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云满南泽 作者:匪泽 云珩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这自从云玹死后便显露出来。 湛南华是世人眼中云端高阳般的存在。可云珩觉得,南华君就好像小时候婆婆讲的“老狼阿灰”。 她杀人放火,苦难骂名自己背,身为女子,云珩一直觉得自己是“女中豪杰”,却不曾想到,一日栽倒湛南华手里。 很多年以后,云珩至今记得那场景。湛南华穿着喜服,眼眸温柔,骑着骏马,在白虎楼下面看着她:“云珩,我来娶你了。” 云珩心跳加速,她知道,这辈子就是这一个人了。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江湖恩怨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珩,湛南华 ┃ 配角:小哥哥小姐姐 ┃ 其它:架空历史 第1章 双生花 灵风镇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马车轱辘转动声,小孩来往的嬉戏声…… 街边一处小茶摊上,两个小生在交谈。 “喂,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什么事?” “不久前,云珩那妖女杀了岐古明家数百人,还连带着姑射苏家几人。听说,被杀的全是两家核心人物。” 那其中一个年轻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为何要滥杀无辜?” 那另外一个摇了摇头,惋惜道:“灵依娘子的双生花,实在是可惜。云玹嫁到苏家,留下一女难产而去,死之前除了苏夫人还有一个苏景行的尸体,其他人恨不得避而远之。” “然后呢?苏景行是怎么死的?” “明臣远与苏景行发生过节,失手将他打死了。云珩听了这件事,上了姑射山,抱走了苏小姑娘,先杀了苏家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后又上了岐古大玄山,屠了明家主一家数百余人,奇怪的是,那妖女只留了明三爷家的明桓。” 话音落,两个小生面容唏嘘,各自到了一杯茶,吞下了肚,顿时觉得暖和不少。 “这事其他世家是何反应?” “九炎台公孙家朝云湛家以及其他世家并无反应。只不过是岐古办葬时,去了不少的人。” 一名小生道:“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算了,你我也没有那么多本事,大家族间的事,听两句就赶紧忘了吧。当初那云珩叛逃大玄山,乱嚼舌根的人可没有几个是好下场的。” 两人皆是一哆嗦,扯了扯衣领,连忙走人。 殊不知,背后房檐上坐着一个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月有余的婴孩。 云珩淡漠的抬起眼眸,望了望天,阳光太过强烈,她的眼睛也不禁眯了起来。 “丫头,带着孩子和婆婆回载途山,嗯?”鬼花婆婆拄着白骨杖,站在云珩的背后。 云珩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好。” 鬼花婆婆伸手抱过那孩子,眼神柔和:“这女娃长得可真招人啊。” 云珩看了那女娃一眼,拉着鬼花婆婆,向西方深处飞去。 月上中天,乍起的秋风冻得人心寒颤。云珩立于月下,手握一个刻了人面鱼纹的陶埙,古老质朴的声音沉凉,哀恸。 “婆婆,我最近要出去一段时间,辛苦你照顾阿云了。” 鬼花婆婆抱着苏念云,看着云珩:“丫头,可是遇上难事了?” 云珩摇了摇头,道:“没有的事。几个月后我肯定回来。” 鬼花婆婆看着云珩,欲言又止,却再也没说什么。 云珩低头亲了亲苏念云的头,柔声道:“阿云乖乖听阿婆的话,姨姨很快就会回来。” 此后,便是出了门,一步一步的走着。到了山脚下,云珩加快脚步走着,只是每走一步,眼前便模糊一分。终于云珩支撑不住,缓缓倒在地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朝云内,湛晚洵抱着云珩回了水千泽,送到小师妹湛阮秀的房间里。 “师妹,我在山下回来时遇到这位姑娘,躺在草地上。” “好漂亮的姑娘!”湛阮秀双眼不禁发亮,连忙将云珩放到床上。 “只不过她体内真气干涸,导致了双目间接性失明。”一番把脉过后,湛阮秀的脸有些沉重。 “那该如何?” “师兄,你先出去,我替这位姑娘换件衣裳。” 湛晚洵点头,转身出了阮秀的房间。 阮秀看着那张恬静的脸,一时间觉得有些熟悉。 她替云珩换了衣衫,用绢布细细的将脸和手擦了一遍。看着那双眼睛,摇头,用纱布蒙上。 仔细观摩,这少女年龄与自己差不了几岁,却让人觉得有些骇然。阮秀双手支撑着下巴,她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第2章 云端高阳 翌日清晨,云珩醒来时阮秀去了练厂晨练。脑子里宛如一堆苍蝇蜜蜂,嗡嗡的响着。 云珩轻闭双眼,右手搭在左腕上,发现自己体内真气紊乱,经脉多处受损。 眼前是一片漆黑。云珩脸上并无讶异之色。以一敌众,要么死,要么重伤。 门突然开了,云珩支撑着坐了起来,阮秀连忙过去倒了杯水,用绢布轻轻沾着云珩的唇:“姑娘,感觉好些了?” 云珩的声音沙哑:“劳烦了。感觉好多了,除了眼睛。” 阮秀重新替云珩把了脉,道:“姑娘似乎有眼疾。” 云珩轻笑,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有两下子。“叫我阿珩就可以。” “阿珩,我是湛阮秀。” “阮秀姑娘,请问我现在在哪里?” 一道清凉温润的声音替阮秀回答了云珩:“朝云,水千泽。” 云珩心里好似翻江倒海,脸上却是波澜不惊:“阿秀,屋子里还有人?” 阮秀笑了笑:“这是我师兄,南华君。”云珩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那是云端高阳的那个湛南华。果然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阿珩姑娘怎会沦落至此?”湛南华虽说声音温和,脸上却是不苟言笑。若是云珩眼睛能看见,必然要骂一声:棺材脸! 言念君子,温其在邑。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湛南华的气质温和,譬如芝兰玉树。星目朗神,仿佛天下皆入怀中之势。 云珩的手不自觉触上失泽的双眼:“……不记得了。” 湛南华走上前,轻轻拆除云珩面上的纱布。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一切都是美得,唯独那双眼,是让人感到悲戚的白色。 湛南华看了许久,将纱布重新缠了回去,道:“阿珩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友。” 阮秀在一旁,觉得甚是尴尬。便寻了个借口出去:“阿珩,我去给你做些饭。” 云珩:“不知南华君的故友是何样?” 湛南华整理衣袍,坐在床榻边,笑道:“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珩’字。” 湛南华:“她很特别。” 云珩:“有多特别?” 云珩看不见,湛南华的眼睛浸满了笑意。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云珩嘴角猛抽搐。 “她明明不喜欢白色,却成天要穿着白裙。” “她很怕黑,但却喜欢在午夜出来观星。” “她总是记不住人脸,以至于招来了很多人的记恨。” “她怕血。所以她杀人从来不溅一滴血。” 云珩心里猛然震撼。继续道:“想必南华君那位故友,在你心里有很重的位置。” 湛南华:“……不错。” 云珩听见远处传来微弱的脚步声:“阿秀好像回来了。” “好灵敏的耳朵。” 云珩无声轻笑:“若是瞎的久了,耳力就会灵敏。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阿珩,我做了银耳羹!”阮秀推门进入,后面还跟着湛晚洵。 “师兄好。”湛晚洵向着湛南华鞠了一躬。 “阿珩姑娘,在下朝云湛晚洵。”湛晚洵同样鞠了一躬。可云珩看不见。 “湛小公子不必客气。我这一条命,算是你救下来的。”云珩这话不假。当时她气血攻心,真气猛然紊乱。若是无人发现,恐怕早就一命呜呼。 阮秀吹了吹热羹,刚刚要喂,却被湛南华拦了下来。 “我来吧。” 湛晚洵,阮秀目瞪口呆,云珩心里再次波澜壮阔。 只见南华君运起真气,将银耳羹冷却到刚刚适合的温度,舀起一勺,喂着云珩。 从来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云珩,此刻也有些面色微酡。从而不得不加快速度。 湛晚洵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上面刻着鹿头。像一个部族的图腾。 “阿珩姑娘,这是我在你旁边捡到的,你看一下,这玉佩是不是你的?” 云珩伸出手接过玉佩,“我现在眼睛看不见,这上面是什么图案?” “……这,这似乎是一个鹿头。”湛晚洵观摩了许久。 云珩脸色一惊,:“这的确是我的玉佩,多谢小公子了。诸位,我有些乏了,不知可否回避一下?” 第3章 无常 阮秀讶异看着云珩,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湛晚洵恭敬一鞠躬,首先出了阮秀的房间。湛南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了阮秀。 阮秀关上了门,走到床边扶着云珩躺了下来。 “阿珩,你没事吧?”阮秀第一次在一个女孩的脸上看见与之完全不符的阴鸷。 云珩晃了晃头,语气吊儿郎当:“当然没事。阿秀,你与我讲讲水千泽有什么好玩的吧?” 湛阮秀稍微愣了神,待回神后,搬来一张凳子,笑道:“朝云现掌门是湛叔翰。不过他最近不在水千泽。” 云珩心道,他当然不在,岐古一家鼠狼之辈让自己一锅端,他除了吊唁,自然还要参加新家主的继任大典。可惜自己抱恙在身,不能去掺和一脚。遗憾遗憾。 “南华君呢?” 阮秀道:“师兄他是掌门的得意门生。为人清冷,不苟言笑。交有好友九炎台的公孙无极。” 云珩细细问:“他平常都做些什么?” “我从未见过师兄出现在水千泽的任何一处。每天除了晨练,基本就一个人待在兰室里。” 云珩脸上剩下的只有好奇:“一直不出去?” 阮秀靠近云珩耳边,轻声道:“我有一次去师兄的房间,发现他根本不在里面。不过他的房间里挂着一副丹青画。那画上是个女子。” 早些年那湛南华还是个一本正经的小小少年,后来云珩与云玹于两年前公然反抗岐古明家。她与湛南华一面未见。 云珩道:“女子?” “阿珩,那画上的女子与你一般无二。若是你双眼能识物辨人,那就是同一个人。” 云珩被子里握着玉佩的手蓦然一紧,脸上默不作声。 “阿珩?” “阿秀,若是没事,我便先睡了。” 阮秀替云珩整理着被褥笑道:“睡吧,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一夜,云珩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二日,阮秀用浸湿的热毛巾敷在云珩的眼睛上。 “谁?”云珩醒来后,本能反应问出口。 湛阮秀轻轻笑着:“阿珩你的警惕性太高了。你先别睁眼,这是师兄为你调配的药。我给你敷一下。” 云珩沉默。手里依旧是那枚刻了鹿头的玉佩。 “阿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刚刚过了中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云珩拦住了阮秀的手,道:“这东西于我无用。我想出去走走。” 阮秀将她扶了起来,素白的衣衫映的云珩的脸更加苍白。 “虽说刚入秋,可天却开始发凉了。这披风是我连夜赶出来的。放心穿就是。”一边说着,阮秀一边将一个大红的披风系在云珩肩上。 云珩心里五味杂陈,“阿秀,你是除了阿姐和婆婆外,对我最好的人。” 阮秀扶着云珩,一步一步走到了一处亭子里。 “小师妹。”湛晚洵忽然走了过来。看见了云珩,鞠了一躬,道:“阿珩姑娘可好些了?” 云珩脸上到无过多的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尖酸刻薄的:“想必你的眼睛也没到了我这般的不好使吧?” 湛晚洵的脸红了,湛南华道:“晚洵也是一番好意。阿珩何必咄咄逼人?” 云珩起了身,朝着一旁的树走过去,边走边道:“那就对不住了。南华君可能不知,我这个人,一向是喜怒无常。若有得罪,还望见谅。” 阮秀站起身,连忙要跟上去,只听见云珩又道:“阿秀,我自己坐一会还是没问题的。” “这位姑娘倒是古怪的很。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 阮秀看了一眼云珩,对湛晚洵和湛南华道:“方才我替她敷药,我的手明明还未动一下,阿珩便准确无误将我拦了下来。听语气,她貌似也懂医术。” 湛南华不语,一旁湛晚洵道:“昨晚那枚玉佩,光看成色就只价格不匪。更不用提那雕刻的技术有多精致。” “背后议论人不好。若有下次,你二人去戒堂领罚就是。”南华君站起了身,向远处望去。只见一人青衫执扇轻摇而来。 “芜莱君今日怎得空做客水千泽?”湛南华眼底带了三分笑意。 “前些日子闭关刚出来,就惦念着南华君的茶。索性就过来了。”公孙无极合上扇子指着不远处的云珩,道:“那位姑娘是?” 第4章 曲水流觞 湛南华颔首:“那是晚洵带回来的客人。” 公孙无极看着湛晚洵,轻笑。 “芜莱君莫听师兄玩笑话。那是我在山下救回来的。” 公孙无极点头,摇着扇子徐徐走向云珩,“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姑娘,你长得和我一位朋友长得很像。” 云珩一动不动,拂了拂袖,站起身,手里是一根树枝,不断探寻前面的路:“怎的人人都说我像你们的故友。我不过是个眼疾在身,身上没有半丝玄力的普通人。您说笑了。” 无极笑着向后退了几步,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阿珩吧。” 公孙无极摇着扇子的手猛停,缓缓转过头,不可思议看着湛南华。 云珩背对着众人,脸上却是感慨万千。这是有多少年没见,还是说自己臭名远扬,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人人都是一个反应。 “小阮秀,你领着阿珩随着我们去碧溪镇吧。阿洵,你去不去?”公孙无极笑道。 湛晚洵摇了摇头,道:“师父过会儿还要考我功课。” 芜莱君摇了摇头,“湛家主怎么还是真的古板?罢了罢了,你去就是。那小阮秀呢?” 阮秀走到云珩身旁,问道:“阿珩去是不去?碧溪镇倒也热闹。” 云珩心里思量再三,最终点了点头。 从灵风镇外出去别地,唯一的交通工具便是水路。 四人乘一艘船,公孙无极不用人开船,只向那船桨输了些玄力,这船便自动行驶。 公孙无极倒了四杯茶,将其中一个递给湛南华:“明家那厮打算在十日后便举行继任大典。明桓给我家一张请帖。你呢?” 湛南华点点头,“大伯父马上就要动身前往大玄山。” 公孙无极呷了一口茶,从一旁拿出一些枇杷果,递给云珩:“阿珩,这是我方才摘的。不嫌弃就先垫着肚子。等到了地方,我在请你吃好的。” 云珩接过果子笑了。阮秀却是咋咋呼呼:“芜莱君好偏心,怎的没我份?” 湛南华摇了摇头,从公孙无极身边拿了用牛皮纸包着的糕点:“师妹,你与阿珩进船舱歇息着。” 阮秀吐了吐舌头,拉起云珩,便进了舱。 “探子回来报,云珩出了载途山,去了东南方向。”公孙无极单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慢慢悠悠摇着扇子,好不悠闲。 湛南华整了整衣衫,半晌不语。 “我说,南华。若是有一日云珩那小妮子公然与这些世家对立,你要如何?” 如何?云珩此刻背靠着船舱那一层薄薄的木板。闭眼听着二人的对话。 “不如何。若那日真的来了,到时候再议也不迟。” 云珩无声的笑了,手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甜腻的香气铺满了鼻腔,而这人的心依旧宛如寒冬腊月一般。 船突然晃荡了一下,云珩的头磕在墙上,不禁吃痛捂头。 阮秀来不及斥责,只听见公孙无极的声音在船舱外传来:“两位姑娘,我们到了。” 阮秀扶着云珩出了舱,嗔怒道:“多亏这舱是块木头。若是个顽石,怕是阿珩就破相了!” 公孙无极讪笑,一旁湛南华上前看了看云珩的额头,摇头,“无碍,只是瘀血了。你先忍一下,我给你消肿。”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将药油倒在手心,迅速覆在云珩的额头上。云珩冷吸一口凉气。 湛南华青葱如玉的手缓缓揉着。云珩感到头上传来一阵清凉。 “到了碧溪镇,然后去哪?”阮秀问道。 公孙无极摸了摸下巴,道:“新开了家临风楼,听说那里的烧酒不错。小阿珩身子虚寒,喝些烧酒驱驱寒气也是极好的。” 云珩脸色微变,道:“还是去些别的地方。酒楼怕是杂乱不堪。去不得。” 没人看见公孙无极嘴角那抹狡黠,笑的像只狐狸。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诶,南华君,夷磷山佛寺有个庙会。你和小阮秀八百年难得下山一次。既然赶上了庙会,不妨就去看看。带着小阿珩,沾沾喜气。” 湛南华看了公孙无极一眼,点头。 夷磷山山顶悬挂彩旗,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半空御剑飞行的公孙无极等人缓缓落在平地上。 第5章 行酒需尽欢 夷磷山山顶彩旗飘飘,浑厚的钟声回荡在幽幽山谷里。云珩拉紧披风,轻轻吸了吸鼻子,站在原地。 秋风扫秋叶。夷磷山满山的红色,像是被染了血,那般鲜红。 湛阮秀看着云珩,发现她面色不大好,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后者摇了摇头,道:“有些凉而已。走吧,求个小福袋也行。” 只是突然,云珩感到身上一暖,伸手摸去,竟是一件貂皮外套。 “临走时取的一件衣服,你身子弱,穿上吧。” 云珩有些惊讶,因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外界所传的那拒女子于千里之外的南华君。 “多谢南华君。”如今,云珩只能硬着头皮,感受着来自公孙无极和湛阮秀惊愕的目光,将这一句道谢话,说出来。 终归看不见,云珩只觉得眼前人似乎笑了一下。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跟上来!”公孙无极突然喊了起来。 湛南华蹙了蹙眉头,应声跟上。 狭窄的山道挤满了人,公孙无极摇了摇头,叹息。 只是拉起阮秀云珩二人,便踏着微步,去到了人少的后禅院。湛南华紧随其后。 四人穿过前面那片小竹林,进去了正厅,中间矗立着一尊大佛,两旁是十八罗汉。 几人虽不信佛,却也是为求个吉利,跪在榻榻米上,闭眼祷告。只有云珩站在一旁。 公孙无极见了,问道:“小阿珩不拜拜?” 云珩手里握着阮秀为她准备的小拐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闷:“我从来不信神佛论。” 公孙无极笑了笑,道:“这是为何?难不成阿珩喜欢那鬼邪之物?” 云珩道:“并无此意。我只是觉得,只有一事无成的废物,才会崇拜这些东西。” “施主生了一副慈悲面相,为何说出来了的话却让人心寒?” 一个披着袈裟的老和尚从佛像后走了出来。 云珩觉得眼睛阵痛。摸索着半倚在阮秀身上。一旁公孙无极面露戏谑之色,而湛南华脸上却是一言难尽。 “大师就当做我一派胡言罢了。”心里的烦躁不安越来越急,云珩依旧耐着性子说道。 空禅法师看了看她,又低头。“我看施主额头早已布满冷汗。若是不嫌弃,几位便到老衲房中歇一歇。” 云珩颔首,手紧紧握着阮秀右臂,步伐一深一浅走着。 “你师弟捡回来的姑娘,到是有趣。”公孙无极扇着扇子,冲着湛南华揶揄道。只是湛南华嘴抿成一条线,有些呆木。 空禅法师的房屋于半山腰一个依山而建的木筑房屋。 公孙无极和湛南华到的时候,阮秀和云珩噙着一口茶,坐在小方椅子上。 “这个女娃是朝云之人,不过你……姑娘,可否把手伸出来?” 云珩淡笑,伸出右手,顿时感受到体内多了一缕玄力。于是眼底也多了几分探究。 一刻钟过去,那老和尚才收回手,轻声唤了外面的小僧,不一会,一个小男童便捧着一个酒坛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师父,这是徒儿刚刚挖出来的梨花酿。”小和尚的声音糯糯软软的,听了让人舒坦。 “你自己玩去吧。”空禅微微摆了摆手,那小和尚便转身出去。 “几位坐就是。”空禅和尚笑了笑。从一旁的小壁炉里取出五只小瓷碗,揭开那酒坛的封盖,一阵清新爽人的酒香顿时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云珩只觉得有些头痛,便捏了捏眉心。 空禅将五只瓷碗倒满了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云珩。 云珩接住后,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心中烦躁顿时被抑制住。这些异样,自然没逃过湛南华那双深邃的双眼。 “大师这酒是自己酿造的?”云珩啜饮一口,随意问。 空禅和尚摇了摇头,笑道:“是,也不是。” 阮秀皱着脸,显然是被酒辣着嗓子,道:“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笑了一下,道:“这是我费了好大劲,才求来的一张酒方。可我试过多种方式,也酿不出当时我喝的那个滋味。那老婆子太抠门了……” 云珩顿时眼角突突跳着。手指尖摩挲着碗沿。 公孙无极端着碗,紫色的衣领半敞着。他又喝了一口,品了半天,最终道:“这酒不过比一般的酒多了分甘甜。大师说的那滋味,又是什么?” 第6章 落花为泥 “这酒里,多了一丝苦味。”湛南华放下酒杯,目光灼灼盯着空禅。 老和尚一愣,便再次大笑起来:“朝云子弟多是人才!” 云珩心里暗自翻起白眼。依旧如以往那样,默不作声。 “那老婆子说,这梨花酿用的是云灵泉的泉水酿造。酿这酒的人,心里时而透亮时而混沌,这酒自然也就随着品酒人而变。” 空禅和尚捧着一壶酒,捋了捋胡须,叹道。“我好多年没喝过那样的酒了。” 云珩顺着那酒香闻了好半天,总觉得心里好似有根线,却抓不住它。 阮秀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已经开始飘上两朵红晕。声音爽朗:“师兄,我怎么觉得这酒甜的过腻?就是……有些冲……” 公孙无极哈哈笑了两声:“小阮秀,你醉了!” 阮秀一双美眸顾盼流连,幽幽不语。她从怀里取出一颗解酒丹扔去口中,咽下了肚。 “我可不能醉,不然阿珩就没人照料。她又不喜你二人……” 一旁说着,另一旁湛南华目光执拗,公孙无极脸又红了几分。 云珩捧着瓷碗,手指轻轻敲打碗沿,听了阮秀的话后,嘴角也不禁露出几分笑意,反驳道:“我只不过是眼睛看不清,又不是不能自理。阿秀,你何必将我说的如此弱。” 空禅和尚坐在一旁,又将面前空却了的碗满上了。 阮秀单手扶额,道:“当初晚洵师兄将你送到我房里后,我只觉得你美得不可方物,娇娇弱弱的,再者只觉得你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云珩的心突的一跳,低着头,心里又暗自庆幸眼睛被蒙上,不然让这些人看见,怕是八张嘴也解释不清。只是,手不自然触上了自己这张脸。 “若是想不出来,就不用想。左右我就在这。” 阮秀看着云珩,笑了笑。突然眼前一恍惚,便倒在茶桌上。 待她醒来后,在自己房间里。阮秀猛然坐起来,脑仁涨疼。 “醒了?”云珩坐在一旁,听见声响,便问了一句。 “嗯。”阮秀揉着太阳穴,应声答道。“阿珩……我饿了……” 云珩稍微愣了一下,摸索着桌子,半天无果。心里不禁感到无可奈何。索性她就坐在椅子上,道:“我记得桌子上有芜莱君送来的小吃的。你下来寻吧,我没找到。” 阮秀坐到云珩旁边,塞了满嘴吃食。半天不得空。 “水千泽有一处莲池,四季不败。等下我带你去。” 云珩摇了摇头:“罢了。左右我眼睛看不见。” “无妨,那里水汽充沛,灵力也充裕。或许对你眼睛有些好处。”阮秀劝道。 云珩心里不禁感到好笑,这眼疾若是这么好医治,她自己早就解决一了百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阮秀应声,“进来吧。” 湛南华换了一身天蓝色的水光绸缎的长衫,黑发高束。只见这翩翩少年郎大步流星走进来。 云珩喝了口茶,突然嗅到空气里多了一丝青草香,眉毛微不可察的抽动。 “后日去大玄山。家主临时来了书信,让我与你还有洵师弟前去。” 阮秀撇撇嘴,道:“那师父去哪?大玄山虎狼之辈,个个不拘小节,谁又知道新上任的家主是个什么人?” “师父去了九炎台。你抓紧收拾吧,我们明日就走。” 阮秀道:“不是说后日吗?” 湛南华看了一眼云珩,道:“明三公子医术精湛,阿珩的眼疾他应该有办法。” 云珩有些意外,更多却是难以启齿的……哭笑不得。 “我听说你二人要去莲池。”沉默之余,湛南华打破这尴尬的处境。 阮秀点点头,道:“可阿珩却嫌麻烦,不想去。” 湛南华:“不过几步的路。我和她同去。你收拾一下东西。” 阮秀就这样看着湛南华伸手将云珩牵走。于是她有些错愕:最近师兄话有些多,管的有些多…… 云珩亦步亦趋的跟在湛南华身后,索性装个脸皮厚的,无视了水千泽三千弟子的惊愕注视。 莲香微蓄,清波荡漾。刚刚踏足莲池,云珩只觉得全身畅轻小腹部微热。闭眼凝视,云珩脑海里有了一声弦裂的清脆声音。再蓄力,云珩只是觉得眼前愈发清晰。 这居然是开了心之眼! 第7章 大玄山 云珩欣喜之余,将周围的莲池观看一周,最终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浊气。 莲池边有座青黛色的凉亭。湛南华扶着云珩坐在石凳上。 “张嘴。”湛南华突然道。 云珩有些错愕,下意识张开嘴,只是被突然塞了一个清清凉凉泛着些许苦意的莲子。 “……”云珩觉得此刻气氛有些生硬……的尴尬。 “你不是个普通人。” 云珩笑道:“这是肯定的。我是个瞎子。” 湛南华好看的眉毛微不可察蹙着,显然是不喜欢这个说辞。 “你当真不记得有关自己的一切?” 云珩心里警铃大响,随口胡诌道“没那么严重,就是不知道父母是谁,家在哪。剩下的家中还有一个去世的长姐。”这话三分真七分假。当初灵依娘子生下云玹云珩后便撒手人寰,再加上父亲死的也早。究竟过的是好还是坏,也只有云玹云珩知道,仅此她们二人。 就这么想着,云珩有些想那个会吐泡泡,眨巴眼睛冲着自己笑的小小阿云。 湛南华手上不停地为云珩剥莲蓬,那双手骨节分明,白玉如葱这一套动作做 起来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云珩此刻,宁愿自己真的从各个方面都瞎了。 “你是哪里人?”湛南华将剥好的莲子放入碗里,又问道。 “我阿姐说,我出生在仙山福泽之地,可惜我姐妹二人命运多舛。从我记事起,我和阿姐便在一个特别大的地方生活。”那当然是岐古了,云珩心里道。 没过多久,一个莲蓬剥完了,湛南华将它递给云珩。 “我瞧你近日心绪不宁。莲子败火,你尝尝。” 云珩揉了揉头,心之眼长期使用伤害眼睛。索性就闭了。她漫不经心伸手一抓,放入口中。只是—— “咳咳咳……你……这是什么!”云珩不禁怒目圆睁。可惜湛南华看不见。 湛南华若有所思盯着云珩,回答:“我说了。是莲子” 云珩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她站起身,语气不客气道:“日头怪毒,我还是回去吧。南华君别辜负了自己辛辛苦苦剥来的莲子。”话毕,竟是抚了抚袖子,毫不留情的就走了。 公孙无极坐在方才云珩的位子上,笑问:“心里清楚了?” 湛南华点头,终是没说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云珩被阮秀各种威逼利诱,最后披着薄裘皮,同湛南华和湛晚洵下山。 朝云与岐古之间的路程是一日半。也就是第三日下午,四个人已经在大玄山安顿下来。 云珩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手里摸索着那枚玉佩。 房间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衫的男子。看脸色,却是个臭脾气的人。 云珩感到气息不对,将玉佩往袖子里一藏,问道:“谁?”想想也是累,可能最近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谁?” 谁?那人撇撇嘴,扔给云珩一包点心,言语间便是若有若无的嘲讽。 “许久不见你过得倒是滋润。” 云珩皱皱眉,道:“你过来大玄山没什么反应?” 男子头一扭,矫情道:“我想来的地方谁能拦得了我?”他看了看云珩的眼睛,又是一声冷哼:“你这眼睛是什么情况?那个婴孩又是怎么回事?” 云珩解开包袱,塞入嘴里一个糕点,从容不迫:“还能怎么回事?被打了,还很惨。” 男人又是一声冷哼:“手给我。” 云珩乖乖伸出手。 “阿姐死了。苏景行也死了。那孩子是我阿姐的。” 男人有一瞬间的错愕:“死了?”随即他又蹙眉:“你体内经脉全乱了。” 云珩并未理会,自顾说着自的。 “我把明臣远他们家连带着二房杀的连只鸡都不剩。他们竟然让宗祠里守墓的老不死打我!”说到激动处,云珩一个不小心,猛地咳嗽起来。 那人冷哼,递给云珩一杯水。“知道自己半斤八两还去找打。” 云珩也学着男人的模样冷哼一声,“此八两非彼八两。” “杀都杀了,怎么还留下一窝?” 云珩拍了拍胸脯,没有说话。毕竟当事人在现场。 “哪有自家妹妹杀兄长的道理?”明桓绷着脸,不屑的依靠在门框,乜斜着楚延。 第8章 赴宴 楚延的一双眼睛透着锋芒,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明家主。” 明桓依靠在门框上,似是喜怒无常。“湛南华正往这边赶来。你确定还要逗留在大玄山?” 楚延又是冷哼一声,甩甩袖子整个人便幻化做一团青烟消失。 “你眼睛感觉怎么样了?” 云珩撇嘴:“挺好的。” 明桓捏了捏眉心,坐在床榻边,将云珩塞回被窝里,温声道:“你睡一觉。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云珩将自己团成一团,悄悄闭了眼。 不久,湛南华进来了。看到明桓坐在床榻边正看着一本书。眸光闪动。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桓抬头,笑道:“一不小心发现熟人在这里,便过来与她聊天。谁知道这丫头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湛南华目光灼热,“她有眼疾。如何?” 明桓似是一愣,心里默默吐槽,脸上却显得亲切:“这是天生的。只是因为外界因素而激发出来。南华君,你好像对这丫头格外上心。” “她是晚洵救回水千泽的人。我们自然要对她负责。” 明桓眼底笑意更深:“怕是你心里恨死晚洵了吧。” 湛南华皱眉,将手里东西放到桌上,转身就出了门。 不是别的,正是一对小小的耳坠。 明桓握着书的手,猛地一紧。 再醒时,已然是子夜。房内烛光明亮,下是一只奋笔疾书的手。 “为何不等明日继任大典结束后离开?因为湛南华?” 少女眼底是一抹狠戾:“甘他何事?解决个小小杂碎罢了。” 明桓喝了口茶。随后看着她,问:“那南华君与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当年他家学堂结束后,我二人都未曾见面。”云珩皱眉,瞪视着明桓。 明桓举手摆出一副投降模样:“那这副耳坠是怎么解释?” 云珩撇嘴,一把抢过明桓手里的耳坠,满脸愤恨:“我换衣服了,你还要看吗?” 明桓心知对方是有事隐瞒,便叹口气,摇摇头,一步一从容出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云珩将耳坠仔仔细细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她随意敲了敲上面的红宝石。只道是突然,“啪嗒”一声,那一对耳坠突然变长,中间是可容纳百物的空间。 仔细看来,那里头竟是十坛梨花酿以及用莲蓬制成的各种小吃。 云珩撇嘴,合上耳坠,打量半天后,一边撇嘴一边将这对耳坠戴在耳垂上。 第二日,整个大玄山皆是喜气洋洋。请君台上,湛南华面容是阴气沉沉。一旁阮秀晚洵不断哆嗦。 “师兄,大师兄不会是看上阿珩了吧?” 湛晚洵努努嘴,道:“这不大可能。南华君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况且他与阿珩姑娘算得上萍水相逢,二人认识不过五六天。怎么可能倾心于一个普通姑娘,还是身体抱恙的病美人!?” 阮秀摸摸鼻子,半晌道:“可我还是觉得,南华君失心了。”还是找不回来的那种。 山顶的钟声响了三下。明桓坐在上座,笑眯眯的向下看,眼睛不留痕迹的扫过湛南华的方向。发现那厮果然是阴森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死了人。 “南华君。阿珩让我有句话转告你。”明桓隔空传音给湛南华。 “什么话?”南华君眉眼不抬,冷冷回道。 “咳咳……她说下次见面,她不想吃莲子了。” 不知为何,阮秀和湛晚洵就看见他们的南华君似乎笑了。 “那个,师兄啊,我没看错吧?大,大师兄是不是笑了?” 湛晚洵愣神:“应——该是吧……” 山顶的钟声又想了三下,天空中忽然绽开一朵朵烟花,此时天色近黑,这也无非是锦上添花。 公孙无极那厮上前敬酒:“明三公子要改口叫家主了。与你同辈的,也就是魏锦欢那小婆娘了。” 明桓笑得极其温柔:“可大玄山如今也不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吗?云珩已经毁了大半个岐古。不像羽阴魏氏,蒸蒸日上。” 公孙无极眼底有些嘲讽:“明兄,岐古的毒瘤也借此出掉了。不是吗?” 明桓笑意不达眼底:“的确。”说着,向芜莱君失意,二人举杯,一杯高饮。 第9章 辣手摧花 远处忽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公孙无极身体一震。 “怎么你们公孙家重男轻女,见不得女人好?还是说你自己无能,迁怒到女人身上?” 来者是个妙龄女子。紫衣加身,生的一副好面孔。 公孙无极:皮笑肉不笑。 明桓揉了揉额头,叹息:“我记得你说过不来的。早知道这样,我……” 魏锦欢鼻孔朝天,冷冷道:“我可是听说云娘过来我才来的。谁知道半只脚还没进门。就听到芜莱君这一番长篇大论。可真叫我大开眼界啊!” 明桓无奈:“那个,锦欢啊……” 公孙无极“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视着魏锦欢:“魏锦欢!老子得罪你了!干什么玩意处处针对我!” 谁知魏锦欢伸出手拍了拍公孙无极的肩,脸上依旧是皮笑肉不笑,“好哥哥,论辈分,我跟你老子同辈,你在我面前充大头,这是个什么理?还有,我话里话外哪句话是针对你的?如果有,你挑出来,我道歉。没有,那我告诉你‘公孙无极是个怂包’这叫针对。懂吗?” 公孙无极俊脸憋的通红,嘴里结巴说不清话,索性坐下,当起无赖:“我就是怂包怎么了?怪不得世家公子们宁可娶东施女,不肯娶魏氏女。魏家主这一张巧嘴可真是把自己姻缘往外推啊。” 明桓叹息声越来越频繁,索性甩屁股走人。 魏锦欢脸上的假笑逐渐变冷,手里出现一把狼牙棒,抡向公孙无极。 后者低声咒骂一声,张开扇子一挥,顿时抵住了魏锦欢不要命的攻击。 “魏锦欢你丫的这还讲不讲理了!” 魏锦欢歪头:“我这个人要么动嘴,要么动手。可什么时候用理说事了?” 公孙无极心中算是后悔莫及,急慌慌中咬破了手指滴出一滴血,顿时白光乍现,魏锦欢一下捂住了眼睛。 光亮消失后,面前却不见了公孙无极的影子。魏锦欢皱着眉头,直接去了请君台。依旧不见明桓身影。 一口银牙咬碎在口,魏锦欢嘴一抿,直接踹开了湛南华院子的大门。 院子里,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来了啊。”明桓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可魏锦欢并未理会他,目光扫过明桓身后的公孙无极,冷哼一声。最终,目光与湛南华相接。 “明桓,云娘呢?” “不知。” “一千两。” 明桓笑笑不语。 “五千两。” 明桓依旧笑而不语。 “一万两……” “魏锦欢,别想拿这招对付我。” 魏锦欢挑眉似笑非笑:“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明桓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一万两黄金。另外一袋金叶子,你把公孙无极给我。” 明桓看着魏锦欢许久,最终笑道:“链接灵识我已经传给你了。” 公孙无极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走。但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明桓一只手按着他:“芜莱君,委屈你几日了。” 公孙无极不可思议看着明桓,又看看旁边正笑得灿烂的魏锦欢,嘴里的话不进脱口而出:“这是要辣手摧花啊。” 魏锦欢点点头,脚尖轻点,转身踏着脚底的风,离开了大玄山。 湛南华道:“他二人做什么?” 明桓笑得明媚:“如你所闻,辣手摧 花。” 湛南华:“……” 明桓吐出一口气,看着湛南华,眼底水波横转。 “你看我做什么?” 明桓摇了摇头,独自饮了一杯酒。 “云玹和苏景行的孩子还没找到?” 湛南华点头:“事后我曾去过苏家未曾见过任何婴孩。” 明桓不说话,心中已有七八分的了然。 “为何要找那孩子?” 明桓笑道:“上一辈作孽,总不能在牵扯到那么无辜的孩子身上。” 湛南华眼底是三分冷意,道:“苏家就连苏景行和云玹的尸体,也没有。那么大一个家族,仿佛一夜间彻底消失一般。” 明桓这下笑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云珩做的。心里没有半分把握。 “罢了罢了,不提这些。南华君,你可知道赤奴?” 湛南华皱了皱眉,道:“那是什么?” “一种介于人和魂魄之间的生物。生命力顽强。性情残暴。长的却十分妖艳。” “介于人和魂魄?” 明桓点头,脸上是劫后重生的后怕:“那东西,当真是骇人。” 湛南华不禁对这赤奴感到好奇。“可有人驱使?” 明桓缓了许久,终是说出那个名字:“云珩。” 第10章 滂沱雨夜 魏锦欢拽着公孙无极回到了羽阴,不等料理公孙无极,就迫不及待的接上了云珩的灵识。 “……阿珩?” 那边云珩匆忙赶路,随口答了句:“谁啊?” 魏锦欢满脸阴郁,看的公孙无极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云小娘子你记性真好啊。” 云珩差点撞在树干上,被迫停了下来,赔不是:“锦欢,什么事?” 魏锦欢乜斜着眼睛,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我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着你,你到好,一连数月不与我联系,你就不怕我回头将明桓一家端了?” 云珩揉了揉额角,无奈道:“你打不过明桓。” 魏锦欢:“……”你有种! “云生结海楼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我阿姐的血脉在临死前传给了小云儿。结海楼的人不知哪里来的消息,贺子茸那女人,已经赶往载途山。” 知道此事的严重,魏锦欢也顾不得打闹玩笑。 “当然,浮玉川的死活我依然不管。可我就只剩小云儿一个亲人了。他们若是有胆,那结果必定是有来无回了。” 魏锦欢不知道云珩此时的表情有多么吓人。但只是一句话,大概就够了。 “云娘,其实你没有必要一个人揽下全部。” “现实所迫。有些事是你不得不面对的。” 魏锦欢沉默,她切断了二人的灵识。转过身,就对上了公孙无极那一双充满探究的眼睛。 “魏锦欢,云珩现在是个与天下作对的人。” 魏锦欢嗤笑,身体半靠在椅子上,轻笑:“无所谓。” 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云珩双脚刚刚落地,身体猛然向□□倒。一支泛着紫光的箭与自己擦肩而过。 云珩将幂离戴在头上。一声尖锐的响声冲破云霄。 又是一支箭,径直射向云珩的头部。她抬起手,一握,便将那支箭,牢牢抓住。 脚底下不断变换着步法,快速只落残影。 云珩站立原地,静静感受着身边的气息。 只是突然。背面山坡上从天而降的密密麻麻的箭雨。云珩转过身,一冲而上,身体不断左□□斜。 一阵雷电闪过,借着一瞬的光。云珩看见了一张过分妖艳的脸。 云生结海楼,玉首蛇姬贺子茸。 大雨倾盆,二人的衣裳均被淋湿。贺子茸手握一张弓,声音娇媚轻笑:“出云娘子这是怎么了?为何要戴着幂离?是不想看见我吗?” 云珩右手蓄力,轰向贺子茸:“的确不想看见你。” 湿透的衣衫紧紧贴着贺子茸的身体,美好的形体若隐若现。 “可是我想见你啊。出云娘子怕是不知道自己在升云榜上的价值。” 贺子茸立于山腰处,眼眸里透着疯狂的光芒:“一百万两黄金!而你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外甥女,九十万两黄金!而且,死生不论!因此,我们结海楼的弟兄们,对你们这两块肥肉,可都是垂涎欲滴!” 云珩身上还穿着阮秀为她做的那套衣服。白色在雨中显得格外突兀。 云珩停了下来,似乎觉得幂离碍事,一把扯了下来,撕下一条布条,蒙在眼睛上。脸上却是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劝你还是少说话为好。” 贺子茸脸上浮现一丝谨慎。 云珩拇指和中指靠拢,放到嘴边,发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声。 地上忽然颤抖起来。密密麻麻的赤发怪物破地而出。贺子茸不禁头皮发麻。 没有腥臭的味道,相反是一阵沁心脾的清香。 忽然,一只手拽住了贺子茸的腿,冰凉的触感另她头发发麻。 又一声雷响伴随着一道闪电而过。贺子茸看清了周围怪物的模样:全部都是赤色头发,每一个都是面色苍白。令人吃惊的是,他们长的很好看。 “赤奴最喜欢人的舌头。尤其是像你这样美女的舌头,是他们的最爱。” “你见过舌林吗?千百条被割下来的舌头被吊在偌大房间内。” “结海楼的人貌似有点傻。为什么总是往刀刃上撞呢?” “你见没见过明臣远他们家怎么死的?” “我让赤奴将他们倒挂在树上,头顶开了洞。血就从他们头上流了出来。剩下的人壳,就被我用来给赤奴们安家。” 贺子茸的身体不断颤抖。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 “所以,贺子茸,今天我割你一条舌头,这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话音落,依附在贺子茸身上的一个赤奴,掰开她的嘴,用一只猩红色的匕首,一刀割下她的舌头。 第11章 杂记 大雨冲刷掉地上的血渍,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云珩皱着眉,一把推开贺子茸,向山顶走去。后者脸上是止不住的惊恐。 一阵风吹过,云珩不禁打了个寒颤,加快了脚步。身上有伤未愈,又使了许多玄力换来了赤奴。这一次,怕是不好熬。 此刻雨已经小了,地面上潮气阴冷,可云珩却觉得浑身发烫。 一步,两步……云珩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却对明臣远一家恨上加恨。 身体逐渐变得软绵绵,云珩此刻晕过去,意识却还苏醒。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跌入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身处大玄山。自己和阿姐偷偷跑去屋顶看星星,只是被明臣远他爹抓住了。 情景又换,这次是水千泽,云珩在莲花池偷摘荷花,摘了许多,直到最后一朵,那竟是蓝色荷花。云珩将它摘下,定睛一看,竟是湛南华的脸! 云珩猛然惊醒,心脏还在胸腔里砰砰跳着,头发被汗水黏住。 怀里似乎又东西在来回动。将被掀开,云珩松了口气。是小念云。她好像大了些。小脸是红扑扑的,露着没长出牙齿的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每年的霜降便是云珩的诞辰,也就在下个月。 马上年满二十的人,却从未喜欢过一个人,更不要提带孩子。 面对小念云的讨好,云珩一时间有些头疼,不知所措。 鬼花婆婆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的却是这一大一小的互相对视。 “丫头,你可算醒了。吓死婆婆了!” 云珩转过头,却被小念云猝不及防亲了一口。她不禁感到好笑,用手点了点小念云的额头。 “对不起,婆婆。让您担心了。” 鬼花婆婆摇了摇头,将药放到桌子上,道:“你跟婆婆讲,你眼睛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眼疾突然犯了?” “可能是身上的伤将眼疾牵出来的。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开了心之眼。” 鬼花婆婆那双手轻轻摩挲着云珩的双眼,已经混浊了的双眼此刻却露出精锐的光。 “婆婆听说你最近都在水千泽。你的脸没有掩饰,湛家小子们认出来了?可有为难你?” 云珩摇摇头:“没有。当时我身上玄力几乎没有,而且双眼又看不见。就凭他们还是认不出来的。” 鬼花婆婆点点头,将温热的药递给云珩后,步伐颤颤悠悠的走了出去。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大病初愈后的疲惫,云珩抱着小念云倒头便睡着了。 梦魇缠绕,满是伤痕。思念至亲,实不能相见,唯有梦中一见解百思。 这一睡,便又是半个月。 云珩感觉自己身体僵硬,皱了皱眉——楚延在旁边坐着。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出云娘子好大的本领。睡个觉都能睡出一桩血案,佩服佩服。” 云珩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是自己的房间,挑眉看着楚延:“什么血案?” 楚延压低了身体,在云珩耳边说:“常山何家庄,共五十六口人,在十天前一夜毙命。” “有证据是我?” 楚延微笑神情诡异莫测:“奇就奇在这儿。你可知,那五十六具尸体,心脏被一根丝线穿透。这还不算。关键是,他们没有舌头。” 云珩眼底戾气横生,道:“外面局势如何?” “朝云和九炎台全权管理此事。岐古为了避嫌,最近一直闭门谢客。” “这是为何?” 楚延轻笑:“你在明家待了这么多年,竟不知这常山何家庄是岐古明家的分支。他们不过是为了躲麻烦,改了个姓而已。” “小念云呢?” “明桓来了。小丫头在他那里。” “他来干什么?” 楚延忽而脸色阴沉,道:“兄妹情深呗。妹妹睡了这么久,做哥哥的不应该来看看?” 云珩脸上笑嘻嘻:“瞧瞧不是亲生就是不行。哪像你,让你给我倒杯水都老大不情愿。” “我满足你?” 云珩看着这人阴阳怪气的样子,撇撇嘴,摇头:“算了。你敢给我倒水,我可不敢喝。” 楚延敲了敲云珩的头:“赶紧起来。别耽误事。” “有什么事这么急?” “从现在起,你带着小念云跟我回南邑。” 第12章 金丝云 “回南邑?楚延,凭什么?”抬起那双眼,颜色浅淡,冷的叫人发慌。 云珩一向是个自我掌控力极强的人,从来不喜自己被命令,尤其发号施令的是楚延。 “云生结海楼已经盯上你还有小念云。何家庄分明就是他们做的。为的就是你。现在可不是你跟我宣示所谓人权的时候。” 云珩将一件深蓝色的衣袍披在身上,平静地看着楚延:“婆婆可以照顾好小念云。至于我,一个结海楼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 楚延似乎被气笑,声音低沉:“呵。从一开始我就让你离那老太婆远些。若不是她,你姐妹二人能落得今日下场?” 云珩正视着楚延,一字一句回应着:“可若不是婆婆,我和阿姐早就死在明臣远的手里!楚延,这件事情上,你还没有资格。” 平静的让人听不出来情绪。可云珩就是这样一个人,越是愤怒,越是冷静。 楚延捏了捏眉心,久久喘了一口气:“你身体还虚。我不跟你吵。总之,这载途山你暂时别待了。鬼花老太婆一个人留下足够。我这就准备。” 云珩闭着眼睛,别过了头:“随便你。” 那之后,云珩整整一天不曾搭理过楚延。 明桓做在一旁,左手抱着小念云,右手摇着拨浪鼓,听着云珩嘴里的碎碎念,笑道:“我看挺好。你去了南邑,他们也不会为难你。反而好吃好喝招待。” 云珩对他提出这几点挑不出毛病。 “而且还适合培养感情。那小子对你不是挺好的吗?” “培养什么感情!要培养你俩培养去!” 云珩向他砸去一个枕头,却被他躲开了。 明桓忍不住小念云挤眉弄眼的模样,轻轻在小小的包子脸上啄了一口。抬头道:“常山何家庄有些棘手。所以你不得不去南邑先避一段时间。” 云珩脸上满是不屑:“就凭结海楼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们凭什么?” “结海楼倒也好说。可烦人处就在于,这一次朝云跟九炎台也趟了这趟浑水。”明桓不动声色瞟了云珩一眼,继续说道:“湛南华和公孙无极可是把你列为重点嫌疑人。丫头,加上之前那一个月,南华君不会善罢甘休。” “那又如何?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沉寂这么久。再不出来遛一遛,怕是江湖都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他二人又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明桓一时语结,“小妹,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我知道。” 明桓又道:“小妹,楚延这个人挺不错。不考虑一下?” 云珩蛮横道:“既然不错,那就还有比他好的。” 明桓:“所谓长兄如父,虽然我不和你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也是你的表兄。小妹,你总不能一个人过完一生。” “……”云珩望天,声音小的可怜:“那也挺好。一个人过也好过与所爱人阴阳两相隔。” 明桓摇摇头,将玩累睡着的小念云轻轻放到床榻上,便出了这个门。 此番前往南邑,楚延并未大肆宣扬。只是给云珩准备了一个精致的小轿辇,让几个人一路送回南邑玄一阁。 玄一阁的后山是天地初开后女娲补天时所用灵石所化。 云珩自来了这里,目光所至之处,都是那座山。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一股亲切感。 一旁站着一个小少年,见云珩如此,道:“那是南邑的禁地,楚家子弟进入有去无回。云姐姐,你还是别想了。” “知道了。你哥呢?” 楚安道:“大哥去了司衣阁。” 云珩点头,可目光依旧离不开那座山:“山上的霞光一直都存在的吗?以前我怎么不记得南邑还有个这样的地方?” 楚安挠挠头,道:“以前云姐姐都是和玹姐姐住在玉琅台。可如今外面都说你杀了何家庄五十六口人。大哥怕长老们为难你,才委屈你住在这里。”楚安虽然不高,却思维敏捷,他小心翼翼看了云珩一眼:“可云姐姐,这山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霞光。”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进屋吧。”临走时,云珩却瞧见山顶处有个影子,在望向这里。 第13章 云雾野鹿 月上柳梢头,初冬时节雪还没有下。一片静谧之中,唯有玄一阁灯火通明。 云珩坐在桌前,思考楚安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没有霞光?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食指和中指不停来回敲打着桌面。思量再三,云珩决定去山上一探究竟。 只是,人刚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楚延半倚靠在门前的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珩。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云珩懊恼的看着眼前人。 “你要去禁地。”楚延看着她,用着陈述的语句,挑明了事实。 “没错。” “那里头有东西。之前有几个不听话的人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所以,你若是进入,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云珩耸耸肩:“或许我跟你们不一样呢?我心里总有个感觉。让我不得不去。” 楚延皱眉,与云珩对视许久。最终败下阵来,将一件蓝色绣着金色月牙的斗篷披在云珩身上:“我就在这,那也不去。你坚持不住的话就下来。” 可能心情不好,连带着语气也有些冲。 云珩摸摸鼻子,似是有些心虚。点点头,脚下步伐灵活,踏上了山路。 半夜天凉,白雾弥漫在半空中,封了眼前的路。冷飕飕的风实在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阿珩,我在这儿。” 云珩向前行进的脚猛然停下,不可思议的望向声音之源。 “过来呀阿珩。” 云珩皱起了眉,左手掌心冒出一小撮金色光芒。 “阿珩,我是姐姐啊。”声音的主人从云珩眼前亮了相。是一个容貌跟云珩□□分相似的女子。 云珩不知道心里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即将奔涌而出的洪水。 脑海里心里,都是这个人的影子。云珩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假象。但当这一切真正发生眼前,心里就像一道伤疤被硬生生撕开一般。 “阿……姐……?” 那云玹走到云珩面前,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别哭,阿姐一直在。” 云玹轻轻拉起云珩的手,望着她。 一时间不知所措的云珩被云玹拉着走。直到她看见了一个人。 “呦,姐妹俩这是要去哪?”一个流里流气的黄衣男子挡住二人的去路。 云珩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一颤,双眼里满是惊愕。 “喂!问你俩话呢!是不是偷了我们家什么东西,不敢跟爷说话!?” 云珩心里尽管怒气腾腾,此刻却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要去藏书阁……” 云珩猛然回头,却发现身边的云玹身形小了许多。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也是小了许多。 她想起了楚延的话“之前有几个不听话的人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应该就是指在山里陷入自己的回忆,无法脱身。 知道了缘由,云珩紧锁的眉头稍微放松了几分。她左手那道金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把斧头——被她扔向了明臣远。 可这远远没结束。面前呈现的,是一座被贴满了喜字挂满了红绸缎的府邸。 一座喜轿停在门前。 一个穿着喜服的男子眼角含笑,黑发高束。这是苏家少主苏景行。 云玹出了轿门,迈过火盆,被喜娘还有一堆人迎进院。 院里摆设酒宴,邀请的是苏景行和云玹的好友。 云珩看见了湛南华,万年不变的水白天蓝的衣衫。只是他眼光四处摸索,好像在找一个人。 云珩朝他摆了摆手,却发现他的目光看向了这里。云珩顿住,此时湛南华脸色也是十分怪异。 看完了拜堂后。云珩又站在了一处院子里。房门半掩着,她靠近,却是苏景行与云玹的谈话。 “为什么不让我去?”说话的是云玹。“我比你们这里所有人都了解明臣远。” “你还有小半月就要临盆。如何能去?你若是有半分差池,你要我怎么办?又要我如何与小妹解释?” “不会有事的。” 苏景行十分强烈的拒绝。“你安心待着。我就只去与他切磋一场。” 云珩心里隐隐作痛。这一场切磋,是有去无回。 小半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一日天十分晴,日光着实诡异。云珩心里咯噔一下。 第14章 玉碎 所谓切磋,无非是明臣远使得一个伎俩。对于一个心理扭曲的人来说,什么残忍的事都可以试一下。 这一天是个晴朗天,太阳高悬。姑射碧水庄中心的院子,不断的有人进出。 云珩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情况,总之是周围人看不见自己。 她走进屋子,半跪在床榻旁,看着床上那个隐忍痛苦的女子。 她的阿姐从来都是这样。疼得要死也不肯喊出来。 一旁的稳婆迅速指挥着下人,这头帮着接生孩子。 云珩望了望外面的日头,已经是正午了。日头不见,越来越毒。隐约透着妖冶的光。 一声响亮的啼哭穿透云霄,云珩猛地回头,是小念云! “老夫人,少夫人,是位姑娘。”稳婆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生怕磕着碰着。 苏夫人闭着眼,手里捻着佛珠,道:“阿玹,景行可把名字想好了?” 云玹道:“想好了。女孩就叫念云,小字安乐。” “好。你乖乖休息,娘去给你熬碗粥。” 云玹点头,似是十分虚弱,很快便睡着。 又是十天过去。苏景行仍然没有回来。 云玹不知为何恢复十分快,第十天就能下地运动。 当她在床边哄着小念云时,一个婢子慌张跑进来:“少夫人!少主回来了!” 云玹皱眉:“那你慌什么?” “……明……臣远也来了。” 云玹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小女儿,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对那婢子说:“听着,今日若是我回不来,你去我床下找到一面牛皮鼓,敲三下。然后把这玉佩还有小娘子一同托付给云珩。记住,千万要躲起来!” 那婢子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云玹将她还有小念云藏到书柜内的密室。 江湖灵依娘子有双生花,为长女深藏不露,隐忍负重;小女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明臣远带了一百精英,却被云玹悉数杀光。仅留下自己,还是负重伤。 毕竟云玹刚刚生育,身体还是吃不消。有一瞬间的迟缓。 生死也是一瞬间的事。 那天云玹穿着月白长裙,头戴素珠花,被明臣远一剑刺穿胸膛。 云珩到时,云玹仅存留一口气,摸了摸自己最疼爱的小妹的脸,便同自己夫君,与世长辞。 云珩双眼充血看完了整件事的经过。她只觉得头疼,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悲痛嘶哑的呐喊,震飞了整座山栖息的鸟。 闭眼小憩的楚延蓦然睁开眼,向山里迈入,却被挡了回来。 此时霞光满天,云珩被硬生生拉回现实。没有雾,没有云玹。在她面前只有一只白鹿,在轻轻拱着云珩。 啪嗒一声。打破了沉寂。云珩慌忙之中掏出那刻着鹿头的玉佩,此刻碎了。 相传浮玉川,隐藏在天地之间的世界。世代豢养灵鹿。浮玉川后人,样貌惊人,死后魂魄归于黄泉。遗落仙山上有一灵泉,浮玉川人饮下后,遗失七情六欲某一种,玄力剧增。 那头鹿,引着云珩上了山顶。那里只有一处泉眼,一棵树,树下站着一个男子。 “她说她最放不下的除了那刚出生十天的女儿,就是你这个妹妹了。” 云珩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我自接任此职后,就看过太多人不肯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现实。可唯独她很特殊。胸口不断向外流血,却比任何人都从容。” 垂放在两侧的手悄然握拳。 那男子转过头,额间一点朱砂痣,眼角轻挑,一双黑色的眼瞳却摄人魂魄。 云珩顺着那眼睛望去—— “你没什么想法?毕竟与至亲至爱阴阳两相隔?” 云玹笑:“没想法。就是有些遗憾罢了。” “什么遗憾?” “不曾与夫君白头偕老,不曾陪伴小女儿成长,不曾为小妹择一佳偶,送她出嫁。” “既然有遗憾,为什么不见你有半分留恋不舍?” 云玹笑得温柔,她指了指对面:“我的夫君在对岸等我。” “那你的女儿,还有你小妹呢?” “我内心明了一件事,就是小妹她会将我的小心肝儿抚养长大。而她也会同她的良人白头。” 云玹向男子拜了三拜:“我知道您是掌管浮玉川与外界生死的判官,也是守护灵山的山神。信徒心中只有一愿未了。望大人成全。” 阳琅神色复杂,“何愿?” “将守山灵鹿赠予小妹云珩。” 阳琅点头,云玹得到保证,便化为一缕青烟飘向对岸。 云珩摸了摸眼睛,发现她的一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了。 “在此之前,我需要将浮玉川的传承,留给你。” 说着,阳琅手指尖轻触云珩光洁的额头,点点光芒落入她脑海。忽然觉得身体里被抽走了什么东西,却又被填满。 “怎么回事?”云珩皱着眉头,老大不爽。 “看来都是天注定。丫头,你从此以后七情六欲里,再无□□。” “没有便没有。” 阳琅神色有些好奇,“你不感到可惜?” “桥到船头自然直。想那么多做什么?” 阳琅笑笑。 “我阿姐可还与你说些什么?” “并无。” 云珩点头,她指着旁边这鹿,问:“那这头鹿我带走了。请您留步。” 阳琅嘴角抽搐,神色无奈,看着眼前潇洒的背影消失,不见。 第15章 逃跑 玄一阁内,云珩满脸悠闲喝着茶,一旁的鹿静静趴着。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楚延感觉面前坐着的人,完完全全的变了。 “你,方才在山上遇见了什么?”楚延拿起一个茶杯,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云玹。”云珩同样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茶杯掉落到地,气氛陡然变得诡异。 “云玹?你碰见鬼了吧?” “我还看见了明臣远。” 楚延揉着太阳穴,沉重叹了一口气。 “那这头鹿又是怎么一回事?南邑从来不养这些走兽。” 被唤作“走兽”的大白鹿睁开眼,瞥了一眼楚延。 “你说大白啊。这可是我阿姐留给我的。它可不是普通的走兽,你再这么叫它,小心它咬你!” 楚延脸色逐渐变得又黑又臭:“你最近就呆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就和楚安说。只是不要出了玄一阁。” 云珩似笑非笑:“你这是要软禁我?” “不是软禁。你若是出去被抓到,长老阁必定会把你送进戒律堂。南邑的戒律堂,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延见云珩不说话,以为她同意了,转身便走:“折腾一夜,你好好休息。” 云珩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褪尽,只留一件中衣。 她轻轻的摸了摸大白的头,手背上逐渐被泪打湿。 人一死便死,连个头发丝都不曾留。留下的是生者不起作用的泪水,哀嚎。 云珩下意识的将手摸向胸口的口袋,空空如也,这才意识到那枚玉佩也没了。 整整一夜,几个时辰,她便都是与虚无为伴。 第二天,云珩是被大白拱醒的,却是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褥。 她揉了揉额头,眼前的混浊逐渐褪去,她觉得自己眼睛从来没有这样轻松。 “大白,把镜子给我。” 大白湿漉漉的大眼睛在屋里快速浏览,然后走向外屋,在梳妆台上叼起一枚铜镜,递给云珩。 云珩接过铜镜,摸了摸大白的头。然后便看到了自己的双眼。猛然倒吸一口冷气。 云珩与云玹生下来便是黑眸,只是上把袭过大玄山后,双眼受创,这才瞳色变弱。而如今这却是一双纯正的白瞳。温柔的像一汪清潭。 “这叫个什么事啊。” 正当云珩揉头叹息时,敲门声响起了。 “云姐姐,你起来了吗?” “起来了。” “那我进来了?” 云珩拍拍大白的头:“进来吧。” 楚安端着饭走进来。当他目光触及大白时,不禁为之一亮:“好漂亮的鹿!” 大白似是有些得意与娇羞的蹭蹭他的手。 楚安放下饭菜,眼睛亮晶晶的:“云姐姐,这只鹿从哪里得来的?” “昨夜后山。小安子,你们后山风景不错啊。” 楚安脸色一白,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周围,神秘兮兮的问:“云姐姐,你去了后山?”云珩点头。“那你没见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云珩寻思了一会:“没有。就有一间老破庙。” “完了,这可不能让我哥知道。不然我吃不了兜着走了。” 云珩拍了拍楚安的头,笑笑。 第一天,平安无事,什么事也没有。楚延听完楚安的报告点点头。 第二天,云珩让楚安扎了个秋千。楚延道:“只要人在,随意她。” 第三天,楚安丧个脸走到楚延身边,毫无力气说道:“云姐姐让我下山去买一点阁的点心,我排了一天的队,结果回去她有告诉我她想吃云泥糕,我又让小厨房做。可最后她又说她不想吃了。” 楚延笑了笑,揉了揉的楚安的头:“难为你了。不让她跑了就行。到时候大哥送你一组弩。”楚安撇撇嘴,不敢再说什么。 第四天,云珩要求炼一副银针,做一套衣裳。楚延统统允许。 接下来几天,云珩过的十分安分。 第十一天的夜里。云珩睁开眼睛,瞧见大白把东西都收拾好,喜滋滋的亲了它一口。她打开窗户向外探出头,发现楚安睡在门前的柱子上。 云珩心里是对楚延满满的鄙视。她灵活跳出窗外,用新的银针在楚安的睡穴一扎,然后打开门,让大白将这小子拖进屋。 然后的然后就是,云珩坐在大白身上,连夜赶往常山何家庄。 第二日楚延见楚安许久不曾来,便亲自去了玄一阁。瞧见的却是楚安在云珩的床榻上睡着觉,但这里的主人却没了影。 楚延见到桌子上的纸条:“三日后便醒,莫担心。回见。” 楚延心里将云珩骂了千百遍。 第16章 倒挂尸林 大白奔跑的速度不逊色于一头豹子。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一人一鹿就到了何家庄。 云珩将大白放置于后山,自己去了何家庄停尸房。只是,她是在房顶上查看的。 她轻轻解开一小片瓦皮,一股冲天的腐臭味顺着小洞传出来,熏的云珩睁不开眼。无奈,只好用了心之眼。 停尸房内,停着数十张白布蒙盖的床,云珩的呼吸一窒。 她想看仔细了,可这时门被打开了。云珩隐了隐身影,她顺着那一点点缝隙望去,看见几个人影,心中了然,轻悄悄的扣上瓦片。 破晓的晨光晓露天际。云珩单手杵着下巴,一只腿在半空中来回晃悠,显然是走神。 每具尸体都被一根丝线穿透,即使有一层白布遮挡,可云珩还是看见了那下面的嘴,每个都张的大大的,空荡荡的,没有舌头。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屋里的人打开门走出来。云珩想掩去气息,却来不及了。 “下来。” 云珩笑眯眯的冲着湛南华招了招手:“好久不见啊,南华君。” 湛南华打量了一圈云珩,见她衣服穿的极少,眉头越来越皱。 “下来。” 云珩嘴里嘟囔一声“没趣”,便飞身跳下来。可能天冷外加维持一个动作许久,云珩没站稳,扭到了脚。 对面湛南华脸色阴沉的滴出了水,却看到云珩的耳坠时缓了几分,可依旧难改那阴鸷的脸色。 他走过去,解下自己毛绒绒的大氅,披在云珩身上,然后拉着云珩便往一个方向走。 “你这是要拉我去哪?” 湛南华保持沉默。 “这五十六口人不是我杀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妄想让我背这个黑锅。” 湛南华依旧没搭理她,只是带着她来到了一间屋子。 云珩挑眉:“这是要软禁我?” 湛南华无奈叹口气,拉着云珩进屋,将她按到床榻上,往她手里塞了个汤婆子。 “你不知道冷的吗?” 云珩一怔,耳朵尖是浅浅的粉色。 “不知道。”话出以后,云珩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湛南华没太计较,却问:“吃饭了吗?” 云珩想了半天,自己昨夜吃了几块糕点,之后就打晕了楚安,逃了出来,于是又摇摇头。 湛南华又叹了一口气,出了门。 云珩将汤婆子往怀里搂了搂,却想起大白还在外面,于是吹了声口哨。 门被大白用头拱开,满心欢喜的跑到云珩身边,轻轻蹭着云珩的腿。 至少湛南华回来时是这一副景象。 他将一碗甜羹送到云珩面前,“你先吃了这个。等下到了时间,晚洵他们就回来了。” 云珩点头,接过甜羹,几口咽了肚。她又从袖口掏出一包点心,放到地上,大白便低着头吃起来。 “你这头鹿,很有灵性。” “我阿姐留给我的东西有几样是差的?” “云玹?” 云珩点点头,气氛又陷入沉寂中。 “何家庄这五十六口人是怎么回事?” 湛南华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云珩:“出事的时候我疗伤闭关。所以对这些一概不知。” 湛南华心下有几分了然,示意云珩随他出去。二人到了后山,却被一层结界阻挡。 二人越过结界,湛南华给云珩指了方向,她顺着看过去,脸色瞬间阴郁堆积。 那一片是斤百具尸体,被倒挂在林梢上。 “我听说,你炼成一种妖兽。专门食用人舌。” 云珩被气笑,随意一般咬破手指,滴出一滴血落到地下。一个长相妖娆的女子冒出来,神情恭敬:“大人。” 云珩指了指后面,声音冷的似冰:“是不是你们做的?” 那个赤奴摇了摇头,道:“不是。没有你的召唤我们根本不会出来。这绝对不是我族所做。” 云珩揉了揉眉心,摆摆手,那赤奴少女弯着身子回去了。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湛南华见云珩心情不佳,便一把搂住她的腰,脚踏微波,回去了。 “鬼知道怎么回事。间接性失明吧。算了,这也无所谓。” “当初怎么不辞而别,怕阮秀她们认出来?” 云珩揉着太阳穴,依靠在桌上,幽幽道:“我什么时候怕过?只不过是结海楼的人不安分,打安乐的主意。” “然后?” “我把她舌头拔了,放回去了。” 湛南华拿起一个茶杯,放在手里摩挲:“只是拔了舌头?” 云珩猛然坐起来,嘴里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湛南华觉得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走走走,吃饭去。楚延那老王八蛋,还想关我……” 湛南华看着云珩的背影,眼底泛起莫名情绪。 “湛南华,快跟上来。” “好。” 第17章 金丝线(一) 常山山顶是座庙。此时,那浑厚的钟声响了七声。 湛南华的房间虽不及在水千泽的那间,这间也是五脏俱全。 云珩躺在贵妃椅上,身上盖着湛南华的那间大氅,闭眼小憩。 太乱了,像一团缠乱的毛线越急越乱。云珩的眉头可以夹住一张纸了。 那头湛南华的目光望过来,又叹了口气。他起身,拿出一个珐琅盒子,点燃了一柱香。漩涡纹状的香顺着香炉缥缈而出。 “湛南华,我带了吃的,你吃了没?”公孙无极拎着食盒一下破门而出。好死不死看见湛南华正给云珩抚平眉头。 少年的脸上像吃了死苍蝇一样的难看。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进来吧。你把冷气带进来了。” 公孙无极脸上稍微僵硬了几分。他关上门,指了指云珩,悄声道:“她是真不怕假不怕?五十六口人命啊,被唐阁的人抓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湛南华到了杯茶,递给公孙无极:“人不是她杀的,有什么好怕的。” “你信我信有什么用?那些死人就是证据,还都指向她。” “证据这东西可以仿造。” 公孙无极语噎,说不过他,仰头将茶一口闷了。 大白意外的闯入视线。在云珩身边来回的嗅。 “你什么时候养的鹿?” “不是我的。是云珩的。” 公孙无极盯着大白好一会儿,却发现它不停的在云珩身边打转。 “那只鹿怎么了?” 湛南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站起身,惊了公孙无极一下。 湛南华到云珩身边,发现她正止不住的颤抖,嘴里呢喃不清。 公孙无极看了一眼,道:“这是魇着了吧。” 湛南华脸上是说不清的复杂。于是一把抱起云珩,放到床榻上,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一个符箓便显现出来。 至此,南华君那张脸可以赛包公了。 “啧,这小姑奶奶被算计了啊。什么人能耐这么大?” 湛南华专心的替云珩安神。许久后,见云珩恢复,湛南华神色淡漠,看着公孙无极,道:“我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你答应魏锦欢什么了?这么轻易就出来了?” 公孙无极看了一眼湛南华,心乱如麻。 “诶?我就说怎么看那个阿珩眼熟,你说她长的像不像云珩?” “同一个人,何谈像不像?” 公孙无极垂头丧气,举手道:“我的错。我去找小阮秀。” 只道是说曹操曹操到。阮秀此时走进来,道:“芜莱君有事找我?” 公孙无极点点头,指了指床榻,道:“你念了一个月的人,就在这。” “阿珩!?”阮秀看过去,惊呼出声。“可这不是云珩师姐吗?” 湛南华道:“你把她衣裳换了。” “你这是什么习惯?看我衣服不顺眼?” 本该沉睡的云珩突然睁眼,将屋内几人惊了一惊。 “你醒了?换件衣服,你这件太薄了。” 云珩嗤笑:“这些年习惯了。不劳烦您了。” 云珩下了床,看见一旁站着的阮秀,打了声招呼:“阿秀。” “阿……云珩师姐。”阮秀本想叫阿珩,可后来觉得不合适,硬生生改了称呼。 云珩轻笑:“你倒是奇怪。原来一同进学的人如今见了我避之不及,只有你还傻乎乎的。你不怕我半夜割了你的舌头?” 阮秀摇摇头:“我心里清楚谁是谁非。” 云珩笑笑,继续向前走。 “你要去哪?不换衣服也过来把这件衣服披上。” “劳谢,不用。停尸房离这不远。” 公孙无极道:“小云珩,你去停尸房做甚?” “还能做什么?求清白去。” 湛南华默默的看着她走了那么远。心里也有种感觉,感觉这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18章 金丝线(二) 阮秀在云珩走了好长时间后,才反应过来:“所以阿珩是师姐,师姐是阿珩?” 公孙无极一副“你真相了”的模样,点了点头。 “可,她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实话?” 公孙无极愣了一下,问湛南华:“南华君,你们家的小朋友不会没听说那件事吧?” 湛南华点头,这架势仿佛他也不打算提起。 “什么事没听说?” 公孙无极道:“几个月前,姑射苏家少夫人难产而死,苏景行被明臣远杀害。云珩便只身上了大玄山,杀了明臣远那一脉。” 阮秀有些不知所措。 “难产而死?我阿姐等了十几日的人变成一副尸体回来,还是杀人凶手亲自送回来。芜莱君这话说的可真轻巧,明臣远若只杀了苏景行那一个人,我便以牙还牙杀他一人便是。可我阿姐做错什么?他明臣远当初在大玄山欺我姐妹二人时早就该想到有这一天。若是重来一次,大玄山可能就不在了吧。” 不知何时返回的云珩神色阴沉的依靠在门口,目光阴鸷。 湛南华走过去,关上门,用自己的大氅裹住云珩,低声道:“我看你身体也才痊愈几天。别这么激动。过来暖一暖。”说着,他将汤婆子塞到云珩怀里。 “我的错我的错。姑奶奶,您别气了。”天晓得,他公孙无极人前装的了狐狸,人后装的了王八。唯独在两个女人面前,王八也当不成。这无疑是云珩和魏锦欢。 湛晚洵敲门进入,看见了云珩和公孙无极,行了礼道:“师兄,南邑来人了。” 云珩眼角一跳。湛南华拍了拍她的肩头,问道:“可说有什么事?” “是南邑楚二爷亲自前来。他说他要见你。” 湛南华点头。外面房间的正厅,楚安苦着脸喝着茶,手里是一堆东西。 见到湛南华,楚安连忙起来:“南华君,云姐姐可在?” 湛南华点头,润声道:“可有事?” 楚安点头,将手里一堆东西递过去,然后高声道:“云,云姐姐!我大哥说你要的东西都给你送来了。” 云珩从屏风后走出来,点了点头,面无表情:“没了?” “……有。”楚安吞了吞口水,道:“我大哥说,再过半个月就到了极夜。望……望你珍,珍重。” 云珩拍了拍他的头,道:“你告诉他,别痴心妄想。替我照顾好安乐。” 第19章 金丝线(三) 楚安从小就怕云珩。其中的缘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但,他也是最崇拜云珩的,因为敢跟大哥公然唱反调的,只有云珩一个。 “苏小娘子不哭也不闹,大哥很喜欢她呢。云姐姐放心就是。” 云珩绕过他,走到湛南华后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闭眼神情慵懒道:“左右我下了恶诅在安乐身上。谁要是对她意图不轨,就会遭到反噬。” 楚安低了低头,其余人神情各异。 此时,湛晚洵道:“楚二爷可就下来用饭?” 楚安摇摇头:“不了。家里还有些事,就不叨扰了。” 湛南华抿着嘴,那表情虽说不上坏,却很难让人想到好的样子。 楚安离开后,云珩松了口气,吹了声口哨,大白便又跑了过来,亲昵的蹭了蹭云珩的头。 “刚刚怎么回来了?那些尸体可有什么异处?”湛南华眸光微深,看着云珩。 云珩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她对大白道:“抓只兔子。就在山坡上。” “你要兔子有何用?”公孙无极摇了摇扇子,问道。 “你看着便是。” 不久后,大白叼着一只昏迷的兔子,放到云珩面前。 公孙无极还想说什么,却被湛南华拦住。只见云珩手掌心冒出一缕金光,然后越来越长,变成一缕金丝线。 云珩手指轻点,那金丝线变成一股利刃刺穿那兔子的腿。 “阮秀,你习医法,你来看看这伤口和尸体上的伤口有何不同。” 阮秀从怀中取出一副手套戴上,拉了拉那兔子腿,瞧见那上面没有任何痕迹。她又仔细摸了摸腿骨,惊愕发现那兔子腿骨已然碎成粉末。她又想起了那五十六口人身上,后脑勺不偏不倚有一个小洞。 “师兄,芜莱君。这根本不是师姐所致。何家庄那五十六口人的伤口,根本是刻意而为之。” 公孙无极狐狸眼轻轻眯着,声音不缓不慢:“那你怎么不知是不是她刻意而为?” 云珩突然笑了:“芜莱君,你我不妨打个赌,就赌这个凶手是谁。” 公孙无极用扇子捂住脸,眼睛盯在云珩身上许久:“好。若是你赢了,九炎台你随时去。但,若是你……” 话没说完,云珩便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但是。这场赌约,我赢定了。” 湛南华在一旁皱着眉,站起身拉起云珩就往外走。 公孙的脸上笑得发邪。 “湛南华,你干什么?!” 湛南华道:“我记得来的时候在地上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云珩挑眉,看了看她被握住的手,低头沉思了一会,选择了沉默。 来到湛南华所说的地方,云珩本来轻轻扬着的笑脸逐渐消失。 她指着地上那个孩子,问道:“你是从一开始看见了吗?” 湛南华脸上变得严肃,极为认真的摇摇头:“这孩子,不是何家庄的人。而且看血渍,应该是刚死不久的。” 云珩手指尖探出一缕玄力,缠绕上那孩子身上,将他卷过来。 只是,尸体刚刚落地,就变成一滩血雾,一张泛黄的纸条静静躺在地上。 云珩捡起来,扫了一眼,手里的纸条便化为一堆齑粉。 湛南华见她面色不好,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云珩道:“好久不见。” 云里雾里一句话,使湛南华一下子愣住了。 “走吧。今天还要打一仗。”云珩在前面走着。 湛南华闻言,笑了起来,一步一从容跟了上去。 这一天,五人一鹿便围坐在一个屋子里。 挨到了黄昏,公孙无极皱着眉道:“你们俩到底要干什么?” 云珩冷冷瞥了他一眼,哂笑道:“你爹到现在都不把位子传给你,果真是你太蠢了。” 公孙无极脸彻底黑了,拍案而起,一张嘴张开,声音落到嘴边,却被云珩一句话拦住:“闭嘴,人来了。” 第20章 故人 公孙无极抿着嘴,侧耳倾听。房顶上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云珩眼底是隐约的兴奋,这让公孙无极很大的不解:“你在兴奋?” 云珩从背后掏出一个袋子,像是安抚孩子一样抚摸着那个袋子。 湛南华看了那袋子一眼,似是十分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道:“悠着点。他可能变成了血人。” 云珩没应答,从怀里取出一条白绸缎,这是她在南邑时,特地让楚安做的,沾不上一点血。 她示意湛南华:“给我系上,快点。” 湛南华一时语凝,无奈接过白绸缎,遮盖住云珩那双灵动的眼。 “来的人是谁?”阮秀和晚洵小声问道。 “老熟人。” “啊?” 云珩不说话,心里默数一二三。第三秒,屋顶被揭开一小块,云珩将袋子向上一抛。 “啊!云珩,你奶奶的小杂种!”一声惨叫,贯穿每个人的耳朵。 公孙无极脸上一言难尽,他指了指上面:“这……咋听着这么耳熟?” 湛南华却说不上复杂,总之脸色也不算好。 “他当初为什么没死?” 云珩嗤笑,道:“还能为什么?起死回生,也只有结海楼那位做得到。贺子茸,你人都来了,不下来做做?” “出云娘子这是什么能力?人都瞎了,还能瞧见我。啧啧,这滋味不好受吧。” 湛南华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手骨泛白。声音有如万年寒冰:“结海楼破戒了。” 贺子茸跳了下来,半个身子依靠在明臣远身上,捂嘴轻笑,眼神时有时无飘过湛南华和公孙无极身上。 “南华君这话说的可真奇怪。人是明大人杀的。奴是一个弱女子,又说不了话,怎么能杀人呢。” 云珩掌心隐约露出一抹金黄色,缠绕着她的手臂。 她抚了抚袖子,脸上笑容不减:“打一场?赢了我跟你们走,输了你把明臣远留下。” 闻言,贺子茸一怔,问出一句极为愚蠢的话:“跟我们走?你怎么知道我此番来是要带走你的?” 云珩道:“蒙的。你没了舌头,却还能说话。这也只有南安一个人能够做到。” 听完云珩的解释,贺子茸轻轻一笑,道:“出去打。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和你打,南华君和芜莱君还有后面那两个小朋友不得插手,自然,明臣远也不会动手。” 云珩手一伸,那缕金光便化作一把长剑。 贺子茸拍了拍明臣远的肩膀,转身飞离房间,云珩紧随其后。 “明臣远,这几个月你在哪?” 公孙无极摇了摇扇子,试探问道。 谁知明臣远只是看了他一眼,不作答。 “你家那一支死绝了,云珩连只狗都不给你留活口。” 明臣远依旧不言语。 “新家主不是你那三弟,而是明桓。” 湛南华看了外面的云珩,淡淡出声。 明臣远抬头,满脸错愕:“不可能!明桓明明被我埋在山脚下,他怎么可能当了大玄山的家主!” 湛南华嗤笑,眉眼仿佛多了三分柔意:“起死回生又不止南安一人会。临风堂出来的还有云珩。所以你到底在惊愕什么?” 看着明臣远脸色越来越白,湛南华轻笑,目光又回到云珩身上。 只见云珩手挽一个剑花,有如惊雷之势,刺向贺子茸。 而对方,右脚向后踏,微微一用力,两只手的双刀放在胸前,用力前推。 公孙无极啧啧出声:“这女的打起架来太可怕。南华君,你说……这丫头故意的吧!” 云珩败了,自己的脖子抵在贺子茸的刀刃上,脸上看不出来悲伤的喜悦:“太惭愧,你赢了。” 贺子茸皱着眉,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有几分是对的。 云珩拉起贺子茸的手,抬腿就要走:“走走走,别犹豫了。” 湛南华低呼:“云珩!” 她回头,不经意的触碰抚摸着耳坠。 这样就够了。 第21章 云生结海楼 贺子茸见状,拉过明臣远,带着云珩两三步便踏出千里之外。 公孙无极用扇子敲了敲湛南华的肩头,疑惑道:“你为何不拦一下?” 湛南华抱剑,脸色不太好:“阮秀晚洵,收拾东西,回水千泽。” “师兄,师姐怎么办?结海楼的榜首就是她。” 湛南华自顾自的走,全然不想搭理这三个人。 “无碍。” 那一边,云珩的左手与贺子茸绑在一起。她把头靠在贺子茸身上,笑眯眯道:“南安这个人,真要说起来,他也算我半个师兄。只是——” 贺子茸瞟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只是这个人太过张狂,太过喜怒无常。我从未想过,结海楼是他的。” 贺子茸道:“你放心,尊主不会杀了你。至于你那外甥女,到不一定了。” 云珩嘴角讽刺:“看来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 贺子茸默不作声。云珩笑容冷冽,又看向明臣远:“喂,你后背有条蛇。” 明臣远立刻向后背摸去,却什么也没有,不禁怒目圆睁:“你又骗我!” 云珩道:“废物。” 明臣远嘴脸狰狞:“那被废物给杀了的苏景行又是个什么东西?……哦!我忘了还有你姐姐云玹。” 云珩用右手解开白绸缎,一双宛若夹着冰霜的双眼看着明臣远:“眼熟吗?” 贺子茸不经意看了一眼,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一路便安安静静。当贺子茸把云珩带到潮海楼时,一道明亮而又猖獗的声音传出来:“把贵宾请进来。” 云珩活动活动松绑的左手,抬脚迈进那座雕刻着白虎的楼阁。 打开门,是扑面而来的浓厚的灰尘。云珩捂着鼻子,边吐槽边走进去:“这是多少年没人住了?” 黑漆漆的环境,让云珩心跳加速。她迈着步子,一步一步顺着楼梯往前走,偌大的空间只有脚步声。 直到一声虎啸打破沉寂。 云珩皱眉,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意外摸到一块冷冰冰的东西。 是刻着大白的那枚玉佩!云珩将它解下来,却是一阵光,大白就站在她面前轻轻舔着她的手。 “好大白,跟着我。” 大白十分通灵性,不嘶鸣叫,亦步亦趋跟在云珩后面。 “我等你好久了。”突然,那道声音又响起来,十分轻挑。 云珩皱眉:“我就在这,你却不来见我,什么意思?” “向后看。”那人打了个响指。云珩转过身,周围突然亮了起来,一时间让她的眼睛一瞬间不适应。 只见,最上方一座刻着九龙的椅子,坐着一个少年。准确来说,是一个男人。他披着一个裘皮大氅,翘着二郎腿,神情睥睨,好不张狂。而他的下方趴着一只白虎,悠闲的舔着它的爪子。 云珩看着他,脑海里思索一阵,忽然轻笑出声:“弑师的在门里待不下去,于是来这占山为王?” 南安声音是无限慵懒,他用那双眼睛盯着猎物般盯着云珩,道:“那个老不死就是不死,所以我就帮着他,来了一刀。” 云珩笑容下,不知藏了多少隐晦。“他们都说我恩将仇报,可跟你比起来,恩将仇报又算的了什么?” 南安站起身,朝着云珩走去:“那不如你加入我们结海楼。将那些反对你的声音,统统抹杀。” 南安最终站在云珩面前,严肃的看着她。 “有什么好处?据我所知,我和我姐姐那孩子至今还在你们榜首。” 南安道:“这次不简单,你加入我们,那榜首什么的分分钟不算数。” 云珩笑而不语,南安继续道:“明臣远给的价格是大玄山管辖内三座城池外加一座金矿。但你云珩的价值远不止这些。所以你加入结海楼,只有好处。” 云珩心里骂了一声老狐狸,脸上却不动声色:“那不如我自己提这个条件。” 南安微笑,妖冶如同绽放的罂粟:“自然可以。” “我要结海楼奉我为供奉长老,你知道,我要结海楼的人听我号令。” 南安沉默了几秒,最终道:“可以。” 云珩闻言笑了一下:“那南师兄,我和大白的房间呢?” 南安道:“大白?” “我这只鹿。你总不会让我露宿街头?” 南安笑道:“就住我隔壁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第22章 偷孩子 自从云珩随贺子茸走了以后,水千泽众师兄弟们觉得,南华君反常了。 本来湛南华就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可自从他从常山回来,便愈发不爱说话。 这一日,天下起了大雪。公孙无极和湛南华坐在莲池前的小亭子。 “南华兄,戒律堂那几个老顽固怎么说?” 戒律堂虽设在南邑,却牵制着世家间权利行使。 湛南华道:“没说什么。” “那云珩那丫头呢?你联系上她没?” 湛南华神色复杂,沉默许久。最终道:“我没联系她。” 公孙无极满脸不可思议,指着湛南华,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为什么不联系她?” “有何用?” 公孙无极十分鄙夷看着他,道:“也不知这几天阴恻恻的是谁。啧,男人。” 湛南华不着痕迹看了对方一眼。双手在膝上的琴弦挑拨几下,虚空中响起了清脆明亮却又软绵绵的声音:“……谁?” 湛南华神色不自然:“是我。” “南华君?” 公孙无极在一旁憋笑难受,举手道:“小丫头,还有哥哥我!” 云珩那边声音压的极低:“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公孙无极见湛南华一时问不出口,便替他问了出来:“你在结海楼?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云珩顿了一下,言语中压抑着某种情感:“这倒没有,只不过把我关在一间小黑屋里。” “太过分了!”随着公孙无极一声怒吼,水千泽来来往往的湛家子弟纷纷停足观望。 “南华君,芜莱君可有事?”湛晚洵跑过来,微喘问道。 湛南华揉了揉额角,道:“没事。你去忙吧。” 湛晚洵小跑离开。 云珩憋笑的难受,便是忍不了,笑了开来:“哈哈哈!太过分了!” 公孙无极瞬间僵硬,一旁湛南华幽幽开口:“过分的是你吧。” 云珩那头耸耸肩,可惜没人看到:“谁让芜莱君这么好骗。” 湛南华似乎叹了口气,“你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不好说。南华君,我能拜托你件事吗?” “但说无妨。” 云珩那边轻轻咳了一下,道:“请你和芜莱君到南邑,把安乐接到水千泽。” “哎呦,你还是别了。楚家主那个暴脾气,我二人可受不了。”公孙无极摇着扇子,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为何?”湛南华道。 “我曾一意孤行公然跟他唱反调。楚延都一一顺了我。可如今却不一样,我这是……总之,若我公然回去将安乐抱走,南邑的护城大阵便会对我开启。楚延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我将安乐带走。” 公孙无极嘴角抽搐:“所以你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云珩却不想做过多的解释:“这个忙,你们帮不帮?” “帮。” “湛南华,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打断我说话?”公孙无极一合扇子,对湛南华怒目圆睁。 湛南华站起身,扑了扑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公孙道:“你若是嫌麻烦,我一人去即可。” 公孙无极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 云珩道:“那,就多谢了。” 湛南华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了她。 不久后,这二人便来到南邑。 “安乐在玄一阁。芜莱君将孩子抱到主卧里,床榻上有我布好的可瞬间转移的阵法。” 应答的人连连感叹,与湛南华在楚延处分别后,脚底生风,隐匿了身影。 “是不是你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布一个阵用来逃脱?” 云珩笑道:“血洗大玄山那一次,我什么准备也没做。” “为什么?” “因为我当时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公孙无极没了话,脚底加快速度,不一会就来到之前云珩住的那间房间。 他抱着孩子,推开门,将小念云轻轻放到床榻上,瞬间消失。 “多谢了。从现在开始能跑多远跑多远。” 公孙无极听着云珩幸灾乐祸的声音,牙根痒痒,他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这丫头本质上就不是好人。 “还有一件事,记得告诉南华君他们,我云珩,是云生结海楼供奉长老。呐,有缘再见。” 公孙无极眸光略闪,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23章 供奉长老 夜里,云珩醒来时,外面白雪纷飞。她站起身坐在地上,轻轻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用袖口拭去额头上的汗。 “真是晦气。”她看了看窗外,圆月当头,可即便如此,云珩还是看见其间缠绕几缕煞气。 “呐……呐咦……”小念云在一旁睁着眼睛看着云珩,喃喃出声。 云珩转过头,轻轻捏着小念云的脸颊,心里顿时有了几分安定。 “安乐……笑一个?” 云珩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小家伙真的咧着嘴,露出刚刚长一颗的乳牙,咿咿呀呀乐着。 云珩一愣,没想到小家伙这么给脸。只是突然,右手食指尖传来阵痛。 云珩低头,却看见小念云用仅有的一颗牙吮吸着自己的指尖。 笑容立刻渲染上云珩的脸颊,她轻轻揉了揉小念云,回头望了望天,心下定了定神,便起身随手披了件衣服,出了门。 结海楼实际上有一座小城池大小。云珩与南安所住的这座阁楼名为白虎阁,位于这座城的中心。 云珩走在街上,思索半天,最终去了南边的林子。 虽然已经下了一场雪,但那些动物却还没真正卧在窝里。 至少,她看见了两只兔子。 云珩当下从旁边折下两根树枝,射向那两只兔子。 然后,她引燃火折子,点燃火堆。将处理好的兔肉随手扔在上面。 不久以后,阵阵肉香便传出来。云珩取出之前湛南华存于耳环里的一只碗,三下五除二的将兔肉装入碗里。 只是,一只兔腿突然被人拿走了。 “啧,小云儿,你这烤肉水平不错啊。”南安咬了一口,目光带着赞赏,看着云珩。 只是,这个少女皱着眉,言语冰冷:“这么晚,你不睡在这做什么?” 南安嘴角挑起一抹笑,目光灼热:“这话我应该问你才是,厨房不去,在这抓什么兔子?” 云珩一愣,耳尖升起淡粉色。她手里捧着刚刚烤好的兔肉,往回走。南安跟在她身后。 “你这,速度够快的。”直到南安站在小念云面前,才明白这一切。 “……”云珩什么也没说。 “厨房里有粥。小孩子消化不比我们大人,你给她吃这兔肉,又不干净,吃了要坏肚子的。” 云珩神色一怔:“你怎么懂这些?” 南安笑了笑,身体微微颤抖:“我原来有一个妹妹。也是我从小带大的。” 云珩还站在原地,看着南安离开又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温热的粥,然后一点一点喂着小念云。 “明日有一场宴会,算是为你准备的欢迎会。你若是不想去,那就走个过场,认认人。” 云珩上身靠着门,眸光闪烁,她轻轻捋顺着头发,轻笑道:“我一直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一碗粥喂完后,南安把碗放到桌子上,坐在椅子上,笑道。 这个男人,总是带着这样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听闻结海楼人才济济,为什么偏偏要我加入?说实话,我这个人一向散漫惯了,脾气也不好。你也知道,若是我哪天不开心,把你这结海楼炸了,也不一定。” “呵呵……”南安突然笑了起来,让人莫名其妙。 “第一,我招纳人才的心是真的。第二,我知道你手下有异族,贺子茸她跟我说过,一个说出去令人匪夷所思的种族。这最后,云珩,我自然是喜欢你。” 云珩似笑非笑的脸一僵,眉眼间戾气乍起。 只是,南安一瞬间出了门,调笑道:“逗你玩。” 他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女人戾气更甚,于是脸上笑容更深。 “明日正午,记得去白虎楼边上的广场。” 云珩狠狠关上门,咬牙切齿。 第24章 宴 翌日,云珩起了个大早。两人一鹿待在同一间屋子,却也不拥挤。 不知怎的,她将自己的灵识,与魏锦欢的搭在一起。 “是我。” 魏锦欢顿了一下,回答道:“我知道是你。你最近怎么样?戒律堂的人找没找上你?” “平安无事。” 那头的魏锦欢舒了口气,她似乎在忙些什么,云珩听到了许多嘈杂声。 “有事就别磨叽。我听着呢。”魏锦欢听出云珩好像叹了口气,随即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锦欢,如果我做了一件错事,怎么办?” 怎么办?魏锦欢沉默半刻,答道:“阿珩,如果你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那就不要后悔。就像你当初一样,你扪心自问,你错没错。” 云珩坐在窗台上,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断缠绕着她:我做的没错。 “可我怕我会失去一切。” “怕什么,人活着,有失就有得,况且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云珩心里就像大雾散开一样透彻,她轻轻笑道:“谢谢你了。” 魏锦欢笑骂一句“傻丫头”之后,二人便断开灵识。 “云珩,醒了吗?”南安敲着门,出声询问。 云珩穿好衣服,打开门,正好对上南安的脸。她又响起南安昨夜戏弄她的话,脸色不禁阴沉几分:“什么事?” 南安见她心情不好,便知道小姑娘还在生气,“还气呢?”他轻笑道,“走吧,宴会马上开始了。作为主角可不能缺席。” 说完,他转身就走。云珩走在后面,不冷不淡的说道:“我七情六欲缺少情爱,这辈子注定是个孤家寡人。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南安走在前面,身形端正,他似乎没听见云珩的话,仿佛在自言自语:“你今天穿的很漂亮。我以前从未见过你穿黑衣。” 云珩道:“我很喜欢这黑衣,只是从前我穿时,阿姐说我身上戾气太重,便不再让我穿这种衣服。” “是吗?”南安转过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云珩一番,一双好看的眼睛眯成月牙状,“很可爱。” 云珩踹了南安一脚,却是不痛不痒:“赶紧带路。” 调笑过后,二人便来到一处宽阔的露天场所,上面分成几小处,坐满了人。 一身黑色的云珩与大红加身的南安很快博得人的眼球,众人纷纷起身,喊道:“尊主,云姑娘。” 南安伸出手挥两下,众人坐下后,他拉着云珩坐在上座。 “来来来,见过你们大嫂!” 随着南安一声大喊,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冷却,无一不用惊愕与钦佩的眼神看着云珩。 而云珩,似笑非笑看着南安,她低声道:“师兄,这个你说的,有些不一样。” 南安拍了拍她的肩,道:“害羞什么,你昨晚可不是这么个态度。” 这话十分露骨,若换一般人早就说不出来话,可云珩又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她站起身,要离开这里,南安见她是真恼连忙拉住她的手,赔笑:“别这么激动,有话好好说。” 云珩回眸,冷冷盯着他:“南安,你说这结海楼,我炸不炸得得?” 南安道:“我的错,我不该开玩笑,你消消气。” 云珩本也没想真生气,便顺势坐了下来。 下面一帮人看着老大又陪笑又道歉,一时间是想笑又不敢笑。 “从即日起,云珩,就是云生结海楼的供奉长老。”南安坐在椅子上,神情倨傲,他低下身子,单手拖着下巴,又道:“以后她的话也就等同于我的话。” 众人闻言,神色忽然变得凝重,昔日敌人变成今日上司,还是个阴晴不定的人,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几分谨慎。 云珩看着他们,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她端起一碗酒,冲着下面,丹唇轻启:“你们随意。” 佳人一笑,便是山河人间。云珩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特别是她笑起来时,恍惚天地失色。 明臣远坐在下面,他看着云珩,一时间愣了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云珩对上他的目光,缓缓轻笑,那目光犹如霜雪冷刀,让人透骨寒心。 “南安,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明臣远是怎么活过来的?”明明当初死都已经死透了。 南安低声道:“移魂。” 第25章 西海与西 所谓“移魂”,并非是将一个人的灵魂直接转移到另一副身体上,而是将那个人的魂魄抽出,再寻找另一副与魂主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人,将魂魄从首起,渐渐注入身体,此为“移魂”。 云珩用余光环扫四周后,确定无人注意,便问道:“谁教你的?” 南安笑道:“自然是在璇宫学的。” 云珩冷笑道:“放屁。那几个老头子整天担心有人学了这种歪门邪道在外面胡作非为,根本不可能将这种东西教出去。” 南安整理衣领,缓缓道:“鬼花老太婆不就是璇宫的吗?怎么,你跟她生活这么久,你竟然不知道?” 云珩眯着眼,一时间无话可说。南安见此,心中便更加确定:“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想想我也是挺走运,婆婆在璇宫地位应该不低于那几个老头吧。” 南安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乐道:“堂堂副宫主给你看孩子,我还能说些什么?” 云珩同样举杯饮酒,那双银白色的眼眸被阳光映照的更加璀璨,自有一番风情。 只是,此时,贺子茸上来,在南安耳边低声交待着一些事。云珩在一旁,看着,贺子茸应该也是个重角。 “丫头,有一个大活,你说接不接?”南安突然看向她,言语极为轻挑。 云生结海楼,是一个雇佣组织。雇主支付一定金额,然后在根据难度高低决定派谁前去。这个组织不过三年,却因为成员的狠辣以及南安而出名。是戒律堂盯了许久的存在。 云珩清楚南安的意思,声音缓缓:“什么活?” 贺子茸道:“有一个突厥人,支付了五百万黄金,让我们去屠了西海国皇室。” 云珩神情古怪,问道:“这些突厥人和西海国闹成这个地步?” 贺子茸掖了掖耳边的发丝,轻笑:“打了八年的仗,如今打不下去了,却要我们来帮他们。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云珩闻言也笑了笑:“左右有些旧账没算,既然如此,这活就接了吧。” “那你准备怎么办?” “西海国有一支死士,虽说不算特别厉害,可我一个人对付起来还是有些困难,这样吧,你给我几个人,随我同去。” 南安沉思了一会,道:“赤奴——” “我今晚就走。你选好人告诉我一声。” 南安不解的望着云珩。 “赤奴的存在是有悖天理的,如果被戒律堂知道,你说这天下还有没有我立足的地方?所以我每次唤出他们,那就是不留活口。也就是贺子茸命大,否则她缺的就不是舌头那么简单。” 贺子茸背后冒起一层冷汗,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只是这个女人一时兴起,留她一命。 云珩起身,朝着白虎楼走去,“我先撤了。找的人里最好别带上明臣远,免得我控制不住窝里反。” 南安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他现在只看见了一个不讲理的女人。 但玩笑归玩笑,吐槽归吐槽,南安的速度很快,云珩回到房间,刚刚换好一件衣裳,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还穿着一件黑衣服,上面绣着金色团云纹样,一头长发被高高束起,背后背着一顶幂离。 云珩打开门,看见门口站了两男一女。云珩迅速扫了一眼,心下便了然。 为首的杏色衣衫的女人是结海楼右护法素衣,右面绿色衣衫的俊俏小生是左护法柳生,左面披着暗灰色袈裟的光头和尚是结海楼榜上第一的人,名为空铎。 素衣左手掐腰,面带微笑:“大人,我们三个是特地来协助你的。” 云珩虽然脸盲,分不清素衣和贺子茸的想象,但眼前这个女人的气质远比贺子茸好的太多,她笑道:“年纪差不多,别叫那么死板。进来坐。” 素衣点头,柳生和空铎跟着进了屋。 “不知大人有什么想法。”柳生坐在椅子上,轻轻呷了一口茶,然后平静的看着云珩。 云珩看着他,见他气质温和,却又十分凛冽。就好像……那云端高阳的湛南华。 “没想法。”云珩笑得人畜无害,“不过加上我总共就四个人,而西海国那支死士却有是个,老皇帝身边三个,皇宫其他地方两个,剩下的就在宫外那五个王府里。你们说,从宫外开始还是从老皇帝开始?” 柳生脸上的笑带了几分沉思。“听大人这几句话,好像对西海皇室很熟悉啊。” “早些年随大玄山去过。” 云珩讲完这句话,屋里有一阵沉默。 “大人,在下有一想法。”空铎略微低头,低声说道。 云珩点头示意,空铎道:“右护法擅长暗杀,在下擅长近战,并对暗杀略知一二,那我二人便在宫外行动。而左护法近战暗杀音攻样样精通,不如让他跟着大人一起屠宫。” 云珩想也没想,立刻拍案而起:“就这么办了。我们现在就走。”说着,她拍了拍玉佩,大白瞬间出现在房间里,惊了三个人。 素衣道:“不知大人何意?” 云珩笑道:“我看见门口有一辆车,看起来不错,所以我打算让大白拉着车走。” 柳生素衣和空铎脸色变得极为古怪,到没说什么。 只是,当云珩上车时,柳生迟疑出声:“大人,这是老大最喜爱的一辆车,从来不让我们这些人用。” 云珩笑得颇为阴险:“上来就是,出事我顶着。” 几人思量再三,抱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思,上了车。 第26章 疯狂杀戮(一) 从结海楼出发,四个人托大白的福,在黄昏时到了西海国都。云珩心里十分意外,不是民心惶惶的样子,而是四处散发着四海升平的气息。 云珩带着素衣柳生和空铎,来到一家客栈,坐在大堂的一个小角落,不会显得格外突兀。 云珩低声道:“入夜后全城灯息后行动。在此之前,我们四个待在一起,那也不要去。” 其余三人点点头,云珩又向店小二要了一间上上房四只碗。 她将湛南华给她的梨花酿打开,倒入碗中,分给素衣柳生空铎。 柳生问道:“这酒闻着好香,这酿酒师好手艺!” 云珩诡谲的看了他一眼:“我酿的。” 柳生:“……”这眼神不对劲。 云珩喝了一碗后,神色不变,她道:“送我酒的人不知道这是我酿的,你说他傻不傻?” 素衣点头,她觉得此刻的云珩情绪十分不稳定。 “这酒太烈,辣嗓子。”素衣将酒咽下肚,感受到身体暖和了许多。 “我尝的这酒有些清香。并不是烈酒啊。”柳生轻晃着碗,言语轻巧。 云珩看向空铎,却见这和尚喝了一碗又一碗,不禁笑道:“怎么,和尚不忌酒?” 空铎喝完这一碗后,摸着后脑勺呆呆笑着:“不在佛门,自然酒肉不忌。而且我也不是贪酒的人,怪只怪大人这酒醇香的很,让我忍不住喝了一碗又一碗。” 云珩低着头笑了好一会,她明白了,空铎看似深沉,实际上心性简单,而素衣性格过于刚烈,行事为人都不服输,柳生却是文雅君子。在云珩看来,这种人比南安那种流氓性质更阴险。 素衣歪了歪头,不解看着云珩:“大人笑什么?” “这酒会随着一个人的内心而改变口感。” 柳生不禁连连感叹云珩技艺高超。素衣捧脸,有了几分醉意,“那你呢?你尝到的是什么味道?” 云珩一怔,端起酒碗尝了一口,却发现这酒味同嚼蜡,脸色阴沉了几分:“我什么也没尝到。” 闻言,三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沉思。一个人的心是有多冷酷,才会连着小小一杯酒都不愿让它变得有滋有味。 夜幕很快来临,云珩站在窗前,看着前面一片漆黑,打了个手势,素衣和空铎戴上面纱,从窗口飞奔而出。柳生站在她身后,换上了夜行衣,等着云珩的命令。 “柳生,你去皇宫西部,我去东边。无论男女老少,死杀不论。” 柳生低头,双手执着双刀,消失在房间里。 弧形的夜色苍穹点缀着些许星。没有月光,对夜行者来说,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皇宫西边火光冲天,云珩立于皇宫最高处,俯瞰着这碧宇轩昂的皇宫,嘴角不禁挑起一抹笑。 一个宫人提着灯笼路过,云珩朝他扔了个石子。那宫人抬头望去,正好瞧见云珩肩上扛着一把大刀,于是忍不住大喊道:“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云珩看着他,手里大刀一挥,血珠顺着锋利的刀刃滑下。一颗人头滚落掉地。 不一会,越来越多的皇宫禁军来到此地,幂离下的云珩,依旧笑眼眯眯,像个可爱的邻家女孩。 为首的禁军看到这太监的脑袋,背后泛起凉意,那刀口处十分整齐,想必杀人的人,武功非凡。 那禁军头子感受到一个视线的凝视。他抬头,看见塔尖站着一位妙龄女子。他瞳孔猛缩。 出门杀人不按套路的,常常以幂离遮掩或白绫覆眼的,不能是别人了。禁军头子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无望感:“你……是云珩。” 突然被揭开身份,云珩感到一丝好奇:“你知道我?” “北方出云娘子自大玄山一战成名。天下谁人不识?” 云珩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不错。可惜命不久矣。”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闭上了眼,等待着云珩的制裁。 第27章 疯狂杀戮(二) 只道是突然,地下有片刻的抖动。一道幽冷清香的气息袭入这一队人的鼻里。他们感受到来自脖颈的压迫感。有一个人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甚美的女子,双臂缠绕着自己的脖子。 下一秒。女子面容突然变的清冷,甚至是恐怖——她的手,划破这个人的嘴 ,一把拽住舌头,然后狞笑着一拉,一条舌头便被女子握在手里。这个人喑哑的□□着,他惊恐地看着这个不算是个正常人的人一口吞下自己的舌头,还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云珩拍了拍手,大地又是一阵抖动。她举起大刀,穿梭在这几十人之中,所过之处,人头纷纷掉落。 随后又经过几处宫殿 ,云珩没在过多浪费时间。手起刀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与此同时,柳生所在的西皇宫,也算的上是血流成河。人算不上多,柳生杀完最后一个人时,灵识里出现了素衣的声音:“柳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十分顺利,正准备去找大人。你呢?” 素衣低声咒骂一句极为难听的话,道:“我现在正和九炎台的人打着。空铎也被水千泽的人拦住。” 柳生神色不变,他向着东皇宫飞奔而去。 只是,当柳生赶到皇帝住处时,却被吓了一跳。面前的宫殿被熊熊大火燃烧着,一堆人在其中不断挣扎求救。而云珩就站在这些人面前,看着那被烈火焚烧的皇帝,平静的让人恐惧。 “大人。”柳生轻轻地唤了声云珩。面前的人没有反应。“大人,素衣和空铎那里出了些事。九炎台的人在国都。” 云珩转过身,拿着一条丝帕擦着脸上的血,眼底转过一丝浑浊。“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柳生低头,把刚刚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 云珩道:“可说来的人是谁?” “不曾。您要联系他们吗?” 云珩点头,将手里那条丝帕扔进火海,又转过头,和西海皇帝对视。柳生看着这一幕,心中总闪过几丝恐惧,面前这一出,实在诡异的让人心慌。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西海皇帝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剑,刺向自己腹中,然后用一种极为狰狞的表情面对云珩:“你不得好死。你无恶不作,心肠歹毒,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众叛亲离!然后永世不得轮回!” 柳生皱眉,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这西海皇帝的话,让人听了着实不舒服。 可云珩却笑道:“这世上拿来的神佛魔鬼?谁能拦得了我?”说罢,她手一挥,手心里便出现西海皇帝的头,依旧是生前那副怒目圆睁的模样。 柳生道:“大人,素衣和空铎现在在城南平地。” “走吧。” 公孙无极躺在一棵树上,扇着扇子垂眸看着手下一帮人在围攻一男一女。他挑了挑眉,懒洋洋道:“我再问一遍,跟你们一起的,还有谁?” 素衣骂骂咧咧道:“芜莱君这么厉害,你自己查啊,为难我二人作甚?” 公孙无极轻笑:“你们二人敢屠杀西海皇室,那肯定是有同伙。我既然撞见了,不管,也不是个道理。” “那你这么多人打两个人,就是道理?”云珩站在公孙无极面前,掀开幂离嗤笑道。 公孙无极脸色一遍:“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二人可杀了不少西海皇室。戒律堂不可能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云珩撇撇嘴,将腰间的人头向前递了递,道:“他们难道不该杀?” 公孙无极看看云珩,看看后面三人,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道:“云玹肯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 云珩道:“谁有知道呢?芜莱君,左右我都回不了头,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你觉得我会听的进去吗?而且,这几个人我一定要带走。” 说着,云珩长袖一挥,自己和柳生他们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28章 两个极致的存在 云珩坐在马车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素衣,空铎,你们两个解决完了?” 二人点头道:“完成了。等回到结海楼,将西海皇帝的人头和传国玉玺交给那突厥人便可。”说完,素衣还拍拍胸脯,道:“幸亏大人你来的及时。只是咱们就这么走了,没事吗?” 云珩笑道:“能有什么事,他若真想和我打,只怕是你二人现在负伤累累。” 柳生道:“只看芜莱君回去怎么和戒律堂解释。他此番前来西海国想必也是戒律堂那几个老家伙指示的。如今任务失败,惩罚是少不了的。” 云珩道:“怕只怕是,我被戒律堂盯上了。”然后,她又连上明桓和魏锦欢的灵识,道:“从今往后会戒律堂有任何关于我的事要你们做,你们不用顾虑我了。” 明桓的声音带着焦急,道:“怎么回事?” 云珩言简意赅:“一句话来说,我进了结海楼。” 魏锦欢:“所以你那天找我是为这事?云珩,你总要有个理由。” 云珩叹了口气,看了看柳生素衣还有空铎,低声道:“如果我说,我执意跟戒律堂过不去呢?” 明桓大声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云玹的死就让你这样忘我?” 云珩嘴角四中擒着一抹笑,她道:“转来转去,云玹的死跟戒律堂直接下手有什么区别?就因为我们是流放在外,双亲亡故,而戒律堂有长老姓明,我们就活该被欺负?” 明桓不在说话。魏锦欢道:“阿珩,我不拦着你。以后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事直接找我,羽阴众人必定两肋插刀。” 云珩沉默,切断三人间的联系。她拍了拍腰间的人头,言语轻微细小:“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柳生看了看云珩,只是摇了摇头。素衣轻轻撞了他一下,用手指了指空铎怀里。柳生看过去一眼,彻底愣住。 “这孩子哪来的?” 素衣小声道:“这是空铎刚刚在城南捡的。” 柳生扶额,看着云珩道:“大人,素衣和空铎捡到一个孩子。” 云珩闻言一愣:“在哪?”空铎将孩子抱出来,小小的一坨,也不过一周岁大。 云珩翻了翻婴孩的襁褓,却瞧见这孩子脖子上戴了个小小的福囊,上面绣着“嵩明”二字。云珩摸着那个小巧玲珑的福囊,却发现无论是布料还是绣工都格外精湛,想必这孩子一定是哪个世家后代。 素衣见云珩久久沉默不语,一时间忍不住问出声:“大人,这孩子怎么办?” 云珩想了一下,道:“这孩子大安乐一岁。我抱回去养着吧。”说完,云珩满心后悔。明明自己都没成亲。却要养着两个孩子。 云珩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黎明。她双眼有些发涩,忍着困倦挨到现在已经是不易。好在大白速度异常快,只是一会的功夫,这车便稳稳地停在了白虎楼下。云珩首先跳下车,怀里轻轻抱着熟睡的孩子。 “你们三人......”话还没说完,云珩便两眼一翻倒在地。还好素衣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云珩,不至于云珩摔得太难看。 柳生将手搭上云珩的脉搏却被她惊了一惊。“怎么可能,正常人的脉搏不可能这么虚弱。” 空铎手里捻着佛珠,眉头紧蹙,“我听说大人当初在大玄山,以一敌众,留下不小的伤,后来双目失明,灵力俱损。如今应该是内伤未愈,再加上刚刚灵识受损,身体支撑不住了。” 柳生将孩子抱在怀里,跟着素衣进了白虎楼。空铎在后面,低头做了个抱歉的动作,也跟着进了门。 “我记得我说过,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白虎楼,你们几个,是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南安的声音响彻大殿,素衣环顾一周,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她低下头,看了看昏迷的云珩,咬着牙道:“老大,云姑娘昏过去了,我们几个只是想把云姑娘送回房间。” 没有人应答,就当素衣以为南安默许后,准备继续向前走时,面前站了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晕了?怎么回事?” 柳生站在素衣身后,恭敬道:“我替云姑娘把脉,发现她体内有旧伤,如今应是牵扯旧伤,灵识受损而致。” 大堂内灯火瞬间点亮。南安从素衣那接过云珩,看着她惨白的脸,一双锐利的眼镜也不禁眯了一眯,“你们是半路遇到了什么人?” 空铎挠了挠头,有些惭愧:“当我和素衣想去找姑娘集合时,却被九炎台的人截住。姑娘后来赶到时,正好挡住了芜莱君的攻击。但也没做过多的纠缠,云姑娘直接带我们走了。” 南安抿着嘴,一言不发。素衣又道:“在回来的时候,姑娘又用灵识与羽阴家主和大玄山家主交谈,情绪激动,好像损了灵识。” 南安指了指柳生怀里的孩子,阴恻恻道:“那这个孩子呢?捡的?” 柳生道:“是。不过老大,云姑娘说这孩子她要和小姑娘一起养着。” 南安点头,对素衣道:“你抱着孩子,跟我来。等下给云珩换套干净的衣服。” 素衣点头,将孩子抱着,连忙跟上了南安。柳生和空铎看南安走后,松了一口气。 第29章 父与母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没有半点烛火,也没有一个人。云珩立于原地,双手抱肩,尽量减少身体的颤抖。 南安一直试图将云珩的体温升高,却一直是徒劳无功。而躺在床上的少女,额头上不断的在冒冷汗。 面前突然闪过一阵光,云珩急匆匆的跟上。无意识中,那光停下了,然后缓缓熄灭。云珩心里不禁闪过一阵恐慌。 就当云珩以为周围不会再有任何变化时,四周却变得越来越亮,如同白昼一般。 她的面前站了一对夫妻,笑盈盈的看着她。 说不上陌生,这对夫妻使云珩倍感亲切。穿着紫色裙子的妇人上前一步,将云珩十分温柔得搂进怀里,而一旁的男人则是轻柔的抚摸着云珩的头。 云珩有一瞬间的本能是拒绝的,可这种感觉马上就消失了。 身体感觉变得十分温暖。 素衣将云珩身上的夜行衣换下来后,奇迹般发现她的身体变得温暖。 “老大,姑娘的体温变高了!” 南安推开门,十分惊喜的摸了摸云珩的手,又试了试云珩的额头,在确定了之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弯下身子,目光在云珩身上停留半分,素衣看着南安,脸上是十分纠结。 终于,像是做了某些决定,一个温柔至极的吻,烙印在云珩的额头上。 素衣猛然转过身,当做没看见这一切,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从一开始,那句话就根本不是玩笑。 南安,他是认真的 。 云珩的头搭在妇人的肩上,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 “......云珩......”只是突然间,云珩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又重复了好几遍,云珩观望周围半天,却无迹可寻。 面容年轻的妇人松开云珩,用额头抵住云珩的额头,神情又温柔又慈爱,“这些年总是我们亏欠你的。” 云珩一时间不解,她望着妇人,嘴半张着,说不出话来。 “玹儿还有苏家那孩子我们都看过了。她也把这些年的事与我说了。说起来,都是我们的不好。” 云珩瞳孔猛缩,心里顿时有了想法,这对夫妻,十有八九便是了。 那男人摸了摸妇人的背,语气里既有心疼,也有无奈,“我和你娘当初被逼无奈,云族藏身之地被世人发现。你外祖为保全我们,不得不将你姐妹养在你姨母那里。” 一句话,云珩便潸然泪目。她心里诸多想念,诸多疑问,此时此刻却连半句也说不出。 灵依娘子道:“戒律堂一直寻找云族之人,企图将云族血脉据为己有。你外祖也因此,不得不将你和阿玹的身份隐瞒,寄养在你姨母那里。你爹还有我便留在浮玉川,以命相守。” 听着这一切,云珩感觉自己在做梦。“所以,这么多年宁可看着我和姐姐在大玄山受苦,外祖,姨母也不见我们,全因这些?” 灵依娘子还有云之水点点头。虽然不说,可眼眶依旧慢慢泛红。 “为什么他们如此渴求云族血脉?” 云之水叹息道:“有些人,为了得到权利还有实力,便会不择手段。戒律堂就是如此。云氏一族,天生灵脉,所以,凡是云族人,其后代是一座天然的灵矿。这就是原因。” 灵依娘子捏了捏云珩的鼻子,柔声道:“我们活着时就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死了后也是如此。所以阿珩,为娘还有你父亲不拦着你。” 云珩点点头,鼻子发酸,眼眶也十分酸涩。 “还有几件事,苏家小子对你阿姐十分好,你不用担心,照顾好安乐。然后你外祖在临风堂十分寂寞,没事要去陪陪他。”灵依娘子看了看一旁的云之水,道:“最后一件事,虽然不太可能实现,可毕竟是娘的一个愿望。” 云珩微微抿嘴,心里明镜似的,她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为人父母,一求儿女健康成长,二求生活顺利,三求儿女得一良缘。阿珩,娘不强求你什么。若是以后你真有了一个心上人,便带着他,向着北边给我还有你爹磕一个头。” 说着,灵依娘子的声音越来越弱,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云珩吸走。 南安擦干手指尖的血,坐在椅子上忧心忡忡的望着云珩。 “老大,这有用吗?” 南安摇摇头:“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试一试吧。若是还不能醒......”那便求仁得仁。 第30章 来日方长 云珩自那日归来昏迷,已经一月有余。除了门派内重大事件,南安几乎寸步不离。 素衣柳生还有空铎也常常来看望云珩,因为南安,他们也待不了多久。 这一日,外面下着大雪,素衣和柳生站在门外暖了身子,祛掉了寒气才敢入屋。 南安单手杵着下巴,闭眼小憩。当素衣他们进了房间后,猛然睁开眼:“何事?” 柳生道:“大良国办了一场集英会,邀请了各国的世家以及门派。说是比武切磋,促进感情。” 南安站了起身,走向窗前,淡声道:“集英会。”他沉默了一会,手里把玩着拇指上的戒指,“说好听了是比武切磋,促进感情。但实质上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技不如人被杀死了,那也是听天由命,谁也怨不得。我记得当初那苏景行和明臣远不就是这样吗?” 素衣和柳生低着头,一声不响。 南安转过身,居高临下:“说起明臣远,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素衣道:“他特地挑了个人齐的场合,将信送了出去。” 闻言,南安点点头,目光又落至云珩身上,思绪也飞到了九天之外。 九炎台有一处梅花小筑,是公孙无极的梅园,基本用来招待湛南华。 “果然是临风堂里出来的,一个比一个护犊子。我听说云珩那丫头旧伤复发,南安二话不说就把账算到我头上,还特地送了一封信。” 湛南华面对公孙无极的吐槽,并未作答,而是自顾自的喝着茶。 “南华君,我发现你越来越少语了。” 湛南华放下茶杯,抚了抚袖子,抬头不轻不重看了公孙无极一眼,“多虑了。” 一小团白雪从火红的梅花瓣落下,地上打闹的两只貂猛然受到惊吓向两边散开。公孙无极拿着两块糕点,逗弄着那两只小宠,白貂湿漉漉的眼睛转了转,便一下子冲了上来,一只爪勾着衣袖,另一只不断向上够着糕点。 “你何时养了这两只宠兽?” 被点名答问的人贼兮兮一笑,“前些日子我去我们家附近的山头,在山顶的一个山包里恰好发现了这两只小白貂,啧小小的小白团子,我看无主,就顺手抱回来养了。” “虽然无主,但这么小,一定是在哺乳期,身边就一定有一只成年母貂。你这么抱回来,母貂不会着急?” 公孙无极摇了摇扇子,道:“我找过了,母貂被那里的野狼叼走了。” 湛南华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不顾天气的扇扇子。 “你说南安是什么意思?”公孙无极把扇子一收,一下子趴在桌子上,神情忧愁。 南安为人向来张狂。一件小事也要做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可如今,他却一改秉性,只在九炎台的宴会上送来一封信。公孙无极不断顺着怀里的一只貂儿,心绪不定。那信上只有四个大字:来日方长。 “他在挑衅。”湛南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不远处那一棵梅树上。这些日子,他心底总是被一股莫名的慌乱笼罩。 “挑衅?” “没错。结海楼一直是属于雇佣组织。你们上次在西海国挡了他们的路,他们自然记恨上你了。”湛南华忽然听了下来,他的目光停在了公孙无极身上,“只是,单独是你,南安不至于如此。无极,你那时在西海,就没有遇到过什么人?”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在手里。 公孙无极揉着貂儿的手一停,低声道:“我遇见了云珩。” 湛南华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落在桌子上。他皱着眉头,从一旁拿了帕子,一点一点擦着桌面。 “你去西海可找到十七?” 公孙无极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等他缓过神,果然看见湛南华有些怅然的脸。他叹道:“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主动说出来。” “……没有用的。” “不试试,你怎知没用?” 第31章 无题 一个星期后的某个夜里,昏睡多天的云珩猛然睁开眼。 身体还有些僵硬,尤其是脖颈处如同被钢筋贯穿一般痛苦。云珩转了转眼睛,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又瞎了。 动也动不了,嗓子也沙哑疼痛。云珩便直挺挺的开始躺尸。 虽然行动不便,可好歹心眼开了。云珩依仗着心眼,环看屋子,目光落到了床榻旁边,一个人影坐在跟前。心脏忍不住一扑腾,吓坏了云珩。 “是南安。”云珩心道。她又看了一眼,却看见这个本该是春风得意的脸此刻却布满了疲惫与不安。 云珩想,他究竟在不安什么?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却被云珩制止住。 体内如同烈火焚烧后的遗迹,残垣断壁,惨不忍睹。云珩不禁倒一口冷气。 旁边低头休憩的南安突然睁开眼,意外之喜溢于言表。 “丫头,你可吓坏我了!”嗓子是沙哑的,就连眼睛也布满红丝。 云珩看着南安,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云珩的声音十分喑哑,如同千只蚂蚁腐蚀啃啮一般。 “你身体还没好。这段时间我先照顾你。你放心,你身上的衣服都是素衣换的。” 云珩一怔,没有想到南安是这样想的。 她也没有精力解释,这具身体太过虚弱,她需要长时间的修养。 而南安却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云珩睡着后,便轻悄悄替她掖了掖被角。 翌日清晨。 结海楼所在的城池名为“枉生城”。而结海楼是城内最大的一座楼阁。所有的人在那里领取任务,领取雇佣金,锻造武器,炼制药材…… 南安扶着云珩在阁楼顶,仔细地为她讲着这些,后者听的也认真。 “咳咳……这里有没有寒玉?” 南安挑了挑眉,十分认真的想了想,又在那些个宝箱里翻了翻,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倒是暖玉找了不少。你要是要的话,我让他们给你雕个玉佩。” 云珩摇头:“暖玉对我没用。” “为何?” “我体内生来带着寒毒,却不是普通的毒。婆婆说只有那种寒玉的玉髓才能抑制。” 南安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另一只手敲打着桌面,盯着远处许久,道:“大良国给我下了请帖。我在考虑要不要带你去。” 云珩又咳了一下,面色苍白:“去吧。顺便回临风堂。” “回哪里干什么?一帮老头老太太,多没意思!” “你可以不去,我自己去。” 南安道:“小丫头,你可真没意思。” 云珩冷冷回道:“自然比不上你。” 南安笑笑,伸手摸着云珩额头,感受到她的体温逐渐回升,“大良国这次的集英会宴请诸多世家子弟。” 云珩一头栽倒软榻上,声音闷闷的:“怕什么?又不能吃了我。” 南安失笑,神情颇为宠溺的捏了捏云珩的脸,后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把手收回去。 云珩:……? 做了坏事一脸心虚的人正摸着鼻子尴尬的笑着,却被云珩一脚踹开。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云珩下意识的触碰双眼,还是一片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上回抱回来的那个孩子,我查到一些东西。要不要听?” 没人告诉南安,他此刻活脱脱像一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云珩叹了口气,也不知在苦恼些什么,便用一只手撑着头,用长长的眼睫毛遮住半只眼,一副恹恹的模样。 南安凑到她身前,声音低沉:“这小子出身名门世家。就是有些倒霉,父母双亡。” 云珩对此颇有疑问:“家中长辈怎会心粗如此,让一个刚会蹒跚学步的孩子流落在外?” 南安嘲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孩子在家族里是否得到重视,除了天赋,还得靠父母。这孩子本就资质平平,流落在外这么久,想必他那父母也是个唯唯诺诺的人。” “集英会是什么时候开始?”云珩听着南安的话,是越听越困,实在熬不下去,于是便换了个话题。 南安也到自觉,十分爽快的道:“半个月后。” 云珩轻轻点头,思忖半刻,又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十日后,到那时候你身子也能恢复七八分。” “不用了。结海楼若是没什么大事,那就后日启程。” 南安心里有半分疑惑:“怎么这么急?你旧疾未愈,大可修养一阵。左右大良与结海楼也就半日的行程。” 云珩下了软榻,走向门口:“运气好是求宝贝,运气不好那就是杀人越货。” 南安连忙跟了上去,扶着云珩慢慢的走,“你眼睛看不见,慢着点儿。”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嘴角却是合不拢的笑容。 第32章 重逢 大良国的国都十分繁华。一条大路分向四面八方。 一辆过于华丽的马车驶在国都的主路上。清脆的铃铛声一颤一颤,使得过往的人群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多望两眼坐在马车里,是两男两女。 云珩依靠在素衣的肩头,闭眼小憩着。 “想不到这么多年,大良的国都还是如此热闹。”柳生一只手拉开车帘,一只手用扇子挡着脸。像极了不远处楼阁上站着远眺的花魁。 南安不动声色的将一件毛毯披在云珩身上,然后一把拉过柳生,低声道:“别丢人现眼。” 素衣在旁边偷笑,但又怕惹醒了云珩,最后把脸憋的通红。 只是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柳生回头看看南安,见对方点头,便出了马车,人模人样的看了一圈。 “右护法这是在看什么?”旁边房顶上站着一个人,也扇着一把扇子。 柳生顺着声音看过去,脸色顿时变得复杂。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大名鼎鼎的芜莱君与南华君。 “二位都是君子,挡路这种事情怕是不会做的吧。” 柳生起初以为这公孙无极还在揪着西海国那件事不放,但后来他发现湛南华的目光若有若无掠过车厢,心里想了一阵,知道来者心意不在找事。 他笑了一下,拱手作揖:“二位若是找我们姑娘,那不好意思了。姑娘身体不佳,正在休息。” 公孙无极无意中放出一缕玄力,向车厢试探,却被一股强劲的玄力打了回来,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你们结海楼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如此猖狂,如此正大光明的不要脸! 柳生顿时瞠目结舌,他虽然是个武修,但从小也是读过学堂,上过几年学,行走江湖多年,别人对自己算不上恭敬但也客气。像公孙无极这样高傲又不要脸的人,着实让柳生吃惊。 此时,南安阴恻恻从车厢里出来。本就瞩目此时更上一层楼。他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而且穿的理直气壮,脸虽然偏执女相,但线条刚硬,又是一种别样的美感。 只是,君子面如玉,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二位拦截我的车,还为难我的手下,怕是有失风范。南华君,不是吗?” 湛南华轻笑一声,拂袖而下,翩翩然落在马车上。个头与南安差不多,气质温和面相更是精致的不像话。 “南先生怕是误解了。在下来送诞辰礼的。” 南安挑眉想起了再过几日便是冬至,也就是云珩的诞辰。 “礼物给我,你们走人。” 而湛南华却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那架势颇有“你不答应我,我就站在这地老天荒”的感觉。 柳生心道:怎么这些人都这么不要脸。 车厢内素衣突然喊了一声:“大人,你慢着点!” 湛南华握剑的手的指尖一颤,低下了头,将心里那份悸动压了下去。而南安撩开帘子,瞧见云珩扶着小桌子不由得一气:“你刚醒不好好待着休息,爬起来干什么!” 云珩揉了揉额头,眉眼低垂,没有光泽。“我出去。你和柳生回来就是。” 南安干脆倚在门口,一副破落户的模样:“我就不。” 云珩暗咬牙根,“你信不信我把你那结海楼一把火烧了!” 南安抱着胳膊,懒洋洋向后瞥了一眼,然后转过头道:“我信。” 公孙无极从房顶下来,站在湛南华身边,看着云珩幸灾乐祸:“啧,这丫头也有今天。活久见啊。” 云珩此时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眼睛看不见,但听声却听得明明白白:“原来是你。你又来干什么?” 公孙无极一只手搭上湛南华的肩,却被对方躲了过去,也不感到不好意思,看着云珩那双眼睛惊讶道:“你眼睛又瞎了!” 云珩向外扔了一只茶杯,被公孙无极躲了开。 湛南华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礼物递给南安,道:“既然你出不来,那诞辰礼我便交给南先生了。” 云珩眉头跳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你总是这样。” 云珩脸上多了几分戾气:“是啊,我阿姐在时我就是这样。怎么,南华君看不惯,要替我姐姐对我进行管教?” 湛南华脸上似乎闪过痛色,嘴张开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间便僵在原地。 公孙无极道:“啧,南华兄,既然人家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说着,他一只手拉过湛南华,另一只手一挥,两人便消失原地。 南安回了车厢,摸了摸鼻子,将那大包小包的礼品递给云珩,双眼有些不敢看她。 柳生素衣又是一阵憋笑。 第33章 集英盛会一 “湛南华,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此刻,二人坐在某一座山的山头上,公孙无极十分严肃的看着湛南华。 “你要问什么?” 公孙无极轻吸一口气,道:“你喜欢云珩,是吗?” “是。”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朝云清谈会。” “血洗大玄山那一次,你可在她身旁?” “在。” 公孙无极惊愕道:“你疯了!” “我没疯。这些是我自愿的。”湛南华看着他,眉眼间皆是坚决。“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是云珩!天下闻名丧胆的出云娘子!天下恨不得避而远之的妖女!你知道自从云玹死后,那丫头杀了多少人吗?她现在完全不是以前那个云珩!” 湛南华轻轻拍掉公孙无极按在自己身上的手,抬眸淡声道:“世上只有一个她。” 公孙无极被气笑:“你是世人口中的君子,高高在上的南华君!” “南华君是朝云水千泽南华君,是属于天下的,而我是湛南华。” “你如果要继续说下去,那我只能说是世人皆醉我独醒。” 公孙无极的脸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他的心里已经装不下震惊了,“但是,云珩手持浮玉川玉牌,她可是被剔除□□的人。就算你在一腔热血,她也感受不到。” 湛南华站起身,往回走。而他的声音也从远处飘来:“远古闻名的泽欣也让铁树开花,我为什么不能。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可能我的将来就是最糟糕的。无极,我以为你能懂我的。” 公孙无极看着天边始终悬挂着的云彩,默不作声。 距离冬至的前一周,就是大良国举办的集英会。云珩穿着黑色的团云裙,带着黑色幂离随着南安入了场。 如此一身算得上是突出的打扮,一时间夺得许多人的眼球。尤其是湛南华。 大良皇帝是个十分年轻英俊的男人。看到南安小心呵护的云珩后,他的那双锐利的如同鹰隼般的双眸闪了闪。 “南先生,这位是?”慕容安举杯站起身,指向云珩,好奇询问。 南安将云珩拉到身后,对慕容安稍微低头,道:“这位是我结海楼的供奉长老。” 一旁穿着蟠龙袍的一个男人道:“来者是客,这位姑娘不妨把这头上的幂离摘下来,让大家一睹尊容。” 慕容安颇为恼怒道:“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南安还有下面坐着的公孙无极暗自冷笑,这两个狐狸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指不定一肚子坏水。 而出乎意料的是,云珩不但没生气,反而笑语盈盈的,“我从未来过大良。左右戴着这幂离不方便,摘了也无妨。”说着,她将那幂离摘下来,手上掐了个手诀,那么大一个幂离便收进了耳坠里。 来的人包括那慕容兄弟颇为吃惊,连忙道:“原来是出云娘子。朕与皇弟久仰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出云娘子真是胜过仙子。” 云珩略微低头,暗自翻了个白眼,然后手搭上一旁素衣的胳膊,被领去了座位。 公孙无极往那一看,瞬间幸灾乐祸,对湛南华道:“你看丫头那边,啧,真是不走运。戒律堂那几个新秀坐在旁边呢。你说这丫头骂人这么厉害,不能吃亏吧?” 湛南华没说话,公孙无极又道:“诶不对,就算吃亏了,那南安也不是摆设,我听说他可一直都在追丫头。” 湛南华终于张了嘴:“你有完没完。” “你看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好心提醒你吗!万一那丫头哪天想不开,看上那家伙。你就哭去吧!” 湛南华额头几根青筋突突跳着,实在忍不下去了,手往公孙无极的背点了一下,耳朵瞬间清净许多。 第34章 集英盛会二 此刻,云珩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烦躁。素衣坐在她旁边,看了一眼云珩右手边那几个男人,神色晦暗不明,“大人,戒律堂的小辈就坐在你右边。里头有明世海的孙子。” 云珩嘴角上扬,声音变得轻柔:“既然这次来了,我也不好意思无功而返。这把,就拿这几个毛头小子下手。” 素衣轻笑,将一杯酒递到云珩手里。她知道云珩心里在想些什么。 慕容安站在中间,一把宝剑挂在腰间。年轻的帝王举杯朗声道:“今日大家同聚一堂,是我慕容家的荣幸。此番盛会,是与戒律堂诸位长老共同举办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为给各个世家子弟展示自我的一个机会;其二,表现杰出者,可进入戒律堂听学一年,最终有机会成为戒律堂的一员。” 此话一出,满堂皆是震惊。 云珩小口抿了一口酒,对南安道:“若是这样,我们来凑什么热闹。看一帮愣头青掐架?那和斗鸡有什么区别?” 南安脸上绷不住笑,他摇摇头:“结海楼素来和戒律堂不和。可这慕容皇室又突然献殷勤,背后肯定有小动作。”说着,他暗自看了云珩一眼,想起了什么,驴唇不对马嘴道:“说起来,这个月过了十五满月,就是冬至了。夜长昼短,是个干大事的好时间。” 云珩手里动作一滞,随即无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素衣柳生坐在二人旁边看着这两个人打哑迷,心里不知道懵成啥德行,脸上却还装出一副我很懂的样子。 而另一边—— 公孙无极用扇子挡住脸,十分鄙夷的对湛南华吐槽道:“这年头不要脸都能这么清新脱俗。真是活久见。” 湛南华这次没有反驳,还颇为赞同的点头,“不过你也一样。” 公孙无极:“一样的什么?” “无耻。” 公孙无极娇羞状:这都被你发现了! 盛会开始的十分迅速,慕容安让宫人在每个人的桌子上布好酒菜后,这第一幕比拼算是开始了。 慕容安向一旁的太监示意,那太监便上前一步,用着尖锐的嗓音道:“诸位,陛下有意,若是想比拼求教,自行上前发出挑战。” 魏锦欢身后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下便上了场,对着湛晚洵道:“在下羽阴魏成渝,久闻阁下大名,特来求教。” 魏锦欢吃了一惊,这个魏成渝向来腼腆,很少见他如此主动。这也就罢了,偏偏对方也是个内向的,这下也有了好看。 公孙无极一收扇子,拍了拍湛晚洵的肩,笑道:“一场比拼,点到为止。” 湛晚洵红了红脸,拿着剑上场。 湛南华道:“你可不可以回你们家那里?” 公孙无极笑了一下,摇摇头:“不可以。我爹会吃人。” 素衣看着场上两个年轻人愣头愣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云珩却笑嘻嘻的,素衣问道:“这两个人有什么看头?” 云珩点头,道:“湛晚洵是湛南华亲手带出来的。该学的他一样不落下。而那个魏成渝,怎么说呢?算是大器晚成的类型。你看着吧。” 素衣目光重新落回场上。只见双方二人互相鞠躬后,魏成渝有些不好意思的取出一对狼牙棒。 云珩还有另一边的公孙无极以及坐在最边上的明桓不禁额头一跳,后两个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魏锦欢身上:是不是你教的? 魏锦欢:我很无辜。 公孙无极鄙视:放屁。 那魏成渝双手各握一只狼牙棒,脸变得更红。待到湛晚洵的剑出鞘后,右脚向后一蹬,整个人如同一股强烈的旋流冲向湛晚洵。 “铿锵——”一阵兵器相撞的声音变得突然刺耳,这么大的冲击力,湛晚洵却丝毫不动。 柳生道:“早就听闻朝云招式有如盘松之势,却不曾想如此的刚劲不阿。” 湛晚洵右手提剑,左侧身上至半空一个空翻一剑扫向魏成渝。 公孙无极一下来了精神,他看了一眼湛南华:“你这小师弟显山不露水啊。” 湛南华轻笑,不可置否。 魏成渝原本想用狼牙棒抵挡住这一击,可湛晚洵却没给他机会。 他右手握剑,左手拿着剑鞘,猛然从侧面一侧,魏成渝便被击倒在地。 柳生眼底满是惊叹:“小小年纪居然把剑用的这么灵活!” 云珩道:“这是湛南华十七岁那年创造出来的剑法。这个小子用的便是第一式。” 素衣道:“具体没有名字?” 而另一边公孙无极也在问这个问题。 对此,这二人道:“懒得起(吧)。” 第35章 集英盛会三 一招一剑,胜负已分。湛晚洵将剑收入剑鞘,鞠了一躬,“魏兄,承让。” 魏成渝眼底有些难过,却依旧道:“多谢手下留情。”他知道,湛晚洵这一击的攻击力有多大,内心又有一些庆幸。还好只是切磋,若他以敌人身份跟湛晚洵对抗,此时必定死无全尸。 魏锦欢冲着台上的魏成渝招招手,魏成渝便迅速的跑下了台,站在魏锦欢身边,声音细小:“师姐你是不是怪我冲动?” 魏锦欢摇摇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吗?” 魏成渝摇头,魏锦欢指了指那边湛晚洵,道:“那小子每天天不亮就起,除了南华君让他练得,他自己还把学过的所有知识,复习一遍。可以说,湛晚洵每天训练的量,是你的三倍以上。父亲跟我说过,你的底子在同龄人中算是好的,但是你若真的想变强,就不能只是有这个想法,还要付诸实践。” 魏成渝的脸红着,不好意思的嗫嚅:“师,师姐,我错了。” 魏锦欢看着他,还是叹了口气,“你就坐在我旁边,仔细观察其他人的动作,招式。能了解多少全靠你自己。” 魏成渝点头,撩开袍子便盘腿坐在地上,仔细观看。 云珩看着所有人都互相切磋,虽然心眼不是那么清楚,也总比用眼睛看好得多。 慕容安站在台上,朗声道:“既然是盛会,那人人都可以讨教。”说完,他别有深意的瞅向戒律堂那边。 南安摩挲着下巴,道:“我怎么瞅着这慕容安有些发怵啊。” 云珩低头,剧烈的咳嗽着,素衣连忙拍着她的背。 明臣岷突然站起身,走到云珩面前,7神情倨傲:“云珩,我要跟你打。” 云珩抬起头,眼睛上的白绸缎显得格外乍眼。她没有说话,而是笑了笑,虎牙外露,显得更加可爱。 “云珩,我要跟你打。” 云珩歪了歪头,被素衣扶起来,声音十分轻巧:“好啊。” 南安在后面道:“小云儿,你可别胡闹。” 云珩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放心,他大哥都打不过我,一家老小叫我一锅端了,怕他干什么?明桓,你说是吧。” 突然被点名的明家主,此时坐在椅子上尴尬的笑了笑:“你开心就好。” 云珩不搭理他。站在场中央一动不动。明臣岷面前的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一根黑色的骨鞭。 公孙无极一怔:“黑龙鞭!怎么会在他手上?!” 湛南华眉间戾气骤起,属实也按耐不住。 明臣岷手握黑龙鞭,猛然冲向前,一鞭甩向云珩。云珩站在原地,嘴角上扬,冷意森森,她没有躲,而是徒手拽住了那节骨鞭,然后使劲一握,甩向左边那片围墙。“轰——”一阵烟雾后,明臣岷从废墟中爬起来,双眼阴鸷的盯着云珩。 云珩双手互相蹭了蹭,一脸鄙夷的道:“什么人,还用毒。真是幼稚。” 明臣岷双眼狞红,看着云珩,带着一股癫狂的味道,“云珩!今天你就在这死吧!” 说着,他左手拿着黑龙鞭,右手掐了一个手诀,盖向云珩。 湛南华站起来,想要冲向前,却被公孙无极拦下来,“你别冲动!”另一边的南安也是如此,被柳生按住,“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云珩轻轻叹了口气:“三哥哥,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我和我姐姐。你觉得我们两个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嫌我们出身低,所以从来都很排斥我们。”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无论我现在是不是个瞎子,身体是不是耗损的一塌糊涂,你都不管,你只记得杀了我。这还……真是可怜。” 明臣岷眼底杀戮之意更甚。还差一点,黑龙鞭就要穿过云珩的心脏。 就在这时,云珩移动了!没有人看到她是怎样运动的,只有一个眨眼的功夫,二人就换了位置。 云珩一只脚踏着旁边古树的树顶,闭眼吹埙。那声音,委婉凄凉,古朴古老,像是远方而来的游吟诗人一般,摄入人心。 明臣岷突然站在原地,痴痴的看着前方。 公孙无极皱着眉头,声音也没有之前的清凉,而是多了几分深沉:“她这是干什么?” 湛南华摇摇头:“不知道。看样子应该是音攻之类。” 公孙无极:“普通音攻能使人痴呆?” 湛南华没有说话,目光死死盯在台上。 只是突然—— 那明臣岷从袖口弹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向自己的肩膀刺去,鲜血汩汩的冒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前的最后一更。可能四个月不会更新。千万别忘记我 第36章 集英盛会四 此举动作,惊呆了满堂人。 “这个明臣岷莫不是个傻子吧?!”公孙无极把扇子一收,皱着眉看着台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却孱弱的咳嗽着。白皙的皮肤也因为几分冲劲而泛红。 “云……珩,你,竟然,使诈!”明臣岷嘴角的血不断的冒出来,看的旁人心里发慌。 云珩笑了一声,随意的依靠在旁边的石柱上,虽然看不见,却不妨碍她。 “使诈?和明臣远比起来,我这又算什么?”云珩的声音淡淡的,偏偏让明臣岷说不出来话。 无法交流,便各凭本事让对方信服自己。 下面坐着南安,湛南华,看着这一幕,明明没有什么,偏偏让人感到没有源头的不安。 明臣岷一味地进攻,云珩不断的闪躲。 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子打架,能撑到如此份上,云珩已经不容易了。不久之后,云珩的气息便逐渐紊乱。 本就到了冬季寒冷时节,她体内所带的寒毒每每到了这时,便一呼而应的全部出来,就算没有之前那几次的伤,云珩也知道自己身体也好不了多久。 明臣岷一直在等待时机,此时发现云珩的动作有所缓慢,便衬这次机会一剑而击。 云珩没承受住,连连后退数十步,扶着一根石柱喘息。 湛南华皱眉,南安大声道:“丫头,你伤还没好,别死撑着!” 云珩低着头,突然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妖女!你今天就把命交代在这,来向我父母的在天之灵忏悔!” 湛南华站了起来,朝着台上过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黑龙鞭从剑恢复到原状,周身泛着黑色的煞气,以猛雷之迅速刺向云珩。 而云珩,却不急不忙的将幂离戴在头上,声音从四周而来:“别着急,这就让你一家团圆。” 来势汹汹的黑龙鞭被云珩轻易的捏碎,一声哨响响彻云霄。 大地突然颤抖的厉害,不少人因为坐不稳而从椅子上跌落。他们心中充满无数恐惧:所有人都说,云珩手里有一支非人族的怪物军队,并凭此屠了大玄山。 南安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不,不对劲的是云珩。他也一奔而冲向云珩。 结果,还是晚了湛南华一步。 只见他一只手拉着云珩的手,另一只手覆在云珩的眼睛上:“阿珩乖。乖。” 南安猛然挺住,脸色颇为难看。公孙无极捂着脸,简直不要脸! 云珩果真安静下来,然后顺着湛南华的胸膛缓缓倒下。 —— 第二日,云珩在头疼欲裂的痛感中醒来。眼前是一片模糊。她隐约看见床边趴着一个人。 “湛南华?” 那人抬起头,果真是他! 云珩想要起来,却使不上力气,只好颓废的躺在床上。 湛南华也没有帮她,反而掖了掖被角。 “你所谓的没事,就是指现在这样,动不动晕倒,或者看不见任何东西?” 云珩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渴了。”二人僵持不下,许久之后,云珩很没出息的开了口。湛南华脸色不好看,臭着脸将水一点点喂到云珩口中。 “下次,能不能长点记性照顾好自己?” 云珩不知为何,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狠狠的抓住一般。 第37章 宠溺 小时候,云珩和云玹生活在大玄山。因为没有父母,所以两个小姑娘相依为命,忍受其他人的冷嘲热讽。 十年前水千泽举办书会,凡是修者皆可参加。 云珩和云玹认识了水千泽少主湛南华,羽阴魏氏的少主魏锦欢,以及九炎台的小少爷公孙无极。 云珩还记得,从那时起,湛南华就是个板着脸十分严肃的小少年,却又十分细心温柔。 此刻,云珩躺在床上,双眼空洞的望着棚顶:“湛南华,你说我错了吗?” 湛南华倒了一杯水,递给云珩:“什么错了?” 云珩想了好久,杯子里的水凉了也毫无知觉。 “从小,阿姐就说我戾气太重。如今我想了一下,的确如此。我自五岁修玄气伊始,到现在二十岁,整整十五年,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明臣远重新复活,可他的态度却又和之前截然不同。你说,大玄山那一百余人的命,我是不是该还了?” 湛南华定定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注视着云珩,半晌过后,他走过去,手掌覆盖在她双眼之上,声音十分坚定:“云玹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不希望你因为她的死而拘束自己,生死有命,而非人一己之力就能改变何时死为何死。” 一声呜咽响起,湛南华的掌心被泪水淋湿。他轻轻拥抱着云珩小声道:“不过我觉得你姐姐更希望你离南安远点。” 啜泣声逐渐消失,云珩推开湛南华,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对方,问:“是她不希望还是你不希望?” 湛南华沉思片刻,笑道:“我不希望。” 云珩擦干泪,这才惊觉自己的双眼已经能模糊的看出轮廓,可她顾不上这些了,“为什么?” 湛南华双眼眯成月牙状,飞快的在云珩脸上啄了一下,将云珩拥在怀里:“因为小生对姑娘一颗热忱的心。” 只道是突然,云珩整个人如同一记闷雷将自己炸的外焦里嫩。 湛南华看了看怀里惊呆的姑娘,心情不由得变得好了起来。 “湛南华,你再说一遍!” 被点名的南华君缓了一口气,在云珩耳边一字一句道:“我说我想和你白头偕老,生死与共。” 成年后的湛南华不单单是样貌上变得更成熟,就连声音让怀春的少女听了也心花怒放。 云珩低着头,手捂住胸口,那里面,有一颗种子正缓缓地生根发芽。阳琅说她的心,不该为凡尘而动。而此刻竟隐隐约约有破尘而出的迹象。 我还怕什么? 我什么没做过? 为什么要逃? 不,不逃了。 然后,少女用着世上最动人的眼眸看着这位已经过了翩翩少年郎时期却又胜过少年的男人,以最有力的话语,回答着他。 很久之后,尽管儿女成双,湛南华仍然记得,他的小姑娘那一刻,目光有多么动人。 南安此时烦躁的如同一只受伤的猛虎,尽一切可能肆意破坏着周围一切可能的物体。 一声嗤笑打破了此刻的尴尬场景。 南安将血淋淋的拳头隐藏在大红色的衣袖下面,眉眼带着自嘲的滋味,目光冷漠而阴鸷看着来者二人。 “怎么,一向嫉恶如仇的芜莱君有闲工夫跟我这个魔头聊天?” 公孙无极手里握着扇子目光颇为赞同:“如你所见,很有功夫。” 魏锦欢悄悄拉了拉公孙无极的袖子,然后神情严肃的看着南安:“云珩是云生结海楼的人,这是她的意思。作为她的朋友我们无条件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大世家里总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你不必惊讶于此。南先生,今日我二人来此并无他意。” 南安灌了自己一壶酒,眼角染上了醉意,“并无他意那就请回吧。小丫头我是不会还给你们。” 公孙无极上前一步,似乎是要动手,却被魏锦欢拦了下来。后者向南安道:“阿珩和南华君订了终生。南先生,你要做棒打鸳鸯的事吗?” 南安握着葫芦的手一紧,顿时地上变多了一堆齑粉。而他面容上依旧毫无改变:“棒打鸳鸯?呵,如果我真要这么做呢?” 公孙无极冷冷道:“左右集英会未落幕,你我不妨打一场。” 南安转过头,目光迷离,声音带着几分苦涩:“打一场?又怎么够?我也是一个人一颗心,这里面,装的是十五年的情!”他用手指狠狠的戳着自己的心口,撕心裂肺。 魏锦欢和公孙无极片刻无语,想要张口时又听见南安道:“如今如此,我又能怎么办?小丫头心狠,我也只能依着她。” 魏锦欢暗自喘了口气,道:“不知南先生有何打算?” 南安转过身:“云珩是我结海楼的人,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所以……” 所以什么? 南安狠狠地锤问自己。 “所以他湛南华日后若是想娶小丫头,必须八抬大轿从水千泽到我结海楼亲自接人。” 第38章 临风 夜色如水,皓月当空。 云珩此时却没由来的一阵疼。痛彻心扉的疼。 湛南华握着她的手,却无济于事。 还是凉,如同被大雪掩盖了数十年般,让人无法忍受。 他知道,云珩犯的是寒毒。几年难得毒发,此时却因着云珩的玄力不够,神识破损,无法抑制而牵动了全身隐藏的病症。 属寒毒来势汹汹。 云珩此时意识模糊,她自己也不知道外界怎么样,而是一味的寻求温暖源头。 湛南华想了一会,神识接上了南安,小声道:“是我,湛南华。” 南安那头挑高了眉毛:“怎么,小丫头不要你了?” 湛南华道:“云珩寒毒犯了。你知道该如何做?” 南安那头思索片刻,语气是少有的凝重:“嗯。你有寒玉吗?” 湛南华:“没有。” 南安:“啧,那麻烦了。” 湛南华皱眉,往云珩体内灌了一丝气,却无济于事。 “我劝你此刻什么都不要做。小丫头懂医术,体内自有一丝气调和身体平衡。你此刻在什么地方?” “乌衣镇。” 南安有些吃惊,不吃醋是不可能的,可他也顾不上挖苦湛南华,连忙道:“那正好。你出了后城门在走两个时辰,便是临风堂。你去那里见堂主。那老头应该有办法。” 湛南华垂眸,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不假思索道:“我知道了。” 神识被断开,南安扬着的笑脸逐渐沉下来。你知道了?你才不知道。 想虽这么想着,南安却仍停不住脚步,他对着柳生招手:“你让空铎把那两个崽子给我送到临风堂。” 柳生有些意外,他以为南安可能让自己去云珩那,结果却是如此。他一时不解,问道:“主子,云姑娘又没说不回来,你这是做什么?” 南安挑了挑眉,道:“这不让她安心养病吗?算了,那两个崽子就就在结海楼吧。” 柳生:…… 湛南华此刻有些慌张,可条件不允许。他拍了拍云珩的玉佩,大白被放了出来,轻轻蹭着云珩。 湛南华心知这鹿通人气,便长话短说:“送我们去临风堂。” 果不其然,大白一步一从容走到院子里,空变出了一个马车。它弯弯头,示意湛南华上去。 等到湛南华抱住云珩稳稳的坐在马车后,大白原地蹬了蹬地,便有如云烟消失在原地。 银河落于身后。 也不过是眨眼功夫,大白便稳妥的落在一座气势如虹的城池前。 湛南华紧紧地抱住云珩,低声道:“踹门。” 大白依言款款走向城门前,双蹄向前一蹬,一声闷响回荡在上空。 湛南华抿着嘴,等着有个人能够给他开门。 一分一秒后,城门依旧禁闭,大白转过身子,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湛南华道:“再来一次。” 无果。 第三次,无果。 第四次,无果…… 第八次时,城门突然开了一道缝。钻出一个小脑袋,脸上十分不悦:“大半夜的谁啊!” 湛南华压着嗓子,堆着怒气,强迫性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朝云湛南华,有急事拜见临风堂主。” 那小童打着哈欠,眼睛没睁开:“临风堂夜半不见客南华君请回吧。” 湛南华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带着明显的忍耐。 而那小童依旧也不松口,甚至连怀里的人看都不看一眼,“这是临风堂的规矩!你当我们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治吗?” 湛南华的眼底浮现一丝杀意。这是头一次。 他抱着云珩,双手不得空,便以气为剑,一下子轰上了城门。 那小童没想到湛南华如此暴躁,被他那一下吓得一哆嗦。他的目光落到了怀中人上,目光忽然一滞。 要完了。 小童连忙退回城内,城门大敞,边跑边大声喊:“堂主!小少主受伤了!堂主!” 湛南华将云珩抱紧,跟了上去。 第39章 睚眦必报 临风堂中央阁楼,灯火通明。那个守门的小童焦急的在门口转来转去,嘴里念念有词。 不久之后,一个红衣青年突然出现在门口。 “小木。” 被唤作小木的守门童,闻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巴不自觉的抖动,声音也发颤:“南,南,师兄……” 南安点头,目光转移到顶楼上,那两个站立的人影。 “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小木擦干额头上的汗,唯唯诺诺道:“老阁主说少主寒毒侵蚀身体多年,这副身子骨早就不堪一击,外加新伤,更是雪上加霜,如今勉强能吊着一口气,除非找到寒玉的玉髓,否则……” “否则什么?” 小木怎么擦,都擦不掉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否则少主只有死路一条!”话至此,小木的声音有些拔尖。他内心慌张,因为他不知道云珩的病情严重是不是因为刚刚自己的阻拦。 南安沉默了一会,目光忽明忽暗的看着那两个影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小木看着南安,突然发觉此时的南安有些奇怪。 “你把这个给湛南华,他若是问起来,便说这是芜莱君刚刚从阴山雪洞里取出来的。其他不用多说。” 小木有些惊愕:“可这明明是你拿过来的?”更何况身上伤痕累累。 南安将一个匣子递给小木,转身便走:“没必要。” 小木看着这个人离去的背影,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来。半晌过后,他才匆匆忙忙地将匣子给湛南华送去。 果不其然,湛南华打开匣子后,看着那块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玉石,挑了挑眉,语气算不上好,反而有些冲:“谁给你送来的?” 小木有些心虚,“莱,莱芜君。他说这是他刚从阴山雪洞里取出来的。特地送过来医治少主。” 湛南华看着寒玉,神情严肃,让小木有些惶恐。 本以为湛南华会拒收这个匣子,相反,他把匣子小心翼翼的拿走了。 小木挠挠头,转过身下楼,却在楼梯口看见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小木:“……楚家主?” 楚延点头,神色阴沉上了楼,留下小木一个人发呆。 “湛南华!云珩是不是在这!” 湛南华同样冷着脸,将楚延拉走:“小声说话。老阁主正在给她疗伤。” 楚延有些惊讶:“受伤了?” 湛南华摇头:“寒毒复发。” 楚延咬了咬牙:“死丫头本性难改。当初我本让她待在玄一阁,防止戒律堂那几个老头对她下杀手,她到好,闯了禁地,迷昏了楚安。听说她去了结海楼我便去结海楼,结果找不到人。后来我又去了大良国,碰见了公孙无极,他说你俩现在在临风堂,我便匆匆忙忙赶过来。这小丫头怎么就不听劝呢?” 湛南华听着楚延的抱怨,脸上阴沉的表情有些舒缓,语气缓慢:“她若是肯听劝,那便不是她了。” 楚延揉揉眉头,道:“还有一事,我来时遇见明桓,他说戒律堂已经准备动手了。湛老先生应该提起过,浮玉川大门是在继承人的诞辰日开启。距离冬至已经不到十五天了。” 湛南华神色淡淡:“该来的总会来。你说云珩已经去过禁地,那便不用担心。” 楚延看了湛南华一眼,颇为复杂道:“云玹临死前说过,云珩戾气太重。我们,不用防止她杀红了眼,走火入魔?” 湛南华摇摇头,道:“这件事我与她说过,她说她自有办法。” 楚延看见出来的老阁主,俯身作揖:“见过灵公。” 老灵公摆摆手,喘了一口气道:“臭丫头真不让人省心。累死老朽了。” 湛南华道:“阿珩可是寒毒驱散了?” 老灵公:“可不嘛。真不知道是她命大还是这寒玉来得及时。” 楚延上前,轻声道:“戒律堂准备在冬至之日取丫头性命。灵公,此事您可有办法?” 老灵公摆摆手:“我不是云族之人,管不了此事。” 楚延:“可……” 老灵公打断他的话,神情严肃:“没有可是。她若连这种事都不能自己摆平,日后那云族她又如何掌管?” 楚延沉默,站直了,好久之后他才说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第40章 那人 云珩醒了,眼神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人,满脸是不耐烦的神色。 她张开口,声音略微沙哑:“我说,阳琅长老——” 阳琅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点点头,道:“我在。” 云珩看了看周围,确定自己身处的地方,脸色无法不好:“我有一件事问你。” 阳琅继续微笑,一双淡色眸子颇为淡然:“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云珩抬眸,满脸“你继续说,我就是不信”的神色。 阳琅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不敢动云族族长一根手指。” 云珩看了他一眼,未说话。 阳琅看着云珩没有反应,心里稍微安定一些,继续说:“你心里早有良人在,这使得我很为难。毕竟我从来没干过棒打鸳鸯的事。” 阳琅悄悄瞥了云珩一下,有些好奇:“那个人是南华君?” 云珩听见了湛南华的名号,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开心,嘴角上扬点点头。 “你把我整到这种鬼地方,不是为了解释这件事吧。” 阳琅点点头,神情有些担忧:“马上冬至了。” 云珩点头,颇为头疼:“该干一笔大的了。这一阵太被动了。” 阳琅道:“我有必要和你说,不要小看戒律堂的每一个人。” 云珩点头:“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他们。数百人便找到云族之地并给予重创,他们的确值得人高看一眼。” “所以你为什么决定要打戒律堂?这等同于以卵击石。” 云珩拍了拍手,身后顿时出现一堆人,神情恭敬的弯腰行礼:“大人。” 阳琅有些吃惊,他看着那些妖冶美丽过度的人群,道:“这是什么种族的生物?我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等妖冶之物。” 那些赤奴有些不满阳琅的话,脸上是狰狞俱现。 阳琅有些意外这些赤奴的野性,一时间语凝无言。 云珩摆摆手,那些赤奴便消失不见:“这是赤奴。你没听过吧。那是我血洗大玄山后,意外在静水之渊遇见的一个种族。” 阳琅脸上带了一些沉重:“金安城,枉生馆?那是云族里最出色的一支子弟,她是唯一一个得到成仙的人。可惜,与正道偏离。” 云珩对阳琅所说根本不感兴趣,反而有了几分讽刺:“在你们眼里,所谓正道就是跟自己想法相合,没有破坏自己利益的事。云鹤以灵魂做生意,我觉得没错。想让所想的事成真,一定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阳琅看着这个女孩儿,从小巧玲珑的一只小小的丫头,出落成如今亭亭玉立的闺秀,本该是个活泼天真的闺阁小姐,而不是此刻有些慎人可怖的修罗。 路是自己选的,阳琅总觉得,这话说的不是那个已经脱离凡尘的云鹤,而是即将被光临的戒律堂。 人活在世,只要要生存,就一定会为生活谋存出路,而与他人争夺。 “可,你有了赤奴又能怎么办?” 阳琅看着云珩,忽然觉得这个人有些渺远,她真的,和云鹤很像,很像。 “还是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非戒律堂能找出一个强大的后援,不然,我不会因为尊老爱幼而对他们老老少少留情。” 阳琅有些不甘心,他又问:“你如此行为,不怕湛南华因为你而背上骂名?” 云珩颇为好笑的看着他:“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阳琅语塞。 不会。 云珩活动活动四肢,打着哈欠,眼神有些迷离:“你若是没事说,那就放我回去。” 阳琅点头,手一挥,云珩便魂归元身。 第二日清晨。 云珩是被阳光刺醒的,只是突然眼前一暗,一只手盖在了她的双眼上。 “湛南华。” 云珩头上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在这。” 云珩松了一口气,感受到房间里多出来的气息,神经又绷直了:“楚延怎么来了!” 楚延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语气好不客气道:“臭丫头你可真没良心。把我弟弟迷晕了,还理直气壮的问我为什么在这。” 云珩翻了个身,一下子钻进湛南华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可不光如此,我还拿了玄一阁里那只琉璃瓶子呢。你要把我怎样?” 湛南华笑出声,顺了顺云珩的发丝,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观楚延,咬牙切齿,是一副即将要发作的样子。 第41章 洞悉 云珩看着楚延,后悔让湛南华将安乐偷偷接走。 她知道南安的心意,但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臭丫头,发什么呆!还不下来吃饭!”楚延看见云珩看着自己发呆,气不打一出来,语气更横了几分。 云珩扁嘴,在湛南华的搀扶下披上衣服坐在了椅子上。 “寒玉髓是哪来的?”云珩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这两个男人,将心底的疑问问出声。 湛南华盛粥的动作行云流水,脸上是波澜不惊:“小木说是公孙无极送来的。” 云珩笑了一声。湛南华看着她,不知道她笑得是什么。 “是这样啊……” 湛南华被她笑得莫名发慌,他将粥用勺来回舀了几次,在温度正好的时候,将一勺粥喂给云珩。 楚延在旁边捂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操,我出去,吃完喊我。” 湛南华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继续默不作声的喂着云珩。 云大小姐被伺候的舒舒贴贴,不知为何,提起了上次捡回来的孩子。 “我上次从西海国回来,捡了个孩子,看衣服料子,像极了朝云特有的水云缎。水千泽最近没丢孩子吧?” 湛南华脸上似是无奈,他将碗放下,擦了擦云珩的嘴角,颇为好笑道:“丢了。十七丢了。” 云珩发愣:“十七?这又是哪房的娃?” 湛南华道:“湛南时的遗孤。” 云珩有些意外,嘴微张,看着湛南华。对面的人许久没说话,云珩微微叹口气,道:“湛南华,你想不想把嵩明带回去?”云珩忽然十分严肃的问道。 湛南华点头,有些好奇看着她。 云珩一本正经道:“可以,两条路,一是你付赎金,二是以身抵债。你选一个吧。” 湛南华摩挲着下巴,想了许久,眼里含笑:“我没钱,还是以身抵债吧。” 云珩眼睛笑成了月牙状,亮晶晶的,好似雁江的月色,撩人心弦。 此时,楚延在门口看见了老灵公,他鞠躬打拱道:“灵公。晨安。” 老灵公笑眯眯的摸了一把胡子点一点头,绕过楚延,敲了敲门:“小珩儿,我进来了?” 里面传来云珩懒洋洋的声音:“门又没锁,您进来便是。楚延你也进来呗。” 老灵公和楚延进了屋,看见云珩又软趴趴的卧在软榻上,眼睛半睁半闭着。 老灵公走过去,冲着一旁的湛南华眨眨眼睛,随即用手轻轻揉了揉云珩的头:“让外公看看。” 云珩睁开眼,眸色浅淡而被阳光折射的更加熠熠生辉:“外公!” 老灵公豪爽笑了一声,双眼有些湿润:“眼睛随了云之水,但你像你母亲更多……还有玹儿,你们姐俩长的太像了。” 湛南华离开这里,坐到了楚延的旁边:“楚延,我有些问题问你。” 楚延挑高了眉毛,对此表示严重的怀疑:“有问题问我?” 湛南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小的抿了一口酒,点点头。 楚延有些兴奋:“你说。” 湛南华道:“寒玉形成,可能会在极寒之地吗?” 楚延十分认真的思考,最终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南邑古书里说过,寒玉是由仙草玉露的精魄滋养而成。而极寒之地寸草不生,阴沉的死气,你觉得,一块天地灵宝,会选择形成于那种荒芜之地?” 湛南华不说话了,目光跟随着云珩,神色淡淡。 楚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说这丫头到底想怎样?戒律堂那帮老不死的毕竟也不是我们这些活了二十来年的毛头小子。” 湛南华摇头:“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楚延看着湛南华,满脸不可思议:“那你还由着她胡闹?天下百姓若是知道,云娘子一夜之间灭了戒律堂,啧,一人一口唾沫足够淹死她了。” 湛南华笑了一下,摇摇头:“不会。云珩不能动戒律堂,可云族族长可以。我打算元月提亲。” 楚延猛然一愣,提亲? 湛南华道:“水千泽需要一个女主人了。” 楚延有些惊奇,却又不好大惊小怪的喊,只得压低声音:“湛老爷子把家主之位传给你了?” 湛南华点头,“就在……集英会之前。他收到了湛南时的死讯后,很久没有出过房间,朝云事务都是我在打理……” 楚延的嘴抿成一条线,“湛南时……何时死的?” 湛南华有些疲惫,揉着头,道:“他拿着碎玉,本欲带着阿嫂和小十七去玉海,谁知半道碰见戒律堂新收的弟子。” 楚延有些疑惑:“新手的弟子?就算这些新人天赋异禀,可湛南时不至于奈何不了他们。” 湛南华摇了摇头,向来波澜不惊的脸,此刻也闪过几分逼人的杀意:“戒律堂用了纳魂。硬生生的将湛南时给……临死之前湛南时用了阵法将小十七转走了。” 楚延不说话了,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前方,语气说不上伤心愤怒:“若是这样,戒律堂果真留不得了。” 湛南华揉了揉脸,挤出一抹笑,看着蹦蹦跳跳而来的云珩,脸上的表情更温柔了:“你慢着些。” 云珩笑了一声,一头载进湛南华的怀里,语气颇为娇媚:“我要回结海楼一趟。你跟我去吗?” 湛南华揉了揉云珩的头顶,掌心传来蓬松柔软的触感,“不了。” 第42章 不负 云珩连夜赶路,在大白的一快再快下,天还未亮便赶回了结海楼。 这整座城没有一点光亮,云珩不知为何心下生出了一抹人走茶凉的悲哀。她摸索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可能是大病初愈,人刚沾了床,便一睡不起,直至天明。 日上三竿,阳光投过窗户纸折射进来只有那一米。 一个人影挡在那抹有光的地方,背对着云珩。 “醒了?” 云珩显然是没睡醒,坐直了身体,脑子里还有一瞬的放空。 “南……师兄?” 南安转过身子,嘴角撑着一个笑容,道:“你这臭丫头还舍得回来!?” 云珩晃了晃头:“我扯俩孩子在这,我还能去哪?” 南安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云珩的额头,边检查边道:“戒律堂那些事,你打算怎么办?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云珩道:“这件事让我自己来解决吧。相信我。” 南安点点头,笑着松开了手:“果然还是老灵公有办法。” 云珩下了地,活动活动筋骨,感叹道:“以后不用再看不见了。” 南安笑着,什么也不说。云珩转过头,目光与南安相接:“阴山雪洞里不可能有玉髓。” 南安脸上的笑容猛然僵固,云珩将他的反映收入眼底,随即叹了一口气道:“师兄,就算你不拿出这块玉髓,我也没有理由去埋怨你。” 南安的脸有些红,支支吾吾半天道:“我……我这不是怕你……怕你不要吗……” 云珩笑了半天,最后咳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南安颇为无奈:“行了行了,有什么好笑的。臭丫头,赶紧收拾收拾自己。” 云珩笑着眯着眼,双手靠在脑后,慢慢悠悠的走开。 南安走出云珩的房间,手捂住胸口,痛苦之色浮现在脸上。 屋内云珩停下来,头向后转,目光望着门口,神色凝重。 昨日的话,她也听到了。楚延的话只说了一半。一块汇聚天地灵气的玉髓,若是要将其药性完美发挥,只靠数百年吸取的灵气仅是不够的,还要一个人用心口血日日滋润。 从月圆始,从月圆终。 时间过得很快,云玹已经死了一年,就在云珩生日前一日。 这一日清晨,云珩一身素服,未施粉黛,一头长发用了一根白发带捆住。她独自一个人,来到了云崖山。 这座山是云族千百年来族人进出浮玉川的入口之处,云玹活着的时候,曾常常说:“等我死了以后,我就要葬在这里,守着阿爹阿娘,向西是南邑和九炎台,向北是岐古,向东是朝云,姑射,向南是羽阴——等到百年之后,我就在这里,能看到族人们来来出出,听着他们讨论着阿爹阿娘如何,我如何,你如何。我就一个人,看着云族永年长荣。” 云珩想着,将一壶酒洒在这块地上,声音因为凛冽的寒风而带着一丝清冷:“阿姐,我很好,安乐也很好。这段时间比较忙,忘了照顾安乐,我昨日看她的时候,她自己能翻身,能站着。”说到此处,云珩笑了一声,“小家伙不大,爬起来却挺快,我差点都跟不上她。你可莫要怪我。” 天空忽然下起了雪,云珩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笑道:“你总说我戾气重。可是阿姐,一个人若是不狠点,他便保护不了自己所爱之人。我知道,此时你若是在我身边,肯定是要打我的。” 雪下的更大了,云珩还是不为所动,反而弯下了腰,用手拂去云玹碑上的雪,还有苏景行的碑。 “外公帮我清了寒毒,我打算今晚就去灭了戒律堂,你应该会开心的吧。” …… 湛南华撑着伞赶来时,便看见云珩一个人坐在地上,默默喝着酒。 他向前走了一步,听见云珩说道:“南师兄对我很好。我知道他对我的情义,也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可是我不能答应他,因为我根本不爱他。阿姐,我发现我现在睁眼闭眼都是湛南华,他说过的话总是在脑中重复。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他时,像极了婆婆讲的老狼阿灰,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屁孩,非要装的一件深沉,费尽心思的,真是狡猾。” 湛南华笑了一声,走到云珩身边,将一件裘皮大衣披在她身上:“再这样,云玹可是要不开心了。” 云珩还是低着头,双眼死死盯住手里的酒壶,声音带了一丝醉意:“外公老了,婆婆也老了,明桓又不是亲生的,我除了他们,身边就只剩下了湛南华——”云珩抬起头,看着湛南华:“湛南华,我现在已经没家了。” 湛南华搂住云珩,声音轻柔哄着怀里的人儿:“云珩,我真的希望你能停下来,看着我,看着我就在你身边。” 第43章 孤注一掷 我就在你的身边。 云珩酒醒之后,脑海里回荡的都是湛南华这一句“我就在你的身边。” 天边启明星还亮着,红日东升,残月还挂在西边的半边天。微暗的苍穹就如此被浓重的红色与浅淡的深蓝色分成一半一半。 云珩站在白虎楼的楼顶,让着晨起的北风刮起墨黑色的祥云裙摆。 以往不食烟火的气质,在这浓墨一黑的衬托下,云珩望着朝阳的脸庞此刻被勾上生硬冷漠的杀气。 戒律堂在这片土地的中央。戒律,掌管杀伐,颁布礼法,惩戒悖逆之人。 如此存在,却只是一阶凡夫俗子的组织,若是没有长生不老的秘法……若是没有,百年后同一坡黄土并无两样。 戒律堂的最高掌权者明松颐此刻独自一人坐在一处不冻泉的旁边。蒸腾的热气使得他眉尾挂上几颗晶莹的水珠。 一个蒙面的男人俯身跪在地上,语气虽冰冷但依旧是恭敬万分:“堂主,第一分队已经准备就绪。” 明松颐睁开双眼,那是一双不属于古稀老人的眼睛,这双眼睛,带着三分的漠视,三分的锐利,和四分的冷酷。犹如鹰隼一般充满侵略性。 “第二分队准备就绪。” 明松颐点了点头,还差一个。 云珩后面出现了一个带着单只眼罩的男人,那个男人弓着身子,右手握拳扣在心窝上:“大人,时风那里已经劫杀了一支分队。” 云珩敲了敲耳坠,取出一只幂离扣在头上,转过身,在那赤奴族的男人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差不多了。酉,麻烦告诉南师兄,我正午之前回去,然后与我汇合即可。” 酉点头,身形一闪,人便从云珩面前消失。 “大白,记得快点。” 许久之后,一个身上挂着好几道伤口的男人跌跌撞撞的出现三个人面前,断断续续道:“堂……堂主!第三……分队遭到……袭击。” 明松颐脸色一变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看着这个仅剩一口气的人:“袭击?何人所为?”说着,扔给那个男人一颗药丸。 服下药丸后,受伤的第三分队长感觉好多了,仍是虚弱,因此声音有些小:“属下不知。那是一群长相妖冶的人。武功诡异,专门吸人玄气,然后又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 明松颐忽然胸闷,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见了一个女子笑眯眯的站在他的旁边。 明松颐闭了眼,紧吸一口气,愤恨道:“云珩!” 云珩收了大白,站在明松颐旁边,看着这个老家伙脸色变了又变,忽然觉得有一些有趣。 她指了指不远处亭子里的棋盘,声音有些温柔,却带了几分挑衅:“明长老,我同你下一盘棋吧。” 明松颐的目光忽然凝住:“丫头,你可要想好了。” 云珩笑道:“这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左右得利的都是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赢了我,但又杀不了我。但是我若赢了你,这整个戒律堂今日就为你陪葬。” 明松颐看着云珩,半天后转过身,缓缓走去那亭子,声音带了一批冷冽:“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若是自信过度,那就是自寻死路!” 云珩笑了一声,跟了上去,执了黑子。 落下一颗棋子,云珩叹了口气道:“戒律堂底蕴不比一个世家,为何恬不知耻要抢夺他人之物?” 白棋紧跟着落下,随之响起的是明松颐的声音:“修炼之人,所求的不就是有一日得道升天,长生不老。戒律堂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后人能少受磨难吗?有何不对?” 第44章 死生 为了后人,为了苍生。 云珩笑了一声,晨起时涂抹的口脂此时在金灿灿的阳光的照耀下而折射出光芒。 明松颐看着云珩,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惋惜。 这个女娃若是姓明,该有多好? “人失了懒惰,就会变得废物。无论这个人天赋有多好。明长老,你活了这么久,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 一颗黑子落下,堵死了白棋的路。 “人是要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代价的。”云珩笑了一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明松颐变了脸色。 那是岐古嫡系最优秀的一个孩子,明松颐一直想通过培养那个孩子而拖下明桓,重新掌权大玄山。 而如今…… “东西一旦旧了,就要换新的。云族守着秘宝,却又一直不出世,让宝贝蒙了尘,这是罪该万死。” 明松颐改变了方式,一个棋子落下形式猛然转变。白棋犹如一只苏醒的雄狮,杀出一条路。 云珩不动声色,拿起桌上的茶杯,只是端着半晌不说话。 明松颐暗中观察着云珩,心底惋惜的情绪越来越高。大玄山的血脉很久没有出现过如此同云珩一般的天才了。就连她姐姐云玹,也是个不出世的天才。 云族到底是有多厚的底蕴,才能培养出如此的人才。 云珩的眼睛被遮挡外幂离下,微微闭着,半晌她道:“明松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松颐那张老脸此刻板的如同一块棺材板:“宝贝本来就是天下人共享的。我这话,没毛病。” 云珩像是听到了天下最搞笑的笑话,声音低低地笑着。 她抬起眼,眸光闪烁,一颗黑子猛然落下,“你输了。” 明松颐低下头,看着那苏醒的雄狮却被一条卧龙斩断,残局如此,大局已定。 云珩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扑去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注视着明松颐,似是嘲讽:“你从来都不知道云族,却像个傻瓜一样在这里班门弄斧。” “老狐狸,若不是你当初趁我娘刚生产完身体虚弱,我爹又旧伤复发,攻下了浮玉川外阵,你后又屠杀姑射一族……”云珩缓缓道,声音里带了几分凛冽,“如今,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银光闪烁,刀锋血影之间,只听见兵器相撞的声音。 明松颐老当益壮,武功不减当年,而云珩更是后来者居上,青出于蓝胜于蓝,一刀一剑只见,血珠漂浮。 云珩将玄气注入剑刃中,激起一阵狂风。她双手高举,一鼓作气刺向了明松颐。 戒律堂此时火光四起,喊打喊杀声冲向云霄…… 玄岐四百五十三年冬至,中堂戒律堂大火三日不绝。云族族长云珩以一己之身,独自斩落戒律堂十二长老其项上人头…… 第45章 结局: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生结海楼此时花灯压昼。南安独自一个人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 他的掌心里紧握着一枚镶着红玉的长命锁,一根红绳在空中慢慢晃悠。 …… 不远处一只大白鹿驮着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墨黑色的大氅随意飘着。那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吹着埙,在阳光的洗礼下伴着古朴悠扬的埙声中晃晃悠悠前行。 云珩看到了城楼上的南安,今日还是穿着红色的衣裳,玉冠束发,整个人精神焕发。她招了招手,看见南安从城楼一跃而下,站在乌黑的的城门前笑语盈盈的等着她。 云珩拍了拍大白,底下速度加快,然后猛然停下。 云珩脚跟落了地,笑道:“我回来了。” 南安冲着她招招手:“过来。” 云珩擦干脸上的汗,走了过去。 南安将那枚长命锁系在云珩的脖颈上,低声道:“以后嫁了人,记得要把性子改了。云玹说的没错,你这丫头戾气太重了,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云珩颇为古怪的看着南安,后者垂着眸,正仔细的为她戴上生辰礼物。 一会过后,南安取出一把梳子,亲自将云珩的头重新梳了个发髻。 云珩心下起疑,嘴里嘟嘟囔囔道:“师兄,你今日有些奇怪。” 南安笑了一声,向后面招了招手,只见素衣捧着一套衣服过来:“阿珩跟我换衣服去!” 云珩稀里糊涂跟了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云珩穿着新制成的衣裳走了出来。 南安眼前一亮,云珩最适合的就是白色,加上素衣不逊色的打扮,此刻云珩犹如九天玄女般充满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原来,她也是个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的小丫头,整日笑眯眯的,鬼点子不断。南安记得这个小丫头还是个小萝卜头时,便整日围在他身边,要他给她抓兔子,打山鸡,后来胆子大一些便嚷嚷着要自己教她以针运气。小丫头十分聪明,用不了他重复几遍,便运用自如。 如今,十五年已过。 南安牵过云珩的手,推开城门,云珩看见的是一路鲜花满地。 “小丫头又长大了一岁。” “师兄还记得你小时候像个小萝卜头一样,长的白胖白胖的,跟一个小糯米团子似的。” “你整日跟在师兄背后,笑眯眯的,让师兄师姐们喜欢的不得了。” “真快啊,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还找到了喜欢的人。” 云珩痴痴的,眼圈还泛着红。不知为何,心底里那一处地方忽然间充满了阳光。 “……师兄……谢谢你。” 南安揉了揉云珩的头,笑道:“先别急着谢。你回头看看。” 云珩转过头,看见了十车披着红绸的木箱,而箱子里面的,着实惊了她不小。 云珩从小有个梦想,是拥有一套自己的小小医馆。 而如今,虽然这个医馆没有准确的位置,但南安送给她的,都是带了空间的移动的药箱,工具箱…… “丫头,这是师兄给你的添妆。” 云珩愣了一下,明显是没转过弯。半天之后,她后知后觉在现场环视一周,没有看见湛家子弟的一片衣角。心下有了三分的猜测。 …… 一个多月后,结海楼这整座城池被挂上了红色绸缎绒花,两个巨大的“喜”被贴在了城门上。 空铎和柳生两个收在城门口,素衣陪在云珩身边。 空铎拿出一个千里眼,看着远处一抹红色越来越长,越来越明显,冲着城内大喊一声:“接亲的来了!兄弟们准备好了!” 贺子茸从城墙上笑眯眯的探出头:“今日可有的闹了。我去看看新娘子,你们把南华君拦住了!” 柳生摆了一个手势,转身笑眯眯的眺望远方。 这一头贺子茸风风火火赶去白虎楼,看着忙三火四的素衣,颇为欠打的道:“您可快点,南华君率着迎亲大军可快到城门下面了。要我说,空铎柳生那两个呆子可拦不住。” 素衣愤愤的看了贺子茸一眼,将一副耳环给云珩戴上,最后将一把火红的羽扇递给云珩:“拜过堂之后才能拿下来。” 魏锦欢点了点云珩的额头,道:“她要是肯定,她就不叫云珩!” 云珩好笑的点点头,“我记住了!公孙夫人。”随后便二话不说的去了阁楼上方。魏锦欢和素衣以及贺子茸跟在她身后。 贺子茸果然没说错,单凭柳生空铎两个人是不能都得过湛南华,就连公孙无极也斗不过。 迎亲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了这座城,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白虎楼。 一个人挡在湛南华面前。 湛南华颇为诧异的看着这个宛若神仙的男人:“请问阁下有何事?” 阳琅晃了晃头,左看看湛南华,右看看湛南华,最终点点头:“好好对那个小丫头。” 湛南华冲着他作揖,“定不负所托。” 阳琅乐呵呵的走开,后面紧跟着南安,他上前一步,面色不善的盯着湛南华。 湛南华毫不客气的盯着他看。 二人相互对视半天后,湛南华乐了一下,接过公孙无极的琴,众目睽睽下弹起了《凤求凰》。 过了一会儿,一棵红豆砸中了湛南华的额头。 南安忽然愣了一下,抬头笑道:“小丫头,你可还真是不听话。” 云珩没说话,用扇子挡住脸从阁楼里探出头,用余光看见了湛南华。 底下湛南华骑着一匹佩戴金甲的狮子骢,此刻正笑语盈盈的看着偷瞄的云珩。 他清了清嗓子,手下手指不停,琴声依旧响着,合着这个男人低沉而附带磁性的声音,流入云珩耳朵里。 许多年以后,云珩至今记得那场景。 面如冠玉的湛南华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眼眸皆是温柔。他骑着骏马,在一帮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白虎楼。湛南华在白虎楼下前微微抬着头,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清亮,几分喜悦,他说:“云珩,我来娶你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大结局了!!!!!!好激动!虽然我的脑洞有些大,这本文情节不完美!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喜欢!鞠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