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筑梦GL 作者：陈橡 文案： 柳橙是全国特困村杨柳村福利院唯一考上大学的孩子，而又因为一封异想天开的自荐信，她被全国排名前列的滨海理工大学人工智能硕士导师颜青录取。 入学第一课，在一场神仙般的见面开局后，柳橙渐渐发现，她的导师颜青和校园网上看到的那个照片很不一样，漂亮，温柔，专业，还偶尔……调戏她…… 读研的生活很枯燥，因为有了这样的导师又很美妙，颜青带给柳橙的不仅是知识、勇气和自信，还有……爱。 柳橙:“老师……你怎么说亲就亲……让人家没有一丝丝防备……” 颜青一本正经：“一言不合就亲呗。” 柳橙：“那二言不和呢？” 颜青：“再亲亲。” 柳橙：“还不和呢？” 颜青：“亲到和。” —— 开学前一天，滨海理工校园APP上，一篇名为【女导师勾引女学生发生同性恋情】的帖子出现在校友论坛。 在这个上网高峰的时间段，帖子立刻被大量点击浏览。 当地一些微博也同时转发，事情迅速发酵。 ———— 茫茫人海，你在很远； 人海茫茫，你又时刻在身边。 我想用你带给我的一切，去完成梦想，让你看到我闪亮。 傻呆卑微的学生 x 少说多做的大牛导师 有亲情，有友情，有热血，也有背叛。 这里有甜甜的爱情，也有社会的毒打。 这是一个慢慢铺开的学生与老师的感情故事，前面节奏慢一些，后面有很多剧情，该虐就虐，绝不含糊。 但归根结底，则这是一个执着坚持与守护的故事，是一个关于爱和梦想的故事。 注:完全非专业，请勿深究。技术方面纯属虚构，部分技术为科幻成分，至少现阶段科技完全达不到。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橙，颜青 ┃ 配角：顾短短，方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 傻呆学生和大牛导师的爱情故事 立意：我以为只是谈一个恋爱，你却激起了我征服这个世界的勇气。 第1章 柳橙至今都在后悔她为什么不提前几分钟从图书馆离开。 十分钟前… 叮铃铃—— 第二节上课铃急促地响起，经过课间的散漫自在，学生们在铃响后达到混乱的顶峰。而后，走廊上的学生纷纷被吸进教室，各自归位，嘈杂的教学楼迅速恢复安静。 门卫老师傅回身拿起暖瓶放在木桌上，拔软木塞的动作还未完成，一道影子就闪电般从收发室窗前疾速闪过，消失。 柳橙背着书包，风一般地从南1门冲进教学主楼。 这是柳橙新学期第一堂专业课，课程是模式识别，上课教室在主楼302，而任课老师是柳橙的研究生导师颜青。 入学时，柳橙乘坐的绿皮火车因为梨州遭了洪水，铁轨被淹，所以在路上多耽搁了一天，柳橙也因此错过了研究生部开学的师生见面会。今天这堂课便是她和导师的第一次见面。 早上第一节 没有选课，于是柳橙便在图书馆看了两个小时的书，结果看的太入神，一抬头发现已经过了时间。图书馆离主楼比较远，虽然一路飞奔，但赶过来还是迟了几分钟。 柳橙已经顾不得擦拭满头汗，两级两级台阶大跨步往上跑。跑到三楼的时候，她气喘吁吁，此时走廊里已经没有几个学生。 该不会第一堂导师的选课就迟到吧……柳橙站在教室门口，心里却忐忑起来。 教室里还有些嘈杂，看来老师并没有来，柳橙转头看了看，发现教室的后门微微掩着。天赐良机，为了不要给即将相处三年的导师留下第一节 课就迟到的坏印象，当下的柳橙只想快点进屋坐好。 她急冲冲拉开后门，左脚已经迈了进去。 “啊——”柳橙左腿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只见一个身着姜黄色长裙，过肩直发的女生端坐在后门口的座位，堵住了溜进教室的唯一通道。 女生看到后门被拉开，侧过脸抬起头，和柳橙对视了几秒，明显没有要让她溜进后门的意思。 “同学……麻……麻烦你让一下……让我进去……”柳橙只能硬着头皮低声说。 虽然柳橙声音不大，但刚刚还有些吵闹的教室，此时却仿佛空气凝结，毫无声响。很多正准备上课的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向后门望去，目光汇聚，看的柳橙浑身发毛。 半晌，姜黄色长裙歪歪头，站起身，但她依旧没有让出位置，而是立在原地，直视着柳橙，然后淡淡道：“同学，你，迟到了。” 声音很轻，却十足的底气让柳橙无地自容。 开学的第一节 课就迟到，还被一个不给面子的同学堵在后门，迟到的事实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场说出来…… 此刻柳橙真想找个地缝转进去。 在刚拉开后门迈进腿，看到这个姜黄色长裙时，柳橙觉得这个女生真好看，如果不是因为迟到，她可能会仔仔细细再看看她。 可现在，已经响了第二遍的上课铃告诉她，她已经没有磨蹭的时间了，导师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我也不是故意迟到，我……我……” 这个女生这么好看，可是怎么这么不讲情面呢，柳橙都快哭了。 这时柳橙余光一瞄，看到坐在第四排的顾短短在朝她招手，手刚摆了几下，顾短短突然像见了鬼一样看了一眼吓得又转了回去。 “我……我同学来了，给我占座位了，你……你快让我进去吧。” 来不及想那么多，柳橙不等女生回应，就拉住女生的手腕，硬生生把女生拖到门外，柳橙立刻挤进教室，几步就坐到了顾短短给她占的座位上。 一路飞奔，柳橙气还有没喘匀，坐下后她抬眼看到教室前老师还没有到，心中一边暗自庆幸，一边跟顾短短说着刚才的经历：“哎这给我跑的……呼……你是不知道，唉……后门有个女生真是……” “上课！”简短有力的女声响起，一缕姜黄色踏上讲台。 柳橙张大了嘴，目瞪狗呆…… 课上了十分钟，柳橙一头薄汗，表情复杂的看着讲台上的姜黄色长裙，回顾了一下刚才的情景： 读研的第一节 专业课——迟到。 想溜后门——未果。 被自己的研究生导师——当场抓包。 然后还根本没认出导师…… 这个研究生生涯，这是个什么神仙开局！ 唉……柳橙仰天长叹。 阳光懒洋洋地穿过树枝树叶照进教室，在书桌上落下斑斑点点。 柳橙的食指在书籍的纸面上来回摩挲着。书刚翻开到第一章 ，页脚因为从未翻启而发白尖锐，纸张散发着油墨的香气。 学生们一个个都仰着头，目光专注在讲台中央那个秀发飘逸、身影秀丽的人，只见她板书方正，声音娓娓。 而此时柳橙却无心听课，她抬手摸了摸脸，热热的，脑袋，空空的，有些懵。 抑扬顿挫再入耳的时候，她才回神发现课程早已讲过了几页。她低头赶忙翻书跟上，又心虚地抬眼看了看讲台上的人，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这门模式识别是柳橙和顾短短两个人的专业基础课，讲师是两个人研究生导师——颜青，三十出头，但在全国人工智能领域有很强的影响力，开创了多种独特算法。 在普遍使用Python语言的时代，颜青开创了QTing语言，因该语言更加直接明确，少有歧义，很快被国内AI业界接受，多领域广泛使用。 柳橙研究生复试时颜青出国访问，而入学时柳橙因为火车迟了一天，也没赶上导师见面，因此造就了今天这别开生面的师生首见。 柳橙右手扶着下巴，撅着嘴，看着讲台上的这位导师。 “短短。” “嗯？”顾短短侧过头。 “这老师……真人和学校网站上的照片，怎么差距那~么大呢……我根本没认出来，唉。” 顾短短掩住笑：“哈哈~导师见面的时候我也是你现在一样的震惊。” 讲台上的颜青直发过肩，姜黄色的连衣裙裙摆及踝，腰肢清瘦，裙子的细带凸显出她姣好的线条。衣裙没有过多花哨的纹理，清新淡雅的设计风格，衬得整个人简洁自然。 紧致的皮肤，瓷白的肤色，眸子清灵透犀，整个人看起来年纪并没有比下面听课的学生大多少。和当初校网站上短发戴着愣愣的黑框眼镜的照片判若两人。 颜青薄唇一张一合，声音洋洋盈耳。 下课铃声响起，上了一上午课的学生们有的伸了伸懒腰，有的已经掏出了饭卡准备往食堂冲去。 颜青收拾起讲台上的教学课本，刚一抬眼就看到一道身影飞速往后门窜去。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门，那道影子又停了下来，回头往讲台看了一眼，那双清澈通灵的眼睛和颜青四目相对后，像受了惊吓的仓鼠，迅速跑掉了。 颜青的嘴角勾了勾，拿起课本走出教室。 滨海理工大学，滨海市最好的理科院校，有着七十多年的建校史，是“985”“211”重点大学。 滨海理工的计算机学科在全国前列，而其中计算机人工智能方向更是在全国数一数二。 全国人工智能领域最龙头的民营企业、上市公司锐智科技的总部也在滨海市。 龙头企业+高等院校，产、学、研一条龙发展，让人工智能成为滨海市重要核心产业和经济增长点，围绕该行业的产业链建设在滨海形成规模，向周边辐射，带动了全省经济，吸引了全国的计算机人才。 这也是柳橙来到这里的原因。 虽然大学只考上一个四线城市的三本学校，但是作为一个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柳橙是杨柳村福利院走出来的第一位大学生。 圆了大学梦后，她想过早些工作，早些挣钱还上助学贷款，回报社会。但是大三的那年，看到同专业的学哥学姐也只能去小公司当个计算机修理员，甚至去网吧当个网管。 柳橙茫然了。 她一直是年级的第一名，她所爱的计算机专业是在与机器对话，她喜欢0和1的语言，但是那个学校的学习背景好像也只能找到计算机维修员这样的工作。 柳橙心有不甘，考研只是她绝望中的最后一丝挣扎，报考滨海理工更是一次豪赌，被录取对柳橙来说，就是个奇迹。 和自己本科的那个四线城市、那个三本学校相比，这里简直是天堂。 学生二食堂。 柳橙无精打采地和同学们排着队准备打饭，上午的那场师生初见，现在还让她心里堵得慌。 虽然导师那么漂亮，但是经过今天这么个开局，柳橙不禁为自己三年的研究生生涯感到担忧。 “还在合计上课的事啊？”身后的顾短短一把挽住柳橙的胳膊。 “唉……你放……放手呗。”柳橙甩甩手。 “不嘛~”顾短短反而挽得更紧。 “你……唉……”柳橙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小在福利院长大，柳橙从没感受过父母和家庭的关爱，她唯一的亲人就是福利院的宋姨。 然而宋姨要照顾福利院里十几个孩子，而柳橙五六岁时便开始帮助宋姨照顾福利院的残障孩童。 在柳橙的记忆中，她被拉住手的次数都能数的过来，被大人抱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虽然曾经也渴望过像普通孩子被大人拉着小手，但柳橙知道，她必须要快些成为大人，大人要独立，而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想要的太多。 渐渐长大后，柳橙更加不习惯与别人的肢体接触。 然而女生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神奇，很多人女孩都喜欢互相挽着。 刚入学第一天去水房打水，顾短短就一手拎着水壶，另一只手直接拉住柳橙的胳膊，挣脱也没用。几天下来，柳橙已经放弃了抵抗。 眼看前面还有几个人就轮到柳橙打饭，一个穿着法学院院服的男生挤到了前面，和排在第一个的同学说了几句话后就要提前打饭。 “怎么还插队啊，真不讲究。”身后有同学小声嘀咕。 “喂！前面那男生，你排队了吗？这么长的队，这么多人你看不见吗？”顾短短这边吼着那边走到了打饭口。 柳橙想拉住顾短短，可她手一甩直接冲着插队的男生走了过去。 男生：“同学你语气好点行吗，我是着急帮女友打饭，我已经跟前面这位同学说了，那位同学也同意了的。” 顾短短：“这么多人排队呢，你问他，那你问过我们这些排队的意见了吗？” 听到顾短短语气很冲，男生气势不但没弱，反而更横起来：“人家要打饭的同学都没说什么，关你什么事，我马上打完就走，能耽误你们晚吃多久吗？” 没理还这么凶，顾短短更气了：“我们就能耽误，你女朋友连排个队吃饭都等不及？这院服法学院的呢，干啥啥不行，耍横第一名啊。这么大人，还好意思在这加塞，就这素质还有对象呢？” 刚才食堂人不算太多，男生本想赶紧插队打个饭就走，结果这一闹周围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插队素质低，连法学院也跟着躺枪，面前这女生又正义感十足，男生自知理亏，赶紧红着脸走掉了。 没了热闹看，学生们继续在食堂选择就餐。 顾短短像刚解决了一场战斗，假装拍拍手上的灰尘回到柳橙身后。 柳橙头疼地看着这位大小姐，无奈地摇摇头。 “好了好了，咱们继续说上午上课的那个事，其实吧，颜老师人挺好的，见面会那次接触不多，但我觉得她挺温柔的，今天的事她肯定不会放在心上”，顾短短从包包里掏出饭卡，“而且老师恐怕都没认出你，毕竟导师见面会你也没赶上”。 “嗯，就算她认不出我，她也认识你”，柳橙嘟着嘴说，“全校有几个不认识你的，顾女侠。” 顾短短甩了甩额前那撮红色刘海，得意极了。 顾短短，柳橙的室友，同一个导师，同为研一。 刚入学几天，顾短短就成了滨海理工的话题人物，一来是她张扬的打扮：性感的褐色中长卷发，额前一撮挑红，涂着黑色指甲，妆容浓郁，红唇娇滴，背着卡哇伊的包包，衣服永远是鲜艳的颜色，走哪都是最靓丽最醒目的那个；二来是她率直豪爽的性格，例如刚刚这样，在食堂直接把插队的男生吼到无地自容，在校园周边买东西帮着性子软懦的低年级本科生和卖货老板砍价…… 顾短短很快就如女侠一般的存在，本科生无人不知，研究生无人不晓。 虽然柳橙只是个小透明，但因为经常在顾短短身边，也陪着女侠出镜了好几回。 吃完饭顾短短又安慰了柳橙几句就离开了食堂。 柳橙又呆坐了一会，虽然迟到的事让她很烦恼，但是事已至此，她只祈祷这三年别太悲催。于是柳橙收拾好餐盘，顶着中午的烈日往图书馆走去。 第2章 因为是海滨城市，滨海的早晚温差并不大，九月的晚上更是带着夏日的余温和初秋的干爽，舒适惬意。 校园里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散着步，情侣们在小树林里拉拉扯扯。 柳橙从教学楼自习回来，漫无目的地在校园中走着，几个嬉闹开着玩笑的女生们从身边走过，戴着耳机夜跑的同学组队跑过，骑着自行车互相追逐的男生们吹着口哨飞驰。 这个校园太美，比起自己本科的那个学校要丰富太多。 柳橙看过网上那些孩子们从小就到清华北大去参观，参加哈佛、斯坦福的夏令营，去感受那些名校的氛围，那是柳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那些都是别人的世界，柳橙从没期望过，也从不相信会拥有。 现在，她站在滨海理工的校园中，看着学校浓密的绿植，看着一栋栋专业的教学楼，看着那漂亮的体育馆、图书馆，看着那些在这里求学在这里生活的学生们，看着这美好的青春。 她也是这里的一份子，这已经是她最大的满足。 慢慢她走到篮球场，灯光下篮球拍动的声音悦耳动听。 “传啊，快传球！空位了！” “盯人，别漏人了啊，补位补位。” “投了投啊……好~球~！” 这个半场有十几个男生在打三对三接波。 咕噜噜……一个篮球滚过来。 “同学~”隔一个球场有个女生喊道：“麻烦帮捡一下球好吗？” 柳橙放下书包，捡起滚过来的篮球，一个精准的击地长传，女生稳稳接住。 “谢谢啦。”女生接过球，朝她笑笑，继续跑回去投篮。 柳橙越过男生打球的球场走过去，看到刚才那个女生在不断投45度篮，准头还好。 女生个子不高，留着波波头，圆圆的脸，看起来很可爱。穿着跨栏背心和热裤，倒有几分赤木晴子的样子。 看到柳橙走过来，女生停下投篮拍着球，“嘿，同学，你也会打吧，一起玩会？” “那个……好吧，我不是很会。”柳橙带着一贯的不自信，把书包放在篮球架下。 “咱俩玩定点投篮吧，比比，我可不怎么准。”女生朝柳橙笑着说。 “那个……行，我也不太准。” 两人从两侧零度角你一个我一个开始投。 柳橙发现那女生说的没错，她确实不太准，尤其是零度角，30度45度可以借助篮板反弹，但是零度角经常会投出三不沾。 女生投了今晚第五个零度角三不沾。 “哈哈哈，我手太臭了”，投完球女生吐了下舌头，自己笑了起来，“你投的真挺准，不行了，我输你好多了”。女生扬起眉，唇角的酒窝纷外好看。 “我都是蒙的，哈哈。”柳橙捡回女生投丢的球，“今天手感还行。” “哎，累了累了，”女生双手撑着膝盖，“投不动了，我肯定是体力不行影响命中率，哈哈哈。” 柳橙也笑起来。 女生从球包里拿出湿巾，先给柳橙擦擦手。 “同学，加个微信吧，我看你打的挺好的，有空咱们以后一起打球啊。” “嗯好。”柳橙拿出手机。“稍等……那个……手机有点慢”。 女生看着柳橙拿的手机，应该是老款式了，而且还是不到一千块的低端机型，科技进步如此之快，这款手机现在运行APP的速度像个老年人，还是腿脚不好的那种老年人。 “我叫方钰，研一的，你呢？”女生加好柳橙的微信。 “我叫柳橙，我也是刚读研。” “那太巧了，真好啊，打篮球的女生不多呢，要是在院队打球，咱俩可能还是队友呢！” “啊……还有女篮……院队呢？”柳橙还是第一次听说女篮也有球队，以前的本科学校，实在没几个玩篮球的女生，更别提球队了。 “是啊，我听说春天学校有篮球赛。反正我现在还不行，没事我找你打球吧，你带我提高提高，你肯定很厉害，你看你，微信头像都是篮球。”方钰边说边点开柳橙的微信看了看。 “你别这么客气，我就是蒙的准了点……”柳橙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我叫柳橙嘛，还挺喜欢篮球，然后因为篮球也是橙色的，所以头像……哈哈哈。” “哈哈哈哈，橙色的篮球，你可真逗。那就这么说定了，有空一起打球哦。” “嗯！”柳橙爽快地答应了。 方钰把篮球收进球包，和柳橙挥挥手告别后离开了球场。 方钰的背影被球场的灯光渐渐拉长，在路灯下一点点消失，柳橙双手举过头顶，一边拉伸一边开心地笑了。 夜晚的风轻抚着面颊，带来青草的味道。 ———— 周四中午顾短短收到导师来电，第八节 下课后到实验室，课题组初次见面。 第八节 下课铃刚响，柳橙就抓起书本往书包里塞。 “你看你急的，是不是又怕迟到啊？”旁边的顾短短看见柳橙焦急的样子，想起那天神仙般的迟到见面，笑的合不拢嘴。 柳橙侧目瞪她一眼:“大小姐你可快点吧。” 计算机学院505室。 柳橙站在门口，复杂的表情再次挂在脸上，插在兜里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手心都攥出了汗。 顾短短看着柳橙那皱成山川盆地的眉心，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拉拉柳橙，柳橙不动，顾短短挽起柳橙的胳膊拖着她往实验室走。 当当当~ “请问，这里是颜老师的实验室吗？”顾短短推门探头。 “哇，正是正是，师妹你们可来了，欢迎欢迎！”一高个寸头的男生咧着嘴从实验室里迎出来。“擎子，师妹们来了，快出来接客！” 柳橙:“……” 顾短短:“……” “来了来了来喽！”另一个矮胖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从里面跑出来，声音由远及近，那股子热情劲也浓烈起来。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两位师妹初进颜青教授人工智能课题组。”高个男生一脸兴奋。 “先自我介绍下，我叫高铁军，研二。”高个男生主动介绍起来。 “他叫宋擎，也是研二。”矮胖男生朝柳橙她们摆摆手。“之前颜老师课题组就是我们俩人，现在你们来了课题组就是咱四个。” 顾短短:“谢谢师兄，那，颜老师还没来？” 高铁军:“还没，老师下午有个会，应该快结束了。” 可算这次没迟到，柳橙这悬着的心落了地。 宋擎:“两位师妹别拘谨哈，这就是咱们的实验室，你们将挥汗奋斗三年的地方，随便看随便问，学校的事呢你们就问铁军师兄，生活情感问题敬请问你们‘擎哥哥’——我就行。” 柳橙:“……” 顾短短:“……” “屁，还擎哥哥，啧啧啧，恶不恶心啊！”高铁军一脸嫌弃地看着宋擎说，“你这母胎solo 二十多年的人还好意思给人家解答生活情感问题？” 宋擎：“单身咋了，那是没遇到合适的，不等于理论不行，你这每年只过双十一的有什么脸说我？” 高铁军：“你……balabala” 宋擎：“你……balabala” 柳橙顾短短两人面面相觑。 刚进课题组，就可以先写一篇题目为《课题组遇到两个乌拉哇啦师兄该怎么办》的论文。 斗嘴五分钟后，两位师兄又终于想起来这还有两位师妹。 宋擎：“学妹啊，刚入学有什么想了解的？对咱们滨海理工熟悉吗？对滨海市熟吗？你俩本科是在哪读的？” 师兄一连串的热情提问，柳橙和顾短短还没想好先回答哪个问题，宋擎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咱们课题组别看人少，特别和谐，刚入学有什么不清楚的直管找师兄。” “嗯……”柳橙回想了几分钟前两位师兄”特别和谐“的嘴战，尴尬地笑了笑。 高铁军：“对啊，咱们颜老师吧，年轻，漂亮，学术方面更是特牛逼，对学生特好，你们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她说。” 宋擎：“对对对，颜老师绝对是本校最好的导师，没有之一。不过呢，只有一点雷区，颜老师很不喜欢学生上课迟到，其他都没事，她很包容的。” 最不喜欢上课迟到……一刀狠狠地插在旧伤上…… 柳橙那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揪了起来。 “楼梯上就听见屋里的热闹了。“颜青夹着书本推门进来，一眼对上柳橙的眼睛。 颜青眉眼弯弯，笑意写在脸上。柳橙被这温柔的一眼看的一激灵，立刻躲开颜青的目光。 宋擎：“颜老师好。” 高铁军：“老师下午好。” 颜青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裙边刚过膝盖，露出纤白的玉腿，线条十分匀称。黑直的中长发像轻纱一样垂在肩上，一侧别在耳后，妆容淡淡。刚走上五楼，脸上还微微润红，额头有些薄汗。 “颜老师好，我叫顾短短，今年的新生。”顾短短乖巧道。“新生会上见过您。” 颜青微笑，“嗯，短短你好，我这么称呼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呀，大家都这么叫我。”没想到导师的第一句话如此亲切，顾短短的语气更柔了。 “老师，这是柳橙，我俩都是这届新生。”顾短短介绍起来，轻轻拉了下柳橙，“柳橙，说句话。” 空气安静五秒钟。 “嗯……”柳橙盯着颜青半晌，“老师好，老师……您，迟到了……” 第3章 “老师……您，迟到了……” 话音落下，空气凝固了十几秒。 宋擎推了推眼镜，四个人十目相对看着柳橙。 颜青莞尔一笑:“对，我迟到了，抱歉，教员会耽误一会了，我道歉。” 边说颜青边把手里的书放下。“没想到柳橙同学还挺记仇噢。” ”我……“柳橙结巴道，手腕被顾晚晚狠狠捏了一下。 颜青招招手，让几个人拖来椅子都坐下。 “跟两位新同学简单说说咱们的课题组。两位研二的同学你俩也见过了，也互相介绍过了吧。铁军和宋擎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我们课题组人不多，我希望这个小集体能很团结很努力。” “铁军、宋擎，你们一人带短短，一人带柳橙。” 高铁军、宋擎纷纷点头。 “互相留好联系方式，你们在研一把课程学好，铁军和宋擎可以把和自己课题相关的文献发给她俩，你俩有空就看看文献，有问题可以向铁军他们请教，也可以跟我直接联系。” 颜青抬头看看挂钟，“晚上临时要参加个会，今天就只能和两位新同学简单见见了。” “宋擎，你安排一下，周末找个时间我请大家吃饭，好好交流一下。”颜青说道。 “噢耶！谢谢颜老板！”宋擎和高铁军互相击了个掌。 颜青头侧偏向柳橙，姣好的面容舒展开来：“也当做是我今天迟到的小补偿吧。” 柳橙的表情又逐渐复杂起来…… 从实验室出来，两位师兄边乌拉哇啦地讨论去吃点什么边下了楼。 旁边501室开了门，一个背着双肩包穿着白T恤牛仔热裤的女生蹦蹦跳跳出来。 “老师再见~学姐再见~”女生声音甜甜。 柳橙闻声看过去：“方钰？” 女生回头。 柳橙:“真的是你啊，刚才听见声音就觉得是你。” 方钰道：“诶柳橙，好巧啊，你怎么在这？” 柳橙：“我课题组实验室在这，505，你呢？” “我的实验室是501，”方钰边说边看看柳橙身边的顾短短，“看来你也是人工智能方向的啊，同行，太有缘了！嘻嘻。” 颜青锁上实验室门，朝柳橙这边走过来。 方钰见到颜青，毕恭毕敬问好。 一位和蔼的老教师走近。 颜青：“周老师，您也是今天课题组见面会啊。” ”嗯。“周老师微笑点点头。 颜青简单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今年带的学生，柳橙，顾短短。复试的时候你见过她俩。” 颜青:“这位是咱们院的周书玲教授，也是人工智能方向，主要侧重计算机视觉。” 柳橙顾短短分别向周老师问好。研究生入学复试的时候，正赶上颜青出国参加一个会议，便由周老师代替颜青对新生复试。 颜青:“周老师，听说您今年也是带了两个女生，我这边男生多点，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招呼。” “谢谢了颜老师，上次还真是宋擎和铁军帮着出了不少力，”周老师笑着说道。 边说着两个老师边一起下了楼。 身后的方钰特别开心的挽起柳橙的胳膊，“柳橙柳橙，你说咱俩是多有缘啊，这都能碰上，嘻嘻。” 柳橙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顾短短一把拉走。 柳橙：？？？ 方钰：？？？ ———— 晚上洗漱完，柳橙就收到了叮叮咚咚的手机提示音，原来两位师兄已经把她和顾短短拉进了课题组微信群。 两个师兄还和白天一样在群里乌拉哇啦的斗嘴，主要话题是讨论课题组聚餐吃什么。 柳橙躺在床上，作为一位吃瓜群众看着群里师兄们吵吵闹闹。 颜青:【我看咱们课题组不是来了两位师妹，而是来了两个弟弟】 宋擎:【抱歉老板我错了！】 高铁军:【抱歉老板我错了！】 颜青:【呵呵】 柳橙默默笑起来，随手点开了颜青的微信。 头像是一片浩瀚宇宙，深邃的让人充满想象。 柳橙又点进颜青的朋友圈，大部分都是分享的AI领域的信息、音乐，只有一张本人的照片。 照片里颜青正在某个会议上进行发言，她穿着米白色的小西装，头发盘起，花着淡妆，戴着无框眼镜，目光敏锐，看起来很有学术范，而举手投足间又满是知性成熟女人的优雅和自信。 柳橙仔仔细细看了看照片里的颜青，智慧又稳重，是导师，也是国内这个领域很有影响力的青年学者。 再想了想现实中那个会和他们开玩笑的颜青，又像是个高年级的学姐，活泼又俏皮，不经意间柳橙嘴角荡起一丝涟漪。 这时来了信息提醒。 方钰:【你睡了吗？】 柳橙:【还没。】 方钰发来一个卖萌的表情。 方钰:【你同学今天为什么拉走你啊？】 方钰:【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柳橙皱皱眉。 为什么拉走柳橙，柳橙其实是问过顾短短的，顾短短回答的很简单，不喜欢，看不对眼，觉得方钰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 刚入学不久，彼此了解也不多，但是柳橙大概已经了解顾短短的脾气，很直接，爱憎分明，也很暴力…… 在柳橙眼里，顾短短是被宠坏的大小姐，家境殷实，想要什么就做什么，看不惯什么就说什么，顾短短也不屑去掩饰，洒脱的很。 顾短短的直接来自她的自信，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会直接去表达，也不怕失去什么，毕竟她拥有的足够多。这点上柳橙很是佩服，甚至羡慕她。 不过顾女侠对柳橙倒仗义的很。 新入住的寝室一共住了四个人，另外两个是文学院的研三学生。 入学的近半个月，两个学姐经常拿柳橙开玩笑，说是开玩笑，而实际是嘲笑。笑柳橙的衣服难看，笑柳橙的裤子破旧，笑柳橙用的东西不入流。 对于她们的话，柳橙只能默默听着，不去反驳，也无法反驳。而只要顾短短在，总是会很维护她。 顾大小姐和两个学姐直接怼过几次，两个人就不敢再当面说柳橙什么。对于这些，柳橙是很感激的。 柳橙：【她没不喜欢你，是刚好有事，她才拉我走的急了。】 柳橙撒谎道。 方钰：【好吧】 方钰：【我听说很多课题组的学生还会争宠呢】 方钰：【我们课题研二是一个学哥一个学姐，听说学姐就特会争宠】 方钰：【研一也是两个女生，我好担心周老师不喜欢我。大哭.jpg】 柳橙侧身换了个姿势，不禁陷入沉思。 方钰说的这个情况，她也是担心过的。 和上课、考试、挣学分、写篇论文就通关的本科不同，研究生的三年基本是靠学生和导师以及课题组配合完成。一个研究生除了自己要努力之外，学生的学习和毕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导师的人品和对学生的用心程度。 从入学成绩上，柳橙完全没优势，从本科学习背景上，柳橙更是差同门的顾短短太多，至于争宠的能力……柳橙看了看正在边敷面膜边和男友打电话撒撒娇的顾短短，暗暗叹了口气。 柳橙：【不会的，你那么可爱，老师同学肯定都特别喜欢你】 方钰秒回:【真的吗？】 方钰：【那你觉得我可爱吗？？】 字里行间仿佛充满方钰那洋溢的笑，几个字好像都带了语气和调调，带着方钰笑着的酒窝在向柳橙讨答案。 柳橙嘴角微微一翘：【真的，你超可爱的】 打完这句，柳橙想了想又跟上一个可爱的表情加以肯定。 方钰：【比心.gif】 方钰：【嘤嘤嘤】 方钰:【爱你噢.jpg】 方钰一连串的卡哇伊表情让柳橙差点笑出声。 和方钰聊完，柳橙关掉手机放在枕边。 闭上眼睛，脑中的画面居然又回到那堂模式识别课，回到那条飘逸的姜黄色长裙踏上讲台。 极力想认真听讲的柳橙，却在课上走了神。 眼前的这位老师看容貌只像个学姐，身材高挑，体态轻盈，五官极其精致，偶尔转身写板书时的侧颜也是翘鼻薄唇，她如果和学生们坐在讲台下也毫不违和。 而站在讲台上，她又有着特殊的魔力。教室里四五十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仿佛她讲的并不是模式识别这门计算机课程，而是个特别有趣的故事。 随着她的语调，随着她的语速，随着她的抑扬顿挫，整个课堂都被她牢牢掌控。 当然，此时柳橙走了神，柳橙的思绪离开了这门课程，却被牢牢锁在颜青的身上。 柳橙看着她仰着头，笋芽般白的手握着粉笔，写下秀丽的板书；柳橙看着她时而在讲台上走动，裙摆飘动，露出白皙的脚踝；柳橙又看着她偶尔低下头看着台下电脑时，右手轻轻把落下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透红的耳廓。 想到这，柳橙甚至翻翻身，做了几次深呼吸。 课前的那个迟到风波，让柳橙下课后只想迅速逃离。抓着书包快出教室的那一瞬间，柳橙微微回头，却看到了颜青追着她的身影，满是温柔的目光。 而今天的课题组见面，颜青看到她时那俏皮的眼神，说话时那微微弯起的嘴角，加上导师这样的身份，又亲近又有趣又有一些严肃。 柳橙想着这些，迷糊糊地侧过身，嘴角不自觉地有点笑，思绪甜甜的。 这个导师，让她好喜欢。 第4章 课题组的聚餐最终定在一个周六中午，大家选了吃火锅。 火锅店离学校两站路，两个师兄先到，柳橙顾短短随后。颜青因为要从市内赶过来，得晚到一会。 在饭前和师兄的交流中，柳橙大概了解到，颜青是去年才开始带研究生，所以高铁军和宋擎是颜青的第一届研究生。因为之前没有学生，所以高铁军和宋擎研一下学期就进了实验室，算是提前熟悉。 颜青为两个人的课题方向做了很多准备，所以虽然刚上研二，但两个师兄的课题已经有了不错的进度。 师兄介绍到，按照颜教授的安排，研一的柳橙和顾短短并不进实验室，重点是修好课程，可以参考导师和师兄的课题，了解目前相关领域发展情况。研二的时候进组开题。 柳橙和顾短短听后表示明白，这也确实是最合理的安排。 宋擎看了眼手机:“颜老师让我们先点餐。” 说完后，宋擎看看高铁军，露出一脸坏笑，高铁军瞬间懂了。 高铁军：“来我们点吧，等颜老师来了她会点点重口的。” 很快几个人点了店里经典的四味锅底，又点了北方人常吃的一些涮肉、菜和丸子。 颜青进包间时锅底刚刚上来，服务员拿来菜单，等着颜青加餐。 “你们点的挺全了嘛，”颜青一边拢拢长发，简单扎了个低马尾，一边看着四个人点的菜单。 柳橙伸长脖子，想看看师兄们说的重口食材到底会是什么。 “那，再来份黄喉吧。” 黄喉柳橙知道，是动物的血管，但是没吃过。 “来个鲜鸭血，你们这里是鲜的吧？要个鲜鸭血。” 服务员点头下单。 鲜鸭血……柳橙咽了下口水，她进火锅店时看到别的桌上点过，鲜红的一碗，很血腥。 “猪脑花，来一份，”颜青轻松点完，“就这些吧，麻烦了。” 向服务员道谢后，颜青抬头，迎上目瞪口呆的柳橙，颜青笑了笑。 “有点重口味哈，北方人不太吃这些。” “没有没有，吃火锅就要有点重口味！”顾短□□腿道。 “咿~~~。”几个人打趣顾短短，包间里气氛迅速活跃起来。 等待火锅开锅的时候，颜青和学生们说起来。 颜青：“其实鸭血啊脑花啊我之前也是不吃的，觉得这么怪，北方人嘛，打小没吃过这类东西。后来呢就觉得人生在世，何必自己禁锢自己，原先不吃并不是因为觉得难吃，是压根就没尝过，后来尝试了几次，觉得也还好，甚至还挺好吃。” 颜青：“我不劝你们非要吃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们都还年轻，所遇所知所想都很有限，这个世界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没试过的，如果有机会都可以大胆尝试。” “我们是做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的速度和深度都远超过人脑，如果因为我们自己的限制，就会限制这个领域的发展，机器再快再深都走不远。” 几个人听后点点头。 颜青看了看柳橙和顾短短，温柔的说：“我不会限制你们的课题，你们可以充分思考，在这个方向领域里自由选择。” 柳橙和顾短短嗯声作答。 一个恍惚，柳橙又想起了方钰说的课题组学生争宠抢资源的事。 “话题让我说沉重了，快吃东西吧。”颜青语气轻松地说道。 气氛随着火锅的蒸汽热烈起来，两个师兄叽叽喳喳的很快让包间里充满笑声。 吃了辣锅里的东西，柳橙辣的直伸舌头，颜青看了眼便叫来服务员要了两杯酸奶。 “给，喝点，解辣。”颜青递过去。 柳橙辣的像只红眼的兔子，接过酸奶点头感谢。 顾短短和两个师兄正方反方说的火热，颜青只是插几句，但是却句句见血，两位师兄叫苦连篇，而柳橙话不多，但是一张嘴就像在讲冷笑话，顾短短笑的捂肚子。 “颜老师，咱们组人多了，有空集体活动活动吧。”高铁军提议道。 顾短短兴奋地说：“行啊行啊，十月份滨海有秋季马拉松赛呢。” 柳橙：“马拉松行，或者一起跑个迷你马拉松也好，挺有参与感。” 宋擎摸了摸自己的肚腩：“别啊师妹，你俩可饶了我们吧。” 高铁军：“赶紧锻炼减肥吧你，拖师妹们的后腿。” 宋擎无奈地笑笑。 顾短短：“要不一起做义工什么的也行。” 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了赞成。 高铁军：“这个行啊这个行，还特有意义。” 颜青淡笑着听着学生们在讨论。 宋擎：“那我们去西郊的儿童福利院怎么样？” 柳橙听到脸色一沉。 顾短短：“好啊，去看看福利院的孩子，这个有意义。” 柳橙扯了扯顾短短的衣角，但顾短短并没有察觉，还依旧和师兄讨论着。 高铁军：“看看颜老师的时间，要是行那我们就准备下了。” “可能还得和福利院约一下吧”，宋擎补充道。 柳橙又拉了拉顾短短，“怎么了？”顾短短反应过来，转过头。 “短短，能不能不去福利院……柳橙低声说。 顾短短:“啊？怎么了？这个挺有意义的，带些玩具书什么的，孩子们会喜欢的。” “对啊，福利院也欢迎社会人士捐赠的。”高铁军说道。 宋擎也跟着补上几句。 “我真的不想去福利院！！” 火锅咕嘟咕嘟地开着，煮好的食材因为没有及时捞出，在锅里随着沸水翻滚。 柳橙眉头紧皱，眼圈微微发红。 “柳……” 颜青抬手，示意高铁军不要再说。 “咱们不去福利院，现在秋天气候正好，咱们找哪个地方玩玩吧。”颜青语气轻柔的说道，好像刚才并没有那个尴尬的冷场。 宋擎和高铁军赶紧顺着颜青的话说下去，把气氛再次拉回来。 顾短短握了握柳橙的手，没再多说。 饭后宋擎和高铁军回学校，顾短短要等男友汇合后去逛街，柳橙要去兰花小区，颜青说正好顺路，便载上了柳橙。 颜青的车里很简洁，操作台前没有摆放任何摆件，后视镜也没有挂件。 柳橙坐到副驾驶，因为之前的事情绪不高。 车上没开音响，两个人静静地开了十分钟，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住。 颜青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侧目看了一眼柳橙，柳橙呆呆地望着窗外。 “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呢？” 柳橙收回眼光，默默低下头。 “对不起。”过了好久柳橙说，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哭腔。 “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我的情绪。” 车子又缓缓开动，车内只有空调吹动的声音。 “能和我说一下吗？”颜青想了好久，试探性地问，“如果你愿意。” 柳橙头垂的更低了。 颜青没再说话，不想给柳橙更多压力。 “老师，我……”柳橙顿了顿，“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所以……”柳橙深深叹了口气，“所以，刚才大家说到福利院的时候，我不想再看到小时候那样的场景。”柳橙说完紧紧咬住嘴唇，不再说话。 颜青听后心里一颤，蹙了蹙眉，双手死死抓了抓方向盘，好久没有说话。 颜青:“你去兰花小区是做家教？” “嗯？是啊……今天有个家教课试讲。”柳橙一脸纳闷。“不过，老师，您怎么知道？” “我猜就是。”颜青慢柔的语气说道，尽量让氛围舒缓一些。 “你的试讲是几点？” “三点，三点整。” 颜青看了眼车上的时钟，还有一个小时。 颜青：“来滨海这段时间，去看海了吗？” “没，还没有。” 柳橙还沉在刚才的情绪里，颜青这一换话题，柳橙有点懵。 颜青：“时间来得及，那去滨海路上看看吧。”说着，一个右转，颜青就换了方向。 颜青降下车窗玻璃，朝柳橙抬了抬下巴：“看看窗外。” 柳橙靠在窗边，秋风擦着面颊吹过，带来咸咸的味道。 “哇，这是大海的味道！”柳橙兴奋地笑起来。 颜青弯弯嘴角。 滨海路，滨海市海岸线的精髓，是一条依海而建的海景山路。滨海路蜿蜒曲折，一面是山，一面是海，可以驱车游玩，也可以徒步木栈道细细品味山海的风景。 九月的滨海，秋高气爽，碧海蓝天。颜青将车停在一处观景台，柳橙迫不及待地跑了下去。 天，那么蓝，海，那么宽。扑面而来耀眼的碧绿和湛蓝闪耀着柳橙的眼睛，她感到大海似乎从三面涌来，要冲上山石，把她包围。柳橙的心仿佛一下被打开，又被填满。愉悦、畅快、震撼，所有的烦心事好像都不见了踪影。 女孩站在观景台，伸开双手，拥抱海风的吹拂。 “所有宽阔的大江大河，最后都会汇入大海。在大海的肚子里，藏着好多的故事和秘密。” 颜青徐徐说道：“你所有的心事和秘密都可以顺着海风，吹到大海的肚子里。” 柳橙微微点头。她明白颜青的用心。 作为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这个背景让她自卑，让她脆弱，让她不愿想起，更害怕提起。 她会因为被嘲笑而抬不起头，也会因此控制不住情绪而变得富有攻击性。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又无力改变。 读本科时候，因为很信任一个同学，柳橙告诉了同学她的身世，而后来的故事则是身边的人都知道了她是个福利院的孤儿，那些人用好奇地或者嘲讽地语气问她一个孤儿怎么长大，福利院是什么样，孤儿上学是不是国家拿钱等等。 那次经历让她更加封锁内心，不再相信任何人。 柳橙没有想到今天自己为什么会把福利院的事情告诉颜青，更没想到颜青会带她来看海。 阳光下，柳橙抬起右手挡在额前，让阳光从指缝间射到脸上，光暖暖的，海风湿湿的、咸咸的。 柳橙转过头看看身边人，光海之间，那个人那么美，她好像有着海一样的胸怀。 第5章 颜青轻敲两下，推开了学生管理处的门。 “呦，颜老师呀，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一个伏案写字的富态的中年女老师从花镜上方看过来。 颜青点头问好道：“张老师您说笑了。” 张老师赶紧招呼颜青：“颜老师快坐快坐，您可是大忙人，成天开会出差的。” 颜青笑了笑：“是啊，这阵子国内外会议论坛挺多的。” 张老师：“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有能耐，你今天来是找罗老师？他刚去档案室，我微信上喊他。” 颜青：“嗯，是想麻烦罗老师查个学生的信息。” 张老师一顿：“啊这样啊……那我喊他哈，你坐着等等。” 很快，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推门进来。 男老师满面笑容：“你好颜老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了。” 颜青向男老师点头笑笑，对男老师的热情不多回应。 颜青：“罗老师，想麻烦您帮忙查一个学生的信息，研究生学院，研一，计算机专业，人工智能方向，柳橙，女生。” 看到颜青有事说事，也不想多说别的，这位罗老师尴尬地笑了笑，拖开座椅坐到电脑前：“好，我登陆系统查查。” 很快，柳橙的信息从系统中跳出来，颜青上前看了看。 “罗老师，方便我拍下来吗？”颜青道。 “没问题没问题。” 颜青把屏幕上的信息拍好，收起手机就准备起身道别。 男老师言语吞吐道：“那个，颜老师，上次跟您说有空请您吃饭，不知您最近是否有时间？” “最近挺忙的，刚才和张老师还说呢，会议论坛什么的特别多，不好意思罗老师。” 颜青没给男老师太多缓和的机会，直接拒绝道。 “谢谢您了罗老师，张老师罗老师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工作了。”颜青边说边往门外走，“罗老师，中秋节学校发月饼我送给您，答谢您帮忙查信息。”说着颜青笑笑就带上了门。 “唉颜老师，不用……不……” 男老师话没说完，颜青已经关上了门。 “唉！”男老师垂着头叹气。 张老师：“罗老师，您还没约上颜老师呢？” 男老师丧气的摇摇头。 “也真是，这颜老师离婚有两年多了吧，你这也追她两年多了，约都没约上过，小罗，别说大姐打击你，我看你啊，是真没戏。”张老师话语间有点惋惜。 “难啊，真难，可能是颜老师眼光高吧，毕竟她的前夫是章总那样的人，我一个学生处老师，唉。”男老师又摇了摇头。 颜青从学生登记信息上查到柳橙户籍的豫南省汝昌市甘露县永宁镇杨柳村，按照柳橙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这个杨柳村应该有个福利院。 颜青漫游了一下午互联网，也没找到这个在杨柳村的福利院。最终往甘露县政府好多部门打了电话后，才听一个领导说杨柳那地方好像有那么个福利院，但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立福利院，只是那边几个村在杨柳那个地方搞得一个遗弃儿童的收容站。 “杨柳那边几个村儿啊穷的很，有的家生多了养不了，有的孩子有点毛病的治病太费钱，还得养一辈子，干不了活就是累赘，能活下来就都收在那里了。”领导如是说。 听到这样的答案，颜青心里更紧了。 不是公立福利院。 只是遗弃儿童收容站。 颜青猜不到柳橙从小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 而且，不是公立福利院，就无法得到国家的相应补助，那里的一切都难以保障。柳橙为了求学，又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从甘露县领导那得到了一个福利院的电话，颜青犹豫了很久，最终拨了出去。 电话嘟嘟嘟响了好久。 无人接听。 颜青再次拨了出去。 又嘟嘟嘟响了好久。 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突然被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是杨柳村福利院吗？”颜青瑟瑟问道。 “是，我们是杨柳村儿地呀。”一个听起来很沙哑的老乡操着浓重的口音回应道。 “你好，我……” “猛子，住手猛子，快住手！别打大牛！”老乡突然叫喊道，“听没听见，别打大牛！从他身上起来！” “二虎别乱扔饭！快回去你！” 电话里传来孩子的哭喊声，尖叫声，有碗盘滚落的声音，叮当响。听不清是几个孩子在哭，有男孩的声音也有女孩的声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尖叫，不是正常孩子玩闹的叫声。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格外瘆人。 颜青惊住了，立刻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颜青平息了好久。 她想起曾经有一年到当地的聋哑学校，那里的孩子并不可怕，但是因为他们不会说话，只会用低哑的嘶吼去表达，他们想沟通，他们愿意沟通，但在空荡的教学楼里，那种声音让人听起来又害怕又心酸。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颜青再次拨打了福利院的电话。 这次接电话的是一位听起来比较年轻的女士，口音没那么重，交流起来容易一些。电话那边也安静了不少。 从这位老乡的口中，颜青了解到所谓的杨柳村福利院确实是附近几个村的收容所，因为不是公立福利院，也不是私人成立的，福利院完全没有经济来源，运营都靠村民们这家给点米那家给点面。福利院的老师也不是什么老师，就是一些好心的村民阿姨过来帮忙照顾这些遗弃儿。 说到柳橙，老乡语气骄傲了很多。 那是他们福利院出来的唯一的大学生，毕竟福利院里健全的儿童就不多，能学习下去一直读书的就只有柳橙了。 老乡说，公立福利院的孩子读大学是可以靠福利院资助的，但是杨柳村太穷，根本没钱，村民们一起集钱恐怕都无法资助柳橙念大学。所以读大学后，柳橙只能靠申请助学贷款。 “但是橙橙这孩子有出息啊，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好像她每个月还会打工吧，不管多少，她都会每月往这边儿寄点钱。”老乡说。 颜青默默叹了气。这个孩子。她心里想。 颜青向老乡要了账号，又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把福利院的情况公布在网上，请求社会资助呢。” 老乡：“之前橙橙也提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后来咨询了政府，说我们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正规手续，这种事做不来的。” 颜青：“那全靠村里也不行啊，没有稳定经济来源，孩子们哪有好的成长环境呢。” “唉~~~”老乡长长呼出一口气，“我们和你们大城市的人不一样啊，哪有什么成长环境啊。在这里，活着就是成长。” 柳橙的家教试讲并没有通过。接到家长婉拒电话时，柳橙正在篮球场和方钰打球。 在滨海，正规的培训机构越来越多，各种层次的老师应有尽有。柳橙本科也并非名牌大学，高考成绩也非常一般，在少数做家教的大学生中完全没有优势。 挂了电话，柳橙心里闷闷的，慢慢走到球场边观众席坐了下来。方钰见状赶紧走过来。 “怎么了？”方钰小心翼翼地问道。 柳橙：“没事，没事的。” 说完柳橙还加了个大大的笑容。方钰眸色动了动，没再追问。 方钰在柳橙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看着其他球场上不断传接投出的篮球。 过了许久方钰转过来给了柳橙一个大笑脸，有点婴儿肥的脸上笑起来有两个好看的酒窝，让人很想捏一把。 柳橙看笑了：“哈哈，你干嘛？” 方钰眉眼弯弯，盯着柳橙笑，就是不说话。 柳橙被她看的更不好意思了。 “你干吗嘛？哈哈哈。” 方钰：“看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唇很好看呀。”说完，方钰挑了挑眉。 “你……你……你别说笑了。”柳橙脸刷的红到了耳根，低头踢着面前的石子，不再看她。 方钰看到她害羞的样子，笑的更开心了。 方钰给两个人拿了湿巾擦手。蹦到柳橙面前，蹲下仰头看着柳橙，柳橙别过红彤彤的脸不和她对视。 “柳橙~！没人说过你很好看吗？”方钰笑盈盈地说。 柳橙嘟嘟嘴：“你别笑话我了，真的……你怎么……” “哪有，我可没笑话你，真的。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看啊。你不打扮，但是不表示你不漂亮。” 柳橙气得鼓鼓的：“你也笑话我。” 看柳橙真的是有些生气了，方钰哭笑不得：“哎呀呀，你怎么还生气了，我说的是真的真的真的。” “柳橙，你真的长得挺漂亮的，是你不太自信啦。” “好吧，你要是还是不相信我说的，你问你室友，顾短短是吧，你问她，看她怎么说。” 看柳橙始终不信，方钰只好想出来这招。柳橙想了想，也对，顾短短这人应该不会说假话吧。这才慢慢转过头，看了看蹲在面前笑呵呵的方钰。 “好了好了，你看你这别扭鬼，快拉我起来，我腿都蹲麻了。”方钰语气娇娇的。 柳橙拉起方钰，不好意思的呵呵笑了笑：“再投会吧。” 方钰：“好呀。” 傍晚两个人收拾球包准备去吃饭。 方钰用肩膀蹭蹭柳橙。 “怎……怎么了？”柳橙很不习惯这样的接触，立刻躲开好远。 方钰：“看你吓的。”说着一把挽住柳橙的胳膊。“顾短短不都这么挽着你的嘛，我也这么挽着不行啊？” 柳橙一脸黑线，心想：唉，顾短短，我不是拿她没办法嘛…… 方钰得意地挽住柳橙道：“哎，有空带我去你宿舍看看呗，看看你住的地方什么样子的。” 柳橙：“嗯？宿舍有什么不一样吗？我那就是本来八个人的宿舍，但是只住了四个人，人少点而已。” 方钰：“我没住在学校呢，所以才想去看看。” “没住校？你走读生啊？”柳橙傻乎乎的问道。 “你才走读生呢，哈，”方钰笑了，“我没住学生宿舍，在学校家属区那边租的房子。” 柳橙：“噢~那条件肯定特别好。” “也没什么，有空去我那坐坐吧，去我那住也行噢。”方钰吐吐舌头。 柳橙：“嗯行，行吧。那有空带你去我宿舍看看，不过我那再普通不过了，实在没什么两样。” 方钰目光狡黠道：“那不会的，你的就是不一样。” 第6章 刘俐回到寝室，将自己的链条包摆好角度放在书桌上，链条碰到桌面发出哗哗的响声。 “俐俐回来了。呦，这你新买的包包吧。”王爱珍听见声音从卫生间走出来。“TB的呀，真好看。” 刘俐略有得意的笑了笑：“那你看看，这款小菱格的，手感特好，明星同款呢。” 边说边往王爱珍那推了推，“我舅妈美国给我带回来的，你看看。” 柳橙在书桌上写着作业，默默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王爱珍：“真不错，俐俐你真有眼光，多少钱啊？” “不贵，三千来块，美国卖的便宜，国内卖得五千多呢。现在还上学，就随便买个便宜的背背呗。”刘俐扬扬脸说道。 三千元……柳橙抿抿嘴垂下头，三千元是她半年多的生活费。滨海是旅游城市，消费比柳橙本科的那个四线城市要高不少。 刘俐一眼看到柳橙放在桌面的双肩帆布包，道：“哎柳橙，你就别总背着你那个帆布包了，那款式，现在的中学生都不背这样的了。” 柳橙默默低下头。 “你看看你，也是一美人坯子，高高瘦瘦的，好好打扮打扮，肯定可好看了呢。”刘俐继续说道。 王爱珍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柳橙那五官多秀气啊。” 柳橙脸红了起来，只希望两个人的话题能快些从她身上转移开。 顾短短从宿舍外回来，正遇到刘俐和王爱珍在对着柳橙叽叽喳喳，柳橙则红着脸不说话。顾短短瞪了刘俐一眼，刘俐鼻子里哼一下，就收了声。 顾短短 ：“柳橙，我打你电话，你怎么电话关机了？” 柳橙： “嗯，电话没电了，就回来充电呢。”柳橙指指桌边电源。 顾短短 ：“联系不上急死我了你，快走快走，下节课改在第二教学楼了，那边太远，再不走可能就迟到了。” 柳橙歉意道：“好好，对不起啊。” 顾短短：“别说这些了，快拿书走吧。” “好，那你先走，我去下洗手间然后就追你。” 顾短短先出了门，柳橙收拾好书包进了洗手间。 门外，王爱珍刘俐的对话还没停。 “啧啧啧，你看没看她用的那化妆品，这岁数的人了，还用的是大宝呢。” “就是穷呗，她成天就那几件T恤，都洗的发白了，那裤子，毛边了还穿呢。” “你小点声，别被听见了。” “切，我才不怕，也就那顾短短装的凶一点，我怕谁啊。” 柳橙狠狠咬住下唇，低头从洗手间出来，叽叽喳喳的刘俐王爱珍立刻静了声，但是鄙夷的表情依旧挂在脸上。 柳橙匆匆推门离开，逃离了寝室。 沉寂了多天的课题组微信群这天晚上突然响起来。 颜青：【@顾短短@柳橙】 颜青：【下周开始每周进组一天】 颜青：【具体做什么铁军宋擎看看吧，不做要求，但组会要发言】 高铁军和宋擎回复完收到后，互相看看，脑袋里充满了问号。 学妹提前进组肯定挺有趣，但是研一上学期就进组能做什么呢？研究生阶段的课程也不是白修的，再加上有的学生本科基础并不好，就算研二进组都很吃力。 但是老板发话了，还有什么不做的道理。 收到信息时，柳橙正和顾短短在图书馆上自习，顾短短嘀咕了几句，抱怨了一下谈恋爱时间又少了，但是好在一周只要求一天，而且导师愿意让学生提前进组自然是为学生好，回复收到后便没再说什么。 十分钟后…… 颜青：【按月发资】 高铁军&宋擎：！！！ 他们老板变了！老板可能暴富了！ 柳橙看看手机，她使劲咬了咬手指，她想多想，又没敢多想。 开学过了一个月就是十一，课题组讨论再三，沟通了每个人的时间，最后安排在十一一起去自驾游。 这是柳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旅游，虽然大家只打算在辽省本地游，柳橙依旧兴奋不已。 出发前一日，四个人准备了各种路上吃的喝的。午后，颜青把车开过来装东西。 为了五个人坐的舒服些，颜青借了辆别克GL8，几个人几下就把东西装好。 “明天早上6点出发，有点早，大家今晚早点休息。”颜青提醒道。 除了柳橙，其他三个人都有驾照，颜青又提醒大家带好各类证件。 最后看了眼柳橙，温柔地说了句：“往北走早晚温差大，带几件厚衣服。” 看着颜青似水的目色，柳橙瞬间红了脸，狠狠点头答应。 五个人踩着清晨的露珠驶上高速。 上午高铁军开车，宋擎坐在副驾驶陪他说话提神。 柳橙顾短短和颜青都坐在后座。 顾短短握着手机和男朋友忙着聊天。而一路上柳橙一直望着窗外，像个第一次看见世界的孩子，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新奇的。一会指这让颜青看看，一会指那让颜青瞧瞧。颜青有时给予应答，有时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柳橙回头看看颜青，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颜青莞尔一笑。 因为坐的很近，顾短短又没空和柳橙说话，柳橙不得不想着怎么和导师找点话题，但聊天这事柳橙真的不擅长。 以前柳橙就是个社交黑洞，因为身世背景带来的自卑让她习惯躲在群体最不显眼的角落。虽然她也曾尝试主动一些，试着融入身边人的谈论和话题，但是因为她没感受过家庭的氛围，也没有机会和条件体验同学们玩过的看过的东西，同学们玩的聊的她都不了解，主动地尝试也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她便更不愿与人亲近和交流，只是躲在自己的世界里。 遇到像顾短短这样特别直球性格的人，柳橙也只是随和地跟从，在友谊和信任关系上能躲就躲，从不主动。 但在与颜青次数不多的接触中，柳橙莫名地在这里找到了一种轻松。或许是因为颜青从来都是和声和气，没有导师的架子，没有老板的跋扈，对待学生很和善，就连打趣柳橙的时候也带着一丝温暖。 在知道了柳橙的情况后，除了进组那件事让柳橙有些多想之外，颜青对待她的方式没有太多的变化，这也给了柳橙足够的尊重。 回到飞驰在高速公路上的车里，柳橙努力想着和旁边的颜青说点什么，说天气？还是说说导师今天这身少女感特强的装扮？还是说说关于课题的事？一起出来玩还提课题，会不会太煞风景了……柳橙的脑袋里无数想法蹦出来，无数个小人在打架，然后谁也没打赢。 有别于身旁进行思想斗争的柳橙，旁座的颜青很是轻松，她余光看了看有点不知该说还是该做的柳橙，心里不住暗笑。 还未等柳橙纠结出结果，颜青递过来一个蓝牙耳机。 “给。” 柳橙摊开手心，接过耳机戴上。 音符缓缓流入耳中。 柳橙听过这首曲子，是法国电影《触不可及》的主题曲《Una mattina》。 两个人静静地听着，曲子流淌着一种静逸的苍凉，柳橙很快融了进去。 这部影片柳橙大学时看过，因为觉得很喜欢，还特意拷到她那性能低下的手机里刷过多次。 曲调慢慢，情感却又那样澎湃，随着钢琴的黑白键，柳橙想起自己的生活。 对于一切，看似自卑敏感的她心中始终是怀着希望，她想真诚热烈地对待一切，但命运总是随着时间的洪流起伏。无力感，委屈感，随着钢琴叠加一步步诉说，娓娓道来。 生活中不一定有人能够耐着性子倾听你，即使有，很可能你自己也早已忘记了从何说起，要说些什么。 音符淡淡，回忆却浓了起来。 眼睛有点湿，柳橙吸了吸鼻子。 “想到什么了？”不知何时颜青转过来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想到那天你带我去看海……想到一些小时候的事，再想到能到滨海来，到这个学校来……觉得……特别特别特别地幸运吧。”柳橙努力挤出了大大的笑脸，眼睛更湿了。 颜青用手拍了拍柳橙的腿：“傻孩子。” “其实哪有人会是一帆风顺呢。”颜青叹了口气，又用轻松地语气说道。 柳橙：“是，会觉得自己更难吧，但是没有办法，也只有接受。” 颜青再次看着柳橙，眼神深邃。 “刚才听到这个曲子，想起了那个电影，又想起来那天和老师您看大海，看着潮起潮落，想到自己二十多年来，其实我也一次次尝试去努力生活，去对身边的人坦诚，去信任去表达，但……呵呵，好像一次次被海浪拍回沙滩。”柳橙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颜青半晌没有说话。 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柳橙扭头看过来，却看到颜青一副特别惊讶的样子。 “还是第一次听柳橙同学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啊~” “老师……你……你……你……”本来情绪有些低落，但颜青这话让柳橙又气又羞，涨红了脸。 “哈哈哈哈~”颜青笑起来。 柳橙简直要气哭了，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圈。 颜青赶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别哭别哭哈，我是以为你是那种木木的人，平时话都很少，却没想到你听了这个曲子会有这么多情绪。”说着还有些憋不住笑。 柳橙被颜青气得又哭又想笑，摘下耳机扔给颜青。 “好了好了，老师道歉，没事了哈。”颜青嘴里说着道歉，用手轻轻揉了揉柳橙的头，而柳橙则像是一只小猫得到了安抚，嘟着嘴带着泪花笑了笑。 “咳咳……”颜青假装咳了声，“要有老师的样子嘛。” 柳橙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老师这是。 颜青正了正身子，好像真有点严肃了起来，但看着柳橙的眼神清澈深透。 “谁都会遇到特别难的事，但是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过去总会过去的。”颜青淡淡道，“生活不完美，但并不是不美，对吗？” 第7章 下了高速，几个人在本城小市喝了比较有名的羊汤后，又上了路。 下午是颜青来开车，两位师兄坐到了后面。因为午饭后两个师兄和顾短短一起三排打游戏，这会儿三个人在后面巴拉巴拉复盘。 颜青喊了柳橙坐到副驾驶。 在前面的视线要好很多，柳橙很开心。她偷偷瞄了眼聚精会神开车的颜青，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 明明两个师兄在前面就有说有笑，怎么到了自己就嘴笨的要死。柳橙懊恼地和自己闹着别扭。 “放松点，我又不吃人。” 柳橙听到颜青轻柔地语调，嗯声答应。 颜青道：“平时除了上课上自习，你一般都做些什么？” “嗯……最多的就是图书馆看看书吧，再就是玩玩篮球。”柳橙回答道。 “你会打篮球？”颜青好奇地问。“没看出来，你那么瘦，没想到会喜欢这种有点激烈的活动。” 柳橙笑笑道：“还好了。大概十二岁那年，县里送来了一些二手文化用品，说是帮扶吧，其中就有一个球，后来知道是篮球，就开始玩了。” “但是真正知道篮球要怎么玩是在高中，县里的学校才有篮球架。” 颜青轻轻点头。 柳橙看看颜青的表情。虽然和颜青交流的次数不多，但也许是颜青的回应过于温暖，语气那么柔软，几次下来，柳橙觉得她并不羞于向这位年轻的导师讲述自己福利院的那些过去。 或许就像她说的，过去总会过去吧，柳橙心里想。 车子驶上省道，两边的植被高大起来，层次开始分明。 东北的山和南方的山不同，因为气候原因，这里有好多松树杉树杨树，而松杉的品种都是竖线条的，高大挺拔，远看上去，葱葱郁郁，带着十足的自信。 随着车辆行进，整条路上从石青色递进到金黄色，层林尽染。 “这……”柳橙惊喜地说不出话。 颜青笑笑：“这是本.桓公路，是从本城到桓县的一条省道，也有称这为‘中华枫叶之路’。” 颜青说着放慢了些车速。 “这边那些高一些的大多是樟子松和落叶松，那边是辽东冷杉。”颜青指了指一边。 “那种火红的是火炬树，那个是元宝枫，还有三角枫，加拿大红枫，远看你分不太清的。” “那个……看那个……那是茶条槭和紫花槭，就是九角枫。” 柳橙跟着颜青的指尖，想把所有颜色都尽收眼底，却又应接不暇。 “那边那个，老师，你看那个黄色的呢？” “那是柞树，就是这边常说的橡子树。” 赭黄色的柞树让整片林海的颜色柔和了起来。 慢慢公路右边出现了一条溪流，溪流渐渐变宽，成为一条小河。 左边是五花山，右边是清水河，上边是东北秋高气爽的蓝天。 和澎湃的大海相同的是山林的美，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直接将所有颜色都呈现到柳橙的面前。和大海不同的是山林的美，既强烈又柔和，色彩的丰富，相机难以定住，画笔颜料难以锁住，恐怕只有眼睛会记住，心会沉住。 一路的介绍，颜青打趣道：“我怎么觉得我像个导游。” 柳橙哈哈笑了起来。 河流伴着省道蜿蜒了十几公里，在一处分了别，往丛林中流去。 颜青也顺着河开进一处景区。说是景区，其实是开放的原始次生林。停车的多了，自然形成了一片停车场。 高铁军和宋擎精神起来，互相招呼着下车。 “下车了下车了，洋湖沟到了。”几个人整理好背包，沿着河走进去。 洋湖沟，长白山余脉的丘陵地带，至今还保存着原始次生林。 和在车上看红叶的感觉不同，走在林中，走在河边，周身都被色彩包围。 顾短短拉着柳橙，兴奋地就要往沟子里跑。 “等等颜老师啊。”柳橙说道，回头正撞上颜青的笑脸。 颜青：“走吧，注意脚下。” 河水进了沟里渐渐缓下来，分叉聚合，变成涓涓细流，浅浅的，河边的鹅卵石圆滑黑青，水中是枫树的倒影，红的，黄的，经过光的折射后颜色更加饱满。 有的红叶落到了水中，通透的溪水让叶子显得更加鲜红。 大家拿出相机寻找角度，追着好看的光影，找着最红最漂亮的那片枫叶。 顾短短拽着柳橙拍照，摆了几个姿势后发现柳橙拍照水平和她男友差不多，就放弃了这个摄影师，找两位师兄去了。 柳橙在溪边一仰头，恰巧一片五角枫叶子从树上落下，她伸手轻轻接住。叶子落在她消瘦的手掌上，叶红手白，很是好看。 柳橙拿起叶子，举起对着阳光，太阳的光线将整个叶片打的通透，秋季的味道从枫叶的颜色溢出。 柳橙拿出手机，想对焦枫叶拍照，可是相机却失焦地模糊了叶片，慢慢，清晰了远处的人影。 虽然第一堂课柳橙就觉得颜青是那么的漂亮，但现在，更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镜头里颜青穿着米黄色的冲锋衣，随意扎起的马尾从鸭舌帽后露出，青春极了。精致的五官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十分柔和，瓷白的肤色在红叶的映射下充满活力，而眉眼间又透着女人的成熟自信和贤淑。 柳橙的印象中颜青从来都是穿着柔和颜色的衣服，不是那么明亮，不是那么高调，但是即使是在这种背景色彩极其丰富的画面里，颜青再柔和也都是这个画面的主角，总会成为画面的焦点，那是她的引力。 “柳橙~你发什么呆呢~~”伴着顾短短声音的，是她从远处泼来的水。 柳橙收起手机，和顾短短互相撩起水来，很快颜青也加入其中，柳橙被两个人夹在中间，腹背受敌，嬉笑着跑开了。 又往沟里走了一段，对岸一大片红枫出现在视野中，几个人打算过河拍照。 河里有几块石块，一排人过河空间比较宽敞，两排人略显紧张。 课题组五个人先后搭手过河，男生步子宽，宋擎几步就跳了过去。 高铁军慢点，回头帮顾短短把包递过去。 柳橙往前走时，对面的两个阿姨正好相向而来，本打算停下来等等，但走到中间的石头上，柳橙不往前走那行进的空间就更小。 局促的空间，流水的河流，石上的青苔，柳橙的帆布鞋踏上下一个石块的瞬间就觉得整个人失去了重心。 “哎，短短，抓一下柳橙，哎哎！”宋擎看到柳橙脚下一滑急地喊道。 和顾短短的手擦过，柳橙眼前的颜色从顾短短衣服的深绿色转瞬变换成树上的红色，又马上要变成天空的蓝白色时，柳橙被柔软有力的双臂围住，柳橙一偏头，鼻尖正贴在颜青的侧脸。 “颜……颜老师……”柳橙努力平衡身子，想赶紧站稳，颜青在身后双手一撑把柳橙扶稳。 跳过最后几块石头，柳橙被顾短短拉上河岸，这边的红叶确实很艳，而火红的颜色也没掩住柳橙红透的脸。 晚上几个人住在桓县，因为第二天的行程是爬山，白天又开了一天车，几个人早早睡下。 柳橙躺在床上，听到顾短短平稳的呼吸声。 柳橙慢慢拿出手机，调暗亮度。 屏幕上，虚化的前景枫叶后，是颜青秀美的面容。 透过相片，柳橙仿佛想起来颜青白天车上说话的语音语调，想起她递过来蓝牙耳机的纤细手指，想起她逗到柳橙后窃喜的样子，又想到她的鼻尖触到的柔软的凝脂般的面颊。 柳橙看着照片，睫毛微微波动。 发了会呆后，柳橙关掉了手机，用了好久才睡去。 第二天是要爬桓县有名的五女山。 五女山，险峻陡峭，少有缓坡。 但是顾短短经常跑步，柳橙和颜青平常也不疏于锻炼，对于三个女生来说，爬山倒是很轻松。 不过两位男生就没这么舒服了。 “师兄，加油啊。”顾短短忍住笑，对后面爬五分钟停五分钟的宋擎说道。 “唉，唉，唉，我的天啊，太累了。”宋擎满头大汗，脸红成了苹果。而高铁军也没比他强多少。 “回去之后，你俩别总在实验室呆着，每周出去锻炼去。”颜青这下摆出了导师的样子。“你俩但凡能多出去走走，也不至于现在还单身。” “唉，老师，你就别埋汰我俩了…”两个大小伙子更不好意思了。 顾短短和柳橙在旁边看着笑。 晚上五个人找了桓县的一家铁锅炖鱼。 铁锅炖，东北的烹饪方法，类似乱炖，用农家大铁锅炖焖。现在很多城市里因为不能动明火都改成了煤气铁锅，但是还是柴火铁锅最入味。一般炖排骨、炖大鹅，桓县则是炖鱼，因为这里桓龙湖水美鱼肥。 吃过饭，两位师兄因为爬山累得半死，就要回去歇息，拉着顾短短三个人回去开黑。餐馆门口剩下了颜青和柳橙。 “咱们去江边走走？”颜青说道。 柳橙点头答应。 两个人沿着浑江慢慢走着，因为赶上国庆，江边的树上挂着喜庆的彩灯，江上的桥梁也被装点的霓虹满廊。 “你那个家教的事怎么样了？”颜青问道。 “没成。”柳橙憋了下嘴。“滨海这边优秀的太多了。” 颜青看看柳橙，停了一会说道：“别总觉得其他人都优秀，妄自菲薄。“边说边用手轻轻压了下柳橙的鸭舌帽。 柳橙被颜青这个小动作拉底了头，咧嘴笑了笑。 两个人往江边一处公园走去，公园里聚了几块广场舞，每个小团体跳的都不相同，阿姨们人舞合一，跳的热情洋溢。 颜青每场都看了看，看到跳的好的还跟柳橙分享那动作要领。而柳橙的目光全程都在颜青身上。 柳橙默默地想，如果一会颜青也上去跟着跳，那她是跟还是不跟…… 还好颜青很快就不再专注跳舞的阿姨们，和柳橙继续沿江边公园散步。 “老师，当时报考你的研究生应该不少吧，为什么选了我？”柳橙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 第8章 颜青瞅了瞅柳橙，半天没说话。 几分钟的沉默，足以让柳橙再次自我怀疑。柳橙想到是不是当时录取的时候搞错了，是不是复试的时候因为不是颜青亲自复试，周老师看错了人？是不是……柳橙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怎么？”颜青察觉到了柳橙的心思：“又开始不自信了？觉得是不是搞错了，不应该是你？” 柳橙没说话，低头承认着被颜青看穿。 颜青：“唉，你这孩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脑子比机器跑的都快。” 柳橙苦笑。 颜青：“其实吧，你当时的分数还可以，但是你记得你曾经给我发过一封邮件吧。” 《给导师的一封信：我的AI世界》。 考研的时候，柳橙看网上很多人说考生最好提前和未来导师进行沟通，一方面是了解导师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给导师一个印象。 在大四，柳橙开始把目标定在考研，并把方向定在人工智能方向，对此她进行了一些研究，在研究中也对这个领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期望。很多东西现在做不到，但是她相信那都是未来的目标，于是她把这些都写到了这封信里，并且借着当时的劲把邮件发了出去。 第二天她就后悔了，自己这是写了些啥啊。和未来的导师高谈阔论讲自己的设想，像个科幻片似的设想。而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四线城市的破学校的本科生，一点不切实际。 柳橙再想撤回的时候，发现已经没用了。 如今颜青提到那封邮件…… “颜老师，您别当真，那封邮件……您就当我瞎说。”柳橙紧张道。 “怎么？觉得写得太异想天开？”颜青笑笑。 “嗯……”柳橙应的很没有底气。 “我并不那么觉得。”颜青淡淡一笑，“我很希望我的学生学成后会把这个领域推的更高更远。” 颜青边说边望着江对面的一处灯光秀：“我擅长做学问，不太擅长应用领域，但是这终归是一门应用学科。人工智能能做很多事，不是简单地让机器帮人类做点什么、预测点什么，它可以做很多很多，甚至……可以再造一个世界。所以，那封邮件让我很心动。” “那些‘不切实际’很诱人。我不怕学生想法多，就怕你们都没有自己的想法。”颜青说着侧过身，半倚着江边的护栏。 “不过复试的时候，周老师跟我说你表现的很紧张，她觉得你的基础不太好，但也不算太差。我想，那……行吧，就是你了。”颜青说着用手轻轻点了一下柳橙的鼻尖。 突如其来的一点让柳橙像被点了穴，瞪圆了眼睛僵在原地。 嘭——！嘭——！ 对岸放起了烟火，颜青抬头看去，火光里，颜青的侧脸被映成红的蓝的。 第三天一早，五人一行驱车来到离桓县不远的望天洞。 望天洞是黄河以北最长的旱溶洞，据探测到的有二十多公里，而开发出来的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知道洞内会比较冷，几个人提前准备了厚衣服。 刚进洞，颜青皱皱眉，原来这溶洞不像南方的银子岩等开发特别好的溶洞，里面开发的不那么完善，灯光不够足。 颜青拉拉柳橙。 “嗯？”柳橙回头。 颜青指指眼睛，指指那不怎么亮的灯光。 “老师您没戴眼镜？所以……看不太清？” 见到柳橙心领神会，颜青微笑点点头。 “那您跟着我吧，我在前面帮您看路。”说着，柳橙让两位师兄走最前面，顾短短跟上，柳橙带着颜青跟在最后。 “老师，您多少度？”柳橙问道。 “二百度吧，度数不大，但是光线不好就很模糊。” “噢。”柳橙应着，想起颜青朋友圈那张带着丝框眼镜的照片，这一个多月生活中从没见过颜青戴眼镜。 望天洞像很多溶洞一样，因喀斯特作用形成。很多溶洞都有水，因为正是具有腐蚀力的水对可溶性的石灰岩侵蚀，但是望天洞却没有溶洞常见的地下河，是个旱洞。 因为对喀斯特地貌独特的情况很感兴趣，柳橙对此曾有过一些了解。在望天洞里边走，边给颜青说着。 “对溶洞有研究？”颜青问道。 “嗯是啊，觉得很有趣。也不算研究吧，就是看过一些书和纪录片。”柳橙应道。 颜青点点头。 望天洞开发的不算好，但是这掩盖不了这个溶洞的魅力。 里面洞中有洞，洞连着洞，又洞洞相通。每个洞都有洞门，门中还有门，门接着门，门门可行。 因为没有地下河，没法像其他岩洞跟着河走，望天洞就像是个独特的地下迷宫。 课题组五个人跟着几波游客一起走，但左转右拐，上攀下彻，走着走着，很多人就走散了。 顾短短体力好，跟着两位师兄并不费劲。柳橙边走还边看，有时也停下来研究研究拍拍照，几次都被前面人甩了下来。好在颜青在后面不紧不慢，不催也不急。 到了一处幽暗地，虽然弯多洞多，但是洞内空间宽敞起来，前面的人行进速度变快，柳橙也赶紧跟上。走了一会，柳橙察觉后面没有了脚步声，回头就不见了颜青的踪影。 前面的人也已经在几米以外了，而后面颜青走哪了呢，这里又这么暗，柳橙赶紧往回找过去。 往回走了十多米柳橙就懵了，这洞，往前走只看着有一条路，但是回头往回走，却发现遇到了三岔路，完全看不出是从哪个通道来的，柳橙顿时心里急了，她喊了颜青几声，没有回应。一会，听到远处有人长啸，是前方的游客在嬉闹。 柳橙越来越急，想着要不要学着古人以手试壁，留下什么记号，把三个洞口都走一下，找找颜青。 正想着法子的时候，只见一个人探头探脑从一个洞口歪出头来。 “颜老师！”柳橙都快带着哭腔了。“您走哪了，您…您要吓死我了。” 听到柳橙这腔调，颜青倒是歪头笑：“你还说，你健步如飞的，都不管我了，我就被你弄丢了呗。” “我……”听着颜青轻松的语气，柳橙更有些愧疚道：“是我走太快了，对不起。我哪能不管你，要不，要不你拉着我的包，我这回慢点走。” “没事，说什么对不起，走吧，我会好好跟着的。” 说完两个人继续前行。 有了刚才的小插曲，柳橙走几步就回头看看颜青是否跟上。刚开始几次颜青还不觉得，而后发现柳橙特别紧张她，便每次柳橙回头的时候都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柳橙看着颜青的笑觉得刚才的事更内疚了，一脸歉意。 “好了好了。”颜青从后面快几步跟上，双手扶住柳橙的肩臂，几乎从身后抱住柳橙。“没事的，我跟得上，丢不了。” 颜青口气温柔，但是到了柳橙这就浑身僵硬，这个环抱让柳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推开，因为她从不喜欢与人有这么多的身体接触。但又不想推开，颜青的手和怀抱温暖无比，让她想贴的更近。 地下两公里的路在这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中走了好久，因为怎么走都不见明处，不知出口何在，一些游客便越走越慢。 柳橙和颜青一起往前赶，渐渐追上了一些人。 之前多分支的洞道渐渐变成的唯一一条路，而且洞道越来越窄。很快前面就聚了很多人。 洞道又窄又低，挂灯几米才有一个，让整个洞里显得更暗。 突然看见洞壁上有个“出口”的指示牌，游客们一阵骚动，看来离出口很近了。 在地下走久了，有的人穿的少觉得很冷，有的觉得太阴暗很压抑。大家不约而同加快步伐，往前涌去。 柳橙因为洞里太暗一直看着路，颜青跟的很紧，一只手拉着柳橙的背包。 临到一处类似一线天的狭口，有人过的去，有人必须侧身才能通行，游客被堵成一排，前方大大小小的说话叫声不断。 柳橙跟着急停下来，赶紧回身告诉颜青发生了什么，一转身，唇上迎来一抹温热。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颜青一只手拉着柳橙的包，因为柳橙的急停而拥到了柳橙的腰间。两个冰凉的鼻尖率先见面，接着是四片软软的薄唇相抵。 柳橙眼睛惊瞪着，几秒后，眼看着女人眼中的乌黑闪出光点，看着那片微张的朱唇慢慢离远。 “怎么，怎么停住了？”颜青轻咳了一下问道。 “……”柳橙的大脑还在当机中。 颜青用拉住柳橙背包的手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下，轻挑眉道：“怎么停住了？嗯？” 柳橙回神。 “前……前面……只能单人……单人侧身过，就……就……就堵住了。” “这样啊。”颜青说着把柳橙的身子又往前扳回去，“看着路小朋友，你还得带着我呢。” 僵直的柳橙被扳回来，脑袋一片空白。 前面游客走，柳橙跟着，后面颜青推着，她走走。 呆若木鸡这个词正是柳橙现在的样子，木鸡一只。 通过那个单人侧身的洞口，前面又传来游客的熙攘声，柳橙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慢慢清醒过来。 刚才…柳橙回想到…鼻尖那点凉、唇上那瞬的压迫感、腰间被轻捏的酥麻，几种感觉瞬间回传到柳橙的中枢神经，重现，存档，再重现，再存档，循环往复。 柳橙深陷其中，不知不觉享受其中。 再回想刚才颜青的语气，貌似没受任何影响，回头看看，颜青还是朝她笑，拉拉她的背包，好像什么都有没发生。 柳橙看看她，压抑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已离出口不远，但最后近二百米的距离都是怪石嶙峋，洞内路程十分曲折。偶有听见深处传来的滴水声，声音在幽黑的洞内显得很空灵。 游客们行进很缓慢，很多洞口都只能单人过，有的洞口不规则，需要侧身、扭身才能过。 柳橙走在前面，刚穿过洞后就要走。 “柳橙。”颜青在身后说道，“拉我一把。” 第9章 柳橙深吸一口气，拉住颜青的手。 指尖冰凉，这是柳橙的第一感觉。柔弱无骨，颜青的手软软的，手指纤细，指肚光滑嫩软，柳橙用自己的指腹一个个点着颜青的。掌纹略多，柳橙能感受到颜青掌中的一丝纹理。 拉上手柳橙就没再放下。 身在洞中，柳橙觉得自己全身的感觉神经都集中在了拉着颜青的那只手上，每秒都传来那里的温度和触感。 又走了几分钟，正在幽黑无主时，忽见一线天光，从洞顶射来，原来是来自数十米高处的阳光。 “哇，真好看，通过进光口能望到天呢！”身边的游客惊讶地欢呼到。 “这就是为什么叫望天洞吧。”游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颜青很自然地抽回手，拿出手机去拍照。 柳橙舔了舔唇，偷偷垂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拉过颜青的那只手。 从洞内出来，外面还是秋天的爽朗气候，阳光高高的，带着秋天的随意，把每个人暖住，仿佛和洞内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全不在一个时间空间里。 顾短短和师兄等着柳橙两人出来，笑嘻嘻的跑过来挽住柳橙的胳膊:“你可出来了，洞里好黑啊，有的地方还挺吓人呢。” 柳橙朝她笑笑没说话。 几个人在望天洞景点附近转了转，周围的老乡们拿来很多自己的收获来卖。 十月份东北收获的山珍很多，几个人买了一些榛蘑红蘑。临走时颜青看到有老乡有卖新鲜捡下来的板栗，让高铁军过去特意多买了一些。 “老师，这是要实验室煮栗子？”高铁军坏笑着说到。 颜青佯装生气道:“就你知道的多。”说完转身往停车场走去，脸上堆着略有得意的笑。 顾短短和柳橙不知这是什么梗，高铁军和宋擎拎着板栗，笑嘻嘻地向两个人解释道:“颜老师和生物院的李老师关系很好，半年前他俩打赌，赢的人以后给输得人买不喜欢吃的东西，输的那一方得吃光”。 宋擎说:“其实李老师挺挑食，不喜欢吃的东西很多，例如板栗、菠萝什么的。结果颜老师赢了，后来隔三差五就买一些李老师不爱吃的，还用生物实验室的锅做，搞得李老师实验室都不敢去了。” 高铁军:“这半年来，李老师胖了十斤呢，哈哈哈。” “十斤？？？”柳橙和顾短短惊讶道，“半年十斤啊？” “是啊，直接治好了李老师的挑食。” 哈哈哈哈哈哈，几个人一起笑了一场。 顾短短说道:“看不出颜老师还这么有意思呢。” “那你看看，我跟你们说啊，颜老师蔫坏着呢。”宋擎小声说道。 “哎，你敢说老师坏话，打小报告去。” “那我就先杀你灭口！” 说着，高铁军和宋擎拎着板栗袋子追打嬉闹起来。顾短短拉着柳橙赶紧跟上。 中午在附近吃了点饭，五个人就开车往滨海返。 颜青、高铁军、宋擎三个人换着开。颜青时而坐在驾驶座，时而坐在副驾驶。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匀速行驶，周围的景色匆匆闪过。柳橙坐在后排，目光始终关注着颜青的侧脸。 颜青开车时目光专注，鼻尖微微翘起，跟着音乐哼歌的嘴唇时抿时咬，有时和副驾驶说话时会略略侧过头，精致的侧颜很是动人。 而颜青坐在副驾驶座时，则是完全放松，坐姿和神态都带着点点慵懒，有时用手撑着一侧下巴，微扬着脸靠在车窗边，扎紧的马尾有些散落，但又更亲切好看。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柳橙在颜青的侧颜影像中慢慢睡去。 顾短短和男友一起回了老家，柳橙和方钰打了几次篮球，国庆的后几天就这么过去了。 出去玩买的板栗一部分给了生物工程实验室的老师和学生，另一半高铁军拿回来给四个人分了吃。 再上课后，柳橙有半个月没看到颜青，据师兄说颜青出差开会了。 柳橙和顾短短每周进组一天，但是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师兄分享了他们在做的课题，分享了一些前沿研究。 两周后两人收到短信，颜青发来了十月份的工资。 “感觉什么都没干就拿钱，真不好意思。颜老师人也太好了吧”顾短短看完短信说道，“这牛导师就是财大气粗！” 柳橙跟着应和了一句就没再说话。 —————— 周日下午，王爱珍回到学校，在寝室洗着水果。 “俐俐，来，吃芒果。”王爱珍说着把刚洗好的一盆小台芒放到公用书桌上。 柳橙在一旁写作业，没有抬头。 刘俐王爱珍两个人看不起她，两个人说话也经常挺不好听，柳橙在寝室的时候她能避免和她俩打交道就避免，实在不行走为上策。 这个寝室本应住八个人，四张上下铺的床，八张书桌堆在一起公用。但是因为学生少，八个人的寝室只住了四个人。四人都住在下铺，正好柜子也小，上铺便被女生们用来放行李。 刘俐把自己的柜子关好后坐在公用书桌旁，翘起二郎腿，边和王爱珍聊天边吃芒果，说到好笑的地方两个人笑的前仰后合。 两个人的话题柳橙完全不参与，安静地在旁边学习，仿佛身边空无一人。 刘俐朝王爱珍使使眼色。 王爱珍道：“柳橙，先别学了，吃个芒果吧。”说着递给柳橙一个小芒果。 “不用了，我不吃，谢谢了。”柳橙淡淡回应道，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吃个吧，边学边吃呗，咱们都是一屋的，还客气什么。” “真的谢谢了，不用了。” “吃吧吃吧，女生多吃水果好，对皮肤好的。” 几个来回，王爱珍已经把芒果送到了柳橙手里，柳橙也不好意思再驳两个人的面子，只好接过芒果，笑笑表示感谢。 刘俐王爱珍继续聊着学校里的八卦，建筑系的某男生追求文学系的女生，哪哪专业的女生收到了男友送的多钱的项链等等。 柳橙不参与两人的话题，在旁边默默剥开芒果皮，吃了芒果。 晚上顾短短未回寝，柳橙也被方钰拉去打篮球，回来后柳橙觉得身上有些痒，便早早睡下。 第二天清早，门锁开启，顾短短轻手轻脚回到屋里，柳橙和两个学姐还未起床，顾短短悄悄关门进了洗手间。 听了声音，柳橙睡眼朦胧的坐起来，刘俐也下了床。 “哎……柳橙，你，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嘴肿的这么厉害？！” 刘俐惊讶地看着柳橙说道，王爱珍也随着刘俐的话一个激灵坐起来看着柳橙，随之也被吓了一跳。 柳橙一下就醒了，动动嘴，觉得嘴唇不听使唤，赶紧下床找镜子照。 啊！ 柳橙被自己的样子吓呆了，镜子里柳橙嘴唇红肿的像个烤肠，嘴边的皮肤红彤彤的，还在发痒，眼睛肿成了一道缝。 柳橙抬手摸了摸脸，发现两只手上皮肤也红了一片。 这时顾短短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见柳橙不觉也大吃一惊。 “柳橙，你怎么弄得！？”顾短短赶紧走到柳橙身边，“你这是……这是什么过敏了吧？” “过敏？过敏怎么这么吓人啊，可吓死我了。”王爱珍在一旁扭扭身子说道，还用手在胸前给自己顺了顺气。 顾短短不管王爱珍的废话，轻轻拉过柳橙的手看了看，又看看柳橙的嘴，道：“你吃什么东西了？还是吃什么药了？” 柳橙整个人都是懵的，口齿不清道：“没…没呲什么，没呲药，昨天，昨天……呲了王果……” “王果？是芒果？”顾短短猜着她的意思问道。 柳橙点点头。 “不会吧，她昨天是吃了几个小芒果，爱珍给她的，怎么能吃了个芒果就过敏呢，她自己也没说她会过敏啊，过敏怎么还能吃呢。”刘俐在旁边说道。 顾短短听罢，转过来看看柳橙。 “唔……唔不几道唔王果过敏。”柳橙眼神闪躲，别过脸去：“唔……第一次呲……” “哎呀妈呀，我还是头一回遇见二十五六的人这辈子第一次吃芒果的，自己过敏还不知道，哎啧啧……”王爱珍怪里怪气说道。 “就是呀，爱珍是好意给她吃，谁知道她还是第一次吃，还过敏，真可惜了。”刘俐跟着说道。 “闭嘴吧你们！”顾短短看不下去，愤怒道：“芒果过敏是会死人的知道吗！就他妈会动嘴哔哔，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 刘俐见势就要回嘴。“闭嘴！听见没！”顾短短指着刘俐，刘俐吓的立刻缩了回去。 “柳橙，收拾一下，咱们赶紧去医院。”顾短短边说边推着柳橙穿衣服，一手拿起手机拨号：“喂，飞哥，飞哥你走哪了？……北门？好，你快回来……我室友吃东西过敏了，我们现在马上去医院……对，对，很严重……你打个车进来，到宿舍楼下，我们这就收拾下去，你快点！快点！别磨蹭！” 第10章 医生给柳橙开了抗过敏药，又开了高糖水点滴。 顾短短询问了一番，了解柳橙没什么大事，脱敏了就好了，以后就是不要接触芒果就行，这她才放了心。然后她一直陪在柳橙身边，让自己男友忙前忙后。 一大早，急诊输液室里没几个人，董飞把取回的药交给护士后，回到输液室陪着两个人。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顾短短把男生拉过来，“这是我男朋友，董飞，飞哥，这个是我室友，柳橙。” “你好。”董飞笑笑，和柳橙打了个招呼。 柳橙想笑笑，发现不太好控制嘴脸肌肉，刚想说话又被顾短短制止。 “好了你别说话了，他知道你的。”顾短短看看柳橙又看看董飞说道。 董飞又笑了笑，道：“是啊，久仰大名，哈哈，短短经常提起你。” 柳橙弯了弯眼，但是肿成一条线的眼睛也看不出是笑了……柳橙无奈的朝董飞点点头。 “短短脾气不好，干啥事都不太仔细，承蒙你平时对她多多照顾。”董飞说道。 顾短短对柳橙点点头，但转过头来对董飞又变了语气：“什么意思你？什么我脾气不好？你忍不了了？姑奶奶我认识你第一天起就这脾气，你现在忍不了了？” 董飞秒怂道：“不敢不敢，我就爱你这姑奶奶脾气，你要是没这脾气了我还真不知下半生该怎么过了。” “这还差不多。”顾短短白了董飞一眼。 柳橙看着两个人撒狗粮心里暗笑。 护士给柳橙打上点滴时，董飞把早餐刚买回来，三个人在输液室里吃完了早餐。 鉴于柳橙说话不便，顾短短自顾自的介绍起来：“董飞他在滨海财大，读大四。本来上个月就想让他和你见见，上个月他正好去办理实习，也没时间来咱们学校。” 柳橙点点头，又纳闷，别扭地说道：“他，大柿？那你嗯……这是尼下恋啊？” 顾短短一个指头点歪了柳橙的头，道：“年下你个头，你还挺懂，还知道年下恋呢。” 董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啦，我比短短大几个月呢，我俩高中同学，我不行，脑子笨，高考的时候第一年没考好，复读了一年。” 柳橙仰头，表示懂了。 说了几句后，顾短短又掏出手机，给颜青打了电话。原本定的这天晚上要去课题组实验室，这下看来只能请假了。 电话拨通后，顾短短按情况和颜青说明，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顾短短连续答应。柳橙屏住呼吸，想仔细听听颜青说了什么，但是只说了几句电话就挂了。 “假请好了，今天你好好休息一天吧，其他课程我也给你请假。”顾短短说。 柳橙点头。 “你库回气上课吧。”柳橙使劲说道，“耽额你嗯一早上了。” 顾短短：“没事，一会一起回去吧。” 柳橙过意不去，又使劲说了好几句，表示输完液自己就回去老实休息，才终于让顾短短和董飞先回去了。 周一早上的急诊输液室人也不算多，坐在输液椅上，柳橙心里想着刚才顾短短给颜青的电话。 颜青知道了会说些什么？她会很关心自己吗？会那么在乎吗？ 柳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希望她在乎自己，也是第一次因为想让那个人在乎，而又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会在乎而觉得有些烦恼。 这个烦恼经过大约150ml葡萄糖水的每分钟180滴时间后，颜青发来了信息。 颜青：【小笨蛋，吃东西不小心点，比芒果好吃的水果很多】 柳橙看到信息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引得旁边的患者向她投来目光。 柳橙：【老师，知道了。笑.jpg】 柳橙：【都怪我不好.jpg】 一分钟后。 颜青：【这周你不用来实验室了，好好休息】 柳橙：！！！ 这？她已经半个多月没看到颜青了，这因为吃了个芒果过了敏，又要一周都不能见？ 柳橙心里把芒果骂了无数遍！ 柳橙：【老师！我很快就好了！】 柳橙：【医生给开了脱敏药，还开了点滴，医生说不太严重，两三天应该就没事了】 柳橙：【老师，我能去实验室！】 柳橙不知道再用什么样的话能表达自己真的没事，只能心里默念：都怪芒果！都怪芒果！都怪芒果！ 颜青：【好】 颜青：【你别勉强，先好好休息】 颜青：【你如果好了周四或者周五过来吧】 颜青：【那两天我都在】 柳橙：【谢谢老师！】 柳橙拿着手机看了半天，短短的几句对话翻看了十几遍，然后开心地在输液椅上蹬了蹬腿，刚才的烦恼早已消失在九霄云外。 她使劲挤了挤肿成缝的眼睛，反正眼睛嘴都肿了，也没人看出来自己什么笑的多放肆，那就更放肆地笑吧。 柳橙使足了力气调动着面部肌肉，使劲弯着眼睛咧着嘴，尽情表达着开心。 但是这放肆的表情和那肿成猪头的脸混合在一起，让旁边看她的人吓的立刻转过了头去…… 和医生说的差不多，柳橙这次过敏不算严重，芒果过敏是积累性过敏，因为吃的芒果也少，吃了脱敏药，打了点滴提高代谢，过了三天就好多了。 周四的课一直上到第八节 ，最后一节柳橙甚至有些坐不住。 下课后顾短短出校办事，柳橙一个人往计算机学院楼跑去，很多学生逆向往食堂和宿舍楼走，但柳橙倒是不觉得饿，反而很有精神。五层楼爬地风快，柳橙停在505门前，平息大喘的气息，也平复激动的心情。半晌，心脏依旧快速跳着，柳橙不知道这是快跑爬楼的后果，还是其他什么。 想想有二十多天没见到颜青，不知道她会穿什么样的衣服，不知道她会放下直发还是扎成马尾，也或许会盘成职业的丸子头？她还是会穿淡色系的衣服，还是会穿的有些艳丽？她……柳橙想着想着，自己使劲晃了晃脑袋。柳橙啊柳橙，你在想什么！来实验室是要学习的！ 带着好好学习的目标的柳橙敲门进屋。 “来了？”女声低沉又温柔。 “老师好！”柳橙听到颜青的声音马上站直，就差立正敬礼了。 “嗯，过来，我看看。” 柳橙往里看看，颜青坐在靠窗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一本书和一份打印的材料，桌上茶杯里的茶叶泡的变了颜色，颜青应该来了很久。 余光一看，今天师兄们谁也没来，这是，独处？ 柳橙不觉地深吸一口气。 颜青上下看了看柳橙的脸：“嗯，恢复的差不多了，嘴角还有点红。” 边说着，颜青伸手把柳橙的头发往耳后别了过去。指尖扫到耳廓，柳橙的心脏差点蹦了出来，耳朵瞬间变的通红。 “谢谢老师关心，我，我好多了……”柳橙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哪，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嗯，那就好，别站着了。”颜青把面前的书合上。 “最近看了哪些期刊文章，有什么想法，咱俩说说，来，坐过来。” 说到专业内容，柳橙放松了很多。 对柳橙和顾短短两个研究生新手，从刚入学开始颜青就帮助两人入门。让两位师兄给两个人讲解读研三年的安排，两个师兄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颜青目前在做的课题分别做了介绍，知无不言。 柳橙和顾短短一开始就跟着导师和师兄，了解整体安排，这能很系统的帮助两个人合理制定自己的学习和做毕设的计划。 和颜青近两个月的接触，让柳橙这个萌新心里踏实了很多。 如果不是肚子大声抗议，柳橙完全没感觉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好像她刚刚坐下。 颜青闻声笑了笑，道：“今天就到这吧，收拾收拾吃饭去。” 学院楼到食堂有近十分钟路程，这节奏慢了下来，柳橙想起了站在实验室门口的那些问题，开始留意起颜青的打扮。 颜青今天扎了个高辫，扎好的辫子被随手向上卷着，蓬蓬松松很随意。上身略有宽松的纯白色t恤，牛油果绿色垂感十足的阔腿裤，配上一双小白鞋，走在校园里，还真分不清谁是老师谁是学生。 刚进一食堂，迎面走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 “颜老师，好久没看见你了，是出去开会了吧？”男老师问道。语气、表情看来男老师和颜青应该比较熟。 “是啊，昨晚刚回来，这今天就遇到你了，你说咱俩这是什么缘分。” 男老师笑了笑。 “柳橙，我今年的学生。这是生物实验室的李老师。”颜青介绍到。 柳橙赶紧打了招呼。 颜青:“你先打饭，我和李老师说几句就过去找你。” 柳橙咬着勺子，看着颜青在食堂门口和李老师说着话。 这就是和颜老师打赌的那个李老师。看着李老师微微鼓起的肚腩，柳橙心里想到。 和李老师谈话的颜青表情轻松又顽皮，说话间好像李老师和她开了什么玩笑，颜青笑的特别开心，不时抬手遮面。 原来颜青和熟悉的人在一起是这样。 柳橙看着一脸灿烂的颜青，默默吃了口米饭。 三十二岁的副教授，研究生导师，QTing算法的创始人，国内AI领域极具影响力的新生代代表，多家知名AI企业的技术顾问，年轻漂亮，身材削肩细腰，长挑挺拔，性格又温柔又有趣。 三十二岁的我会是什么样？是否会有她一半的成就？是否会有她这样的魅力？柳橙自问着。 三十二岁……三十二岁……那，颜老师结婚了吧，或许她也有了孩子，拥有她这样的妻子，那个人该有多幸福。 想到这，柳橙不知缘由的反而低落了起来。 第11章 颜青一手端着餐盘，一手端着一个碗。刚坐下来，颜青用一双公筷把碗里的蘑菇炖鸡拨到柳橙的餐盘里。 “哎，颜老师，不用不用。”柳橙立刻不好意思道。“我这些够吃的。” 柳橙的餐盘里孤苦伶仃的盛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米饭也只有不到二两。颜青看看，继续把碗里的鸡肉都拨了进去。 “多吃点，看你瘦的。” 和颜青的紧致精瘦不同，柳橙因为长期吃的不多，营养很一般，身材干瘦。虽然有的同学会说羡慕柳橙这么瘦，但是柳橙自己知道，因为太瘦了，她穿衣服并不好看，但是好在一直还比较健康。 柳橙还想再挣扎几句，颜青用温柔的口吻命令道：“快吃！”说完笑着也开始用餐。 “老师，”柳橙小声说道，“您这样对我太好了。” “这就太好了？” “嗯，别人都说导师都可可怕了，压榨人什么的，可是您……” 柳橙也不是没听说过有对学生不错的导师，也并非没有遇到对她好的人，但是其他人的好总让她觉得是施舍，而颜青的好，让她愿意接受，想接受，而且更想靠近。 “我可不是白对你好。”颜青看了柳橙一眼，继续吃饭。 “那，那需要我做什么？老师您尽管说。” “嗯，不能免费对你好，有偿的。” “啊？”柳橙些许紧张。“多少钱……怎么偿……” “哈哈。”颜青被柳橙这样子逗笑了，“现在还不上以后还，你们都有那么多梦想，好好学，赶紧实现。等你飞黄腾达了，加倍还。” 知道又被颜青逗了，柳橙反而有些开心。 “行，一言为定，老师，我以后一定还。”柳橙语气坚定地说道。 —————— “给，喝瓶汽水。” “嗯谢谢。” 柳橙和方钰打完球后，俩人坐在篮球场边的看台上，看着场上的男生们打3VS3。 方钰接过柳橙递过来的汽水，发现柳橙已经帮她拧开了瓶盖，方钰转头看看柳橙，笑弯了眉眼。 “柳橙，一会到我住的地方看看吧。”方钰说道。 “就是你在校外租的房子？” “嗯是，租的，但不是校外民宅，家属区那边，家属楼。我，诚挚地邀请柳橙同学到我的小窝里参观考察。”方钰打趣地说道。 “哈哈，好啊好啊。”柳橙应道。 方钰租的房子确实就是校旁的家属区，小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书香苑。 书香苑是九几年的老家属区，并不是现代化的封闭小区。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师当年分房在这里，后来随着年事高了便搬去了电梯房，书香苑的房子只剩下一些怀旧的老教授们还留在这里，还有一些被老师的孩子们租给了学校的学生。 虽然并非现代化小区，但是小区的绿化让老人们自己打理的很好。小区侧面种了一排榕树，楼之间花坛里灌木长得郁郁葱葱，楼体侧面也爬上了藤蔓，藤蔓已经爬到了三楼，看起来有好些年头。 跟着方钰往小区里走着，柳橙突然想到宋擎师兄曾经说过颜老师住在书香苑。柳橙当时疑惑，年轻的老师大多分在新家属区那边，那边节奏快，现代化配套设施齐全，少有人会在这边吧。 想到这，柳橙不住地左右看看。她会住在哪个楼呢？楼下玩闹的孩子会不会有她的孩子？ “来，这个单元，四楼就到了。” 柳橙跟着方钰进了楼道。 钥匙打开门，方钰往旁边一闪。 “热烈欢迎柳橙同学莅临指导。”方钰一本正经地说道。 柳橙被方钰的样子逗笑了，换了拖鞋走进去。 这是个四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建筑格局虽是老格局，但是里面厨房卫生间都功能齐全又现代，看起来房主将老房子精心装修了一番，更适合一个人或者一对情侣居住。 方钰布置的很温馨，很有她的特点，客厅沙发的布套，餐桌的桌布，都是很可爱的样子。 看过客厅，方钰带柳橙到她的卧室。卧室的窗帘是暖黄的颜色，映的整个卧室很温馨，蓝白相间的四件套看起来淡雅舒服。 柳橙不禁羡慕起来，从小她梦想有自己的一个卧室，这个在普通家庭孩子看来再平常不过，再简单不过的事，在她心里却成为了一个美好的愿望。 她想过好多次自己要怎样布置自己的小窝，想着想着会自己发笑。从小到大只玩过一个游戏就是模拟人生，在里面可以按设想摆设自己的家。 因为是老房子，客厅并不大，相对来说卧室还比较宽敞。方钰的卧室里放着书桌，旁边是一排书架。柳橙走近，看到桌上放着一本书，夹了书签，看起来是最近正在看。 “《卡罗尔》……”柳橙摸了摸书皮，低声念道。 “很不错的一本书，我最近正在看。”方钰拿着一杯水走过来递给柳橙。 柳橙接过水，又看了眼两个漂亮女人的封面。 “原著叫《盐的代价》，电影改编后再发行就用了电影的名字。”方钰盯着柳橙说道，“讲的是两个女人的爱情。” “唔……”柳橙一口水还未咽下。“咳咳咳咳咳咳……” 方钰赶紧给柳橙递了几张纸巾。 “不是吧，把你吓成这样？”方钰平静地看着柳橙。 “没……没事，就是呛到了，没事的。”柳橙有些支吾。 方钰胸前盘起双臂，靠在墙边，看着柳橙，道：“嗯，我猜你也是那种乖宝宝，肯定接受不了这些。” “也没有。不是……我……”柳橙停顿了几秒，发觉自己思维混乱，又重新组织了语言，“也不是接受不了，这没什么。” 听到柳橙说没什么，方钰眼前一亮。“嗯，其实身边也不是没有。” 方钰扫了眼窗外，又慢慢收回目光。“记得上次咱们在球场看到队长和几个女生在打球吗，哲学系那个孙明英和另一个女生就是一对儿。” “啊？……啊……”柳橙回忆了一下。 “那两个人啊……我知道了。当时我觉得她们特别特别好。” “嗯哼。”方钰点点头。“所以没什么的，自己开心就好。” “嗯是，我知道……我能接受这种事。”柳橙微微抬眼看了看方钰：“我刚才不是故意有那样的反应，对不起。” 看到柳橙这么小心翼翼，方钰倒笑了，放下双臂走近了抬手揉了揉柳橙的头发，道：“说什么对不起，你怎么这么可爱，傻瓜。”说完就拉着柳橙往客厅走。“出来吃点水果吧。” 回到客厅，柳橙看方钰的情绪确实也没什么不对，这才放下心来。 客厅南窗有一个室外小阳台，方钰种了很多多肉，因为天气比较好，摆在外面，很是好看。柳橙挨个看了一遍，问了一遍方钰这些多肉都是什么品种，并且给每个都起了名字，这才回到客厅坐下。 “快尝尝南果梨，这次买的特别好吃。”方钰端来一盆洗好的南果梨，远远就闻到了浓浓的果香。 “辽省钢城特产呢，特别好吃，你在南方吃不到的。” “为什么啊？我确实没看到卖过。”柳橙问道。 “因为南果梨不好储藏，不熟的摘下了运过去不好吃，熟了的变软运过去就磕碰了，卖相不好，也容易烂。所以省内吃的才好。就像南方的杨梅似的。” 柳橙点点头。 “你这屋里可真干净，你平时是个特别勤快的人吧。”柳橙说道。 “哪有，我就是上次和你说想让你来坐坐，这你没来，我就天天做准备，岂敢不收拾干净。”方钰吐吐舌头说道。 “那个……受宠若惊。”柳橙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柳橙：“那你平时自己做饭吗？” 方钰：“偶尔做，大部分还是在食堂吃。” 柳橙：“噢……” “不过我也有几道拿手菜，你多过来坐坐，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好啊。我也能做点简单的。” “嗯，吃完了晚上你也可以住我这，我那床够大，咱俩睡哦~”方钰瘫在沙发靠背上，放松地说道。 “唔……”柳橙咽了下口水，脸红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方钰大笑。 ———————— 晚上躺在床上，柳橙想着方钰白天说的话。 ……两个女生的感情。 柳橙想起方钰说的那两个人。 那次在球场，她和方钰打完球要去吃饭，看到篮球队队长张晓楠和另外三个女生正过来打球，她和方钰在旁边看了一会。其中那个叫孙明英的女孩和另一个微胖的女生看起来关系就特别好，两个人打球很默契，互相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休息的时候俩人闹着腻在一起，一句对话，一下拉扯，一下轻触，那种感觉，很不一样。比普通的男女情侣更柔情，更情意相通，更妙不可言。 原来那样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是两个互相喜欢的女生…… 柳橙又想起读本科的时候，她不愿意接触什么人，只有一个女孩跟她特别好，久而久之，她对这个女生有了一些超过友谊的情感。而在她很想和那女生靠的更近，对她说了更多自己的秘密后，那女生却把她的奇怪想法告诉了其他人，柳橙成了大家的笑柄。 这个经历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更多质疑，甚至觉得她对那个女孩的感情是天大的错误。 而方钰今天说的这两个人，让她明白，是那时遇到的人不对吧，真的互相喜欢是可以很美好很信任的。 想到这，柳橙翻开手机，查了查那本叫《卡罗尔》的书，又看了看那部电影的简介和剧照，五十年代美国的色彩充斥在屏幕上，胶片摄像机的颗粒感和色彩冲击着她的虹膜。 恍惚间，柳橙突然想到了颜青，脑海中一会是她穿着职业装在学术会上发言的样子，一会又穿着运动装轻松地走在枫林间。黑暗中，柳橙一个翻身，仿佛又经历了望天洞内那一个转身后的薄唇相触。 两个女生的感情…… 柳橙突然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一夜她失眠了。 第12章 这天柳橙收到颜青的进组消息。 【八节下课实验室见】 八个字，柳橙看了一上午，开心了一上午。柳橙心里很清楚，她在放任自己的情绪。 从入学以来，每次见面，每次对话，自驾的那些经历，那些小小的意外，让她对颜青敬佩，感激，好奇，甚至，喜欢。 之前柳橙没有理清这种情感，没敢正视这个事实，但是在方钰出租屋的那次对话后，在那晚的失眠后，柳橙仿佛打破了一道壁垒。 柳橙没有为此事纠结很久，很快，她就不想只满足于每周一节课、一次进组这样最多两次和颜青的见面。柳橙偷偷查了本科生的课表，又增加了和师兄的沟通，颜青的轨迹纪录多了起来。 这天颜青提前十分钟下了课，到二楼和后勤老师沟通了一下一楼多媒体教室的设备问题，余光看到了二楼的楼梯口默默看书的柳橙。 柳橙依着楼梯口的窗台，看的挺认真，偶尔抻抻腿，看起来已经在此待了有一会。 颜青没上前，从另一侧楼梯回到一楼多媒体教室拿书本。 下课铃响，颜青抱着书准备往回走，刚走出教室，正好碰见从楼梯走下的柳橙。 “颜老师！”柳橙听起来情绪很不错，“老师您刚下课啊，真巧。” 颜青笑笑看着她。 “我……我刚去听了一节本科基础课，刚下课。”柳橙有点心虚的解释道。 “嗯。好好利用时间。”颜青说着伸手把柳橙左肩翻了的书包带梳理摆正。 “嗯……明……明白，谢谢老师。”柳橙更加心虚了。 “那我去图书馆了，老师再见。” “嗯，快去吧。” 看着柳橙快步跑远的背影，颜青微敛眼睑。 ———— 天气很快转凉，十一月初，滨海就已经开始供暖。进入十二月，在屋里待着还好，室外已经完全进入冬天。 和内陆的冬天有很大区别，海滨城市的冬天没有干冷，也没有南方冬季的湿冷，而是充满了风。 虽然海滨城市温差不大，没有早上棉衣中午衬衫的情景，但是风让整个人的体感温度降低很多，实际的温度比预报要冷的多。 在听完师兄课题进展分享后，颜青把柳橙留了下来。 实验室又只剩下两个人。颜青把电脑前的材料捡了捡分分类，而柳橙在旁边心里却赛了几次马，跑了好几遍火车，浮想联翩。 “怎么了？”颜青见柳橙有点发呆，伸手在柳橙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柳橙回过神。 “等我一下。”颜青收拾好桌上的材料，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大行李包。 “滨海太冷了，风还大，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屋里，但你天天上课、去图书馆，总要在外面走。我有一些以前穿的毛衣、棉衣，你如果不嫌弃，拿去穿吧。”颜青边拉开行李包的拉链，边试探地问道，“好不好？” 对于柳橙的性格，颜青大抵是有些了解的，一方面是通过几个月以来的相处，另一方面颜青也侧面问过顾短短。柳橙这样的身世，自卑又敏感，颜青想让她接受，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误了她的意。这些天天气越来越冷，看着柳橙拉高的拉链，紧缩的脖子，冻的发红的脸颊，蜷在袖筒里的手，颜青想了很多次该如何跟她去说，又不能让她反感，最后还是觉得直接说比较好。 但是说话时的语气，颜青柔声细语，尤其最后那句“好不好”，更是轻到了极点，三个字，带着尊重，带着宠溺，带着央求，又带了点撒娇。 “嗯~？”见柳橙半天没说话，颜青又柔柔地问了下。 “嗯……”柳橙点点头，顺势垂头侧过脸狠狠消化心里的愉悦。 “谢谢老师！” 颜青满意地笑了笑，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件灰蓝色的棉服。 “你比我那时候瘦的多，咱俩差不多高，你肯定能穿，来，试试我看看。”说着便拉开拉链帮柳橙套上衣服。 柳橙乖巧地配合着颜青的动作，套上袖子，拉上拉链。 颜青把棉衣衣领整理好，退后几步，歪着头看着柳橙：“嗯，完美！” 柳橙把衣服从行李包里一件件拿出来挂在衣柜里，原本空荡的衣柜很快被颜青的颜色填满。 柳橙把一件米白色的毛衣托在手上，毛衣柔软的质地暖着她的手，衣服虽然有几年没穿，但是显然颜青都重新打理过，上面有着蓬松的阳光的感觉。 柳橙把脸埋在衣服里，使劲嗅了嗅，这里面有颜青的味道吧，这衣服上有颜青的触感吧，柳橙紧紧把衣服抱在怀里。 ———— 快到圣诞的时候，学校里热闹了起来，男生女生开始互相准备礼物，宿舍食堂门口每天都有人摆摊卖着包装精美的平安果。 出差了一周的颜青回到实验室，桌上摆着一个包装素雅的盒子。颜青问了高铁军和宋擎这是谁送的，两人头摇地像拨浪鼓。 颜青拆开包装，枫叶的叶脉标本呈现在眼前，淡淡的红色，清晰的脉络，别于鼎盛时那极致的鲜红，洗去叶肉的叶子，留下了恒久的干骨。 颜青一边端详着标本，一边用手捋了捋秀丽的长发，一朵欣喜的微笑绽放在她脸上。 这年的最后一天，柳橙把顾短短和董飞送上了去冰城的动车后，默默往车站走去。 天气虽然比南方冷很多，但是滨海的冬天还是比北方其他城市要暖，前几天刚下了一点的雪一晚上就化的全不见踪影，用北方人的话来说就是这样的雪根本站不住。 柳橙是第一次看见雪，结果别说过个雪瘾，连好好看看雪是什么样都没看到。 北方的冬天总是干巴巴，灰土土的。树叶早已落光，树上只剩下干枯的枝条。没有了绿植，城市的颜色暗淡了很多，也没什么生机。寒冷的北风吹过，人们一个个捂着大衣，疾步快走，路上不见了往常的热闹。 柳橙在车站等着车，脚下的石块被她踢来踢去，棉衣口袋里手机闷闷地响了起来。 “颜老师？”柳橙接起来。 颜青：“嗯，你在干嘛呢？” “短短和男友去冰城玩了，我刚把他们送上车。”柳橙朝车来的方向看了看，公交车还不见踪影。“现在在车站等车呢，这就回学校。” “噢。”颜青轻应了一声。“你今晚有事吗？来我家跨年？” 柳橙：“啊？” 这完全在柳橙的剧本之外。 颜青：“带你去吃好吃的，我爸做饭很厉害的，比食堂可好太多了。”颜青的语气轻松又愉悦。 柳橙的本能是拒绝，但是这是颜青，颜青说的一切，柳橙只想应下来。 柳橙：“那，好吧，给您添麻烦了老师。” 颜青：“别说客气话，你回学校收拾下吧，我一个小时后去接你。” 上了车柳橙才知道要带她去颜青的父母家，柳橙想要去买点礼物，颜青坚持拒绝，最后僵不过，柳橙只好放弃。 颜青的父母家在一个新小区，电梯入户，显然是为了老人出行方便购置的电梯房。 进了电梯，柳橙紧紧握住了拳，双臂使劲贴在体侧。 “别紧张。” 颜青把柳橙的拳拉过来，用自己的手包住她紧握的拳头，温度从颜青的掌心散开，柳橙的拳仿佛被温化开了一样，她的人也跟着轻松起来。柳橙使劲弯弯嘴角，朝颜青笑笑。 “快进来，这就是柳橙吧。”房门打开，一位和蔼的老妇人迎了出来。 “阿姨好，伯伯好。”柳橙乖巧地叫人。 “你好~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可冷呢。”说着颜妈妈便拉着柳橙换鞋进屋。 颜爸爸回到厨房做饭，颜妈妈拉着柳橙在家里简单介绍了一圈，回到沙发边吃水果边聊天。 颜青自顾着回屋换了衣服，穿着一身淡黄色平绒宽松的家居服从里屋出来，衣服垮垮的，穿在颜青身上却不显得太懈怠，倒是整个人显得轻松活泼。 “青青，把阳台的葱拿几棵来。”颜青拿了葱送给厨房的颜爸爸。 “青青，你看看卫生间那水箱，又不上水了。”颜青又听了颜妈妈的话，去卫生间鼓弄水箱。 “青青，把菜择了。” 柳橙看着颜青忙左忙右，想去帮忙，却被颜妈妈摁在沙发上。 “你坐你坐，让青青去弄就好了。” 经过客厅的颜青朝柳橙挤了挤眼，拎着菜进了厨房。偶尔颜妈妈又喊着颜青拿东西，又或进厨房和颜爸爸说几句话。 原来这就是一家三口。柳橙看着他们的交流，心里想着。 而这又是柳橙不曾见过的颜青，原来她在家里是这样。 只要不是在和颜妈妈说话，柳橙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颜青身上，随着她在家从里到外，从这屋到那屋。 跨年过元旦，那颜老师的丈夫和孩子为何没有回家呢？柳橙又想。但看着颜青帮着颜爸爸做饭，帮着颜妈妈干活，一家人热火朝天，柳橙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颜爸爸做饭确实很好吃，颜妈妈又特别热情，一边说柳橙太瘦了，一边不停给柳橙夹菜，而颜青也只是在旁边看着笑，也不阻止颜妈妈，柳橙只能硬挺着吃。这一顿饭下来，柳橙觉得自己吃了一个月的量。 饭后，柳橙主动帮着收拾起碗筷。而颜妈妈则喊了颜青，进了书房。 颜妈妈：“上周，楚成的人来了。” 颜青淡淡地嗯了声，手指随便在书架上一层层的书背上划着。 “他让人送了一些水产品，还有一些补品什么的。”颜妈妈再次说道。“我和你爸没收，也没说什么，把那人打发了。” “嗯。”颜青依旧是语气淡淡，随手抽出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了起来。 “青青，你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颜妈妈看颜青一直也不说什么，心急地问道。 第13章 颜青把书合上，放在桌上，人靠在书桌边，看了看颜妈妈道：“妈，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开他的公司，我只是一个研究所的技术顾问，偶尔提供一些技术支持，只和技术人员打交道，和他没其他瓜葛。” “前半年他来找过我几次，我拒绝地很直接，这半年就没怎么来了，他也很清楚我的想法。也或者……他又有了新欢。”颜青说到这，低头看着拖鞋。 颜妈妈点点头表示了解，并且不再问下去。 看着妈妈在为自己操心，但又怕说多了让自己难过，颜青笑了笑，伸手就上前抱住颜妈妈，顺势搂住妈妈的脖子，还想去揉妈妈的脸。 “哎，这孩子，别闹。”颜妈妈假装生气地柔声道。“怎么还是长不大的样子，呵呵。” “妈~”颜青轻轻抱抱颜妈妈。“别为我担心，我挺好的。你看我成天上课，到处出差参加各种会议论坛，忙死了，哪有功夫去不开心啊。再说，你看我这些学生，多可爱。” 说到学生，颜妈妈就更慈母了起来。 “哎呀，你看柳橙这孩子瘦的，是不是跟你学习累的？她太瘦了，身高和你差不多吧，我觉得她也就你一半的量。”颜妈妈这夸张的修辞用的特别到位。 “啥？一半？妈，你真是太看重我了！”颜青笑着说道。 “不是一半，那也最多是你的三分之二。”颜妈妈用完语文用数学。 颜青无奈道：“行，那你就和我爸多给这孩子做点好吃的。” 颜妈妈：“这没问题，柳橙那孩子还真挺乖，刚才和我在那说话，特别有礼貌，这家境，也是挺可惜的。” 颜青点头，之前她给颜妈妈说过柳橙的事，颜妈妈人信佛心又特别善，听了柳橙的身世就觉得特别可怜，孩子能走到这步不容易。这回见到柳橙看见她这么瘦，颜妈妈马上动起了投食心，决心要给柳橙好好补补。 从书房出来，颜青看到柳橙在客厅陪颜爸爸聊天，颜爸爸是个法制节目爱好者，这边看着《今日说法》、《天网》、《一线》这些节目，那边给柳橙普及法律知识，甚至还讲讲警察破案，讲的绘声绘色，而柳橙又听得很认真，颜爸爸这回遇到了观众，讲的更起劲了。 颜青不得不到客厅，抢走了颜爸爸唯一的听众。 两人依次洗过澡后，柳橙穿着颜青给她找的一套睡衣，轻轻坐在颜青床边。她抬手把鼻子埋在袖子上，又使劲闻了闻，淡淡的百合香，又夹着衣服主人特有的体香。 颜青的卧室布置很简单，家居颜色很清淡，从被褥使用的感觉看起来回来住的频率并不高。 屋里除了衣柜，就是一张双人床。 一张双人床……所以今晚要和颜老师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的天，这太开心了吧！颜老师那么温柔，那么漂亮，做梦都想白天晚上的见到她，我好喜欢她，她邀请我和她一起跨年，今晚我们又要睡在一张床上，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她会不会也喜欢我？！柳橙心里的小白人开心的跳出来。 清醒点吧，颜老师学术成就那么好，人又那么好看，性格这么好，这个年纪的人，也许她的丈夫不在本地而已。就算没有结婚，追求她都能排到校门外，她凭什么喜欢你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学生？女大学生？开什么玩笑。柳橙心里的小黑人出来唱反调。 颜青来回走着，帮爸妈处理一些东西，丝毫没察觉到坐在床边的柳橙在进行着头脑风暴。等颜青关上卧室门，柳橙还保持着五分钟前的姿势，坐在床边。 “又发什么呆呢？”颜青拢了拢刚吹干的头发，坐到床的另一侧。 “柳橙真是个爱发呆的小同学。”颜青故意压低声音，用一副老教师的严肃口吻说道。 “哈哈哈。”柳橙笑起来。“没有了，我平时很少发呆的。” “那怎么在我跟前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呢？”颜青边说着边从床上踱过来，用手指在柳橙眉心点了一下。 有那么一秒柳橙希望颜青一直这样点住该多好，她宁可真被她点了穴而呆掉，或者被她指尖的温度化掉。而很快她又被拉回现实。 “那个枫叶标本非常漂亮，我很喜欢。谢谢啦。”颜青把被子跺起来倚在身下。 “您喜欢就好。”没留署名，又被准确猜到，柳橙很是开心。“但是还是有些遗憾，以前做的都是绿叶标本，这次是红枫叶，我不知道怎么能保证叶子颜色不变，怕煮或者化学物质会让枫叶颜色变暗，所以只好做成了叶脉标本。”柳橙惋惜的说道。 “没关系，非常漂亮，这叶子没那么红，但这样的感觉反而觉得更细水长流些。”颜青说道。“你以前学过做标本？” “不算学，有一次有个来福利院的大姐姐，据说是到我们那边做义工，她教的。在我们那也没什么可玩的，就树啊土啊比较多。” “而且…福利院里健全的孩子没几个，所以最后就是我学会了。”柳橙盘起腿，转过来看着颜青。 颜青:“你家教的事没成，现在每个月的生活费够吗？” 说到福利院，颜青就想起来这孩子每个月过得拮据。 “够的，够的。我在图书馆找了个兼职，主要是不占用太多学习时间。而且，老师您不还每个月给我们开资嘛。”看着靠着被子的老板，柳橙的语气秒变小员工。 “滨海这边花销并不低，再说，你每个月还总往回寄钱。” “那倒是。”柳橙轻声说。“哎？老师，您怎么知道我往回寄钱……您？” “那……每个月宋姨都会收到一笔汇款，是您？”柳橙想到这几个月宋姨说总有个人汇款，却不留姓名，问道。 “嗯。”颜青轻松承认。 这让柳橙更觉得过意不去，颜青平时对她就很照顾，现在因为她，还帮扶村里的孩子，这…… 颜青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抬手在柳橙头上狠狠揉了揉，道：“我这是去不了，远程做义工。” 柳橙知道她的意思，没说什么，只是更感激的笑了笑。 颜青侧过身，用手肘撑着头，柳橙也学着她的样子侧过身，两个人镜像地面对面。 “颜老师，您为什么住在书香苑？我看很多年轻老师都住在新家属区那边吧。”柳橙问道。 颜青用手扯着睡衣帽子拉绳上的绒球，顽皮地把球揉扁，道：“可能我这个人是那种守旧保守的人，喜欢老物件，喜欢过老日子。书香苑那边是九十年代的房子，节奏慢，是我喜欢的感觉。” “噢。”柳橙应一声。 “那老师，您的丈夫没在本地？”柳橙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我离婚了。”颜青回的很快，语气也很淡。 “啊……”这回柳橙被瞬间点了哑穴，整个人懵在那里。 “我……” “那……对……对不起……我……” 从哑口无言到语无伦次，柳橙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她从没想过的答案。 因为她是颜青啊！是她心里如此漂亮的老师，学术能力超强的老师，对同事对学生都那么温柔的颜青啊，这么完美的人，怎么会离婚呢？ 柳橙更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自己得多傻，会问这样的问题。柳橙觉得愧疚地无地自容。 颜青倒是看起来很放松，她看出了柳橙的尴尬，伸手使劲拉住柳橙睡衣帽子上的拉绳小球，拉绳被拉紧，颜青手一松，小绒球弹到柳橙脸上，颜青哈哈笑起来。 柳橙惭愧地别开眼神，低头看着床单，任由颜青拉着她的睡衣拉绳弹来弹去。 “没事啦，小傻瓜，谁还没点伤心事啊。” 颜青说的越轻松，柳橙就越觉得对不住她。 “哎呀，这怎么……喂，这不对呀，这你给我说难过了，不应该是你哄我吗？怎么变成了我哄你？”颜青嘟起嘴，表情立刻委屈了起来。 这语气让柳橙没忍住捂住嘴噗的笑了出来。 柳橙微微抬头，大眼睛吧唧吧唧地看着颜青，嘴角的笑容带着歉意，又带着喜欢，看着颜老师撒起娇怎么这么可爱。 “快，快哄我。”颜青看柳橙情绪好起来，继续把撒娇进行到底。 这下柳橙又犯了难，这题也没做过啊…… 颜青干脆躺下来，一副你不哄好我我就不看你的架势。 等了几分钟，颜青听到柳橙慢慢蹭过来。 “那……老师您别难过了，那个……我抱抱您。”柳橙伸手揽过颜青的肩，把她慢慢拉到怀里。而颜青则配合的转过身，顺势往柳橙身边靠了靠。 眼瞅着两人鼻尖的距离渐渐只剩十公分，颜青喊了停。 “那行吧，就这样吧。”颜青离开柳橙环着她的胳膊，理了理散落的头发。 短短几秒的虚虚一抱，柳橙紧张地屏住呼吸，结果对方的味道都没来得及嗅到。柳橙虽然意犹未尽，却也只好退了回去。 颜青把被子放好，平躺下来，转头看了眼柳橙，便仰望着天花板。而说错了话的柳橙这回更不敢先吭声了，只等着颜青开口。 “大概三年前吧，那时候博士毕业不久，就离了。” 柳橙很想问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柳橙又吞了回去，这回她可不敢问了。 看出来柳橙的心思，颜青微微笑了笑:“想知道为什么？” 第14章 “他是我大学同学，研究生毕业我们就结了婚，后来我读博，他创业，做的挺成功的，可能在外面应酬多了接触的漂亮女孩就多了吧。” 颜青动了动，把右臂垫在脑后，沉声说道。 “其实也不能都怪他花心，那时候我很胖，戴着又粗又楞的黑框眼镜，完全不懂得打扮自己，衣品也很差，只知道做研究，那时候嘛……就是学校网站上教师介绍的那个照片。那个样子别说对他，就是我现在再回想那时的自己，都觉得挺难接受。” 柳橙张了张嘴，当初就是看着那个照片，课上又见了这样的颜青，完全没认出来，因为确实判若两人。 那时的颜青像个土里土气的妇女，浮肿的面庞拉平了她清秀的五官，宽大的眼镜把整个人的精神头都挡在了后面，确实是个从不描眉画眼、搽脂抹粉的土素女。 “后来我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改变，就开始更关注自己，结果呢，挺好的，身材好了，好看点了，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颜青说起这些又轻又缓，像是在说着别人的遭遇。 “所以呢，导师的总结性发言来了，注意听讲。”颜青用手指戳了戳柳橙，柳橙立刻盘腿坐正，目光认真。 “所以啊，女生一方面得关注自己外在，同时也一定要有丰富的内在。那个……你以后常来吃饭吧，我妈说你太瘦了，要给你喂胖点。”颜青这一句话语气从严肃到家常，变换自如，毫无违和。 柳橙:“？？？” 导师这总结性发言……这话题歪的也太快了吧！ “稍微胖点，才能……风姿绰约。”说到这，颜青的语气彻底歪了。 柳橙瞅瞅颜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再抬头看看颜青的眼神…… “颜老师……”柳橙眼睛咔吧咔吧的，双手使劲拉住睡衣，抱紧自己。 看着柳橙怯怯地样子，和拉紧睡衣的双手，颜青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最后颜青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下地关了大灯打开床头灯。 “好了好了～哈哈～咱们睡觉吧，哈～欠～”颜青轻轻打了个哈欠，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二点半。 “害羞的柳橙真可爱。”颜青边说边揉了下柳橙的头，又帮她掖好了被角，躺了下来。 “谢谢老师。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晚安。” “晚安。” 关灯后，黑暗瞬间涌了上来，填满所有的感官。过了好一会，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 柳橙看着窗帘上一丝未遮严的缝隙，微光从里面渗透进来，柳橙盯着那道光，想起了望天洞出口处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束，像是黑暗中唯一的信仰。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柳橙却始终无法入睡。 不敢翻身，她静静地开始回想着颜青晚上的那些话。 “可能我这个人是那种守旧保守的人…” “我喜欢老物件，喜欢老日子…” 所以，这样的颜老师，会接受她的感情吗？柳橙的心情低落起来。 和颜青、颜青父母相处的一天，让柳橙看到了生活中的颜青，看到了在爸妈身边孩子气的颜青。 一晚上多多少少的对话，虽然有冒失，有尴尬，但是也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了，颜青时不时做的一些小动作，让柳橙觉得很欢喜，她喜欢颜青这样，喜欢颜青和她亲近，喜欢颜青的触碰。 但是越喜欢就想的更多，期待的更多。情感让人有了更多的欲望。 想着想着，柳橙眼睑越来越沉，睡了过去。 突然她的眼前光亮起来，光线很强，好像是舞台上为主角追的灯光。 柳橙眯眼看看，原来站在舞台中央的是她自己，下面很多人在对着她鼓掌，每个人脸上都是祝福的笑容。 一位领导从旁边笑着走过来，把一个奖杯交到柳橙手里，“祝贺你，柳橙同志。” 柳橙接过奖杯，“IT领军人物——年度最具影响力奖”。 柳橙回头看看大屏幕，上面赫然写着“年度最具影响力奖——柳橙”。 她凭借开拓的新算法在今年拿下了好几个奖项。 闪光灯咔咔地闪起来，吓的柳橙捂住了眼睛。 再睁开眼，光线又变得柔和起来，柳橙右手一摸，摸到一片软绵绵的，她环视四周，这是坐在沙发上，这？这不是颜青妈妈家的客厅吗！ “来，累了吧，吃点西瓜。”一个柔美的女声从厨房传来。 这？颜老师？！ 颜青穿着一套条纹居家服，头发随便挽成散散的丸子，端着一盘切成块的西瓜从厨房走出来，紧挨着柳橙身边坐下来，柳橙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来，吃一块，挺甜的。”颜青拿起水果叉叉起一块西瓜抬起手，柳橙刚要去接。 “别动手，我喂你，张嘴。” 柳橙：“啊？？？？” 虽然一脑袋问号，但柳橙还是配合的张嘴吃了西瓜。颜青朝她眨眨眼，笑的甜甜腻腻。虽然不知道颜青为什么这么开心，但是柳橙心里还是飘满了粉红色气泡。 当当当~~有人敲门。 柳橙刚要回头起身，颜青一条手臂却按住她的肩。“你再吃两块，我去开门。”颜青揽住柳橙，轻轻在她的侧脸亲了一下，便起身开门去了。 柳橙:！！！！！ 这？这是什么情况？ 柳橙愣愣地看着那盘西瓜。 没给柳橙太多时间多想，门外传来两个人争吵的声音。 “颜老师，怎么了？”柳橙赶紧起身过去看看。 门外一个子挺高的男人在和颜青说着什么，颜青脸色不太好，那男人也红了脸。 “你是谁？”柳橙很不客气的问道。 “我是她前夫，你又是谁？”那男人声音很大。 原来是前夫哥，可他来这干嘛，柳橙心里想。 “噢~你就是那个和小青搞师生恋的学生吧，你算什么东西你，我今天就要带小青走！”前夫哥说着就伸手去拉颜青。 “喂，你放手，放手！”三个人在门口拉扯了起来。 柳橙一把抓过颜青，拉着她推开前夫哥就往外跑，也没管她换没换衣服…… 原来颜老师现在和我在一起了，柳橙边跑边想，喜悦涌进了她的心中，心仿佛荡漾在春水里，说不出的美，侧脸微微发热，是刚才颜青那蜻蜓点水亲一下的热度。 这些心思让柳橙走了神，再回过神来柳橙觉得身后越来越轻，柳橙回头一看，原本拉着颜青的手里是空空的，颜青也不见了踪影，柳橙停下来，回头也不知道去哪找颜青，她急的一头汗，这颜青该不会是回去找前夫哥了吧？想到这，柳橙更是急的满脸通红…… 柳橙一头汗地急醒了，往身边一摸，床上空空的，柳橙呼的坐了起来。 “你醒了？”颜青咬着牙刷推门进来。 柳橙揉揉眼睛，颜青还穿着平绒的厚睡衣，帽子上的绒球还是昨晚被她捏扁的样子。 原来是做梦，柳橙庆幸地想到。 “颜老师早，我这就起来。” 颜青点点头又走回了洗漱间。柳橙坐在床上，抬手摸了摸侧脸，脸上泛起红晕。 元旦假期的后两天，柳橙又在颜青家接受了颜爸爸颜妈妈的投食，三天假期，柳橙涨了四斤。 柳橙摸摸有点鼓起来的肚皮，扭头对上了颜青一张坏坏的笑脸，这瞬间就想到了颜青的那句“风姿绰约”，柳橙咽了咽口水，迅速收回了眼神。 ———— 元旦返校后颜青就去参加意大利一个学术会议，柳橙这半年的进组也告一段落。 这年过年比较早，期末考试结束没几天就快到小年了，学生纷纷回家，一天的时间学校就冷清了起来。 顾短短和两位师兄都已经离校，寝室只剩下柳橙一个人。 颜青一直没有消息。 柳橙每天翻看课题组的微信群，翻翻颜青的朋友圈，没有消息，没有任何消息。 食堂已经关了门，期间方钰来过几次，找柳橙去她那吃饭。 天气太冷，方钰看着柳橙冻的红彤彤的耳廓，拿了自己的耳包给柳橙戴上，柳橙摸摸毛茸茸的耳包，粉嫩嫩的，方钰的一切都很有方钰特色，卡哇伊。看着柳橙暖呼呼的傻笑，方钰每次都是眼神深邃，笑而不语。 学生离校后寝室的暖气就只能保持暖气管道不被冻裂，温度是几乎没有的。 离校前，方钰让柳橙去她那住，假期她回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但柳橙还是拒绝了。 每个假期柳橙都是在学校里度过，因为回杨柳村的路费贵，路上的时间也很长，回到村里基本很少有时间和条件去学习，所以柳橙往往会留在学校学习和打工。 之前本科学习还比较轻松，周围的同学也不怎么学，柳橙每个学期一边打工一边学也能拿第一，还能拿到学校的奖学金。但是现在不同了，这半年，柳橙明显感觉到自己基础的薄弱，数学方面欠缺很多，脚本语言也不够精通。 以柳橙现在的能力，很难跟着切入师兄的课题。在颜青的几次指导下，柳橙开始针对自己各项短板进行补强。可是短板又有点过多，学着学着柳橙就开始心烦意燥。 可是学习不像别的，根本没办法债多了不愁，学习上有欠债就得补，就得还。 想要跟上颜青课题组的节奏，柳橙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每每想到颜青还要耐心的去给她讲着一些基础，柳橙就觉得更不好意思了。所以虽然啃的慢，但是柳橙还是一天天学，一科科练。 偶尔实在学烦了，她就坐下来回忆一下那晚的梦，想想颜青喂给她的那块甜西瓜，想想颜青在她侧脸留下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于是柳橙号学习机再次充能，获得了学习的动力。 整个寝室楼已经没几个学生，柳橙闷闷地坐在宿舍床上，捂着棉被，看着组合数学书，迷迷糊糊就要睡着。 叮. 手机新消息声音把她唤醒。 颜青:【你在干嘛呢】 柳橙:【在宿舍看书呢】 消失了半个月的颜老师查岗。 柳橙:【老师您回国了？】 颜青:【嗯】 颜青从国外回来了。柳橙想到这心里乐开了花，这些天无数分秒的想念，在这时候得到了释放。 但是柳橙又有了新烦恼。颜青虽然回来了，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现在已经是寒假，也快过年了，得等到下个学期开学才会再进实验室。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想到这，柳橙彻底学不进去了，把书扔在一边，用被子捂住自己倒在床上，然后又郁闷地使劲拱了拱。 第二天，滨海市开始大幅降温，柳橙在屋里就能听见北风透过寝室窗户的呼啸声。 夏天的假期还能趁天气好的时候出去走走，而这个寒假，在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寸步都不想出门。 柳橙吃了面，感觉浑身暖了一些，继续在屋里看书。 叮。 手机又响了。 颜青：【你在干嘛呢？】 柳橙:【我在宿舍看书呢】 昨天一样的开场。 柳橙：【老师您从国外回来了？】 颜青：【是啊】 北风小了点，停了一会，又呼呼地袭来，瞬间变成发怒的狮子，对着窗户狂吼。 “是啊”……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柳橙一脑门的懵。 她想跳起来和窗外的北风对着吼！ 思想很狂野，而心里却是小女生的别扭，是想拱在被子里耍脾气的问颜青，你这到底是要干嘛呀！！！ 柳橙翻开书，五分钟后仍是打开的那一页，她把书狠狠丢到地上。 颜青，你这是要干嘛呀！ 柳橙打开微信，看看聊天的界面，没有新消息，锁屏。一分钟后解锁，看看微信，没有新消息，锁屏。repeat，repeat，repeat，repeat，repeat，repeat……柳橙把手机锁屏丢在床上。 颜青，你这是要干嘛呀！ 啊啊啊啊啊！ 第三天。降温幅度更大了。 柳橙迷迷糊糊睁开眼，屋里冷的连床都不想下了。柳橙翻了个身。 叮~ 颜青：【你在干嘛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来！ 又来！！ 柳橙要疯了！ 柳橙用被子把自己完全蒙住，在黑乎乎的被里，柳橙想大声吼出来，把这种抓心的想念都吼出来！ 颜青，你这个坏老师！你这个漂亮的！可爱的！狡猾的！坏老师！！！ 柳橙要气死了。 大概憋了十分钟。 唉，信息还得回啊。 柳橙从被窝里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刚拿到眼前，来电的画面就蹦了出来，手一滑，颜青的声音已经在耳边。 “干嘛呢？这么久没回信息。”颜青的声音带着略微的喘息。 柳橙：“我……还没起呢……” 电话那头停了十几秒，只能听到里面的喘息，柳橙更纳闷了。 “下来开下门，我在你寝室门口。” 柳橙：！！！！！！！ 柳橙被一下子定在床上，半分钟后她恍然回过神，一个鱼跃从床上蹦了下来。 门打开，一张清秀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第15章 门打开，一张清秀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这张面孔眉眼弯弯，带着冬天的寒气，带着丝丝疲惫，填满了柳橙的每个想念细胞，也点燃了她的身体。 “怎么，不请我进去？”颜青歪歪头看着她。 “请……快请进！”柳橙慌乱道，心里却是又惊又喜。 朝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满腔的思念就要奔涌而出，却被柳橙紧紧压住。柳橙使劲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冲动着想抬起的双手在裤子上磨来磨去。那心中无数次上演的拥抱，终于还是止于幻想。 “屋里确实不暖和。”颜青走到窗前，用手摸了摸暖气，只有一点温度，暖手都不够。 回头再看柳橙，柳橙还是刚才颜青刚进门的那个样子，站在门口。 “又愣神，快把衣服穿上，别冻感冒了。”颜青命令道。 柳橙听话的去穿了衣服叠好被子。 颜青这边却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上瞅下看。 “颜老师……”柳橙本以为颜青进来顶多就是领导视察，结果却像是警察拿了搜查令，到处看个遍。 “没事，你洗漱吧，不用管我。这新宿舍楼我从来没进过，看着新鲜。”颜青笑了笑。 柳橙也只能随着她。 颜青看了看四个床，其他人虽然已经放假回家，但是东西还是满满的。柳橙人还在寝室，可是床上床下都清清凉凉。 “这个床是短短的吧？”颜青指着另一边的床位问道。 “对啊，老师您猜的真准。”柳橙从洗手间探出脑袋，毛巾挂在脖子上。 “这哪用猜嘛，看这抽象派的色彩，肯定就是短短的。” 顾短短平时就喜欢鲜艳的打扮，衣服包包各种亮和闪，现在一看，她寝室里的床单，甚至连遮灰的布盖都是色彩斑斓，饱和度满格。 洗了把脸，抬头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柳橙彻底冷静了下来。 柳橙明白，无论是她的那些朝思暮想，还是总会想起的那个梦，都是她自己的情感在作祟。 颜青是善良的，会因为她的身世对她好，给福利院帮助。但是颜青终归是结过婚的人，虽然离了婚，但还是像她自己说的，她是个保守的守旧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接受这样的感情。 这个想法像一盆冰水，把柳橙从头到脚凉了个透。柳橙收紧思绪，把自己对颜青的那些心思藏的更深，连同刚才突然见到颜青时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笑容也被强行收了回去。 “老师，您怎么来了？”柳橙收拾好自己，从洗手间走出来。 “我听短短说你在寝室挨冻，我合计挨冻可不行啊，元旦你刚胖点，这冻一冬天，别说元旦吃的那点，你身上这些‘余粮’也得瘦没了。” 柳橙:“啊？” 这是什么意思？柳橙又是一头问号。 颜青:“没懂？” 柳橙:“没懂……” 颜青:“你没听过暖冬英国的松鼠都胖了的事吗？冬天前松鼠们火力全开收集食物，储存能量，为了抵抗冬天的寒冷，冬天冷起来了就会消耗松鼠们吃下的能量，甚至自身的脂肪。但是那年赶上暖冬，松鼠没被寒冷消耗，开春就变成胖松鼠了。” 柳橙——懵…… 柳橙:“所以？” “所以我不能让你在这挨冻啊，你看你好不容易多吃点，得过个暖冬才能让你胖起来点。”颜青为自己的解释打了个满分。 柳橙——呆…… 老师，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好吗？！ “嗯，我觉得我解释明白了，因为我已经在你脸上看到了大写的一个‘服’字。”颜青露出一个大大的得意的笑。 唉……柳橙扶额…… “颜老师，您真厉害……这么歪的理说得这么正……”柳橙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句只剩下嘀咕音。 “说什么呢你？”颜青笑着佯怒道。“你收拾一下，寒假到我那吧。” 柳橙:“啊？这……多给您添麻烦，这……” 颜青:“不麻烦，快，别磨蹭，收拾东西。” 柳橙心里纠结起来。去颜青那自然是好，可以天天看到她，那种快乐的心情不言而喻，但是柳橙自己刚给自己泼完冷水…… 不过纠结都没到十秒，柳橙一想到如果不去，那就必然是一个月见不到颜青，想想这几天的抓心挠肝，柳橙立刻马上收拾起东西来。 “有些书我那有，就不用带了。不过……你那些基础书你自己带哦，我那可没有那么简单的书。”颜青说着在书桌旁的椅子坐下，靠着桌子打趣道。 好吧……还能说什么呢……谁让自己确实基础差啊，谁让导师确实牛啊。柳橙苦笑，把几本基础书装进包里。 上了车柳橙才知道这次不是去颜青爸妈家，而是到颜青书香苑的家属楼。 颜青开着车，微微歪歪头说：“不知道去哪就跟我走啊，就不怕我给你卖喽？” 柳橙笑笑不说话。 和上次来书香苑时不同，那次是秋天，绿植还比较茂盛，藤蔓爬在墙上，给楼体穿了件绿外套。楼下花坛里有老人们自己种的小辣椒，那时候正红红绿绿的大丰收。 而现在，没有了绿叶，没有了红绿的色彩，爬墙虎的叶子也都掉落变成灰黄色。伴着北风大作，楼下乘凉的老人孩子们早已不在。放假了，有些人也已经回了老家，家属区变得灰灰冷冷。 但是，这一切的凉寂都不影响柳橙的心情。 虽然在寝室里还在进行理智与情感的斗争，理智曾有那么一瞬间战胜了情感，但是一想到能和颜青有一个月的朝夕相处，理智就已经不配存在了。 颜青住的楼在方钰那个楼前面一栋，方钰住在四楼，而颜青是二楼。 颜青这个房子是个两居室，比方钰的那个小屋要大挺多。 屋里的装饰布局很简洁，有别于现代一些人喜欢的那种繁琐的欧式，也不是北欧的宜家风，只是普通的简约风格。 但简约往往不简单，简洁的线条，高级灰的搭配，良好的材质，颜青家里的风格就像颜青的穿衣风格，材料高级，款式简洁，色彩柔和。 两居室一个是卧室，另一个被布置成了书房，还放置了一台跑步机。 厨房的设备看起来很齐全，但是从新旧程度上看，颜青应该并不常在家做饭，或者也只是做些很清淡的食物。 卫生间是灰白色调的瓷砖和洗漱柜。干湿分离的格局并不是这个房子那个年代的布局，看来房子的主人曾经在装修时做了很大的调整和布置。 整体参观一遍，从这装修的风格、布局、色彩都会让人感觉到房子的主人是位善于妥当安排、做事很有分寸、处乱不惊，持之以恒的人，这样的色彩让人觉得不抗拒，但是简单的让人不敢累余的线条又让人觉得此人有些难以靠近。 柳橙走到窗边，客厅阳台门边只放了几盆绿萝，长得也不算太好。 “我不擅长弄那些花花草草，他们说绿萝好养，就放了几盆，算是有点生机。结果，养的也不咋样。”颜青说道。 “来，行李放这屋吧。”颜青把柳橙的行李拿到卧室。 “上次你在我妈家穿的那套睡衣我带过来了，还穿那套吧。” 柳橙点点头，接过叠的板板整整的睡衣，衣服上还是那百合的味道，以及曾经的主人特有的香味。 显然颜青是做了一些准备，卫生间增加了新的毛巾牙具，被子枕头也摆了两套。 柳橙跟着颜青把东西都放置好，完全沉浸在要和颜青同居一个月的喜悦里，直到她的肚子咕咕地发出强烈的抗议。 柳橙：“呃……” “呃……你还没吃早饭，我给忘了。”颜青给出了大大的抱歉。“家里东西不太多，我给你做碗汤面吧，下午咱俩再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 柳橙:“老师，我自己来吧”。 颜青:“怎么，怕我手艺不行？” 柳橙:“不不不，是不想麻烦您了。” 颜青瞪了柳橙一眼，笑着进了厨房。柳橙只好乖巧地在餐桌旁坐下。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蔬菜鲜虾汤面端了上来，颜青还在面上卧了个鸡蛋。 颜青的厨房除了一些面和鸡蛋，确实没什么储备。柳橙吃完后，两个人就收拾去了超市，肉蛋菜买了很多，以及一些水果零食。 路过文体区时，柳橙拿起货架上一个篮球，使劲按了按，又拍了几下。这时颜青走过来，拉着柳橙又要去买酸奶。 柳橙看着颜青那么瘦，但是买起吃的又好像要把超市搬空。 推车结账的时候，看着一车满满的食材，柳橙突然有一种过日子的感觉，而再想到和她柴米油盐的人是颜青，她就更加欣喜不已。柳橙甚至自行脑补了两个人每天的生活场景，她们一起做饭吃饭，一起看书学习，一起看电影喝茶，然后晚上一起入睡，每天都平平淡淡，但是又每天甜甜蜜蜜，想到这，柳橙心里笑开了花，甚至笑出了声。 颜青:？？？ 之前没发现这孩子有点傻啊！？ 完了，学生不好带啊不好带。 颜老师不禁为这位傻学生的毕业担忧起来。而这位傻学生并没注意到颜青的目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着她发自肺腑的傻笑。 唉……听天由命吧。颜青暗暗叹气。 回家后两个人把冰箱填的满满的。看着生活气溢出的厨房，颜青觉得成就感十足。 “哎，真不错。”颜青擦擦手，“这从去年过年我妈来过之后，这厨房就没这么富足过。“ 说到颜妈妈柳橙不禁问道：“老师，您寒假住这，不回伯伯阿姨那？” “他们去海南过冬去了。” 柳橙羡慕不已，这就是北方人的候鸟生活。 “老师，您是哪天回国的？”柳橙问。 “前天吧，前天从罗马回来，去了海市，昨天去了京城，昨晚回来的。”颜青给柳橙倒了杯水，自己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原来这两天颜青是一直在忙，柳橙接过水杯。 但是想起前两天颜青那一天一发的撩的她心乱如麻的信息，柳橙又略带怨念的瘪着嘴瞅了瞅颜青。 颜青被瞅的莫名其妙，但是想了想这孩子经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颜青笑笑转身去了卧室。 第16章 第二天早上颜青比平时醒得晚了点，走出卧室发现厨房里热气腾腾。 颜青洗漱完毕后，早餐已经端上了桌。 粥，炒鸡蛋，豆包，还有笋丝小菜。 “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您尝尝。”柳橙期待的目光看着颜青。 颜青尝了口，道：“嗯，味道很好，鸡蛋炒的火候恰到好处，笋丝也好吃，都好吃，豆包也好。” “豆包是昨天超市买的。” “噢，那其他都好吃，豆包一般好吃。”颜青挨个排序。 得到颜青的认可，柳橙开心极了。 “老师，以后如果可以的话，饭我来做，您看行吗？” “行啊。”颜青答道，“不过……”颜青停了停。 柳橙说：“不过什么？” 颜青停下筷子严肃脸：“你是不是看出来我不太会做饭，怕把你喂瘦了？” “啊？”柳橙哭笑不得。 “没有啦，就是觉得在这吃您的住您的，给您添麻烦了，做点力所能及的。” 颜青嗯了声:“可不是白住白吃，有偿的，上次说的哦。” 柳橙说:“对对对，有偿的，以后发达了就还您。而且我也不会做很多菜，但是不会做的我可以学，您想吃什么您可以提的。” 颜青说:“行，我对吃的没什么要求，不油不腻，家常便饭就好。只是……还有个事……” 柳橙眉头一紧。 “只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您您您’的。”颜青咬了一口豆包，“我的性格你大概应该了解吧，别那么客气，相处半年了，不要这么见外。” 柳橙:“老师，真没见外，就是表示尊敬。” 颜青:“真尊敬我的话，把学习搞好，基础打牢，多进行已有算法复现，多了解前沿信息，我更希望你学好，去实现你的梦想，做你想做的。” 突然话题严肃起来，柳橙赶紧跟着点点头。 “别紧张，学习要一点点来。”颜青微笑说道。 和颜青相处几天下来，柳橙大概就清楚了颜青的作息。 颜青是个作息很规律的人，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洗漱好之后会在跑步机上跑会，然后吃早饭，接着就是白天一天的学习安排。颜青并不会给自己的时间排的很满，但是只要排到时间表的事项就会准时去做，并且很注重效率。 根据颜青的安排，柳橙也给自己做了假期的学习计划，有条不紊地实施着。 而且，通过柳橙的观察，在一些方面颜青确实不擅长，例如颜青并不喜欢做饭，所以做的口味一般；颜青不喜欢做针线活，缝缝补补的做出来的东西很难看；以及那几盆被颜青养的特别惨的绿萝……等等。这些并非颜青不能做好，只是她的关注点并不在此，所以对这些也并不在意。 但这并不妨碍柳橙喜欢她，而柳橙也尽量在这些方面去帮助颜青做好，想让她的生活更好更细致一些。 春节临近，两个人劳逸结合边学边干的在学习期间做了几天扫除。 颜青并不喜欢扫除，每次做一会就会开始伸懒腰，和在电脑前稳坐一下午的她判若两人。 “唉……扫除，我不喜欢。”颜青疲惫道。 “老师，可是刚来就觉得你家还是很干净的。” “这个，可能这屋子天生丽质吧。” 又歪理，柳橙哈哈笑了笑。 除夕这天柳橙做了很丰盛的一桌晚餐，看着香气四溢的饭菜，颜青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 “老师你喜欢喝酒？”柳橙看着颜青把酒倒进醒酒器。 “不，我平时不喝酒，但是今天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觉得酒和好菜确实比较搭配。” 两人落座，春节晚会也准时开始。 颜青这边吃着饭，那边眼神一直跟着春晚的主持人的慷慨激昂，跟着这新春的歌舞一起热闹。 “老师，你爱看春晚呢？” “是啊。”颜青夹了口菜，“爱看，很爱看。觉得多有过年的气氛啊，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 “感觉现在年轻人都不看春晚，老年人才看。” “啥？”颜青收回看着电视的眼神。 “好你个小兔崽子，敢说我老年人。”嘴上说着，饭桌下直起一脚。 “哎不是不是……哎哟……”柳橙侧身收回腿，又老老实实端坐回来。 “老师老师，我没那意思，我没说你老，我哪敢啊我……” 柳橙一边心里骂自己咋这么嘴笨，说什么不好，一边赶紧解释补救。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话都说出来了，还不承认，哼。”颜青狠狠地吃了几口菜，眼睛盯着春晚，却一眼都不看柳橙了。 唉，又来了，还是这道题——哄老师，而且可能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颜老师，我这真没说你老的意思……你才32，我也26了，你看咱俩差不多的。”柳橙讪讪说道，也不知道这种暴露年龄的语句会不会带来反效果啊…… “你还知道咱俩就差六年啊？然后我就成了爱看春晚的老年人？” “那个……爱看春晚是事实，但是不老年……你是特立独行的年轻人！” “滚滚滚，和特立独行相配我只能想到特立独行的猪。”颜青气笑了。 柳橙也跟着笑起来。 电视里的春晚热闹非凡，柳橙把醒好的酒倒进高脚杯，举杯道:“老师，我敬您一杯，感谢您这半年的关照。” “哎，突然这么社会，这还是我的那个特别单纯的学生小柳橙吗？”颜青假装目光如炬地看着柳橙，“我这是红酒不是黄酒啊，怎么还显形了？！” 两个人一起哈哈笑起来。 这颜老师，贫起来比谁都贫，柳橙心想。 柳橙:“那我喝了。” 颜青:“嗯，少喝点。” 柳橙:“好，谢谢老师关心。” 颜青:“不用谢，我是怕你喝醉了一会没人洗碗。” 柳橙:“……” 颜青哈哈哈。 柳橙没喝过几次酒，对自己的酒量也没有数，喝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但红酒后劲大，洗过碗后柳橙就觉得不太清醒，脸热乎乎红彤彤的，脑袋有点转。 柳橙赶紧洗了澡，坐在沙发上陪颜青看了会春晚，就回屋睡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给她掖了掖被角，柳橙眼皮沉沉的，没睁开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寂静，没有了鞭炮声和晚会的喧嚣。 眼睛熟悉了黑暗，柳橙慢慢回过身。只见身边人睡得安静又温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偶尔轻轻颤动。嘴角笑容淡淡，眉间平静安详。鼻子小又翘，不很挺也不塌，弧度恰到好处的好看。嘴唇嘟着，呼吸浅浅。 柳橙用目光将颜青的五官描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落在她微张的红唇上。 颜青的嘴唇线条分明，上唇薄而透，淡红的唇色很是清纯，下唇略厚而翘，增加了女人成熟的媚。 柳橙的目光在这樱唇上逗留了很久，脑中的欲望和醉意慢慢点燃着她，她又想到望天洞那个回身后短暂的相触，想起那个梦里颜青在她脸颊上轻轻的亲昵，她很想，很想，很想尝尝她的滋味。 我醉了，我一定是醉了，都是红酒的错。柳橙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 不知推着她的是酒劲，还是那团欲望的火苗，柳橙慢慢靠近颜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柳橙轻轻闭上了眼睛…… 砰……！啪……！ 砰……！啪……！ 不知道哪里点燃了礼炮。 柳橙简直是弹射模式弹开了去…… 一分多钟，礼花结束，夜又恢复了死寂。 仰望着天花板，柳橙平静了近十分钟，才把吓的不知道蹦到了哪里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唉…… 柳橙一头汗，又慢慢侧过脸看着颜青，颜青睡眠很轻，刚才的礼花声响让她翻了翻身，嘴唇微微抿了起来，左手掀开了被子，露在外面，但整个人依旧睡得平静安稳。 柳橙咽了咽口水，将右手轻轻抚在颜青的左手上，转而又和她五指相扣。 柳橙收了收指间缝隙，交换了两个人的温度与柔软，很快又睡了过去。 星光微弱，颜青轻轻睁开了眼，紧紧握住了手。 ————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颜妈妈也从海南回来了。 这天颜妈妈来到书香苑看颜青，说是来看颜青，但是颜青却说是来看柳橙的。 一进门，颜妈妈就拉着柳橙左看看右看看，不住点头道:“嗯，是胖了些，还是胖点好看，胖点体质也好。” “怎么样，没骗你吧。柳橙做饭很厉害的，她是自己给自己养胖的，哈哈。”颜青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说到。 颜妈妈斜眼说道:“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你那做饭水平，自己都养不活。” “妈～”颜青说着葛优瘫在了沙发上。“唉，我好歹也堂堂一硕士导师，看来啥都是别人家孩子好。” “好好坐，没个正行。”颜妈妈笑道。 柳橙在一旁看着母女俩，又开心又温暖。 这近一个月的寒假，柳橙深知自己提高了很多。 一方面在颜青那，饮食上补了很多，而且跟着颜青一起锻炼，柳橙甚至都有了一些肌肉；另一方面，虽然颜青嘴上会小嘲一下柳橙的基础差，但实际行动上颜青还是特别耐心的给她讲解，推着柳橙不断补短板。 同时也跟着颜青看了很多前沿技术信息，虽然很多看不太懂，只知表象不知原理，但是在这种促进下，柳橙对未来课题的选择和发展方向方面已经有了基本的架构，对这个领域也有了自己更多的理解。 而更进一步的是两个人的关系。 颜青是个好老师，但是在一个屋檐下，颜青并没有老师的架子，不但变成了柳橙的朋友，自己的那些小性格小脾气也丝毫不会掩饰，这让柳橙对颜青有了更多的了解。 而更让人吃不消的是，看到这样性格和脾气的颜青，柳橙对她的喜欢与日俱增，甚至，柳橙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但是太阳总会照常升起，学总是要开的。 开学后柳橙恋恋不舍地搬回寝室，顾短短和两个学姐也相继返校。 第17章 “你假期住在你导师家？”方钰问道。 “嗯。”柳橙吃了一口西红柿盖饭。 “你导师可真好啊~”方钰又说道。 “嗯，颜老师确实特别好。” “那你俩睡一张床啊？”方钰勾勾嘴角问。 “你……你说什么呢……没有……”柳橙脸一红，低头赶紧吃饭。 方钰咯咯笑起来。 片刻后，方钰看着柳橙又说道:“颜老师可真漂亮，这么年轻又这么有建树，满学校的年轻教师里也数一数二。” 柳橙胡乱点了下头，没敢再应她。 “哎，柳橙，你说你导师该不会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吧？”方钰眯着眼笑盈盈地凑过来。 “你……你可别乱说！” “怎么了嘛？我又没说是什么想法，你看你紧张的。”方钰眼神古灵精怪。 柳橙张张嘴看着方钰，什么也没说出来。 方钰又咯咯笑起来。 躺在床上，柳橙辗转睡不着，也不知道自己是睡惯了颜青家的床，还是习惯了身边有她在。 想了想方钰白天的话，柳橙又低落起来。 方钰说的没错，有想法，但是有想法的不是颜老师，而是柳橙自己。 随着假期的接触，随着颜青的性格在柳橙心中越来越饱满，柳橙对颜青的喜欢越来越深。 柳橙并不担心自己对她的喜欢得不到回应，现在颜青对她这样她已经非常满足。 柳橙担心的是万一哪天颜青察觉到这种超过普通师生的情感，会怎么想，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待她，还是会远离她？讨厌她？ 柳橙不敢去想，又止不住喜欢。 在这种纠结中，柳橙白天会小心翼翼地在课堂上、在课题组、在谈话间、在目光里表达着对颜青的喜欢，而在晚上又大胆地在自己的世界里放肆着对颜青的爱恋。 ———— 每年四月末五月初是滨海理工的春季篮球赛开赛的时间，刚听说本年度篮球赛的通知，方钰就拉着柳橙去院里报了名。 从学院楼往回走的时候，方钰挽着柳橙说：“今年的研究生院队实力会很强的，你看有张晓楠，她今年研二，是校女篮队长，还有孙明英和她女朋友，她俩从大四升的研一，孙明英以前也是校队的。” 柳橙想了想，把人名挨个对号入座了一下。 方钰虽然篮球的单打能力不是非常好，但是定点投篮还是很准，而且方钰交际范围很广，凭着她可爱的外貌，开朗的性格，和篮球队的、校学生会的都混得很熟，这点柳橙非常佩服。 “而且，还有你。”方钰继续说道。 突然被cue到，柳橙有点懵。 “我？” “嗯哼。”方钰侧脸看看柳橙。 “你快别逗了，我都从没打过整场呢。”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练练吧，你看这半年你带着我，我都有些提高了，我觉得你个人技术非常好，投篮还准，下次咱们和张晓楠她们合练，怎么样？” 看着方钰热切的眼神，柳橙抿抿嘴。 这半年多来，柳橙一直只和方钰打球，经常能在球场碰见其他女生，但是柳橙也都只是看看她们打。 篮球是个集体运动，柳橙确实该融入到集体中去。 想到这柳橙便点头答应了。 还没等方钰和她们约球，就接到了院队一起训练的通知。 女生打篮球的不多，所谓会打，水平参差不齐。 有的只会定点投篮，三步上篮也不会；有的运球都运不好，带球就容易走步。但是依然不影响姑娘们踊跃报名。院队一大早第一次集合训练，就来了近二十个人。 校队队长张晓楠自然当选了院队队长。 选拔了一番，送走了一些篮球基础特别差的同学，剩下的十个人被分成了一队二队。 柳橙因为之前没和其他人打过，被分到了二队。 “我陪你在二队。”方钰拉拉柳橙，“没事的哈。” 几个回合下来，柳橙和方钰的配合就从五个人中脱颖而出。 “不错，打的真不错。”休息的时候张晓楠对柳橙说。 “队长，我说的没错吧，柳橙打的可好了。”方钰得意地说，仿佛张晓楠夸的是她。 柳橙腼腆地笑了笑。 听说柳橙入选了研究生院篮球队，顾短短兴奋地不得了。 “哇哇哇！”顾短短尖叫，“橙橙你也太帅了吧！我听说咱们这届研究生院高手挺多呢，你还能入选，太厉害了。” 顾短短边说着边上前搂住柳橙。 柳橙被顾短短搂的喘不上气，又被她捏的又疼又痒。哈哈笑道：“你、你、你、轻点哈哈。” 但是期待中的合练并没有想象的美好。 和球队合练了几次，柳橙就被队长批评了几次。 这天下午练完球，张晓楠喊了大家到校外一餐厅吃饭。 “来，柳橙，快坐过来。”张晓楠把柳橙叫到身旁的座位。 因为被说了好几次，柳橙对这位队长有点畏惧。方钰倒是没客气，拉着柳橙就坐在张晓楠旁边。 等菜时间女生们在一起交流球场上的事，又偶尔说几句八卦。柳橙只是在旁边听着看着，她不想、也不太会参与其中。 张晓楠拿过饮料给柳橙倒上，说道：“其实柳橙打的特别好。” “是啊，别看她瘦，倒是很有劲呢。”几个同学也纷纷转过话题。 柳橙瘪了瘪嘴，虽然大家这么说，但是几次合练以来，被说的最多的也是她，她总觉得是拖了大家的后腿。 看到她这样，张晓楠继续说道：“我并不是说你打的不好，但是你也不能……也不能只给方钰一个人传球配合吧，啊？你好歹让我们也雨露均沾一下吧。”张晓楠边说边摊摊手。 这下几个同学也笑起来，方钰笑的尤其开心。 张晓楠说：“知道你俩关系好，但是你看孙明英，她和甜甜……” 听到这孙明英咳咳假装咳嗽两声。 “你俩就别装了吧~”几个女生又哄笑起来。 李甜甜笑笑拉过孙明英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张晓楠：“孙明英也没只给甜甜传球啊，对不？其实柳橙你个人技术非常好……” 说到这，方钰秒变迷妹道：“是吧，队长，我之前就和你说，她可行了，投篮也准，她这水平我觉得进校队都没问题。” 听到方钰这么夸，几个女生又起哄，一起嘘起来方钰。 “怎么了嘛，我又没夸大事实~”方钰脸红起来。大家笑的更开心了。 几句话带起来，柳橙的心情好了很多，开始和张晓楠交流打球的事，和其他几个女生话也多了起来。 过了一会，两个男生一起进了包间。 张晓楠立刻站了起来，招手他们进来，说到:“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李永庆，他在财大读研。几个新来的同学不认识，以后你们叫他老李就行。” 瘦高男生点头和大家打了招呼。 “这位是老李的同学，王程。王程球打的特别好，明天开始咱们王程陪咱们练球，作为教练给咱们指导指导。” 张晓楠又挨个将方钰、柳橙等几个研一的向李永庆他们介绍认识了一下。 饭菜上齐，大家边吃边聊起来。 “晓楠，你之前跟我说有个技术特别好的同学是哪位？”李永庆问道。 “这个这个这个……柳橙！”张晓楠拉过旁边的柳橙。 “哇，队长，你咋还私下表扬柳橙呢？你咋没表扬表扬我们啊？”孙明英假装嫉妒道。 张晓楠:“昂，人家个人技术确实是好啊。再说了，我也和老李表扬过你呢。” 孙明英:“你表扬我啥啊？” 张晓楠:“表扬你上次连续十个罚球都没进，十个球啊，你说蒙也能蒙进一个吧，你这准头，咱队真是谁都做不到。” 女生们哈哈哈大笑起来。 饭桌上的气氛彻底活络了起来。 柳橙不时地看向孙明英和她身旁的李甜甜，两个人挨着坐的很近，偶尔会耳边私语几句，偶尔和大家一起开开玩笑。 正好李甜甜夹了块鱼，把鱼刺挑好后放到孙明英的盘子里，孙明英正和别人说着话，回头看到盘子里的鱼肉，朝李甜甜特别甜蜜地笑了笑，并拉过起了她的手。 柳橙看着两个人撒着狗粮，脑子里转瞬一闪的是颜青的样子，想到这她自己就脸红了起来，一低头，正巧看到方钰给她剥了个虾放在她的盘子里。 “喏，别光看，快吃东西吧。” 柳橙刚要感谢，方钰又剥了一只，直接塞到她嘴里。 “不用说谢谢。”方钰朝她夹夹眼睛。 柳橙弯弯嘴角。 在这之后，柳橙的盘子里菜啊肉啊始终没有断过，柳橙不得不阻止方钰告诉她自己真的饱了。 饭后，大家一起往学校走。几个人喝了点酒，豪放地边走边唱，一路欢歌笑语吵吵闹闹。 柳橙则跟着方钰慢慢走在后面。 看着前面这些朋友，柳橙仰头笑了笑。 篮球，柳橙曾经只把它作为排解孤独和打发无聊的一个活动，却从没想过现在，因为篮球，让她有了好多朋友。 颜青又出差了。 虽然每天的时间里多了篮球和篮球朋友，但是颜青却始终是柳橙心里那个特别的存在。 开学后，还保持着和上学期差不多的节奏，每周的专业课和一次的进组，以及柳橙偶尔制造的巧遇，但是因为假期的拉近，颜青更愿意和柳橙开玩笑了，两个人的对话多了很多，虽然柳橙仍是那个被调戏的角色…… 但颜青依旧是那个大忙人，每个月都会有会议和论坛要参加。 见不到她，柳橙就好像断了续航。 这天傍晚柳橙和方钰在篮球场加练投篮。 一个中距离投篮刚出手，落地的瞬间，柳橙隐约看到学校林荫路那边闪过一个深蓝色风衣的身影。 是颜青吗？她回来了？ 柳橙一个走神，落下来的篮球正砸在她脑门上。 Duang！ 一声闷响，柳橙蹲下捂着头，方钰赶紧跑过来。 方钰紧张的去拨柳橙的头发：“你没事吧？” 柳橙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但是想到那个身影，柳橙这边捂着头，目光还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嗯？你看什么呢？”方钰也顺着柳橙的视线往那边望过去。 “没什么，没看什么……嘶……好痛……” 方钰擦了擦手，用手掌捂住柳橙的额头，胖乎乎的手掌柔软地敷在眼前。 柳橙赶紧想往后退开，却被方钰紧紧拉住。 “别动。我给你揉揉。”方钰锢住柳橙的胳膊。 看着方钰这么坚持，柳橙也不好意思再挣扎。虽然被她揉着柳橙并不太舒服，但是还是保持了姿势没动。 过了一会，柳橙轻轻抬头道：“没事了，我好多了。” 方钰看看她的眼睛，说道：“小心点啊你，头球可不是这么玩的噢。” 收回手时，又用手指在柳橙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柳橙：“嗯。谢谢了。” 方钰：“时间不早了，天都要黑了，咱们回去吧。” 柳橙应了声，便去捡球收拾球包。 见柳橙走远，方钰回过头，朝刚才柳橙望过去的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 第18章 没有课不打球不进组的时间，柳橙大多在图书馆度过。 一来是学习，二来每周有两次打工。 打工的内容是在图书馆帮助整理摆放归还的书籍，贴补损坏的借书签。 书籍整理虽然繁琐复杂，但归类摆放可以对图书检索查询有了更多了解。 这天柳橙把书整理好，摆上运书车，慢慢走在书库里，逐排摆放。 一本又一本，柳橙十分享受在这个安静角落里的时间。 柳橙把书皮捋顺平整，找到对应编号的位置，抬手拨开两边的书籍，一头黑色锦缎般的秀发从两本书之间映现而出。 颜青正抬着头慢慢地在书架上找着书，偶然抬手将柔顺的黑发别在耳后，耳廓红润晶莹，像露出半边的剔透贝壳，甚是好看。 柳橙不禁痴痴地看着。 其实每次颜青出差只有几天，但是只要她不在，柳橙心里就会空落落。而只要一看到她，心里就会被填满，满满地甜蜜，满满地欢喜。 颜青慢慢往旁边移步，眼神跟着书架一层层上上下下。 柳橙也目光相随，从书和书架的间隙中注视着颜青的背影，不自觉地看红了脸。 哗啦~！ 因为只顾着跟着颜青横向移动，柳橙完全没留意脚下，撞到了旁边的运书车，车上的书洒了一地。 柳橙一惊，脚下踉跄一步，又赶紧蹲下去捡书。 “柳橙？是你吗？” 柳橙闻声抬头，正好对上颜青弯起的唇角。 “真是你啊？”颜青弯腰蹲下来帮柳橙捡书。 柳橙赶忙不好意思起来：“不用……老师，我自己来就行。” 颜青也完全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两个人几下就把书重新在运书车上摆好。 拍拍手站起来，柳橙朝颜青笑笑。 “笑的好傻。”颜青语气假装嫌弃地说道。 柳橙嘴咧的更大了:“老师，您来借书啊？” 话一出口，柳橙真就觉得自己傻透了，来图书馆不借书干嘛呢。 显然颜青也这么想，颜青歪着头嘟着嘴看着她，眼神里正写着“你再傻一个我看看”。 看着柳橙呆了吧唧的样子，颜青突然假装严肃道：“嗯，后天我还得去京城参加个会，所以后天你们进组的时候我不在，我把之前一个要复现的算法材料留给宋擎，你跟他要，可以和他探讨一下……” 呃……柳橙瘪瘪嘴，好吧，看来颜老师不光是来借书的，还是来布置作业的。 但是，颜青后天还要去开会？ 想到又会有几天见不到颜青，柳橙这心里又有点小郁闷。 颜青笑笑，拿着挑好的书，道：“那好了，我走了。” 柳橙绕过运书车，追上两步，却又不知说什么，给她送出门也不太合适。 颜青回过身，抬手朝柳橙指指：“记得做好复现噢。” 柳橙老实地点点头，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颜青在借书机上扫了码，又拿着书从借阅室的玻璃门走了出去，黑色的长发随着女人的跃动不断舞动。 下扶梯的前一秒，颜青忽然转头望向柳橙，微微一顿，轻轻一眨眼，便乘着扶梯渐渐在柳橙的视线中消失。 而就那一秒，那个眨眼，像一支箭，击中柳橙的心，让她泛起波澜，让她怦然心动，让她终身难忘。 颜青这次又要离开一个星期，连两个师兄都在说这学期老师在外的会议有点太多了，但是无奈，这也是因为颜青在该领域的影响力。 这天晚餐柳橙特意多打了一个蘑菇炖小鸡，给自己加个荤菜加个餐。 加个蘑菇炖小鸡，是因为上次颜青和她一起吃食堂，颜青给她打的就是这道菜。 而加餐，是因为这天足够特别。 刚找好餐桌坐下，手机叮一声。 颜青:【今天我不在学校，你如果方便去一下501周老师实验室，有个东西你去取一下】 颜青发微信从来都是表达什么说什么，微信自带的表情也不用，更不用提表情包了。 柳橙暗自笑笑回复了好。 柳橙磨磨蹭蹭往学院五楼走着，一想到颜青也不在，爬楼的动力就更少了。 今天两位师兄也没来，505的门紧锁，而旁边周老师的实验室则敞着门。 柳橙微微探进去头，伸手敲敲门：“请问周老师在吗？” 听到屋里拉动椅子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柳橙看到周老师和蔼的面容。 周老师年级近五十，虽然不太化妆打扮，但是整体状态还是保持的很好。皮肤白，微微胖，让整个人看起来更慈祥。 柳橙赶紧笑着向周老师点头问好。 “你才过来啊，再不来我都要走喽。”周老师往里面走去，应该是去拿东西了。“不过颜老师说你肯定会来。” 柳橙有些不好意思让周老师久等，但又在想，为什么颜青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来呢，明明颜青信息里说的是“如果方便”，难不成她就不怕自己不方便？ 柳橙心里想：所以，她早知道只要她让我来，我就一定会来吧…… 想到这柳橙心里是又开心又复杂。 这时周老师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圆鼓鼓的袋子，递给柳橙：“这个，颜老师送给你的，里面有个卡片，让你自己打开看看。” “送给我的？”柳橙疑惑道。 “嗯对，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也准备走了。” 耽误了周老师回家，柳橙十分愧疚，连忙帮着周老师关好门窗，把周老师送到楼下。 看着周老师渐行渐远的身影，柳橙低头拿起那个圆鼓鼓的袋子，轻轻打开，一个……球包。 柳橙的心怦怦跳起来，仿佛一台跑车从零到百公里仅需三四秒的加速。 拉开拉链，金色的NBA标志和斯伯丁的LOGO露了出来。 柳橙整个心提了起来。 一张卡纸露出个边角，柳橙从包里抽出来。 卡片上只有六个字——生日快乐颜青 柳橙觉得面颊温热，抬起手胡乱地擦了擦，越擦眼泪越是止不住地流下。 柳橙抽了抽鼻子笑起来，任眼泪继续放肆，而脸上的笑容也更是放肆。 过了一会，柳橙想起收了礼物应该给颜青个回复。 柳橙：【老师】 颜青：【嗯】 看着这秒回的一个“嗯”字，柳橙笑了笑，是颜青的风格。 想着这样发信息好像也不太礼貌，柳橙翻出来被她放在通讯录第一位的颜青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嘟嘟响着，却半天没有人接。 想着刚才明明是秒回，这会儿又……是不是她在忙？ 柳橙觉得这么冒然打电话好像也不合适，刚要挂断，手中传来了接通的振动。 柳橙：“喂……”声音怯怯的。 颜青：“东西收到了？” 虽然话语直接，但是颜青的声音极尽温柔，柳橙仿佛一下就陷入了她的拥抱中。 柳橙：“收到了……老师，谢谢你。” 颜青：“不用谢啦。我听短短说你进了研究生院的篮球队？” 柳橙：“嗯是啊，练了一段时间了，明天就开始小组赛了。” 颜青：“你看，我什么都得听短短告诉我，你的事都是别人跟我说，你说说你，好好反省反省。” 柳橙：“我……嘿嘿。” 颜青说的确实是，柳橙只好傻笑。 柳橙：“老师，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颜青：“你老师神通广大，有什么不知道的。” 颜青一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揪着自己的一撮长发摆弄着。 柳橙：“那……那这篮球？” 颜青：“噢，我记得寒假去超市你好像盯着篮球看了好久，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送你一堆资料我怕会把你吓的要换导师。” “不会啦~”柳橙一边笑着一边想着颜青的话。 寒假柳橙住在颜青家时，确实两人经常去超市采购，但只有一次柳橙在文体区拿过篮球拍了两下，后来因为颜青过来喊她，柳橙就赶紧推车走了。 却不知柳橙走后，颜青回头看了眼放在架子上的篮球，并且把柳橙拍球的目光记在了心里。 柳橙：“老师，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颜青突然声音紧张道：“干嘛？” 柳橙不知颜青为何紧张，赶紧解释：“没什么啊，就是想问问你生日是哪天，我可以给你过。” 这一听，颜青可更不乐意了：“才不要！” 柳橙：“啊？” 颜青：“好不容易给你过个生日，你就长了一岁，咱俩现在差五岁了吧，你再过五个生日，我不过生日，就差不多了，对吧~” 柳橙：“……” 老师，你脑洞这样清奇，我还能说什么呢？ 颜青哈哈笑起来。 听着颜青这样耍幼稚，柳橙反而觉得特别亲切。 这还是那个寒假里做了点家务就会瘫在沙发上抗议的颜老师，是那个喜欢调戏她然后又揉揉她头的颜老师。 柳橙摸了摸篮球上的那个金色的带球人标志，心里阵阵暖意。 往寝室走的路上，柳橙接到了顾短短的电话。 顾短短：“橙橙你在哪啊？快回来快回来，我没带钥匙！” 柳橙莫名其妙，她本以为顾短短和男友出去玩了，没想到这么早就回了学校。 挂了电话，柳橙加快脚步往宿舍楼赶。 可回到寝室门口，又不见顾短短的人，打了电话也没人接。 柳橙心里虽然纳闷，但是想想先进屋吧，顾短短那性格，也许几分钟都等不及，跑到别的寝室唠嗑去了。 开门进屋，黑乎乎。 柳橙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拿着球，还没来得及把球放下去开灯，就觉得脸上一凉，“啪唧”，被什么东西拍了一脸。 灯被点亮。 “生日快乐！小橙橙！哈哈哈哈哈！”顾短短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柳橙依旧是一手钥匙，一手球，然后脸上顶着个蛋糕，啥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顾短短诡魅地笑…… 柳橙：…… 最后顾短短笑的肚子都疼了，才发现柳橙雕像已经这么站了五分钟。 “哎呀，太好玩了，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哈哈~” 顾短短说着接下柳橙手里的东西，给柳橙递了纸，柳橙把蛋糕拿下来，又顺手抹下来放到嘴里，真甜。 柳橙看着面前笑的眼泪都出来的顾短短，带着一眉毛的奶油也笑了起来。 洗干净脸后，顾短短又拿出来一块新蛋糕。 “来，吃这个。” “刚才那个也好吃。”柳橙还在抹着奶油吃着。 “都是你的，你是寿星，都吃掉。”顾短短说着，往柜子那边走。 “来，当当当当~生日礼物！”顾短短从身后拿出来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这是？”看着那颜色，柳橙就惊觉不妙。 “篮球保护套装！”顾短短从袋子里拿出一套荧光黄的护具，“发带，这是护腕，这两个，护膝，怎么样怎么样？” “挺……挺好，可是这颜色……？”柳橙咔吧咔吧眼。 顾短短：“这颜色帅呆了是不是？！” 柳橙：“我们的队服是白色的篮球服……” 顾短短特别得意道：“对呗，你们那队服太黯淡无光了，你看你，带上这套，你就是全场最靓的崽！跑起来全场谁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你，是不是超级酷！” 柳橙看着顾短短手中的荧光黄套装，抽了抽嘴角…… 晚上顾短短把柳橙脑袋顶着蛋糕的照片发到了课题组群里，并配上了文字：甜甜的蛋糕在脸上胡乱地拍！ 很快两位师兄就花式发来生日祝福，并且要给她补个生日聚餐。 而颜青的方式最简单也最直接，在群里连发了几个大红包，引得师兄们纷纷跪拜老板大气。 柳橙捧着手机，看着群里的对话，呵呵地笑。 这天，柳橙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那个金标的斯伯丁篮球。 第19章 女篮小组赛很快打响，八支队伍被分成了两个小组，每组取前两名，再交叉进行半决赛。 研究生院因为有张晓楠、孙明英这两位校队成员，加上新加入的柳橙，虽然方钰和李甜甜比较一般，但足以在小组赛中出线，并且还拿到了A组第一。 虽然经过多次合练，柳橙也会和大家进行配合，但她仍然更愿意把球传给方钰。孙明英看在眼里，私下会拿此事经常和方钰开玩笑。而方钰大多是笑而不语。 半决赛的对手是B组第二名的人文学部。 人文学部因为有一名校队队员，带着几个人打到小组第二，出了线。但是半决赛再靠一个人去对抗就很难了。 篮球是项集体运动，死盯一个人很容易，一个人的体力也是有限的。十几分钟后人文学部就已经难以招架，下半场彻底变成了垃圾时间。 张晓楠、孙明英纷纷下场，只有柳橙方钰带着几个替补队员在场上，柳橙也算找找更多全场的感觉，和队友们打打配合。 随着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研究生队大比分赢下了人文学部，和化工生命学部会师决赛。 下半场得到的34分里，柳橙自己得了8分，而她跟方钰配合后由方钰结束进攻拿到的分数是16分。 方钰开心地跑过来抱住柳橙，柳橙也很开心，接过了方钰的拥抱，方钰两眼脉脉，借着拥抱的惯性，在柳橙侧脸又轻又准地亲了一口后立刻离开了柳橙。 柳橙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场下的队友就已经冲到她跟前开始庆祝进入决赛。 柳橙看着大家一起欢呼起来，人缝中她看了眼方钰，方钰正在和其他队友说笑着，没有任何两样。 一定是惯性，柳橙心里想。 在顾短短的提前告知下，两位师兄像接待英雄一样夹道欢迎柳橙进组开组会。 柳橙不好意思地看看师兄们笑着说：“别这样，还得打决赛呢。” 顾短短：“决赛也一定能赢！” 师兄们：“对对对！一定能赢！” 这天的组会结束的比较早。结束后顾短短和师兄们先后离开，而柳橙一直磨磨蹭蹭没离开实验室。 颜青把资料柜整理好后，发现柳橙还在门边。 “你怎么还没走呢？”颜青开始整理书桌上的打印材料。 “一会就走……这就走……”柳橙嘴上支支吾吾，但是身体却一动不动。 颜青看到她这个样子暗暗笑了笑，道：“决赛是这周五下午吧，我会去看的。” 听到颜青这话，柳橙一秒开心起来：“真的吗？那……那太好了！” 颜青：“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快回去吧。” 柳橙喜笑颜开，道：“好，那我走了，老师再见！” 看着柳橙欢畅地连蹦带跳下了楼，颜青不由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心思。 女篮决赛虽然也是决赛，但是相对于男篮来说阵仗还是小很多，毕竟打球的男生又高又帅，大多女生都喜欢。而打球的女生往往让人觉得野巴巴的，女篮比赛因为技术原因观赏性也相差不少。 柳橙花了好几天口舌说服了顾短短不要做个可怕的大条幅。 比赛这天，顾短短还是找了五六个关系好的女生，每个人穿着不同颜色的T恤，拿了助威棒，成了球场边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化工生命学部球队中有两名校队队员，整体实力也比较强，能走到决赛也是实力所归。 两个队打得很焦灼，攻守都比较难，双方得分也比较少，上半场结束后，化工生命学部队以21：17领先研究生学部4分。 中场休息，教练王程只是说了几处队员们需要注意做好配合的地方，提醒了孙明英和方钰的几处失误，没进行其他什么布置。 队员们喝着水在场边急切地恢复着体力。 顾短短给队员们买了一袋佳得乐，又跑过来给柳橙擦了擦汗。 “加油橙橙，加油啊！”顾短短打气道。 “嗯，短短，我们一定会赢的。”柳橙说，“只是那个……” 顾短短：“那什么？” 柳橙想问顾短短颜青是否也来看球了，但是话到嘴边，柳橙却没再问下去。 柳橙：“没什么，放心吧，下半场我们会更强的，我们后劲足。” 下半场很快开始。 队长张晓楠发现，柳橙今天大多都在进行配合，给她喂球，给方钰喂球，给孙明英打配合。 一个进攻回合回来，柳橙跑回后场准备落位回防。 “柳橙！”张晓楠喊道，“你多进攻！多投篮！现在正是需要你上的时候，发扬什么助攻精神！” “啊，好……好……”柳橙略没底气道。 孙明英的一个担当掩护，张晓楠带球横向一步跳起中距离投篮。 “没了！篮板！”出手时张晓楠就知道这个球歪了。 柳橙在篮下已经卡好位置，虽然她身体不够壮也不算太高，但是对于落点倒是预判精准。 就在柳橙跳起触到篮球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突然在背景杂乱的人群中寻到了那个人影。 颜青穿着一件粉色运动装坐在观众席的最后排，虽然位置很远，但是在那么多人中，仿佛那些都是黑白，只有她带着色彩。 “啊啊啊！！！”柳橙噌地一把夺过篮板，往外传去。 球传了出来，进攻重新组织。 柳橙主动伸手要球，李甜甜把球传给她。 接球后，她一改之前停球找人停球再找人的节奏，拿球就快速换手运球突破，爆发力十足，只用一步防守队员就被轻松甩开，上篮得分。 防守回合，化工生命学部的队员传球动作稍微有些明显，方钰及时反应伸手断下球，断球的一瞬间柳橙已经往前场跑去。 “传球！快攻！”柳橙边跑边要球。 方钰迅速长传，柳橙接球突过没有回防到位的防守队员上篮得分。 “就该这么打！”张晓楠跑过来，柳橙跳起来和她撞了下肩。几个队友纷纷过来击掌。 张晓楠：“发挥你的优势柳橙，你速度快，个人技术好，我们溜死她们！” 柳橙：“遵命队长！” 因为看到了颜青在场边，柳橙选手突然能量满格，进攻方面柳橙增加了个人突破，这一下下突破迅速撕开对方的防线。 而因为要跟上防守，对方的体力也被大量消耗。 防守方面柳橙像个膏药一样紧跟着化工生命学部的5号，也是她们进攻最好的一名队员。 紧密的防守让对方压力很大，下半场就已经失误了两次。 进攻端，柳橙再次主动要球，拿球后迅速找到担当掩护的队员打挡拆，前跳一步，起跳投篮，命中！ 每进一个球，柳橙都会用余光看向颜青所在的那个位置，她想问颜青这个进球帅不帅！打的好不好！ 而接着就是不断再进攻再得分！ 颜青在看着，这是我的球场！ 随着柳橙的爆发，化工生命学部开始加紧盯防柳橙。 但是越到最后研究生部的优势越显现出来，她们的队员实力更平均，方钰李甜甜都有一定的进攻和防守能力。 而化工生命学部，除了两名校队队员实力很好之外，其他上场的三个人短板比较明显，场下替补队员实力就更差。 比赛还有不到十分钟，化工生命学部的两名队员已经累得连罚球都频频失误了。 全场比赛结束，比分定格在40：55。 哨音吹响，场下的队员都冲进场内，拥抱在一起庆祝夺冠！ 柳橙接收着大家的拥抱击掌，眼神却朝观众席的那个位置看去，只见颜青站了起来，朝她笑着竖起大拇指。 她看到了！她看到我赢了比赛！相对于得了冠军，被颜青亲自看到才让柳橙更加兴奋！ “哇啊啊啊啊！橙橙你好棒啊好棒啊好棒啊！”顾短短冲了过来，一下子抱起柳橙。 “你简直，你简直太帅了！你现在就是我的偶像！”顾短短兴奋地不得了，简直夺冠的是她本人。 柳橙回以大大的微笑：“还不是有你这护腕助力，给了我神力！” 说着，柳橙抬起手，那荧光黄的护腕真的是亮瞎了所有人。 顾短短开心的合不拢嘴。 看到顾短短在这边，方钰也懒得去找麻烦，远远看着柳橙。 直到张晓楠喊大家一起收拾东西准备晚上去庆祝一下，方钰才要过来喊柳橙，却看到柳橙直接跑到了场边最远的观众席。 看球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观众席上稀稀拉拉，颜青一直坐在最上面。 看着柳橙从球场跑过来，颜青慢慢站起来。 柳橙慢慢停下脚步，看着女人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服。 柳橙的眼睛一秒都没离开过颜青，看着她嘴角一点点弯起，对着她笑，又对她说了什么。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好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深褐色的眼睛充满柔情。 什么时候她会在我赢了球后，像情侣一样给我递水递毛巾呢，柳橙心想。 “又发什么呆呢？”颜青已经从观众席台阶上走下来，一指点醒在那痴想的柳橙。 回过神，柳橙又只会傻笑，其实她想问颜青的很多，她希望颜青能够肯定她，但是这些她都说不出口。 看出来柳橙的心思，颜青主动表扬起来：“打的非常好，真厉害。” 听到颜青真的这么说出来，柳橙假装谦虚起来，道：“还行吧，队友们配合的好。” 颜青：“知道你会打球的时候，是以为就是会玩呢，没想到打的这么好。你们今晚得去庆祝下吧？” 柳橙：“嗯是，一会应该会去吧。” 这时方钰从球场那边走过来，向颜青点头打了招呼。 颜青：“去吧，和同学去吧，早点回去。” 柳橙表情恋恋不舍，但也没法再拖着颜青说什么，只好谢了颜青准备离开。 方钰观察着柳橙看颜青的眼神，和柳橙那不想离开的样子，转过头看了看颜青，敛目凝神若有所思。 第20章 从一个月前的练球开始，球队的朋友们经常练完球就一起聚聚，一来二去女生们家属们都十分熟悉。 几杯酒下肚，包间里便开始了欢歌笑语，唱的唱，闹的闹。 方钰和每个人都玩的很好，被几位男生拉着喝了好几杯。 看到柳橙起身去了洗手间，方钰也跟了出去。 柳橙洗过手后在水池旁站定，她整了整头发，而镜子里渐渐现出方钰有些红的笑脸。 见方钰过来了，柳橙退后侧过身，想让出地方让方钰过去，却只见方钰整个人挤过来，完全没有要去洗手的意思。 两个人并身挤在洗手台前，空间瞬间被填满。 柳橙没看出方钰的心思，再次想走，却被拽住衣角拉了回来。 方钰盯着她，水汪汪的黑眼睛一闪一闪，上了酒色的脸蛋红润润的，一张萝莉脸，眼里满是灵气。 柳橙被方钰盯得不太自在，第三次想走，却又被方钰紧紧扣住手腕，方钰顺势右臂圈住柳橙的脖子。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柳橙一动不能动，感受着方钰扑面而来的气息，这个距离太让人尴尬了，她使劲推了推方钰，可是别看方钰小小巧巧的，此刻却怎么也推不动。 方钰垂下眼，看了看柳橙鼻尖，视线慢慢又落到柳橙微微张开的唇上。 柳橙：“那个……那个……方钰……” 柳橙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明显感觉到了方钰不对劲。 柳橙想把方钰圈着她的胳膊推下来，这个动作却让方钰整个人靠到她身上，而接着方钰直接把唇落到了柳橙的面颊上。 柳橙：“方……方钰！” 方钰抬起头，眼睛迷迷地看着柳橙，道：“橙橙，我喜欢你……” 柳橙：“别……方钰，你喝醉了。” 方钰：“没有，我没醉，我喜欢你很久了……第一次在球场打球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可爱……” 柳橙使劲往后靠，尽量和方钰拉开距离，但是空间的局限和方钰环住她的胳膊让她基本没什么退路。 柳橙：“方钰，别闹了……你……你真的喝醉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柳橙越是想推开方钰，方钰就越拉住她，并再次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柳橙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柳橙：“别闹了，乖，我们这就送你回去。” 方钰：“没……我没醉……也没闹……我是真的喜欢你，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如此狭小的空间扛着方钰折腾了几下柳橙已经浑身无力，现在方钰的这番话让她更是头昏脑涨，她只想快些把方钰送回去。 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柳橙使劲转过头，看到进来的是李甜甜。 “甜甜！甜甜！快来帮帮忙，方钰她喝醉了！”柳橙像看到救星一样喊道。 李甜甜见状赶紧去搀扶方钰，把她的另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和柳橙两个人把方钰送回了包间的沙发上。 “给她弄点茶喝吧，醒醒酒。”张晓楠见状说道。 方钰瘫在沙发上，接过李甜甜递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她一直微微闭着眼睛，不抬眼也不抬头。 张晓楠：“好了，咱们差不多也撤了吧，今天大家都挺累的，好好休息。” 几个人纷纷点头，站起来结账收拾东西。 方钰被同学们送上了出租车，孙明英和李甜甜送她回去。 柳橙关上车门，朝两个人摆摆手，恍惚间她看了看瘫在后座的方钰，有那么一瞬，柳橙觉得方钰目光如炬，并没醉。 回到寝室，柳橙简单洗了洗就躺了下来。 听着室友们的呼吸声，看着透过窗帘的点点灯光，柳橙回想着晚上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是方钰在对自己表白？ 一想到表白一词，柳橙不自觉的脸又红了，猛地自己摇了摇头，不是，绝对不是！她一定是喝醉了！ 想到方钰，柳橙抿了抿嘴，她是在这个学校里除了顾短短之外，柳橙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也正是方钰的劝说，柳橙才报名了院篮球队，才有了现在这么多一起打球的好姐妹。 柳橙喜欢和方钰打球，喜欢和她配合，但是这种喜欢仅是朋友间的友谊，并没有更多的情感。 也许是自己接受了她太多的好，让她有错觉了？柳橙自己琢磨着。 虽然晚上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但是柳橙并没有烦恼太久，用方钰醉酒的理由说服自己后，柳橙的思绪又很快转到颜青身上。 或许是方钰的这种直接的方式对柳橙的影响很大，柳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我什么时候能这样向颜老师说出我的喜欢，哪怕是接着酒劲呢？柳橙想。 这种搂住颜老师脖子的事我也做不来啊，唉……柳橙烦恼着。 那到底怎么办？自己这么怂，看见颜老师就只会傻笑，那就藏一辈子好了！柳橙跟自己生着气。 第二天上午柳橙接到了方钰的电话。 看着不断闪烁的来电显示，柳橙犯了难。 如果方钰还追问她，那该怎么办？ 但是电话又不能不接，不管如何，她早晚都得面对方钰，逃避是逃不了的。 电话接通，方钰那四个加号甜度的声音透过听筒。 方钰:“柳橙～柳橙～柳橙～” 柳橙:“嗯……我在……” 被喊了三次名字，柳橙大气不敢喘。 方钰:“那你不说话。” 方钰这语气一撒娇，柳橙就更紧张了。 方钰:“对不起啊，昨天我喝醉了，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很多胡话啊？我这人一喝多就胡乱说话，说错什么你别生气，好不好？” 听到方钰这么说，柳橙悬着的心可算是落地了。 柳橙:“没什么，你没说什么，就是……以后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方钰:“嗯嗯，知道了，希望你别介意，我都断片了，后来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都不清楚了，唉，喝酒误事啊。” 柳橙笑了笑，让方钰周末好好休息，便挂了电话。 意料之中。 午饭刚过，柳橙又接到了颜青的电话。 颜青的声音极尽懒散，但是柳橙清楚，这并不是因为饭后她困了，倒像是有点撒娇。 对于颜青这样一个高度自律的人来说，她每天都有详细的安排，周末也不例外。 而且颜青不喜欢睡午觉，用她的话说，她不喜欢在不该睡觉的时候睡觉。 颜青:“你今晚有事吗？如果没事来我家吧，庆祝一下你赢球。” 直截了当，依旧是颜青的风格。 昨晚因为球队一起庆祝，没能和颜青说太多，柳橙没想到这还带补的，简直是喜出望外。 柳橙:“好啊好啊，老师，那你是想怎么给我庆祝呢？” 颜青:“嗯……下午去买点菜，晚上你给我做顿好吃的，庆祝下。” 柳橙一脸懵逼，道:“？？？哎不是……老师，给我庆祝为什么是我给你做顿好吃的？” 颜青想了想，道:“也是……你这么说也对……那我晚上做面条好了。” 柳橙一想到颜青的厨艺，好像拿手的只有海鲜面。拿手这个词是颜青自己说的，而实际上是拿得出手…… 柳橙:“……晚上还是我做吧……”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掉进了颜青的小圈圈里。 柳橙无奈地笑笑，但这样她依然开心。至少，只有她能够独享着这样的颜青。 颜青端着水杯靠在厨房门边，歪着头看着柳橙在厨房里，一边舞动着炒勺上下翻飞，一边讲着篮球赛的那些事。 很快几盘菜都上了桌，颜青把醒好的红酒倒进高脚杯。 柳橙讲球的情绪还在继续，她拿着碗筷，边摆边说，直到坐下来，看到颜青手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她。 柳橙瘪了瘪嘴，道：“老师，你……是不是不懂篮球？” 颜青低头笑着，也不说话。 柳橙一副被耍了的样子：“你不早说……” 颜青：“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嘛。” 柳橙又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颜青：“不过我觉得你因为去打球认识这么多朋友，经历这么多事，你能多讲讲，和我分享一下，这不挺好嘛。” 柳橙咧嘴笑笑。 “省的你只会傻笑和发呆。”颜青随即补上一句。 柳橙刚咧嘴笑的表情瞬间僵在那。 好吧，颜老师还是那个颜老师。 酒过三巡，两个人也都停了筷子。 柳橙把桌子收拾好回到客厅，看到颜青正把剩下的一点红酒分别倒到两个人的杯子里。随后，便拿起一本书坐在了阳台边的阅读椅上。 这是颜青看书时最喜欢坐的地方，她常常会安静地坐一两个小时，专注在书里。 柳橙回到沙发上坐下。 电视里刚播完一个电视剧，正是广告时间。 【电视：真实的美好，无需修饰……敢于真实】 柳橙侧过脸静静地看着颜青。 颜青把双腿放在脚踏上，双脚叠搭在上面，肤如凝脂，脚趾修长。 柳橙看着她，轻轻拿起茶几上的高脚杯，抿了一口。 红色的液体流入体内，让她的浑身细胞都在转圈圈。 “这周的组会你说的不太好，之前的资料你没太细看吧，这些尽快补上。”颜青翻着书说道。 “嗯。”柳橙赶紧应下。 颜青翻书的手指纤巧白皙，她每看一页，总是习惯性地用手指夹住下一页。 另一只手放在阅读椅的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点着，指甲颜色粉嫩温泽。 【电视:Gold is cold，damends are dead. A Limousine is a car. Don\'t Pretend. Feel what\'s real……】 柳橙看着那指尖，跟着并没有节奏的节奏，觉得自己在一点点陷入到一个境界里。 “Neuralink有很多关于脑机接口的相关成果，那些材料你都要看看，或许看不懂，但是以后总是会懂的。”颜青继续翻着书，头也没抬地说道。 “嗯好。”柳橙继续应下。 颜青抬手，把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红彤彤的耳廓。 这是酒精的作用吧。柳橙盯着那透着红润的耳廓。 颜青伸手从边桌上拿过酒杯，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杯座，熟练地摇晃几下，红色的液体沿着杯壁优美地旋转。 抬手，深深吸了口气，红酒的香味在她的鼻腔散漫。 入口，所有的味蕾与酒液充分接触，舌头转动，酒香扩散开来。 【电视:一瞬之美，一生之美……】 柳橙屏息凝神地看着颜青，喉咙用力吞咽了一下。 如果我是那杯酒，那该多好……柳橙嫉妒地想着。 喝完酒，颜青原本娇嫩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媚色，饱满的嘴唇上酒色撩人。 【电视:劲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呦~】 柳橙拿起桌上的高脚杯，狠狠喝了一大口。 酒液冲进她的体内，她觉得世界在旋转，但目光却始终聚焦在颜青身上。 柳橙揉了揉眼睛，想起昨晚方钰的那个表白。 如果是我那我该怎么做？柳橙若梦若醒中使劲想着。 “下个月我在首都有个会，里面有关于增强智能的相关主题，你记得让我把主办方联系人微信给你，你要一下会议视频。”颜青继续说道，眼睛依旧落在书本上，始终没有抬过头。 “好，好的。” 柳橙立刻答应，此刻她不想多说什么，她只想应下颜青所有的话。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橙把杯里最后的一点酒喝完，嘴里微微有点涩。 这都不重要，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做？柳橙用尽力气去想。 【电视：哪能挡得了我们！Just Do It.】 颜青应该最讨厌婆婆妈妈了吧。 柳橙晃晃悠悠站起身，跻拉着拖鞋慢慢走到颜青身边。 颜青听见脚步声，手上翻了页书，抬起头看着她：“怎么……唔……” 没等颜青说完，柳橙低头吻了上去。 第21章 “柳橙？柳橙！喂！” 喊了半天柳橙都没反应，颜青从阅读椅上起身，走到柳橙身边，拿书狠狠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又发呆，小呆瓜！” “啊？？？？？” 柳橙被一下子砸醒了，也被砸懵了，愣在当场。 “还愣着呢？想什么呢？”颜青看着柳橙，一副我的学生是个傻瓜的表情。 柳橙看着颜青，眼珠瞪的老大，再左看看，右看看。 接着又被颜青当头一书。 “哎呦~”柳橙捂着头，又使劲看了看颜青。 颜青转身回到书房，完全不想理她。 柳橙舔了舔嘴唇，酒醒了一大半。看看自己还坐在沙发上，没走过去，也没有吻…… 原来，原来……是幻想。 柳橙失落地愣了一会，听见书房传来的声音，柳橙跟过来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颜青把书摆回书架，把书桌整理干净。暖光的台灯把颜青的轮廓映的金黄。 柳橙再次舔了舔唇。 如果刚才真的那样……颜青会拿书砸死她吧……柳橙想着打了个冷颤。 “你刚才想什么呢，喊你半天没反应，表情还那么猥琐，像个痴汉。”颜青转头看了眼柳橙说道。 “猥……琐……？我……我没有啊……我是……我是有点醉了！” 柳橙拼命解释着。 颜青又转头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扔下柳橙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柳橙越站越心虚，说了句去洗澡了，就赶紧溜了。 并排躺在床上，柳橙酒醒的彻底，也没了睡意，又开始心猿意马。 过了好久，柳橙感觉颜青也没有睡着。 “颜老师。”柳橙试着轻唤了一声。 “嗯。”颜青应道。 听声音，颜青非但没睡，而且应该很清醒。 柳橙睁了睁眼，盯着透进来的月光照在墙上的那一道光缝。 “颜老师，”柳橙顿了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柳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颜青的答复，但是她知道颜青并没有睡。 柳橙继续说道：“我觉得特别受宠若惊，毕竟，我也没为你做什么，没对你这么好。” “那就你对我好点呗。”颜青清清淡淡地说。 “啊？”柳橙一下子半坐起来，望向黑暗中的颜青。 “啊什么，我说错了吗？”颜青没有语气地说道。 “没……没有……”柳橙又慢慢躺下。 颜青的这句话让柳橙恍然大悟。 这么久以来，柳橙一直觉得自己很喜欢颜青，颜青对她好，专业领域优秀，性格好，各方面都很强。虽然自己喜欢的很卑微，但是事实却是一直都是颜青在做。颜青对她，无论是学习方面还是生活方面，都远超出了老师职责。 而自己，内心对颜青的喜欢只是自认为的喜欢，除了在颜青家住下的时候帮着做做饭，收拾收拾家务，其他方面她从来没为颜青做过什么，没为颜青想过什么。 想到这，柳橙难过极了，也后悔极了。 ———— 晚饭后的校园气氛轻松。 女同学互相挽着一起去自习，摇晃的马尾辫和长发飘逸着青春的活力。 爱运动的男生抱着球往运动场跑去，额边的汗水映出年轻的朝气。 柳橙向顾短短取经了一天，发现董飞对顾短短的那些在颜青身上都不适用，什么送零食啦，每天早晚安煲电话粥啦，周末吃喝玩乐啦，买点花里胡哨的小物件啦……颜青会觉得幼稚吧。 柳橙慢慢往实验室走去，虽然今天没有进组安排，但是散步的时候柳橙还是会常往这边走，看看学院楼也是好的。 五楼的灯是亮的？柳橙纳闷，今天师兄们明明都说过有事，难道？心底的火花闪动，难道是颜青过来了？ 柳橙快步……小跑起来……拔腿快跨……五层高的楼梯如履平地。 实验室门微掩着。 柳橙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推门探头，也没听到任何声响。 难道是谁走的时候忘了关灯关门？ 柳橙踱步进去，却看到颜青趴在书桌上，一手垫头一手捂着胸口，桌上放着一桶吃完的方便面。 “颜老师？”柳橙轻轻唤了声，“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颜青微微动了动，柳橙看到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看似十分难受。 “颜老师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柳橙紧张道。 颜青侧侧头，皱眉看着她，气息微弱：“没什么，胃不舒服，休息一会就好了……” 柳橙看到桌面上的材料折痕压的很实，颜青的前额也有衣服的压痕，看起来颜青应该趴在桌上疼了好久了。 柳橙蹲在颜青身边，扶着颜青，用手背试了试额温。“颜老师，你发烧了，你这应该是急性胃炎，你……吃药了吗？你这有药吗？” 颜青微微张张嘴：“这……没药，应该……没什么事吧，唔……” 痛感上来，颜青使劲捂着胃，额头渗出层层的汗。 柳橙起身看到颜青的水杯里已经没了水，实验室的大桶水也已经见了底。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柳橙把颜青桌上的材料和垃圾收拾好，又在颜青身边蹲下，轻声问道：“颜老师，你现在在发烧，不吃药不行的，这里也休息不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颜青缓缓睁开眼，柳橙焦急热忱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担忧紧张快溢了出来，颜青轻轻点了点头。 从实验室到书香苑原本十分钟的路程，两个人走了二十分钟才走了一半。 颜青走走停停，有时绞痛的厉害，她便停下咬牙忍痛。 柳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在又一次痛感过后，柳橙挽起颜青的两只手说：“颜老师，我背你走。”说着便蹲了下来。 颜青想拒绝，但浑身无力，顺着柳橙的背就伏了上去。 柳橙很瘦，但是背上颜青她努力保持着平稳，尽量不让颜青感觉颠簸。没走一会，柳橙的脸颊上就挂上了汗珠。 行走间，柳橙能感觉到痛感来袭时，颜青抓住她的手指力道加深，微微地颤抖。柳橙咬着牙，心疼的要命。 柳橙喂颜青吃下药，帮她擦洗安顿好躺下来。简单洗洗，柳橙回到卧室，轻轻坐在床边。 颜青刚吃下药，烧还没退，脸色憔悴昏倦，时而还会因为疼痛而眉头微蹙。在颜青身边侧身躺下，柳橙轻轻把被子边角盖好，看着颜青烧红的脸，和有些干裂的嘴唇。 轻拍着，颜青渐渐睡着了，气息平稳了许多，但疼的皱起来的眉心依然聚成一个结。柳橙抬起手，把颜青散到脸前的头发轻轻拨开，几缕发丝依旧黏贴在颜青微微出汗的额角。 因为难受，颜青整个人睡下的时候侧卧着，蜷缩成小小的一只，让人看着又怜又惜。看着她微闭的双眼，柳橙鼻子酸了酸。 这个时候的颜青，不再是往日里那个学术强人，也不是那个魅力无限的导师，她只是个小女生，是一个也会生病，病了却没人照顾，只能红着眼圈忍着痛自己硬挺着的小女生。 颜青家药箱里常备着胃药，看来胃疼是老毛病，一想到她每次疼起来都得自己去面对去扛，柳橙又是一阵痛惜。 她慢慢往颜青身边靠了靠，手抬起来却悬在半空，她想伸手展开颜青眉心的结，又怕扰了她的梦，几番纠结，手臂最终落在颜青的肩背上。 此刻的颜青肩膀单薄的仿佛一捏就碎。 柳橙缓缓靠近，看着眼前颜青熟睡的样子，柳橙轻轻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吻。 被轻轻碰了下，颜青轻哼了一声。这浅浅的一丝语调却给柳橙吓得从床上蹦了下来。 片刻，颜青继续安稳地睡着。 柳橙光着脚站在地上，看着熟睡的颜青，想到她只是哼了一声自己就吓到了床下，不禁暗自嘲笑起自己。 柳橙，你这个怂包！ 你还想去爱护她保护她，你这么怂你能做什么！边嘲笑着柳橙边使劲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月光温柔，被窗帘遮住后更是暗弱。 柳橙轻手轻脚回到床上，眼前的女人柔柔弱弱的，像是一滩水。柳橙咬了下唇，不再犹豫，手臂环绕，将颜青揽入怀中。 早上颜青睁开眼，虽然还窗帘紧闭，但是仍能看出太阳已经很高了。身边的床被已叠好，整齐的放在枕头上。 颜青起身，觉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因为才经历过一场高烧还是因为睡的太多。走出房门，清香的饭味弥漫客厅。颜青望去，厨房里一个围裙背影，消瘦的身材，刚过肩的半长发很随意的在脑后扎了个小尾巴。颜青嘴角微微有了弧度。 “老师，你醒了？”听到身后的声音，柳橙几步走到颜青跟前。 看着颜青一手扶着柜子一手扶着头，柳橙怕颜青站不稳，伸手搀扶，可又不知该怎么下手，是搂住腰？还是环住肩？还是？ 比划了半天，最后柳橙拉着颜青的手，另一手搀住了颜青的上臂……扶老奶奶过马路现场…… 颜青甩了甩手:“没事了，我没事了，我没那么弱的。”说着在沙发坐下。“没事的，我一会去洗洗，好多了。” 柳橙手背轻轻在颜青额头上试了试温度，退烧了，整个人确实精神了很多。 柳橙:“你饿了吧，再有五分钟，粥就好了。” 颜青点点头，起身走去刷牙洗脸。 看到颜青安全去洗漱，柳橙提了提身上的围裙，走进厨房。 柳橙没做油腻的或者不好消化的食物，只做了很简单的小米粥和拍黄瓜，养胃。 饿了一晚上的颜青恢复了食欲，连吃了几口拍黄瓜。 刚盛出来的小米粥，冒着热气，颜青拿起勺子就要吃。 “哎等等，烫啊！”柳橙及时喊住。 从颜青手里拿过来碗和勺，柳橙用勺子沿着碗壁舀了粥。 “这样从碗边左一下右一下的盛才凉，不然中间舀太热了，烫舌头，诺～”柳橙盛起一勺粥，抬起手就喂到了颜青的嘴边。 颜青:…… 四目相对。 看着眼前的粥，颜青觉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柳橙拿着勺子的小手停在空中，放下来也不是，喂进去也不是…… 两个人的目光在勺子里的粥上静止了半分钟。 颜青眼神没动，伸手从柳橙手里接过了勺子。“那个……我自己来……” 在教喝粥的名场面下，两个人默默地吃着早饭。 柳橙:“颜老师，我想承包你的三顿饭。” 颜青正吃的认真，柳橙突然冒出来这一句。颜青抬起头，端着碗瞪大眼睛看着她。 柳橙:“你这胃不好，不能乱吃东西。我知道你做研究时间紧，你不太爱做饭，所以我给你做，像方便面那种东西你不能吃。” 柳橙说的认真，颜青把碗放下，道:“没事，这胃啊，老毛病了，但是每次没这么严重。这也没什么啊，这睡一觉不是就好了嘛。” 柳橙:“对，一看你这就是老毛病，但是这不是小毛病，而且胃的问题主要是养。” 柳橙越说越严肃，颜青不禁暗暗笑起来。 “嗯嗯，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也得上课，又不是放假，哪有时间天天来做饭。行，我以后不吃方便面那些，尽量回家吃，不回来也去吃食堂，你看行不行？” 颜青说的在理，柳橙想照顾颜青，可是也确实没有条件和时间，柳橙只好点点头，勉强相信颜青能好好吃饭。 柳橙:“那我再给你盛碗粥，刚退烧你也虚弱，别逞强，得多吃点。” 没等颜青答复，柳橙就拿起颜青的碗盛饭去了。 “小呆瓜……”颜青又咬住一块黄瓜，嘴角却甜甜地笑起来。 第22章 接下来的日子，颜青每天都会不定时收到柳橙的信息。早上晚上预报天气让她及时增减衣物的，每日三餐定时叮嘱她好好吃饭的，三餐后还会盯着她问她三餐吃了什么。 颜青从来没受到过这等待遇，准确的说是好久没有个人这么来烦她了。 离婚后确实有过一些追求者，想约她出去吃饭出去玩，经常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可是颜青觉得那些人目的性太强，而且确实耽误她做研究，约会聊天也实在没让她觉得开心，所以一般没联系几天颜青就直接拒绝掉了。 在那之后，颜青干脆不给这些人接近的机会，觉得对方有意时就直接婉言拒绝，省去了很多麻烦。而同时也没有机会感受所谓的关怀体贴和甜蜜。 虽然柳橙天天这样，刚开始颜青觉得有那么点烦，但是每天看着柳橙字句真诚的信息，想着她一直以来的样子，以及那天说要承包自己一日三餐的严肃神情，颜青心里又觉得特别暖。 于是，从刚开始只是回复“好”“吃了”“知道了”，渐渐地，颜青会把吃了什么拍下来回给柳橙，两个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不过偶尔多聊几句，也多是围绕人工智能周边。 颜青能明显感觉到经过寒假和这段时间，柳橙进步很快，基础知识也越来越牢，逻辑思维更加清晰明确，举一反三起来就融会贯通了更多。 她也清楚柳橙在其中下了多少功夫，这让颜青很是欣慰。 有时和柳橙探讨着技术，看着自己□□的孩子知识日渐提高到可以和自己交流的水平，颜青像是个养成系的老母亲，开心极了。 半年多来，这个孩子闯进了自己的生活，从一开始的胆胆怯怯，到逐渐的小心翼翼，再到如今的克制不住地试探然后退缩再试探，颜青看在眼里，知在心里。 两个人的生活在慢慢发生着变化，但是总有人知道自己在变，总有人不知道。 颜青如期去了首都参加人工智能峰会。 每年夏季，人工智能峰会、人工智能大会相继举行，行业先锋共同探讨该领域的现状和发展趋势，邀请国际AI领域技术龙头进行技术分享和未来展望。 众多的主题论坛是对外开放的，而颜青所说的Theme Forum是一些内部的圆桌会议。 颜青把主办方联系人的名片推给了柳橙。 主办方联系人个姓崔的女孩子，听说是颜青的学生，对柳橙特别热情，并且说好了会发来颜青参加的论坛的视频。 峰会第三天，小崔发来了两份视频资料，一份是关于人工智能在医疗领域的应用，第二份视频是可穿戴设备与脑机接口技术未来发展的主题。 四个人在实验室一起看视频。 第一个主题颜青并没有参加该论坛，但是是高铁军比较关注的方向，所以颜青要了视频。 第二个主题是宋擎课题相关，柳橙也十分感兴趣。 圆桌会议开始，主持人介绍了参会嘉宾，几位大咖先后发表观点，颜青第四位发言，镜头给到，颜青挺直腰背，接过话筒。 柳橙整个人都被视频里的女人吸引住了。只见颜青身着粉灰色西装套裙，内里的珍珠白真丝衬衫质感十足，套装上的花枝胸针闪亮又不夺目，头发整齐的盘了起来。 颜青发言时语速不慢，但语调抑扬，让人格外舒服。 当然，这些都是外在。 颜青:“目前国内甚至国际发展中，可穿戴设备现阶段的应用大多都用在医疗卫生、信息娱乐、运动健康等等，也有部分虚拟现实产品。而我认为未来可穿戴设备的主要战场是强大的虚拟现实，人机感机交互……形象点说，就是会构建《The Matrix》或者《Inception》那样的虚拟世界……” 颜青的阐述一片哗然。 柳橙也是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正是柳橙报考硕士前发给颜青的那封邮件中的构想，后来柳橙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直言放弃。但是颜青始终让她不要放弃，并且多次和柳橙进行了探讨，以现有技术进行课题构建。 现在这个构想被拿到这个层面来阐述，柳橙明白，颜青对这个问题已经不仅仅只是构想了。 两个半小时的视频看完，顾短短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顾短短:“颜老师这也太飒了吧！平时那么和蔼可亲，看起来人畜无害，这上了圆桌，穿的那个帅，讲话那神情……那语气……哎呀……爱了爱了！” 宋擎笑嘻嘻地说道:“你这是第一次看到颜老师参加圆桌，开眼了吧。” “开眼！相当开眼！我对颜老师有了新的认识，橙橙，你说对不对？”顾短短说着拍了柳橙。 柳橙还沉浸在视频里的影像和对话内容中，冷不丁被顾短短拍了一下肩膀，吓得差点跳起来。 顾短短：“怎么了你这是？” 柳橙张张嘴没说出什么。 高铁军：”没什么事咱们就收拾撤了吧，也挺晚了。“ 几个人纷纷收拾实验室关门关窗。 这晚回到寝室洗完柳橙就躺下了，两个文学院的学姐因为到了答辩期，回寝时间很不固定。 躺在床上，柳橙想着视频的事，给颜青发了信息。 柳橙：【老师，打扰您休息了吗】 五分钟后颜青回了消息，和以往不同，颜青这次没有打字，而是回了语音。 颜青：【嗯……还没睡……】 听着颜青慵懒的鼻音，柳橙突然觉得心花怒放。 很多人只是知道颜青为人师表，严厉，自律，学术专研，但是她比别人看到了颜青的更多面，亲切，温柔，阳光，懒散，撒娇，有各种小聪明，这些都是颜青，都是展现在她面前的颜青，她都喜欢。 柳橙继续和颜青说视频。 柳橙：【老师，视频我看了……】 柳橙：【那个课题】 说到课题，颜青秒回。 颜青：【嗯，我希望你能把这个做下去】 颜青：【我和你说过，我相信这能成为现实】 颜青：【现有技术上，我认为很多构架是可以实现，只是尚存在在实验室里，只需要做出来】 一讲学术问题，颜青就打开了话匣子。 柳橙清楚，颜青喜欢和聪明的人交流，这也是柳橙在努力跟上颜青的原因。 两个人聊到十点多，直到柳橙问颜青晚饭吃了什么，颜青突然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次次强行把话题继续留在课题上，甚至直接说说第二天的天气。 柳橙哭笑不得。 柳橙：【老师，好好吃饭是为你自己好，唉】 颜青：【知道了知道了，暑假你来给我做饭】 柳橙：【好啊好啊！】 关了手机，柳橙开始盼望起暑假。 当然，暑假还很远，好久没见到颜青的柳橙最近的愿望，便是在梦中见到颜青。 第二天一早，小崔又给柳橙发来一组照片，照片是摄影师在峰会上拍到的一些颜青的瞬间。 小崔：【颜老师好漂亮啊，演讲超棒！我现在也是她的迷妹，这是从摄影师手里偷到的，发给你们噢~[比心.jpg]】 照片里，有颜青在低眸记录的，有颜青在慷慨发言的，有颜青抬手掩嘴轻笑的，也有颜青表情颜色目光凝重的…… 柳橙舔舔嘴唇，删了手机一些文件后，默默把照片原图一张张存下来，没有分享到课题组群里。 人工智能峰会后，颜青继续收到首都几个高校邀请，参加了一些校内活动。 虽然每天和颜青问寒问暖已经成了习惯，但是三个星期未见，柳橙的焦躁指数每日+1。 和颜青越来越多的接触非但没有缓解柳橙的念想，反而让她想靠得更近。 ———— 7月初的滨海还未入伏，海滨城市的夏天比内陆要凉爽很多，温差小，只要躲过当头的午间，早晚的空气有点潮湿又很舒服。 眼看期末考试结束，颜青才回到滨海。 颜青没再召集大家进组，开了几次网络会议，交代清楚，宋擎和高铁军很好的执行力并不需要颜青为两个人的课题进度操心。 放假前的校园回到了吵吵嚷嚷的样子。 顾短短考试结束当天便和董飞一起去了海岛游。两个学姐虽然为人矫情，但还是顺利毕业，早就收拾离开了学校。 寝室剩下柳橙一个人。 寂寞会把思念无限放大。 颜青回到学校后，柳橙很多次想去看她，但是既没有进组的需要，颜青也没主动说过什么，纵使柳橙思念汇集成海，也无以倾泻。 柳橙每天翻看着颜青的对话框，只有每天的吃喝报备和课题讨论，虽然颜青每天都在，但又好像每天都不在。 柳橙想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继续和书本死磕，但又控制不住的翻看手机。 【颜老师，你在哪，方便去找你吗？】 【颜老师，我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方面和你见一面吗？】 输入，删掉，再输入，再一个一个字删掉。 同样的话在一天里敲了无数遍，直到这下柳橙不小心按了发送。 快撤回…… 颜青：【嗯，过来吧，我在图书馆】 颜青：【心理类图书这块】 柳橙瞬间脊背发凉，这……这是可以见到颜青了？ 柳橙对着自己脑袋一顿敲，傻瓜，早发多好…… 心理学类书架在藏书室靠窗边最里侧，柳橙一排排看过去，在倒数第二排停了下来，只见颜青正仰着头，静静地在上层寻着。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在颜青身边散漫开，光芒把整个女人包裹起来，勾勒出女人漂亮的曲线。 女人仰头时精致的脖颈，简单一扎的低马尾，单薄的肩臂，素色的包臀裙，细削光滑的小腿，远远看去，仿佛光线从女人身体里放射出来，朦胧又温暖。 柳橙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使劲咽下了口水，轻轻压颌，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颜青转头，微微朝她笑了笑，又继续在未搜寻完的那层找着。 “颜老师，您……您要找什么书，那个…我……我帮您找”，柳橙轻声问道。 颜青看看她，学着柳橙的样子开玩笑道：“这快一……个月……不见……怎……怎么……还结巴了？” 柳橙耳朵瞬间红了，低下头，唇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颜青：“我找一本考夫卡的《格式塔心理学原理》，后面两行书架也是心理学方面的书，你如果没事，帮我找找吧。” 还是那淡淡的语气，还是那略慢的语速，颜青轻轻看了眼柳橙，柔和的眼神却将柳橙钉在了原地。 “好……”柳橙匆忙转过身，从柔目下逃走，眼睛随便落的在颜青背后的书架上。 藏书室的角落又安静下来，两个人在相对的两排书架间背对着背。颜青在找书，而柳橙的思绪早已游离。 她想着身后的女人刚才那发着光的样子，想着女人的轮廓，想着她的语调，想着她的一颦一笑…… 脑海中近一年的种种片段走马灯似的一遍遍闪过，带着一点一滴的喜欢，一天天的增加，逐渐饱和，慢慢溢出。 柳橙闭上眼，大口呼吸，开口张合，口干舌燥。 那积累在心里的爱恋尤如洪水想要破堤冲泄出来！这一瞬间，柳橙不想再压抑，也不想再控制！只想让情感去主导。 夏天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阳光的热量，也带着冲动和勇气。 窗外一群学生经过，吹着口哨喧闹着，树上的知了也零星开始亮了嗓。 而这些都不在柳橙的世界里。 此刻，柳橙感受着自己鼻中温热的呼吸，在图书馆这个角落里，清楚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转过身，看着身前的靓丽背影，那漂亮的脖颈，柳橙慢慢靠了过去…… 右手轻轻搭在颜青的腰间，整个人靠上，将颜青揽在怀里。 颜青一惊，没有挣扎，任柳橙抱住了自己。 柳橙的嘴唇沿着颜青的右肩缓缓向上，在这天鹅颈侧，落下一个吻。 第23章 温热的气息在耳后轻吐，唇瓣落在白皙的脖颈上，触碰的那一瞬间，柳橙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一震。 揽住腰间的手慢慢松了下来，颜青转过身，背靠在书架上，眉头渐渐聚拢，眼神流露出让人无法理解的神情。 柳橙一下子乱了心，她想抬手拥过颜青，但又不知颜青的表情这是怎样的态度。 颜青靠着书架，一只手撑在书架上，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她躲开柳橙的直视，微微颤抖着。 短短的一分钟被拉的很长很长。 颜青深吸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她抬眼望向柳橙。 柳橙再次想抬手拉住颜青，手抬起，却停在半空，不知该不该继续。 颜青右手捂住嘴，低头垂目，撑住书架的手用力把身体支撑起来，缓缓地，起身，转身，有些踉跄地从书架之间走出。 单薄的身影穿过藏书室，穿过图书馆的连廊，消失在视线里。 柳橙不知道颜青带着怎样的情绪离开了图书馆，她只知道窗外远远的熙攘的声音和蝉鸣声都回到她的世界里，她突然都能听到了。 图书馆这个安静的角落，变得那么吵。 回寝室的路上，毕业离校的毕业生拖着行李箱，互相打着招呼告着别，流着泪诉说着江湖再见的送别词。 放假回家的学生们拿着简单的书包，往校门外跑的速度标志着他们和快乐暑假的距离。 一队队的人在身边经过，有说有笑，有哭有嚎。 只有柳橙一个人木木然然，在路上走着，无声无息，毫无生气。 柳橙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直怂着不好吗？为什么要犯傻非要去表达出来。 可是，那么多的喜欢，真的能控制住吗？ 坐在寝室里，柳橙发了好久的呆，脑袋空空，连那时满的要溢出的情感也同样被抽干。 晚饭后，柳橙不敢去问颜青，也不敢说任何话。 这个时候，柳橙不知道自己是后悔还是什么，一切的行为都是麻木而机械的。 几天过去，学校里的学生走的七七八八，空荡荡的宿舍楼没有了往日的生活气，只有偶尔的一声回响。 放在桌上的老旧的手机依旧一声不吭。课题组偶有讨论，但是颜青却一言不发。就好像这个人从柳橙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柳橙吃着平时爱吃的煎饼果子，却食之无味。 她努力回想那天颜青的神态，可是却从颜青的眼神里什么都看不明白。如果当时发生后的感觉是麻木，那经过这几天，所有悲伤的情绪都回到了身体里。 每天不能和她发消息，不敢问她在做什么，连她吃了什么都不敢问，放假了食堂关门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不知道她有没有再犯胃疼的毛病，柳橙心里一万个担心，却一个都不能表达。 这时的柳橙真的是懊悔极了，她想如果颜青来骂她一顿揍她一顿，把对她、对这样事情的厌恶反感都表示出来，也好过这样无声无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空荡的校园被夏日的高阳烘烤的仿佛要熟透，海滨城市伏天里的潮湿像是给这口大焖锅加了热水，让里面所有的人和物都又潮又燥。 宿舍虽然闷热，但是里面的人却心若冰霜。 柳橙把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声，她不在乎放的是什么，只想让声音冲进自己的脑袋中，想把对颜青的思念都挤出去。 可是纵然声音再大，那些想念还是赖在脑海中不动不摇，不减不少。 峰会的视频被看了好多遍，那些照片被看了无数次，可这些除了让柳橙更气自己之外，什么作用都没有。 柳橙叼着笔，什么高数、线代、概率统计，任何习题书籍通通变得没有了意义。 学得没劲，柳橙就和顾短短聊天，或者用洗衣服打发那烦闷的情绪，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心里的人依旧在心里，不联系也依旧不联系。 暑假过去了一周，柳橙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以后她要怎么面对颜青呢？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至少她不能像方钰一样假借醉酒说胡话。 真难，真的太难了！ 柳橙郁闷地站起来，走进洗手间洗把脸。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只能解解眼前的暑而已。 柳橙把毛巾蒙在头上，垂头丧气地从洗手间走出来，刚开门，就被门口的人影吓到了。 “啊——！”柳橙吓的叫出了声，“颜……颜老师？？！” 寝室门口站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让她愧疚不已，懊悔不已，又思念不已的颜青。 叫完名字，柳橙张着嘴，又呆又惊地傻站在洗手间门口，不知道再说什么。头上的毛巾搭在脑袋两侧，脸上的水还未擦干，整个人像个埃及法老。 看得颜青出本想说什么，但是一进门看到柳橙这造型，颜青再次留下了“我的学生是个傻瓜”的眼神后，走进寝室。 柳橙又张张嘴，几下把脸擦干，赶紧把毛巾挂好。 “颜老师……”柳橙跟上颜青。 从一下子见到颜青造访的现实回过神来，柳橙心里的郁闷又翻了上来。颜老师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吧……柳橙想。 本来也确实错在自己，只要颜青不说让她换导师，她什么结果都接受，她可以把一切情感都放在心里，一点点都不露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颜青还让她继续在身边学下去。 柳橙在心里默默盘算好，只等颜青说话她就道歉。 “颜老师……”柳橙看颜青没说话，又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颜青没有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道:“嗯，我来看看我的天气预报小助手和饮食监督员怎么掉线了，这么多天我一条预报信息都收不到。” “啊？”柳橙呆头呆脑地站在原地。 这……什么意思，怎么和剧本不一样？ 颜青不解释，继续上下看了看，柳橙的书摆了一桌子，书桌一角摆了几袋泡面。 颜青目光在泡面上停留了几秒钟，眉头一皱，又抬头瞪了柳橙一眼。 柳橙:“那个……食堂关门了，寝室也不能用大电量的锅，所以……所以就是临时买了几包……” 越说声音越小，柳橙自己都没了底气说下去。 颜青没再理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上面是柳橙之前在做的几道离散数学证明题。 柳橙低着头，眼睛望了一眼颜青，又胆怯地收了回来，低着头看着桌角。 既然颜老师不说，那我还是主动承认错误吧，柳橙想。 柳橙:“颜老师，上次……图书馆的事……我……对不起，那次是我太冲动，我……” 柳橙没说完，就收到了颜青抬眼一瞪。 颜青:“这题怎么做的这是！？” 柳橙:“啊？？？哪，哪个题？” “这个！这道题难吗？这步，你看这步……这不是明显用同余吗？”颜青边说边指着题，柳橙随着颜青看过去。 “啊……”柳橙反应了几秒，“对！对对，这步用同余……哎不是，那个……颜老师，咱好像跑题了……” 颜青继续看着题道:“跑什么题，就这道题，没跑题。” 柳橙:“呃不是……那个……我是说……” 颜青:“不是什么不是，你看看，还有这……看这步，抽屉原理！” 柳橙又跟着颜青看过去，确实，挺简单的一步，当时自己怎么就傻了呢。 可是……可是这真的跑题了吧…… 柳橙:“颜老师？颜老师？” 颜青沉浸在离散数学中不能自拔…… “颜老师！” 随着这声唤，颜青抬起头，看到的是表情严肃，又带着歉意的脸。 柳橙看了看颜青，又低下了头，说:“颜老师，对不起，我必须……我必须向你道歉，那天……那天我太冲动了……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感，做出了那样的事……我很抱歉。那件事，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 “你想知道我怎么想吗？”颜青打断柳橙的话。 柳橙闻声抬起头，却猛然感到面前一片温热，继而双唇迎上同样的柔软温润，鼻尖扑来属于颜青的香气。 柳橙惊地瞪大了眼…… 看着柳橙这目瞪狗呆的样子，颜青抬手从额前划下。 呃……这手一抬一落，让柳橙直接“瞑了目”…… 瞬了，颜青退回原位，只剩下柳橙还在原地闭着眼回味。 颜青把答题的纸卷成了筒，对着柳橙敲了下说：“还愣着！你这寝室太热了，收拾收拾去我那。” 确实，这个寝室太热了。 柳橙此刻感觉快被热气冲破了头，这时被颜青敲了头，觉得颜青说的甚是，这里太热了，热的整个人都是懵的。 被颜青催着，柳橙手脚麻利，简单收拾了衣物和书本，跟着颜青往书香苑走。 走在路上，迎面的风似热浪扑来，校园里成荫的巨大梧桐树上，蝉鸣声不绝，所有都涌上来，柳橙觉得脑袋被烘烤和虫叫声吵得乱七八糟。 刚才寝室里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而且，好像真的完全和想象的不同，再而且，那道证明题确实做的不对……对！就是从那道证明题开始的，就开始跑了题，而颜青她……她到底……她怎么…… 走进书香苑，走进楼道，进了颜青家门，屋里开的空调的适宜的温度瞬间让柳橙清醒过来。 原来，原来，原来颜青是接受了她啊！ —————————————— BGM： 所有的故事 从夏天开始 弹起梦中人写在烟灰缸 什么是理想什么是忧伤 都飞出窗外随着风飘荡 是谁的青春期如此的漫长 或许有委屈或许还迷茫 这喧闹的歌声唱不尽过往 直到喉咙沙哑直到精疲力尽 梦 一样的画面一样的情景 怎么都说不清 吹散弥漫在空气 这是我们的电影 ——彭坦《少年故事》 第24章 来到颜青家几日，柳橙充分体会到了好的环境会大大提高学习效率这件事。 潮闷的伏天里，有空调除湿降温，整个人都不为酷暑所困。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她朝思暮想的人，喜欢的人在眼前，心中所有烦心事都被解开，柳橙学习的动力十足。 只不过颜青这几天一直还处在和柳橙的离散数学较真的阶段，好在她发现柳橙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差。只有柳橙自己清楚那些天她是被感情所困，别说离散数学、高等数学，就拿个高中数学题恐怕她做出来都得给颜青气得上青天。 只是两个人之间，除了那天在寝室的那个短暂的一吻，颜青再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是不是颜老师后悔了呢，柳橙想。 但即使真的是她后悔了，柳橙也觉得没什么可怨，曾经的那一切已经够了。 这天晚上吃完饭，颜青看完书，两个人一起在沙发上坐定，一起看纪录片频道。 这是颜青最喜欢看的频道，从探墓挖宝，到国之重器，从宇宙奥秘，到人间美味，颜青都能看的津津有味。 偶尔颜青还会看看走近科学，她说可以当做一个特别正经的胡说八道的节目看。 这时电视里播放的是《自然传奇》，此时，喜马拉雅山脉的冰雪刚刚融化。 颜青盘腿坐在沙发上，随手拉过柳橙的左手，在手里把玩起来。 手腕纤细，手指修长，骨节清晰，从指根到指尖都显示出力度。 “打篮球需要手指很有力量吧……”颜青边捏着手指边说道。 “嗯，手指更有力量对球的控制会更好一些，而且也不容易被球杵伤。”柳橙心无杂念的回答道。 颜青用自己的右手和柳橙的左手对起来比了比大小，大小差不多，但是柳橙的手更白皙瘦骨，而颜青的手腕白肤红。 电视里，虽然青藏高原氧气极其稀薄，但是藏羚羊为了获得□□权，喘着粗气互相追逐打斗。 颜青低着头，继续用手指点着柳橙的掌心。 “我离婚三年多了，刚离婚时，有学校老师追求，再后来，人变好看点了，追求的人多了一些……但是这些人我都没给机会……” 柳橙收了收手，五指和颜青的手紧紧握着，静静地听颜青说话。 颜青动了动身子，继续说道：“你入学一年了，你说你吧，基础也不是够好，脑子也不够快，成天呆头呆脑，呆瓜一个……” 说到这，柳橙嘟了嘟嘴，这咋还人身攻击呢。 颜青看了眼电视又看着柳橙的手：“不过你那些伎俩我都知道，造机会偶遇，会的问题还得问好几遍……要不是知道你有那些小心思，我都会觉得我这学生是不是有过目就忘的超能力。” 柳橙鼓起的腮帮子瞬间撒了气，咔吧咔吧眼，原来她早就知道。 颜青:“你在学习方面的努力我都能看得到，你的那些歪歪心思吧……我也都能感受的到，我知道你一直小心翼翼，但是总有一些情感，即使不说话，不对视，不表露，也会漫出来的。说心里话，我很开心，也很享受你对我的照顾、对我的紧张，这些和那些追求者特别直接的目的有明显区别，我是清楚的。” 柳橙也低下头，用两只手握住颜青的左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肚，手掌皮肤细腻，根根手指白玉青葱般嫩滑。 颜青：“你和我不联系的这些日子里，我才发现，当一些东西变成习惯后，一点点变化都会感到不适。你在的时候没觉得多了什么，可是不在了，心里却觉得少了些什么。所以……” 颜青停顿了下，慢慢转过头，凑近了在柳橙的侧脸轻轻吻了一下。 颜青:“所以，对那件事，我才会给你这样的答案。” 柳橙也转过头，看着颜青脉脉清澈的眼睛，被亲过的脸颊迅速红润起来，心里的喜悦抑制不住。 “那天我跑掉，不是因为我讨厌你，而是……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其实在你的那些小情感下，在……在我意识到我的生活因为你有了变化后，我便知道总有一天会发生，但又不知道真的发生了该怎么面对你，这个，唉……真是比任何题都难。” 颜青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颜青:“我想和你好好的，但是又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之前那段婚姻挺失败的，虽然说起来犯错的是他，但是我觉得我也有很多问题，不然结果不会是那样……” 颜青说着，声音渐渐低下来。 “所以那段经历让我对自己很没有信心，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好的爱人，不会爱自己，也不会爱别人。我想把自己扔在课题里，不去烦恼这些事。之前做的还好，但是这一年来发生的点滴，我又不会不感不知……” 柳橙抽出左手，想环住颜青的肩，但从没做过这种事的她此时紧张又胆小。颜青微微笑了下，往柳橙身边靠了靠。笑容浅淡，却给了柳橙巨大的勇气，她揽过颜青，把她拉近，轻轻向她的脸靠靠，用鼻尖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颜青:“我这个人挺一根筋的，进入一件事和抽离一件事都比较慢，认准了就不会变。所以……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可能我的节奏很慢，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会，希望你能明白……” 声音中含着抱歉，说完，颜青低下了头。 柳橙把怀里的人搂得紧紧地，颜青的眼圈里泪光微弱，柳橙又心疼又心醉，温柔的吻在颜青额头落下。 柳橙:“没事的，我懂，以前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责怪自己，以后我们都会做的更好，跟着你的节奏走，都听你的。” 柳橙轻轻侧过身，一只手在颜青背上轻轻拍着，一只轻抚着她的柔顺的秀发，两个人温暖交融。 电视里，一只更强壮的藏羚羊终于打跑了另一只，获得了□□的权利。 睡觉时可以牵起旁边人的手，翻身时会有人把你拥在怀里，早上睁开眼会有人醒着问你早安。 对柳橙来说这是第一次，而对颜青来说也是宛如新生。 虽然生活的内容和寒假时没什么区别，但是不可描述的情感让气氛变得旖旎诱人。 颜青一如既往地把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但是这都局限在学术范围内。 除了学术之外的事，颜青其实都很大条。 颜妈妈周一打来电话说周六要来吃饭的时候，颜青正在修改高铁军的一篇论文，接电话，颜青满口答应，电话挂断就彻底忘到了脑后。 直到周六颜妈妈打电话问颜青什么时候去接她，颜青才惊呼还有吃饭这档事！ 于是，安抚好颜妈妈，午饭只好推成晚饭。而两个人也急急忙忙去超市买食材。 和寒假逛超市相同的，是同样买的柴米油盐，不同的是两个人已被情感拉近，走到一起。 推着满载食物的购物车排队结账，柳橙看着颜青使劲笑了笑。 颜青：“怎么了？” 柳橙：“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寒假的时候第一次和你来超市买东西，当时你家厨房什么都没有，买了好多厨房必备的调料食物，结账的时候你看我在傻笑，其实那时候我自己就在想这如果是我和你一起每天的生活，一起做饭一起学习，平淡又快乐，那该多好。” 颜青眉眼弯弯：“嗯，那现在什么感觉？” 柳橙：“梦想照进现实，此生无憾了。” 颜青：“就这样就此生无憾了？我的学生要是都这点追求，我这老师真是不想活了。” 柳橙哈哈笑起来：“那……the more the better？” 颜青：“贪婪！” 两个人拉着手笑起来。 进屋一看，颜妈妈不禁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笑容。 看着妈妈笑的太诡异，颜青气着说：“妈，你这是什么笑啊，笑话人家就直说嘛。” 颜妈妈毫不客气道：“我真是头一次看见你这这么干净，刚想表扬你，后来一想，这肯定是人家柳橙收拾的，不然你这八成还是狗窝一样。” 颜青想反驳，但是一想到以前颜妈妈来，最终都是以家政人员身份离开的，颜青嘟囔了几句，没说话。 柳橙看着母女俩斗嘴，在旁边偷笑，戴好围裙进了厨房。 陪颜妈妈在客厅聊了大半会天，颜妈妈这才发现不对。 颜妈妈：“怎么你在这和我一直聊呢，柳橙呢？你怎么不去做饭？” 颜青眨眨眼：“妈~我做饭那水平你也知道，要是我做饭，你这顿也吃不好。柳橙做饭特别好吃，她也想请你吃饭来着。” 颜妈妈：“敢情你请我吃饭，是人家柳橙做饭啊？这你家！你怎么让人家孩子自己做饭，赶紧去帮忙去！快去快去！” 颜妈妈连番催赶下，颜青姗姗进了厨房。 柳橙听到厨房开门声，回头看看，道：“老师，你怎么进来了？” 话音刚落，翻炒菜时的油烟铺面而来。 柳橙：“呼~这里油烟大，你出去吧，一会就好了。” 颜青往旁边靠了靠，翻炒过后，轻轻靠在柳橙身后。 颜青把柳橙围裙身后的带子重新系了系，说道：“我妈让我来做饭，我看看我能做点什么。” “老师，这没什么事，一会出去就可以准备盛饭摆菜了。” 颜青在厨房看过一圈，确实都做的差不多了，便拿起杏子给柳橙塞了一颗，又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厨房里晃了晃帮不上什么忙，看柳橙做饭做的认真，颜青趁柳橙不备，在柳橙耳后轻轻亲了一下。 一道电流激发，柳橙刚含住的杏子差点吐出来。 柳橙捂了捂耳朵，紧张地掩饰着说:“痒……” 颜青看了看她红到耳根的脸，和红的透透的耳朵，笑着咬唇嗯了一声，便拿着盛好的饭开门离开了。 吃饭的时候，颜妈妈吃着菜，不住地点头：“嗯嗯，柳橙做菜手艺真不错，味道非常好，你啊，快赶上青青她爸爸喽。” 颜青：“那你看看，这都是寒假暑假天天练，加上柳橙确实有大厨天赋，才有了今天的好味道。” 柳橙听着抿嘴笑笑。 颜妈妈：“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是能有人家柳橙一半贤惠，我真就知足了。” 颜青哼了声:“真是有比较就有伤害……” 虽然被妈妈说，但是这表扬柳橙的话，颜青听了，倒好像表扬了她自己一样，开心极了。 桌子下面，颜青小腿一伸，轻轻踏上了柳橙的脚背。 “咳咳咳，咳咳咳咳~”柳橙一口热汤呛出来。 颜妈妈：“哎这怎么了，慢点喝，是不是烫着了~” 柳橙咳红了脸，只能低着头顺顺气，眼神左躲右闪，不敢和颜青对视。 关系打破，言语调戏升级为行为调戏。 柳橙颔首，嘴角偷偷弯了弯。 第25章 把颜妈妈送回家后，两人来到滨海广场。 滨海广场是亚洲最大的城市广场，面朝大海，风景开阔，广场设计优美，百年城雕极具特色。这里吸引了各地的游客和当地的市民们前来游览散步纳凉。 夏日的夜晚，晚风夹杂着海洋的湿气，带着滨海特有的味道，让游人驻足，让情侣欢心。 广场临海边的游乐场灯火通明，很多年轻人吃过饭，喜欢在游乐场中找一些刺激的项目玩耍解闷。 看着那边的热闹，柳橙不住举目望去。 “看起来好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吧。”颜青看出柳橙的心思，说道。 游乐场里设施的音乐声、欢笑声、尖叫声不绝于耳，男孩女孩玩的开心，互相推嚷着拉手欢笑，时不时拥抱亲热下。 看着这些男孩女孩，柳橙又回头看了看颜青，两个人挨着肩走，肩擦着肩，偶尔手有相碰。 柳橙犹豫起来，两只手捏着短裤边缝搓来搓去，又低头看着颜青的手好半天。 “咱们去那边看看啊？”颜青转过头笑着对柳橙说。 柳橙赶紧抬头回应：“好，好啊！” 手背擦过手背，温热传来，柳橙眼神瞟了瞟远处，忽地抓起颜青的手，拉起她就往那边走去。 “哎~哎……”颜青吭了声，嘴角一弯，便不再说话，只随着柳橙牵着她走。 十指紧握，手中是自己喜欢的人，游乐场的嘈杂鼎沸都可以与我们无关。 夏天的一切都是新的，新鲜的味道、新鲜的人和事、新鲜的感觉，所有的美好都会在夏天发生。 “你看那个好不好玩？咱们去玩那个啊？”颜青指着游乐场一侧的海盗船。 两个人站在旁边看着海盗船忽上忽下，坐在最后排的一位女生随着海盗船的上下，头发一会变成贞子型，一会变成扫把型。每每升到最高点，那女生还发出匪夷所思的尖叫…… 柳橙看着狠狠咽了一下口水：“那个……老师，这个还是算了吧……” “好~吧~”颜青拉长语调，“那咱们去那边那个看看。” 这回颜青指的是跳楼机和沙漠风暴。 在下面看了好一会，上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长发双腿被甩的满天飞舞。 颜青感觉到了柳橙握的更紧的手，暗暗笑了笑，也紧了紧手指。 “要不……咱们去旋转……木马？”柳橙顿了顿说。 颜青:“不要~那个太~无聊，而且，而且我坐那个转来转去，我晕。” 柳橙:“晕？旋转木马不是挺柔和的吗，怎么会晕呢？” 颜青:“说不好，可能就是太柔和了吧，上上下下的，还转圈，就晕了。” 柳橙:“那……你坐那个晕吗？” 颜青顺着柳橙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她指的是旋转飞椅。 此刻，飞椅那巨大的伞型树正升到了最高处，下方的吊椅因为向心力的作用飞得快横了起来。 颜青瞅了瞅道:“那个，我倒是没试过。要不，咱们去坐一下试试？” 柳橙立刻老实道:“别，还是别了，我就是问问而已。而且……我还在想，这个飞椅……会不会……” 颜青:“嗯？会不会什么？” 柳橙:“我就是想啊，你说如果谁坐飞椅坐到一半，在半空中，特别晕，想吐，又控制不住……会不会……” 颜青抬头看了看在半空中飞舞的飞椅，看了看上面的人，想着柳橙说的那画面:那些人如果此时忍不住想吐…… “我的天，你也太恶心了哈哈！”颜青抬手佯装着打过去，柳橙笑着躲开。 两个人哈哈哈哈笑的前仰后合。 笑归笑，两个人不用多交流，挽着手心齐的在盯着飞椅看，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真的会忍不住…… 直到飞椅缓缓降了下来，游客们陆续从椅子上下来，只见一个男生飞快地解了安全带跑到出口处，抱着垃圾桶就开始吐。 两个人看到，对视着，一起发出了“呕~”的声音，笑着牵着手从飞椅场地跑开了。 “咱俩去玩碰碰车吧？”颜青一边把两个人拉着的手甩的老高，一边说。 “碰碰车？”柳橙想了想，碰碰车算的上不惊险，又很有趣的项目了。 其实无论碰碰车还是别的项目，柳橙都没有玩过，以前只是见其他同学玩，因为这些游戏对她来说太贵了。通票的游乐场要一两百块的门票，这曾经是她一周的打工费。单项的游戏也要三四十元一张票，而且只是玩三五分钟，柳橙觉得太奢侈。 碰碰车算是很便宜的项目了，这个项目相对和平，十块钱能玩四次。但是因为没玩过，柳橙自己不会开，所以颜青提到此，柳橙稍稍犹豫了一下。 颜青看出柳橙的心思，道：“我也没怎么玩过，咱俩先一起看看这个别人怎么玩。” 两个人伏在碰碰车场地边的围栏上，看着场地里车子吱吱嘎嘎碰撞漂移。 “那个车里面有两个踩的地方，左边是放脚的，右边是油门，也就是让碰碰车通电的档，踩住了就通电，碰碰车就能走了。” “这车没有倒车的档，踩着油门，方向盘不管左右，使劲打两圈好像就可以倒车了。” “我看啊，这个要想撞的猛，最好是从侧方，或者后侧方进攻，如果是正前方撞或者正后方撞，好像没什么效果。” 颜青边看边说，看似是在场地旁看出来的名堂，而又给柳橙留了面子。 一句句话在耳旁说道，一股股热气扑面。柳橙轻轻转过头，好看的侧脸线条就在眼前，睫毛又长又翘，微微嘟起的嘴唇一张一合。 柳橙刚想再往前探一下，一场碰碰车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 “走吧，看会了吧，咱俩进去玩玩。”颜青拉着柳橙往入口走。 两个人分别选了车，柳橙按照颜青说的看了看脚下的档位。 “柳橙~系好安全带！”颜青在旁边喊着她。 很快每个人就位，铃声响起，踩住油门，碰碰车通电开始呼呼啦啦地开动起来。 第一个三分钟，柳橙脑袋里一直重复着颜青刚才说的那几句，盘着方向盘找手感，在场地外围开，偶尔和旁边冲过来的车撞了下，或者干脆躲着别人的车，基本熟悉了碰碰车的操作。 而颜青则在中圈和一群年轻小伙子们厮杀。 第二个三分钟铃响，掌握了技巧的柳橙驱车不再兜圈，而是在外围向一些车发起攻击。 颜青说的要领很好用，柳橙多是从斜后方撞过去，因为碰碰车比较大，上面是个双人座位，一个人在里面被撞后横移的撞击感很强。 撞了几圈，柳橙看到颜青此时正和两个男孩兜圈，颜青驾车很熟练，两个男孩想夹击她，其中一辆红色车已经对着颜青直接撞了过去，眼看根本躲不开，颜青也并不去躲，而是迎面撞上。这样其实正面迎击的撞击感并不强，而且不临时改变方向，也不会将自己车子的侧身暴露给对方。 而另一个男孩开着一辆蓝色车，从侧面飞速过来，眼看就快从横向撞过来，颜青快速打了两圈方向盘，车子迅速倒车往后闪去。 兜了一圈躲过攻击，颜青重新调整车速组织进攻，在其他碰碰车撞成一团时，加足马力从侧方撞向开蓝色车的男孩，男孩的车被撞出好远，连带撞上了他同伴的红车。 大获全胜的颜青特别开心，中间的车被撞的都堵在一起，颜青正准备倒车离开这车祸现场，手上方向盘还未转满，一辆黄色碰碰车从侧后方呼驰而来，把颜青的小车直接撞横了过来，颜青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振了出来。 回头一看，柳橙正笑嘻嘻地看着她，甚至还朝她挥了挥手。 “柳橙！你！你你你！”颜青这一脑袋的火，这孩子真的……没法带了！ 柳橙好像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碰碰车挺好玩嘛。 铃声响起，车子都停了下来，一些人退了场，又来了一些新的游客。因为两个人连续买了几个场次，所以还可以玩几回。 颜青蹦下车，跑到柳橙车旁，柳橙抬头望望她，眼看着颜青这气得鼓鼓的，柳橙一脸纳闷，难道我开的不对？ 车场里声音吵闹，颜青贴到柳橙耳旁，带着生气地说道：“你这小兔崽子，咱俩应该一起撞他们，他们是一伙的，你怎么来撞我！” 说完，颜青手叉着腰瞪着柳橙。 柳橙这才恍然大悟，手捂着嘴，老实地点了点头。 颜青又凑过来，柳橙以为她又要和自己说什么，把耳朵凑过去，而颜青却轻轻在她的耳廓咬了一口，迅速转身离开。 柳橙浑身一抖，好像是被通上了电的碰碰车…… 颜青坐回原来的车里，挤挤鼻子使劲瞪了瞪柳橙，柳橙乖乖地点头。颜青又用手指了指几个男孩，柳橙看了那几辆车，示意OK。 铃声再次响起，颜青和柳橙驱车进入战斗。 两个人交替吸引火力和侧方攻击，颜青车技好，往往会把其他人耍的团团转，为了追上颜青，对方就会不顾自己暴露，而柳橙又正好进行进攻。 而有时颜青进攻后被堵在车堆里来不及撤开，柳橙则会把此时对方撞过来的车辆撞开。 这回，柳橙觉得这碰碰车更有趣了，不仅仅是因为这可以作为一个团队运动，而现在是为保卫颜青而战，每次帮她挡住撞击，那成就感比她自己撞飞一辆车还开心。 铃———— 游戏结束，柳橙从碰碰车上起身，跑过去拉起颜青。 两个人回头看看，几个小伙子被她们撞的腿软腰塌，在碰碰车上好半天还没站起来，两个人笑着拉着手跑出了车场。 晚风驱散了白日的热浪，清凉萦绕在指尖，两个人拉着手一直跑到了广场东侧的灯塔下。这里离游乐场二百多米，却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喧嚣与光艳，都留在了游乐场那边。 两个人在灯塔下的台阶上坐下，面朝着大海。朦胧的月色下，大海散发着优雅的美，静谧，深邃，平静。在海洋的一角，灯塔的黄色灯光穿透黑暗，将希望送向远方。 “好开心！好开心啊！”颜青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柳橙哈哈笑起来。 “我从来没和别人来玩过。”颜青从台阶上把长腿伸开，仰着头看着上面的灯塔。 柳橙笑了笑，但想到刚才刚开始玩碰碰车还给颜青撞了一顿，又顿觉得自己好笨。 “很好玩，可是我刚开始好傻……我……” 颜青用食指轻轻按住柳橙的嘴唇，按停了她的道歉。 “没事的，这都没关系。”颜青说着，手指缓缓在柳橙唇边掠过，划出她唇线的弧度。 快要收手时，柳橙把她的手指攥住在手里，不让她抽回手。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看着远处墨黑的海面，点点波光，跨海大桥上的灯带如同海上一条游龙，伏水蓄势。 颜青微微抖了下肩，便发现肩上被温热的手臂揽住，海风被拦下，整个人瞬间暖和了起来。 灯塔的光庇佑着塔下的人们。 柳橙侧脸看过去，在游乐场绚丽夺目霓虹衬托下，眼前的人非但没有暗淡，反而更加光彩照人，她的眼神里，有海的宁静，也有游乐场的欢脱。 柳橙轻轻在颜青耳边吻下去，沿着耳边，到脖颈，到侧脸，到唇角，再转向前…… 颜青转过头，对上柳橙充满激情的眼睛。 潮水轻轻拍打着堤岸，细碎的浪花在海边一排排的扭王字块上击碎，落下。 颜青把唇慢慢对上，在柳橙的薄唇上停留了很久很久，然后又轻轻离开。 ———————— BGM： 这一刻心如大海 如迎风的帆 沿着海湾 在洒满银子的海面 我是一艘 孤单的船 你是否 已经在那里 安静的等待着 你是否 已经在这里 冰冷的燃烧着 不能熄灭你的光芒 不能淹没我的希望 也许是在远方 还是就在身旁 你照耀我前行的方向 ——彭坦《灯塔》 第26章 暑假的二人时光过的又慢又快，慢的是和数学题较真，快的是和喜欢的人相处。 眼看离开学没几天了，柳橙的心情越来越低落。 每天柳橙总想能早点学完，两个人便可以早点躺下，虽然不是为了发生什么，但是可以多说点话。 柳橙不善于表达，但是她喜欢听颜青说，无论是说学校的一些趣闻，还是儿时的一些旧事，都是好的。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颜青便会在柳橙怀里合了眼，呼吸淡浅，像个睡熟的婴儿。. 柳橙在她额前轻吻，漂亮的嘴唇近在咫尺，淡粉晶莹，像两片带着露珠的花瓣。柳橙轻轻靠近，轻轻地亲一下，吻一下，再，轻轻地含住，吮吸，柔软的唇瓣像是蜜糖，让柳橙不能自拔，禁不住伸出舌尖去品尝去探索。 怀中人闷闷哼了声，柳橙赶紧收回舌尖，把怀中人再紧紧搂住。 蜜糖的味道在口中久久流连，偷吃了蜜的柳橙舔舔唇，和颜青相拥而眠。 开学后，寝室两个学姐毕业搬走，并未安排新学生入住。 整个假期顾短短晒黑了好多，据说是在海岛上住了好久，整日泡在海里。但是学业倒是一点没耽误。 顾短短基础好，本科就读于首都理工，听她说当时其实她的高考分数高了那学校不少，报考那里是想离开沈城到首都看看，而且也是想确保想学的专业能学到。 本科时边玩边学，但还是跟着参加了几次数学建模大赛，虽然没取得特别好的成绩，但建模思维有了很大提升，而大四的时候又想专注算法学习。 总得来说，玩也玩了，学也学的很好。 这实在让柳橙羡慕不来。 曾经柳橙对颜青说她对自己要求不高，就是想学成顾短短那样就行，又被颜青说了没出息。 “你俩走的不是一个路线。有时候眼前的东西抓的太细了会让人忘记了更宏大的东西。”说这话的时候颜青目光严肃。 回想到这，柳橙总是苦笑着摇摇头，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梦做得太大，才会让颜青会这么想吧，而事实却是自己还只是个和各种数学较劲的菜鸟。 方钰来到柳橙寝室，看了看对面空着的两张床。 “要不我别租房子了，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吧？”方钰说。 柳橙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东西，看着方钰，咔吧咔吧眼睛…… “哎呀，逗你的，哈哈哈哈哈，看给你吓得，哈哈哈~” 是挺吓人，柳橙回过头继续收拾东西。 “这边条件哪有自己租的房子好啊……”柳橙把东西放好说道。 方钰扶着上铺床架说：“噢，让你去我那住，你不去，我说我搬过来，你又说这边条件不好，你自己说说你。” 柳橙红了脸：“不是……我，是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 方钰轻轻笑了笑，伸手捋顺了上面遮灰的铺盖布，转过头看着窗外。 好久，她收回视线，低着头，轻声说：“柳橙，你啊，撒谎都不会。” 柳橙听了没说话。 方钰转过来：“我该走了。” “那我送你下楼。”柳橙也站了起来。 “要不你给我送到书香苑吧。”方钰很自然地说道。 “啊？”听罢柳橙立刻顿在原地。 “逗你的啦，哈哈。”方钰摆摆手，依旧是笑的可爱，杏眼桃腮。 “那，那等找你打球。”柳橙不好意思地说。 方钰微笑抬脸：“行，说话要算数噢。” 送走了方钰，柳橙拿起手机，颜青五分钟前发来的一条信息躺在屏幕上。 颜青：【晚上来吃饭吗】 柳橙嘟嘴笑了笑。 这条信息的正确理解方式是【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晚上柳橙做了莲藕烧排骨和蒜蓉空心菜，又做了菌汤和凉菜，颜青吃的饱饱的。 坐在沙发上，电视里依旧是《自然传奇》时间。 颜青把洗好的一盘枣子端上来，道：“吃水果吧。” 柳橙看着那盘里的枣，双手在膝盖上摩擦了几个来回，也没有下手。她不知道是不是吃完水果就又得回去了，如果是这样，能不能慢点吃，这样会不会多和颜青呆一会。 颜青看了看她那磨来磨去的手，笑了笑，拿起一颗枣递给柳橙。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适合做科研？”颜青漫不经心地问道。 但听到这个问题，柳橙却坐直了身子。 柳橙一直觉得顾短短那样的基础好的又聪明的人才适合做科研，虽然自己提高挺快，但又不免总是自我怀疑。笨鸟总要先飞，还不一定会飞多远，何况她飞的比别人都晚。 在计算机人工智能这个领域里，就不要做梦会有龟兔赛跑的故事了，大家都是充满了斗志的兔子，从发令枪响时就玩命往前冲去。 颜青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做科研和智商关系不大，你们都是大学生，还都考上了研究生，智力都是满足的。基础这东西可以补，但是能力是个人自己具备的，是补不了的。” “我总结，基本是这么几个能力，一个是自制力，一个是抗击打能力，一个是主动性。” “自制力，一切成功的前提，自己都管不了自己的人，什么都做不成。” “抗击打能力，做科研一定充满挫折，毕竟你做的不是重复前人的东西，发论文被打回，做试验屡次不成功，这都不是事儿。当然要明确路子是否正确，死胡同走多少次也没用，这就不是抗击打能力，而是判断力有问题了。” “主动性。做研究，是一个创造的过程。现在我带你，高铁军宋擎带你，但是我们都不能替你发现问题，更不能替你解决问题，问题需要你自己去找，解决方案需要你去寻。要想做好研究，必须时刻有发现问题的好奇心和想解决问题的主动性。” “你现在是自制力可以，抗击打能力和主动性需要加强。但是你自我怀疑能力超强，觉得别人都行，就你不行，我不希望别人还没说你不行你就先自我打击自己，我教的学生没有不行的，我喜欢的人更没有不行的。” 颜青最后这句语气很重，更是对柳橙的肯定。 说完，颜青开始吃枣子，让柳橙自己消化这些话。 柳橙偷偷抬眼看了看她，问：“老师，那……搞科研的时候谈恋爱，这，算是自制力不行吗？” 一个枣子砸过来！ 颜青嘴上说的严肃，但是整个人却靠过来把柳橙拥住：“你说这算自制力行不行？！你说你说！” 柳橙敌不过，只有把颜青整个人抱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两人紧紧挨着，鼻尖相抵。颜青看着近在眼前的薄唇，轻轻点了一下。 柳橙抱住她，亲了亲她的面颊。 “我会好好学的，基础我补，其他的……” 说到要补的基础，颜青突然精神了起来！ “你上周做的那几道离散数学！还留在书房桌上呢，我这一看你这做的……！我都不想说，很难的高等数学你做的都很好，怎么这离散数学……” “不是……老师，要不你吃枣……” “别提吃枣，想起你这数学我就愁！你其他的都挺好的啊，语言掌握的都也不错，这怎么就……” 柳橙仰天长啸！捶足顿胸！离散数学！我恨离散数学！我恨离散数学！ 把柳橙送到家属区门口，柳橙原地踏着步，迟迟不想走，颜青笑了笑，过去偷偷拉了拉她的手，安抚一下。 “老师，我想把图书馆的工作安排在平日，这样，周末……我过来……行吗……” 颜青笑笑：“嗯，行，你自己安排好就行。我一直都在这。” 得到肯定的答复，柳橙开心了，这才准备往回走，刚转过身又被颜青拉住了手。 柳橙：“老师，怎么了？” 颜青看着柳橙乌黑的眼睛，在夜晚格外黑亮。 “你一年没回……你们村了，要不，十一，我和你一起回你家乡看看？我……我想看看那里。” ———— 到柳橙家乡的杨柳村没有直达的火车，甚至到上一级甘露县的绿皮火车也离县城很远。 颜青选择了坐高铁先到汝昌市，再坐大客车到甘露县，在甘露县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去赶一天只有一趟的到杨柳村的汽车，虽然这么走很绕远，但也比坐绿皮车省了一天的时间。 柳橙护着颜青好不容易挤上汽车，靠后找了位置坐下。 到甘露县的大客车条件已经不算太好，到杨柳村的汽车就可以说是条件很差了。 车子是看起来年久失修的N手旧车，坑洼不平的路面，每走一步车子都在进行着波峰波谷的交替，不知道哪一下车上的零件可能就会颠散了架。 杨柳村这趟车已经是公共交通的最末端，从杨柳村再往下走还有一些村组，所有这些村组的人若想进城，除了自己开车，就只有这一趟交通工具。而车上的味道更难以忍受，有的村民带着鸡鸭，有扛着锄头鞋都不穿，有的浑身是烧火后的碳烟味。 柳橙使劲推推车窗，车窗纹丝不动，又使劲推了下，车窗又感觉马上就要被推掉。 “没事的，我没事。”颜青拉回柳橙的手。“我没那么娇气。” 柳橙不好意思地看看颜青。 答应颜青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这么多，每次自己回家也都是忍忍就过去了，可是颜青哪和自己一样呢，颜青恐怕连农村都没去过吧。越想柳橙就越后悔答应带颜青一起来杨柳村。 柳橙：“老师，你晕不晕？这车太颠了。” 颜青：“没，不晕，我觉得我可能就晕旋转木马那种温柔的，但凡不温柔的我都没事。” 说着两人一起笑了笑。 “你靠着我睡会吧，还有挺远的路呢。”柳橙说着往颜青身边靠了靠，用手臂把颜青搂过来。 颜青挪了挪身子，把头靠着柳橙肩膀，在破车的零件碰撞声中迷迷糊糊闭了眼睛。 柳橙又是一顿愧疚和心疼。 杨柳村这块是全国有名的穷村，甘露县条件也相较别的县差一些。昨夜柳橙就觉得怀里的人睡得很不踏实，今早起来看见颜青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柳橙就心疼的不得了，问她她却什么都没事。 唉，柳橙叹了口气，吻了吻颜青的眉角。 第27章 车子晃到了半中午才到了杨柳村。 下车的地方连水泥地都没有，一群人从车上大包小卷鸡鸭鹅狗地扑腾下来，地面尘土飞扬。 柳橙挡在前面，尽量让颜青远离尘土。 等其他人都赶鸡赶鸭离开了所谓的车站，柳橙看了看四周，拉起颜青的手往村里走去。 颜青边走边看，很是好奇，而一些蹲在墙角的村民也向她这边瞅过来。 几个妇女认出了柳橙，柳橙和她们亲切的打了招呼。 两个人背着包沿着一条石板路走着，颜青惊奇地发现，一路走来，村里各处都是泥土地，只有这条路铺了一些石板，准确的说是一些形状不等的青石块。 走了大约五分钟，来到一个墙也不太高，门也不太大的门前，门上歪歪扭扭挂了个牌子，用毛笔或者是刷子写着“福利院”三个字。隔着院墙，就能听到里面孩子的叫喊声和哭声。 柳橙上前推门进去，一个孩子在门前呼的冲过去，差点被打开的门撞倒。 “小虎，别乱跑，快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柳橙听见，闻声望去：“宋姨！” 女人跪在地上搂着个孩子，听见有人喊她，抬头望门口看去。 “哎呀，橙橙回来了！”女人赶紧拍了拍身上的土迎到门前。 柳橙回头看看颜青，道：“来，别怕，进来吧。” 院里的女人走到跟前，看着柳橙，想摸摸她，又觉得自己手太脏，抬起的手又往回收了去，往回收的手被柳橙抓在手里握住。 “宋姨，我回来了。”柳橙笑着说道。 宋姨：“哎，回来好，回来好啊~” 柳橙让了让身，对女人说道：“宋姨，这位是我的老师，也就是你说的那个每个月都给咱们这寄钱，却不留姓名的，颜老师。” 颜青上前也握住了宋姨的手，向她问好。女人苍老的手上纹路沟壑一般，掌上净是茧子。 宋姨：“唉，别……别……我手脏。” 颜青：“没有，宋姨，不脏，不脏的。” 宋姨看见进来的二人，高兴地合不拢嘴，拉着两个人往里走，柳橙去把大门关好，以免里面的孩子跑出去。 屋里很简单，是农村常见的东西两间的挑担房，一进门就是厨房，两口大黑锅里好像煮了东西。 柳橙帮颜青把包放下。 宋姨给两人一人一个马扎，道：“颜老师，真不好意思，这边条件太差了。橙橙跟我说你们今天坐车过来，我本来是要去接你们的，结果上午小虎和乐乐打架，给乐乐打伤了，乐乐那孩子胆子小，流血了哭的厉害，我就实在没走开。” 颜青笑着摇摇头，安慰着宋姨。 颜青：“宋姨，我之前给您打过电话，但好像还有一次是一个大爷接的。” 宋姨：“噢，那应该是杨二伯，一般都是我在这边，有时候我有事，杨二伯就来帮着看看孩子。那老头子，不会看孩子，看的孩子总打架。” 颜青想起那次惊悚的电话，笑了笑。 身边的柳橙噌的站了起来，跑到门边的水缸，掀了盖子拿起葫芦瓢舀了水就喝。 宋姨：“你这孩子，你慢点喝，也不给颜老师倒点热水。” 柳橙回过头，用袖子抹了一把嘴，看了看颜青，又看了看宋姨，道：“那……我烧点开水吧。” “没事的，给我喝一口。”颜青站起来伸手去接瓢。 宋姨：“你这孩子，不能让颜老师喝生水啊……” “宋姨，真没事，柳橙能喝，我也能的。”颜青接过瓢喝了一口，然后也学着柳橙用袖子擦了擦嘴。 宋姨把柳橙和颜青安置在她妹妹家，听她说她妹妹和妹夫一家人都去了城里打工，家里没有老人，所以孩子也带走了，房子空了出来，平时也是宋姨在打扫。这次正好柳橙带着颜青回来，宋姨把房子收拾了一下，让两个人住在这边总比在福利院住着强。 中午，宋姨在家里做了饭。 饭菜上桌，柳橙看到有新鲜的玉米，切开的咸鸭蛋，豆腐，炒鸡蛋，还有她最爱的玉米饼，柳橙知道这是很奢侈的一顿了。 饭后，宋姨先回了福利院，柳橙带着颜青在村里走走看看，再到福利院去。 走过这片村子，颜青能看出这里确实非常贫穷，村子里盖了二层瓦房的家户屈指可数，很多家甚至都没有砖墙，而是用土掺杂着草堆起来的土墙。 村里虽然男人不多，但是依然能看到一些男人在蹲墙角。而现在正是秋季，丰收的季节，男人正应该去田里收获才对。 “为什么村里都是土路，只有往福利院的那条路铺了青石？”颜青问道。 柳橙看看颜青，低头看看脚下的路，说：“都是土路这是因为穷，只有那条路铺了石头，是因为以前院里的孩子经常跑出来，院里的孩子基本都有先天的缺陷，腿脚好能跑出来的智商可能都有问题，所以村长说，铺上青石头，让孩子认得回家的路，只有那条路可以回家。” 颜青停下来看着柳橙，道：“你也跑丢过吗？” 柳橙笑了笑：“我没有了，我那时候，福利院只有两个孩子是智力正常的，一个是我，一个是宋姨的女儿，叫小茹，我和小茹同岁。但是小茹生下来就有病，就是大家说的玻璃人，血友病，所以她什么也不能做，不然受伤了就会血流不止。” 颜青：“那小茹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柳橙：“她死了。” 颜青愣在原地。 柳橙：“十六岁那年死的。” 颜青没有说话，看着柳橙在麦田边一块石头上坐下。 柳橙：“小时候宋姨很照顾我，我帮着她照看院里的孩子，也帮着小茹拦着这些孩子。这些孩子智力缺陷，但是力气挺大的，做事没有分寸，我特别怕他们伤到小茹。后来我跟着村里来支教的老师读了一些书，老师说我读的好，应该继续学下去，宋姨就跟县里的学校联系，让我去念中学。县城离这边太远，上学就只能住校，我就没法天天照看小茹了。有一次几个男孩推闹，一个男孩跑的时候撞倒了小茹，小茹头撞在了水缸上，如果是普通孩子，可能也没什么，但是小茹……就变成了颅内出血，就……” 柳橙边说边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遗憾。 “如果我没有去县里念书，或许小茹就不会死。” 颜青走过去，让柳橙抵在自己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 “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孩子……可是他们什么也不懂，但这不是你的错误。” “对！那些孩子其实什么也不懂！”柳橙声音高了起来，“错的是他们的父母，因为这里穷，他们也没有文化，也不接受学习，很多孩子都是近亲……生的孩子有了问题他们觉得是累赘，就不管不要！那些父母，但凡能吃苦能干活，只要走出这山沟沟，都会比现在过的好一百倍！但是他们就是不出去，宁可天天在那蹲墙根！” “这里多穷啊，能每顿吃鸡蛋就是很奢侈了，呵呵，大城市那么富裕，这里居然还这样，这里的人居然还这样！” “可怜了宋姨，心地那么善良，看那些孩子总是条命啊，总不能就眼看着没了吧，就收养了他们。” 柳橙语调里带着哭腔，颜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紧紧抱着她让她宣泄心中的苦闷。 几只鸭子排着队，扭着屁股从两人身边经过，样子滑稽好笑，却全然不知这里是怎样的世界。 默默哭了一会，柳橙抬起头。颜青低头用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捋到两边，又用指肚轻轻按了按有些哭肿的眼睛。 柳橙弯了弯嘴角，难为情的笑了笑。 “把你衣服哭湿了。”柳橙用手抹了抹颜青衣服上的泪迹。 “怎么办，你赔！”颜青笑着说道。 “好好，我赔，我赔，我把我自己赔给你，你看行吗？” “不要，太笨，离散数学都学不好。”颜青把柳橙的脑袋往旁边一推，自己转身朝原路走去。 柳橙被颜青扔在原地，再次仰天长叹……又是离散数学……又是离散数学！我的天，又是离散数学！这道题怎么这么难，怎么这么难啊！ 在村里村边溜达了一圈，两个人回到福利院，打开门依然是一群孩子跑啊追啊的场景，只是被推倒的哭着的换了人。 柳橙帮宋姨给受伤的孩子擦了药水，又和颜青把带来的一些玩具给了孩子们。 本来颜青说给孩子带个足球篮球，将来如果能和柳橙一样学会打篮球那该多好，结果被柳橙直接拒绝，理由是怕墙太矮，踢球会飞出去，而事实一看也确实如此。 颜青和孩子们坐了一会，当然，其实是颜青坐着，孩子在周围做着无规则的布朗运动。 颜青想和他们交流，可是几个孩子要么就是疯跑，要么就是坐在那流着口水，和他说话他就是呆呆的看着，然后继续他手里自己的事情。 “这几个孩子都不懂事。”柳橙从后面走过来，搬来马扎在颜青身边坐下，“以前宋姨的妹妹也会来帮着看看孩子，和他们说说话，教他们点东西，村里其他懂点文化的也会过来看看。教一些孩子还会懂一些。现在宋姨的妹妹去城里了，村里稍微灵光点的也出去了，剩下的这些人大部分又笨又懒，更不愿来这和这些傻孩子待着了。这些孩子就越来越傻，唉……” 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跑着跑着自己摔倒在地上，男孩爬起来，左右看了看，抓起身边一个女孩手里的书“啪”的扔在地上，又跑开了。 女孩无声无息地捡起地上的书，抬头时，大眼睛对上了颜青的眼神。 柳橙起身过去，把女孩抱了过来，帮她把被撕的只剩几页、又摔的满是尘土的书抖干净，递给了她。女孩在柳橙身边低头默默地看着书，一声不响。 柳橙:“她叫小小，现在，只有这个孩子智力是正常的，但是她耳朵有问题，听不到，影响了发音，也不会说话了。” 颜青看着小小手里的图画书，应该是被别的孩子撕坏的。当时来的时候颜青想带很多东西，书啊，球啊，后来柳橙都说不合适，后来只好带了一些简单的抗造耐玩的玩具，现在看来柳橙很了解这些孩子。 第28章 晚上在宋姨家吃了饭，两个人帮着收拾碗筷。屋里东西不多，但是收拾的很干净，能看出来宋姨是个特别勤快的人。 宋姨的丈夫走的早，妹妹前年举家去城里打工，挣了些钱，回来给家里修了猪圈，买了两头猪，可以卖猪仔卖猪肉。宋姨家里的经济来源就靠每年卖猪和两块地租出去的收入。虽然还得养着一群傻孩子，但是倒也开心。 颜青拿起一个高粱糜子扎的笤帚扫起地，这种笤帚颜青已经太多年没见过了。 “颜老师，我来吧，您别，别弄脏了手。”宋姨赶紧上去要接过笤帚。 颜青赶紧扶住宋姨:“没事啊宋姨，不脏不脏，你啊多休息，这些事我们年轻人做就行。” 争了几下宋姨才坐下，看着两个人干活。 宋姨:“这些年橙橙也是大了，特别孝顺，虽然上学没法回来，但是每个月她都会寄钱。这孩子在大城市念书，花钱多啊，我哪能不知道，还打工挣钱，攒钱，唉，我什么都帮不上……” 柳橙:“姨，你可别这么说，没有你哪有现在的我，当初如果不是你送我去读书，还帮我跑学校，我现在还不是跟那些孩子一样嘛。” 宋姨欣慰地笑了笑。 这时院子里传来嗷嗷叫的声音，颜青吓了一跳。 颜青:“这……这是什么声音？” 柳橙听见笑了笑:“是八戒们饿了吧。” 颜青:“八戒？” 柳橙拿起灶台边的盆，说:“走，带你去看看。” 刚出屋，颜青就看到一头猪已经前蹄抬起，搭在猪圈矮墙上，站了起来，在那里嗷嗷的叫，另一只在里面叫。 颜青吓得下意识往后躲去。 “没事，别怕，它们就是看起来吓人。”柳橙笑着说，边说还边护着颜青。 颜青还未安定，就见柳橙拿着盆往猪圈走过去，颜青虽然自己害怕，但更怕柳橙被伤到，跑过去拉住她：“别，你别去啊，它们会不会冲出来啊？” 看着颜青吓得瞪大的眼睛，柳橙安慰地揉了揉颜青的头，道：“没事的，它们是饿了，给了吃的就好了。你退到门口吧，别离太近，我去喂。” 说着，柳橙端着盆，就去把上墙的那头黑花猪往下赶。 “下去，快下去！不下去不给你饭吃噢。” 花猪盯着盆，退了下去。柳橙把盆里的泔水倒进猪圈的食槽里，又抓了些猪草，两只猪立刻呼噜噜地拱了起来。 看见两只猪吃了起来，柳橙回头招招手，颜青这才在她身后，探头往猪圈里看看。 颜青：“怎么就给它们吃点泔水和猪草啊？还没什么东西，都是刷锅水。” 柳橙：“人都没太多吃的，猪就更惨了。以前啊刷锅水都没点油星呢，现在为了卖肉还会掺玉米面，八戒们知足喽。” 晚上两个人住进了宋姨的妹妹家。房子看起来好久没有人住，但是也依旧干干净净，应该是宋姨经常来打扫。 进了屋颜青四周仔细看着，墙壁上贴满了年画纸，房顶中间一根电线上悬着一个白炽灯泡，炕上垛着被褥。 柳橙把水烧好，两个人简单洗了洗便上了炕。 “我给你多铺几床被子吧，炕太硬了。”柳橙边铺床边说道。 颜青微微笑着，歪着头抱着双膝坐在炕边上看着柳橙在那收拾。昏黄的白炽灯随着灯线微微摇晃，墙上年画的胖娃娃笑地喜盈盈。 颜青抬着头看着年画说：“这些年画真好看，要不，我回家把家里也贴点？喜庆。” “啊？老师您可别，这都是农村人弄得东西，农村房子也不刮大白，就贴点纸，家里差点的就贴报纸，这宋姨家条件好点才糊的年画，那也没法和城里的房子比。” “多好看啊，这一个个大胖小子胖姑娘，风姿绰约。” 风姿绰约……上一次听到这词，柳橙想的是自己那么瘦，而现在……柳橙却是看着眼前人，一脑袋黄色废料。 “快睡吧。”柳橙低头掩饰着自己红了的脸。 半晌也没听见颜青有反应，柳橙抬头看看，看见颜青还在歪着头笑她。 风姿卓越，是不是她也在……胡思乱想？ 柳橙：“快，睡觉睡觉。” 颜青依然不动，柳橙挪过去，干脆一把搂过她抱进被里。 “痒死了，哈哈。怎么还来硬的啊~” “不来硬的你也不听话啊，睡觉睡觉~” 把颜青“塞”进被里，柳橙帮她掖好被角。想到以前总是颜青帮她掖被子，现在自己只想照顾好她。 柳橙往颜青身边靠了靠，说道：“这边条件太艰苦，辛苦你了，早知道我真不该让你来。” 颜青侧身靠着柳橙，鼻子在柳橙下巴上蹭了蹭：“让你说的我那么娇气，我觉得这挺好，我想了解你成长的地方，再说了，我也是捐款人，想来看看孩子们的情况。” 柳橙伸手把颜青往身边拉了拉：“炕很硬，怕你睡不惯，如果实在不舒服你就靠我身上睡。” 颜青摸了摸褥子，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她知道，柳橙把剩下的被褥都铺在了她身下，自己只留了一条单褥。 颜青转过来，亲了亲柳橙的侧脸。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颜青感到身下热乎乎的，显然是火炕被烧热了，烘烤着，很是舒服。身边的被子已经叠好，颜青心里暖暖的，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迷迷糊糊醒来时，柳橙正趴在她身边，玩着她的一撮头发。 柳橙:“醒了？起来吧？我烧水了，洗洗脸，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洗好脸，颜青看到柳橙在用农家大铁锅蒸菜熬粥，而最让她觉得有趣的是这还是老式的拉风闸烧火。 颜青:“我也想试试。” 柳橙:“好啊，不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颜青:“切，你是以为我没在农村待过吧？我小时候经常帮我奶奶拉风匣子呢。” 柳橙一副惊讶的样子，可看着那样子，明显是不信。 颜青抓起一根短草棍朝她扔过去:“你还不信，我跟你说，我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小时候，姐也是在农村爬过枣树打枣子，还被洋辣子蛰过呢。” 柳橙哈哈笑起来。 颜青:“信了吧？我拉拉试试，好久没见过这东西了。” 说着柳橙让开位置，让颜青在风匣边，柳橙往灶堂里添柴。 颜青伸手麻利，一推一拉，风涌进灶堂，火烧地呼啦呼啦响。 吃过饭，两人回到福利院帮宋姨打扫一番，柳橙便去村里一家家还钱。 虽然从读大学开始就进行了助学贷款，但是每次的路费还跟乡亲们借过钱。 大三的时候宋姨病了半年，当时宋姨妹妹和柳橙挨家挨户去借钱，宋姨平时在村里人缘好，虽然每家借不了多少，但是五十一百的也凑了万来块。 这些钱宋姨在还，而柳橙也帮着一起还。 路过村长家，村长家的柳大娘留下二人吃午饭。 炒鸡蛋，肉炒豆角，焖河鱼，菜虽然不多，但是已经是她们在村里见过的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村长的小孙子上了桌就只盯着肉炒豆角里的肉吃，孩子的筷子再一次去挑肉的时候，柳大娘生气地拦了下来。 “肉给客人吃！” 孩子委屈地收回了筷子，扒拉起碗里的米饭。 “唉……”村长杨大伯长长叹了口气。 杨大伯：“咱们村太穷了，橙橙你出去念书这都多少年了，村儿里也没啥大变化，一年都盖不上两间瓦房，唉～” 颜青低头嚼着不太饱满的米粒煮出来的略有些硬的饭。 柳橙：“大伯，想致富，先修路，咱们村得先把路修了，让外面的东西能进来，让村里的人出去方便，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才能进步。而且，孩子得送出去上学。” 说着，柳橙看到柳大娘又一次拦下孙子挑肉的筷子，孙子又扒拉两口饭，干脆不吃了。 杨大伯：“这孩子！唉，这些大家也知道，但是这修路太贵了，而且咱们这地理位置，翻过这山，修条路更贵，现在连支教的都不愿到咱这来，唉~” 没说几句话，村长倒是叹了好多气。柳橙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颜青在桌下轻轻握住柳橙的手抚慰着她。 颜青看得出，村子位置偏僻确实是困难，但是最大的困难是村民的观念，是村民的文化水平。 从村长家走出来，柳橙低着头，闷闷不乐。又走了几户人家，这次要还的钱都还完了。 “还差4532块……大杨哥、柳四婶……三叔，嗯……”柳橙咬着笔帽，在泥土墙上把还掉的划掉。 颜青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直到柳橙都写完，把纸笔塞进口袋里，颜青拉起柳橙的手，轻轻亲吻她的手背手指。 柳橙看着她动作轻柔，又露出灿烂地笑，道：“我没事，别担心，真的。” 颜青：“说不担心是假的，我或许不能完全体会，但是我能理解你的无奈。而且看到村里的人，我实在都想不到你是怎么从这里一点点走出去，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两个人拉着手在田堤上边走边晃。 柳橙：“这一切还是得感谢宋姨。你现在看宋姨只是个农村妇女，但是她是读过书的，后来因为家里是两个女孩，宋姨和她妹妹就都辍学了。但她深知读书的好，知道知识能改变命运。后来的支教老师也是她请来的，想让村里的孩子都学习，但村里人……呵呵，没办法。” 颜青把柳橙的手揣到自己兜里，听着柳橙继续说。 柳橙：“我本来在县城读了中学，觉得已经很好了，都不想念了，宋姨坚持让我读，说能读到什么程度就读下去，她去和县里谈争取免了学费，考大学的时候她又支持我去读书，帮我去和乡亲们借钱供我先去念书。到了大学校园，我才知道这个世界这么大，知识那么多，呵呵，那时候我就偷偷地看周围的同学都怎么做，怎么学，怎么玩，虽然没机会，但是我觉得起码我得知道。” 虽然柳橙在笑，但是颜青知道她心里其实并不那么开心，她甚至能想象到一个从这样村落出去的孩子，到了外面的城里，看到的都是从没见过的人和事，那些孩子玩着说着，而柳橙则在旁边默默看着，偷偷往心里记着，那时的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回去帮宋姨做饭吧。”柳橙歪头笑了笑，告诉颜青她很好。 颜青弯弯嘴，挽着柳橙胳膊。两个人紧紧挨着，并排在田堤上走着。 两个人帮宋姨给孩子们做了饭，又喂了饭，把孩子们安顿好，才慢慢往回走。 夜一临，村里就只有几家有点微光，大多都早早睡了去。 颜青拿着马扎坐在房门口，望着远远的黑暗，双手撑着下巴。 柳橙轻轻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在想什么？” 颜青眨眨眼，继续远望道：“在感受这里的不同，就是感觉……感觉在这里，人生都比外面的世界短了许多。” 柳橙笑了笑，站起身：“多穿点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说完，柳橙便回屋去准备东西。 村里早晚温差大，午间甚至还能穿个短袖，晚上就得穿上冲锋衣。 柳橙怕颜青冷，又让她把抓绒衣穿在里面，热乎乎地给她拉上拉链。 夜已深，村里已经难见五指。柳橙紧紧拉着颜青，让她跟紧自己。柳橙拿出了手电筒，照着路，一条光柱射出，两个人挥舞着光柱，往田边走去。 离村子渐渐有了一些距离，旁边的田地开阔起来。阵阵风吹过来，颜青听到哗哗的声音。 旁边的麦田是割倒了的麦子，有的扎成了堆，有的躺倒在地，随着晚风，麦垛麦浪高低舞动，在手电筒的光柱里闪躲跳跃。 风起，麦秆涌动；风停，田野里又只剩下虫鸣吱吱。 柳橙停下来，在一片躺倒的麦秆旁，从包里取出来了一张单子铺好。 “来，过来。”柳橙伸出手，朝站在田边发呆的颜青递过去。 颜青不知道柳橙要做什么，只是听话的把手伸过去，被柳橙拉近。 麦秆松软，铺了单子，坐上去感觉比火炕舒服很多。 “是不是很舒服？”柳橙问道。 颜青轻轻用手按了按，柳橙却一把搂过她，顺势将她放倒。 “哎~喂~柳橙~！”颜青惊叫了声，又被温暖地搂住。 躺正，柳橙双手在颜青耳侧，撑着身子，悬在正上方，黑亮的眼睛正对着颜青。 柳橙把颜青的衣服摆弄整齐，正正地亲了下她的鼻尖道：“别害怕，带你换个角度看看这里。”说着，柳橙慢慢从颜青身前移开，一片璀璨星空在她身后缓缓铺开。 天空中点点滴滴，镶满了星星。星光点点，颗颗光点柔柔，片片繁星幽幽，此时的一轮弯月则像是一个卫士，站在一旁守护着密布群星。 颜青把手放在眼睛上做成筒状，星星们好像都被收入手中，伸出手，星星们又仿佛洒落一地。 “星星就是穷人的珍珠。”柳橙淡淡说到。 颜青一手拉着柳橙，另一只手抬起，找着一些知道的星座的位置。找了一会又停下来，她想，那些星座都是一个个个体，而现在，没有个体，这里有着整个银河。 “你经常来这里看星星吗？”颜青问道。 柳橙:“嗯，还算经常吧。小时候没什么感觉，念大学后，看到了村里和外面世界的不同，就有了更多的感受。” “你都有哪些感受，可以说给我听听吗？”颜青微微侧过身，看着柳橙。 柳橙：“其实也没什么，没见识太多的时候，也没有比较吧，后来就觉得外面和这里真的是两个世界。就拿我们在滨海来说，那么一个大城市，有钢筋水泥，有厚厚的地面，那么多高楼，那么多人和那么多事业、高科技，感觉天地之间，有太多的东西。而在这里，连马路都没有，天下面就是我们，我们下面就是大地，这里没什么大事，我们就连接着天和地，这个世界又小，又简单。” 颜青：“这样多好啊，不复杂，简简单单的。” 柳橙：“也好也不好。但是不管怎样，我都喜欢。” 颜青静静看着星空，道：“我也喜欢。” “真的吗？你喜欢这里吗？你不会觉得这里太穷，太落后，太没有文化吗？”柳橙转头看着颜青的侧脸。 颜青：“不会啊，这里无论怎样，也有你这样的人走了出去，你没有因为这里落后而落后，也没有因为大城市的繁华而世故。所以，这里没什么不好，这里是你的家乡，确实又小又简单，也让你有了简单纯朴的性格。我喜欢你，也喜欢这里。” 听到颜青的话，柳橙鼻子里微微一酸，心里阵阵悸动。 颜青慢慢侧过身，望着柳橙深邃的眼睛，晶亮的眸子里仿佛闪烁着星辰，耀眼，纯净。颜青用手轻轻抚摸着柳橙的脸，手指抚过她的眼角，抚过她的颧骨，抚过她的唇边，一下又一下，慢慢地，轻轻地。 “如果你说星星是穷人的珍珠，那你就是我的钻石，唯一的那一颗。” 颜青唇角微微勾起，对着柳橙的唇，轻轻吻了上去，唇瓣柔软，她温柔地含着，再一寸寸，深入，勾缠。 柳橙即刻回应起来，她搂紧颜青的腰，吸吮着这片甘甜，由深入浅，由浅入深，在颜青的舌尖上，沉浸，沉迷，沉醉，沉沦。 两个鼻尖互相点碰，四片朱唇细腻厮磨，手拉着手，手拉着肩，手搂着腰，动作轻柔又直接，凶狠又含蓄。 ————— BGM： 落幕后 在光影余温里 面对面 不知不觉被吸引 本来不同的世界 却有同样的情节 远处模糊的身影 开始由远及近 那一吻 带走所有的忧伤 像个梦 让人沉醉不愿醒 只是她的眼神 好像涟漪荡漾开 天使般的笑容 带起清风吹过来 这美妙瞬间 散发稀有的光芒 多么难忘怀 永不褪的色彩 就让这 星空笼罩的光影 做你们 甜蜜故事的背景 那一吻 带走所有的忧伤 像个梦 让人沉醉不愿醒 就让这 星空笼罩的光影 做你们 甜蜜故事的背景 ——彭坦《甜蜜蜜》 第29章 早上，颜青醒来，摸摸身下，是热乎乎的火炕。抬头看看，是笑盈盈的年画男娃女娃，手里抱着元宝大鱼。颜青动了动身子，却被一条有力的手臂圈住。 “你要往哪跑……”柳橙又使劲搂了搂，鼻尖在颜青耳朵上蹭了蹭。 “痒……好痒……哈哈。”颜青笑着反抗着，但怎么也逃不开柳橙的怀抱。最终颜青放弃抵抗，也转头和柳橙互相蹭着脸。 闹着闹着，气氛渐渐微妙起来，气息温热，火炕的烘暖恰到好处，擦枪走火眼看就在下一瞬间。 “咯咯咯~~~” 不知旁边哪个乡亲家的公鸡突然打起鸣来。 “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 随着第一声鸡叫，鸣叫声传染开来，好多家的公鸡都叫了起来。 柳橙感情都酝酿到了嗓子眼，眼瞅着却被一群公鸡给堵在这，觉得亲吧没了气氛，不亲吧又憋的难受。 颜青看到她着如鲠在喉的样子，笑开了花。 柳橙也尴尬地笑了笑，在颜青额头上亲了下，道：“你再躺会，我去弄早饭。” 柳橙跳出被窝，搓了搓手往院里走去。旁边家的公鸡正站在矮墙上咯咯咯，柳橙恶狠狠地盯着那只鸡，回头抓起一段秸秆就扔了过去：“让你叫！让你叫！”公鸡没被打到，但还是拍拍翅膀从矮墙上飞了下去，柳橙笑着回头烧火热饭。 在福利院待了最后一个上午，柳橙和颜青就要回滨海了，宋姨给两人装了满满书包的农家菜果。 柳橙：“姨，别装了，那边都有的，您留着自己吃吧。” 宋姨：“这不一样，家里的好吃。”边说边继续往包里装。 颜青看着两个人推来推去，拉回了柳橙的手，对柳橙轻轻摇摇头。而又趁着宋姨忙着往包里塞东西，颜青偷偷把一个装钱的信封塞到了宋姨家的枕头下。 和来时一样，两人在村口看着一车村民拖鸡带鸭背鹅的从汽车上下来，司机换了班，尘土清散后，两人上了车。 汽车也依旧颠簸此起彼伏，在山路上上蹿下跳。 柳橙从包里拿出一根熟玉米，掰给颜青一半。 “这玉米不是市面上的甜玉米，也不是黏玉米，是传统那种老玉米，但是挺香的，你要不要尝尝？” 颜青点头接过。 又经历了汽车，县城留宿，再坐了大客，赶了高铁，最终回到滨海。两个人回到书香苑的时候，被两天的行程已经累得够呛。 柳橙帮颜青放下背包，洗了手，颜青瘫在沙发上。 柳橙看她一动也不动，笑了笑，去把包里东西收拾进了厨房。 “橙橙，你别收拾了……过来歇会……”颜青歪在沙发上，语气懒懒地说。 柳橙擦擦手坐下，紧接着把瘫倒的颜青像大猫一样搂在怀里，捋顺着她半长的秀发，静静地，就这么相拥坐着，两人并不说话。 过了好久，颜青从柳橙怀里抬起头，用手捧着她的脸，微微笑着看着。 目光柔软，却软地让柳橙浑身不自在。 “老师……” 颜青拉了拉柳橙的耳朵，道：“我喜欢那个在杨柳村的你。” 柳橙：“嗯？我还是那个我啊。” 颜青：“不一样，在那里你熟悉，你自信，但是离开那里，你总是小心翼翼，说话，做事，都是。” 柳橙低头默默地揣摩着颜青的话。 颜青：“你也知道你还是那个你，所以，希望你还能和前几天一样，能和我说很多话，说你想的，做你想做的。” 柳橙点点头：“那……” 眼看着柳橙立刻付之以行动，唇已经凑到跟前，颜青一个手指摁了回去。 “还有个事，那个……我必须说一下……”颜青有点认真。 柳橙被手指摁着嘴，瞪着眼睛等颜青吩咐。 “以后，咱俩，任何亲密的时候……”颜青停了停，“不准叫‘老师’。” 听到颜青这么说，柳橙瘪着嘴乐了：“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恶趣味……”颜青从柳橙脸上收回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将眼神落向别处。 柳橙心里暗自笑了起来，颜青腼腆起来好可爱。 好了，事情都交代完了，现在可以……柳橙看着近在咫尺的柳叶薄唇…… 咕~ 咕噜噜~ 颜青头一偏：“饿了……” 好吧……柳橙挠了挠头，有些失落地撑起身子。 “那我去做……饭……” 话音未落，柳橙被搂着脖子拉倒在沙发上，眼前人冲她弯唇一笑，细细密密地吻落在她的脸颊耳旁。 ———— 国庆家里最后两天，两人在家休息并腻歪了两天。 上班第一天，颜青便接到院长的开会通知。 “第三届人工智能行业应用峰会？这种事往年都是由企业承办吧，怎么给到了我们大学来做？”颜青问道。 旁边的几位老师也同样带着疑问的眼光望着院长。 曲院长往椅背靠了靠，道：“确实，这个峰会一直都是企业来办，这次去年也说了由锐智科技承办。但是锐智的章总希望这次峰会由企业和我们高校联合举办，各方面组织工作还是锐智来做，只是峰会地点放在我们学校，而不是以往的滨海国际会议中心。” 周书玲老师看了看颜青，颜青没说话，低头看着手机。 曲院长：“章总这也是看中我们学院在全国高校计算机领域中的地位，科技发展不总是说产学研结合嘛。” 其他老师也没提出什么异议。 曲院长：“好了，颜老师，希望你也别有什么负担，李校长也是十分期待这次合作。会议具体的安排都由锐智和人工智能协会一起组织实施，届时会根据各位老师时间安排日程，本次来的科研人士和企业家也不少，希望各位老师也能享受这难得的盛会。今天就这样吧。” 从会议室往外走，周书玲老师紧跟在颜青身后，走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颜青回头笑了笑：“周老师，我没事。曲院长也说了，就是会议地点在这而已。” 得知峰会地点设在滨海理工，课题室的四个人都很开心。 “哇，这是能近距离接触业界大咖和科研牛人的好机会啊！”顾短短兴奋地不得了。 “什么科研牛人，咱们颜老师就是科研大牛，怎么，不够你们学的啊。”高铁军说道。 顾短短嘻嘻笑笑：“我就是说说嘛。师兄，我不像你们，我觉得我不是做科研的人，将来我还是希望进企业，所以我一直很崇拜锐智的章总，还有黑米科技的李国光，华图的林军，都很年轻，都是引领行业发展的业界先锋。” 看着柳橙和宋擎在旁边看书偷笑，顾短短捅了捅柳橙：“哎，柳橙，你呢，你是欣赏科研牛人还是行业先锋啊？” 柳橙歪头看着她：“不管科研牛人还是行业先锋，我都只喜欢颜老师。” 高铁军立刻鼓起掌：“你看你看，这才是颜老师的学生。” “你……说的好像我不喜欢颜老师似的。”顾短短跺了跺脚。 几个人笑了起来。 本次峰会邀请了诸多国际国内行业领袖和国际国内高校的科研代表作为大会嘉宾和论坛嘉宾，安排了二十场报告会和四场圆桌会议。 如此豪华和庞大的嘉宾阵容，都要得益于本次峰会的主要承办人锐智科技。 李校长在办公室亲自接待了锐智科技董事长章楚成。 李校长：“要不是章董亲自邀请，这次峰会也不会大咖云集啊。” 章楚成：“李校长抬举晚辈了，毕竟这次是我们锐智和滨海理工一同承办，滨海理工的名气在国内，乃至国际，都不可小视，所以大家才慕名而来。” 李校长抬手笑了笑：“章董客气，来，尝尝我这太平猴魁。” 两人说笑着喝了茶。 章楚成：“会议组织这边不用李校长操心，参会嘉宾也由我来安排，贵校的各位教授到时多参加分享会就行。” 李校长：“辛苦章董安排的如此周到，活你都干了，最后光彩我们和你们锐智一起分享，感觉是占了你们锐智的便宜啊哈哈。” 章楚成：“哈哈，李校长您说笑了，都是顺手的事，滨海理工没少给锐智输送人才，不然锐智也走不到今天，都是双赢。” 李校长低头笑笑：“那，颜老师那边……” 章楚成：“校长放心，颜青那边没什么，她在我下面的研究所做技术顾问，我和她没什么接触，更不会给她添什么麻烦。” 李校长：“哎哟，哪是什么麻烦，你们年轻人的事吧，我管不了喽。”说完又抿了口茶。 柳橙是最早拿到峰会日程表的，发给她日程的是上次首都峰会的联络人小崔。柳橙这才知道小崔是人工智能协会的员工，负责各类会议的对外联络和服务。 正好有了本次峰会机会，柳橙和小崔在滨海理工见了面。 小崔穿着一身职业套装，虽然化了淡妆，但是扎起的马尾和有些稚嫩的眼神还是能看出是个职场新人。 小崔看到柳橙兴奋地不得了：“柳橙柳橙柳橙~~~” 柳橙一边被小崔拉着手，一边被小崔的热情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她略有尴尬地笑。 柳橙请小崔在食堂吃了饭，聊了一会，全是小崔在表达对颜青的崇拜，除了学术之外，夹了很多女生视角，什么身材特别好，穿什么都超好看，颜美人靓，气场强大，待人温柔等等。 越说柳橙越觉得面前这个姑娘可爱，柳橙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小崔继续夸着自己的女朋友，心里美极了。 第30章 峰会如期举行，因为在本校举办，柳橙四个人参加了能参加的所有分享会。 而小崔也不负柳橙望，把摄影师拍的所有颜青的照片都发给了柳橙。 晚饭时，柳橙拿着小崔发来的照片，一边吃饭一边看，一边看一边夸给颜青听。 柳橙:“这张真漂亮，抓拍的真好，老师，你看你的眼神，超级专注。” 柳橙:“这张也特别好，我记得你当时正在讲Gen-LaneNet车道线预测，老师你表情管理相当到位，你睫毛真长……真漂亮……” 颜青夹着菜，不声不响地看着柳橙说，半晌，柳橙发现对面人没有回应。 颜青看看她:“说完了？” 柳橙眨眨眼。 颜青:“看来真人没有照片好看，还得对着照片夸。” “哎不是……当然是真人好看，真人比照片好看一百倍！” 颜青把菜夹到柳橙碗里:“快吃，吃完你还得回寝室。” 柳橙不情不愿地低头吃起饭。 颜青笑了笑:“不想走？” 柳橙轻轻嗯了声。 颜青:“这几天峰会，你们几个也挺累，晚上回去吧，等峰会结束再过来住。” 柳橙点点头。 颜青看了看表，说:“饭后你帮我选选衣服，看看明天圆桌会议穿什么好看。” 四天的峰会随着第三天圆桌会议的举行，气氛达到高潮。 作为国内优秀青年科研工作者的代表，各类会议的圆桌会议几乎都会邀请颜青，在滨海市的各类会议论坛更是主场一样不会缺席。 只讲理论不讲应用是没用的，而只知前沿应用，少了科研支撑也难走太远。颜青正是两个方面都做的很好，才备受业界的认可。 圆桌会议前，几位参会嘉宾分别来到主办方安排的休息室休息。颜青特意找了最靠里的休息室坐下，这里没人打扰，她可以抽点时间给宋擎和高铁军看看开题报告。 背后轻轻的开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古龙香水的味道飘入鼻腔，颜青微微皱了皱眉。 来人在旁侧的沙发坐下，沙发的皮革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颜青没有抬头，继续拿着手里的A-Pencil在平板上写着。 章楚成：“小青，最近好吗？” 休息室里静默了两分多钟，才听到颜青不带语气的回复。 “怎么不好，我一直都很好。”颜青依旧没有抬头。 章楚成：“这次在滨海理工的峰会……” 颜青抬眼，冷峻的目光对上章楚成看起来好像很诚恳的眼神。 颜青声音透着冷气：“你说过不会再来招惹我。” 章楚成：“看你说的，我可不是来招惹你，真的只是用了锐智的力，借了滨海理工的势，产学研结合，真的，你别多想。” 颜青目光微凝，静了十几秒。 章楚成：“请你相信我，我知道你在研究所做技术顾问，你看我从没去打扰你。” “是王所长请我去的，和你有什么关系。”颜青冷冷说道。 章楚成：“铭为研究所是锐智的全资子公司，这么看，也是我的公司，对不？” 颜青继续低下头看平板电脑，不想再和章楚成说话。 章楚成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拿起颜青前面的矿泉水，帮她拧开，放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然后又拧开一瓶，自己喝了起来。 “如果你想来锐智，那我更欢迎。” “做梦！” 听到颜青的语气，章楚成无奈地笑了笑。 “好，好，我真的不会打扰你，去年送给爸妈的东西他们也没收……” “那是我爸妈，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对，你爸妈你爸妈。”章楚成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样子。 沙发扶手上被打开的矿泉水依旧一动没动，颜青手上的笔也依旧没有停。 “小青，你呢，别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好吗？咱俩的事，都过去了，我想补偿你，你也不需要，那我保持距离，对你不扰，是对你最好的方式了，我来纠缠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再说了，都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咱俩就不能和平相处吗？咱俩的目标都是一样的，为了中国人工智能科技的进步，为了让我们在国际上领先，所以咱俩何必以彼此为敌呢。” 颜青：“咱俩目标一样？我真是没法苟同，你只是盯着钱！别用你的那点追求来玷污我的理想！” 章楚成摆摆手，道：“唉，你这么说也行吧，我是商人，你是科学家。可是有钱才能把实验室的东西变成实际，才能让科技进步，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颜青停了停笔没说话。 章楚成抬手看看表，说：“好了，会议时间差不多了，我不打扰你休息。”说着他站起身，随手拿了那瓶已经喝了两口的矿泉水，往外走去。 手握在门把手上，章楚成回过头看着颜青，玩味地笑了笑：“小青，你变了。以前的你，对任何人，喜欢的不喜欢的，都没有任何脾气语气。你现在，比以前有趣多了。”说完，呵呵笑着离开了休息室。 本来已经约好了和方钰去吃饭，动身前柳橙接到了颜青的信息，希望她晚上过去。 前一晚才去，今晚已经说好不过去，但颜青却来了消息，柳橙不免心里有点忐忑。 进了屋，柳橙看到颜青已经把菜买了回来，并且已经在厨房进行了初步料理。 “不是说峰会开完会才让我来吗？”柳橙从身后抱住正在切菜的颜青，紧紧靠在她的背上。 想想以往都是柳橙切菜，颜青从背后抱住她，这次换了个位置，柳橙觉得也很享受嘛。 “想你了呗。”颜青转过头，柳橙像只小猫一样亲亲嗅嗅，从后颈到耳后，再到侧脸，唇边。 柳橙本想只是从身后抱抱简单亲亲，可颜青却转过身，双手因为切菜湿湿的，不能去拉柳橙，却用小臂扣住柳橙的脖子，把柳橙箍地更紧。 手上的紧加剧了这个吻的霸气，颜青吻住柳橙的下唇，吸着，咬着，直到柳橙轻轻吭了一声，颜青才停止对嘴唇的拷打，把舌尖探了进去。 厨房里，刚刚切开的芹菜的清香调和着吻的甜，让这个吻变得虽然生猛但并不腻。 很快，两个人的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在不得不再次换气的时候，颜青停了下来，保持着紧紧勒住柳橙的姿势。 “如果我被你勒死了，那些圆葱，虾米，芹菜，都是……目击证……物。”柳橙使劲喘着气说道。 颜青慢慢松开胳膊，因为箍的有些紧，胳膊有些麻，她用力地甩了甩。 “麻了？”柳橙问。 颜青点点头。 “白天累了吧？你去歇会，我做饭吧，一会就好了。”柳橙揉了揉颜青的头，又把揉掉在面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吃饭的时候，颜青比平时更安静，以至于喝汤的时候，柳橙轻手轻脚，汤匙都不敢碰到碗。 在厨房里的火热虽然并不是颜青第一次主动，但今天晚上她主动让柳橙来，那简单粗暴的吻，再到现在静静地吃饭，柳橙担心起颜青的状态。 柳橙轻轻放下筷子，低着头偷偷抬眼看了看颜青，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老师……您，没事吧？” 颜青抬头看看柳橙，把一块鱼骨头剔出来，把鱼肉夹到柳橙碗里：“多吃点鱼。” 语气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柳橙乖乖吃鱼，又扒拉了碗里最后的一大口米饭。 “橙橙。”颜青放下筷子。 “唔唔……嗯唔？”柳橙一口饭来不及咽下，像只仓鼠一样塞得一嘴，抬头看着颜青。 颜青看着她的样子，大笑起来，把水杯递给她：“慢点吃，急什么嘛。” 待柳橙把饭慢慢咽下，抬眼看到颜青正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 “我是想……我是在想，我吧，不像你，之前什么都没有经历，这感情对你来说是第一次。而我……有过一段婚姻，我有时会想，你会不会特别介意，或者某个时候会介意……” 颜青语速很慢，甚至吞吐，并不像她往常的样子。 柳橙看着颜青，她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不再是白天那个在讲台上意气风发气场强大的颜青，也不是那个经常调戏她会和她开玩笑的颜青。 柳橙起身，蹲在颜青身边，拉起颜青的手，放在自己脸的两侧，柳橙握着颜青的手揉着自己的脸，好好一张秀气的脸被揉的歪歪扭扭成了鬼脸。颜青笑起来，手上的力道大了点，鬼脸更好笑了。 笑了一会，颜青的眼睛亮多了，情绪也高了些。 柳橙按住颜青的手：“老师，你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不自信。元旦的那天晚上，我在阿姨家，冒昧地问了你，你说你离婚了，我当时惊呆了，我喜欢你，我没法理解有人会和这样完美的你分开。我当时甚至想，你单身了，我喜欢你好不好，可又觉得这不可能。而现在，我特别幸运能和你在一起。” 颜青低了目，眼睛里有些湿气。 柳橙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是因为有了过去才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过去如何那都是过去。改变不了，也应该释怀。你说的那些我从没想过，也不会去想，更不会去介意，我只在乎现在的你，和我们的未来。” 颜青眼里的湿气渐渐泛红。 “所以……老师……”柳橙使劲攥住颜青的手，颜青抬眼看着她。 “老师，你能拉我起来吗，我腿……蹲麻了……”柳橙可怜巴巴地，像只蹲在地上的大狗。 颜青泪花漂在眼周，随即笑了起来：“你好讨厌~”边说边把柳橙从地上拉起来。 颜青把柳橙拉到椅子上，刚要回身，却被柳橙一把拉过去，整个人坐在柳橙腿上。 “你……你这下腿不麻了？”颜青抽了抽鼻子。 柳橙笑着摇摇头，抱着颜青，任凭颜青随意捏着她的脸。 “今晚，你别回去了……行吗？”颜青用手指把柳橙按成猪鼻子，说道。 “哼哼嗯？”柳橙紧紧搂住颜青的腰。“老师，你终于肯收留我了！” “说的怎么那么可怜，好了，我去洗碗。” 颜青吹干头发躺下的时候，柳橙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忽觉身后一片温热，温暖的身体贴上来，柳橙闭着眼，嘴角翘起，转过身抱住颜青的腰。 颜青今天穿了睡袍，长长的，把她包裹在里面，柳橙总说像是一个魔法师。想到一个魔法师在身边，柳橙心里又是欢喜起来。 然而这个魔法师可不太老实。 很快，柳橙有些冰凉的脚背被暖暖的小腿贴住，细长的手指揉捏着柳橙的耳朵，插入她的秀发，像小鸡啄食一样，吻在她的脸庞鼻梁额头唇上唇边细细落下。 柳橙使了使劲搂紧怀里的人，但困意下眼皮依旧很沉。 细长的小腿被缠住，脸被捧住细细吻着，微张的双唇被轻轻启开，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鼻尖，唇尖，舌尖。 柳橙的手不再只是扣在腰间，意识随着温度在上升，在躁|动。 亲昵间，睡袍的腰带被拉扯滑落，柳橙的手触到女人的yao zhi，光滑细腻，如凝乳般柔嫩。柳橙顺势抚上颜青的背，舌尖一痛，她感受到颜青整个身体的颤抖，和齿间的发狠。 一瞬间，柳橙困意全无，血脉偾张。 第31章 第二天，颜青罕见地没有按时起床。 柳橙做好饭，回到卧室看到颜青还窝在被子里。 “起床了起床了~”柳橙边说边扯了扯被角。“起~床~啦~” 被角被往里拽了拽，又窝成了团。 柳橙笑了笑，跪在床上搂住被团，扒拉开一个洞口，里面的人露出来圆乎乎的脑袋。两人对视了一下，被子一扯，脑袋又收了回去。 柳橙再次扒拉被子，里面的人依旧往里躲，柳橙拉开被角，干脆也转了进去。 被子里四目相对，颜青还想躲，却被柳橙一下抱住，颜青一声惊呼。抱的动作很直接，但是抱住后动作柔得很。 颜青转头不看她，却从耳根红到了脖子。柳橙笑地更开心了，这颜老师腼腆起来怎么这么可爱呢。 看柳橙只顾着笑，颜青嘟起嘴，生气道：“笑，你还笑！” 柳橙大咧着嘴嘿嘿着，现在害羞了，昨晚那又是谁呢。当然，心里话只能放心里，说出来一定会被踹下床。 柳橙揉了揉颜青的长发，又拿被子把她裹起来，只露出脑袋。 “起来洗洗吧，然后吃饭，今天上午的分享会你不去了？下午还有圆桌呢。” 颜青想了想，也确实，上午的会可以不去，圆桌会议不能不去，随即点点头。 “乖~” 柳橙声音温柔，颜青又点点头，看着柳橙回到厨房去盛饭。 坐在床上，颜青缓了缓精神，回头一想，不太对啊，这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完全变了气场，麻辣老师变弱受了呢？ 这小兔崽子……颜青心里嘀咕着，随之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甜甜地笑了起来。 饭后，颜青挑了件深紫色的长款风衣，搭配了淡蓝色的衬衫，和一条米白色的高腰阔腿裤。 落地镜前，颜青把长发捋顺到耳后，镜中人尽显干练、知性的强大气场，明媚又自信。 柳橙站在身旁，觉得自己傻傻的，挠了挠头，想赶紧从镜子里消失。 颜青却一把拉过要走的柳橙。 直到口红印在了柳橙的嘴唇上，颜青才笑了笑，满意地放开了她。 峰会过后没几天，颜青收到南方某高校邀请，去参加一个会议。 秋季天气爽朗，虽然十一月滨海已经通了暖气，气温也渐凉，但是依旧挡不住爱好运动的学生们。 球队的朋友们已经约了好多场球，方钰爱张罗，还和别的院的女生约战了几场，有时张晓楠的男友李永庆和球队教练王程也会上场男女混打。没有比赛那么认真，打起来乐趣更多了些。 这天张晓楠终于把几个人约齐吃饭，地点定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红焖羊肉馆。 孙明英和李甜甜依旧手挽着手，方钰看着羡慕极了，想去拉柳橙，却被柳橙迅速抽了回去，方钰看了看柳橙，噘着嘴不想理她，柳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方钰的情绪没有被影响多久，饭桌上她依旧是活跃的那个。 大家热火朝天聊到每个院系的魔鬼老师，考试差两分也一定要给挂科，考试看一眼前座都不行，氛围热烈的很。 张晓楠看了看在座的人，突然说道：“哎，我发现，咱们这群人，可以一起开个公司啊~” 大家一起停下来互相看看，等着她的下文。 张晓楠：“你们看，方钰和柳橙是学计算机的，搞技术的，王程是学财务的，我是学经营管理的，这基本一个公司需要的技术财务管理都齐了。然后李永庆是学金融的，这一个科技公司如果想做的好做大，得融资，他擅长。李甜甜是学新闻传播的，这公司需要对外公关和宣传啊。这是不是各方面要素都齐了。” 方钰：“队长你可真行，不亏是学管理的，球队管的明明白白，这给我们以后的路都安排好了。” 张晓楠：“那你看看，其实我还真有过创业打算。” 李甜甜：“创业可是最难的，队长，那你这创业第一桶金哪来啊？” 张晓楠：“肯定是创业者先筹资，我和永庆研一的时候就有打算做点项目，家里也能给点支持。” 柳橙觉得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话，创业这事离自己太遥远，还上助学贷款倒是头等要务。 王程：“晓楠，那你这要搞柳橙方钰她们这行当，那可不是一般创业，她们搞的可是人工智能，总不能靠几台电脑整啊，如果硬件不行，那人家的计算机是计算机，我们这就是算盘。” 张晓楠嗯了声点点头，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大家说了半天，孙明英发声了：“队长，不对啊，你这集体创业了，每个人都有安排，那我呢？” 李甜甜笑着看看她：“你什么啊，你学哲学的跟我们创业掺和什么？“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孙明英：“怎么就不能掺和了……队长，你好歹给我安排个什么差事，我指定给你办好！” 李甜甜抢着说道：“队长，你可别听她的，她这人，天天给我讲什么存在主义，这一讲我就睡着，搞得我现在别的啥不行，就睡眠质量特别好。” 一桌人哄堂大笑起来。 饭后，大家纷纷准备往回走。 方钰把外套拉链拉到了顶，从饭店出来有些凉。 方钰：“柳橙，你陪我回去好吗，我自己……有点怕……” 方钰的样子楚楚可怜，柳橙看了看也不好拒绝，而且晚上天确实黑的厉害，学校里是有灯有人，但是家属区那边人并不多。 两个人一起往书香苑走。 方钰余光低头往下看，柳橙注意到她的目光，没说话，把两只手都揣到外套兜里。这个动作让方钰突然顿了下来，方钰眯了眯眼，挽上了柳橙的胳膊。 眼看着方钰挽着胳膊越来越紧，头也往柳橙这边靠过来，柳橙只能保持着和方钰的距离。 好在从饭店到书香苑并不太远，走了十几分钟，柳橙把方钰送到了楼下。 柳橙：“我就不上去了，你上去了打开灯我能看到的，你再给我发个消息，我再走，行吗？” 方钰点点头，也知道再没什么理由留下柳橙，便转身上了楼。 过了一会，四楼灯亮，方钰也发来了信息，柳橙才动身往前楼走去。 颜青家的那扇窗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生机。 想着前几天她还和颜青在那个房间里嬉笑温存，柳橙就觉得想念的很。 手机叮的一响。 是不是方钰又说了什么，柳橙这么想着，手依旧揣在口袋里没动。 秋天，连月光都清冷起来。 柳橙站在月光关照不到的地方，想着颜青的笑和闹。 手机又叮了一声，接着连续响起来。 柳橙收回思绪，拿出手机。 颜青：【你在干嘛呢】 颜青：【？？？】 颜青：【人呢】 颜青：【喂，我生气了】 柳橙弯嘴笑笑，透过文字想着颜青嘴上说生气，可心里却软的不行的样子。 柳橙把窗户拍了照片发过去。 一分钟后…… 颜青：【我不在你居然偷偷去趴我家窗户】 颜青：【十分得意.jpg】 柳橙看着这个有些傻的表情，惊地笑出了声，标点符号都懒得打的颜青居然会发表情了？ 柳橙：【嗯呢呗，老师，我想你想的睡不着，就来睹物思人一下】 颜青：【行啊，等我回去，我真让你晚上睡不着】 颜青：【嚣张.jpg】 柳橙笑的合不拢嘴，颜青这是从哪搞得这么多土里土气的表情包。 想来想去，柳橙把电话拨了过去，对面马上接了起来。 颜青：“喂~~~” 柳橙喜欢给颜青打电话，喜欢听到颜青懒懒的声音，妩媚至极，仿佛早上哄也哄不醒，就希望这么一直哄下去。 柳橙：“老师，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颜青的笑声从话筒中传过来，让柳橙心里痒的很，想念又被堆高了一些。 颜青：“大概……下周吧，得过了周末。” “噢好吧。”柳橙盘算了下，颜青周末回不来，心里顿时有些失落。 颜青：“大晚上你跑书香苑干嘛？这天在外面不冷吗？快回去吧。” 柳橙：“球队同学在附近吃饭，吃完送个同学……就正好过来了。老师你放心，我这就往回走了。” 听到柳橙的脚步声，颜青放心了一些。 颜青：“橙橙。” 柳橙：“嗯？” 颜青：“等回去，家里钥匙你也拿一把，我不在的时候，如果短短不在寝室，或者你想回去都可以回去。” 柳橙顿了下。 颜青：“我会尽量在。” 柳橙抽了抽鼻子。 颜青：“是不是冷了？” 柳橙：“没有，没冷，真的。” 颜青：“好吧，你往回走，我不挂，等你到寝室了我再挂。” 柳橙躲过听筒，又抽了抽鼻子。 柳橙：“颜老师，你，你怎么会发表情包了？”这个问题柳橙刚才就想问了，憋了好久。 颜青：“怎么样，好看吗？” 柳橙抽了抽嘴角，早知道会被颜青问。这问题就不该问…… 颜青：“喂，半天不说话，我就懂了啊！” 柳橙笑了起来，颜老师怎么这么可爱啊，如果在跟前，她一定好好揉揉她。 柳橙：“好看，哈哈，就是……” 颜青：“就是什么？” 柳橙咽了咽口水，这话敢说吗…… 柳橙：“就是很好看！” 颜青：“……行，我知道了，你等着！” 果然，说什么都不对，柳橙无奈的笑了笑。等着就等着。 回到了寝室，已经是近十点，柳橙听见颜青已经打了哈欠。 柳橙：“老师，我到寝室了，你这白天开会，那么累，早点睡吧。” 颜青又打了个哈欠，说：“唉，其实我这个人挺无聊的，是不是？我都给自己说困了。\" 柳橙：“哪有，是我给你说困了。” 听见颜青那边好像有些水声，应该是颜青去洗了洗手。 颜青：“其实我自己知道，我这身边很多同学都有各种各样的爱好，唯独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也就是喜欢看看书学学习，从小到大学习挺好，家长会觉得是好孩子，但是人却是个很无聊的人。咱俩在一起，我成天催着你学习，和你说的最多的也是课题，突然觉得好对不起你啊，唉……” 柳橙:“才没有，老师，其实你是没发现，咱俩现在有了差不多的爱好。” 颜青:“差不多的爱好？什么爱好？” 柳橙:“我的爱好是你，你的爱好是我啊。不是吗？” 听到柳橙这么说，颜青噗嗤笑了出来:“你……你这突然这么会说话了呢。” 柳橙:“老师都会发表情了呢~” 颜青:“哼，你等我回去的！” 和颜青通完电话，柳橙洗完躺了下来，想着颜青说过的话。 听到颜青那样说柳橙很心疼，接触的越多，了解的越多，柳橙越能发现颜青强大气场下掩盖的那些不自信。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所长有所短，颜青在学术方面取得的成就是靠大量时间的学习和刻苦钻研换来的，柳橙看到了颜青严格的自律，这些付出让她成为现在这个有影响有魅力的人。 上一段的感情让颜青自卑，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爱她，帮她找回自信。好好学习，彼此的成就才会让颜青更安心。 第32章 师兄们顺利地开了题。 有的学校读研是研二开题，滨海理工开题时间是研三开学。因为师兄们研一就进了组，而在颜青的指导下，两个人早早确立了方向，也做了大量的研究和准备。 对于学生的课题，颜青一直认为这不仅仅只是一个毕业设计，不光是在读研期间发表几篇文章。作为就读研究生的学生，已经是希望对一个领域的某个专项进行了深入研究，那更应该将课题做得深入，更有成效，更能解决实际问题。 而顾短短和柳橙进组更早，连拖带拽，两个研一学生各方面都有很大提高，也已经确定了课题方向，研二就是为毕设准备材料的时期。 一年年春去秋回，眼看又是元旦。 元旦前最后一周，颜青参加完这年最后一个国内会议后，便到了新年假期。 跨年夜，颜妈妈让颜青回家吃饭，还特意嘱咐一定带上柳橙。 进了家门，没坐一会，柳橙就进了厨房，和颜爸爸一起做起跨年晚餐。 “你看看人家柳橙，你看看你看看！多懂事，多贤惠，多能干，多……那个什么……多……哎，反正这孩子真好，真是好啊！”颜妈妈表扬着“别人家的孩子”，指望着颜青能突然醒悟，奋起直追。 可颜青听着心里却美得很，乐呵呵地看着老太太，想着老太太还不知道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已经变成了自己家的孩子。 颜青:“妈～你这么喜欢柳橙，那让柳橙也当你闺女得了，俩闺女伺候你，你多美。” 颜妈妈:“切，我不要，我要那么多闺女干嘛，一个还不够啊，一个我都管不过来。” 颜青笑笑:“对对。” 颜妈妈:“所以我要是要柳橙当闺女，肯定不要你。” 颜青:“啊？？？” 所以，别人家的孩子总是别人家的，变成了自己家的，也只是从远程攻击变成了近距离伤害而已。 饭后颜爸爸颜妈妈听了新年致辞，颜妈妈固定动作又夸了一顿柳橙，两个人又看了会电视，便回屋睡觉了。 剩下两个情意浓浓的年轻人在客厅看着电视。电视里又是自然传奇。 怎么又是自然传奇？柳橙深深吸了口气。 “走吧，早点洗洗睡吧。”颜青起身。 颜青的卧室里除了一个衣柜就是一张双人床，连带点什么童年色彩的东西都没有。 颜青擦着护手霜，坐在床边。 “我这是不是特别没意思，你看我这房间，简单的，特别不像个女生的房间，别的女孩家里都有各种喜欢的小玩意，追个星啊，贴个海报什么的。”颜青边说，边拉起柳橙的手，帮她擦护手霜。 柳橙低着头，看着颜青一根根手指擦着：“很好啊，你家书房有很多书，我看小孩子看的那种《十万个为什么》至今还保留着。” 颜青点点头，道：“对，小时候就是看书，什么书都爱看，后来才有了电脑，那时候还是什么奔腾586。一开始我都不知道电脑是什么，偶然一个机会，我妈的一个朋友阿姨送孩子去学，然后让我陪着她孩子一起去，两个孩子做个伴，结果她孩子没学怎么样，我去了之后就迷上这个大盒子。当时还是那种大背头的显示器，还插3.5英寸的软盘，容量只有1.44MB，那时候的硬盘只有几百兆。” 颜青边说边微微笑着，柳橙看着颜青低着眉，弯起的嘴角，手中被颜青的青葱玉指擦着香喷喷的护手霜，摩挲着每根手指，指尖指缝，手上心里都热了起来。 “后来呢？”柳橙再次深呼吸，问道。 “后来？后来就是我特别喜欢电脑呀，就开始研究这东西怎么运行，别人喜欢用电脑玩游戏，而我就喜欢编程，本来我就喜欢数学，这回更有得玩了。” 柳橙屏着气，好嘛，人家从小玩玩具玩游戏，颜青从小玩数学玩编程，唉，这人和人的差距真是好大。 擦好了护手霜，颜青把柳橙的手丢一边：“好了，睡觉。” 柳橙抬起手，真香。为什么只长了十根手指，如果长他个上百根，颜青能仔仔细细给她涂到天亮。转念一想，涂到天亮……那真就只是涂一晚上护手霜了…… 关了灯，颜青握着柳橙的手把玩起来，时不时拿起来亲一亲，又时不时嗅一嗅。 而被亲被嗅的这个人自然也是睡意全无。 柳橙：“老师，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好啊。”颜青侧过身，单手撑在头下。 柳橙清了清嗓子:“说，两只海龟在沙滩上买可乐后，决定第二年仍在此幽会。第二年呢，雄龟打算早到一天等雌龟，却发现雌龟早就到了，不解，问之。雌龟说：‘你个没良心的，去年，你做完就走，没把我翻过来！！！’哈哈哈哈~” 柳橙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黑暗中，颜青的黑眼珠转了转。 柳橙:“怎么？不好玩吗？我下半辈子就指着这笑话活了呢。” 颜青还是没说话，只是往柳橙这边凑了凑。柳橙吓得往后躲了躲。 “怎……怎么？不好笑吗？” “好笑啊，”颜青又凑了凑，“我就是在想，你这也不是柳橙啊，你这是柠檬吧。” 柳橙笑笑，看着颜青漆黑晶亮的眼睛，把鼻尖贴上来，贴着颜青的唇角，低声说道:“要不，你验验，看看是橙还是……嗯嗯唔……” 颜青吃掉了柳橙的话，咬上了柳橙的唇。 很快，静静的卧室里只剩下交换情愫和拉扯衣料的声音。 柳橙一个挺身，动作结束时颜青就只能以仰头的姿势看着她。 “喂……喂……柳橙……这，这是我妈家！”颜青压低声音说道。 突然失去了主动位置，颜青赶紧阻止事态进展下去。 柳橙低着头笑了笑，“嗯，那你验出是柳橙还是柠檬了？” 颜青咬咬嘴唇，偏过头哼了声。 柳橙没有去找颜青的唇，而是低头含住颜青偏过来的耳垂。 “嗯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颜青整个人都绷直了身体，双手紧紧抓住柳橙的胳膊，让她保持住距离。 “我妈……我妈还没睡呢！”颜青觉得自己气息都不稳了。 柳橙眨眨眼：”那你刚才疯狂暗示……” 疯狂暗示？这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啊！我没有！”颜青赶紧否认。 “你有啊，十根手指擦护手霜，你这摸了个遍，不痒也摸痒了……”柳橙反而委屈了起来。 颜青觉得冤枉死了：“那，那算什么暗示！倒是你，非要讲柠檬笑话……” 柳橙：“好吧，是讲笑话了，那笑话挺好笑的啊，你不喜欢啊？” “嗯，还行，笑话挺好玩……”颜青慢吞吞地说。 想到笑话，颜青红了红脸，但是屋里太黑柳橙也看不到，而柳橙更不知道的是颜青这时想到的，是笑话里那个没被翻过来的雌龟和现在被掀翻了的自己…… 柳橙又开始咬着颜青的耳朵：“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喂！我妈，我妈家，隔音不好！”颜青觉得再不控制住这个事情就真控制不住了。 “嗯……我们都控制住自己……”柳橙沿着颜青的耳朵往下吻下去。 “柳……柳橙！你再……再这样，我跟你说……我就……我就……那个……离散数学……离……” 柳橙深深吻住颜青，把离散数学扼杀在摇篮里。 几分钟后，颜青推着柳橙，趁换气的时间，颜青咬牙说道：“你……你过分了……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你的离散数学就完了，就……” 柳橙再次吻住颜青，轻轻揽住她的腰，指尖插入她的发丝，将美丽的人搂在怀里。 柳橙终于明白了，没有一个深吻解不开的离散数学题，如果有，那就来两个，三个…… 哼哼，离散数学，我终于，会做了！ 寒假时颜妈妈颜爸爸又去了南海。 柳橙以为这个寒假还会跟着颜青推进学习，却不知颜青早已做了安排。 一月的滨海因为下了场大雪，整个城市都换了装。 车子行驶在撒了融雪剂的路上，半化开的雪水被车轮带起又落下，打在挡泥板和地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坐在开了暖风的车里，柳橙不住地往窗外看。 上班的人并没有被雪阻了脚步，在路上滑行踱步，困难地行走。而车辆更是变成蜗牛，排着长队磨磨蹭蹭地往目的地奔去。 颜青把车在露天停车场挺好，柳橙帮她把围巾戴好。 虽然没怎么来过这，但是下了车柳橙就认出这是高新区的飞翔产业园区，旁边的大楼就是全国有名的铭为人工智能研究所。 滨海市在锐智科技这个大龙头企业的带动下，高新园区遍布了大大小小上千家人工智能相关的企业。这些企业主要都入驻在飞扬和飞翔两个产业园区，这两个园区正是人工智能专项园区，获得了滨海市甚至省级国家级的政策支持。这样的支持也更利于产业聚集，形成产业高地。 “来吧。”颜青说了声。 柳橙看着面前呼出的白气，跟着颜青往里走。 “颜老师，请跟我来，王所长已经在等您了。”前台的接待小姐露着洁白的牙齿，带着标准的微笑，微微欠身，伸出手引导。 刚走进王德生的办公室，柳橙就闻到了茶香。 “颜老师～来来来，我猜你也该到了，来，尝尝我的茶怎么样。”颜青和柳橙进门的时候，王德生正浇着茶盘上的茶宠。 颜青表情温和，道:“我这是来给您添麻烦了，王所长。” 王德生:“哪的话啊，别这么见外，来，这位就是你的学生吧？” 颜青:“对，这是我的学生，柳橙。柳橙，这是王所长。” 柳橙喊人问好。 颜青坐正:“王所长，之前电话也和你说了，假期我想让我这学生跟我一起在这实习一个月。” 王德生:“行啊，这都是小事，颜老师你可别客气。不过学生实习，你也过来？” 颜青:“是啊，这孩子才研二，很多东西看估计也看不懂，正好我这个月也没什么事，合计也天天过来坐坐班，省的你总是说你的顾问费给的亏。” 王德生:“颜老师你这可说笑了，你这几年提供的技术指导可哪能用那点顾问费来算啊呵呵。” 颜青:“噢，王所长，那我这顾问费还是给少了啊！” 王德生:“啊？哈哈哈哈，看你说的。”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一会我就找人给你之前那个办公室收拾一下，一直给你留着呢。” 颜青微微行礼道:“那就麻烦您了。” 在铭为研究所上一个月的实习，柳橙按颜青的安排，一直跟着研发一室的师胜南学习。 一个月来，柳橙收获巨大。每天跟着师胜南，能看到一名研发人员的具体工作，也能了解到研发整体流程，不懂的就直接问颜青，很多东西虽然问了也不懂，但是这些都让柳橙开了眼界，更清楚了实验室里研究的课题要怎样应用成为实际。 而从师胜南那，柳橙才知道，颜青作为铭为研究所的技术顾问，虽然给她安排了办公室，但是其实她从不在研究所上班，只是在进行一些技术会议时才会直接参会。 所以，这一个月的安排，其实都是为了自己？柳橙心里有些触动。 结束实习的这天晚上，柳橙特意做了颜青最爱吃的葱香排骨和清蒸鲈鱼，又做了凉菜和汤。 颜青坐到餐桌旁，使劲闻了闻菜的香味:“哇，这么香~” 柳橙盛好饭递给颜青。 颜青:“都是我特别爱吃的，怎么，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柳橙笑笑，说:“是感谢老师您给我提供这样一个月的学习机会，受益匪浅！” 颜青:“哎，这有什么，学，以致用，学了就要看看怎么用，然后最后用到实际。” 柳橙放下筷子:“嗯，我明白。但是我也从师大哥那知道了，你以前从不去研究所上班，这次为了我，也陪我坐了一个月的班，所以，老师，做点你爱吃的，算是表达一下感激。” 颜青听了倒是乐了:“行，感激我收下了。我带你去练这一个月，我确实有私心，不过呢，我就是想让你赶紧提高，你起码和我差不多级别，咱俩才能合理对线，不然你这基础，我成天碾压你，不好玩。”说着颜青夹起一块排骨。 这个每天被碾压，至今没有合理对线资格的柳橙，简直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吃着排骨的颜青感受到了柳橙冷峻的目光。“怎么？很气是不是？那就好好学嘛，不服来solo。” 柳橙看着颜青咬着排骨一鼓一鼓的小嘴，心想，行！晚上关灯就solo！ ———— 三月开学的前一天，北方的天气还没暖，颜青就接到了一个会议邀请。 每年除了冬季，颜青总是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要参加。 虽然两个人度过了每天在一起的寒假，但是听到颜青又要出差的消息，柳橙依然郁闷极了。养成了在一起的习惯，每一点点分开都让两个相爱的人难舍。 颜青是晚上的飞机，整个晚饭期间，柳橙一直都是低气压。颜青看着她瘪瘪的嘴，不情不愿的样子，只是笑了笑，多给柳橙夹了些菜。 叫的车差不多要来了，颜青穿戴好，拉起箱子。 “老师，我送你下楼。”柳橙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别出去了，外面那么冷，到小区门口没几步远就上车了。” 颜青按住柳橙穿衣服的手，十几秒的僵持，结束动作则是两个人紧紧的拥抱。 柳橙继续穿着衣服，颜青看了看便由着她，不再说话。 下楼到小区门口只有很短的距离，柳橙想走的慢些再慢些，她心里明白这种会议颜青不得不去，但又控制不住自己不能和她天天黏在一起而闹心的小脾气。 滚动的皮箱轮摩擦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衬得两个人的路更加安静。 眼看转个弯就要走到路灯所能照到的地方，柳橙紧上一步，伸手勾住了颜青的小指。 皮箱轮的声音停了下来。 下一秒，柳橙挽住颜青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拥抱，亲吻，无声无息，饱含情绪。 颜青抬手抚摸着柳橙的脸，冰凉的指尖感觉到一丝温热。 “怎么，还哭了？”颜青反而笑了笑，“又不是不回来了，傻不傻啊？” 柳橙也嘟嘴笑了笑，夹了夹眼睛，想把眼泪收回去。 颜青用指尖帮她把眼角的泪抹掉，捧着她的脸，亲吻着她微微闭上的眼睛。 颜青：“很快，很快就回来了。给我发消息。” 电话铃响起来，看来预约的司机已经等久了。 柳橙不情愿地松开颜青，拉着的手还未分开，柳橙又再次把颜青抱在怀里，使劲地，紧紧地。 颜青轻声笑笑，轻轻拍着柳橙的背。 “以后我也要学开车，这样我就可以送你去，接你回来……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柳橙带着哭腔说着。 “好，以后都让你送我。”颜青像安慰一个不开心的孩子一样，语气极其温和柔软。 电话又一次响起，柳橙的眼泪随着铃声冲了出来，颜青明显感觉到双臂更大的力道。 “再抱一下，就一下，让我再抱你一下好不好……”柳橙的泪掉在颜青的围巾上。 颜青的鼻尖红了，双眼蒙上一层湿气。 冬日的夜晚，两个人在路灯光线无法照明的阴影里紧紧相拥。 而此时，一只手轻轻把窗帘拉开，冰冷的目光望着楼下的二人，嘴角淡淡地拉低。 第33章 开学后，颜青安排两个研一的学生进组。但今年两个学生因为课程有变化，研一只会参与少量组会，研二才会正式进组跟题。 今年的学生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男生长得精瘦，个子也不高。女生和男生差不多高，微胖，一张圆脸自带着可爱风。 虽然并非要以貌取人，但是顾短短看着研一的这个女孩就微微蹙眉，偏头小声和柳橙说:“看到她我就想起了你们球队那个方钰，那个方钰，我觉得她心眼贼多，你可小心着点。。” 柳橙对这个温馨提示笑着点点头。顾短短向来爱憎分明，她不喜欢的就绝对不喜欢，说也没用。 课题组一下子变成了六个人，虽然很快就要毕业，高铁军和宋擎还是尽显大师兄本色，叽哩哇啦给新同学介绍。顾短短和柳橙想到俩人刚进组那次两个师兄过了头的热情，相视一笑。 这次课题组聚餐又是选了一家火锅。席间热气腾腾，每个人都吃的脸色红润。柳橙看着正在和新生微笑着交流的颜青，不由得想起那年的那次重口味火锅，想起那天不成熟的自己和带着自己看海的颜青。 周五下午两人到家很早，早早吃了饭，饭后去海边散步的计划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而被迫取消。 柳橙洗完碗后，看到颜青已经洗了澡，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罕见的不再是自然传奇，而是体育频道的篮球公园。 待柳橙把盛着水果的果盘端过来时，颜青依旧聚精会神地在盯着电视。这原本已经是颜青日常改论文或者是看一些英文信息的时间，而从不违例的颜青却在这看电视，这太不寻常了。 柳橙缓缓坐下，惊奇地发现颜青居然在看篮球公园里播的每周精选的一场NBA比赛。因为太过于专注，颜青甚至并没在意柳橙的走动，原本白皙的脚踝露出睡裤，冻得有些发红。 柳橙在旁边坐下来，看颜青依旧没什么反应，便附身把颜青的小腿拉住抬过来。 颜青哎了声，整个人被拉到沙发上横过来，她伸手揽住柳橙的脖子。 柳橙柔柔地看了她一眼，拿起一双长袜给她套上，手抚过脚踝，果然冻得冰凉。 “怎么开始看篮球了？”柳橙一边继续把睡裤掖到袜子里一边问道。 颜青:“想学学呗。” “你想学篮球？”柳橙吃惊地问道。这话出口后她自己想想都不太可能。 颜青:“就是想了解下规则，下个月你又参加篮球赛了，我可不想做一个只能看懂记分牌的家属。” 柳橙眼里闪了光，说：“这个你直接问我多好，我给你讲。” “才不要~”颜青转过头。 柳橙回头看看电视，再转头看看颜青的，轻轻靠过来。 “你，是不是……不擅长体育，怕听不懂？”柳橙声音不大，说的也很慢。 颜青不理她，柳橙又靠近点。“嗯？” “别说话，影响我学习。”颜青瞅都不瞅她，说道。 柳橙嘴角大弯，又再靠近点。“听不懂没关系，我很有耐心，可以一直讲到你懂了为止。” “讨厌~你别说我，我要自己学。”颜青甩开柳橙的手。 柳橙笑意满满，气而不馁地又靠了过来，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给颜青讲：“你看这个球场分为两部分，前场和后场，对方的篮筐就是我们的前场，是对方的后场……” 颜青气鼓鼓地转过来看着柳橙，柳橙笑嘻嘻地刚要继续说下去，嘴就被颜青的唇堵住…… “詹姆斯卡位，位置卡的非常好，詹姆斯抢下后场篮板，这时候韦德已经往前场冲去，迈阿密发起快攻，詹姆斯抢下篮板两步就到了中场，韦德已经到了篮下，这是要？哇塞！詹姆斯把球高高抛起！韦德起跳！这是要空中接力！球越过防守队员！韦德接球！砸进篮筐！漂亮！太默契了！3-6连线！” 电视里主持人语气激昂地解说着这个进球，电视外两个人胸口起伏，红着脸分开。 皓月当空，颜青的呼吸浅浅，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肌肤在柳橙怀里，让她倍感安心。 “我可不想做一个只能看懂记分牌的家属……” 柳橙回味着颜青饭后说过的话，然后在“家属”这两个字上沉浸了好久。 无数个日夜，柳橙都在幻想自己能像身边的同学一样，也有个家，有家人，对她关爱，容她撒娇。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她没有家，只是孤身一人。 宋姨就像她的妈妈，宋姨疼她，照顾她，但是宋姨心里又装了太多的孩子，柳橙更加心疼宋姨。 而现在，怀里的这个人，她说，她是她的家属，她们是一家人吧……柳橙想到这，不禁湿了目，泪水顺着眼角滑倒枕头上，晕了开来。 颜青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她能把课题做的漂亮，能把算法写的精彩，却不太会用言语去表达情感。她只会实际的去做，去为柳橙做很多事，为了她的现在，为了她的将来，颜青安排了很多，也迁就了她很多。 从读研以来，从两个人在一起以来，颜青给了她所有的勇气，让她相信自己，欣赏自己，去勇敢做自己。 甚至对于完全不懂的篮球，颜青也会去学习规则，学习看懂，只为了在场边给她加油的时候能看到她有多么的闪亮。 柳橙的眼眸湿漉漉，她吻了吻颜青的额角。怀里的人朦胧中寻到了她的手，柳橙顺着她，紧紧牵着，含笑入梦。 在拒绝了方钰多次邀请后，柳橙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 方钰做了简单的家常菜，炒豇豆，土豆炖鸡块，红烧日本豆腐。 饭桌上，柳橙默默吃饭。上次醉酒的事后，柳橙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钰，柳橙不知道她那些说的是真还是假。 是真，她比方钰还尴尬；是假，那她也没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能自己就是这么拧巴吧，柳橙心里想。 但是方钰在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冷场。 餐桌上，方钰有说不完的话题和笑点，柳橙虽然不太说话，但是跟着方钰的话题，也不至于尴尬。 吃完饭，因为方钰做了饭，柳橙坚持要帮她洗碗。 靠在厨房门边，方钰看着柳橙洗碗的背影，喝了口水杯中的水。 “柳橙。”方钰喊了一声。 柳橙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方钰。 方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想了想，还是直接点。 “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咣当——柳橙手里的一个碗撞到了水槽里的盆上，柳橙慌乱地赶紧拿起来。 声响后，厨房里迅速静了下来。这个安静持续了两三分钟，直到方钰的一声叹气。 柳橙缓缓拿起洗碗巾，低着头。 “对不起……” 吐出这三个字，厨房的气氛仿佛跌到了冰点以下，把两个人牢牢冻住。 两个冰雕站了好久。 “呵呵，没事啊，哎呀，看你紧张的。”方钰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然后咯咯咯笑起来，笑声听起来暖和和的，一下就把刚才冻住的两个冰雕融化了开，整个氛围又开始活灵活现起来。 柳橙长呼了一口气，把洗好的碗放到柜子里。 方钰依旧靠在厨房门边，只是脸上的表情已完全看不出她问过刚才那样的话，更看不出她刚刚被得到了像是个好人卡的回答。 “啊对了，有个东西……”方钰说着跑进了屋里，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个小罐子。 “这个，这个面霜，我姐给我的，但是我用这个不行，不适合我的肤质，而且我擦了有些过敏，我觉得你的肤质适合，送你吧？”方钰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罐子。 “不用了，我不擦太多东西。”柳橙抬眼看了下，那个品牌的面霜具体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是曾经见过寝室的刘俐用过同品牌的东西，应该不便宜。 方钰又咯咯地笑起来：“你这人，该不会还别扭着吧？” 听到方钰这么说，柳橙反而脸红起来。 方钰：“哎呀，你这人真是，我这人吧，没那么想不开，不行就拉倒呗，咱俩还可以做好朋友，我不别扭，你也别别扭，行不行？” 见柳橙没说话，方钰朝她挤了个鬼脸，道：“别扭鬼！”说完就回了屋里。 柳橙洗干净手，慢慢走到沙发坐下。方钰说的没错，柳橙心里还在别扭，但是看到方钰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柳橙又觉得确实是自己太矫情了。 “所以，你是有喜欢的人了？”方钰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了……柳橙又别扭了起来，两只手在沙发上轻轻抓了抓。 “嗯。”问了又不得不回答。 方钰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了本书。“你们，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柳橙的脸简直要红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没在一起，方钰会不会锲而不舍？如果说在一起了，方钰会不会追问那个人是谁？柳橙的手在使劲攥住了裤缝线。 “哈哈哈，至于吗，看你紧张的，说了我又不能吃了你？”方钰又笑，她的笑声很清亮，越听越甜，让人容易放下戒备。 “不问了，你这人，就打球的时候能放松点。” 唉……我的天……柳橙如释重负。 方钰：“说到打球，今年的这次球赛，是队长在校的最后一次球赛了，她又不可能读博，所以，说什么我们也要赢。” 柳橙：“嗯，放心，一定全力以赴。” 方钰突然趴在沙发靠背上，离柳橙很近很近，笑意盈盈地说道：“你该不会以后不给我传球了吧？” “怎……怎么可能？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还是最佳搭档。”嘴上说着最佳搭档，实际的动作是柳橙吓的退到旁边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方钰又笑，又是那特别甜的笑声。 直到回到寝室，柳橙脑子里还能听见方钰的笑声，柳橙弯了弯唇，心想是不是自己对方钰过于防备了。 柳橙随手打开书包拿课本，手却摸到了一个小罐子。 第34章 颜青的生日和柳橙只差十天，去年颜青给自己送了礼物，柳橙今年说什么都要给颜青过。最后两人经过了一番耳鬓厮磨的商量，选了中间的一个周末，两个人的生日一起过。 柳橙提的，两个人去看电影。 柳橙知道，去影院看电影这个事看起来稀松平常，但是对于颜青来说，次数却少之又少，因为颜青一直觉得看电影这个事浪费时间，为了看个电影，得提前去换票，看完还会逛逛，晃晃悠悠大半天。 但是想去看电影，柳橙是有私心的。一来是觉得看电影是情侣间的必备课程，她想体会；二来是觉得电影院的氛围……特别…… 柳橙觉得自己的想法真不好，但这个“不好”的想法还真让人开心。 ———— 周五晚上因为买了比较晚的场次，吃过饭后两个人得以在影城附近的商场逛逛，准备临近开场再换票。 走在敞亮的商场大堂，灯光闪动，背景音乐温柔，来往的人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漫不经心，有的互相情意浓浓，有的又形同陌路。 两个人没有什么目的地走着，从相隔一步到慢慢靠近，再到擦肩而行，直到小指相碰时柳橙没有一丝矜持地直接拉住了颜青的手。 柳橙偷偷斜眼看看颜青，没有错过颜青嘴角那微微翘起的一瞬。 只是这么一瞬，就让柳橙的心甜的整个人都粉色了起来。 指尖一下下滑动，感受着温润的皮肤的触感，再看着身边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柳橙第一次特别强烈的感觉到这个世界无比的可爱和美好。 这一定会是个特别美妙的夜晚！ “我想要那个，那个冰淇淋，香草味的好吃！” 女声洪亮，又……十分熟悉。 柳橙一回头，便和顾短短来了个四目相对。 “柳橙——！\"顾短短一声吼。 柳橙吓得浑身一激灵，拉着颜青的手也迅速抽回到了身后。 顾短短笑嘻嘻地跑过来，还没站定，就看到了旁边的颜青，吓得顾短短差点栽倒，柳橙赶紧把她扶正。 “颜……颜老师好！老师，这位是我男朋友董飞。”顾短短边说着，边拉着刚走到身边的董飞。 颜青点头。 顾短短：“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颜青：“我想转转，柳橙她有空，就让她陪我来了。” 柳橙在旁边背着手，心虚的点点头。 颜青笑了笑，表情很自然地说道:“快去玩吧，不耽误你俩二人世界了，我们一会就回去了。” 道了别，顾短短挽着董飞渐渐走远。 柳橙长呼一口气，双手在背后搓了几下，慢慢放在裤线两侧。 看着柳橙从背后把手战战兢兢地拿到前面，颜青歪头一笑，道:“你吃冰淇淋吗？香草味的？” ———— 柳橙本来的设想是两个人一起看一部爱情电影，然后故事感人，画面唯美，情纯感深，影院里光线氛围这时都恰好，再然后…… 再然后柳橙发现颜青买的电影票名字是《哪吒》…… 柳橙敛目凝神，对着影院的宣传牌看了好久，这哪吒……小泼皮……那叫一个zuo，还是个动画片……现实在一个个击碎她设想中的粉红色的泡泡。 欲哭无泪。 “怎么样？我看他们说这个是现在正上映的，本科那几个孩子都说很好看，好像影评也不错。”颜青看着柳橙，没搞懂她这淡淡的忧伤神情缘自何处。 “嗯嗯，就看这个。”柳橙嘴里应着，心想也许颜青看了一会这动画片觉得没意思了……嗯…… 两人选的最后一排最靠边的两个座位，落座后，颜青便坐到了最边上。 很快，柳橙的身边坐下一个身高很高，体格很壮的男生，而且是一个人。虽然是每个人一个座位，柳橙还是往颜青这边挪了挪腿，连身子都往颜青身边靠了靠。 没坐一会影厅内就黑了灯，开始播放广告。 虽然影片不能制造氛围，但灯光一关，柳橙还是喜上心头，小手在膝盖上蹭了蹭后，就过去牵住了颜青。 “这么急？讨厌~”颜青小声说道，嫌弃地拍了下柳橙的手，把她的手放回她的膝盖，脸上却笑了笑。 虽然手被送回来，但是柳橙欢喜极了。 颜青直起身子，拉过柳橙。柳橙以为颜青也欢喜了，开心地凑了过去。 “别看电影院黑……有监控。”颜青在柳橙耳边低声说。 柳橙赶紧抬头看看上面，一个摄像头正对着她，那一闪一闪地红点好像在朝她笑。 柳橙使劲咽了口口水，看看旁边，颜青正弯着眼看着她。 一个广告结束，又一个广告开始。旁边的壮男生使劲抽了抽鼻子，发出哼隆的声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下，谢谢，谢谢啦~” 壮男生的另一边，有来迟的观众拿着手机照着脚下，从已经坐好的观众身前慢慢走进来，几个坐好的人发出了不太耐烦的声音。 一阵骚动后，来迟的人总算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因为壮男生的体型，为柳橙这边形成天然的屏障，柳橙的注意力只在颜青这边，现在的她还在想着一会…… “柳橙？” 柳橙猛地坐直，从壮男生头顶闻声望过去，顾短短的大眼睛在影厅里亮晶晶的。 “啊，颜老师~”顾短短看到角落里的颜青。“这缘分！咱们果然是一个课题组的人，这都能坐一起，哈哈。” 从被顾短短叫到，柳橙一直抽着嘴角，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这都什么缘分……选座位都能选到一起……不是，中间虽然隔了一座大山…… “哎帅哥，我们认识，咱们换一下位置好不好？你最好了帅哥~”顾短短几句话，壮男生虽不情愿，但还是和顾短短董飞换了位置。 好了，唯一隔着的一座大山也被移走了。 柳橙用手扶着额头，一歪头瞄见颜青在旁边捂着嘴笑，好气啊！ 电影开始，颜青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和柳橙之间的杯架里。 而那边…… 顾短短：“橙橙，吃点爆米花啊，电影和爆米花最配了。” 柳橙：“不不不，我不吃，不爱吃。” 顾短短：“那给颜老师吃啊。” 柳橙：“不要，颜老师也不爱吃。你自己吃。” 顾短短：“橙橙，喝可乐啊~” 柳橙：“不喝，不爱喝碳酸饮料。” 顾短短：“那问问颜老师嘛。” 柳橙：“颜老师也不喝，老师只喝白水。” 多次拒绝后，顾短短又要从包里掏什么，柳橙赶紧按住。 柳橙：“短短姐，收起你的机器猫包包，好好看电影，好好谈你恋爱，今晚你俩二人世界，就当我，我们，不存在，OK？” 顾短短回头看看认真看电影的董飞，转过去和董飞玩了。 屏幕上的哪吒闹得陈塘关的村民叫苦不堪，而现在的柳橙就和影片里的村民一个样，头大！ 唉。 没有粉红色泡泡，也不会有粉红色的回忆，只有骨感的现实！ 柳橙无奈地拿起杯架里的矿泉水，猛地喝了几口。 顾短短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柳橙：“怎么了？又这么看我。” “那个，那，是颜老师的水，颜老师刚喝过的……” 柳橙看看水，又看看顾短短。“呃……我忘了。” 而柳橙再一次“忘了”而喝了那瓶水后，顾短短看了看，眼神好似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 柳橙不得不向现实低头，静下来好好看电影。 屏幕闪亮，人物跳动，时明时暗。 柳橙不禁转过头，颜青靠在椅背上，侧脸在一半明一半暗的光线下，边缘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一会写实一会抽象。 柳橙渐渐看着了迷。 往回走的路上，柳橙难掩失落。 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嘛，总结经验教训，可能最深刻的就是——下次一定先问问顾短短的安排！ 颜青看出了柳橙的心事，下了车就拉住柳橙的手一直没放开。 “今晚我很开心，真的。”颜青边走边说。 柳橙笑了笑。 “也很有趣。”颜青笑笑补充道。 柳橙瘪了嘴，说：“老师，你没说这句之前，我真的相信你是开心的。” 颜青：“哈哈哈。” 柳橙更气了！ 颜青：“好了，我真的很开心，这不是咱俩一起过生日吗，你和我一起学习都没觉得无聊，所以今晚不管做什么，都是特别美好。” 柳橙：“只是今晚？” 颜青：“每晚，每天。” 柳橙：“老师，你啊，真不是善于言语表达的人。” 颜青：“那是因为我是行动派。” 柳橙低头笑笑。 颜青：“你不是要教我篮球规则吗，明天开始吧。” 柳橙：“哎？你不自学了？” 颜青：“你到底教不教？” 柳橙：“教！我教！”说完开心地笑了笑。 ———— 书香苑里静地很，大部分人家已经睡下，只有可数的几盏灯透着温暖的黄光。 进门后两人满身疲惫。 颜青去开灯。 啪——！ 灯闪了一下又立刻灭了，一瞬明亮又马上黑下来。 爆明后的死寂比纯粹的黑暗更黑暗。 颜青皱眉道：“跳闸了吧？把电闸推上去吧。” 柳橙：“好。” 看似极其正常的对话，却在下一秒，不知道是谁先下的手，就变成了两人的鼻尖相接，气息扑面。 场面僵持下，颜青再度发力，柳橙便结实地靠上了门板。 身后坚硬门板的触碰永远抵不过唇上柔软地接触。 颜青仰了仰头，甚至踮起脚，一方面弥补身高上的一点点差距，另一方面，自下而攻总不能输了气势。 柳橙的睫毛不太长，睁开眼的时候往往在大眼睛的衬托下看不明显，而闭上眼则又有些秀气。薄眼皮略有起伏，尽透的是女孩的愉悦与激动。 颜青微微睁眼，看着这不够翘，却有些俏皮的睫毛，轻轻在眼睫上亲了下，再对着红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舌与舌的对垒，齿与齿的磕碰，唇与唇的短兵相接，这里没有远程攻击，只有近战肉搏，只有唇齿传情和热息辗转。 “因为我是行动派。” 颜青的话在柳橙的脑中回想起来，想到这，柳橙不由得弯起唇角，手下一个施力，从膝下把颜青抱了起来。 “啊——” 颜青一声惊呼，双臂紧张地搂住柳橙的脖子，整个人挂着她的身上。 这下颜青从仰视变成了俯视。 虽然位置变了，但好像气势却发生了转移。 柳橙微微一笑抬头看着颜青，眼神清澈，好像豹子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犀利的光。 带着弧度的唇沿着颜青的颈部曲线从下到上吻到耳边。 “我教你……篮球吧……” 柳橙在颜青耳边轻声说，气息又软又湿，颜青感觉有些迷，但又努力让自己不沉在里面。 “篮球……” 火热的呼吸扑在耳边，颜青双手紧紧扣住柳橙的肩，意识却不知不觉有些模糊。 柳橙踢掉鞋子，抱着颜青往屋里走。 “不光……有进攻……” 柳橙先轻咬住颜青的下唇，再慢慢亲吻薄薄的上唇，动作又细又慢，又轻又稳，很耐心，耐心地让颜青心急。 “有……防守……” 颜青用双唇去寻柳橙的唇，却被一下下躲开，只寻到弯弯的嘴角，甜甜的酒窝。 那个笨嘴拙舌的唇在哪里？ 那个让人向往的唇在哪里？ 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短，氧气越来越稀薄。 “还有……” 柳橙力道再紧紧，颜青往柳橙身上贴的更紧，脸上的红晕在漆黑的屋里、在微存的光线下泛着奇妙的色泽。 “假动作……” 柳橙适时地把舌尖送到该去的地方，颜青微微颤抖，肌肉绷紧，给予行动派最激烈的回应。 第35章 研二这年的篮球赛一开始，柳橙就发现没有研一时候那么容易了。 去年研究生部能夺冠，是因为研一新生柳橙和孙明英实力都不错，方钰和李甜甜虽然一般，但是玩的也可以，加上张晓楠这个老校队成员，实力比其他队更平均，能上场的人更多。 而这年，研究生部没有加入实力比较好的研一队员，而本科的那些学部则像是遇到了NBA选秀大年一样，纷纷加入了很多打的不错的大一新生。 一队人站在场边，看着去年半决赛时被自己虐，而今年却打的很好的人文学部，大家不禁都皱起眉头，今年形势不容乐观啊。果不其然，去年小组第二的人文学部今年拿了B组第一，实力不容小觑。 去年的亚军化工生命学部和研究生部同在A组，她们在小组赛时保留了实力，拿了小组第二。如果再要和她们相遇那就得是决赛了。 而比赛发展正如队员们所料，半决赛的时候人文学部和化工生命学部进行了一场恶战，最终化工生命学部仅以之差四分取胜。 女生校内篮球赛打成这样已经是很焦灼了。 研究生部再一次在决赛遇到化工生命学部。 这天课题组的同学都走了，只剩下柳橙。 柳橙坐在计算机前，毫无灵魂地盯着屏幕。 颜青五分钟前从她身后经过，看见的就是这个页面，五分钟后，依旧没有翻页。 “学不进去就休息会，活动活动也好，别坐着摸鱼。”颜青再次从柳橙身后经过时揉了下她的头说到。 柳橙转过身，倒坐在椅子上，看着颜青整理着资料柜，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怎么了这是？”颜青察觉到柳橙的异常，走近，用手抬起柳橙的下巴，把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 在颜青的温柔手势下，柳橙暖心地笑了笑，顺势拦着颜青的腰，坐着抱住了她。 颜青用手顺着柳橙后脑的头发，一会拨弄拨弄，一会摸摸柳橙脑袋上面的小漩涡。 看柳橙还不说话，颜青又扳起她的下巴，低头就亲。 亲着亲着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柳橙依旧抱着颜青的腰，抬着头靠在她身上，像只小狗，赖赖唧唧地说道:“你怎么说亲就亲……让人家没有一丝丝防备……” 颜青一本正经：“怎么？我还得说，喂，我要亲了，预备，开始？” 两人又笑。 颜青：“不必说太多，一言不合就亲呗。” 柳橙：“那二言不和呢？” 颜青：“再亲亲。” 柳橙：“还不和呢？” 颜青：“亲到和。” 真不愧是行动派…… 柳橙把头使劲埋在颜青胸前，蹭蹭摩摩:“老师，你怎么这么好这么可爱啊～～我好喜欢你～～我好喜……” “好了好了，情绪好了吧，和我说说你这是怎么了？”颜青把柳橙推到一边。 柳橙舔舔嘴，这怎么情绪好了马上就不亲了呢…… “唉，我就是觉得今年球赛可能会很难，恐怕我们赢不了。”柳橙双臂趴在椅背上，下巴放在胳膊上说道。 颜青：“没打就说赢不了？” 柳橙：“老师你是不知道，去年化工生命学部就很厉害，要不是她们实力不均衡，去年还不一定结果怎样。而今年呢，她们新来的两个大一新生真的好厉害啊，都进校队了，再加上她们本来的两个特别猛的，感觉……好难啊。” 柳橙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嘴巴埋在手臂里，闷着不出声了，只露出两只眼睛。 颜青走过来，用手在柳橙头顶胡乱揉了一顿，把柳橙的头发揉成了鸟窝，眼睛都被头发挡住后就走开继续收拾资料了。 “哎~哎~老师你干嘛，颜老师？” 柳橙把乱发拨开，露出眼睛，看着颜青。 颜青：“你这么没信心，已经输了一半了。” 听到这话，柳橙深深低下了头。 过了好久，柳橙才低声说：“其实，我是不想让你看到我输。我……我……我想让你看到我表现的很好。” 颜青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柳橙。此时柳橙把头完全埋在椅背后面，样子弱小极了。颜青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柳橙缓缓抬起头，眼圈有些泛红。 颜青微微倾身，让柳橙靠在自己肩上，左手从肩上绕过，轻轻抚摸着柳橙左半边脸，揉了揉她的耳朵。 感觉柳橙沮丧的情绪慢慢消化掉后，颜青轻柔地说：“从入学以来，你一直表现都很好，我都看到了，一直都能看到。” 听到这，柳橙的眼圈又红了起来，鼻间有些酸。 颜青：“人人都是想赢怕输，这很正常，但任何事都是做最大的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无论那场比赛是输是赢，那都是你努力的结果。即使真的输了，我看到的也不是你输了，而是你尽了最大的努力，在我看来，你是闪光的。” “人生不止一场篮球赛，遇到的坎坷也不止这么少，我希望你能一直闪光。被打倒不可怕，但是不能被吓倒。只要不畏惧，总是会赢的，只是赢的方式不同而已。” 说完这些，颜青发现柳橙的眼圈更红了，水盈盈的，眼泪马上驾到。 “这怎么还给说哭了呢？不哭不哭，我家小橙橙得坚强啊。” 颜青用力拥住柳橙，鼻尖凑了过来。 柳橙心里一喜，一言不合就亲亲，她喜欢这样的颜青。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在课题组…… 想到这柳橙就觉得这个吻的含义更加奇妙了，她给这个吻增加了一个AI的定义，甚至想加点算法。而这些想法都让她更认真地加深这个吻。 吻到舌短气长时，柳橙沉浸地从齿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老师……” ………… ………… ………… 下面五秒的动作柳橙完全没看清，而当她清醒的时候她已经被颜青推到了门外。 柳橙愣着笑了笑，又过了十几秒，门打开。 啪！ 书包被扔了出来。 柳橙抱着书包，站在505室门口。 发呆了几分钟，手机传来震动。 颜青：【你自己回去吧！】 颜青：【恶趣味！】 颜青：【讨厌！】 颜青：【滚.jpg】 颜青：【你已经失去本宝宝.jpg】 颜青：【挠你.jpg】 颜青：【找死.jpg】 柳橙看着手机，差点笑出了声，看起来颜青把这存的打人的表情包都一股脑扔了过来。 决赛确实非常激烈，因为双方球员能力都不错，打的有来有往。 但是化工生命学部的两个大一新生确实技术很好，动作也很快，每次柳橙传给方钰的球，方钰稍微一慢球就会被断掉。 上半场，张晓楠柳橙和孙明英拼了命，中场比分打成了22：26，研究生部落后4分。 休息的时候，柳橙双手撑着腰，气喘吁吁地走到颜青这边的观众席，一下瘫坐在地上。 “哎地上多凉，快起来，短短，拉她起来。”颜青看着说到。 顾短短刚伸过手来，柳橙却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坐一会，就坐一会……太累了，呼……” 颜青站过来，把外套给柳橙披上，然后在她身边蹲下，拿着毛巾帮她擦汗，脸因为极速运动而有些红涨，汗水顺着鬓角脑后的发丝成股流下。 颜青想说点什么，她看到了柳橙为了防守而不停止地在跑，不漏掉任何一次进攻，也看到了柳橙为了争取机会，高高跳起去争抢后场和前场的篮板球。但是现在，柳橙红通通的小脸靠在膝盖上，颜青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缓了一会，柳橙精神起来，仰起头伸手：“短短，给我瓶水。” 顾短短看了看柳橙，又看了看颜青。“你喝颜老师的，我这没有。”说罢，留下了那荧光黄的护腕后便转身走开了。 柳橙眼看着顾短短身后那一箱水，无辜地躺在那里。 颜青笑笑，过去拿了瓶水，拧开递给柳橙。 虽然颜青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一直默默蹲在柳橙身边，帮她擦汗递水，轻柔似水的眼神却了柳橙最大的鼓励，拼了就好。 队友们都累的蹲坐着大口喝水，方钰站在远处，目光却始终望着柳橙这边，她望着柳橙的侧脸，望着她弓起来的腰，望着身边给她擦汗递水的颜青。 看了好久，方钰移动脚步走过来。 “柳橙，讲下半场的战术了，过来听听吧。”方钰和颜青点头问好后说道。 柳橙抬头看看方钰，回过头示意颜青她得回去听听战术。 方钰笑笑，上前便要拉起柳橙，却看到柳橙直接向颜青伸出了手，双手相握，目光相接，颜青微笑着把柳橙从地上拉起来，并帮她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方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我连和你拉手的机会都没有吗？ 柳橙跟着她回来了，而方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的脑海里始终是刚才两人交缠在一起的目光和柳橙脸上的笑容。 柳橙笑的好灿烂，那是她从不曾面对过的灿烂。每次和方钰在一起，柳橙总是过分地谦虚，她会小心翼翼，会被方钰逗得有些捉急，但是却没有一次给过方钰这样的笑。她从没对她敞开过。 大家都在说着球场的事，都在拼搏和努力，柳橙也一次次给方钰传球，现在她该做的不就应该是把球接好，把球打进吗，她想那些干什么！方钰跺了跺脚。 可是她就是无法把那一幕从脑中赶出去。 甚至她还想起了去年球赛时她借着大家闹着的惯性偷亲了柳橙，想起去年赢球后她借醉酒之名在饭店的洗手间向柳橙表白，想起好多好多以前的事，直到想起她俩第一次在球场相遇，柳橙在场边捡起滚到旁边的篮球，传给她时，她第一次在昏暗的球场上，看到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她就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 第36章 中场时间里，球队教练王程没讲什么战术，只是让大家好好休息，尽量减少失误。 他知道，现在的问题不是战术问题，而是面对技术好、体力又好的对手，队员们更多的在徒劳地跟着对方跑，技术上的差距增加了很多失误，而恐怕下半场当体力不支时会让这个问题更加放大。 下半场比赛开始，前十几分钟，几个人用尽全力防守，尚且拦住对方的攻势，分差始终在3分左右。 化工生命学部的一个大一新生，留着小平头，球风犀利，技术很男性化，一次次突破冲击研究生部的篮筐。 小平头速度太快，负责盯她的李甜甜根本跟不上她的脚步。下半场，队长张晓楠主动和李甜甜换防，专门盯防小平头。 随着小平头再一次突破，张晓楠一个横移，起跳，一掌拍在了小平头的胳膊上。 嘟——！ 哨响，打手犯规！ 大家正要准备罚球，却看到张晓楠倒地不起。 “队长！” “队长！” “你怎么了队长！” 几个人赶紧围上去。小平头也很友好地走过来想拉张晓楠起来，而张晓楠却摆手告诉她没事。 “抽筋了。”张晓楠表情有些痛苦地说道。 方钰和孙明英赶紧过去帮她扳腿。 教练王程在场边眉头紧皱。队员们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连张晓楠都累的体力透支大腿抽筋，这场比赛她肯定是上不了了。场下的队员实力都太一般了，谁又能防住那个小平头呢？难道这场比赛真的就这样了吗？ 扳腿后，张晓楠勉强要站起来，王程和她的男友李永庆赶紧过来，拒绝了别人的搀扶，李永庆把张晓楠背起来，慢慢放在场边观众席坐下。 张晓楠狠狠地一拳捶在旁边的座位上，这是她读书期间最后一次篮球赛，也是最后一场篮球赛，对手确实太强大了，也真的很不甘心。 球赛继续，小平头罚球两罚一中。比分32:36，4分分差。 发球后，柳橙看着跑过来的方钰，朝她仰了下下巴，又用手指了指。方钰明白，柳橙是要换防，她要防小平头。 比赛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每一次攻防都至关重要。 李甜甜运球到前场，对方一个球员觉得李甜甜本身运球能力比较一般，趁她一个不留神就要来掏球。 “传！”孙明英在对方启动前大喊一声，李甜甜立刻传出来了球。 孙明英接球，迅速横带，对方盯人跟防，孙明英只好把球再带出三分线。 对方防守很到位，那个小平头也一直紧跟着柳橙，柳橙多次摆脱，对方一直缠着。 球在三分线外多次倒手，刚传进去也没有机会，只好再传出来。 眼看24秒进攻时间就要到了，场边的张晓楠和其他队员都在大声提醒着：“快！找机会出手！要24秒违例了！快啊！” 嘟——！ 哨响，24秒进攻时间到。 队员们垂着头慢慢往后场跑，新上来的一个女生因为本身打的就比较一般，在这种时候更是不敢说什么。 柳橙往后场跑，一转头便看到了坐在观众席的颜青。 如果说中场时颜青看她的眼神是温柔似水，那现在则是无比坚定。 是啊，还没结束呢，我还有力气呢，被打倒不可怕，被吓倒才最丢人。 柳橙快速跑到孙明英身边，一巴掌拍在了孙明英的屁股上。 “啊？你干嘛？”孙明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拍懵了。 “看你傻呆呆的，想给你拍醒。”柳橙突然笑了。 “我了个去，你这憨憨居然说我傻呆呆的？”孙明英顿时也笑了，使劲怼了柳橙一拳。 看到两个人笑了起来，原本累的已经面无表情的队员们也纷纷笑起来。 “好好打啊，还没结束呢，队长在那看着我们呢。”柳橙拍了拍每个人的肩。 “对啊，加油啊！大家打起精神，好好防一个，再好好攻一个！”孙明英使劲拍手鼓掌。 “好，好好防一个！”几个人都鼓起掌。 对方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发了后场球慢慢攻过来，现在化工生命学部队其实只需要拖延时间，每次进攻都拖到24秒，基本就可以耗完比赛时间。 控球后卫在三分钱外传导球，柳橙她们多次想抢断却抢不到，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大家都以为化工生命学部队要把这次进攻时间打满时，对方一个底角传球，小平头接球直往内线冲过去，柳橙跟了上去，却被对方一名球员挡住，完美的挡拆！ 小平头眼前无人，一步就运球到了篮下，然而，就在她上篮的一瞬间，篮球上两片黑影，柳橙和孙明英早已补防过来，孙明英一个巴掌，篮球向着球筐相反的方向飞过去。 同时，哨响，球未沾筐，化工生命学部进攻违例。 随着球飞了出去，研究生部迅速发起进攻，而对方回防极快，方钰接到球时，对方已经完全落位做好布防。 又回到了刚才僵持的样子，球在三分线外打不进去，没有机会，没有机会，没有机会。 篮球这个东西，有进攻，有防守，还有假动作…… 柳橙想起那个夜，想起了自己对颜青说的那些话，想起了颜青的回应，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而在小平头眼里，就是研究生部迟迟找不到机会，而眼前自己防守的这个人突然笑了。 小平头还没来得及去想这是怎么回事，就见身前的人一个右闪，小平头立刻跟上去。 就在她重心已经跟过来时，身前人却右腿一蹬地，整个人闪到左边三分弧顶，接住传球，往左侧突破进去。 不好！被骗了！ 小平头用最快速度反应过来，并调整重心，往自己的右侧补过去。 此时，内线队员也已经站好位置，小平头也已起跳，柳橙头上仿佛泰山压顶，就等着柳橙的这个上篮。 而这个时候，柳橙确实想上篮，面对头上两只大手，已经起跳的柳橙左手轻轻一拨，篮球一条直线从篮下传了出去。 小平头再回头时，看到的正是在右侧零度角已经无人盯防，完全空位的方钰。 唰—— 这个声音柳橙听多少次都不会腻。 曾经一次次在零度角投了三不沾的方钰，在这个时刻，命中三分。 比分35：36。 哇！！！！ 我靠！！！ 漂亮！！！ 场边的队员们都兴奋地跳了起来！张晓楠甚至站了起来！ “太漂亮了，你这球怎么传出来的啊？我以为你得被盖无疑了呢！”孙明英冲过来使劲撞了一下柳橙。“你这个天才啊哈哈！” 孙明英开心地像个孩子，柳橙却捅了捅她，道：“大姐，进球的是方钰。” 孙明英这又去撞了下方钰。 柳橙转头看了看颜青，颜青嘴角上扬，唇色真是好看。 “回防！回防！”场下的队员们都喊起来。 队员们往回跑，跑动中柳橙伸手和方钰在空中对了一下拳。方钰嘴角弯了弯，这个对拳，真是很哥们了。 比赛时间越来越少，裁判员低头看了看表，王程知道，已经剩下不到一分钟了，双方只各有一次攻防。 主力队长被换下，体力纷纷透支，但最后几分钟却做了一次漂亮的防守，又进了关键的三分球，化工生命学部的队员一个个憋足了气。最后一次进攻说什么也要拿下，至少也要耗完时间，并且也不能让研究生部顺利得分。 小平头跑过来控球，她围着三分线转了几个来回，柳橙一次次想掏球，却又不敢下手太狠。 这个时候，全队早已满了四犯，柳橙不敢犯规，犯规就是停表送对方上罚球线，自己队又无法确保得分。 而不下手时间又一点点过去，下手又怕被小平头晃过突到内线。 就在柳橙思想斗争的同时，化工生命学部一名高个女生摆脱了防守，要球。小平头抬手就传，而柳橙正好起跳，手指拨到了篮球，球没有传出去，又被小平头伸手接到。 柳橙落地时一个踉跄，小平头抓住这个机会猛地往里突进去。 球再次穿到高个女生手里，高个女生人高马大，凭借着厚重的身板，这场已经打了好多个篮下转身。 而这时，篮下突然多了个孙明英，孙明英顺手一拍，球砸在高个女生脚上出了界。 嘟——哨响，脚踢球，换发球。 几个人一起看了一眼场边的教练王程，和队长张晓楠，她们明白，她们只有不到一次完整进攻的时间。 王程示意队员们不要急，慢慢打。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柳橙带球过前场，把球手递手传给方钰。 孙明英和柳橙在两侧穿插跑位，希望通过不断地跑传制造机会。可是对方却一步都不放过，呼喊着盯人补位。 时间一秒一秒走过，孙明英几次兜出来接球但还是摆脱不了防守。 场边的队员们急的咬紧了牙，而化工生命学部的则拼命喊着防守，只要防住这一球他们就是冠军！ 柳橙听不见那些喊声，她只是转瞬在想颜青是不是也会在呼喊助威。 此刻的转瞬就是脚下的一步，孙明英带着防守队员兜到柳橙身边时，柳橙脚下一个变向，就消失在了小平头的眼里，小平头大喊不妙，而一转身就撞到了已经站在原地的孙明英。 柳橙摆脱小平头后马上接球，急拉身体往反方向突，小平头等几个人只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那道荧光黄。 太快了，太快了！小平头身后的几个人都冲过来围堵，柳橙的眼前真的好像一道墙，上面前面都是手。 隐隐约约在那些手之间，有那么一道光。 柳橙一个低手，把球从那道光里传了出去。 “方钰——投啊——！！！” 投篮的一瞬间，方钰听到了小平头手打在自己手腕上的一声响，看到了她那睁地很大的眼睛，以及惊恐的眼神。 她甚至也看到了球场边化工生命学部所有人的恐惧表情，而自己的队友则是满满地期望。 嘟——！哨音长响！球改变了方向，离篮筐远去。 “比赛结束！打手犯规，罚球两次。”裁判员手臂挥下。 哇喔！！！ 呼喊声从队友那边传过来。而面前的小平头难过地甩了甩手，她的队友都过来说了几句安慰地话。 方钰静静地站在原地。 “来，罚球了。”柳橙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她。 比分35:36，只要罚中一球就可以打平进入加时赛，如果两球都罚中就赢了。 研究生部的队友们用双手互相攀着肩，连成一排。 方钰双手撑着膝盖，站在罚球线上。 球递过来，她用力在地上拍了几下。 罚球前拍四下是她自己的一个习惯，柳橙曾经笑话她，说她拍四下表示“一、定、能、进”，然后就进了。 方钰轻轻呼了一口气，抬手，投篮。 短了，球磕在篮筐前沿，弹了回来。 “唔~~~~~唉~~~~~”旁边一群人发出声音。 方钰蹲下，又站了起来，再蹲下，再站起来。 刚才投球的那一瞬间上下肢动作脱节了。 她回想一下平时罚球的感觉。 “别紧张，没事的方钰！”孙明英在旁边拉着李甜甜给她打气。 而此时，方钰蹲下时，看到场边的柳橙，而站在她身边的是颜青。 她们站在一起。 方钰抿了抿嘴。又看到站在观众席的张晓楠，张晓楠这个队长真的非常好，她想帮队长赢下这场球。 球再次传过来。 啪—啪—啪—啪— 方钰拍了四下，轻轻用力，投了出去。 球在空中的弧线非常漂亮，和每次罚球一样。 所有人都跟着球飞上去，再落下。 这不到一秒的时间像过了好多年，直到球在篮筐上转了五六圈，在篮筐的脖颈处扭了一下，滚了出去。 化工生命学部那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小平头开心地跑到队员中间，一个个和她们击掌拥抱。 而研究生部这边，攀着肩的一排人，鸦雀无声。 方钰站在原地，感觉到自己双眼逐渐模糊，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队友们一个个走过来，拍着她的肩，安慰她，可是她不想听，她也听不进去。 张晓楠慢慢走过来，拉了下方钰的头发。 “对不起队长……”方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真的很想帮队长赢球。 “说什么对不起，你已经很棒了，没有你那个球，我们早就没有机会了。”张晓楠又轻轻拍拍她。 视线再次模糊，方钰始终站在罚球线上，低着头，一动没动。 纸巾出现在眼前，方钰抬头，看到了柳橙漂亮的眼睛。 柳橙张开手臂，抱住了方钰，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表现的非常好，真的。”柳橙在她耳边说道。 方钰笑了，她把脸贴近，她想紧紧回抱住她，却忽觉身前一轻，柳橙放开了她，朝她笑了笑，又回身离开了。 方钰咬着唇，狠狠地咬着，咬着。看着柳橙远去的背影，看着她回到颜青那边，看着颜青揉揉她的头，安慰她，看着柳橙对着颜青笑。 方钰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当我败了你才肯抱抱我？ 第37章 篮球队的聚餐也算是给张晓楠办的散伙饭。 很快就将进入答辩月，而毕业后，张晓楠和男友李永庆就要自行创业，项目已经有了雏形。 餐桌上，大家一起畅想未来，而谁都不去提那场球。 方钰第一次在桌上没什么话，李甜甜等几个人故意来找一些话题和她聊，她也只是礼貌地和大家简单说说笑笑。 而柳橙也是第一次没有坐在方钰旁边，两人中间隔着队长张晓楠。除了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会说几句，其他时候方钰根本和柳橙没交流，连眼神接触都没有。 柳橙在一旁看着言笑都有些冷的方钰，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做点什么又更不合适，干脆继续做那个不会说话只会傻笑的柳橙好了。 这次，方钰是真的喝醉了。 饭后，张晓楠和柳橙一起把她送回家，给她喂了些醒酒的蜂蜜水，再把人安顿睡下。 忙活完，两个人在方钰家门口的楼梯上坐了下来。柳橙垂拉着脑袋，看上去也没什么精神。 “队长。”静了好久，柳橙才说话。 “队长，我，这几天，我就在想，如果那天，最后那个球，我不传给方钰是不是就好了……”柳橙说着叹了口气。“那样就是我的失误，球没出手，所以那样输球的原因就在我，而不是搞得方钰现在这个样子……” 柳橙用手抱着膝盖，眼睛微微有点红。 张晓楠拍了拍她的肩，说：“别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方钰的错。篮球不像足球，没有平局，每一场比赛要么输要么赢。去年我们赢了，今年对手确实厉害，怎么，我们就输不起吗？” 柳橙微微咬了咬舌尖：“我，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也不想方钰这么难受，而且还有我的原因……” “你这话说的！”张晓楠声音大了点，“怎么叫你俩的原因？咱们上场五个人，加上替补全队九个人，输了每个人都有责任，赢了每个人都有荣耀，不是哪一个人的事。要你这么说，我还郁闷呢，要不是我最后体力跟不上，我非防死那个小平头，解放你去进攻，可能我们早赢了。所以这么说这球输得是不是都怪我？” 听张晓楠这么说，柳橙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张晓楠:“一场球而已，就算丢了NBA总冠军，第二年还可以再来。就算丢了奥运冠军，四年后依然可以杀回来。” 柳橙:“可是……可是明年你就不在了……” 张晓楠:“说啥呢说啥呢？啥玩意我就不在了？咋的我还让你给说没了啊？” 张晓楠跟孙明英学的，一嘴东北大碴子味，她自己说着说着就乐了，柳橙也跟着笑起来。 张晓楠:“别那么患得患失，做的时候尽力了，就行了。” 柳橙:“嗯，人生不止一场篮球比赛。” 张晓楠:“就是啊，这话太对了，这才哪到哪，学校里的这点挫折都不算个事。我和永庆这离了校就要自己干去了，很多困难我现在想都想不到，但是我知道，前面的路绝对不会平坦。所以啊，阳光点，没有过不去的坎的，遇到问题就去解决，错了就认，就改，输了就再练，只要积极面对，一切总会好起来。”张晓楠说完又拍了拍柳橙的肩。 柳橙弯了弯嘴：“人生导师张队长。” 张晓楠:“别别别，这高帽我可戴不了。我是遇到的事比你们多一些，我这人吧自认为比较阳光，脸皮比较厚，哈哈。” 柳橙:“哪有啊，哈哈。” 张晓楠:“行了，今天吃完饭这事就过去了，你也别想太多，再说方钰也不光是为了比赛……” 柳橙:“嗯？不光因为比赛？” 张晓楠咳嗽了两声站起身来:“咳咳，走吧，咱俩回去吧，哎，哎坐久了腿麻了……你拉我一把。” 柳橙扶着她慢慢往楼下走去。 柳橙回到家的时候颜青正在厨房里洗水果，听到开门声，颜青湿着两只手从厨房出来。 看着颜青湿着手，柳橙依旧伸开双手向她要抱抱，颜青直接攀住了柳橙的脖子。 抱的近了，颜青皱眉去捂鼻子：“唔……臭臭的，你喝酒了？” 柳橙歪头往自己身上闻闻：“有吗？就喝了一杯，有味道吗？” “有有有，快去洗澡去！”颜青嫌弃道。 “哪有……没味啊，我香香的，抱抱嘛~”柳橙赖着颜青不放。 “不要~不要~臭死了！快去洗澡~不洗澡没抱抱~” “不臭啊，不臭，抱一个嘛，别动别动~” 颜青扒拉着柳橙想要逃跑，而柳橙则使劲搂着颜青的腰，两个人闹了一会，最终以颜青表示不赶紧洗澡晚上就没有篮球课上为由，把柳橙撵到了浴室。 篮球课……花洒的温水落在身上，柳橙却想着颜青刚刚说的这三个字，温水沿着弯弯的嘴角流下来。 柳橙回想起输球的那天—— 虽然在球场时她要考虑大家情绪，尤其考虑方钰的情绪，她不能表现的太过，但是回到家，她实在难掩失落的心情，晚上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下来。 虽然之前颜青的话让柳橙对待那场比赛不再那么紧张，但终归是没能完成帮队长张晓楠最后一次篮球赛夺冠的心愿，而且还是这么小的差距，其实真的有机会。想到这柳橙就想哭。 对于柳橙这样的心情，颜青破天荒的没有讲道理，而是变成了哄。 当然，这次的哄也没有延续颜青以前的二话不说直接大干一场的方法，而是真像对待一个心情难过受了委屈的孩子，耐心地听了柳橙半晚上的倾诉，言语安抚动作安抚双管齐下。 直到最后，颜青搂着柳橙的脸，深深吻下去后，有点面色娇红的说：“记得……上次……你说那个，篮球……” 柳橙：“篮球？” 颜青：“嗯，那个……进攻……防守……还有……那个教我篮球的……那次吗？” 柳橙眨眨眼，点点头。 颜青：“那……柳教练，再上一课能不能开心点？” 柳橙歪歪头，又眨眨眼，会心一笑…… 温水暖得柳橙很舒服，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篮球课”这三个字，会变成色彩如此绚烂、内涵如此丰富的一个词，而且还特别……治愈…… 答辩后，校园里的毕业生们便开始了各种形式的分别。 有的开始在校园跳蚤市场卖东西，卖掉一些属于青春的回忆。 而有的情侣们则抓紧最后的时间相亲相爱，尽量积攒更多的青春记忆。 这里没有什么小别离，有的分别真就是再也不见，相忘于江湖；而有的则还会狭路相逢，江湖相会。 散伙饭是最普通最俗气的形式，但再普通再俗，却都是无法替代的。 中国人喜欢通过吃饭交流感情，几杯酒下肚，所有的心情都浮上水面，不敢说的话也可以说了，说不透的话也说得通透了。 高铁军和宋擎都喝的有点多，两个大男生红着脸，拉着颜青喝酒，结果颜青没喝几杯，两个人自己倒是灌醉了自己。 宋擎胖乎乎的脸已经红的不像猴屁股，而像个狒狒屁股。 他颤颤巍巍地拿着酒杯，慢慢站起来，长叹了口气：“唉，读研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找到女朋友，三年啊，一个都没有，连个喜欢我的女生都没有……当然，我喜欢的女生都顺利有了男朋友。” “你小子，最大遗憾的居然不是上个月那篇文章没被发表，你对得起颜老师吗你！”高铁军直接插宋擎一刀。 大家哄笑起来。 颜青笑着说道:“还是找女朋友更重要，宋擎发文早就够了，不差那一篇。” 宋擎赶紧补救道:“不不不，我的每篇文章都倾注了老师那么多心血，不断帮我改。所以不说遗憾了，我这三年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了颜老师这样的导师，和研二两位漂亮的师妹，研一一位帅师弟和一位漂亮可爱的师妹！” 说着宋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高铁军:“赶紧喝吧你，好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几个人一起哈哈笑着。 颜青放下筷子，道:“我也说两句吧。“ 学生们立刻坐直坐正。 “铁军和宋擎，你俩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我作为一个青椒，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够，希望你们多多包涵。” 宋擎高铁军一起摆手表示没有。 颜青继续说道:“你俩跟着我研一的时候就进了组，我和你们这些年一起成长，我能看到你们每个人的进步。以后不出意外，你们还都是在人工智能这个领域里工作，希望你们好好干，以后你们师兄弟师兄妹遇到了，互相帮衬互相支持互相照顾。” 几个人一起拍手叫好并碰了杯。 顾短短突发奇想道:“师兄啊，那说完了最遗憾的最开心的，以后有什么愿望能说说吗？” 高铁军想了想，又看了看大家:“我希望，以后能找到像师妹们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去你的吧！” “想得美！” 几个人笑着还把纸巾球朝高铁军扔过去。 宋擎：“看看你那点出息，啧啧啧~” 高铁军：“那擎子，你什么愿望你说？” 宋擎：“我啊，那找女朋友怎么不得找个像颜老师这么漂亮的吗！” “醒醒吧你！”宋擎捂着耳朵，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吼道。 第38章 饭后把高铁军和宋擎送回去后，颜青和柳橙在校园里慢慢走着。 七月的校园，充满着盛夏的味道和颜色。 穿着学士服、硕士服的毕业生们成群结队，在每一片花丛前留下自己的身影，记录自己求学经历中最后的时刻。 黄色、灰色、粉色的垂布在校园里飘动，一簇一簇，是这个季节校园里最美的风景，是对学子们最好的肯定。 几个穿着蓝色硕士服的学生在教学楼前，随着一声口号，学生们纷纷把学位帽抛向空中，学位帽在空中经过几次翻滚，学生们说着笑着，言语中有毕业的喜悦，也充满了对校园的不舍。 柳橙看着他们，心里有着难以表达的情感。 “也许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和他们一样吧。” 颜青：“嗯……毕业了也好，去社会上尽情发挥。” 柳橙转头看看颜青：“我以前可盼望毕业了，毕业可以去工作，去挣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觉得就自由了。” “那怎么，现在不盼望了？” “现在啊……如果一直这么读下去，也挺好。”柳橙傻傻地笑了笑。 颜青瞪她一眼：“不是吧，学了一身本领，赶紧出去报效祖国挣钱去，难不成让我这导师一直养着你？” 想想也是，除了领取研究生补助，图书馆挣一些打工费，剩下都是导师发的工资。而实际上柳橙并没有在做颜青的课题，颜青的课题主要是研究所的人在推进。 柳橙挠挠头笑笑，颜青瞅了眼柳橙，没等她，背着手继续往前走去，嘴角却弯了起来。 今天的颜青穿了一件吊带长裙，面料柔软自然，裙上的细花星星点点，活泼又不细碎，灵动又不散漫。 吊带裙露出她漂亮的锁骨，漆黑的直发随意地垂在肩上。吊带裙上披着薄白色的外搭，脚下蹬着小白鞋。 颜青时不时甩开手大步走，又时不时在台阶蹦上蹦下，遇到学生时又突然端庄起来，看的身后的柳橙一直发笑。 柳橙快步跟上，想偷偷牵住颜青走路时背在身后的手，而手指刚碰到，颜青就立刻收了回去，再碰，再收回去，几个来回下来，颜青停下来，撇嘴看着柳橙，柳橙只有止不住的笑。 被拒绝拉手后，柳橙便又学着颜青走路的样子，跟在颜青身后。颜青迈左脚她也迈左脚，颜青迈右脚她也迈右脚。颜青停下来转过头，柳橙也停下来假装转头往身后看去。 颜青气不过，可不管怎么看，柳橙都嬉着皮笑着脸，脸上摆明写着颜青你拿我没什么办法。 午后的树荫漏下太阳光线的斑斑点点，几个本科生抱着课本经过，走近了看到颜青，纷纷向颜青打招呼，颜青笑着点头回应。 学生们再往后看，看着紧跟在颜青身后皮笑肉也笑，脸笑心也笑的柳橙， 而这时的柳橙依旧心里在窃喜，难得颜青拿她没办法，扳回一局真是相当不易。 柳橙心里想着，却见颜青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看着她。 有妖气！ 被调戏久了，柳橙的雷达都灵敏了很多，颜老师这是要干嘛？ 行动派颜青甚至没留给柳橙考虑的时间，柳橙就觉得自己肩膀被颜青一拉，颜青弯着的唇就在柳橙的眼里迅速靠近，一秒达到极限距离。 “啊——！”柳橙吓得往后一步跳。 待柳橙站定反应过来时，就只剩下颜青在她面前笑得得意洋洋，一副我还治不了你了的神态。 甘拜下风……你老师还是你老师，尤其还是行动派颜老师…… 在校内走着，总是时不时遇到认识颜青的学生。柳橙不敢再造次，乖巧地跟在颜青身边。 两个人聊着天，走得漫不经心，而却又仿佛心思一致，有着相同的目的地。 毕业的季节搅动了整个校园，又几个拖着箱子的同学往校门口走，看得出有的是离校，有的是送行。有的互相之间笑得真诚，欢乐，而又有的话语间情感隐忍，克制。 在这样的情景下，再冷漠的人也不由得会动容。 这下午，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场面，柳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隐约感觉到柳橙的心情，颜青缓了缓脚步，换了方向，往学校西面走去。 跟在后面，柳橙情绪有些低落，以前她也没什么朋友，没觉得分离分别会这么伤感。而现在，她在这个校园有性格豪爽的室友，有打球默契的队友，有热情善学的课题组同学，更有让她懂爱、会爱、深爱的颜青。 柳橙想不到明年这时候和他们分别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更想不到她毕业后不能和颜青在同一个校园里…… 柳橙低着头看着地面，正因为这些心思而有些失落，脑袋微微一抬，就看到了颜青悄悄伸出的手指，粉嫩的指尖朝她勾了勾。 柳橙看到笑了笑，假装不睬。 颜青又勾了勾，柳橙还是不睬。 颜青气急了，停下来跺了跺脚，使劲朝柳橙瞪了瞪眼，又带着柳橙把目光落到手指上。 柳橙佯做恍然大悟的样子，快步跟过去，牵起了颜青的手指。 手指刚拉到一起，柳橙就感觉到指根发疼。 “诶诶……”柳橙疼歪了嘴，偏头却看到颜青嘴角轻扬。 “唉……颜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柳橙小声说。 指尖又被一扯。 颜青:“你说什么？” 柳橙:“没啊，没说什么……” 颜青:“我可听见了！” 柳橙:“真没，你肯定听错了，我没说没说！” 说着柳橙穿过草坪上的石头路往花园里跑去。 颜青:“小兔崽子，你过来，你过来！” 颜青提着裙子笑着追过去。 两根手指轻轻地勾着，两个人轻轻地擦着肩走着。 草坪郁郁葱葱，花丛芬芳扑鼻，夏日的颜色和色彩如此充沛。 而花园池塘中荷叶无精打采地躺在水面，莲蓬软塌塌地垂着脑袋打瞌睡，夏日的热度又让一切变得懒洋洋，舒适惬意。 微风吹起颜青的裙摆，从两个人勾着的指缝间穿过。 头顶偶有零星的蝉鸣，颜青抬起头，望了望树冠上晃动的叶子。“快入伏了吧，不知道这个夏天会不会很热。” 喧闹的校园，总有安静的角落。 当图书馆的顶角出现的时候，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下，心领神会地笑了。 这个时候大部分在馆的学生都集中在自习室，借书的人很少。 两个人在每个藏书室都溜达了一圈，慢慢走到了一楼最靠里的社科藏书室。 柳橙左看看右看看，勾着颜青的手指往上攀了攀，再勾住一根，又勾住一根…… 颜青摆手，柳橙却紧抓着不放。 “没人……过来的时候我……看过了。” 见颜青减小了摆手力度，柳橙顺势将颜青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在图书馆，在这个充满了知识的地方，这个聚集着人类智慧精华的地方，去年的今天，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去年今天……我……”柳橙缓缓说道，眼睛一时一刻都不曾离开颜青。 颜青微微抬头，伸出手，指尖在贴着编号的书脊上一本本划过:“是我们。” 对，是我们。 柳橙品味着颜青的话，心里蜜一样甜。 那天的颜青就像现在一样，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洒在她的身上，笼罩着她，包裹着她，被她吸收，被她冲散，再从她的身上散射出来，像温暖的太阳，像燃烧的一团火。 只是那天的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而今天的她，牵在柳橙手里。 柳橙忽地抬手往身前一拉，再次从身后抱住颜青，而这次，女人没有颤抖，没有僵硬，只有又软又暖又香的身子，落入她的怀里。 柳橙轻轻扯了扯透白色的外搭，在颜青的侧颈细碎地吻着，一下又一下，不放过与每一毫肌肤的亲密。 颜青闭上了眼睛，握着柳橙揽在她腰间的手，手指交叉摩挲，指肚游过指节指背，嘴角的酒窝缓缓聚集，又缓缓展开。 随着耳后被突然吻到，颜青嘴里不由地吭了声，这声音让她耳根红的透透，也让使坏的柳橙扬起了嘴角。 颜青身子往后用着力，柳橙便背抵上了书架，而柳橙再想凑过去寻她的耳朵时，迎上的却是转过身来的颜青。 颜青上齿歪咬着下唇，双手捧着柳橙的脸，看着脸上还留有坏笑的柳橙，最终目光落在那香软的唇上。 此刻即使满室书香，也抵不过那像带露花瓣般的嘴唇，莹润香甜，粉嫩含丹。 良久，两个人红着嘴巴微喘着，额头相抵，相视笑着。 酒窝再次团在颜青的嘴角，因为刚才的激烈，颜青的声音比往常更深沉了些:“这里，是我们开始的地方，也是你总能找到我的地方。不管你是毕业，还是在哪里，我始终在这。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回到这里，我总是在这里。” 颜青轻轻在柳橙的唇角边吻了下:“一直在这里。” 所有的蜜都被颜青倾翻在柳橙的心里，柳橙红着眼圈，忘情地亲吻着她，拥抱着她，越抱越紧，越吻越动情。 柳橙搂住颜青，在她耳边低声地，深情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用光所有情感地说:“我，爱，你。” 颜青笑着轻轻闭上眼睛，睫毛上闪着晶莹的水珠。 她轻轻吻在柳橙颈窝，吻在侧脸，吻在耳旁，轻声回应她:“我也是。” 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刚爬上树梢的蝉，正在为诠释夏日做着准备。 在这个初夏，在这隔离了喧嚣的角落，在这知识的海洋里，两个人彼此沉迷。 暑假的生活依然规律快乐。 颜青继续陪着柳橙在铭为研究所实习。 距离上次实习过了半年，再次回到研究所，柳橙从师胜南那里了解了寒假时几个项目的进展。 有的项目已经和企业谈了合作，调试准备投入到实际产品中，而有的项目还在啃，有的因为推进太慢已经换了思路。 虽然实习时间很短，但对于只是念书思维的柳橙来说，详细了解研发的过程，了解产品从研发到应用，对她的影响很大。再回过来进行论文，便会让内容变得更实际。 而实习学习之余，柳橙和颜青的暑假生活幸福美满。 她们在街上紧扣十指，在超市偷吻，在海边嬉闹，在公园肩并着肩，在影院里唇对着唇。 每一天的平淡快乐是一起做饭吃饭，一起读书学习，是在家里尽情做.爱，是在任何场所放肆接.吻，是每一天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变得更有意义。 开学在即，柳橙的毕设已完成了框架和一部分材料的准备。按照颜青给她做的计划，柳橙可以在研三这一年增加算法结论，甚至做出基础成果，这样一个毕设不但能发表在核心期刊上，也能有一定影响，会为柳橙以后在这个领域奠定很好的基础。 开学前一天，两个人晚上做了美美的事，早早便睡下了。 晚上九点，滨海理工校园APP上，一篇名为【女导师勾引女学生发生同性恋情】的帖子出现在校友论坛。 在这个学生上网高峰的时间段，帖子立刻被大量点击浏览。 当地一些微.博作者也同时转发，迅速发酵。 第39章 颜青接到校长电话的时候，第二节 课刚打上课铃。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事情，但校长严肃的语气让她不得不临时停了课。 往教务楼走的路上，颜青又接到了周书玲老师的电话。 周书玲：“颜老师……你，是在上课吗？” 颜青：“没，我这节本来有课，李校长让我现在就过去，听起来很紧急，我临时把学生放了。” 周书玲：“唉……” 颜青：“周老师，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了？” 周书玲：“唉，你，你还不知道呢？” 颜青：“嗯？是什么事啊？我不知道啊。” 周书玲：“这……” 周老师为人和蔼，但也很直爽，和颜青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从不支吾。听到周老师这么犹豫，颜青心里不觉地忐忑起来，原本走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颜青抿了抿嘴：“周老师，没事，您直说吧。” 周书玲：“昨天晚上，咱们学校的APP上……有个什么帖子……内容和你有关，现在话题度很高，影响挺大，我觉得应该是这个事儿。” 颜青听罢心里一沉，但还是礼貌地应着：“嗯，我知道了，谢谢您周老师。” 周书玲：“谢什么，小颜啊，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唉。” 颜青再次向周老师道了谢，挂了电话，打开APP论坛区，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滑过去。 帖子内容很直接，基本都是照片，她和柳橙的。 照片上柳橙的容貌被做了遮掩。 照片很多，包括她俩去过的很多地点，学校，家属区，超市，等等。当然，照片的内容，不仅仅是两人拉个手走个路那么简单。 颜青站在路边，抱着课本的手攥得越来越紧，骨节发白。她尝试做了几次深呼吸，却很难把空气吸进肺里，只觉得胸口闷得慌。颜青扶住旁边的树，缓缓蹲下。 “你好，你没事吧？是不是不太舒服，需要帮助吗？”一个路过的男生停下自行车，单脚踏着地朝颜青问道。 “没事，不用了，谢谢你同学。”颜青努力抬头朝学生挤了个笑脸，并摆了摆手。学生又看了看，便骑车离开了。 颜青蹲在树旁，捂着胸口，闭着眼睛，手不住地颤抖，书本散落在地上。 柳橙现在在上课吧……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她会怎么样？ 她会不会害怕？ 其他学生和老师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对待她，会不会伤害她？ 自己该怎么保护她？ 一连串的问题在颜青脑中出现，颜青努力想着解决的办法，又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十几分钟后，颜青艰难地睁开眼，颤个不停的手终于不再那么抖，空气好像一下子冲进她的肺里，她大口喘着气。 随后她捡起地上的书，用手撑着地让自己慢慢站起来，低头整了整衣服，一步步朝教务楼走去。 敲门走进校长室时，颜青看到李校长和计算机学院的曲院长都在。 李校长表情严肃地端坐着，甚至对颜青的招呼没有任何回应。 曲院长:“来，颜老师，这边坐。” 曲院长招呼颜青在沙发上坐下，又指了指她面前的矿泉水，便等着校长发话。 李校长邹起眉头，颜青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难看的表情。 李校长:“颜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青低着头不去看李校长的表情:“校长，事情就是照片上的那样，但是说的不对，不是什么‘勾引’。” “荒唐！”李校长听罢大声说道。“颜青，她是你的学生啊！还是一名女学生啊！从昨晚到今早，你知道这个事情发酵的有多快吗？这影响有多坏！” 颜青瞅着旁边的绿植，没有说话。 李校长继续说道:“颜青，你这些年……有些事是你的私事，我说不了什么，但是这次，这是学生啊！你这真是！” “校长，您别生气，喝水，喝水。”曲院长把李校长的茶杯拿过来。“小颜，你……嗯嗯……” 曲校长使劲使眼色暗示颜青，但是颜青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曲院长急得，又用下巴点着颜青，指指李校长。 李校长更气了:“今天一早教育局就给我打电话，就这么一晚上，连滨海很多微.博号码都转发了，浏览量那么大。那帖子说的什么？让学校给个交代！颜青啊，你们这是被盯上了！你说你平时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 颜青继续低着头，这时，手机响了。 颜青看到来电——柳橙。 颜青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她没有挂断来电，而是静音让来电无人接听自动挂断，然后把手机背扣在腿上。 颜青闭上了眼睛，耳边李校长还在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她不清楚周围是杂乱的还是安静的，她的呼吸又急又短，心里慌慌的。 直到第八个电话自动挂断后，柳橙不再打电话。 颜青长叹了口气。她缓缓睁开眼，但望向李校长的眼神却锐利有神。 “校长。”颜青恢复了往日的语气，甚至比往日更沉稳。“我可以接受一切处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影响柳橙毕业，不要影响她拿毕业证。学校怎么处理我都行。” 李校长:“你说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么强硬，一点批评都不行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颜青:“要不我辞职，或者对外可以说学校是辞退我，这个交代你看如何。” 李校长虽然很生气，但显然也没想到颜青会这么说。 李校长:“那个……得处理，但辞职就别了，我们得全面考虑，这不是一个人的事。” “李校长！”颜青语气更加坚定。“校长，我是老师，她只是个学生，这事因我而起，我理应负全责，她一个学生能做什么啊。我只希望能让她顺利毕业。” 李校长听着颜青的话，表情又硬起来:“那行吧。但是你肯定不能再教她了。” 听到这，颜青心里狠狠地痛了一下，她调整好呼吸，让自己能继续谈下去:“那能让周书玲老师带她吗？” 曲院长及时补上话:“周老师也是人工智能方向。” 李校长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吧。但是……颜青，你不能和这个学生再有任何接触了，不要再见面了，你们这是被人盯上了你知道吗？你们离开了学校再怎么样那是你们的事，但是在学校里你们就是师生，还是女学生，你真是……真是……让我怎么说你好，唉……” 颜青再次低下头，左手放在左腿侧，攥成了拳头。心太疼了。 李校长瞪了颜青一眼:“你这次评副教授就别想了，为了这么个事，值得吗你！” “我不在乎那些，为了她我可以不要这份工作。”颜青淡淡地说。 李校长气的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你！你这叫什么话！唉……你说说你……” 李校长气得用手指敲着茶几，曲院长赶紧出来打圆场:“校长，您别生气，您别生气啊，颜老师她不会说话，您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那个……颜老师，没什么事了，你，你就先回去吧。” 颜青:“院长，那换周老师的事……” 曲院长:“这块我来协调，你放心吧，你就听校长的，别和那孩子再接触了，不然那孩子都没法毕业。” 事已至此，颜青只能勉强点点头。 颜青先向曲院长道了谢，又向李校长道了别，起身离开了校长室。 走出教务楼已经近中午，颜青拖着步子，往书香苑走去。 刚入学的新生在军训队伍中喊着嘹亮的口号，一个假期未见的学生们聊着假期的趣闻往食堂赶。校园里充满了青春和理想。 这些声音还能听到，而画面已经随着颜青眼里的泪逐渐模糊。 柳橙又打来电话，一遍又一遍，颜青挂断了，她不想让柳橙听出她的鼻音。 手机通知音是柳橙发来询问她情况的消息。颜青抽了下鼻子。 颜青:【没事。晚上你过来吧】 颜青:【下午有事，不方便接电话。见面说】 颜青没吃饭，给周书玲老师打过电话后，在窗边的阅读椅上坐了一下午。柳橙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颜青始终一动不动，手机没电自动关了机。 眼泪在她脸上流了干，干了流。 直到四点多门锁开动的响声，颜青才把视线从窗外收回。 柳橙甩掉书包，站在门口和颜青对视了好久，颜青能看到她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来。 颜青上前，把柳橙紧紧抱在怀里，却听见怀里的人的哭声越来越大。 “没事的，别害怕，没事的……”颜青用手拍着柳橙后背，轻轻抚慰着，而她自己也红了眼圈。 两个人抱了好久，直到柳橙的呜咽声渐渐小了，颜青又拍拍她的背，让她到沙发坐下。 清澈的白开水倒入杯中，柳橙接过颜青递来的杯子，只是小小抿了一口，便双手紧紧把水杯握起来，握着，松开，再握紧，再松开，盛着凉白开的杯子仿佛一个烫手的什么东西，让柳橙拿不住又放不下。 颜青看出了柳橙坐立不安的情绪，挪到柳橙身边，揽过她靠在自己肩上。 晚饭颜青做了面，两个人静静地吃完。 柳橙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低垂着头，眼睛看着茶几的边缘，沉默着。 颜青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你今天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 柳橙:“没有……照片……经过了处理，很多人不知道，知道的都是来安慰我的……” 柳橙抬起头看着颜青:“倒是你……老师……对不起，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了？是不是他们说什么了？” “没事，我没事，你别担心我。”颜青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柳橙眼泪又掉了下来:“怎么能没事呢，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那照片遮了我，网上……那些话说的那么难听……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对你……如果我没……” 柳橙边说边哭，颜青心被揪得难受，坐过去一把抱住柳橙。 “没有如果，傻孩子，这一切都发生了，那就是都一定会发生的。” “可是…可是如果我当时忍住了，现在就不会让你受到这些了……” “你没忍住，我也接受了的，我不也没忍住嘛，两厢情愿的事谁能让谁忍住呢，对不对？” 颜青扶着柳橙的肩，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 “没事的，别哭了，咱们得说说后续的事。”颜青把语调控制住，也尽量稳住柳橙的情绪。 柳橙擦擦眼泪：“后续的事？” 颜青:“嗯，总得有个结果。” 听到这柳橙紧张起来，是啊，这并不是被发到网上被人肉被谴责一顿那么简单。事发突然，而且整个事情直指颜青，作为一名老师，这个事确实不会轻易结束。 “橙橙，”颜青轻轻唤了声，“我恐怕不能再带你了，我希望你转到周老师下面，让她继续带你完成最后这一年。” 刚刚控制住的眼泪又像开了闸，柳橙抬起手，使劲擦着眼睛。 “我不干……”柳橙捂着眼睛小声说。“老师，如果你不带我，我宁可不读了，毕业证我不要了……” 颜青叹了口气，抬手把纸巾递给柳橙:“乖，别说气话。” 柳橙:“我没说气话！” 颜青:“你是为你一个人读书吗？” 柳橙愣在原地。 颜青叹了口气，抬手把纸巾递给柳橙:“我这么说不是增加你的压力，但是你想想，你当初读研是想有更好的工作，是想在这个领域有所建树。你的那个设想，已经初见雏形，成功只是时间问题，会产生多大影响你知道吗？你现在放弃，你甘心吗？这个领域不简单，学历也只是敲门砖，你放弃毕业相当于放弃人工智能，你读了这么久的书，你怎么跟宋姨说你没有毕业？如果这件事没法让你毕业，我都愧见宋姨。如果这样，还不如你本科毕业直接去工作。” “可是……可是……”柳橙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颜青确实说的对。 “我让周老师带你，一来是周老师的方向虽然和我的不同，但是其实也很有利于你的课题未来的呈现，在周老师的课题里多深入研究，结合起来，效果会特别好，也会更容易和更好的实现你的那个想法。二来，是我和周老师很熟，把你交给她，我很放心。我知道研三换导师对学生影响有多大，但是周老师非常认真负责，我相信她能让你顺利毕业，只是这一年你得很辛苦。” 说到这，颜青眼里满是水气。颜青是陪着柳橙经过了这两年，从基础一般般，到现在，柳橙都不知道自己提高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但是颜青很清楚。而这么巨大的调整，即使周老师再负责，课题还得柳橙自己做，柳橙势必要比原先更辛苦几倍。 “辛苦我不怕，可是……老师，你真的不能再带我了吗？” “不行。而且，这一年，咱俩恐怕不能有什么接触了……” “什么？！”柳橙大惊，“不行！我不干！我不毕业了！老师，我不毕业了！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要，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柳橙再也控制不住，瘫软的身子跪坐在沙发前，趴在颜青的膝上哭着。 颜青把一张泪脸拥在怀里，一下下捋顺着柳橙的头发。而她自己则抬起头，使劲眨着眼，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橙橙……” “橙橙……” “乖，你听我说好不好？” 颜青把柳橙的碎发别到她耳后，慢慢捧起柳橙的脸，轻咳了声调整了一下嗓音。 “橙橙，不是我们逃避什么，那帖子你也看了，照片清晰，数量那么多，几乎咱俩在哪的都有，这件事是蓄意而为的事。选择在开学前一天，晚上那个时间段，是因为那时候是上网高峰，开学后大家兴致高涨，话题传播度高，影响大。我听校长说，发帖的同时，滨海当地几个有些影响的微.博博主也同时发了消息，说明这个人早就给博主们供了稿，不仅仅想在学校范围内造成影响，也要搞社会.舆.论，校内校外同时施压。教育局每年开学时对学校管理更加严格，出了这样的事，是绝对要有说法的。” 颜青说的有理有据，柳橙顺着颜青的思路，不禁也觉得事情并不是被偷拍到了那么简单。 “那，那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柳橙挂着一脸泪珠，仰头看着颜青。 “是，到底为了什么，这个事我想了一下午。这个人如果想搞垮我，我觉得不现实，因为这个工作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我不在学校做大不了去企业，以我的能力，搞垮我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而这个人也不是为了害你，不然不会把照片上你的面容都遮掩了，这个举动其实是给你一些保护。所以我想，这个人可能就是，不想咱俩在一起。” 柳橙长大了嘴巴，这个理由她真是没有想到。 “校内服务器的那篇帖子我已经找人去追踪了，但是我觉得不会有结果，会想挑战计算机系老师的人应该不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所以……恐怕暂时查不到什么结果。”颜青顿了顿，“但是生活还得继续，你得好好把毕设做好。我会把所有我有的和你这块相关的材料都找给你……我……” 听到颜青这样这样说，柳橙仿佛觉得马上要失去颜青，她忍不住又哭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老师，我不要这些……你留下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老师……” 柳橙抱住颜青的腰，死死抱住她的腰。 颜青狠狠抿住嘴唇，任凭柳橙在她怀里泣不成声。 这个晚上，她们相拥着，呢喃着，流着泪，抵抗着那总会升起的太阳。 第40章 颜青到斯坦福大学AI实验室做访学，顾短短和柳橙都并入周书玲老师实验室下，其他的学生也做了调整。 开学的九月，很多研三学生已经投入到找工作的大军，所谓金九银十，研究生找工作更是抢一步好一步。 而柳橙则实在没时间考虑工作的事。 顾短短之前的课题和周老师课题有交叉，换题难度不太大。而柳橙的选题和现阶段研究与周老师的之前没有相关，柳橙也从没选修过周老师的课，眼看十月就要开题，时间立刻变得异常紧张。 周老师也考虑到了这些，每天都会找柳橙谈，一起确定课题。选题时，周老师不再让柳橙自选，而是把她目前研究课题的一部分拿出来，这样前期的一些材料都能用的上，另外周老师甚至帮柳橙补一些知识。 加州的阳光暖暖地照在颜青身上，走在斯坦福校园里，随处都像明信片的图片一样美。 看到颜青迎面走来，一个大胡子绅士开心地笑起来：“YAN，你终于来了。” “你好，曼宁先生。”颜青也对他回以微笑并伸出手。 “你总这么客气，你叫我布鲁诺就好了。” “呵呵，你好布鲁诺。” “这才好嘛。” 布鲁诺邀请颜青到实验室看看。 布鲁诺：“我邀请过你那么多次，你都没有来，这次……用你们中国话怎么说的，是哪一阵子的风把你吹来了？是这么说吧？” 颜青听到布鲁诺用英文说着中国的俚语，不禁笑起来：“没错，是这个意思。” 颜青：“以前没什么机会，也没做好准备，这次……算是……有机会吧。” “你是不知道，听说你要来的时候，我当时‘哇唔’一声，开心极了。”布鲁诺边说着边手舞足蹈，看起来真的是超级开心。 布鲁诺:“那你这次要在这边呆几年？你来的急，J1签证也用不了多久，得转成H1，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颜青笑了笑：“不用了，我就呆一年。” 布鲁诺：“一年？不会吧，时间太短了，做不出来什么结果吧。” 颜青：“很抱歉，我国内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你了解我，我是个效率很高的人。” 布鲁诺咧着嘴笑着:“以前没机会，你来了都是不想走，可是这次，你来了却急着回去，YAN，有人在等你？” 颜青朝布鲁诺眨眨眼，然后点点头。 “哇呜~看来我没有机会了！”布鲁诺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颜青笑着迈进实验室的门。 下午两点多，柳橙合上书。 周老师课题主要是计算机视觉领域，从理论上来说，计算机视觉本应和颜青的机器学习有很大部分的交叉。但柳橙前两年做的却完全偏算法和数据。现在边补知识边做课题，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柳橙学的头昏脑涨，可是除了硬啃，没有一点办法。 如果颜青在那该多好……柳橙望着寝室窗外的树，看着树梢上站着的鸟儿自由自在。 嘟嘟嘟—— 视频通话的请求声打断了柳橙的思绪。 “老……老师！”柳橙又惊又喜，她没想到在想着颜青的时候能收到她的连线。 网络信号不是很好，但是能看出颜青那边灯光比较昏暗。 “你在干什么呢？”颜青的声音从手机里穿出来，有些失真，但是依旧是她的颜青。 “我……在想你。” 明明是实话，可是说出来柳橙又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颜青笑了笑:“咦，这么会说话了呢。” 柳橙:“是真的！刚才在看书，看的晕头转向，心里就特别想你，想如果你在该多好……然后，然后你就出现了。” 柳橙说到这，眼泪随着嘴角弯弯笑着却流了下来。 “小傻瓜，你这是，这是干嘛！”颜青抬手摸了把眼泪。 “你再这样，下次我不跟你视频了。” “别！我，我不哭，我不哭了！” 嘴里说着不哭，可是柳橙眼泪却流的停不下来，她抓过来纸巾，一把把擦着眼泪，又使劲弯着嘴角，正经一副又哭又笑的样子。 颜青别过脸不看镜头，却使劲闭着眼让眼泪静静流下。她能理解柳橙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两个人浪费了一会纸巾，终于稳定下情绪。 “橙橙。”颜青柔声道。 “我知道你最近赶着开题，特别难。我和周老师沟通了一下，她的想法我大概也了解了，我想我也比较清楚你擅长什么，你之前给周老师的开题报告，我给你改了一些，你看一看。这段时间我想陪着你把开题做好。” 柳橙:“可是老师，咱俩有十五个小时的时差，而且，你在那边也有很多事要做吧？” 颜青弯眼笑笑：“我没事，我自己能安排好。倒是你，小笨蛋，照顾好自己，好好学，周老师跟我说了你很用功，也别累坏自己。” 柳橙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提了上来，眼看着眼圈又红了又湿。 “喂，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再这样……我就……我就哭给你看！”说着颜青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柳橙哭着笑了。 挂断视频，颜青用双手抵住太阳穴使劲揉了揉，她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时钟已经是半夜0:03。 颜青站起身，走到厨房，按下咖啡机的按钮，机器发出吱吱的声音。在这期间颜青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把咖啡拿进屋，打开邮箱下载布鲁诺发给她的文件。 斯坦福的夜静悄悄，这个华裔女生的窗一直亮着灯光。 临时换导师这件事颜青还是很过意不去，所以她坚持把顾短短和柳橙的开题做完。 顾短短的开题改起来容易很多，颜青大概用了三四次，就基本和顾短短把毕设整体梳理清晰了，再由周老师抠抠细节，基本完活。 而柳橙的开题，颜青几乎每天都会看，隔天和周老师沟通，再调再和柳橙沟通。 而为了不耽误柳橙白天的学习，颜青常常在柳橙晚饭后和她联络，而这正是旧金山的早上四点。 颜青打趣说，自己也是见过凌晨四点的斯坦福的人了。说着她自己笑起来。而柳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开题前一天，柳橙终于完成了报告。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方钰靠在书桌旁，看着柳橙按照格式要求检查开题报告，再打印出来。方钰拿起桌上的签字笔，不停地按动着笔上的按钮，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颜老师对你可真好。”方钰抬眼看了下柳橙说到。 柳橙:“也不是啊，她也给短短改了开题。” 方钰又看了眼柳橙，目光又收回到在手里拿着玩的笔上。“给她才改了几次啊，给你是天天改。” “怎么，你嫉妒啊？”顾短短没好气的说。 方钰呵呵笑了声:“我有什么可嫉妒的，嫉妒也是你嫉妒。颜老师临时变动，不再管你们也没什么，我这是夸她认真负责。” 顾短短:“你少在这阴阳怪气的！” 方钰又轻轻笑了声，拉着椅子坐下来:“我这不是论文差不多了，看你们这么忙，替你们着急嘛。” 顾短短那直冲冲的性子，遇到方钰这软绵绵的，经常是棒子打棉花，但也不会让方钰占到便宜。现在不得不在一个实验室下，柳橙就算经常冲当和事佬，也止不住两人随时而起的斗嘴。 方钰看着顾短短那特凶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俩赶紧弄吧，我要去准备下午面试的事了。你俩这论文还得做，多耽误找工作啊。” 顾短短歪着头哼了声:“这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研一研二颜老师就给我安排去了华图股份实习，研二暑假，就是刚刚那个假期，姐已经签了三方，毕业后就直接报到去了。” 华图股份也是国内知名的AI公司，和锐智走的路线不同，华图没在大陆上市，而且分别在H股和纳斯达克上了市，近些年海外市场拓展的很好。 顾短短和颜青表达过想实习的意愿，而她做的方向和华图有的项目很接近，颜青便联系了华图。 寒暑假的时候，颜青带着柳橙去了铭为研究所，而顾短短则去了华图。 别看顾短短看起来像个太妹，但是做起研究还特别能静的下心，乖起来人也很讨大家喜欢，经过两个假期和平时的沟通，最终顺利与华图签了三方，顾短短毕业后就可以直接入职。 听到这，方钰抿嘴收了声，表情微微有些难看，拿起包就要走。 “祝你下午面试成功噢~”顾短短得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方钰拿着包的手指抓得更狠了。 第41章 十一月，颜青忙的不可开交。 国内大部分科研学者到美国高校做访学，主要目的是想多发几篇文章，努力让文章上有自己的名字。而这些颜青并不在意。 布鲁诺·曼宁所在的AI实验室和千度公司有多项合作研发项目，其中一项就是自动驾驶技术的研究。而在自动驾驶技术中，为了安全驾驶，其中最一个基本问题就是要实时准确地感知车道结构。 这项技术颜青一直参与研究，从最初的2D车道线检测，到3D-LaneNet技术，颜青承担了其中一些很核心的算法设计。而目前阶段，在3D-LaneNet基础上，升级提出了Gen-LaneNet方法，这是一种从单个图像检测3D车道线的通用且可扩展的方法，仍需要大量的测试和不断调试。 这一年，颜青要做的事很多，柳橙开题后，颜青几乎很少有时间跟她视频，也因为时差原因，两个人的沟通少了很多。 柳橙边补知识边继续看多方面的文献，论文进展还算顺利。 十一月末，滨海的天气已经很冷，纵使图书馆暖气给的足，空间太大也让在自习室里自习的学生都裹上了大衣。 柳橙认真看着书，时不时搓着手。她穿着颜青的毛衣，高高的领子捂着脖子热乎乎的。她喜欢把鼻子贴在领子上，她总觉得衣服上都是颜青的味道。 自习的下午，柳橙时不时会和颜青说几句，这个时候是湾区的夜晚，柳橙会和颜青甜甜地道晚安，催她去睡觉。而她却并不知道每个”晚安“都只是颜青夜晚的开始。 这天颜青和往常一样，续上一杯咖啡。 咖啡这东西颜青从来都没什么喜爱，无论是速溶还是胶囊，还是手冲，她不去分辨什么好坏，都只是用它来提神。就像布鲁诺请她吃的西餐她永远都吃不惯，她说自己是个中国胃。 颜青今晚是想为明天白天多抢出些时间。 明天是感恩节，实验室的人都要去大采购，颜青本不想凑热闹，但是几个喜欢篮球的学生说他们要去旧金山大通球馆看勇士队的比赛，颜青便动了心。 过了这么久，颜青虽然能懂得篮球赛的规则，但依旧看不明白NBA。她觉得场上的人都一个样，只能通过衣服分清不同的队，柳橙说的哪个哪个明星她完全认不出。 想到这颜青就笑了，她打了个哈欠，困地要流眼泪，但是想想那个孩子也在学习，虽然两个人身处地球两端，分别经历着白天和夜晚，但想到都在做一样的事情，还是不住地愉悦起来。 下半年的节假日很多，进入十二月就快近了圣诞和新年。 颜青曾经说美国人新年会放好几天假期，如果有机会她会回来。 这句话仿佛成了两个人没约定的约定，两个人偶尔的视频中满是克制和忍耐，都希望在那一天来到的时候充分释放。 借着帮助柳橙做论文的名义，方钰总和柳橙腻在一起，虽然柳橙也经常被顾短短拽走，但是柳橙也不好驳了方钰的面子。 只要能和柳橙待在一起，方钰怎么都是好。 不过方钰也很有分寸，从不做出格的事。出了帖子的事后，方钰只是点到为止的问了柳橙一句，便不再多说。柳橙想，方钰应该是明白了。 这天午饭时间，柳橙刚打了饭走到餐桌旁，电话响起来，宋姨的来电。 柳橙很纳闷，宋姨从不主动给柳橙打电话，都是柳橙打过去。 方钰帮柳橙接下手里的餐盘，柳橙便接起了电话。 柳橙：“宋姨？” “橙橙，我是小姨啊。” 来电的是宋姨的妹妹，柳橙一直称呼她小姨。 柳橙：“小姨，是你啊，你回杨柳村了？” 小姨:“我没回村里，橙橙，我姐她……她病的很厉害，她……” 小姨的语气带着哭腔，柳橙听到这也跟着急了。 “小姨，你别哭，你快说，宋姨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柳橙的声音语气引来食堂的好多同学观望，方钰见柳橙急得很，情绪实在没法控制，看来在食堂也吃不下了，把饭菜简单打了包拖着柳橙就出了食堂。 小姨那边只是哭，哭得柳橙更是心急如焚。“小姨，你别哭了，别哭了，你倒是说话啊小姨！” 两个人哭了几分钟，小姨渐渐稳了情绪。 小姨:“我姐她这半年总是便血，她也没太当回事，买了点痔疮药，后来也好了一些。前阵子她时不时肚子疼，也没当回事，后来肚子实在疼的不行，去县里检查，县医院说……” 说到这，小姨又哽咽起来。 柳橙急得直跺脚：“小姨，医院怎么说的？是什么问题啊？小姨你告诉我啊！” 小姨：“县里大夫说，是癌症，得手术。” 随着小姨的呜咽声，柳橙握着电话完全愣住。 怎么可能是癌症呢？宋姨平时身体那么好。柳橙脑子里一团糟。 柳橙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思维恢复正常。 手术？那是不是还能好？ 柳橙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 “小姨。”柳橙喊了声。“医生说得手术，是不是手术能治愈？” 宋小姨渐渐停了哭：“好像有可能，医生说什么切除，几年后没事就应该没事了，但是好像得带粪袋。” 柳橙渐渐稳了下来。 “小姨，宋姨在哪个医院，我请假回去。“ “橙橙，你……是不是学习很紧张啊，我觉得不告诉你也不行，但是你学习太紧张就别回来了。” “没事，小姨，我会安排时间的，你把地址告诉我。” 和宋小姨通过电话后，柳橙心里沉沉地坐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 方钰在她旁边静静地坐着，看着柳橙把头垂在双膝间，眼泪一滴滴掉在冻得冰冷的地面上。方钰抬起手，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抱住了柳橙。 这次的视频柳橙有些无精打采，说了几句话颜青就察觉到了她和往常不一样的情绪。 颜青：“橙橙，你有心事？” 柳橙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颜青看了出来，知道不是网络问题，她慢慢地等柳橙说下去。 柳橙叹了口气：“老师……” 柳橙又停了下来，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双手撑着太阳穴，看起来很纠结。 颜青：“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柳橙低下了头，又缓缓抬起来，看着屏幕。 “老师，宋姨……病了，得做手术，我想请假回去照顾她一段时间。” “宋姨？她怎么了？是什么病？”听到柳橙这么说，而且柳橙之前那纠结的表情，颜青感觉事情很严重。 “现在诊断是结肠癌，还可以手术。” 颜青一瞬间的表情僵住了，她沉思了一会：“结肠癌，如果还可以手术，那治愈率还是挺高的。但是那你得回去挺久。” 柳橙：“嗯，至少陪宋姨做完手术，再等她身体稍微好一些的。” 颜青点点头。 “要不，我回去陪你一起回去吧。”颜青静静地说。 柳橙：“啊？这哪行！” 颜青皱了皱眉头，这个想法确实不行。之前她想过圣诞和新年的假期回去几天，走几天还好，但柳橙这次回去可能会很久，自己这边实在走不了那么长时间。 柳橙看出了颜青的想法。 柳橙：“老师，真的不用麻烦你了，我会处理好的。” 这次通话后，两个人都沉闷了好久。 新年的见面化成了泡沫，同时随之而来的是柳橙的请假会暂缓论文的推进。 这晚颜青没有睡好，想了好多事。 躺在床上，颜青望着窗外，加州的夜空很美，可是她觉得她离柳橙好远。 她能想到柳橙在知道宋姨病了后的无助，能想到她哭泣时抽动的单薄的肩膀和哭红的眼睛，可是她却什么都帮不上，甚至都不能在身边给她一个拥抱。说什么一起面对，遇到事情却只是留下柳橙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颜青闭上眼，眼泪打湿了枕头。 论文刚过了开题这关，刚刚好起来，柳橙又遇到这样的事，不得不请假回去，周书玲想了想，还是给了假。 看着柳橙道谢后离开实验室那沉重的背影，周书玲不禁摇了摇头，唉，这孩子也真是可怜。 周书玲有些无奈，她得和颜青道歉了，这么一折腾，柳橙的毕业论文如果能按期完成，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万一柳橙延期毕业，颜青托付给她的孩子她没带好，这可咋交代。 想到这，老太太边叹气边戴上花镜拿起了手机。 回到寝室柳橙便简单收拾起行李，顾短短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只好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柳橙装东西。 平时看惯了顾短短吵吵闹闹，这回她这么安静地坐着，柳橙倒有些不习惯。 柳橙歪头看着顾短短笑了笑：“我没事，我就回去呆一阵，很快就回来。” 顾短短瘪瘪嘴没说话。 她知道柳橙家境不好，所以平时柳橙跟她说的她就听，柳橙不愿意说的她也不会问，她也从不会刻意对柳橙有什么特殊照顾，这都让柳橙受到了极大的尊重。 后来出了帖子的事，除了刚知道时有短暂的惊讶，然后就完全进入了“保护我方颜青”和“保护我方柳橙”的状态。 用顾短短自己的话说：姐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 而现在，“拎得清姐”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柳橙身边。 听柳橙简单说的几句，顾短短知道这次柳橙回去恐怕得年后才能回来。 柳橙的东西不多，包里塞了常穿的衣服，剩下的都是书。 这边收拾着，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柳橙心里一惊，最近她接到的最多的都是小姨的电话，每次都让她又着急又心酸。如今对电话铃声已经有点恐惧。 电话是个未知的号码，柳橙接起来，轻声问了句：“喂，你好，请问……” “哎，是柳橙吧，我是颜青的妈妈~”话筒里传来那个和蔼慈祥的声音。 颜青出国后，柳橙便再没有和颜妈妈有过联系，此时接到颜妈妈的电话，柳橙心里满是愧疚之意。 柳橙：“阿姨您好，我是柳橙，您好。” 颜妈妈：“诶，小柳橙，好久不见了，我在你宿舍楼下呢，你是住5号寝室楼吧，我在……这是西门，对，5号楼西门。” 柳橙一惊：“阿姨我马上下来，你到门里等一下，门外冷，我，我这就下来。”说着就要冲出门。 “橙橙，外套！”顾短短抓起柳橙的外套扔给她。 快跑到西门的时候，柳橙从楼梯上就看到了颜妈妈穿着厚厚地大衣站在门边。柳橙第一次发现颜妈妈和颜青娘俩其实长得很像，都是那么和善的眼睛，嘴角的笑容，从容的气质。柳橙觉得鼻子里有点酸，她好想颜青。 柳橙几步就跑到了门前，有学生开门带着外面的寒风吹进来，但她却毫无感觉。 “慢点慢点，你这孩子，多冷啊，就套个外套，呵呵。”颜妈妈看着柳橙急匆匆地跑下来，笑着说道。 柳橙：“阿姨，阿姨好！您……您怎么来了？” 颜妈妈拎着手里的东西晃了晃：“青青说你家里有事，要回去一段时间，这是她的笔记本电脑，她说让我拿给你，你用得上。要毕业了，家里的事得照料，也怕你把学习给扔了。”说着，颜妈妈把电脑递过来。 柳橙看着颜妈妈手里的电脑包，刚才鼻子里的那股酸劲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颜妈妈眨眨眼，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手帕递给柳橙。 “哎呦，看来青青说的没错，她说你啊，是个小哭包，给你电脑你肯定得哭，我还不信，喏，她让我给你的手帕，呵呵呵呵。” 听到颜妈妈这么说，柳橙接过手帕，带着眼泪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第42章 听说了柳橙请了假，方钰立刻赶来找柳橙。 “柳橙，我陪你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啊。” “柳橙，让我陪你吧，就算我什么也不做，陪着你也是好的呀~” “柳橙，我真不是娇生惯养啊，我能做很多事的，你让我跟你去吧~” “柳橙，条件不好我不怕的，我挺能吃苦的呢，就让我去吧~” “橙橙，我就跟你去几天，就几天，我就回来，我就陪陪你~” 柳橙实在拗不过方钰，又阻止不了她，最后不得不同意方钰跟她去几天。方钰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回去收拾东西了。 顾短短看着方钰离开时那轻飘地样子，嗤之以鼻。 “橙橙，你小心她点，我告诉你，她这人不安好心！” 柳橙拍拍手地坐在床边，靠在床架上：“唉，你也别这么说她，方钰……其实人还是挺好的。” “她挺好？”顾短短使劲呵了一声。“她好个屁！她就是趁颜老师不在……” 顾短短话到嘴边没有再说下去。“反正你别和她太近。你是看不透她，真是，谁还不是个精！” 柳橙无奈地笑了笑点头应着。 从滨海到汝昌的高铁行程十个小时，虽然方钰嘴上不说，但是下午开始，她便在座位上翻来覆去。 柳橙心里过意不去，她实在不想方钰来，毕竟又不是什么好事，这路程那么远，条件也挺差，去医院陪护，不是亲近的人谁能受得了。 想到亲近的人，柳橙不觉地又想起颜青，想起那次和颜青一起回杨柳村，经历了高铁，经历了大客的颠簸，最后还坐了山路上带着鸡鸭鹅狗味道的破客车，颜青一句苦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睡在自己的臂弯里。 想到这柳橙伸手摸了摸放在小桌板上的电脑包。 虽然不在身边，但是颜青什么都为她想，为她做，而颜青身处异乡，她过的好不好，柳橙却什么都不知道…… 列车的轰隆声在耳边阵阵，车上广播悠扬的音乐也无法缓解恼人的思念。柳橙趴在电脑包上，想着颜青，湿着眼睛睡了过去。 宋姨已经从县医院转到了汝昌市医院，柳橙和方钰到的时候是刚入院第二天，小姨推着轮椅带着宋姨，跟着护士排队进行一系列的入院检查。经过了一天的检查，回到病房的时候，宋姨已经很是疲惫。 柳橙按照护士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宋姨的病房。 “宋姨！” 宋姨缓缓抬起头，看到柳橙，尽显疲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柳橙看到宋姨抬眼都有些累得样子，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宋姨瘦了好多好多，瘦的柳橙都快认不出了。脸上原本就很深的皱纹，现在更是成了一道道沟壑，眼睛深深陷进了眼窝里，在脸上显得黑洞洞的。不合体的病号服，好像能装下两个她，整个人瘦弱着佝偻着。 宋姨抬起手，柳橙立刻上前握住。 “这怎么还哭了。”宋姨颤颤巍巍地抬手去擦柳橙的泪。“学习那么忙还回来，真是的，你这孩子。” “宋姨你……你不舒服你都不告诉我，每次打电话你都说很好，你……” 宋姨微微笑了笑，“没什么事，不打紧的。” 柳橙用袖子蹭了下眼泪，往身后望了下，“宋姨，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方钰，她跟我过来看看您。” 方钰跟在柳橙身后，向两个人打招呼：“宋姨好，小姨好，我是方钰，柳橙的好朋友。”方钰在好朋友三个字上格外加了重音。 宋姨招呼方钰坐下，小姨给她拖来了旁边床的一个椅子。 方钰静静地坐着，看着柳橙和宋姨小姨说话。方钰知道柳橙家境不好，但是对柳橙的出身并不了解。 柳橙来的路上和方钰讲过宋姨和小姨，想想也是和自己母亲差不多的年纪，应该都是差不多的阿姨。但见到人的时候，方钰还是非常震惊。 看着宋姨那苍老的面庞和病态的神态，小姨常年外出务工从不做什么保养和修饰的面孔，如果说人们都想尽办法阻止岁月这把刻刀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那时间真是对她们也太不留情了。 第二天柳橙和方钰早早起来收拾准备回医院，这天要和医生一起沟通治疗方案。 在知道宋姨大概的病情后，柳橙从网上查了不少资料，大概也知道结肠癌的基本的治疗方法，但始终有个问题困扰着柳橙。 和方钰往医院走的路上，柳橙低着头，闷不做声。方钰问了几句话，柳橙要么是嗯一声简单应付，要么就是没听见。 “你怎么了？”方钰小心地问道。 “没什么。”柳橙答的也不走心。 两个人在旅馆附近一家早餐店吃饭，吃饭时柳橙依然是低气压，方钰也不再问，只是静静地吃。 叮。 柳橙拿出手机。 颜青：【你回去了吗】 颜青：【见到宋姨了吗她状态怎么样】 颜青：【什么时候手术】 一直郁郁不乐的柳橙拿起手机后神情不自觉的显出来一些变化，方钰没有错过这些细节。 柳橙跟颜青说了宋姨的大概情况、初步检查的结果，以及要和医生确定治疗方案的事。然后颜青就没了音讯。 一个煮鸡蛋吃完了，颜青依旧没消息。柳橙看看时间，现在应该是旧金山的傍晚，颜青大概也很忙吧，柳橙想着又抬手喝了口粥。 滴答。短信息声音。 【您的尾号****的储蓄卡电子汇入人民币100,000.00元，活期余额……】 当——！ 粥碗被碰歪，柳橙差点从早餐店的椅子上掉下去…… 方钰：“哎，柳橙，你，你没事吧？有没有烫着啊？” “没……没事没事……”柳橙赶紧站起来，揪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溅在身上和撒在桌子上的粥。 方钰抬头看看柳橙：“你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呢，是不是因为今天要确定治疗方案所以有些紧张啊？” “可能是吧。”柳橙拖回椅子重新坐下来。 “我再给你盛点粥去。”说着方钰拿着柳橙的碗便起身了。 柳橙再次拿起手机，手机里已经进来了新消息。 颜青：【别因为费用问题耽误治疗，尽快给宋姨安排手术】 柳橙看了眼方钰的背影，噼里啪啦打字。 柳橙：【老师，我不能要】 颜青：【又不是给你】 柳橙：【那也不行，这太多钱了】 柳橙确实因为费用问题特别苦恼，她之前在网上查了下这个手术，怎么也得四五万，术后还得化放疗。这对柳橙和宋小姨来说实在是很大一笔费用。 柳橙还在念书，本就靠国家助学金，本科的助学贷款还未还。而小姨虽在市里打工，但还得供孩子读书，一年前宋小姨得了子宫肌瘤，住院也花了不少钱。而这么一个手术，对这样一个家庭来说已经是无法承受之重。 因为今天要和医生治疗方案，柳橙难受了整整一夜，她想，如果实在负担不起手术，那就只能回村里再挨家挨户借钱。之前借村民们的钱基本要还清了，都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柳橙：【老师，我可以回去借，借够了再手术】 颜青：【你应该也了解了，这病情能等吗】 颜青：【宋姨这个阶段，必须赶紧手术】 颜青：【如果这期间发生肠梗阻，人就救不回来了】 柳橙握着手机的手停在屏幕上，她心如刀刺。 宋姨是她最亲的人了，她又何尝不知道病情等不得呢，可是这么一大笔钱…… 颜青：【别废话了】 颜青：【又不是给你，借你，以后你还我】 颜青：【不还我我就跟你要，还有之前的欠账，我都记着呢，都得还】 柳橙的泪腺又要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叮~ 颜青：【别哭】 柳橙笑了笑。 柳橙：【老师，我一定还你！一定！】 柳橙：【一定还！你相信我！】 颜青发来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柳橙：【可是老师】 柳橙：【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柳橙没有把这句话打出来，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颜青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好像一直在她身边，就好像一直看着她，听着她，能够读懂她，能够理解她，也能体会她，为什么…… 方钰端着粥碗坐下来，看到柳橙的眼睛有点湿。“怎么了？烫疼了吗？再喝点粥，医院照顾病人挺需要体力的。” 柳橙点点头拿起勺子，而目光却始终离不开放在旁边的手机。 叮。 柳橙立刻放下勺子拿起手机。 颜青：【因为我总在想你】 柳橙的泪腺和微笑肌肉同时启动起来，方钰看着她克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嘴角又带着甜笑。 “粥很好喝。”柳橙弯着眼对方钰说。 因为柳橙在，和主治的杨医生的沟通比较顺利。 按照杨医生的说法，检查后发现宋姨癌肿位于乙状结肠上段，需要切除部分降结肠和乙状结肠，但不需要进行造瘘手术，所以不用像之前说的带粪袋。 治疗方案确定很快，但说到手术费用时，小姨面露难色。 杨医生说整个手术大约需要花费6万元，需要一次性支付。宋姨的新农合医保能报销近2万元，而其他的费用则要自己承担，而且术后还要配合生物治疗，仍有一笔费用。 看小姨迟迟拿不了主意，杨医生也考虑到是家庭经济条件所限。 杨医生：“如果实在不想手术，那就只能……” “医生，我们手术！”柳橙语气很坚定。 小姨拉了拉柳橙的衣角，小声说：“可是，橙橙，那么多钱……” 柳橙：“小姨，我有钱，我……我跟别人借了些钱，够给宋姨手术的。” 小姨看着柳橙，有些不敢相信。 “杨大夫，我们手术，麻烦您尽快安排吧。” 手术最终安排在隔天的上午。 回病房的路上，宋小姨和柳橙并排走着，方钰在柳橙身边挽着柳橙的胳膊。 小姨依旧半信半疑看着柳橙：“橙橙，你……你真的有钱吗？” 柳橙：“我真的有钱，小姨，我怎么能拿宋姨的手术开玩笑呢。” 小姨：“那……那你这钱，真的是借的吗？” 柳橙：“是，真的是借的，要还的。” 小姨：“可别，可不是什么高利贷吧，那咱们可还不上啊，那是吸血鬼啊！” 柳橙：“唉小姨，不是高利贷。” 小姨：“那是什么？我看现在还有什么……裸贷，校园裸贷，橙橙啊，这种事咱不能干啊！” 柳橙哭笑不得：“不是，小姨，你放心吧，不是那些非法渠道。” 小姨：“那从哪借的啊？谁能一下借给咱那么多钱，哪有这样的人啊，橙橙，你跟小姨说，不然小姨这心里不能踏实啊。” “唉，是……”柳橙余光看了下方钰，“是我老师借给我的。小姨，你放心吧，我老师宋姨也见过，她去过咱们村，她……她每个月还给村里的那些孩子捐钱，宋姨都是知道的。” 小姨：“是吗？真的吗？那你这老师可真是个好人，唉，真是个好人啊。”说着小姨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那就太谢谢她了，她好人一定有好报，好人好报。橙橙啊，你以后挣钱了一定得还人家钱，一定还啊！” “嗯嗯，我一定还，一定还。” 柳橙安慰着小姨，余光不及之处，方钰脸色铁青。 第43章 手术后，柳橙和小姨忙着把宋姨布置熨帖，按照护士要求夹好检测器戴好氧气面罩。虽然宋姨还在昏睡中，但柳橙紧张地很，和小姨忙东忙西，从早上到下午什么也没吃，连水都顾不上喝。 “柳橙，你和小姨吃点东西吧，你看你紧张地都坐不下。”方钰把刚买回来的饭递给柳橙。 看柳橙半天没动，方钰用手扯了扯柳橙的衣服，道：“你快吃点吧，你不吃小姨也不能吃，你俩不能先熬坏了身子。” 柳橙感谢地笑了笑，招呼小姨吃饭。 看柳橙和小姨都坐下吃饭了，方钰拿起准备好的棉签，沾了沾温水，给宋姨润着嘴唇。 柳橙赶紧几步上前，“方钰，这些事我来吧，你别动手了，多不好意思。” 方钰躲过了柳橙伸过来的手，“你真是，有什么不好意思，我爷爷胆结石住院的时候我也天天照顾，我都会做，你快吃饭去，快去~” 柳橙站在那实在不好意思，方钰又推了她几下，才把她推走。 宋姨醒来后，虽然因为麻醉的原因有些迷糊，但整个人的状态还不错。 方钰跟着忙前忙后，虽然柳橙很不好意思，但看起来方钰确实对照顾这类腹腔镜手术很有经验，柳橙心里觉得踏实了很多。 晚上给宋姨喂过饭后，小姨因为不能再请假了，便回去准备明日上班。临走前，小姨拉柳橙到走廊说话。“橙橙，你这同学真是好，幸亏有她在。” 柳橙点头笑笑：“她爷爷也做过腹腔镜手术，她当时照顾的，懂得比较多。” 小姨：“原来是这样，那你跟着学学，别让人家动手，人家来看我姐就很客气了，还让人家干活，多过意不去啊。” 柳橙：“嗯小姨你放心吧，我明白的。” 送走了小姨，柳橙回到屋里，看到方钰在用毛巾给宋姨擦手。 “方钰，你别动手了，这我来我来。”柳橙立刻接过来。 擦完手，能看到宋姨弯了弯嘴，嘴唇动了动，虽然没发出声，但是能看出她是对方钰说谢谢。 看着方钰跟着忙活了一天，柳橙实在不好让她再在医院辛苦，便让她早点回宾馆休息。 方钰嘴上说着好，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病房，拖了个陪护的椅子坐在床边。 “你怎么又回来了？”柳橙小声问道。 方钰：“我不放心你在这陪床。” 柳橙：“我没事，一会床边趴会就好了。” 方钰低头笑了下，“我猜就是，你这样一晚上都抗不了，太累了。” 方钰伸手拉住柳橙的手，柳橙使劲往回拽了拽却没拽动，方钰两只手把她的手握住。 “我刚才到外面看了看，医院有专业的陪护，我找人问了下，后来找了个阿姨，她说可以租那种行军床，一般人她可不租噢~我跟她说好了，一会阿姨就把床送过来，你搭在床边，这样也方便陪宋姨，你也能睡得舒服点。” 柳橙的手被握得热乎乎的，她抬头，眼神从手上移到方钰的脸上，而正好方钰也在看着她。 柳橙心惊地把手抽出来。 “谢谢你，那个……多少钱，我给你。”柳橙立刻站了起来，眼神也逃了开。 “呵。”方钰轻笑了声。“没事，以后再说吧。你好好休息，陪护很累的，咱们不像那些专业陪护，熬不起，所以得抓紧时间休息。” 柳橙听话地点点头，这才是手术第一天，一天下来她也因为紧张，虽然没做什么，体力也消耗很多，如果一直这样，恐怕真的熬不了几天。 “对了，我问了一个小护士，那边有个小仓房，里面只放了几个桌子和纸箱，那里WIFI信号很好，我跟她说好了，你没事可以去那边用电脑弄论文。” 柳橙看了看方钰，她好像总能很轻松地摆平这些事，例如找陪护的阿姨租来床，再例如和护士说去蹭到稳定的WIFI。 “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柳橙柔眼看着方钰。 方钰可爱地笑起来，“这谢什么，这么见外。好了，我回去了，还有一个吊瓶，打完了监视器撤掉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每天早上方钰都是很早就带饭到医院，宋姨因为还得靠营养液供能，短期内什么也不能吃。 看着本就被病痛折磨的宋姨，柳橙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但在方钰的督促下，柳橙也努力吃些东西保持精力体力。 冬天的汝昌不供暖，但医院的空调给的很足，午饭后病房里病人都开始午睡，陪护的人也都趁这个时候打个盹。 柳橙招呼宋姨睡下后，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宋姨的手。 这是只曾经特别宽厚的手掌，是只特别巧的手，拉扯着柳橙长大，帮她缝过衣服，给她纳过鞋底，也教过她知识，给她指过路。而现在，这双手却瘦得只像个骨架，干瘪的皮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手臂上布满的褐色是常年日头下晒出的晒斑和老年斑，它们随着抽干的皮肤聚在一起，让那层皮显得更黑更没有生命力。 看着宋姨憔悴的面容，柳橙心里特别愧疚，毕业后她没有工作挣钱，没能让宋姨过上好日子，而现在读书还得让宋姨寄挂，想到这柳橙又抬手揉了揉眼睛。 方钰轻轻地走进病房，在床尾立住，默默看着一身疲惫，顶着黑眼圈的柳橙。 “小姑娘，小姑娘~”旁边床的陪护阿姨小声喊着，“看你累的，和同学出去走走吧，我帮你看着你家姨。” 柳橙朝陪护阿姨摆摆手，“不用了阿姨，我没事。” 陪护阿姨:“没事也出去走走，我看你这时时刻刻都看着你姨，人别憋坏喽，出去松口气去吧。” 听着陪护阿姨这么说，柳橙看到方钰也朝她点了点头。柳橙看看熟睡中的宋姨，缓缓起身，和方钰走了出去。 来到医院就开始准备手术，照顾宋姨，柳橙完全没有好好看看医院周围的环境。两个人走到两栋楼之间的连廊，午后冬日的阳光虽不特别强烈，但也让连廊充满暖意。 方钰扶着连廊的栏杆，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会拉近一会拉远。 “这几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来这里我已经觉得很感谢了，你还帮了那么多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柳橙说道，“我嘴笨，哎，感觉来来回回都在说谢，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谢你……” 方钰朝她弯弯唇，“你不用总这么见外，咱们都是独生子女，没什么兄弟姐妹，同学朋友间帮忙很正常。再说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也就做一些我能做到的而已。” 柳橙转头看看方钰圆圆翘翘的鼻尖，她明白方钰这句话的意思。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楼下花园里晒太阳的病号，看着急匆匆走过的人。 “你知道她结过婚吗？”方钰语气轻松地问道。 柳橙又转头看看她，“嗯。” “呵呵~” 方钰笑了声，柳橙听不出她这声笑的意思。 “我以前也喜欢过老师，只是单方面的喜欢噢。当时就是很喜欢很喜欢，觉得很爱这个人，但后来过去了回想那段，觉得自己太年轻，不懂什么是爱，有时会把崇拜当作.爱。” 方钰说到这又笑了一声，“尤其是在学校，遇到专业能力特别强，再有些魅力的。” 柳橙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方钰:“哎，我听说她带你去铭为研究所实习了？怎么不跟铭为说把你留下？” 柳橙摇摇头:“我这学历哪能进铭为，铭为只招博士研究生，而且现在还都是海外名校的博士，国内都很少，我们这些硕士研究生铭为都不考虑的。” 方钰:“喔，原来这样。” 拖地的阿姨经过，两个人让了让地方，又站到栏杆旁，方钰换了个姿势，背靠着栏杆。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喜欢你？”方钰微微仰起头。 “我……”柳橙被这个问题塞在那里。 柳橙:“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入学前我给导师发过一封邮件……” 听完柳橙的话，方钰意味深长地笑了好久，头使劲往上仰了仰。 方钰:“所以，她是因为你理想宏大，有梦有追求，为人善良简单，勤奋好学才喜欢你？” 柳橙没自信的抬了下眼，眼神又立刻低了下去，“我也不知道。” 方钰：“能被颜老师这样的人看上的课题，那可应该是个很有分量的题目。如果成功了，应该会有特别大的影响吧。” 柳橙：“确实是吧，我当初也是异想天开，后来有了理论和技术支撑，觉得好像也不完全是异想天开，还是很可能实现的。” 方钰突然转过来盯着柳橙的眼睛，眼神犀利地很。 方钰：“你，应该没听说过导师剽窃学生成果的事吧。” 柳橙长了张嘴。 “我猜也是。”方钰玩味地看了柳橙一眼，又转过身，整个身子往栏杆上靠着。 “其实导师窃取学生成果也不少见，或者不用窃取成果，只是窃取思路，以导师的能力和资源，一定比学生更早取得成功。你看过电影《社交网络》吗？不说电影里的到底是真是假，但是都是一个领域的研究者，大家都朝一个方向走，也知道有些方向是必然的，就是看谁先到达。” “你别这么说！什么剽窃成果啊，这都没有的事！她也不会是那样的人……”听到方钰说出这样的字眼，柳橙急了起来。“她……她，她对我特别好，很照顾我的，不是你说的那样……宋姨……宋姨手术的钱，还是她借我的……” 柳橙的手紧紧握住栏杆，脸因为激动涨的有些红。 “比起一些重大突破，那些钱可能真算不了什么。”方钰没什么语气地说。“好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希望你保护好自己。” 说完，方钰用手拍了拍柳橙的肩膀，便不再作声。 第44章 在医院住了十天后，宋姨出了院，柳橙陪宋姨住到小姨在汝昌的出租房，出院当天方钰也准备回去。 这时已临近春节，已经进入春运的汝昌火车站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抱着孩子拖着行李准备返乡的人。候车厅里挤满了人，上车的，送亲友的，搬行李的，尖叫声、吵闹声、广播声，不同的口音，不同的心情。 柳橙和方钰刚进火车站没一会，就被来往的人冲散了两次，怕再被冲开走丢，方钰很自然地拉住了柳橙的手。柳橙掌心一热，回头看看，方钰正朝她笑地灿烂，柳橙抿嘴回过头，方钰看着那紧张地眼神，得意地将柳橙的手越握越紧。 几个学生的火车马上就要发车了，学生们背着大书包，急匆匆地往检票口赶。 “让一让让一让，麻烦让一让，麻烦让让~” 学生跑得急，一个大包一下子撞在方钰和柳橙之间，拉着的手瞬间被冲分了开，柳橙再转头找方钰的时候眼前只有不断推着往前走的人群。 柳橙急的脸都红了，不断左顾右看寻找方钰，检票的人一个接一个，在好远的地方柳橙才看到一只伸出来舞动的手。 “方钰！这里这里！我在这！”柳橙朝那只手喊过去。 方钰跳了跳，柳橙看到了她在人群后那跳动着翘起来的有些长了的波波头。 两个人都朝中间伸出了手，人群仿佛流水被中间切断，柳橙拉住方钰的手，从纵向的人群中横向穿梭，使劲将她拉了过来，急切的心情和手上的力道，让方钰整个人很大的惯性扑到柳橙怀里，就在方钰在眼前迅速拉近的一瞬间，柳橙偏过了头。 方钰贴在柳橙耳侧，紧紧抱住柳橙。“人好多啊，幸亏有你。”依旧带着甜。 柳橙赶紧把方钰扶好，自己也像立正一样站好，抬眼就又看到方钰歪着头朝她笑。 这人畜无害的笑，这清纯无邪的笑，这甜味十足的笑。 柳橙低下头，双手插进口袋。方钰还在笑，柳橙能听到那盈盈地笑声。 “好了，我要走了。” 柳橙立刻抬头看着方钰，原以为方钰要说什么，等来的却只是简单的这一句。 “好好照顾宋姨，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好自己。”方钰可可爱爱地说。“各方面。” “你也是。”柳橙嘴笨地说道。 “好了，我好像该检票了，你回去吧。到家了联系，论文你也可以问我噢。”说罢，方钰没多逗留，把背上的包用手往上送了送，摆手就往检票口走去。 看着方钰检了票，柳橙朝她摆手再见，直到方钰的身影转进廊道拐角消失不见，柳橙挠挠头，转身往回走去。 已经走进廊道的方钰探出头看了看柳橙的背影，嘴角微微翘了翘。 柳橙陪宋姨在小姨租的房子里养病，因为要时刻照顾宋姨，和颜青基本没有了视频的机会，两个人平时发消息也大多是讲论文的事，毕竟照顾宋姨这对论文推进还是影响很大。 颜青嘱咐柳橙不要想着省钱，要按照术后饮食要求给宋姨买鱼肉蛋买水果补充营养，并让柳橙买了破壁机用来制作流食。而每每柳橙问到颜青在国外的情况，颜青永远都是很好，不用她操心。 放下手机，柳橙不禁也会问自己，颜青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颜青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可是自己能做的真的太有限，自己除了那点真心，还有什么呢？ 以颜青现在的成就，以颜青自身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人又得不到呢，而怎么就偏偏看中了自己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学生？ 柳橙没有怀疑过颜青，但是方钰的话却让柳橙一次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否定自己。 每到夜里，柳橙看着床上睡熟的宋姨那苍老的面孔，看着这身边租来的简陋狭小的出租房，看着镜子中瘦的没什么精神的自己，那种自卑、否定都从黑暗中涌出来，把颜青带给她的那些光夺了去。 经过了一个多月休养，宋姨手术刀口已经愈合，也能吃一些东西，整个人精神面貌好了很多，也让柳橙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把住院的费用算好，剩下的费用返给了颜青，又坚持写了借条。 开学前，柳橙来到汝昌市特殊教育学校，透过玻璃，她看着里面一个小女孩乖乖巧巧地坐着，手里拿着绘本，认真地看。 柳橙弯了弯嘴，给颜青发送了视频邀请。 颜青那有些凌乱的书桌出现在屏幕上，一摞摞地打印材料和书本，两台电脑亮着，刚冲的咖啡，都映入柳橙的眼里。 “咦，镜头反了……”话筒里传来颜青悦耳的自言自语。 镜头翻转，颜青素面进入了镜头。 这时已经是旧金山晚上10点多，颜青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皮微坠。 在屏幕上看到自己后，颜青把手机放好，使劲抬了抬眼，在椅子上坐正，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从额前将头发揽到脑后。这个动作很平常，但是在昏黄的灯光下，在隔了15个小时时差下，在相隔9300公里距离下，在柳橙的日夜思念下，这个动作便变得十分撩人。 柳橙咽了咽口水，就这样静静看着屏幕。 颜青懒懒地笑了声：“怎么了？连了视频就这么看着？” 柳橙还陷在颜青的媚影中，看着颜青的嘴唇动了动，她也跟着动了动唇。 颜青看着傻孩子呆痴的样子，也托着下巴看着她。 颜青：“你这是去哪了？后面有些吵。” 柳橙：“噢对！给你看一个人。” 柳橙把镜头翻转，那个静静看书的小姑娘进入了屏幕。 颜青仔细看了一会，“是小小？” “对，是小小。”柳橙笑着说。“村里福利院的那几个孩子都被送到了汝昌特殊教育学校，以后这边就有人看管他们了。” 颜青：“都是宋姨给联系的吧？” 提到宋姨柳橙有些黯然地点点头。“是啊，这一年宋姨为这事跑了太多次，真是费尽了心血，好在领导也很理解，孩子们都进了这学校，而且以后也有医生能到村上做产检了。老师，这是公立的学校，有财政补贴，对村里这些孩子也是免费，所以，以后你可以不用每月给他们打款了，你放心吧。” 颜青嗯了声，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柳橙看着屏幕里颜青拿起杯子，把嘴唇贴在杯子边缘，轻轻仰头，喉间有了吞咽的滑动，唇边离开杯子，再把杯子放在手边。 柳橙眉间鼓起了一个小包。 “老师，都这么晚了，你喝咖啡还能睡着觉吗？你，是不是经常需要熬夜？” 颜青看了眼咖啡，抬手擦了下嘴。“没有，我作息很规律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在那边吃的好吗？”柳橙继续问。 “挺好的呀，在学校还能吃不上饭嘛。” “那你今晚吃的什么？” 很简单一个问题，颜青却想了好半天。 柳橙心里痛惜起来。“你该不会没吃饭吧？” “怎么会，今晚啊……嗯……牛油果鸡肉三明治，一些沙拉。饭后做了太多事，所以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想不太起来。”颜青故意语气轻松地说。 柳橙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没被麦克收进网络，但那叹气的动作却让颜青看的清楚。 颜青：“叹什么气嘛，我这边挺好的，倒是你，肉眼可见的瘦了，我那一年喂胖的那点都回去了，伤心~” 颜青的语气里带了点娇气，柳橙明白她是故意在让这话题变得轻一些。 柳橙：“那你少喝点咖啡吧，咖啡对胃不好，你一定得按时吃饭，别应付。” “Yes,sir！”颜青挺直身子，笑着做出乖巧遵命的样子。 又互相叮嘱了几句，两个人挂断了视频，柳橙的笑还在脸上，但她的心里却笑不出来。 她忍不住又开始问自己，自己到底能给颜青什么？颜青又喜欢她什么？这些问题依旧没得到任何答案，得到的只是更多的自轻自贱。 开学后回到学校，柳橙的课题因为护理期间有所耽误，但也因为一直颜青跟着她的进度，按目前的进展，应该能够顺利参加答辩。 周老师听了柳橙的进度后，大大松了口气，放松地坐在椅子上擦着眼镜。 呼~~还好颜青帮着柳橙推进度，不然这孩子可能真要延毕了。 春天慢慢走来，日子一天天过去，论文一点点缓缓输出，宋姨的身体也基本稳定，柳橙的心情越来越好。 虽然这半年颜青特别地忙，但想着她六月就要回来，她不得不在春季赶进度，柳橙也减少了和颜青的沟通，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在地球的两边一起努力。 研三的春季篮球赛，柳橙有着论文的压力，而这年研一也没有特别好的队员补进。而化工生命学部去年的队员越来越强，已经成了学校的最强队。 柳橙本不打算打球了，但是方钰和孙明英都让她也适当活动活动，而且这也确实是她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年打球，劝了几次后柳橙还是答应了。 小组赛胜了建筑工程学部后，第二场便遇到了老对手化工生命学部。 经过了去年那场决赛，几个爽朗的姑娘早已成了朋友。柳橙也知道了那个小平头的名字，不过依然跟着方钰叫她小平头，虽然今年小平头已经长成了小锅盖头。 这次的比赛完全没有之前决赛那样的焦灼，因为化工生命学部实力太强，研究生部上半场快结束时就大比分落后。 孙明英：“这么打下半场我们可就都下场休息了，垃圾时间了！” 小平头：“别介别介，姐姐们多打会呗~” 方钰：“谁是你姐姐！” 几个人在场上笑起来。 一个简简单单的进攻，方钰持球，柳橙一个反跑摆脱了防守队员后接球，柳橙转身跳起就投，然而追防上来的防守队员因为急于防守，冲的太猛，柳橙投球下落的时候正好踩到了对方的脚上。 “啊——！” 柳橙歪歪扭扭落下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第45章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颜青的话里有点怨，更多的是心疼。 柳橙傻兮兮地笑着，把刚抬上来给颜青看的崴了脚踝的左腿又放了下去。 “别放下去了，抬着吧，放下面垂着容易肿吧。”颜青一边说还一边摆着手，好像柳橙在眼前她要伸手拉着她的腿一样。 柳橙被颜青的动作逗的笑了起来。 “老师，”柳橙双手捧着下巴，“你下个月就回来了是吗？” “嗯哼。”颜青十指交叉放在脑后，整个人靠在椅子的头枕上，放松地将椅子往后仰了仰。 “想不想我？” “想，很想。”柳橙又补充道。“很想很想。” 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都扬起了嘴角，都弯了眉眼，也都红了眼睛，彼此望着，却都没有说话。 过了几分钟，颜青先笑了起来，于是两个人一同笑起来，伴随着笑声而出的还有眼泪。 颜青低头理了下桌面上的材料，道：“这一年真是又慢又快。” 柳橙：“嗯？” 颜青：“说快吧，觉得好像才来斯坦福，我做的这块其实近期才有些透亮，一年的努力啊，也算是拨云见日了。但从来时到现在，进展真的就是一小步，却费了一年的功夫，这一步走得太艰难了。而慢吧，觉得你发生了好多事，经历了好多事，而我都不在身边。每一件事我都希望结束了我就回去了，可是一件又一件，而我……” 颜青没再说下去，却拿起纸巾。 “哪有……我一直觉得你在我身边，你为我做的够多了，倒是我，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自己的事都照顾不好。”柳橙自责地说道。 颜青把纸巾扔到一边，说：“好了，这个话题咱俩以后不要说了，每次都搞得像自我检讨会。” 两个人又一起笑起来。 柳橙：“我觉得这一年太好哭了，遇到事想你的时候哭，和你视频哭，不能视频也哭，你帮我的时候哭，我帮不了你的时候也哭，我……老师，我最近发现一个词就特适合我。” 颜青：“嗯？什么词？” 柳橙：“泪失禁体质！” 颜青想了想这几个字，随即大笑起来，笑急了又扯来纸巾擦眼泪。 颜青：“你刚才那应该再多一条，笑大了也哭！” 嘱咐了柳橙养腿的话，两个人又到了快挂断视频的时候。 柳橙恋恋不舍。 柳橙：“老师，真的是下个月你就回来是吗？” 颜青：“应该差不多，如果这边顺利的话在你答辩前就回了。” 柳橙兴奋极了，说：“好啊好啊，那你来看我答辩吧！” 颜青：“答辩我就不去看了，身份不合适，再说了，我的学生答辩还能差？” 柳橙揉揉鼻子笑了笑：“那你那边的事都忙完了？” 颜青：“算不上忙完，毕竟时间太短。实验室负责人想留我，但我在考虑，我在想如果下半年我回来，我能不能带你也过来。” 柳橙：“带我过去？访问学者带学生，得你自费吧？” 颜青：“费用不是问题，具体的我还在考虑。” 柳橙：“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可我去了能做什么呢？” 颜青：“你先别想那么多，我还在考虑呢，现在还说不好。” 柳橙搓了搓手，掩饰着心中的烦恼。 颜青：“你好好养伤，好好准备答辩，别胡思乱想，乖乖等我回去！” 柳橙一边做着答辩准备，一边开始着手找工作。 虽然因为换导师换课题影响了研三上学期找工作的时机，但让柳橙比较欣慰的是她心仪的几家公司今年都还未进行招聘，按这样，基本都会在研三最后半学期开始招聘。 日历上离颜青回来的那个圈圈越来越近。柳橙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在斯坦福的一年，颜青即是远离校园，也是提升的一年。这一年柳橙经历了很多事，但跌跌撞撞，也都解决了掉，虽换了课题和导师，但也学到了更多的东西，柳橙希望自己不要被颜青落的太远，答辩顺利通过是必须，而柳橙也更希望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跨入职场，在人工智能这个行业里有自己的一小块位置。 颜青回来的这一天飞机是在凌晨四点落地。柳橙早早设定好了闹钟，可时针刚打到三点，柳橙就再也睡不着。她看着窗外一点点变亮，看着手机上的时钟一分分变化，想着颜青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因为睡眠不足而乏累的双眼反而变得精神十足。 颜青：【我落地了，在这取行李呢】 颜青发了条语音，声音里带着十几个小时飞行的困倦。 明明和在美国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语音，却因为物理距离的拉近，让柳橙觉得人就在身边。也许是呼吸的空气都是滨海的空气？柳橙想到这自己笑了笑。 颜青：【机场的工作人员都在打哈欠，你也没睡吧】 颜青的语音里带着笑。 柳橙想打电话过去，但因为寝室还有顾短短在睡着，只能发文字。 柳橙：【没睡】 柳橙：【一直在想你。可爱.jpg】 颜青的语音里笑声爽朗了好多。 颜青：【哈哈，怎么这么乖】 那声笑仿佛带来了整个朝阳。 颜青：【你再睡会吧，我去我爸妈那】 颜青：【我下午回去，你晚上过来吧】 柳橙又和颜青说了几句，便侧着身躺着，手机握在手里，那些语音语调却在心里。 她回来了。 清晨的阳光照进寝室，带着甜甜的味道。柳橙脸上含笑，慢慢又睡了过去。 柳橙上一次踏进书香苑还是去年，那时候深秋的冷风吹着落叶，楼院间没有了坐着闲聊的人，冻人的气候，远去的爱人，让这片楼在心里都觉得破败和苍凉。 而现在，六月的树木上尽是新鲜的叶色，来往的人们打着招呼，带着笑容，温适的气候，还有归来的爱人。曾经黑白的书香苑好像又被填上了色彩，重新活了起来。 房门打开的时候，颜青正在厨房。 颜青走的时候把钥匙留给了柳橙，但是这一年来，柳橙一次也没有再来过。 现在再次用这把钥匙打开门，看到厨房里穿着围裙的那个每天想每天念，梦里唤她千百遍的人，一切就像还在一年前，好像这只是个普通的傍晚，只是一次平常的归家，家里有人在准备着晚餐，在等着她回来。 柳橙关上门，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身影转过身，轻轻靠在厨房门边，两双湿润的眼睛深深对视着。 没有语言，只有深情地相望和弯起的嘴角。这相望再也不在网络的连线上，而是面对着面，我看着你。 眼睛里是一年经历的辛酸，是分处地球两边黑白差异的困难，是时间紧迫一起努力的日夜夜日。 好久，颜青缓缓走过去，拥入柳橙张开双臂的怀里。 那9300公里，终于，不再是距离。 早晨柳橙起床的时候，颜青还在睡。柳橙从颜青手里把手轻轻抽出来，就快要分开的时候又被一把抓了住。 看着眼睛都睁不开而却不撒手的颜青，柳橙愉悦地笑了笑，又陪着颜青躺下来。 颜青瘦了，眉眼能看出有些陷，原先略鼓的脸蛋也看出了线条。 而在那时候，颜青还是那个颜青，有时主动又激情，有时矜持又腼腆。 想起晚上的温存，柳橙吻了吻颜青的额头，颜青的长睫毛微微翘动，柳橙又吻了吻她的眼睛。 一切都好像和以前一样。 而这时，不知是从哪个缝隙冒出的念头，柳橙又突然想起那个问题——颜青到底喜欢她什么？ 这个念头在柳橙的脑袋里转来转去，柳橙矛盾地一会松开了握住颜青的手，一会又握紧，一会又松开，一会又握紧。 颜青轻吟了一声，才把柳橙的胡思乱想赶了出去，柳橙抱紧她，直到颜青再沉沉睡去，柳橙才轻手轻脚下了床。 这些天颜青是需要倒时差的，而且在美国，颜青缺的睡眠太多了。 日子恢复到往日的平静，颜青因为没什么学校安排，便在爸妈家和书香苑两边跑，美国的事她只是用少量时间发发邮件进行处理。 柳橙准备着答辩的各种事，以及和同学们进行一些告别活动。而每天下午回来，家里都会有颜青在等她，就像美丽的妻子等待着爱人的归来。 答辩很顺利，三年的努力，终于在PPT的最后一页画上句号。柳橙向各位答辩老师深深鞠了一躬，顾短短在教室门口为她拍手庆祝。 柳橙跑到周老师那，和顾短短一起把答辩顺利通过的消息告诉了周书玲老师，老太太差点老泪纵横。 周老师：“有没有告诉你颜老师？” 柳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发消息告诉她了。” 周老师一边摘下花镜一边说道：“可算是圆满完成任务。我啊，生怕你延迟毕业，我都没法和你颜老师交代，这回我可以睡个好觉喽。” 柳橙和顾短短互相看了看，开心地笑了起来。 柳橙很清楚，答辩只是阶段性胜利，毕业是必须完成的任务，而找到合适的工作才是通往下一阶段的钥匙。 这一个月来，背着颜青，柳橙参加了多家公司的面试，几轮下来，手里已经有了几个offer，但柳橙始终觉得分量不够。 接到锐智科技第四轮面试的通知时，柳橙和顾短短正在宿舍里谈着毕业后的打算。 第一轮，柳橙在实验室里接受了电话面试，被面试官问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理论知识和实际应用，以及她发过的几篇文章。 第二轮，柳橙接受了项目组长的面试，面试题是一道算法程序。 第三轮，柳橙接受了HR总监和另一位高层的面谈，除了职业生涯规划，还问及了具体项目的一些看法。 三轮下来，柳橙自认为答的还很不错。到第三轮面试时，参试人员已经没剩几个了。但结束后柳橙却迟迟没接到录用消息，而盼来盼去，现在终于接到了第四轮的通知。 顾短短嘴上讽刺着这锐智大公司真是不一样，面试还要搞这么多花样，一轮又一轮，快赶上奥运五环了，但这边还是翻着柜子，帮柳橙找出一套合适的套装。 柳橙看着眼前白色的套装，那惊讶的表情不亚于见到太阳西升。 顾短短撇着嘴：“怎么，老娘就不能有套正经点的衣服？不穿拉倒~”说着伸手就要拿回衣服。 柳橙赶紧赔笑道：“我穿我穿！” 面试安排在上午，柳橙早早起床做好了早饭，端饭的时候嘴里哼着歌。 颜青伸着懒腰，看着柳橙轻快地样子，笑着进了洗漱间。 吃饭的时候，柳橙的笑肉眼可见地挂在脸上。 颜青到有些纳了闷，往常柳橙有什么开心事都会第一时间和颜青分享，而这会儿她什么也不说，还一直这么高兴，这是有什么猫腻？ 在柳橙又一次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后，颜青歪头看着她。“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柳橙嘟嘴憋着笑：“以后再告诉你。” 看到柳橙还卖关子，颜青又一个歪头，不问了。 柳橙嘿嘿一笑，吃下最后一口饭，站起来抱过颜青，狠狠亲了下。 站在锐智大厦的大堂，柳橙环顾四周。这是全国最有名的人工智能企业的总部，这座大楼现代化十足，智能化程度极高，很多还在试验中的科技都被先在这里进行使用，尽显一个科技企业科技感和前卫感。 柳橙想起颜青说过的话，永远不要质疑一家科技企业的先进性，在科技企业，没有想不到，只看敢不敢想。 这是柳橙第三次站在这座建筑里，柳橙希望第四次的时候她已经戴上工牌，成为这里的一员。 向前台说明来因后，柳橙随着前台人员乘坐电梯来到25楼。 和之前两次面试不同，走出电梯，柳橙立刻感觉到这层特别安静，整体装修的风格也比下面的楼层要豪华很多。 “柳小姐，请您在此等候。现在是8点55分，请您9点整准时敲门进入。”前台的小姑娘用标准的职业笑容和语音对柳橙说道。 柳橙表示明白后，前台的小姑娘便按电梯下了楼。 五分钟，柳橙心里默想着来时准备的一些话，回顾了一下前几轮问的和锐智实际项目相关的问题，再想了想顾短短嘱咐她的“面带微笑”“保持自信”，面带微笑……保持自信……面带微笑……保持自信…… 呼~~~ 柳橙深深吸了口气，在时间走到9:00的时候敲了门。 敲门后屋内并无应答，柳橙想起前台小姑娘的话，轻轻按下扶手推开了门。 迎面是个古香古色的山水屏风，屏风前面是一处规模很大的流水景观，假山流水喷泉，甚至下面还有几条锦鲤在莲叶下游动。 柳橙转头往四周稍微环视了下，注意到这个房间整体是一种新中式的装修风格，与这个房间外的整栋楼展现的超现代化完全相悖。 柳橙缓缓走进去，才看到硕大的桌台后面，坐着的正是这个全国龙头企业的创始人章楚成。 柳橙顿时惊住，她想过这次会是较高层级的领导，但是却没有想到是董事长亲自面试。 “章董您好。”柳橙走到桌前站定，深呼吸，继续想着面带微笑和保持自信。 章楚成没说话，靠在椅子上直视着柳橙，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一遍又一遍。柳橙站在办公桌前，桌前的两把椅子空荡荡的，但明显章楚成并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 几分钟后，章楚成轻轻笑了声，右手拿起桌上的简历，又抬眼看了看站在桌前的柳橙。 “柳——橙——”声音又慢又沉。“你就是柳橙。” “对，我叫柳橙，今年滨海理工人工智能专业研究生毕业。” 章楚成又对着简历看了好久。 “你的课题论文和我们公司想要的方向并不吻合。” “是……我原来的方向是完全吻合的，研三换了导师，所以课题有变化，但是我大部分的理论学习和实际运用都是原方向，研三前也发表了两篇……” “为什么换导师？”章楚成打断柳橙的话。 柳橙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些，这些和面试的内容毫无关系，但被问到又不能不答。 “那个……因为……因为……原导师的工作有变动，所以……” “带的好好的学生，导师的工作为何临时变动？”章楚成再次打断柳橙，语气轻蔑，“滨海理工的研究生教育已经这么随便了吗？” 章楚成把简历往桌上随手一扔，往身后的椅子里靠了靠，看着站在面前的柳橙，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导师工作变动，是因为女导师和女学生谈恋爱，是吗？” 柳橙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心里不住颤抖，她仿佛又看到了去年帖子事件刚爆出时，那些人的嘲笑的眼光和口气。 “难道那些照片……” “No~”章楚成晃了晃手指，“我可不做那么下作的事，更不会伤害颜青。” 说着，章楚成自己笑了起来，嘴角带着戏谑的弧度。然后，柳橙看他动了动嘴，听到他带着讥讽的口气说—— “看来你不知道，颜青是我的前妻吧。” 第46章 “看来你不知道，颜青是我的前妻吧。” 柳橙看到这几个字从章楚成的嘴里咬出来。这些字仿佛带着牙齿撕咬开的棱角和锋尖，从柳橙的耳朵进入，扎到柳橙的心里，在她的体内肆虐，搞得她千疮百孔，血流得停不下来。 前妻…… 所以，那个前夫哥，是章楚成……是这个全国最有名的人工智能上市公司的CEO，是自己曾经最崇拜的科技企业家，而这个人，是自己心爱的人的，前夫。 柳橙像被雷击中的树木，一瞬间烧穿了木心，成为一具空壳。 曾经梦里那个前夫哥的模糊画面现在渐渐有了鼻眼，同时而来的还有那浓浓的古龙水味，堵住了柳橙的肺，让她难以呼吸。 恍惚间，章楚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来靠在书桌边，那仰起的下巴，那斜视的眼神，像带毒的剑，一下下砍向她。 还在继续。 “真好笑，颜青居然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她对你是真好，呵呵。”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会有这轮面试了？没错，我安排的，既然你敢来，那我就想看看你这个从穷乡僻壤的鬼地方出来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样，我想看看当场告诉你这一切，你会什么是反应。你学了一身本领，层层面试想到锐智来，而我，就是想等在这里羞辱你。是不是很有趣？”章楚成哼笑着。 “不过看到你，我倒是更好奇了，真不明白颜青到底喜欢你什么？嗯？你能给她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又是同样的问题，所有人都不明白，连我自己也不明白，颜青到底喜欢我什么……柳橙低着头，最后的防线迸开一道道裂痕。 “难不成颜青换口味了？哈哈，真是有趣~~颜青可真是疯了~~”章楚成笑起来，并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 柳橙听到身旁烟草燃烧的滋啦声，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湿了，肩膀在抖。 “我和小青分开挺久了，我也不妨碍她寻找幸福，不过你算什么东西？你哪里配得上她？嗯？什么杨柳村，地图上是不是查都查不到？” 一口浓烟味迎面扑来，涌进柳橙的鼻腔，在这朦胧中眼泪像掉线的珠子落下来。柳橙咬住牙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泪腺却在那些言语下被击穿，失了控。 “你该不会以为你和小青是什么纯纯爱爱的校园恋情吧？呵呵，那些东西我们念书的时候就玩过了。小朋友，别太天真了，成人的世界，什么都是钱说了算，懂吗？” 柳橙抬起被泪水浸湿的睫毛，狠狠地看向章楚成，她想反击，她不想任何人随便说笑她们的感情。 “怎么？是不是觉得攀上颜青，学个硕士就能在这片江湖立足？那我告诉你，有我在，在人工智能这个领域，你就别想找到工作！”章楚成恶狠狠地说道，“连工作都没有，我看你还拿什么去和颜青谈情说爱！” 说完，章楚成笑着从桌边走开，把快燃尽的烟头弹到了流水景观的莲叶边，惊得水里的锦鲤四向游散开。他走到窗前，双手插着口袋，俯视着这片帝国。对，他拥有这个帝国，在这个领域，在这个江湖，他拥有极高的权力。 柳橙使劲攥着拳，却发现自己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拳怎么攥也攥不住，胳膊僵硬地垂着，肩膀控制不住地抖着，胸口剧烈地起伏。 反击……怎么反击？拿什么反击？ 她只是个刚毕业没工作的穷学生，曾经以为有了颜青的爱就有了全世界，可是现在她才知道，爱是动力，是护盾，而不是武器；梦想未成现实就是泡沫，那种纯真只是自我满足，而这个世界有另外的游戏规则，真实又残酷。 章楚成转过身，看着一直杵在那的柳橙，嘴角讥笑地抽动了下。 “怎么，还不滚！” 柳橙忘了自己是怎么从那间屋里走出来的，也忘记了自己怎么下了电梯，走出大厦。 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马路边。 太阳依旧明媚的晒着，附近AI产业园区的人们快步走着，有的是提着公文包的办公室精英，有的是穿着格衬衫的程序猿。车辆川流不息，人群熙来攘往。这个世界在按照自己的节奏不停前进，没有人去在乎谁停了下来，谁受了什么委屈，而谁又被抛弃。 回到宿舍，柳橙静静地把套装脱下来，洗干净晾上。 顾短短和男友出去晚上不会回来，而颜青还在书香苑等着自己。 柳橙拨出电话，木头人一样呆滞地听着嘟嘟的等待音。 颜青：“哎，你今天忙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接起电话颜青就声音明朗地问道。 “我……我今天和球队的朋友聚聚。” 颜青：“噢，那下午什么时候回来？你想吃什么，我去超市买。” “老师，我，我今天可能不回去了……”柳橙心虚地说。 颜青：“要出去玩啊？行，那你注意安全，别太疯，你们晚上早点睡，哎，虽然我知道年轻人凑一起也不可能早睡，但还必须要嘱咐你，哈。” 柳橙苦笑了一下。 “嗯，我知道了，你早点睡。” 挂了电话，柳橙静静地坐在宿舍的小铁床上。胳膊抱着曲起的双膝，下巴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挤在铁床的角落里，静静地，静静地，一声不响，目光不动，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太阳落了去，屋里越来越暗，柳橙一动不动。 月亮升起来，屋里一片漆黑，柳橙依旧一动没动。 空洞的目光，放空的思绪，她像是一尊被雕坏的雕像，没有灵魂，没有情绪，没有形状，被丢弃在这个角落。 柳橙本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想，她不知道该想什么，一瞬间被太多的情绪击中，只剩下一副躯壳。 月光照进宿舍，照亮了书桌上的西瓜书。 这曾经是一本很有趣的机器学习入门级图书，曾经。因为现在，那些有趣的例子，那潇洒的推导，都变得索然无味。 月亮偏西，光华已退，这具空壳经历着这一天的至暗时刻。 柳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慢慢偏倒睡去的，她只觉得这一夜好漫长。 而天明了，好像夜还没有过去。 和院里同学忙了一天跳蚤市场，临近傍晚柳橙才回到书香苑。 看着那扇门，柳橙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她用鞋子蹭了蹭地面，直到有些地方被蹭掉了尘土，露出了本色，她才慢慢掏出钥匙打开门。 扑面而来的是饭菜的香气。 这些天颜青没什么事情，开始很专注地学起了做饭。虽然颜青承认自己没有料理天赋，但是她认真做的事大体还是做的不错，至少比之前只拿手海鲜面要强了好多。 “你怎么才回来？”颜青从厨房露出脑袋，然后又回去继续炒菜。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柳橙僵硬地笑了下。 “快去洗手，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哈。”颜青的声音又从厨房传出来，声音像是夏日的西瓜，集满了太阳的光和热，又甜又多汁。 然而，柳橙却觉得嘴里又苦又涩。 颜青做了三个菜，而且都是第一次做，柳橙每吃一口颜青就握着筷子看着她，柳橙知道，颜青是想听她的品尝意见。 “好吃，很好吃。”柳橙嘴角干巴巴地弯了弯。 “真的吗？”颜青也自己尝了口。“豆角好像咸了……唔，好咸！” 颜青咬着筷子，低头抬眼，说：“我太没数了，盐放多了……” 柳橙笑了笑。“没事，味道很好，下次稍微盐少点就好了。” “那，那你别吃豆角了，吃另外两个菜。” “没事的，我多吃点米饭。” 听到柳橙这么说，颜青虽然脸上不好意思，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 饭后，颜青高高兴兴地去洗碗收拾厨房，回到客厅时，柳橙迷迷糊糊在沙发上快睡着了。 颜青端着一盘切成块的西瓜放到茶几上，坐过来扶起柳橙的头。 “困了？” 柳橙模糊地应了声。 “昨晚是不是玩大了？” “嗯……没睡……” 颜青听着有点气，用手捏了捏柳橙的脸。“不听话！让你们早点睡，多少睡点啊，居然还不睡，年轻就这么熬啊，起来洗洗，洗好了上床睡去，乖~” 被颜青揉了脸，柳橙慢慢睁开眼坐起身，一眼便看到了茶几上的西瓜，柳橙看看西瓜，又转过头看看颜青。 “怎么了这么看我？”颜青纳闷地问。“睡迷糊了吧？清醒点就吃点西瓜，我都切好了。” 柳橙盯着那盘西瓜，好久，没吃也没动。 “还没醒呢？”颜青看着柳橙这状态，揉了揉她的头，然后拿起水果叉叉起西瓜送到柳橙嘴边。 柳橙深吸一口凉气，她想起那年元旦的那个梦，想起梦里吃了西瓜后前夫哥来敲门，并且和颜青吵了起来，但梦里的前夫哥一片模糊，而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个梦已经有了具体的容貌。而再然后，再然后她抓着颜青的手就跑，却跑丢了颜青。 想到这，柳橙又转头看着颜青，眼神木讷。 颜青自己咬住那块西瓜。“怎么了，真睡懵了？” 柳橙听到西瓜在颜青嘴里被咬开的声音，她想着西瓜丰富的汁液被挤出，甜甜的，水水的。如果是以前，她也想尝尝，而且她一定要尝颜青嘴里的那块。而现在，她的精神完全无法让她的身体行动。 她不想。 颜青放下水果叉，凑过来揽过柳橙的肩，在脸上轻轻亲了下。 “赶紧去洗澡，洗完了早点睡，看你这脑袋都呆了。”说着拉起柳橙往浴室推。 颜青洗完澡躺下的时候，柳橙已经在床上静静地躺了好久。 这段时间，她以为自己能睡着，但是没有；她以为自己能想通很多事，但是没有；她以为自己能去平静地想一些事，但是也没有。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也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 颜青温暖的身子钻进被里，有意无意地触碰，温度从贴合的皮肤传过来。 柳橙转过身，手和唇在各自的位置寻找着颜青的温度。 “不是困了吗，别闹了，快睡觉。”颜青安慰地吻了吻柳橙的嘴角。 然而话语并没有让柳橙停下动作，她反而像嗅到了血腥的豹子，在黑暗中迅速地发动，侵占，攻击。 她一次又一次地要，不管颜青愿不愿意，她不想停，也停不下，直到她感觉到眼泪从颜青的眼角流下，柳橙这才松开紧抓着颜青的手，瘫在一边。 一夜，二人无话。 第47章 早上醒来柳橙就后悔了。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自己太混蛋了！ 然而，白天还能占上风的理智，每当黑夜来袭，每当她拥到颜青的身体，理智便被黑暗驱逐，她头脑中章楚成那张脸一遍遍跳出来，那张充满轻蔑的脸，讥讽的脸，要夺走她一切的脸。 画面一点点扭曲，放大，让她没法相信眼前拥有的一切。她只有不断地要，不断地向颜青索取，去感受，才觉得颜青在身边，才能抓住这随时流走的真实。 颜青不知道柳橙发生了什么，她试图白天和柳橙谈谈，但是天明时柳橙完全不想直视她的眼睛，更不想和她坦诚。 于是颜青从抵抗到沉默，再到抵抗，直到连续几天后的夜晚，颜青哭的很大声，她狠狠把柳橙撵下床，背过身，再也不想看她。 柳橙看着颜青发出阵阵呜咽，肩膀一下下的抽动着，想抬手安慰，却又放了下来。 在沙发上躺了一晚，颜青的背影让柳橙心里止不住的疼。早上一醒，柳橙便去向颜青道歉。颜青不想说什么，只是很用力的想推开柳橙，却被柳橙反过来使劲抱住。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我点时间好吗？给我点时间，我会解决好的……会好的……”柳橙把下巴放在颜青的颈窝，轻轻贴着她的耳朵，说着，恳求着。 颜青觉得一阵酸楚：“你遇到什么事了？你遇到问题能不能给我说，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柳橙勉强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这些只能我自己解决，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处理好的，我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颜青看着柳橙的眼，那双真诚的眼睛，布满血丝，充满懊悔和歉意。颜青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柳橙堵住了嘴。 这天柳橙承包了家里的做饭任务，午饭做了颜青爱吃的菜。 颜青看着做好的排骨，道：“嗯，真香~以后还是你做饭吧，我真是不擅长。” 柳橙笑起来，说：“老师你做的也好吃，真的。” 颜青：“你这是以后不想做饭，忽悠我做？该不会下一句你还会说我做饭天赋异禀，给我画饼吧？” 柳橙咯咯笑着：“我做我做，以后都我做。” 颜青：“这还差不多。对了，我下周可能得去旧金山一趟。” 柳橙：“嗯？那边的事没忙完？” 颜青：“完是肯定没完，虽然一年只推进了一点儿，但是这一点儿却是很大的突破。本来打算前段弄完后面就交给他们，但是曼宁先生还希望我把一些事再收收尾，毕竟时间太短了，太仓促了。” 柳橙问道：“那这块如果想有实际结果，需要多久呢？” 颜青：“两年？或者三年？这是最快了。但也不好说，也许某个环节有了更大的突破，会更快。” 柳橙点头。“那，老师，你这一年就回来了，你舍得吗？也许突破了就是别人做的了。” “这有什么不舍得的，谁做出成果都是造福人类，又不是只为了标榜自己。”颜青夹了口菜。“再说了，我更舍不得你。” 柳橙抿抿嘴，满心欢喜地笑起来。 柳橙心情好，颜青心情也好了很多。在柳橙去帮颜青盛第二碗汤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不是熟悉的号码，柳橙把汤递给颜青，接起了电话。 柳橙：“你好。” 电话：“你好，请问是柳橙吗？” 柳橙：“是的，我是。” 电话：“你好，我是佰龙科技人力资源部。” ”嗯，你好。”柳橙听到对方语气相当严肃，拿起电话走进阳台。 电话：“是这样，之前你投递了我公司简历，并通过了面试，当时我公司给你发放了入职通知书，现在因为我公司的一些原因，你那个岗位已经不进行招聘了，所以非常抱歉的通知你，你不能入职了。非常不好意思，给你带来的不便请你理解，但这是公司的决定。” 柳橙静静地听完对方说的话，甚至没有再问一句，便挂了电话。 柳橙在阳台上站了一会，看着窗外的鸟从一个树枝跳到另一个树枝，每一个鸟都有自己的树枝。 “怎么了？谁的电话？”颜青走过来扶在阳台门边。 “没事，打错了。”柳橙回过身朝颜青硬挤出了个笑。 “那快吃饭吧。” “嗯。” 剩下的饭柳橙吃的噎的难受，但即使这样她也硬吃了下去，那一粒粒米，一下下吞咽，她都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直到洗碗的时候，柳橙说服自己放松下来，也没什么，佰龙的职位本来就比较一般，佰龙的产品和柳橙的课题有相关，但是偏差大于相关。 最近午饭后颜青都会睡一会，柳橙回到屋里的时候，颜青已经打起了瞌睡。 柳橙躺在颜青身边，从身后抱住她，便在她耳后一顿乱啄，啄着啄着柳橙微微睁眼，看着颜青的粉透的耳垂，一口含在嘴里吸了吸。 颜青腾的翻过身来，本已惺忪的睡眼更是深婉迷离。 两个情绪满溢的身体都没让对方等待，没有擦枪走火的繁琐流程，只有瞬间迸射的简单投入。 铃—— 铃—— “电，话，你……你的……”颜青把脸侧向一边，喘了几口气说。 “不管它……” 铃声在两个人的声音中渐渐消失。 铃—— 铃—— 铃—— 柳橙烦躁地皱了皱眉，但依旧换了气继续战斗。 “呼……呵……接，接电话……”颜青咬了下柳橙的舌头，然后退了回来。 柳橙很不情愿地起了身，在颜青眉角留了个吻。 柳橙：“喂！” 电话：“你好，请问是柳橙吗？” 柳橙：“嗯，我是柳橙，请问你是？” 电话：“你好，我是德美尚志人力资源部，之前通知你入职我公司算法工程师一职，现在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通知你不能被录用。” 柳橙闭上眼睛，听着话筒里很形式化的声音，说：“能请问是什么原因不能录用吗？” 电话：“不好意思，这个我就不了解了。哦……对，我们也看到你也获得了凡科的程序开发工程师的offer，这是我们集团下属公司，也很抱歉，这个职位也不能入职。非常抱歉，希望你有更好的选择。再见。” 柳橙握着电话，静静地听着听筒中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每一个嘟声仿佛都在重复那个人的那句话——有我在人工智能这个领域，你就别想找到工作！ 柳橙觉得自己的心脏中了一颗冰子弹，心很疼，而冰子弹从心往周边辐射，把她浑身都冻住了，冷的她手抖心颤。 柳橙像个冻僵的人，一步十艰辛，缓缓回到床边，坐下。 “谁啊打电话这么坚持？”颜青从身后抱了抱柳橙，“你怎么这么凉？这么冷吗？” 柳橙回过身，二话没说便把颜青搂到怀里。 “怎么了？是不是冷了？我给你暖暖……唔” 柳橙不想让颜青说话。 颜青的睡衣被揉的乱七八糟，满是褶皱。 身上处处是柳橙的牙印，手脚被压制，气氛变得歇斯底里，变得毫无快乐。 此刻，柳橙的脑袋里只有一句话：颜青到底喜欢我什么，颜青怎么会喜欢上我？ 血腥味。 柳橙从舌下感觉到了血腥味，那不是她的血，但是她留下的痕。 柳橙把颜青放倒在床上，双手撑在颜青的耳侧，她们彼此望着，而她从颜青的眼里看到了恐惧和失望，而颜青却看不懂她的表情。 柳橙狠狠地笑了一声，眼泪即可流了下来，这是道情绪的闸门，开了就无法关上。 “你……”柳橙使劲仰了下头，瘫坐在一边，眉头因为情绪的波动一下下的抽动。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前夫，是章楚成……” “章楚成”三个字柳橙说的格外重。 血在颜青的唇边殷殷流下，而柳橙从颜青的眼里看到了惊愕和不知所措。 “那，那都是过去的事……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 “和你没关系！但是和我有！”柳橙喊了出来。 “和你也没有关系，橙橙，我们……我们是咱俩，我们不在意那些言语眼光，我们克服那么多困难，就是要抛开那些，抛开以前的一切，只是我们……往前走下去……” “可是他是章楚成！你曾经的那个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章楚成！” “你说，你说过你不介意……” “对，我不介意，我可以接受他是其他任何人，但是为什么是章楚成？为什么偏偏是他！” “是他又能怎么样呢？橙橙，他已经是过去式，现在是我们，是我们啊！” “呵呵，是我们，是我们。可是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有什么他没有的？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他你都可以不要，却偏偏选中我？为什么是我？又怎么可能是我！我不相信！” “你怎么……怎么这么不自信，我为什么喜欢你，我眼里的你，爱你的家乡，你会为他们担忧，为他们着急。你关心每一个人，你考虑所有人的感受，你委屈自己让其他人都觉得舒服。你真诚，你纯粹，你有异想天开的想法，当发现可以成真的时候你会为了梦想奋不顾身地学习拼搏，你和我一起进步，一起成长，你会为了理想努力，而不是变得迎合这个社会，去走那些弯路去投机取巧，你有一个奋斗者应该有的潜质。你有我喜欢的一切，我怎么能不喜欢你？我怎么能不爱你？” “不，这些都没有用！都没有用！我，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我有什么资格和你谈爱！我根本不配！” 柳橙站在地上，随后抱着头蹲下，任凭眼泪往下流。颜青靠过去，想拉过柳橙抱住她，却被柳橙一把推开。 柳橙瘫靠在墙上，双手空洞的攥着抓不住的空气，眼中是悲伤的谷底。她低着头看着地板，好久，她又抬起头看着颜青，再低下头，闭上眼睛。眼泪没有被眼睛的闭合阻止，从眼角倾泻而出。 柳橙再一次对上颜青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那个曾经带给她所有光明和力量的眼睛，那个深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现在在她的面前却充满了无力和惶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柳橙紧紧闭上眼，眉心，鼻翼，因为伤感而拧在了一起。情绪裂成一块一块，聚不起，抓不住，带着她跌进深渊。 柳橙背靠着墙，墙壁冰凉的温度从背后袭来，把她的心冻住。 颜青听到她用轻如银针掉落的声音，说—— “老师，我们……分开吧。” 第48章 之后的几天，柳橙回到寝室，过的黑白颠倒，浑浑噩噩。 白天她怎么也醒不过来，而晚上黑夜将一切感官都放大，让痛苦膨胀，让无奈扩张，她睁着眼，清醒地感知着这一切阴暗的情绪。 颜青打来的电话她都没接，信息都没有回。 而随后几天，之前拿到offer的企业纷纷反悔，去参加面试的也都石沉大海，甚至连行业里完全不知名的小公司也拒绝了她。 她忍无可忍，在又一次的拒绝后愤怒地删掉了颜青所有的联系方式，那留存了几年的，占着她那个破旧手机大半空间的印记，都被删除。 她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纠错。这一件件事情把她越推越远，越推越深。 眼看距离离校的时间越来越近，同学们都找到了相应的工作，或者有的回到家乡城市，而柳橙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小姨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柳橙正在寝室里发呆。 小姨:“橙橙……呜呜呜呜……” 柳橙:“小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宋姨……” 小姨:“嗯……呜呜呜……你姨她……她早上突然，突然晕倒了……后来，整个人就不行了……” 柳橙抬手捂住嘴，哽泣声充满了整个寝室。 柳橙回到杨柳村的时候，宋姨的遗体已经入了棺，棺椁摆在布置好的灵堂。小姨、小姨夫和他们的儿子都回来帮忙料理。 小姨告诉柳橙，宋姨那天早上便呼吸有些困难，胸口很不舒服，下午在帮来村产检医生组织产妇的时候晕倒了，当时呼吸窘迫，憋喘，很快就很不好了。产检医生听说宋姨做过结肠癌手术，也有高血压，按这个情况，恐怕是引发了肺梗塞。 柳橙跪在灵堂前，听着小姨说这些，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站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颜青掏出手机，再次拨着柳橙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ailed ……” 颜青拨了十几次，依旧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低下头，敲打键盘给柳橙发送消息，却在消息发出后看到了旁边的红色惊叹号。颜青神色黯然，她握住手机，往窗外的蓝天看了好久，才在机场广播催促登机的语音中往登机口走去。 守灵后，柳橙又和小姨小姨夫在村民们的护送下把棺椁下了葬，宋姨被葬在福利院后院的一片庄稼地旁。 因为福利院的孩子已经都进了公立特殊学校，现在福利院的那块院子和房子已经没有人用，只是宋姨时不时会去那里打扫，会把孩子们玩坏了的玩具都收到破箱子里去。 柳橙推开门走进院子，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夏日院墙边的高草中传来阵阵虫鸣。 而柳橙又突然觉得身边都是孩子，有到处跑着停不下的，有追着赶着的，也有愣在一边呆呆看着的，一抬眼好像又看到宋姨迎过来，边走边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还特别不好意思地告诉柳橙她手脏，下一秒却被柳橙紧紧握住那双粗糙的大手。 柳橙走进屋里，那些被撕坏的图书被理的整整齐齐摆在木质的高低柜上，那口大黑锅，仿佛锅里还烧着菜。柳橙回过身，摆在门边的水缸静静地立在那里，柳橙掀开缸上的篦帘，葫芦瓢漂在最上面。这是宋姨早上现让人打的水。 柳橙舀起半瓢水，喝了一口，再一口。她想起那时的颜青，接过自己手里的瓢，和她一起喝着水，和她一样用袖子擦着嘴角。水那么甘甜，清凉，可柳橙却感觉到一股股温热流下，她咬着瓢让自己继续喝，继续喝，她在缸里静静地水中看到自己泪流满面。 回到滨海的时候，柳橙迷迷糊糊地又回到了宿舍楼下，却被管理员阿姨告知毕业生早已全部离校。 给顾短短打了电话，柳橙被顾短短领回了她和董飞租的住处。 “短短，谢谢了。”柳橙这谢谢说的极其没有语气。“我这就把我的东西拿走。” 顾短短站在一边，拿着水杯，歪着头，看着因为睡眠不足像熊猫一样眼圈，又因为几天没吃什么，面黄肌瘦的柳橙。以一种明明知道答案，还非要问的语气问道：“你往哪拿？” 对啊，我往哪拿……柳橙被问道后，在沙发上瘫坐下来。 以前有宋姨，杨柳村那是家，也有颜青，颜青的身边就是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这些东西又要往哪拿呢…… 顾短短给柳橙也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这是个两居室，我和董飞住那边一间，但是他不常过来，你住这边这个。我没征求你的同意，但是我也不允许你反对。你的东西我已经放到屋里了，你收拾收拾吧。” 说完，顾短短边起身边拿起一个头绳把头发简单一扎，往洗漱室走去。 “房租记账，以后再还。我要出去一趟，晚上我给你带饭回来。门口玄关那有一副钥匙是给你配的，你可以周围转转，但是我回来要看到你把你的东西收拾好。” 语气没有了她和董飞说话时那种跋扈，但是确实根本不允许柳橙反对。 虽然有了暂时的住处，可是柳橙依旧走不出低落的情绪。 再次投了一些简历，基本都是杳无音信之后，柳橙整个人就完全陷入混乱的时间，浑浑噩噩，不饿不吃，而饿了就吃个方便面。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柳橙一天天无精打采，日渐消瘦。直到顾短短再也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强行拉着她谈。 柳橙像个没有骨头的人，被顾短短从屋里拉出来，软塌塌地坐在沙发上。柳橙伸手拿起水壶要倒水。顾短短把水杯一把抢走。 “喝什么喝！你老实坐着！”顾短短凶着。 柳橙只好放下壶，弓着腰萎靡不振地坐着。 顾短短：“你这是在干吗？你看看你，现在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像什么样子啊！” 柳橙低垂着头，眼皮耷拉着，也没有要解释，也没有要反驳，整个身体都在承认顾短短的这句话。 顾短短：“颜老师去美国了，你知道吗？” 柳橙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顾短短：“她这次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能会很久。” 柳橙稍微抬了下头，又再次把头低了下去。 顾短短：“以前你不说我也不问，我想你如果想告诉我的时候你自然会说。但是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必须要问问你，你和颜老师到底怎么了？她处处为你着想，之前那么艰难的一年都挺过来了，毕业的时候她回来你答辩，都挺好的，怎么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柳橙抿了抿嘴，干燥的嘴唇已经起了皮。顾短短看着，拿起壶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柳橙：“那次……那次我去锐智面试，你还记得吧……” 顾短短：“嗯，我记得，我觉得你准备的挺充分的，但是后来你回来也没说，情绪也很低，我怕你可能没过，也没敢问。” 柳橙：“是，但是，其实是……” 听完了柳橙说的那天的遭遇，以及后来因为那个事情她和颜青之间发生的一系列事，顾短短简直要气炸了。 “我操！”顾短短气地站起来在沙发边走来走去。 “我操他大爷！”顾短短狠狠地锤了下沙发靠背，并且一把拿起旁边一个花瓶。 “别别——”柳橙赶紧上去夺过来。“这个花瓶挺贵的，你忘了你买的时候说过的。” “气死老娘了！真没看出来，这章楚成人模狗样的，都这么个地位的人了，居然这么卑鄙！” 顾短短绕回茶几，一眼看见上面的水杯，伸手就要拿。 “啊，短短，别，这杯子，情侣的，摔了这个那个怎么办！” “那老娘就摔两个！” 柳橙好不容易才把顾短短的人给拦住，拉着她在沙发坐下，帮她顺顺气。 顾短短：“那帖子是不是也是章楚成干的！” 柳橙：“应该不是，我问了，他否认了。” 顾短短若有所思，但还是气得够呛。 顾短短：“以前听生物院的李老师说过，说颜老师的前夫有一阵总去学校找她，要复合什么的，可能是看颜老师学术也有成绩，发展也很好，但是据说颜老师拒绝的很干脆。李老师就说过这事，还真没想到颜老师的前夫是锐智的章楚成。” 柳橙听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顾短短：“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做得恶心，可是你怎么能那样对颜老师？那都是章楚成的错，颜老师又做错了什么？” 柳橙低了低头：“她……她从来没告诉我，那个人……是他……” 顾短短把鞋子一脱，盘腿坐在沙发上。 顾短短：“是，颜老师没告诉你，那是因为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俩认识的时候她都离婚有几年了吧。她告诉你这个干吗，让你觉得她前夫很牛逼？觉得你自己狗屁不是？她是在保护你的自尊心。而且这几年，她也是在不断帮你树立自信，你难道不理解她的心思吗？” “我……”柳橙有些哽咽，颜青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颜青说的那些，做的那些，给她的那些，哪个不是颜青对她的心思。 柳橙把两只手夹在双腿之间，看了看顾短短。 “我明白，只是那天之后，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回想那些话，那些画面，那都让我觉得眼前的这些特别不真实，我甚至觉得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就觉得必须紧紧抓着她，她才好像在我身边。我……我被压得喘不过气……” 柳橙搓了搓手，继续说道：“我确实觉得我自己什么都不是，我根本不知道颜老师她喜欢我什么，我哪有什么值得她喜欢，我没钱，没工作，没有那么优秀，没有那些成就，现在，我甚至连个亲人连个家都没有，我……我拿什么和章楚成比……” 顾短短：“你和章楚成比什么？他哪有你对颜老师的一片真心？” 柳橙：“那我不和他比和谁比，他是颜老师的前夫，他又那么优秀……” 顾短短：“你真气死我了，我觉得颜老师肯定后老悔了，怎么教了你这么个笨学生！” 柳橙：“我……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对个屁！”顾短短气得鼓鼓的，双手抱在胸前，使劲往靠背上靠了靠。 顾短短：“你知不知道颜老师离婚后，追她的人都能排到学校大门外，哪个不是条件好人又帅的，如果她想找有钱的优秀的人精，她找谁不行？你觉得你认为的那些，有钱，有势，八面玲珑，你觉得颜老师看中这些吗？” 柳橙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 顾短短：“颜老师是有梦想的人，而且她不是个世故的人，她接受不了那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为了钱而失去自我，变得只剩下迎合。你有的，恰恰是章楚成那类人所没有的，是真诚，是执着，是纯真，但是你也是自卑的，这点颜老师很清楚，所以她不断让你努力，帮你推你，因为不断进步才能治愈一切自卑和失意。而且感情这东西，说什么为了什么，难道你拥有的东西没有了，她就不喜欢你了吗？” 柳橙看着顾短短的眼睛，此刻顾短短目光如炬。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我，我找不到工作……”柳橙怯怯地说。 “嘶——！你这个人！” 眼瞅着顾短短就要下地过来揍她，柳橙赶紧站起来躲到了沙发旁边，还用沙发靠垫挡在自己身前。 柳橙：“这……咱们有话好好说，能不能……不动手……” 顾短短一个靠垫砸过来，被柳橙接住。 “赶紧找工作！别闲着！有事情做了创造了价值你才能认可自己，你就不会总想着逃离现实。而且，赶紧还房租！” 第49章 其实找工作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对于柳橙来说，难是难在找不到合适的职位，人工智能行业能算得上的企业她都投过了；说不难也不难，只要不挑剔，其他的小公司、做软件的都能找的到。 方钰给柳橙打电话之后，柳橙犹豫了很久，最后才答应去见面。 宋姨住院的时候方钰帮了柳橙太多，柳橙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表示感谢，本想毕业挣了钱好好请方钰吃饭，结果毕业是毕业了，却落得现在这么个下场。 方钰入职的公司很不错，在通用与专业图像识别领域全国排名前三。之前方钰向柳橙询问过现在的情况，所以见到柳橙的时候，方钰并没有问工作的事。 今天方钰穿着一件淡驼色的中长款羊绒大衣，穿了一件高领的白色打底衫，原先的波波头染了摩卡色，上班后她也穿上了高跟鞋，原先的可爱又加了一分职业。 方钰和柳橙约的地方是一家西餐厅，餐厅装潢考究，吊灯柔和的灯光衬托的餐厅的气氛又温暖又有些暧.昧。 柳橙在位子上坐了不久，看到周围去的都是一对对情侣，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这家餐厅80%的餐位都是二人位。柳橙抬头看了看正在点餐的方钰，双手在裤子上来回蹭着。 “你没什么意见我就给你点和我一样的了，行吗？”方钰弯着唇朝她笑。 柳橙点点头。 方钰：“甜点……我看看，要个芒果布丁行吗？” 柳橙：“我……我不吃芒果。” 方钰抬头看了看柳橙。 柳橙：“我芒果过敏。” “哦这样。”方钰把点餐的平板电脑还给服务生。“那要草莓布丁吧。” 服务员拿着点餐电脑一顿操作，表示已经下单。 方钰双手抱着桌上的柠檬水杯。 “你芒果过敏？从没听你说过。” 柳橙低头笑了下。 方钰：“其实关于你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感觉我离你挺远的。” 柳橙看了看方钰翘起的睫毛，不知道她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但又大概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正怕方钰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服务生端着开胃菜来了。 柳橙没吃过西餐，所以看着方钰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方钰看着她有些笨拙，但也笑而不语。 没想到方钰还点了酒，服务生将醒好的酒给两位倒上。方钰拿起酒杯，轻轻摇晃了下，闻了闻，朝柳橙笑笑。 “陪我喝点吧。” 柳橙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拿起酒杯和方钰轻轻碰了下。 醇浆下肚，柳橙突然想到了那年在颜青家过年时和她一起看春晚，和她一起喝了酒。 餐厅的灯光昏暗，却恰好适合想念。渐渐，眼睛湿了。 方钰显然比柳橙喝的要多。餐后，柳橙不得不肩背着方钰，按照她模糊的指示找到了她的家。 方钰新租的房子离她的公司很近，房子是个高层公寓，很小，但很精致。 “我一和你喝酒就想多喝点，我就喜欢你送我回来，呵呵，你该不会觉得我是酒鬼吧~”扶着方钰开门的时候，方钰双手都环到了柳橙肩上，脸几乎贴着她的耳朵。 “你醉了……你……你稍微自己站一下，马上门就开了。”柳橙用肩顶了顶方钰，另一只手加速试着钥匙。 方钰听着她的话，轻轻在她耳边吹着气，醉眼朦胧。 好不容易打开了门，柳橙把方钰放在客厅沙发上，而方钰的手有些不安分。柳橙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和方钰嘱咐了几句便要起身离开，却被方钰一把抓住了手腕。 “柳橙，你……你别走！”方钰的力气有些大。 “你别走好吗，你今晚陪陪我好不好？” 柳橙被方钰拉倒，坐在了沙发上，眼看方钰还要往这边靠过来，柳橙赶紧往后退了退。 “太晚了，我得回去了，你，你早点休息，明天你还得上班呢。” 正说着，方钰一手又过去拉柳橙。 “别闹，方钰，你醉了，你快睡觉，醒了就好了，你乖乖的好不好。” “我没醉，我没有醉，我乖乖的，乖乖的，我就是想让你陪陪我，我没醉……” 一个拉一个躲，几个回合下来，柳橙把方钰推在一边，而自己已经站在了另一边。 屋里渐渐传来方钰的闷闷的哭声，渐渐越来越大。 柳橙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她不是已经去美国了吗！” 方钰从捂着脸到渐渐抬起头，死死看着柳橙。 “她已经走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柳橙看着方钰，不知道是否该回答，该怎么回答。 “你到底怎样才能忘了她？你到底怎么才肯看看我，我一直在你身边啊，我一直在啊！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方钰又趴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对不起……”柳橙想上前安慰，但又退了回去。“对不起，方钰，我……我和你，没这缘分，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对不起……” 方钰的哭声渐小，她僵硬地从沙发上抬起头，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柳橙。 “到底，怎么才能让你忘了她……该怎么做呢……哼，当初造的那些舆论压力都没有让你们分开……”方钰冷笑了声。 “让她滚得远远的都没能让你忘了她……到底该怎么做……”方钰的眼神变得冰冷，变得陌生。 柳橙看着方钰，听着她嘴里不停地默念着那些话，柳橙心中突然一震，整个人扶住沙发才没有倒下去。 “方钰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柳橙质问着她。“什么造舆论？什么意思？你……你该不会……” “难道……难道那个帖子……那些照片……”一股寒气从柳橙身体里涌上来，她看着方钰冷峻的表情中突然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方钰笑了起来，眼神空洞，嘴角却呵呵地咧了开。 柳橙一把上前抓住方钰的肩，使劲晃动着她。 “怎么会这样！真的是你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做！这……这怎么可能啊！你是我的好朋友啊！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你知道对她有多大伤害吗！方钰，你怎么可以这样！” 方钰冷冷笑着，拍开柳橙的手，靠在沙发上，仰头笑起来。 “我为什么那么做？嗯？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们！她一直在你身边，你根本看不到别人，你的眼里只有她！球赛的时候，只有我投丢了那个球，让全院输掉比赛的时候，你才会看看我，才会安慰我几句，而其他的时候，你什么时候想过我！” 柳橙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冷笑的方钰。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我想要你，我想要得到你！我必须要让她离开你！你们在家属楼下亲吻的时候，你们在超市里手拉手亲亲我我的时候，你们在任何地方亲热的时候，你都不会知道吧，我都在看着，我冷冷地看着，我恨她！如果没有她，站在你身旁的就是我！我在等，我在等着用这些毁了她！”方钰边说边笑着，仿佛这是一件她做的极漂亮的案子。 “谁知道她居然去了美国！学校也没有开除她！她老师都可以不做也要保全你，她为了你她居然什么都能放弃！真是太让我感动了，呵呵……呵呵呵呵……” “你疯了！方钰，你真是疯了！你……你做了这样的事，居然，居然……” “居然什么？居然觉得无所谓是吗，哈哈哈，我不在乎，真的，柳橙，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想要的是否得到。现在，我知道我得不到你，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我输了，不过你们不也分开了吗？她也没赢，哈哈哈哈哈哈……她也没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钰坐在沙发上笑个不停，笑得又癫又疯。柳橙看着她，仿佛从来不曾认识。 冬夜的冷风里，柳橙顾不上眼泪往下流，拔腿往回跑，她想跑的比眼泪掉落的快，然而却怎么也跑不动。寒风顶着她，方钰说的那些话也像一根很粗的绳子，缠在她腰间，让她前行不了，让她快走不动。 回去后柳橙便把自己锁在屋里。 她翻找以前的书，从书本上查找颜青给她写下算式的笔迹，从资料纸堆里查找颜青为了帮助她理解而做的一些标注字迹，她想找手机里两个人彼此之间的信息，想找回以前颜青的照片。然而那些曾经的每一句对话，那些关心的唠叨，那些喊她学习的言语，那些鼓舞她振奋的词句，那些她原来视为珍宝的照片，都被她全部删除抹掉了。 窗框被北风吹得发出呜呜的响声，酷寒与黑夜重叠，悲伤与绝望交接。 柳橙靠在墙上，慢慢沿着墙滑落，跌坐在地板上，眼呆如木，毫无生气。 偶然间，她瞟到书桌下的角落里，显着微微的黄色。柳橙猛地冲过去，把周围的东西全都掀走，那颗金色LOGO的斯伯丁篮球，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撒了气，瘪成歪歪扭扭的样子，像是一颗毁掉了一半的星球。 柳橙拿着软布，把球擦拭干净，把金色露出。 泪花打在橙色的球皮上，柳橙紧紧抱着球，望着窗外黑夜的寒风中摇曳的枯枝，想着和颜青发生的那些琐琐碎碎。那些片段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一遍遍闪过，又一遍遍消失。 曾经她的希望，她的力量，她的爱，曾经是她的一切的颜青，被她弄丢了。 她的光，没了。 BGM： 夜 多清静 心 却不安宁 像走马灯 转不停 有谁 又在听 当我望向远方 忽隐忽现的光 这汪洋中的灯塔 这漆黑里的向往 除了忧伤 都很美 美得 让人醉 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就让我漫无边际地飞 ——彭坦《走马灯》 第50章 柳橙在一个小软件公司干了几个月。公司小，人也不多，公司产品是手机APP，但是同类型的公司实在太多，甚至几人作坊就能做，所以公司也没什么大发展。 但公司老板倒是有一颗一鸣惊人的心，虽然制作的APP技术含量并不高，下载量小，适用的人也不多，但是老板总认为这依旧是大数据时代中的清流，说到大数据就延伸到人工智能，并认为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爆款。这种乐观的心态倒是让柳橙也快乐了不少，整体状态恢复了很多。 看着柳橙天天乐乐呵呵，顾短短倒是看不下去了。这天晚上，顾短短搬回来一堆资料，回来就堆在了茶几上。 柳橙：“怎么？这么多材料，你要回来加班啊？” 顾短短随手就拿起最上面的丢给柳橙，道：“我加什么班，我觉得你倒是该加加班。” 柳橙低头接过资料看了看，熟悉的语言，熟悉的算法。柳橙坐过去，又扒拉扒拉那堆材料看了看，又抬头看看顾短短。 顾短短：“看我干吗？我是看你成天跟着那个画大饼的老板，再这么过下去，怕你人都废了。” 柳橙感谢地笑了笑。“嗯，我看看。你这些都是从哪弄的？很多都是近期的材料。” 顾短短：“公司系统能搞到国外的材料，我偷的。” 柳橙大眼睛溜圆的看着她。 顾短短：“哈哈哈哈，骗你的，不是偷的。” 被顾短短骗惯了的柳橙撅着嘴斜眼看了看她。顾短短翘起二郎腿，拿着磨甲片坐在沙发上蹭了蹭准备上甲油的指甲。 顾短短：“你猜我今天碰见谁了？” 柳橙眨眨眼。 顾短短：“碰见你之前那个队长，张晓楠。” 柳橙：“啊？她和她男朋友一起创业了好像。” 顾短短：“对啊，好像他们也是做医疗相关的项目，听我们主管说他们是我们今年才用的一个服务商，虽然公司小，是个创业团队，但是干劲很足。我觉得你可以和她联系下，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很可能会有关联。别成天活在那个AR饼里，看你们那老板胖的，脸就像个饼。” 柳橙呵呵笑了笑，画饼老板虽然天天画饼，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张晓楠跟柳橙约在了她现在的公司见面。柳橙按地址找到公司所在地，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创业基地。 在滨海，因为计算机人工智能领域的带动，整个IT行业都蓬勃发展。在这个领域，每天都有新公司成立，也有旧公司消亡。但是新的技术新的模式总是在不断地创新，青年人的创业热情被充分带动，新出旧退，才让技术一直在进步。而随着创业者的增加，创业基地也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给创业者提供了便宜方便集成化程度高的办公场所。 张晓楠公司所在的这个创业基地是一处新基地，设施条件比较现代化，基地模仿脸本、微硬等国外IT企业的模式，配置了年轻人喜欢的休闲场所，让创业者在温馨的环境中尽情迸发智慧火花。 柳橙穿过一片开放式办公区，又经过一个分享区，今天这里正好有公司在做路演。 轻松的氛围，创业的活力，柳橙觉得在这样的大好时光，这才应该是一个有为青年应该做的事。 没走几步，柳橙就听到了砰砰砰的篮球声，原来基地还提供了运动场地。 正在感叹现在创业条件真好时，柳橙突然被人喊了名字。 “柳橙！哇，果然是你！” 柳橙顺着声音望过去。“老李！啊不，李哥……” 李永庆笑着跑过来，“还是叫老李吧，哈哈，晓楠和我说今天有个老朋友要来，还和我卖关子，不告诉我是谁，没想到居然是你！” “嗨，柳橙！”另一个人也停了球从旁边走过来。 “王程哥！”柳橙又惊又喜，“你也在啊！”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王程：“要不要打会球？真是好久没见，也好久没一起打球了。” 柳橙：“那个，我和队长约的时间快到了……” 王程点点头。 李永庆：“咱们一起上去吧，要是以后真有合作，那以后打球的机会多着呢。” 张晓楠带着柳橙简单参观了一下她现在公司的场地，并且介绍了公司的情况。 原来创业半年后，张晓楠和李永庆便不再做之前的项目，而改道智能医疗。因为李永庆有一个做智能医疗方面的发小，一直以来为公司提供核心技术，也带过来一些技术人员。但老李的这个发小下半年要移民，技术方面也都是他个人专利，所以公司技术开发方面正在找合适人选。 在技术人员接档前，张晓楠以现有技术不断和一些公司谈合作，所以才遇到了在华图就职的顾短短，聊了几句发现柳橙居然在小软件公司梦大饼，顾短短自动接过了劝说柳橙来找张晓楠的任务。 柳橙接过张晓楠给的公司资料，打算回去看看。 在送柳橙往楼下走的时候，张晓楠说道：“柳橙，我们都以为你不在滨海呢。” 柳橙有点疑惑的看着她。 张晓楠：“之前问过方钰，方钰说你不在滨海做人工智能，我们都以为你去外地了。” 柳橙苦笑了一下。“嗯，确实没做人工智能。” 张晓楠：“多可惜啊。对了，方钰去海市了，你知道吗？” 柳橙摇了摇头。自从几个月前和方钰的那次晚餐后，柳橙删除了方钰的联系方式，而方钰也没再和她联系。 张晓楠：“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对了，你好好考虑考虑，创业肯定很辛苦，很艰难，但是也会很有成就感，我觉得会比大饼公司有趣的多。” 柳橙：“大饼公司？” 这回轮到张晓楠疑惑了。“对啊，我听短短说你现在那个公司叫大饼科技。” 好吧，这是顾短短能说出来的话。柳橙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和张晓楠团队多次沟通后，柳橙向“大饼科技公司”递了辞呈。 大饼老板握着柳橙的手，对柳橙未能在这个明日之星企业继续就职下去深表遗憾。 智能医疗是柳橙没接触过的领域，曾经师兄高铁军的课题有涉及，而且高铁军毕业后也在此领域进行发展。 新鲜的东西，熟悉的语言，回到这个领域，柳橙仿佛觉得空气都不再一样。 人工智能协会的小崔突然给柳橙发了条信息，柳橙才记得还有这个人……好像上次她出现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花式赞美颜青。 话说离颜青离开已经快一年了，自从帖子事件后，颜青远走美国，近两年内就再没参加国内的各种峰会论坛，柳橙也选择性的不去关注这些，因为每次会议都不可避免的会有章楚成。 小崔突然发信息，是因为她想咨询柳橙毕业设计的相关内容。而柳橙看到小崔，则是突然想到曾经小崔给过她颜青参加峰会的照片。 柳橙：【小崔，以前你不是给我发过颜老师的照片吗】 小崔：【对啊，颜老师真是又漂亮又飒】 柳橙：【那照片……】 柳橙：【你那还有吗】 小崔：【还有啊】 柳橙无语，说到这，我想要照片的意图难道还不够明显嘛，非得要说的那么清楚吗。 小崔：【不是给过你吗？】 小崔：【你给删掉了啊？】 柳橙再次无语，可以人艰不拆吗。 柳橙：【我换手机了，之前的照片都没了】 小崔：【原来是这样】 小崔：【你要颜老师照片干嘛？你该不会对颜老师有意思吧】 小崔：【哈哈哈哈】 柳橙第三次无语。我……我可以打人吗！ 不过最终小崔还是把以前颜青的照片打包发给了柳橙。 宝贝再次回到柳橙手里，柳橙在电脑每个硬盘分区都备份了一份，又上传了网盘几份。 顾短短坐在一边看着柳橙边傻笑边操作，翻个白眼嘲笑道：“啧啧啧，你说说你，昂，当初，是你提分手，是你让人走，也是你删好友，现在是你夜夜泪流。你自己说说，你拧巴不拧巴？” 柳橙看着顾短短，不好意思地说：“是，是我错了，我太混蛋了，我太拧巴了。” 顾短短：“切，你这话别跟我说，最好你别怂，把颜老师加回来，然后跟她说对不起去。” 柳橙低头沉默。 夏日的夜晚，风影摇动，柳橙咬着铅笔，翻看着手中的英文资料。 【BGM：我只为你点亮眼睛 虽然双手紧握还是空气 却因为你深信不疑】 上面有颜青曾经写过的字迹，柳橙的目光聚在那几个数字上，颜青写的2往往在笔划折叠的时候会圈出个圈圈，好像大腹便便，柳橙看到这，嘴角不自觉地笑起来。 【喃喃自语在黑夜里 你不明白你细微的呼吸 都夺走我血液里的氧气】 手机的时钟早已设置了两个时间，一个是北京时间，一个是旧金山时间。 而那颗金标篮球，被柳橙擦的干干净净，摆在屋里最显眼的位置，又因为经常抱着，球皮橙的发亮。 【爱会在凌晨惦起 跳跃了时空差距 为何要束缚自己 让彼此不能呼吸】 屋里阵阵敲击键盘的声响，铅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以及神经元不断传导时的思考静寂。 【我想要和你一起 数了满天的星星 最后躺在我怀里 唱着那最美的旋律】 天色渐明，被黑夜压抑的生命都再次迸发出生迹。 柳橙打开窗户，看着远处亮起的天，深深吸了口气。 “嗨颜青，这是凌晨四点的滨海。不知……不知你在旧金山……过的好吗……” 逐渐哽咽的语气，阵阵悸动的心，柳橙仰望着天边，慢慢往后靠，直到靠在床边，她大字型的倒在床上。太阳已经跳上枝头，照亮天际。 柳橙抬起手，新鲜的阳光从指缝间流进来，带着刚从地球那边落下的热度，将那滚烫的眼泪晒成金色。柳橙望着，笑着。 心里有你就好。 【我想要和你一起 站在地平线上辽望天地 朝最远的地方看去 阳光洒落在我朝你奔跑的心里】 BGM：告五人《红（love）》 第51章 一年后，CVPR会议的论文清单中，千度公司联合斯坦福AI实验室进行的无人驾驶技术取得了巨大进展，在业界掀起巨大风波。作为第一作者，颜青受到巨大关注。 NHTSA将无人驾驶技术分为6个等级，从0级到5级。在之前的研发中，世界上只有哥斯拉公司的技术研发到L3级别，即为有条件的自动化驾驶。而颜青团队在千度公司原先研发的基础上，通过三年，目前已使千度公司无人驾驶技术达到L4级别，即在限定道路条件情况下达到高度自动化驾驶，技术上离L5的完全自动化只差一级。 虽然只是一级的提高，但也是人类科技史上的一大步。 柳橙握着手机，看着网上铺天盖地报道，甚至忘了自己还在吃饭。 “喂~”顾短短用手敲了敲饭桌，“就知道你得看入迷。这回媒体还登了照片，颜老师那人，国内会议都从不让媒体发片。” 柳橙抬起头，收了手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顾短短：“对了，颜老师回来了。” 柳橙：“啊？” 顾短短：“啊什么，颜老师回来了。看样子好像不走了。你不打算去看看？” 柳橙放下筷子，拿起汤碗，轻轻抿了一口汤，目光却呆了起来。 “喂！”看柳橙反而发起呆，顾短短桌下踹了柳橙一脚，“你去不去看看啊？” 柳橙放下汤碗，轻轻摇了摇头。头还没摇完，顾短短的飞腿已经到位，柳橙吓的噌地站了起来。 “女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呵，天天在屋里对着篮球说话，结果人家回来你看都不敢去看，行，我就看你能怂到什么时候！” 颜青推开书香苑房间的大门。 房间因为颜妈妈每周都会找个阿姨来收拾下，所以依旧整洁如初。屋里按照颜青的要求，所有的物件都保持着走之前的样貌。 颜青洗好手，简单收拾洗漱台时便看到了走之前收好放在梳洗柜中柳橙用过的毛巾和牙杯。衣柜里还有那个女孩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书桌的一角还堆着写满了数学题的草纸。那些记忆又再次翻滚涌出。 颜青拿起一张草纸，看着上面的数学题，轻轻把折了的纸角压平。 “小笨蛋。”颜青嘴角微翘，自语道。 看着卧室床上斜射进来的阳光，她慢慢走过去把窗户打开。 行李箱中的东西被一件件取出来，颜青拨开一层层衣服，把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相框拿出来摆在书桌上。相片上，颜青身着勇士队的球衣，和穿着同样球衣的30号球员一起摆出yeah的手势，笑的特别灿烂。 刚一走进咖啡厅，顾短短就看到了在窗边卡座的颜青。 “颜老师~~~”顾短短疾步过去，张开双臂，和颜青热情拥抱了一下。 “唉，老师，您瘦了，看您都累成什么样了，资本主义真剥削！不过人还是这么漂亮~” “哈哈，还好吧，你看你还是和念书时候一样。”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服务生端来咖啡。 颜青朝顾短短笑笑，眼中有话。 “嘻嘻，老师，我知道您关心她的事。她啊，现在挺好的，和球队那些人一起干，大方向是智能医疗，可穿戴设备那类，就是我上次给您发的那些产品介绍。他们之前的研发人员走了，柳橙就接了这块，我看她干的很不错，比之前那个小软件公司好多了。” 颜青点点头，用咖啡勺轻轻碰了一下，拉花被微微碰散。 “你给的那些资料，我看她看得特带劲，经常研究到大半夜，唉，她是真喜欢这块。”顾短短也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不过啊，颜老师，她也太怂了，让她来看看你她都不敢，我的天，我这急性子，给我气得啊，老师，您说说您喜欢的这什么人，愁人！” 颜青哈哈笑起来：“嗯，我也经常这么想，我喜欢的这是个什么人啊，呵呵。” 顾短短也不管柳橙是不是在打喷嚏，把这两年来柳橙哭天抹泪又拧巴到不行的糗事挨个吐槽一遍。颜青捂着嘴，虽也觉得心酸，但听顾短短说着还挺乐呵。 “愁归愁，但是有些事情，还得她自己去想通，需要她自己去跨过那些坎，我这一步也需要她自己迈出来。”颜青用咖啡勺彻底搅乱了拉花，“如果她不想，你推也没用。” —————— 锐智大厦一楼，前台工作人员一遍遍和颜青解释需要提前预约，却怎么也拦不住颜青的脚步。 前台看着颜青往里走的背影，赶忙拨电话。 “您好章总，实在对不起，一楼有一位姓颜的女士找您，她没有预约，可她偏要上楼……我们实在拦不住她，她……” “没事，让她上来吧。” 董事长办公室门被推开又砰的关上，山水屏风下水池中的锦鲤被震的散开了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章楚成这才将转椅慢慢转过来，侧了侧头看着站在桌前目光冷漠的颜青。 章楚成边笑边鼓起掌：“欢迎回来，我们的大学者，自动驾驶算法的先锋噢。” 颜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少在这惺惺作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章楚成轻轻撇了撇嘴，玩味的笑了笑，道：“好吧好吧。也就是……嗯……是两年前，对，两年前，唉我都有些忘了呢，她呢，就站在你现在站的位置，吓得像个受了惊的小猫，啧啧啧，真是可怜，不过那瞪着我的眼睛倒像个猛兽，只可惜呦，人穷志短，还不是去了个屁大点的小软件公司，挣着一个月几千块求生存，哎，人呢，都一个样。” 边说着，章楚成边用右手转着左手食指上的一个玉戒。 “你可真够卑鄙！”颜青狠狠地说道。 章楚成又笑了笑：“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这世界就是强者的世界，我只是让她清楚规则，明白自己几斤几两而已，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今天来不是听你废话的！”颜青眼里烧着怒火，但又镇定下来，仰着下巴，“你之前说过，铭为是你的公司，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不会再和铭为合作了。” 章楚成转动玉戒的手停了下来，他转动转椅面向颜青，唇边又挤出来点笑。 “小青，别闹了，你这就没意思了吧。你提供给铭为的那些技术，一年能让你挣上百万，你当个大学老师才挣几个钱？有这个零头多吗？” 颜青冷笑：“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我更清楚我那些技术给你的锐智带来多大的收益。我和铭为的合同写的很清楚，我可以随时解约。” “你这又是何必？你喜欢做研究，铭为得到技术支持，你获得应得的，这是双赢，就算你再清高，你又何必和钱过不去。再说你看看你，现在怎么气性这么大，我以前那个温柔可爱从来没有脾气的小青去哪了……” “别跟我提以前！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你做的那些事，让我觉得恶心！” 章楚成看着颜青的眼睛，那里面是坚定和决绝。 “小青，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我绝？咱俩离婚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如果不是在同一个领域，我们现在根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咱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章楚成在桌子上愤怒地砸了一拳。“是，我和你不是一路人，那她就是了？她什么都不是，你至于这么维护她吗！她算个什么东西！小青，为了她你连铭为合作都能放弃，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你这样的人不会懂的。总会有一些人和你不一样。而你，眼里只有钱。”颜青反而笑了笑，“我都替你觉得可怜。” 说完，颜青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你站住！你给我站住！小青！小青你……” 章楚成站起身，朝颜青追过去，而留给他的只有颜青关门的闷响。 ———— 又是一年开学季，新生给校园带来了新鲜活泼的气息。 颜青在美国两年，刚回校，学院并没有给她安排带学生的任务，只有本科生教学和一门硕士研究生的选修课。 看着讲台下呜呜泱泱一片黑色的溜圆的眼睛，一个个求知若渴的眼神，颜青心里却有些许失落。 那些孩子里没有她，没有那个腼腆害羞小心谨慎的女生。 下课铃响，颜青收拾好课本，关掉多媒体教室的课教电脑，走出教室。三四个女孩手拉着手从楼梯向下走，说笑着，看到颜青，亲切地向她问好。 颜青抬头看了看她们，笑着回应。却想起曾经同样的一个抬首，看到的是那个女孩制造偶遇的那个笑容，偶遇造的刻意，而笑容却真实纯粹。 颜青望着那空无一人的楼梯，摇着头笑了笑。 篮球场边，不会再看到那个女孩打球的消瘦身影；实验室里，不会有她明知故问的问题；学校的角落，不会有她抓心挠肝大半天却假装镇定的见面。 和在斯坦福不一样，这个校园，曾经到处都是她的影子，而现在，到处都没有她。 颜青把烧开了水的锅盖快速拿开，被热气烫的有些疼的手被她含在嘴里吮了吮，速冻饺子一颗颗滚进锅里。颜青轻轻捂了捂有些疼的胃，微微苦笑。 手机静悄悄，再也听不到她有点唠叨的关心。 午夜梦回，颜青缓缓醒来，眼皮轻轻转了两下，却不愿睁开，只有眼角渐渐湿润。 颜青翻了个身，手指使劲抓住床单攥了起来，又慢慢放开，气息渐渐缓和。 “小混蛋……”颜青眉心皱起，又自语道。 第52章 顾短短带回来的资料越来越多，而且和一些内容越来越贴切。 柳橙皱着眉看了好久后，直愣愣地盯着顾短短。 “你，是不是见过颜老师了？” “对啊。”顾短短舀了一勺酸奶含进嘴里。 “这些资料……还有以前那些……是不是都是颜老师给的？” “嗯哼。”顾短短一副终于被你猜中了的开心语气。 “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啊。” 顾短短回的理直气壮，但是也确实没毛病，柳橙立刻撒了气。 “我都跟你说了她回来了，不回美国了。” “那……那……”柳橙支吾起来，“那她现在……怎么样……” “想知道颜老师怎么样啊？你自己去看她啊。”顾短短摇头晃脑，一条腿折起来垫在下面在沙发上靠着坐下，继续一勺勺吃酸奶。 柳橙瘪了瘪嘴角，拿起资料就要回屋。 “呵，你继续怂，等你怂到颜老师被别人追走，你也不用半夜偷偷抹眼泪了，直接哭天喊地吧。” 毕业后的两年，柳橙一次也没有回过滨海理工。 刚毕业的时候没有工作，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整个人浑浑噩噩，那时候她只想离学校远远的，不敢回。后来找了小公司混了个工作，没脸回。而现在颜青回来了，虽然嘴上说不，但是心却早已飘回了学校。 两年，校园变化很大，绿植更茂盛，有了新盖和翻修的教学楼，球场上的篮球架和排球网架都换了新的，花坛里盛开的也已不再是原先那些种类的花和草。曾经军训时留着短发，晒的黢黑的大一学生，也已经留起了长发，学会了打扮，在学校吸收着知识，让自己逐渐饱满，为步入职场或者继续深造做着准备。 而变化更大的是柳橙眼中的颜青。 颜青原先黑长的直发被剪成了刚过肩的半长发，发尾微卷。以前经常会穿运动些的衣服，而如今几乎都成了休闲套装和职业套装。 柳橙站在教室门外，偷偷从窗口看着讲台上的颜青，看着她严肃，看着她扬眉，看着她认真地书写板书，看着她给学生展示算法案例，一颦一笑，恍如隔世。曾经自己也是在讲台下坐着听讲的学生，可以看着她的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歪头，听着她说出每一个概念，讲述她的那些经历，而如今，自己却只能站在门外，远远看着她，甚至不敢靠近去听到她的声音。 柳橙跟着颜青，看着她抱着书本走进食堂，看着学生热情地让她打饭，围在她身边说着笑着。看着她夹起一小口饭，双唇微张慢慢咀嚼，看着她的脖颈随着吞咽的一下下颤动，看着她抬手把滑到眼前的发丝别到晶莹的耳后。 看着她走进图书馆，看着她在书缝间一步步走过，看着她把书放回书架时还会习惯地把没摆齐的书摆好。 看着她在学校附近的菜摊上买菜，和老板亲切的交谈，粉唇微启，嘴角笑容淡淡，就像每一次她和自己说话时一样。 夜深了，柳橙坐在书香苑的花坛边，仰着头看着二楼的那扇窗户。一盆叫不上名字的花放在阳台窗外，随着风摆动着叶片。窗户灯光闪闪，偶有人影晃动。 花坛边的这条路，两个人曾经走过无数次，有时一前一后，有时柳橙非要拉着颜青的手，也有时颜青会趁没人偷偷揽住柳橙的腰。而如今，柳橙静静地坐在这里，虽然与颜青相隔只有十几米的物理距离，但心里的距离她已无法想象分开了多远。 柳橙想着白天学校里那些活蹦乱跳的学生，那些孩子的轻松快乐，享受着校园的生活，这本是她也经历的生活，却因为一连串的人和事，和自己错误的选择，都离她远去。 她低着头看着鞋尖，曾经渴望拥有，也曾经确实拥有过很多，而如今她却不得不接受现实，那种无力感充满了她。 忽然闪电划亮黑夜，随着便是几道闷雷，硕大的雨点吧嗒吧嗒砸下来。 阳台门被打开，灯光从屋里溢了出来，漫到阳台上，让窗外的人都能染到那种温暖。颜青拉开窗户，把那盆花轻轻搬了进去，关窗前，颜青在窗前顿下，明亮的眼睛像黑夜里的宝石。 柳橙赶紧躲到楼道里。 一位老教授从屋里走出来，缓缓地把晾在户外衣绳上的几件衣服收回去。 “孙教授，您慢点，我这就去帮您收~”颜青对楼下的老人说道。 “不用了，就这两件，谢谢你喽颜老师。”老教师朝楼上摆摆手，收了衣服便往回走。 “路黑，您小心些。”颜青语气温和地提醒道。 楼道里，柳橙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个声音—— 她抱过，她拥过，她欣赏过，她信任过，她想过，她念过，她爱过，她恋过，她吻过。 而现在，她依然想她，依然念她，依然想抱她，依然想吻她，依然会无数次在梦里梦到她，依然深深爱着她。 这么久，这么多年，她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动力，所有的勇气，所有的爱，都从这个声音里汲取。 而如今，她只能偷偷躲在黑暗中，不敢上前，不敢直视，不敢面对那些自己犯下的错误。 柳橙蹲在地上，拉住卫衣的兜帽，紧紧捂着头，眼泪和外面的雨一同倾泻而下。 ———— 两年后，德国科隆。 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小公司青橙科技在科隆国际游戏展上只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展位，这天是科隆游戏展的第二天，各大游戏厂商都发布了最新的游戏试玩和设备，各试玩区人头传动。 柳橙坐在后台，离青橙科技产品发布还有15分钟，她把卫衣兜帽扣在头上，尽量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嘿！”张晓楠从身后一把拉下她的兜帽，“怎么，紧张了？” “没，没有……”柳橙底气不足地答道。 张晓楠笑：“都结巴了还说没有。” 王程和李永庆在旁边看着笑了起来。 柳橙：“短短呢？” 张晓楠：“她啊，刚才去各展位转了一圈，拿回来那么一大堆周边，现在在台前做发布宣传，拉人呢。” 柳橙：“拉人？她亲自去拉人？” 张晓楠：“是呗，不让她亲自上都不行，用她的话说，自己长那么好看，谁好意思拒绝呢，哈哈。” 柳橙跟着笑了笑，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而随着发布倒计时声音响起，柳橙的心又悬了起来。 上午10点整，青橙科技新产品发布正式开始。台下聚集的人不多，大家都对这家中国的科技企业完全不熟悉，这家公司也没有其他游戏作品，这是他们第一款作品，就来到了GC（GamesCom）。 游戏的宣传片放过后，张晓楠缓缓站在展台中央，优雅的亚洲女性笑容瞬间吸引了台下人们的关注。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青橙科技的CEO张晓楠，《The Dreamer》，大梦想家，是一款全新的虚拟现实游戏，这和你们在大铁房子里玩的VR，以及那些跃然纸上的AR完全不同，这个游戏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是我们创造的世界，更是你脑中的世界。” “游戏有两款模式，通过人脑扫描，一是进入游戏中设定的场景，可以体验你们没有感受过的体验，这可不是简单的VR游戏，而是你进入到全虚拟的现实世界，没错，全虚拟现实世界，因为，它真的完全真实，你所有的感官都会体会到所在场景的感受，甚至，疼痛！当然，极限伤害时游戏会进行玩家保护而退出。” “第二种模式，人脑扫描后，游戏的智能模式会完全虚拟你脑中的情景，你可以在其中做出你现实中想做而不敢做的，例如……和喜欢的人表白噢~当然，你的行为不能违法。” 张晓楠介绍的不简单，但是说完后已经有几个白人小伙子排队准备进行试玩了，有个小伙子还朝招揽试玩人员的顾短短挤了挤眼睛。 张晓楠：“因为是试玩，也为了让参展者都看到游戏效果，试玩的朋友的脑成像需在公开屏幕上展示。” 很快，第一位试玩的参展者选择的是虚拟场景体验，这位来自汉堡的德国小伙选择了跳伞。 汉堡小伙自认恐高，现实中不敢跳伞或者蹦极，认为游戏体验自然简单很多。然而当他的脑成像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全场参展者都听到了这小伙子的脑中声。 小伙子选择的是迪拜跳伞，这里可以看到迪拜的棕榈岛，还可以看到帆船酒店、哈利法塔等壮观的建筑，本以为只是游戏，然而飞机舱门缓缓打开，小伙子立刻感觉到巨大的气流迎面吹过来。身后的跳伞教练抱住他时，他被紧紧箍住，便开始不住挣扎和碎碎念，电影中的死死拉住舱门不肯跳的场景出现了，在和人工智能的教练对话了好久后，小伙子终于离开了机舱，强大的离心感从脚尖传到他的大腿，汉堡小伙在空中想说话，却被风吹得歪了嘴，表情管理完全失控…… 从试玩间走出来，众人纷纷围住汉堡小伙，想问问他具体体验，小伙子摆摆手，很不好意思地说要去洗手间。“他不会是吓尿了吧，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第二个试玩者是汉堡小伙的朋友，他则选的是在唐朝当皇帝，试玩下来，他不住地跟旁边的人说简直爽歪歪，看着汉堡小伙好生嫉妒。 “太真实了，不对，不是真实，是完全就是真的！那个皇宫，那里面的……香气，那辉煌，庞大，那些姑娘……简直没法形容，太过瘾了！如果不是试玩，我真的不想出来！”第二个试玩小伙说道。 第三位试玩者是一位来自新泽西的大学生，这位试玩者是一位忠实的端游玩家，每年的E3、TGS、GC必会参加。男孩一脸麻子，性格腼腆。进入试玩间之前，小伙子回头看了看在展台下的一个高挑的红发女孩。 试玩间里，试玩者在座椅固定好，柳橙看着工作人员帮试玩者带好定向扫描器，五分钟扫描后，男孩脑中的画面出现在展示屏上。 这是美国科罗拉多Steamboat Spring，全世界喜欢滑雪的人都喜欢来到科罗拉多，而Steamboat Spring有科罗拉多历史最悠久的滑雪场Howelsen Hill Ski Area。 许多滑雪者带着自己的装备，在众多的滑雪者中，一个红发身影引起了所有参展者的注意，而红发身影转过身时，台下的参展者不禁发出各种呼声，这不正是这个麻子男孩一起看展的高挑女孩嘛。 自己突然出现在屏幕上，红发女孩也觉得很震惊。 “这是刚才这位小伙子的脑成像，也就是说这是这是他脑中的你。”张晓楠解释道。 屏幕上，红发女孩穿着白色滑雪服，夹着单板，和几个男孩女孩说笑着往缆车走去。而在她身后，麻子男孩的身影渐渐清晰，男孩颤巍巍地抱着雪板，跟在不远处，却又保持着距离不靠近。 “噢不，泰瑞不太会滑雪……”展台下的红发女孩捂着嘴轻声说道。 屏幕上，红发女孩和朋友们纷纷选择了黑道，而麻子男孩泰瑞，则没有选择初学者的蓝道，而是跟在红发女孩后面，也选了黑道。 Howelsen Hill雪场的黑道主要是树林道，红发女孩显然很熟悉并且滑的轻松，而对于泰瑞来说，进入了虚拟世界的他却好像也没提高滑雪技术，每一棵树每一个树枝都是他的敌人。他经历了几次被树枝抽打，被粗树枝弹飞，被雪下的树桩绊倒摔飞，看的展台下的红发姑娘心疼的要哭出来。但渐渐，泰瑞凭借思考和总结，逐渐找到了一些技巧，稳住了板子，撞树的次数少了很多，速度快了很多。而就在泰瑞要追上红发女孩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到的面包树桩突然出现，泰瑞没有任何缓冲的被顶飞了出去。 “泰瑞——！”展台下的红发姑娘吓得叫出了声。 屏幕里，泰瑞一头栽在雪堆里，像棵倒栽的葱，过了好久才缓缓爬出来，这时红发姑娘已经跑到他跟前，帮他拨开了雪。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是不会滑雪吗！你是不是疯了，你……”红发女孩紧张的说道。 “我……”泰瑞摘下头盔，笑了笑，“你说如果我能滑黑道，我……我就可以喜欢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我真的很爱你啊~”泰瑞咧着嘴笑起来。 “我真的很爱你啊！”屏幕上泰瑞一遍遍重复着，看着女孩笑着，他也笑着。 而屏幕外，展台下，所有参展者的目光都集中在红发姑娘身上，麻子男孩泰瑞从试玩间走出来，挠了挠头，慢慢走向红发姑娘。而红发姑娘双手则捂着眼，眼睛闪着泪花，看着走过来的男孩，她张开双臂抱住。 哇呜——耶——耶—— 参展者纷纷发出了庆祝的声音，不断鼓着掌，看着男孩女孩拥抱，亲吻。 在台下参展者的掌声中，张晓楠再次登台，这次登台引起下面无数口哨声叫好声。 张晓楠：“大家都看到了，《The Dreamer》就是这样一个游戏，你可以在里面体验你在现实中不敢做的，游戏中有很多设定，当然，这些设定也不断更新充实。同时，你也可以对不敢爱的人大胆迈出一步，说出你不敢说的话，当然，我还是希望你们在现实中对TA说，希望《The Dreamer》能给你们带来最大的勇气和希望。” 第53章 科隆展后，青橙科技的《The Dreamer》迅速成为游戏界的热门。 《The Dreamer》登录5X游戏平台，一个月销售额突破500万人民币。看着每天翻倍增加的下载量和订单数，为了满足各国游戏爱好者需求，张晓楠他们不得不增加OEM商进行脑扫外设生产。 而游戏并不是青橙科技的最终目的，公司的全虚拟现实、脑扫技术、感知技术成为人工智能领域最火热的话题。一个月后，青橙科技正式启动融资计划，国内国际多家VC、PE找上门。 章楚成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门口站着的几个高管都低着头微弓着腰，面红耳赤。 “没用的东西！你们那么大的科研团队，天天研究来研究去，花了多少钱！居然不如那么个跳蚤一样的小公司！都是饭桶！饭桶！”说着，章楚成把桌上的烟灰缸朝门口砸过去。 烟灰缸在门边摔的粉碎，玻璃渣迸溅在低着头的高管的锃亮的皮鞋上，高管们一动也不敢动。 “废物！”章楚成骂了句，点上一支烟，站在窗边。一支烟很快烧完，章楚成把烟屁股在一棵绿植的叶子上狠狠拧了两下，烟蒂发出嗞啦的响声，绿植则烧出了黑色的洞。 “还愣着干什么！废物！还用我教你们怎么做吗？买下来！和以前一样，给我买下来！” 青橙科技办公室，几个人刚接待完国内一知名私募，助理就递过来电话。 “张总，您的电话，是锐智战略投资部的李部长。” 张晓楠看着柳橙，弯了弯眼睛：“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该来的总会来。” 哐当！一个新换的烟灰缸又被章楚成摔成了几瓣。 章楚成恼羞成怒：“你说什么？要我亲自去？他们算个什么东西让我亲自去！你！要你都有什么用！” 战略投资部的李部长只能忍着，接着章楚成的一句句骂。 这天滨海的天气很好，张晓楠给柳橙才换的这个办公室可以望到海。柳橙倒在座椅上，望着远远的海面。 而近处，一辆迈巴赫驶入创业基地，副驾驶赶忙下来拉开后门，一套订制黑西装从车上下来，抬头往上看了看。柳橙看着他，手心狠狠握了握。 会议室里，锐智战略投资部李部长代表章楚成讲着收购计划，章楚成坐在一旁，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最远处的柳橙，微微凝神，鼻翼抽动露出鄙夷的神情。 李部长说完后，张晓楠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团队，看了看柳橙，朝李部长笑了笑，看向章楚成。 张晓楠：“章总，刚刚李部长说的很详细了，我们都理解了你的意思，你也是行家，想必你也是清楚这些技术，但是，我想，你大概低估了青橙科技的价值。” 章楚成微微往后仰了仰身子，看着张晓楠。 李永庆接过张晓楠的话，说道：“章总，青橙看中的不是游戏市场，而是这几项技术未来的应用发展，游戏市场只是试水，这你很清楚。虽然现在我们的营收来自《The Dreamer》，但是全虚拟现实、脑扫和感知技术的已经让全世界的人工智能领域有所撼动，这些技术应用拓展后的价值可不止这点儿。随着战略投资者的引入，青橙科技会成为瞪羚企业，成为独角兽企业。” 章楚成哼了声，但并没有说话，他默认了李永庆的话。 张晓楠：“所以，章总，不好意思了，全收购那是不可能的，半年后青橙的市值就会翻几倍。而如果出让股份，别说20%，2%我们也不会卖给你。” 说完，张晓楠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微笑着看着章楚成。 听完最后一句，章楚成握紧拳头，朝桌上狠狠砸了一拳：“不卖？不卖你们非要让我来？耍我是吗？” 张晓楠又回头看看团队的几个人，大家都笑了笑。 柳橙微笑着回应道：“是啊，不然你怎么会来，你不来怎么会有好戏看。” 章楚成瞪着柳橙，手指的骨节握的泛出青白，眼看就要愤怒到极点，却被旁边的李部长以递水的名义制止了。 而柳橙则抻了个懒腰，有些轻松的说道：“从这个公司的名字你也能看出来缘由，我技术的大部分是基于颜老师的QTing语言，算法都是从她那学到的，做了一些变化升级。其实你收购了青橙也没用，技术专利都在我个人名下，目前还没有转到公司，我将来会转到公司名下，但是合作者，绝对不会是你。” 章楚成怒不可遏，起身就往外走。李部长在身后赶紧追上：“董事长，董事长……别，别生气，咱们还得谈……” “谈什么谈！你懂个屁！快走，别在这丢人现眼！”说着章楚成气急败坏地迈出会议室，而身后，屋里发出一阵哄笑声。章楚成黑着脸，带着人迅速离开。 三个月后，青橙科技获得首轮融资5000万，由两家投资机构联合注资。 三项技术将首先用于安全逃生模拟，提高青少年及成年人安全自救防范意识，增加安全知识；同时也用于国家各类博物馆宝藏对外展示宣传，加强文明古国的文化传承。 同时，青橙科技将所有技术免费供中国军方使用，用于部队作战模拟和未来科技战技术储备。 游戏《The Dreamer》更新1.5版本，模式一体验更多样，模式二脑扫更精确，场景人物真实度更高，人工智能化程度加强。只游戏这一项收入，半年实现营收近2亿。 听完王程对大家说着这半年来的各项数据，柳橙站起身，缓缓走到玻璃窗前，巨大的玻璃幕窗映出她消瘦的身影。她抬起双手，撑在玻璃幕上。 夜幕下的滨海，人工智能产业园依旧灯光闪烁，这里闪烁的是AI人的梦想，是AI人心中的星光。 无数个夜晚，柳橙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为了心中的那个梦，为了心中的她，披星戴月，不停追求。 柳橙看着这一切，看着那远处漆黑的又带着粼光的海面，肩膀一下下的抖动着，撑着玻璃幕的双手渐渐滑下，她撑住膝盖，全身颤抖。 张晓楠从身后扶着柳橙的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她都看的到的。” ———— 年底，中国IT年度峰会，柳橙凭借三项技术突破，获得本年度IT领军人物最具影响力奖。青橙科技获得最佳青年创业团队奖。 得知要去参加晚会领奖时，柳橙的心情是又喜又怕。 喜的是这样的盛会，聚集了国内各位大咖，以往的峰会之夜除了邀请获奖者，也会邀请更多的嘉宾，有的是学者，有的是行业领袖，他们会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一年来国内IT行业的发展和成果。或许颜青也会来参会。 那时，颜青便可以看到她站在台上，看到她获得了这个年度最有影响力的奖项，看到她用颜青传授给她的知识，用颜青的算法，实现了她们一起努力的那个梦想。看到她成功，看到她在台上闪亮。 而柳橙心里怕的，则是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不知该如何面对颜青。 每当回想起那天的分手的情景，柳橙总是无法原谅自己。 当年做过的傻事怎能用“对不起”三个字去抵消，这么多年欠下的情又改如何弥补？柳橙找不到解决的出口，也找不到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办法。 纠结了一个多星期，柳橙天天看着顾短短里里外外进出，也始终不好意思开口问她颜青是否参会。 直到迎来了年度峰会之夜。 峰会前一天，柳橙才从主办方那得知今年的峰会之夜没有章楚成，但颜青正在受邀嘉宾之列。 这个消息让柳橙浑身都散发着紧张。 席间，柳橙忍不住想要四周张望，可看着周围各位企业人士、科研人士一个个坐的直挺挺，她只有着东张西望的心，眼光却只能左右扫几下。周身的紧张都只剩下额角的汗珠和指尖的冰凉。 颁奖过半，台上的主持人言语轻松，将整个峰会的气氛带动的很是愉悦。穿插播放的几段企业家采访VCR也特别激动人心。今年在IT领域，我国企业创造了很多佳绩，国家重视科技研发，而众多理论也纷纷在应用领域大放异彩。 整个峰会一片向荣，而此时柳橙的心思却早就漂在了别处。 随着颁奖时刻越来越近，柳橙又一次紧张地去了厕所。从厕间走到洗手台的时候，柳橙恰好遇到一个主办方负责嘉宾接待的工作人员。这时柳橙才知道原本颜青确实在邀请嘉宾中，但因为颜青要去出国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便不得不婉言拒绝了主办方。 这一刻，柳橙手指轻轻接触着水流，而那忐忑了近十天的心仿佛勒地紧紧的绳子突然被割了开，嘭的一下完全放松下来。 随之而来的阵阵的失落却把整个心脏填得无比难受。 她双手扶在洗手池边，她认真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里的这个人她好像认识，又好像并不认识。 这些年来她经常熬夜，黑眼圈的印迹用了多少粉底都盖不住。而只有三十几岁的年纪，鬓角已经有了白发。柳橙抬起手，在镜子里的那张脸上轻轻摸了摸，水滴在镜子上留下，仿佛镜中的那个人落下的眼泪。 当年她什么都不是，被章楚成羞辱；在那些卑劣的行为下她愤怒，她自卑。她气自己的无能，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自卑的心态、怀疑的情绪让她失去了理智，她做出了很多伤害颜青的事，也做出了分手的选择，彻底弄丢了颜青。 几年过去了，柳橙始终陷在悔恨中无法自拔。 从那个踏入学校校门，一切都小心翼翼的女孩，到如今，她来到峰会之夜，领取奖项，她即使熬瘦了人，熬白了头，有了如今的成就，即使在这个行业站稳了脚跟，有了一定影响力，可她依然是那个只会逃避，只会等待的人。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勇敢坦然地去面对颜青，去告诉她自己仍然爱着她，告诉她是因为爱她，自己才能一直走到今天，才能将这个曾经的梦想变成现实。 站在台上，握着沉甸甸的奖杯，灯光聚焦在她的身上，所有人起立鼓掌，为她取得的成绩而祝贺，在这最荣光的时刻，柳橙的心却空空落落。 这么多人，却唯独没有颜青的注视，没有她的掌声和鼓励，没有她的认可。曾经颜青一次次告诉柳橙要坚持，要坚定，这一切不是幻想，都会成为现实。 而如今，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而那时那么真实的颜青，现在，却只是柳橙心里的幻想。 这些成就是造福人类的成就，但对于柳橙而言，却好像失去了那追求的意义，那是她爱她的意义。 当初自己做错了，而现在，是不是，还在错下去？ 第54章 柳橙依然会经常来到滨海理工，而她也依旧是远远地站在一旁。 她躲在树后，站在柱子旁，蹲在灌木边，或者带着鸭舌帽在一层层的人群后望着。望着颜青在讲台上认真地讲着课，望着颜青与学生们说话，与老师们交谈，望着颜青不知道和对方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而呵呵笑着。 而夜晚回到公司，柳橙戴上脑扫装置，连接好电脑，将自己脑中那个固定区域在虚拟世界中进行成像。 很快，柳橙进入虚拟世界。 这是柳橙自己独自使用的版本，在这里，更多东西可以设定，可以虚拟。 而在这个世界里，柳橙甚至只敢将颜青设置成一个陌生人。这样，她才敢走到颜青身边。 她可以偷偷溜进教室的后门，坐在她的课堂上，当一个蹭课生，像刚入学的时候那样，看着颜青在讲台上挥洒知识，督促他们不断吸收。 她可以抱着书本，混在下课时围着讲桌的学生间，看着颜青给提问的学生耐心和蔼的解答问题。 她可以坐在食堂门前的台阶上，看着颜青手腕上挂着饭卡，往食堂走来，与经过的老师亲切地打着招呼。 她可以推着图书馆的送书车，来往于书架之间，看着颜青从书架上拿下图书翻阅，甚至可以蹲在她身旁抬头看着她手指划着书本上的字，一句句默念。 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回忆，是颜青的影与像，柳橙可以靠的很近，却无法相识，无法相知，更无法相爱。 这里的颜青没有感情，这不是个有温度的颜青，而是一个不能爱她、她也不能爱的颜青。 随着柳橙不断地更新完善，这个虚拟世界里的颜青越来越清晰。越是这样，柳橙反而越是担心，她担心现实中的颜青越来越远。 ———— 冬去春来，柳叶抽芽，燕语呢喃，滨海在清明后正式步入春天。 学校里一片盎然景象，学生们脱掉厚重的棉衣，露出华彩，感受春暖的同时，青春的荷尔蒙也随着万物复苏展现着勃勃生机。 顾短短和董飞订婚了。 小团队聚餐的时候，看到她戴着的钻戒来，大家一同起哄让她说说求婚经过，结果一向鬼怪点子贼多的顾大小姐这次居然没整半点幺蛾子。 原来在被求婚这件事上顾短短没提任何诡异的要求，董飞买了钻戒，和顾短短一起吃了顿好吃的，临结束时送了戒指，就算求成了婚。 看惯了姑奶奶事儿多撒泼，这次反而突然乖巧顺从了起来，吃瓜的群众们实在觉得没看过瘾。 张晓楠和李永庆本来打算要孩子，但是目前青橙科技正是发展的起势阶段，两个人还是以事业为中心。原先做智能医疗的公司借着青橙的势也获得了更多关注。 王程也带来了女朋友，两人是在科隆展会上认识的，女孩是个南方人，瘦瘦小小，却对游戏有些自己独到的见解。 李甜甜和孙明英也一同来聚。 毕业后，李甜甜进了本地一家报社，当时正值传统媒体消亡，她担任起融媒体中心搭建。如今，原来的报社已经完全脱胎换骨，摆脱了传统形式的禁锢，将原先的看报人群定位于年轻人，通过年轻人喜欢的形式进行媒体传播。而近期又通过与青橙合作，虚拟现实媒介成为最新潮流。 而孙明英虽然是学哲学的，但在校时她就特别喜欢历史和写作，毕业后，她在网上写的几篇历史背景的小说，融汇了非常庞大的哲学观，在网络上有着很高的点击量，小说甚至被印刷出版，她便成了小有名气的小说作者。 看着桌上这些好朋友，如今一个个都在各自的位置上精彩，柳橙打心底为他们高兴。 曾经在学校的时候，大家凑在一起吃饭，开着玩笑说毕业后可以一起开个公司，这个玩笑如今变成了现实。大家说着笑着，只是柳橙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苦。 “《The Dreamer》这款打着游戏旗号，实则颠覆虚拟现实的产品，在发行以来，让数以万计的人从虚拟世界里找到信心和肯定。而同时，通过该产品获得爱情的情侣也不计其数，当下的年轻人甚至称其为游戏版的梁静茹《勇气》……”顾短短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手机，读着一篇媒体发表的对《The Dreamer》的评价。 读完这段，顾短短啃了口苹果，看着坐在一旁看着《动物世界》的柳橙，说:“呵，这帮媒体肯定不知道，这么个软件，促成了那么多对小情侣，却解决不了这个虚拟世界造物主的个人感情问题，啧啧啧。” 柳橙回她一眼，吧唧吧唧嘴没出声，实在也没法反驳。 顾短短继续念:“而令人没想到的是，这款软件还帮助了数千名抑郁症患者走出困境，这主要来源于该产品的算法在正向积极方面设置值较高，AI反馈多为肯定。而有极端倾向的情况下，软件也会预警……” 说到这顾短短眉间露出疑惑:“抑郁症？这是之前计划的？” 柳橙摇摇头:“没有，之前完全没想到会对这个人群有这样的效果，这完全是意外收获。但是之前设置了极端情况预警，例如使用者想在虚拟世界里杀.人，或者自.杀，一旦有这样的行为，系统会提交该使用者的亲属相关情况。因为这是一种倾向，算是提前预知，你看过《少数派报告》那个电影吗，类似里面的先知，而这里是人工智能。” 顾短短点点头，惊叹不已:“哎你行啊你，柳小橙，这都怎么想的啊，简直跟科幻片一样。” 柳橙嘴角翘了翘，目光继续看着电视里一只树懒从树上慢慢爬下，用笨拙的姿势游泳，它正准备穿过涨水的亚马逊丛林游到另一棵树上。 “如果真是对抑郁症患者有效果，这真是意义太大了。现在抑郁的人太多了，这种病还不易被发现，旁人也没法感同身受，而患者自己很痛苦，也容易走极端。” 顾短短边说着边想着最近看的一些报道，然后关了这篇文章，打开微博刷起来明星八卦。 “哎对了，颜老师和李老师确定关系了。” 柳橙刚举起遥控器的手顿在半空。 “李老师？” “嗯，就那个生物系的李老师，你忘了？咱们和颜老师还给他买过板栗的那个。” 柳橙把遥控器放下来，侧眼看了下顾短短，此时顾短短倒是眼都没抬，手指继续在屏幕上划着。 “确定……什么关系？”柳橙胆怯怯地问。 柳橙的心突突突突地震，她知道自己心里有个答案，一个她不想听到，但又没有任何逻辑问题的、正确的答案。 “还能什么关系，男女朋友呗。这事有两个月了都。真没看出来这李老师这么有毅力，他们说从颜老师离婚后，学校里追颜老师的男老师可多了，这老李吧也不说追，就悄么声的在颜老师身边，没事打个赌了，唠唠嗑了，反正就是你们追你们的，老李就是一直存在。渐渐的，其他人都消失了，老李还在。后来这两年，他就找颜老师一起锻炼，跑步什么的，这轰轰烈烈肯定比不上相濡以沫啊，颜老师再冰的心是不是也该捂热了。” 顾短短拿着刚才没吃完的苹果咬了一口，看了眼已经整个人木在那里的柳橙。 “我问颜老师告不告诉你，她说不用。我之前也不想跟你说，因为我觉得你现在肯定也放下她了，要是你心里还有她，早就去找她了，谁能喜欢一个人然后还死也不告诉对方啊，那不是有病吗。既然你都放下她了，我还提什么。后来合计不告诉你好像也不好，万一下回你收到他俩的婚礼请帖时怪我没说可咋整，所以还是和你说一嘴吧。” 柳橙使劲压着气息，她努力瘪住嘴，控制自己把气喘匀。她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而且就是知道了，没什么。 她的目光依旧盯着电视中水里游泳的那只树懒，那只树懒用特别滑稽的姿势划着水，而此时一只森蚺静悄悄地从水下靠近，然后迅速发动进攻。树懒慢吞吞的动作根本没来得及做什么挣扎，就被森蚺缠住，沉入了水下。 此时，柳橙觉得自己的心也沉了下去。 晚上，柳橙怎么也睡不着，她睁开眼，她闭上眼，翻来覆去，枕头被她揉成了各种形状。 她起身到厨房热了袋牛奶喝，又在客厅里锻炼了一会，但是无论怎么折腾，她都没有一丝困意。最后，她穿上衣服，干脆回到公司。 戴上脑扫设备，她按下START键，进入系统。 再次回到系统中，学校依旧是那个学校，滨海理工的草草木木，图书馆，体育馆，每一栋教学楼，每一栋宿舍楼，都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柳橙坐到食堂边的台阶上，这个时间颜青应该刚上完课正赶往食堂。柳橙很喜欢每个中午都在台阶上坐着，看着她远远走来，回应学生们的问好，和老师们打着招呼，她的笑容亲切又温暖，就像颜青本人的性格。 柳橙等了好久，很多学生已经吃过饭离开了食堂。颜青却还没有来。 柳橙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阳光和煦。 系统里的天气始终被设定为暖洋洋的好天气，柳橙喜欢阳光的陪伴，温暖的阳光总让柳橙觉得安稳，可靠。在这里，柳橙设定了能设定的，又让很多环节结合脑扫的记忆神经元，让人工智能自行运算给予反馈和运行。 这时，一抹姜黄色终于从二号宿舍楼的转角出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这是柳橙第一次上课见到颜青时的样子，那时颜青留着直发，姜黄色的及踝连衣裙淡雅简洁，衬托着她好看的身形。 柳橙不知道今天的系统为何会出现如此穿着的颜青，这样的颜青已经在她记忆深处放了太久太久。柳橙挺起腰，微微笑着迎接着颜青的到来。 而这时的颜青却没有和每次系统中的一样，她没有与路过的学生们点头应好，而是回头朝后方望着，柳橙这才看到她的身后还有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的男老师，那，正是生物系的李老师。 柳橙怔住了，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只见颜青回头等了会，李老师快走几步到她身边，两人并排往食堂走来，边走边说着话，善谈的李老师不知和颜青开了什么玩笑，颜青伸出拳头在李老师的胳膊上轻轻怼了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话，打着情，从柳橙的身边走过。 系统上空的阳光依旧穿过云层倾洒着大地，可却让人不再温暖。 柳橙站起身，看着两个人互相谦让着让对方打饭，又一起端着餐盘，有说有笑地共享着午餐，再一同离开了食堂，继续着他们系统中快乐的生活。柳橙甩了下头，抬起手臂，阳光没有了温度，但是眼泪是热的。 别过了中午食堂的颜青后，柳橙继续在系统中走着，她没有按下停止键，她知道即使她让系统停下来，现实也无法被她喊停。 学校中来来往往的人，仿佛都有了奇怪的情感。那些走过的人回头望着柳橙，还有一些互相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对，他们在说，这就是让颜老师错付了的那个人，这就是那个胆小鬼。 系统中不再艳阳高照，甚至没有经过小雨淅沥，天气就变成了滂沱大雨。 柳橙走在雨中，浑身湿透，看着身旁的人都快速跑着去躲雨，而她却一步一步让大雨淋透。 是啊，我就是那个胆小鬼。在那最难的日子里，曾经你和我隔山又隔海，相距近万公里，然而那些都没有拦住你和我的相爱与坚守。而如今，我们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可我却永远跨不住那一步，眼睁睁地和你错过。 按下停止键退出系统的时候，柳橙已经瘫在躺椅上，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身下的枕头被浸湿了好大一块。 柳橙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看着那从地平线上尝试着冒出头的晨光，把脑扫设备轻轻摘下放到一边。 系统中的一幕幕又在她眼前浮现，这个正向设置值极高，给了无数人勇气和信心的系统，给了她自己这样的反馈。 柳橙捂住脸，眉心揪成一团。 机器没有错，过了这么久，颜青有什么理由还站在原地？ 第55章 柳橙肉眼可见地消沉了。 有时饭也不吃，只把自己关在工作室。白天大家上班她在忙，晚上大家都下班了她还在忙。张晓楠问她忙什么呢，她也只是摇摇头，随便应付了句就没再多说。 每次的系统测试她也不再亲自参与。 她已经好多天没有进入系统了，她害怕那些深藏在记忆中的东西在不经意间被搅动出来，每个不经意都让她疼的要死， 然而她又气自己，这么多的疼都不会让自己去改变。以前她自卑，自卑自己一无所有，而如今有了点成就，她却每天和自己的过错纠缠。 每当夜深人静坐在工作室窗前，柳橙静静地看着夜晚的滨海，看着远处的海面。 白天吵吵闹闹的大楼一片寂静，柳橙走到测试系统旁，拿起脑扫设备，轻轻擦拭着，擦拭着。颜青已经走了，或许颜青留给她的就只剩下这个虚拟又真实的系统了。而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把这个系统不断更新完善，让系统发挥更多的作用。想到这，柳橙把设备缓缓戴好，手指在START键上犹豫了很久，还是按了下去。 - 顾短短已经和董飞开始准备装修婚房了。婚房离董飞就职的事务所近，顾短短就经常会在董飞那边住。 四天没回来住，这一进屋，就看到门口准备扔掉的大大小小的外卖餐盒。 顾短短换好拖鞋，皱着眉对半瘫在沙发上的柳橙说：“我的天，我还以为我走错门了呢。” 柳橙抬眼看了看她，又低了头看手机上实验室发来的测试的报告。 顾短短在屋里转了一圈，道：“你这几天没去公司？” “嗯，没去，最近状态不太好，晓楠非让我休几天年假。”柳橙眼神迷迷瞪瞪，看起来晚上也没怎么睡。 “我说柳橙橙，你至不至于啊，我以为你都把颜老师放下了呢，这都几年了，你也不找人家不联系的，加个微信都不加，学校也不回，平时一提到颜老师你都镇静地要命，结果说人家有对象了你看看你这，你这糟蹋自己给谁看啊，她也看不见啊。” 顾短短看着柳橙这样子，气呼呼地说。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黑眼圈，哎我说，你早点睡吧，眼霜很贵的呢。” 柳橙被顾短短说的，挠了挠头，从沙发上坐起来，把散落在沙发上的衣服一件件收起来，送去备洗或叠好。 顾短短换好家居服，倚着她卧室的门边，看着柳橙左左右右收拾着。 “哎，柳小橙，要不，姐带你去玩玩吧，换换心情。” “玩？玩什么？”柳橙问。 顾短短：“玩什么好呢……咱俩喝酒去，风情街那边好多小酒吧，那气氛调调都好极了呢。” 柳橙：“我又不喝酒，我不去……” 顾短短：“哎呀去吧，你说你，在家闲着你心情好了吗？天天住在工作室你心情好了吗？既然闲着忙着心情都不好，就换点别的活法，万一有改变呢。” 柳橙听了顾短短的话，嘟了嘟嘴：“我，不想去……这么多年了，你看我改变什么了。” 顾短短：“你都知道没改变还继续这样，去吧~~就当陪姐喝酒去，去听听歌也好嘛，我这婚前没使劲玩，现在可后悔了呢，陪姐玩玩去，去嘛去嘛~~” 柳橙放下手里的扫帚，坐在沙发上，看着靠在门框上的顾短短那兴致高昂的样子，拧了拧眉，点头答应了。 两人约了周五晚饭后在风情街边碰面。 顾短短下班后特意又化了个很玄的妆，换下了职业装，可等她到街角见到穿着帽衫和牛仔裤的柳橙时，那眼神，嫌弃极了。 “柳小橙，你这穿的个什么嘛？姐特意换了衣服，还化了个穿透黑夜的妆才来的，你怎么穿的这么不正经！” 柳橙低头瞅了瞅自己，耸耸肩，调皮的语气说道：“说的好像你带我去的是什么正经地方似的。” “哎你这人，讨不讨厌啊！我这花心思带你出来玩，你还说我！”顾短短边说着边一把挽过柳橙的胳膊，两人笑着朝风情街步行街区走去。 顾短短选的是一个叫做西斯里的清吧，两个人来的时候酒吧里已经有了几桌人。一边的演艺角放着一架钢琴，而此时驻场的女孩坐在旁边的高脚椅上弹着吉他。 顾短短选了最靠里的一桌坐了下来，摘下包包放在一边：“这是第一场，先带你来个气氛淡点的，我们喝点东西，等你有了微醺的感觉，姐再带你去第二场，换个热闹的地方。” 柳橙：“还有第二场？” 顾短短：“对啊，我是怕你直接去那火爆的地方接受不了，所以先让你喝点东西，那才放的开嘛。” 说着顾短短打了个指响，一个帅气的waiter就立刻走过来点单。 不知道该点什么，柳橙把点单的任务都交给了顾短短，自己则观察起酒吧的环境。 这是个气氛很清淡的清吧，吧内灯光比普通的昏黄更暗了两个档，使得来者都有比较好的私密性。每桌在上方做了挂灯，桌上摆了一盏台灯，灯光聚在桌上，再无外来光源干扰，让每桌的人都能处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互不打扰。 酒吧的墙壁上挂着老式的胶片照片复制品，柳橙看过去，她只认得布列松和薇薇安迈尔的一些很有代表性的作品。 架子上是各种酒的瓶子，柳橙只觉得花花绿绿，很是好看，但她一个都不认得。 这边正看着，waiter已经端上来了两份酒品。 顾短短把两个漂亮的杯子推到柳橙跟前，说：“每家酒吧都有点自己的特色，每个调酒师都有自己独特的作品。而这家呢，这两款，火红的这个，名字叫做‘无畏’；蓝色的这个，名字叫‘追忆’。你看，你想试试哪一个？” 柳橙看着面前两种颜色，火红的那个，火红一整杯，完全不像其他的鸡尾酒一样有着漂亮的分层，看起来好像很糊弄的样子。柳橙把红色的推给了顾短短，面前留下那蓝中带紫，紫中带红，红的发蓝的杯子。 顾短短笑了笑：“就知道你会选那个。”说着夹起杯子喝了一口。“一会给你尝尝我这个。” 柳橙嗯了声，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还好，一点点酸。杯子中的颜色被一拿一放略微的搅动了下，各种颜色换了位置。 追忆，柳橙看着像星辰一样的杯子，无奈地歪了下嘴，继续听着女孩弹着吉他轻轻哼唱。 酒吧里的气氛轻轻缓缓，弹唱女孩的声音带着磁，而旁边桌的四个女生又传来阵阵笑声，在这么有暖意的空间里，柳橙觉得慢慢漂浮。 又一曲结束，弹唱女孩放下吉他，站起身，朝各位微微鞠躬。 “感谢各位今晚来到西斯里，最后一首歌送给大家，祝你们都会有个美妙的夜晚。” 女孩说完，再次把麦调好，坐正，拨片轻轻扫弦，手指按住C和弦，悦耳的弦音随着拨动一个个跳出。 而此时，酒吧门上的风铃声轻轻响起，门被推开，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 两个身影在waiter的引领下，在离门不远处的一桌坐下。 【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认真呼唤我姓名】 只见其中一个人脱下风衣轻轻放在一边，另一位帮她把椅子拉出，她微笑地点了点头，优雅地坐下。 【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 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 她坐正后，用手拢了拢有点波浪的头发，把几根不听话的散发轻轻别到耳后，微微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和waiter点单。对面的男人和waiter沟通了几句，大概听了waiter的介绍，然后又向她征询了意见，她频频点头后，waiter微笑地离开。 【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 是生命最好的事情】 自从她走进来，柳橙的目光便凝在她的身上，一秒也没有离开。 这是颜青，这是现实中有血有肉，有温度有情感的颜青，这是那个她日夜想念，为之奋斗的颜青。 【青春是段跌跌撞撞的旅行 拥有着后知后觉的美丽】 而现在，这样的颜青出现在面前，酒吧柔和的吊灯泛出她清秀的脸庞，岁月也只是在她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还如讲台中央的那个她，还是峰会上气场飒爽的那个她。只是她已是别人的女朋友，她心里已经住了别人。 【来不及感谢是你给我勇气 让我能做回我自己】 柳橙看着颜青和李老师说着什么，唇角不断翕动，上翘，划出好看的弧线。这弧线她看过好多次好多次，每次这翘起的唇都会让她心中荡漾。 这张唇有些严厉，讲授出知识，教她成长。这张唇也很柔软，传给她爱，让她贪恋不已。可现在，这，都不再属于她。 【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 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 柳橙咬了咬唇，拿起那蓝色的杯子，喝了一口。 好酸。 【人理所当然的忘记 是谁风里雨里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 对面的李老师好像说了什么特别有趣的话，颜青瞬间弯了眼，笑容慢慢从嘴角溢出，柔和的灯光点缀着。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 这抹笑逐渐变大，她抬手微微掩着唇，笑容被遮住，而暖意却从双目中传出。每次，她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柳橙，然后会揉柳橙的头，捏柳橙的脸，可现在…… 【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 那陪我淋的雨 一幕幕都是你一尘不染的真心】 柳橙不知道该做什么，双手扯紧裤线，又扒住桌角。 看着那边的人，柳橙叹了口气，又拿起那蓝色的杯子，那颜色变幻的酒快剩了底，她用力了喝了一口。 好苦。 【与你相遇好幸运 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 柳橙苦苦地笑了笑。 追忆，原来这就是追忆。 刚开始去回忆那些，味道还好，只是有甜有酸，但是渐渐地，那追着的人和事怎么也追不到，剩下再多回忆又有什么用呢。而如今，即使看得到，也求而不得，所有的那些只剩下了苦。 【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 你张开了双翼 遇见你的注定他会有多幸运】 柳橙将重心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上方的吊灯，又努力吸了几口气。 把头抬起，眼泪就不会往下掉。 第56章 弹下最后一个音符，弹唱女孩关好麦，从高脚椅上走下来，又微微欠身。 旁边几桌的客人纷纷鼓掌。 “哎呀，我其实挺喜欢听这个姑娘唱的。” 顾短短抿了口酒。 “这女孩在这唱了三年了吧，那时候我也是刚来这家玩，她好像也是刚到这家唱，好像是大学生，当时很青涩呢，放不开，唱的不好还被人说哭过。这几年，她越唱越好了。” 顾短短这边说着，却看着柳橙的心思完全没在听。 “你看什么呢？”顾短短跟着柳橙的视线转过头。 “你别回头……哎别……”柳橙阻止的时候已经迟了。 “哇塞！”顾短短嘴长的老大，右手捂着嘴，眼神则是瞪大的兴奋不已。 “哇塞哇塞哇塞！那……那是不是颜老师和李老师啊！哎呀呀呀呀呀，他俩怎么也来这里啊！卧槽好浪漫啊啊啊啊！” 柳橙用手捂着头，别过脸去。 “我说，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 “噢对对对，不激动不激动，淡定，我们要淡定！”顾短短说着又伸手去调桌上的台灯。“把灯调暗点，他们那边就看不到我们了。” 做完这一切，顾短短又偷偷扭头看了看颜青。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颜青的正脸，看到李老师的背影。 觉得总扭头太别扭，顾短短又安排起柳橙：“柳橙，你，你往里坐坐，我和你并排。” 此时柳橙真是一个头大。“你别了，这有什么看的……” “你快点嘛！坐里面去，快快！” 即使柳橙一万个不情愿，最终顾短短还是满意的坐到柳橙身边，两人都能看到斜对面那边颜青那桌。 下一场驻唱的男孩已经走到了台上，他把琴凳摆好，拉近麦克，掀开琴盖，手指在黑白键上扶了一遍。 顾短短的注意力完全都在颜青那桌，虽然知道颜青和李老师的事，但是在这种地方遇到两个人她还是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这真是看不出来，李老师平时那么朴素一个人，居然会约颜老师来这种地方，像两个小年轻在谈恋爱，哎呀呀呀~” 顾短短看着那边一会说一会笑的两个老师，这从天而降的硕大的一个瓜让她吃的开心地不得了，完全忘了旁边柳橙曾经还是个当事人。 柳橙咬着下唇，目光依旧锁在颜青身上。听着顾短短不断发出各种惊叹，她突然发现，曾经站在颜青对面的自己，如今却在这样的角度看着颜青和一个她喜欢的人谈笑风生。 这，本该祝福的，不是吗？ 柳橙看了眼顾短短面前的那个红色的杯子，那杯“无畏”。 柳橙低下头，眼光通明，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难怪正向值极高的the dreamer系统会给予她那样的反馈，因为我从不积极，自然得不到人工智能的正向反馈。 这么多年，虽然技术在进步，但在感情上，我始终站在原地，我以为时间会带走问题，我以为等待会跨过问题，我以为不提就会躲过问题，可是什么都没有。自艾自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等待只会让时间流逝，让机会溜走，问题不去处理永远都是问题。 钢琴声慢慢响起，柳橙又扬了扬头，看着那边扬唇微笑的颜青。她还是那么美，让我动心让我迷恋，我以为是她走了，而其实是我没有跟着她向前。 没有谁会为谁停下来，因为一切本都在前进，时间在流淌，生命在推进。停下来的那个人总会被甩掉。你必须往前走，才不会成为爱人的拖累，才不会阻碍这段爱情走下去。 【我本打算去流浪，把所有的回望都交给夕阳。风是空港雨是牧场，我陷入万里无云的海洋】 看着身旁依旧像见到偶像一样脑残惊呼的顾短短，柳橙又笑了。 “哇！你看那是不是戒指啊！橙橙你看！你看李老师衣服口袋里那个形状……那个盒子形状！是不是戒指！”顾短短双手合住捂着嘴。“难道？？？这要求婚？？？我这是磕到了什么？？？我的天！” 顾短短激动地抓着柳橙使劲晃着。 【我并不渴望远方，只想找到一个可爱的地方。跨过飞杭穿过弄堂，你站在我始料未及的小巷】 柳橙被顾短短晃来晃去，却没有半点表情，她直直地盯着顾短短面前的那杯酒，抽出手拿起来喝了一大口。 又甜又爽，味道好刺激。 无畏？ 柳橙又笑着摇了摇头，好多事，怎么到现在才懂。 她站起身，推了推还在发痴的顾短短。 “干嘛？要去厕所啊？你也没喝多少啊。”顾短短挪了挪地方。 而本该往洗手间走去的柳橙，却一步步走到那对说笑的人面前。 【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远在世界尽头的你站在我面前】 人影出现在两个人桌前，两个人纷纷抬头，然而男人一脸疑惑，女人一脸惊讶。 “你？有什么事情吗？”李老师问道。 柳橙礼貌地朝李老师点头：“李老师您好，我是颜老师的学生柳橙。” 李老师看看柳橙，又回头看看颜青。而此时颜青红唇微张，眼露吃惊。 柳橙从她那双漂亮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微微笑笑，紧了紧鼻子。 【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我的眼中藏着星点嘴角有弧线】 “李老师，很高兴今天见到您。实在对不起了。”柳橙微微鞠躬。 李老师不解地瞅着柳橙：“这是怎么回事啊？这……” 柳橙未等话音落下，拉起颜青的手，嘴角一扬便把她从座位上拉起，带着她朝门外跑去。 李老师：“哎！哎！你……你们……你们这是去哪啊？哎——！” 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地响个不停，两个身影却早已在夜色中消失。 【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你是黎明地平线是我永恒的终点 我想把时间揉成碎片捧在我手心——再见面就是永远——】 一路跑，一路回头。 柳橙看到路灯明亮，身后拖长的是两个人奔跑的影子，霓虹闪烁，眼中映的是这个城市的颜色。 一路回头，一路笑。 柳橙心里无比爽快，手中牵着的是日夜思念的那个人，是可以为她去对抗整个世界的人，也是可以为了她创造世界的人。 柳橙紧拉着颜青的手，越拉越紧，越跑越快。直到颜青在后面使劲拉住她，不让她再跑下去，此时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海边广场边的围栏旁。 柳橙大口喘着气，她一会双手叉着腰，仰天笑着，一会又双手撑膝弓下腰，低头闷笑着。海浪涛涛，她觉得每一朵浪花此时都是和她一起畅快地笑着。 待柳橙站好弯着眼睛看着颜青时，颜青已经一脸严肃地靠在围栏边了。 “笑够了？”颜青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说。 “嗯……”柳橙轻轻嗯了声，低头抬眸看着颜青，微笑一直涌在嘴边。 “所以你要干嘛？我和李老师聊的好好的，你拉我到这干嘛？”颜青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严肃。 柳橙挠挠头，低头看着海边被海风带来的潮气腐蚀了的围栏，微微抬眼看了一下颜青。 “老师，我……我想你。” 第57章 颜青皱了下眉，双目凝神看着柳橙。 月明如昼，海浪轻拍着堤岸，声音潺潺熙熙，沉重的呼吸声被海风冲淡冲散，又随海浪远去。 半晌，颜青才缓缓动了动嘴。 “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跑来说，想我？” 柳橙看着颜青说出这句话，此时，颜青正抱着双臂，靠在围栏上，微卷的头发被海风轻轻吹起，几根发丝随风摆到眉边。她面庞依旧清瘦，面色白皙，妆容淡雅，双眼即温柔又犀利，眼神无比明澈。 “老师我错了。”柳橙老老实实认错。 颜青哼笑一声：“你哪有错？” “你现在可不一样了，你现在翅膀硬了，有成就了。”颜青歪着头看着她，双手插进裤子口袋。 晚风微凉，又一阵风吹过来，颜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跑出来的时候没穿风衣，只穿了件针织衫的颜青冷得缩了缩肩膀。 虽然一直木讷，但如今柳橙不会再错过这些细微的动作，她上前一步，把靠在围栏边已无退路的颜青紧紧抱住。 “你！你放开……你……” 颜青想推开柳橙，却被她抱的更紧。 柳橙仿佛一千年没有拥抱过，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颜青揉在怀里，把脸俯在颜青肩上，她像是找到了家的小动物，像是祈求不要被抛弃的孩子，把一切的情感和请求都融在了怀抱中。 渐渐，颜青放松了身体，不再推开她，让自己在柳橙怀里慢慢软下来。 冷风被挡在双臂外，颜青的身子暖了起来。熟悉的气息在耳边呼过，她不禁觉得有些恍惚。 不远处码头的客轮刚刚出港，汽笛呜地拉了一道长音，把颜青的思绪又带回到现在。 颜青努力正了正语气，认真地问：“那你说，你哪错了？” 柳橙用手扶着颜青的肩，正对着她，深透的眼睛看着颜青，又把目光垂下去，低声说:“我错的……太多了……我……我瞎乱自卑，我自暴自弃，我不够相信你，也不相信自己，我……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我一直想一下子改正我犯的错。我现在才明白，我根本做不到。那些错误就像是复利，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拖延，就越欠越多，越错越多，越多越让我不敢去改正，无法去面对，我负债累累。” 颜青看着面前低着头的柳橙，使劲咬了咬嘴唇。 “我现在知道了，问题不解决永远都是问题。我欠你的那些情，不可能一次还清，也不会一下就被原谅。我才明白，我只能每天都爱你，用一生爱你来偿还，这才能一点点弥补那些过错。老师，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了，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你可以不要我，你可以拒绝我，但是，我再也不会逃了。”柳橙哽了一下。“再也不会了。” 颜青看着柳橙低着头，不太长的睫毛也老实地垂着，跟着它的主人一同低头认错。 “就这些？” “大概……就这些……” “就这些问题想了这么久？” “老师我错了，我太笨了，我太懦弱太胆小了，我……我没有珍惜你。”柳橙头埋的更深了。 颜青轻轻抽了下鼻子，别过脸去，眼圈却泛起了红。 “对不起！我知道光道歉没有用，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退缩了，我不会再做胆小鬼了，我……我会好好珍惜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珍惜你，再也不让你难过了，一定不会了。”柳橙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颜青。 那清澈的眼睛看的颜青心里发软，又让颜青气的很，颜青咬着牙切着齿，使劲推了柳橙一把：“世界这么大，为什么我的学生这么傻！” 柳橙紧紧抓住颜青，即使颜青再使劲柳橙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 “对对，我傻，我最傻，我错了，我再也不傻了。” “你就是傻！” “是是是，我就是傻，最最最傻就是我。” “你别指望这么一认错我就原谅你，你想的美！” “好好，不原谅，咱不原谅，说不原谅就不原谅。” “就算我再不记仇，这么多年，这么多仇，我总是记得的！你别以为我都忘了！” “记仇对，这仇该记，该记。” “你别说好听的，你以为我能信吗？你以前那么傻你都能做那样的事，你现在都聪明了！” “不不不，我不聪明，你最聪明，我笨，我笨，我最笨。” “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能接受你！” “好好好，你不接受，不接受，你不接受我也不走，你打我撵我我都不会走，我再也再也不走了，好不好，我真的再也不走了。” 颜青狠狠地又推搡着柳橙，可颜青推的越狠柳橙就搂的越紧。 “你这个小混蛋！” “你混蛋！柳橙你混蛋！” 颜青伏在柳橙肩上哭起来，呜咽声像阵阵涟漪荡漾开，穿透那层层的海浪，冲破黑夜，又低沉在柳橙耳边，进入柳橙的心里。 柳橙的心一阵绞痛。 这么多年，她只想着自己每天会想念颜青，每天懊悔自己的那些错误，却从来没有去想过颜青是怎样度过了这些年的每一天。每一个自己痛苦的夜晚，颜青也同样不快乐。 过了好久，颜青的抽泣声渐渐小了，柳橙轻抚着她的背，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柳橙动了动靠在颜青肩上的下巴，慢慢侧过脸，在颜青耳边轻轻蹭着，像一只想要哺乳的幼兽。 颜青使劲转过头，让柳橙远离自己的耳朵。可躲掉了耳朵却露出了脖子，柳橙把脸埋在颜青脖弯里，在她脖上如同凝乳般的肌肤上亲亲点点。 “你讨厌！” 颜青抬手推开柳橙的脸，和她保持安全距离。 可柳橙却眯着眼继续往上凑。这回颜青不躲了，直接上手掐掐柳橙的脖子，拉拉她的耳朵，又捏着她的鼻子，再把她的头发揉的一团糟。 柳橙只是咧嘴笑笑，双手搂着颜青的腰，任由颜青在她脸上报仇。 玩了好一阵颜青才算有些解气。她瘪着嘴看着柳橙，依旧气鼓鼓地说:“如果不是短短和李老师，我真不知道你还要等多少年。” 柳橙傻傻地笑了几秒，又笑了几秒，然后，笑容渐渐在脸上凝住。 “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颜青不解释，用手揪住柳橙额前的一小挫头发玩。 柳橙恍然大悟。 “你们合伙演我？！” 颜青得意地笑了下，继续玩着头发。 “不可能啊！李老师他……“柳橙瞪着大眼睛看着颜青，“他都准备戒指了……” 颜青揪着头发停在手中：“戒指？什么戒指？” “就是……戒指，求婚的……戒指……” 颜青对着柳橙鼻子就是一拧：“你是不是真傻？” 柳橙被拧的鼻涕都快出来了，表情委屈地哼着声说：“是真的！老师，你相信我！我都看见了，李老师西服外兜里放的，那个小盒子形状的，真的，他是有备而来的！他有阴谋，他……不然我能……” 颜青放开拧着柳橙的手，歪歪头外后靠了靠，凝神思考了下。 “你说的，是他放在口袋里的那个蓝牙耳机吧，方盒的。” 柳橙怔住了眼，嘴呆张着，心服口服。 蓝牙耳机盒……还能再巧合点吗……李老师还能再配合一点吗…… 正想着，柳橙耳朵突然被拧的生疼。 “所有要不是凑巧你看见那个耳机盒，你也不能主动过来是吗？” 颜青瞪着柳橙，柳橙尴尬地张张嘴，她感觉颜青的脸色越来越黑。 “不是，老师，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放开我！” “老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你听我说啊~” “放开我！” “不要哇，老师你听我解释……”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爬到了房顶上。 柳橙翻了个身，身边的人吭叽了一声，又往她怀里缩了缩。柳橙笑了下，在她的眉角眉心细细吻了吻。 突然电话震动了起来，柳橙又轻又急地翻过身，摸了一顿才摸到昨晚不知道随便丢到了哪的电话。 呃，可恶的骚扰电话。 挂断后柳橙又闭上眼躺下来，突然想到顾短短，柳橙又拿起手机，果然，顾短短给她发了好多消息。 22:24 顾短短：【你去哪了啊？】 顾短短：【你们去哪了？】 22:40 顾短短：【你俩没事吧？】 23:17 顾短短：【柳小橙你怎么样啊？有什么事告诉姐一声啊！担心死你了！】 顾短短：【你倒是吱一声啊！】 23:59 顾短短：【有什么事姐和你一起扛啊】 00:32 顾短短：【你怎么样啊，你别吓唬我啊】 顾短短：【你俩没事吧？？？】 1:02 顾短短：【啊！你和颜老师有事啊！】 顾短短：【抱歉了！】 顾短短：【打扰了！我消失！我跪.jpg】 顾短短：【你好好表现啊！】 顾短短：【柳小橙，冲鸭！！！】 柳橙嘴角抽了抽，把手机又扔到一边。 又想了想，她拿起手机给顾短短发了一条消息。 柳橙：【奥斯卡真是欠你10个小金人】 两分钟后。 顾短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短短：【百年好合啊啊啊啊！】 柳橙看着手机心里笑着骂了句，把手机息了屏。 这时身边的人哼了几声，翻了个身，柳橙立刻从身后抱上去。 晨间亲昵一番，颜青受不住柳橙翻来覆去地折腾，闭着眼哼哼唧唧地踹了踹她。 “不闹了，不闹了嘛～～你快去做饭，饿死了~” 虽然还想赖着颜青，但想想毕竟是来日方长，柳橙乖乖下了床。 昨夜黑灯瞎火，这白天真是看了个清楚……柳橙从床边到门边，一边走一边捡，一件件把衣服裤子和嗯嗯啊啊什么的捡起来。 站在门口抱着衣物，柳橙回想着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心里的幸福充满全世界。 第58章 全文完 颜青跟着柳橙来到公司在创业基地的办公室，受到了团队成员们的夹道欢迎。 颜青抬头看着公司玄关的“青橙科技”四个大字，转头看了看柳橙，柳橙朝她眉眼弯弯。 “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在做智能医疗吗？那个公司是更名了？”颜青问道。 张晓楠走过来：“颜老师，那个公司依然还在，当时柳橙接过了李永庆发小的技术开发的工作，其实做的还不错。后来正好结合那个公司脑扫这块的一些成熟技术，柳橙就提出了青橙现在这个设想，我们觉得还是这个更好，名字也是她定的。后来就是以之前那个公司的收入养青橙。” 颜青点点头：“还真是不容易，青橙这个技术，没有一定的投入很难做下来。” 张晓楠：“老师，费用其实全都在设备和试验费用，研发方面柳橙是全包，然后一分不拿。每周至少会有个通宵，熬夜那都是家常便饭，不然也不会进展这么快。你看她，头发都熬白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柳橙自己的工作间，颜青回身关好门，转身便瞪着柳橙。 “这么些年，你的事情我从来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 柳橙把椅子拉开，慢慢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些经历其实让我更加明白我自己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犯错的是我，我理应受到惩罚，只是……只是让你也受苦了。” 颜青看着歉意满满的柳橙，像是家长看着认错的孩子，随后轻叹了口气。她走到柳橙身边，轻轻捋顺着柳橙的头发，大拇指在眉角一下下扫着。颜青俯下头，嘴唇轻轻吻了下柳橙短短的睫毛，又亲了亲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嘴唇上。 “我第一次看到青橙科技的名字时，我就知道你还在坚持。” 柳橙把头靠在颜青怀里，闭目笑着。“你能看到，这一切就都值得。” 抱了一会，柳橙抬起头拉住颜青的手，道：“要不要试试系统？我这个版本比市售的增加了很多东西，请颜老师感受下，给提提意见。” 颜青弯弯眉。 坐在窗边的测试椅上，柳橙把脑扫设备递给颜青，自己则转过身去储物柜中拿出一个靠枕。 再回过头，柳橙看着窗前的颜青，顿住了脚步。 只见阳光从落地玻璃幕盈盈地铺洒在工作室中，颜青微微侧着头，一只手拿着脑扫的设备，另一只手则拢起半长的秀发，微卷的发梢泛着金色的光芒。颜青双膝在测试椅上微曲着，小腿笔直，脱掉了高跟鞋，双脚纤白如玉。 柳橙咽了咽口水，心里紧了紧。 “怎么了？”颜青望着迟迟没过来的柳橙问道。 柳橙半含着笑走过来:“我是觉得这么多年了，可是总会在某些时候某些场景看到你，还会像最初看到你时那样，特别心动。” 说完这话，柳橙看到颜青抬手抚了下脸，有那么一瞬间，柳橙依稀感觉颜青有些脸红。 柳橙靠过去把靠枕垫在颜青身后，下一秒整个人就被颜青拉到了身前。 四片薄唇上下下上，横竖竖横，重叠交错。 工作间充满了旖旎的气氛。 - 两个人回到杨柳村的时候，柳橙捐款盖的小学教学楼已经快建好了。 学校就建在原先福利院侧面的位置，福利院的老房子还保留着，已经被柳橙锁了起来，曾经孩子们睡过的床，玩的有些破烂的玩具也都被收拾摆放整齐封存了起来。 柳橙拉着颜青的手，往福利院后面走去。 这片地原先是种了玉米，后来荒了几年，也再也没种东西。但如今明显经过一番平整，草丛整齐，地面也相对干净。迈过这片地，宋姨的墓碑便立在那里。 柳橙按照村子里的规矩，把菜品水果在坟前摆好。颜青帮着把坟头的草清理干净，给坟旁种的松树和葱浇了水。 看着碑上宋姨的照片，柳橙给宋姨倒了酒，上了菜，对着墓碑磕了几个头，便在碑前坐了下来。 从宋姨的这个碑，正好能看到正在建设的学校。那将是杨柳村第一个小学，可以容纳杨柳村和下级村组全部的孩子上课和住宿。学校也给教师建了宽敞的教工房，柳橙希望能让来到这里的老师条件能好一些，在这里待的久一些，多教一些孩子，多让一些孩子走出去。 而从甘露县通往杨柳村的道路也已经经过了审批，即将施工铺设。 秋风从山间吹来，吹的草木瑟瑟。 柳橙的眼泪顺着面颊默默流下来。她抬手擦了擦碑上的照片，这还是宋姨年轻一些时候的照片，照片中宋姨精神很好，虽然被阳光晒黑了皮肤，晒出了皱纹，但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美丽的容貌。 一位没什么文化的妇女，用她的勤劳双手，拯救了村里的残障儿童，也拉扯着柳橙这样无家可归的孩子长大，送她去读书学习，让她认识世界，了解世界，甚至，改变世界。 而如今，柳橙不但要改变外面的世界，更要完成宋姨的心愿，用自己的能力让整个杨柳村改变。 颜青在宋姨的碑前深深鞠了三次躬。她拿出纸巾，轻轻为柳橙擦着泪，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 教学楼已经基本完工，教工房正在加紧建设中。 柳橙和颜青在施工队长的带领下里外看了一遍，最后两个人在学校的门前站了下来。校门口“青橙小学”的牌匾已经写好用红布盖了起来。 颜青倚靠在柳橙肩上，看着工人们来回忙碌着，将旗杆在教学楼前竖起来。 颜青凝神望去，想象着很快，这里将迎来第一批孩子，将每天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将在这个山沟沟里升起五星红旗，将有支教老师放弃大城市舒服的生活来到这里播撒知识，也会有更多像柳橙一样的孩子从这里汲取营养，走出这山沟，去改变外面的世界。 汝昌市特殊教育学校的教室里，柳橙和颜青透过教室侧面的玻璃窗，看着几个孩子正在上课。 坐在第二排扎着双马尾，眼睛大大的女孩听的特别认真，一次次举手发言。而每次被老师叫到，她都会很快的用手语去传达自己的想法。 “小小非常聪明，她现在已经能很好地用手语进行交流了。”特教学校的曲老师说道。“每次我问她需要什么，她总是先摇头，然后想了想之后又会告诉我，她就是想看书。真是个乖孩子。” - 斯坦福的秋天美的像画，柳橙挽着颜青的手，在胡佛纪念堂边慢慢走过，地上散落着加拿大红枫的红与黄。 柳橙歪过头，看着手中牵着的颜青在旁边的路缘石上顽皮的走着猫步，不禁笑了起来。 布鲁诺·曼宁在办公室接待了两个人。 当他看到柳橙时，他喜出望外，不住地大叫：“YAN，她！是她啊！我知道她，我知道她！The Dreamer！” 柳橙看着布鲁诺惊喜的样子，笑着又看了看颜青。 布鲁诺左边看看颜青，右边看看柳橙，又低头看了看两个人拉着的手：“你？你们？” “My lover.”颜青朝布鲁诺微笑着点点头，随即又和柳橙对视一笑。 “哇噢~哇噢~哇噢~”布鲁诺怪叫了三声，“难怪我没有机会了~哈哈~” 给两位倒咖啡时，布鲁诺又再次邀请颜青道：“YAN，你什么时候再过来？实验室来了不少人。你，也可以带LIU一起来的，我帮你们申请，很简单的。” 颜青放下咖啡杯，看着布鲁诺真挚地眼神，俏皮地眨了下眼，双肩一耸，双手一摊。 “抱歉，布鲁诺，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了。千度的项目我已经退出了，以后我会和她在中国发展。” 颜青边说着边把柳橙的手拉过来，两个人十指扣着，眼神轻柔地交织在一起。 “她是个篮球迷，是金州勇士队的球迷，我这次回来是要陪她到大通球馆看球的。” 布鲁诺捂着胸口，佯装失落地叹了口气：“嘿，用你们中国才用的词语，我这是……吃了狗粮。” 三个人再次笑起来。 - 半年后，柳橙和颜青共同将The Dreamer系统更新至2.5版本。 青橙公司与航天科技、航天科工两大集团合作，在体验中增加了我国载人飞船问天项目。 同时，青橙也与中国工程学院、中船重工合作，增加了深潜感受模拟。 通过《The Dreamer》，全世界的人可以欣赏中国的秀美河山，可以品鉴历史留下的国家瑰宝，可以看到国家基础建设的重器工程，也可以感受中国航天与深海探索的成就。这些都大大促进了外国朋友了解中国，也激发了中国的年轻人为中华之再次崛起而奋进。 而该系统也已开始探索用于抑郁症积极引导和治疗。 滨海市国际机场。 颜青身着一条深蓝色绒质阔腿裤，白色的西装上衣收腰立肩，靓丽的身影引得身边好多旅客驻足回望。 颜青把身份证收到背包里，从出票机上接过刚打印出来的机票，她抬手把墨镜推到头上，略有嫌弃地看了看身边的人。 “我还记得有一年我去参加一个会议，那次你抱着我偏不让我走，那哭的，还说什么以后要学车，那样就可以车接车送我去参会，结果呢，这都多少年了，什么时候能见你车接车送我？” 柳橙笑嘻嘻地坐在一个大行李箱上，歪着脑袋望着颜青：“可是现在，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参会了呀~我全程陪同，一分一秒都不离开你。”说完吐了吐舌头。 颜青看着她清澈闪亮的眼睛，伸手捏了下柳橙的下巴：“小兔崽子，快去托运安检了。” 说罢颜青弯起嘴角，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安检口走去。 柳橙赶紧从箱子上下来，踉跄地追了上去。 “哎~~老师你慢点……你等等我啊~~~箱子好沉的呢~~~老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