性性别的人而已。 叶永怀的善良与残忍都在这里,他的心里只有那个人,除此以外的所有人都一样,他的一颗心被那个人占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张岚也是这个“其他人”中的一个,只是她比较幸运的变成了他的妻子。 生下叶清风是张岚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她的儿子是人中龙凤,长得好学习好,她把所有的期许都放在了他身上。 关于叶清风的一切都是她亲力亲为,大冬天里也要把手浸入刺骨的水里给他洗衣服,连婆婆都劝她不用这样,但是她不听,认为只有这样才足以证明她对叶清风的爱。 等叶清风再大一点儿就发现这其中的问题了,母亲的爱成了一种变相的绑架,如果他表现出一丝不耐烦或者拒绝,张岚就会显得十分受伤。 一副“我把我的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哀怨眼神,看得叶清风后脊背发凉。 叶清风10岁这一年,张岚又一次怀孕了,她自己知道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叶永怀向来比较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根本不多,chuáng上那档子事儿也向来潦草得很,她以为能怀上叶清风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根本没有想到还能再一次怀孕。 张岚拿着化验单回家告诉婆婆的时候,老人家也是不可置信的戴起老花镜看了又看,晚上叶永怀回来,娘俩忐忑的告诉了他这个不知是喜是悲的消息,毕竟那个时候还是独生子女政策,多生一个孩子是要罚款的。 谁知叶永怀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说:“生下来再说,我战友在计生局,到时候找他想想办法,左右不过是jiāo点钱的事情。”。 张岚煎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刚刚他的沉默虽然只是短短都几分钟,在她心里却已经是放在锅里煎了好几遍了。 十月怀胎,张岚一直小心翼翼,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再次怀孕十分辛苦,一直吐到八个月才好一点。 孩子出生那天,叶永怀从护士手里接过一个软塌塌的小婴儿,护士对他说:“恭喜呀,是个千金。”。他把自己的脸贴在婴儿带着丝丝血迹的脸蛋上轻轻的蹭了一下,小女孩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蠕动着小嘴对着他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岁月静好。 在这一刻,叶永怀就决定了要把这个女儿宠到天上去。 家里添了一个妹妹,全家都很喜欢这个粉嘟嘟的小婴儿,叶父给她起名叶明月,愿她成为明月清风般的人。 叶清风也很爱这个妹妹,父亲一直告诉他,女孩子是用来呵护用来爱的。 叶明月也十分乖巧可爱,女孩子心细,小小的年纪已经感觉到了家里的氛围,爸爸对妈妈的忽略、妈妈对哥哥的掌控……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她的风格——缓和家里的氛围。 爸爸不回来陪妈妈,她软绵绵地在他怀里撒个娇,爸爸就会早回来几天,妈妈虽然不说什么,但是脸上都是喜色。 妈妈惹哥哥生气,她去陪哥哥坐一会儿,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哥哥就会摸摸她的头,重新笑起来。 第4章 苏木家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人们也很快忘记了她们家的血腥画面,只是每次看见她和她妈妈时都刻意避开。 小镇上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一切都没有变化。 有变化的只是被她们家房门关起来的这个世界。 木金枝流产了,胎儿却怎么也分娩不下来,医生建议剖腹产,但是那个人说破腹产以后要过两年才能生孩子,坚决不同意,在医院拖到胎儿在宫内感染了也不肯做手术,最后导致木金枝的子宫也彻底感染了不得不切除。 木金枝没有了子宫,没办法生孩子了。那个人更加是无忌惮的折磨她,对待苏木也更加bào戾,他认为是苏木命太硬,克死了他的儿子。 连同木金枝的子宫一起被取出来的是一个成型的男婴尸体。 那个人找人一算,算命先生告诉他,他家里有个煞星,此人克父克母克兄克弟克子克女,有这个人在,家无宁日,他认定这个煞星就是苏木。 那人一想,说的不就是他家里的那个赔钱货么!从此更加厌恶她。 木金枝经此一事更加沉默,每天只知道埋头做事,也不和其他人说话,那个人不回来的时候还好,一回来就各种打骂。现在她没办法生孩子了,那个人动起手来更是没有了顾及,什么顺手拿什么家伙打,什么地方顺手打什么地方,慢慢的她就盼望起了他不在家的日子。 那个人也是,在家的时候越来越少,有人说看见他跟隔壁镇上的一个女人在一起,也有人说他在县城里认识了一个有钱的女人,总之,他的人、心、钱全都不在这个家里。 她们娘俩的生活全靠木金枝一个人支撑着,她要gān地里的农活,不gān的话娘俩就没得可以吃的粮食,她还要打两份工,村支书看她可怜,把街道上打扫卫生的活给她,每天早上5点钟起来扫地,每月800块钱的工资,木金枝gān的认认真真,把自己负责的道路打扫的gāngān净净。 除此之外她还在镇上的一家食品厂打临工,计件工资,她总能拿到最高的哪一份工资,人人都说木金枝是头牛,除了gān活什么都不会,所以暗地里叫她“哑巴牛”。 那个人时不时回来一趟,打一顿人拿走一些钱又消失不见。 日子就这样不平静的又过去了三年,苏木从小学升上了初中,她学习用功,一直是年级第一,学校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不好,主动免除了她的学费,每月只需要jiāo生活费就可以。老师们也鼓励她,说一个人的出生是固定的,但是未来是自己把握的,只要她好好上学,总有一天会走出这个小镇去到县城里、省城里读书工作生活。 那是她向往的生活,脱离那个人的生活,所以她把学习当作武器来对抗命运,她比任何人都拼命,别人休息她可以不休息,别人出去玩她可以不用玩,别人聊衣服聊美食她可以不去关心。 在她满心期待着未来的时候发生了改变她命运的一件事情。 那天她放学回家发现那个人也在家,不由的心里发毛,妈妈还没有回来,她望着那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胀得通红,满身的酒气连站在门口的苏木都熏得头昏。 她一时拿不到主意要不要进屋,奈何门已经打开了,而且那个人已经看见她了…… 那人一见她就火冒三丈,“还不滚进来,杵在门口gān什么!”,他喝了酒,话也说不明白,只是浑身上下都是怒火,让人害怕。 苏木溜着墙根儿蹭进屋里,一刻也不敢在客厅里停留直接进了自己房间把门锁起来。 她一只耳朵留心着外面的动作,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蹲在门后不敢动弹,苏木在想,要是他过来打她,她肯定是要跑的,那书包就千万不能撒手,因为里面有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笔记和没有写完的作业。 想到作业,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明天要怎么跟老师解释呢? 还好那个人没有跟过来,苏木稍微安心一点,但还是不敢从地上站起来。时间久了人也累,又担心作业写不完明天老师责怪,gān脆就把书包放在地上,垫着书包写起了作业, 因为担心那个人的存在,好几道简单的算术题都算错了…… 没一会儿,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妈妈回来了。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说:“我要跟你离婚。”。 苏木有点儿高兴,那个人终于要离开她们了…… 但是她都还没有真正高兴起来,就听到他说:“李敏怀孕了,是个儿子,你跟那个赔钱货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 原来是他真的要有儿子了…… 木金枝无力的说了一句“好。”就回房间里去收拾东西去了。 那个人的声音一路从客厅跟到了她的房间,他说:“家里的钱你一分都别想拿走,你把你自己的东西收一下带着你那个赔钱货走就是了。” 木金枝听到他还要霸占她辛苦挣来的钱,这才不依不挠起来,她对这个男人没有留恋,只是没有了钱,她们娘俩出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该如何生存。 隐忍了十多年的木金枝这一刻突然就忍不住了,想到自己凄苦的命运,再想想自己的女儿,木金枝含着泪第一次对他说出了不字。 “苏建明,你不是人!” 苏建明冷漠的声音响起,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废话那么多gān什么,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你……你休想!”木金枝气急了,握着拳头,咬着牙狠狠地说。 苏建明没想到她会反抗,怔怔地看怪物一样打量眼前的女人。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随即一把揪住木金枝的头发把她往卧室里拖,这个人这么可能敢反抗他!怎么可能! 木金枝疼的大叫起来,平时他再怎样打她,她也只是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摆布,总之他打的累了就会停手。 “啊……” “啊……” “啊……” 一声比一声的凄惨叫喊伴随着各种器物的摔打声传入这条小街道的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人们也觉得奇怪,今天怎么下手这样重。 苏木听到她妈妈的第一声惨叫时就像冲出去了,可是以前妈妈说过,那个人打人的时候不要出去,会连她一起打的。 可是她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她害怕了,她怕妈妈会被那个人打死,她起身站起来怯怯地打开门走出去。 卧室的门大开着,木金枝匍匐在地上躲避那个人的殴打,那个人发了疯似的把拳头砸向她的头、脸、背……手打累了就换脚踢、踏……每一个拳脚落在木金枝身上都是重重的一击。 木金枝看到苏木的白色帆布鞋,声嘶力竭的向她喊:“你快走!” 那个顿了一下停下来回身看过来,这一眼,让苏木未来的日子里无数次的噩梦连连。那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眼神,没有一点人性,更多的是充满shòu性的怒气。传说中的杀红了眼就是这样,从他的眼神里苏木看出了她和木金枝今天绝对没有活路可言。 那个要过来打她,被木金枝死死抱住腿,他气急了又开始踢打木金枝,木金枝再怎么痛也不敢放手,自己死了也就死了,苏木不能死。 一旦涉及到了生死,必将成为一件轰动的大事件。 苏木跑到门口,偶然间瞥见平时放在门后抵门的棍子,此时正安静的斜靠在墙边上…… 那时候的苏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一个激灵想法就冒了出来,她几乎没有犹豫地拿起木棍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卧室里,那个人还在不停的踢打木金枝,而木金枝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难道妈妈已经…… 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出来,苏木就没办法淡定了,她举起了木棍挥向那个人。 她不够高,力气也不够大,仅仅打中了他的肩头,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一看是苏木拿着木棍站在背后,嗜血的眸子里更添了一层怒火。 他放开木金枝转而向苏木走来,苏木吓得腿脚发软,转身就往卧室外面跑,刚刚她已经打开了大门,只要跑到街上就能逃过一劫,虽然街坊们不会帮她制止他,但是在外面,他也会收敛一些,在家里他真的敢打死她。 奔跑的过程中木棍也掉在了地上,她无心去管,只知道用尽全力跑向大门的位置。 奈何小孩子的速度跟一个成年人相比实在是慢的可怜,就在她已经看到了敞开的大门时,那个人一把抓住了她的马尾辫,直接把她拖倒在地上。 苏木第一次这样狠自己留着长发,真正动手的时候头发是多么明显的劣势。 很快,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然后是拳头和脚印不停的落在她的身上,每一下都疼得她两眼发黑,时间变得特别漫长,每次挨打的时候时间都慢得吓人,好像永远不会过去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苏木好像看见她妈妈拿着木棍站在那个的背后。 她好像看见她举起了木棍,她好像看见她狠狠的挥动了木棍,她好像看到那个人的血流出来滴在了她的身上,温热的、粘腻的、腥臭难闻的味道。 之后的事情苏木都是迷迷糊糊的,她看见那个人到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妈妈也一动不动,所有的一切都像静止了一样,空气里弥漫开来的血腥味道昭示着事情的严重性。 木金枝迟疑着用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有……该死的没有! 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这下完了,闹出人命了自己肯定是跑不掉的,可是孩子该怎么办才好呢? 木金枝看向一边呆楞住的苏木,苏木也看着她。 很快木金枝做出了决定,她迅速从地上起来转身回到卧室,从衣柜最上面的箱子里拿出一叠现金,这是她上个月的工资,还没来得及存起来,她数了数,一共两千三百块。 第5章 木金枝拿着钱出来跑进苏木的房间里,把钱卷成卷用皮筋绑好塞进了苏木的书包里。 做完这些她返回客厅,将苏木从地上拉起来抱在怀里泣声说:“我给你留了钱,藏在你书包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人了,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好好活着,记住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苏木被她妈妈的话吓得眼泪哗哗地流,她知道杀人不是小事,很有可能妈妈也会赔上自己的性命,为那样一个人赔上自己的命,真不值得。 苏木环抱住木金枝的腰大声哭泣,这也许就是母女两的生离死别,能不伤心么。 木金枝也哭,她哭自己的命苦,哭女儿的命苦,哭自己的不值得,哭自己连累了自己的女儿…… 她一遍遍的哭诉:“我苦命的女儿啊……苦命的女儿……”。 苏木一遍遍的哭喊:“妈妈……妈妈……” 没有人为那个人的死哭泣,他的死对她们来说是解脱。 木金枝哭红了双眼,用颤抖的手抹去苏木脸上的泪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郑重的说:“我走了,记住,我出门之后你关上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然后回你的房间把门关上。以后不管谁问你今天的事情,你都要说不知道。我这一去,怕是不能回来了,你千万要记住,没什么比活着更好的了,做事不要冲动,保全自己最重要。”。木金枝不管苏木能不能听明白,一股脑的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因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给她们母女这样好好说话的机会了。 苏木不能全懂,但是还是听话的点头,木金枝最后一直抚摸了一次她的脸颊,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苏木,最后咬紧了牙迈出步子快速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苏木跟上去两步,走到门口看她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上,正是晚饭的时间,街上没有什么人,木金枝走着走着开始跑起来,而且越跑越快,两个脚翻飞着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苏木很久很久都做这样的梦,看她妈妈跑着跑着就真的飞了起来……所以以后的绵长岁月里,她老是觉得妈妈并不是在坐牢,只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生活着。 苏木呆呆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之后关上了门,一转身看见那个人躺在血泊之中……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下有一大摊的血,好像身体里的血都流出来了一样,血液流出来慢慢汇成几股大大小小的河流,也有一些汇聚成小小的水潭、湖泊,然后流向地板上比较低的位置。最先流出来的血开始有一点点凝结成果冻状,给血液汇成的小溪镶上了暗红色的边,在那个人的身下的地板上开出了一岁妖娆的血腥之花,再没有比更恐怖的画面。 不,还有比这更恐怖的画面,因为这是时候躺在一片血红色里的那个人突然动了一下,苏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手臂,那个人的手臂真的动了,只是很轻微的动作,但是苏木清楚的看到了。 苏木心里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不是还活着?不!不可以,他不可以活! 这样的声音在苏木的耳边叫嚣,她妈妈现在肯定是没办法回来,要是他活过来了自己以后的悲惨生活可想而知。 妈妈不能白白牺牲掉自己性命,自己也不能在活在过去的生活里。 苏木死死撰住自己的手,指甲陷进掌心也不撒手,这样的疼痛让她清醒让她振奋让她壮起胆子从那个人身边走过……无数恐怖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闪现,她甚至会想:在她经过那个人身边的时候,他会不会突然抓住她的脚踝? 她木然的坚定地从那个人身边走过,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像刚才一样缩在门后抱着自己的书包。 苏木打开书包找到妈妈留给她的钱,她打开皮筋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点过每一张钞票,青灰色的票面带着纸币特有的汗丑味在她的指间翻动。人人都说钱最脏最恶,可是苏木觉得她眼里的钱最gān净最纯洁,这是她妈妈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血泪辛酸。她数好之后把钱重新放回书包,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不知道等会儿警察来了会不会翻动她的书包。 苏木把书包放在书桌上,拿出里面的所有东西,然后用桌上削铅笔的小刀将书包底部的内衬划开一道和纸币同样长的口子,将钱放进内衬里面然后拿出衣柜里缝衣服的针线,正在缝起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苏木慌了起来,眼看口子还没有完全缝好,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用针线随便将剩下的部分攒起来打了个结用牙咬断了线。 她听到外面的人已经撞开了房门,好几个人的脚步走进过来,有一个厚重的男声说:“小张,你去看看受害人。” 苏木在房间里慌乱而无声的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把针线轻轻放回衣柜,然后轻手轻脚的开始往书包里装书。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吓得苏木一怔,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还没有收拾完,还没有收拾完呀! 苏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心里着急又不安,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苏木,你叫苏木是不是?你把门打开,我们看看你受伤没有。”还是刚才那个浑厚的男声。 苏木不回答,她死命的把书本装进书包又不敢发出声音,她怕外面的人撞门进来,眼睛里流出了两条河,一直不停的流啊流,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保住自己保住妈妈留下的钱。 外面的人一直喊了很久,苏木在里面又听到一个年轻一点的男声在门口响起:“老大,受害人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 “什么?快叫救护车呀!”浑厚的声音说完之后是年轻的声音说:“好,我这就去。” “回来!”年轻人停下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就听副所长说:“你给所里面打电话叫两个女同事过来。” “好嘞!”年轻人应声走了。 门后面的苏木在听到他们说那个人还活着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能还活着…… 有一些声音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她努力的摇头,想摆脱它们,可是那些声音还是一遍一遍顽固的在她耳边不停重复着机械的问句:怎么还能活着…… 第6章 派出所带队的人是副所长周勇,他当兵转业回来就在派出所当民警了,在这个小镇上坚守了大半辈子终于从小民警做到了副所长。眼看要退休了遇上怎么大的一个事情,命案呀!几十年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他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才好,刚才那个女人去自首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 他在审讯室看见她,木金枝浑身是伤,脸上肿成了包子一样,身上全是血和泥,头发蓬乱,脸上涕泪纵横,神情恍惚。 就这样一个人,说自己杀人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她自己都像是在鬼门关里挣扎着跑出来的一样,怎么能说自己杀人了呢。 木金枝坚定的告诉他们,自己杀了人,所里面所有的人都跑过来看。他们这个地方民风淳朴,从来没有出过命案,在这里上班的人都是当地人,最多就是隔壁镇上的,大家都从来没有见过杀人犯。 队长摸着自己大大的啤酒肚问:“你杀了谁呀?”。 “该不会是神jīng病吧?”门外一个人说。 木金枝抬起头看向了门口刚才说话的人,恳切的说:“我不是神jīng病,我真的杀了人!他是……他是苏建明,是我的男人。” 所长听他说的振振有词,态度也认真起来,叫了一个人进来做笔录,就开始问:“你是谁,家住哪里?” 木金枝回答:“我叫木金枝,家住老巷子街928号。” 接下来全部是所长问一句,木金枝答一句。 半个小时后,所长走了出来对大家说:“这个案子我们这个小派出所没有能力办,我现在拿着材料去县里公安局。”然后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人说:“你先带个人去她们家看看什么情况,等我请了县里的同志来就把现场jiāo给他们。” 周勇点头,喊上他的大徒弟刘明就匆匆忙忙往外走,有人在打趣的喊“周所长偏心眼呀!只带大徒弟去!”。 周勇扫了一眼说话的人,闷了两秒才回了一句:“你懂什么!闲的!”。 那人不敢再说,周勇恶狠狠的瞪了那个一眼带着大徒弟开车出了门。 到了木金枝家一看,门是关着的,敲门也没有人来开,刘明不解的问:“木金枝不是说家里还有她女儿么?” 周勇也不知道自己好说:“不清楚,先撞开门再说。” 师徒两撞了好几下才把她们家的木门撞开,一股浓浓的的血腥味儿直直扑向门口两人,苏建明毫无生气的躺在地板上,血已经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有一些已经流到了门口的位置,难怪刚才门还没有开就已经隐约闻到了血的味道。刘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直接吓懵在了原地,腿都使不上力气,一个劲儿的往下滑。周勇好歹是当过兵的,这点胆量还是有的,一把拉起了往下蹲的刘明。 刘明扶着墙站起来,qiáng忍着心里的恶心和巨大的恐惧抬眼环顾四周,家里没人?可是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你去看看受害者”周勇把手一挥,自己先穿好鞋套走了进去。 周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房子很小,只有卧室和客厅有打斗过的痕迹,还有一个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他伸手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动静。 木金枝说她女儿叫苏木吧?周勇试着喊了两声,里面只传来弱弱的抽泣声,没有回答。 刘明走过来说受害人还有轻微的脉搏,周勇也是jīng神一振,赶紧让他叫救护车过来,不管怎么说,人还没死就是好事。 又过了一阵所里面赶来支援的两个中年女警赶到了,说是女警其实也就是协警而已,平时帮忙处理一些杂事。 两人也都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瑟缩着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周围的街坊听到动静都出来看,刘明在门外拉起来了警戒线,他们没办法进来,只是站在警戒线之外向里面张望,都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也不敢作声,只看在场的警察们忙碌。 由于所长去汇报情况,一去一来耽误了一些时间,救护车和县里面的刑警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救护车上的医生和护士拔不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只能在外面gān着急。 县里的刑警们来了才控制住了局面,带着医生护士走了进去。 医生护士进门也是一惊,但是还是qiáng作镇定奔向躺在地上人。 周勇和刘明看到县里的人来了,自己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周勇跟领头的人握手,这人他见过,是县里刑警大队长王义民。 “王队长,你可算来了,现场保护的很好,我们来的时候门是从里面关上的,里屋还有个小女孩儿,据说是嫌疑人的女儿,孩子估计是吓坏了,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王队长一脸严肃,硬邦邦的说了一句:“好的,谢谢你们的配合,接下来可能还有需要你们协助的地方。” 周勇往一边退,退到所长后面站好不再说话,接下来他们都要听王队长指挥了。 王义民对着带来的手下说:“留两个人勘察现场,其余的人配合当地的同志做周围的走访调查,务必把受害人和嫌疑人的日常生活调查清楚。” 说完又对周勇他们说:“我们对这里也不熟悉,走访调查的事情还是你们去做比好。” 大家分工完成之后就开始各自做自己的事情,由于医生还在做抢救,勘察的人只能先去勘察卧室和其他地方。 王义民站在苏木房间的门口问身边的人:“他们之前不是喊了人来劝了么?”那人回答:“叫的是派出所的协警,两个人看到这场面都不敢进来。”。 王义民说:“你去外面问问谁平时跟这家人走的近又胆大的进来劝劝。” 那人转身出去,王义民对着紧闭的房门说:“小姑娘,我们是警察,不会伤害你的。”。 苏木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她非常害怕那个人又活过来,他活过来自己就没法活了。 过了一会儿,警察带着一个老婆婆进来对王义民说:“队长,只有这个婆婆平时跟她们有点来往。” 王义民看看眼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放缓了语气对她说:“老人家,劳烦您帮忙劝劝这个小姑娘,她妈妈说她也受伤了,总要出来处理一下。” 姜老太太gān枯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浊泪,她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把那些泪水抹进了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之中。 姜老太太趴在门上说:“木木丫头,你把门打开,让婆婆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苏木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王义民松了一口气,总算一点动静了…… 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苏木的时候,刚才走开的警察带着医生过来了,王义民看着医生满头的汗和一手的血问:“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说:“人没了。”。 王义民心里一沉,这下子真成了命案了…… 苏木打开门的瞬间就听到医生说的那句话,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次是庆幸的眼泪。 姜老太太走进来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吓坏了吧,我的好木木,苦命的孩子……”,苏木躲在姜老太太的怀里痛哭失声,姜老太太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 王义民招呼人过来:“你们谁,有空把这孩子带出去一下,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了我亲自问她一些情况。”。 有人过来带苏木和姜老太太出去,苏木怀里始终抱着她的书包不敢撒手。 走到客厅的时候刑警们正在勘察那个人的尸体,苏木吓得往姜老太太的怀里又躲了躲,姜老太太搂紧了她快速的往外面走。 第7章 苏木跟着姜老太太回去,老太太端来水拧了帕子帮她洗脸,每每碰到受伤的地方,她也只是本能的动一动,并不再哭泣也不再说话。姜老太太看她手上也有血迹,想让她洗洗手,可是她的手死死的抱着书包怎么也不肯放开,老人家劝了很久也没用,只好用帕子大概帮她擦拭gān净手背上的污垢。 苏木呆楞的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平视前方。她在等,等警察来问她。 就这样一直等到天黑,街道上的灯都亮了起来了,外面还是和刚才一样人声嘈杂, 有人说:“木金枝这么了?” 有人答:“怎么?杀人偿命 ,欠债还钱!多半是要被枪毙了!” “那个苏建明也太不像话了……听说呀跟隔壁镇子上的一个女混混孩子都有了……” “啊?都有孩子啦?” “可不是么!上次我去隔壁镇子我二叔家,在街上就看见了他带着个大肚子的女人,我二叔家的人都说那女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而且你看看苏建明每次打木金枝她们娘俩……啧……啧……那是我们这些外人也看不下去的呀!” 有人附和说:“对,对,你们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他把他们家苏木按在溪水里要淹死么。” “哎,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看现在这样,木金枝也把自己搭进去了……可怜孩子还那么小,今后可怎么办哟。” “就是,苏木那孩子啊,成绩还挺好,听我们家孩子说,每次都是她们学校的第一名,可惜了怎么好的孩子了。” 苏木把这些话都听进心里,面上还是木讷的看着站在门口议论的人群,这个事件给寂静的小镇打了一针qiáng心剂,每个人都活跃起来,比过年还热闹。 有人走到姜老太太的家门口往里面望,姜老太太烦了直接把门关起来。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姜老太太愤愤的对苏木说,可是苏木没给她任何反应,她知道,没有用的。 王义民来的时候苏木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木然的坐在椅子上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一动不动。 按理说对未成年人的询问是要在监护人的陪同下进行,但是她这个情况,父亲死了,母亲是凶手,也没有个亲戚来帮衬…… 王义民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女警过来,姜老太太给他们开门,等他们进来又要把门关上,王义民说:“还是把门打开吧。” 姜老太太解释说:“外面的人风言风语,我怕孩子听了更难受。” 王义民对身边的女警说:“去让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可看可说的,警察会调查清楚,让他们都回家等着派出所的民警去做调查,有什么想说的到时候再说。” 女警点头走到门口把王义民的话复诉了一遍,临了还加了一句:“你们就当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吧,她现在听了这些话更难受。”。 王义民进门自己找了凳子坐在苏木的面前,女警回来对王义民点了点头,姜老太太端来两杯水放在桌子上请他们喝。 “谢谢您,老人家。”王义民礼貌的感谢姜老太太,然后对苏木说:“你叫苏木是吧?你几岁了?”。 苏木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照样一动不动坐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像一个雕像沉默而无神的端坐在椅子上。 “家里的门是你关上的么?”年轻的女警放低了声音问。 苏木还是一副失魂模样,呆呆的望着门口静静流泪。 王义民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虽然这个事情对她来说比较残忍,但是她是唯一的目击者,不问她又不行。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她妈妈!重新坐下来对苏木说:“你想不想见你妈妈?” 苏木许久没有焦距的眼睛里终于亮了亮,她看向眼前这个人,他说可以带她去见妈妈……苏木点了点头,王义民接着说:“那好,你先配合我们完成工作,完了我就带你起见你妈妈。” 苏木怀疑的看着他,又把自己怀里的书包抱紧了一些,女警赶紧说:“他是我们领导,他说你能见你妈妈你就能见。” 王义民问苏木:“家里的门是你关上的么?为什么要关门?” 苏木怯怯的回答:“是……是妈妈说的,我不知道。” “你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打架么?” 苏木用她嘶哑的嗓音说:“不知道,那个人经常打妈妈、打我。” “家庭bào力。”年轻的女警在一旁边做笔录边说。 “你知道棍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王义民接着问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苏木睁着自己圆溜溜哭得红肿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说:“是家里平时抵门用的棍子,就放在门后面的。” 王义民接着问:“你爸爸经常打你和你妈妈么?” 苏木这次没有回答,只是刚刚流gān了眼泪的眼里有涌出了泪水。 姜老太太在一边说:“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狠心的人,打起老婆孩子来从不手软,每次都是往死里打……”说着自己又老泪纵横起来,擦了眼泪接着说:“刚开始的时候周围的人看见了还劝一劝,谁知道越劝他反而打的越厉害,渐渐的就根本没有人敢劝了。” 苏木静静地听着姜老太太的话默默垂泪,大概在人的一生里,泪水也是有限的吧。她在这一天里把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完了,从这一天之后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多委屈多伤心,她再也没有哭过。 王义民又问:“你妈妈拿起棍子的时候苏建明在gān什么?” 苏木抽泣着回答说:“打我。” “苏建明倒地之后,你妈妈没有叫救护车?” 苏木没有回答,只是摇头,那个时候她们都以为那个人已经死了,或者说她们的心里都是这样期望的,期望着他就这样死了。 王义民看着也不能问什么了,起身要走,苏木心里一急扑的一声跪倒在地上死死抓住他的裤腿凄然问道:“叔叔,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妈妈?” 跟着来的女警察鼻子一酸,把苏木从地上扶起来安慰她说:“小妹妹,我们队长说你能见就真的能见,你乖乖在家等消息,等们安排好了来接你。”。 苏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女警察,想在她的眼镜里看到肯定的答案,谁知她看到的也是一双泪眼婆娑的眸子。 女警在回去的路上跟同事们讲起今天她跟着队长去问话的事情,怜惜的说:“我就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小孩子,别人都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她却要承受这么多,以后父亲死了,母亲是杀人犯,她要怎么生活呀。” 同车的人都是今天去做周围街坊们的走访工作的人,大家一个个都打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说起来: “有那样一个父亲呀,还不如没有的好,邻居们都说那个苏建明呀,根本就不配为人父为人夫。” “哎,听说那个女孩子成绩挺好的,一直是她们学校的额第一名呢!”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被这两人毁了。” “要说毁了呀,还是那个苏建明毁了她,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是他的种了?” 有人提出疑问:“你们说这个木金枝会判个什么罪?” 有人附和:“她这样算不算正当防卫呀?” “不知道,要看她有没有故意行凶的意图吧。” “也是……长期遭受家bào的情况下会不会产生想让他去死的想法呢?这样很难认定呀。” …… …… 第8章 接下来的日子苏木没有去上学,也不能回家住,一直在姜老太太的家里住着,老太太可怜她加上她住在自己家也算是给自己作个伴,对她好得很。 苏木一直很沉默,出了这样的事情更加没有话可说,她不想去看外面的人看她的眼神,那些带着惋惜和怜悯的神情她接受不了。每天都待在屋子里也不出门,就算这样也挡不住好事之人的关心,每天都有人找着各种各样滑稽的借口来姜老太太的家里,她冷眼看着这些人的表演,这个娱乐生活极其匮乏的小镇,她成了大家的娱乐项目,人们围绕着她讲那些过去的事情以及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未来”。 半个月之后有人来姜老太太家带走了苏木,苏木背着她的书包正要跟警察走,那个警察却对她说:“小姑娘,我们联系上了你的舅舅,征求了你妈妈的同意,今天带你去见过你妈妈之后你就跟你舅舅回他们家去住,你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一起带走吧。” 苏木有一瞬间的愣神,她的舅舅?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有什么感情可言了,要去跟这样的一家人一起生活,又是什么样的境遇呢?苏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但是她没有说出拒绝的话,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说出拒绝的话,她只是乖巧的无声的去收拾自己的衣服,她听到警察跟姜老太太在外面说话。 老太太有一些担忧的说:“警察同志,木木丫头的舅舅是什么人呀?” 警察回答说:“我们也是最近才联系上的,她妈妈一直不肯说娘家的情况,我们还是去了一趟她的娘家才找到这个人。她舅舅在镇上做点小买卖,一家人都住在镇上,条件应该还过得去,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答应了把孩子接过去住。”。 苏木只是收拾了几件平时穿的衣服就出来了,小小的旅行包提在手里,小小的人单薄而无力,看得人心疼。 苏木跟着警察到了镇上的公安局,她的妈妈木金枝在这里被羁押着等待法律对她的审判。苏木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人也十分平静,只是看着苏木流眼泪。她哭苏木也想哭,眼里的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始终倔qiáng的不肯落下。 苏木把手伸过去想摸她妈妈的手,摸到的是冰冷的手铐,木金枝把手缩回去,qiáng忍着眼里说:“你跟你舅舅去吧,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活着比什么都qiáng,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苏木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母女两没有太多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看着对方默默流泪,看得旁边的民警都暗自抹泪。 好一会儿之后有两个男人走进来,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上抱着一叠文件,年长的男人走在他后面,苏木抬头看向他们。 年长的男人看起来比木金枝的年纪要大,眉眼之间竟然跟木金枝极为相像,只是他的皮肤偏黑、体型偏壮。 年轻的男人进来坐下来对木金枝说:“木金枝,手续已经办好了,你在这些资料上签个字吧。” 木金枝接过他递过来的笔别扭的在文件上签字,这些天她签过得字已经够多了,仿佛已经形成了习惯,现在拿笔给她,她就会自然的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 男人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看着木金枝把字签好了就要起身往外走。 木金枝在他身后悲戚的喊了一声:“哥!”,那是她最后的嘱托。 男人的身体钉在了原地,但是他不回头,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等着。 木金枝哭得伤心,期期艾艾的说:“哥,是我错了,从前不该不听你的话,现在已经受到了惩罚。只是……只是我们木木,我求求你、求你善待她,她这一生已经够苦的了……”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伸手牵起身边的苏木的小手说:“我知道了,你……”顶天立地的汉子这时候也哽咽了声音,他停下稳定了一下情绪才接着说:“你凡事要听赵律师的话,等判决下来,不管多少年,好好改造,等你出来的时候你女儿自然会好好孝敬你。” 这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妹子,从前在家时两人的关系非常好,父母也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就苛待她。直到她不顾家人的反对非要跟着苏建明走才惹怒了父母,父母气的要跟她断绝关系,她也就真的信了,从此以后不再联系他们,气的父亲犯了旧疾,没过一年就去世了,母亲也在半年之后郁郁而终。 气归气,再气她也是自己的妹妹呀,自己到底还是不忍心,所以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把苏木接回去。 苏木跟着她素未谋面的舅舅走出了门,她回头看了一眼被留在屋子里的木金枝,她埋着头在哭泣,头发粘在她的脸上,让她看上去凄凉而无助。 她舅舅对一起出来的律师说:“赵律师,我妹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请尽量帮她争取短一点的刑期。”。 年轻的赵律师回答说:“木先生,我自然会竭尽全力来打这场官司,但是你也知道命案不是小事,最好的结果也是防卫失当,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你看看这孩子还怎么小,你当时可怜可怜她,总之尽量吧。” 赵律师看了一眼抽抽搭搭的苏木,心里也是不落忍的点了点头。 这一年,苏木13岁。 第9章 苏木的舅舅叫木金贵,一个俗气至极的名字,连木这个廉价的姓氏也不能遮盖住他名字里藏着的土气。早年间他就凭借着jīng明的头脑赚到了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娶的媳妇也是土生土长的县城大小姐,姓付名亚婷。其他的都不说,单单就是大小姐脾气一直改不了,木金贵觉得自己一个粗人,能娶到这样家世的人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平时有什么大事小情的都让着她。不让还好,一让起来就没完没了,反而把她的大小姐脾气惯得是无法无天了。家里又没有婆婆给她脸色,向来在家里横惯了,这次木金贵说要接苏木回来住,她就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得不可开jiāo。 木金贵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平时都听她的话,就是这个事情上坚决不肯妥协,付亚婷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苏木到木金贵家地时候就没有见到舅妈付亚婷,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大的一个是个女孩儿,看起来比苏木大个两三岁的样子,已经长成了小大人的模样。小的一个是一个男孩儿,约莫7、8岁的样子,见了苏木有点不好意思的躲在自己姐姐身后。 木金贵领着苏木进门,她提着自己的小包怯怯的站在客厅里打量眼前的姐弟两,木金贵指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对苏木说:“这个是你的表姐木桠和你的表弟木鑫。” 苏木看见了木桠眼里的厌恶和憎恨,她不懂为什么这个从没有见过面的表姐这样讨厌她,苏木只能乖巧的喊了一声:“表姐好,表弟好。” 木桠哼了一声把脸别开去不看她,木鑫揪着姐姐的衣服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木金贵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才说:“这个就是苏木,以后跟我们一起住。” 木桠不去理会苏木,也不接木金贵的话,只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去接妈妈回来?” 木金贵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喝水,然后叹了一口气说:“我会去的,木桠你先去做点饭,我跟苏木都还没有吃饭呢。” 木桠悄悄狠狠瞪了一眼苏木,看到自己父亲看过来了才收敛住眼中的恨意回答说:“我还要做作业呢……” 木金贵也没有再多说,自己从椅子上撑起来向厨房走去。苏木见状丢下自己手上的包就快步跟上去说:“舅舅,我来做饭吧,我会煮面。” 这是苏木对木金贵说的第一句话,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小姑娘连说话的声音都跟自己的妹妹木金枝很像,一瞬间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混杂在一起。 苏木只是丢下了装衣服的包,背上的书包还没有放下来,木金贵看着背着书包在厨房里不知所措的苏木的时候心里又柔软了几分。此时此刻,不安的是她吧,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和承受了那么多,听警察们说,那个人对她根本不好。 “你先去把书包放下来吧。”木金贵对着她单薄的背影说到。 苏木转身回来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个人是她的舅舅,可是又是这样陌生,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却要每天生活在一起,尴尬和不安是难免的。 木金贵走过来摸了摸她的一头短发,终于放缓了语气说:“到了舅舅这里就是到了自己的家了,以后跟姐姐弟弟一起上学一起玩,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舅舅。”,他是一个粗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实属不易,让她再说点什么他也说不出来了。 苏木低下头轻轻的点了点。 “你去把你的东西放到房间里吧,房间在左边第二间。”木金贵说着推了她几下把她推出来厨房。 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苏木找到房间,门是关着的,她轻轻敲了两下,没有人开门。 苏木静静地等在门口,过一小会儿就敲两下门,她不急不躁,安安静静的等着里面的人来开门,她的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她妈妈反复告诉她的那句话“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寄人篱下的悲哀,她在踏进这个家地第一秒就大概明了了,这个家里连空气都在排斥她。 这个房间本来是木桠一个人独享的,苏木来了就要变成她跟苏木共用,谁遇到这样的事情能不生气?这几天爸爸妈妈天天因为这个叫苏木的人吵架,爸爸吵完就不说话了,妈妈每天在她跟弟弟的耳边念叨,这个苏木是个丧门星,克死了自己爸爸又害的自己妈妈变成了杀人犯,杀人犯是什么? 她妈妈是杀人犯的话苏木会不会也是杀人犯?那她会不会杀了自己?木桠几乎是出于本能就排斥苏木,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她会更讨厌苏木,因为她会永远比自己优秀。嫉妒使人迷失本心,木桠本心其实不坏但是她讨厌她的优秀讨厌她可以做的比自己好,她原本就是一个应该低微到尘埃里的小灰尘,可是她竟然可以在尘埃里长成一棵大树,让你仰望,多么可恨! 木桠终于受不了她锲而不舍的敲门声,气愤的从chuáng上跳起来骂骂咧咧的打开了门,苏木在门口仰起头看她,她看见那冷漠的眸子忍不住讽刺她:“怎么?装完乖乖女啦?” 苏木还在一脸静默的看着她,时间一长木桠先受不了了,为什么她那么弱小的身体会有一种肃杀之气?为什么她用那双gān涩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自己会害怕?木桠心里奇怪,又不知道原因,退后了一步让苏木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放着一张崭新的高低chuáng,下铺的位置上是粉色的被子和chuáng单,上铺是一些棉絮和没有铺上的被套和chuáng单。 苏木没有理会木桠的嫌弃眼神,自己放下那个寒酸的小包脱了鞋子利落的爬上了上铺,棉絮半旧,chuáng单被套是比半旧还旧的样子。苏木什么也没有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自顾自的铺chuáng,她的动作娴熟没有一丝犹豫,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也要好好活下去,苏木这样告诉自己。 第10章 因为时间仓促,没来得及置办那么多的家具,屋子里只有一张书桌。上面零零散散的放着木桠的书本和一些零食、七零八落的摆着一些小玩意儿。有自己买的小玩具熊,有过生日的时候同学们送的礼物,把整个书桌摆的满满当当没有一点空隙。衣柜里全部都是木桠的衣服,chūn夏秋冬样式齐全颜色亮丽。在木金贵的再三要求下木桠才收拾出四分之一个柜子留给苏木放衣服,苏木把自己的小包打开,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柜里。 “哎,你小心点呀!别让你那些寒酸的衣服碰到我的衣服!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菌呢!”木桠尖酸的在她背后说。 苏木顿了一下,放衣服的手僵住了半晌才恢复过来,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往旁边有挤了挤才对木桠说:“表姐,你看现在可以了么?” 木桠嫌弃的撇了一眼衣柜里跟自己的衣服隔着10厘米远的衣服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回到chuáng上躺着看小说去了。 苏木把自己的书包放在自己的枕头上,里面有自己的书本和妈妈留给她的钱,这些是她生活下去的唯一勇气,她要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收拾完一切,木金贵在外面喊她们出去吃饭,木桠把手上的小说一丢就起身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爸爸,你做饭怎么这么慢呀,我都要饿死了,还是快点去把妈妈接回来吧。”。 木鑫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坐在餐桌上乖乖的吃饭。 苏木一坐下,木桠就把自己的碗往怀里带了带,像是苏木带着某种病毒要侵入她的碗里一样。 苏木当做没有看到,自然的端起碗吃饭,她来这里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把自己当做是哑巴、聋子,安安静静的等待自己的羽翼丰满。 木金贵给她夹了两口菜,嘴里说着:“快吃菜,别客气。”。 四个人默默的吃了一会儿,木金贵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哦,对了,学校也帮你找好了,是木桠他们学校的初中部,我听说你的成绩还可以,以前是在镇上学校。木桠他们学校是县里的重点学校,你去了之后不要觉得自己以前成绩好就可以怠慢,要用心念书,听老师的话。” 苏木听到说上学的事情有了着落,还是县里的重点中学,心里是很感激自己这个陌生的舅舅。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学校是公安局的人们见她可怜,又见她成绩真的很不错才出面帮她联系的,要不然以她舅舅的能力,能花钱把自己的儿女弄进去就不错了,根本没有能力再把苏木送进去。 不过这些对苏木来说都无所谓,只要有可以读书的地方就可以了,这样她就能发挥自己的最擅长的事情,积蓄力量让自己变得qiáng大。 她渴望qiáng大,无比渴望。 木金贵带着苏木去学校报道,公安局之前来打了招呼,学校也没有推辞,只说带孩子来上学就行了,木金贵领着苏木跟着去办手续。 一路上苏木仔细打量这个学校,比她以前的学校大很多,有大大的操场和明亮的教室,学生们都穿着统一的校服。从前在家里的学校是不需要穿校服的,因为家长不愿意拿出额外的钱买校服。 手续办好之后苏木被jiāo给了年级主任,吴主任打量了一下她就问木金贵:“领校服了么?”。 木金贵对着吴主任笑着讨好:“钱已经jiāo了,只是负责领校服的老师说要等一周,没有她穿的号了。” 吴主任低下头问苏木:“你之前在那个学校上学呀?”。 苏木怯生生的报上了学校的名字,吴主任的心里就有了计较,一所十分普通的乡镇学校。抬起头来带着一些高傲的姿态说:“我们学校是重点中学,你要好好努力,不要拖班级的后腿。”。 苏木嗯了一声,有一个瘦高的女人从门外进来。 “吴主任,您找我?”女人问。 吴主任向她招手说:“王老师,来来来,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事情。”。 王老师穿着学校统一的衬衣加包裙走进来,苏木从椅子上起来乖巧的站在木金贵身边,把椅子让给王老师坐。 王老师看到她的这个动作心里对她有了一丝好感,现在的我孩子都被宠坏了,哪里知道尊师重道,很多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想这样有眼力又有礼貌的孩子实在难得一见。 她之前也听说了这个孩子的情况,也是怪可怜的,现在看她又这样乖巧,又在心里疼爱了一些。 木金贵对着王老师客套说:“老师,我们苏木就麻烦你了,孩子是个好孩子,只可惜……”说着看了一眼低头的苏木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我们都是粗人,不会说话,总之以后有什么该管教的地方您尽管教育,我们不是那种护犊子的家长。” 王老师礼貌的回道:“这是说哪里的话,孩子既然送到了我的手上,我自然竭尽全力去教就是了,什么管教的不敢,只是看见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提醒一下而已。”。 “是是是,是我不会说话,让大家见笑了。”木金贵附和着,又对苏木说:“你要听老师的话,别给老师添麻烦,学习上要用功,这个学校的学生成绩都好,你不要退了班上的后腿。”。 苏木点了点头,一直站在他身边眼观鼻鼻观心,连头也不抬。 “行了,王老师把孩子带到班上去吧,别耽误了上课。”吴主任在一旁开口说道,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去做呢,怎么可能让他们一直在自己办公室里说话。 木金贵站起来跟吴主任道别:“谢谢你啊吴主任,我们苏木遇到你们真是她的造化了!”,吴主任笑的合不拢嘴,说着没什么没什么,眼里全是得意的笑意。 第11章 走出吴主任的办公室,木金贵就对王老师说:“王老师,我家里还有一堆事儿,不能久留。苏木jiāo给你我放心,也不能老耽误你的工作时间,这就回去了。” 又对苏木说:“你跟着老师去吧,听老师的话。” 苏木乖巧的回答:“好的,舅舅。”。 王老师问木金贵:“校服定了么?”。 “定了,那个老师说下周就可以领。”木金贵回答完就转身走了,苏木看着他脚下走的急,想他真的有事吧。 王老师带着苏木走在去教室的路上,下楼穿过中庭然后又上楼,学校的行政楼和教学楼是分开的,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的中庭,他们初二年级的在二楼。 “你们的课上到几单元了?”王老师带着苏木上楼,边走边问。 苏木老实回答说:“语文上到4单元,数学上到5单元,英语上到4单元。”。 王老师对照了一下自己班上的课程然后说:“英语跟我们这边一样,语文和数学比你们上的快了一个单元,你自己抓紧一点,下课了找老师给你讲一讲,尽快跟上班上的课程。”。 “好。”,苏木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她的左右两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一边是一间间的教室另一边是半人高的围栏,整个走廊成L型,在前方拐了一个弯。王老师指了指右边说:“往这边走。”然后自己走在前面往教室的方向去。 苏木跟着王老师一直走到拐角的那间教室才停下来,苏木看了一眼,门牌上写着“初二2班”教室里没有老师在上课也没有吵闹的声音。王老师走进去拍了两下手,学生们都把头抬起来看着她,前排有人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木,悄悄的在跟同桌耳语“有转学生。”。 王老师站上讲台对大家说:“同学们,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她。”。 霹雳吧啦的掌声响起来,苏木深吸一口气紧了紧书包的肩带然后抬起步子走了进去。 “大家好,我叫苏木,苏州的苏、树木的木。”。她没有说请大家多多关照,也没有说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更没有说希望以后跟大家互相学习好好相处。 这些,她都不指望。 王老师指着最后一排的唯一一个空位说:“你暂时去那个空位置上坐,我们班是一次月考换一次坐位的,下次考了月考你就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地方坐了。”。 苏木背着她的书包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最后一排,过道两边的人看到她的表情都是怪怪的,有两个人眼睛里漏出了一丝鄙夷,这样寒酸的人不是她们这个群体里该有的生物。 她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停下来,同桌是一个男生,高大的身躯委屈在略显局促的座椅里面,蓬乱的头发堆在脑袋上,脑袋枕着胳膊在睡觉。 她抿了抿嘴唇,无奈的拉开椅子坐下来,哪怕再不情愿,她也尽量放轻了手脚。 “好,现在继续自习,下节音乐课改上语文。”王老师利落的说完就得到了所有人的一片哀嚎作为回应。 “什么嘛。又占我们的音乐课!”有人在下面小声抱怨。 老师脸一黑正色道:“你们都初二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呀!现在课程多紧张你们知道吧?老师们都要愁死了,要怎么才能把这么多内容上完,你们倒好,还在这里抱怨老师占你们的课。我可告诉你们,从今以后体育课减少到每周一节,音乐课都用来主科老师上课,还没有适应的同学自己想办法,我们班有几个是体育跟音乐的特长生的,你们自己去跟你们的专业老师协调一下,专业是重要,但是文化课也重要呀!也没说升学的时候只考专业的嘛。” 学生们被老师训得不敢吭声,只能埋头做自己的作业。 苏木静静地坐下来放下自己的书包,把里面的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还好这个学校用的教材和之前的学校一样,要不然还要重新买书的话又是一笔花销。这个位置之前没有人坐,桌子上放着几张没有写的试卷,大概是同桌这个人的。苏木把那些试卷都收起来叠好放在自己书的最上面,方便在等会儿那个人醒过来的时候还给他。 她正在看书,旁边的人突然动一下醒过来了,苏木心里稍微有一点紧张,不知道他醒过来看见身边多一个陌生人会是什么感觉。 孙铭撑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睡的酸痛的脖子,看见坐在他左边的苏木诧异的往右边偏了一些打量她,苏木低眉顺眼的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任他用眼睛扫描她。 他是体育特长生,每天早上要早起训练,刚刚回到教室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么醒过来就发现多了一个人在他旁边。他用手戳前面的人的背,前面的男生转过头来看见孙铭一脸懵bī样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就换了一个世界?”那人小声的调侃孙铭。他也不生气,也笑嘻嘻的说:“宋岩,这是什么情况呀?我睡了很久了么?”说完还用手抓了抓自己头上的jī窝发型。 那个叫宋岩的男生看来跟他关系很好,打趣他说:“老师看你一个坐怪不落忍的,特意给你调来一伴儿。”孙铭听了猛踢了他的椅子一下,责怪他:“你说什么呢!嘴放gān净点儿!”。 宋岩给他递眼色让他看苏木,他又打量了她一眼,没什么不对劲呀……又往他椅子腿上踢了一脚说:“你个神经病,回去做你的题去!还有两周又要月考了,我看你怎么办,再考差一点儿你就真的只有坐最后一排的命了。”,宋岩被戳中痛处,垮着脸转过头去埋头做题不再说话。 苏木拿起书上的卷子递到孙铭的桌子上说:“这个是你的吧。”,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孙铭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一看卷子,孙铭不以为意的说:“给我也没有用,我又不写。”。苏木迟疑了一下谨慎的开口问:“那……你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写么?我刚来……怕跟不上你们班的课。”苏木说的小心翼翼,怕孙铭不同意。 孙铭是一个成天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没有遇到过这样柔柔弱弱的人,一下子还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他的大手一把把试卷抓起来碰的一声砸在苏木的桌子上。教室里很安静,这一声响直接让前面的人都回头看向他们,苏木羞得低下头孙铭不好意思的挠头说:“不好意思呀,我用力过猛了。那个……试卷……”他说着还推了两下桌子上的试卷然后说“你拿去看,我看了也不会,呵呵……”,孙铭说的是实话,他是体育生,一般都在学校里做训练,文化课的内容真的是能听多少听多少能会什么会什么,这些试卷他真的不会。 苏木的头埋的更低了,只用小到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好,谢谢你。”。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孙铭两个健步从位子上冲到门口,一眨眼消失在了走廊上。 课间的教室是最热闹的,加上今天班上又来了一个新同学,大家的话题也是围绕着这个新同学的,但是新同学苏木却旁若无人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眼心神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试卷上,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第12章 她在这期间认真的看了一下孙铭这几张试卷,看来这个学校的进度和深度都比之前的学校不知道提高了几个等级,苏木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时间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学习环境和试题了。 很快就开始上课,语文老师拿着书走进来。一开始上课苏木才发现问题。刚才在上自习她没有注意到,现在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了她才发现——自己看不到大半个黑板! 前面的人太高了,一个脑袋就挡住了大半个黑板!刚才自习的时候他们都是低着头在写作业,表现的还不明显,现在大家都抬头听课了她才发现自己的视线被人挡住了。 怎么办?苏木心里焦急,看不见黑板可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去告诉老师的话,谁愿意跟她换座位呢?一个最后一排的位子,显然是大家都不愿意来坐的。 正在烦恼的时候她看见了坐在旁边玩转笔的孙铭,他的个子是班里最高的,所以就算坐在最后一排也不影响他的视线……苏木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做好了决定,为了她唯一的筹码——成绩,她可以做到放下一切。 苏木看着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的瞬间利落的在一张纸条上飞快的写了几个字“帮我抄一下板书,我看不见。”,然后她把纸条递到了孙铭的面前。 孙铭看到纸条上的字也是一愣,然后动手在她那排娟秀的字体下面大笔一挥写了一句“你没戴眼镜?”。 苏木看到字条的时候叹了一口气,这人怎么回事呀!帮忙抄板书很难?奈何现在除了求助于他,自己别无他法了。只好又乖乖写上“前面的人太高了,挡住了我的视线,麻烦你帮我抄一下笔记,以后你的作业我帮你做。”,苏木写完又给他递回去。 孙铭看见她主动说要帮他做作业就妥协了,天知道对于他来说写作业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呀! 这就要样苏木和孙铭达成了协议,一个帮她抄板书,一个帮他写作业,虽然对苏木来说有一点点的不公平,但是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多写一遍作业就当加qiáng记忆了。 放学的时候孙铭把老师发的试卷翻了一下然后抽出两张jiāo给苏木。 “只用写这两张就可以了,一起做完的话老师反而怀疑,还有……”孙铭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随便做做就行了……”。 苏木收起试卷放进自己的包里,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走廊上遇到有人在前面喊:“孙铭儿!训练要开始了,快点!”。孙铭从教室里跑出来越过苏木跟着喊他的一人一起说笑着走了,他的腿很长、步子也大,在苏木身边经过的过程没有超过一秒,他真的好高呀……苏木想。 回到舅舅家,家里客厅里有个中年女人在拖地,她的身高跟苏木妈妈差不多,体态很匀称。长长的头发随着拖地的动作轻柔地在空中摆动,本来是一副还算贤良的画风,结果被她的碎碎念搅得一点儿也不美好。 “这么多人在家都不知道拖一下地,看看都脏成什么样子了,难得这地就该我拖呀!哪天我死了你们就住垃圾堆里?” 苏木走上去恭敬的说:“舅妈,我来吧。”。 女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也不起身,就拿眼斜着看她,苏木像是看不懂她的意思一样,睁着无辜的眼睛平静的单纯的回看她。 付亚婷的眼睛一阖眉头一皱问出了一句话,她的语气是那样轻蔑那样不屑那样明显的不欢迎苏木,她说:“你谁呀!”。 她用的不是问句,这三个字是面对侵入自己领地的敌人才有的驱逐。 苏木被问的一怔,捏着衣服的一角半天才诺诺的回答:“舅妈,我是苏木。”。 付亚婷原本就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看到她就更来气,gān脆拿着拖把扫向她站的位置,苏木本能得往后退一步,她就再往前拖一步。嘴里念叨的是:“我说今天这地怎么会这么脏呢……”。 一直把苏木bī到了门口才算罢休,拄着拖把立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说:“既然都住进来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这刚拖好的地都让你弄脏了,你自己把它拖gān净,家里不养闲人。”说完把拖把一丢,转身走了。 苏木咬着牙死死盯着光可照人地板,白色的瓷砖上有一层薄薄的的水渍,模糊的映she出她暗色的身影。她盯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团影子看了很久,眼泪在心里流成了一条河流,艰难是料想过的,没想到的是竟然艰难到了这样的地步。 放下沉重的书包,同时被放下的还有她的尊严,她从没有得到过尊重与爱,所以特别明白它们的重要。但是她现在太弱小了,不足以捍卫自己的尊严也不足以赢得别人的喜爱,她又默念了几遍妈妈告诉她的话“活着就好。”,然后才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拖把。 把客厅的地拖了一遍又一遍,在水池里一遍又一遍的清洗拖把,然后反反复复在客厅里拖了一个小时,她在拖那些舅妈所说的脏东西,她在洗的是她悲哀的命运。 付亚婷在房间里生闷气,拿着枕头捏了又捏,恨不得苏木就是这枕头,被捏碎了才好。她跑回娘家也只是想bī木金贵妥协,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逆过她的意思。可是回去好几天了,木金贵一点要去接她的意思都没有,她在家里等了又等还是坐不住了。她妈也劝她:“你这个傻姑娘,人家到你家里来,你不在家里坐阵反而自己先跑了,还没较量就先当了逃兵?你该回去,把她拿捏在手里,虽说是个小孩子翻不出什么làng来,但是影响了你们两口子的感情的话你就亏大了!”。 付亚婷心里也是着急,现在的木金贵可不像刚和她结婚那会儿了,自己成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还规规矩矩的,谁知道她不在家的时候他会不会被外面的人勾搭了去?现在外面的年轻小姑娘越来越没脸没皮的了,就算木金贵没有歪心思,一旦她长时间不在家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个狐狸jīng不得飞似的扑向木金贵呀! 反复一计较,她觉得不能在等了,再说了,她妈说的也在理,始终是个小孩子,没有她拿捏不住的道理,既然住进来了,以后还不得看她的脸色吃饭?一想明白,她也就不再耽搁,自己收拾了东西回了家。刚走到街口就听见街口小卖部的老板娘跟她打招呼:“哎呦……木桠妈妈,你可回来了,好几天不见出来玩牌,大家都在奇怪呢!”。 付亚婷心里暗叫不好,连小卖部里的人都知道她不在家里了,这个小卖部还连带着一个麻将馆,方圆十里的流言集散地呀!不知道这几天这些人都怎么编排自己呢!付亚婷笑嘻嘻的说:“哎呀!我也想来玩牌呀,谁知道我妈前两天突然不舒服,我回去照顾了几天,你看,这家里一大堆的事儿哪里离得了我呀!这不,我妈刚刚好了一点我赶紧就回来了。” 老板娘心里跟明镜似的,谁不知道她是跟木金贵闹脾气才跑回去的,嘴里却迎合着说:“就是,这家里大大小小的都是你在张罗,离了你可不好过。你家金贵前几天接回来一个小女娃,是你们家亲戚么?我看今天金贵带她去学校读书了。”,其实这几天大家都传这个女孩子是木金贵的私生女!因为从长相来说,两人还挺像的。 付亚婷心里骂了一箩筐的脏话,面上还笑的和煦:“是他妹妹的女儿,说是成绩好,不想在乡下学校里上学了。这不找了我们金贵儿给她找关系送到这边来上学么,你说都是亲戚,也不好让人家一个小女娃住外面。我就说gān脆住家里呗,反正呀,我就是个当老妈子的命!伺候他们父子几个就是我的任务,再伺候一个也就是顺手,不是多大的事。”。 “亲戚之间,是要这样的!还是你心善!”老板娘恭维着说,自己在心里盘算着这么把刚才的对话散播给很多人知道。 “行了,我先先回去了,今天不在家,还不知道他们把屋子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呢……”付亚婷说着就往家里走,老板娘在后面喊:“好,空了来玩牌呀!”。 第13章 表姐木桠还没有回来,她不了解高中生的作息规律也不敢冒然去用她的书桌,自己只好在餐桌上铺开作业开始写起来。今天的作业并不多,只是还要帮孙铭做两张试卷,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她写到孙铭那份的时候她舅妈从房间里出来了…… 付亚婷看见她在写作业也没说什么,不耐烦的看两眼就自己走到厨房开始做饭。没过一会儿木金贵和木桠一起从外面回来,木金贵不知道付亚婷已经回来的事情,在回来的路上还打包了一些菜带回来。在小区门口遇到刚回来的木桠,两人一起回家就看见家里收拾过一遍,厨房里还有炒菜的声音,木桠乐颠颠的跑到厨房里撒娇的喊了两声“妈妈你可算是回来了!”。付亚婷好几天不见女儿,也是高兴,顾忌着木金贵又打发女儿出去:“你快出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耶,终于不用吃外卖了!”木桠高兴得欢呼起来,蹦蹦跶跶的跑进房间。木金贵没有说话,闷闷的把外卖盒子放在餐桌上就去了木鑫的房间帮他辅导作业。 苏木很快就做完了所有的作业,麻利的收拾好书本就开始帮付亚婷摆碗筷,付亚婷纠结着要怎么跟木金贵说话,没空搭理苏木。 饭菜很快就摆上了饭桌,付亚婷喊:“木桠,出来吃饭了。”,木桠从房间里出来去卫生间洗手,然后又去木鑫房间喊:“爸爸,妈妈把饭都做好了,你们快过来吃饭吧。”。 木金贵嗯了一声对木鑫说:“你快点算,算完这一题才可以吃饭。”,木鑫瘪着嘴继续算题……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坐在了桌子上,苏木来到这个家庭里的第一次正式的晚饭才开始,付亚婷瞟了一眼,木金贵的脸色还是不好,心里狠了狠下了决心。她夹了一大块红烧鱼放进苏木的碗里,然后用她最亲切最和蔼的语气对苏木说:“木木吃鱼,你看你这小脸瘦的样子,舅妈看了好心疼。到了这里就是自己家了,不要拘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舅舅、舅妈说。”。苏木抬头看了看她堆笑的脸,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只好点了点头埋头吃下那块红烧鱼。 她不喜欢吃鱼,从来不喜欢,所以这块鱼咽下去的时候比吃药还难受,哪怕是咽下去了都还像堵在嗓子眼里一样,不上不下尴尬至极。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单纯很多,苏木每天按时去上学,孙铭在的时候帮她抄一抄笔记,孙铭不在的时候她就自己听老师讲,能看到的就看,看不到的就算了。下午回到舅舅家先帮舅妈做家务,然后写作业、吃饭、睡觉…… 表姐的讽刺她当做没听见,舅妈的刁难她一并吞下,只有木鑫表弟年纪还比较小,虽然不喜欢她但是也不会来招惹她,过了最初的几天之后木金贵也不再刻意关心她,慢慢的把她当做是本来就生活在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很快迎来了学校里每月一次的月考,苏木有点期待又有一点紧张,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据说这次的月考不简单,好像是跟其他几个学校一起组织的联考。出题的还是省里的专家,所以一个小小的月考也被搞得很隆重,每个班都布置成标准的考场,大家就像是大考一样的认真的准备。 苏木分的考室是最后一个,因为考室的安排是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成绩来排的,苏木之前并没有成绩,所以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室的最后一个位置上。 监考老师也很放松,这个考室的学生是这个年级成绩最差的学生,基本上他们都没有作弊的必要,所以发完卷子之后老师也不巡视,只是一前一后站直了发呆,等着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他们就会陆续jiāo卷,然后两人把试卷一收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这是惯例。 考试开始的时候跟老师们预料的一样,一个个懒散至极的学生走过来坐下,时间一到老师开始发卷子,一个个的把名字写上就不知道gān什么了……但是他们也不东张西望也不jiāo头接耳……因为周围的人都跟自己一个水平,有什么必要去看别人的呢?别人也不会做呀!说不定还没自己会做呢!说不定还没有机选的得分高呢! 大家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先把选择题选了一些自己看起来顺眼的答案,然后其他的题就各自胡乱写一通,最后掐着最早的jiāo卷时间走人就行了。 半个小时一到,陆陆续续就有人起身离开座位,两个老师配合着把试卷收到讲台上,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教室里只剩下苏木还在奋笔疾书…… 两个老师都很好奇,这个女孩子在gān什么…… 两个人都走到苏木的位置上看她的试卷,两人同时用诧异的眼光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欣喜和赞赏。 苏木写完作文的时候两个老师就站在她身边等她收笔,苏木望着两个老师的注视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老师说:“同学,你要不要检查一下试卷呢?”。苏木把试卷翻到最前面,飞快的扫视了一遍,没有遗漏的题目。 她对两个老师说:“老师,我可以jiāo卷了么?” “可以、可以,下午考数学要加油哦!”连老师都忍不住要给她加油了,这个孩子是个好苗子,希望她这次能考一个好的成绩。 下午的数学题有点难度,有好几道题她都拿不准是不是算对了,苏木在心里盘算了一番,看来需要去买一些参考书来练习一下才行了,只靠老师平时布置的常规练习是不足以应付更高规格的考试的。 第14章 考试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苏木的成绩好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她们班本来就不是重点班,通常情况下能挤进年级前100名的只会是班级里的前3名。可是苏木一下子就变成了空降兵,直接降落在了62名的位置,在班上也是排名第2,这让老师和同学们都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看她了。 成绩一出来,王老师先把她请进了办公室,这个学校的办公室很奇怪,是用一个大教室改的,一个办公室里可以容得下整个年级的老师一起办公。王老师找苏木谈话的事情整个年级的老师都知道,大家都等着看这个刚刚转学来就杀进了他们年级前100名的人是谁。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都不是傻瓜,他们大多都是通过自主招生考试进来的,当年也是相当难考的学校之一,这个从乡镇上的学校里转来的孩子竟然第一次就考了一个别人需要拼尽全力才能考到的成绩,这是不是很奇迹很励志? 从此以后重点班的老师骂他们班的学生的话就变成了:“你们再不努力,就要连那个乡下里来的丫头都考不过了!” 苏木站在王老师的桌子面前小心的问:“王老师,您找我?” 王老师笑得灿烂,和蔼的说:“刚刚我看到这次考试的成绩了,你考得不错!” 苏木听到老师说她考得不错心里的担心就放下了,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笑容。 “你看你学习上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尽管说,老师们一定尽量帮你。”王老师接着说。 苏木回说:“好像没什么其他的问题,就是想请老师们帮我推荐一些提优的教辅,我不太会选练习题。” 数学老师在背后说:“来、来、来,我这里有一本书你拿回去看,不懂的就拿过来问我。”说着就递过来一本厚厚的习题书,苏木接过来抱在怀里说:“谢谢老师,我会好好保存的。”数学老师却说:“谁让你好好保存呀,让你好好做上面的题!你等一下,我把答案找给你,你做了自己对着答案看,不懂的就拿过来问。”老师一边翻抽屉一边讲。 旁边一个老师打趣道:“哎呀,周老师,这个不是你上周买的数学竞赛的参考书么?怎么找就要培养选手啦?” 周老师也嘿嘿笑着说:“嘿嘿……可不是嘛,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好苗子,可不能被你们抢走了。” 王老师对苏木说:“时间差不多要上课了,你先回去上课,等老师们选好了书再通知你。” 苏木点头说:“那我先回班上了,老师再见。” 看她走出去老远,王老师才摇着头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可惜了……” “怎么了?”周老师问。 王老师小声的说:“我上次听主任说,这个孩子是因为她妈妈坐牢了没人管才被她舅舅接到这里来住的。” “啊?”周老师惊讶的眼睛都突出来了“因为什么事情呀?”他好奇的问,这么一问把整个办公室的老师的好奇心都勾出来了。 王老师看了看周围的人,声音更加小了“听说是杀人,说是她父母在家打架,她妈妈失手把他爸爸打死了。派出所的人看她可怜,成绩又不错,不忍心她生活在那个环境里,就找了她舅舅把她接过来了,又是派出所的人出面跟学校沟通的把她收进来。”王老师说完看见大家都惊呆了又加了一句“你们别说出去啊!这孩子是块好料,别折在我们这里,也怪可怜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但是关于苏木的事情还是不知不觉中悄悄的传遍了整个学校,只是苏木不知道而已,只是学生们不知道而已。 成绩发下来之后王老师就开始准备给苏木换位子,可是苏木说坐最后一排也能很好的学习,他们班的惯例是大家按照自己的成绩自由的选择自己想要坐的地方。 等到换座位这一天,老师先让同学们都出去,然后从第一名开始一个一个的按顺序走进教室选择自己的位置。苏木第二个走进教室看见第一名的那个男生看着她,苏木在心里回想他的名字,但是好半天也没有想起来,也就作罢,她想都没有想依然坐到了她原来的位置上。 “苏木,你不坐前面么?”王老师在讲台上问。 苏木坐直了身子诚恳的说:“我坐这里习惯了,老师放心,我之前就坐这里也没有影响学习。” 王老师也只好闭嘴,毕竟是自己说的可以自己选,现在又自己去安排的话,以后在学生面前就没有信誉可言了。 同学吗们一个个接着进来,没有人往苏木这里走,最后孙铭走了进来怡然自得的坐到了她的身边。 苏木对他轻轻的弯了一下唇角,孙铭愣了一下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这个浅浅的笑让他久久不能遗忘,甚至在很多年以后都还会时不时的想起,只有他知道,这个叫苏木的女孩儿笑起来是多么的……安静而美好。 像是发现了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宝藏,其他人根本无处探寻,但是你见过它最摄人心魄的美。 一眼误终身,就是这样。 他此时还不知道,此生最痛最苦的事情都源于这个浅笑,他明明是先遇到她的哪一个,为什么就不能伴她一生,他这辈子都想不通。 第15章 接下来的日子就更简单了,孙铭照样帮苏木记黑板上的板书,可是他不再让苏木帮他做作业。他记板书的时间慢慢变长之后发现有些题他自己也会做了,有一次宋岩拿着卷子过来找苏木讲解,他在旁边看见之后就骂他:“宋岩,你是猪么!这个题老周明明讲过,就在黑板上当做例题来讲的,这个卷子上的题目就是数字变了一下而已。” 苏木用赞赏的眼神看他,这个人也终于开窍了呀……看得孙铭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挠着自己jī窝一样的发型笑:“那个什么,好记性比不上烂笔头,写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苏木对宋岩说:“孙铭说的对,你要不要也抄抄板书?”。 从此,他们班上的学生上课的时候认真了很多,大多数人都在默默的抄板书…… 到了初二最后一学期期末的时候苏木的成绩已经稳定在了年级前十之中了,偶尔发挥的好的话还能考进前五。妈妈留给她的钱她基本上就用来买练习题了,也不敢用在其他地方,还怕被别人发现。 她每次去书店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回家跟舅舅说是老师留她下来讲题,当然这个辅导是不用jiāo钱的,因为她们要去参加一个数学竞赛。 她舅舅很高兴,因为每次去学校都是被表扬,他的脸上也有光。她舅妈是不开心的,没想到她的成绩这么好,搞得她在家的时候都不还意思使唤她做家务了。最不开心的是木桠,她的成绩一直处于中下游,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跟苏木一比较起来差距就打开了。有时候她考得不好惹了爸爸生气,爸爸就会骂她:“你看看你,一天天就知道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穿好看的!你再看看人家苏木,你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么?我都替你臊得慌!”。木鑫是得利最多的,因为苏木在家的时候木鑫的作业都是苏木辅导的,有时候他的作业多,还会耽误苏木做作业的时间。 有一天苏木的舅舅搬回来一张书桌放在苏木和木桠的房间,苏木终于可以在房间里作业了。自从书桌放到她们的房间开始,木桠就没有再自己做过作业,每次做作业的时候苏木都在做习题,木桠就把自己的作业丢到苏木桌子上说:“帮我做一下。”然后自己抱着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小说开始看。 就这样,苏木用一种另类的方式自学了高中的课程。 在初二即将结束的时候,苏木接到了她妈妈木金枝的判决书。“20年”,这样一个简单的数字就终结了她妈妈的20年光yīn。这是一个人最美好的20年,苏木算了一下,20年之后就59岁了,那个时候木金枝已经是一个接近60岁的人了。她的妈妈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跟那个人划清了界限,帮助她摆脱了那个人的折磨。 木金枝到了服刑的看守所之后给苏木写来了信,信里说管教觉得她们之间的通信可以帮助木金枝改造,所以批准她们每个月可以通信一次。木金枝说她在里面很好,每天跟大家一起做工、吃饭、睡觉,还可以看书看电视。 苏木回信说自己也很好,舅舅舅妈对自己很好,木桠和木鑫也对自己很好,自己的成绩已经是全校的前十了,老师还推荐她参加明年的数学竞赛,如果得奖的话会有奖金。 苏木一直跟着周老师在准备参加数学竞赛的事情,每天只知道刷题,根本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时间不够用了就用上数学课的时间来做题,老师也不制止她,上课讲的这些内容她已经掌握的很好,由于她已经提前接触了高中的课程,这些对她来说已经是小儿科了。 唯一能让苏木分心的事情就是帮木鑫辅导作业和偶尔帮孙铭他们讲题,当然也有其他人来找她问问题,她很耐心的帮他们做了解答。但是因为她不合群的性格来说,在班上的人缘并不好,她成绩好又受老师的重视,可是她不去跟同学们玩不去跟她们接近……甚至班上只有孙铭和宋岩他们跟她比较熟悉。渐渐的其他人都说苏木太傲气,不屑于跟大家一起玩,之前被她从第一的位子上拉下来人更是恨她恨的牙痒痒,可是学习这件事真的很公平,你考不过就是考不过,这就是苏木喜欢考试的原因。它让所有的变量都消失,没有人在意你是否长得好看,没有人在意你家里是否有钱,没有人在意你性格是否讨喜,你们面对的都是同样的试卷同样的时间。 苏木跟其他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有一个自己构建起来的世界,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顶多还有一个木金枝,其他人怎样都与她无关。 大家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她是高高在上的学霸,是老师心头的爱将……那就让她去当呗。反正她也只有这个拿的出手,时间久了,大家虽然看她不顺眼,但至少也是相安无事。 第16章 周老师去外校开会去,走的时候嘱咐苏木说:“我去去就回,你放学了自己先做题,我回来了给你讲解。”。 放了学,苏木就坐在教室里做题,所有人都走了,平时热闹非凡的教室此刻静谧而美好。苏木环顾了四周,歪歪斜斜的座椅、玲琅满目的物品、黑板上老师的板书还没有来得及擦掉,一切好像静止了…… 苏木想起自己来这里这么久,还从来没有擦过黑板呢,就放下手中的笔走到讲台上拿起黑板刷,认真的抹掉黑板上的粉笔字。 她擦的很慢很认真,有脚步从外面跑向这边的方向,孙铭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似乎是没有想到教室里还有人,突然停下的脚步因为惯性还往前冲了两步。 孙铭刚刚在操场里训练完,天气已经不再炎热,可是巨大的运动量还是让他在训练完的第一时间脱掉了上衣打着赤膊,下身穿的是黑色的运动裤。 他没有想到教室里还有人,更没有想到这个人还是苏木,孙铭立在门口,头上的汗像雨一样落下来。 苏木本能地回头看是谁,结果一看到光着上身的孙铭站在门口气氛瞬间就尴尬了……两人的脸色都是大写的尴尬,苏木赶快移开目光,孙铭慌乱的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对不起呀!我……我不知道你还在教室里……” 孙铭胡乱的将衣服套上走进了教室,苏木故作镇定的继续擦黑板,听到他的解释就回答说:“哦,我在等周老师回来。”。 孙铭坐上第一排的桌子上,拿着毛巾擦脸上的汗水,身子轻松地后仰,一只手撑在身后的桌面上。 苏木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她单薄的背影和摇曳的发尖。苏木执着于把黑板上的粉笔字都抹掉,她的身高并不出挑,所以够不着黑板最上面的那些地方,只能垫着脚尖奋力的往上再往上。 身后的人看她费力的在讲台上“跳芭蕾”,心里不禁烦躁起来,这个人,根本没有想到要求助,她宁愿自己难受的跳来跳去。 她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生那样? 孙铭的脸上多了几分失落,很快又散去,他从桌上下来,快步走到苏木旁边一伸手就从她的手里抢过了黑板擦。 “你怎么这么矮呀?”孙铭抱怨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苏木抬头看去,只能看到他高举的手臂和扬起的下颌。 孙铭常年在户外训练,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已经被系统的训练锻炼来结实而紧绷,16岁的孙铭已经散发出了男性特有的魅力。 苏木默默往旁边的方向退了一步,孙铭没有主意到,他仰起头专注在黑板上。大手两挥就擦完了整个黑板,动作幅度之大,振的粉笔灰漫天飞舞。 苏木就站在这如飞花般缤纷的粉笔灰里清理手上的粉笔灰,夕阳的余晖洒进来斜斜的撒在地上。有微风拂过,chuī起她的发丝,柔柔的飘在空中和粉笔灰舞动在一起。 孙铭走过来,忍不住抬起手将她头顶上的粉笔灰抖落,苏木抬眸惊恐地看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悻悻地放下自己手,刚才自己是怎么了?无意识的做了这样的动作…… 苏木连退了两步,走到了讲台下面,两人都不知道说点什么…… 周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站在门外喊苏木:“苏木,你的题做完了吗?”。 苏木回神,转身快速回到位子上收拾书包和桌子上的书和笔,直接忽略呆立在讲台下面的孙铭,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周老师在前门口等她,苏木老实的站在老师身边等他发话。周老师把孙铭打量了一番,始终没有说什么话,片刻之后才对身边的苏木说:“走吧。”,苏木心里忐忑,又不敢问,抱着不安跟着周老师往楼梯口走去。 一路走来周老师并不着急说话,直到确定他们的谈话已经不会被人听到之后才停下来。苏木看老师停下来,自己也收住了脚步抬头望向他,周老师看着外面中庭里的树和花说:“他喜欢你,你知道么?” 苏木惊住,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她从来到这个学校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最后无奈的回答:“从前不知道,如今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有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从她的唇角滑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听清就消散在空气里。 “那你怎么看?”周老师没有看她,只是用很平常的语气问她,像跟朋友闲聊的时候随意一提罢了。 苏木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有一股碎发滑下来拂在脸颊上,她随手把它们拨弄到耳后。 周老师见她不回答又接着说:“你是个有追求的姑娘,不比他们那些人,整天还糊里糊涂的,老师相信你知道应该怎么办。” “嗯。”苏木老实的回答。 这些日子跟孙铭相处起来确实还比较舒心,但是要让她往感情的方向想的话,苏木还真是无法想象,在她的心里,孙铭不是可以作这样假想的人。 跟着周老师走到办公室,看见里面还有两个其他班的同学在等,她才意识到是自己来晚了,原来在教室里耽误了那么多的时间?她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大家看她一直没有来,周老师才去找她。 多年以后,孙铭从另一个城市奔到她的身边,问她有没有喜欢过他。苏木囧得不知道如何作答,如果说没有,好像连自己也不敢肯定;如果说有,那又能怎样?当时的她,已经遇到了那个叫叶清风的男孩。 所以她说:“如果无法做朋友的话,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孙铭果然很久很久不再联系她,后来不知道在谁的人口中听说了她和叶清风的事情,有天深夜,他打来电话问她:“为什么我不可以。” 苏木并没有存他的电话,却还是认出了他的声音,她冷静的回答:“孙铭,我无法去设想没有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办法改变过去,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可是他已经离开你了。” 回答他的是她坚定的声音,她说:我心非席。 四个字砸得孙铭体无完肤差点倒下,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倔qiáng的问:“如果他永远也不再回来了,你怎么办?”。 她却轻轻地说:“我就远远的守着他,愿他过得好,当他过得好。”。 “你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留。” 不给自己留余地也不给他留余地,苏木就是这样孤注一掷的爱着那个人。 第17章 那天之后孙铭看见苏木都是怯怯的,不敢看她的眼睛,苏木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两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继续坐在一起。 比赛的日子临近,苏木练习的时间越来越长,加上自己本身的是功课也不能耽误,她几乎是用了她所有的时间来做练习,晚上要到实在坚持不住了才睡觉。 木桠有意见,每天跟她妈妈说:“丧门星每天睡的太晚,搞得我都睡不好了。” “这不是都怪你爸爸么!没这个金刚钻还非要揽这个瓷器活儿!家里房间就只有这么多,你要我怎么办?我去哪里给你变一个房间出来?”付亚婷也不避讳苏木,从来都是什么话都在苏木面前说,苏木每次都低着头不敢吱声,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付亚婷在木金贵面前抱怨:“你看我们木桠都瘦了,她说苏木每天晚上睡得太晚,影响她休息了。” 木金贵心里明白,自己的女儿什么都不如苏木,心眼儿却比她多,对付亚婷说:“不是我要说她,她也太不长进了,一点儿也没有木丫头懂事!成绩也不好不坏的,她也不是笨到没办法学习的地步,就是不肯花心思在读书上……你这个当妈的也不……”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付亚婷打断:“好呀,木金贵,你行呀!当真以为你帮人家养两天女儿就真养成你自己的啦?我告诉你,你可别打错了算盘!”她说的激动,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我就没听说过谁家的孩子长大了不孝敬自己的父母,跑去孝敬舅舅舅妈的!你到头来还是要靠木桠跟木鑫!你对她再好也没有用!到头来还是养了一头白眼láng而已!你看等她妈从牢房里出来还认不认你这个舅舅。” 苏木不想让舅舅为难,自己每天夜里就搬到餐桌上写作业,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帮木桠写作业了,刚过了3天木桠的老师就给木金贵打电话过来了…… 老师说:“木桠爸爸,是这样的,我这几天留意到木桠的作业质量不是很好,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是她心态上有什么起伏造成的呢?我想跟你讨论一下,你有空的话能来一趟学校么?” 木金贵心里一盘算就知道肯定是木桠在搞鬼,但是又不能跟老师直说,只好说:“不好意思啊老师,我现在在外地出差,我让她妈妈去一趟学校好吗?她每天都在家,比较了解木桠的情况。” 付亚婷去学校跟老师说的是:“老师,是这样的,我们家最近有一个亲戚家地孩子来借住,就让两个姑娘住的一个房间,可能是亲戚家的孩子晚上休息的太晚影响了我们家木桠,她这几天jīng神状态都不大好。您放心,我回去就把这个事情解决好,保证她过两天就好了。” 老师看她说的诚恳,也宽慰她说:“木桠这个孩子还是比较好的,就是抗压能力不qiáng,平时作业都完成的很好,就是一到了考试的时候吧,成绩都不太理想。你们也要多给她做思想工作,不要让她有太大的压力,对待考试的心态也很重要。” 付亚婷回来就把木桠拉到房间里讲了很久的话,苏木在餐桌上做题,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她的作业多,也没兴趣去了解她们的事情,只顾自己手里的题目。 晚上吃饭时付亚婷对苏木说:“苏木,你晚上还是回房间里写作业吧,你在外面写的话我连电视剧都看不了。” 苏木看了一眼木桠又看了看她舅妈,原来这两人在房间里盘算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她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连吃饭的动作也没有停顿一下。 木桠看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忐忑地看着付亚婷,好在苏木态度淡淡的也没有影响她的办事效率,吃了饭就把作业都搬回来房间里写,付亚婷母女俩才算放下心来。 啪……几本书摔在苏木的桌子上,她抬头去看木桠,她的表姐厚颜无耻的说:“我准许你来房间里写作业了么?既然要写,把我的也一起写了吧。” 说完木桠也不看她的表情,自己坐到书桌面前打开电脑玩去了,这是她刚刚求了木金贵给自己买的新玩意儿,因为有了这个昂贵的玩具,她现在在班上都高人一等了,成天有人跟她套近乎想要来他们家玩电脑。 苏木又开始了帮木桠写作业的生涯,木金贵回来的时候看见苏木已经搬回来房间里写作业,木桠的老师也说她现在的作业完成的很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当是付亚婷把事情处理好了。 苏木长时间的高qiáng度练习导致了她的手指肌肉僵硬,有时候会出现手抽筋的现象,她没有当会事儿,每次抽筋的时候只是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又继续开始写。 这天在上课的时候正在记笔记突然手就抽筋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唤出声…… “啊……” 她连喊疼得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怕被人听见,怕打扰别人……这是那个人帮她养成的习惯…… 她的手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只是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王老师在讲台上讲课,还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孙铭第一个发现了她的状况。他想了不想,直接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然后高声喊:“王老师,苏木的手抽筋了!” 班上所有的人都转过来看向他们,王老师也走下来关心道:“怎么样?要不要去校医那边看一下?” 苏木皱着眉痛苦的摇头,艰难的说:“没什么大事,这几天都这样,过一会就好了。” 孙铭温暖的手一直帮苏木做着按摩,苏木怕被大家误会,把自己的手从孙铭的手心里抽出来,自己用左手缓缓地按摩着自己的右手。 王老师看她的神情也缓和了,也不能一直耽误其他人上课,就安慰了两句然后回到了讲台上继续上课,大家的思绪被刚才的事情打断了,好不容易才重新集中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下课了…… 前面的宋岩跑过来问:“苏木,你手没事了吧?你这就是写作业累的,以后少写点就好了。”。 孙铭没好气的斥道:“要你马后pào!”。 “怎么马后pào了?我说得是事实!”宋岩不服气,脸挣得通红。 “好了,已经没事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还闲我不够丢脸?”苏木看看周围的同学,已经有很多人对她一直做这个位置有意见了,现在再闹起来,以后更没清净日子。 孙铭还想说什么,被她一个眼神吓住,别看她小小的个子,一个泠冽的眼神扫过来,也能吓退千军万马。 第18章 没过多久,初赛的日子就到来了,比赛的场地设立在一所省重点中学里。 一大早,苏木就赶到学校跟周老师他们集合,大家乘车往省城里赶。车上周老师给大家发早餐,一人一个jī蛋一盒牛奶一个馒头。 “初赛的题一般都不会很难,大家只要记住我平时讲的重点,做题的时候再仔细一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大家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好了。” 趁大家吃早点的时间,周老师在车上做最后的指导。 几个同学坐在车里,表情凝重,不敢随便搭话,他们虽说在学校里成绩还是数一数二的,但是毕竟没有参加过这样大型的比赛,还是去别人的学校考试,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苏木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周老师的殷切目光中走进了考场,看到卷子的时候她莫名的心安起来,倒不是因为题目不难,而是至少在考试的这段时间里,她跟所有的人都是站在同一个平台上。 她年纪不大却已经受够了太多的“另眼相看”,她害怕这样的感觉,她讨厌这样的感觉,但是在面对试卷的这段时间里,时间与机遇都是一样的。 她提笔写的飞快,这些题真的就像周老师说的一样,都不难,平时已经训练了无数次。监考老师在巡视的过程中也惊喜的发现,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仿佛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她紧握笔杆奋力书写,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考试,像是在上阵杀敌……不!上阵杀敌也不够准确……因为她的神情中隐隐透露着一丝享受的愉悦……一个人在战场上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这个人是一个天生的战士。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苏木不是天生的战士,她是穷途困shòu,除了拼一个粉身碎骨,别无他法。 一个人的努力一旦跟生死挂上关系,能迸发出的力量出乎你的意料。 苏木出来的时候周老师远远的就看到了她的表情,心里也是一松。他知道,这个女孩一直冷冷淡淡的,要是她的脸上都露出这样愉悦的表情的话,考试的事情一般就十拿九稳了。 “怎么样?”周老师还是例行公事的问苏木。 苏木难得的勾起一个笑容回答说:“跟您预测的一样,题不难。” 周老师也很少见她笑,才知道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哪怕是很简单的勾一下嘴角也让人觉得明媚起来。也许是她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太像无趣了吧,难得的这样生动一点会让人觉得格外像一个真正的孩子。 紧接着其他几个同学都陆续出来了,大家聚在停车的位置一起讨论刚才的考试内容,苏木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样子,她一直站在车门的位置看大家聊天。 周老师看大家都回来了就招呼大家上车,苏木刚坐下来打开书包准备拿书出来看 就发现自己的笔袋不见了…… “周老师,我的笔袋不见了。” 周老师问:“还记得在什么地方掉的么?” “大概是在刚才考试的教室里,考试结束的时候老师一直催我们赶快走,我没有注意到笔袋。”苏木虽然焦急还是冷静下来回忆着说到。 “那快去找找吧,快去快回。” “好。”苏木把书包放在座椅上自己下车快速往校园里跑去。 正是考试结束之后学生们一起出来的时间,大家都在往外面走,只有苏木一个人奋力的往里面冲,无意间撞到了什么人,有个尖利的女声在骂:“眼瞎了呀!撞到人了也不知道道歉!”。 苏木回头却已经看不到说话的人,她一停下就被往外走的人裹挟着要后退,只好用力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人反而越少了,走到教学楼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走廊上慢慢走着聊天,这些人应该是本校的学生。 她们有的手挽着手有的抱着篮球往楼下走去,他们也说笑着讨论着今天的考试: 一个女生说:“我感觉今天的题不是很难耶。” 另一个女生附和:“毕竟只是初赛嘛!” 抱着篮球的男生轻笑一声对她们说:“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叶清风就坐我们考室,他呀……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做完了!” …… 苏木跟他们擦肩而过,听到他们的声音慢慢消失在身后,半个小时就做完了,还真的是很厉害呢…… 很快就找到了刚才她考试的教室,教室的门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她一眼就看到静静躺在第三排桌子上的笔袋,深蓝色的牛仔布是她熟悉的样式,上面还有她自己绣上去的一个“s”。 很多人都以为她会恨自己的这个姓氏,木金枝也问过她很几次要不要把名字改过,她却说名字什么的都是个代号,她不介意。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带给她伤害的人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再也无法伤害她了,所以,gān嘛非要去把名字改掉? 她走过去拿上笔袋正要走,无意间看到黑白上多出来的一道题,是刚才试卷上的一道题的变形,她看着看着有了一些思路,忍不住走到黑板上拿起一支粉笔开始在黑板上演算起来。 她写的投入,没有注意到在教室的后门上站着一个面带笑容的少年。 叶清风做题很快,jiāo卷之后就跑到老师的办公室里面去看书去了,刚才出来。路过自己班上看见有人在黑板上做题就停下来多看了一眼…… 这个人不像是他们班的,她穿的是一件嫩huáng色的上衣,黑长的马尾辫在她的背上随着她的动作幅度摇摆,一飘一dàng的煞是好看。 站在黑板前面的苏木却突然停下来了,她的思路好像出了问题,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转不出来,写到一半卡壳了…… 她去看之前的每一步,按照逻辑推理下来都是对的,为什么会解不出来呢?她想不通…… “考试结束了,快回家去吧,要关校门了。”门口一个保安模样的人对着教室里的人喊,这话也不是对着苏木说的,但是吓得她整个身躯都抖了一下…… 一方面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另一方面是她的心虚,她本就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害怕人家赶她出去。 她放下手里的半根粉笔,捏着自己的笔袋匆匆走出教室,整个过程都没有注意到教室后面的叶清风。但是叶清风却对她记忆深刻。 她走出教室的侧脸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稚嫩的五官里蕴藏着浓浓的愁绪,脸上的清冷与懊恼jiāo织在一起,两种不相gān的情绪在她身上涌动,走动之间飘散开来。 他走到黑板上,看了一下她解了一半的题目,自己在脑海里想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她用剩下的半根粉笔开始在她的解题步骤后面开始继续写。 他从来没有觉得在黑板上解题是一件这么愉快的事情,回去让他妈妈在他的房间里放了一个移动的小黑板,自己做题没有思路的时候就把题写到小黑板上然后开始随意发挥,经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有一次上美术课,老师让大家自由发挥,他竟然凭着自己的回忆画了一幅她的肖像画,遗憾的是只有侧脸,又只是练手之作,画的并不好。 复赛的时候他没有见到那个女生,考完之后他还在为她担心,怕她复赛的时候考的不好,结果在决赛的时候又遇到了她,那时候她正跟自己的同学一起站在老师的身边听指导,她还是穿的那一件嫩huáng色的上衣,她不认识他也没有注意到他。 颁奖的时候他知道了她的名字:苏木,因为颁奖老师在讲台上念到她的名字的时候他看到她的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名次并不好,只是一个优秀奖。 她的表情淡淡的有一点点哀伤,看得叶清风都觉得自己的第一一点儿也不好,要是她喜欢的话送给她也可以呀!所以叶清风上台领奖的时候也是不开心的,一点笑容也没有。 他妈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坐在台下对身边的人说:“你看我们家清风多沉得住气,这样的荣誉放在他的身上也坦然处置。”。 台上的叶清风不觉得这样的荣誉有什么好,那个叫苏木的女孩子如果喜欢的话送给她就好了,只要她不要做出那样的表情就好了。 台下的苏木看着台上刺眼的灯光想,自己和这些人的差距还有多远,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站上这样光芒万丈的地方? 第19章 等苏木真的站在聚光灯之下的时候已经是她高中的入学仪式。 她是优秀学生代表,和每个班级选出来的优秀代表一起站在主席台的后面,大功率的聚光灯从她们的背后照出来,苏木只觉得背后像是有火在烤一样,一股股热làng袭来,烤得她满背的热汗,时间一长,头上的汗珠一个劲的顺着脸颊流下来。 叶清风作为全体高一新生的代表在入学仪式上讲话,稿子是老师写好的,他只需要照着念出来就好了。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那个叫苏木的女孩子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她剪短了头发衬托的小脸更加小巧,依旧是冷冷的样子没有一丝表情,在所有朝气蓬勃的面孔里显得尤为独特。 叶清风一直期待着什么,但是之后的他们没有多少jiāo集,都只是在各种成绩单上看到对方的名字,叶清风是长期霸占着第一的王者,苏木是披荆斩棘一步步向他靠近的勇士。 老师们也会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挂在嘴边,他们两成了教育其他人时举出的例子,老师们总是对班上的人说:“你们要是没有叶清风那样好的脑子就要像苏木那样拼命,再说了人家叶清风条件那么好都还那样努力,你说你们一个个的还在矫情什么?还以为自己是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啊?自带主角光环?醒醒吧!那些平时不努力只靠临时抱佛脚就能考上985、211的jī汤故事不适合你们!”。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两年,等到两个人真的有了jiāo集的时候,苏木入学时剪得短发已经长成了长发。 她又开始成天扎一个高高的马尾快步的走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叶清风有时候会看见她匆匆而过的身影,两年的时间已经把她骨子里的那种不自信冲淡了许多,是这两年里她自己的努力让她可以这样抬头挺胸,接受他人眼神的膜拜。 那是六月的一个周末,苏木不堪忍受舅妈的碎碎念和表姐的白眼,在大太阳下走了四十分钟的路到了市图书馆里做作业,虽然坐公jiāo车只需要2块钱,但是她不舍得用,那要用来做更有用的事情。 到了图书馆,她先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书包里的书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早就被自己喝得gāngān净净的空水杯去饮水处装了满满一杯的白开水。 她的杯子是她舅舅上次买回来的一个罐头瓶子,玻璃的瓶身白色的铁盖子,她表姐老是说这个杯子丑到令人作呕,她倒是觉得无所谓好与坏,gān净就好。 今天水里泡的是她自己养的茉莉花,白色的花瓣被开水一烫变成了接近透明的白,悬浮在水中像浮游的水母。 苏木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去书架上找自己喜欢的书,上次看了一半的那本《伊豆的舞女》今天想把它看完…… 找到书拿回来并没有马上开始看,今天的作业有很多,接近期末了。每一科老师在说着“我就一点点要求”的时候无情的发着各种试卷,苏木拿小说作为奖励自己认真学习,因为要是期末考不到全年级前10的话就拿不到那笔全额奖学金,要是没有奖学金,她就没有办法继续读书。 更重要的是之后一年之后的高考,她要是考不上目标里的大学的话舅舅没有能力供她上一所一般的大学,加上她那个刻薄的舅妈,就算舅舅有那个能力,舅妈也不会善罢甘休。 苏木摇了摇头,把家里的那些糟心事抛到一边,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就开始拿起笔认真的写起了试卷,因为她并不是脑子很好用的那种学生,所以需要更多的练习来弥补,每次做试卷,她都掐着表来,尽量锻炼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最正确的答案。 时间在不知不觉里溜走,图书馆里没有空调,几个大吊扇在头顶呼呼作响,窗户都开着,偶尔有夏日的风带着热气冲进来,苏木做了一会儿题就感觉有一点点的汗从她的脸颊上滑下来。 放下笔,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然后顺手伸到后面一拉绑着头发的皮筋,乌黑顺滑的发丝就披散开来。 她把皮筋放到嘴里用牙齿叼着,双手利落的拢起散开的头发,把它们聚成一个马尾然后一只手抓着发根一只手扭动发辫,迅速把长长的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 她的头一直微微低着,发髻挽好之后腾出一只手来拿咬着的皮筋,在发髻上随便套两下,头发就被牢牢的固定住了。 苏木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卷子上的题,似乎在想解题思路。 她想的入神,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过来。 直到旁边的人出声说:“不如作一条辅助线试试?” 苏木转过头去一看,是一个瘦高的男孩子正弯下腰俯身在她身边看她的试卷,是一张半熟的脸,是谁呢? 那人的视线还在她的卷子上,他的书包放在桌子上,人还没有坐下来,微微弯着腰俯身在她旁边站着。 苏木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和下巴上淡淡的青色痕迹,鼻梁骨挺立如峰,眼睛是最招人的桃花眼,最引人注目的是左眼角的那一颗泪痣。 泪痣这种东西,长在女孩子脸上是无法遮掩的妩媚,长在男孩子脸上还真的别有一番风情呢……看到这颗泪痣苏木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叶清风!” 这个名字每次会出现在年级排名的第一个,与她的名字一般会隔着3到5个人,虽说是“熟人”,但是她们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好像就只有学校里表彰大会的时候在台上见过,下台之后就各回各班了,并没有什么jiāo集。 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第20章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他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在看她的试卷。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试卷上比划几下,然后停在一个点上说:“这个位置,如果作一条辅助线的话应该就好做了。” 苏木看看了他指的位置,他的如玉雕琢过般的手指修长有型,指尖轻轻点在试卷上,指甲修剪的gāngān净净,光线透过他的手指映she出一道浅浅的yīn影在手下面的纸张上。 苏木在心里思忖了几分钟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露出一个佩服的笑,果然是第一呀…… 叶清风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也拿出自己书包里的书开始做题。 世界就此安静了,只能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笔尖在试卷上滑动的沙沙声。 苏木做完一张数学试卷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比她预计的时间快了10分钟,她很满意这样的进步,大概也是刚才叶清风的提醒帮她节约了一些时间,当然没有那个辅助线她也能找到解题的思路,但是明显会比现在这个更复杂更容易出错。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叶清风,他也在做一张试卷,更巧的是也是数学试卷,专注的在自己思路里心无旁骛的写着,苏木一看他已经做到最后一个大题了。 他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了30多分钟了吧……竟然能跟自己差不多的时间做完一张试卷,苏木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很大很大的打击,来自第一名的打击…… 他们两各自做自己的卷子,苏木默默的跟自己较劲也跟叶清风较劲,她就想看看自己跟他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直到她做完最后一张试卷抬起酸涩的脖子才发现,太阳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回去了,乌云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天yīn暗下来,好像要下雨了。 叶清风十指jiāo叉握着向前推去,然后又尽量向上伸直了在做伸展运动,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看看周围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概是看天色不好,都回去了吧。 他看苏木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见她拿起桌上的《伊豆的舞女》开始看起来,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就做这种程度的练习题就能考进前十?” 苏木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接着说:“据我所知,我们学校的人大部分都在外面上辅导班,你大周末的在这里写作业而不是去上辅导班,就靠做老师发的常规练习题就能考进全年级前十,也是厉害。” 苏木反问:“那你不是也没去么?” 叶清风惬意的靠在椅背上说:“我嘛……我自然是不用去补课也可以考得好的啦。” 苏木对他这样的表现比较反感,随即说道:“炫耀自己智商高有什么意义?” “不是,我不去补课是因为我自己用了更深层次的练习题,而且就算我不会的题,我自己看答案也能看懂,所以没必要去补课。”叶清风清了清嗓子解释到。 苏木一副“你就是在炫耀智商”的表情看了一眼,然后默默把目光移回到书上去。 叶清风看了一下书名,不屑的说:“你们这些女生真是够了,整天就喜欢看这些爱呀爱的。”。 苏木听到这样不客气的话也不恼怒,只是淡淡的说:“如果真的这么不值一提的话为什么那么多的人以它为题材呢?年少不知爱,知爱不少年。等你写出比人家更好的文章了再不屑也不迟。”。说完又低下头去看手上的书。 叶清风看她看得认真,想到这个书的作者和这本书,突然开口问道:“那你说爱是什么?” “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苏木眼睛也没有抬一下,手下翻动了一页,敷衍着说。 “不是说书上的,说说你自己的理解。”叶清风一手合上她的书凑近她认真的问。 苏木彻底合上书,手托着腮认真的想了想才说:“就像常备在包里的一把伞,也许一年也用不到一次,但是只要遇上了雨天,哪怕只有一下会儿,你也会觉得之外的364天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苏木说完才看见叶清风正以一种奇怪的神情看着她,他眼神深邃,想要把她看进心里。她耸了耸肩,抬手去拿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压压惊,茉莉花的独特香气窜入口中,她才想起来自己拿的是这个罐头瓶子,她表姐说这个瓶子真是丑得令人作呕。 此刻她竟然也觉得这个杯子丑得令人作呕,而且连她自己也丑得令人作呕。 苏木坐不住了,她仓皇起身,拿起桌上的书去还,没做一丝停留,她没办法留下。 那个人是这世间的一缕清风是天上的白云,而她是泥中的泥是尘埃里的尘埃. 相形见绌真是个好词。 自己跟他很熟么?gān嘛要聊这样的话题! 苏木回来的时候叶清风已经不见了,他刚刚坐过得位置上什么也没有留下,连凳子都收回去放的好好的,就像没有人坐过一样,有一秒她怀疑刚才的时候是否真实的发生过。她跑过去翻出刚才的数学试卷,那条辅助线还在,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在,要不然她会以为自己疯了。 收拾好东西出来的时候天竟然真的下雨了……好几个人没来得及走被大雨拦在了图书馆的门口,其中一个显眼的身躯正是在她之前出来的叶清风。 苏木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跟一群人一起看雨,想起刚才说过的话,苏木觉得好笑,不觉喃喃自语到:“还真的下雨啦……” 叶清风看看雨又回头看看她。 苏木隔着书包的帆布面料按了按里面的东西,还在…… 她确实有备伞的习惯,只是…… 要拿出来么?在做了刚才那样的比喻之后会不会显得很暧昧? 就在苏木犹豫不定的时候,叶清风温润的声音响起。 他自然地开口问到:“你有伞么?” 第21章 从那天之后,苏木就经常在图书馆偶遇到叶清风,他还是那样冷冷清清的样子,来来去去如风卷着云一样的轻柔。 他有时候坐在她的旁边有时候坐在她的对面,总是在一个不经意的抬眸或者回首之间,猝不及防的撞在他眼角的泪痣上,这总是让她有两秒钟的失神。 叶清风做题的时候很安静很唯美,他的睫毛很长,像一把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眨动。他的皮肤很白,不是孙铭那样成天在操场上训练的人拥有的小麦色,是一种在养尊处优里才能养出来的细嫩。他的眉眼清秀,想问题的时候眼波流转之间自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情。他的手指修长,握笔的动作优雅而轻柔,写出来的字却苍劲有力。 渐渐的两个人也像是普通朋友那样自然的相处起来,苏木会问他问题,他会认真的给她讲解。大家都是聪明人,有时候只需要他提点一两个思路苏木就明白了。 叶清风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比那些平时一直纠缠在他身边问来问去的感觉好多了,果然是跟聪明说话是要省事的多。 每次走的时候还会习惯性的问一下对方:“下周来吗?” 基本上两人都是同时离开图书馆的,就算大家都做好了作业、练累了题也还要在里面待一阵子。 苏木喜欢看书,她能拿到的零用钱极其有限,图书馆里的书可以免费看,她像是捡到了宝一样的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叶清风喜欢画画,在家里画的话他妈妈看到要说他两句,因为他以后不会走这一条路,这对他妈妈来说还不如多看看正经的书来的实际。他渐渐能体会爸爸的苦衷,但是他也同样爱他的妈妈,不愿意让她伤心,只好躲在图书馆里画。 苏木看过得书已经排满了两个书架,有一些她喜欢的书还会再看一遍,自己的人生始终显得苍白得可怜,可以通过书本上的文字看到别人的人生轨迹,好像是活过了好几个人生一样。 苏木沉迷于各种文字之中,遇到自己难过的时候就看看那些遭遇了更多困难的人们怎样坚持下去,自己仿佛也受到了鼓励。那些曾经以为怎么也过不去的坎,自己默默的承受着、熬着、挨着,慢慢的也就过去了,多年之后回头去看都忍不住要夸奖自己。 要不是有那么的书籍那么多伟大的灵魂激励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而那些最难最难的日子一旦过去,你就会发现再苦再难得日子都不怕了。 叶清风画过的素描本已经有好几本了,有一天他在房间里收拾书本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整齐的堆在柜子最下面的一摞素描本,拿出来随意翻看了一下…… 这一翻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内容还是花呀树呀水果蔬菜什么的,都是他照着照片画的,到了最后也是日期最近的两本的时候全部画的是同一个内容——苏木。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一页一页的翻过来,一张张仔细的看过来,直到天色已经暗下来。 他就愣愣的坐在灰暗的光线里盯着手里的画看,里面是苏木的侧脸、苏木的正脸、抬头看窗外的苏木、低头看书的苏木、喝水的苏木、做题的苏木、皱眉的苏木、展颜的苏木……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里他的笔下全部都是苏木了呢?他认真的想这个问题,直到他妈妈从外面敲门喊:“清风,出来吃饭了。”。他才慌忙收拾好书本也收拾好自己的心神,开门下楼去吃饭。 这天他来的早一些,苏木还没有到,他走到一个靠窗的桌子旁边拉出中间的位置的椅子坐下来。这张桌子一共有三个位置,一个靠着过道一个靠着窗户,他知道苏木比较喜欢靠着窗户的位置,特意拿出自己的一本书放在那个位置上。 叶清风出现在图书馆的时间越来越多,自然就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其中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孩子主动上来问:“同学,我能坐你旁边的位置么?”。 “不能”他头也没抬一下,冰冷的回答一句,直接拒绝了她。 那个女孩子下不来台,回头羞愤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闺蜜们,她们正一脸窃笑的样子看着她,更加不想就这样就回去了,要不然以后在她们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她溜圆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也不等叶清风再说出其他的话,这姑娘就像没有听到之前的话一样,自己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叶清风转头看了她一眼迅速收回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书本里,那个女孩看他没有再说什么以为自己得逞了,对着他笑的甜腻腻的说:“同学,你是哪一个学校的呀?我看你经常来这里做作业,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刘媛媛,是一中……” 刘媛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叶清风染着一层冰霜的眸子蓦地看向她,吓得她话都忘记说了…… “没看到桌子上的书么?这里有人。”叶清风说话的语气还算客气,只是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柔和,连五官都变的有些尖锐,这是他极少直接在脸上表露出情绪的时候,他的父亲一直教育他要做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要在商场里厮杀的男人应该具备的基本技能。 刘媛媛脸上堆砌的笑全部垮下来,人家不是都说女追男隔一层纱的么?她怎么遇到一个这么难下手的主?她起身要走,刚走两步还是不死心,又走到靠过道的那个位置上坐下来。 “那个……其实我……我是想问你问题的!对,就是问你这个题目……”刘媛媛临时编出来的借口说的结结巴巴,说话到时候夹带着哭腔。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你自己肯定自己的说辞是一种虚心的表现,你怕我不相信你的话。因为你自己知道这是谎言,所有你用了加倍肯定的词语,还带着一些从重复。”叶清风依然没有看她,自己轻轻靠着椅背,双腿自然的翘起来一个悠闲的二郎腿。 刘媛媛要哭了……她只是看他这个人长着挺帅的,举止又很儒雅,想着自己长的也不错,想仗着自己的美貌过来搭讪一下,在自己闺蜜面前展示一下优越感而已,怎么就被说得哑口无言了呢? “你再不走的话,我保证让你哭出来。”叶清风下了最后通牒,平静的语气里找不到一丝起伏。 刘媛媛一转身,哭得无比难看。 第22章 苏木来的时候正看见刘媛媛抹着眼泪走了…… 她走到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来,小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哦,今天有点事情耽误了。” 叶清风的脸上还残留刚才愠怒的余威,看得苏木都有一点害怕,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保证下次不会迟到了。” 她斜对着他坐的笔直,说的认真。他看了一会儿她的认真表情,总算是缓和了脸色。 苏木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比老师还严厉的一个人,她在心里对他下了这样一个定义。 经过刘媛媛的事情之后叶清风以为不会有人再不知好歹的跑来找他说话了,谁知道就是有这样的勇士,明知山有虎偏要向着虎山前进呢? 这个女孩子是一个知书达理形的“学霸”,她来的时候自己抱着一本书,手里还拿着一只笔,看起来真的像是在认真做题的样子。 她走过来没有拉出椅子坐下来而是礼貌的站在他的旁边轻声细语的问:“同学,你好,我能跟你探讨一个题目么?”。 苏木在做题,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就算苏木自己不化妆,对这样的东西也了解一二,她们班的女生们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悄悄的学习化妆技术,刚好坐在她后面的一个女生就每天在她背后跟她的同桌一起讨论着各种化妆术,她一天记住一句也把她们讨论的东西记了个七七八八了……她们说这个叫什么来着?韩式? 那女孩白皙红润的皮肤上扑着薄薄的一层粉底,还有一些不自然的红晕染在脸颊上,不知道是腮红还是不好意的脸红。眼线是微微下垂的,睫毛也是淡淡的刷了一层,配上她这样微微低头的动作,看起来确实挺楚楚可怜的。 叶清风低头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些什么,然后把草稿纸撕下来摆在他身边的空着的桌面上说:“要跟我探讨问题的话得先会做这样的题才行。” 那个女生对他温柔一笑,然后才去看他写的题目,看清楚题目之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尴尬的表情不知道是笑好还是哭好,有一种题目叫“字你全部都认识,但是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叶清风写的这道题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一到结合了函数和几何的综合应用题,她看了一下题目之后知道自己不会又不想认输,梗着脖子说:“这样的题会做的也不多吧!你未免也太自负了一点,不过是跟你谈论一下题目而已,还要出题考人,难道跟你说句话还要通过选拔不成了?” 叶清风不屑的一勾嘴角,大手一挥抓起桌子上的草稿纸直接拍在苏木的面前说:“如果她解出来这道题的话,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苏木看了一下题目,这是上周他给自己讲过的一道题,他在拒绝别人的时候还要把自己拉下水,真的是一个面上看着和煦心里却是十分yīn暗的人呀! 苏木又给他下了一个定义…… 后来在这个图书馆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生,也没有人再敢上来跟他们说话,世界又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有一天叶清风带了一本新的习题过来告诉她是一个国家级的出题高手出的一套练习题,问她要不要看。苏木问:“你在什么地方买的?我也去买。” 叶清风说:“这个是我亲戚从外地给我带回来的,我们这里没有卖。” 苏木看着他手上的书有一点眼馋,但是人家都只有一本,又怎么好意思看呢?再说了,看又不起什么作用,题这种东西都是要上手做的呀! “能不能麻烦你亲戚再帮我买一本?”苏木试探着问。 谁知叶清风神秘的说:“这个可是我亲戚请他们学校的大神级教授帮我搞的资料,没有第二本了。” 苏木的脸上明显的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这样的书,自己是怎么也买不到了…… 苏木失望,低头沉默,又去看自己上手的题集,不再说话。 叶清风把书递过来对她说:“我现在手上还有题没有做完,这本你可以先拿回去做。” 他这样说来,就算素日里不与人纠缠的苏木也有一点踟蹰,他的那本书真的很诱人,但是自己没有可以与之jiāo换的东西,他为什么愿意白白给自己看? “为什么帮我?”苏木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眸严肃的问。 叶清风被她的眼神震慑住,他从没有在同龄人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严肃的认真的戒备的甚至还有一点敌意,她把自己当做是敌人? 聪明如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个女生真的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是可能接受别人无端馈赠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养成了她这样的习惯,但是她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受到外界的诱惑吧。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价值,知道自己可以付出的筹码是什么,知道这世界上得与失的游戏规则。这样的人应该能坚守住自己的本心,应该能和这个世界和解,也应该能和自己长久的走下去。毕竟他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远走他乡,如果在他身边的人是她的话,就算她不跟着自己远渡重洋,也不怕会因为距离上的远离会而影响彼此的感情。 拥有独立人格的人,能把自己跟这个世界清楚的划分出界限的人,从来不会害怕得到或者失去。 叶清风几乎是在这一刻就已经认定了这个人。 他把书随手放在桌子上无所谓的说:“你知道养láng计划么?”,他说这话的时候握着笔的手拿起来撑着下巴,带着颇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她,窗外的风拂过来扬起他碎碎的刘海,苏木看到了他眸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 “你所指的láng,是我?”苏木提出质疑。 “怎么?你怕了?”叶清风的手从下巴下面拿出来,在半空中手指翻飞,让笔杆在他的手指间舞动。 他学习钢琴多年,手指的灵活程度可想而知,一直普通的签字笔在他的几个手指之间来回变换出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样。 苏木沉浸在他之间的动作带给她的震撼里,就听他略带着傲气的嗓音说:“你知道练体育项目的人一般都有一个跟自己旗鼓相当的陪练吧?现在学校里那帮人都太无趣了,我就准备给自己培养一个可以与我势均力敌的对手,这样自己学起来才比较有趣。”。 苏木又看了一眼放在他面前的资料书,心一横说:“我接受你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