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雪》作者：夏一尧 文案： 一直很好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还会有谁把你放在心上。 遇见喜欢的人很容易，难的是对方并不喜欢你，心中另有别人。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致远，邹小云，谭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云虽美，但它终将离去。 立意：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才是你应该珍惜的。 序言 这篇小说写于2015年，是我的处女作。 彼时我刚尝试写作，而且是利用业余时间，每天写到深夜，给它的环境、精力和状态都不是最好的，所以它的文笔和构思等均有所不足。 时隔数年重读，我知道要修改就得重写，完全重写，这不仅要花大量时间，而且连故事剧情都得修改。 于是在反复斟酌后，我打算不改了。 它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它已经出生了，已经有自己的灵魂了，我不能再强行去改变它。 曾有人说过，作品一旦写完之后，它就有了自己的命运，往后它被热捧还是冷落，都是它的命运。 所以，它来了。 故事不长，20几万字。 但愿有人会喜欢，并坚持看完。 第1章 爸妈放心(1) 春节已过，寒冷虽还未退去，但春天的气息却已经从所有经受了寒冬考验的植物上冒了出来，悄悄的出现在大自然的每个角落。而那些千里迢迢赶回家过年的人们，又纷纷踏上了去往远方的路。 这一天正月十八，清晨一场大雾笼罩了整个世界。看是白茫茫的一片，却孕育着无限的生机，因为等到雾散去之时，阳光就会洒满大地。 林致远起床后就站在阳台上，看着天地间茫茫白雾，一动不动。他的嘴里呼出白气，他的肩膀上搭着外套。 “远娃，吃饭！你站在阳台上干什么，把衣服穿上，这么大的雾不冷啊？门也不关，雾气飘进屋里不把被子给弄湿了啊？”妈站在楼下，正抬头看着阳台上的他，两只手捂在围裙里。 林致远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片刻后又打了个喷嚏。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往楼梯走去，走了几步又折回去，把卧室门给关上了。 到了楼下，林致远直接拿起牙膏就往牙刷上挤，可妈还是念叨着，“赶快刷牙，粥都冷了。” 在林致远心目中，相比此刻安安静静、大口喝着粥的爸来说，妈是他的世界里最唠叨最啰嗦的人。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讨厌。他有时想，或许这表明自己长大了吧，或许是成熟的表现。 他还记得上中学的时候，妈也是这样的唠叨，他经常顶嘴，经常被骂。那些妈骂他的话，至今还会在耳边响起，“没大没小没教养”，“书都白读了”，“你看人家多懂事”…… 如今他不再顶嘴了，可妈却还是一样的唠叨，“该骂”他的时候还是会骂。 林致远端着水，打开大门，走进白雾之中。黄狗兴奋的跳了起来，“呜呜……”发出了兴奋的叫声。见主人没理它，它便又跳回狗窝里面，只伸出狗头，盯着林致远的背影。 他径直穿过门前的空地，来到鱼塘边上开始刷牙。偌大的鱼塘在这大雾之中显得如梦如幻。他一边来回刷着牙齿，一边盯着近处的水面。水面死一般平静，没有游鱼，只有如烟的白雾在温柔的飘荡。 “啊——嚏”，林致远又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妈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他赶忙刷完了牙，几步跨进屋里，关上了大门。 “赶快，粥都凉了。”爸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啃馒头喝粥。林致远用筷子叉了一个馒头，同时看了一眼爸的碗，见爸碗里的粥都快见底了。 “唉！”妈发出了一声长叹。林致远不知所以，但经验告诉他，妈可能又要教育他了。 “去年叫你不要辞职，你偏不听，自己想起怎么做就怎么做，从小到大都这样，一点也不省心。你看我跟你爸都这把年纪了，还得天天为你操心。”妈的脸上是非常熟悉的恨铁不成钢之意。她瞟了儿子一眼，见他正面不改色、专心致志的吃着馒头，似乎今天的馒头比以前的要好吃一些。她又看了丈夫一眼，见丈夫也跟儿子一样。于是她顿时扫了兴，把一肚子要批评儿子的话和着一大口粥吞了下去。 “呼”，爸仰头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放下碗，没有立即起身去穿衣服上班。他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起话来。 “你也不要怪你妈啰嗦，我们也都是为你着想。你已经23岁了，大学毕业也快一年了。去年12月辞的职，到现在都已经3个月了，是该考虑一下工作的事了。我们并不是为你不去挣钱在家享福而着急，而是认为你现在正处于人一生当中最宝贵的时间段，这样荒废着真的太可惜了。你看你的同学，哪一个不是在外奋斗，你看他们刚过完年就赶着回去上班了。你也该向你那些同学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或者问他们能不能帮忙，让你临时去借住一下，以方便找工作。至于该花的钱我们会给你。” “咳……我知道。”林致远听爸说到钱，立即假装咳嗽，打断了他。 “知道，每次都说知道，到头来不知道脑子里一天在想些什么。”妈紧接着埋怨了一句。 “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容易憋出毛病，有什么想法就给爸妈说，只要是正确的，爸妈肯定支持你。”爸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 “恩，我知道。”林致远心中又生起了一丝感动。爸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和和气气的，很讲道理，与蛮不讲理的妈截然相反。虽然如此，但在他心中，爸和妈有一个不变的共同点，那就是都很关心他，他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庭。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通过自己努力，让爸妈不再劳累，享点清福。奈何时运不济，生不逢时，如今失业在家，每天被妈说教。有时候，他想起自己这般处境，自己都觉得可笑。 “要不还是去找你舅舅吧，他认识的人多，随随便便都能给你安排个工作。”妈把筷子放在碗边，面带笑容盯着他。 妈的语气和笑容很熟悉，可他还是有点不耐烦了。他放下碗筷，无奈的说：“又来了，我说过不要去找他，实在不行我随便进个厂都行！” “那依你吧，我们只是给你提供建议。”爸看出了他的不耐烦，把张口准备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起身走到正屋，打开了大门，接着说了一句“这雾要什么时候才散哦！” 妈也站了起来，开始收拾碗筷。黄狗听见了从屋内传出去的碗筷碰撞的声音，知道该轮到它开饭了，于是在外面大声狂叫。妈把碗里没喝完的粥倒进了林致远的碗里，然后捧着其他碗闷声走进了厨房。林致远站起来，端起他那只装着剩饭的碗走了出去。 “汪汪汪……哇哇哇……呜呜呜……”端着碗的林致远一出现的大门口，黄狗的叫声立即提高了分贝，加快了频率，并伴随着乱蹦乱跳。拴在它颈上的铁链被扯得直响，一条毛茸茸的大狗尾巴不停的左右摇摆。林致远把粥倒进它的专属狗盆里，它立即把嘴伸了进去，像猪一样吃了一起来，同时尾巴摇摆的频率逐渐慢了下去。 爸换好了衣服，从卧室走出来，抡起自行车向外面走去，“你和我一起走吧，今天雾大。” “等我一下，很快就洗完了。”妈在厨房里大声的回答，同时传来了碗撞击的声音。林致远紧接着把屋里另一辆小一点的带篮子的自行车也抡了出去。两辆自行车并排着面向门前的水泥路，面向前方的茫茫大雾。 洗完了碗，妈直奔卧室，路过正屋时，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他和爸，同时麻利的解下围裙，顺手往沙发上一扔。 “你的专业复习得如何了？”爸突然问道。 林致远没想到爸突然问起这件事，这是他目前在家所做的唯一一件名正言顺的事。他思考了片刻，简单回答了一句，“差不多了。” 妈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也不搭话，似乎没听见他俩刚才的对话。她直接走到林致远身边，从他手中接过自行车。爸也没再接着说，一脚跨上自行车，抢在妈前面冲进了雾里。妈右脚踏上踏板，正要踩下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他说：“差点忘了，你去钓一条鱼起来，我中午买块魔芋回来。”说完后上下打量了一眼像根木头似的他，然后也冲进了大雾之中。 “搞快点，都8点10分啦。”爸的催促声从大雾里面远远的传来。 看这大雾一时半会儿还散不了，要等雾散了才能钓鱼。林致远转身准备进屋，看见黄狗坐在地上，面朝爸妈所去的方向，尾巴放在地上，时而左右扫动一下。再看狗盆，空空如也。他笑骂了一句，“狗日的这么快就吃光啦”。黄狗闻声后转头看了一眼小主人，然后站起来，夹起尾巴跳进了狗窝，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 “死狗！”林致远骂了一句，转身进屋，关门上楼。 打开卧室门，外面的雾气立即向屋内涌去，他赶忙掩上了门。把自己关进屋里后，他搓了搓手，感觉到了片刻的欣喜，以及明显的温暖。 窗前的书桌、屋里边的床、凳子、箱子、桌上的书，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曾无声的陪伴着他度过漫长的岁月。他在房间里缓缓的踱步，一边思考一边回忆。许久之后他才坐下，摊开上大学时用过的专业教材，眼睛盯着窗外。 此刻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到针掉落的声音，外面也寂静得令人发毛，连黄狗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干什么。突然，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他立刻收回了盯着窗外的目光，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他刚才竟然想到了恐怖片里的情节，生出了一个念头：雾里面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或者一只手。 他用力甩了一下头，想出去看看黄狗在干什么，但又没有起身，只期望这大雾赶快散去，好让阳光洒满人间。 过了一会儿，他的内心平复了下来，然后开始看书。可看着看着，就走起了神。 第1章 爸妈放心(2) 林致远的父亲虽然没上过大学，但也是高中毕业。小的时候他曾听爸妈说过，在那个年代，高中文凭也勉强算得上是高学历了。但爸毕业后并不知道怎么去谋求一份安定的生计，而是走上了一条曲线救国的路——当兵。 当兵也好啊，那个时候当兵的退伍后比现在吃香，前提是不上战场。但那时爸何曾想到这些，头脑一热就去应征入伍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被派上了战场。好在从事的是后勤支援工作，否则今天的林致远有可能就根本不会存在。 退伍后，爸被分配到家乡所在镇政府做安保。这保安一做就是几年，直到遇上林致远的母亲。这里的遇上不是萍水相逢、一见钟情，而是相亲。 林致远的母亲初中毕业后就没上学了。她一个女孩子不方便出去打工，于是跟着爸妈（林致远的外公外婆）卖菜，同时供哥哥（林致远的舅舅）上大学。 林致远的舅舅是当年整个镇上唯一考上大学的人，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给家里挣足了面子，以至于后来家人卖菜时生意都比以前要好一些。舅舅遵循父母意见，填报了师范大学。毕业后，为了孝敬父母，主动申请分配到了镇上的一所学校做教师。 林致远的爸妈结婚后，爸就遇到了失业。镇政府给了爸一笔钱，叫他另谋出路。当时爸本打算跟随家乡的年轻人到广东打工，但被妈果断拒绝了。她跑去找学校的哥哥帮忙，要他给丈夫找一份差事。舅舅想办法把姐夫弄进了学校，暂时委身锅炉工。 那个时候物质生活水平低，学生基本上是蒸饭吃。几百只饭盒放在巨大的锅炉里蒸，到了中午就是几百盒午餐。爸的工作就是负责把饭盒放置好，烧火，出炉。由于爸做事有耐心，把这份不起眼的工作干得很漂亮，加上大舅子的关系，不到一年就迎来了转生的机会，被学校安排到了保卫科。此后，爸再没换过工作，在学校保卫科一直做到现在。 妈也没有一直卖菜。在林致远6岁那年，为了方便照顾他上学，在众人的努力下，爸在镇上搞定了一家门市。本来打算是做生意的，但妈当时坚决选择了开裁缝铺，理由是她十几岁时学过裁缝，而且喜欢做衣服。和爸一样，妈做了裁缝以后，一直都以此为业，直到现在。 结婚以前，爸的家离镇上不远，走路要花20分钟左右，骑自行车则只需几分钟。从出生到高中毕业，然后当兵，退伍，爸一家人一直都住在那三间瓦房里。结婚后，他拿出镇政府的补偿和做保安那几年里节约下来的钱，盖起了如今所住的这栋两层小楼房，等待孩子的出生。 在爸从锅炉工转到学校保卫科一个月后，林致远来到了这个世上，然后在这个家里长大，变成了此刻正在卧室看书走神的年轻人。 林致远小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玩具可以玩，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游戏机，连电视机也是黑白的。电视机里放得最多的节目是《西游记》和《新白娘子传奇》，以及刘德华、成龙、周星驰的电影。每周星期二电视机停台，什么节目也没有。 上小学的时候，林致远每天放学后都是由爸护送回家。爸骑车载着他，先到街上的裁缝铺。如果妈没有买菜，爸就带着他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如果妈没在店里，则不用买菜，直接回家。那时候，对他来说，回到家里最大的事，就是打开电视看动画片。 刚开始看动画片时，爸会监督整个过程，要他离电视机保持三米的距离，背要挺直不能驼背，看完后要立即去做作业，换他看《新闻联播》。后来林致远养成了习惯，爸就不再监督了，到了时间点准时过来看《新闻联播》。值得一提的是，爸看完《新闻联播》后，会在吃饭的时候择其重点讲给他和妈听。 所以在小时候的林致远眼里，爸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虽然放学后看动画片是那个时候的小孩子都喜欢做的事，但到了周末或寒暑假就不同了。小伙伴们会约在一起出去玩耍，爬树，玩泥巴，喂蚂蚁，捉天牛，钓鱼……在钓鱼这个技术活上，比起其他小伙伴来，林致远是最厉害的一个。其原因是他从小跟鱼有着很多的关联，鱼塘，钓鱼，吃鱼…… 小时候虽然贪玩，但林致远的成绩却一直很好。由于爸和舅舅的原因，他在学校是老师的重点关照对象。他深受同学们的尊敬，坏同学也很自觉的不去招惹他。遇到学习上的问题，除了问老师，他还可以去问舅舅。因此，他从小学开始就经常得奖状，那些奖状至今还贴在卧室的墙上，有的已经发黄。 因为学校里包含小学和初中，所以林致远一直念到了初中。初一的时候，舅舅通过各种努力调到了本市的一所重点中学。 虽然少了一个私人教师，但林致远的成绩并没有下滑。中考的时候，爸妈都希望他考好一点，能够去县里最好的高中。最终，他没有辜负爸妈的期望。 高中开学那天，因为要住校，爸妈都去了。看着那些同样由父母陪着来报到的同学，想到即将到来的一个人的生活，他心里不是滋味。那天晚上，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半个月后第一次放假回家。到家后，妈拉着他前后左右观察了几遍，好像他离开了不是半个月，而是半年。吃晚饭的时候，爸没再转播《新闻联播》，而是同他聊起了他的高中生活。 第二天，林致远去镇上逛了一圈，发现昔日的小伙伴们很多都不见了。他们之中有的去了外地打工，有的去了职业技术学校，有的在镇上的高中学校上学。下午，他一个人去河边钓鱼，面对一汪清水绿草，感觉格外冷清。 从此，他把心思关进了校园里，一关就是三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致远的成绩不再像小学初中那样名列前茅，整整三年只得过一张奖状。那一次是他在高中时期考得最好的一次，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全年纪第19名，除了一张奖状，还有200元奖学金。 暑假舅舅回来，看了他的成绩，竟夸奖他是考名牌大学的料。 然而，进入高三下学期后，林致远的成绩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第二次诊断考试中，他考出了全班倒数第6的成绩，连本科线都上不了。都知道二诊考试是高考前最后一次考试，最能检测出真实水平，他考出的这个成绩基本上决定了他高考的失败。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时，班上举行最后一次调座位，林致远把座位换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原因很简单，他想静一静。 就这样，在别人都在高度紧张复习的时候，林致远却暗自轻松了下来。那一个月是他高中三年里最轻松的一个月。 倒计时结束，终于要高考了。 因为了无牵挂，因为无需担心，所以林致远以一颗轻松的平常心过完了这两天。 回到家中，爸妈问他考得怎样，他说不知道，说到时看分就知道了。 本来平静的内心，随着查分日期的临近，终究起了波澜，一天比一天心慌。最后，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查到了分数，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考得好——上了一本线。 接下来就是填志愿，林致远综合爸妈、舅舅的意见，苦思冥想了几天，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舅舅、爸妈一直支持的师范大学，而是填了个计算机专业，学校是位于省会城市C市的一所重点大学。 得知林致远填的是计算机专业，妈气得狠狠的骂了他半天，爸也说教了他一个晚上。饶是如此，当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爸妈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 大学开学那天，林致远拖着在县城里新买的拉杆箱，一个人就出发了。去往C市的车程长达三小时，别人坐车时都在睡觉，他却看了一路风景。家乡越来越远，风景越来越陌生。 其实在出发之前，爸妈就主动要求了几次要送他去学校，但都被他婉拒了。理由包括爸要上班，鱼塘要人看管，猫狗要人喂，夏天太热，浪费车费等等。虽然爸妈也想出了这些理由的对策，上班可以请假，鱼塘可以叫外公外婆来看管，猫狗饿两天也饿不死……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他。 其实他是想一个人去面对那全新的世界，就像当时填志愿的时候一样，一意孤行。 然而一意孤行有时并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比如填志愿时，因为舅舅在市重点中学任教的原因，如果他填报了师范专业，以后的工作就不用愁了。但他那时并没有这点先见之明，直到后来发现大学班上才五个女同学的时候，他才有一点后悔。如今他失业在家，对当年错填志愿一事更是追悔莫及。他恨不得让时间回到填志愿那一天，然后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师范大学。 第1章 爸妈放心(3) 从新鲜到平淡，大学四年弹指一挥间。 同其他大学生一样，在这四年里，林致远除了上课就主要是在校外做兼职，泡图书馆，以及宅在寝室玩游戏等等。 学习成绩一向不错的他轻松通过了毕业答辩，顺利拿到了学位证学历证。同大多数同学一样，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就要毕业了。 大四下学期，林致远加入了求职大军。由于没有经验，他应聘了许多工作岗位，包括洗脚城储备干部，蛋糕店储备干部，超市储备干部，富士康储备干部…… 结果没有一家公司要他。 这些找工作失败的经历，加上道听途说，让他在后来求职的时候，再也没有应聘过储备干部这一种职位。 或许是老天爷被他的坚持所感动，一家名列世界500强的外企给他打来了电话，通知他参加面试。 外企提供的职位与专业无关，他有些犹豫，但有同学说外企发展机会多，就算丢掉了专业也应该去。他综合考虑后，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面试之前他去请教了已经找到工作的同学，面试当天他又做了充分的准备。因为这样，两个小时的笔试以及半个小时的紧张面试，他都顺利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 在整整一个星期的苦苦等待之后，他终于收到了公司发来的入职通知。 公司人多，气氛活跃，发展机会大。在这里，林致远确实学到了很多有用的工作经验。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些鸟想要飞出丛林，去看一看外面未知的世界。因此公司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辞职，接着就听说对方去了哪家更好的公司。有时也会听说以前辞职的谁谁谁，现在混得有多好…… 渐渐的，林致远发现几乎所有刚毕业的年轻人都想跳槽，他们觉得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觉得如果现在不出去闯荡一番，以后就没机会了。于是，在这种环境的影响之下，林致远也开始蠢蠢欲动了。经过一番思考、自审、计划，他找回了大一出去做兼职时的那种拼搏精神，决定要去更远的地方，追逐更大的理想。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爸妈，结果被爸妈劝说了一晚上。第二天，舅舅也加入了劝他不要辞职的队伍中。舅舅因为是教师，教导起人来可不像爸妈那样顺耳。然而在他看来，梦想的翅膀既然已经展开，不扑腾两下怎么行。所以在外企工作满一年后，也就是如今的三个月前，他还是辞职了。 辞职后，林致远花了几天的时间处理了自己的家当，其中最重要的是把陪伴了他几年的那台电脑给卖了。 那台电脑是在他在大一下学期买的，花了几千块，谁知卖的时候才五百块。当他拿到那五百块钱时，却又后悔了起来，因为那台电脑陪伴了他几年，都用出感情了。 处理完无法携带的家当后，他用一个拉杆箱拖着剩下所有的家当，奔向了上海。 火车上，他接到了爸的电话。爸没劝他回头，只问他走到哪里了。挂掉电话后，他看着外面截然不同的景色，心中一阵失落。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即将面对的又是什么。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已经错误了一次，他吸取了教训。但这次，可能又是另一次错误。 走吧走吧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 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 到了上海，林致远暂时寄居在一位同学那里。 上海城大，光鲜亮丽，但同学那里却很寒碜。上海的物价高，短短几天他就捉襟见肘了。上海的工作机会多，但竞争的人更多。 在上海的第五天，林致远去了人才市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了半天，最后终于有一家在上海郊区的小工厂决定要他。 第六天晚上，由于同学要加班，他一个人来到黄浦江边。看着偌大的一个上海，如此漂亮的繁华之都，可在他的心中，竟找不到一丝安定的感觉。 第七天，他一个人去了海边。看看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想了许久。 次日清晨，他告别了同学，拖着拉杆箱走向了车站。 拉杆箱里的东西没有变，但不同的是，似乎比来时轻了一些。 在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上，林致远坐在窗边，而窗外，正下着雨…… 第1章 爸妈放心(4) 林致远回到家中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天呐，瘦了这么多啊！” “吃苦了吧，活该，谁叫你当时不听劝的，啊？” “回来就好，上海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的。” …… 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似乎这一程从来没有发生过。 回到家当天晚上，林致远早早的就睡了，因为太困了。第二天早上爸妈没有催他起来吃早饭，只在出门时叫了他一声，说外面雾很大，叫他起来看着鱼塘。 林致远只好起床，洗漱，吃早饭，完了又回到楼上房间里。 “汪汪汪……呜……汪汪”，黄狗急促的叫声突然响起，吓了林致远一跳。他回过神来，快速站了起来，打开门走到阳台上。 雾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浓了，隐约可以看见半空中的太阳。一个人影正从房屋前方的路上走过。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那人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楼上的林致远。 林致远仔细一看，原来是认识的一个老头。老头扛着锄头，想必是下地干活。他随口打了个招呼：“出去啊。” 或许是因为有雾，也或许是本身视力不好，老头盯着林致远看了半晌后才露出笑容：“你还在家啊，现在哪工作？” 黄狗叫得越发厉害了，一副拼命的样子。林致远怔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弯腰对着楼下的黄狗骂了一句。 林致远回家以后基本上都是待在家里。关于他失业的事，爸妈从不会主动对别人提起，甚至在别人问起时还会故意转移话题。故此知道他失业的人并不多，他也不希望别人问到此事。此时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老头说：“还要过段时间才出去。” 老头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而扬起锄头对着黄狗挥舞了一下，咒骂了一句，然后缓缓离去了。 待老头消失在雾中，黄狗停止了狂叫，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小主人，摇了两下尾巴，又跳进了狗窝。林致远见时间已不早了，于是下楼拿渔具，找鱼饵，准备钓鱼。 雾虽然大，散的时候却很快。当阳光洒满大地的时候，林致远已经站在鱼塘边上了。黄狗从狗窝里跳了出来，伸了个懒腰，趴在阳光下看着他。黑猫也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旁，绕着他打转。 “鱼都还没钓到，你就跑来了。” 林致远蹲下，用左手抚摸着黑猫光滑的毛发。 “喵喵……”黑猫舒服的叫了几声，然后蹲坐在主人脚边，瞪大猫眼盯着水面。 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那么喜欢钓鱼的林致远，自从离家上高中以后，对钓鱼再无半点兴趣。再后来，大学放假回家，他为了寻找记忆，去钓过几次鱼，却再也找不回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了。他想过这个问题，是自己小时候把钓鱼的兴趣都用光了，还是读书读成书呆子了？ 此刻一人一猫面对着鱼塘，林致远倒是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黑猫却有些不耐烦。黑猫刚开始还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没过多久就不安分了，一会儿用头拱林致远的腿，一会儿盯着水面叫上几声。 林致远全然不顾黑猫的动静，甚至连盯着水面的目光也变得呆滞了。因为，他的心思早已飞到千里之外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到中午了，可林致远连鱼影子都没见着。浮漂倒是动了几下，但每次拉起来都是空无一物。 刚开始见到浮漂抖动的时候，黑猫会立即做出欲扑的姿势，准备迎接美味的到来，但后来屡次见到主人拉起来的鱼钩上都没有鱼，于是泻了气，跑到黄狗身边晒太阳去了。 “还没钓到啊！”妈人未到，声先到。“你小时候钓鱼那么厉害的嘛，怎么越大越不中用了呢？”林致远只能回答说是运气不好。 看见女主人回来，黄狗兴奋的叫了几声，黑猫则直接装作没看见，仍然摆在地上，像死了一样。 妈把自行车停在门外，从篮子里拿出一口袋的菜，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对林致说道：“赶快钓，再钓……钓半个钟头，钓不到就吃素了。” 听到妈这话，林致远觉得还是钓一条鱼起来为好。他倒不是怕吃素，而是觉得黑猫刚刚在这白守了半天，此刻躺尸一般躺在黄狗旁边，像是在生气，倘若不给它尝点腥，恐怕又要离家出走几天了，到时又要去找它。 “哗……”的一声，一条大鱼上钩了。几乎是瞬间，黑猫来到了林致远的脚边，黄狗也跟着又叫又跳。 上钩的是一条几斤重的草鱼，林致远拉了好半天都拉不起来，最后还是妈赶来用小渔网帮着兜了上来。 收起鱼竿，林致远骂了黄狗一句：“死狗，你又不是猫，激动个屁。” 从杀鱼到上桌，最后变成鱼骨头，黑猫全程跟踪，一路吃了个饱。黄狗则是焦急的等了好半天才等到小主人端出来的剩饭鱼骨头。 妈吃完饭后睡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就骑车去镇上了。 待妈走后，林致远搬了张椅子到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他拿出手机上了一会儿网，看了一下同学们的动态。看见别人的生活百态，他觉得不能再闭门造车了，应该行动起来。 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向爸借5000块钱，用作外出的盘缠。之所以说向爸借钱，是因为他不想在毕业了还花爸妈的钱。有了盘缠就可以回C市找工作，就算找不到也可以回以前的外企。 作好了决定，他感觉轻松多了。坐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很快就睡着了。 第1章 爸妈放心(5) 傍晚，林致远牵着黄狗到外面遛了一圈，回来时看见爸妈已经回来了。他把狗拴好，准备给爸妈说下午决定的事，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妈的话给憋了回去。 妈说：“下午我给你舅舅打了个电话，他说工作一直都有，关键是你去不去。他说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他有个朋友开了一个公司，你如果要去随时都可以。那个公司成立没多久，规模不大，是个小公司，你正好可以去锻炼一下。” 林致远愣了一下，然后大声的说道：“哎呀，妈，我都说了好多次了，我能找到工作，你怎么还是去找他啊！” “你能找到，那怎么去上海七天就回来了？在家里都已经窝了三个月了，你倒是脸皮厚不觉得丢脸，可我和你爸在外面怎么抬得起头？经常遇到有人问起你的情况，我们怎么回答？啊？你还是重点大学毕业的，你这样对得起你自己吗？” 妈的话让林致远无法反驳，他沉默了片刻，想到了实际的问题：“可是那个小公司……” “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处，小公司也有发展前景。你现在应该先稳定下来，然后再找好机会。”爸在一旁补充道。 林致远又沉默了下去，转身乱走了几步，然后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立马又说：“我还是不想去找他帮忙，当年我初中毕业，你们不也希望我去市重点上高中吗？结果他说什么那里费用高，学生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我跟他们合不到一块儿。” 妈一听林致远说到陈年往事，也急了，向前走了两步，大声的说：“诶，你舅舅说得是有道理啊，我跟你爸又不是大老板……再说了，在县城里上高中你不也考上了重点吗，何况你高考填志愿时，他是专门打电话回来给你提了建议的，是你自己不听话，现在后悔了吧。这次你辞职要去上海，他劝你那么久，这难道不是为你好吗？” 林致远不想再惹妈生气，加上爸现在也站在妈那一边，于是独自上楼去了。 其实他不想去找舅舅帮忙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舅舅当年没有让他去市重点上学，而是从小到大，舅舅教育他的次数太多，无形之中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抵触舅舅的心理。回想起刚才爸妈说的话，他觉得下午想好的计划暂时也不能说出来了。 他综合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这样也好，一来不用借爸妈的钱了，二来舅舅所在的M市离C市也不远，以后要去C市找工作也方便。 晚饭的时候，林致远同意了去舅舅那里。爸妈一开始还不相信，问他到底是不是想清楚了。确定儿子不是在开玩笑后，妈当即给舅舅打了电话。舅舅说要去明天就可以去，但林致远还是同爸妈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后天星期天出发。 次日上午，林致远去镇上理了发，然后去裁缝店看望妈。妈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教导他要认真工作，做事要积极一点，还说遇到合适的女孩子就交个女朋友。 出发前的晚上，林致远正在卧室收拾行李包裹时，爸妈走了进来。 “衣服收齐，能穿的都带上，毛衣秋裤也带上，现在还是比较冷。”妈说道。 “秋裤就算了吧，都春天了。” “带上，春寒还没过，还有你以前的被套床单，在哪里？” “已经放在箱子底下了。” 妈翻开箱底确认了一下。 “你的这些专业书也带上吧，万一工作上需要用到的话也方便学习。”站在书桌旁的爸对他说。 “我等会看放不放得下。” “哪有放不下的，拿来！”妈转身把爸正在翻的书拿了过来，爸立即把桌上的另几本也递给了妈。 合上满满的箱子，林致远把拉链拉好。刚站起来，就看见爸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来放在了桌上：“这是一千块钱，刚开始工作用钱的地方多，但也要省着点用，早点在公司附近租个房间，不要在你舅舅那里待太久。” “我自己卡里还有点钱。” “有多少嘛？” “呃……一千。” “一千哪里够，就这样，我们下去了，你早点睡，明天早点出发。” “把钱收好，别掉了，还有，再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忘掉的。”走到门口的妈又转身叮嘱了一句。 拿着爸给的一千块钱，林致远眼里闪着泪光，说好了不再花爸妈的钱，可还是没有做到，都怪自己不争气。 “爸，妈，你们放心，儿子这次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 第2章 事与愿违(1) 当万家灯火都已熄灭，连犬吠声也销声匿迹的时候，林致远收拾好了一切。他关掉灯，准备上床睡觉，却看见了窗外朦胧的月光。 他打开门走出房间，站在阳台上，抬头遥望着星空。只见月明星稀，一弯新月挂在东边，倒映在鱼塘里一动不动，依稀有几颗星星点缀在深邃的夜空里。他记得小的时候，夏天的晚上会经常在外面乘凉，他最喜欢的就是遥望满天的繁星，那么美丽，那么遥远。 过了今晚，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满天星斗。 月光和星光洒在大地上，依稀可以看见楼下的情形。进屋之前，他看见黄狗趴在地上盯着远方，听见楼上的动静后抬头望了他一眼，摇了一下尾巴，然后又注视着黑暗之中。 他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就要远去，半天也睡不着。 虽说在大三放寒假时他去舅舅那里待过几天，但对M市还是不熟悉。还有，也不知道那份工作究竟是干什么的，舅舅一点信息也没告诉他。想了半天，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何时才睡着。 梦里，他来到一家公司，公司里有很多美女，大家见面都说hello……原来是以前的公司。“小林，开会了。”以前的上司大声吼道。后来他又梦见了舅舅，舅舅说着熟悉的话语：“高考那年，叫你填师范专业你不填……”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致远就醒了。他坐起来，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有精神，很明显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浑浑噩噩的连做过的梦都差不多忘了，只记得好像回到了以前的公司。 “希望一切顺利，今天一路顺风，起床。”他在心中鼓励着自己。 打开门，外面没有雾，整个天空一片灰色，东边的云层里看不到一丝阳光，看来是个阴天。他有气无力的下了楼，看见妈已经在厨房忙碌。 看见林致远那副模样后，妈随口说道：“昨晚没睡吗，跟做了贼似的。” “没怎么睡好。” 走到正屋，看见爸正在抽烟。 “没睡好怎么起这么早？”爸一边弹烟灰一边说道。 “睡也睡不着了。” “等会儿我走路去学校，你和你妈骑自行车，行李放车后座上。” “呃……好吧。” 吃完早饭，林致远照样去喂黄狗。他把饭倒进狗盆里，黄狗迅速把嘴塞了进去。他蹲下去，用手抚摸黄狗的背。黄狗拔出嘴来想舔他，不料哈喇子四处飞溅，他站起来迅速跑开了。 爸穿好衣服走了出来，一边扣钮扣一边对林致远说：“路上多注意，提前给你舅舅打电话。到了之后打个电话回来。” “嗯，知道。” “我走了。”爸大声的对着厨房方向说。 “好，听到了。远娃，把碗拿进来。” …… 绑好了行李，妈去锁门。林致远走到黄狗身边，对它说：“老黄，我走了哦，要很久才会回来。” 黄狗不停的摇着尾巴，狗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它是否听懂了主人的话。当他和妈骑着车离开时，才终于听到黄狗的叫声，叫声似与平日不同。林致远知道，黄狗知道他要远去了。 与此同时，一声猫叫在空中飘过。 …… 到了镇上后，林致远和妈先到裁缝店把车放好，然后拖着行李来到了车站。把行李放到车上后，妈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从车窗外递给了坐在车里的林致远，然后转身和小卖部的老板娘聊了起来。 “你儿子这是去哪里呢？” “去他舅舅那里。” “哎呦，敢情是他舅舅给他安排了好工作吧。”老板娘笑盈盈的说道。 “好不好还不知道，先凑合着呗。现在的年轻人，不省心。”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个也一样，哈哈……不过你们家远娃当年没学教师真是有点可惜了。” …… 熟悉的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声音……曾经无数次在这里乘过车，每一次都是离别，但这一次却似乎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沉重。 汽车缓缓的前行着，妈的话从车窗外传了进来：“注意安全，到了回个电话。” “嗯，好。” 妈和小卖部老板娘都停止了讲话，目送着汽车离去。妈面无表情，小卖部老板娘一脸笑容。 林致远到了县城汽车站后马上就去窗口买了去M市的车票，正好买到最近一班车的票。 高速路上，车上的乘客基本上都在睡觉，可林致远睡不着，也不想睡。因为座位靠窗，他就盯着窗外，看着外面的景物由熟悉变成陌生。虽然这样的离开已经有过许多次，但这一次他还是有些感伤。因为昨晚爸妈的表现，因为自己的处境，因为要去麻烦别人……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怀着希望，他希望此去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2章 事与愿违(2) 快到M市的时候，林致远给舅舅打了个电话。 “喂，舅舅，我马上要下车了。” “嗯，好，我现在有事不在家，你把行李先放到小区门卫那里，找个地方……小馆子，把饭吃了，然后在附近找个旅馆开个房间，晚上好住。明天上午你自己去公司见徐总。” 林致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拿着手机也没立即回话。 “你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那我马上把公司的地址和徐总的电话发给你，你明天自己坐公交车去。” 沉默了几秒钟，他轻声的回答：“哦，好吧。” 挂了电话，林致远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所有的期待变得渺茫，他开始不安和犹豫。 “千里迢迢跑来，却让我去住旅馆，我是你外甥吗？”他嘀咕了几句，然后听到了短信提示音。打开一看是舅舅发来的，内容是公司地址和徐总电话，以及下车后坐几路公交车去小区，以及明天又坐什么车去徐总的公司。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看这地址就很偏，这种地方的公司……” 握着手机看着窗外，他突然希望汽车是往回开的。 随着汽车的前行，离车站也越来越近了。可林致远的心中却在痛苦的挣扎，他想回去了。开慢点，晚点到，他在心里呼喊。可是很快他又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还说不要再让爸妈失望，那么今天该面对的还是要勇敢的面对。最后，当他远远的看到车站的时候，还是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下车后，他看了一下时间，中午1点多了。腹中空空如也，他庆幸没有晕车。但肩上约有10斤重的背包和手中几十斤重的拉杆箱却显得越来越重了。 他跟着人群向车站出站口走去，脚步故意放得很慢。走出车站来到外面的广场上，看到许多的人和车。出租车来来去去，黑车司机争先恐后的扯开嗓子拉客，还有不少人在等人。 这里也是阴天，和几个小时前的家乡一样，灰蒙蒙的，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因为以前高一放暑假的时候来舅舅这里待过几天，所以他依稀还记得舅舅家在哪。他没有立即上车，而是站在广场上思考接下来怎么做。就在所有的黑车司机都放弃了打听他要去哪里时，他才提着箱子上了公交车。 车上没有座位，他把箱子提到车厢中间的柱子旁，然后在旁边站着。车前行的时候，他不停的向窗外张望，寻找着熟悉的风景。 由于路程太远，加上饿着肚子，他很快就变得有气无力了。他急切的想要有一个座位来坐着休息一下，奈何车上人太多了，坐着的似乎都赖着不想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个站，终于空出了一个老弱病残专座，他毫不犹豫的坐了下去。 坐下后不到一会儿，饥饿感竟然消失了，但睡意却来了。他眼看还有六个站，索性闭上了眼睛，不消片刻就睡着了。 虽然睡着了，但车到了目的站点时，报站的广播还是唤醒了他。他下了车，打着呵欠疲惫的往舅舅所在的小区走去。一路上所见到的景物慢慢熟悉起来，但见到的人却全是陌生的。 “舅舅他干什么去了，今天不是星期天吗，况且是他叫我今天来的啊。不会半路上遇到他吧，到时看他怎么说。对了，也有可能遇见舅妈……”林致远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他最终没有遇到舅舅或舅妈，只身来到了小区门口的保安亭外。 “你好，大哥，我放一下箱子可以吗？” 保安亭里的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在看报纸，听见林致远的话之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是有亲戚朋友住这里吗？” “嗯，对，我舅舅住这里，他叫我把行李放你们这。” “你舅舅叫什么名字，住哪一栋哪一号？” “我舅舅叫……” 从门卫室出来，虽然背上还有个十斤重的背包，但明显比刚才拖着箱子时轻松了许多。林致远站在小区外面，盘算着接下来干什么。一阵轻风吹来，饥饿的他突地打了一个哆嗦，好冷。他看了下时间，已经两点半了，还是去吃点东西吧。看了下周围，发现街对面有一家小饭店，便直接穿过街道，走进了饭店。 此时已过晌午，饭馆里只有两个顾客。林致远刚放下背包，老板娘就过来开始殷勤的招呼他。 他大致看了一下菜单，对比了一下价格，最后点了一份快餐。 在等菜的时候，林致远略微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没过多久快餐就端了上来，他立即大口吃了起来。 第2章 事与愿违(3) 林致远吃到一半，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舅舅，没想到是妈打来的。他这才想起刚才下车时忘了给爸妈打电话。按下接听后，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远娃，到哪里了？” “妈，我到了有一会儿了。” “那现在干什么，你舅舅呢？” “舅舅说他有事，叫我把箱子先放在了小区门口，我正在外面吃饭。” “天呢，这都两点多了才吃饭……” 挂了电话，林致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没有给妈说舅舅叫他去住宾馆的事，虽然他很想告诉妈，让妈知道他此刻的狼狈、孤独、委屈，但他没有。尽管他不知道舅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还不想让妈和舅舅之间产生不愉快，毕竟他们是亲兄妹。 想到这些，刚才吃起来还津津有味的饭菜，此时也没那么好吃了。但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吃得盘中所剩无几。然后付了钱，提起背包走了出来。 天色比刚才更加阴暗了，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他认为得赶快找一家宾馆住下来。 不远处的前方是个十字路口，他选择了那个方向，一边走一边寻找宾馆，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家宾馆。 他停下脚步，发现这家宾馆从外面看起来很是普通，但里面却有一个装潢华丽的大厅。以他的经验，这种宾馆的价格肯定不便宜，但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进去看个究竟。 听见有人进来，服务台里面正在玩电脑的两个年轻女孩抬起头来，一齐看了林致远一眼，其中一个女孩马上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的问林致远：“你好，请问需要住宿吗？” 林致远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服务台后面的价格牌，只见从下到上依次是：188，268，588…… 他没有吃惊，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沉默了几秒钟，他毫不掩饰的说：“我只是看一下。”说完后对女孩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出去了。女孩也回了一个微笑，没等他转完身就又坐了下去。这样的事，她早已司空见惯。 林致远从宾馆出来后继续往前走，可是一直走到十字路口都没再发现一家宾馆。他站在十字路口前后左右看了一下，最后决定过街继续向前走。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回过头去，舅舅所在的小区已经看不见了，他想起那里还有自己的拉杆箱。 一辆轿车驶过，车上的雨刷摆动着。 下雨了吗？他抬头看向天空，一滴细雨恰好落在脸上。空气似乎更冷了，他下意识的把双手插进了衣服口袋，呼出一口气，绿灯亮了。 他往前走了几百米后，发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了，他意识到可能到了闹市区了。放眼四望，只见街道两旁全是各类餐饮店、药店、杂货店、水果店，以及好几家宾馆。 他大喜，直接窜进了距离最近的一家宾馆。 这家宾馆非常的简单，没有大厅，没有电脑，只有服务台，只有大姐。 “小伙子，要住宿吗？”大姐上下打量着他。 大姐的目光让林致远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把宾馆的前后左右上下都看了一遍，竟然没有发现价格表。于是，他直接发问：“嗯，请问有什么样的房间？” “单间25，不带厕所。” 林致远吃了一惊，马上问道：“带厕所的呢？” “没有带厕所的，都是用公共厕所。” “呃……”林致远又吃了一惊，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25，这也太便宜了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25元的房间，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肯定很差吧。当然，价格确实非常有吸引力，但公共厕所不大方便……” 前方不远处又是一家宾馆，看起来比刚才这家要高档一点，因为它的外墙上挂着一个灯箱。他大步走了过去，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原来刚才远远的只看见灯箱，却没看见灯箱上的字，住宿25元。 他觉得有点奇怪，两家宾馆连价格都是一样的，真是公平竞争啊。于是索性也不进去问了，直接过了街，因为街对面还有一家。 可是当他走进街对面的宾馆，看到里面墙上的三行字时，简直哭笑不得。那三行字是：单间25元价格公道温馨舒适。 这一次他没有转身就走了，因为既然三家宾馆都是一个价格，那就没有必要再找下去了，再说外面还下着雨，虽然是小雨，但衣服也快淋湿了。 走三家不如坐一家，就这一家吧。 第2章 事与愿违(4) 一台小小的彩色电视机放在服务台上，一位中年大叔正躺在大椅子上看电视，看见有人进来也不起身迎客。林致远觉得有种被无视的感觉，于是假装咳嗽了一下，问道：“你们这里的宾馆都是统一定价吗，怎么全都一个价？” 大叔可能是看电视太过专注了，没有听到林致远的问话，也有可能是觉得林致远所说的纯粹是废话，所以没有回答。他看了林致远一眼，问道：“要住宿吗？” “嗯，我先看看吧。”林致远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大叔二话不说，放下二郎腿，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接着就往楼上走，连抽屉都不锁。林致远赶紧跟上，只见大叔手中的钥匙大概有十几把，摇摇晃晃叮铃作响。 楼梯又窄又短，走完后一拐就看见一条走廊，大约10米长，两旁各有五扇门。一种熟悉的厕所里才有的气味扑鼻而来。林致远紧急着眉头，暗忖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开着的门，门里面黑黑的，有滴水声传出，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林致远感觉一股寒意自后背传了上来，猜想那里面应该就是厕所了。 大叔打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接着又走向对面那一间。林致远小心翼翼的走进第一个房间，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是隔断间，一张一米二的床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剩下的通道仅有半米宽。床尾在门这边，床头有一扇窗，玻璃上满是灰尘，看上去很久没有打开过了。一张旧木桌放在床尾与墙之间，上面放着一台很小的电视机和一个机顶盒。床头的角落里有一双褪色的拖鞋和一个褪色的盆子。被子的被套不是白色的，而是家居用的带花款式，非常的旧，布上面还起了球。 大叔打开了对面房间的门后就一直站在走廊里看着林致远。林致远去看了一下对面那一间，发现两间房都差不多，不同的是被子等物品的颜色。 这种环境的旅馆，林致远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看第一间房的时候，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住，但在看第二间房的时候却想到了外面冰冷的雨和自己疲惫的身躯。最后他把心一横，决定先将就一晚，于是对着第一间房说：“就这间吧。” “把钱给了，钥匙压25，一共50。中午12点前退房。”大叔一边说一边开始取钥匙。 林致远给了钱拿了钥匙，准备进房间的时候，他突然转头看了一眼走廊的尽头。那黑暗之中的滴答声一直没有停过。他有点不放心，于是在大叔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叫住了他。 “大哥，厕所在哪啊？” 大叔立即转过身，指着走廊的尽头说：“那，最里面。” “没灯吗？太黑了。” 大叔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慢步走了回来，走到厕所门口，把手伸向墙壁内侧，打开了灯，然后径直下楼去了，不再理会林致远在一旁抱怨开关怎么不安装在墙外面。 待大叔下楼后，林致远去了一趟厕所，出来时他准备关灯，但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他最终没有关灯。 林致远小心翼翼的往房间走，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其他房间一直没动静。“不会都没住人吧，如此阴森恐怖的宾馆只有恐怖片里才会出现，今晚不会被害了吧？” 想到这里，一道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感觉头发都立了起来，快步走回了房间，轻轻的关上了门。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躺在了床上。 因为太累，他很快就犯困了。看了下时间，想起外面又在下雨，他决定睡一会儿，醒了就去吃晚饭。 他站起来，准备展开被子好好的睡一觉，不料又吃了一惊。原来被套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补丁，极其醒目。 林致远觉得难以置信，没想到宾馆里还会用这么破旧的被子。他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片刻之后又想起了什么，起身把被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后用鼻子闻了几下。 他的脸上闪过一阵恶心的表情，然后无力的坐到床上。被子上的味道证明被套很久没有换过了，里面的棉被更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 他又看向角落里的拖鞋和盆子，它们那褪色的程度也表明其有很长一段历史了。 他无力的笑了笑，然后呆坐了半晌。最后心想退房是不可能了，还是将就吧。于是直接倒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盖上被子就睡了。 第2章 事与愿违(5) 一阵说话声从窗外传了进来，吵醒了睡梦中的林致远。他朦胧中听见，好像是几个从楼下经过的女人在大声说笑。 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对面居民家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在房间里，微弱得像月光。他扭着身子看了一会儿窗外的光景，一时感慨起来。 别人万家灯火无比温馨，自己孤身在外又冷又饿。 感慨完后，他抓起手机一看，七点多了。借着微弱的光线，起床、开灯、拉窗帘、穿衣服…… 打开门的第一时间听见的是从外面街上传来的各种吆喝声，听上去像极了很热闹的夜市。他非常庆幸自己当时没有选择临街的对面房间，否则一定会被吵死。 下楼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下厕所。厕所里面的灯还亮着，滴答的水声也从未停止过。 到了楼下，发现大叔换成了大妈。大妈正盯着街上，听见有人下来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林致远走出去，发现街道两旁已经摆上了各种小摊子，卖水果的，卖瓜子花生的，卖烧烤羊肉串的，卖凉菜的等等，行人络绎不绝。 走了几步他才意识到已经没有下雨了，怪不得这么多人。这样的闹市街，跟以前大学后门外的美食街一样，应有尽有。虽然肚子还饿着，但至少没那么冷了，而且在这样的气氛中，心情也好了一点。 林致远最后还是没有在地摊上吃饭，他找了个小餐馆，点了份麻辣水饺。餐馆里的人还不少，他坐下后就没有空余的桌子了。墙上的电视里正在放电视剧《亮剑》，视角好的几桌当中有几人在看，他看了一会儿水饺就端上来了。 喝了一口汤，味道还好，就是份量少了点，于是他向老板娘要了一碗米饭。抛开一切烦恼，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水饺，暖和，舒畅。 吃完后，他没有逛街，直接回了旅馆。服务台里的大妈不在，到了楼上才看到有人在看房，大妈正在给那人介绍房间。开门的时候，他突然希望看房的那人会住下来，那样就没那么阴森可怖了。 进入房间，他准备看会儿电视，谁知这电视太差劲了，弄了半天才放出来，而且画面还极不清晰，看一会儿眼睛就受不了，最后他索性玩起了手机。 隔了一会儿，大妈送来了开水。这种连卫生间都公用的旅馆，自然是没有热水器的。他从包里拿出洗漱用品，庆幸自己没有把这些必需品放在箱子里。匆匆的跑去卫生间，快速的洗了脸脚，又快速的回到房间。忙完后他本想给爸妈打个电话，但又想到如今自己这般处境，不方便交代，就没有打。 没过多久，他睡意来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2章 事与愿违(6) 次日早晨，林致远又是被外面路人的说话声给吵醒的。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他暗骂了一句那些过路人，然后拿起手机一看，七点半了。他吓了一跳，昨晚竟然睡了这么久。想起今天要去见什么徐总，他翻身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又开始感谢刚才那些吵醒他的人。 匆匆洗漱完毕，梳头发的时候他才发现最得体的衣服放在箱子里，此时身上穿的衣服太过随便，不太适合去见一位老板。去舅舅小区的门卫室拿？他纠结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就这样去见那徐总。 收拾好东西后，他又打量了这房间一番。“没想到还是住了一晚，还睡得挺香的，可能是太累了吧。退房吧，不知道今天晚上又是在哪里。” 背上背包，下楼。大叔正在啃馒头，听见客人下楼，转头看了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林致远没说什么，直接退了房。 外面的空气有一点冷，天空已不再是昨天那阴沉沉的样子了，虽然没有太阳，却也非常的明亮。林致远深呼吸了一下，转身看到了一个卖包子馒头的路边摊。蒸笼里的包子馒头热气腾腾，远远的传来一股香甜的味道。他决定去光顾一下，于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一位老太婆买了大大的一袋馒头，目测有十几个，估计她家人口较多。其实林致远更喜欢吃包子，但他想起刚才旅馆大叔吃的是馒头，再结合目前囊中羞涩的处境，最后要了两个馒头，一袋豆浆。 拿到馒头后，他当即大大的咬了一口，嚼着嚼着就想起了舅舅昨天发来的短信，里面的乘车地点应该是在舅舅的小区附近，那么就应该沿着昨天来时的路返回。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有三轮车问他去哪，他摇了摇头。路过那家对他来说有点贵的宾馆时，他转头向里面看了一下。大厅里面空无一人，服务台里露出半颗脑袋，是个女孩。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他吃完了馒头豆浆，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后，再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了舅舅所在的小区。 他停下脚步，盯着那个小区，还有那个门卫室。“箱子还在吗？” 今天是星期一，舅舅舅妈可能要上课，不知道他们出门没有。 他摸出手机，看了下短信里面的乘车路线，然后前后左右看了一下，不知道乘车地点在哪个方向。碰巧前方不远处有一名环卫工人，他跑过去问了一下。 “阿姨，请问**站怎么走？” “前面，左拐，再右拐。” “哦，谢谢，谢谢。” 林致远花了五分钟时间走到那个公交站台，发现站台上有几个人在等车。他走到站牌面前，把公交路线仔细的阅读了几遍，记下了应该在哪里下车。 不一会儿车就来了。因为快到九点了，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车上没几个人。由于要坐十几个站，他选了后排靠窗的座位。 看着窗外，想着烦恼，不知不觉就到站了。 第2章 事与愿违(7) 下车后举目四望，只见视野非常的开阔。下车的地方处于一条宽阔的大道上，四周没有高楼大厦。站台后面是一片陈旧的住房，不像城里的房子那般密集。一条老街伸向深处，有一种安宁的气息。沿着大道向前望去，有不少低矮的厂房分布在宽阔的马路两旁。马路的另一边有一条支路，支路两旁是成片的黄色，像是油菜花。支路的尽头有一大片房屋，看上去是个很大的住宅区。 看来这里肯定是城郊了。 林致远打开短信，对着地址找路标，确定要去的地方就是对面支路进去的尽头处。 穿过宽阔的大道，来到了支路上。虽说是支路，但也不窄，只是没大道那么宽罢了。一眼望去，路两旁没有停着车，偶尔有一辆车驶过，依稀有三两个行人在前方慢悠悠的走着。两旁的人行道上种着的树还不够茂盛，可能刚种下不久。 走了一会儿，刚才远远看到的黄色区域出现在眼前，果然是油菜花地。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几只白蝴蝶在其中翩翩飞舞，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忙个不停。花香怡人，林致远不禁心情大好，心中烦恼瞬间全无。 走过了油菜花地，路过了一家工厂，终于来到了这条支路的尽头。与支路连接着的又是一条横着的马路，一条又窄又旧的马路，马路的两端伸向远方，隐约可以看见远处的一些工厂，而马路的对面就是那一大片住宅区。 小区里的楼房大多数都只有四层，最高的六层。小区没有围墙，成排列状，楼房之间的巷子很宽，宽得像一条马路。 林致远站在支路的尽头处，面前刚好是一条宽阔的巷子。支路，巷子，以及横向的马路，共同构成了一个十字路口。 对面的巷子里有几处室外健身器材，靠右的一栋楼房下面有一家餐馆。 林致远左右张望了几次，没有发现舅舅所说的公司，也不知道该怎么走，而距他最近的一家工厂，目测都至少有五百米远，于是他决定去对面的饭店问一问。 穿过马路，走到餐馆面前，只见其门上挂着一张大招牌，小谭饭店。 “名字倒挺接地气的。” 从饭店的大门外望进去，只见里面的餐桌摆放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筷筒和纸巾。林致远走到卷帘门下方，把脑袋探了进去，试图找到一个人，然后问一下怎么去徐总的公司。 由于刚才在外面时视角有限，只看见了里面的几张餐桌，此时他把头伸进去才发现里面还挺大的，总共摆了不下十来张桌子。他在饭店里面巡视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找着。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小伙子，你要吃饭吗？现在还没到供餐时间，暂时没有饭吃。” 林致远吃了一惊，慌忙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处。原来饭店的左边还有一道门，门里面是厨房。一个面目慈善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一个中年妇女正从厨房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林致远。 林致远赶忙回答说：“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来吃饭的，我问一下，附近是不是有个**科技有限公司？” “那个公司啊，我知道，不远。”中年男人当即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用围裙擦拭着双手。走到门外，用手指着马路的左边说：“你往那边走，到时自然就能看见，有标志的。” 林致远顺着那男人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头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举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第2章 事与愿违(8) 往前走了十几步，突然听见有人从巷子后面走了过来。他扭头一看，豁然看见一个女孩，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好看得让他都忘了自己还在走路。于是他就这样斜着身子扭着头，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看。 那女孩一张白白的瓜子脸，眉清目秀，马尾辫左右摆动。目测她的身高有一米六，身材苗条，穿着一件比较长的黑色羽绒服，下摆接近膝盖部位。下半身穿的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紧身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可爱的粉红色冬拖。虽然那件黑色羽绒服有点像是老年人穿的款式，但穿在她身上竟衬托出了她本身的美。她的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走起路来端端正正的，显得又清纯又淑女。 林致远看得入了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一块石头，一脚踩了上去，身子明显的趔趄了一下。 女孩本来安静的走着，突然看见前方有个男孩正扭头看她，她赶忙避开了他的目光。她正自奇怪这人哪里来的，怎么从饭店走出来，还不停的看自己。他这个样子虽然不雅，但看上去并不觉得猥琐。于是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不料恰好看见他踩着石头差点摔倒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心里骂他活该。 女孩笑起来很美，可是林致远因为踩着石头而没有看见。他尴尬不已，提了一下背包带，匆匆向前走去，不好意思再回头去看她。可是才走几步又忍不住回头了，然而女孩早已消失不见。他觉得有点遗憾，但脚步却未停下。 且说那女孩见林致远绊了一下就匆匆而去后，就径直走进了饭店。 “爸，妈，刚才那个男娃是谁呀？” “哦，他是问路的，去那个**科技。”中年男人，也就是女孩的爸爸回答。 “哦……”女孩又往门外望了一眼，可林致远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饭店里挨着厨房的墙边放着一个柜子，柜子上面放着一些杂物。她打开柜子，拿出一条围裙，动作熟练的系在身上，又从里面拿出一副袖套戴在手上，然后走进了厨房。 林致远向前走了几分钟，走到了一栋楼房下面。这栋楼房一共五层，第二层楼的墙外面挂着一块长匾，上面写着“**科技有限公司”。 他本以为要找的公司是这周围的几家工厂中的一家，没想到在一栋居民楼里。抬头望去，四五楼的窗台上还挂着衣服。 眼前所见让他有些扫兴，他前后左右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想这哪里像是一个公司应该所在的地方。 他面对楼房站着，面前的空地上停着几辆车，正对他的是一道开着的卷帘门，门里不是房间门市，而是一道通往楼上的楼梯，楼梯口停着一辆自行车。 他估计那楼梯是通往楼上公司的，于是准备上去看看，谁知一走进去就看见楼梯一侧的墙壁上贴着一块长方形的海报，上面是该公司的介绍。 林致远仔细的看了一下公司简介，只见上面写着的尽是公司有多好。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的环境，深信不疑的认为这是在吹牛。 沿楼梯走上去，发现这栋楼的每一层只有一套房子。二楼房门的门框上贴着三个金色的字，生产部。 林致远在“生产部”门外整理了一下衣装，然后走了进去。 第2章 事与愿违(9) 本应该是客厅的房间里，摆放着四张很长的工作台，台上摆放着电路板、电烙铁等东西。另外两个应该是卧室的房间是关着的，门框上分别写着“仓库”和“研发部”。最后还有一个卫生间。 第一张工作台上坐着三个大姐，一胖两瘦，看上去年龄在30岁左右，正拿着电烙铁小心翼翼的在电路板上点着。 看见有人出现在门口，三个大姐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的盯着林致远，也不说话。 林致远怔了一下，忙对她们说：“你好，我找一下徐总。” 较胖的那位大姐说：“徐总办公室在三楼，不过他好像有事还没来。” “啊？哦……好的，谢谢。”林致远微笑着回答，然后正待转身出去，突然看见一个男人从最里边的工作台中冒了出来，并往门口这边走来。他向那男人点了一下头，转身出来了。 来到三楼，只见三楼的布局和二楼不同，原本的客厅改成了两个房间，形成了四个房间，中间是过道。只见右边的两个房间分别是“总经理”、“行政部”，左边两个房间分别是“销售部”、“会议室”。 这样的布局，倒还是个公司该有的样子，林致远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向销售部走去。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销售部里面有说话声，他决定去问个究竟。 销售部所在的房间很小，共摆放了四张桌子，但只有三台电脑。每台电脑前都坐着一个男人，一个中年男人，另外两个是和林致远年纪相当的小伙子。门口旁边的小伙子正在电脑上看什么数据，面对门口的小伙子额头部分的头发染成了黄色，看起来比较的酷，一个满脸笑容的女孩正站在他旁边与他讲话。中年男人坐在黄发小伙右边，他头发很长，手中夹着半截烟，烟头上的烟灰已经有一厘米长，摇摇欲坠。 中年男人看见有人出现在门口，抬起头来，对着林致远扬了一下下巴，然后把烟往嘴边送，不料烟头上的烟灰一下掉在了桌上。“我操！”他轻声咒骂了一句，接着从旁边抽了一张纸，把烟灰抹到了地上。 林致远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你好，请问徐总不在吗？” 房间其他人听到林致远的声音后一齐转过头来盯着他，中年男人对坐在门口旁边的小伙子说：“徐康，你舅什么时候回来？” 门口旁边的小伙子站起来，迅速打量了林致远一番，说：“他应该快回来了，你找他……” “是这样的，我一个亲戚认识他，约好了叫我今天来这里。” “哦，我知道了，他给我说过，来，坐坐坐，我叫徐康，你叫什么名字呢？”徐康一边说一边招呼林致远到旁边空着的一张桌子上去坐。 “谢谢！我叫林致远。”林致远也不客气，把背包取下来放在桌上，坐了下去。 “林致远，非宁静无以致远？”中年男人笑着问道。 “呵呵……”林致远笑了笑。 中年男人的半截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完了，他拿起烟盒，又抽出一根，对着林致远做出了投递的动作。林致远赶忙摆手，说：“我不抽，谢谢。” “建哥，我没烟了，给我吧。”黄头发的小伙子把手伸向了中年男人。 “你没烟了，鬼才相信，拿出来，每次都抽我的，拿来。”被称为“建哥”的中年男人把抽出来的烟又塞了回去，起身走到黄发小伙身旁，开始在他的身上、抽屉里找烟，两个人很快拉扯成一片。 “哎呀，受不了你们了。”站着的女孩甩下一句话，快步走了出去。她路过门口时，林致远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情不自禁的转头去看她，这一下竟也看得有些呆了。 齐肩的直发微微的飘动着，上半身穿着一件桔黄色的小棉袄，下半身是女生常穿的黑色裤袜和短裙，小小的脚上穿的是一双白色的平板鞋。个子不高，身材标准，小腿纤细，走起路来体态轻盈，十足的乖乖女和小美女。 待女孩走进行政部后，林致远才收回目光。此时建哥和黄发小伙已经停止了拉扯。建哥回到了座位上，黄发小伙点燃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隔了半晌才缓缓喷出来。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徐康站起来，指着建哥说，“这是马建，我们都叫他建哥。” 林致远马上跟着叫了一声建哥，马建笑着点了一下头，一副满意的样子。 “这是张晨迪。”徐康指向黄发小伙。 林致远因为从小就受到父母与舅舅的严加管教，从不与三教九流之人为伍，所以对于像黄发小伙这样的人，他是不轻易结交的。因此他从一开始就对这黄发小伙没什么好感。 徐康说完后，黄发小伙与林致远对望了一眼，两人互相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徐康介绍完马建和张什么（因为徐康说得太快，只记住了姓张）之后，就开始介绍公司的一些情况。简单介绍了公司业务后，徐康说到了销售部：“我们销售部现在就我、建哥、小张三个人，建哥和小张专门负责销售，我除了销售这块，还会负责一些生产部方面的事情。” “他什么都负责，公司除了徐总就他最大。”徐康还没说完，建哥插嘴道。 徐康瞪了马建一眼，准备继续说，马建又抢道：“诶，徐康，只顾着介绍我们几个，怎么不介绍一下美女呢？”说完嘿嘿笑了起来，不知是何用意。 徐康干咳了一下，说：“刚才那个女的，行政部的，叫邹小云。” “女的……哈哈……”马建又笑了起来。 “你从哪里过来的呢？”一时无话，徐康便问起了家常。 “我……”林致远刚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摸出来一看，是舅舅打来的。他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上才按了接听键。 “你去公司没有？” “我现在就在这里，徐总不在，说是有事，要等会才到。”林致远走到楼梯口。 “哦，你可以先进去坐一坐，去找一个叫徐康的小伙子，你说我的名字他就知道。” “我已经见到他了，他给我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林致远一边接电话一边往楼下走。 “那就好。还有个事，你问一下公司的人，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我听徐总说过那一片房子比较多，如果能在附近租到房子，上班就方便了。” “哦……好吧。”林致远走到了楼下，听到舅舅的话后沉默了片刻。 挂了电话，他想起背包还在销售部，正准备回去，突然一辆车开了过来。 第2章 事与愿违(10) 只见一辆灰色的东风标致轿车停在了前方的空地上，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矮胖男人，动作愚钝，手上提着一电脑包。 看这模样，肥头大耳，再稍加推测，林致远断定他就是所谓的徐总，于是注视着他，待他也看到自己的时候，主动问道：“你好，请问你是徐总吗？” “嗯，我就是，你是？”矮胖男人一边回话一边把车钥匙往裤子口袋里放。 “我叫林致远，我舅舅……”舅舅两字一出口，就被对方给打断了。 “哦哦哦，我知道了知道了，哈哈……上午出去办了点事。你等了多久了？来，到楼上坐一坐。”徐总边说边笑，同时往楼梯口走去。 “到了有一阵了，我上去问了一下他们，说你不在，然后我就在销售部坐了一会儿。”林致远赶紧跟在后面，顺道观察了这徐总一番。 徐总身高大概一米五几，体重无法估计。走起路来就像是一团向前移动的物体，没有什么曲线弧度可言的，就连上楼梯也只是腿在动而已。胖子不怕冷，徐总上身的外套是一件宽大的灰白色休闲西装，有点旧了，看起来像是已经穿了一个月没换洗。下半身是一条宽松的西裤，因为腿短，裤脚部分堆在皮鞋上。皮鞋倒擦得亮，像是刚刚才擦过。 “嗯，好。你怎么过来的呢？” “哦，我坐公交车过来的。” …… 一边说着，很快就到了二楼。徐总站在生产部门口往里面看，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徐总，线快用完了。” “好，我马上给徐康说一下。小，小林，走，跟我上来。”徐总转身向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从电脑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出来。 到了三楼，徐总走进销售部，马建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徐总回来啦。” 待林致远也跟着走了进来，徐总用手指向徐康说：“这是徐康，想必你也认识了。”然后又指向了马建，徐康立即说已经介绍过了。 “都认识了。”林致远也说道。 徐总没再说什么，看了众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对着徐康说：“老彭说线不够了，你去统计一下，看哪些材料需要备货。” “徐总回来啦。”徐总刚说完，邹小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小云，去泡杯茶过来。”徐总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把钥匙对准锁孔。 林致远跟着从销售部走出来，看见邹小云的身影一溜烟似的消失在行政部门口。 徐总的总经理办公室很简单，一张又大又长的办公桌摆放在门后，桌上放着电脑显示器、鼠标、键盘、茶杯和一沓文件。房间的另一半摆放着沙发和茶几，上面空无一物。 “坐。”徐总把手上的电脑包往沙发的角落一扔，然后走到桌前打开了电脑。 林致远谢了一声，刚坐下，邹小云就进来了。只见她一手端着一只纸杯，脚步轻轻的，先放了一杯在徐总面前，然后才走过来，弯下腰，把纸杯轻轻的放在茶几上，面带微笑。她弯腰的时候，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滑落到脸颊两旁，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令林致远心旷神怡，忙说了一句谢谢。 邹小云站直身子的过程中目光自然的从林致远脸上滑过，而林致远也正抬头望着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如同永恒。他眼中有光闪过，然后失了神。他盯着邹小云的眼睛，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邹小云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也跟着向上移动，邹小云对着他微笑了一下他也没有发现，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最后，直到邹小云转过身他才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还是忍不住要再去看她，看她的背影，最后直到她走出去，轻轻的把门掩上。 “徐康，你去哪？” “生产部。” 门外传来邹小云和徐康的对话，林致远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徐总，等着他的问话。 第2章 事与愿违(11) 徐总正盯着显示屏，一副很认真的表情，林致远不想打扰他，拿出了手机。就在这时，徐总伸出左手，端起旁边的杯子，顺势往嘴里倒了一口。可能由于太过专注，他没能准确估算水的温度，烫得一口喷了出来，同时身子猛的向后一退，造成了一连串撞击的声音。 林致远抬头一望，差点笑了出来。只见徐总由原来坐着的地方往后退了一些，一道水流从键盘延伸至桌边，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而徐总正低着头，下巴上也有水，正滴在他的大腿上。他左手举着纸杯，杯中的水仍在左右晃动，不停的往外淌，又流到了他手上，于是他又立即迅速的把纸杯放到桌上，然后甩了几下手，接着又用手在大腿上滴了水的地方擦拭了几下，最后才打开抽屉，抽出一张纸，说：“嗯！太烫了。” “是有一点烫。”林致远赶紧端起纸杯，假装喝了一口水。 徐总把下巴，腿上，键盘，桌面都擦了一遍，全程没有看林致远一眼，擦完后才开始问话。 “小，小林，林致远是吧？” “嗯，对。” “你的情况呢，你舅舅跟我说过。我们公司呢目前需要的就是你们这种大学生，年轻人嘛，思想活跃，有创新精神，敢拼敢搏。所以我是非常的欢迎你来这里上班。我们公司是小了点，你也看见了。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们有销售部，行政部，生产部。咳……还有就是，我们这里中午包吃，我们有专门的厨房、厨师，比外面那些地沟油、死猪肉什么的安全多了，最重要的是，味道好，哈哈……我们公司主要经营的是……” 林致远集中了精神，面带微笑的听徐总讲述着公司的一切。徐总的话前一部分听起来倒也平常，但后来说到厨师厨房的时候就觉得此人真是个吃货，难怪如此的肥头大耳。同时又奇怪这厨房在哪呢，莫非在四楼？再后来说到公司的经营范围时，林致远才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原来公司是加工某种电子产品的，具体就是先买来各种配件，诸如电路板，电线，电阻，变压器，电源等等，然后由生产部的人负责生产，销售部的人负责销售。 “你说一下你学过哪些技术呢？听说你在这之前工作过一段时间，讲来听听？”徐总说完后，端起纸杯喝了一口水。此时的水虽然没刚才那么烫了，但还是挺热的，徐总强忍着吞下了一大口。 林致远清了一下嗓子，大概说了一下大学所学的专业，然后在说到自己工作经历的时候，因为跟专业无关，所以避重就轻的随便讲了一些。 “我们目前的经营状况呢，还算行。生产方面由老彭负责，三个美女都是附近的人，还算稳定。销售方面就是我和销售部负责，徐康虽然坐在销售部，但他也只是管理一下销售数据，帐单这些。除此之外，他还要管理生产部，配合我做一些研发。所以以你目前的状况来看，需要先到生产部待几个月，熟悉产品，协助生产、调试这些事情。”徐总说完，端着纸杯又喝了一口。 “刚开始都是从学习做起，应该的。”林致远谦虚的说道。 “你现在住哪里呢，你舅舅那里到公司有点远啊。” “哦……我打算在附近租个房子。” “这边租房子好租，直接找……”徐总说到一半，电话响了起来，忙放下纸杯，拿起手机。 “哎呀，上午有点事……到了，到了……知道，知道……嗯，我们正好说到这个问题……好好好，你放心，我马上带他去问……好，下次再喝……好好好……”徐总声音洪亮，面带笑容接完了电话。 “你舅舅打来的，他叫我带你去问一下租房子的事。刚才说到哪了，哦，就是这事，你跟我来。”徐总起身走了出去，先到销售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径直下楼而去。林致远跟在后面，在下楼梯前回头往行政部看了一眼，门口空无人影。 徐总双手插在西裤的裤兜里，走进生产部就直接说道：“你们谁还有房子要出租的，这个小……小林需要租套房子？” 林致远走进生产部，微笑着向几人点头打招呼。 “谢燕有。”三人中较胖的那位大姐把头转向右边。 “你几个人住呢？”坐在胖姐右边的瘦姐看了林致远一眼。 “就我一个人。” “那谢燕你先停一下，现在就带他去看一下房子。”徐总对谢燕吩咐道。 谢燕二话不说，马上放下手中的东西，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林致远走到门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徐总说：“徐总，那我这里看了房子之后……” “要不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把这些事情处理妥当后再给我打个电话，随时都可以来。”徐总瞬间就明白了林致远的意思。 “那行，我就先走了，哦，我的包。”林致远想起背包还在销售部，赶忙向楼上跑去。进入销售部，提上背包，给三人打了个招呼，匆匆下楼，看见谢燕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第2章 事与愿违(12) 林致远跟在谢燕身后，走进公司所在这栋楼后面的巷子。巷子宽宽的，向里面走了约莫五十米，来到一个门市面前。谢燕拿出钥匙蹲下去开卷帘门，林致远则抬头看了一下这栋房子，四层。 “这一栋楼都是你家的吗？”林致远有些吃惊。 “嗯，是啊。”谢燕右手一抬就把卷帘门“哗啦”一下给卷了上去。 林致远跟着谢燕走进屋里，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很是宽敞，房间的中间停着一辆电瓶车，角落里摆放着一些杂物。他大致看了一下，估计这房间开个小饭店都没问题。看完了房间里的一切，林致远把目光转向右边，这才发现这只是个客厅，而客厅右边还有两个房间，应该是卧室，而最里面的卧室门外有一道楼梯，直通二楼。 谢燕也没给林致远说这是客厅，她直接去打开了右边第一个房间的门，对林致远说：“你现在只有租一楼，这是卧室，里边有个杂物间。” 林致远走了进去，只见卧室里面布满了灰尘，除了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那床也极其简单，没有床垫，也满是灰尘。再往里边看，果然还有一道门，门里面的房间就是林致远刚才以为的第二个卧室，原来是个杂物间，里面堆放着自行车、旧电扇、旧棉被、旧书、旧电线等等各种旧东西。 看着这些，林致远觉得简直太简陋了，他没有说什么，从卧室走了出来。谢燕见他没说话，转身走向了楼梯。林致远以为她要带自己去看楼上，谁知楼梯下面还有两个房间。 “这是厨房，这是卫生间。”谢燕一前一后打开了两个房间的门。 林致远走过去看了一下，厨房倒挺大的，但是里面空无一物，也满是灰尘，就像从来没有使用过。卫生间也不小，倒是没什么灰尘，想必经常使用。 “房子倒是挺大的，就是缺家具家电。租金多少呢？”林致远不甚满意，房子不怎样，那就看价格是否合理，于是开门见山，问起了租金。 谢燕说了一个价格，并表明客厅也在使用范围，也就是说他租的将是整个一层楼。 林致远思考了片刻，决定从长计议，说：“这样吧，因为我刚来这里，还有点事要处理，过两天给你打电话吧，你看怎样？” 谢燕一直盯着林致远，听到他的话，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回答说：“也好，那你留个电话吧。” 林致远和她交换了电话，然后走了出去，站在外面等她。 谢燕很快关好了里面的门，出来后一把拉下卷帘门，再一脚踩下去就给关上了。 两人一同往巷子外走去，到了公司下面，谢燕直接上了楼，林致远前后左右看了一遍才缓缓离去。 他双手插在衣兜里，沿着马路向前走着，同时回忆起刚才所见到所听到的关于这个公司的一切。 “这完全不是我所想要的。” 走着走着，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那家位居世界500强的跨国企业在中国设立的分公司。他进去的时候，公司已经有两三百人了，后来不断的扩大规模，到他离开的时候，已经达到了五百多人。公司分工明确管理科学，从员工到小组长、经理、部门经理、总经理、总裁，每个人都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进出门要刷卡，陌生人不能随便进出，有专门的茶水间，办公室不能抽烟，上下班有交通车。每个月都有生日聚会，公司会把当月生日的所有员工聚焦在一直，拍照留念，抽奖，然后给每个人发一张生日祝贺卡，上面是提前由同事们写上的祝福语。小组每个月都会聚餐，而整个部门每年要出游两次。林致远所在那一年里，整个公司还举行了一场运动会。而他辞职之前，公司刚刚举办了年会，在一家国际五星级酒店，那是他第一次进五星级酒店。 其实他从第一家公司辞职之后，不止爸妈和舅舅说他做得不对，他自己也多次后悔过。他明白，自己已经对第一份工作有了感情。他怀念以前的公司，怀念以前的工作和生活，怀念那些同事。 因为第一份工作的原因，在遇到新的工作的时候，他很自然的就会拿它和以前的工作进行对比。对他来说，徐总的公司实在是太小了，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算了一下，总共才9个人，不禁感叹原来还有这么小的公司。他以前也面试过租住居民房的公司，但人家的装修比这里好，人员规模也比这里大。还有就是如果来这里的话，自己的专业又用不上，在家看了几个月的书又将是白看。虽然以前的工作也跟专业不对口，但那是大型外企，机会多，前途无限。但是在这里呢，先要在生产部学焊电路板，几个月后又做什么呢？调到销售部？他可不想做销售，不想出差。再说了，那个产品销路怎样也不知道。他想起马建和张晨迪的那副德性，心中更加多了几分不愿意。 再说刚才看的那房子，确实难以接受，接近于空房子。冰箱没有可以接受，多上几次街买新鲜的就行了。洗衣机没有可以接受，自己手洗就行了。电视机没有也可以接受，晚上可以看书或者早点睡觉。热水器没有也可以接受，可以烧水。可是没灶、没锅、没各种厨具的话，就只有天天下馆子，花费高还没营养。这些东西，不可能自己去置办，因为即使在这里工作了，也不会长久。 第2章 事与愿违(13) 林致远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十字路口。他想起了刚才那个马尾辫女孩，想起自己刚才看她时还在这里踩着块石头差点摔倒。他停下脚步，一眼望去，小谭饭店外空无人影，哪里有什么女孩，倒是有几个老年人在把弄饭店外面的室外健身器材。他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意思，转向支路，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哪里知道，如果他再多等待几秒钟，就能看到她了。 小谭饭店里，马尾辫女孩捧着一堆菜叶走了出来，那菜叶又黄又焦，还有些腐烂的，想必是从菜上摘下来的。她把菜叶扔进了门口外边的竹框里，正准备转身回去，却无意中看见前方马路上走着的那个人，仔细一看，发现那竟是刚才因为看她而差点摔倒的那个男孩。 “咦？他去了哪里？哦，想起来了，爸说他是去**科技公司，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他现在又是去哪里呢？”她发呆一样的在饭店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听到了爸的喊声。她一边往店里走去，一边回头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如同之前林致远回头看她一样，脚在向前走，身子却斜着，头转向后面。 就是这么的阴差阳错，如果林致远多等待几秒钟，或者马尾辫女孩早出来几秒钟，他们就能再相见了。不过没事，有的缘分不会再有，有的缘分却会延续下去，而这只是他们的开始。 林致远心烦意乱的向前走着，眼睛却不时左右观察。他看见了油菜花，看见了白蝴蝶，看见了小蜜蜂，却没有看见刚刚出现在饭店门口的马尾辫女孩，和她那温柔的目光。 路过油菜花地，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可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 他在反复斟酌，要不要接受这份工作。如果不接受，还有其他机会吗？舅舅还会再帮他吗？如何向舅舅和爸妈交代？如今连睡觉都得到旅馆去，这样撑不了多久。要不去C市吧，可以联系朋友或同学。 正当他如游魂般在马路上移动时，电话响了。他摸出手机，发现是舅舅打的。他有一点心慌，没有立即接电话，而是镇定了下来，快速思考着该如何应付舅舅。就在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电话怎么响这么久时，他才按了接听键。 “舅舅。” “情况怎样？找到房子没有？” “看了一处，但是太简陋了，除了床什么都没有。” “有床就行了，其他的没有也可以先将就一下嘛。想当年我出来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慢慢的就有了。那你现在人在哪？” 你那个是住的教师公寓，我能和你比吗？林致远听到舅舅的话立即就想到了他以前住过的房子。 “我已经走了，现在往回走。” “你这娃……身上还有多少钱？”舅舅的语气有点奇怪。 “钱……现在还够用。”听了舅舅的问话，林致远觉得有点委屈。 “徐总那里是没有问题，你随时可以去上班，但得先解决住宿问题。房子你不租，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点的房子吧，过两天再说。”林致远本想说考虑一下要不要去上班的，但又改了口。 “那随便你吧，没钱了给我打电话，我还有事。”舅舅说完就挂了。 电话挂断后，林致远才发现已经走过了油菜花地，离公交站已经不远了。 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半了。看来今天晚上又该住旅馆了，还是回昨晚那里吧，虽然差了点，但是很便宜，先将就一下好了。 作好了打算，他感觉轻松了一点，整理了一下背包带，继续向前走去。 走完支路，来到公交站台上。可能是因为白天乘车的人少，等了好半天车才到，里面只有几个人。他习惯性的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却也无心看风景，一路心事重重。 下车时已经12点多了，他想起昨天下午吃饭的那家餐馆，在舅舅小区外面，离这应该不远，去那吃点什么吧。 虽然下车的地方与昨天到的那里不一样，但依据早晨所走的路线，很容易就辨别出了方位，所以不一会儿就到了那家餐馆。 此时正值中午，餐馆里人比较多，林致远坐了个面向门口的位置。坐下后才发现这里可以看见舅舅小区的门口，于是他提高了注意力，看是否能看见舅舅。 果不其然，或者是太巧了，他要的炒饭上桌后才吃了一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对面人行道上往小区门口走着。仔细一看，那头发、体型、动作、眼镜，不是舅舅又是谁。 只见舅舅走到小区门口处时，回头四处扫视了一下，然后径直进了小区。看这光景，应该是已经在学校吃了饭，然后开车回来睡午觉吧。 舅舅以前在镇上的时候，是一个很勤快的人，每天去菜市场买菜自己做饭。后来在某次去市里开会的时候认识了在市重点教书的一个女教师，也就是现在的舅妈。两个人谈起了恋爱，半年以后就结了婚。结婚后就要生孩子，但舅妈那边坚持要孩子在市里出生、成长，于是想办法让舅舅调到了市重点。 舅舅到了市重点后，听说工资翻倍，生活过得好了，再加上地位变了，年纪大了，也就不那么勤快了。同时为了让自己混得稳定，隔三差五就要和学校的领导吃饭打麻将，不在话下。舅妈从小娇生惯养，自然不会在家做饭，所以家里的柴米油盐也就成了摆设。 林致远还记得以前高一放暑假时来舅舅这里待过十几天。因为是暑假，舅舅舅妈都没有上课，表弟也在家。但是舅舅舅妈老是出去打麻将或者聚餐，表弟又经常被他的同学朋友们叫出去玩，所以当林致远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舅舅就叫他自己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回来自己做饭吃。 林致远小时候常常跟在妈身后，耳濡目染自然学会了做饭。可是当他在舅舅家做饭时，发现舅舅家的厨房不知道已经多久没用了，抽油烟机上的油都干了，灶台上满是油污，冰箱的冷冻室里塞满了各种肉，也不知道放了几年了，炒菜放盐时才发现盐都凝固成了一团。 此刻看到舅舅悠闲的走进小区，无忧无虑，再想起往事，才意识到舅舅如今过着舒适安逸的生活，自己到他家无疑就是添麻烦。想来想去，最后觉得舅舅叫他去住旅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舅舅走进小区后不久，阳光就洒了下来。林致远本来打算先回昨晚住的那里开个房间好好休息一下的，但还是舍不得暖洋洋的阳光，便决定还是先随便逛逛，于是加快了吃饭速度。 第2章 事与愿违(14) 冬天最美好的天气莫过于晴天，此时正值初春，还比较冷，若能得一片阳光，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林致远喜欢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和又温柔。 他从饭店走出来，站在阳光下，仰头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下阳光，然后随便挑了个方向，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了一会儿，想起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去过河边，河边有个广场，离这里好像不远。他辨别了一下方向，也不问路，信步走去。 虽然不是夏天，但在太阳下走了约半个小时之后，背上竟开始出汗了，好在已经看到目的地了，于是放慢了脚步，缓缓的向广场走去。 广场上到处是人，老年人、孕妇、带小孩的、看报纸的、下棋的、打牌的、谈恋爱的，还有不少卖风筝、飞鸟、陀螺等各种玩具的，其乐融融。 林致远到了广场上后，先找了个休闲椅坐下，敞开衣服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凉快之后，背上背包，来到广场边上，趴在栏杆上，看着滚滚河流。 栏杆边上站了许多人，广场上很多放风筝的。天上的风筝比比皆是，各式各样的都有，但却都像是静静的停在空中，彼此互不侵犯。 看见这些风筝，他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一些往事。 隔了一会儿，河岸边来了一群男人，他们站在岸边的河堤上，开始脱衣服。其中几人用一块布围着中间的一人，很快，那人换好了泳裤出现在大家面前，接着又换作其他的人，彼此协助轮流换装。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想目睹这几个人的冬泳。 等到所有的人都换好了泳裤，他们就一个接一个下到河里，有的是直接跳进河里，有的从旁边低矮处一步一步走下去，然后用力的向河对岸游。 游啊游，游啊游。林致远想起了□□那首《沁园春.长沙》。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候 曾记否 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多豪迈啊。林致远可没在冬天游过泳，那太冷了。 没过多久，那几人已经游到了河中间，看起来如同几只鸭子在扑腾着。 晒着太阳，抛开烦恼，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下午三点，游泳的人也已经快到对岸了。然而林致远没有等到那几人游到对岸，他又想起了工作上的事，内心又开始挣扎。 隔了一会儿，他决定去网吧上一会儿网，看网上有没有其他好点的工作，再看一下租房信息。他想起在来的路上看见过几家网吧，便从原路返回而去。 林致远没走多久就遇见了一家网吧，他没有犹豫，直接进去了。进去后发现里面开着空调，倒也暖和，但空气有点闷。网吧里在座的几乎全是在打游戏的年轻人，只剩下几个位置。他拿出身份证，交了押金，选了一台电脑开始上网。 M市是小城市，招聘网上都没有它的专栏，只有某两个大型综合服务网站上有一些招工信息，但也都是餐饮业与工厂之类的。租房信息倒是有不少，但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合适的。 到了5点结账出来，发现太阳已经消失不见了，气温也降了下来。因为网吧和外面温差太大，他不得不加快脚步来促使身体维持暖和。 回到昨晚住宿那条街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他来到昨晚吃麻辣水饺的那家小餐馆，墙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喜羊羊与灰太狼》，对面桌前的椅子上有一个小男孩正看得嘻嘻哈哈的，看样子是老板的儿子。林致远点了餐，也跟着看了一会儿动画片。 吃完饭，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水，然后准备去旅馆开房。他想起昨晚看过的那三家旅馆，住过的那一家就算了，那阴森的走廊和卫生间实在令人不爽。去挂灯箱那家吧，感觉要高档一点点。 他走向挂灯箱的那家旅馆，只见灯箱的灯还没亮起。走进去，发现里面的布局跟另两家几乎差不多，服务台、楼梯的位置都一样，想来这几栋房子都是一样的布局吧。 只见服务台边也摆放着一台小电视机，一女人站在服务台里面，看上去大概有三十岁的样子，脸蛋漂亮不施脂粉，身材紧致有曲线，带着一种少妇独有的成熟气息。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正在看电视。电视机里传出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喜羊羊……怎么办呀……灰太狼就要来了……你快想办法呀。”小女孩笑嘻嘻的，很可爱，估计是这女人的女儿。 “姐姐，请问还有房间吗？” “有，你要单间还是标间呢，单间25，标间50带卫生间。” 嗯？有标间？昨天怎么没看到？林致远怔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先看一下吧。” 那女人叮嘱了小女孩不要乱走，也不见拿钥匙，直接往楼上走去。林致远跟在她身后，见她穿着黑色紧身裤，走起路来极富曲线感，脚上穿着棉拖鞋，露出白色的袜子。 到了楼上，发现房间的布局与昨晚那里完全不同，通道里也没有阴森的感觉，有几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其中有带卫生间的，有不带的。 “关着门的都有人住，就这几间了，你随便看吧。”她说完后，左盯右看的向里边的卫生间走去。 有美女姐姐带着看房就是不同，不像昨晚那里都没人住。林致远看了几个房间，斟酌了一下，想到昨晚那种环境都住过来了，还是继续住25的吧，毕竟标间可是两个25元，而且这里的厕所也不吓人。 他选择了最外面靠近楼梯的一间，到楼下交了钱拿了钥匙。回到房间门口，见左边房间的门紧紧的关着，里面静悄悄的，通道尽头的房间里有电视节目的声音传出。 关上房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房间里的摆设和昨晚那里几乎相同，同样大小的床，被套非白色，不知道多久没换洗了，一张桌子，一台电视机加一个机顶盒，一个盆，一双拖鞋。不同的是被套的颜色，盆的颜色，拖鞋的外形与新旧程度……总体感觉比昨晚那里要好一些。 他把背包放下，感觉肩膀有点酸痛，于是倒在床上，胡思乱想，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连被子也没盖。 第2章 事与愿违(15) 睡梦中，电话响起，林致远被惊醒，是妈打来的。他盯着手机屏幕，迟迟不肯接听，脑中想着要怎么提及现在的情况。 铃声重复了几次终于挂断了，手机上显示时间是7点20分，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站起来把灯打开，缓和了一下眼睛所受的强光刺激。感觉到有一丝冷意，才发现刚才没有盖被子。 思考了片刻，他拿起手机给妈打了回去。 “妈，我……”林致远正准备解释，但妈的声音却后发先至，而且声音很大，很焦急。 “你在干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我刚才在厕所里面。” “今天去你舅舅介绍的公司没有？怎么样？” “小公司，太小了，十个人不到，完全没前途。” “啊，这样啊，那你问待遇没有。” “没有，熟人介绍的怎么好问待遇。那位置太偏了，周围也没有合适的房子可以租。” “唉，那叫你舅舅给你找一下吧，他在那里这么多年，知道哪里好租房。” “再看吧，我自己也在找。” “那你明天不上班啊？” “什么都没处理好，上什么班啊，老板说了随时可以去。” “那你自己赶快去处理好，一直在舅舅那里住着也不方便，他现在在干什么？” “我现在……他……他……出去喝酒了，舅妈也去了。”林致远差点说出了自己在旅馆。 “哦，平时多吃点，别饿着了，有什么事给爸妈打电话，钱不够找你爸啊！” …… 挂了电话，林致远鼻子一酸，妈的关心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委屈。想来妈也没直接问舅舅，或者舅舅没给她说他住在旅馆。算了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还是不要告诉妈。 或许是太年轻所以固执，或许是经历太少不知道世道艰辛，又或许是为了得到更好的。总之，林致远还是不愿接受那一份工作。每个人都不同，每个人心中所想的也不同。他此时面对的问题，换作别人，可能有的人会选择接受，有的人会直接拒绝。而他为什么优柔寡断，又岂是他轻易所能明白的。 门外有人敲门，是姐姐送来了开水。他洗漱完毕，打开电视，坐到床上，盖着被子，胡乱的换台，无意中停到了正在播放《亮剑》的那个台。《亮剑》他看过，他不是为了要再看一看，只是不想再换了。他的本意不是要看电视，而是想借电视的声音打破这平静。他把电视声音调小，茫然的看着屏幕，脑海里却想着烦恼。 他像是要逼迫自己做出一个决定，可是却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模模糊糊中睡着了，然后又在朦胧中被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吵醒了。 第3章 抉择(1) 林致远睁开眼睛，看见明亮的灯光和闪烁的电视屏幕，他没有起身。是谁呢？美女姐姐？不是，她穿的是拖鞋。 高跟鞋的声音从楼梯口来到楼上，经过了他的房门，然后停下了。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听得出那是在开隔壁房间的门。门打开后，高跟鞋走了进去，然后呯的一声门关上了。 林致远看了一下时间，竟然11点多了，没想到睡了几个小时。他起床去上厕所，打开门探出脑袋，通道里空无一人，其他房间里隐约传出电视机的声音，卫生间的门开着。他把门轻轻掩上，快步跑进了卫生间。 完事后，他从卫生间出来刚走了两步，隔壁房间的门一下打开了，一个女孩走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只见对方是个年轻女孩，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二十出头的样子，想必刚才高跟鞋的声音就是她踩出来的了。 女孩左手提着盆子，看见有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走向了卫生间。 林致远仔细观察了她一下，见她个子高挑，一边走一边用右手拨弄着棕色的卷发，右手中指上戴着颗大大的戒指，看不清楚是什么材料。一件红色高领毛衣紧紧的裹在她身上，完美展现了她挺拔的胸部和纤瘦的腰。又长又直的大腿上穿着酒红色丝袜和黑色超短裤。 两人擦肩而过时，女孩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她白白的脸在灯光下看起来柔软细嫩，长长的假睫毛挂在眼睛上，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开，耳朵上挂着一对小小的耳环，轻轻的摇晃着。 看到她的目光，林致远条件反射般避开了。进房间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的是她的背影和柔美的曲线。 “这女孩真漂亮，身材真好，打扮得真性感。但是这种穿着打扮显得有点风骚，这种天气就穿丝袜，太招摇了。再加上一个女孩子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怕危险，胆量还挺大的，不会是……” 林致远关上门，想起那女孩的模样以及刚才两人擦肩而过时她的目光，想入非非了一番才关灯上床。刚躺下就听见隔壁女孩回到了房间，关门声，水声…… 他不可避免地听着隔壁的动静，思绪混乱，一会儿幻想隔壁的光景，一会儿想着白天的烦恼，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进入梦乡。 这一次林致远又忘了设闹钟，加上昨晚又比较安静，所以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已经九点多了。 他没有立即起床，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他想起了隔壁的女孩，仔细听了一下，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不知道是她还没有醒还是已经出去了。楼下不时有人路过，轻轻的脚步声从窗户传进来，听起来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 经过昨晚睡觉前的深思熟虑，他认为这份工作可以接受，虽然没什么前途，但至少能解决温饱问题，以后再慢慢的寻找更好的机会。房子得再找一下，争取找个好点的。于是他决定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找房子。 起床，穿衣，出去洗漱。虽然不知道隔壁的美女是不是在睡觉，但林致远还是把动作放轻了一些。洗漱完回到房间，拿出梳子开始梳头时，突然听见了隔壁女孩打电话的声音。 “李勇？你大清早的打电话干什么？”女孩声音朦胧，但林致远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语气中带着不满。 “我现在……你找我什么事？” “我现在住的旅馆。”女孩声音小了一些。 “我刚从老家过来不久，现在KTV上班，暂时住在这里。” “我今天要上班，没空。” “晚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晚上11点下班。” “我在……” 女孩说完旅馆的地址后就没了声音，林致远也正好梳好了头发。他收拾了一下，因为打算中午再回来，所以把包留在了房间里，直接空手出了门。 第3章 抉择(2) 到了楼下，看见漂亮的姐姐正坐在椅子上织毛衣，电视机关着的。他想起了昨天看《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可爱小女孩，那是她女儿吧。 跟姐姐打了个招呼，走出宾馆，林致远站在外面，抬头看见了满天灰色的云，又是一个阴天。昨天早晨卖包子馒头的路边摊不在，都怪自己起得太晚。 人生地不熟，该去哪里找房子呢？他打算问一下姐姐，回头却发现她的目光越过服务台正看着他，抿着嘴唇，眼神朦胧，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把头又转了回来，最终没有去问她。站了几秒钟，然后迈开步子往右边走去。 这一带是人口集中的好地段，从第一天晚上的夜市就可以看出来。林致远决定先在这附近转一下，他一边走一边留意路边的墙上，电线杆以及路灯柱上贴着的小广告。 走完了一条街，发现广告是有不少，但基本上都是无痛人流，治疗不孕不育，治疗癫痫病，整容美容等医院类的小广告，以及□□电话和寻狗启示等。 林致远转了个方向，拐进另一条街道。走了一会儿，看见前方立着一块类似于广告栏的东西，有几个人正专注地看着。他以为是贴广告的，大步走了过去。 谁知走近一看，却是一个报刊栏。报刊栏背后是一块休闲地，有几排凳子和一些体育锻炼器材，一些老年人小孩子妇女，或站或坐或行走着。 报刊栏里张贴着各类报纸，有几个老年人正聚精会神的阅读着。他打算离开继续往前走，但突然又想起自己很久没看过报纸了，于是也看了起来。 旁边的老年人看报纸可认真了，不仅一字一句的看完，有的还念出来。林致远可不会这么看，他大致的浏览，几乎只看标题，偶尔遇到吸引人的新闻，则会看一下内容部分，不一会儿就看完了整整一版，于是又绕到背面接着看。 突然，一则新闻牢牢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仔细一看，内容是本市政府和工商局联合本市多家企业举办的一场招聘会，时间是明天上午，地点在人民广场。 林致远觉得非常有必要去看一看，况且人民广场也不远，昨天去河边时路过了的。于是当即决定明天去参加该招聘会，顺便掏出手机拍下了地址信息。他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了。继续寻找房子吧，报纸就不看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巷子里面其中一面墙上贴着无数的广告，占据了好大一片墙面。各式广告在微风中摇摆着，似乎在向他招手。 林致远有些吃惊，在原地伫立了片刻，然后才走了过去。 这一大片广告中，除了医院□□寻狗等信息之外，还真有几张房屋出租广告。他仔细看了下那几张租房广告，挑了一个合适的，看起来又比较新的，拨通了上面的手机号码。 “喂，你好，请问你是不是有房子要出租？” “不好意思，已经租出去了。”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哦，好，谢谢。” 挂了电话，林致远在墙上看了一会儿，又挑了一个出租两室一厅的打了过去。 “喂，你好，请问你那个房子租出去没有？” “还没有呢。”这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非本地口音。 “我看你这个是两室一厅，因为我是一个人，所以能不能只租个单间呢？” “那不行呢，你只租个单间，多麻烦呀。之前有很多电话打来，都说只租个单间，我都说不行呢。” “那……嘟……”对方已经挂断。 一连两个电话都没结果，林致远有一点泄气。他呆立了片刻，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那张写着如下信息的广告： 现有**小区6楼单间出租，带厨房厕所，简装，有床，有冰箱热水器，水电气宽带全通。 环境优雅，交通便利，温馨舒适，适合上班族、情侣、考研学生居住。 价格：*** 联系电话：*** 这张广告贴得比较高，但因为看起来很旧，可能已贴上很久了。林致远估计它早已经被租出去了，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问。现在眼看两个电话都没结果，只有试一试了。 “喂，你好，请问你是不是有个单间出租？” “嗯，是的，有，你要租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夹杂着打麻将的声音。 “先看下房吧。” “我现在没空，下午吧。”对方琢磨了片刻。 “下午几点钟呢？” “下午，下午三点吧，你到时打电话。” “好吧。” 挂了电话，林致远吁了一口气，感叹租个房子真不容易啊。看了下时间，11点了，退房时间快到了，该回去续房了，于是用手机拍下了地址，然后原路返回。 虽然还没真正的租到房子，但至少有了希望，所以回去的路上也就感觉轻松了许多。 他先回到旅馆外面的小餐馆吃了饭。回旅馆时见姐姐正坐在服务台里看电视，面带微笑。 “姐姐，我201房间的，我打算再住几天。” “可以啊。”她笑着回答，然后看向了台上的写着登记信息的本子，然后接着说：“那你把钱交了吧。” “姐姐，优惠一点吧，我多住几天。”林致远掏钱的时候，笑着对她说。 “嗯……那就20吧。”她思考了一下，最后少了5元。 林致远掏出20元，递给她，说：“刚好有20元，先给一天的吧。”说完面带笑容，盯着她。 “没问题。”她伸手把钱接着，放回抽屉，然后抬头对他笑了一个，脸蛋上露出了小小的酒窝。 林致远回到房间，刚把门关上就听见了隔壁女孩打电话的声音。 “喂，姐姐，给我叫份外卖，青椒肉丝盖饭。”一句话，说完就没了。 “还可以直接叫外卖啊，听她的语气，像是跟楼下姐姐挺熟的。我能听到她那边的声音，那么她也肯定能听到我这边的声音，看来做事得轻手轻脚的了，真有意思，呵呵。”林致远暗忖。 隔了一会儿舅舅打来了电话，接听的时候他刻意降低了声音。舅舅无非是问他房子找到没有，他如实说了下午要去看房。 挂了电话，设置了闹钟，然后躺下休息，还没睡着，就听见有人上了楼，然后开始敲隔壁女孩的门。 “谁？”女孩问道。 “送饭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接着就是女孩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付钱找钱的对话，最后是关门的声音，以及下楼的脚步声。 隔壁平静了下来，女孩应该在吃饭了，林致远犯起了困，很快就睡着了。 第3章 抉择(3) 林致远睡到闹钟响起才慢慢的起床，下楼时看见姐姐已经不在了，换成了一位老太太。 从旅馆出来，循着手机拍下来的地址，林致远站在了那套房子的楼下。 “喂，你好，我是上午约了看房的那位。” “哦，你到了楼下没有？” “嗯，我在楼下。” “那你等我几分钟。” 几分钟后，一声“小伙子”突然从身后传来，林致远应声转头，看见一胖女人慢吞吞的向他走来。他略微有点吃惊，想起电话里面那么温柔的声音，怎么会出自这么胖的一个人。 “是你要看房吧？”胖女人问他，声音温柔，和电话里没什么区别。 “嗯，是我。” 胖女人没再说什么，直接上了楼梯。林致远跟在她后面，一步一步慢慢的往上爬。 “这房子是几室的？”因为她太胖，走得慢，林致远跟在其后面觉得无聊，便问起话来。 “出租的这个就只是一个单间，是我们自己在楼顶修建的。你放心，跟普通房子没什么不一样的，以前住过人的。” 林致远的心刹那间凉了半截。 “那你们是住的五楼吗？”他起初还以为是从一套房子里租出一间来，如今听她的意思是这栋楼的楼顶是归她们家的，那么她们极有可能住在五楼。 “不是，我们不住一栋，这一栋都是我们的，全拿来出租的。” 林致远吓了一跳，心想今天是遇到有钱人了。 走到三楼转角处时，门忽然打开了，一眼镜男走了出来，手提一垃圾袋，见到胖女人，忙招呼道：“嘿，王大姐。” “诶，出门啊？” “嗯，没打麻将啊？” “等会儿，这里带人看房。” 地主啊，林致远心想。 “大姐，你们家房子真多啊。” “呵呵，以前修的……”胖女人开始滔滔不绝说起了自己“显赫”的家世。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六楼。从楼梯口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小栋四四方方的砖房。砖房修建在楼顶一侧，占据半个楼顶，另一边空地上支着几根竹竿，想来是用来晾衣服的。 胖女人喘了几口大气，来到砖房门口，打开了门。 林致远走了进去，只见大约有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有一张破旧的床，一张旧书桌，一个塑料凳子。与门正对的墙上有一扇窗，光线倒是充足，一根网线从窗户的缝隙中拉了进来。另一面墙有一扇门，走进去是厨房和卫生间，厨房一侧放着一台小冰箱，墙上挂着热水器。 房子不怎样，比起谢燕那里只是多了个热水器和冰箱。 由于是他们自己修建的，也不知道质量合不合格。因为在楼顶，夏天打雷时很危险，都不敢用电。林致远想了下，觉得这里住着不会踏实，打定了不租的主意，于是随便看了一下。 “房子倒是不小，就是夏天太热了吧，从天亮晒到天黑。” “晚上很快就凉快下去了，通风，夏天还可以歇凉，冬天可以晒太阳。”胖女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楼顶另一侧。 “呃……这样吧，我现在也定不了，如果确定要租的话，明天给你打电话吧。” “呃……行吧，但是小伙子，我给的价格可是很便宜的哈，相信你也看过其他房子的。”胖女人把门拉上，开始往楼梯口走去。 “这倒是，但是你这种自建的倒是很少见到。对了，那些竹竿是干什么的？”林致远说完前一句，发现不该说，于是立即转移了话题。 “哦，那是楼下的用来晒被子的。” 走到楼下，刚从楼梯里出来，就看见一大妈对着胖女人说道：“哎呀，到处找你呢，快快，就差你了。” “哈哈……我这不带人看房吗，走吧走吧。” 一听就是去打麻将，有钱人真是不愁吃不愁喝啊，而我等连个栖身之所也没有。林致远连连感叹，一边感叹一边向巷子外面走去，走了两步，眼睛顿时一亮。 只见，一位绝色美女突然出现在巷子口。那美女一头棕色卷发，丰胸美颜，模特身材，包臀裙，黑丝袜，高跟鞋，黑色小羽绒外套敞开着，□□的胸部上露出一寸□□。左手拿着一只细长的钱包，右手拿着一部高档手机。她往巷子里走了几步，然后站住，往两侧的楼上看了几眼，再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林致远虽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美女，但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在路过她的时候，听见了她的声音。 “哥哥，你在几楼呀？” “哪一边的三楼嘛？” “哦，知道啦，妹妹这就上来！” 太肉麻了，林致远感觉自己的心神有些荡漾，不禁心想这是去干嘛。他想起时常在厕所里见到的那些广告，其中有一项叫□□。一时豁然开朗，茅塞顿开，料定必是此事，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第3章 抉择(4) 从巷子出来后，林致远慢步走在街上，心想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好不容易打了几个电话找到了房子，本打算看了房就把押金先交了的，结果这房子比谢燕那里还差。他一时也没心情再找了，路过一家打印店时，想起明天去招聘会需要简历。箱子里倒是有几张简历，但现在不可能跑去拿吧，正好U盘也在身上，于是决定打印几张。 林致远走进打印店，从钥匙上取下U盘。这个时候，他不由得在心里感谢这小巧的U盘终于体现了它的方便之处：挂在钥匙上，随身携带。 从打印店出来，他看了下简历，然后将其对折了一下，拿在手中。看了下时间，下午4点多，还是逛着回旅馆吧。 晚上，舅舅又来了电话。 “房子还不如之前看的公司附近那一家。” “那就不要再找了，就住那里。” 林致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 “诶，你说话啊！” “你到底去不去上班？”舅舅开始激动。 “下周再说吧。” “什么叫下周再说，真不知道你脑子在想些什么。这个星期还有几天，到了周末你要是还没决定的话就回去吧，我也不干涉你了，自己看着办。” 林致远欲言又止，舅舅当即挂了电话。不知为什么，舅舅的话让他感到很难受，心里像堵了什么。 晚上几个小时，林致远就坐在床上。纠结了一番后，他看了一下下午打印的简历，叹了一口气，决定明天先去招聘会看看。 晚上11点多，高跟鞋声音又在楼梯响起，隔壁女孩回来了。开门，关门，又开门，脚步声，关门。 林致远想上厕所，但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等到隔壁女孩忙完了一切，安静下来之后，才下床去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从楼梯口冒了出来，把林致远吓了一跳。 男人高高瘦瘦的，一头短发，脑袋右侧有一道手指长的头皮没有头发，像极了刀疤。身上穿的是皮衣牛仔裤，脚上是发亮的尖头皮鞋。他单手插在裤袋里，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流氓的气息。 这造型，简直就是一混社会的。林致远觉得最好不要去惹他，于是没有再看他，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哪知那男人走到了隔壁女孩的门口，用力的敲了几下门，同时口中大声喊道：“小倩。” “谁啊？”可能是这敲门声太大了，女孩吃惊的问道。 “我，李勇。”男人回答。 门开了，男人走了进去，林致远刚好路过女孩的房间，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女孩裹着一件外套，白白的大腿露在外面，甚是诱人。 自称李勇的男人转身关门时，看见了外面林致远的目光，顿时怒目而视，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林致远本来在看见男人关门的那一瞬间就收回了目光，但走了几步后竟听见了男人充满挑衅的话。他的脚步很自然的停了下来，同时一股怒火瞬间在胸中燃起。他缓缓转过身。 林致远这个动作很酷，甚至看起来还挺帅，如果用摄像机拍下来，简直就像电影中的画面。但前提是只能拍摄上半身，不能拍脚。因为他是穿着拖鞋出来的，而且还挽着裤腿，所以整体看上去又有一点滑稽的味道。 林致远不是一块打架的料。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的打架只能算是打闹，上初中时倒真和别人动过手，开始还处于上风的他最后被对方反扣了手臂，当时就疼得感觉手臂要断了。此刻他的怒火虽然攻心，但气势上却已经输给了对方。因此，他还是有一点胆怯，毕竟孤身在外势单力薄，对方又像极了混社会的人。 好在林致远昨晚没做什么倒霉的梦，他缓缓的转过身，看见男人刚好被女孩推到了一边。女孩说了一句“大半夜的你干啥呀？”，然后关了门。林致远看着她的长腿消失在了门后面，然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门，林致远面对墙壁，对着隔壁房间的方向挥舞了几拳几脚，同时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那男人一顿。他坐到床上，想起刚才的情形，庆幸没有发生什么肢体冲突，避免了千里迢迢跑来找工作住旅馆还被打的结果。 林致远想着想着，突然听见隔壁传来接连两声东西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前一后，像是鞋子先后掉在地上。他条件反射的侧耳倾听了起来，很好奇隔壁在干什么。果然鞋子掉落的声音刚结束，女孩就说道：“轻一点。” 这三个字，把林致远的注意力瞬间全吸引了过去。 “en……en……”女孩发出了鼻音，似乎她的嘴巴被堵住了。 “好大的酒气啊。”女孩俏骂。 接下来就是隐隐约约的喘息声和床发出的嘎吱声。 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林致远热血沸腾，但也只有默默的听着。这倒没什么，令他郁闷的是他明明感觉过了很久，可对方就是不结束。 其实也没过多久，只不过对林致远来说，受煎熬的时候时间往往过得很慢。而对于当事人来讲，却早已忘了时间。 就在连林致远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的时候，隔壁传来的声音开始变大变快，最后终于归于平静。林致远平复了一下，准备睡觉，谁知他们又开始说起话来。 “今天怎么想起找我了？”女孩撒娇般问道。 “好久没见了，不想你想谁啊。”男人回答。 “哼，鬼才相信你的鬼话。” 女孩的语气变得温柔。 “都是谭振那个王八蛋，老子见到他非弄死他不可。”男人满腔愤怒，说出一句林致远完全不明白的话。 女孩立即打住了男人的话，然后说：“你可别再乱来了，两年还不够啊？” “你家离他家又不远，他现在干什么？”女孩见男人没有回答，接着问道。 “好像在厂里上班，你问他干什么，难不成你还真对他动心了？”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子出来后就没遇见过他，好几次路过他家饭店也没见到他人影。” “咦，你路过人家饭店干什么，不会是想看他姐姐吧？怎么，想打美女的主意？” “怎么可能？我跟她这种正经人不是一条道上的。” “哈哈……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她是正经人，你不是正经人，你们不是一路的。那我现在跟你在一起，跟你成了一路的，那我不就是不正经了？啊？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唉，我没说你好不好。你比她漂亮，好吧，你漂亮一些。” “鬼才相信你的鬼话。”女孩的声音更温柔了。 “en……en……走开，好大的酒气。”女孩话刚说完，嘴巴似乎又被堵上了，抗拒的声音从鼻孔传出来。 “你不是在网吧上班吗，今天休息吗，还去喝了酒？”隔了一会儿，女孩又问道。 “明天下午回去值班。” “对了，你不是还要照顾你奶奶吗？病情怎样了？” “唉，要死不死的，拖着。”男人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一会儿，女孩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声“睡吧”。 隔壁安静了下来，林致远胡思乱想了一阵，然后设置了闹钟，模模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第3章 抉择(5) 次日早晨，林致远被闹钟吵醒后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要去招聘会，于是翻身爬了起来。匆匆洗漱完毕，收拾好东西，带上简历就出门了。在关门的时候，他仔细听了一下，隔壁毫无动静。 到了楼下，看见漂亮姐姐正在照镜子，他停下来对她说：“姐，晚上我还住，中午回来。”说完就往外面走。 “嗯，没问题。” 姐回答道。 他走到外面，发现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就快要下雨了，可是伞却在背包里没拿出来。他伫立了片刻，心想也不远，走快一点就行了。 此时正早，卖包子馒头的摊子正好在，他走过去买了馒头豆浆，边吃边走。 因为知道路线，所以轻车熟路。先走到舅舅小区外面那条街，然后沿着前天下午去河边的路线继续走，没走多久就看见了人民广场。 只见广场上搭着几排招聘展位，大概有几十个，与报纸上所描述的有些差异。各展位之间虽然人头攒动，但人数也不多，比起以前学校的双选会就差远了。林致远整理了一下衣服，把简历拿在手上，混入了人群中。 他随着人群一步一步的挪动着，同时眼睛像寻宝似的盯着左右展位上的招聘简章，生怕漏掉合适的岗位。 不一会儿就走完了一圈，回到了起点。通过观察，他发现大部分展位都是些酒店、洗浴城、KTV。其中酒店居多，招人也多，比如某大型酒店就招聘了如下岗位：大堂经理，礼仪小姐，前台服务人员，人事专员，夜班经理，传菜员，保洁，保安等。销售类公司也有几家，有销售化妆品的，酒类的，电子产品的，建材的等等。林致远对销售自然是无兴趣，看了一眼就走开了。最后就剩下几家工厂。 几家工厂里有两家引起了林致远的注意，一家是生产照明设备的，招研发人员，另一家是做机械加工的，需要一个IT人员。 从专业角度来看，两家企业都对口，但机械厂明显不如照明厂。机械厂规模小，位置偏，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照明厂则颇具规模，员工人数达到了500人以上，而且从研发这个职业来看，就表明其实力的雄厚，对发展的重视。毕竟小公司是没条件专门做研发的，比如徐总的公司，虽然有一间研发部的办公室，却没有专门的研发人员，形同虚设。 于是林致远决定去照明厂投一份简历。这一次他没有再跟着人群慢慢地挪动，而是直接穿过人群，来到照明厂的展位前。展位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位老头，看起来比较和蔼，女的则是位年轻小妹，应该是助手。此刻展位前正好无人询问，林致远镇定了一下，走上前去。 “你好，我看到你们需要研发人员，我对这个岗位比较有兴趣，想了解一下，这是我的简历。”林致远抽出一份简历，面带微笑，递给了老头。 “嗯，好，小伙子请坐。”老头从林致远说话开始就面带笑容，此刻接了他的简历，放在桌上，然后把手伸向展位前的凳子，笑着对他说道。林致远刚一坐下，对方又说：“你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林致远当即像背课文一样做自我介绍，老头则开始埋头阅读他的简历。旁边的助理时而看一眼林致远，时而看看面前的人群。隔了几十秒，老头看完了简历，抬头盯着他。 林致远正说到一半，不料老头突然盯着他，不由得慌了一下，停顿了片刻。好在几秒钟后又恢复了正常。他大概花了一分钟多作完了自我介绍，然后抬头望着对方。 “林致远，大学本科毕业，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一年工作经验。但是从你之前的工作经验来看，你从事的并非专业方向，那就相当于你的专业知识被丢下了已经一年多了。” 老头语速平缓，但说出来的话却正中要害。林致远低头思考了片刻，又抬起头来回答说：“我在**公司的工作虽然不是专业方向的，但我本身的专业知识却并没有全部丢下，一是我的专业知识基础还算比较扎实，二是我最近几个月还专门复习了一下学过的专业知识。” “如此说来，你从这家公司辞职后就没再找过其他工作？” “嗯，对，我的本意就是想从事回自己的专业，所以这几个月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准备。”林致远省略了去上海的事。 “嗯，你的专业书都还在？”老头又看了一下简历，然后说出了这么一句。 “对，我每学期结束后都把书带回家了。”林致远果断的说。 “嗯，这个习惯好，现在很多学生一毕业就把书本给卖了，不错。”老头连连称赞，林致远却没想到对方在这个事情上如此夸好。 接下来老头问了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问题都不难，他也都一一回答了，不在话下。 “因为今天上午呢我们主要是收简历，跟你们做个大概的了解，合适的才进入到面试环节，由岗位主管进行面试。你的情况呢我大致满意，这样吧，你下午直接来公司参加面试吧。”老头一边说一边用笔在林致远的简历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交给了旁边的小妹，又吩咐小妹拿了一张纸条递给林致远，然后又说：“公司地址和联系电话都在这张纸上，下午两点半到公司，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打电话询问。” “好的，谢谢！”林致远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老头也立即起身，伸出手来，林致远会意，立即伸出手和老头握了个手，并又说了句谢谢。 转过身来，发现身后立着好几个人。林致远怔了一下，立即钻了出去，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在人群中走了几步，他想起刚才说了这老半天根本不是正式的面试，不由得又谦虚了下来，并坚信下午的正式面试肯定会非常的专业，胜算无法预计。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去机械厂投一份简历，多争取一个机会。 “两家都面试成功了的话，就去照明厂。照明厂失败了，还可以考虑机械厂。两家都失败，应该不可能吧。”林致远在心中思考着，信心十足。 机械厂的招聘展位上也没什么人，面试官是两位中年人，也是一男一女。林致远同样的递上简历，自我介绍，然后回答了几个问题。 “你明天来公司面试吧，你看怎样？” “明天的话，没问题，你们公司的具体位置在……” “我们公司位置有点偏，我给你一个详细的地址，上面有电话。你上午10点钟之前到就行。”对面的中年男人递给林致远一张纸条。 从人群中出来，看着两张纸条，林致远心情格外的好。看了下时间，才十点半。抬头一望，天空阴沉沉的，比早晨出门时的天更加黑了，还是先回旅馆续房吧。于是原路返回。 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见广场上的展位之间还有许多人，心想：“他们也和我一样，只为找一份工作。” 第3章 抉择(6) 刚开始也没下雨，但刚经过舅舅小区不久，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零星小雨。林致远不慌不忙，照样原速前进，雨中漫步。但很快雨就下大了，而且越来越大，于是他加快了速度，后来变成了小跑，最后是奔跑。 不一会儿，林致远就一头冲进了旅馆，然后站在门口喘气。姐姐正在看电视，见他这般模样，问他：“没带伞呀，淋成这样？” “唉，早上忘带了，回来半路上开始下的雨。”林致远喘完气，掏出房钱递给她。 她把钱放进抽屉里，对即将上楼的林致远说：“要不要给你打一瓶开水？” 林致远摸了一下头发，感觉湿漉漉的，确实需要洗一下，便说道：“呃……也好，谢谢姐姐！” 到了楼上，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时，他听见隔壁房间里传出了打情骂俏的声音。他害怕影响了人家好事，于是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进屋，关门的时候想起姐姐说要送开水上来，便没有锁，只轻轻的合上了，留下一道缝隙。 “哈哈……干嘛，是你自己说的12点走，你不是下午要值班吗？”女孩欢声笑语。 “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吗，完了就走。”男人回答，接着是一阵翻滚的声音，女孩的笑骂声，以及喘息声。 正听得入神时，门突然开了。林致远吓了一跳，看见是姐姐，忙站起来去接暖水瓶。 谁知姐姐也听见了隔壁的声音，呆在原地纹丝不动。林致远从她手中接过暖水瓶，放在地上，抬起头来竟看见她的脸近在眼前。 姐姐的脸未施脂粉，白里透红，没有一条皱纹，樱桃小嘴微微张开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如此美丽的脸就在眼前，再加上隔壁传来的声音，林致远不由得看呆了。 片刻之间，姐姐感觉到了林致远的目光，缓缓的转过头，四目相对。她怔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了什么，脸蛋上飞起一片红晕。她尴尬的笑了一下，转身快步向楼梯走去，留下他呆立在原地。 林致远回到房间，想起姐姐的脸，在心里加了一句：“姐姐真美”。隔壁的声音虽然“动听”，但洗头更重要，他没有再听，提起水壶，端起盆子，去卫生间洗头去了。 洗完了头，隔壁的“活动”也已结束。林致远梳好头发，下楼去吃饭。 到了楼下，发现姐姐不在了，昨天下午那位老太太正在嘻嘻哈哈的看方言节目。 下午，一个工业园区外面，林致远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大片低矮的厂房在前方延伸开来，遍布视野所及，甚为壮观。 他站在原地叹为观止了一番，然后开始寻找照明厂。这里的工厂虽然多，但照明厂的标志也很明显，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 进入厂区后发现里面太大了，根本不知道怎么走。纸条上的面试地点是在办公楼，林致远不得不向保安询问了一下才找到方向。 进入办公楼一楼的大厅，只见前台后面站着一名小妹，定睛一看，却是上午招聘会上那位。他走过去，对小妹说：“你好，我是来参加面试的。” “呃……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妹盯着他，一双眼睛十分的漂亮迷人。 “林致远。” “嗯，你稍等一下。”小妹开始在桌上的一叠简历中翻找。 那叠简历少说也有几十张，这使得本来信心十足的林致远难免的担心了起来。但马上他就说服自己相信那叠简历中肯定不只是应聘研发人员的简历。 很快，小妹就找到了他的简历，她看了一下，说了一句“请跟我来”，然后转身向大厅里面走去。 大厅里面是个通道，两边都有房间，林致远赶紧跟了上去。小妹的高跟鞋踩出了平稳的节奏，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敲击在他的心上，让他紧张了起来。 小妹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林致远的脑海里一直在思考着面试要注意的事项，见小妹进了房间，立即清了下嗓子，然后走了进去。 他本以为这一进去就是直接面对面试官，但没想到的是这个房间是专门给应聘人员休息的。 这是个会议室，里面摆放了一张十几人座的长方形会议桌，一面墙上挂着投影仪的幕布。此刻正有五个人围桌而坐，林致远刚一进去，小妹就用手指着桌子对林致远说：“你先在这里坐一下吧，等一下会有人叫你的。” “好的，谢谢！”林致远走向会议桌，小妹则退出房间并关上了门。 坐下之后，林致远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几个人，只见他们也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面前放着纸张或文件袋。那几人轮番打量了他一番后，接着轻声的说起话来，看上去彼此之间都认识。 林致远把简历也放在面前，见众人所谈的内容颇合自己兴趣，加上他认为说话能够缓解紧张的情绪，于是也搭上了话。 聊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面试的职位也是研发。林致远感觉到了压力，也不再怎么搭话，慢慢的沉思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突然打开了，房间里的谈话声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纸，眼睛盯在纸上，嘴里念道：“夏伟涛。” “在。”房间里的一个较矮的小伙子立即站了起来，并顺手拿起面前的简历。 “请跟我来。”门口的男人领着夏伟涛走了出去。 “又不是我，都等了两个人了。”房间里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埋怨道。 “他这个不是按照顺序来吗？”刚才那个男人出现在门口时，林致远不免紧张了一下，但听到他叫的是别人时，又松了一口气，此时听见有人说已经等了两个人了，便想问一问什么情况。 “随机的，两点钟开始的，刚才这个是第三个。” 林致远看了一下时间，14:35，如此一来，差不多十五分钟一个，房间里还有五个人，如果他是最后一个的话，就还要等一个多小时才能出去。他心里盘算着，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紧张也没用，还不如跟别人交流学习一下，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第3章 抉择(7) “龚平。”跑腿的男人又出现在门口。 “又不是我。”戴眼镜的小伙子再次唉声叹气。 林致远想趁龚平面试的这段时间去一趟卫生间，于是站起来，拿起简历，对剩下的三人说了一下，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林致远左右看了一下，没发现卫生间在哪。于是走到大厅，环视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厕所的标志。他想起前台的小妹应该知道，于是向前台看去。只见小妹坐在前台里面，正仰着头，左手拿着一只杯子正送往嘴边。 林致远大步走了过去，还没走到前台就张口问道：“小妹，请问……” “咳咳咳……”问字刚一出口，小妹就呛了水，不停的咳嗽着，咳得小脸蛋红红的，同时下巴还滴着水。 林致远没想到会这样，一下子手足无措。他想起刚才自己叫她小妹，这才意识到称呼叫错了，于是面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啊，我只是问一下卫生间在哪。你……你没事吧。” 小妹终于平息了下来，听到林致远的话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了一眼林致远。她张开嘴巴，可是刚发出声音，又咳了起来。 林致远呆在原地，刚才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都咳出了泪水，看上去甚是楚楚可怜。此刻见她又低下头咳着，想上去给她拍两下背也不敢，心中正不是滋味，想了一下，对她说道：“喝口水缓一缓吧。” 林致远本是一番好意，可是他忘了刚才小妹正是被水给呛的。话一说完，见她咳得更厉害了，才意识到自己出了馊主意。 终于，小妹彻底停止了咳嗽，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低着头擦了擦脸上，然后站起身，看了林致远一眼，说了一句“跟我来”，然后向大厅另一侧走去。 林致远赶紧跟上，不料才走几步，小妹突然停了下来，转回身子，对他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更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愣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的笑着回答道：“刚才啊……小……呵呵……”妹字没有说出来。 她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又向前走去。 林致远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可能是因为自己叫她“小妹”才被水给呛的。他觉得有点内疚，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向她道歉。 “我叫李林娇。”小妹随口说道。 李林娇，真好听啊。林致远心中一喜，刚才的内疚感也消失了，加快脚步上前和她并排而行。 “我叫林致远。”他微笑着看了她一眼。 “还没轮到你面试吗？” “嗯，刚刚去了一个，我就出来找卫生间来了。” “哦……那你得赶快回去，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林致远马上看了一下时间，但又想起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有看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还是决定先去卫生间，于是对她说：“马上就回去。” “嗯，等会儿加油啊。”她扭头对他说，一脸的微笑，刚才的两眼泪汪汪之状已经消失不见。 “嗯。”林致远感觉到自己的信心顿时增强了许多。 拐了两道弯才看到卫生间，李林娇径直进了女卫生间。 林致远回到会议室时发现里面只剩下两个人了，他赶忙问他们：“刚才有没有叫到我？” “没有。”戴眼镜的小伙子回答了林致远。只见他愁眉苦脸，显然刚才也没有叫到他。 三人没有再说话，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林致远又想起了李林娇，想起她呛水时的模样，满眼的泪水，还有她说过的话。 “张庆。” “这里。”终于轮到戴眼镜的小伙子了，他嘀咕了一句“终于轮到我了”，站起来拿起简历走了出去。 房间里还剩下两个人，林致远料定自己会是最后一个，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反观另一个人，一脸的严肃，端坐着纹丝不动，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胸有成竹。 “林致远。” 林致远没有回答，因为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简历，走了出去。 带路的男人走到一间办公室外面，打开门直接走了进去，林致远赶紧跟上。一进房间，只见一张同样是长方形的会议桌，两个男人并排坐在一侧，面向门口的方向。带路的男人走到他们旁边的位置上，用手指着桌子对面，对林致远说了一声“请坐”，然后自己先坐了下去。 林致远顺手关上了门，说了一句“谢谢”，走到三人对面坐了下去。 他本以为坐下后，对面的人就会叫他作自我介绍。谁知对方却并未开口，带路的男人整理着面前的一堆简历资料，另外两人拿着一张纸正在小声的交流着，看起来有点像他的简历。 这种情况下，林致远当然不能先开口，只得耐心等待。他以为对面三人是在考验他的耐心，但看起来又像是视他而不见。 越是等待心里就越紧张，就在林致远感觉手心都冒汗了的时候，对面中间的那人开口了。 “我们大致看了一下你的简历，你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林致远立即调整了一下坐姿，轻咳了一下，开始自我介绍。 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等得太久了，在作自我介绍时，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不在那个时空了。他完全沉浸在这两分钟的介绍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一样。 介绍完自己后，对方问了一些专业上的问题。因为缺乏相关工作经验，本以为准备充分的他在听到这些问题之后，无一不是头大如牛，最后只得胡编乱造的回答了几句，也不知道是否正确。 问完专业知识后，又问了他的职业规划、应变能力、自我提升、责任感等等。问题虽然全面，但林致远好歹也是从外企出来的，当初面试时也都回答过这些问题，所以回答起来也并不算太难。 最后，问完了所有问题，对面三人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讨论完后，中间那人抬起头，盯着林致远。 “林致远，”中间那人先叫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后看了一眼面前的简历，紧接着又盯着他，继续说道：“你的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最终结果还需要进一步商量。你先回去吧，我们会在一周之内给你答复。” “哦，好的，谢谢。”林致远站起身，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见对方没有再说什么，便拿起简历自己走了出来。 出了房间后，心中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消失了，但同时也意识到通过的机会很小。他没有再作停留，直接走向大厅。 回到大厅，第一眼就见到李林娇正远远的看着自己，他慢慢的走了过去。 “怎么样？”李林娇笑着问他，一双眼睛不停的眨着。 “等通知。”林致远撇了一下嘴，然后挤出了一丝笑容。 “哦……那你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嗯，是啊……呃……再见了！”林致远心中有些郁闷，没多说什么。 “嗯，拜拜！”她脸上的笑容还保持着，眼睛也一直盯着他。 他迈出了脚步，向大门走去。走了几步想起应该去问她要电话号码，但很快又想到自己简历上有联系方式，于是并未停下脚步，直到走出了大厅才回头。 透过玻璃门，看见她还看着自己，他呆在原地。她挥了一下手，他也抬起右手，轻轻的摇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 出了厂区，林致远慢慢的向公交站走去，同时思考着刚才的面试。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情况一般是没有什么希望了。斟酌一番后，他决定明天去参加机械厂的面试。 第3章 抉择(8) 林致远回到旅馆，看见姐姐正在看电视。姐姐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收回到电视屏幕上，嘴上说道：“回来啦。” “嗯，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啊？”林致远想起了中午的事，此刻见她先打了招呼，便也随口问了一句。 “神雕侠侣。”她笑着看了他一眼。 “哦，这个好看，是谁演的？”林致远一下来了兴趣，趴在服务台上，伸出脑袋往电视屏幕上看。 “刘亦菲演的。” “嗯，这个版本好看，我喜欢刘亦菲。” “来一起看吧。” 她看见林致远像长颈鹿一样伸着脑袋，便伸手从服务台底下拿出一个方形凳子出来。 “不了，我还有点事，先上去了。”说完就往楼梯走去。 “嗯，好。” 楼上静悄悄的，隔壁也没有什么动静。开门的时候，林致远又想起了昨晚和今天中午所听到的那些声音。 进入房间，关上门，他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下今天遇到的人和事。照明厂的工作很适合自己，但自己达不到人家的要求。看来想要一个好的工作也并非那么容易。截至今天，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工作没有确定下来，住的地方也没落实，说不定最后还真的走投无路，只有去徐总那里了。好在明天还有一个面试，希望会是个好运。接着他又想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感叹了一番，最后打开了电视。 过了一会儿，妈打来电话，林致远等待了片刻才接听。 “远娃，情况怎样了，找到房子没有？” “还没有，不好找，看了一家，是楼顶违建房，我没租。” “嗯，那个不要去租。你找舅舅帮忙没有？” “没有，他每天那么忙，哪有空。” “哎呀，我不是叫你问一下他吗，他好歹在那里这么多年了，哪里不比你熟悉啊？我打电话去给他说。” 妈的话听起来像是马上要挂了电话然后打给舅舅，林致远连忙叫住了她。 “哎，妈，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找他，我前天看了一套，就在公司旁边，因为没有家具家电，我就没有租，这才想再找个好一点的。你不要去找他，我自己再看看，实在没有合适的就去租那一套。” “等到你回去租的时候恐怕都来不及了，万一被别人租了呢？” “不会的，她也是在那个公司上班，”林致远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人家的房子会不会租出去跟人家在哪里上班完全没有关联，于是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她那里不好租出去。” 接下来，妈自然是问了大量关于谢燕那套房子的情况，林致远也如实作了汇报。 “哎呀，这种房子确实太差了，不租也行。那你再找找吧。哦，对了，你什么时候去上班啊？” 林致远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了片刻才说：“下个星期。” 挂了电话，发现天已经黑了。因为刚才的电话，林致远也没心思看电视了，于是坐在床上考虑房子的事情。 大概晚上11点多的时候，高跟鞋的声音又从楼梯上响起，接着是一系列杂七杂八的声音。林致远翻来覆去了半天，最后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天微微亮的时候，闹钟就响起了。林致远关掉闹钟，挣扎着坐起来，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明显没有睡好。看到外面还未完全消逝的夜色，他心中一阵惆怅。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待精力恢复后才下床。 因为机械厂太远，他快速忙完了一切，揣上简历就出发了。到了楼下，看见服务台里坐着一个老头，无精打采的，估计是守了一个通宵。 到了外面，买了馒头豆浆，一边吃一边赶路。转了两次车，每一次几乎都是坐了该趟车的大半个行程，下车的时候是9点40分。 下车的地点是在一条破旧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住房只有五层楼高，看起来十分的陈旧，估计年代久远。楼下是一些同样陈旧的门店，死气沉沉的馆子，无人问津的杂货店，满是灰尘的五金店，还有放着老歌的理发店。 他往前走着，看着两旁的光景，感觉有点像家乡的小镇。 这样的地方，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机械厂呢？ 带着疑问，他往前走到了街道转角处，然后右转，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处厂房。 林致远站在机械厂大门口，听见了从厂里传出来的机械加工声。只见大门里面是一条大约50米长3米宽的道路。道路左边是四排厂房，右边是一片绿化带，绿化带中间有一栋四层楼的建筑，像是办公楼。 他在大门外伫立了片刻，然后向门边的保卫室走了过去。由于此刻外面并没有保安，伸缩门的一侧也留有一个小缺口，刚好可以容人通过。他以为可以随便出入，便大摇大摆的穿过了缺口。谁知进去后还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了叫唤声：“嘿，小伙子，干什么的？” 林致远转身，只见保卫室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很旧的保安服，正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他下意识的转为笑脸，走了过去，和和气气的告诉那保安自己是来面试的。保安听后态度大为转变，当即给他指了路。 据保安的话，面试应该是在右边的办公楼里。他谢别了保安，转身向右边的办公楼走去。 一条车道横贯在右边的绿化带中，笔直的通向办公楼。走在车道上，只见两旁皆是各种景观植物，花草树木，五颜六色，不时有蜂蝶出现，花香怡人。林致远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料想此处虽然偏远，但风景怡人，空气新鲜，在这里工作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走完车道，来到办公楼外面。这是一栋很常见的办公楼，一楼是大厅，玻璃门，门后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位保安。林致远上前说明了情况，保安叫他去二楼行政部。 来到二楼，找到了行政部。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敲门，进去。 第3章 抉择(9) 进去以后，只见里面十分的宽敞，整个房间分成了两个部分。里面的一半整齐的摆放着几张办公桌，零星坐着几人。面前靠门的这一半摆放着几张沙发，沙发中间是一张宽大的茶几，上面没有东西，干干净净。林致远往里面扫视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昨天招聘会上的那位大姐。他几步走上去准备开口说明自己是来面试的，谁知大姐知道他是来面试的，先于他说道：“你好，是来面试的吧？”他赶忙称是。 他本以为大姐会把她带到其他办公室去面试的，谁知她用手指着一旁的沙发并叫他坐。他于是礼貌的道谢并坐下，静观其变。 大姐从座位上站起来，在桌上拿起一张纸，然后走了过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了响亮而有规律的声音。她走到另一张沙发旁坐了下去，把纸放在茶几上，低头看了起来。林致远看到那正是他的简历。大姐看了几眼，然后抬起头来开始说话。 “林致远，很高兴你能来到我们公司参加面试。”大姐的脸上带着一点微笑，“你的简历我们都看了，各方面都还不错，就是缺点经验。但是IT管理员这个工作岗位呢本身并不困难，我想作为一名大学生，应该很快就能上手。今天的面试呢主要是让你了解一下这份工作，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环境……” 大姐滔滔不绝的向林致远讲述了公司的情况。先是讲述了公司的产品，经营范围，发展历史，然后是各个部门的介绍，最后才讲到IT管理员这份工作的职责。 IT管理员的工作内容就是负责公司所有IT设备的维护与管理，包括电脑，打印机，投影仪，固定电话，网络设备等。这些事情林致远当然熟悉，所以当大姐认真的讲述这些内容的时候，他却在权衡着这份工作是否可以接受。 就在林致远自己都觉得口渴了的时候，大姐才说完。按理说接下来就是问他的想法，或者是谈待遇相关的问题，但大姐却说要带他去厂区看看。从来没进过厂房的他，刚才在厂区外面听见那从厂房里传出来的声音，本就有一点好奇，此刻虽然不知道大姐的用意何在，但还是非常的乐意，来了精神，当即站起来跟着大姐走了出去。 下了楼，走到车道上，再次置身于鸟语花香中。大姐穿着高跟鞋走得比较慢，林致远走在她旁边，也放慢了脚步。 大姐随口问了一些家长里短，林致远简单回答了一下。路上他想起了待遇方面的问题，心想何不趁此时问一问她，于是开口向大姐问了起来。 像这些问题，按理说对方都不会详细透露出来的，但大姐却并不含糊，一五一十的向他解释起来。 由于照明厂的面试几乎无望，所以仅剩的机会就这里和徐总的公司。刚才大姐在办公室沙发上滔滔不绝的时候，他就拿这里和徐总的公司作了比较。从公司规模上来看，这里明显要比徐总的公司强大很多。公司大是有公司大的好处，但员工最关心的还是待遇。此刻大姐说出的待遇很是一般，但他却又不知道徐总会给出什么样的待遇，所以一时也没了主意。 走完了车道，来到厂里的主干道上，林致远看了一下大门口，一个人影也没有，伸缩门一侧仍然留着缺口。机器加工的声音从厂房里源源不断的传出来，吸引着他的好奇心。 大姐向第一排厂房走去，他紧紧的跟着。随着脚步的前进，所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当他走到厂房的大门之下时，他竟一时停下了脚步。 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的声音，金属撞击的声音，机器转动时的轰鸣声，以及其他杂乱的声音，所有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多元混合的噪音。林致远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有一些不适应，以至于比他先进去的大姐大声的喊了他两次才听到。 “……” “啊？”因为太吵，他没有听清楚大姐的话。 “这里进行的是产品的第一次加工。”大姐提高了嗓音，同时用手指了一下旁边的车床。 “哦。”他总算是听清楚了，立即点头回应了一下。 整个车间很长，七八台车床摆放在里面，占据了车间的大约四分之三的空间。剩下四分之一的空间有一间屋子那么大，远远的望去，也不知道摆放着些什么。 每台车床周围有三个人，一个人负责将金属零件往车床上放，一个人在一旁把零件递给放零件的人，还有一个人则负责把车床加工好的零件一个一个的往塑料框里放。每个人的动作都是一直不停，他们专心致志，默不作声，看到有人进来，他们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 不仅如此，林致远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有着浓浓的灰尘，想必是加工时产生的灰尘。再看那些工人，没有谁戴口罩，身上的工作服看上去也像是布满了灰尘。 大姐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带着林致远向没有摆放车床的里面走去。他缓缓的跟在后面，周围的地上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各种箱子，有装着零件的，也有空着的，也有不少零件散落在地上。 整个车间看起来杂乱无章，再加上刺耳的噪音和刺鼻的灰尘，林致远心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如何工作？时间一长岂不耳背、生病。但很快他又想到，每个人都得生存，他们也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每个人都过着不同的生活，这世上什么样的工作都有，有的人能够干干净净的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上班，也有的人要在煤矿、农田、下水道里辛苦劳作。倘若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他们摆脱这种工作环境，他们还会待在这里吗？ 走到车间最里面，只见地上摆满了各种零件，两名女员工正在一个一个的清点箱子里的零件。大姐大致介绍了一下，有一部分是还未加工的，有一部分是加工好的成品，还有一些坏掉的，还有一些次品需要重新加工。这些零件的数量每天都在变化，所以每天都需要清点。她们清点后会记录下来，然后交给IT管理员存入电脑里面，供上面的人查看分析。 林致远点头表示明白。 之后，大姐又带他参观了其他三个车间。从整体上看，其他三个车间和第一个车间大致相同，车床、工人、零件，还有噪音和灰尘，不同的是加工的零件种类和工人。 参观完后，从车间出来，再次回到厂区的主干道上时，林致远才发现外面好安静，空气好新鲜。 他心想公司的情况和工作内容也了解了，待遇方面大姐也说了，车间也参观了，再怎么也应该说一下今天面试的结果了。于是他停下脚步准备开口，不料大姐也同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他说：“林……” “林致远。”他赶忙补充道。 “是这样的，今天的面试基本上就是这样。IT管理员这个工作岗位是归我管，所以面试也是我在负责。呃……我相信你能胜任这份工作。” 其实，从在办公室里大姐介绍公司情况开始，直到现在，林致远还是没有决定是否要接受这份工作。尤其是在进入车间时，他更是动摇了一番。想起昨天照明厂的面试，八个人争夺一个岗位。而这里的面试，他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没人愿意来这里。 他本想对大姐说让他回去考虑一下，谁知大姐先开口了，这使得他不免紧张了起来。 整个面试过程，大姐一开始连自我介绍都没让他说，也没问他技术上的问题，只说了这份工作不难，容易上手。然后就带他参观车间，路上连待遇也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从头到尾，大姐连一口水都没喝。 他从来遇到过这样的面试，以前的面试自己都处于被动状态，而今天的他却像一位贵宾，完全不像是在面试。他已经料到今天这面试是没什么问题了，所以才会紧张，因为他还犹豫不决。此刻大姐先表了态，他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在大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但是呢，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想法多，难以做出决定。这样吧，你回去考虑几天，今天是……星期四，如果你决定来的话，星期一打个电话过来吧。” “呃……那好吧……那我这里就……”大姐的话让他的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说起话来也没了底气，吞吞吐吐的。 “你先回去吧。”大姐直接说道。 “嗯，那好吧，谢谢。”他对着大姐笑了一下，转身向大门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保安正站在门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和大姐。他点了一下头，径直走了出去。走到外面马路上，回头看见保安走到大姐身旁，和她交谈了起来。 “这小伙子看起来倒像个文化人，是个大学生吧，怎样？” “难说，我估计他不会来。” “现在的大学生眼光高啊。” “现在机会多，年轻人眼光高一点是很正常的。” …… 大姐和保安语重心长的交谈着，只是林致远已经听不见了。 第3章 抉择(10) 沿原路返回，来到破旧的街道上，时间已经接近12点，林致远的肚子也饿了。街上的几家餐馆看起来虽然破旧不堪，但却有些家乡的味道。林致远想起早上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这里，于是决定在这里把午饭吃了再回去。左右看了一下，走向了距离最近的一家餐馆。 只见这家餐馆里面摆放着七八张桌子，其中五桌都坐上了人，倒不再是早晨所见的那样冷清了。刚走进去，里边就传来了吆喝声。他挑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了下去，抬头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又大又旧的菜单。他本打算又吃个快餐炒饭面条之类的，谁知菜单上所列菜品的价格都比较便宜，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个城市的物价，但这里至少比他所住的旅馆楼下那些餐馆要便宜。再看了下周围其他桌上的菜，都还是不错。他又想起今天的面试非常的顺利，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于是点了一道丰盛的菜，准备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等菜的时候，林致远的注意力被前面一桌人给吸引住了。这一桌上的人全是中年汉子，一共六位，看上去粗犷而朴实。桌上的菜也都是极普通的家常菜，但桌上的酒却格外的醒目。不是好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酒，只是极普通的白酒，小超市里的卖价在10元左右。此时，这样的白酒却有六瓶，每人面前一瓶，而且都快见底了。 林致远可没这么好的酒量，但却见过很能喝的人。此刻六个汉子每人一瓶白酒，他也并没有觉得震撼。他只是喜欢他们喝了酒后的那种豪迈，那种真实的感觉。他们的脸都红通通的，眼睛也红红的，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大，但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情却是那么的真实。 等了十几分钟，他点的菜上来了，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赶紧盛了饭，大口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又想起了工作的事，但想了一会儿也拿不出个主意。现在是中午，还有整整一个下午，回到旅馆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去市中心逛一逛，放松一下心情，或许就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想到此处，他便有了决定。又吃了几口，感觉到已经很饱了，便付了钱，出来向公交站走去。 等车的时候想起旅馆还没续房，赶紧打了个电话回去。 “喂，你好，姐姐，是我，楼上201的。” “哦，我刚还在说怎么没见你人影。” “是这样的，我现在外面有点事，没赶回来，晚上我还继续住。” “哦，没问题。” 挂了电话，他不免庆幸了一番，好在前天把旅馆灯箱上的电话号码给记在了手机上。 上车后，他很快就打起了瞌睡。似乎隔了许久，又似乎是片刻之后，朦胧中，他感觉到外面好亮，睁开眼睛，原来是太阳出来了。睡意顷刻会无，想起好几天都见到阳光了，他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了一下：“终于出太阳了。” 转了一趟车，到市中心时接近下午两点。步行街上很多人，他一个人慢悠悠的走着，同时浏览着左右两边的商店，服装店，首饰店，快餐店……每个商店的门口都有人不停的进进出出，其中女孩子较多，偶尔有一个惊艳的美女路过，他的眼睛也会很自然的在对方身上多停留片刻。 逛完了几条逛，他来到了公园门口。看了下时间，两点半，还早，这么好的天气不逛白不逛，反正也不要门票，于是也跟着人群进入了公园。 公园里的设施也都是以前所见过的，游船，小火车，三轮车，游乐园，各种景点等。逛公园的人固然是以老人和小孩居多，像他这样独身的年轻人倒是很少见，所以他只能一个人随便走走，看一看里面的风景。 在公园里逛了一个多小时，林致远感觉到脚有一些累了，就想找个地方坐坐。公园里的凳子随处可见，但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座位。他想起刚才逛街时路过了一家新华书店，去那里休息一下也可以，还可以看看小说。拿定了主意，接着就出了公园，向新华书店走去。 书店里人不多，比外面安静多了，林致远进去后直接找到了小说阅读区域。靠着墙壁的书架下方可以坐人，此时人不多，还有一些位置可以坐，他挑了一本好看的小说，坐下来慢慢的翻着。翻了几页便走起了神，眼睛盯着书上，脑海里却思考着工作的事。 沉思之中的他，忘记了时间，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他也浑然不知，眼睛直盯着书上，一动不动。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他才会意识到应该翻一下书了，于是翻了一页，马上又入定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两边都坐下了人，他感觉到有一点拥挤，抬起头左右一看，却是两个小男孩。两个小男孩背着书包，一看就像是小学生，手里各自拿着一本书，正埋头看着。他好奇他们看的是什么书，于是低下头看了一下右边小男孩的书，是一本武侠小说。他小小的吃了一惊，感叹这么小的年纪就看武侠小说了。然后又看了左边小男孩的书，也是武侠小说……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想起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哪里看得懂这些书，连课文都背不下来呢。感叹了一番，向四周看了一下，座无虚席，而且大多数都是学生模样。他赶紧摸出手机，六点多了。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站起身，把书放回书架，慢慢的下楼而去。 从书店出来，一股凉意瞬间席卷全身，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抬头一看，太阳早已消失不见，天虽然还没有开始黑，但路灯已经亮起。他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快步走去。 还没走到公交站台，远远的看见一大堆人，把站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三辆公交车停靠在站台旁，每一辆公交车的前门和后门都有一堆人拥挤着要上去，导致车门关不上。 林致远以前上班时也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没有挤上车的人吊在车门上不愿意放弃，因为挤不上去就意味着上班迟到。而已经在车厢里面的人见车迟迟无法开走，也是焦急不已，常常会发生车里的人和车外的人争吵的情况。 此时这种场面甚是熟悉，林致远也放慢了脚步。后面的车开始鸣笛，他回头看了一下，只见后面排了好多辆公交车，其中就有他要坐的那一班。站台前方他是挤不进去了，于是走到人群后面，准备见机行事，抢滩登陆，否则就有可能回不去。 某个瞬间，他向右看了一眼，不经意间，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愣了一下，立即又向右看去。 一位正在打电话的漂亮女孩向他这边走了过来。女孩不高不矮，标准身材，体态轻盈。齐肩的直发微微的飘动着，看起来又萌又乖巧。 林致远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而她却一直在专心致志的接电话，并没有发现他的目光。 他的脑海里正快速的搜索着最近所遇见过的美女。旅馆隔壁那位叫小倩的美女，长得不像。星期一去徐总的公司时在饭店外面看到的女孩，也不是，她是长头发，马尾辫。然后就是……在徐总办公室时，给他端茶的女孩，端茶的女孩，端茶的女孩……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圈。不是她又是谁？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致远的内心突然激动了起来。此时她离他只有几步的距离了，但她仍然没有看见他，依旧打着电话，款款前行着。他想叫她，但嘴张开后却不知道怎么叫，他忘了她的名字。他呆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一动不动。 周围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非常的吵闹，但当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听见了她的声音：“那我买一点瘦肉吧，凉菜就不买了，我买几个西红柿回来……”声音清脆，听在耳朵里不由得多了一点欣慰。 她走过了他，却自始至终没有看见他。他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蓦然，他想起了，想起了她的名字，她叫邹小云。只是，她已走远。 天空渐渐的暗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邹小云远去，似乎想把她的背影深深的记住，直到她消失在了远方的人群里。 第3章 抉择(11) 他回过神来，看了一下天空，看了一下时间。刚才被人群拖住的三辆公交车已经开走了，站台上的人也少了一些，他要坐的那路车还没开走，他三步并作两步，加入了上车的队伍，很快就涌入了拥挤的车厢中。 车上人很多，能把脚放在地上就算不错了。身边的人要么玩手机，要么走神，要么和同伴说话。而林致远的思绪却飘到了邹小云的身上。 他努力的回忆着星期一那天每一个带有邹小云的画面。在销售部时，她与黄头发聊天，她清脆的声音，她在走廊里的背影，她弯腰放茶杯时如瀑布一样滑落的头发和淡淡的清香，以及她关门时看他的目光。 虽然只见过她两次，其中刚才这一次还是单方面的，但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自动去想有关她的画面。一路上，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刚刚她路过他时，说要去买菜买肉，多勤快啊。想到此处，他的心里又是一阵欣喜。 虽然走了半天神，但林致远心思严密，并没有坐过站。“邹小云，邹小云……”在下车前，他在心里把她的名字念了几遍，然后面带微笑下了车。 回到旅馆外面，正是夜市繁华之时。他心情大好，挑了个有座位的路边摊，要了一碗麻辣米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光。 尽管是路边摊，味道却是相当的地道，他把汤都喝光了，就差舔碗了。付了钱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就有人抢着坐了下去，看来这儿的生意还挺好的。 走了几步，有卖桔子的小贩正吆喝着。听那价格倒是便宜，他走过去看了一下。桔子不错，于是买了几个提在手里。 走进旅馆，见美女姐姐正和她的小女儿在看电视，他面带笑容走了过去。 姐姐自然也看见了他，笑着说：“回来啦？” “嗯，”林致远掏钱包，看见小女孩正转过头盯着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于是一边递钱给姐姐，一边笑着说：“小妹妹，好几天没见到你啦，在看什么电视呢？” “在看，看……”小女孩说了几个字就说不出了。 林致远看了一下电视，正在放广告，再看小女孩疑惑的面孔，不由得又笑了一声。 “妈妈，什么电视，妈妈？”小女孩盯着电视屏幕想了片刻，然后问妈妈。 “这是广告，哎呀，不要看了，我打电话叫奶奶来接你回去。”姐姐把钱收进抽屉里，然后对小女孩说。 林致远正准备上楼，听到姐姐的话，笑了一声，插口说：“小妹妹，不要看啦，回去写作业啦。” “作业，作业写好啦。”小女孩嘟着嘴，可爱极了。 “哈哈，真乖，来，吃个桔子。”林致远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桔子，递了过去。 姐姐见状，立即摆手说不要不要，并对女儿也说不要。小孩子见到吃的哪里会听话，小女孩眼睛盯着桔子，同时伸出了小手。林致远立即伸直了手，把桔子放在了小女孩的手上。他打算再拿一个给姐姐，手刚伸进口袋里，姐姐就连忙说不要不要你不要拿了。他不好再强求，就说了一句“那我上去了。” “嗯，好，给哥哥说再见。”姐姐赶紧对正在剥桔子的女儿说。 “哥哥，再见！”小女孩扭头对他说道。 “嗯，早点回去睡觉哦。”他对小女孩挥了一下手。 走上楼梯，背后传来姐姐声音：“哎呀，你怎么剥的呀。” 楼上没什么动静，林致远进入房间后就立即开始洗漱。完了之后就坐在床上，一边吃桔子一边想事。 今天机械厂的面试是他有史以来所遇到过的最容易的面试。大姐似乎把他当成认识已久的人，从头到尾都认认真真的向他讲述公司的情况、待遇，带他参观车间。他心里明白，大姐是很希望他能够去上班，他也很感激大姐付出的这一个多小时。他如果不去机械厂上班，就多少会有一点愧对大姐。而徐总的公司，则更不用说，当初就是不想去那里才去了招聘会。 想了半天，仍然拿不定主意。后来，他想起了邹小云，想起今天在人群中看着她，她的身影，她的声音…… 他的心里逐渐明亮起来。 然后，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是妈先找了舅舅，然后舅舅找到了工作，自己虽然不情愿，最后却答应了下来。 他想起离别的前一天晚上，爸妈来到他房间，妈一边帮他收拾行李一边千叮万嘱，然后爸给了他一千元钱。 想到此处，他的眼睛有点酸了。他掏出钱包看了一下里面的余额，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转头看见了旁边自己刚买的桔子。自己现在每天的吃穿住行，全都是爸给的钱。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在心里反复的念着。 “爸，妈，儿子这次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这是离别的前一天晚上，自己在心里对爸妈的承诺。这几天，妈常常打电话来问情况，虽然瞒报了自己住在旅馆，但没去上班没租到房子的事实却告诉了她。因为隔得远，妈在电话里没有骂他，但并不代表她不着急不担心。 最后，他终于想通了，或者说是放弃了坚持，放弃了更好的要求，也算是为了不再让爸妈操心，不辜负舅舅的帮助，还有她的身影。 “还是去上班吧！”最后，林致远在心中郑重的做下了决定，然后长吁了一口气。 他拿起手机，找到舅舅的号码，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对舅舅说，发起了呆。思考了片刻，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舅舅。”说完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声音好小，也不知道舅舅听到没有。 “你说。”舅舅的语气直截了当。 “我，下周星期一去上班。” 舅舅一时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大声的说：“想通了？终于想通了！当初想什么去了……算了，想通了就算了，那就去吧。房子找到没有？” “没有，就租之前看的那家吧，就在公司附近。” “就是你说的没家具的那家？” “嗯，就一张床。” “有床就行啦，先将就住着吧。年纪轻轻就应该多吃苦，不要只想着享受。你钱够不够交房租？” “够了。”钱包里的钱是不够，但他卡里还有一点。 “这样，你明天就去把房子给租下来，把钥匙拿到。后天我开车送你，顺便把东西也拉过去。” “明天啊……我还得先打电话问问房东。” “你自己看着办。对了，你给徐总打电话说一下你下周去上班。” “嗯，好。” 挂了电话，他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长舒了一口气，又感觉到了一身的疲倦，才想起今天走了好多路，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看了下时间，才10点多，其实可以再看一会儿电视的。又坐了一会儿，打了几个呵欠，感觉到实在撑不住了，于是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关好门就上床睡觉了。 第3章 抉择(12) 第二天早晨，林致远睡了个自然醒。睁开眼睛，感觉到外面有阳光，周围很安静，想起隔壁的女孩应该还在梦中。昨晚怎么没听到她回来的声音？哦，昨晚10点多就睡了。 起床后站在窗前往外看，果然是个晴天。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酒在了房间里。窗外，偶尔有人路过，轻轻的脚步声清晰的传了上来。 他轻轻的哼着歌曲去了卫生间，洗漱完毕后回到房间，给未来的房东谢燕姐打了个电话，说了租房的事，并约定等会儿交租拿钥匙。 挂了电话，看到了通话记录里面的徐总，顿时想起了要给徐总说一下下周去上班的事。于是又给徐总打了电话，徐总自然是笑着说欢迎他。 下楼，给姐姐说了晚上继续住。到了外面，卖包子馒头的不在。他沿着熟悉的路走了一会儿，路过一家便利超市，进去买了个面包，一瓶矿泉水。咬一口面包，仰头喝一口水，冰凉的感觉倒也舒服。 路过一家银行时，他进去把卡里的钱都取了出来。 从银行里走出来时，他的心情有一点低落。 到了公司楼下，林致远先给谢燕打了个电话。在等谢燕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下楼上。不知道邹小云此刻在干什么？ 很快，谢燕就下来了。他跟着她回到即将入住的房里，站在空旷的客厅里，他把租金给了她。她拿着租金上楼去了，说去拿钥匙。他站在门口，看着周围的环境。很快她就下来了，递给他一串钥匙，然后向他介绍了每一把钥匙对应着哪一道门。她说完之后就去公司上班去了，临走时嘱托他出去时记得关门。 林致远一个人待在屋里，参观着他即将入住的房间，从卧室到杂物间，然后是客厅、厨房、厕所，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他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出来后，他慢慢的走在街道上，想象着今后的生活。走到支路口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小谭饭店。 他已经忘了她的面孔，只记得她那左右摇摆的马尾辫。而此刻的她，正在和爸妈摘菜切肉。 她还记得他吗？ 林致远沿着支路往公交站走去。路过油菜花地时，他静下心来感受了一番，花香浓烈，蜂蝶成群。 下了车，他又去舅舅小区对面的餐馆吃饭。因为下午没事，加上阳光明媚，吃完饭后他去了几天前去过的河边。在河边的广场上晒太阳，看小朋友放风筝，看老年人打牌，看别人冬泳……他就像一位孤独的老年人，但他却浑然不知，他只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没有朋友的陪伴。 晚上回到旅馆，林致远交了最后一夜的20元房钱。回到房间，想起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去租住的房子了，一时竟有点不舍。他打开电视，想起明天晚上就没有电视看了。 隔了一会儿，姐姐送来开水，他告诉她明晚就不住了。她愣了一下，只轻轻的说：“哦，好。”同时把另一只水壶放在了隔壁房间的门口，然后转过身，向楼梯口走去。走了两步，转过头来对他说了一句“早点睡吧！” 洗漱好后，林致远给妈打了电话，报告了下周去上班和租房这两件事情。妈听了后，自然是向他说了一些租房相关的事情，包括要买些什么，要注意些什么等等。 然后舅舅也来了电话，确定了明天的安排，叫林致远明天上午10点钟去他家。 看了一会儿电视，他去了趟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碰到隔壁女孩正在开门。她换了一身衣服，还是紧身款式，没有穿高跟鞋了，穿了一双小巧的平底鞋，看起来依然很漂亮。她打开门后看了林致远一眼，然后进去了。 林致远回到房间，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儿。然后设置了闹钟，安然的睡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林致远慢条斯理的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临走的时候，他站在门后面，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在心里说了一句再见。 到了楼下，姐姐也在，转头看见他，露出了笑容：“走啦？” “嗯。”林致远也面带笑容。 姐姐没再说什么，从抽屉里拿出押金放在服务台上，脸上还挂着微笑。 林致远收下钱，微笑着深深的看了姐姐一眼，说了一句：“走啦，姐。” “嗯，慢走。” 走出旅馆，看见阳光洒在街对面，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走进了阳光之中。 到了舅舅小区门口，林致远先到门卫室问了一下箱子是否还在，并说了等会儿来取，然后进了小区，直奔舅舅家。 舅舅开门后，没等林致远换好鞋就开始说道：“这是两床棉被，用过的，你将就拿去用。” 林致远循声看去，只见舅舅指着地上一只装得满满的编织袋。他换上拖鞋立即走过去打开了编织袋，只见里面确实是旧棉被。 “远娃来啦。”舅妈从卧室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是乱的，正在整理衣服，看样子刚起床。 “舅妈，才起床啊？” “嗯。那棉被还能用，我们留着也用不上，你拿去用，就不用再买了。” “还有，这盒茶叶你也拿去。”舅舅拿起餐桌上的一盒茶叶，递了过来。 林致远接过来看了一下，放进了编织袋。 “好了，走吧，等会儿还有事。”舅舅拿起桌上一串钥匙。 林致远愣了一下，心想水都没喝一口呢。但还是马上提起编织袋就往门口走，同时回头对舅妈说：“舅妈，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到了那边好好工作。” 林致远提着编织袋从五楼走下去，舅舅在后面跟着。到了小区门口，舅舅叫他在门卫室外面等着，他去开车。林致远把箱子从门卫室里提了出来，放在编织袋旁边，向保安道了一声谢谢。 舅舅的车买了有几年了，每年春节他都会开车回家，带着不少学生家长所送的礼，都是些茶叶补品之类的，刚刚这一盒茶叶想必就是别人送的礼品。 隔了一会儿，一辆银色大众小轿车就开出来了。舅舅把车停在一旁，没有下车。林致远赶紧把箱子和编织袋提过去放进了车尾箱，然后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关上车门，所有的喧闹声也一同被关在了车外。车里面除了收音机里面传出来的电台音乐声之外，没有了其他声音。车缓缓驶出小区，上了街道，向前方而去。 前方是哪里，他不知道，因为他不知道路，他只知道目的地。舅舅没有问路，显然知道路线。 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林致远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事重重，舅舅则专心致志的开着车。过了一会儿，车上了一条大道。大道上的车流量明显小了许多，舅舅加快了速度，然后开始说话。 与其说是说话，倒不如说是说教，因为主要是舅舅在说。被舅舅说教的情况不知道已经有过多少次了，林致远只有默默的听着。舅舅说教的内容自然是一些要注意的事情，要怎么工作，怎么和同事相处，怎么生活，怎么和房东相处，怎么去认识朋友，怎么去学习等等，甚至还包括叫他有机会的话去谈个女朋友。 第3章 抉择(13) 车路过油菜花地时，林致远看见了窗外的油菜花和蝴蝶，没有听见蜂鸣，也没有闻到花香。路过小谭饭店，路过公司，进入巷子，车停在了房子的正门外，也就是卷帘门外面。 门开着，但客厅没有人。林致远下车，看见谢燕从旁边邻居家的门市里出来。 “哎，来了啊？”谢燕看着林致远从车上下来，脸上有一点惊讶。她旁边站在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看起来有五六岁的样子。 “嗯。咦？这是你儿子吗？”林致远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嗯，快，叫叔叔。”谢燕拉扯了一下她儿子。 “叔叔。”小胖子轻轻张了一下嘴，脸上的肉根本没动一下，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林致远怔了一下，心想自己才23岁，就被叫做叔叔了，应该叫哥哥吧。饶是如此，但他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他转身走到车尾，把箱子和编织袋提了出来。 “哎，这小娃长得胖啊。”舅舅下了车，走过去捏小胖子的脸，小胖子一下闪开了。舅舅嘿嘿了一声，走进屋里去了。 林致远关好车尾箱，一手提箱子，一手提编织袋，几步就进了屋。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卧室门，舅舅立即走了进去。 谢燕带着小胖子走了进来。舅舅从这间屋走到那间屋，一边看一边向跟在后面的谢燕问了一些情况。 林致远把东西搬进卧室，然后双手叉腰站了一会儿。很快舅舅又来到卧室，对他嘱咐了几句，然后向外面走去。 林致远出来送别了舅舅，回头向谢燕问了一下哪里可以购买生活用品。谢燕告诉他，小区门口有小型超市，但是最好去镇上买，那里什么都有。他仔细问了一下怎么去镇上。经谢燕一指点，他才知道原来镇上就在坐公交车下车的站台背后。 谢燕说完后就带着小胖子上楼去了。林致远又看了一下房间，里面很多灰尘，也不知道空置多久了。客厅里有扫帚等简单的工具，他清点了一下需要购买的生活用品，锁上门出去了。 因为才11点多，还没到吃饭时间，加上早上从旅馆出来后吃了便利超市的面包，现在还没饿，于是他直接向镇上走去。 谢燕说从家里走路到镇上只需要15分钟左右，林致远就特意在出门时看了时间，到了公交站时，再看时间，果然只花了15分钟。想起以后要常常这样走路上街，不但没有觉得不方便，反倒有些乐意这样。 这是城市边沿的一个小镇，没有高楼大厦，但却适合生活。林致远从站台后面的老街走进去，只见一路上全是老房子、老树以及许多的老人，宁静安详。这里有点像家乡的小镇，也有点像去机械厂面试那天，吃饭的那条街道。 走出老街，就进入了真正的街区。这里的街区和别处一样，各种商店摊贩都有，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非常的热闹。林致远不由感叹，终于找到了生活的感觉。然后又意识到应该在这里来租个房子的，多方便啊，可是既然已经租了谢燕那里，就只有算了，上街多走15分钟路而已，毕竟谢燕那里上班近。 街上很多餐馆，他随便进了一家快餐店把饭吃了，然后开始购买生活用品。考虑到只有两只手，于是先买的今晚必须要用到的东西。没过多久，两只手都提满了东西。他走到一个街角，站着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往回走。 回到住处，林致远立即开始打扫清洁，收拾东西，铺床等等。虽然不是女生，但这些生活中的平常小事，应付起来倒也不在话下。 饶是如此，他忙完之后也是筋疲力尽了，直接倒在刚铺好的床上休息起来。 醒来的时候是下午5点多，想起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去买，就又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发现夜市摊贩已经在摆摊了。他买好东西后，随意选了个路边摊，吃了顿便宜且美味的晚饭，然后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回到住处，外面的路灯也亮起了，房东谢燕带着小胖子出去了一趟，大约一个小时后回来的。因为没有电视机，也没有电脑，他没什么事可干，就早早的关灯躺下了。 第一晚睡在这里，多少有一些陌生，林致远躺在床上，听着周围的一切响动，半天也没睡着。起初外面还有一些行人和车路过，到后来就只剩下几声虫鸣了，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 在最终睡着之前，他起床去卫生间。灯刚一打开，一只肥大的老鼠嗖的一下钻进了里边的杂物间。他并没有吃惊，只希望它们不要爬到床上来。 因为安静，林致远很快就睡着了。次日醒来的时候，窗外传来说话声、脚步声、车流声等各种应有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吵醒的，但感觉上还是睡好了的。 看了下时间，七点半了，突然想起早餐还没有着落，立即爬起来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他站在门外，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巷子入口处的小超市旁有一摊子，还有蒸笼。他眼睛一亮，再一看，有人提着白花花的馒头走了过来。他立马断定那是卖包子馒头的，于是快步走了过去。因为隔得不远，他没有把卷帘门拉下来，只得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 摊主人是一男一女，想必是夫妇，男人体型适中，女人却非常的胖。林致远来到摊子前，正待开口，却发现这胖女人好面熟，一时愣住了。他脑海中思考着这是谁，不料对方却惊讶着先开口了。 “咦？是你？” 林致远一脸愕然。对方又补充道：“我是**科技的，那天你来找我们徐总。” “哦……想起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林致远笑着左右看了看，先看了一下蒸笼里面的包子馒头，又抬头看了看男人，然后接着对胖女人说：“我正愁没早饭吃呢，没想到你们在卖包子，哈哈……对了，我叫林致远。” “我叫杨玲，他们说你要来我们这里上班的嘛？” “嗯，对，我明天就来上班。” “你的包子……大爷，你要什么？几个？”因为买包子馒头的人多，杨玲忙着应付，一时把林致远晾在了一边。隔了片刻，又问道：“谢燕那里住着还习惯吧？” “习惯，还可以……比较安静。”林致远没有说有多么简陋。 “哎呀，光顾着说话去了，你要什么？”杨玲这才想起林致远刚才说的话，赶忙笑着问他。 提着早餐回到住处，林致远先洗漱了一番，然后才开始吃。 快到中午的时候，林致远还是去了街上。在街上吃了饭，逛了一会儿。 傍晚又出去，在路过小谭饭店时，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在这里吃饭。但他最终还是觉得镇上热闹一些，没事应该多出去走走，于是又去了镇上。 他哪里知道，他第一天来到这里时所见到的马尾辫女孩，每天都在小谭饭店里面。他没有看见她站在饭店门口凝望他的那一幕。而她，也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忘了他。 第4章 新的生活(1) 上班第一天，林致远7点钟就醒了。 昨晚他问过谢燕，公司是9点钟上班。本来可以睡到8点才起床的，但他确实是睡不着了，赖在床上也没意思，就起床了。待洗漱完后，他就出门去杨玲的摊子上买早餐了。 “杨姐，你们几点出来的？” “天亮就出来啦，6点多吧。” “哇，白天又要上班，挺累的吧？” “没有，我只是早上帮着卖，我老公和我爸妈负责做和蒸。” “哦，那挺好的。我先走了。”林致远从杨玲手里拿过早餐，准备回去。 “嗯，好的，等会儿别迟到啦，9点钟上班。” 把早餐吃完，一看时间才8点，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没有事做，他呆坐了片刻，想起箱子里还有几本专业书，可以拿出来看看，就当是为以后跳槽做准备吧。 没事做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有事做的时候，时间就如同流水一样，不经意间就流走了。林致远拖出床底的箱子，把专业书拿了一本出来，看了没一会儿，时间就到了8.50。 他立即扔下书，锁上门就冲了出去，走了几步才想起楼上谢燕怎么没动静或许人家早就到公司了吧。放眼向前望去，杨玲的包子摊也收了，于是加快脚步向公司走去。 因为他所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所以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到了后却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走到二楼，生产部的门关着。不会都还没来吧，到三楼看看。 结果到了三楼，所有房间的门也都关着。他意识到自己来早了，或者说是公司的人太不积极了。他打算下楼去等他们。 刚下到二楼，就听见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他停下脚步，等着对方现身。 走上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因为公司就那么几个人，林致远很快就想到了这是生产部的。因为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所以只说了一声早。 对方想必是没有料到楼梯上还有一个人，吓了一跳，在楼梯转角处停下了脚步。他远远的傻盯着林致远，愣了几秒钟，然后说：“你是……哦，想起来了，怎么今天才来上班？” “上周处理了一些事情。” “哦……这徐康怎么还不来？”中年男人见门是关着的，嘀咕了一句，转过身又下楼去了。 林致远见状，料定他也没有钥匙，于是也下了楼。走到楼梯口时，看见旁边多出一辆自行车，估计是这中年男人的。 刚从楼梯口出来，就看到谢燕和杨玲慢吞吞的走了过来。谢燕看见林致远后，远远的开口说道：“小林，你什么时候走的啊，我下楼本打算叫你上班的，结果敲门你不在。” “我8点50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早走了。” “天天迟到，小心哪天被徐总抓住，扣你们工资。”旁边的中年男人用手指着谢燕和杨玲说。 “你没迟到？你还不是天天迟到，你来得很早吗？”肥胖的杨玲立即反驳起来。 林致远在一旁笑着听他们讲话，听着听着就瞥见了前方走过来的一个身影。他有一点恍惚，但双眼立即锁定住了对方，同时心跳也开始加速。 是她，邹小云。 邹小云穿了一件白色小羽绒服，下半身是紫色短裙和黑色裤袜，脚上是一双小巧的平底鞋，走起路来每一步都给人一种轻快的感觉，齐肩的直发向后飘动着。她左手挎着一只淡紫色的小包，右手轻轻的摆动着。白里透红的脸上挂着微笑。 中年男人和谢燕、杨玲说个不停，没有发现邹小云的到来。邹小云走到杨玲和谢燕的身后，猛的拍了一下杨玲，然后大声的喊道：“你们在说什么？” 杨玲吓了一跳，差点跳了起来，肥胖的身子立即转了180度。众人听到邹小云的话后立即停止了说话，杨玲转过身后，从上到下打量了邹小云一番，脱口就道：“哎呀，哎呀，今天好漂亮。” 中年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对邹小云说：“小云，徐康还没来，你快打电话问一下他走到哪里了。” “怎么要我去问啊，你怎么不问？” “你跟他关系最好嘛。”杨玲附和道。 “乱说，谁会跟他关系好呀？” 邹小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又增加了几分。 “公司里面谁不知道徐康对你最好。”中年男人抢着说道。 谢燕一直站在杨玲旁边，此时听到中年男人的话后，也笑了起来。 “我不问，要问你问。”邹小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几分，同时向楼梯口走去。 “不问就算了，反正他迟早要来的。走，去你的办公室。走，谢燕，不要跟老彭站一起。”杨玲赶紧跟上邹小云，并伸手去拉旁边的谢燕。 邹小云从林致远面前经过的时候，轻轻的说了一句：“咦，你来了啊？”声音清脆而温柔。 林致远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但他们的对话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本来有点激动的心情，在听到他们说“她和徐康关系最好，徐康对她最好……”之后，慢慢恢复了平静。此时他正思绪万千，突然听到邹小云的话，赶紧微笑着回应了一声。 邹小云没再接话，径直走进楼梯。林致远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那天在市中心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的画面。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说老彭说我们迟到？”三个女人走上楼梯，邹小云的话传了出来。 林致远收回目光和心思，和被称为“老彭”的中年男人聊了起来。两人刚互相说了自己的姓名，又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女子身材苗条体型匀称，走路比较慢，相貌适中，年龄看上去不到30岁，典型的贤妻良母类型。 生产部一共三名女员工，林致远看到她时就已经猜到她是生产部的了。 老彭的目光早就转移到了她身上，并且一点也没有要移开的意思。女子看了老彭一眼，把目光移到了别处，同时说道：“还没开门啊，她们人呢？”声音和语气都很温和。 “去小云办公室了。”老彭终于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转过身来又准备和林致远说话。 “咦，你来啦。”女子问了林致远一句，然后向楼上走去。林致远仍然是微笑着回应了一声。 从老彭的口中得知，生产部和销售部的钥匙只有徐康和徐总有，行政部的钥匙除了徐总和徐康拥有之外，邹小云也有一把，而总经理办公室则只有徐总自己才能打开。 聊完钥匙，两人又聊起了其他话题。老彭点了一根烟，大力吸了一口。刚把烟雾喷出来，一辆绿色奔奔开到旁边停了下来。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眼睛上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像是混□□的。林致远不知道对方是谁，把目光转向老彭，想必他是认识的。 果不其然，老彭先发了话：“大阴天的你戴个墨镜，装什么装？” “老徐还没来啊？今天堵车，我过大桥时堵了半天。”中年男人面不改色，说完后取下了墨镜。 林致远正纳闷这是谁，正巧对方取了墨镜，定睛一看，原来是销售部的那位大哥，但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了。林致远想打个招呼，于是努力回忆他的名字，不料他竟先开了口。 “哟，小林，来上班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说罢，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向林致远。 林致远正苦苦思索对方名字，谁知听到对方的声音时，竟一下回忆了起来，原来是建哥。他没想到建哥会这样说，似乎自己与他是老熟人一样，赶忙回答：“哈哈……好久不见啊，建哥。”建哥的烟递过来时，他摆了一下手，示意自己不抽烟。 “几个美女呢？还没来吗？”建哥收回递烟的手，摸出打火机，自己点燃，猛吸了一口。 “去小云办公室了。”老彭吐出一口烟雾，烟雾缓缓的上升，老彭的脸在烟雾笼罩下看起来有点模糊。 三人聊了大概五分钟后，一辆灰色的东风标致轿车停在建哥的奔奔旁边。林致远上一次已经见过徐总的车，知道这必定是徐总来了。 第4章 新的生活(2) “唉，今天堵车堵惨了。”徐康刚一下车就嚷道。 “我猜你们就是堵车了。”建哥从鼻孔喷出两道烟雾。 “你也堵了？” “我在大桥上堵了一下。” 徐康下车时就看到了林致远，在和建哥说话的时候，他从裤子上取下钥匙串，直接往楼梯方向走去。等建哥的话说完后，他转头向着林致远，扬了一下下巴，问了一句：“到了多久了？” “没多久，一会儿。”林致远也扬了一下下巴。 徐康走上了楼梯，老彭跟在后面，建哥把烟头吐在地上，踩了一脚，也跟着也上楼去了。林致远没有站在原地，他在等徐总下车。 隔了片刻，徐总肥大的身躯才从车里挤了出来。徐总穿的衣服还是上一次见到的那一件有点旧有点脏的灰白色休闲西服。裤子不再是西裤了，而是一条宽大的深蓝色牛仔裤，看起来很新，但很像地摊货。鞋子还是那双很亮的皮鞋。手上还是提着一只电脑包，一看就知道里面没有装电脑。 “徐康，你去把门开了。”徐总关门的时候说道。关好门之后，转身却发现徐康已经走进楼梯了，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看见林致远一个人站在旁边，表情顿时由严肃变成了笑脸：“小林，你总算来了，哈哈……住宿安排好没有？” “呃……都弄好了，昨晚就住这边的。” “那就好，走走走，先上楼去。住这里上班近吧？” 林致远跟在徐总后面，很快来到了二楼生产部外面。徐总站在门口，向里面看了一下，对着房间里面说：“她们人呢？” “估计在楼上小云那里吧。”老彭在里面回答。 徐总退了出来，准备上三楼。走了两步又停下，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再次站到生产部门口，对老彭说：“9点半在会议室开会。”说完就转身向楼上走去。“你也上来吧。” 刚才林致远一直站在生产部门外，听到徐总说9点半开会，他也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还有10分钟。此刻他正犹豫是进生产部还是上楼去，恰好徐总发了话，只得也跟着上了楼。 刚上到三楼，就看见谢燕、杨玲等三人从邹小云办公室出来。三人见到徐总，纷纷打了招呼。徐总对她们说了9点半要开会，然后转向销售部门口。 “9点半，好的。”杨玲第一时间回答。 “还有10分钟，我们先下去一趟。”谢燕看了一下手机。 “张晨迪还没来吗？”徐总问销售部里面的人。 林致远跟着徐总站在销售部外面，听到徐总的话，这才想起那个黄头发的小伙子。 “还没来。”徐康在里面回答。 “徐总，你在说9点半开会吗？”邹小云从她的办公室出来，站在门口问徐总。 “对。小林，你在销售部坐一会儿吧，等张晨迪来了就开会。”徐总转过身来，然后在电脑包里掏钥匙。 邹小云回到了她的办公室，林致远走进销售部，见里面的情形和上次所见相同。徐康用手指着空着的位置叫他坐，他毫不犹豫的坐了下去。建哥正盯着电脑屏幕，不停的按着鼠标，徐康也在看新闻。 徐总把门打开，刚进去一会儿，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到了三楼就消失了，然后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来到了销售部门口。林致远回头一看，正是张晨迪。 张晨迪像小偷一样迅速窜进办公室，坐到椅子上。 “哟，今天来得早啊。”建哥打趣的说。 “起来晚了。”张晨迪也不反驳，小声的回答，然后对着林致远扬了一下下巴，“今天开始上班？” “嗯，对。”林致远笑着应了一声。 徐康没有说什么，仍旧盯着电脑。 几分钟后，邹小云出现在销售部门口，叫徐康开会议室的门。 徐康拿起钥匙就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和邹小云的说话声。接着楼下的老彭和三位大姐也上来了，直接进入了会议室。 因为人不多，所有的人很快就到齐了。会议室里摆放着一张能容纳十几人的木质长方形会议桌。徐总自然是坐在桌头，左手下去依次是徐康、马建、张晨迪，右手下去依次是老彭、杨玲、谢燕、不知道名字的第三位大姐、邹小云。 林致远等着众人都坐下后，发现桌子两旁一边坐了五人，一边坐了三人，他只有坐在张晨迪旁边才会显得协调一点。当他坐下后，才发现对面是邹小云，心中不由一阵窃喜。邹小云看着林致远坐下，脸上保持着微笑。 徐总咳了一下，开始说话。 “今天例会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欢迎小林，林致远来到我们公司。”徐总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 林致远明显感觉到了众人投来的目光，他笑着点了点头，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最后在邹小云身上停留了片刻。而邹小云却弯了一下嘴角，然后把目光收回到了面前的记事本上。 “呃……二是交流一下工作情况。小林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吧。”徐总讲完，盯着林致远，脸上浮现出笑容。 林致远赶紧镇定了一下，假装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然后把熟记于心用于面试的自我介绍背了出来，像背课文一样。因为众人都注视着他，所以他在说话的时候基本上是平视着前方的桌子，偶尔看一眼徐总或者对面生产部的几人，邹小云是一眼都没有看过。 林致远自我介绍完后，徐总从左到右把众人的名字和所在部门说了一遍，然后又表示了一番欢迎。或许是因为人太少，没有谁鼓掌表示欢迎。他想起以前在外企的时候，鼓掌简直太频繁了。 接着徐总说了一下对林致远工作的安排。跟上周他所说的一样，先让林致远到生产部学习生产，熟悉产品。众人听后都保持沉默，林致远却不停的点头。 说完林致远的事后，徐总开始讨论工作上的事。林致远当即聚起精神，听着他们讨论。 徐总身材又矮又胖，本身透露出一种喜感，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一种很接地气的幽默感。林致远数次感觉到他的话很搞笑，差点笑了出来，好在都忍住了。倒是邹小云，可能是忍耐力不够，笑了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扑哧”一声，然后迅速趴下去，把脸埋进手臂里。 邹小云的失态众人当然也都注意到了，但大家都当作没事一样。但林致远因为是第一天到来，看着邹小云的失态，自己都觉得尴尬。好在邹小云这样的失态看起来并不让他觉得反感，反而觉得她很可爱。 除了林致远，其他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记事本，但没有人做记录。讨论工作的过程中主要是徐总、徐康、老彭在发言，建哥偶尔冒出一句，其他人都只能算是听众。 快到10点半的时候会议才结束，徐总宣布了会议就到此为止，然后叫老彭带林致远下去。 众人纷纷散去，林致远跟在生产部众人的后面下了楼。 到了生产部，老彭先是吩咐三位大姐继续做各自手中的事，然后把林致远叫到最里面他的工作台前，开始介绍产品。 上一次徐总就给林致远介绍过公司主要是生产和销售某种电子产品。此时，老彭先是拿了一个生产好的成品出来向林致远展示。林致远当即来了兴趣，聚精会神的看着听着。 成品展示完后，老彭接着介绍产品由哪些配件构成以及生产过程。林致远知道关键部分来了，竖起耳朵听着，但毕竟他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对电子产品不熟悉，只听懂了一些皮毛。 老彭倒不管林致远有没有听懂，讲完后就叫他去给三姐妹帮忙，叫他剪线。就是把电线用剪刀剪成固定长度。电线很细，林致远试了一下，一刀就剪断了，心想这活倒轻松，于是“咔嚓，咔嚓……”剪了起来。 三姐妹干活的时候免不了聊天，林致远在一旁免不了听着，偶尔插上一句，或者回答她们的问话。老彭隔一会儿过来看一下四人的工作，有时拿一些配件过来或者拿走一些。 三姐妹中，杨玲的话是最多的，话题往往是由她开头，沉默也往往是她打破的。话题打开后，谢燕的话才会出来。如此一来，在生产部里，几乎是随时都能听到杨玲和谢燕的声音，而其他人的注意力，则往往是不可避免的被她们的对话给吸引了去。 从谈话中得知，不爱说话的那位大姐叫李秀琴，是三人中最温婉的一位。李秀琴话很少，做事认真，举止端庄得体，动作缓慢，有条不紊，面前的桌面也是最干净的。于是三姐妹中，林致远最欣赏的倒是李秀琴。 聊天的时候，众人向林致远问了不少关于他的情况，同时他也大致了解到了其他四人的情况。 谢燕的老公在外地打工，留下她跟儿子守着那一栋房子。她儿子林致远早已见过，一个小胖子，在镇上的小学读书，谢燕每天早晚接送。 杨玲也是一位母亲，女儿六岁，在镇上读幼儿园。听她说她女儿不像她这样胖，反而又瘦又小。她老公和她公公婆婆经营着每天早晨的包子摊。 李秀琴是三姐妹中年龄最小的，老公在本地一家工厂里上班，也有一个女儿，今年五岁，和杨玲的女儿在同一所幼儿园里上学。 老彭是外地人，但也是本省的。这家公司三年前刚成立的时候他就来了，一直掌管生产部。虽然公司就这几个人，他倒也算是个骨干。老彭的老婆姓李，是公司的厨娘，大家都叫李姐。两人也带着一个女儿，在镇上念初中。一家人在镇上租了一套房子，因为离公司不远，所以老彭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 说到公司的厨房，林致远才想起徐总说过中午包吃。原来公司专门在楼下租了一个门市，用来做专用厨房，而李姐则负责在每天中午公司下班的时候，准备好所有人的午餐。说到厨房的时候，林致远顿时来了兴趣，只盼着赶快下班去见识一下这“专用厨房”和厨娘。 第4章 新的生活(3) 11点半的时候，邹小云来到了生产部。杨玲看见她后，说：“咦，11点半了吗？” 林致远感到诧异，不明白杨玲说的什么意思，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果然11点半了。 邹小云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杨玲一句：“玲姐饿了没？”然后走到三姐妹旁边，看了一下她们手上的工作，然后也看了一下林致远这边。 没待杨玲回答，老彭在里边吼着说他饿惨了。 林致远感觉到了邹小云的目光，抬头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她把头转向老彭那边，对老彭说：“就你饿得快。老彭，你怎么让小林剪电线啊，徐总不是叫你带他熟悉产品吗？” “剪电线也是产品生产的一个环节，你懂什么？” “哦，呵呵……”邹小云笑了几声，然后对三姐妹说：“我先下去了。”说完就向外面走去。 邹小云走后，林致远问她们邹小云去干什么，杨玲说她是下去帮李姐去了。林致远在心里夸了邹小云一番，想起刚才她的话，心里更加觉得温暖。 终于到了12点，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林致远放下剪刀，感到手指火辣辣的疼，发现手指都快要磨破了。其实在他剪了大概10分钟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手疼了，但他不可能说不剪了，于是坚持了下来。此刻，他在心里感叹原来这简单的活却也是需要极大的耐心的。 林致远跟着众人下楼，在楼梯上碰到从楼上下来的人。徐总见到林致远后立即笑着说：“小林，走，去我们的专用食堂，尝尝我们李姐的手艺。” 先到楼下，再绕到这栋楼的后面，公司的专用食堂就在其中的一间门市里面。林致远确实是第一次发现这里，大门同样是卷帘门，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并不大，一张桌子摆在中间，周围却不见凳子。桌子上摆着十来个小盆，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米饭。另有三个大盆，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菜，邹小云和另一位大姐正用勺子把菜分往各个小盆里。 建哥刚走到门口就嚷着问今天什么菜，众人没有理他。 另一位大姐想必就是李姐了。林致远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娇小的身材有点像邹小云。脸蛋红润，不知道是炒了菜的原因还是本身皮肤好。一头长发扎在脑后，戴着袖套围着围裙，厨师虽然说不上，倒像个家庭主妇。李姐似乎感觉到了陌生的人影，抬起头看了一下站在门口的林致远。 一共三个菜，两荤一素。当第一个小盆装好菜时，建哥迅速把它端在了手里，然后大大的往嘴里刨了一口。 “急什么，早知道这一碗就少舀点。”李姐白了建哥一眼，打趣的说道。 众人哈哈大笑，有几个人顺便调侃了建哥几句，建哥充耳不闻，只顾着吃，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倒是把林致远的食欲也勾引了起来。 邹小云一直在默默的向碗里舀菜，林致远的目光会在不经意间越过她。她微微低着头，拿着勺子的手小小的，却是非常的平稳。 菜终于分好，一共满满的10碗，三个大盆里都还剩着一点菜。林致远在心里数了一下人头，11个。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才10碗，难道没有他的？他开始有一点心慌，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众人端走桌上的饭菜。 徐总发现了林致远站在原地没有动，对他说：“怎么了，小林，动手啊？” 徐总的话使得众人瞬间都把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他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盯着桌上最后一碗饭菜，怔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 这时，建哥在门外说道：“小林，不要客气，赶快端起来吃。”声音听起来明显是包了一口饭在说话。 林致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建哥早就端了一碗走了，他也是看见了的，只不过在数多少碗的时候没有把建哥那一碗也算上。好在并非他所担心的那样，倘若今天真没他这一碗，那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他虚惊一场，在心里暗问自己怎么这么粗心。 因为没有凳子，众人都随意站着。几位女同事都站在桌子周围，靠得紧紧的，边吃边说话。几个男人则站在门外，引来过路人的目光。林致远端起最后一碗饭菜，拿了一双筷子，也走到门外吃了起来。 他先夹了一块不肥不腻的回锅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停顿了片刻，然后快速嚼了起来。他在心里大声的说，妈呀，太好吃了。接着又尝了一下其它两样菜，味道都是美极了。他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大大赞赏了李姐一番，甚至拿李姐的厨艺和妈的厨艺做比较。但最后他还是认为妈的厨艺要好一些，毕竟他吃了这么多年也没吃腻过。李姐今天炒的菜这么好吃，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些天住旅馆吃馆子吃得太寒酸了，一旦吃到好一点的就觉得非常好吃。 建哥最先吃完，他吃完后端着碗走进了里面的厨房。林致远以为他是去放碗，谁知厨房里面一阵响动之后，他又端着碗出来了，碗里还冒着烟。林致远放眼一看，只见他碗里装着的是半碗蛋花汤，还洒了葱花，香气扑鼻。 建哥端着碗在外面来回走了几步就把汤喝光了，回头把碗放到了桌子上，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同时发出了满足的声音，然后回办公室去了。 徐总第二个吃完，也是去厨房舀了汤，喝了两口，对着林致远说：“怎么样，小林，李姐的手艺不错吧？” “岂止不错，简直太好吃了。”林致远满足的说道，同时看了李姐一眼。 “还有菜，多吃点吧。”李姐指着桌上还剩下一点菜的大盆。 “不要了，够了。” “所以说老彭享福呀。老彭，李姐每天给你炒这么好吃的菜，你在家里应该多做点家务。”杨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惹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林致远吃完后也去厨房舀汤。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是个长方形的空间。前面的大部分区域是厨房用地，燃气灶、洗碗池、锅碗瓢盆等一应俱全。里面是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关着。林致远见燃气灶上有一只锅，揭开锅盖，里面正是半锅汤，香气扑鼻，他舀了两勺就出来了。 汤的味道也不错，不咸不淡，喝下肚里，感觉有点暖和，舒服极了。 林致远放下碗的时候，杨玲也放下了碗，徐康和老彭还在一边吃饭一边谈论工作上的事。林致远正准备回生产部，却听见杨玲说：“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走了出去，走的方向不是回公司，而是朝着小区里面走去，似乎是回家去。林致远纳闷，便问了徐康。 “徐康，中午可以回去休息吗？” “嗯，对，一点钟上班……哦，对了，你可以回你住的地方。” 林致远一听，大喜，没再多问，随意回了一声，然后就往住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转头看了一下食堂里，邹小云还在和几位大姐边吃边聊。 在回住处的路上，林致远感到自己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吃得心满意足了。对员工来说，徐总的这个专用食堂倒是个不错的福利。想他以前在外企上班时，中午在园区食堂吃。都是大锅菜，而且很贵。这里虽然小，看不到前景，但也有它的好处。 回到房间，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发现刚才捏剪刀的地方还红通通的。坐了一会儿，听见谢燕回来并上楼去了。很快，他感觉到了睡意，于是设了闹钟，躺下休息了。 虽然只睡了差不多20分钟，但他醒来后还是感觉到是休息够了的。住得近就是方便，否则在办公室里怎么睡得着，睡不着下午就没有精神。看来这房子也是租对了的。 出门的时候，碰到谢燕从楼上下来，两人一起向公司走去，路上又碰到了杨玲和李秀琴。杨玲的家是谢燕家对面那一排楼房中的一栋，李秀琴在小区的里面，也是一栋。林致远好奇为何她们都是一家一栋房子，于是问了一下。原来她们家的房子都是以前修工厂占地时，在获得赔偿的情况下，自己再出了一部分钱，由相关单位帮忙盖起来的。 听她们说完后，林致远觉得她们的生活也算得上是小康了。有住不完可以拿来出租的房子，有工作，处在城市的边沿，生活方便空气好。 林致远仍然去了生产部，准备继续剪电线，但老彭却走过来对他说“线不用再剪了，把上午剪好的剥头。” “剥头？”林致远愕然。 老彭拿了一把像钳子一样的工具过来，向林致远展示了一下怎么剥线头。因为很简单，林致远一看就学会了，但当他自己动手的时候，发现这被称作剥线钳的东西和剪刀的用法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要花更大的力气，他试了几下，手越来越疼了，但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没过多久，林致远感觉到手确实疼得受不了了，于是放下钳子，检查自己的右手。他和三位大姐坐在一排，他在最里面，右边依次是李秀琴、杨玲、谢燕。此时他的动作引起了旁边的李秀琴的注意，她伸过头来看到了他磨得通红的手指。 “哎呀，手都磨成这样了，怎么不戴手套？”李秀琴说罢，拉开面前的抽屉，拿出一副白手套放在林致远面前。 林致远第一天在这里上班，哪里知道会干这些，更不知道还可以戴手套。此时经李秀琴提醒，才想起戴上手套就不会这样了，不禁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 “哦……谢谢。”面前的手套一看就是用过的，但看起来并不脏，林致远正准备拿起来戴上，却听见老彭在后面说道：“这里有新的。” 林致远转过头，看见老彭打开旁边的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副手套，然后走过来递给他。 李秀琴没有说什么，把她的手套收回了抽屉。 他赶紧戴上手套，拿起钳子试了一下，手没那么疼了。虽然如此，但他还是没有上午那么认真了，做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第4章 新的生活(4) 下午漫长，但工作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光流逝的。一边做着手中的事，偶尔和周围的人说几句话，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下午5点，该下班了。 三位大姐停下了手中的活，开始收拾工作台。林致远也停了下来，整理收拾台上的电线。外面传来有人下楼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句浑厚的歌声，好像来自建哥。 “下班啦。”邹小云欢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林致远一眼望去，只见邹小云一脸的笑容，甚是可爱。 “瞧你这高兴的样儿，要跟徐康约会吗？”杨玲一边收拾面前的东西，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林致远看到邹小云的笑脸，心中正觉得高兴，谁知杨玲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让他的高兴一扫而空。他看着邹小云，心中升起一点担心，不知道她将要怎么回答。 “什么？和他？怎么可能？”邹小云一连三问，脸上露出一种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表情。 林致远听到邹小云的回答后，心中的担心也就消失了。 “是吗？徐康在哪？我问他可不可能？”老彭也开始插嘴。 “你问吧？随便问。谢燕姐，快点，你家小胖子肯定饿了。”邹小云没有跟老彭一般见识。 “马上好了。” 林致远把自认为能收拾的都收拾了，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走的时候，徐总也出现在了门口。 “小林，今天第一天上班有没有什么收获？”徐总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似乎很僵硬的笑容。 “呃……老……彭师傅给我讲了一下产品，然后叫我帮忙剪了一些电线。”林致远差点说出了老彭，好在及时改了口。 “嗯，好，不急，熟悉产品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慢慢来。”徐总脸上的笑容增加了几分，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下班啦！”说完之后扫视了一下几个工作台，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嗯，好。” 徐总出去后，谢燕和邹小云也走了。老彭叫林致远先走，说他要等着徐康下来关门。林致远于是跟着杨玲和李秀琴走了出去，下楼梯时看到徐康从三楼走下来。 到了楼下，看见徐总坐在车里，车门开着。徐总正在车里弄什么东西，没有看见他。他转过身，看见邹小云站在小超市门口。谢燕正把一辆电瓶车转向，邹小云转头看见了林致远。 “小林。”邹小云远远的叫了林致远一声，脸上露出花一样的笑容。微风吹过，扬起了她脸旁的一丝头发。 “嗯，呃……你在干什么呢？”林致远脚步未停，目光却被邹小云吸引去了。此时听见她叫了自己一声，差点就语无伦次了。 “我坐谢燕的车到公交站。” “哦，呵呵……这里到公交站是挺远的。” 谢燕两手一扳就把电瓶车转了个方向，车头朝着马路。她看了林致远一眼，然后跨了上去，邹小云也跟着坐在后座上。谢燕启动电瓶车，“呼”的一声，两人扬长而去，留下邹小云的一句轻轻的“拜拜”。 林致远见时间尚早，准备回住处。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下，徐康正好和老彭下来。徐康上了徐总的车，老彭从楼梯口推出自行车，左脚一踩就冲了出去。 回到卧室，林致远大字型躺在床上，感觉到有一点儿累，特别是右手还是疼。他又看了一下右手，发现居然掉了一块皮，想必是被手套给磨掉的。他想到自己三四个月没上班了，今天是新工作的第一天，感觉到累也是正常的。 他没有让自己睡着，到5点半的时候就起来了，坐了一会儿就出门了。 今天本来是阴天，但此时夕阳竟然出来了，没有夏天那样鲜艳的晚霞，但天边的云彩也让他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于是他决定还是去镇上。 路上，成群结队的小学生迎面而来，他们走的方向正是林致远所住的那一片居民区，看来这一带人口还比较多。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有的骑着自行车你追我赶，有的三五成群说个不停，也有独自一人的。 放学的路上永远都是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而此时的林致远一个人走在路上，却感觉到了另一种安静。看着这一群放学回家的小学生，他自然的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的他每天放学后都是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面，在放学回家的学生大军中穿梭而过，偶尔会有同学大声的在后面喊他的名字。 林致远散步似的走着，脑海沉浸在回忆中，竟没有发现骑着电瓶车迎面而来的谢燕。 他因为是一个人走在路上，且是逆着学生队伍的方向，所以谢燕老远就看见了他。她的车行驶到他旁边时，她叫了一声“小林”。但因为周围太吵，加上他又在走神，所以没有听见。 片刻之间，谢燕就驶出了几米远，她回头看了一下仍在前行的林致远，认为他定是没有听见。 林致远确实是没听见，但感觉到了旁边有人正在看他。他正在想事情，没有立刻转头去看旁边是谁。待他回头时，谢燕已经离他有10几米远了，但他还是认出了谢燕，还有坐在电瓶车后座上的小胖子，电瓶车的左耳朵上挂着一口袋菜。 林致远在镇上吃了饭，随意逛了一下，然后在暮色降临之时才开始往回走。 来时的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而此时，路上的行人却寥寥无几。 回到住处，林致远用热得快烧了热水，洗漱了一番，然后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给妈打电话。 电话里，妈首先问了他工作没有，然后问工作怎样，累不累，中午怎么吃饭的等等。他一一回答了妈的问题，也说自己剪了一天的电线，但没有说自己手被磨掉了皮。在说到中午的饭菜很好吃时，妈叮嘱他说：“既然好吃，那你多吃点吧。” “多吃？哪能多吃啊？每个人就一碗，但也够了，我是吃饱了的，还有汤喝。” 挂了电话，听见谢燕和她儿子下楼的声音，他想出去给她说刚才看见她了，但转念一想又算了。 晚上10点多的时候，舅舅来了电话，也是问了工作上的事，还有伙食。换作之前，林致远可能会把工作上的不满说给舅舅听，以表示这份工作多么的差。但经过今天这一天后，他发现这个群体虽然小了点，但也有它的温暖。 比如三位大姐，她们白天上班，晚上相夫教子，这些都很平凡，但却是大多数人所追求的生活。还有公司的午餐，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最后是邹小云，每次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里就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他甚至已经开始期盼她的出现。 所以他只是给舅舅简单说了一下今天的工作，然后不可避免的听了舅舅的一些建议。 挂了电话，他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经历的一切，想着邹小云从没有消失过的笑脸和下班时她在电瓶车上对他留下的那一声“拜拜”，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上班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5章 云(1) 梦里，林致远回到了以前的外企，梦见自己还在以前的岗位上，踏踏实实的工作。后来梦境又变成了自己辞职的场景，自己和上司交谈的场景。 早晨醒来，他回忆起做过的梦，心想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再回去了，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好好工作吧，以后会有机会变好的。他鼓励了自己一番，然后想起闹钟还没有响，正准备去拿手机，闹钟就响起了。 一天下午，因为某个零件没有了，徐总叫徐康临时出去拿货。生产部众人无事，邹小云下来和三姐妹聊天，老彭也凑了过来。女人的话题男人一般插不上嘴，所以林致远和老彭单独聊了起来，从他那里了解到了公司的另一些情况。 徐总是重点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毕业以后在一家大型国企做技术方面的工作，收入不菲。按理说，徐总如果一直在国企工作的话，现在也是小康生活了。 但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年轻人更是充满了抱负。徐总在工作的前两年，因为没找到对象，就利用工作之余刻苦学习考公务员。考了两年，终于在最后一次考试中给考上了。他考上的是本地周边一个县城里的公务员。 那时的公务员还并没有受到青睐，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个职业在几年后会成为竞争最大的铁饭碗。徐总前思后想，觉得去县城里简直是埋没了自己，所以最后放弃了这个机会。 放弃了县城公务员后，徐总又有了新的想法，他决定自己创业，当老板。 据老彭描述，以前公司刚成立时，徐总并没有现在这么胖。后来跑业务经常喝酒，导致身体发福才胖了起来。老彭说这就是老板相，林致远却不以为然。 徐总有了当老板的想法后，就开始做准备了。有了大国企的环境，再加上自己是搞技术的，徐总疯狂的在公司里面学习各种技术。大概一年后，经过学习，外加分析判断，他决定经营一种电子产品，也就是现在公司所经营的产品。 徐总疯狂学习和拼命工作的态度引起了领导的重视。在他去找领导辞职的时候，领导大吃一惊，说公司正准备提拔他。 徐总也吃了一惊，但又觉得理所当然。领导没有同意他的辞职，叫他回去考虑周全，意思就是不让他走。 徐总最后还是辞职了。 辞职后，徐总把这里租了下来，只租了二楼（也就是现在生产部这一层），并立即成立了公司，然后从认识的人里面找来了三个人一起打天下。那三个人就是老彭，建哥，还有一个女人。 老彭初中毕业后去广东打过工，进的是一家电子厂。干了两年，挣了一笔钱，回家学了厨师，不久后就和李姐结了婚，生下了女儿。女儿上小学后，两人通过熟人来到本市，老彭在一家小餐馆掌勺。后来间接的得知了徐总创立公司的消息。因为在广东打工时学了一点电子方面的技术，所以他放弃了厨师，跟随了徐总。 建哥当过兵，退伍后被安排到徐总的国企做保安。徐总和建哥年龄相仿，于是成了朋友。建哥性格豪爽，加之做保安多年，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于是心甘情愿跟着徐总辞了职。 还有一个女人是徐总的高中同学，一直在广东打工。老彭在说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刻意说得极其简单。林致远知道必有隐情，没打算细问。 从老彭开始讲述这些旧事开始，三姐妹和邹小云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来。一向活泼可爱的邹小云，听到这些故事时也安静了下来，乖乖的像个听课的小姑娘。 此刻老彭刻意隐瞒，当即引来了众人的不满，但老彭似乎铁了心，在众姐妹的逼迫下逃走了。 林致远为听不到那个女人的故事而遗憾，但很快他又不这样认为了，因为杨玲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转述以前从老彭那里套出来的故事，并且时不时转头看一下门口有没有来人。 那个女人叫罗艳，长得漂亮，但读书成绩不好，高中上完就和亲戚到广东打工去了，多年不曾与徐总联系。徐总当时虽然创业在即，但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于是，至于徐总为什么会去找罗艳，个中原因不言自明。但老彭见到罗艳的时候，她已经生为人母了。 一个公司，四个人。当时的分工是徐总带着建哥全国各地跑市场，老彭留在公司搞生产和研发，罗艳负责行政后勤方面的事务。 徐总不出差的时候，经常把罗艳单独叫去办公室。老彭和建哥不明所以，只能猜测。 大概半年后的某一天，罗艳和徐总在办公室发生了争吵，然后就直接回家了。第二天直接来公司收走了她所有的东西。 说到这里，众人不免一阵唏嘘，几个女同事小声的议论了一番。 “徐总肯定是喜欢罗艳，才会把人家从广东叫回来。”邹小云面带笑容，窃喜的说道。 “还经常把人家叫到办公室单独相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谢燕压低了声音，说完自个笑了起来。 “还能干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最后逼得人家直接离开了。”杨玲一脸鄙视的表情。 “唉……” “想不到啊……” …… “不要乱说！”老彭不知何时来到了众人身后。 “老彭，徐总结婚两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孩子？”杨玲问老彭。 “我怎么知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们这是关心老板，又不是干坏事。” “就是。”谢燕立即附和道。 “就是，我们又没说不该说的，老彭，快回去。”李秀琴极少说话，此时竟也对着老彭挥了一下手。 “对，快去玩你的。”邹小云仍是一脸的开心。 老彭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林致远本以为徐总的儿女应该和徐康差不多大了，毕竟徐康是他的侄子。谁知徐总竟然才结婚两年，至今仍无孩子。 原来，在罗艳走后不久，徐总就通过相亲认识了本市一所重点中学的一名女教师，由于两人年龄都比较大，所以很快就结了婚。 林致远听到市重点中学，以为是舅舅所在的中学，于是仔细一问，果然不出所料。既然徐总老婆和舅舅在同一所学校，那么舅舅必定认识徐总老婆，然后间接的认识了徐总。 他稍加推测，理清了舅舅和徐总的关系，也猜到了自己之所以能来这里工作的原因。 众姐妹就着徐总这个话题又聊了起来，其中还说到了徐总的老婆是个大美女什么的，不在话下。后来话题又转到了徐康身上。 徐康是上过大专的，学校是本地的一所专科院校。因为是徐总的侄子，所以他毕业后直接进入了公司。徐康进来的时候，罗艳刚走不久，徐总顺其自然的把许多事情都交给徐康负责，其中就包括几个办公室的钥匙。 据老彭所述，徐康来到公司后，徐总有了更多的时间出去跑市场。经过四个男人一年的努力，公司才有了一点起色，并于去年租下了楼上一层楼，专门设置了销售部，行政部，会议室。 “还有他的车，听说是用公司的钱买的？”杨玲神秘的对大家说。 “公司的钱还不是他的。”林致远没有明白杨玲的意思。 “按道理说是他的，但那些钱是我们共同挣来的。”老彭解释说。 “但是他给了我们工资的，剩下的当然全是他的了。”林致远继续说，但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观点被孤立了。 “呃……你说的也对，只不过觉得不公平。”老彭也不想再争论下去。 “这就是当老板的好处，叫什么获取剩余价值。”林致远想到了以前政治课本上的内容。 “哈哈，小林不愧是知识分子。”杨玲笑道。 林致远无法确定杨玲是否是在讥讽自己，就没再接话了。 杨玲很快转移了话题：“徐总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对徐康又那么好，你们说他是不是把徐康当成儿子在对待啊？” “嗯，这个有可能，他都三十几岁了，比徐康的爸妈小不了几岁。”谢燕表示赞同。 “又在乱说，小心被徐康听到。”老彭突然冒出一句。 说曹操，曹操就到。 徐康抱着一纸箱零件上楼，因为走得沉稳，所以没什么脚步声。他走到生产部门口，把纸箱重重的往地上一放，发出了“碰”的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徐康，本欲再说的话，立即咽了回去。老彭走了过去，说道：“买回来了？” 徐康没有回答，而是瞪着众姐妹，“你们在说我什么？啊？还怕被我听到？老实交代！”说完之后露出了一脸的坏笑。看见老彭走了过来，接着又说：“嗯，一百个。” “没说你什么，我们说你太敬业了，太辛苦了。”杨玲“解释”道。 徐康翻了个白眼，没继续追究，对着邹小云说：“上来做这批零件的登记。”说完转身上楼去了。 邹小云回头对着三姐妹伸了一下舌头，也跟着上楼去了。 林致远过去帮着老彭把零件拿了出来，放在工作台上。 第5章 云(2) 隔了一会儿，徐总下来了。 “大家听好，今天因为缺零件耽搁了几个小时，所以晚上加班一小时。”徐总直接说道。 林致远吃了一惊，杨玲和谢燕则同时“啊”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但其不满的样子倒是十分的明显。 “大家体谅一下，老彭，你安排一下，争取今天做10台出来，过几天要发货了。” 徐总走后，三姐妹立刻嚷了起来。 “又来这一套，缺零件又不是我们的错。” “又不是我们要耽搁的，太不公平了。” “早不把零件准备好，偏偏没有了才去买，什么办事效率嘛？” “好了，都少说两句，来，过来拿零件。”老彭把零件分出了一部分。 “这种情况发生的多吗？”林致远过去帮老彭的忙，“就是说，加班的时候多吗？” “不多，多了那还得了，她们不闹翻天啊。” “老彭，难不成你喜欢加班，那你帮我们加吧，你加四个小时。”杨玲反驳道。 …… 几人说了几句就没再说了，都认真工作了起来。因为是生产成品，林致远也做不了，只能在旁边做一些打螺丝钉，摆放一下各种东西等简单的事情。 众人都在埋头做事，一时安静了下来，杨玲却突然开口说道：“我给我妈打电话说一下，谢燕，还是帮你把儿子顺道接回来吗？” “嗯，好，我正准备给你说的。” 很快就到了5点，一串脚步声响起，建哥、邹小云、张晨迪三人出现在生产部门口。 “玲姐，徐总说叫你们加班一小时啊？”邹小云第一个走了进来。 “哇，真的加班啊！”张晨迪站在门口，嘴上叼着一支没点的烟。 “唉！”杨玲一脸无奈，叹了一口气。 “哎呀，辛苦啦，辛苦啦，明天多吃一点。”邹小云打趣道，众人笑了起来。 “老彭，辛苦一下。”建哥一脸严肃，走进来看了一下工作台上的产品，然后看到正在拧螺丝钉的林致远，说：“小林，你也加班吗？” “我反正离得近，也没什么事。”林致远坦然的说。 “好样的。”建哥过去拍了一下林致远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 “那我们先走啦！”邹小云看了一下五人。 “嗯，好。”杨玲没有抬头去看邹小云。 “走啦，建哥，再不快点坐不到那一班车了。”邹小云催促着建哥。 “走吧，各位辛苦了。”建哥回头甩下一句话，然后才出去。 听了邹小云的话，林致远料定她是要坐建哥的车去公交站。而徐总和徐康没有下来，想必是要等着他们加班结束好关门。 虽然只加班一小时，很快就会过去。但看着别人能够按时下班而自己不能，心里多少会有一点失落。于是建哥等三人走后，众人没再说话，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工作上。林致远则一边做事一边走神，想起了以前的工作，想起了家乡的父母，以及邹小云的笑脸。 他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邹小云。他回忆着有关她的所有画面，从第一天来这里时见到她在销售部和张晨迪说话开始，一直到今天。他试图想象她的样子，竟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在脑海里清晰的呈现出她的模样，她的笑脸。 他在心里对着脑海里的邹小云说：“小云，我喜欢你！” “好了，下班。” 老彭的声音惊醒了正在幻想的林致远。他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站起来收拾工作台。 徐总和徐康来到生产部，徐总向老彭问了一下情况，顺便看了一下工作台。 第5章 云(3) 到了楼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林致远打算直接去吃饭。但眼下这时间，如果去镇上的话，回来时都七八点了。他想到了小谭饭店，想起这些天过路时看见里面还是有一些顾客，想起自己还从来没去过，于是决定今天去试试。 打定了主意，他就径直向小谭饭店走去。走了几步，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是徐总的车开到了旁边，徐康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伸出脑袋问他：“去镇上吗？” “小林，上车。”徐总把车停下。 “今天有点晚了，我不去镇上了，我就去前面。”林致远用手指着小谭饭店的方向。 “哦，前面好像是有个什么饭店。”徐总盯着前方。 “嗯，就是那里。” “那我们先走了。”徐总踩下了油门，车驶了出去。 “嗯，好。” 挥别了徐总的车，林致远继续向小谭饭店走去。 与镇上的饭店相比，小谭饭店没有地段上的优势，所以客人不多。但若把范围缩小到小区里面，它现在所处的位置倒确实是最佳的，小区通往镇上必经之路的路口，人流量大，再加上旁边不远处有几家工厂，每到下班时间，有不少厂里的员工会来这里吃饭。另外，饭店外面的巷子很宽，又有室外健身器材，来这里运动玩耍的人也有不少，无形之中又为饭店增加了客人。 如此一来，小谭饭店虽比不得镇上的饭店，但生意还算不错。 路上已经没有放学回家的孩子，只有偶尔路过的车辆和行人。林致远不慌不忙的来到小谭饭店外面，有几位老人在使用健身器材活动筋骨，还有带着孩子的母亲，以及无所事事的闲人。 饭店里亮着灯，里面有几位客人。林致远慢步走到饭店门口，停了下来，向里面望去，只见饭店里面有五张桌子上坐了人，其中三桌是单独一人，一桌是一对中年妇女，一桌是三个穿着工作服的小伙子。 左边厨房里有人正在炒菜，有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香味传出来。挨着厨房的墙边有一个半人高的柜子，柜子上放着一只水壶，几只碗，和其他杂物。一个扎着马尾围着围裙的女孩正站在柜子边上，背对着门口。女孩正低着头看手机，没有发现门口的人。 林致远假装咳了一声，然后抬脚准备进去坐下。女孩听到门口的咳嗽声，自然地转过身子。 白白的瓜子脸，眉清目秀，马尾辫伴随着转身轻轻的甩动了两下。围裙下面是红色的外套和黑色的裤子，手上戴着袖套，看上去很干净，脚上是小巧的平底鞋。 女孩很漂亮，和邹小云相比，她多了一种朴素的气质，端庄得体。 女孩转过身来的那一刻，林致远也正好看见她。他将要迈出的步伐因此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女孩本来飘忽的目光突然一个停顿，然后瞬间锁定在了林致远的面孔上。 四目相对。 1、2、3，三秒钟后，两个人同时收回了目光。林致远的嘴微微张开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他走了进去，向最近的一张空桌走去，脑海中思索着这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何时见过？ 女孩一阵恍惚，怔住了。她不是想起了什么，而是惊于刚刚那三秒钟的对视。那一刻，似乎一切都静止了，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其他人，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他的目光。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秒钟，但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却已经手足无措。本该上前招呼客人的她，此刻却迈不出步伐，只是看着他走向一张空桌。 正对饭店门口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巨大的菜单，林致远刚才站在门口时就已经发现了。但由于刚才看见美女时走神失态，使得他不由自主的选择了面向门口而坐。可是坐下后，才意识到菜单在背后。他用手抹了下额头，正准备转身去看后面墙上的菜单，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女孩看见他坐下后，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里，把手机放进了衣服口袋里，向他走去。路过一张餐桌时，她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张菜单。 快走到他旁边时，她见他有转身的倾向，于是快步走了过去，把手上的小菜单递给了他。与此同时，本该对客人说一句话（比如请对方看菜单或者直接问对方吃什么）的她，此刻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张了一下嘴，然后退到了一边，两只手握在一起，眼睛却不自然的向其他桌看去。 林致远接过她递来的小菜单，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的脸蛋似乎比之刚才多了一点红晕。他本是善解人意的人，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视，心想她作为一个女孩子，有一点脸红也是正常的。须知，就连他自己也并非泰然自若呢。于是他只顾埋头看着菜单，不再去看她。 林致远浏览着菜单，一时没拿定主意。而女孩则脚步不听使唤似的慢慢向柜子移去，眼睛盯着三个小伙子那一桌，因为他们中的两人已经放下筷子。 “喂，这里结账。”最后吃完的小伙子对着女孩高声呼叫了一声，然后放下筷子。 她正不知道要做什么，听到呼叫声，似乎解脱了一样，快步走了过去。 林致远选好了菜，转头看见女孩不在身后，想起刚才有人叫结账，声音来自另一方。于是转过身，看见女孩正在收钱。他想叫美女，但忽然又觉得不合适。停顿了一下，最终只叫出了菜名：“豆干肉丝炒饭。” 女孩虽然在另一桌收钱，注意力却还是在他身上，她用眼睛余光看着他的动静。她觉察到了他的转身，但她没有去看他。听到他说出“豆干肉丝炒饭”后，她才回答道：“嗯，好！”然后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对着里面说：“爸，豆干肉丝炒饭。”声音温柔动听。 林致远说完菜名就转回了身子，片刻之后就听见了她的回应和脚步声。她对她爸说的话虽然声音小一些，但他还是听见了，于是放下心来等待，眼睛看着外面，心中思考着她。原来他们是一家人，她，她爸，还有厨房里面的大妈，定是她妈。她好漂亮，看起来好年轻。她天天在这里吗？她上过大学没…… 三个小伙子起身离开，她对他们说了一声“慢走”。 夜色已经降临，外面的路灯亮了，几位老年人还在室外健身器材上活动筋骨，带孩子的母亲已经离去，不时有路人急匆匆或慢吞吞的走过。 一位老婆婆带着一个小男孩走进饭店。老婆婆满脸笑容，对着饭店里大声喊道：“小谭。” “哎，王婆婆，来，坐。”女孩马上回答，声音中满是欢快。 “哎呀，带他出来散步，没走几步就说饿了，叫你爸煮一两面条，不要放辣椒。”老婆婆叹了一口气，把小男孩抱起来放到旁边座位上。 “爸，一两面条，不放辣椒。”女孩对着厨房方向说道，说完回头看见小男孩正看着她，于是微笑着对小男孩说：“鹏鹏，你饿了吗？面条马上就来。” “嗯。” 女孩又看了一眼林致远，见他呆坐着，眼睛盯着门外。 因为老婆婆坐在饭店的里面，而林致远这一桌靠近门口，所以他不方便去看后面的人。虽然他盯着门外，但女孩和老婆婆在旁边的对话，他还是听见了的。 “刚才老婆婆叫她小谭，那么她姓谭了？”林致远在心中思考着。 厨房里传来一阵锅铲碰撞声，像是炒完了菜正往盘里装。她听见后快步走进了厨房，然后端了一盘饭菜出来，送到了另一张只坐了一人的桌上。等餐的可不止林致远一人。 林致远的豆干肉丝炒饭出来时，饭店里只剩下三张桌上有人了。女孩把盘子轻轻的放在他面前，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的手。她的手指不算白，虽然没有“指如削葱根”那样漂亮，但也很修长。盘子放好后，她倏的一下缩回了手，然后走开了。 林致远埋头慢慢的吃着，隔了一会儿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鹏娃，面条来啦。”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厨房里的那个男人，女孩的爸爸，正端着一碗面条走向那小男孩。同时，厨房里的大妈也站在了厨房门口，面带微笑看着老婆婆和小男孩。 女孩似乎感觉到了林致远的动静，看了他一眼。 老婆婆看见了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大妈，笑着问她吃饭没有。大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我们还要等一会儿。”男人说道。 林致远吃完时外面已经天黑了，他掏出钱包，拿出钱放在桌边，刚好和菜单上的价格一样，不用她找零，然后叫了一声“收钱。” 她正在另一桌旁收钱，听到他的话后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应了一声。 他把钱包放回衣服口袋里，动作很慢，盼着她过来，可当他把钱包放好后她还是没有过来。他不好再等下去，起身向门口走去。 她很快收好了那一桌的钱，看到他开始向外走，赶忙走到他那一桌，拿起桌上的钱，扫了一眼，然后看着离去的他。 林致远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知道是她来收他放在桌上的饭钱了。他想再看一看她，于是回过头来，但脚步并没停下。 饭店门口外面的地面比里面要矮一点，林致远因为是第一次来这里，不清楚地形，加上他又歪着身子扭着头看着身后，所以一脚踏空了。好在高度差并不大，他只是趔趄了一下，没有摔倒在地。 他吓了一大跳，觉得有一点尴尬。往前走了几步，稳定好步伐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饭店里面。 林致远没有发出什么惊叫，但看见这一幕的女孩却小小的吃了一惊。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边走路一边回头看着自己的样子，这一幕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此时饭店里只剩下老婆婆和小男孩，没有人叫她。她静静的回想着他刚才的一连串动作，慢慢的，终于想起来了。 她想起那天她从家里出来去饭店，快到饭店时，看见一个背着背包的男孩正离开饭店。男孩看见了她，一边走路一边回头看着她，然后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差点摔了一跤。她想起自己当时还在心里骂他活该。后来出来倒菜叶时，又看见了他，他正往镇上的方向走去。 她仔细回忆了片刻，那天那个男孩不是他又是谁？她想起了刚才与他对视时的情形，脸上又开始发烫了。她怔怔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却又无法说起的奇怪感觉。 林致远径直向住处走去，人行道的路灯下，有几个同他一样的归家人。他回味了一下刚才的炒饭，觉得味道还行，于是打算以后如果太晚或者下雨的时候就到这里来吃饭。然后他又想起了饭店里的女孩，想起了刚才与她的对视。想着想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记忆里，他想起了那天，他第一天来这里那天，在饭店外面，他看见的那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马尾辫女孩，不就是刚才饭店里的她吗？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没错，于是在心里说道：“原来是她。” 第5章 云(4) 林致远走到巷口处的小超市外面时，听见超市里面正有人打麻将，其中似乎有熟悉的声音传出来，好像是公司三姐妹中的某一位。他走到超市门口，好奇的探头向里面看，只见超市里面还有一间屋，屋里有几张麻将桌。他左右看了看，见老板娘没什么反应，就走了进去，站在麻将屋的门口。 屋里有三桌机麻，皆是满座，其中一张桌上坐着一个胖女人，不是杨玲又是谁。 杨玲也看到了门口的林致远，脸上露出了笑容：“咦？小林，你怎么跑这来了？吃饭没？” “吃了，我刚才走到外面听到谁的声音好熟悉，就进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在这，呵呵……” “呵呵，晚上没事做。”杨玲一边说一边打牌。 “哦，你慢慢打，我回去了。” …… 林致远回到住处，正好碰到谢燕下楼，小胖子在一旁嚷嚷：“妈妈，我要去和**玩。” “不许去，我们去看杨阿姨打麻将。”谢燕回绝了儿子的要求。 “我不，不去看打麻将，我看不懂。”小胖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出去玩啊？”听到小胖子的话，林致远不由觉得好笑，但还是向谢燕打了招呼。 “嗯，你去哪里吃的饭？” “就在外边那个小谭饭店。” “哦，那里比较近，我们有时就会去那里。”小胖子还在苦苦哀求，谢燕马上威胁似的说，“哎呀，不要闹了，信不信我又要打你。” 林致远哈哈笑了几声，然后进了卧室。 睡觉前，林致远躺在床上，想起了今天下午所听到的有关公司的一切，不由得感叹了一番。徐总的奋斗历程倒是曲折，其中的艰辛也挺多的。 经过今天的加班，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了。这种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工作生活是枯燥无味的，好在他还有未知的将来，以及想念的人。 自此，林致远依然每天在生产部帮着打杂，虽然枯燥，但很轻松。每天听着三位大姐聊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也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甚至还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做一个合格居家男人了。 邹小云还是每天都会下来一两次。这也难怪，她办公室就她一个人，楼上又没有别的女人，她只能下来找三位大姐聊聊天。而每当此时，林致远则会立即变得高兴起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她们的对话，一遇到能插话的机会绝不错过。因为这时，邹小云就会转过头来看他。 邹小云的脸上似乎时刻都带着微笑。她即使不是真的在笑，脸上也是含着笑意的，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不管你是什么心情，或悲伤，或郁闷，或生气，或惆怅，只要看到她，你的心情就会好起来。这样的女孩儿，似乎就是专门给别人带来快乐的。 公司里的人经常拿邹小云和徐康说笑，尤其是三姐妹。但邹小云和徐康从来都没表示过和对方有什么关系，两人也从来没表现出什么亲密的接触。而林致远也没把自己喜欢邹小云的事告诉任何人，因为他刚来不久，不能一时冲动引起尴尬，甚至影响到工作。除此之外，他觉得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还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有可能传言是真的，邹小云和徐康真的有什么。 诸多的顾虑，使得他只能把对邹小云的爱慕藏在心里。 建哥偶尔也会来生产部逛一逛。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随便看看，扯开嗓子说上几句话，哈哈大笑几声。有时则是一进来就扔出一根烟，方向是老彭。老彭接住烟后会二话不说的直接跟着建哥到外面去抽。 建哥看似不务正业，但其业务能力却比较强。从公司产品的销量上来看，徐总是主力，第二就是建哥了。剩下的徐康和张晨迪虽然坐在销售部，但都没有卖出一台产品。至少从林致远来到公司开始，就没见他们发过货。 所以建哥来生产部，大多数时候自然是没事下来玩，但也有做正事的时候，那就是他要发货的时候。林致远有时也会上楼去销售部串门，有几次碰到建哥在跟客户打电话，声音洪亮，说话流利口才好，倒的确是一个销售人员应有的样子。 至于张晨迪，林致远对其并无什么好感，心中对他的评价是桀骜不驯，不务正业。 张晨迪烟瘾大。林致远第一次来公司时就见到他和建哥抢烟抽。张晨迪偶尔也会来生产部，但几乎每次都是叫老彭拿烟出去抽。起初老彭并没有说什么，后来次数多了也会说上一两句。但张晨迪似乎脸皮很厚，老彭上午说了他，他下午还是会下来蹭烟。 有一天中午，林致远和张晨迪同时吃完饭从食堂出来时，张晨迪问林致远有没有10元钱，要借钱买烟。林致远想起昨天吃完饭后身上正好有10元的，当即回答说有，并马上掏出来给了他，他拿起钱就跑到巷子口的小超市买烟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晨迪并没有把钱还给林致远。因为数目少，林致远也不好过问，心想以张晨迪的性格，多半是不会还了，就算了。后来张晨迪果然一直没提这事，林致远也就渐渐的忘了。自此，张晨迪在林致远心中的形象就一落千丈了。 林致远每次到销售部去，看见张晨迪不是在电脑上玩游戏，就是在电脑上和妹子聊天。加上他销售业绩为零，又不出差去跑业务。这样的人，公司早就应该采取相应措施的，但徐总却视而不见。 生产部聊天的话题从来没有说到过张晨迪，但林致远心生好奇，找了个机会向大家问了一下。 “你还不知道吧，人家是关系户。”杨玲放下水杯。 “哦？有来头？”林致远一下来了兴趣。 “他爸是市重点中学的副校长，跟徐总的老婆在同一所学校。”杨玲看了一下门口，压低了声音。 “跟徐总的老婆在同一所学校啊，哦……”林致远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恍然大悟。 “还有个事，你听到后也不要乱说。”杨玲又向门口张望了一下，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林致远见杨玲如此，也跟着严肃起来，正准备对她说请放心绝对不乱说之类的话，她却马上说了出来。 “张晨迪几岁的时候，他妈就出车祸死了。” “啊！”林致远吃了一惊。 …… “挺悲惨的。但是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吊儿郎当。”李秀琴叹了一口气。 “人家老爸是副校长，家境好的嘛。”谢燕说道。 “徐康不是说了吗，他妈死后，他爸工作忙没时间，就把他交给了爷爷奶奶。可能是由于疏于管教才成了这样的。”杨玲给出了更合理的解释。 林致远感慨了一番。原来舅舅居然和张晨迪他爸，徐总的老婆在同一所学校。张晨迪他爸是副校长，而舅舅只是一名高级教师。看来以后要注意一点，不能得罪张晨迪，否则会连累舅舅。 晚上，林致远给舅舅打了电话，说自己知道了张晨迪父亲的身份，然后问舅舅怎么没告诉他。舅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叫他要搞好同事的关系，他满口答应。 然而有的事情却并非如你所愿。 第5章 云(5) 林致远不像邹小云那么热情，没有建哥那样豪放，但也是平易近人。来到公司的这段时间，通过与大家的相处，与众人的关系也变得熟悉起来。对于邹小云也不例外，她本来就十分活泼，两人很快就变成了熟人。邹小云下来找三姐妹聊天时，偶尔也会和他说几句话，有时是互相打个招呼，有时是在某个话题上交流几句。 林致远觉得，虽然心中的秘密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但是这样的相处却是恰到好处。 这一天，徐总一大早就叫邹小云做一个EXECL文档，由于文档内容需要用到一些复杂的操作，邹小云做不出来，想起林致远是学计算机的，应该懂这些，于是下楼去叫他来帮忙。 到了楼下，邹小云照样先和三位大姐聊了起来，但因为惦记着徐总交给她的任务，所以聊了几句就问起了林致远：“小林，你会不会用EXECL？” 林致远的专业虽然没有专门学过办公软件的使用，但基本的运用还是不在话下，迟疑了一下，谦虚的回答：“EXECL啊，会一些。” “那太好了，我有个地方不知道怎么做，你帮我看一下。”邹小云一副兴奋的样子，当即向门口走去，同时催促着林致远：“走，小林，上来。” 在公司里面，林致远的同事都叫他小林。其实叫小林也没什么，这表明自己还很年轻，但是邹小云也这样叫，听起来有一些不顺耳，有种自己比她年龄小的感觉。他觉得，邹小云应该叫他致远，但转念一想，似乎又过于亲密了。 听见邹小云的话，转眼看到她往外走去，他马上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跟了上去。 走在楼梯上，林致远闻到了邹小云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带着一种熟悉的味道。他抬头看着她，跟着心中的她一步一步向上走。 她没有说话，走到楼梯转角处时，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同。他心中一动，想说句话来打破这沉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假装咳嗽了一下，然后看见了从外面斜着照进来的阳光，于是脱口而出说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嗯，就是，能出去晒太阳就好了。”邹小云又回头看了一下林致远。 听到她的话，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实现她的愿望。他心想，如果徐总不在，而她又没事做的话，就可以出去晒一下太阳，于是问道：“徐总在办公室吗？” 谁知话刚问出口，邹小云立即回头，同时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小声点，然后轻轻的说了一声“在”。 走到三楼，见徐总办公室的门开着。路过销售部时，林致远看见张晨迪正看着门外，恰好看见他和邹小云路过。 生产部的人很少到行政部去，只有三位大姐偶尔上来找邹小云玩，有时是因为徐康早上迟到，大家进不了生产部，三位大姐去和邹小云聊天。而林致远，却是从来没进过行政部办公室。 第一次进入邹小云的办公室，林致远饶有兴趣的四周打量了一番。一张木质办公桌靠墙摆放着，靠近门口这半边桌上有一台电脑，椅子背对门口。桌上的东西摆放得不是很整齐，但很干净，倒是一个乖女孩子应该拥有的桌面。房间里的空气中也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好像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 “来，坐。”邹小云把椅子挪动了一下，示意他坐下去。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走过去坐下。电脑屏幕上正有一个打开着的EXECL文档，他马上看了起来。 邹小云站在他左手边，弯着腰，右手指着电脑屏幕对他说哪里不会做。 这是他跟她有史以来距离最近的时刻。她弯腰说话的时候，手臂碰到了他的手臂，他甚至闻到了她呼出来的气息。 林致远纹丝不动的坐着，感受着这片刻的美好。 “咳。”一声咳嗽在身后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却见张晨迪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哎哟，吓死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跑来干什么？”邹小云问张晨迪，带着责怪的语气。 “没什么，我看你们在干什么？” “我做个表格，有些地方不懂，所以叫小林上来帮我。”邹小云如实说道。 张晨迪话中有话，邹小云自然是没有听出来，但林致远却听出了几分。但他什么也没说，回头盯着显示屏。 “嗨，做表格我会啊，你怎么不找我？哪里不懂？”张晨迪向前走了一步，站在林致远身后，同时向显示屏望去。林致远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而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邹小云把她不会的地方说了出来。林致远等着张晨迪的回答，心里有一丝波动。 “呃……好久没用这个了，呵呵……”张晨迪吞吞吐吐的回答。 “呵呵……算了吧，你就别来打岔了。”邹小云笑了几声，然后重新看向了显示屏。 林致远以为张晨迪会自愧离去，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出去，反而把双手放在他背后的椅背上，敢情是要看他如何解决邹小云的问题。林致远无奈，他不可能叫人家出去，所以就忍下了。 “是这样的……”林致远看了一眼左边的邹小云，然后详细的向她说了应该怎么做，并做了个例子。 “哦，原来是这样的，我竟然忘了。”林致远说完后，张晨迪一拍椅子后背，大声的说道。 “呃……我好像没怎么听懂。” 林致远愕然，心想自己讲了半天，结果你没懂，张晨迪懂了，这岂不是白讲了。他虽如此想，但对邹小云并无半点恼怒，于是准备再讲一次。 “这样吧。”林致远刚准备开口，邹小云却打断了他，她回头看了一下门口，然后笑着说：“要不这样，你帮我做吧，我看你做，然后就学会了。” “呃……好吧。”林致远犹豫了片刻，答应了。 邹小云马上变得高兴起来，像个小女孩一样，跑到旁边端来了一条四脚凳，坐在林致远旁边。 林致远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也非常高兴，不快不慢的心甘情愿为她做着文档。张晨迪又站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理他，自觉无趣，转身走了。两人听见张晨迪离去的脚步声，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张晨迪走后，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鼠标和键盘的声音。 邹小云静静的坐在林致远身边，平常的活泼与热情此时都消失不见。他感觉到了她的安静，听到了她的呼吸声。他想转头看她，看她的笑脸，看她的眼睛在注视着哪里。但他又听见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在她面前，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停下来，稳定了一下心里，然后转过头去。 她没有化妆，皮肤非常的细嫩，没有一点皱纹。她正盯着电脑屏幕，干干净净的睫毛随着眨眼上下扑扇着。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没有立即去看他，而是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才转头。 在这样本来将要尴尬的气氛下，邹小云的活泼开朗表现了出来，她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面含微笑的盯着他说：“怎么啦？” “呃……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林致远没提前想好怎么回答，听到邹小云的话后，明显的结巴了一下。说完之后立即回头看着电脑屏幕，继续做文档。 “什么事啊？”邹小云一脸好奇的表情。 “呃……忘了，呵呵。”林致远故作思考模样，然后嘿嘿笑了一下。 “嗯？呵呵……”邹小云没再说什么，也轻轻的笑了几声。 第5章 云(6) 张晨迪回到销售部后，一脸的不高兴，坐在座位上，时不时的看一下走廊。 林致远，张晨迪，徐康，三人的年纪相仿，都是年轻人，哪有不喜欢美少女的。因此，对于张晨迪刚才在行政部的举动，林致远自然也猜到了其动机，他也喜欢邹小云。 如此一来，林致远就突然多了个情敌。张晨迪背景不简单，其本身也像是一个混混，是林致远所惹不起的角色，但林致远也不怕他，毕竟是同事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不去招惹他就行。 林致远虽如此想，却不知对方并非善罢甘休之辈。 且说张晨迪，因为家庭原因，放荡不羁的他年少时就爱装酷，在学校里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几乎很少有他不敢做的事，也没有人敢惹他。可能是因为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的原因，表面上不算一个好学生的他，成绩却并不差，后来竟考上了大学。在大学里，他同几个气味相投的兄弟自成一派，成天鬼混，不在话下，毕业以后就直接来到了徐总这里。 张晨迪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都是些风尘女子，跟邹小云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邹小云漂亮，乖巧，活泼，脸上永远带着微笑，跟他以前的那些女友完全不在一个层次，所以他不可避免的喜欢上了邹小云。然而，邹小云对他却无一点兴趣，天真纯洁的她，一直都只是把张晨迪当作同事。对此，张晨迪也毫无办法。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这是张晨迪的观点。所以刚才邹小云把林致远叫到她办公室去时，他极不高兴，如坐针毡了片刻，然后过去看了个究竟，谁知邹小云和林致远都不欢迎他。他心情大坏，怒气的矛头凝聚到了林致远身上。回到销售部后，他又坐立不安，盼着邹小云的文档赶快做好。 林致远近距离看过邹小云之后，没过多久就把文档给做好了。邹小云十分开心的感谢了他一番，他客气了几句就出来了。路过销售部时想起了张晨迪，于是往里面看了一下，正好看见了张晨迪的目光，那是一种充满恨意的眼神。他匆匆下了楼。 回到生产部，杨玲同他说了几句话。很快，邹小云就下来了，同三位大姐聊了几句，然后就下楼去食堂帮忙了。 林致远知道又要到中午了，又可以吃到李姐炒的菜了。他看了下时间，想起了两天前食堂里的情节。 因为饭和菜都是平分的，每个碗里的份量都差不多，所以并没什么可挑的。每次分完饭菜后，盛菜的盆里都会留有一点菜，那是李姐专门要留下的，偶尔她会对大家说，这里还有菜，谁要是不够的可以加。有时她不说，大家也明白。但很少有人会动剩下的菜，因为碗里的份量本来就足够，但那天却出现了特殊情况。 林致远还记得那天的菜太好吃了，大家都赞不绝口，建哥是一边吃着一边情不自禁的看向盆里剩下的菜，但却没有轻举妄动。最后，可能是徐总也觉得今天的菜太好吃了，于是带头喊道：“来来来，大家把这点菜分了。” 听到徐总的话后，建哥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他端起盆子，用勺子给徐总的碗里舀了一大勺，然后把盆对准自己碗，对其他人说：“你们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全要了。” 建哥的意思是说你们都别想要了，全是我的。 建哥说完就把盆里的菜倒进自己的碗里，谁知张晨迪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等一下，我要一点。” 听见张晨迪的话后，建哥把已经快要倾倒下去的菜盆硬生生的停在了空中。他停顿了片刻，趁张晨迪还没走到身边，一勺刮了下去。 盆里剩下的菜有大部分进了建哥的碗里，只剩下半勺那么多了。建哥把盆放在桌上，端起自己的碗，说：“剩下的归你了。” 张晨迪被建哥的行为给怔住了，一时无语。他向来拿建哥没办法，只能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厚起脸皮端起菜盆把最后的菜刨进了自己碗里。 邹小云见状后，咯咯笑了几声。 “咕……咕……”肚子里饥饿在呐喊，林致远从回忆中醒过来，看了下时间，马上到12点。 今天阳光明媚，众人准时下楼来到食堂。在等着李姐和邹小云舀饭分菜时，林致远站在外面晒了一会儿太阳，所以他是最后一个进去端饭的。 和往常一样，饭菜分好后菜盆里依然留有一些菜。林致远端起饭菜准备去外面吃，顺便晒太阳，刚准备向外面走，听见邹小云在后面叫他。 “小林，等一下。”邹小云放下了自己的碗，端起桌上的菜盆，走到他身边，舀了一勺菜往他碗里倒去，同时对他说：“今天上午谢谢啦，多吃点。” 林致远刚一转身，还没反应过来，邹小云的一勺菜就倒进了他碗里。他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轻轻的说了一声谢谢。 周围的人没什么不正常的反应，徐总也似乎没有看见，他又看了一眼邹小云，见她放下盆子后就走到几个女人中间去了。他向外面走去，却看到了张晨迪的目光。 张晨迪的脸上十分的不悦，看向林致远的眼神似乎也带着敌意。倘或别人看见，会以为他是不高兴邹小云给林致远舀了菜，但林致远却知道那是因为邹小云，而非仅仅是一勺菜。 林致远刚走到外面，张晨迪就走了过来，他吞下嘴里的饭，对林致远说：“哟，这么多，吃得完吗？” 林致远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挑衅，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道：“是有点多，要不分点给你吧。”说完把碗推向张晨迪。 张晨迪没想到林致远会如此说，也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把碗移开了，同时说了一句“算了”，然后几步走开了。走到另一处，回头恨恨的盯了林致远一眼。 林致远转动了一下身子，不再去理会张晨迪。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慢慢的吃着邹小云给他舀的菜，心里多的是高兴。 第5章 云(7) 某天晚上，小区停电，林致远由于没有手电筒，就用手机作光源。他本来是晚上给手机充电，但今天还没充就停电了。很快，手机的电量也用光了，他不得不关了机。借着窗外路灯照进来的微乎其微的光线，忙着睡前的准备。谁知最后还是一不小心碰掉了刷牙的杯子，里面的牙刷掉进了厕所的下水道。他在厕所里愣了一会儿，决定明天去买根手电筒。 次日早上，因为昨夜睡得早，所以醒得也早。正当他起床准备洗漱时突然想起牙刷还在下水道里，得赶快弄出来，否则会造成堵塞。 他先去目测了下水道的高度，然后在客厅里找能够把牙刷钩上来的东西。找了半天没找着，想起了杂物间。 杂物间里仍然摆放着自行车、旧电扇、旧棉被、旧书、旧电线等等各种旧东西。他翻找了几下，吓出了一只老鼠。老鼠逃命似的冲出了杂物间，不知去了何处。最后，他找到了一只断了的金属衣架。 他把衣架做成一个钩状，然后伸进下水道中，费了半天劲才把牙刷钩上来。然后，他去外面小超市买了一把新的牙刷，顺便在杨玲那里买了早餐。 下午下班，林致远准备去买手电筒。他本来打算就在镇上买的，但看到邹小云后，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去过城里面了，如果今天去城里的话，就可以和邹小云一起坐公交车。想到此处，他毫不犹豫的决定了去城里。 “小林，今天去哪里？”准备搭谢燕电瓶车的邹小云看见了林致远，笑着问他。 “我进城去，买根手电筒。” “手电筒啊，我知道哪里有卖，你跟我一起吧，我带你去。”邹小云开心的说道，然后看了一下电瓶车，接着又说，“你坐建哥的车到公交站吧，我坐电瓶车。” 林致远回头看了一下，建哥已经把车开到了车道上，他忙挥手叫住了建哥，几步跑了过去，打开车门，回头对邹小云点了一下头。 林致远上车后，谢燕就已经出发了。第一次坐建哥的奔奔，他前后左右观察了一番，和建哥说了几句话。建哥点了一根烟，叼在嘴上，一脚把车踩了出去。 车上，林致远想起每天下了班后，到了楼下从来没看见过张晨迪，莫非他有车？于是问了建哥。 原来，张晨迪是去坐便车去了，他有一个邻居，在旁边不远处的一家厂子里上班，开一辆面包车，他每天都坐邻居的车来上班。由于那家厂子在公司后面，所以下班后张晨迪所走的方向与其他人的方向是相反的，加上他下班走得早，上班来得晚，所以林致远从来没在上班之前和下班之后见到过他。 建哥开得快，很快就赶上了谢燕。邹小云在电瓶车上对着林致远说：“小林，在站台等我。” 在公交站台上，林致远和邹小云等了没多久车就来了。车上没有座位，有很多穿着厂服的人，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 两人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话。不说话的时候，邹小云会看着窗外，这时他就会偷偷地看她。他感到心中十分的喜悦，他甚至在想别人会不会把他俩看作情侣。 过了几站，车上的人下了大半，出现了一个座位，林致远立即招呼邹小云坐下，然后站在她旁边，保护着她。 进城后，又坐了几个站才下车，下车后林致远就跟着邹小云走。这里是市中心地段，到处是繁华的商铺。他前不久没上班的时候来过这里，没见到哪里有卖手电筒的，心想就算有，肯定也会很贵，因为这里什么都贵。他犹豫了一下，又不知道有多远，更不想她回去得太晚，就对她说：“要不你告诉我在哪里就行了，那样你就可以早点回去。” “没事，那个店就在我回家的路上。”邹小云说完后，轻轻的笑了几声。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个公交站台，站台上人满为患。林致远觉得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他去机械厂面试那天下午所坐车的地方。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孩，心里对她说：“你知道吗，那天，我在这里看见了你，也正是因为你，后来我才决定来公司上班的……” 邹小云回头看见了林致远若有所思的眼神，问他：“小林，想什么呢？” 林致远惊醒过来，忙回答道：“没事，还有多远啊？” “嗯，就在前面。”邹小云用手指着前方。 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是一排商铺，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很快，两人走到邹小云所指的地方，林致远向旁边的商铺看去，只见尽是服装店，首饰店，户外用品店。 他以为她所说的是户外用品店，因为户外用品店里肯定有手电筒卖，而且有很多种类。他知道自己用不着这些专业的，但又不想扫了她的兴，便决定先进去看一看再说，于是举步向户外用品店走去，谁知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她在后面叫自己。 “你去哪里呀，这边。”邹小云向他招了一下手。 林致远转身，这才发现旁边有个通往地下的入口。他恍然大悟，刚才她远远的指着这里说就在前面，但因为人多，他并没有看见这个地下通道的入口。 从通道下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商业街，潮流服饰，女性内衣，梳妆用品，化妆品，各种各样的小商品店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比比皆是。林致远吃了一惊，感叹这真是一个女人的天堂，她肯定很喜欢来这里逛吧。 邹小云走在前面，路过那些小商铺时，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对那些商品都感兴趣。很快，她在一家文具店面前停下脚步，对旁边的林致远说：“就是这里，我家的手电筒就是在这里买的。”说完就走了进去。 这家店的面积比周围其他的店要大一些，里面商品种类较多，有文具，有学生用的学习机，有电子手表，有体育用品，还有各式手电筒。林致远看了一下几款手电筒，问了价格，挑了其中一根，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打开电筒，对准邹小云的眼睛照了一下，问她：“你说这一根怎样？” 邹小云转头躲闪电筒的光，笑了几声，然后拿过林致远手中的手电筒，试用了一下，说：“就这一根吧，好看。” 他本想再看一下的，但听见她的话后，就直接摸出钱包准备付钱。邹小云放下手电筒，走到了外面。他把钱付了，转身看向外面，却不见了她的身影，赶忙拿着电筒走了出来。 文具店旁边是一家卖佛珠手链吊坠项链等饰品的商店，邹小云站在里面，正看着玻璃柜台中的东西。 林致远出来后就看见了她，几步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她正在看着的是一串红色手链，这串手链的珠子圆润光滑，晶莹剔透，像宝石一样，看起来非常漂亮，极其适合女孩子佩戴。标签上面标着的价格是198，但商品的名字太小，看不清楚。林致远弯下腰去，想要看清楚是什么名字。 “玛瑙，哦，难怪这么好看。”林致远把商品名字念了出来。 邹小云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位，看手链啊，随便看。”柜台里面的老板在玩电脑，此时停了下来，走过来把那串玛瑙手链拿了出来，放在玻璃柜台上，接着说：“这一款是正宗的红玛瑙手链，产自……” 邹小云马上把手链拿在手上看了看，然后又戴在手腕上，左右旋转着。 林致远想把价格给砍下来，奈何对玛瑙这东西完全不了解，想了一会儿，向老板问道：“你刚才说这玛瑙产自哪里呢？” 老板盯着林致远缓缓的说：“产自云南，云南是我国玛瑙最主要的产地。” 林致远在邹小云手中拿过手链，放在眼前打量着，同时打断了老板的说话：“这我知道，但你这玛瑙的成色并非上等，便宜一点吧。” 老板呵呵笑了几声，思考了片刻，然后说：“小弟，看你也是识货的人，这样吧，150。” 林致远沉吟了一下，正待开口，旁边的邹小云拉了他一把，轻轻地说：“我们看看就行。”然后转身走了出去。林致远立刻放下手链，也转身准备离开。 老板见状后，立即喊道：“一百一百。” 林致远正欲迈出的步伐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见邹小云已走到旁边的店外，并且回头向他招手。他回头看了一下老板，然后向邹小云走去。 “五十，来来来，五十拿去。” 林致远看出邹小云是真的喜欢那串手链，于是就有了要满足她心愿的想法。此时正走到她跟前，听见老板在后面喊五十，不由自主的又停下了脚步。 邹小云见状后，立即对林致远说：“别管他了，我只是看看而已，并不是要买。” “哦，那你觉得那串手链好看吗？” “是挺好看的，呵呵……走啦。”邹小云说走就走。 他赶紧跟上，突然发现她并不是朝原路返回，心想她肯定是往回家的方向而去。他知道该和她分开走了，但又想到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家，自己何不陪她走一走。于是没有开口，紧紧的跟在后面，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路走到尽头，是一个通往地面的出口。邹小云正准备走上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他说：“哎呀，我都忘了你该回去了。” 他停下脚步，看了下出口上面，又回头看了下后面，犹豫的说：“刚才是从这里下来的吗？” “不是，刚才是在那边，但是这边上去也一样，走吧，我告诉你怎么走。” 来到地面，邹小云给林致远指明了他要走的方向。 他点了点头，想起她还要一个人回去，于是问她：“你家还有多远啊？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马上就到了，就在这里面。”邹小云用手指着旁边的一条支路。 林致远往支路里面眺望着，没看到有什么小区。 “就在前面左边……”她看见他的动作，笑了一下，然后说出了小区的名字。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一点……谢谢啊！”他摇了摇手中的电筒。 “没事没事，你也早点回去吧，你那么远。”邹小云见他没有动，知道他是要自己先走，于是说了一声拜拜，转身走去。 “再见。”他看着她走进了支路，才迈出了步伐。 车上，他回忆着刚才两人共同的画面，记住了那串红色手链，记住了她小区的名字。他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把那串手链买下来，找个机会送给她。 第5章 云(8) 这一天，邹小云又叫林致远上楼去帮她做文档，期间，张晨迪没有再来捣乱。文档做完后，他想起上一次给她做了文档后她给他添菜的事，就叮嘱她别那样做了，多了也吃不完。 路过销售部时，他还是看到了张晨迪毫不友善的目光。他没作停留，回到生产部，却未曾想到，一场冲突即将发生在他身上。 中午吃饭，林致远不想接近张晨迪，刻意走在后面，最后一个来到食堂。 张晨迪端起饭菜后，并没有立即吃，而是把碗放在桌上，用筷子拌着里面的饭菜。 林致远待众人散开后，才走进食堂，看了一眼正在搅拌饭菜的张晨迪，然后去端最后一碗饭菜。 “等等，我要这一碗。”张晨迪突然开口说道。 林致远碰到碗边缘的手停在了空中，他看着张晨迪面前那碗被搅拌得不像样的饭菜，没有说话。 “我还没吃，干净的。”张晨迪把他那碗推到林致远面前，然后端走了林致远面前那碗。 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五个女人聚在房间最里面，此时都看着站在桌子旁的两人。徐总、徐康、建哥、老彭四人则站在门口处，看着外面。 林致远低着头，知道对方是在找麻烦，而原因必定是因为邹小云，因为自己今天又去了邹小云的办公室。他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张晨迪。 “看什么看？”张晨迪放下碗，面露凶相。 林致远没有说话，他想就这样算了，但旁边几个女人正看着他，他感受到了邹小云的目光。他没有转头去看她，仍是注视着张晨迪。 “你他妈看什么看？”张晨迪被林致远看得不耐烦，终于骂了出来。 几个女同事一时呆住了，尤其是永远带着笑意的邹小云，此刻竟也是一脸惊吓。徐总等人听到张晨迪的骂声后，转过身来。 然而，年轻人火气大，张晨迪的骂声点燃了林致远心中的怒火。他把面前搅拌过的饭菜端起来，重重的放在张晨迪面前，又一下把之前属于他的那一碗端了回来，然后怒目看着对方。 此时，徐总等人发现了情况不对，建哥大声的问道：“怎么回事？”同时走了过来。 张晨迪端起面前的碗，点了几下头，把身子转向了后面。 这是动手前的惯用动作，林致远意识到了危险，立即警惕起来。 张晨迪转身后，停顿了片刻，然后迅速转身回来，手中的碗飞速扣向林致远。 因为有所警惕，林致远猛的向下一蹲，躲过了张晨迪扣来的碗，避免了被扣一身饭菜的悲剧。 然而，徐总等人却遭了殃，尤其是最先走进来的建哥，最是倒霉。 由于张晨迪是面向门口的，林致远站在桌子左侧，面向的是右边的墙壁，张晨迪端着碗的右手当时在腰间，而他要砸的是林致远的头部，所以碗是斜向上飞出的。林致远蹲了下去，碗飞到了墙上，猛烈的撞击使得碗里的饭菜像烟花一样四处飞溅，落了几个男人一身。同时，碗从墙上反弹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扣在建哥的脸上，一些饭菜顺着他的衣领口子掉进了衣服里。 “我*”建哥大骂一声，立即抖起了衣服。几个女同事惊叫了起来，徐总三人大声吼了起来，同时快步冲了进来。 林致远躲过了方才的飞碗，然后立即站起来，伸手去端面前的那一碗，他要砸回去。 张晨迪本是站着的，此时看见林致远把手伸向最后一碗饭菜，发现不妙，于是双手迅速搭在桌子边缘，猛的用力向左一扳，桌子向林致远倒了过去。林致远用力向后一退，后背撞在了墙上，桌上的碗掉在地上，溅了他一脚，他无瑕顾及脚上，冲向张晨迪。 建哥抖了两下衣服，看见桌子都被掀了，立即扔下左手上的碗，冲向两人。 徐康在最前面，此时见两人已经打了起来，桌子也翻了，没有地方放碗，急得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迅速蹲下把碗放在了地上，也冲了上去。 后面的徐总也正想把碗放下，见徐康把碗放在了地上，于是也效仿着把碗放在了地上，然后冲了上去。 老彭在最后面，此时见徐总和徐康把碗放在地上，愣了一下，然后随机应变想起了要保护两碗饭菜，于是迅速地端起其中一碗，然后用身体挡住了剩下的一碗。 当过兵的建哥一手就把扭打成一团的两人给分开了，徐康站在两人中间，防止两人再次接触。林致远的右脸青了一小块，张晨迪吐了一口带有血丝的唾液。 徐总吼着问两人怎么回事，两人都默不作声，喘着粗气。徐总又问伤势如何，两人仍不作答，建哥则说是皮外伤，不会有大碍。徐总担心两人再生冲突，于是批评了几句，叫他俩下午不用上班了，回去反省，并扣掉下午的工资。两人闻言后当即向外走去。 林致远看见地上满是饭菜，还有几只碗。老彭站在一旁，一手端着一碗饭菜。门口处站着几个人正在围观，看见他出来，立即散开了。他摸了一下右脸，疼得吸了一口气，然后直接回住处了。 两人出去后，几个女同事才松了一口气。 “哎呀，吓死我了。”邹小云第一个出声，右手捂着胸口。 “我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呢，怎么就打了起来。”谢燕说完，看着地上的饭菜。 “李姐，这下你有事干了，你看墙上。”杨玲用手指着墙上刚才被碗砸中的地方。 “哎呀，天哪……”李姐看着一片油污的墙上，几乎要抓狂，她没有再吃饭，走进厨房，拿一把扫帚出来，开始扫地上的饭菜。 建哥和徐康把餐桌抬起来放好，回头找了一下刚才自己扔下的碗，饭菜已经倒了出来。徐总和徐康的饭菜虽说被老彭保护得好好的，但却分不出各自是哪一碗了。老彭来回盯了自己左右手上的饭菜，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一碗了。” 正在扫地的李姐骂老彭没用，嘀咕了几句。 四个男人没有了饭吃，徐总提议去买泡面，三人一致同意。 林致远回到住处，拿起镜子检查脸上的伤势，却听见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这才想起刚才一口饭都没有吃。他赶紧剥了一个桔子，吃下之后感觉更饿了，于是打算去买一桶泡面，刚准备出门，舅舅来了电话。 “我听张校长说，你和张晨迪刚才打架了，怎么回事？” 林致远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可能对舅舅说，因为邹小云，因为一个女人。所以他吱吱唔唔了一会儿，最后只说是吃饭时发生了一点小矛盾。 舅舅听了之后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了他几句，然后叫他下午进城，晚上一起吃个饭，并说了地址。 原来，张晨迪从食堂出来后，心中怒气仍未消，再加上嘴角也被打出了血，于是对林致远的恨意越发的深了。他一边走一边思考如何对付林致远，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他爸和林致远的舅舅在同一所学校。他想，何不让爸想个办法把林致远弄走，这样自己就可以单独追求邹小云了。想到此处，他马上给他爸打了电话，说和林致远打架了，并要求他爸去找林致远的舅舅，让林致远离开公司，谁知他爸听他说完后大发雷霆，骂了他几句，并叫他马上滚回去。 挂掉电话，张校长立即打电话给徐总落实了情况，并叫徐总给林致远的舅舅说一下。 张校长挂了电话后，徐总立即给林致远的舅舅打了过去，简单说了一下刚才的事。林致远的舅舅很是吃惊，对徐总说添了麻烦，要好好批评教育林致远，徐总听后立即说这事只是小摩擦，并声称林致远在公司表现好，年轻人犯点错在所难免等等。 和林致远通完话后，舅舅打通了张校长的电话，他首先向张校长赔了不是，但说到一半就被张校长打断了。张校长说张晨迪好惹是生非，此事定是由他引起。张校长虽如此说，但林致远的舅舅却过意不去，再三邀请张校长晚上一起吃个饭，顺便让两个年轻人当面和解。张校长想到晚上也没事，去见见林致远也可以，于是故作推辞了一番，最后同意了。 林致远思考了一番下午怎么安排，他想起进城买手电筒那天，自己曾打算要把邹小云喜欢的那串玛瑙手链买下来送给她，今天下午正好有时间，又要进城，不妨顺便就去把手链买了，以后找个机会送给她。 想到此处，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刚才打架的事似乎都已经忘了。他又想起既然要进城，就不吃泡面了，小谭饭店顺路，去那里吃，吃完直接进城。 第5章 云(9) 林致远自那日第一次在小谭饭店吃过饭后就再也没去过小谭饭店了。他不去小谭饭店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一是因为这段时间天气好，下班的时候没有刮风下雨，二是有顺风车可以搭，于是就去的镇上吃。镇上餐馆多，人多热闹，吃完饭后散着步就回来了，所以在没有刮风下雨又有顺风车可以搭的下午，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镇上。 至于搭顺风车，那还是由于他进城买手电筒那天坐了建哥的车去公交站。第二天下班时，建哥主动问他是不是去镇上，于是又载了他。此后，建哥的车就成了他每天下班后去镇上的专车。 林致远处理了一下刚才打架时被弄脏的鞋，然后又洗了一下脸。洗脸的时候因为脸疼得厉害，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来到小谭饭店时已经一点半了。 饭店里没有客人，老板一家三口正坐在靠近厨房的一张桌上吃饭。女孩坐的方向是面向饭店门口，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看门外，眼睛里满是期盼。她在看什么，她在期盼着什么，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突然，正嚼着饭菜的女孩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犹如武打片里被点了穴道的人一样，同时眼睛也变得雪亮。 “是他，是他，他终于来了……”她在心里说道。 他就是正朝着饭店走来的林致远。自从上一次他来吃过饭以后，她每天都盼望着他再来，可是第二天晚上他没来，第三天晚上他没来……她开始常常在没事的时候走到门口，看一看外面是否有他的身影。可是，他再没出现过，她以为他再不会出现了。 此时他突然出现在外面，她的心中涌出无限的喜悦和激动。是以她停止了咀嚼，拿着筷子的右手也放在了桌边，呆呆的望着他，一时竟忘了起身去招呼他，直到爸在一旁叫她。 她回过神来：“呃……来人了，爸。”然后起身去迎接走到门口的他。 林致远远远的就看见饭店里坐了一桌三人，以为是吃饭的客人，但发现有个女孩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她，那个漂亮朴实的女孩。他回忆着上一次来这里吃饭时与她有关的画面，也呆呆的望着她。 他走到门口时，看见她起身走了过来。他走到靠近门口的第一张桌，面向门口坐了下去，但由于坐下去时速度太快，抖动到了脸上肿着的伤处。他倒吸了一口气，立即用手摸着右脸，轻轻的叫了一声“哎哟”。 她走过来时，他没有看见她脸上惊疑的表情，以及他喊“哎哟”时她那轻微的反应。 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脸，眼睛里满是关怀。他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去看她。 “呃……请问，要什么？”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只盯着他脸上的伤处。因为有一点害羞，她说话吞吞吐吐，问出的话也与平时招呼客人时有所不同。 林致远摸着右脸，盯着她放在面前的菜单，思考了片刻。他认为现在脸上有伤，嚼起东西来肯定会疼，还是不要吃饭。“二两煎蛋面吧。”他抬起头又去看她，她却从对面走开了。 “要辣椒吗？”身后传来她爸的声音。林致远思考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却听见旁边的她说了句“不要”。他怔了一下，扭头去看她，却见她已经走到她们的餐桌旁了，她妈去了厨房，她爸仍坐着吃饭。 “她怎么知道我不要辣椒，我刚才明明没说啊？”林致远在心中思考着。 与此同时，回到桌上继续吃饭的她，心里也在想着他。“他的脸怎么了，是被人打的吗？刚才本来想问他的，又没问出来，唉！看他疼成那样，肯定很疼吧。刚才我自作主张说不要放辣椒，他居然没有说什么，看来他也知道受了伤不能吃辣椒，呵呵……” 几分钟后，女孩她妈就端着面条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立即从座位上跑出去：“妈，我来。”她从妈手中端过碗，盯着林致远，慢慢的走了过去。 走到林致远面前，她弯腰，轻轻的放下碗，一声不吭，然后站直身子，转身，正准备离开时，她深呼吸了一下，倏地一下又转回身子，面向他，说：“你的脸怎么啦？” 林致远拿起筷子正在和面，听见她的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那张漂亮白皙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睛里充满着关怀，还有期待。两人望着对方，然后和上一次一样，同时收回目光。 他低下头，心中一阵慌乱，不知道怎么回答，一边和着面，一边思考。片刻之后，他眼睛的余光瞥见她转身了，立即回答：“不小心撞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容。 “哦！”她停下了脚步，看了他一眼，“可以用药酒擦一下，那样好得快。” “哦，呵呵……”林致远停顿了一下，想起自己哪来的药酒，只能笑了笑。她微微张了一下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转身回去吃饭了。回到座位上，她爸催促她赶快吃饭，不然菜都凉了。 林致远埋头吃下第一口面，嚼了一下，感觉到右脸还是有一点疼，好在面条不嚼也能消化，于是他索性不嚼了，直接吞下去。不一会儿，一碗面条就被他囫囵吞枣的吞下肚了。 他叫收钱，来的是女孩的爸。走出门口，他又回头看她。她坐在桌上，也看着他。 “不吃了”，女孩放下筷子，然后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那个离去的身影怔怔出神，完全没有觉察到她的爸妈也正在背后看着她，他们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互相看着对方，没有说话，心照不宣。 林致远走在路上，回忆着刚才她那充满关怀的眼神和她说过的话，揣摩到了她的心意。但他马上想到了邹小云，想起自己马上要去给她买礼物。他再次回头，吃惊的发现她竟然还站在门口，正远远的望着他。他停顿了一下，但马上又迈出了步伐，在心里对身后的女孩说了一声“再见”。 第5章 云(10) 按着上次和邹小云所走的路线，林致远直接来到市中心的地下商场，找到了那家饰品店。老板正在玩电脑，他走过去，见那串红色的玛瑙手链还在。他没有直接说要那一串，因为他觉得那样似乎会把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于是他先看了一下其它款式的，然后才把目标转移到那串红色的手链上面。 老板明显已经不记得他来过，于是他凭着上次的经验，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50元拿下了。 手链到手后，林致远忽然想起这一串是样品，被无数人拿过，于是叫老板拿一串新的。老板二话不说，从柜台下面拿出一盒子出来，里面全是崭新的手链，他挑了一串戴在手上，这才高兴的离去。 从地下商场出来后，离舅舅所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左右，想起很久没去公园了，于是决定去公园走一走。 尽管不是周末，但公园里面仍然车水马龙，游客非常的多。林致远进去后就漫无目的的走着，迎面走过来的人看到他后，都会盯着他的脸多看一眼，想必脸上的伤势比较明显，他逛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在街上站了片刻，想起上次去书店看过小说，一时来了兴趣，就去了书店。 看书的人大多数是学生，此时正是上课时间，书店里显得有点冷清。林致远直接来到小说区，在书架上来回看了一圈，回忆了一下上次看的哪本小说，但最终还是没有想起来。最后，他随便抽了一本古龙的《剑毒梅香》，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他看了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浑浑噩噩忘了时间，直到听见几个学生的声音才停了下来。拿出手机一看，都五点半了，他马上放下书，快速走出了书店。体育馆也在市中心，离书店不远，他小跑着赶过去的。 舅舅告诉他的吃饭地点是在市体育馆，他没去过体育馆，以为必是去吃什么快餐，但当他气喘吁吁的赶到体育馆门口时，远远的看见里面竟然有一家家常菜餐馆。除了餐馆，里面还有棋牌桌球洗浴场所，看来也是配套齐全，方便前来运动的人。 篮球场上正有几队人在奔跑着，另一边的网球场上也有几人在挥舞着球拍。林致远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打球的人，同时慢慢的向餐馆走去。餐馆外面摆了几张桌子，其中一张桌上有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看起来很眼熟，他料定那必是舅舅舅妈，剩下的那个男人应该是张副校长。 张晨迪怎么不在，没有来？还是不在桌上？林致远左右看了一下，没有见到张晨迪，犹豫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林致远。”舅妈看到了他。 他赶紧笑着挥了一下手，加快了步伐。快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还戴在手上的手链，迅速摘下来放进了衣服口袋中。 舅舅正在和另一个男人讲话，一直没有回头，倒是那个男人听见舅妈的声音后向他这边看了一眼。舅妈面带微笑，但随着林致远的靠近，微笑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愕。 “哎呀，怎么……”舅妈话说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疼不疼，擦药没有，来，坐这里。” “没有，不是很疼。”林致远用手摸了一下伤处，坐在了方形桌的最后一边。 舅舅看了一眼坐下的他，目光在他的右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说：“这是张副校长，张晨迪的爸爸。” “哦，张校长好。”林致远点头微笑。 张校长也观察了一下林致远脸上的伤势，缓缓的问道：“小林，是吧？” 林致远又点头称是。 “张晨迪下手可能有点重，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张校长一脸诚恳。 “呃……没有，张校长言重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对，年轻人一时冲动，没事。”舅舅赶紧附和道。 “服务员，可以上菜了。”舅妈对站在不远处的小妹说。 张校长接着又说了些比较客气的话，使得林致远对他生出许多好感。但同时也有点疑惑，虎父无犬子，有其父必有其子，为何这些真理在张校长父子身上毫无体现。 等菜的时候，舅妈又问了一下林致远的伤势，说：“我们家有药酒，等会儿去倒一点，晚上睡觉前擦一擦。” “不用了吧，过两天就好了。”林致远也不想麻烦。 “可以擦一点，早点康复了好认真工作。”张校长说。 林致远没有再拒绝，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菜陆续端了上来，舅妈招呼大家动筷子。舅舅叫服务员拿啤酒，被舅妈制止住了，说等会儿要开车。舅舅又问林致远喝不喝，舅妈又说他脸上有伤，不能喝。 几人边吃边聊，舅舅问了林致远工作上的事，方方面面问了很多。他不停的回答着，张校长在一旁聚精会神的听着，偶尔插一句。 桌上菜品丰富，林致远很久没吃过这些平时根本吃不到的大餐了，加上肚子早已饿了，此时恨不得立马吃个饱。奈何三个大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有时还会问到他，使得他不得不假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不能吃出狼吞虎咽的样子，而且要不时说上一两句话。 将近天黑之时，四人才准备离去，舅妈去店里买了单，然后一起走出体育馆。林致远和舅舅舅妈送别了张校长，然后跟着回舅舅家。到了舅舅家时已经天黑了，舅妈叫他留下，他马上婉拒了。舅妈又找了个矿泉水瓶子，洗了一下，倒了一点红棕色的药酒在里面。他拿起药酒，道别了舅舅舅妈，匆匆下楼离去。 第5章 云(11) 下公交车时已经八点了，林致远来到这里后还从来没有这么晚才回住处。路上依稀有几个行人，其中一群人有男有女，嘻嘻哈哈说着酒话。偶尔有车驶过，车灯把前方照得雪亮。他提高警惕，快步往回走。 走到小谭饭店外面时，看见饭店里面还亮着灯，但没看见那个女孩的身影。 路过街头小超市时，恰好遇到杨玲和谢燕从超市里面的麻将屋出来。互相打了招呼，杨玲是专门来打麻将的，而谢燕则是把她家小胖子关在家里做作业，自己没事出来看杨玲打麻将。 两位大姐问了林致远的伤势，怎么和张晨迪打起来的。他简单回答了一下，没想到她们叫他不要去惹张晨迪。然后，二人又把林致远的药酒拿过去看了看，还拧开闻了一下，最后告诉了他擦药酒的方法。 谢燕已年过30，外貌很普通，但因为长得瘦，平时没干过粗活，所以身材倒是苗条，是女孩子们梦寐以求的身材，与杨玲走在一起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杨玲在半路上独自回家了，林致远和谢燕一同回住处。 到家的时候，林致远取下钥匙准备开门，但谢燕先他一步蹲在地上，把钥匙插进了锁眼。 “咔嚓”一声门开了，谢燕把卷帘门向上提了一截，林致远赶紧搭上手，一下把门拉到肩膀的位置处。谢燕弯腰钻进屋里，打开了灯，他紧随其后。 关好大门后，林致远又去开卧室门。刚把卧室门打开，走到楼梯转角处的谢燕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又走了下来，“等一下，我看一下杂物间。” 进杂物间必须经过卧室，所以势必会看到卧室里的一切。林致远住进来后谢燕还从来没去过杂物间，当然也不排除他不在时，她自己拿钥匙开门进去。此时她突然说要进来，他不免吃了一惊，立即走进卧室，迅速的扫视了一圈，发现床尾放着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内裤放在最上面。他暗叫糟糕，快步走到床边，把药酒瓶扔在床上，一手把换洗衣服翻了个面，遮住了内裤。回头看见谢燕已经走了进来，并看着他。他尴尬的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谢燕打开杂物间的门，走了进去，片刻之后，惊呼了一声。林致远应声一看，一只老鼠跑了出来，迅速窜到客厅去了。 “我经常看见这只老鼠从卧室出去，都快成我邻居了。”林致远笑着向杂物间走去。 “啊，那影响到你没有，要不我放点药吧。” “没有，它不犯我，我不犯它，我们和平共处，哈哈……” “呃……真有你的。”谢燕无语，也笑了笑。然后四周看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自行车上。 “这辆自行车都半年没骑了。”谢燕走过去，用脚踢了一下车轮。 这是一辆折叠式小自行车，看上去小巧精致，骑起来应该很轻松。林致远想起自己几乎每天都要去镇上，如果能骑车岂不方便了许多。于是他打起了这辆自行车的主意，饶有兴趣的走过去把玩起来，同时思考如何向谢燕开口。 “对了，你会骑自行车吧？” 林致远正待开口，没想到谢燕主动问他，忙点头称会。 “要不你把这车拿去骑吧，反正放着也没用。小是小了点，不过骑着轻巧，上个街什么的非常方便。” 林致远心中一阵欢喜，但没有立即表现出来，而是思考了片刻才说：“骑车去镇上……咦？我怎么没想到民，好啊，我还比较喜欢骑车，那谢谢了。” “没事，反正都是拿来骑的，很久没骑了，有点脏，你自己清洗一下。” “嗯，好。”林致远松开捏在车把上的双手，把手伸到眼前一看，手掌上沾满了灰尘，“是有点脏”。 最后，谢燕环视了一下房间里面，走了出去，林致远赶紧跟上。谢燕走到卧室时停下了脚步，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形，最后目光在床上停留了片刻。 “那我上去了，你早点睡。”谢燕对着他笑了一下，向外出去。 “嗯，你也是。”林致远的话刚说完，谢燕又停下了脚步，然后转头看着他。 “你脸上的伤还疼吗？”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右脸上的伤处。 他想起刚才在小超市外面时，她和杨玲才问了他的伤势，此刻竟然又问了起来。心里虽如此想，但他还是立即回答说不怎么疼。 “你的药酒呢？我教你怎么擦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林致远几乎是紧跟着谢燕的话回答的，但谢燕已经看到了床上的药酒瓶。她两步走过去，把瓶子拿到手上，拧下了瓶盖。她又到桌上扯了一团卫生纸，倒了一点药酒在上面，然后走到他面前，把纸团递给他，说：“抹在伤处上面，然后用手轻轻的按摩。” 林致远伸出手，却发现一手的灰尘，刚才摸了自行车还没洗手。他快步走出去，到卫生间洗了手。 抹上药酒，然后按摩。他右手放在伤处，试探了一下，然后摁了下去。 “哎哟！”林致远疼得呲牙咧嘴。 “笨蛋。”谢燕向他迈出一步，右手伸到他脸上，轻轻的在伤处四周按摩。 谢燕站在他面前，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的脸清晰的呈现在他面前，她的胸前随着呼吸轻轻的起伏。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但还是保持着清醒。 “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他向后退了一步，让脸离开了她的手，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在右脸上。 谢燕呆在原地，右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脸上的微笑慢慢僵硬。“好吧，那我上去了，早点休息。” “再见。” 外面很快响起上楼的脚步声，接着是关门的撞击声。 外面安静下来后，他轻轻的把门关上，坐在床边，发起了呆。 他回忆着刚才的经过，思考着有关谢燕的情况。他想到了那些可能，但马上甩了甩脑袋。或许，她只是想检查一下杂物间，然后出于善意的关心才教他擦药酒。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此后，林致远和谢燕继续保持着以前一样的和平相处关系。只是，她再也没有像今晚那样靠近他。 房间里弥漫着香味，那是谢燕身上留下的。 第6章 失与得(1) 第二天早晨，林致远被一阵疼痛惊醒。原来，他刚刚翻了个身，右脸压在了枕头上。 时间还早，天还没完全亮起来。他抚着右脸躺了一会儿。他想起了杂物间的自行车，打算今天下午就骑着它去镇上，于是赶紧爬了起来，下床洗自行车去了。 到了公司，除了谢燕杨玲张晨迪，其他人看到林致远那一张还有点浮肿的脸后无不慰问了他几句，徐总还特意叫他9点半的时候去他办公室。 9点半，林致远来到三楼，徐总办公室的门开着，他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了一下，走了进去。 “徐总。” 徐总正盯着电脑屏幕，双手托着脸颊，一脸愁相，如同炒股失败或者丢了钱包时的样子。听到林致远叫他，回应了一声，脸上顿时挤出了不太自然的笑容。 “小林来啦，去把张晨迪也叫来。” 林致远没想到徐总会让他去叫张晨迪，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徐总的意思，这是要做和事佬，解决下属之间的矛盾。 “张晨迪，过来一下。”林致远走到徐总门口，对着销售部喊道。 张晨迪正盯着电脑屏幕，林致远的话似乎令他有点错愕，疑惑的盯着林致远，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徐总叫你。”林致远转了个身，然后又回头，看见张晨迪纹丝不动，于是补充了一句。 张晨迪很快走了进来，站在林致远旁边，叫了一声徐总。林致远有意要离他远一点，于是往旁边走了一步。 “昨天下午叫你们回去，是不想你们再起冲突。我当时说扣你们半天的工资，那是应该扣的，没上班就没工资。除此之外，我决定再罚你们半天工资，用来赔偿你们对所造成的那些损失。” 听到徐总的话，林致远心中叫苦，回忆起昨天的事故现场，暗忖：“饭是他张晨迪倒的，桌子也是他掀翻的，凭什么要我来赔？唉，真倒霉！” 林致远心里虽如此想，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脸色，反正不是好脸色。他也没有去看徐总和张晨迪，独自郁闷起来。 “你们有没有异议，有就说出来。”徐总看了两人一眼，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没有。”张晨迪首先表了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林致远吸了一口气，也说了句“没有”，声音有气无力。 “很好，你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我可以不管，但是，矛盾解决没有？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答案。”徐总一脸严肃，就像是老师在质问学生。 林致远一时怔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此事本由张晨迪而起，他又怎么能确定矛盾是否已解决？倘若张晨迪仍然对他怀恨在心，那他也没有办法啊，于是他选择了沉默，等着张晨迪说话。奈何张晨迪也沉默不语，歪着一张脸，好似并未把别人放在眼里。 “张晨迪？”徐总见两人都不说话，开口问起来。 张晨迪转了一下脑袋，对着旁边的空气，说：“没事了。” “林致远？”徐总接着问林致远。 林致远犹豫了一下，也说了句“没事了”。 “没事就好，我希望你们两人记住，在公司里面，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我们公司是小，但我们要有一个像样的……”徐总滔滔不绝地又讲了一大通，然后才让两人回去。 林致远回到生产部，三位大姐立即就问他什么事，他简单的回答了她们，说徐总批评教育了他和张晨迪，然后一人扣一天工资。听到他说要扣一天的工资，众人觉得这惩罚有点重，议论了一番，又安慰了他一番。 饶是如此，林致远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郁闷，也没心情和大伙聊天，只管默默的做着手上的活。 11点半，邹小云下来了。 “小林，徐总刚才给我说，要扣你和张晨迪一天的工资。” 邹小云的语气以及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关心，这让林致远觉得很欣慰，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笑着回答：“呵呵，是啊。” “他刚才在办公室对你们说的吧，对了，他是不是批评了你们？” 林致远心情转好，看到邹小云的笑脸，想逗她一下，于是对她说：“是啊，他说要我们和睦相处，摒弃前嫌，团结起来。” 邹小云果真笑了起来，又聊了几句，然后下楼去食堂了。 中午吃饭，林致远想起昨日情形，心知张晨迪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但还是有一丝警惕。他没再等到端最后一碗饭菜，而是跟着众人一起，端起碗就直接走到外面去了，最后一碗落在了姗姗来迟的老彭手中。 下午下班的时候，建哥依然来到生产部等林致远坐车，林致远说自己骑车去，建哥开玩笑说他自己一个人寂寞。下楼后，建哥一人开车走了，林致远直接回到住处。 因为是第一次骑这种小自行车，加上坐垫比较矮，林致远骑上后摇摇晃晃的。骑到街头小超市拐弯处时，一辆电瓶车冲了进来，他吓了一跳，握着刹车的双手用力一捏，整个人差点飞了出去。他停下来，把坐垫调高了一截，再骑上去就感觉轻松了许多。 路上依然有许多放学的学生，他放慢了骑车的速度，与学生队伍逆向而行。在一路欢声笑语中，他感觉心情无比舒畅，不知不觉中哼起了歌谣。 吃完饭后天就快黑了，路上没什么人，他把车骑得飞快，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刮过，胸中的兴奋让他有一种想要呼喊的冲动。路过油菜花地时，前后无人，他放开嗓子呼喊：“啊……嗬……” 回到住处，他感觉全身就像经历了一场锻炼，有一点累，部分筋骨还有一点疼痛，他知道那是因为很久没有运动所致。晚上躺在床上，他感觉特别的舒服，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星期六，天气大好，阳光明媚，春意盎然，是出去玩耍的最佳天气。吃过早餐后，林致远在房间里看书，洒进房间里的阳光充满着暖意，窗外不时传来欢声笑语。他看了大概半小时就实在看不下去了，扔下书，关好门，推着自行车就出去了。 林致远来到这里已有两个月，平时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住处、镇上，偶尔进一次城，因此他对周围并不熟悉。现在有了自行车，出行方便了，于是他决定骑着车在周围转一转。 四月，春末夏初，气候宜人。路上的人似乎都放慢了脚步，成群结队的人中，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出好心情，不时发出欢笑声。林致远把车骑得非常缓慢，这样就能够看清楚两边的风景事物。 路旁偶尔会出现一两只狗，有狂奔嬉戏的，有轻跑的，有追着主人脚后跟的。还有一只猫，它躺在一家门市外面晒着太阳，拉长了整个身体。路旁的花丛中有许多的蝴蝶，白的花的大的小的。天上不时有燕子飞过，发出清脆熟悉的叫声。路过一边未开发地，杂草众中有不知名的花，鲜艳无比，一枝独秀。一家工厂里面，几个年轻小伙子正在打篮球，篮球场很小很简单。有很多老人坐在各自的楼下晒太阳，看着街上路过的行人和车，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和谐安宁。 林致远绕着小区骑了半圈，然后拐进一条巷子。等骑到巷子的另一头，豁然看见了小谭饭店。饭店外面有几个人在锻炼身体。他把车骑到一旁，坐在车上休息。 一辆小型电动三轮货车从镇上的方向开过来，前面的驾驶座位上并排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位小伙子，女的也很年轻，看起来有点眼熟。林致远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女孩是谁。 三轮车没有转弯，直接开进了这条巷子。林致远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她，小谭饭店里的漂亮女孩。她穿着一件绿色的针织衫，一条紧身的牛仔裤，显得干练清爽。那小伙子看上去很年轻，是个小帅哥。两个人坐在车上挨得很近，车后面的货厢里是一堆菜，看上去有很多种类，还有肉。 虽然林致远的心上人是邹小云，但饭店里的女孩也和他见过几次了。那一次深深的凝望，以及前天他吃饭时，她对他表现出的一点关心，这些他都记得。所以此刻他见到她和一位年轻的帅哥如此亲近，脑海里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那是不是她的男朋友，或者她已经结婚。 林致远站在健身器材的后面，女孩又坐在右边，所以没有看见他。三轮车停在饭店门口，女孩一步跨了下来，动作轻快，然后在车上提起两袋蔬菜向店里走去，马尾辫左右摆动着，跟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片刻之后，女孩的爸妈也出来帮着提菜，很快，四个人都回到了饭店里面，留下空空的三轮车。 从三轮车出现，到人去车空，林致远都全程盯着。他沉思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时间，骑上车往镇上去了。 第6章 失与得(2) 转眼进入月底。 星期一开会，徐总宣布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4月30日全体员工去农家乐吃喝玩乐一天，公费，可以带家属，然后第二天就放五一假，三天。 几个女同事听到这个好消息后，同时欢呼了起来，散会后，更是高兴不已，讨论个不停，还做出了计划，要带孩子去等等。林致远没去过什么农家乐，向她们询问了一番。 这段时间，林致远常常会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一摸那串玛瑙手链。自从买下它后，他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亲手把它送给邹小云，但是他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机会，每次想起她，他就会用手去摸一下，看它还在不在，或者在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看。 邹小云喜欢玩，等到去农家乐的那天，她一定会非常的开心。林致远心想，何不就在那天找个机会，在她开心的时候送给她喜欢的礼物。想到此处，他又把手放进了口袋里。 4月30日早上，林致远因为惦记着去农家乐的事，老早就醒了。洗漱完毕，整装待发，时间才8点。 昨天，徐康宣布了去农家乐行程上的一些安排，徐总和建哥开自己的车，张晨迪开他爸的车。 徐康说，原本只有徐总和建哥的两辆车的，但是建哥的车太小，两辆车根本装不下十几个人（连同厨娘李姐，公司一共有11个人，但有人要带家属，一共就有十几人），所以张晨迪自告奋勇，他开他爸的车来。 徐康虽说张晨迪是自告奋勇，但大家都认为是张晨迪自己要开车，大家只是顺便图个方便。 林致远，谢燕，杨玲，李秀琴四人住得近，徐康叫四人今天早晨在公交站旁边等其他人，约定在9点钟汇合。为此，昨晚谢燕回家时还特意叮嘱林致远今天早晨等她一起。 林致远整装待发后发现才8点钟，于是出去买早餐。 走出门后，他抬头看向天空。天上铺着一层薄薄的云，太阳若隐若现，今天虽算不上大好的晴天，但应该不会下雨，不会影响到去农家乐的游玩。 杨玲依然在卖包子馒头，看上去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 回到房间吃完早餐，林致远又等了一会儿，可是谢燕迟迟没有下楼。眼看就要到9点了，他给谢燕打了个电话。 “谢燕姐，我准备好了，你呢，怎么不下来？” “哦，我马上就好了，你等一下啊。” “嗯，好，杨玲姐和李姐联系你没有？” “她们也要出门了，我们在门口等她们。” 谢燕带上了小胖子，杨玲带着她家小女儿，李秀琴是一个人。 林致远是第一次见到杨玲的女儿，小女孩脸蛋白白的，乖巧无比，十分的惹人喜欢。林致远问她叫什么名字，杨玲说叫思琪，林致远大赞这名字好听。 小思琪比谢燕家的小胖子矮了一个头，整个人看起来又瘦又小，跟她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诶，玲姐，你女儿怎么这么瘦小，跟你完全不像啊。”林致远带着点开玩笑的口气。 “是啊，很多人都这么说，可她就是吃得多，不长肉。” 小思琪人虽然小，但长得一头乌黑的长发，扎着两条麻花辫，搭在双肩上，头上戴了一朵粉红的小花。林致远用手摸了一下她头上的小花，又拈起她的小辫子轻轻摇了一下，嘴上说着：“女孩子嘛，瘦点好。这花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假花呢。哇，这辫子编得好，你自己编的吗？” “妈妈编地。”小女孩声音甜美，说话时眼睛盯着林致远，一眨一眨的。 “她哪里会编？就这两根辫子，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编的时候她还乱动，烦死人了。”杨玲姐嘴上说着，手却在思琪的头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女儿的衣领。 “这花哪来的？” “她昨天自己拿回来的，不知道在哪里摘的，问她半天也没说出来。” 几人走路去公交站，林致远和小思琪说了几句话后三位大姐又聊到了一起，他偶尔插上一两句。两个小孩子跑在最前面，跑远了就停下来玩耍，待后面的大人跟上时，又一股气跑出老远，但都在大人的视线内。 李秀琴是三姐妹中最端庄的，凡事有条不紊，不徐不疾，穿着打扮也是非常的整洁干净。她没有带上孩子，定是嫌麻烦。但林致远问她为什么不带孩子一起时，她却说孩子太小。 走着走着，林致远想到了未来，凭空想象如果以后和邹小云在一起的样子。若干年后，两人也有了孩子，邹小云也到了30岁，跟身边的三姐妹一样，整天围绕着孩子，那多幸福啊……想到此处，他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起来，然后把手伸进口袋里，触摸着那串手链。 走到半路上，杨玲给邹小云打了个电话，邹小云在公交车上，大概还有10分钟才到。 邹小云跟徐总，建哥，张晨迪都不在同一条路线，所以选择了坐公交车来和三姐妹汇合，也正因为如此，邹小云每天下班后都只能坐公交车回去。 到了公交站旁，只见老彭和李姐已经在候着了，但不见其他人。杨玲给徐康打了电话，徐康说很快就快。 老彭平时穿着打扮都是十分的朴素，然而今天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位不折不扣的时尚大叔，让林致远明显的吃了一惊。老彭穿了一件绿色的长袖T恤，一条牛仔短裤，一双白色运动鞋，看起来像一个学生，比平时年轻了好多。当然，这些并不是让林致远吃惊的地方，让他吃惊的是，老彭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这使得林致远忍不住上前调侃了老彭一番。 平时看到的李姐从来都是围着围裙戴着袖套，十足的家庭主妇，而今天的她，略施脂粉，穿着得体，看上去也是年轻了好几岁。 几分钟后，徐康没来，倒是建哥先来了。建哥头上挂着一副太阳镜，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一下车，老彭就扔过去一支烟，他摸出打火机点上。看到老彭的鸭舌帽后，他产生了兴趣，一把取下来往自己头上扣去，无奈他头太大，试了两下都没戴稳，只好扔回给了老彭。然后建哥看到了一旁的两个小孩子，走过去逗了他们一番。 隔了一会儿，邹小云到了。和平时一样，邹小云还是漂漂亮亮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唯一不同的是，头上戴了顶大大的类似于草帽那种遮阳帽，把那娇嫩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可爱了。几位大姐见邹小云的帽子漂亮，纷纷拿来往自己头上戴。 一旁的建哥也对邹小云的帽子产生了兴趣，仗着人高，一手把帽子夺了过去，惹得众姐妹大叫起来，然后一齐叫他还回来。他拿着帽子看了两眼，发现还是太小，根本装不下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说太小了。 杨玲一把抢回帽子，呼的一下朝建哥拿烟的左手扇去，把他才吸了半截的烟给扇在了地上。邹小云立即说道：“啊，我的帽子，别被烧着了。”建哥说了句浪费烟，走到烟头旁边，一脚踩了下去。 徐总和徐康过了几分钟就到了，两人也下车和大伙聊了起来。倒是张晨迪，让众人足足等到了9.30。正当大家在指责他时，一辆崭新的黑色奥迪A6L飞快的开到旁边，然后停了下来。张晨迪从车上下来，抢先说去加油耽误了不少时间。大家听后也没再说什么，徐总招呼大家赶快上车。 三辆车中，张晨迪的最好，但大家都没有抢着去坐他的车。林致远因为才和张晨迪打过架，不可能去坐他的车，于是抢着上了建哥的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谢燕左顾右盼了一下，拉着小胖子也上了建哥的车。建哥的车小，不能再坐人了，于是邹小云和杨玲带上小思琪上了徐总的车。剩下的老彭，李姐和李秀琴上了张晨迪的车。 徐总和建哥知道路线，走在前面。车是向城外的方向开的，越往前面走，周围的人烟越稀少。最后进入了农村，公路两旁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民房，一派安宁。 正当林致远质疑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农家乐时，车子突然拐入了一条狭窄的小道。小道两旁草木茂盛，竟是进入了山区。约莫行驶了一分钟就到了，时间已是接近11点。 第6章 失与得(3) 农家乐位于山脚，一道大门立于山前，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门外停着长长的一排车，看来游客也是不少。 进去之后，只见里面绿树成萌，百花争艳，鸟语花香，倒的确是一个漂亮安静的地方。再往里看，不远处的林叶间隐隐有青瓦房屋。仔细一听，竟有喧哗之声远远的从山中传来。 林致远深呼吸了一下，空气中似乎带着甘甜，他瞬间喜欢上了这里。本来因为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而有些无精打采的他，立即来了精神，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 众姐妹也是无不惊叹，两个小孩子刚开始倒还挺安静的，过了一会儿就活泼起来，东躲西藏，使得谢燕和杨玲不得不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邹小云似乎是最开心的，站在大门前摆起姿势，李秀琴则成了她的摄影师，拍完大门的背景，又换成一簇不知名的花朵。 徐总叫徐康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叫大家各自去游览风景，12点在里面的餐厅吃饭。说完之后，徐总，徐康和建哥一同向里面走去，剩下的人开始缓慢的走向各个景点。 逛了一会儿，众人发现这家农家乐不是一般的大，简直就像一个公园。一路上，各种奇花异草层出不穷，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个亭子供人歇息。游人也有不少，有一大群的，也有成双成对的。 张晨迪是众人中唯一有数码相机的人，但他几乎没有拍照。邹小云见他有相机不用，就叫他拿给她用，张晨迪想都没想，直接取下来递给了她，叫她随便用。 邹小云似乎更开心了，拿着张晨迪的相机不停的拍照，满脸都是花一样的笑容。林致远不愿靠近张晨迪，再加上张晨迪不时和邹小云说着话，他本来愉悦的心情很快就没了。他默默的走在人群后面，跟在老彭和李姐后面。虽然心中闷闷不乐，但还是得佯装出开心的模样，偶尔附和着说一两句话。 地势逐渐上升，从一片树林中穿出去，出现的是一个有两个足球场大的湖。半山腰上出现一个湖，众人也是惊叹了一番。湖水清澈碧绿，微风吹过，波光粼粼。 湖边有七八个人正在钓鱼，湖的一角有个亭子，亭子外面的水中停着几只游船。亭子的墙上贴着两张告示，一张告示上面写着“钓鱼须知“四个大字，下面写的是钓上来的鱼各是多少钱一斤，以及租钓鱼竿的收费标准等等，另一张告示则是租用游船的规则费用。 林致远本以为众人会绕着湖走一圈，然后再去别的景点，谁知张晨迪竟然问大家要不要坐船，他请客。众人一时没有说话，他又说道：“真的，走吧，邹小云，坐不坐？” 邹小云犹豫了一下，看向旁边几位大姐。 “我不坐，我太胖了，我上去肯定翻船。”杨玲摇着头说，众人哈哈大笑。 “我不会游泳，也不去……哎，臭小子，你不要带着思琪到处跑。”谢燕也拒绝了，然后去追小胖子。 剩下的人也纷纷表示不去，林致远则根本不作任何表示，直接走到一旁看别人钓鱼去了。最后，邹小云还是找了一个人，那就是众姐妹中最老实的李秀琴。 张晨迪马上就去交了钱，领了三套橙色的救生衣，三人很快就上了一只船。船还没划出去，邹小云就叫李秀琴用张晨迪的相机给她拍照。 此刻的林致远，心中越加的不好了。当张晨迪问其他人要不要划船时，他希望没有人去，那样邹小云就有可能也不会去，但他同时又担心只有邹小云和张晨迪两人去，那样的话，其他人去一两个也是好的。最后，她还是去了，但至少不是和张晨迪单独去的。他假装在看钓鱼，心思却仍在她身上。她说服李秀琴跟她一起去时，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他看在眼里，心中才好了一点。 三人把船向湖中划去，邹小云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岸上的其他人开始沿着湖边漫步，老彭叫林致远跟上。林致远本想留在这里看钓鱼，顺便看着邹小云，但转念一想，沿着湖边走也能让邹小云保持在视线之内，于是赶紧跟上了队伍。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当林致远看到船在湖中缓缓划动时，他竟然想到了《让我们荡起双桨》这首歌曲，他在心中唱了一下，可本来欢快无比的歌谣他越唱心中越是酸楚，很不是滋味。 沿湖漫步的队伍很快就回到了湖边的亭子旁。杨玲说走累了，众人商议后决定就此下山去，等待开饭。 林致远犹豫了片刻，对其他人说：“你们先下去吧，我好久没看钓鱼了，我去看他们钓鱼，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见。” 其他人没再说什么，慢慢的下山去了。林致远走到一位钓鱼的老头边上，假装在看他钓鱼，眼睛却时不时向湖中望去。 快到12点的时候，湖中的船开始向亭子划去，林致远没有等他们上岸，匆匆往山下走去。路上每个路口都有路标，他很快就找到了餐厅。 第6章 失与得(4) 餐厅所在的房屋是中国古代建筑的风格，给人一种远离尘世的感觉。这些古式建筑都只有一层楼，但它们旁边却有一幢三层楼房，青瓦白墙，楼的入口处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住宿的相关信息，原来是一栋宾馆楼。 林致远走进餐厅，只见里面全是木制圆桌，有大有小，竟有十几张。桌旁所配的椅子也是木制的，整个餐厅看上去十分的古典。其中靠墙的一面有一张大圆桌，总共12个座位，公司的同事围着它坐了大半圈。 “小林，这边，邹小云她们呢？”徐康第一个看见进来的林致远，当即问他。 “他们刚划完船，马上就下来了。” 加上两个小孩，一共13个人，但座位只有12个，所以杨玲在她旁边放了一只四脚凳，小思琪正坐在上面。剩下4个座位，林致远走过去坐在了建哥旁边。 隔了一会儿，邹小云等人就到了。看见众人都在等她们，邹小云和李秀琴忙笑着赔礼道歉，张晨迪却什么也没说。剩下的三个座位，两边挨着的分别是林致远和小思琪。邹小云抢先坐在了小思琪旁边，然后开始逗她玩。李秀琴坐在邹小云旁边，张晨迪最后不得不挨着林致远。林致远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怎么和他坐在一起。 人到齐后，菜就陆续上桌了。菜品很丰盛，虽不是山珍海味，但对于平时都是粗茶淡饭的大家来说，也算是美味佳肴了。林致远难得吃一次大餐，上一次吃大餐还是在和张晨迪打架那天，与舅舅在体育馆里的那一顿晚饭。但那一顿根本不能与眼前这一桌相比，眼前这一桌光盘子的数量就是几十个。 上菜的过程中，林致远腹中咕咕直叫，自己听起来声音很大，似乎旁边的人都能听见。而其他人，几乎都没再说话了，好像都在忍受着饥肠辘辘，只有徐总偶尔和徐康说上一两句。 再看两个小朋友，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桌上。小思琪还好，虽然一脸的可怜状，但坐在凳子上却是端端正正的。谢燕家的小胖子就不同了，一脸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哭相，坐在凳子上不停的左右扭动，谢燕时不时教训一句，“坐正”，“不要动”，“信不信我打你一巴掌”…… 菜还没上完，两大箱啤酒就抬上来了。林致远吃了一惊，暗叫惨了，但却丝毫没有表现出畏惧和不安。这是他来到公司后，第一次全体同事聚餐，根据以往经验，他作为新人，被喝趴下也是正常的。于是松了一口气，心想横竖都要喝，那还担心什么。 菜上完后，徐总宣布开吃，众人不约而同的拿起了筷子。林致远知道喝酒前最好先填饱肚子，于是他专挑有份量的菜吃。同时他发现建哥和张晨迪似乎也和他一样，专吃大块的肉。 待众人吃下几口菜后，徐总按照惯例，率先倒满一杯酒，其他男同事见状后，也立即把眼前的杯子倒得满满的，生怕比徐总的要少。然后全体起立，男人喝酒，女人喝茶或饮料。 第一杯酒过后，就该敬酒了。林致远按照心中设定的顺序挨个喝下去，依次是徐总、建哥、老彭、徐康、张晨迪，然后是几位女同事。 敬徐总酒时，林致远站起来，用手制止住了也要站起来的徐总，说了不少感谢的话语，并希望徐总多多关照，然后一口气干了满满的一杯。干完后，林致远坐下吃菜，没有刻意去看徐总有没有喝完一杯，但眼睛的余光还是看见了徐总仰头的动作。 林致远开了敬酒的头，其他人也陆续推杯换盏起来，各种豪言壮语、肺腑之言层出不穷。其中几个姐妹还以茶代酒敬了徐总一杯，然后姐妹们互相喝了起来，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小胖子见众位大哥叔叔喝得有劲，嚷着也要尝尝，被谢燕骂了一句，差点哭了起来。 轮到敬徐康时，林致远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有一点晕了，说话时很容易就哈哈大笑起来。 林致远第一次来公司见徐总时，就发现徐康是一个挺不错的人。后来正式来上班后，更加觉得徐康值得交往。徐康正直，认真，勤奋，乐于助人，平易近人，公司的许多事情都由他负责。林致远甚至觉得，徐康要是离开了公司，公司可能很快就会关门吧。徐康也会经常到生产部来，经常指导他怎么去熟悉公司的产品，怎么去学习。在工作上，徐康确实给了他不少的帮助。 林致远倒满一杯酒，站起来，大声的喊道：“徐康。”声音自己听起来都感到有些飘。 徐康立刻放下了筷子，站起来，端起面前满满的一杯酒，盯着林致远，脸上带着微笑。 林致远缓了一口气，露出笑容：“康哥，感谢你平时在工作上对我的帮助，呃……其他的就不多说了，敬你。” “呃……我两个呢，岁数都差不多，都是兄弟，不用说这些，干了。”徐康说完，仰头干了他那一杯。 “干！”林致远也一口气干了自己这一杯，然后坐下，夹了一块鸭肉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男同事中只剩下张晨迪了，接下来势必得和他喝一杯。林致远一边吃菜一边思考将要说些什么。与此同时，张晨迪和老彭也喝了起来。 待张晨迪坐下吃了一口菜后，林致远端起刚刚倒满的酒杯，侧了一下身子，没有站起来，叫了一声“张晨迪”。 张晨迪立马放下筷子，提起凳子旁的啤酒瓶，倒了满满的一杯，但因为倒得快，有一半都是泡沫。他端起那泡沫消失后只剩下半杯酒的杯子，碰了一下林致远的杯子，什么也没说，仰头喝了下去。 林致远本欲再说点什么的，谁知对方如此干脆，一声不吭的就把酒喝了。虽然只有半杯，但林致远也没计较，依然喝光了自己这杯满的。 接下来林致远又和几位女同事挨个轮流喝了一杯。 在敬李姐时，林致远由衷的赞美了李姐的厨艺。 轮到谢燕时，她左手搭在小胖子肩膀上，右手端着茶杯，眼睛注视着林致远。林致远本来该说几句话的，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反倒是谢燕问了他几句话，住得是否习惯，自行车好骑吗，有什么事直接找她。 最后轮到全公司最年轻最漂亮最可爱的妹子，邹小云。此时的林致远，全身已经开始乏力了，脑袋昏昏沉沉的。然而本应该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他，此时竟紧张起来，似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只得不停的吃菜。 终于，在旁边的张晨迪倒酒时，林致远怕错失了先机，端起杯子就转过了身子，面向邹小云，“邹小云”。 邹小云刚好剥好了一只虾，她夹着虾仁在酱里蘸了一下。林致远叫她时，她正把虾仁往小思琪嘴里送，同时建哥不知为何哈哈大笑了起来。所以，她没听见林致远的喊声。 林致远觉得有些尴尬，正打算再叫一声，却看见杨玲提醒了一下邹小云。 “哦，小林。”邹小云端起茶杯，面带笑容，盯着林致远。 眼前的邹小云，看起来越发的美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停的眨着，原本樱红的嘴唇现在油油的。林致远甩了一下脑袋，对她说：“那个……呃……节日快乐，呵呵……” 他结巴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灵机一动，想到明天就是五一劳动节了，于是迸出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竟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呵呵，你也节日快乐。”邹小云也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觉得林致远那一句话好笑，还是出于爱笑的习惯。 林致远喝下敬邹小云的那杯酒，起身去卫生间。站起来的那瞬间，他感觉到一阵眩晕。他呆立了片刻，在心中提醒着自己要撑住，然后强撑着离开座位，走了出去。 外面吹着风，他从餐厅出来，被风一吹，满肚子的酒和菜无法控制的要往上涌。幸好刚才从山上下来后去了卫生间的，知道怎么走，他快步走进公共卫生间，然后冲到距离最近的一间厕所里，稀里哗啦吐了起来，吐完之后出来洗了个冷水脸，还漱了一下口。走到外面，经风一吹，顿时清醒了许多。 与此同时，建哥可谓是喝到了兴头上，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倍，时不时哈哈大笑，致使其他桌上的游客频频投来目光。建哥拉着众人一杯接一杯的喝，已经到了停不下来的地步，见到林致远走了进来，扯开嗓子远远的就喊了起来。 林致远见建哥满脸通红，说话时声音虽大，但发音已有些不准，知道他必是喝高了。于是走过去，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建哥的杯子，说：“建哥，随意。” “随什么意，干了。”建哥直接把满满的一杯啤酒倒进了肚里。 林致远本意是希望建哥随意喝一小口就行了，谁知建哥真喝大了。 最后，建哥彻底醉倒在了椅子上。众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徐总宣布散席，下一步，喝茶打牌，然后吩咐林致远和老彭把建哥拖回他的车上，又叫徐康去车上拿瓜果。 原来，徐康早已把今天下午喝茶打牌时要吃的瓜果都准备好了。 建哥人高马大，肉多体重，林致远和徐康一人架起他的一只手臂，仍觉吃力。一路上建哥不时发出□□声，上车的时候还吐了一地，还好没吐在车上。把建哥安顿在车上后，几人就来到专供喝茶打牌的走廊。 这是一道专门用于打牌喝茶的纯木制长廊，跟古装剧里面的长廊一样，头顶是房梁盖瓦，两侧是柱子加长凳，中间则摆着桌子，足有十来张。 此时正值午后，十来张桌子竟都已满座。大多数的桌上都是在打麻将，有两桌的桌上只放着茶杯瓜果，桌上的人边吃边喝边聊。 徐总，张晨迪，谢燕，杨玲四人凑了一桌麻将，已经开始血战。李秀琴、邹小云、李姐带着两个小孩子在旁边坐着嗑瓜子聊天逗小孩。老彭不知在哪找来一副扑克牌，叫上林致远和徐康，三人玩起了斗地主。 林致远早晨就发现今天不会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此时过了中午，天上仍是铺着一层灰白的云， 太阳也没有露出来。空气中带着一股闷热，有点像夏天暴雨前的征兆。 玩了几局斗地主，徐康突然说他有事，叫李姐顶替他的位置。李姐也没什么好玩的，也就答应了。如此一来，三足鼎立的局势立马变成了林致远一人对付老彭和李姐这一对夫妻对手。于是他集中注意力打牌，完全没有察觉到邹小云的离去。 第6章 失与得(5) 因为喝了太多的啤酒，隔了一会儿，林致远又起身去卫生间。卫生间离餐厅不远，周围环绕着假山与花草，从打牌的走廊到卫生间也不远，他很快就到了。快到卫生间时，他眼睛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卫生间旁边有一条羊肠小径，那个身影在小径上一闪而过，钻进了假山后面茂密的树林中。 林致远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因为那个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小径上早已没了身影，他盯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仔细回忆着刚才所瞥见的身影。 最后，直觉告诉他，那个身影是邹小云。 他进了卫生间，脑子里不断思索。那是不是邹小云？如果是她，她去假山后面干什么？ 想到此处，他的酒意彻底的消失了。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去看个究竟。从卫生间出来，他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链，走进了旁边的小径。 小径曲曲折折，在假山丛中通向后面的树林。假山之间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非常的茂盛。林致远一走进假山里面就自然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似乎在探索一座迷宫，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不知为何，此时周围一片宁静，宁静到他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小径并不长，很快就看到了尽头，而尽头外就是树林了，一路上根本没有邹小云的身影，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是不是错了。但他还是决定走到小径的尽头看一看。 小径尽头左侧是一小片低矮的花丛，右侧是一座很大的假山，前方则是树林。与右侧那座大假山相连的是一座较小的假山，两座假山之间的空隙很小，一株藤蔓类植物长在其中。 他轻轻的向小径尽头走去，路过两座假山之间的空隙时，一道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他的身体瞬间定在了原地。 原来，徐康放下牌局后先是去了趟卫生间，然后用手机给邹小云发了条短信，叫她去餐厅外面。邹小云看见是徐康的短信，起身走到一旁去阅读短信内容。看完短信后，她犹豫了一下，径直向餐厅的方向而去，连招呼都忘了给刚才和她在一起的李秀琴打。找到徐康后，邹小云问他要干嘛，他却什么也不说，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发现卫生间旁边有一条小径通往假山里面，于是走了过去，并叫邹小云跟上他。 邹小云的脚步消失在小径入口时，林致远也走到卫生间外面，所以她的身影恰好被林致远眼睛的余光给捕捉到。 走进假山后，徐康带着邹小云一路来到小径的尽头。尽头外是一片树林，徐康停下脚步，准备开口说话，但突然又害怕被人发现。 树林虽然茂密，但却并无十分隐蔽的地方。他左右寻找了一番，终于发现小径尽头右侧的大假山背后非常的隐蔽，于是带着邹小云来到了假山后面。 与此同时，林致远也到了，但他们彼此都没有发现对方。树林里传来悠扬的鸟叫声，覆盖了林致远轻微的脚步声。 假山后面，徐康和邹小云面对面站着，徐康叫了邹小云一声“云云”。声音很小，但却清晰的传入了后面的林致远耳中。林致远听到后，身形顿时定住了。 那是徐康的声音，一声“云云”，柔情而肉麻。 一大一小两座假山中间的藤蔓植物很茂盛，但枝叶间竟然有一道巧妙的缝隙，不偏不倚地连接着假山两旁的人。 这是一道极隐秘的缝隙，或许真的是巧合，林致远恰好捕捉到了它。透过这道缝隙，对面徐康和邹小云的上半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好在对方没有发现这道缝隙，没有看见另一头的他。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 邹小云没有徐康高，她的头顶仅到徐康的下巴处。此时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柔顺的短发遮住了她的脸颊。 徐康目不转睛的盯着邹小云，刚才他那一声“云云”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他呆立了片刻，突然用双手抓住了邹小云的双手，邹小云条件反射一般猛的抬头。 四目相对。 林致远的身子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心中也似乎被无形的击打了一下。 那一双美丽的眼睛，散发出让人心碎的柔情。她看着徐康的眼睛，如痴如醉。她那永远笑着的脸庞，此时却没有了笑容。她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然后微微张开，“干嘛”。声音温柔如初恋情人之间的细语，说完之后又缓缓的低下了头。 她素日里的活泼也消失不见，变得恬静温柔，白白的脸蛋上出现淡淡的红晕。 蓦地，一直抓着她双手的徐康用力把她拉了过去。她轻轻的惊呼了一声，然后毫无反抗的扑进了徐康的怀中。徐康紧紧的抱着她，她一动不动，身子就像僵硬了一般。片刻之后，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将头靠在徐康的肩膀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又过了片刻，她才将手臂缓缓的扣在徐康的背后。 这一刻，林致远感到自己有些眩晕，有些摇摇欲坠。他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忘记了所有。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徐康轻轻的对邹小云说，说了一半却又停住了。 “我知道”。邹小云的脸上又出现了微笑，只是这微笑与平时的笑脸不一样，它洋溢着幸福。 两个人抱得更紧了。 原来，她早已心有所属。她对每个人都一样，对每个人都那么热情，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最重要的人，那个人是徐康。 眼前的一切为何变得模糊？林致远眨了眨眼睛，哦，是眼睛模糊了。他眨了眨眼睛，待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然后转身。 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看见徐康和邹小云松开了怀抱。两人面对着面，邹小云微微抬起了头，闭着眼睛，樱红的小嘴唇迎接着徐康。 林致远感觉心口一阵疼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默默的离开了。 脚步比来时还轻。 第6章 失与得(6) 林致远沿着小径返回，走着走着，突然想起那串手链。他把它拿出来，看了一眼，脑海里回忆起邹小云带他去买手电筒那天。 那天，是他和邹小云第一次单独相处，或许也是最后一次。那天，她说这串手链很好看，他记住了她的话，并希望能把它买下来送给她。他从没忘记，最后真的买下了它。他每天都把它放在身边，以期望能在合适的时候送给她。 也许，这就是缘分。他叹了一口气，想把手链扔掉，但又不想被别人捡到。他看着它，心想既然是在这里得到了心中的答案，那就把它拆了，把这些珠子洒在这里吧。他双手拿着手链，用力的一扯。手链穿线接头处被扯松的瞬间，一声“小林”从身后传来。 倘若林致远还在假山小径上，如果背后突然有人叫他，他必定会被吓一跳，但此时他已经出了假山，正往喝茶打牌的长廊而去。他停下脚步，迅速把已经被扯松的手链捏在左手里，然后转身。 原来是谢燕，他赶紧回答：“哦，燕姐啊，你不是在打麻将吗？” “我去了趟卫生间，你呢？去哪里了？” “呃，我也是去了卫生间，呵呵……”林致远顺手把手链放进了口袋中，转身继续走去。 “哦。”谢燕看着林致远，笑了一下，然后跟在他的身后。 回到走廊上，谢燕接着和他们打起了麻将。老彭坐在长凳上，背靠着柱子，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两个小孩子依然精力充沛，抓了一堆花生放在长凳上，一颗也没有吃，不知道要玩个什么花样。李姐站在杨玲后面看她打麻将，李秀琴盯着两个孩子。 林致远见无须再打牌，抓了一把瓜子，坐在长凳上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徐康和邹小云就回来了。徐康走在前面，脸上带着不常见的愉悦之情，邹小云走在后面，脸上还透着淡淡的红晕。 “啊，你们两个刚才干什么去了，老实交代。”杨玲正在等谢燕出牌，见徐康邹小云回来了，大声的说道。 徐康没有回答，径直走向还在睡觉的老彭。邹小云的脸上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一脸的微笑，她对杨玲说：“我们去看了一下建哥。” “哦？他怎么样了，还没醒啊？”杨玲摸起一张二筒，扔出一张八条。 “没有，车外吐了一地，太恶心了。”邹小云用手捂住嘴巴，一脸恶心的表情。 林致远脑海里正在胡思乱想着，看见徐康和邹小云同时回来，不免又想起了他俩在假山后面的画面。此时听见邹小云说去看了建哥，他又开始怀疑他俩刚才共处了多长时间。 徐康走到老彭身边，一掌拍在老彭肩膀上。 老彭身子一抖，差点摔了下来。他睁开眼睛，发现是徐康，顿时来了气，骂了徐康一句，然后扬起手来打徐康。 徐康一下躲开了，走到旁边把刚才的扑克牌拿了过来，“来来来，斗地主，小林，过来。” 林致远心中正自苦闷，听到徐康说又要打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假装高兴的站起来走了过去。 老彭的美梦被徐康打醒，正是一脸怒气，哪里会同意斗地主，果然拒绝了徐康，坐回刚才的位置，准备继续睡觉。 徐康拿老彭没办法，于是叫李姐。李姐抓了一把花生过来，林致远找来一张凳子，三人马上就玩上了。林致远心不在焉，老是输牌，好在没有赌钱，否则就惨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5点，全体人员回餐厅吃晚饭。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晚饭竟然是喝粥。好在不是白米粥，是加了好几种坚果枣子之类的八宝粥，而且还有几个卤菜、凉菜。徐康去叫醒了建哥，建哥洗了一把脸，整个人又恢复了原来的精神。当然没有再喝酒了，因为要开车。由于路途遥远，再加上天色阴沉沉的，看似马上就要下雨，众人很快吃完就出发了。 林致远中午喝了那许多酒，本来应该睡一觉的，但因为见到了徐康邹小云，导致没有心情睡觉，后来又被徐康叫去打牌，累积了一下午的倦意，在他上车后终于席卷而来，直接一觉睡到了下车。 第6章 失与得(7) 下车后，林致远和三位大姐两个小孩子一同回小区。路上，虽然大家都有些累了，但三个大姐还是不停的在说话，主要讲的是今天在农家乐的事。两个小孩子因为在车上睡过觉，此时又恢复了精力，在路上跑来跑去。 回到住处，谢燕直接上楼去了。林致远因为在车上睡了一个小时左右，睡意全无，于是坐在床上发呆。 坐了一会儿，他突然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竟然是饿了。刚才大家都急着走，都没吃多少，粥消化得快，所以很快就饿了。 天还没有黑，他起身走到窗前，见天上依然阴沉沉的，看不出来会不会下雨。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去小谭饭店吃碗面。 他洗了个脸，然后出门。出门后刚走几步，周围就吹起了风。走到小谭饭店外面时，风势更大了，阴沉沉的天空也变成了乌云密布。 “哎呀，要下雨啦。”一个汉子从饭店里走出来，仰头看了下天空，然后匆匆离去。 饭店里面没有了客人，那女孩正在收拾一张桌上的碗筷，想必是方才那位汉子吃过的。 见到林致远突然走了进来，女孩顿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林致远选择了最外面的一张桌子，面向门口而坐，待女孩走到旁边时，他思考了一下，对她说“煮一碗煎蛋面吧。” “嗯，妈，煎蛋面。”她脸上出现了笑容，但他没有看到。她走到他前方，弯腰看了一下他的脸，对他说：“你脸上的伤好了呀？” 林致远没想到她会问起受伤的事，吃了一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嗯，好了有几天了。”他想起受伤那天来这里吃饭时，她告诉他擦药酒会好得快，都过了好几天了，她竟然还记得。他感到很欣慰，又微笑着说：“擦了药酒的。” “嗯，擦了药酒好得快。”她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准备离开，却又犹豫不决起来，左右看了一下，见他旁边那一桌干干净净的，于是坐了过去，背对门口，与他斜对面。坐下的时候，她长吁了一口气，有一种劳累后终于可以休息了的感觉。 他听见她那吁气的声音，竟似感同身受。厨房里传来煎鸡蛋的声音，他转头看着她。 她双手放在桌上，手指互相拨弄着。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也转头去看他，正好碰到他的目光。她立即把目光收回到自己的手上，脸蛋上飞起了一片红晕。 林致远看到女孩的脸蛋，却想起下午在假山里面，邹小云害羞时的样子。他心中生出一种感觉，让他觉得应该同她说说话，想了一会儿，似乎刚才她的吁气声还在耳边，于是随便说了一句：“你们晚上什么时候关门啊？” 她在等着他说话，同时也在思考合适的话题，听到他的问话，顿时面露惊喜之色：“一般都在8点左右。” “哦……” 沉默了一会儿，林致远左右望了一下，想起“小谭饭店”这个名字，于是问她：“你是不是姓谭？” “嗯，是啊，我叫谭雪，下雪的雪。” “谭雪，好听。”林致远用手撑着下巴，面带微笑，看着谭雪，“那你是不是很喜欢雪？” “嗯，雪洁白无瑕，我最喜欢的就是冬天下雪的时候，虽然冷，但是很美。”谭雪没有一直盯着林致远，低着头，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看他，看一眼又低下头。 “嗯，我也喜欢下雪天，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下雪，早上起床开门一看，外面白茫茫一片，太好看了。” “我小时候也遇到过一次，好像是放寒假。” “对，好像是在放寒假，说不定我们说的都是同一场雪。” “嗯，有可能哟……”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谭雪才问起林致远的名字。 “我叫林致远，非宁静无以致远那个致远。” “林……致远，好听。”谭雪笑着说，这一次她看林致远的时候多了一些，多到两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又交接在了一起，然后两人又同时收回目光，盯到桌面上。 接下来又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谭雪先开口：“你是不是在附近工作啊？” “嗯，我在那个**科技，就在旁边。” “哦，我知道知道，就在……”谭雪双手合在胸前，一副明白了的样子。话说到一半，她爸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她赶紧起身过去接住了她爸的碗，端到林致远面前，对他说：“你慢慢吃。” “嗯。”林致远腹中大饿，赶紧大大的吃了一口面。 谭雪接着去收拾刚才没收拾完的碗筷，刚走两步就听见爸在厨房里叫她。 “煮个肉片汤怎样？” “呃……好。” 林致远猜测他们必定还没吃晚饭，她爸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开馆子就是好，想吃什么就煮什么，肉片汤，好久没吃过了。”他一边吃面，一边想着，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他端起碗喝了两口汤，转头准备叫谭雪收钱，却看见她已经收拾完了桌子，似乎正在看着他。她见到他的动作，立即走了过来。 林致远把手伸进口袋里拿钱包，却摸到了那串手链。他愣了一下，把它拿了出来。 “哗……”他忘了，手链的穿线接头处已经被他给扯松了，十几颗红色漂亮的圆珠全散落在了地上，弹跳着滚向四面八方。 “啊！”谭雪发出一声惊呼。 林致远如被定了身，一动不动，左手拿着仅剩下的一根线。 手链散落的那一刻，他大惊失色，然后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潜意识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了要去捡回它们的冲动，但他没有动。他想起了下午见到的画面，她紧紧的依偎在徐康的怀里，她那一声轻轻的“我知道”，她脸上从未有过的幸福微笑，还有她那迎接着徐康的唇。 她是别人的了，这串手链也没有意义了。既然下午就已经决定了要扔掉它，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是该结束了。 散落的不仅仅是十几颗红玛瑙，也是他对邹小云的情意。 他回过神来，在右边口袋里拿出钱包，拿出了钱。转头看见谭雪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颗玛瑙珠子正在细细的端详。 “挺好看的，咦？你不捡起来吗？”她见他并未去拣地上的珠子，于是问他。 他心中一震，脑海中迅速回到了他和邹小云在饰品店看手链的情景。邹小云正准备离开，他却和老板讨价还价，当老板说五十元的时候，邹小云说“别管他了，我只是看看而已，并不是要买。”“哦，那你觉得那串手链好看吗？”“是挺好看的，呵呵，走啦。” “挺好看的，挺好看的，挺好看的……”同样的话此时竟从谭雪的口中说出，但他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不要了”。 “轰……咔……”一声惊雷瞬间响起，两人不约而同的吓了一跳。 林致远把钱递给了谭雪，起身离去，谭雪说了一声“慢走”。他刚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 “哗……”豆大的雨滴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整个天空瞬间变成一片雨幕，电闪雷鸣不断。 林致远站在门口，盯着外面，一时不知所措。他感觉到身边有人，转头一看，是谭雪。 她望着外面，怔怔出神。一道闪电亮起，照亮了她的脸庞，以及她的双眸。她好美。她的眼睛里透露出光芒，她在想什么？她的右手正放在向前，手指上捏着一颗红色的玛瑙。 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的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 多熟悉的感觉啊。他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时，他和她对望的瞬间，也是这种感觉。而她，也从来没有忘记那一天的感觉，直到此时，它再次出现。 几秒钟后，两人同时收回目光，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她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心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片刻之后，两人同时抬头，又看向对方。不同的是，这次两人都面带着笑容。 林致远重新看向外面的大雨，考虑要不要跑回去。 “我有伞。”谭雪笑着说，然后转身向里面走去。他也跟着转身，赫然发现她的妈妈正站在厨房外面的柜子旁边，看看他，又看看谭雪，脸上带着微笑。 谭雪叫了一声“妈”，走到柜子边蹲了下去，打开柜子，在里面翻找了几下，拿出一把橘红色的折叠伞出来，走到林致远面前，笑着说：“给你。” 这时，她爸也走到厨房门口，盯着他们，双手在围裙上面擦拭着。 林致远缓缓的接过伞，看了一下，想起他们等会儿也要回家，于是问她：“那你们等会儿怎么回去？” “我们还有伞。”她又走到门口，看着外面。 “哦，那我明天拿过来。” “嗯！” 林致远看了一下外面，雨势丝毫未减，回头看了一下谭雪的爸妈，然后对谭雪说：“那我走啦？” “嗯！” “再见！” “再见！” 他撑开伞，走了出去，大颗的雨珠瞬间打在伞上。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她，见她挥了挥手。他会心一笑，转身消失在大雨中。 谭雪想起爸妈在后面看着她，不由得有一点害羞，低下头，发现手上还捏着一颗珠子，那是她刚才在地上捡起来的，看上去挺好看的。他为什么不要了呢？是不好意思捡吗？干脆我把它们捡起来吧，拿回家串起来看是什么样子。心中如此想着，她看了一下地上，见红色的珠子随处散落着，于是一颗一颗的把它们捡起来。 “这是什么？你捡来干啥？”她爸问她。 “呃……捡来玩。”她不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只记得见别人戴过。 “这有什么好玩的？” 她没有回答爸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捡起来，只知道这是他的。在他刚才坐过的地方，她还捡到了串珠子的那条线。 第6章 失与得(8) 林致远回到住处，给妈打了个电话，说了明天回家的事。 由于明天要早起，所以洗漱收拾了一番，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白天假山里的画面又出现在脑海里，他回忆，思考。然后又想到散落一地的玛瑙，还有谭雪。他记得谭雪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她的笑容虽然没有邹小云多，但笑得很美。最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关心，还有她的雨伞。 谭雪和邹小云不同，邹小云乖巧清纯，谭雪温婉贤惠。她们都很好，只是，邹小云已经心有所属，而谭雪没有。 “谭雪喜欢我吗？”他不知道，但他心中已经隐约明白，或许她才是真正应该去争取的人。 次日天还未亮，闹钟就响起了。林致远翻身爬了起来，忙着去洗漱收拾。 打开门从卧室出来，看见了谭雪的伞。他一拍脑门，想起饭店怎么会这么早开门。他思考了片刻，决定放假回来后再把伞还回去，但得告诉她。 洗漱完毕，收拾妥当，因为只回去三天，所以行李只有一个装得满满的背包，倒也轻松。出门之前，他给谢燕打了个电话，说他这三天不在，有事电话联系。出门的时候还不到七点，但杨玲的包子摊早已摆上了，他买了早餐，同杨玲聊了几句就走了。 小谭饭店果然没有开门，他来到饭店门口，把一张纸从卷帘门下方的缝隙中塞了进去。这张纸是他出门前写好的，上面写着：“谭雪，我是林致远，我今天回家去了，三天后才回来。本来说还你伞的，但因为走得早，你们没开门，所以留张纸条，等我回来后再把伞拿过来。不便之处，还请见谅。谢谢你！” 此时天还未完全亮，林致远向公交站走去，路上一个人也没碰到。空气清新，带着凉意，他感觉无比的神清气爽。想起很快就能到家了，能见到爸妈了，还有黄狗，黑猫，鱼塘里的鱼，心中满是兴奋。 转了一次车，到长途汽车站时快8点了。出门的时候没看到几个人，车站里却是人满为患，看来五一节出行的人还真多。他一下公交车就急忙冲向了售票厅，怕晚了就没票了。售票厅里也是排着长长的几条队伍，但当他看到电子显示屏上显示还有余票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买到票后又等了一段时间才上车。当车开动后，他的心情也随之飞扬起来。他记得两个月前来这里的时候，在长途汽车上，他内心挣扎不已，希望车不要开那么快，甚至希望车往回开。而此时，当车真正开回家乡时，他才体会到什么是归心似箭。 长途汽车是到县城的，县城汽车站也有大量的旅客，他担心后天回程票难买，就把回M市的车票也买了，然后才坐车回镇上。 离开了两个月，再次回到镇上，看到镇上熟悉的街道和些许几个熟人时，他感觉到无比的亲切。因为下车前给妈打过电话，他直接来到裁缝铺。 “妈！”林致远还没到门口就远远的喊了起来。 “啊，远娃，哈哈哈哈哈……”妈正在和一个女人就一件衣服谈论着，听到儿子的声音，立即放下手上的东西，笑着迎了出来。 “哟，林致远，放假了啊？”店里的女人问道。 林致远这才看清，店里的女人是他小学同学余强的母亲，是镇上的人，忙回答道：“是啊，余强呢？回来没有？” “没有没有，他在深圳的嘛，那么远，难得跑，不像你这么近，半天就到家了。” “呵呵，这倒也是。” 余强的母亲和妈又谈了一下做衣服的事，最后说：“好，那我下午来拿。”说完就走了。 “妈，爸的自行车怎么在这里？” “你爸昨天下班后放这的，他说你今天回来后好骑车回去。走吧，回去了。” 妈放下衣服，看了一下手表，然后从旁边的地上提出一袋菜出来。 “哇，你菜都买好了啊？” 林致远一边说话一边把自行车往外面推。 “菜早上都买好了，你爸在家网鱼，说要弄一条大鱼起来，等你今天回来吃。” 林致远一阵愕然，想起好久没吃过自家的鱼了，吞了一下口水，说：“妈，你还别说，我去M市这么久，只吃了一次鱼，就是昨天中午在农家乐那一顿。” 林致远说完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说错了，因为接下来妈说了很多苦口婆心的话，说他在外面吃得真差，叫他要吃好一点，等等。 还没到家门口，黄狗就远远的欢呼了起来，乱蹦乱叫，拼命似的。爸听见狗叫声后从屋里走出来，一脸的笑容。 到了家门口，林致远把自行车停好后，和黄狗打闹了一番。不一会儿，黑猫不知从哪里跑回来，“喵喵喵”叫个不停。 午饭，一盆红烧草鱼，几样小菜。不用说，草鱼是爸上午在鱼塘网的。在爸妈的敦促下，林致远大吃了一顿。其实爸妈不用敦促，他也会吃得饱饱的，因为他好久没吃过妈做的饭了。 因为妈做的饭里有家的味道。 第7章 雪(1) 三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回M市这天，由于返程票买的是下午的，林致远吃了午饭才走的。 回到M市，从公交车上下来时已经是下午6点多了，他想起谭雪的伞还没有还，于是直接回到了住处。放下行李后，他洗了个脸，拿起伞就去了小谭饭店，还没到饭店就看见了站在饭店门口的谭雪。 谭雪看见林致远后，远远的朝他挥了挥手。他快步走了过去，面带笑容。 谭雪穿着一件修身长袖衣服和一条紧身裤，看起来非常的苗条，见林致远走到了面前，问道：“你回来啦？” “嗯，刚到。”他把伞递给了她。 “那张纸条是你留下的吧？” “是啊，谁最先看到的？” “我爸妈呗，今天吃饭吗？”若换作平时，她问客人要不要吃饭，都是直接问对方吃什么，但此时面对的是林致远，她就换了一种问法，丝毫没有尴尬。 “要，吃个**吧。” “好，我去给爸妈说。”她没有像平时那样对着厨房大声说出客人要的什么，而是进了厨房。 林致远走进饭店，见里面正有几位客人在就餐，他挑了一张空桌坐下。谭雪很快从厨房出来了，走到他旁边，说：“好啦，我给爸妈说了。”说完后她准备坐在他对面，不料有客人叫她收钱。 当谭雪的爸爸在厨房叫她端菜时，饭店里除了林致远就只剩下一位客人了。谭雪把林致远点的餐放在他面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没有说话，面带微笑盯着他。 林致远盯着盘子里的饭菜，一时竟发起了呆。原来，盘子里的饭菜与平时有所不同，菜和肉比平时多了许多，看上去也更精致了。他不明所以，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她。 她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吃吧，愣着干嘛？” 林致远虽是满脸疑惑，但联想起刚才她亲自跑去厨房给她爸妈说他点的什么菜，大致猜到了原因，知道这是特殊照顾。他看了一眼另一位客人，见他正一边吃面一边看手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于是低声的说：“呃……今天的饭菜怎么和平时的不一样？”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说：“再不吃就凉了，我收桌子去了。”说完就站起身走开了。 他心中一阵温暖，开心的吃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吃面的那一位客人也走了。谭雪闲了下来，坐到林致远对面，左手倒立，一串红色的珠子滑到她的手腕上，“你看，这是什么？” 林致远舀起一勺饭菜，正要送入口中，突然看见她手上的珠子，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勺子停在半空中。他看她一眼，又看一下她手上的珠子，如此往复了两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啊？” “你猜？”女孩子总是会让喜欢的人猜这猜那的，她也不例外。 林致远大致猜到了这应该是他那天掉落的，但不确定，于是摇了摇头，说：“猜不到。”说完后把在空中停留了半天的一勺饭菜送入口中。 “是你的，那天你掉在地上的，我捡起来了，回家后把它们串了起来，怎样？好看吗？像不像原来的样子？”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但当谭雪说出来后，他还是有点吃惊，“嗯，好看，跟以前的一模一样。” “那……送给我吧？”她看着他，眼睛眨个不停。 林致远愣了一下。换作几天前，他会犹豫，因为这是他专门为邹小云买的，但现在，他对邹小云已经死心了，然后又已经对谭雪有了好感，于是果断的回答：“好啊。”说完笑着看着她。 “那就是我的了，嘻嘻……”她高兴的笑了出来。 “咳！”一道假装咳嗽的声音响起，她爸出现在旁边。 林致远抬头看了她爸一眼，微笑着向他点了一下头。回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下，她妈也正看着这边。被三人同时看着，林致远觉得有些尴尬，再加上此时吃的饭菜又是特殊照顾，更觉得不安，拿勺子的右手变得似乎有点抖动。他努力控制右手，可是越想控制越是觉得拿不稳。正当他准备放下勺子不吃了的时候，谭雪领会到了他不安的神情，起身向里面走去了。与此同时，她爸开口说话了。 “小伙子，你叫林致远吧？” “嗯，是我。”林致远说完，松了一口气。 “那张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纸条是你写的吧？” “嗯，是我。”林致远强迫自己笑了一下。 “我开门时看到那张纸，还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哈哈……一把伞而已，过几天还也没什么嘛。” “呃……主要是我说了第二天就拿过来，所以就，呵呵……”林致远见谭雪父亲也算是比较平易近人，神经也就松弛了下来。 “你是住在附近吗？” “嗯，对，在附近租的房子。” “租的谁家的？” “房东叫谢燕。” “哦，谢燕啊，知道知道，认识。” “哟，在聊什么呢？”一个老太婆带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哦，王婆婆，来来来，进来坐。”谭雪爸赶紧起身迎接老太婆。 “哇，鹏鹏，好久不见了，来，让姐姐看看，最近乖不乖。”谭雪也走上前去，双手伸向小男孩。 林致远见这一老一小有点眼熟，听见谭雪爸叫“王婆婆”，再看到这个小男孩，想起以前来这里吃饭时，遇见过他们。 “哎呀，鹏娃说要吃米线，小谭妈，给他烫一两就行了。”王婆婆对着谭雪妈说，说完一屁股坐在靠门口的一张桌子旁，然后盯着林致远看了几眼。 因为是特殊照顾，不想让他们觉得他浪费，所以林致远把饭菜吃了个光。他放下勺子，站起来摸出钱包，对着谭雪“哎”了一声。 谭雪走到他面前，眼睛却盯着小男孩。林致远想起今天这一顿饭菜比平时多，本来有零钱的他拿了一张整的给她。她找了钱给他，是按照菜单上的价格收的。他愣了一下，说：“今天也只收这么多啊？” “那不然呢，你想多给啊，拿来吧。”他笑了起来，把手伸了出来。 “呵呵，那我就赚啦。”他把零钱放进口袋里，笑着说。 “哼！”她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他又笑了一下，“那我走啦。” “嗯，拜拜。” “再见。”他向外走去，她跟在后面，走到门口时听见王婆婆说：“咦，这小伙子是谁啊？” 晚上，林致远给舅舅打了电话，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主要说了外公外婆那边的情况。 第7章 雪(2) 次日上班，邹小云还是一张笑脸，上午到生产部来聊了一会儿。建哥还是下楼来找老彭抽烟，张晨迪仍是那一副德性。 一切都没有变，变的是林致远。他不再时刻期待邹小云的出现，也不再那么想看到她的笑脸。他不再需要去寻找合适的机会送她手链，因为手链已经是谭雪的了。他开始期待下班，下班后就可以去见谭雪了，即使他才刚刚喜欢上她，尽管对彼此的了解还很少。 徐总叫林致远开始学做产品，就是学着焊电路板。这是一个细活，需要极强的耐心，还要细心。他整整一个下午，一块成品也没焊出来，倒是差点把电烙铁给烧坏了。 他没有气馁，知道这是要学习很久的，熟能生巧。但他也明白，熟能生巧又怎样，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内心苦闷，时常在上班的时候想到未来。现在是5月了，毕业都快两年了，同学们都混得人模人样了，而他却如同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还是会后悔，后悔辞去了外企的工作，但他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这两个月以来，晚上下班后他常常在卧室看书复习专业知识，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看到希望。如当时纠结是不是要来这里上班一样，他有过几次要离开这里去C市的冲动。好在每次挣扎之后，他都能平复好内心，重新面对现实。好在，心中有想念的人，不管明天怎样，他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晚上他又去了小谭饭店，谭雪端上来的饭菜同样是份量充足。因为他去得比较晚，所以饭店里没什么客人，谭雪也不忙，有空就坐在他旁边或对面，看着他吃饭。快吃完的时候，他想起上次他骑自行车出来闲逛时见到的同她一起买菜回来的小伙子，向她问了一下。 “对了，上上周星期六，我看见你同一个帅哥开着三轮车从镇上回来，那个帅哥是谁啊？” “啊？哦，那是我弟弟呀！”谭雪的笑容怪怪的，似乎听出了林致远问这话的意思。 “哦，你弟弟啊，难怪这么帅。”林致远说完忍不住自个笑了一下。 “对了，平时怎么不见他啊？”见谭雪只是笑，不说话，他又接着问。 “他在城里上班，因为比较远，平时都住厂里，周末才回来的。” 林致远又问了她弟弟在什么厂上班，得知是“**电子”。关于“**电子”，林致远早有耳闻。它是本市一家大型企业，拥有员工数千人，比他以前面试过的那家照明厂还要大得多，能在里面上班也算是不错的。但谭雪说她弟弟只是一名普通工人，他听后也没再多说什么，问了她弟弟的名字。 “他叫谭振。” “谭zhen？” “振作起来的振。” …… 一边聊一边吃，没多久就吃完了。同昨天一样，付了钱，跟谭雪道了别，刚走出饭店，林致远就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叫他“小林”。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循声仔细望去，却是谢燕带着儿子在玩室外健身器材。他径直走了过去。 “燕姐，今天怎么想起带儿子来这里玩？” “今天杨玲有事没出来打麻将，我带着他没事就走到这里来了，恰好遇到王婆婆。”谢燕看向旁边的一位老太婆。 林致远一看，原来是两次在饭店遇见过的王婆婆，那个叫“鹏鹏”的小男孩正和谢燕的小胖子在一起玩什么玩具。 见王婆婆正看着自己，笑而不语，林致远就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又看见王婆婆往小谭饭店的方向看去，他也回头一看，见谭雪正回身往饭店里走去，不知是出来倒了垃圾还是什么。 “你最近都在这里吃饭吗？”谢燕问林致远。 “嗯，这里近一点。” “哇……”一阵响亮的哭声响起。 众人一齐转身看去，却是那叫鹏鹏的小男孩哭了起来，只见他坐在地上，仰头张嘴，甚是夸张。谢燕的儿子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奥特曼模样的塑料玩具，呆呆的望着鹏鹏。 “哎呀，怎么回事？”王婆婆当先喊了起来，忙过去扶鹏鹏。 “干啥？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小胖子不仅比鹏鹏胖，而且还高一点，谢燕第一反应是儿子的错，于是厉声的向儿子问道。 “他说奥特曼是坏人。”小胖子带着哭腔，紧紧的抱住奥特曼玩具，盯着还在哭的鹏鹏说。 “老子……”众人无语，谢燕更甚，一句话只说了个开头，后面的话不知道说什么。她左右看了一下，没找着可以打人的东西，于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哇……”谢燕的一巴掌呼在小胖子的脸上，小胖子瞬间哭开了，手上的奥特曼掉在地上。 “说一下怎么了？说一下你就打人家啊？谁教你的？”谢燕狠狠的骂了儿子一通。 林致远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打算默默的走开。这时鹏鹏见胖子哭了起来，心中委屈自然就消失了，停止了哭泣，王婆婆见机抱起他，哄着他说：“好啦，好啦，走，我们去吃米粉，去谭雪姐姐那里吃米粉，好不好？” “好。”鹏鹏揉着眼睛回答。 “谭雪姐姐，谭雪姐姐……”林致远在心中念着这几个字，忍不住会心一笑。 “走，回家了，哭个屁。”谢燕拽着小胖子那圆乎乎的手臂紧跟着林致远走去。走了一会儿，小胖子就没哭了，谢燕不再理他，问林致远：“小林，王婆婆说你经常在小谭饭店吃饭啊？” “最近去了是有好几次了。” “她说经常看见你在饭店里面，还和谭雪说话。” “啊？呃……不是经常吧，我记得只见过王婆婆两次啊。”林致远只说王婆婆，没有提起谭雪。 “人家晚上经常在那边玩，可能就看到你了吧。” 原来 ，王婆婆是留守老人，儿子和媳妇在外地打工，把孩子扔给老两口。王婆婆也不用干活，每天晚上都带着孙子到处玩耍。 “燕姐，你老公怎么要跑到外地去啊？”林致远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道啊，可能是年轻的时候在外面待过吧，结婚以后倒在家待了两年，娃上学后他又想去外面了，劝了也没用。”谢燕也是一脸无奈。 两人聊了一些闲话，很快就到家了，各自回去休息，不在话下。 第7章 雪(3) 次日上午，生产部众人正认真的做着手头的事，邹小云又下来与三姐妹聊天，聊了一会儿后没了话题。然后话最多的杨玲不知怎么问起了林致远：“小林，你都23了吧？” “嗯？是啊。”林致远正拿着滚烫的电烙铁在焊线。 “该找得对象了。” “呵呵，玲姐，你这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吗？”林致远说完后才意识到邹小云在一旁。虽然他心中不再只有她，但还是不想在她面前说这些。 “介绍倒没有，不过我认识一个美女，还没结婚，想知道是谁吗？”杨玲说得动听极了，众人来了兴趣，纷纷问她是谁。 “她不就站在这里吗？” 此时房间里就邹小云一人是站着的，众人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林致远没有说话，脸上有一点发烫。邹小云叫喊着去拧杨玲，杨玲笑得最大声，结结巴巴的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是徐康的。” 邹小云的脸红了，赌气的说：“我上去了。”说完像个生气的小女孩似的向门口走去。 杨玲赶忙道歉：“哎呀，姐姐我错了，开玩笑的，我不说你了，我们说小林。小林，你晚上都在哪吃饭啊？” 邹小云走了几步，听见杨玲的话后又退了回来，饶有兴趣的听着。 “在外面吃的。” “你最近老是去小谭饭店吃饭吧？” “啊？没有啊。”林致远愕然，没想到这么多人知道了他去小谭饭店吃饭的事。 “还不承认，怎么，是不是看上了人家了？” “啊？什……什么意思？” “嘿，还装蒜，你眼光不错嘛，人家长得漂亮，又勤快又能干，若不是因为她妈，现在也是大学生了。” 邹小云问是谁，她有没有见过。林致远不知道杨玲什么意思，问她：“她妈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啊？她妈是哑巴。” 林致远大吃一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海中回忆起谭雪妈的画面，的确从没听她说过一句话。 在林致远的追问下，三姐妹开始讲述谭雪的情况。 原来，谭雪爸不到二十岁就到广东打工去了。在广东打工的时候，认识了谭雪妈。结婚后家乡政府占地，拆迁补偿，两人拿出几年打工的存款，连同补偿，搞到了住房和商铺。他们把商铺开起了饭店，日子过得倒也殷实，左邻右舍无不羡慕。 很快两人就生下了女儿谭雪，隔年又生下了儿子谭振。谭雪和谭振从一开始上学成绩就非常的好，众人都说两个孩子以后是上大学的料。 然而，本来充满着幸福和希望的一个家庭，却发生了变化，改变了一家人的未来。 在谭雪高三那一年，她的成绩依然很优秀，人人都认定她会考上好大学，而她也坚信着未来，丝毫没有松懈。可是，在高三下学期，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谭雪妈生病了。 谭雪妈的病是呼吸系统有关的病，病情很严重，住了院。但谭雪的学习并没有因此受到多大的影响，她坚信妈的病会好起来，她坚信自己会成功。然而，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病是好了，却留下了一个后遗症，终身不能再说话。 妈出院的那一天，谭雪满心欢喜的回到家。可是，本应该高兴的妈看到她和谭振后，不停的掉眼泪，连哭声都没有。 当爸说出妈终身不能再说话的时候，没有人能体会谭雪心中的感受。那一刻，她所有的自信，所有的期盼，都在无形之中破碎了。 妈如同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吃饭的时候，妈不再叮嘱她们多吃一点，也不再问她和弟弟的学习。以前每天晚上，妈都会提醒她洗漱，提醒她喝水，提醒她早点睡觉，可是现在都不会了。从没有经受过伤痛挫折的她，一蹶不振。接下来的两天，她基本上没吃什么，没喝什么，再加上心中郁结，她生病了。 谭雪在家中待了几天后，病情终于有所好转，但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毫无血色。她还是回学校了，离高考还有两个星期，老师同学纷纷安慰鼓励她，仍对她抱着希望。然而，她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状态，脑海中总是忍不住的回忆有关母亲的一切。她集中不了注意力，时常昏昏沉沉的。 最后，她失败了。曾经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成功的，可是却失败了。她感觉世界抛弃了她，她谁也不理，把自己关在家里。 谭雪妈从医院出来后，一直都是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白天一直在厨房忙活，接待客人和收钱的事也落在了谭雪爸的身上。爸忙得不可开交，那段时间，饭店的生意没以前好了。 谭雪在家关了七天后，她看到了笑脸。 妈的笑脸。 那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笑脸，是一种涅槃之后的笑，充满了爱与温暖。她的心中总算照进了一缕阳光。 这七天里，她想通了很多事情。妈生病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最后却成了哑巴。她不能再上学了，一是因为家里没多少钱了，二是店里需要她，三是她已经失败了。 未来留给弟弟吧。 她不需要未来。 她来到饭店帮忙，负责接待客人和收钱。这些都是从前妈做的事，如今却转移到了她身上。 她终于明白，妈失去的，应该由她补上。 十八岁，处于人生中最宝贵的年龄段。即使不再上学，绝大多数人也都选择远方，去看看这个世界，去找寻未来。而她，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爸叫她去复习一年，她拒绝了。爸问过她，要不要和同学出去打工，她不去。她留在小小的镇上，在小小的饭店，一待就是几年。 她的内心不是没有挣扎过。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大学，连是什么样都没见到。她在心中构筑过的美好未来，也模糊了。她看见同学们在外的酸甜苦辣，她多想去尝试啊。外面的世界那么漂亮，她多想去看一看。可是，这一切都只能放弃。 她慢慢的安静下来，心里变得乐观，人也越来越漂亮，温婉贤惠。 在她的心里，一直在等待着什么。至于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总有一天，它会到来。 第7章 雪(4) 晚上，小谭饭店，林致远正在吃面，吃到一半，他叫住了谭雪。谭雪走到他对面坐下，问他：“怎么，不好吃啊？” 他盯着她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时没有说话。这双眼睛，曾经流过多少泪。她脸上淡淡的微笑，隐藏了多少伤悲与孤独。 “哎，你手……手机号是多少啊？”林致远不知道为何要个联系方式都这般紧张。 “呵呵……”谭雪没有立即说出号码，而是笑了笑，饶有兴趣的看着林致远。 林致远有些尴尬，左右看了看，又说：“快说啊。” 谭雪双手撑在下巴上，继续笑着盯着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先说要我电话干嘛。” 林致远更尴尬了，脸都红了，他用手挠后脑勺，吞吞吐吐的回答：“就是……那个……没什么。” “嘻嘻……”谭雪又笑了笑，“拿来，手机。” 林致远一听，赶紧掏出了手机，打开，递给谭雪，谭雪用他的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 晚上，林致远准备给谭雪打个电话，他反复斟酌了一下要怎么说，并练习了一下。 到了10点钟的时候，他估计她已经忙完了，便鼓足勇气打了过去。 电话拨出去后，他就开始回忆刚才准备好的开场白，谁知她马上就接通了。 “喂！”她的声音传来，听上去丝毫不像是对陌生人说的，看来她知道是他打来的。 “是我。”他激动的说道。 “哈哈，知道是你。” “呵呵，你睡了没？” “没，刚刚看完电视，我爸妈睡了，我在等……我一会儿就睡。” 谭雪脸皮薄，她本来想说我在等你电话，但没说出来。但林致远想知道她的后半句，于是问她：“你在等什么啊？” “呃……没什么。”谭雪说完，自己笑了笑。 他见她吞吞吐吐的，不想再为难她，而且他也猜到了她是在等自己电话，心里非常的甜蜜。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上午同事们聊的那个，于是问她：“对了，我听谢燕她们说你妈是……不能说话？” 谭雪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声“嗯”。 “你没事吧？”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安慰她。 “没事的。” “那个……有空的话，我想和你一起走走，散散步。”他早就想和她出去走一走，此时见她心情不好起来，就说了出来。 “哦，可以啊。”她温柔的回答他。 “好，那改天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 “嗯，好的。” 两人没再说什么，互相道了晚安就挂了电话。 谭雪挂了电话后躺在床上，回忆着刚才同他的对话，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微笑。在回忆到她那半句“我在等……”时，她笑出了声。 “不知道他有没有猜到我在等他电话呢？”她在心中问自己。 谭雪一直在等待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出现了。她感觉等到了它，但又不敢确定。能够确定的是，他是那么的真实，以及自己心中的喜悦。 她伸出左手理了一下耳旁的头发，手腕上的手链滑动了一下。她把手链取下来，看了一下，然后放在胸口，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林致远挂掉电话后，把手机往身后的床上一扔，双手握着拳头，做出了加油的姿势。然后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窗外月明星稀，没有行人路过，只有轻轻的虫鸣。他回忆着刚才的通话，然后想起了她的过去。 美丽开朗的她，竟然经历了那么巨大的伤痛。得经过多少痛苦的挣扎，才能真正的放下未来。 坚强，勤快，贤惠，温柔，安静，而且漂亮，他在心中数着她的优点。 “原来，她是这么的好。” “我喜欢她吗？喜欢。那我爱她吗？不管怎样，我要去争取她，就如同徐康争取到邹小云一样。谭雪，等我。” 他转身，看到了桌上的专业书。 “可是，我的未来怎么办？我说过要换工作的，说过要去C市的。去了C市就不能和她在一起了。她已经在家待了几年了，是不可能离开父母跟我走的，饭店里需要她。如果我留在这里……可是我又拿什么来创造未来？” 他心中所挣扎的，就如同谭雪当年挣扎要不要出去闯荡一样，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想通的。 他坐在床上，思考了半天，等到睡意来袭才睡下。谁知躺下后又忍不住思考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第7章 雪(5) 第二天早晨，谭雪一觉醒来，发现闹钟还没响。她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打开通话记录，看着上面林致远的名字，露出了笑脸。 因为饭店只供应午餐和晚餐，所以谭雪一家人都是在家里吃早餐。爸妈晚上都睡得早，早上也起得早。一般情况下，谭雪起床时，爸妈都已经去了饭店。锅里有他们留下的早餐，她只需要处理一下就能吃了。 然而今天她却比平时早醒了接近一个小时。是不是太想他了？她不知道。她看着窗外，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外面传来说话声，爸妈还没吃早饭吧。她想起好久没同爸妈吃过早餐了，于是起床了。 走出卧室，看见爸妈刚开始吃早餐。见到她之后，爸妈都有点吃惊。爸问她：“咦？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醒得早。”谭雪说完，马上打了个呵欠。 “还在打呵欠，再去睡一会儿吧？” “不了。”她往卫生间走去。 “那赶快刷了牙来吃早饭。” 谭雪坐到桌上，刚拿起筷子，爸就说话了。 “昨晚你妈听见你在跟谁打电话，是林致远吧？” 谭雪伸出去的筷子停在了空中。她收回筷子，一脸尴尬的笑容，看妈一眼，又看爸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啊？妈，你那么晚还没睡啊？” “你妈起来上厕所。谭雪？” “嗯？”谭雪喝了一口稀饭。 “我跟你妈都商量过了。你也不小了，高考过后一直留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几年都没遇到一个合适的对象。你心里想什么，你妈多少也猜得到。这几年来，你很少像这些天这么高兴。林致远这孩子，看上去挺老实的，是个好孩子。我们相信你的眼光，但是我们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多。” 爸停了下来，谭雪却只顾埋头吃饭，没有说话。妈向爸打了几个手势，爸思考了一下，接着又说：“这样吧，谭雪，你叫他晚上8点钟来饭店吧，一起吃个饭，谈一谈。” 谭雪抬起头，目光从爸的脸上移到妈的脸上，见他们都是一脸的肯定，咬了下牙，轻轻的说了句“好吧”。 林致远因为昨晚走神入睡得晚，早上闹钟响了之后还在床上赖了10分钟。然而起床后心情大好，拿起手机想给谭雪打电话，却又想到她又不上班，肯定起得晚，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上午，他正在做事的时候，手机上来了一条短信。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谭雪发来的，顿时喜出望外。短信内容是： 晚上8点来饭店，不要早到，不要晚到，不要吃饭。 林致远看完这19个字，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谭雪是什么目的，他不知道，但这条短信倒写得简短有趣。他犹豫了一下，回复道： 好，准时到，不吃饭。 回了短信后，林致远一边工作一边思考谭雪为什么叫他8点才去饭店。想来想去，最后认为多半是她爸妈要和他谈谈。一是因为前两天她爸就已经问过他话了，二是到了晚上8点，饭店已经没客人了，叫他去就是单独相处了。 下班后，林致远直接回到了住处。因为离晚上8点还有3个小时，他选择了看书来度过。但是很快他就饿了，加上脑海里不停的想起谭雪，哪里还看得进书。他扔开书本，躺在床上。 因为上了一天班，身体本就有些劳累，此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竟睡着了。 朦胧中，他听到房东谢燕的声音，还有小胖子的声音，然后是“轰”的一声。 他惊醒了，耳边还萦绕着谢燕关门的声音。房间里一片漆黑，他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他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 片刻之后，他想起了什么，猛的坐起来，伸手在床上摸手机。摸了几下没摸着，他迅速站起来打开了灯，拿起手机一看，八点零三分。 脑海中空白了片刻，他暗骂自己怎么睡这么久，迅速关灯出门，跑向小谭饭店。 到小谭饭店时，他气喘吁吁几乎说不出话来。饭店的卷帘门被拉下了一半，门上挂着一块小木板，上书两行字，“营业时间结束，欢迎下次光临。”字体工整娟秀，一看就知道是谭雪所写。 他看着停业告示，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弯腰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谭雪和她爸正坐在里边柜子旁的那张桌上，谭雪面向饭店门口，她妈妈正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汤。桌上摆着四副碗筷，想必有一副是为他准备的。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林致远看清楚了情形，马上走了进去。 谭雪本来双手托住下巴，翘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但见到突然冲进来的林致远后，瞬间就开心了，她站起来，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饶是林致远早已猜到是叫他来吃饭谈话，此时见到桌上碗筷也证实了心中猜测，但他还是有些犹豫。虽然他与谭雪有了感情，知道彼此的心意，但对于正式见对方父母这种事，他还是头一次遇见，心中多少有点紧张。正当他踌躇不前时，谭雪爸开口了。 “小林，过来坐。” 听见长辈的话，他不再迟疑，迈步走过去，坐在了背对饭店门口的位置上。他笑着叫了谭雪爸一声“谭叔”，叫了谭雪妈一声“阿姨”，然后看了一眼对面的谭雪。 谭雪妈笑面带笑容，自然是没有说话。谭雪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小朋友在看什么新奇玩意。谭雪爸点了一下头，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同时对林致远说：“我们一般都是这个时候才吃晚饭。来，吃，不要客气。” 林致远拿起筷子，看着谭雪。谭雪会意，夹起菜吃了起来。见谭雪动了筷子，他才小心翼翼的跟上。 “小林，你老家在哪里呢？”谭雪爸吃了两口，开始向林致远提问。 林致远知道谈话正式开始了。由于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相亲一样的谈话，他打起了精神，小心谨慎的回答着，害怕说错了话。 谭雪爸接着又问了他的家庭情况，父母干什么的，有什么亲戚，在哪里上的学，以前干过什么，现在干的什么，以后有什么打算，以及交往过女朋友没有。 在林致远回答谭雪爸的问题时，谭雪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偶尔抬头看一看众人，偶尔低着头若有所思。在问到他是否交往过女朋友的问题时，谭雪停止了嚼动，看着他。 林致远没有交过女朋友，当然暗恋除外。年轻的时候，谁没有暗恋过别人呢？ 初中的时候，那个经常从窗外走过的小个子女孩，有一张白白的瓜子脸。每次看到她时，她那明亮的眼睛似乎突然间变得更加明亮。那时的林致远哪里懂得恋爱，只是每到下课时都会留意着窗外。 高二的时候，高一新生中有一个女孩被公认为是校花。校花妹妹不同于杂志上那些女神，她长得乖巧可爱，标致的不得了，品德也很优良，成天只和女同学在一起。这样的女孩林致远当然喜欢，谁不喜欢呢？但是，这种喜欢只能藏在心里，因为她是校花，被校园武力保护着的校花。 后来上大学了，整个班上就4个女同学，并且都不是如花似玉。稍微好一点的两个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被班上的两个男生给追了去。和其他大多数男同学一样，林致远整整四年都没谈恋爱。 毕业以后，在外企工作的一年里，他却是心怀远方，没有想过要安定下来，也就没有在意身边的女孩子。后来辞职，折腾，直到如今。 林致远如实说了自己没有交过女朋友。谭雪听了后埋头盯着碗里，嘴里嚼着饭菜，嘴角露出一丝掩盖不住的微笑。 谭雪爸没有再问他其他问题，吃了几口饭菜，然后对林致远说：“能喝酒吗？” 林致远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说：“能喝一点。” “喝一杯吧。”谭雪爸站了起来。 “爸！”谭雪喊了起来，似乎在责怪，又似乎在恳求。 “没事，少喝点。”谭雪爸走进厨房，拿了两只盛汤的小碗出来，放在柜子上，然后从柜子里抱着一只坛子出来。谭雪妈回头看着他。 见到那只坛子，林致远断定里面定是药酒，因为他家里也泡有一坛。“叔叔，是药酒啊？” “嗯，自己泡的，喝了好。”谭雪爸倒了两个大半碗，端了过来，林致远赶紧接住了一碗。 “爸，你怎么倒这么大一碗？这也叫少喝点啊？”谭雪一脸的吃惊与抱怨。 谭雪爸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又黄又红的药酒散发着浓烈的酒香，林致远在心中念叨着：“妈呀，这可是白酒啊，而且至少有三两吧。也罢，拼了，就当是安眠药吧，晚上睡个好觉。” 于是，林致远和谭雪爸喝了起来，不时说一两句话，碰一下碗。 药酒味甜，喝起来舒服，但后劲大，林致远才喝到一半就感觉头有点晕了，但他不得不撑着，誓必要喝完这一碗。 谭雪和妈吃完饭后就到厨房忙活去了。林致远虽然头晕了，但思维仍是清晰。他知道，他们不喝完酒下桌，谭雪就不会回家休息，所以他加快了和谭雪爸碰碗的频率。 终于喝完了，酒足饭饱，但头晕无力。林致远准备起身道别，却想起了今晚吃这么一顿要不要给钱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拿定主意，便试探性的问谭雪爸：“叔叔，今天晚上这……”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桌上。 谭雪爸当即明白了林致远的意思，摆了一下手，轻声的说：“今天是专门叫你来谈一谈的，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也要准备回去了。” “那好吧，叔叔，我就先走了。”林致远一下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大腿不小心撞了一下凳子，发出一阵响声。 谭雪听到声音后，从厨房跑了出来，走到林致远身边，“没事吧？感觉怎样？” “没事，就是有点晕，没事的。”林致远强撑着往门口走去，谭雪跟在他身旁。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谭雪妈，他转过头，见谭雪妈走到了厨房门口，正在看着他。他笑着说：“阿姨，我走啦。” 谭雪妈面带笑容，点了点头。 林致远出了饭店，往外面走了两步，不小心踩着一块石头，身子一个踉跄。身后的谭雪“啊”的一声，迅速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前的她有一点模糊，看了一下地上，然后又看着他，对他说：“能不能走啊？” “能走，刚才踩着了个什么东西。” 谭雪没有说话，咬了咬嘴唇，缓缓的松开了他的手臂。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她还站在原地。夜风吹在身上，带着凉意，他露出了笑脸，朝她挥了挥手，“走啦”。 “嗯，到了给我发短信。”她也扬起手，轻轻的挥动了几下。 他转身大步离去。黑暗中，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 谭雪刚才很想对他说，我送你回去吧。但她还是没有说出来。她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然后才回到饭店里。 爸妈正在厨房忙碌，她走过去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谭雪？”正在洗碗的爸见她来到厨房门口，叫了她一声。 “嗯。” “小林这孩子还不错，呃……我和你妈呢，没什么意见，也不反对你们交往，总之呢，你高兴就好。” “嗯，嘻嘻……”谭雪一脸的高兴，走到爸妈身后，轻轻的给他们捶起了背。 “还有就是，以后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也不用他给钱了，我们毕竟是开饭店的，多添一副碗筷而已。你叫他晚上下班后和周末的时候，有空就来帮帮忙。他这孩子懂事，心里自然有数。” “哦，好吧。” 林致远回到房间，直接倒在了床上，意识渐渐模糊，思想渐渐停止，身体渐渐变软。就在即将睡着的时候，他想起了刚才谭雪叫他到了后发短信给她。他掏出手机，输入了一行字，“我到了，你早点休息，晚安！”发了出去。 片刻之后就来了新信息，他点开，“嗯，盖好被子，别着凉了，晚安！” 喝酒后人易伤感，林致远看着短信，眼角流出一滴泪水，缓缓的滴在了床上。 “雪，我喜欢你！”他在心中说道。 第7章 雪(6) 次日星期五，林致远早晨醒来后发现酒也醒了，于是洗漱吃早餐去上班，不在话下。 谭雪睡了个自然醒。醒来后，她侧耳倾听了一番，外面没有丝毫动静，爸妈应该去饭店了。她想起昨晚爸叫她给林致远说吃饭的事，躲在被窝里思考该怎么给他说。打电话，发短信，当面说，她在这三种方式中犹豫不决。最后，她想起前天晚上他第一次打电话来时，说想一起出去走走，正好今天晚上弟弟要回来，我就可以歇息一下了，就同他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嗯，就这样，呵呵。 想到这里，她高兴得笑了起来，心中满是期待。她在脑海里凭空想象着和林致远在外面散步的情景：两人肩并肩走在路边，红红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她看见了他的微笑。路旁长着一株栀子树，白色的栀子花开得正好。她不由感叹那栀子花好漂亮好香，他听见后二话不说，上前摘下一朵，递在她面前。她用双手轻轻的拿起花，轻轻的闻了一下，真香…… 谭雪上学的时候一门心思学习，从来没去想过男欢女爱。后来母亲生病，高考失败，待在家里几年。这几年里，父母也同她谈过终身大事，但她天生丽质，心思纯洁细腻，一直期盼能在缘分的安排下遇见那个人。所以她可谓是一直封闭着内心，静静的等待，直到林致远的出现。 没有谈过恋爱，也就没有约会的经历。她此时所想象的画面，也是模仿了在电视上和小说里所描绘的那些场景，虽然不真实，却也天真浪漫。 “咕……”躺了一会儿的她听到肚子叫唤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琢磨了一会儿，给林致远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才起床。 林致远坐在工作台上，一边做事一边回忆着昨晚的经过，谭雪爸说过的话，谭雪吃饭的样子，他踩到石头时她抓住他的手，以及她的短信。正回忆中，手机上突然来了一条新短信，是谭雪发来的：“今天下午弟弟回来，我有空了，我想出去走走，你下了班就来店里好吗？” 林致远大是惊喜，立即回了一个“好”字，脸上乐开了花。 同样是没有约会经历的他，心中充满了期盼与激动。他的心思盘旋上升，飞到了九霄之上，亦是凭空想象着即将到来的约会场景。 路上，他和她慢慢的走着，偶尔有几个行人路过。天边有金黄色的夕阳，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看上去更美了。一条大黑狗迎面跑来，它那锋利的牙齿和凶恶的眼神吓得她停下了脚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叫她别怕。走到一棵大树下，四周无人，两人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她，然后一下把她抱在怀里。良久，两人松开怀抱，她抬头看着他，闭上了眼睛，紧闭着嘴唇。他缓缓的凑了上去…… 林致远因为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笑了出来。虽然只笑了短短的一声，声音也很小，但此时生产部里没人说话，安静至极，笑声不可避免的被旁边的三姐妹听见了。 “咦？小林，你笑什么？”杨玲说。 “做白日梦啦？”谢燕说。 “什么事这么开心？说出来我们听一听啊？”李秀琴说。 林致远有一种汗颜的感觉，接连回答说没什么没什么。 老彭闻言也起身走了过来，嚷道：“怎么，做完了吗？” 中午吃了饭，林致远回到住处，给谭雪打了个电话，简单问了下她吃饭没有，谭振几点回来等等。 下午下班后，林致远来到饭店。谭振还没有回来，但此时饭店里客人不多，加上谭雪上午已经给爸妈说了她的计划，所以谭雪爸对谭雪和林致远说：“你们去吧，天黑前回来吃饭。” 两人从饭店出来，选择了人较少的一条马路，慢慢的走在人行道上。 和想象中一样，天边挂着夕阳，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如梦如幻。 一开始两人都有些紧张，没有什么话说，静静的走着，听着各自的心跳声。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但步法一致，如有默契一般。两人每隔一会儿就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对方一眼，然后会心的一笑。他想牵她的手，却不知怎么办，想象中的大黑狗也没有出现。于是他开始找机会和她说话。 一辆红色轿车开过，他问她：“你喜欢哪种颜色的车？” …… 迎面走来一位妇人，怀里抱着小孩，小孩十分的乖巧。他问她：“你喜欢小孩吗？” …… 走到一处植物茂盛的地方，一丛开得正艳的美人蕉吸引了林致远的注意。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摘下一朵送给谭雪，以表示自己的心意。但他又担心她不喜欢，于是纠结了起来。就在两人快要走过这一丛美人蕉时，他停下了脚步，然后几步走到美人蕉前，摘下了一朵又大又鲜艳的花，递到她面前。 谭雪有些错愕，心想：“晕，野花，跟想象中的差太远啦！” 虽然花不是她想要的，但她还是感动了。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用双手接过了花朵，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右手拿起花朵放到鼻子下方，轻轻的闻了一下，心中暗道：“一点都不香。” “你一直戴着它吗？”他看着她左手腕上的红玛瑙。 “是啊，挺好看的，我喜欢。”她嘴角扬起微笑，转动了一下左手，然后垂下了手臂。 她见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又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特别是‘我喜欢’这三个字，不免觉得有些害羞，于是准备继续向前走。不料刚转过身子，左手就被他抓住了，抓得紧紧的。她回头，重新面对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他们曾两度远远的凝视彼此。如今彼此就在眼前，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坚定，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柔情，连同手心里的温暖，传进了对方的心里。 她的脸上出现了红晕，绯红。她微微的低下头，轻声的说：“你知道吗？” “什么？” “没什么。”谭雪想说，我喜欢你，但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只好不说。但她脸上的神态出卖了她。 林致远也看出了她想说什么，只是说不出口。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 两人没有说话，周围一片安静。他闻到了她的淡淡发香和体味，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温度。那是谁的心跳声，那么的强烈。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她不知道怎么放的双手终于环抱在他腰间。两人抱得更紧了。 两人忘记了一切，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呼吸。他们心中在想什么，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传来汽车开过来的声音。两人松开怀抱，面带微笑，看着对方。这一刻，他们又亲近了许多。 开过来的是一辆货车，夕阳掉进了天边的云彩里，金黄色的阳光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赤霞。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两人牵着手信步往前方走去。走了一会儿，谭雪想起爸交代的事，就细细的说了出来。 林致远没作过多的考虑，答应了她。或许在这次约会之前，他会认真的考虑这件事。但刚刚所经过的那些，已经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曾经所痛苦挣扎过的未来，此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至少，没有旁边的她重要。 同样的，在谭雪心里，她一直在等待着的人，她相信总会出现的人，就是旁边的他。 终于等到你。 她暗自希望，从今往后，他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第8章 希望你好好待她(1) 林致远和谭雪继续沿着人行道散步，偶尔欢声笑语，偶尔沉默。在夜幕降临之前，两人才回到饭店。 此时饭店里还有两位客人正在就餐，一位年轻小伙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系着围裙。林致远一看，知道这必是谭雪的弟弟谭振。 “这就是我弟弟谭振。”谭雪一见到弟弟就轻声的对林致远说。说完之后，马上面带笑容问起了弟弟：“阿振，几点回来的？” 林致远之前虽然见过谭振一面，但却并不认识。如今再见到他时，他的姐姐已经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了。谭振只比姐姐小一岁，身高体型和姐姐都差不多，跟姐姐站在一起时，确实像极了她的弟弟。 谭振回到饭店后，爸就给他说了姐姐和林致远的事，说两人出去玩去了，会回来吃晚饭。谭振吃了一惊，觉得不可思议。上一周回来时，丝毫没察觉到姐姐交了男朋友，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星期就带回家了。 在谭振眼里，在爸妈口中，姐姐从小就是他的榜样。她带着他去镇上上学，带着他去饭店吃饭，带着他去外面玩。在学习上，他遇到不会做的题就会去找她，她每次都会不厌其烦的细心给他讲解。直到后来，妈生病成了哑巴，姐姐一下就变了。姐姐高考失败后，进入高三的他，就成了孤军奋战。后来，姐姐变得越来越漂亮，可是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再后来，他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看到了姐姐的孤独。他在厂里上班，有朋友有同事，不会孤单。但姐姐不同，她没有朋友，她的同学也都去过各自的生活了，她每天只能陪着爸妈。每到周末放假，他都会回到家里，替姐姐分担一下，尽管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有很多话可以说，尽管他们经常沉默。 所以，谭振很久以前就希望姐姐能找一个男朋友，然后结婚，生个孩子，那样她就可以快乐一点了。但是姐姐一直不同意去相亲，她选择了独自等待。姐姐的年纪一点点变大，虽然她表现得很乐观，但同为年轻人并且是其弟弟的谭振，多少还是体会到了她心中的那份孤苦。 刚才，他听到爸说姐姐有男朋友了的时候，他终于为姐姐感到了高兴。 虽然做好了面对姐姐男朋友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个叫林致远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有点惊讶。他愣了片刻，回答姐姐：“差不多6点到的。” 谭雪指了一下林致远，对谭振说：“这是林致远。”说完之后，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就转身看了一眼正在就餐的客人，然后向厨房走去，“爸，我们回来啦。” “好，一会儿就吃饭。”正在厨房忙活的谭雪爸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 谭振看上去有点冷酷，感觉上不那么平易近人。或许是太年轻了吧，年轻人爱装酷也是正常的。林致远这样想着，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 谭振也点了一下头，然后指着旁边的桌子，对林致远说：“林哥，坐。” 两人相对而坐，林致远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谭振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出来，抽出一根烟，递了过来。林致远连忙摆手，说：“我不抽。” 谭振把手收回来，把烟盒放进裤袋里，再从另一边掏出一只打火机，低着头把烟点上了。他点烟的时候，眼神中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致远对谭振还没什么了解，但凭自己经历，知道抽烟的人和不抽烟的人有很大的不同。此时见谭振是个抽烟的人，心中对他的印象又具体了一分。 谭振抬起头，吐出一口烟，见林致远正盯着他。他沉吟了一下，问道：“林哥，你跟我姐怎么认识的呢？” 林致远没想到谭振会问这个问题，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谭雪。谭雪听见了弟弟的问话，脸上挂着娇羞的笑容。林致远简单说了一下，意思就是他前段时间经常来饭店吃饭，慢慢的就认识了。谭振听后笑着感叹了一番，称这是缘分。 接着，两人又相互问了一下对方的工作。谭振因为没上过大学，认为林致远的工作远非自己的苦力活所能比的，也就没多问。但林致远对自己的工作并不满意，是以也没细说，倒是对谭振所在的大工厂比较有兴趣，有完没完的问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天就黑了下来，两位客人先后离开了饭店，没有新的客人进来。谭雪把卷帘门拉下一半，把停业告示挂在门的下方。 没过多久，谭雪爸妈就做好了饭菜，三个年轻人立即帮着端菜，摆碗筷，搬凳子。因为谭振回来了，吃饭的人数比昨晚多了一个，所以吃饭时各人所坐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谭雪爸坐了上席，面对饭店门口，谭雪妈坐右边，谭雪和林致远挨着坐在左边，谭振面对爸爸，背对饭店门口。 谭雪爸又说要喝酒，林致远想起昨晚差点喝醉，想拒绝又不好明说，于是转头看着身旁的谭雪，期望得到她的意见。 谭雪果然一下明白了林致远的意思，对爸说：“爸，昨晚才喝了，不要喝了吧。” “少喝点，今天阿振回来了，正好和小林认识一下。阿振，去倒酒。” 谭振闻言当即起身，从柜子里抱出药酒坛子，问爸用什么来装酒，爸说用盛汤的小碗。林致远回想起昨晚那一碗酒，暗中叫苦，只得期望谭振能少倒一点。最后，满满的三碗药酒端了上来，三个男人一人一碗。林致远的手放在桌子下面，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他。他转过头，看见她满是关切的目光，心中一阵温暖，握紧了她的手。 酒菜过半，林致远问起谭振念过多少书，谭振说高中念完就没念了。林致远又问谭振高考考得怎样，谭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提起。林致远看向谭雪，见她也沉默了下来。他又看向谭雪爸妈，谭雪爸泯了一口酒，感慨道：“我们家出不了大学生啊。” 林致远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些，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最后只得说：“叔叔，你不要遗憾，其实上不成大学也没什么，重要的是过得好。” “对，把日子过好才是正事，都过去了。”谭雪爸端起酒，三人又碰了一下。 林致远本以为这个话题就此应该结束了，思考着新的话题，谁知谭雪爸又叹了一口气，道出了谭振的过去。 原来，这个故事还很长。 第8章 希望你好好待她(2) 八十年代，重男轻女的观念还深植于大多数老百姓的心里。所以谭雪来到这个世上那一刻，爸妈就有了生第二胎的想法。因为有饭店，无须担心温饱问题，所以谭雪一岁多一点的时候，弟弟就出生了。 由于弟弟的出生比预期提前了整整一个月，体重不达标。爸妈担心弟弟以后身体不好，就给他取名谭振，意思是要他振作起来。 谭振出生后，爸妈自然是把关爱重点转移到了谭振身上。小孩子不懂事，谭雪常听爸妈说，姐姐应该让着弟弟。 转眼间，姐弟俩依次到了上学的年龄。谭雪先进学校，从小乖巧懂事的她，在学校里深受老师同学的喜欢，成绩也名列前茅。 看到谭雪的表现，爸妈虽然高兴，但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谭振身上。 一年后，谭振如期上学了。 去学校报名那天，姐弟俩是一起去的。爸妈满心欢喜，带着谭振不停的认识周围的同学，还嘱托老师要好好照顾儿子。 小谭雪那时才几岁，已经忘了去年爸妈带她来报名时的情形。她跟着爸妈，弟弟高兴她也高兴。在爸妈和老师谈话的时候，老师说：“谭振，以后要好好跟你姐姐学习，知道吗？” 这句话，谭振没有听进去，爸妈只是随口附和了一下，唯独谭雪，深深的记住了它。 开学几天后，谭振在班上和同学打架，不小心打伤了同学，导致爸妈不但向那位受了伤的同学父母赔礼道歉，还赔偿了医药费。 经过这件事，爸妈对儿子和女儿的看法有了一些改变，他们意识到儿子太调皮了，极其不省心，应该向乖巧懂事的姐姐学习。于是，他们开始教导谭振要向姐姐学习，教导谭雪要以身作则。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谭振调皮的性格或许是与生俱来，常常在学校惹出一些事来，放学后与同学们到处玩，晚上回家也不写作业。好在懂事的姐姐没有忘记爸妈的教导，像个小家长一样，时刻管教着弟弟。饶是如此，谭振在期末考试中依然没有取得好成绩。 小学六年，初中三年，谭雪一直都是爸妈眼里的好女儿，学校里的好学生，弟弟的好榜样。 谭振依然调皮，贪玩，上课开小差。老师布置的作业，常常都是在姐姐的帮助下才完成。一年又一年，谭雪房间里墙上的奖状越来越多，可谭振却一张都没有。 初中毕业，谭雪不负众望，顺利的考进了市里的高中，进入了重点班。因为学校离得远，所以谭雪住校了，留下弟弟独自渡过初三。 没有了姐姐的管教，谭振一下自由了。那时，街机已经流行起来，谭振常常在放学后和班上的几个男同学去游戏厅玩街机。很多男学生在学校里喜欢拉帮结派，一遇到冲突就是喊上一群人，打群架。谭振也加入了班上的一群势力，虽然他没有打过群架，但潜移默化的养成了一副吊儿郎当的德性。 没有了姐姐的辅导，谭振的成绩更差了。爸妈多次管教，但谭振并不知悔改，看到儿子那一头长发和非主流的衣服，老两口常常有心无力。 后来，谭振在同学的带领下，染上了抽烟。没过多久，就被爸妈发现了。那天晚上，爸狠狠的批评了他一番。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两天，在网吧过了两夜，最后身无分文，不得不回到了家中。找了他两天的爸妈看到他回来后，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没有再批评他。 谭振因为两天没去上学，没有脸去学校，爸妈不得不把谭雪叫回来。谭雪语重心长的教导了他一番，他才重新回到学校。 谭振班上有一个女同学，长得极其漂亮，因为名字里面带一个倩字，大家都叫她小倩。小倩的家乡在M市下面的一个县里，因为有个亲戚在这里，所以来到这里上初中，寄宿在亲戚家中。又因为父母不在她身边，亲戚也不管教她，小倩的成绩一直很差。由于长得漂亮，学校里很多男孩子都喜欢她，渐渐的，她混入了学校的男学生势力中，像公主一样被保护着，打扮得也越来越时髦。 谭振有一个同学兼邻居，叫李勇。李勇命苦，他的父母生下他半年后就远走他乡了，从此再没有音讯，李勇的爷爷奶奶不得不肩负起抚养他长大的重任。李勇家与谭振家在同一个小区，两家隔着三排房子，所以小时候两人就认识了。上小学的时候，两人不是一个班的，到了初中才被分到同一个班。 依李勇奶奶的意思，因为他父母不在，家里又没钱，所以他念完初中就不会念书了，到时直接进入社会，自己打工养活自己。因此，他根本没把学习当一回事，只等着毕业。成天在学校里混玩，管闲事。 初三下学期，班上调座位，谭振与小倩成了同桌。一个是放荡不羁的小伙子，一个是漂亮外向的美少女。两人上课一起开小差，下课一同出去玩，慢慢的，谭振喜欢上了小倩。 但是小倩的追求者众多，她又怎么会知道谭振的心意。就算她知道了，她也未必会做他的女朋友，因为他们都还那么的年轻。 谭振经常和李勇混在一起，他喜欢小倩的事不可避免的被李勇知道了。李勇爱管闲事，不分轻重，私下里告诉了小倩。小倩知道后，把这事告诉了追随她的一群混混。谭振在学校里虽然也有一群兄弟，但却不是小倩那一群人的对手。在谭振即将被群殴的时候，李勇站出来，挽救了他一场。 就这样，谭振不仅没有怀疑李勇告了密，还非常的感谢他。事后，谭振不得不找老师调换了座位。 中考结束，谭振交出了一份令爸妈极不满意的答卷。以他的成绩，根本进不了姐姐所在的高中，除非给钱。爸妈思考再三，认为还是得让谭振跟姐姐在一个学校，那样姐姐可以管教他，于是最终还是掏了钱。姐姐所在的重点班是靠钱进不了的，所以他进了普通班。 高中的学习负担远非初中所能比的。谭雪进入高中后，依然是勤勤恳恳，一丝不苟，每次考试都能取得很好的成绩。 谭振的到来并没有给她的学习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因为她要保持好自己的成绩，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照顾弟弟。尽管如此，爸妈也没有责怪她，因为他们早已把上大学的期望放在了她身上。 高中不同于初中，加上这是本市比较好的学校，里面的大多数同学都抱着上大学的梦，随处都是努力学习的人。谭振尽管是在普通班，但身边大多数的同学都很努力,他们也想上大学，他们以重点班的学生为榜样，因为老师时常拿他们和重点班作对比。 因为这样的学习氛围，在学校里混着玩的学生并不多，谭振没再加入什么势力。课程多作业多，每个人都那么的忙，没有谁有多余的空间时间陪你玩，所以谭振也不再是上初中时那个样子。 谭振不再常去游戏厅，因为已经玩腻了。没有再喜欢上别的女同学，因为大家都在努力的学习，或者说，他还想着小倩。或许是拥有姐姐一样的聪明头脑，他稍加认真的学习，成绩就不再是排在倒数了。尽管如此，毕竟他所在的是普通班，姐姐也忙于自己的学习，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辅导他，再加上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致使他无法静下心来专心学习。因此，他一直没有取得过好成绩。 很快，谭雪进入了高三。在每个认识她的人的眼里，她考上大学已成定局。爸妈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姐姐身上。姐姐需要花钱的时候，他们从不多问，因为他们相信她。每次学校放假，姐弟俩回到家中，等待着他们的都是高营养的食品。 渐渐的，谭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学习问题。他开始认真起来，准备迎接高三。可就在这个时候，在姐姐即将高考的时候，妈生病了。 爸妈不想影响姐姐的学习，没有告诉姐弟俩病情的严重性。谭振相信，妈的病会好起来，姐姐也会顺利的考上大学。 可是，这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也改变了他的一生。 姐姐因为妈成了哑巴的事积伤成疾后，谭振和爸妈一样，心急如焚。 希望就在河对岸，过了桥就到了。可就在这时候，桥被淹了。他们只有等，等水退去，桥出现。 水终于退去了，桥出现了。姐姐也回到了学校，众人松了一口气。可是，姐姐不再是以前的姐姐了，她头上的光环被水给冲走了。 姐姐高考失败后，全家人失魂落魄了好一段时间。那个夏天，谭振也似乎失去了精力，整天郁郁寡欢，不再出去找人玩，常常到饭店里帮忙。爸妈看到他有所改变，不再是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德性，心中总算是有了一丝宽慰。 暑假结束，谭振进入了高三。毫无疑问，爸妈对于考大学的期望自然的转移到了他身上。 以前，姐姐是爸妈的希望，也是他的希望。他是那么的希望姐姐能考上大学，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因为他从小到大，总是姐姐在照顾他。如今姐姐失败了，他不能再失败。因为在姐姐送他回学校的那天，她说： “阿振，你认真学习吧，考上大学，不要让爸妈失望。” 谭振开始刻苦要求自己，他戒了烟，不再出去玩。为了补回以前没有学习到的知识，他早起晚睡。早晨很早起床，在操场上读英语。中午吃完午饭不再回寝室和同学吹牛睡觉，而是回到教室，在桌上趴着休息一会儿，然后学习。晚上，他也不再参与宿舍里的各种聊天，拿出MP4，记单词。 经过一番努力，他的成绩总算有了很大的进步。他有了充实的感觉，对未来也有了憧憬。或许，他所憧憬的，正是以前姐姐所憧憬的。如今，姐姐安静的待在家里，他却安静的在刻苦学习。 终于，高考来临了，谭振长舒了一口气，结束了这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高考前一天，他在家里，爸妈为了让他保持安静，很少说话。看着他即将步入考场，姐姐也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阿振。” 谭振刚走出校门，就看见穿着一身长裙的姐姐在向他挥手。 “姐。” “考得怎样？” “呃……我也不清楚，反正感觉时间好紧。” …… “走吧，我们回家，爸妈等着你的。” 谭振跟在姐姐后面，低着头，眼眶里溢出了泪水。他不想告诉姐姐，他有好多题目没有答上。他知道，自己多半没希望了。 公交车上，他一路沉默，只回答一下姐姐偶尔的问话。他不想说出实情，他不想让他们失望。 在等成绩的那十几天里，谭振几乎闭门不出。他怕那一天的到来，他怕面对失望的父母和姐姐，他怕面对自己。 成绩终归出来了，谭振的分数未上本科线，他的分数，连好一点的专科学校也去不了。 谭振在家里颓废了几天，爸妈和姐姐最后决定让他再复习一年。饭店里有姐姐的帮忙，他如果不去复习，就只有去打工。他思考了许久，最终同意了。 第8章 希望你好好待她(3) 一天下午，谭振去城里的书店查看了一下高考复习资料。从书店出来后，走在街上路过一家网吧时，他想起很久没有上网了，见天色还早，于是走了进去。 谭振所选的位置旁边坐着一个男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玩一款叫做CS的游戏。谭振在开机的时候看着旁边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那个男人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玩游戏，转过头来。 两人同时愣了几秒，然后同时大笑起来。 “哈哈，振哥，好久不见啊。”打游戏的男人取下耳机扔在桌上。 “哈哈，李勇，居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位玩CS的男人正是谭振的童年伙伴外加初中同学，李勇。 “今天有空啊，就来打打游戏。你现在怎样了，呃……两年，三年，哎呀，你该毕业了吧，才考完吧，考得怎样？”李勇的表情甚是夸张。 谭振一时没有说话，隔了片刻，轻声的说：“没考上。” 李勇沉默了下来，盯着谭振一动不动。半晌之后，拍了拍谭振的肩膀，“兄弟，没事。来，玩一局？” 谭振低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很久没有畅快的做一件事了。此时李勇安慰了他，并叫他一同玩CS。他感觉到一丝宽慰，甩了一下头，豪爽的说：“来，玩一局。” 两人戴上耳机，在游戏中结为队友，尽情的玩了起来。 玩了约莫一个小时，两人才停了下来。谭振看了一下时间，已经5点半了，一边取下耳机一边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你走不走？”谭振问李勇要不要一起出去，话刚说完就想起还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于是接着问道：“对了，你现在干什么呢？” 李勇也取下耳机扔在桌上，舒了口气，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我现在酒吧上班，走吧，我也下了，要上班了。” “啊，酒吧？干什么工作呢？服务员？”谭振有些吃惊。 “呃，差不多吧，也就那些事，走吧。”李勇站了起来，往前台走去。 谭振赶紧跟上，在后面打量了李勇一番。只见李勇一头长发，有一部分染成了酒红色。一件白色紧身T恤，一条破洞牛仔裤，一双擦得锃亮的尖头皮鞋。 看着眼前的李勇，谭振想起了他以前的样子。李勇从小没了父母，跟着爷爷奶奶，过着贫寒的生活。上学的时候，他给人的印象就是永远穿着旧衣服，包括补了疤的。因为这样，他一直喜欢跟在别人后面，混吃混喝。 曾经那样的李勇，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以前那个李勇已经消失不见，除了说话的声音，其他的痕迹一点也没留下。 结了帐，两人从网吧出来。由于两人有一段相同的路程，于是边走边聊。谭振对李勇的工作充满了好奇，问了许多问题。 “刚开始还觉得挺好玩的，现在不觉得了，唯一的好处就是美女多。”李勇一脸满意的笑容。 谭振一脸吃惊加羡慕的表情，然后又是一副思考的样子。 “哈哈，有兴趣吧，走，我带你去玩一玩。”李勇一手搭在谭振肩膀上。 “呃……今天就算了吧。”谭振以前也去过酒吧，知道里面是花钱的地方。此时的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贪图玩乐了，凡事也想得更周到了。 听了谭振的话，李勇眼珠子转了几圈，猜到了谭振的想法，于是笑着说：“哎呀，振哥，你放心，只管跟我去，一切包在我身上。” 谭振犹豫了一下，他确实很想去看一看，但还是想起了中午临走时爸叫他要早点回去，于是推辞说时间有点晚了。 李勇不好再勉强，也就算了，搭在谭振肩膀上的手也收了回去。 两人继续走着，李勇眼神呆滞，似乎在思考什么。谭振想打破这沉默，想到一个话题，正准备开口，谁知李勇突然一拍额头，“哎呀”一声，说：“我差点忘了，小倩也在酒吧里。” 谭振倏地停下了脚步，傻愣了片刻，然后盯着李勇，“啊？小倩？在酒吧？” 李勇没想到谭振反应这么大，停下脚步，朝周围看了一眼，“是啊，跟我在一个酒吧。” “啊，她……她做什么呢？”在谭振的记忆里，酒吧的女孩都是陪客人的，此时听李勇说小倩竟然在酒吧上班，不由得关心起来。 “她啊，服务员，服务员。” 李勇的话吞吞吐吐，谭振有些不相信，他没有说话，举步向前走去。 李勇跟上谭振，重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对他说：“走吧，去看看她吧，她现在漂亮得不得了。” 谭振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回忆了起来。 初三那年，谭振喜欢小倩的事暴露，谭振差点被打，最后被迫向老师申请换了座位。此后，小倩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有一大堆男同学找她玩，可谭振心里却还念着她。毕业以后，同学们各奔东西，谭振再也没联系上小倩。直到有一次在街上碰到班上一位女同学，从她那得知小倩没有上学了。没有上学，就只有出去打工，谭振以为，此生与小倩的缘分已尽。但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得知她的消息，只可惜她在酒吧上班。谭振一时陷入了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去看看她，看看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那个让他在高中三年里时常想起的女孩，那个李勇说现在漂亮得不得了的女孩。 “走吧，说不定她也想见见你。”李勇似乎体谅到了谭振的心情，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谭振跟着李勇，走了两条街，拐入一条巷子。酒吧离巷子入口很近，在二楼。从一楼上去的时候就能听见楼上的歌声。 此时正好六点，李勇说酒吧刚开始营业。谭振跟在李勇身后，走进了酒吧。因为时间还早，里面还没有客人，吧台、舞台、服务区域都有相应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着做准备。音响里传出的是一首轻缓的音乐，配合着有些昏暗的灯光，倒让人心神宁静了下来。 李勇和几个工作人员打了招呼，然后带着谭振走进大厅一侧的通道，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外面，对着房间里喊道：“小倩，你看谁来了。” 第8章 希望你好好待她(4) “谁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漂亮的女孩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头棕色的头发铺在右肩上，一件带着花纹的白色紧身小衬衣，衬出了□□的胸部，下身一条鱼鳞花纹的紧身短裙，脚上一双红色高跟鞋。白白的脸蛋，长长的假睫毛，红润光滑的嘴唇。 “谭……振？” 谭振几乎屏住了呼吸。眼前的女孩哪里是他记忆中的小倩，以前的她也爱打扮，却远没现在这么夸张，也不是这种气质。可她就是小倩，因为她的声音没有变，他曾多次回忆起的声音。 “小倩。”谭振尴尬的笑了笑，声音有些小。 “你怎么会来这里？”小倩也尴尬的笑了笑，看了李勇一眼，似乎在询问李勇。 “我在网吧碰到他的，想起大家好久没见面了，就带他来看一看我们上班的地方，顺便看看你。” 李勇拍了拍谭振的肩膀，然后走开了。 小倩笑出了声，有种受宠若惊的样子。看见李勇走开后，她轻轻的歪着脑袋，盯着谭振，脸上带着微笑，“你现在还在上学吗？” 小倩歪着脑袋看谭振的那个动作和笑脸，极其的妩媚。谭振竟一时看呆了，像傻子一样盯着她。 见谭振半天没反应，小倩料定他必是被自己迷住了，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这么快就聊上了？来，这里面来坐。”李勇突然从一间包间里走出来，叫两人过去。 这间包间不算大，里面装饰得倒挺精美的，李勇只开了照明灯。小倩走进去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谭振打量了一下整个包间，然后坐在小倩对面。 “现在还没客人，我们在这聊一会儿。振哥，喝点什么？”李勇一边说话，一边掏出了烟，抽出一支扔向谭振。 “不用不用。”谭振双手接住了烟，想说已经很久没抽了，却看见小倩盯着自己。 “哎呀，都说了，算我的，你等会儿。”李勇说完就出去了。 谭振看着手上的烟，在心中对自己说：“算了，抽一支吧。” 他习惯性的把手伸向口袋里去摸打火机，却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抽烟了，哪里来的打火机。他愣了一下，李勇也出去了，去哪找打火机。他看向面前的茶几，竟意外的发现茶几下面有一个打火机。 “谭振，刚刚问你话怎么不回答我？”小倩把左腿放在右腿上，又用手整理了一下裙子。 “啊？什么？”谭振拿起打火机，听见小倩的话，怔住了，盯着她不停的眨眼睛。 小倩翘了一下嘴巴，有一点不满，“人家问你还在上学没？” 谭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把烟点上，用力的吸了一口。由于很久没有吸烟了，他一下子咳了起来。他用足了劲想要止住咳嗽，谁知越咳越厉害，眼泪都流了出来。正当此时，李勇又回来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振哥，没事吧？”李勇把三瓶汽水放在茶几上，坐到谭振身边，用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谭振看见汽水，立即拿起一瓶，拧开喝了一口，隔了一会儿，总算慢慢的平息了下来，然后回了小倩的话。 “没事，谭振，没考上就没考上，那你今后如何打算啊？”在小倩的记忆中，谭振的成绩是极差的，所以她认为谭振没考上大学是很正常的事。 “家里面都叫我再复习一年。” “不是吧……那你要去复习吗？”李勇有些难以相信，他跟小倩一样，都认为谭振成绩不怎样，刚才在网吧时听见谭振说没考上大学，他也并不吃惊，反而有点幸灾乐祸。此时听他说要复习，难免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 “再复习一年吧，不然就得出去打工了。” 谭振躺在沙发上，没有看任何人，神色严肃。 小倩和李勇没有立即回话，房间里一时沉默了下来。 李勇和小倩都已经进入社会三年了，也就是打工三年了。两人听了谭振的话，想到自己的现状，不由得心生感触。过了一会儿，小倩喝了一口汽水，打破了沉默。 “我去趟洗手间。”李勇放下汽水瓶，向外走去。 谭振看着小倩，无奈的笑了一下。小倩不明白他的笑容里包含着什么意思，也茫然的笑了一下。 “你这几年还好吗？”谭振呛了烟后就没再吸手上的烟了，此时见李勇走了出去，就把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小倩没想到谭振会问这么深情的话。这句话，人一生中能听到几回啊？有的人一辈子也听不到。可是她听到了，而且是曾经喜欢过她的人说出来的。她沉默了下来，脑海里自动的回想起自己这三年的经历。良久，她放下瓶子，说：“还好吧，你呢，高中三年感觉怎样？” 小倩沉默的时候，谭振在看着她，想象着她是如何渡过这三年的，她一直在这间酒吧吗？她在这里是干什么的？她还干过些什么……高中三年，班上不是没有漂亮的女孩，可是自己没再喜欢上别人，难道自己没有放下她？ “也没什么感觉，就是认真读书呗，还能怎样？” “什么？”小倩笑了一声，“你认真读书？我不信。” “真的，高中不像初中，几乎没什么人玩，所以就认真学习了。” “这样的啊，还好我没上高中，不然肯定得给闷死，哈哈。” “你这几年交男朋友没？”谭振趁李勇还没回来，抓住机会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小倩刚把右腿放了下来，两条腿紧闭在一起，低头整理着裙子。听见谭振的话，猛的抬起头，看着他。片刻之后，她收回目光，嘴角带着微笑，却欲言又止。 正在这尴尬的时刻，谭振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姐姐打来的，他毫不犹豫的按了接听。与此同时，李勇也回来了。 “我刚出来，正要去坐车回去。”姐姐打电话来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不可能说自己在酒吧，于是说自己刚从书店出来。 挂了电话，谭振看了一眼小倩，见她同李勇在说话，似乎已经把刚才问她的问题给甩开了。他思考了片刻，对他们说：“阿勇，小倩，我这里得先回去了。”他看了下茶几上的汽水瓶子，接着说，“阿勇，今天这里就多谢了，改天再找你们玩。” “哎呀，别客气，兄弟一场，有空就来这里坐坐。走吧，我送你出去。” “小倩，那我先走了。”谭振看了小倩一眼，见她脸上带着微笑。 “嗯，拜拜。”小倩站了起来，目送李勇和谭振走出包间。 酒吧里依然没有客人，李勇把谭振送到酒吧门口，两人留下了对方的手机号码，然后道别了一番。 送走了谭振，李勇回到包间，并顺手关上了门。小倩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发呆。 李勇走到小倩身边，挨着她坐了下去，右手抱着她的腰，“怎么啦？” “没什么。”小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刚才他问你交男朋友没，你怎么不回答？” “你听见了？你在外面偷听啊？”小倩侧开身子，惊奇的看着李勇。 “我不是有意要偷听，只是走到门口时刚好听到的，所以就停下脚步，想听你怎么回答。谁知你没有回答，他手机却响了，我就进来了。” “切，偷听就是偷听。”小倩把视线从李勇脸上移开，看着对面的沙发。 李勇露出笑脸，身体靠近小倩，翘起嘴巴向小倩的脸上亲过去。小倩一手推开李勇的脑袋，娇嗔的说：“哎呀，走开，外面有人呢。” 李勇这才发现刚才进来没有关门，忙起身去把门关上了。回到沙发上却没再去亲近小倩，而是躺在沙发上发起了呆。 小倩提着汽水瓶在空中摇了几下，喝了一口，放下瓶子，“我出去了。” 李勇一把拉住刚站起来的小倩，“等等，我给你说。” 小倩重新坐下，看着李勇。李勇翘起二郎腿，神秘的说：“干脆拉谭振上钩吧。” “什么？” 李勇伸出左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来回的轻轻摩擦，动作有点像是把某种物品拈成粉末。 “啊？你疯了吧？他跟我们都认识。”小倩很是吃惊。 “你别激动啊，认识又怎样，他不是一直喜欢你吗？” “我……少说这些无关的。”小倩把脸甩到一边。 “怎么无关呢？至少他不会怪罪于你。” 小倩思考了片刻，“还是算了吧。” “难道你也喜欢他？” 李勇的话让小倩沉默了下来，她缓缓的靠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第8章 希望你好好待她(5) 谭振离开酒吧后，径直朝公交站走去。车上，他回忆着刚才酒吧里的画面，回忆着小倩的模样。她更漂亮了，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或许那是因为她成熟了吧，即使他还不曾体会过什么是成熟。 谭振开始在家复习，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补习班生活。他白天晚上都在家复习功课、练习考题，中午和晚上就到饭店吃饭，顺便活动一下。 看到谭振的努力，谭雪也思考过自己如果也去复习会怎样。但她也只是独自想想而已，没有告诉任何人，毕竟她已经丢下课本一年了。 虽然选择了放弃，但她依然心怀远方。在夜深人静时，在看到远方的同学们的动态时，在看到弟弟的努力时，她还是会想起自己心中的梦想，那些曾经支撑着她辛苦努力的梦想。只是，她再也无法独自去面对它们，唯有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出现，带着她去看看这个世界就心满意足了。 自谭振去了李勇所在的酒吧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这天中午，万里晴空，夏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谭振正走在去饭店的路上，突然听到了手机短信的声音。他拿出手机，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谭振，我是小倩，晚上有空来酒吧玩吗？” 谭振停下了脚步，伫立在热浪滚滚的空气中。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周围一片宁静，只有一声又一声的蝉鸣。 她一定是向李勇要了自己的号码，到底是什么事呢，只是玩吗？他在猜测小倩是何意图，自己要不要去。尽管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小倩了，但依然在他心中。每个人都会变，自己不也是改变了吗？还是去一趟吧，去看看她。 短短一会儿，他额头上就冒出了汗水。他立即向饭店赶去，用手抖了一下因汗水贴在背上的衣服。在到饭店之前，他顶着刺眼的阳光给小倩回了条短信：“可以，我七点到。” 饭店的墙上装有壁扇，谭雪正坐在一张餐桌上，盯着门外的阳光发呆。头顶上的壁扇“呼呼”的转动着，吹动着她耳旁的一缕头发。突然，谭振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脸的汗水，衣服也汗湿了，便问他：“你怎么流这么多汗水？快来吹一下。” 谭振没有说话，走到姐姐对面，调整了一下壁扇的方向，使它对准自己。这时，手机上又来了短信，他拿出来看，是小倩回复的：“嗯，我等你。” 吃饭的时候，四人刚坐齐，谭振就开口说道：“晚上我进城一趟，同学找我。” “哪个同学啊？找你干什么？”爸听了他的话立即问了起来。 “就高中同学。”他忽视了爸问的第二个问题。 以前经常有同学找他出去玩，爸妈和姐姐早已习惯，也就没再细问，姐姐问了他几点钟去。 下午五点半，太阳虽然已经开始下山，但空气中依然闷热无比，一丝风也没有。饭店里面正是用餐高峰期，几乎满座，还有不少顾客在喝啤酒。 谭振来到饭店，叫妈顺道给他煮了一把面条，也不加肉和菜，“呼噜”几口吃了下去，又喝了一碗水，然后出门进城。 到酒吧时刚好接近七点，谭振给小倩打了电话。很快，穿着性感的小倩就出来了。小倩满脸笑容，像是格外的高兴。谭振跟着她进了酒吧。 酒吧里依然放着充满气氛的音乐，角落里有几个客人，有男有女，女的年轻漂亮，几人围坐在一起大声的讲话，桌上摆了一堆啤酒和瓜果。 李勇看见了谭振，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哎呀，振哥，几天不见啊，来来来。” 谭振和小倩跟着李勇向酒吧里面的包间走去。走了几步，旁边突然走出来一个漂亮的女孩，“小倩，这是谁呀？” 女孩高挑苗条，穿着T恤和热裤，一头乌黑的直发，看上去清纯貌美，加上声音甜美，倒是个人见人爱的少女。 “我朋友，怎么样，长得帅吧。”小倩开起了玩笑。 那女孩把嘴巴附在小倩耳朵边上，轻轻的说了一句话，然后脑袋后仰，视线越过小倩，直指谭振。谭振正好也转过头，看到了女孩，只见她的笑脸像花儿一般，又大又黑的眼睛像一汪春水。谭振心神为之一振，赶紧收回了目光。 几人进入了几天前谭振待过的那个包间，李勇放起了音乐。 “坐啊，阿振。”小倩和直发女孩紧挨着坐在一起。 谭振心中有一些疑惑和不安，但还是在她们对面坐了下来。他疑惑的是小倩叫他来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他并不认为仅仅是为了玩。他不安的是李勇把包间内的设备全打开了，这些都是要收费的，而他根本就没带多少钱来。他犹豫了一下，决定问个明白，正准备开口，小倩却说话了。 “阿振，是这样的，今天我本来应该休息的，但因为没有什么事做，又找不到什么人玩，就想到你了。上一次你来，连酒都没喝一口就走了，想到大家同学一场，挺过意不去的，所以今天就找你来喝几杯。这个包间没人时都是我们自己人在用，不用担心有客人来，今晚的酒我请。”小倩说完，脸上露出自然的笑容，丝毫不假。 谭振有点吃惊，没想到小倩这么大方。他看着小倩，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小倩却拍着直发女孩说：“这是我们这里新来的，叫琪琪，怎么样，漂亮吧。” “这还用说，当然漂亮。”谭振心里如此想着，微笑着向琪琪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那我去拿酒了。”把音响调整好了的李勇说，然后不等小倩答复就出去了。 “我去拿水果，琪琪，你陪振哥说说话。”小倩也站起来走出去了。 电视机里放着周杰伦的歌曲，谭振的心情也舒畅了一些。琪琪依然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脸上挂着微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看电视。谭振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心中感叹这女孩比小倩漂亮多了。但对他来说，琪琪是陌生的，小倩则不同，他可以对小倩说很贴心的话。 “振哥是哪里的人呢？”琪琪感觉到了谭振的目光，笑了一下，问起话来。 两人一句接一句，竟聊了起来，但很快李勇就回来了，一打12瓶装的啤酒放在了桌上。 “阿勇，你没开玩笑吧？就这点？只够你一个人吧？”谭振见到12瓶啤酒，吓了一跳，但他说了反话。 李勇愣了一下，“真的？那我再去抱一箱。”说完做出向外走的姿势。 谭振哈哈笑了起来，“开玩笑的。” 小倩端了一大盘水果进来，“唱歌吧，阿振，唱首歌来听。” 谭振已经很久没唱过歌了，听到小倩的话，连忙推辞了起来。最后，琪琪出头，点了一首梁静茹的《勇气》，与小倩合唱。两大美女唱歌的时候，李勇开了几瓶啤酒，倒了满满的四杯。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 你的真心 …… 当唱到这些熟悉的歌词时，谭振心中一阵汹涌澎湃。如果爱真的需要勇气，那么曾经的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勇气去争取她。他看着对面的她忘情的唱着这首歌，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她在为谁而唱？抑或是仅仅为了陪琪琪唱？ 两个美女唱完之后，几人喝了一番酒。接下来，李勇唱了一首《海阔天空》，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谭振几杯酒下肚，神经开始麻木，忘记了时间。轮到他唱歌，他斟酌了一会儿，点了一首《一生有你》。 伴奏响起时，他在心中默默的对小倩说：“小倩，这首歌，为你而唱。” 当所有一切都已看平淡 是否有一种坚持还留在心间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 第8章 希望你好好待她(6) 唱完之后，琪琪立刻拍着手说了几次唱得好。而小倩，脸上依然平静，毫无异样神色。 接下来，在小倩的提议下，四人玩起了摇骰子。摇骰子喝酒喝得快，不到半小时，12瓶酒全开完了。与此同时，谭振感觉到自己不能再喝了，否则回不了家了。他向李勇拒绝了好几次，声称自己实在不能喝了，李勇才放过了他。 “那喝杯橙汁解解酒吧，琪琪，你帮我去拿四杯橙汁。”小倩说完，对着琪琪眨了一下眼睛。这一幕，谭振自然是没有注意到。 在等琪琪的时候，谭雪来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马上就出发了。 谭振挂了电话，琪琪就用盘子端着四杯橙汁进来了。把橙汁分别放在众人面前后，琪琪重新坐下，然后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谭振。与此同时，小倩和李勇各自端起橙汁喝了一口。李勇放下杯子，对谭振说：“振哥，现在恐怕没公交车了，打个车回去吧。” 谭振的脑袋此时晕乎乎的，完全没有觉察到琪琪和小倩那异样的眼神，端起橙汁喝了几口，放下杯子，说：“只能这样了。”说完之后，谭振发现这橙汁似乎特别的好喝，于是端起杯子，仰头倒了下去。 李勇、小倩、琪琪三人对望了一眼，然后端起各自面前的橙汁，“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谭振喝完橙汁，看了其他三人一眼，又看了一下手机，然后说：“小倩，阿勇，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改天再玩。” “行，走吧，我送你去打车。”李勇站起来，打开了门。 “那改天可要记得再来找我们玩啊。”小倩也站了起来，笑着对谭振说。 谭振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也站了起来。谁知在他刚刚站起，脚步还没迈出去的那一刻，脑袋中突然出现一阵眩晕感，但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感觉大脑突然变得无比的亢奋，但四肢却仍是无力，眼力似乎也好了许多，但目光所及并不清晰。他愣了一下，没有去想是怎么回事，只当是喝酒后的自然反应。 走出包间，只见酒吧的大厅里满是客人，俊男靓女比比皆是，十分的喧哗。谭振跟着李勇穿过大厅，小倩和琪琪挽着手，也跟在后面。走出酒吧门口，谭振回头向小倩和琪琪道别。 “小倩，琪琪，我这就先走了，下次再玩。” “嗯，说话算话啊，拜拜。”小倩因为喝了不少酒，脸蛋微红，显得更美了。 “振哥，拜拜。”琪琪挥挥小手，一脸迷人的笑容。 谭振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发热，犹如喝了一口烈酒下去。看着眼前两位美女，他竟有了一丝冲动。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什么，镇定了一下，对她们说了再见，然后跟着李勇下楼而去。 下楼梯的时候，谭振感觉脚下有些轻飘飘的，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也没有，这跟喝醉酒后的反应差不多，他也没觉得不对。 下完楼梯，从酒吧所在的巷子里走出来，两人站在路旁等车。此时已是晚上九点，闷热已经退去，晴朗的夜空下吹起了凉爽的风。 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多舒服啊，但谭振却因此遭了罪。在出发之前，他就只吃了几口面条，到酒吧时已接近空腹。空腹喝酒本就容易吐，刚才又走了这一段路，于是车没等到，他却吐了起来，吐在旁边的树根下，吐了一大堆。 一条白色的宠物狗路过，嗅到了谭振的呕吐物，立即撒腿冲了上去。它站在呕吐物面前，用鼻子嗅了几下，然后伸出舌头准备尝尝是什么味道，不料身后的主人一脚把它踢开了。 谭振吐完之后，感觉轻松了许多，虽然脑袋仍是晕的，甚至还有一些奇怪的感觉，但他认为那是喝了酒的原因。凉风吹在身上，按理说应该很凉快的，但他不仅没有凉快下来，反而流起了汗水，胸口也更加的热了。终于，他发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奇怪反应。他准备向李勇说一说，谁知还没开口，李勇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振哥，来。”李勇向吐完后一直站在原地的谭振招了招手，然后对司机说了到哪。 谭振上了车，跟李勇道了别，然后转头叫司机开车，不料这一转头，他竟怔住了。 原来，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女司机。女司机看上去已年过三十，皮肤白皙，胸膛挺拔，身材丰满。 谭振目瞪口呆，叫她开车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消失了。好在女司机知道怎么做，在谭振看向她的时候就已经把车开出去了。 他看着旁边丰满漂亮的大姐，口干舌燥，脑中异常的亢奋，胸口的燥热随着血流扩散到全身，刺激着身体，引发了他的欲望。 如果这是在白天，就能看见谭振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女司机见谭振傻傻的盯着她，有些不自在，咳了一下，提醒道：“帅哥，麻烦您把安全带系上吧。” 女司机的话唤醒了谭振，他没有说话，伸手去摸安全带。但由于此时的他动作迟钝，摸了好几次才摸到，插安全带扣时怎么也插不进去。女司机看见后，伸出右手去帮他，不料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左手。 谭振的左手明显的抖动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手，几乎就要忍不住一把抓去。但他还是忍住了，深呼吸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可是仅仅过了一会儿，身体上的反应终于冲破了他的理智。他转过头，看着女司机，他的目光从女司机的脸上缓缓的向下移动，经过被安全带挤压着的胸部，一直到下面。因为口干舌燥，他频繁的咽着唾沫，同时呼吸也变得急促。 女司机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提高了警惕，问他：“帅哥，你没事吧？” 谭振没有回答女司机，反而“嘿嘿”笑了几声，语无伦次的说：“姐姐，你真好看。”说完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过去，但马上被安全带给拉住了。 “帅哥，你这是干什么，麻烦你坐好。”女司机有点心慌了，她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着前后左右。 谭振仍然不理会女司机的话，如同没有听见一样。他露出猥琐的笑容，口中说道：“姐姐，你停一下，我……”说完之后，一手搭在女司机的肩膀上。 “啊！”女司机大叫了一声，猛的一踩刹车，把车停了下来，麻利的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迅速下了车，然后拔起腿就向前方跑去。原来，前方灯光闪闪，却是一辆正在行驶的警车。 原来，当女司机发现乘客有所不对时，她就心生了警惕。几年的载客经验让她坚信，身边这个满身酒气、言行举止怪异的人不对劲，极有可能对她不利。于是她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着周围，同时在思考如何甩掉这位乘客。就在她焦急万分之时，她转了一个弯，霍然看见前方有一辆警车。她如同找到了救星，提高速度超了几辆车，终于把车开到了警车后面。正在她加快速度准备绕到警车前面去时，谭振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了，于是她情急之下什么也没管，直接刹了车，逃下车去，追着前方的警车，同时不停的挥手大喊。 这是一辆刚刚处理完一起撞车事故的交警车，车上是两个男交警。开车的交警比较年轻，开起车来一丝不苟。坐在副驾驶上的交警是个胖子，年龄较大，正在打电话。 “还有20分钟就到家了，你把饭热一下，我饿惨了。”胖交警停顿了片刻，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还有，把……” 把字说完，胖交警就没了声音，电话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喂？喂……” 胖交警盯着后视镜，镜子里面，一个女人正在后面奔跑着挥手呼救。 “停车，后面有人，快。”胖交警焦急的喊道。 警车马上停了下来，女司机见到了希望，马不停蹄的跑过去，指着自己的出租车对刚刚下车的胖交警说：“警察大哥，有人要……有人对我动手动脚。”说完之后立即大口的喘起了气。 谭振受邪念驱使，见女司机下了车，也要跟着下去，但因为他此刻手脚不灵活，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感觉自己摇摇晃晃的竟有些站不稳。他左手搭在车上，看着前方奔跑着的女司机，再看向前方，那闪烁着的是什么？他有些看不清。他站立了片刻，要去追上女司机，谁知刚走几步就被迎面冲上来的交警给按住了。 谭振眼睛充血，面容狰狞，满口胡言乱语。交警认为他有些不对劲，打了110。然后问了女司机一些情况，这位乘客在哪里上的车，车上有些什么反应，说过什么话等等，又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最后让她离去了。 隔了一会儿，附近的派出所就派了警察过来。交警把谭振交给了警察，并把女司机的话转述了一遍。就这样，谭振被带到了派出所。 警察怀疑谭振吸了毒，叫医护人员对他进行了检查，抽了血，打了针，然后把他带到了审讯室。 第8章 希望你好好待她(7)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两位警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的身体还有点发热，有种想大声说话和动起来的冲动，但大脑却清醒了许多。 刚才警察说出他有可能吸了毒的时候，他觉得荒谬之极，连说不可能怎么可能，并哈哈大笑，甚至还挥了挥手，以表示不屑。警察没与他计较，又说了一些吸毒后的症状，竟然与他身上的状况相似。 他沉默了，脑海中回想起整个事情的经过。在酒吧喝橙汁的时候，其他三人是可以给他下毒的。但是，他们是为了什么呢？李勇是他的同学，小倩是他喜欢的人，琪琪那么的单纯，他们怎么可能给自己下毒呢？他摇了摇头，坚信警察的怀疑是错的。 “叫什么名字？”坐在对面右边的警察问道。 “谭振。” “什么振？”左边的警察面前放着纸张表格，手里拿着一支笔。 “振作精神的振。”谭振有些不耐烦。 接下来警察问了他的年龄，家庭住址，为什么喝酒，在哪家酒吧，酒吧的地址在哪。谭振一一回答着他们的问题，在被问到哪家酒吧和酒吧的地址时，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 问完了问题，警察拿起桌上谭振的手机，说：“给你的家人打个电话吧，叫他们明天早上来派出所。” 谭振打开手机，看到了里面的十几个未接电话，有姐姐的，有爸的。还有一条姐姐的短信，“阿振，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看到这些，谭振感动不已，眼睛马上就湿润了。他镇定了一下，准备给姐姐打过去，突然屏幕一亮，姐姐的来电。 “姐。” “阿振，你在哪里啊，急死我们了，出什么事了？”姐姐的声音急切，却又带着一丝惊喜。 “我……我在派出所。” “啊？什么？派……派出所？怎么了啊？”姐姐变得焦急起来。 “电话给我。”对面审问过谭振的警察伸出了手。谭振愣了一下，缓缓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你好，我是***派出所的民警。”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警官你好，我是谭振的父亲，我儿子是怎么回事啊？他做了什么？” “他涉嫌酒后骚扰出租车女司机，同时，我们怀疑他吸了毒，目前已经抽了血，等明天就知道结果了，你们明天过来吧。” “什么？吸毒？” 警察不再理会谭振父亲的话，挂了电话，对谭振交代了一些晚上的注意事项，然后带着谭振的手机离开了。 就这样，谭振在派出所待了一夜。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进派出所，原因竟是酒后骚扰出租车女司机，以及被怀疑吸毒。这样的遭遇，令他难以接受，几乎整夜未眠。 与此同时，谭雪和爸妈也是几乎一夜没睡。天还未亮，谭雪妈就起床做早饭了。吃完早饭，谭雪和爸赶往派出所，妈留在家里，饭店停业一天。 父女俩给谭振带了早餐，赶到派出所时才八点半，于是又焦急等待了半小时。 警察安排三人在接待室见面。见到谭振那副憔悴的模样，谭雪和爸心疼不已，姐姐差点就流出了眼泪。 谭振吃了爸和姐带来的早餐，然后把昨天从出门到现在的所有经过给他们讲述了一遍。期间说到李勇时，爸说他怎么还和李勇来往，说李勇不务正业，是败家子。说到小倩时，他只说是同学，爸没有问什么，倒是姐姐的眼神有些捉摸不定。说到琪琪时，爸推断一定是她在橙汁里动了手脚。谭振觉得爸说的有些合理，但想到琪琪的模样，又觉得不可能。那样单纯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坏人？ 三人聊了大概半小时，昨晚审讯谭振的那两位警察走了进来。昨晚问话的那位警察手里拿着纸张，不待三人问话，盯着纸张说道：“谭振，化验结果显示，你血样里含有**成分**mg，**因子占*%……结果就是，你吸食了**克□□。如果□□的量再多一倍，你就有生命危险了。” 听完警察的话，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他们来说，只在电视里见过。从警察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时，谭振脑中一阵轰鸣。他本来坚信警察的怀疑是多余的，因为他身上的不良症状已经消失了。可是，这竟是真的。 谭振瘫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一片杂乱，毫无头绪，只得在心中呐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倩，是你干的吗，还是那个叫琪琪的女孩？李勇？我们不是兄弟吗？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警察说完后，看了三人一番，接着说：“谭振的父亲和姐姐，麻烦你们先出去回避一下，我们要对谭振进行审问。” “审问？不是审问过了吗？警官，我儿子不会有什么事吧？他会不会坐牢啊？”爸有些慌张。 “我们现在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这件事情已经牵涉到了毒品犯罪，我们决定立案调查，所以要严格审问，麻烦你们先出去吧。” 警察的话一说完，旁边那位昨晚作笔录的警察就把谭雪和爸带出去了。隔了一会儿，那位警察又回到房间，像昨晚一样，对谭振进行了严格审问。 半个小时后，审问结束。因为警方要对酒吧采取措施，事先不能走漏风声，所以谭振还不能回去。 中午，爸和姐去外面吃了饭，然后给谭振带了盒饭。把盒饭交给谭振，爸和姐就回去了。晚上，谭雪独自一人进城给弟弟送饭，不在话下。 派出所征得上面的同意后，制定了行动方案，于晚上十点采取了行动。最终，警方在酒吧抓捕了嫌疑人等30几人，缴获了大量毒品。被抓的人员当中，有李勇、小倩和琪琪。 谭振因为是第一次吸毒，只要不再吸就不会有事。次日上午，谭振和前来探望的姐姐回家了。离开派出所时，他竟有些不舍。不是因为舍不得离开，而是因为她被关在里面。 昨天晚上，谭振是跟着警队一同前去酒吧的，但整个过程他一直待在车上。警察抓着人出来时，他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李勇，花容失色的小倩和琪琪。 那是怎样一种心情？明明知道他们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却还是因为她而有些心痛。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等着事情的真相大白。 下午，谭振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事发所在的酒吧已经贩毒一年多了。他们通过在客人的饮料中下毒，让客人慢慢的染上毒瘾，然后从中获利。初次被下毒时，客人是感觉不到什么症状的，只会觉得饮料好喝，离开酒吧后会有想再喝的念头。但为什么谭振初次被下毒就有那么大的反应？警方为此专门审问了李勇、小倩、琪琪。 原来，三人在酒吧贩毒之前就已经在酒吧工作了。李勇和小倩是在两年前一同进入酒吧的，半年后琪琪才加入。后来，在酒吧工作的一部分员工获得了老板的信赖，他千方百计的让这些员工染上了毒品，然后把他们发展成为自己贩毒的工具。李勇和谭振在网吧相遇的那天，李勇就盯上了谭振，欲拉他上钩，于是说服了小倩，要她一起干。事发那天，两人叫上年轻漂亮的琪琪，三人一齐行动。小倩把谭振叫到酒吧里来，李勇负责和谭振喝酒，琪琪则负责下毒。琪琪在给橙汁里面下毒时，不小心多放了一点，但她因为喝了酒头有些晕，也没去想后果会怎样，把那杯放了大量毒品的橙汁给了谭振。最后，谭振在出租车上药性大发。 挂了警察的电话，谭振像失了魂一样，去床上躺下了。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通，为什么小倩要对他下手，如果她不同意，李勇的企图就不会成真。“哦，她跟李勇是一同进入酒吧的，她们早就在一起了吧。李勇，哈哈哈……” 自此，谭振对小倩的感情烟消云散。 最后，酒店被查封，相关涉案人员均获了刑。李勇、小倩、琪琪三人因犯了“引诱、教唆、欺骗他人吸毒罪”而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听到这个消息后，爸和姐都说判得好，但谭振却非常的平静。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谭振仍是在家复习功课，很少与家人交流。爸妈以为儿子的表现是正常的，但谭雪却屡次见到弟弟坐在桌前发呆。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谭振突然宣布他不去复读了。爸拍着桌子要他说为什么，他却始终闭口不言。晚上，姐姐来到他的房间，心平气和的问他：“阿振，能够带出一个大学生一直都是爸妈的心愿。以前，所有人都认为我能考上，我也坚信只要努力就能成功。但我失败了。可是希望还在，那就是你啊。阿振，爸妈对你抱了好大的希望，姐姐希望你不要冲动。” “可是，姐，我真的不想上学了。”谭振如鲠在喉。待姐姐出去后，他把头埋在被子里，轻声的啜泣着。 谭雪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看着周围墙上的奖状，不停的掉眼泪。 几天后，谭振没有跟家人商量，私自进了城。晚上回到饭店，他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我要进厂上班了，明天体检，下个星期开始上班。”说完一屁股坐在电风扇下面的凳子上。 此时饭店里没有客人了，爸正在炒菜，听了他的话后拿着锅铲就走了出来，左手指着他说：“你说什么？你敢。” 谭振很少见到爸如此的生气，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牙说道：“我决定了。” “龟儿子。”爸扬起锅铲就往谭振身上挥去，谭雪大叫着阻拦，谭振吓得用手臂挡着头部。 在这危急关头，妈出现在爸身后，一把夺过了挥在半空中的锅铲。谭振躲过了一铲，但锅铲上的油却洒在了他的脸上和衣服上。 吃完饭回到家里，爸妈竟然没有找谭振谈话。谭雪来到他的房间，问他怎么回事。 原来，谭振有一个小学同学，初中毕业后去上了技术学校，毕业后进了城里的一家大型工厂，一直做到现在，工资待遇也还将就。谭振向他说起了自己高考失败的事，说自己不想再复读了，想打工。那同学知道谭振是什么意思，当即给领导说了。谭振今天进城就是去厂里面试去了。因为面试的是操作工，谭振身体也没残疾，所以轻易就通过了，接下来就是体检。 谭雪把从弟弟那里问来的消息告诉了爸妈。爸妈听了后有些吃惊，立即来到谭振的房间，问他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谭振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想清楚了，决定了。” 次日，谭振一大早起了床，空腹进城去做了体检。又过了一天，体检报告出来，身体符合厂里要求。第二个星期，谭振在姐姐的陪同下去了工厂。 从此，谭振就一直在那家工厂里打工，但一直没有再找到女朋友。 谭振的过去到这里就结束了。 第8章 希望你好好待她(8) 谭雪爸讲完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吃饱，放下了筷子，但碗里的酒却还未干。林致远没想到谭振的过去竟也和谭雪一样，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伤痛。 林致远先前还觉得谭振有些生疏，不易交流，此刻知道了他的过去，对他竟生出了同情。刚才见他抽烟，觉得他有些不一样，此刻也觉得没什么了。或许，自从小倩进了监狱之后，他就没再戒烟了吧。 林致远算起谭振的事已经过去两三年了，那么李勇和小倩就应该出来了。他心生好奇，便向谭雪爸问道：“那李勇和小倩现在出狱了吗？” “出来了好像有半年了吧，不知道在干什么。李勇现在干什么？”谭雪爸问谭振。 “不知道，没联系过。”谭振盯着面前的酒碗，淡淡的说道。 “很少见到那小子，他奶奶也生病在家，很少出来走动。哦，对了，他爷爷去年走了，可惜他当时还在坐牢，连爷爷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谭雪爸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抿了一口酒，接着说，“他从小就没了父母，也没什么亲戚，除了爷爷妈妈就只剩下一下姨妈，姨妈又住在乡下，很少与他们来往。爷爷妈妈把他带大，如今爷爷走了，奶奶病在家，他却还是在外鬼混，唉！” 林致远本以为李勇出狱后会有些改变，没想到还是不务正业，不由在心中对李勇加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那小倩呢，还在联系吗？”林致远问谭振。 谭振抬起头来，深呼吸了一口，“没有联系了。” 林致远没再多问，三个男人就着剩下的菜把酒喝完了才下桌。 虽然今晚的酒比昨晚多，但因为喝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林致远的酒意并没有昨晚那么浓，站起身来的时候也没有摇晃不稳。他说自己可以回去，但谭雪却坚持让弟弟送他。 走出饭店，林致远挥别了谭雪，和谭振向住处走去。谭振点了一根烟，两人默默的走在路上，一时都没有说话。 走了一会儿，林致远突然轻咳了一下，然后向谭振问道：“你还想着小倩吗？” 黑暗中，林致远没有看清谭振的表情，只见他长长的吸了一口烟，轻轻的说：“没有了，早忘了。” 黑暗中，林致远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两人很快就到了，林致远拿出钥匙，转身面对着谭振，准备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谁知他却先开了口。 “林哥，我姐挺不容易的，希望你好好待她。” 街上没有行人，四周一片安静，林致远像木偶一样站在卷帘门外，面对着谭振，脑海中快速的回忆着与谭雪在一起的画面：她美丽的脸庞，温柔的目光，她的声音，她的每一句关心，她给他的拥抱，她温暖的手…… 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轻声的说道：“放心，我会的。”声音虽小，但却充满了坚定。 “那林哥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谭振看了看身后，然后对林致远说。说完之后不待林致远回话，转身径直离去了。 第9章 一生一世(1) 林致远昏昏欲睡，但还是洗漱了一番。忙完之后直接躺在了床上，竟忘了给谭雪打电话。好在在他还没睡着的时候，谭雪主动打来了电话。他按下接听，立刻听到了她温柔的声音。 “你睡了没？头晕吗？” “刚洗漱完，正准备睡，头有点晕。你呢？回家了吗？” “我刚回来没多久，那你头晕就快点休息吧，明天再说。” “嗯，那你也早点睡。” “嗯，晚安！” “晚安！” 谭雪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再取下左手上的手链，轻轻的放在枕头边上，开心的笑了笑。然后打开卧室门，出去洗漱去了。 林致远挂了电话，想起刚才竟忘了给谭雪打电话，若不是她打过来，那她岂不生气？于是，他暗下决心，以后每晚睡觉前都必须给她打个电话。 他发了一会儿呆，手机又响了起来，却是妈打来了电话。 “妈，你还没睡啊？” “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刚才啊，呃……同学。”他因为头晕，反应有点迟钝，说话有些吞吐。 “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要死不活的？喝酒了吧？” “没有，妈，我这是快睡着了。” “你别骗我啊，肯定是喝了酒，快告诉我，都好几天了也不打个电话回来，你晚上都在干些什么？你舅舅说你的工作也不忙啊。” 林致远听到妈的话，想起自己确实好久没打过电话回去了，上一次也是妈主动打过来的，不禁有些愧疚。他又想到了和谭雪交往的事，既然谭雪爸妈都同意他们交往了，那也应该告诉妈了。 “哎，你说话啊？怎么不说了？”妈有些恼火了。 “妈，呃……我……找到女朋友了。”林致远说完，眼睛突然一酸，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感动从何而来。 “啊？什么？” “我找到女朋友了。” “远娃找到女朋友了……啊？真的？” 电话里传来妈对爸说的话，以及爸的惊讶声。爸妈激动了一番，然后轮番上阵，仔仔细细、刨根问底的向他盘问了谭雪的大量信息。从谭雪的外貌、性格、习惯、能力，到她的家庭背景，过往经历，情感经历，她妈是如何变哑巴的，怎么跟她妈交流等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林致远的酒都醒了，睡意也没了，爸妈才挂了电话。他一看通话时间，30几分钟。他长吁了一口气，翻身起来去给手机充电，谁知妈的电话又来了。 “远娃，你刚才说她爸妈叫你去饭店帮忙，跟他们一起吃饭，那不就是叫你做上门女婿？” “哈哈，妈，都没结婚，什么女婿啊？” “提前上门啊。远娃，你要想清楚啊，男孩子做上门女婿要慎重啊。” 林致远没有说话，他知道妈的意思。 “对了，你舅舅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 “好吧，你休息吧。” 挂了电话，他知道妈马上就要给舅舅打电话，然后把刚才他所说的全部告诉舅舅。 林致远妈妈坐在床上，背靠床头，嘴里念念有词：“高中毕业，没有工作，在饭店里帮忙，不就是个服务员吗？老林，你说这女孩合适吗？” 林爸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双手叉腰，一副思索的模样，听见老婆的话后，缓缓转过身来，“没工作也没什么，女孩子待在家里也不是什么坏事，关键要看她勤不勤快。” 林妈觉得老公的话有道理，微微点了下头，“这倒是，找个顾家的媳妇好，呵呵……但是她妈妈是个哑巴，这个……” “这也没什么问题，她妈哑巴，她又没哑，影响不了什么。你不是早就希望远娃找个女朋友吗，现在他找到了你又说不合适。” “我这还不是为他好吗？我是希望他尽快成家，但他目前的工作还不稳定，那公司那么小，哪有前途啊。我本来是想他能换个好点的工作，至少不能比以前那个什么外企差，然后再找个工作稳定的女孩，发展个一年，然后结婚，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世事难料啊，我反正觉得没什么问题，我相信儿子的眼光，放心吧，不会差的。” “唉！来，把手机的电充上。”林妈把手机递给老公，接着说，“我们什么时候去趟M市吧，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顺便看看儿子。” “还不是时候吧。”林爸把手机插在桌上充电。 “怎么不是时候呢？哎，远娃不是都见了她的父母了吗，哦，不，岂止是见，都在一起吃饭了，这都不是时候那还等到猴年马月啊？再说了，我都好几年没去M市了，这次顺便去看看老幺（林致远的舅舅）。” “现在哪有空，要去也得等到学校放了暑假。”林爸打了一个呵欠，“睡了睡了。” “哎，等一下，差点忘了给老幺打个电话，把远娃这事给他说下，顺便说下过去的事情，把手机给我。” 林爸坐到床上，正准备脱鞋子，于是不耐烦的说道：“哎呀，刚充上又要打。” 次日星期六，林致远睡了个自然醒，但因为昨晚睡得早，醒来时还不到九点。起床，洗漱完毕，他想起昨天谭雪说的关于吃饭的事，不知道几点钟去饭店合适，于是给谭雪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通后，从手机里传出不断的嘈杂之声，谭雪说她正和爸、弟弟在镇上的菜市场买菜，叫他10点以后才去饭店。林致远看了一会儿书，10点钟准时出门去饭店。到了饭店，谭雪他们还没有回来，只有谭雪妈独自一人坐在饭店门口摘菜。 “阿姨？”林致远叫了谭雪妈一声。 谭雪妈抬起头，看见了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然后用手做了几个动作。林致远本以为谭雪妈即使说不出话，也会像电视里面的那些哑巴一样，发出轻微的不完整的声音，谁知她连嘴唇也没动一下。即便如此，林致远还是猜出了她的意思是叫自己进去坐。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走进饭店，搬了一只凳子出来，坐在她身边，帮着摘菜。阿姨教他怎么摘菜，他就点头，然后照着做。 林致远想说点什么，却担心阿姨不方便回答，就什么也没说。两个人坐在饭店门口认真的摘着菜，偶尔抬头看看外面的路人，气氛和谐安宁。 没过多久，谭振就开着三轮车回来了。谭雪坐在谭振旁边，叔叔则坐在货厢中。林致远放下手中的菜，起身迎了上去，待车停下后，立即帮着把菜搬回了店里。紧接着，叔叔把菜拿了一些放在冰箱里，然后把需要处理的菜交给了三个年轻人，阿姨则回到厨房，和叔叔一起洗菜切菜。 三个年轻人照样把菜搬到了饭店门口，摘菜、打望、聊天。第一次在一起干活，三人很快就聊了起来。林致远对谭雪姐弟的过去有大致的了解，但姐弟俩对他的过去却知道的不多。因此，三人的话题基本上是以他为中心。姐弟俩问了很多关于他过去的事情，他的家乡，他上学时的成绩，高中生活，大学生活。由于姐弟俩都没有上过大学，因此对他的大学生活充满了好奇。 林致远在讲述自己的大学生活时，看到了谭振眼中的好奇和谭雪脸上的微笑，却没有看到他们那眼睛深处的羡慕与失落。 时间尚早，三人无忧无虑的摘菜聊天。厨房里传来洗菜声和切菜声，外面不时有行人路过，马路上有汽车飞驰而过，还有几声犬吠。 此时此刻，林致远意识到自己正渐渐的融入这个家庭。 第9章 一生一世(2) 不知不觉中，阳光终于穿透了云层，轻轻的洒了下来，洒在了饭店的门口。几乎是同时，一道刺耳的蝉鸣声如防空警报一样爆发了出来，此起彼伏。然后，本来凉爽的空气似乎陡然升了温，让人感受到了闷热。 摘完了菜，谭雪打扫了一下门口。又等了一会儿，在临近中午12点时，饭店里终于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客人进来后，谭雪娴熟的上前打招呼，询问客人要什么，然后大声的告诉爸。接着厨房里就传来了炒菜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一盘饭菜送到客人面前。 看着客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林致远感到一阵欣慰。他看到了付出后的回报，这让他有了要把客人服务好的想法。 刚开始客人少，几乎都是谭雪一人应付着。谭振见没什么事做，就挑了一张空桌，坐下来玩起了手机。林致远却相反，他唯恐帮不上忙，又怕累着了谭雪，于是能抢着干的就抢着干。 慢慢的，客人多了起来，林致远也不再担心插不上手，跑来跑去的忙得不亦乐乎。再后来到了用餐高峰期，饭店里几乎满座，就连谭振也再没闲着。 对林致远而言，以前进饭店都是他呼唤别人，如今换了角色，轮到他被别人使唤了，这才深深的体会到服务员的辛苦。这里刚把新来的客人招呼上座，对方还没点菜，另一桌的人又开始催促饭菜怎么还不上来；这里刚上完菜，那里又要收桌子…… 林致远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会时不时的看一眼谭雪，看看她在干什么。似乎只要看到她还在忙碌，他就不会觉得累。 林致远因为是第一天来饭店里帮忙，不知道要等到中午一两点才能吃午饭。他早晨又起来得晚，没有买到杨玲的包子馒头，只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因此，在他看到第一个客人就餐的时候就已经饿了，但他还是忍住了，不想让他们认为自己来帮忙就是为了吃口饭。吃饭只是其中一个目的，他最主要的是为了谭雪，为了与她待在一起。 随着客人的增多，林致远上菜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每次上菜时，他都刻意不去看盘子里面的菜，但那香喷喷的气味却无法逃避，他只能默默的吞着口水。甚至在收拾桌子的时候，看到客人吃剩下的菜，他都动了要吃一口的念头。 终于，在客人量达到高峰时，他饿过了。或许是忙得无暇顾及胃的感受了，或许是在上菜时闻香味给闻饱了，总之，就是不饿了。 待到中午一点多的时候，店里才终于没了客人。此时的林致远早已筋疲力尽，坐在桌子旁无精打采，却还得使出最后一股子劲和他们说话。 两点钟的时候，谭爸终于做好了自己人要吃的饭菜。看着桌上的菜，林致远的饥饿感又回来了。众人坐下，谭爸拿起筷子，不动筷先动口，“小林，饿坏了吧。” “没有没有，我早上吃了两个大馒头，呵呵。”林致远说完，默默的咽了一下。 “下次要是饿了你就告诉我，我煮一筷子面给你吃。” “没事的，叔，晚点吃挺好的，饿了才吃得香。”林致远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谭雪。 “哈哈，吃吧。”谭爸伸出了筷子。 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林致远丝毫没有表现出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吃得不慌不忙，偶尔还和大家说几句话。 饭后，谭雪爸妈开始洗碗。因为洗碗的事是不用年轻人帮忙的，所以谭振直接回家了。 谭雪倒了两杯开水，与林致远面对面的坐着。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似乎他脸上是花的。他有些奇怪，“怎么啦？我脸上很脏吗？” 她低头笑了笑，对他说：“刚才忙了几个小时，累吗？” 他看着眼前的她，只见她抿着嘴唇，眼神中满含关切。他心中生出一阵温暖，轻轻的说：“不累。” “别说谎，我看得出来你很累，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一样，忙完之后累得不得了，但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林致远当然累，但他的累比起谭雪几年的坚持，差点太远了。对某些人来说，几年如一日的重复生活，即使身体不觉得累，心也累了。但是她却坚持了下来，并且没有丝毫的厌倦。 在林致远心中，只要谭雪不觉得累，他就永远不会说累。 “不累，精神着呢。”他说完，盯着她，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 她白了他一眼。 林致远看了一下时间，两点半，离晚餐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以前的周末，他会在午饭后小睡一会儿，然后起床看书，或者进城玩。但如今有了谭雪，他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陪她。他看了一下外面，见太阳已经消失不见了，看上去并不热，于是对她说：“没太阳了，我们出去散步吧。” 谭雪看了看外面，“嗯，好啊。” 两人喝了开水，给爸妈说了一声，然后出去了。 外面果然不热，两人有如闲庭信步，没有谁说要往哪个方向走。如有默契一般，两人又走上了昨晚逛过的那一条路。 路上，谭雪告诉林致远，她平时吃了午饭后都是回家去，先是睡会儿觉，然后看电视或是看书。林致远听了后，竟有了想去她家看看的想法，但他却认为现在还没到去她家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人逛了一会儿，还没走出多远，太阳又出来了。阳光照在身上，刚才还凉爽舒适的感觉很快就被炎热所代替了。林致远眼见是不能再逛下去了，在他正犹豫是要回饭店还是各自回家的时候，谭雪开口了。 “我们回家看电视吧。” “回哪个家？”林致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出了一个在谭雪看来比较傻的问题。 谭雪捂嘴笑了笑，“当然是我们家啊，还能是哪个家？笨蛋，你那里难道有电视了啊？” “呵呵，那倒没有。” 两人没有再回饭店，直接往“家”而去。 第9章 一生一世(3) 谭雪的家也是一栋四层楼房，只不过她家不像谢燕那样拥有整一栋楼，她家只有二楼那一层。 谭雪告诉林致远，当年拆迁建房的时候，她的爸妈和另一家人合建了这一栋楼。因为她爸妈出的钱多一些，所以得到了一楼和二楼，一楼是商铺，可以开店，二楼用于住人，她们家一直住在二楼。 由于她家这一栋楼的位置并不在黄金地段，一楼的商铺即使拿来开店也不会有好生意，于是她爸妈打算换一个商铺。经过一番努力，花掉了所有的存款，最终买下了如今饭店所在的这间商铺。同时，她爸妈本打算把自家的一楼租出去的，但从来没有人看上过。后来，一楼就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如同林致远卧室里面的杂物间。 沿着饭店所在的那条巷子一直往里走，走了接近十分钟才到谭雪家的楼下，林致远不得不震惊于这个小区的庞大。他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下，见此地果然不是黄金地段，街道两旁的商店屈指可数。 楼房一侧修有楼梯，但那是通往三楼的。谭雪的家则是直接从一楼进入。面向街道这边有卷帘门，另一边有后门。谭雪开的是后门，林致远跟在她身后，心中充满了好奇。 走进屋里，只见里面的布局和谢燕家的一楼大同小异，可以做商铺的客厅，可以做卧室的小房间，还有厨房、卫生间，以及一道通往二楼的室内楼梯。 因为没有住人或开店，客厅里堆放着许多杂物。谭雪带着林致远参观了一下，然后上了二楼。 “谭振在家吧？”谭雪开门的时候，林致远在她身后轻声的问道。 “嗯，应该在睡觉吧。” 屋里静悄悄的，谭雪往里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一手把林致远拉进了屋里，然后轻轻的掩上了门。 她给他找了一双拖鞋，然后去开电视机。他换了鞋，在房间里四处打量了一番。 整套房子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的布局。客厅靠近厨房的一面摆放着餐桌，另一半则是沙发和电视机。阳台上晾着衣服，还有几株盆栽。 整个房间看上去十分的干净，地上没有一点垃圾，家具上也没有灰尘。谭雪爸妈每天忙于饭店的生意，谭振也要上班，家里的卫生无疑是谭雪的事情。想到此处，他对她的赞赏又多了几分，带着一脸笑容，坐到了沙发上。 谭振的房门紧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睡觉。谭雪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得很小，换了几个台，然后把遥控器交给林致远，“换一个好看的台，我去倒开水。” 林致远因为是第一次来到谭雪家里，加上谭振也在家，所以一直保持着谨慎。换台的时候，遇到个别电视台的声音比较大，他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声音调下去，然后再看是否有好看的节目。 谭雪很快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茶几上。茶几下有桔子，她拿出一个，剥开，掰了一瓣送到林致远的嘴边。 林致远正奇怪怎么没有合适的节目，见到她喂过来的桔子，顿时喜笑颜开，用嘴唇轻轻的把她手中的那瓣桔子衔住，再一口吃进嘴里。 最后，他换到了一个正在放综艺节目的电视台，看了一会儿，想问她是否喜欢，她却先于他说道：“就看这个吧。” 综艺节目搞笑，两人不时发出笑声，偶尔还相互讨论一下节目里面的人物和内容。 谭雪倒是一脸的开心，林致远却有些痛苦，因为他确实太累了，太想睡觉了。他平时吃了午饭都会小睡一会儿，今天却忙到了两点钟。虽然饭后去散步的时候倦意消失了，但那只是暂时的。此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困意如醉酒一般席卷全身，挥之不去。 由于这是第一次来她家，他觉得不方便在这里睡觉，哪怕是睡在沙发上，他也觉得不妥。于是他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与精神，尽量表现出精力充沛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当两人正讨论节目里的一个有趣环节时，谭振的门开了。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见谭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林哥，你来了？”谭振有些吃惊。 “我们没什么事做，就回来看看电视。”谭雪回答了弟弟问话。 谭振没再问什么，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坐在旁边。 林致远不知道谭振是否高兴他的造访，于是找了几个话题聊了起来。聊了大概十分钟，谭振的手机在他房里响了起来。 谭振接完电话，回头说是有同学找他出去玩，说完就准备要出门。谭雪问他是谁，几点钟回来，他说是什么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去了趟卫生间，出门前给两人打了个招呼。 谭振走后，房间里就成了他和谭雪的二人世界。他不用再担心说话被别人听见，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呵欠打完，刚闭上嘴，耳旁就传来谭雪温柔的声音：“累了吧，睡一会儿吧。” 他转过头，看见她满含关心的看着自己，心里涌起一阵温暖，笑了笑。然后他想起她是要他去哪里睡，她的床上还是谭振的床上？他迟疑了一下，轻轻的问道：“去哪里睡啊？” “就睡沙发上啊，又不冷了，都不用盖被子。” 林致远恍然大悟，暗叹自己怎么没想到可以睡沙发上，赶紧“哦”了一声。 谭雪似乎看出了什么，撇嘴而笑，“那你想睡哪里嘛？” 他没有回答，脑袋却不听使唤的转向了她卧室的方向，看了她房门一眼，然后又迅速转了回来，看着她。 她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有些惊讶，轻轻的说了一句“坏蛋”，然后低下了头，一副害羞的模样。 女孩子在爱人面前害羞时的样子是非常美丽的。她在他面前害羞的次数不多，他心中一阵波澜，歪着头去看她的脸。只见她的脸上升起一片薄薄的红云，表情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撒娇。 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要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可毕竟迄今为止他们只拥抱过一次，连牵手的次数也不超过十次，两人还未完全敞开自己心扉，还未到把什么都心甘情愿的交给对方的地步，至少她是这样的。 谭雪看了一眼正在歪着头看她的林致远，撇了一下嘴巴，“傻瓜……快睡吧，醒了叫我。”说完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林致远看了一下电视，正在播放的节目并不好看，于是关了电视机，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不消片刻便睡着了。 第9章 一生一世(4) 谭雪不担心林致远会做出什么事来，因为她相信他。从他第一次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的那一刻起，她就相信他了。就算他真的要做出点什么，自己会反抗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好在他确实是个靠谱的人，因为直到现在，他连要亲她一下的念头都没有动过。 她回到卧室，关上门，躺在床上，脑海中回忆着他刚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隔了一会儿，她想去趟卫生间，同时想看看他睡着没有。于是悄悄的下了床，轻轻的打开门，慢慢的伸出了脑袋。 她看见他睡得正香，电视机也关了，于是从卧室里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去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卧室门口，她忽然想去看看他睡觉的样子。她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行为，于是毫不犹豫的采取了行动。她轻手轻脚的向林致远走去，心中充满了好奇。 林致远睡得正酣，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 谭雪站在他面前，第一次仔仔细细的观察他。还算干净的头发，乌黑浓密的眉毛，瘦削的脸颊。那双曾经使她惊心动魄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唇周围有短短的胡茬，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刮…… 她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然后又看着他的脸，渐渐的入了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傻傻的看着他，听着他的呼吸声。 如果说谭雪的心中还有最后一扇门没有对林致远打开，那么在此时，在她仔细看过他之后，那扇门就已经开了。 此时此刻，她忘记了周围的所有，整个世界只剩下熟睡的他和他的呼吸声。 半晌过后，她如梦方醒。看着眼前的他，她感觉到无比的踏实。 她轻轻的坐下，坐在他的身旁，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他纹丝不动，她捂嘴而笑。她接着又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次，他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玩够了，侧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看着他。 四下一片宁静，过了一会儿，谭雪也泛起了困意。她看着他，心想就在这里躺一会儿吧，像他一样。她拿起沙发上的一个靠枕，抱在胸前，像他一样躺在沙发上。 谭雪刚闭上眼睛没多久，突然听见林致远说话的声音。她立即睁开眼睛看着他，只见他仍在熟睡，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原来是在说梦话。她独自笑了笑，复又闭上了眼睛。 “雪……儿……”他又说话了，声音较上次更清晰了。 她坐了起来，嘴里念着他刚才说的梦话。“雪儿？原来他在心中是这么叫我的，哈哈。” 或许是感动，或许是高兴，她眼睛湿润了。她不再犹豫，坐到他身旁，轻轻的躺了下去，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林致远从睡梦中醒过来，周围一片安静。他缓缓的睁开眼睛，首先眏入眼帘的是茶几和电视机，他瞬间想起了这是在谭雪家。然后，他感觉到了肩膀上的重量，并闻到了一阵发香。 他缓缓的转动脑袋，看见了她。而她也感觉到他的醒来，睁开了眼睛。 他露出微笑准备迎接她，却看见了她眼中的泪光。他脱口而出：“怎么啦？你哭了？” 她眨了眨眼睛，用手揉了揉眼睛，笑了一下，轻声的说：“刚才你说梦话了。” “啊？我……我说什么了？”林致远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梦里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害她伤了心。 谭雪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心中一乐，竟突然想逗他一下，于是带着哭腔对他说：“你说，你说……”她本来想说的是‘你说不喜欢我’，但又想到这样说不合适，因此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林致远见她半天说不出来，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绝情话，更是急得不得了，哀求似的对她说：“哎呀，那个梦里的话都是乱说的，你不要当真啊，乱说的，不可当真……” “扑哧”一声，谭雪笑了出来，用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开心的说：“没有啦，瞧你急的，你只是在梦里叫了我几声。” “啊？叫了你几声……”林致远哭笑不得，再看谭雪，见她眼角的泪光已消失不见，心中恍然大悟，左手把她揽在了怀里。 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脸上还挂着微笑。她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于是抬起头，也看着他。她想起了电视里情侣接吻前的情形，犹豫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跳突然加速起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心跳越来越厉害，他甚至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动了动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发现手心全是汗。 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脸上越来越烫，但他却并未行动。她心中也生起了疑虑，暗忖：“怎么没有动静，呼吸声倒是变大了变快了，哦，原来是紧张了，那我再等等，反正我就像电视里那样，闭着眼睛就是。只是，为何我也这么紧张。哎呀，心跳得好快啊。” 就在谭雪快要忍不住，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林致远终于鼓起了勇气，慢慢的凑了过去。 嘴唇接触的那一霎那，两人同时怔了一下。这是他的第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她的唇滚烫、柔软，她的呼吸急促，气息如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十秒钟，但对他们来说却并不短暂。两人分开后，相视而笑，然后又靠在了一起。 林致远回想起刚才的感觉，觉得非常的奇妙，想再试一次。他看着她，只见她原来白白的脸蛋也变红了。在她再次抬头的时候，他又凑了上去。 这一次经历的时间更长一些。分开后，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她闭上了眼睛，依然靠在他怀里。他平息了一下，却又看见了她那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燃起了欲望，脑中一阵眩晕。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他那本来放在她腰上的左手开始缓缓的向上移动。 “嗯……”一道声音从谭雪的鼻孔传出来，听上去像是在拒绝。与此同时，林致远的左手被她抓住了。 她内心无比紧张，不敢睁开眼睛。片刻之后，她又松开了手。 看着她紧闭着双眼，他的心中一阵怜惜。他深呼吸了一下，伸出右手，连同刚刚被她抓住又松开了的左手，紧紧的抱住了她。 两人相偎相依，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手脚发麻才分开。然后看了一会儿电视，在傍晚太阳下山之时才回到饭店帮忙。 第9章 一生一世(5) 晚上的客人量要比中午多许多，林致远自然是忙得停不下来，但他也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晚上吃面的和用凉菜下酒的人比较多。 入夜之后，客人陆续散尽，谭雪爸妈在厨房做晚饭，三个年轻人则坐在桌上休息。谭振在天黑前回来的，那时客人正多，也没有人问他去了哪里。 “姐姐。”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却是王婆婆带着孙子进来了。 王婆婆经常在这个时候带孙子来饭店吃面或米线，常常是当天饭店里的最后一位客人。王婆婆喜欢八卦新闻，热衷打听小道消息，加上她平易近人的性格，所以深受谭雪一家人的喜欢。林致远也见过王婆婆几次，在他的印象中，王婆婆确实能说出许多八卦消息，也不知道她哪里听来的那些逸闻趣事。她的孙子鹏鹏倒是长得十分的乖巧可爱，深受谭雪的喜欢。 “哎呀，鹏鹏，今天吃面还是米线？”看见鹏鹏走了进来，谭雪起身迎了上去，双手插入鹏鹏的腋窝，把他举到空中，向上抛了一下。 “米线……啊，哈哈哈……”鹏鹏被谭雪逗得哈哈大笑。 “爸，给鹏鹏煮碗米线。”谭振坐着没有动，盯着手机大声的说道。 看见谭雪开心的样子，林致远也看到了她的爱心，不禁对她更加喜爱。她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面带笑容，回头看了他一眼。 王婆婆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林致远，一张老脸上满是吃惊的样子。但她消息灵通，对谭雪有对象这事早有耳闻，加上她又见过林致远几次，所以马上就恍然大悟了。她脸上堆着笑容，缓步走进店里，眼睛却盯着林致远，把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如同一个男人在街上打量对面走过来的一对情侣中的漂亮女孩。 王婆婆走到谭雪身旁，用手把住鹏鹏，轻声的问了谭雪一句话，同时眼睛瞟了一下林致远。谭雪回头看了林致远一眼，笑脸上有害羞的神色，然后回头对王婆婆点了点头。王婆婆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又看向了林致远。 看到谭雪的反应，林致远大致猜到了王婆婆问了谭雪什么话，此时见王婆婆笑着看向自己，也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王婆婆拉着鹏鹏坐在桌上，谭雪坐在她们对面，两人压低声音聊了起来。谭雪因为妈是哑巴的原故，很多只能同女性说的话一直都无处可说。王婆婆虽然比谭雪妈的年纪要大将近10岁，但毕竟是过来人，对于儿女情长可谓是早已看透，所以两三句话就把谭雪带入了她的话题里。 很快，鹏鹏的米线就烫好了，谭爸亲自端了出来。王婆婆看见谭爸后，免不了调侃了他一番，他也没有多说，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晚饭。 过了一会儿，谭雪妈端起菜走了出来。王婆婆知道是老板们要吃饭了，于是催促鹏鹏吃了几口，掏出钱放在桌上，打了个招呼就离去了。 待王婆婆出去后，林致远和谭雪一个拉下卷帘门，一个在门上挂好停业告示，然后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两个年轻人没再喝酒，但谭爸还是给自己倒了小半碗，一个人喝得不亦乐乎。 吃到一半的时候，林致远的舅舅来了电话，他告诉舅舅自己正在吃饭，等回去后再打给他。挂了电话后，众人问了林致远一些关于他舅舅的事情。 吃完了饭，林致远拖着疲惫的身躯，独自回到住处。 他给舅舅回了电话，舅舅责怪他找了女朋友都不通知一声，叫他有空了把带女朋友带过去瞧瞧。 挂了电话，他看着桌上的专业书，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想和对远方的期待。今天，他是在饭店度过的。他很清楚，照这样下去，他对远方的期待将永远无法实现。换作以前，他一定会认为今天是虚度而过。但现在，他回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觉得这些都是有意义的。 在认识谭雪的时候，他曾经挣扎过是要去远方创造未来，还是留在这个他看不到希望的城市守护爱情。如今，他有了答案。 她就是未来。 一传十，十传百。第二天傍晚，谢燕吃完饭，带着小胖子出来玩，走到外面的超市门口，遇见杨玲正和别人聊天，走过去一问，却是在讨论谭雪和林致远谈恋爱的事。 谢燕吃了一惊，但想起有好几次见到林致远去小谭饭店吃饭，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唉，谭雪这丫头是个好姑娘啊，年纪轻轻也不出去打工，20几岁了也不嫁人，天天帮着爸妈打理饭店，真是孝顺。这样也好，是该找个伴儿了，就是不知道小伙子怎样？听说跟你们一个厂子的？人才怎样？哪儿的人？”一位大妈说得头头是道，对这事充满了兴趣。 杨玲当即把林致远的大致情况给那位大妈讲了一遍，主要说了林致远仪表堂堂，工作认真，行为习惯良好，外加他的家乡和过往经历等等。 杨玲说完，谢燕又补充了林致远的生活习惯，说他爱干净，不晚归，人品好等等。她之所以说林致远人品好，是想起了之前他和张晨迪打架后，那天晚上她在他卧室里的情形。当然，这事杨玲是不知道的，除了她和林致远，没有第三人知道。 “哎呀，看来这小伙子还真不错啊，谭雪这孩子眼光好啊，哈哈哈……” “人家现在都提前上门啦。”杨玲一副你还不知道吧的表情。 “哦，对对对，王婆婆是这么说过，小刘两口子这么快就把人家给招过去了，可见这小伙子确实不错。哎呀，越说我越想见见这小伙子的真面目了。” “诶，那走吧，他现在肯定在饭店里面，我们走着散步就过去了。” “哎，对对对，走走走。”大妈大喜，说走就走。 “走，谢燕，我们去看小林在干什么。” 谢燕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儿子贪吃，不能带他去饭店，于是停下来对儿子说：“你就不要去了，去超市里看他们打麻将。” 小胖子虽然没听懂大人们说的什么，但听到了饭店两个字，以为要去吃饭，于是嚷着要去。 对付儿子，谢燕早已得心应手，她立马伸出手指着儿子，并且对他怒目而视。小胖子没再央求，转身钻进了超市的麻将室。 这位大妈姓陈，也有一个女儿，上过大学，在C市上班，工作也还不错。但因为太挑剔，25岁了还没有对象。大妈天天把女儿的终身大事挂在心上，到处物色女婿的合适人选。因此，当她听说了林致远之后，巴不得他是自己的女婿，所以高兴的不得了，想要去见见他。 大妈的心情溢于言表，杨玲把她的心事猜了个□□分，知道她必是看上了小林，于是一时兴起，故意问起了她女儿：“陈妈，你家小芳都25岁了吧？” 陈妈听了杨玲的话，一脸的兴奋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叹了口气，“是啊，今年都26了。” “也该结婚了，你看人家谭雪，才22岁，就把未婚夫给选好啦。”杨玲说完，笑着看向谢燕，只见谢燕也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哎呀，不争气的东西，老是说没遇到合适的。这也难怪她，现在人多了越发不好找对象了，她要是能遇到你们说的……咦？这小伙子姓什么呢？我又忘了。” “林。” “哦，对，林，小芳要是能遇到小林这样的男孩子，我也就放心了。”陈妈说完，又叹了口气。 听到陈妈的叹气声，杨玲再要说的话也吞了回去。几人很快就来到小谭饭店门口。 此时已过了就餐高峰期，饭店里只有几位客人。谭振因为明天要上班，早早就吃了饭回厂里去了。林致远和谭雪面向饭店门口并排坐着，似乎在等待着天黑。 突然，几个人影向饭店走了过来，两人皆以为是来用餐的客人。可是，外面的人影还未到，谢燕和杨玲说话的声音却传了进来。 公司的人还不知道林致远谈恋爱的事，他也并不想声张，此时听见谢燕和杨玲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赶快躲起来。然而，当他站起来时，外面的人已经到了饭店门口，并且看到了他。 “哎哟，小林，你怎么在这里？”杨玲打趣的又说又笑。 林致远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立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于杨玲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呃……呵呵，玲姐，燕姐，你们吃饭没？” 林致远吞吞吐吐又有些见不得人的样子把谢燕和杨玲给逗笑了，就连陈妈也露出了笑脸。谭雪自然是认识她们的，也站起来打了招呼。 “我们吃过了，正散步呢，刚好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你。”谢燕说道。 谭雪爸妈听见外面的对话，出来给她们三人打了个招呼。 “找对象了也不给我们说一声，男子汉大丈夫还藏藏掖掖的，我们又不会抢你女朋友。”杨玲笑骂道。 林致远知道这事已经暴露无遗了，一时有些尴尬，好在突然来了一位客人，他赶忙迎了上去。 杨玲三人走到谭雪身旁，几人坐了下去，马上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女人聊天，男人不好插嘴，林致远就独自跑到边上去，照看着客人。 由于谭雪不时要起身去收客人的饭钱，所以杨玲三人坐了约莫半小时就走了。走的时候，陈妈特意多看了林致远几眼。 自此，林致远就过上了“未婚上门女婿”的生活。白天上班，下了班就直奔小谭饭店，晚上踏着黑暗或月光而归。 林致远刚开始过这种生活时，建哥每天下班后还是会问他要不要搭车去镇上。后来，渐渐的，建哥就不再问他了。 谢燕的自行车，他再也没骑过。某天夜里，他把它放回了杂物间。 第9章 一生一世(6) 到了六月，林致远三个月试用期满。 这天早上，徐总站在生产部门口叫他9点半去办公室。众人起哄，说徐总是要给他涨工资。 9点半，林致远准时来到徐总办公室。徐总先是问了他工作方面的问题，对产品的了解程度，能否生产出成品。接着又问他对产品、对公司有没有好的建议，对未来有什么打算。然后唉声叹气的说了公司目前的难处，近两个月的经营状况极其不好等等。 公司经营状况不好的事实，林致远是非常清楚的，因为这两个月的发货量明显比以前要小。虽然徐总在原有产品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进，研发出了一款新的产品，但却一直没有找到用户。因此，生产部最近一段时间也闲了下来，工作场所变成了聊天室。徐总每次撞见他们聊天时，脸上虽是十分的不悦，嘴上却也没说什么。 林致远听到徐总说起这些，以为加工资无望，顿时丧了气，谁知最后徐总还是承诺了给他涨薪10%，从下月起开始执行。 对林致远来说，10%的涨薪虽然不多，但至少表明他通过了试用期，表明自己的工作得到了认可。虽然有舅舅在他背后作支撑，但他还是相信是自己的付出换来了回报。 夏日炎炎，即使睡了午觉，人也是有气无力，半天提不起精神。 这天是星期三，下午刚上班不久。生产部众人没事可做，懒散的坐在工作台前，看手机聊新闻。窗外此起彼伏的蝉鸣如同催眠曲一样，让人昏昏欲睡。突然，邹小云跑了下来，通知众人马上到楼上会议室开会，也没说什么事。 公司开会的时间向来是在每周星期一上午，偶有耽搁则会延迟到星期一下午开，或者干脆不开，从来没有遇到过在星期三开会的。众人皆有些怀疑，拖着疲倦的身子挪向会议室。 五分钟后，除了已经回家的厨娘李姐外，其他人都到齐了。徐总正襟危坐，严肃的脸上有若隐若现的笑意，似乎他在强忍住心中的喜悦，几位姐妹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咳。”徐总见众人已坐好，清了清嗓子，一眼扫过众人，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今天临时把大家召集起来呢，是有一个消息要公布。”徐总停了下来，思考了片刻，接着说，“我们新研发出来的产品，接到订单了。” 房间里一时又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建哥第一个出声，紧接着其他人也欢呼了起来。 小公司与大公司最大的区别就是资产不足，效益如果不好就撑不了多久。公司近两个月几乎没有销售出产品，徐总已经忧心忡忡了好一段时间。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再这样下去，人人都得重新去找工作。 见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徐总伸出手向下压了压，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但比起之前多了一股愉悦的气氛。 “这次的客户是以前的一个老客户，因为见我们的新产品比老产品有很大的改进，所以一次性订了50台。”徐总说完就停下了，脸上堆着笑容，等待着众人的反应。 果然，众人马上发出了惊呼。林致远也是吃了一惊，但他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发货。 徐总这次没再伸手让大家安静，而是等了一会儿，然后直接说道：“但有一个问题就是，客户希望三天后能拿到产品，也就是说，我们得在明天发货。” 这句话对销售部的人以及邹小云来说，可能只是一句话，但对生产部的人尤其是老彭而言，就是天打雷劈了。 生产部平时的分工是，三姐妹做生产，林致远协助，老彭做检验和研发新产品。三姐妹每天能做出10台左右，就算老彭也加入，一天最多20台。新产品研发出来后，先后做出了18台，其他还有两台是样机，是不能当成品的。因此，明天发货50台，对老彭而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徐总，这根本不行啊，新机子现在才18台，有两台还是样机。”老彭严肃的说道。 徐总没有说话，双手握在一起，顶在额头上，似乎在思考。 “徐总，给客户说一下，延期两天吧。”杨玲说出了大家的想法。 “我也想这样，但这次的客户是老客户，对方要求三天后拿到货是因为急着要使用。如果我们这次不能按时交货的话，以后要跟人家长期合作的可能性就小了。”徐总叹了口气，然后毫不犹豫的说，“所以我决定，全体员工加班。” 众人暗暗叫苦，但都没有表现出来， “小林，新产品你能做了吧？”徐总问林致远。 “呃……应该没问题。” “那好，老彭，你也加入生产。徐康，我们两人也加入，其他人负责协助及包装。”徐总干净利落，把分工一下安排好了。 听了徐总的安排，众人开始考虑各自的事情。林致远打算等会儿给谭雪打个电话，三姐妹则在考虑接孩子放学的事，邹小云和张晨迪则在考虑吃饭与何时回家的问题。 还没待有人问加班到什么时候，徐总又说：“晚上可能会加班比较晚，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要把50台产品做出来。老彭，小李晚上有没有空？” “呃，她晚上说是要去一个朋友那里。” “那咱们等会儿出去吃。你们几个住这附近的，知道附近哪里有餐馆没，要近一点的？” 说到吃饭，众人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杨玲灵机一动，想到小谭饭店，脸上一笑，看着林致远，“有有有，直接找小林。” 听到杨玲的话，林致远首先想到的也是小谭饭店，但又念及谭雪一家人和几个同事都认识，倘若带公司的人去吃饭，有可能会不方便。他碍于情面，就闭口未提，谁知一向多嘴的杨玲还是说了再来，还顺带调侃了他。 林致远和谭雪的事早已在公司传开，但徐总却并没有听说过，徐康也不是搬弄是非的人，没有告诉徐总。 此时，除了徐总，其他众人都明白了杨玲的意思，纷纷起哄，“对，找小林”，“小林，交给你了”。 徐总一头雾水，看向旁边的徐康。徐康会意，说：“他们是说去外面那个小谭饭店，就出去拐弯的十字路口那里。” “哦，想起来了，这跟小林有什么关系？小林，怎么回事？” 林致远一脸尴尬，一个字不愿说，最后还是建哥开口，说小谭饭店老板的女儿是林致远的女朋友，还说等到以后饭店就是小林的。 徐总明白了怎么回事，思考了片刻，说：“那行，今晚我们就去小谭饭店。小林，没问题吧？” 林致远虽有些顾虑，但还是说没问题。 “我们还是吃多少给多少，既然是加班，我们就吃顿好的。小林，你给你女朋友说一下，叫她们提前准备好，呃……订个300元一桌的吧，我们一共10个人，刚好一桌。我们……大概6点钟去。” 林致远以前和同事讨论过公司的食堂，因为都是李姐亲自买菜，所以成本很低，11个人的饭菜，成本不会超过100元。徐总开价300元一桌，在饭店里面也算是比较丰盛了。从饭店的角度来看，大概20几个人才会消费到300元。所以对于饭店来说，这是一笔较大的生意，他当即答应了。 徐总见众人没什么问题，站了起来，“任务重大，时间紧迫，大家马上行动。” 众人一齐起身，生产部五人径直回到二楼，林致远马上给谭雪打了电话，交代了加班和吃饭的事。其他几人回了一趟办公室，紧接着全都聚集到了生产部。 第9章 一生一世(7) 公司全体人员齐聚生产部的情况，林致远还是第一次遇见。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深知这次艰巨的任务容不得马虎，于是打起了精神，进入了工作状态。徐总和徐康在工作台上清理出了位置，搬来凳子，也是很快进入了状态。老彭把所有的配件、零件、工具准备妥当，给建哥、邹小云、张晨迪分配了任务，然后加入了生产当中。 建哥、邹小云、张晨迪三人当中，建哥在公司的时间是最长的，加上他又是做销售的，因此对产品的熟悉程度也是最高的，在协助其他七人生产的过程中，也是得心应手，而邹小云和张晨迪则是对产品一窍不通。 邹小云虽然天天都会拜访生产部，但却从来都是只聊天不关心产品。叫她来协助生产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能不添麻烦就是好的了。但是由于她乖巧惹人爱，在公司里一直被众人当成宝，又深受徐康的喜爱，所以大家不仅不介意她什么都不懂，还非常喜欢她的到来。尤其是林致远，虽然他如今爱上了别人，但对邹小云的喜欢却始终未变，他依然喜欢她那一直挂着笑容的脸庞。 张晨迪一直都是老油条，因为他老爸的关系，徐总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在公司荒废下去。邹小云虽然一窍不通，但却热心学习，还能逗大家开心，可张晨迪不仅不学习，反而隔一会儿就出去抽烟。对于他，大家才是真的觉得不应该叫他来帮忙，但徐总没说什么，大家也都只好视而不见。 谭雪接到林致远的电话时才刚刚吃完午饭从饭店回到家里，正准备小睡一会儿。听了林致远所说的后，她马上给爸打了电话，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去镇上再买几样食材。因为天热，谭雪爸决定自己一人去，让谭雪回饭店照理一下。于是，谭雪马上又回到了饭店，谭雪爸开着三轮车去了镇上。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建哥的玩笑声，邹小云的笑声以及其他各种声音中，时间很快就到了5点，然后继续向前走着。 5点半的时候，谭雪给林致远打了个电话，向他确认了去吃饭的时间。 接近6点的时候，众人放下手上的工作，纷纷松了一口气，然后奔向小谭饭店。 此时天色尚早，饭店里只有几位附近工厂下了班的工人在用餐。饭店最里面的一张大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茶水也已倒好，显得格外醒目。 林致远的同事里面，谭雪只认识谢燕、杨玲、李秀琴这三位邻居，其他人则是素未谋面。因此，在她等待他们的时候，心中竟生起一丝紧张。但当他们出现在饭店外面时，她远远的就看见了走在人群前面的林致远，这让她的心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林致远第一个走进饭店，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一桌菜，然后看见谭雪正一脸微笑的着看他。他立即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然后转身把同事们领了进来。 “哎呀，妹妹今天好漂亮啊。”杨玲一走进饭店就神色夸张的朝谭雪喊道。 因为有陌生人在场，杨玲的话令谭雪有点害羞，她笑着向三位认识的大姐打了招呼。 除了林致远，包括徐总在内的五个男人一进入饭店时就被谭雪给吸引住了。落座后，建哥、张晨迪的目光仍然舍不得从人家身上移开。林致远自然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眼神，心中虽不是滋味，却也没有办法。 邹小云一直跟在三位大姐身边，在她们和谭雪说话时，她也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盯着谭雪。 林致远招呼几个男人坐下后，正准备叫三位大姐入座，却看见邹小云正盯着谭雪。邹小云的目光柔和，似乎夹杂着另一种情绪，或许是欣赏，或许是羡慕，或许是惺惺相惜，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他怔住了，过往的一些记忆在他脑海里迅速闪过，他轻咳了一下，正准备说话，建哥的声音冒了出来：“小林，你女朋友呢，给我们介绍一下啊？” 林致远有些尴尬，心想：“这里除了阿姨就五个女人，谁是我女朋友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心里虽如此想，但他还是走到离谭雪三步远的地方，面对着大家，用左手指着谭雪，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谭雪。”说完笑了一下，转头去看谭雪的表情，却感受到了邹小云的目光。他忍不住看向邹小云，只见她仍是一脸的微笑，眼神却难以捉摸。他有些错愕，立刻收回了目光，迈步向餐桌走去。 “哎，你们几个快过来，吃了饭继续加班。”徐总终于发了话，四个女同事立即上了桌。 在徐总的带头下，众人开始动筷子。建哥吃下第一口菜，马上直呼“不错，好吃。”然后拿李姐来作对比，问老彭谁做的菜更好吃。老彭说都好吃。林致远暗自称赞老彭的谦虚，因为李姐的手艺的确是首屈一指，做出来的菜味道真的很棒。叔做的菜虽然能迎合大众的口味，没什么可挑剔的，但还算不上美味。 由于加了班，大家都自觉辛苦了，又想到晚上还要继续干活，于是连吃饭都更加认真了，不像以前那样七嘴八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林致远也敞开肚皮吃了起来，但他还是不时去看谭雪，生怕她忙不过来。饭店里人越来越多，谭雪确实也忙了起来。有好几次客人叫唤的时候，他见她抽不开身，想起身去帮她。但她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在告诉他：没事的，我能应付过来。 他想起她以前都能一个人应付下来，也就放心了。他虽没有帮上她的忙，却照顾着同事们的需要，帮着加米饭倒茶水等等。 约莫半个小时，一桌饭菜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邹小云第一个放下筷子，杨玲马上问她是否吃饱了。建哥吃到最后，用手在自己的肚皮上来回抚摸了一番，一副满足的表情。徐总掏出300元钱交给林致远，说：“来，小林。” 林致远会意，没有说话，拿起钱走到谭雪旁边，交给了她。她向餐桌看了一下，见他的同事都已经起身开始离去，这才笑了笑，把钱收进口袋里，“你们要加班到几点啊？” “不知道，要把事情做完才能下班，可能会很晚。” 杨玲从谭雪和林致远身边路过时，对谭雪说：“妹妹，我们走了。” “嗯，慢走。”谭雪赶紧和三姐妹道别。 林致远看了一下饭店里的情形，“那我也去了，你自己多注意一下。” “嗯，下班了给我打电话。” “嗯！” 第9章 一生一世(8) 林致远从从饭店出来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边的晚霞在慢慢的消失。马路两旁有不少行人在散步，悠闲自在，不时发出欢声笑语。一架飞机飞过，他抬起了头，只见渺小的飞机后面拖着一条白色的带子，延伸向远方。 多宁静的傍晚啊，如果能牵着她的手，像那路上的行人一样去散步该有多好。他回头看了一下饭店，见她正在收拾桌子。 “夕阳无限好，只是要加班。”他叹了一声，快步向公司走去。 走到公司楼下，上楼之前，他又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刚才那架飞机已经看不见了，但它留下的那条白色云带却还未消散，只是比之前更宽了。 上楼的时候，林致远遇到邹小云，她正在生产部门外打电话，应该是在跟她爸妈打电话吧，她爸妈肯定特别关心她。他心想。 生产部里的灯全部打开了，其他人也已就位，林致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直接开始工作。邹小云很快就进来了，脸上虽仍挂着微笑，但眉宇之间却透露出一丝忧虑。她迟疑了一下，向徐总问道：“徐总，大概要加到几点钟呢，我怕等会儿没车了。” “哦，这样，等会儿你和小张跟我走，我把你们送到**路，然后你们打车回去，车费报销。” “呃……这样也行。” 随着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房间里的灯光显得越发的明亮。而后随着黑夜的降临，外面开始响起各种各样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脚步声有快有慢有轻有重，说话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笑有骂，让人听了不免心生浮躁。 当黑夜完全降临，窗外的一切逐渐归于平静，脚步声和说话声也悄无声息的退去，留下一片安宁。众人知道完不成任务下不了班，内心也就平静了下来。 虽然不是什么体力活，但长时间的认真工作让人的身体很快就疲惫了下来。房间里除了与工作有关的声音，最明显的就是偶尔的一声叹息，那是人在忙碌时情不自禁发出来的。 人做事的时候能量消耗快，更何况是胃口极好的徐总。9点钟的时候，徐总停了下来，宣布道：“我们休息一下，加个餐吧，吃碗方便面，补充点体力。” 众人见还差十几台才能完成任务，至少还需要两三个小时，纷纷表示同意，唯独邹小云说不要，理由是什么晚上要少吃。众人知道她是爱惜身材，宁可饿肚子也不吃方便面。 “徐康，你去楼下超市买一下，除了方便面之外，每人再买一瓶水，买**吧，**喝了有精神，小张马建去帮着拿一下。” 听了徐总的话，林致远暗忖徐总看似大大咧咧，没想到还有周到之处。 不一会儿，徐康三人就把方便面和饮料给买上来了。 建哥把装着饮料的口袋放在工作台上，“邹小云，徐康心疼你，怕你挨饿，给你买了方便面的。” “啊，我说了不要的嘛。” “哎呀，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嘛。”杨玲一边做事一边说。 邹小云嘟了嘟嘴，“我不吃，没饿。” 徐康把叠成塔状的方便面放下，说：“不吃就算啦，来帮忙泡一下。” 邹小云翻了个白眼，暗嗔“我又不吃为什么叫我泡”，然后走过去帮着拆面。林致远刚好看到了她翻白眼的表情，回头暗自笑了一下。 直到现在，除了林致远，其他人仍不知道徐康和邹小云在恋爱。他们之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在林致远看来，都饱含着柔情。林致远有时会羡慕徐康得到了邹小云的芳心，但他也扪心自问过，如果现在还有得到邹小云的机会，自己会不会选择她。他给自己的答案是，不会。 不消片刻，方便面的香味就散发开来，前一刻大家还认真的在干活，此刻竟都饥肠辘辘。 “哎呀，太香了。” “一闻到这香味就饿了。” “久违了的味道。” …… 老彭第一个站起来，走到徐康身旁，垂涎欲滴的盯着工作台上的方便面。建哥吞了一下口水，对老彭说：“刚泡上，还要等会儿。”老彭闻言，转身去了卫生间。 “咦？你怎么全拆了？你不是说不吃吗？”一共10桶方便面，邹小云负责拆封，徐康放佐料，建哥倒水，张晨迪负责观看。因为邹小云说了她不吃，所以徐康只打算泡9桶，谁知邹小云把10桶全拆了。 邹小云有一点不好意思，笑着说：“人家只是说说而已，谁叫这个闻起来这么香，我忍不住，所以还是吃一点吧。” 邹小云的可爱逗笑了大家，也使房间里的气氛活跃了几分。把方便面都加足了开水，建哥叫上张晨迪和老彭出去抽烟，徐康回到工作台上继续做事。 建哥三人抽完烟进来时，方便面就差不多泡好了。老彭独自端了一桶回到座位上，张晨迪也端了一桶直接站着吃了起来，建哥和邹小云则把剩下的方便面送到其他人面前。房间里一时间被吃面条的呼噜声和说方便面好吃的赞叹声所充斥着。 林致远打开邹小云给他端来的方便面，一道热气升腾起来，他立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诱人的香味似乎瞬间弥漫到了全身，渗透到了细胞和神经里面，让他有一种胃口大开的感觉。他挑起一叉子面缓缓的送进嘴里，想起了上一次吃方便面的那天。 那是他来到公司的第三个星期，那时他还暗恋着邹小云，还不知道邹小云终究会投入徐康的怀抱，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和张晨迪打一架。那天下午下班的时候，空中下起了小雨。他没有伞，和三位大姐一起下楼。到了楼下，他看见邹小云上了徐总的车，徐康坐在副驾驶上，三位大姐也没有带伞，他和她们小跑着回去的。 回到住处，他觉得有些累，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时见外面还在下雨，于是撑着伞去外面的小超市买了一桶方便面。泡好了面，他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外面的雨声，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竟过得如此的糟糕，远远不如以前在C市的日子。方便面闻起来香吃起来并不好吃，他强迫自己把面吃完，然后开始了思想挣扎。最后，他决定给舅舅打个电话，问他能不能给自己再物色一份工作。可是，当他拿起手机找到舅舅的号码后，却又犹豫了。 如今，他又在吃方便面，但心情却已经完全不同。上一次吃方便面时，他的心情有如外面的春雨一样低沉。而如今，他却有了一个彼此牵挂着的人，再也不会孤单。他甚至觉得，今晚的方便面似乎要好吃一些。 第9章 一生一世(9) 吃完了面，徐总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大家吃完了继续，做完了早点回去。” 众人陆续吃完，然后自觉的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林致远吃完时已过10点，身边其他人不时接到电话，基本上都是来问他们什么时候下班的。 “谢燕，我妈说你家小胖子睡着了，就让他在我们那里睡吧，你等会儿干脆也不用去接他了。”杨玲挂了电话，对谢燕说。 林致远自来到这里后，就没见谢燕的老公回来过，一直都是母子俩相依为命。小胖子上学的时候，如果谢燕有事不能去接儿子放学，她就会委托杨玲的公公婆婆帮忙。杨玲的公公婆婆虽然也要帮着做包子馒头，但在接孙女放学这件事上是从来不会耽搁的。今天下午开完了会，杨玲就给婆婆打电话交代了要加班的事，叫她帮谢燕接一下小胖子，并带他回家一同吃饭。 “啊，那他跟谁睡啊？” “跟我爸妈睡的。” “他经常会踹被子，算了，我等会儿还是把他背回去吧。” “哎呀，没事，都是带过孩子的人，你明天早晨过来接他就行。” “呃……好吧。” 林致远想起之前离开饭店时谭雪叫他下了班给她打电话，可是自己直到现在也没打给她，那么就表明自己还在加班，她极有可能还在等电话。他觉得应该马上给她打过去，叫她早点睡。于是走到外面，拨打了她的电话。 “喂，”谭雪几乎是在电话打通的瞬间就接通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但很快转为了担忧，“你还在加班啊？” “没有，已经下班了，你呢，忙完没有？” “完了，在床上呢。” “嗯，那你赶快睡觉吧。” “好吧，你也早点睡。”她没想到他今天才说这么几句就要挂了，心中顿时生起一阵失落感。 “嗯，晚安！” “晚安！” 谭雪挂了电话，心情有些不快，以前跟他打的睡前电话还没有才说几句就结束的，今天他是怎么了？ 聪慧的她回忆起刚才的通话内容，经过一番思考，竟然猜到了他必定还在加班，为了让自己安心睡觉才故意说已经下班了，但因为太忙了所以才很快就挂了电话。 “原来他是为我好。”想到此处，她的鼻子一酸，眼睛马上就湿润了。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双手抱住膝盖，把脸埋在膝盖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困了，倒下去就进入了梦乡。 吃了方便面，众人皆感觉恢复了精力，干起活来也更有劲了。然而这毕竟已是深夜，如果是看电视打牌玩耍，可能不会觉得累，但工作就不同了。一桶方便面一瓶饮料怎么能真正消除人身体上的疲倦？没过多久，房间里就开始有呵欠声冒出来了。 林致远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甩了甩脑袋，强行提了提精神，但没过多久，睡意又回来了，他感觉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眼皮不受控制的往下垂。 不止林致远，其他人也差不多，皆是昏昏欲睡。张晨迪本就没什么事可做，徐总又没叫他走，于是跑到最里面的工作台后面玩手机去了，谁知玩着玩着就趴在台上睡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外面的世界已经安静下来，办公室里也死气沉沉。然而，张晨迪的呼噜声如同一首突然奏响的壮歌，惊醒了每一个人。片刻之间，众人的睡意完全消失了。 徐总摇了摇头，“让他睡吧，马建和邹小云辛苦一下。” 邹小云吐了吐舌头，建哥二话不说，接着做事。于是，在张晨迪的呼噜声中，众人开始了最后冲刺。张晨迪的呼噜声不仅没有让其他人产生睡意，反倒像一首提神醒脑的音乐，让其他人再没有犯困。 终于，在半夜12点多的时候，50台产品全部备好。 徐总站起来，看了下时间，抹了一下额头，“今晚大家实在是辛苦了，改天找个地方好好犒劳一下，因为时间太晚了，明天再包装吧，上午发货，应该来得及。大家这就回去吧，早点休息。邹小云，小张，咦？” 张晨迪还在睡觉，只是停止了打呼噜。徐总一时无语，碍于面子不愿亲自去叫醒他，于是对邹小云说：“邹小云，把小张叫醒，在楼下等我。”说完就出去了。 张晨迪睡得正香，邹小云怕惹他生气，于是怂恿建哥去。建哥走过去，对着张晨迪的耳朵大吼了一声，把他吓了个半死。 从公司出来，外面没有一个人影。淡淡的月光洒在地上，照亮了他们的归途。林致远同三姐妹一同回小区，在与杨玲分路的时候，谢燕还是坚持要去把儿子接回去，说她一个人不习惯。 林致远一阵感动，心想这就是母爱。他回到住处，匆匆洗漱了一番，回房间的时候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知道是谢燕，跑出去帮着开了门。小胖子趴在谢燕的背上，似乎还在睡梦中。谢燕说了声谢谢，慢慢的上楼而去。他关好门，回头看见了谢燕的背影，也看见了她那瘦弱身躯里面的坚毅。 他回到卧室，看到了手机上的未接电话，是谭雪两分钟前打来的。此时已经快到凌晨1点，他一阵焦急，马上打了过去。 “你怎么还没睡啊？还在给我打电话。”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她本想说“你刚才是不是骗我的，明明没有下班却说下班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我刚才去上厕所了。” “怎么现在还没睡？” “我……” 她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打断了他，说出了她刚才想说的话。 他没想到她心思这么敏捷，一时怔住了，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骗她。 “是不是？”她的语气变得微弱。 “嗯。”他还是承认了。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听见了她有些颤抖的呼吸声和鼻息声，那是人们在哭泣之时的表现。她一定是流泪了。他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流过泪，从来没有。“我只是想让你早点睡。” 她像抽泣一般吸了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下班的？” “12点多，刚回来没多久，正准备睡了。” “嗯嗯，肯定累坏了吧，快睡吧。” “你也必须马上睡。” “嗯！”她露出了一个笑脸。 原来，谭雪之前抱着膝盖埋头感动了一番后，不由得睡意来袭，倒下便睡了。因为心中多了一丝对林致远的牵挂，所以梦见了他。睡了一阵，她感觉到一丝凉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连被子都没盖好。 她看了下时间，担心他是否还在加班，于是给他打了电话，谁知他没有接。她一阵失落，乱想了一通，不由得悲从中来，竟哭了起来，不料很快他就打回来了。 挂了电话，她想起他说的那句“我只是想让你早点睡。”心中又高兴了起来，然后听他的话，很快就又睡了。 第9章 一生一世(10) 不知不觉中，六月就结束了，最炎热的七月来到，各个学校也陆续放假了。 谢燕向徐总申请了一个月的假，说要带儿子去广东陪老公。自从上一次加班后，公司又闲了下来，于是徐总当即批准了谢燕的请假。 林致远本就觉得谢燕跟她老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此次她请假一个月去陪老公，自是非常的支持她。只是她走后，这栋房子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未免有些冷清。谢燕走之前给他交代了很多事项，包括要注意安全，进出锁好门，晚上多留个心眼，水电都已充好，叫他不用担心，甚至还提醒他天气变热了，杂物间的电风扇可以用等等。 林致远感觉谢燕如同自己的妈一样，虽然唠叨，但处处都想得到。 谢燕走的那天，林致远正在上班，晚上他从饭店回到住处，突然感觉到冷清了许多。杂物间有三台电风扇，他挑了一台能用的，清洗了一番，放在卧室里。睡觉之前，他第一次把几道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睡到床上之后心中自然的多了一丝戒备。 林致远的妈因为早就跟舅舅商量好了要在暑假去M市看望儿子和未来的媳妇 ，所以在镇上小学放假的那天晚上，她就跟舅舅打了电话，约定好了在下一个周末去M市，并把这个计划告诉了他。 林致远得知爸妈要来，心中自是万分的高兴。第二天在饭店吃晚饭的时候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谭雪他们。谭叔自是表示欢迎，也不顾忌妻子是哑巴，因为林致远早已把他们的情况给爸妈说了。谭雪却有些害羞，却也没说什么。 星期五下午，谭振照常回来了，谭雪和林致远在傍晚时分又出去散步。两人趿着拖鞋，手牵着手，踩着还在冒热气的地面，吹着凉爽的夜风。她向他问了他父母的性格脾气，跟他们交流时需要注意些什么等等。他说她什么都不需要注意，说她这么好，他爸妈一定会喜欢她。 晚上吃饭的时候，谭爸对谭雪说：“谭雪，你明天同小林一起去车站接他爸妈吧。” “啊？不太好吧……”谭雪一副挺难为情的样子。 “去吧，反正阿振也在家，都这么大了还怕什么。” “我不去。”谭雪翘着嘴巴说道，然后埋头继续吃饭。 谭爸欲再劝她，林致远抢着说：“没事，我一人去就行了，车站这么远，天气又热，你就在家里。” 听到林致远的话，谭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眼中尽是关切。她的心一下就软了，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不论是去干什么都无所谓了。“那好吧，我去。”说完对着他笑了笑。 因为至少要离开两天，林妈把外婆接了过来，叫她负责照看一下黄狗黑猫。 次日天未亮，林妈林爸就起床了。林妈和外婆做早饭，林爸收拾，完了后不到8点就出发了。 林妈很少坐车，一上大巴车就感觉不舒服，车子开动后一会儿，她就开始晕车了。好在有林爸在她身旁无微不至的照看着她，才让她平安的到达了M市。 车还未进站，林致远就给爸打了个电话，说他已经到车站了，叫他们下车后给他打电话。下车后，林妈又是一阵气血翻滚，林爸赶紧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茶水给她喝了几口，然后搀着她走出车站。 走到车站外面的广场上，林爸拿出手机准备给儿子打电话，突然看到广场边上的报刊亭下面站着一个人好生熟悉，仔细一看，不是儿子又是谁。与此同时，林妈顺着老公的目光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儿子，同时也看到了站在儿子旁边的女孩儿。林爸收回手机，准备动身走过去，却被林妈拉住了。他一愣，转头看向她，只见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儿子所在方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皆料到那女孩儿必是谭雪，于是站在原地远远的观察起来。 只见那女孩儿瘦瘦的，只比林致远稍微矮一点。一头乌黑的长发扎在脑后，上半身一件白色的T恤，下面是一条蓝色印花及膝长裙，脚上穿着一双凉鞋。脸蛋白白净净的，举止端庄得体，看上去文静漂亮，丝毫不妖娆。女孩儿正与儿子在看报纸，不时交头接耳说一两句话。 林妈用手肘碰了一下林爸，盯着那女孩儿说：“老林，你觉得怎样？” 林爸点了点头，“远娃果然有眼光，这女娃一看就是省心的。” “岂止省心，简直是放心啊，多俊俏啊，咱们镇上能找出几个这么俊的？哎呀，不愧是我儿子。”林妈一脸骄傲。 片刻之后，林致远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直觉的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爸妈。他快步走过去，同时大声的说道：“咦，妈，爸，你们怎么站在这太阳底下啊，到了多久了？” 谭雪听到林致远的话后吃了一惊，转过身时他已经走了出去。她远远的望去，看见了正满脸笑容迎接林致远的一对男女。女的身材有些矮胖，和自己的妈差不多；男的身板挺直，不胖不瘦，十分的有精神，看上去像一个军人或保安，脸上的笑容比较温和，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不用怀疑，这就是林致远的爸妈了。 林致远已经走到他们面前，谭雪却有些紧张，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因为他们三人都没有看她。她看一眼他们，又看一眼报刊亭，有些不自在。终于，林致远回过头来，笑着向她招了招手。她看见了他爸妈的目光，连忙微微低下了头，走了过去。 短短的十几步路，她竟感觉有些别扭，就像是没有踩在这块地上一样。她走到林致远身旁，面带微笑的看了他们一眼，害羞的叫了一声“叔叔，阿姨。”说完又微微的低下了头。 林妈林爸回答了一声，相视一笑，想说句什么话，林致远却抢着说：“太阳这么大，那我们先走吧，先去谭雪那里，下午再去舅舅那里。” “对对对，别站在这太阳底下了，免得晒黑了。”林爸笑着说，同时看向谭雪。 谭雪感激的看了林爸一眼，心想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林致远跟他爸一样细心，会体贴人。 由于过了明天，林致远和舅舅都要上班，因此林爸林妈早就商量好了今天来明天回，在电话里也给林致远说过。林爸刚走几步，突然想起这件事，马上停了下来，说：“等等，把明天回家的车票买好，免得到时坐不到车。”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林妈恍然大悟。 于是四人又去车站的售票厅排队买了车票，然后才正式出发。 第9章 一生一世(11) 由于林妈晕车，最是坐不了走走停停的公交车，于是决定打车。几人走出广场，来到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林爸坐副驾驶，其他三人坐后面。 林爸因为坐在前面，注意力都在外面的风景上，一路上很少说话，只在偶尔看到什么特别吸引眼球的东西时问问林致远或司机。林妈更是几乎没有说话，打开车窗，同晕车作抵抗。 到饭店时接近12点了，店里正是用餐高峰期。谭雪爸妈热情的和林爸林妈打了招呼，林爸把从家乡带来的一些礼物给了谭雪爸，两个男人客气了几句。因为有客人要照顾，谭雪爸很快又回厨房忙活了。谭振也是忙得团团转，只同林爸林妈说了几句话。林爸林妈觉得此时待在饭店里并不妥当，于是提出要去林致远的住处看看。林致远觉得甚妥，给谭雪和谭叔说了一声，然后带着爸妈出去了。 “这小饭店还是挺大的，生意又好，不错！” 走出饭店没多远，林妈说道。 “这店里的生意一直都是这么好吗？”林爸问道。 “今天是星期六，中午可能比平时人要多些，晚上人更多。” “嗯，这店的位置也好，不错。”林爸四处看了一下。 “对了，远娃，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林妈很快跑了题。 “呃……呵呵……” 三人在烈日底下边走边聊，不消片刻就到了。林爸林妈进屋后就四处参观起来，林致远给他们倒了水。林妈一边参观一边念叨个不停，说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说儿子过得好辛苦。林爸深深的体会到了儿子当时找房子时的艰难，也是连叹了几声，但最后总算是说了一句好的，那就是好在房子挺大的，住起来也清净。 参观完房间后，林致远和爸妈就在卧室里吹着电风扇聊了起来。舅舅来了电话，问他爸妈到没有，然后说下午5点钟过来接他们。快到下午两点的时候，谭雪来了电话，叫他和爸妈过去吃饭。 回到饭店时，饭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七个人，一张桌子，满满一桌菜。谭雪爸亲自倒了四碗药酒，四个男人一人一碗。寒暄客套几句后，众人开始动筷子。 谭雪爸和林爸一边喝酒一边聊起了彼此工作上的事。林爸向谭雪爸请教生意上的事，谭雪爸则对林爸以前当兵的日子很有兴趣。 林妈和谭雪妈本来应该是无所不谈的，奈何谭雪妈是哑巴。林妈有好几次问出问题后才想起谭雪妈表达不方便。于是谭雪便把母亲的手势翻译出来，说给林妈听。最后变成了林妈和谭雪在聊天了。林妈是极其喜欢谭雪的，问了她许多事情，也说了许多的好话。谭雪妈虽不能说话，却也把林妈的心思都看在眼里，知道她对女儿非常的满意。 后来，双方父母不可避免的聊到了林致远和谭雪以后的事。林爸坦承自己条件并不优越，林致远也才毕业没多久，经济上也有一定的困难，结婚的话可能要晚一点。 林爸说的都是人之常情，但他不知道谭雪一家人早已不用世俗眼光来看待事物。 在谭雪妈重病之前，他们和普通人一样，为了美好的生活辛勤耕耘，把希望放在子女身上。可是，谭雪妈重病成了哑巴，姐弟俩相继高考失败，希望破灭了，留给他们一家人的只有好好的活下去。尤其是谭雪，她一点都不在乎世俗的名利，只为找到心中的那片港湾。谭雪爸妈明白女儿的心思，只要她喜欢就行。更何况，他们也非常喜欢林致远，也相信女儿的眼光，所以才会让他早早的进入他们的生活。 所以谭雪爸说出了他的想法。原来，他和妻子早已决定，把住房的一楼给谭振。谭雪结婚后，夫妻两人仍住在二楼，谭振则搬到一楼去。 林爸林妈没想到谭雪爸妈会如此的通情达理，两位父亲尽情的开怀畅饮起来，并且约定把林致远和谭雪的婚期定在年底。 听了父母的决定，谭雪丝毫没有反对，把头埋着。桌下，他的手突然抓住了她。她感觉自己心中的某样东西似乎安定了下来，那只紧紧抓住她的手也似乎更温暖了。她感觉两只手掌之间传递着的体温如同体内的血液一样，连结着彼此。她甚至相信，通过这只手，她能感受到他的每一丝喜怒哀乐。这一刻，她认定自己这一生就属于他了，永远不会改变。 酒喝完后，谭雪爸欲再倒酒，林爸赶紧制止了他，说下午还要去林致远舅舅那里。 一顿饭吃了约莫一个小时，完了后谭振和妈留在饭店里，谭雪爸则和女儿带着林致远一家人回家去坐一坐。 回家的路上，烈日当头，蝉鸣不断，但一行人依然欢声笑语。回到家后，林爸林妈先是参观了一楼，然后才上到二楼。谭雪泡了茶，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喝茶聊天，如同真正的亲人一般。 第9章 一生一世(12) 快到下午5点的时候，林致远的舅舅来了电话，叫他带爸妈到外面去等车。因为林爸林妈打算明天下午就回去了，所以谭爸坚持要送他们出来，于是一行人又来到饭店外面的路口处。 不一会儿，林致远的舅舅就到了。舅舅下车认识了谭雪和她爸，在林致远给他介绍谭雪时，他点了点头。林致远深知舅舅一向眼高，他能够点头也就表明是在赞赏谭雪。舅舅没有多说，招呼林爸林妈上了车，很快就走了。 送走了爸妈，饭店晚餐供应时间又到了，林致远同谭雪和谭叔回到饭店，准备迎接客人。 车上，林致远的舅舅冷静的问姐姐姐夫：“我老早就叫远娃把女朋友带来让我和杨莉瞧瞧，可他一直没有带来。怎么样？你们对这个姑娘印象如何？” “挺好的，长得俊俏又有礼貌，又勤快又听话，很好，非常的合适。”林妈抢着赞美未来的儿媳妇。 “那谈到婚事没有？” 林妈把饭桌上谈到的，家里聊过的，统统择起重点向弟弟讲述了一番。回到家后，林致远的舅妈杨莉听了林爸林妈对谭雪的赞赏，大感兴趣，非要见一见她，于是叫老公给林致远打了电话，叫他明天中午带着谭雪进城一起吃个饭，顺便为爸妈饯行。这一次，谭雪没再过多的犹豫，很快就同意了。 次日，谭雪一早就打电话叫林致远去她家里，却又不说是为什么。林致远打算等会儿直接从谭雪家出发去舅舅家，于是整理妥当后才出门。 林致远来到谭雪家里，发现谭振也在家里。谭振丝毫不惊讶于他的到来，也没问他来是为何事，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这个家庭中的一员。 林致远进入谭雪的房间，才知道她是拿不定主意该穿什么衣服，要他给意见。他哭笑不得，却又感觉到无比的温馨。在他眼里，她不论穿什么衣服都很美，因为她身上的那种气质是衣服所改变不了的。他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让她像平常一样，穿了一套干净简约的衣服。 俩人准备好后，给谭振打了招呼，又到饭店给爸妈打了招呼，然后才去坐公交车进城。谭雪很少坐车进城，又是第一次同男朋友坐车，有些不好意思。但当她看到车上的其他情侣时，也就放开了。俩人心中都是喜滋滋的，一路上不停的讨论着外面的风景。 走进舅舅所在的小区，林致远想起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前了，那天舅舅开车送他去现在所住的地方。而今天，当他再次出现在这里时，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这个小区远比拆迁安置房高档，谭雪走在里面，不由得心生羡慕，但她本就聪慧，所以并没有说出来。但林致远却看到了她眼中的神色，暗忖以后要努力挣钱，争取让她也能够住在这样的环境中。 表弟因为还在大学里没有回来，所以家里就只有舅舅舅妈以及爸妈。舅妈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林致远曾听妈说过，当年舅舅和舅妈是一见钟情，交往半年就结了婚，婚后一年就生了孩子。两人一直和睦相处，相敬如宾，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美丽的女人之间总会有许多话题。当林致远和谭雪到舅舅家里后，舅妈和谭雪很快就说到了一块儿。舅妈虽然比谭雪大十几岁，但因为工作轻松生活滋润，看上去竟像是谭雪的姐姐。因此，两人不一会儿就无话不谈了。 但毕竟谭雪没上过大学，也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曾经还受过很大的打击，所以相比教语文的舅妈来说，显得有些被动，不及舅妈那样口齿伶俐。当然，也正因为这样，谭雪的文静之美才得以被衬托出来，深受众人的喜欢。 舅舅拿出他的好茶叶泡了茶，同林致远、林爸三人坐在茶几上喝茶聊天。舅妈嫌三个男人太吵，拉着谭雪去了卧室。 舅舅舅妈平时是极少自己做饭的，厨房基本上处于闲置状态，但昨天林致远的爸妈来了，对舅舅来说，姐姐就相当于一个免费的厨师，于是决定就在家里吃饭，厨房也因此活了起来。 林妈把冰箱和厨柜里的食材都翻了个遍，准备在回家之前做一顿大餐，顺便在未来的儿媳妇面前露一手。 因此，其他人在聊天的时候，不时会听见厨房里传来林妈问东西在哪儿的声音。不一会儿，诱人的香味就弥漫开来，众人饥肠辘辘，不在话下。 林爸与舅舅谈到了儿子工作的事，希望儿子能够换一个好一点的工作。舅舅没说是否有更合适的工作，也没说要帮忙，只叫林致远先在徐总这里干着，以后再说。 林致远当然是希望能够换个更好的工作，但舅舅这样说，他也没办法。或许舅舅是不想再帮自己了，或许是想让自己再历练一下，如同当初自己来这里的时候，舅舅让他去住宾馆一样。初中毕业时，因为没有进入市重点上高中，他抱怨舅舅不帮忙。可如今，他不会再抱怨了。 没过多久，林妈就做好了一桌菜。舅舅拆了一瓶别人送来的好酒，倒了三小杯，意思是要细细的品尝。舅妈给谭雪夹了一筷子菜，说：“来，尝尝你阿姨炒的菜好不好吃。” 谭雪说了声谢谢，夹起菜轻轻的放进嘴里，神情专注的嚼了几下，然后一副吃惊的表情，说：“嗯，好吃。”说完笑着看了林妈一眼，又看了林致远一眼。 林妈忙了半天，听见谭雪的话，心中大是高兴，也不谦虚，直接说道：“那就多吃点，远娃，你也多吃点。” 几人边吃边聊，不时发出欢声笑语。吃完了饭，林妈收拾碗筷，谭雪要帮忙，林妈说：“不用不用，也没几个碗，我来就行，你去陪远娃说话吧。” 谭雪没再坚持，见林致远和爸、舅舅在沙发上喝茶聊天，她就又和舅妈到卧室聊天去了。 因为吃饭吃得早，林妈把厨房收拾妥当后才十二点半。但由于昨天买的回程票是下午两点钟的，于是林妈坐下喝了几口茶就动身了。舅舅开车送林爸林妈去车站，林致远和谭雪也跟着一起。 在车站的广场上，林爸林妈嘱托了儿子一番，叫他好好工作，跟谭雪好好的相处等等。送别了爸妈，舅舅说要顺便送林致远和谭雪回去。林致远见天色还早，太阳也躲进了云层，天气也不算热，就不想急着回去，想陪谭雪四处逛逛，于是对舅舅说：“不用了，舅舅，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同谭雪去逛一会儿。” 舅舅也是过来人，知道年轻人爱逛街，就独自开车回去了。 第9章 一生一世(13) 林致远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朵，心情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他拉着谭雪的手，笑着对她说：“好啦，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街，说吧，想去哪儿？” 谭雪见他有如此雅兴，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但她从小就是一个不贪玩的女孩子，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哪里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她思考了片刻，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微笑着对他说：“不知道，你说去哪就去哪。” 他想起她从前是一个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很少出去玩的女孩，心中不免生起一丝怜惜，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其实他在这里也只去过市中心几次，对于其他地方也不熟悉，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只想到了去市中心。 “那我们去市中心吧，那里我去过几次，比较熟悉。” 她眨了眨眼睛，点了一下头，“嗯。” 俩人去广场外的公交站乘车，站台上挤满了人，他拉着她挤到站牌前看了公交路线，有直达市中心的车。 俩人等了一会儿车就来了，林致远说运气真好，车这么快就到了。谁知车还未停下，站台上的人就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人太多了，上不去，我们坐下一班吧？”谭雪皱着眉头。 林致远看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思考了片刻，突然看见有人从后门上车，于是说了一声“跟我来。”拉着谭雪就向后门走去，趁门还未关之际冲了上去。 车上早已没有位置，但车厢的后半部分还比较空，他拉着她站在一根柱子旁边，然后拿出钱包找零钱。 她舒了口气，“真有你的。” 他掏出零钱，递给前面坐着的大妈，“阿姨，麻烦你帮我把钱递到前面去。” 那位大妈二话不说，伸手接过钱，又顺势递给了前面的大爷。她前面的大爷看见后面递来的钱，也没问什么，顺手接下然后递到了前面去。很快，林致远的车票钱就进入了投币箱中。 他回头对她笑了笑，然后双手把她围在怀里，保护着她。“知道吗，我以前在C市上班的时候，早上坐公交车去公司，每天都是这么多人。大家都赶时间，如果动作慢了上不到车的话，那就迟到了。所以大家很自然的就成了挤公交车的高手，我也是通过学习外加实战经验才精通了如何挤公交车的。” 谭雪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她本来觉得应该从前门上车的。但听了他的话后，才知道到生活中还有这样的一面，对他刚才的做法也就不介意了。 不一会儿，从前门上车的乘客就把车厢前面堵了个水泄不通，那些人也不往后面移动，致使外面还有一些乘客拥挤在门口，同时车后面又有其他公交车在鸣笛。司机见状，大声吼道：“外面的乘客请投了币从后门上车。” 司机的话一说完，外面的乘客有如获救了一般，哪里还投什么币，争先恐后的从后门冲了上来。林致远调整了一下位置，把谭雪紧紧的保护在双臂中。不消片刻，原本有些松散的后半节车厢也被涌上来的乘客塞满了。众人本以为这下可以关门开车了，谁知最后挤上来的乘客是一个背着大背包的小姑娘，看起来像个学生，她两只脚是站在车上面了，可以上半身还处于车外面，背上的背包更是让车门关不了。车厢里面已经是比肩接踵了，要给小姑娘挪一点位置出来也似乎不大可能。司机无动于衷，僵持了半分钟的样子，车厢里就有人喊小姑娘去坐下一班车。可是小姑娘听了后不仅没有下去，反而委屈的说她有急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到小姑娘这个样子，大家也都生出了同情之心，没再逼她下去，而是纷纷挪动身子，一人挪一点，终于让小姑娘完全挤进了车厢。外面新赶来的乘客看到这样的形势，也放弃了要挤上来的念头。 司机关上后门，启动了车，大声的喊道：“后门上车的乘客，请主动投币或刷卡。” 见车终于开了出去，乘客们才算松了一口气。没投币的乘客也是非常的主动，纷纷拿出零钱或卡，集中在一起，如刚才林致远一样，叫前面的人帮忙递了过去。 谭雪目睹完这一挤车的整个过程后，暗自庆幸刚才早早从后门上了车，否则有可能就要坐下一班车了，而下一班车是不是同样的情况也未可知。 林致远和谭雪是站在靠近车后门处的柱子边上的。林致远右手抓着柱子，左手把谭雪护在胸前，两人都是面向车门的方向。 车行驶了一会儿，谭雪感觉到车门后的人群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她转眼一看，却见一个赤面红眼、面带凶相的男人正色咪咪的看着自己。她吓了一跳，觉得那男人特别的恶心。她不忍再多看他一眼，又不想被他看到，于是转过身，与林致远面对面站着，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林致远感觉到了异样，眼睛一扫就看到了那个男人。那男人的一副嘴脸让他觉得讨厌，他立即明白了是什么原因，用手在谭雪的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 满满的一车人，一路上都没怎么下，到了市中心时竟下去了一大半。 “唉，太挤了。”林致远拉着谭雪从车上逃了下来。 第9章 一生一世(14) 谭雪像第一次到市中心，一下车就前后左右的看个不停，满脸的惊喜。林致远思考了一番，选择了上一次邹小云带他来买手电筒所走的方向。他选这个方向，并非是故意的，而是他对这个方向最是熟悉。 谭雪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只乖乖的跟着他走，边走边看。不一会儿，俩人就走到了地下商场的入口处。他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她说：“走，我们去这下面，我带你去个地方。” 谭雪一脸疑问，但什么也没问，跟着他走了下去。他看不出有意要去什么地方，完全是一副随意逛街的样子。待走到一家饰品店面前时，他停下了脚步，拉着她走了进去。 “你看这个。”林致远用手指着柜台里面的一串白色的珠子。 谭雪看见那串珠子时明显吃了一惊，随即看向自己左手上的珠子，经过一番对比，发现竟和自己手上的这一串珠子一模一样。“啊？怎么跟我这一串一样？” “就是在这里买的啊。” 在林致远和谭雪进店的时候，老板就看见了谭雪手上的珠子。他没有立即招呼客人，而是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才发话：“两位，欢迎光临，怎样，珠子戴着还合适吧？” 谭雪正要回答林致远，却听见了老板的话，于是微笑着转了转左手腕，“合适。” “帅哥，再买一串吧，刚好配成一对。”老板见风使舵。 “配成一对，一对，一对……”林致远本来只是打算带谭雪来看看珠子来自哪里，但老板的这句话竟让他犹豫起来。 谭雪手上的珠子代表的是他所爱的人。以前它是邹小云，可是它还没有来到主人身边就被抛弃了。然后谭雪出现，她捡起它，让它恢复原样，并留下它，成为了它真正的主人。它就是他的爱情，以前是邹小云，现在是谭雪。但不管是谁，永远只有一个。既然她是唯一的，那它也应该是唯一的。 “呵呵，不用了，走啦。”他拉起谭雪的手。 地下商场的商品主要都是针对女性的，除了首饰化妆品外，最多的就是服装了。林致远从来没有送过礼物给谭雪，今天来逛街就是想给谭雪买一件衣服。 “我给你买一件衣服吧。”他笑着对她说。 她吃了一惊，似乎有些不大相信刚才听到的话，盯着他不停的眨眼睛。但她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的真诚，“啊？呃……可是我现在好像不差衣服哦。” “不差也可以买一件新的啊，快告诉我，你最想要一件什么样的衣服，衣服、裙子、裤子、鞋子，什么都行。” 她抿嘴笑了一下，思考了片刻，然后突然高兴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没有一条连衣裙。”说完又眨起了眼睛。 他看着她有些害羞却又非常期待的脸庞，心中大感欣慰，拉着她走进了路过的一家服装店。 这是一家男装女装都卖的店，虽然有裙子，却没有连衣裙。俩人也不急，一遇到服装店就进去看，到第五家店时，终于找到了连衣裙。 这家服装店只经营女装，其中有长长的两排长裙。谭雪如获至宝，像个小女孩一样，拿起裙子就往身上比。店里的营业员是个小妹，她一边帮谭雪取裙子，一边赞不绝口。 “你身材好，穿这条合适。” “嗯，这条更好看。” “就这条吧，简约。” 林致远在谭雪挑裙子的时候看了一下价格，待她选好后就使出以往的经验，把价格砍掉了一半，最后愉快的买下了一条谭雪极喜欢的连衣裙。 从地下商场出来时才3点钟，俩人决定再逛一个小时。林致远带着谭雪向以前没有去过的方向走。谭雪还沉浸在买了新裙子的喜悦中，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路过一家饮料店时，他担心她口渴，就一人买了一杯饮料。 走完了一条街，前方突然出现一座漂亮的环形人行天桥。俩人心意相通，都想到桥上去看看，于是爬了上去。 桥呈圆形，连通了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一共八条梯子，看上去极为壮观。俩人走到桥中间，站在栏杆边上，看着脚下绵延伸向远方的路。这条路像是一条高速公路，路上的车从未间断的。它们从身后呼啸而过，然后消失在前方的车流之中。 俩人站在桥上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没有说话。谭雪的思绪随着脚下飞驰的车流回到了过去。她曾经梦想要去很多地方，去大城市，去旅游景点，去看山川河流、名山古刹……可是这一切直到现在都没有实现。但她也不觉得遗憾，因为她等到了她最想要的，他，林致远。她相信只要有他在身边，自己的梦想会慢慢的实现，就算不能实现，也会是幸福的一生。 “唉！”她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她叹气的时候并不多，像这样无缘由的叹气也是从没出现过的。只见她盯着前方的车流，脸上并无愁色。 “怎么啦？” “致远，这世界这么大，有那么多漂亮的地方，北京，上海，厦门，云南……可是我都没有去过。我长这么大，连省都没出过。” 她说话的时候，眼中的向往和遗憾被他看在眼里。“我也一样，最远只去过上海。以后，我们一起去吧，去看看这个世界。” 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虽然料到他一定会说出来，但真正听到了之后竟还是湿了眼睛。“嗯嗯。”她盯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第9章 一生一世(15) 不一会儿，太阳又重新出现了，火辣辣的阳光瞬间点燃了空气，汽车的鸣笛声也似乎变得焦躁不安。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我们回去吧，看样子不会再有阴天了。” “嗯，走吧。” 他拉着她下桥，沿着原路返回，向公交站走去。 路过一家美甲店时，一声“谭振”从门口传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像是见到了很久没见过的朋友。俩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 一个美女站在美甲店门口，似乎刚从店里走出来。美女看上去二十有几，跟谭雪差不多，身体高挑，脸蛋漂亮，打扮时髦。一件露了半边肩膀的黄色紧身小衣，酒红色的卷发搭在粉白的肩上，下身是白色的超短紧身热裤，粉红色的高跟凉鞋，整个人性感火辣。 美女当前，哪个男人不多看两眼？哪个女人不吃醋？林致远一看到她就被吸引住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脚下，然后又从下往上，最后停在她的脸上。他起初是欣赏她的漂亮，但看了她几眼后，竟然觉得这位美女很是面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加上她刚才在喊的是谭振，更让他心生疑惑。 林致远目不转睛的盯着美女，脑海里正思索着她到底是谁。突然，左手被谭雪拉了一下，他转过头，看见她恨了自己一眼。他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手指插入她的手指间，十指紧扣，然后微笑着看了她一眼。 美女看到眼前的两人回过头来，才发现认错了人，她准备说一句“不好意思，认错了”，可是话一到嘴边就消失了，涂满口红的嘴唇只微微张了两下。因为她发现眼前的男人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她怔了片刻，心想自己向来都在酒吧KTV上班，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有一两个眼熟的也正常。于是闭上嘴唇，连“不好意思”也不说了，轻巧的转身，迈步离去。 林致远还未想起眼前的人是否曾经见过，对方就转身走了。他正准备同谭雪离开，谭雪却出声了。 “等一下！” 他吃了一惊，看见美女乖乖的停下了脚步，又转回了身子。他不由暗忖，难道谭雪认识她？哦，她刚才在叫谭振，看来认识谭振，既然她认识谭振，那么就有可能认识谭雪。原来如此，可是，我怎么觉得见过她呢？ 林致远正处于疑惑当中，谁知谭雪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了一惊。 “你是小倩吧？” 小倩，谭雪一家的仇人，若不是因为她和李勇，谭振怎么会一蹶不振？谭雪上初中时，自然是见过弟弟班上的这位美女的，而且见过许多次，因此对她的印象比较深。虽然小倩这几年改变了不少，但脸的轮廓却没什么变化。所以当她叫出谭振时，谭雪就开始怀疑了，结合着记忆中对小倩的印象，推测出她就是小倩。 与此同时，林致远也终于想起了曾经在何处见过这位美女。他睁大眼睛从上到下又仔仔细细的重新打量了她一番。这脸蛋，这身材，这气质，不正是几个月前他住旅馆时隔壁的那位美女吗？他想起在那几天里，每天晚上听着她在隔壁的动静，他都会胡思乱想。后来有一个男人来找她，同她翻云覆雨了几次，发出的声音让他受尽了折磨。他想起那个男人叫她小倩，她叫那个男人李勇。小倩李勇，李勇小倩。原来，在认识谭雪之前，自己就已经遇见了跟她弟弟有关系的人。这又是否算是一种缘分呢？ 小倩吃了一惊，“咦？你是？” 谭雪没有回答她的话，“你刚才叫谁谭振？” 小倩心中闪过一丝恼意，看了林致远一眼，“我看错了。” 谭雪转头看了一下林致远，然后又从头到脚打量了林致远一番，一副“他哪里像谭振”的表情。 “就算他是谭振又怎样？你还想找他干什么？还嫌害他不够吗？”在谭雪确信眼前的人就是两年多前害了谭振的人时，心中就生起了怨恨。 小倩怔在原地，可能是无法抵挡谭雪那强烈的充满敌意的目光，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她开口说道：“你是他姐姐吧，谭雪？” 谭雪没有回答，深呼吸了一口，斩钉截铁的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谭振了。” 林致远看着谭雪说完这句话，感觉到她握着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谭雪之所以态度如此强硬，其原因不只有对小倩的怨恨，还包括为谭振的着想。上初中的时候，她就道听途说了谭振喜欢小倩的事。小倩在学校里是个什么样子，她也有一些了解，绝对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人。两年前，小倩又同李勇一起陷害谭振，这直接让她把小倩归为了坏人之列。她怎么可能让谭振和小倩交往？ 小倩没有说话，或许是无话可说。她低了一下头，像是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豁然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留下一副美女背影图和一串林致远熟悉的清脆的高跟鞋声音。 谭雪呼出一口气，拉了一下还怔在原地的林致远，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流出了汗水，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由于是星期天，出来玩的人多，公交站台上人满为患，俩人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挤上了回去的车。在小镇边上下车后，沿着支路往回走，踩着树荫，听着蝉鸣，路旁的油菜也早已被收割完了。 时间还早，不到五点，谭振要天黑的时候才会坐车回厂里。半路上，谭雪想起她还从来没去过林致远住的地方，一时之间突然想去他那里看看，看看他所生活的环境，看他是不是爱干净，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感到脸上有一点发热，但随即想到自己已把心都给了他，还担心什么。于是犹豫了一下，微笑着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嗯？”他的声音也很轻。 “呃……我还从来没去过你那里呢。”谭雪的话让林致远感到意外又惊喜，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好在谭雪只停顿了片刻，“带我去你那里看看好吗？”谭雪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如同一个小孩子在向父母要零花钱。 看着她害羞又可爱的样子，林致远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猜中了她的心思，料定她是想看看自己生活中的一面。他想起自己的房间还算是比较干净，没有随处乱扔的换洗衣服，不怕她去参观，于是大方的回答：“这有何难，包你看个够，现在就去吗？” 她翻了个白眼，“嗯，现在还早，店里也没客人，我们等会儿再回去。” “好吧，那就直接去我那里。” 第9章 一生一世(16) 回到林致远住处的时候，俩人都热得流出了汗。林致远把客厅大门打开，站在一侧让谭雪进去。 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谭雪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瞧了瞧，然后慢慢的走了进去。“谢燕呢？” “去广东了啊，走了好几天了，带着小胖子去的，说是去看她老公。”林致远一边说一边把大门关上，然后去开卧室门。关大门时谭雪回头看了看，但并没有特别的举动，她很自然的在客厅里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又去看了厨房和卫生间。 林致远把卧室门打开，走进去打开了电风扇，“快来吹电风扇。” 谭雪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到卧室门口，看着正坐在床边吹电风扇的林致远说：“你多久没刷厕所了？” 林致远愣了一下，想起厕所已经很久没刷过了，那瓶洁厕剂也没怎么用过。“厕所啊，呃……有那么久没刷过了，哈哈……” 谭雪翻了个白眼，转身向卫生间走去，他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她走进卫生间，从墙上取下花洒，向便池冲水。 “你干嘛？” “刷厕所啊。”她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很平常。 “我自己来吧。” 她冲了水，把花洒放在支架上，拿起墙角的洁厕剂和刷子，撇着嘴看了他一眼，“没事，我家里的厕所都是我刷的。”说完后蹲了下去，开始挤洁厕剂。 “可是你们家的肯定没我这个脏，还是我来吧。”他也蹲了下去，蹲在她旁边。 她转头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不用啦，我一会儿就刷好了，那要不你去烧点开水凉着吧，我口渴了。” “哦，好吧。”他没再坚持，立刻出去烧开水。 他把开水倒上没多久，她就从卫生间出来了。他跑到卫生间看了一下，里面的厕所简直焕然一新，干净得不得了。他大是欣慰，也有一些感动。回到卧室，见她端着开水坐在床边，却没有正对着电风扇。 “刷得真干净，辛苦啦。”他笑着对她说，同时走到桌旁，端起另一杯开水。 她把杯子送到嘴边，试了试水温，然后用手拍了拍旁边，“过来坐啊。” 他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刚好正对着电风扇。他忘了水还很烫，端起杯子就往嘴里倒。 “哗……”一口水从他嘴里喷出，洒在地上，从下巴流下的水滴在了衣服上、裤子上。 “哎呀……”她立马伸手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放在旁边的桌上，然后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也放在桌上，“喝这么急干嘛，这么烫。” 他没有说话，咂了咂嘴，伸出舌头，不停的哈气，下巴上还吊着水滴。 她从桌上抽了一张纸，轻轻的擦了擦他的下巴和嘴唇，“下次不要这么急了，要先试试烫不烫。” “嗯！”他微笑着看着她。 外面一片安静，没有人和车路过，连蝉鸣都消失了，房间里只有电风扇的呼呼声。窗帘是他上午出门时就拉上了的，淡淡的光线下，她看上去更加温柔动人了。她的脸蛋白白的，皮肤细腻光滑，目光柔和，耳边的一绺头发被电风扇的风吹得随意摆动。他想到了男女之事，痴痴的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定格了一般，久久不愿消失。 她从他的眼中隐约看到了他的想法，低下了头，白白的脸蛋变得微红。 他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嘴唇，内心融化成了一汪春水，满是爱意。他挪了一下身子，靠紧她，左手把她搂住，右手抓住她的右手。她毫不犹豫的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片刻之后，当她感觉到一片火热正在缓缓靠近之时，她又睁开了眼睛，“等等，我喝口水。”她端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像饭后喝汤一样漱了几下，然后吞了下去。 吃了午饭到现在已经几个小时了，嘴里难免有异味。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从她手中拿过杯子，也喝了一大口，像她一样漱了几下，然后把杯子又递给了她。 她接过杯子放在桌上，一回头就看见他不怀好意的凑了过来。她感到非常的害羞，又有一点心虚，于是用双手捂住了脸，温柔而委屈的叫了一声，然后倒在了床上。他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她这是害羞，也跟着躺了下去，躺在她身旁，用手撑起脑袋看着她。 片刻之后，她把双手放了下来，转过身子，面对着他。谁知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一看，是爸打来的。 “是我爸。”她对他说，然后按了接听。 他无语，翻身平躺着，听着她接电话。 “他们早就回去了，我们送走他们后，见时间还早就进城玩来逛逛，等会儿就回来。” 他本以为她会实话实说，没想到她编了谎言，心中大是高兴，同时暗赞她的机智。 她挂了电话，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似乎在问他“我说得好不好？” 他也用微笑回答了她，然后抱住了她。 俩人拥吻在一起。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脑袋渐渐模糊。当他的手伸到她的胸膛上面时，她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扬起左手要去阻挡他，但手伸到半空中就停住了。她缓缓的放下左手，心中经历着复杂的挣扎。 “谭雪，你是爱他的，你说过这一辈子都会爱他的……”这些念头刚刚闪过，另一个念头又出现了，“可是，我们还没有结婚。” 最后，在她的脑海被身体上的刺激占领之前，她下定了决心。因为她相信他，在他第一次拥抱她时，她就相信他了。她不是一个开放的女孩子，把贞洁看得很重要。几年漫长的等待，只为那个相守一生的人。如今那个人就在眼前，她也已经决定了要跟他一辈子，所以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他。当然，让她下定决心的最大因素还是因为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房间里，除了一直不曾停下的呼呼风扇声外，还多了两个人的喘息。 在最关键的那一刻，一滴泪珠从她闭着的眼中溢出，顺着眼角缓缓的滑落下去。 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他怔了一下，然后在心中对自己说：“林致远，你这一生都要爱她。”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1)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归于平静，房间里又只剩下电风扇的呼呼声。俩人睡在床上，面对面看着对方，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一头汗水还这么开心啊？”谭雪用手理了理林致远额头上被汗水沾湿了的几根头发。 “你还不是在笑！”他用食指去刮她的鼻尖。 她捏住他的手指，想起了什么事，眨眼思考了一番，对他说：“你说我会不会怀孕啊？” 他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什么也没有准备，所以只能听天由命，“呃……可能会吧。” “啊？哎呀……”她翻了个身，平躺着，脸上一副苦相。 “害怕啦？”他抓住她的手。 在谭雪心里，她目前只想把眼前的幸福牢牢的抓住，把他留在身边，然后同他结婚。至于生孩子做母亲的事，她也有想过，但却不想这么早就发生，她要慢慢的品尝这等了几年才等到的甜蜜，不想分心去做其他的事，却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刚才事发之时也只是挣扎了一番是否要同意他，根本没有想到有可能会怀孕的结果。 “嗯，人家都没准备好，都怪你！”她又翻身回来，与他面对面，一脸委屈，翘着嘴唇。 “其实我也没准备好，根本没想过这么早就要孩子。别担心，会不会怀上还是未知数，就算怀上了，还有我呢。” “好吧，只有听天由命了。” “再说了，我们的爸妈不都商量好了吗，年底就结婚。结婚啊，好大的一件事，人的一生就属这件事最重要了，你说是吧？” “是啊，呵呵，对啦，看一下几点了，该回店里了。” 林致远坐起来，在床头找出手机看了看，“5点半了，该过去了，起来吧。” “哎哟！”她一声惊呼，长长的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他吃了一惊，忙问她怎么回事。 “痛。”她委屈的看着他。 “啊？哪里痛？” 她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他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问她：“能走路吗？” 她缓慢的下了床，站起来，机械的走了两步，然后摇了摇头。 “那我背你吧？” “好啊，但是……我不想去店里了，我想回去休息。” 他点了点头，“嗯，这样也好，那我们去向你爸请个假吧，让你回去休息，饭店里就交给我。” 她翻了个白眼：“请假？怎么请啊？” “让我想想，呃……有了，就说天气太热，晕了车，头有些晕。”他笑着向她眨了眨眼睛。 “嗯，这个理由好，就这样。”她笑着回答。 俩人整理了衣服和头发，以期不让爸妈发现什么破绽。出门后，他果真背着她，她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 一路上，他担心会被杨玲、李秀琴或者其他认识谭雪的人看见，于是尽量低着头，走得也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饭店外面。他在饭店里看不到的地方把她从背上放下来，然后拉着她缓缓的向饭店走去，而她，则故意表现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像一位病人。 饭店里还没有客人，谭振也不在，估计在家里。谭雪爸妈正在吹电风扇，看到女儿和小林回来了，有些高兴，但很快就看出了女儿有些不正常，立即站起来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中暑了？”谭雪爸见女儿似乎无心回答，就把目光转向林致远。 “可能是太热了，晕了车，下车后还吐了一地。”林致远说完，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 谭雪怔了一下，差点说出“我哪里吐了一地？”只好无语的看了林致远一眼。 谭妈走过来，在女儿的额头上摸了一下，一脸关切的对着谭爸比划了几下。 谭爸会意，问谭雪要不要吃点什么，她摇了摇头，说吃不下。谭爸思考了一下，又对她说：“那你回家休息吧，店里就不用来了，晚饭我们到时给你带回来。” 正合此意，谭雪故意压低了声音，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嗯，好吧。” “小林，你手上提的是什么？”谭爸看到了林致远手上的袋子。 “哦，我给她买了条裙子。”林致远笑着回答，右手把袋子举了一下。 谭爸客气的笑了笑，问林致远是在哪里买的，买成多少钱。 谭妈走过来接过袋子，拿出裙子翻看了一下，然后又把裙子贴在谭雪身上看是否合身。经过一番对比，谭妈露出了笑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娴熟地把裙子叠好，放回了袋子中。她把袋子递给林致远，又向谭雪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叫她回家去。 谭雪没有立即动身，而是转头看着林致远。 林致远知道谭雪是想让自己送她回去，而他也正有此意，他怎么能放心让她在这种情况下独自回家去呢？于是他准备开口主动要求送她回去，不料谭爸看穿了他俩的心思，对他说：“小林，你送她回去吧，路上小心点，等会儿和谭振一起过来。” 林致远强忍住脸上的笑意，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拉着谭雪就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谭爸的话：“回去喝一支藿香正气液。” “嗯，知道了。”谭雪声音响亮，哪里还有半丝刚才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但爸妈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目送她俩离去后就回到了店里。 林致远挽着谭雪，俩人依然走得很慢。走了一会儿，谭雪回头看了一下饭店，见爸妈已经进去了。她撒娇的晃了晃他的手臂，同时装出可怜样，说：“背我。” 他笑了笑，回头看了一下饭店，“来吧”，说完就蹲了下去。她的脸蛋乐开了花，小心翼翼的趴到他的背上。他大喊一声，用力背起了她，然后缓缓的向前走去。 “哎，你刚才怎么说我吐了一地啊，亏你想得出来。” “哈哈。” 俩人边走边聊，快到家的时候突然看到谭振正好关了门走出来。谭雪忘了自己是装作中了暑的，正欲高声叫唤弟弟。好在林致远及时提醒了她，她才马上装成一副垂死模样。 林致远放慢了脚步，先于谭振开口喊道：“阿振，你去店里吗？” “嗯，对，你们这是怎么了，姐，你没事吧？”谭振看到了姐姐的“病态”。 “你姐中暑了，你爸叫我带她回来休息。”林致远走到谭振面前，停了下来。 “哦，严重吗？”谭振担心的问姐姐。 谭雪抬起头，看了弟弟一眼，有气无力的说：“没事，就是没精神没力气，头晕，回去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哦，那就好。你手上提着的是什么啊，衣服吗？”谭振看到了姐姐手上提着的袋子，里面的东西像极了衣服。 谭雪再怎么装病也抑制不了心中的喜悦，笑着回答：“你林哥给我买的裙子。” 谭振哦了一声，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见林致远已有些吃力，于是又说：“那林哥你先带我姐回去吧，我这就先去店里了，你等会儿要过来吧？” “嗯，我把你姐送回去就过来。” “好，那我先走了。”谭振说完就转身走了，林致远赶紧背着谭雪大步向家门口走去。 到了家里，谭雪因为今天流了不少汗水，感觉身上有些不舒服，决定洗个澡。她念及店里需要帮忙，就叫林致远先回店里去。林致远虽有些担心她，但还是听从了她的安排。走之前，俩人又深情的拥抱了一下。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2) 从谭雪家出来后，林致远遇到了王婆婆。 王婆婆依然是饭店的常客，经常在天黑之时带着孙子鹏鹏来店里加餐。她虽然爱好打探小道消息，八卦逸闻趣事，但心眼不坏，人又热情，所以同邻里左右的关系非常好。林致远起初并不喜欢她问这问那的，后来慢慢的也习惯了，早已把她当成了熟人。 林致远几乎每次遇见王婆婆时，她都是带着鹏鹏的，今天却意外的是一个人。他有些诧异，正要开口打招呼，但王婆婆却先开了口。 “哎哟，小林啊，你这是干什么来着？谭雪呢？”王婆婆笑着说完，然后朝谭雪家的门看了看，眼中流露出别样的笑意。 林致远从王婆婆的神色之间猜到她必是在疑惑自己为何独自一人从谭雪家里出来，干笑了一声，把“谭雪中暑，他送她回家休息”这事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觉得应该再说一下谭雪中暑的原因，于是又接着补充了“昨天我爸妈来了，今天送他们去车站，然后去逛街”的事。 王婆婆一听，大感兴趣，当即跟在林致远身旁问个不停。林致远本想问她要去哪里，但她的问话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他应接不暇，哪里还管得着她要去哪里。 俩人很快走到了饭店，王婆婆跟着林致远进入了店里。 店里有两个客人正在用餐，谭振正在吃一份快餐，这份快餐的质量与份量跟平常客人所食用的没什么区别。 “小振，还不去厂里啊？”王婆婆大声的对谭振说。 谭振抬起头，见是王婆婆，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哎，王婆婆，等会儿就去了。林哥，我姐怎么样了？” “她在睡觉。” 谭爸谭妈正坐在平时吃饭的那张桌上，面带微笑的看着王婆婆走进来。谭爸问王婆婆去哪里，怎么不见鹏鹏。 “去街上买点东西，鹏鹏和他爷爷在看《猫和老鼠》。”王婆婆笑嘻嘻的走过去，同谭爸谭妈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饭店里又来了新的客人，谭爸谭妈不得不回到厨房忙碌。王婆婆离开的时候看见谭振吃完了饭，就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公交站。谭振看了一下店里的情形，问林致远：“林哥，今天晚上店里就靠你了，没问题吧？” 林致远左右看了一下，“没事，你放心去吧。” 谭振拍了拍林致远的肩膀，给爸妈打了声招呼，然后和王婆婆一起走了。 林致远第一次独自一人负责招待客人，打足了精神，带着满脸的热情和微笑，忙得不可开交。谭爸十分信任林致远，直接把一大把零钞交给他，让他负责收钱。 绑着围裙的林致远一会儿微笑着去迎接客人，一会儿跑去厨房端菜，一会儿收钱，一会儿抹桌子，看上去倒挺像忙碌时的谭雪。谭爸谭妈虽在厨房里，却把林致远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心中对他是赞叹不已。倘若谭雪能够看到他把客人招待得这么周到，一定也会非常的开心。 以前谭雪在的时候，他俩还能间歇的坐一坐。而今晚几个小时里，林致远是几乎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一直忙到饭店打烊。他这才深深的体会到了谭雪的辛苦，心中对她的怜爱又多了几分。 吃完了饭，谭爸谭妈在饭店里洗碗收拾，林致远则给谭雪送晚饭回去。 他提着饭盒从饭店出来，发现外面正刮着凉爽的夜风。夜风温柔，吹在他的身上，拂过他的脸庞，使他感觉精神了许多，适才的疲劳也减轻了不少。路上只有他一人，四周一片宁静，只有或远或近此起彼伏的虫鸣。他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夜空。 天上万里无云，夜空深邃，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格外醒目。月亮周围有依稀几颗星星，如果不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的。因为有路灯，那本就微弱的月光和星光更显得微不足道了。好在还有路灯照不到墙角和树荫之下可供它们静静的流淌。 林致远走在这宁静的夜空之下，内心也是非常的平静。走着走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改变了许多。他想起自己好久没去街上吃过饭了，那家刀削面馆还在吗，那家砂锅店的生意还是那么好吗，那位摆地摊卖香蕉的大爷依然是笑着迎接每位顾客吗…… 此刻，他走在去谭雪家的路上，是去给她送饭。如今，他进出谭雪家已经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员，或者说，正在向这种身份过渡。 他想起了邹小云，想起了那串手链，想起几个小时前他还去过卖手链的那家饰品店。他在心中问她：“你还好吗，你在干嘛？”然后，他摇了摇头，对自己说：“怎么还在想她，不要想她了，应该想雪。” 他一边走一边想，走着想着，突然感觉不对劲，猛的停下了脚步。他看了一下四周，感觉一片陌生。他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回头一看。原来是走过了。 他甩了甩脑袋，暗骂自己糊涂，然后往回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谭雪家门口。 虽然他现在可以随便进出谭雪家，但谭雪爸妈并没有把钥匙给他。他敲了几下门，然后站在原地等候。等了一会儿，谭雪并没有给他开门。他估计她是睡着了，就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她很快就接了电话，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门开了，出现的是睡眼惺忪且正在打呵欠的睡美人。她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退到一旁，一边揉眼睛一边对他说：“我刚刚睡着了，快进来。” 他赶紧走进屋里，关上门，也不顾手上还提着饭盒，一把抱住了她。她很配合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抵抗，双手环抱在他的腰间。 “怎么样？好点了没？” “嗯，好了，没事了。” 半晌之后，俩人松开怀抱。他把饭盒递给她，找了一双拖鞋换上。她一拿到饭盒，肚子马上就“咕咕”叫了起来，立即找来筷子，在茶几上吃了起来。 他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认真吃饭的样子，想起了她平日里的辛苦，突然想叫她一声“老婆”。 可能是还没到时候，又或者是他明白这两个字的重要性，所以最终没有叫出来。在他眼里，“老婆”这两个字不仅仅是表示她嫁给了你，与你成为朝夕相处、不分彼此的家人，它还代表她对一个家庭所应承担的责任。 她吃完饭时已经是晚上9点了，他盯着电视机屏幕思考了一会儿，对她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或许是下午那件事的原因，她对他的依赖增加了许多。听到他说要回去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说了一声“不要”。说完之后，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突兀。 他有些吃惊，笑着问她：“怎么啦？” 她怔了一下，然后温柔的说：“再陪我一会儿……等我爸妈回来你再走。” 林致远感到惊喜，也很快就想到了下午的事。他深知对一个单纯的女孩子而言，第一次是多么的重要。他明白了她的心思，原来她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自己。他心中涌出无限温暖，一手把她揽在怀里，她把头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 俩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偶尔低声说几句话。没过多久，开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见到林致远还在家里，谭爸谭妈的表情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林致远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起身要离开，谁知谭爸叫他今晚就在这里睡，睡谭振的房间。他犹豫了一下，想起明天要上班，还是坚持要回去。走的时候，谭雪把他送到门口，依依不舍的道了别。 从谭雪家出来时，月亮已经爬到了中天，星星增添了几颗，月光星光依然流淌在墙角与树荫之下。大地似乎更安静了，但仔细一听，却能感觉到虫鸣声似乎更响了。 回到住处，林致远看着自己床上的痕迹，回忆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回忆结束后，他给了自己一个笑容，然后洗漱，给谭雪打电话说了晚安，睡觉。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3) 公司里，谢燕走后，三姐妹只剩下两个。李秀琴比较矜持，不像杨玲谢燕那样什么话都能说。杨玲的话题突然少了附和的人，生产部竟安静了下来。饶是如此，杨玲每天还是会说出一些她所见到的或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新闻八卦，邹小云也依然每天都会下楼来逗留一会儿。 这天早上，林致远刚进办公室就听见了杨玲和李秀琴的对话。 “哎，秀琴，你听说没，李勇他奶奶昨晚去世了？” “听说了，今天早上我妈告诉我的。” 林致远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就是她们说的李勇是不是害谭振吸毒的那个李勇。正准备问，杨玲叹了一口气。 “唉，老人家挺可怜的，生了病没钱治，身边唯一的亲人李勇却成天在外鬼混，完全不理她的死活，大家都说她是被拖死的。” “你们说的是哪个李勇？”林致远问道。 “说起来你也不认识。”杨玲淡淡的说。 林致远正待问杨玲是不是坐过牢的那个李勇，李秀琴插口说：“他是不认识，但却跟他有关系。” “嗯？”杨玲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小林，就是害你小舅子吸毒，坐了两年牢那个李勇。” “小舅子？”林致远笑了一下。 “是啊，你老婆的弟弟不是小舅子是什么，别说你们还没结婚，都快成一家人了，结婚还不是迟早的事。”杨玲的语气很平常，一点也不夸张。 林致远无言以对，知道说不过她，就转移了话题，“那李勇的奶奶没什么亲人，谁给她送终啊？” “李勇肯定回来了吧，他要是不回来，他奶奶留下的房子和遗产怎么办？虽然房子不大，也没什么遗产，但他李勇肯定是不会嫌弃的。哦，还有，他有一个在乡下的姨妈，这次多半也来分遗产来了。” “分遗产？”林致远来了兴趣。 生产部今天不忙，杨玲没什么事，就把有关李勇的一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原来，这个故事还很长。 李勇的爸爸叫李少强。李少强从小贪玩，不爱学习，小学没念完就因为辱骂老师而退学了，回到家里跟着爸妈（也就是李勇的爷爷奶奶）干农活。 因为饭量大，加上经常干活，李少强在17岁时就已经长成了一个大汉，一点也没辜负他的名字，少强。 那时乡下随处可见修房子的人家，对砖瓦工、泥水工、搬运工、木匠、石匠等人群的需求量比较大，因此很多家庭的的男人都选择了做工人。没有技术的拜师傅，有技术的带徒弟。 李少强的父亲李建华是一名老石匠，打了一二十年的石头，常年在乡下给人修房子修路。李少强17岁这年，李建华见他身强力壮能干活，就问他要不要做石匠。李少强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挣钱了。 李少强跟着父亲所接的第一个活是修房子。这户人家的主人非常的能干，拉扯大了两个女儿，大女儿翠芳，16岁，小女儿翠兰，15岁。翠芳翠兰上完小学就没再上学了，留在家里等着出嫁。 姐妹俩虽不是貌美如花，却也有几分俊俏。姐姐翠芳因为年级大一点，已经长成了待嫁的姑娘。一来二去，李建华见儿子也不小了，就问他是否中意翠芳。 李少强憨厚老实，哪里想那么多，只念着翠芳那发育成熟的身子，于是欣然同意。李建华大喜，择了个日子，向翠芳父母提了这门亲事。 翠芳的父母本就想把两个女儿早点嫁出去，如今遇着这么个身强力壮能干活又有手艺的，哪里还有犹豫的，也同意了俩人的交往。 那时的人结婚都很早，十七八岁结婚是很正常的事。结婚证只是一个形式，一般都是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再去办，最重要的是生活在一起。 翠芳家修的房子是两层的小楼房，房间多。李少强人高马大，正是上好的劳动力，翠芳的父母就打算把他招为上门女婿。所以房子一修好，一家人就入住了，然后紧锣密鼓的给翠芳办了婚礼，算是正式结了婚，李少强也就正式住到了翠芳家。 在所有人看来，俩人的生活本应该按部就班的走下去，生孩子，抚养孩子，老去……但并非每一条路都是笔直又平坦，生活终究会发生变化。 在有多个子女的家庭中，后面出生的子女基本上都会得到更多的宠爱，翠芳的妹妹翠兰也不例外。翠兰比姐姐生得漂亮一些，从小深得父母的宠爱，因此家里的很多事情都落到了姐姐身上。 在这种生活环境中长大的翠兰，不像姐姐那样坚强，看上去有些文静柔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翠芳结婚后不到一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李伟，长得像李少强。儿子身体很好，众人都说他以后长大了又是一个壮实的小伙子。众人说得没错，他以后确实是长成了一个壮小伙。可是众人没料到的是，在他出生后一年，会有一个叫李勇的弟弟也跟着来到这个世上。 翠芳做了母亲后，一门心思全转移到了儿子身上，对丈夫的关心是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翠兰也终于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因为姐姐已经升级为母亲，家里的一部分活不可避免的落在了她身上。她以前基本上都是待在家里，就算出门帮着做点什么也是和姐姐一起，如今却变成了经常和姐夫李少强待在一起。 翠兰生性内向文静，接触过的人并不多，一直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可能是血缘关系的原因，她跟姐姐一样，喜欢李少强的憨厚老实。 平凡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坚持，可是年纪轻轻的李少强哪里懂得这些。儿子出生后不久，他对翠芳再也没了激情，剩下的就只是日复一日的疲倦。在这种情况下，他竟喜欢上了温柔内向的翠兰。 翠兰和李少强是日久生情，动了真心。但由于俩人都不是胆大任性的人，所以只能偷偷的搞地下恋。但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变化，翠兰怀孕了。 翠兰的肚子一天天变大，李少强本想带她去把孩子打掉，可翠兰内心善良，怎么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哭着求李少强不要那样做。李少强没办法，只得另想办法。最后，俩人竟然一致同意私奔，远走他乡。 然而，在俩人还没走之前，事情就败露了。 翠芳虽然一门心思带孩子，对其他的事关心甚少，但女人的心思始终要比男人细一些。李少强再怎么遮掩，也终究让妻子产生了怀疑。 翠芳是个懂事的人，知道顾全大局，毕竟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况且自己已经有了孩子，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她察觉到妹妹的肚子在一天天变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无法再瞒下去了。一天晚上，翠芳向丈夫问起此事，谁知碰巧被爸听见了。 翠芳爸大发雷霆，叫来全家人，逼李少强和翠兰说出事情真相。翠兰和李少强哪里敢承认，直接矢口否认。翠芳爸气急败坏，逼翠兰跪下。翠兰依言，第一次在父母面前跪下，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的掉眼泪。 李少强见状，再也忍不住，承认了他和翠兰的事。 彼时的李少强才19岁，虽然长得壮实，但在翠芳爸眼里还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于是操起一根棍子就向李少强打去。李少强也不反抗，任凭岳父打他。翠兰一边哭喊着叫爸不要再打，一边扑到李少强身上去保护他。翠芳气急攻心，脑中一阵眩晕，倒在了床上。 李少强挨了几棍狠的，好在他身体结实，挺了过来，拉起翠兰就离开了。翠芳的父母见翠芳晕倒，无暇顾及跑出去的翠兰和李少强，赶紧抢救翠芳。 从家里跑出来后，俩人无脸再回去，李少强就带着翠兰，在漆黑的夜晚历尽了千辛万苦，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李建华见儿子半夜带着小姨子跑回来，还一身伤痕，大是惊疑。李少强不再隐瞒，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李建华自然也是大怒，但看到儿子已经被打了一顿，翠兰又一脸泪痕，就打消了动手的念头。 次日，翠兰爸妈就找上了门，要翠兰把孩子打掉。翠兰自然是坚决不同意，于是翠兰爸妈就逼李少强做决定。李少强左右为难，一个是已经为他生下儿子的妻子，一个是为他怀上孩子的爱人，他如何做得出决定。但他自己很清楚一点，此时此刻，翠兰才是他心中真正爱着的人。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4) 半年前，城市拆迁建房，李建华一家得到了一套三居室。因为有住的地方，李少强就和翠兰住了下来。李建华也没什么异议，翠兰虽然不是儿子的正式妻子，却怀有自己的孙子。翠兰父母闹了一段时间，见没什么效果就放弃了，只是叫李少强负担起儿子的抚养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少强和翠兰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引来了无数人的鄙视。李少强想同翠兰远走他乡，但又担心孩子。最后，俩人忍辱负重生下了孩子。 第二年春节刚过，孩子已经半岁了，翠芳和父母又来大闹了一场。李少强迫于各种压力，决定正式远离家乡，出去打工挣钱。孩子已经可以断奶，翠兰就坚决要同李少强一起出去。李少强犹豫再三，同意了。 俩人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李少强带着翠兰来到父母面前双双跪下。李少强给父母瞌了三个响头，翠兰满脸泪痕。 李建华知道儿子是要离开，含着泪说：“放心吧，孩子爸妈给你带着，有空就回来看看。” 李少强站起来，去自己房间拿出一团用报纸包着的东西，送到李建华面前，“这是我攒下的一点积蓄，除了我和翠兰的车费，剩下的全在这里了。下次翠芳来的时候，你拿出一半给她。” 李少强的母亲抹了一把眼泪，“你不再去看看她们母子俩吗？” 李少强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不去了。” “差点忘了，孩子还没有名字呢，你当爸的给他取一个吧。”李少强母亲说道。 李少强难为情的笑了笑，点了点头，思考了片刻，“就叫李勇吧。” 次日天还未亮，李少强和翠兰就踏上了远方的路。 那时还没有手机，连座机都是很少见，远在他乡的人基本上都是写信与家人联系。每天上午，邮局里面都有排队取信的长长队伍。 李建华每隔几天就会去一趟邮局，看有没有儿子的信，或者汇款单，可是他一连去了几个月，都没有看见儿子的信件。翠芳的父母刚开始以为是李建华骗人，销毁了信件，独吞了抚养费，为此还和李建华吵了几架。李建华后来没办法，叫他们去邮局查，他们果然去邮局查了，确实没有李少强的信件。 李建华没有灰心，他相信儿子是一时遇到了困难才会没有信件回来，于是依然几天去一次邮局。到后来，邮局里面的工作人员一看到他就直接对他摇头摆手，或者直说没有他儿子的信件。 转眼间，又是一年春节。大年三十晚上，李建华和妻子没有去任何亲戚家，他们留在家里等候儿子的归来。 餐桌上摆着一桌简单的菜，一桌看似简单的一桌菜，是他们这一年最丰盛的一顿。 李建华和妻子面对而坐，妻子抱着小李勇，谁也没有动筷子，俩人的面色有些沉重。沉默了一会儿，妻子凄然的说道：“老李，你说少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啊？” 李建华怔了一下，随即挥了一下手，严厉的说：“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你一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下次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大年三十的，多不吉利啊！” 妻子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带着哭腔，“可是他为什么一年都没有写信回来啊，连过年都不回来看看，家里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啊。”说完，抹着眼睛哭了起来。 “唉，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他总会回来的，吃饭吧。勇勇醒没有，给他喂点鸡汤。”李建华脸上的严厉之色很快就消失了。 妻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深呼吸了一下，看着怀里还在熟睡的小李勇，“少强一直不寄钱回来，翠芳那边怎么交代啊？” “还能怎么交代，又饿不死。” “你说他要一直不回来了，那孩子以后上学怎么办啊？” 李建华无奈的转了一下脑袋，“孩子上学都是几年后的事了，到那时他肯定都已经回来了。就算他不回来，我至少也能让孩子把小学上完吧。” 两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二十三年，李少强和翠兰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任何有关他们的消息。李建华曾经去派出所找过警察，可是警察也找不到任何有关他们的线索。 翠芳一家人也已经十几年没再来找过李建华，他们恨透了李少强，也包括李勇。即便翠芳的儿子和李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俩人也几乎没有任何的来往，犹如陌生人。 在李勇5岁的时候，他见过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当时翠芳带着儿子来问李建华要孩子上学的学费，李建华自然是不会给，两人又吵了起来。李勇十分的生气，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但看到哥哥那强壮的身体后就退缩了。 李勇的哥哥李伟确实同爸爸李少强一样，长得身强力壮，李勇却因为各种原因长得很瘦。李伟同妈妈翠芳一样，讨厌李勇，而李勇也嫉妒他的身强力壮。所以在李勇眼里，除了他那没见过面的父母，爷爷奶奶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后来，靠着爷爷在外面做石匠，李勇上完了初中，随后进入社会。可能是从小没有父母，加上受外界的影响，他并没有走上一条正确的路，以至于后来陷害自己的同学谭振而进入了监狱。 从监狱出来时，待他最好的爷爷已经去世一年了。奶奶生了病，在家里待着，除了能够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之外，其他的什么也不能干。爷爷走后没留下多少钱，奶奶过得很节俭，他出狱后在家待了两天就出去了。 他来到城里，在一家网吧找了份网管的工作，包吃包住。后来他又联系上了小倩，大晚上的跑到小倩所住的旅馆去同她约会。在旅馆里面，在他敲小倩的房门时，他碰到了住在小倩隔壁的林致远。 冥冥之中，这或许就是缘分，只是李勇不知道的是，他碰到的人是谭振未来的姐夫。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5) 李勇是在接到社区工作人员的电话时才知道奶奶去世了。他挂了电话，只给网吧的另一位网管说了一声有事，当即赶回了家。 他出狱后，奶奶就是他心中所剩下的最后一位亲人了。奶奶早已病重，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奶奶真的去世后，他还是没能承受住那莫大的痛苦，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 或许，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爸妈这两个字，因为他从来没有叫过谁爸妈。小时候，别的孩子都是不停的叫喊爸妈，“爸，我要吃冰棍”，“我妈来接我了”，“这是我爸给我买的”，“我妈打起人来特疼”而他，只有爷爷奶奶。是爷爷奶奶养育了他，可以说，爷爷奶奶就是他的爸妈。 在爷爷奶奶之中，陪伴他最多的还是奶奶。 从小到大，爷爷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给别人修房子铺路。几年前，劳累了一辈子的爷爷因为身体上的原因不再做石匠了，但那时的他已经上完了初中进入社会了。 而奶奶，给他做饭吃，为他洗衣服，送他上学，接他回家，打他，骂他，教育他，为他高兴，因他伤心，对他失望……这一切构成了他的成长过程，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陪伴。即便是在他初入社会的那几年，他的一些所作所为招来了奶奶的厌恶，他因此很少回家看她。但在他心中，奶奶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听了三姐妹关于李勇的故事，林致远也不免叹息。 李勇是在今天一大早赶回家的。对于奶奶的后事要怎么处理，他也没什么经验，加上又处于悲痛之中，他一时竟茫然不知所措。好在社区工作人员了解他的情况，叫了两个好心的邻居来帮着他料理，还提醒他打电话通知一下姨妈和哥哥。 别人不提他还忘了所谓的姨妈和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本是极不愿见到她们的，如同她们讨厌他一样。但他还是给姨妈打了电话，轻描淡写的说奶奶已经去世了，也没问她要不要来一趟。 奶奶因为是疾病突发身亡，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她留下了什么，李勇也不知道。但他对姨妈的为人却有一些了解，以往她每次到来都是为了要钱，这次多半也不会善罢甘休。他本应该做一些准备来面对姨妈和哥哥的，但却因为沉浸于悲痛之中而心有余力不足，最后抱了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 傍晚时分，李勇的姨妈和哥哥就到了。好些年不见，姨妈成了中年大妈，哥哥长得高大强壮。俩人的到来让李勇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放松，但却让他多了一点担心。 姨妈和哥哥似乎无喜无悲，姨妈忙着料理奶奶的后事，买寿衣，联系殡仪馆等等。哥哥同他一样，偶尔帮帮忙，俩兄弟也没什么话可说。 次日星期五，殡仪馆的车一大早就来了，三人跟着一起去了殡仪馆。在奶奶被推进炉子里时，李勇感觉自己心里的某样东西也随着消失了。 中午，李勇出钱，姨妈哥哥帮忙，三人在家里设宴感谢帮过忙的社区工作人员和邻居。至于其他左邻右舍，李勇没叫他们，他们也不主动来，所以人也不多，很快就完事了。 到了下午，奶奶的后事差不多都已经料理完了，李勇本以为姨妈和哥哥应该回去了，谁知他们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阿勇，你奶奶走后留下了些什么东西？”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半天的姨妈翠芳突然开口说道。 姨妈已年过四十，或许是太阳晒得太多，皮肤又黑又粗糙，加上她平时劳动量大，身材臃肿，看上去很像晚上在外面跳广场舞的大妈。不知道是本身如此，还是只针对于他，姨妈看上去十分的刁钻蛮狠，像是一个泼妇，对他的态度里没有一丝的和蔼与友善。 姨妈的表现使得李勇不禁想起以前爷爷奶奶对他那从未见过的亲妈的描述，漂亮，温柔，勤快，体贴，善良。他开始觉得，爸当年放弃姨妈，选择了妈是非常明智的，是弃暗投明。 尽管爸当年的所作所为辜负了两家人，但他竟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恨他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恨过爸妈。对于在他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人，怎么会有真正的恨呢？或许，他只是想见到他们。 关于姨妈的态度，李勇在小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对于她这两天所表现出来的冷漠与似有似无的敌意，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就好像这一切本该如此，她本来就讨厌他。 听到姨妈的话时，李勇正把一件啤酒往电视机旁边的地上放。这一件啤酒是在中午吃饭时，他买来让众人喝的。但由于社区工作人员不知为何原因提议不喝酒，众人见气氛冷清，也就一致同意了。 “哐当”一声，李勇把啤酒放在了地上。他缓缓的站起身，没有去看姨妈的表情。其实，他不用看也能凭空想象出她的表情，他甚至感受到了她和哥哥的强烈目光。 李勇暗自笑了笑，冷冷的说道：“这屋里的东西全是她留下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很清楚姨妈的目的。从小到大，不论是来自爷爷奶奶的讲述，还是他亲眼所见，姨妈的到来都是为了索取李伟的抚养费。姨妈坚持了几年后，见爸始终没有回来，李伟也长大了，也就放弃了。但之后再也不同爷爷奶奶联系了，即使是逢年过节，也不会来探望一下。几年没有来过的她，听到奶奶去世竟然立刻就跑来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人之常情。但当料理完了奶奶的后事她却还不走时，李勇就已经猜到她的心思了。刚刚听到她的话，证实自己的猜测是丝毫不差。 李勇话一说完就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姨妈和哥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好在他这几年都是在KTV、酒吧、网吧等杂乱场所工作，胆量比平常人要大许多，所以丝毫没有什么担心。他在沙发上坐下，淡定的掏出了烟盒，缓缓的抽出一根烟。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6) 姨妈没想到李勇会如此对她说话，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怒色，想要发作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把一口怒气吞了回去。她想到了此行的目的，又顾及自己是客人，所以又强迫自己表现得和善一些，尽管这样的和善在他人看来仍是十分的冰冷。 姨妈在接到李勇的电话后，马上就把李勇奶奶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家人。一家人讨论了一下，认为李勇奶奶留下的财产应该平分给她的两个孙子。他们也知道，李勇奶奶留下的钱可能不多，但最重要的是那套房子。一套位于市郊的房子，对他们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很清楚，房子按理说应该归于李勇，因为他是在那里长大的。但他们也认为李勇的爷爷奶奶有亏于同样是亲孙子的李伟，所以也应该得到那套房子。 姨妈思考了片刻，认真的说道：“阿勇啊，你奶奶如今走了，你和你哥就是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的亲人了。嗯……你们两兄弟呢都是她的亲孙子，本不应该分个什么你我，但既然是亲兄弟，有的事情就应该平等对待。”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李勇的话。 “啪”的一声，李勇点燃了烟。他没有问李伟要不要抽一支，而是把烟盒和打火机扔在了茶几上。他也没有接姨妈的话，吸了一口烟，然后微微低下了头，盯着烟头上缓缓升起的烟雾。 或许是本身脸皮就厚，或许是根本没把李勇放在眼里，或许是不介意李勇的表现，李伟主动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扔回烟盒，拿起打火机点上，然后躺在沙发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再缓缓的把烟吐出来。透过薄薄的烟雾，他盯着李勇，面上带着一丝轻蔑的神色。 姨妈等了一会儿，见李勇没有说话，轻咳一下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阿勇啊，我刚才的意思呢，就是你奶奶留下的这些东西呢，你和你哥也应该分配一下。” “没什么好分配的，你们要什么只管搬了去。”姨妈的话一说完，李勇马上就接了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李伟坐直了身子，有点愤怒的盯着李勇。李勇转了一下眼睛，用余光瞟了一下旁边的李伟。 姨妈干笑了一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都说了要公平的分配一下。我们要是把这些家当都搬了去，那你用什么？再说了，我们又不缺这些东西。” “那你们想要什么，想分配什么？”李勇有些不耐烦。 姨妈看了一下奶奶卧室的方向，稍微压低了声音，“你奶奶留下了多少钱？” 李勇怔住了。他从昨天一大早赶回家直到现在，除了昨晚太累睡了几个小时外，其他时间一直都在忙碌之中，哪里知道奶奶留下了多少钱。 听到姨妈这么说，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奶奶到底有多少钱？现金多少？有没有存折？存折里有多少存款？她把钱和存折都放在哪里？ 李勇忖度了一下，认为目前最主要的是先让姨妈和哥哥离开，而后自己才能寻找奶奶所留下的东西，于是说：“能留下多少钱？钱都用来治病了。” “有多少？” 李勇没想到姨妈会追问到底，愣了一下，随口回答道：“几千块钱。” 姨妈和李伟吃了一惊。李伟看了一眼母亲，没有说话。姨妈则满是怀疑的盯着李勇，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真相，“是现金吗？还是存款？” 李勇咽了一下，险些动了怒，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把刚才的谎言继续圆下去。他弹了弹烟头上的灰，若有所思的回答：“呃……没什么现金，只有几十块零钱，存折上总共只有3700多，其他的没了。” 尽管李勇说得已经非常逼真了，连李伟也深信不疑，但姨妈毕竟是多吃了几袋盐的人，仍然没有完全相信李勇的话，继续追问：“是她生前告诉你的吗？还是你自己把存折找到的？还有没有其他的存折或卡？” 李勇简直哭笑不得，暗骂姨妈的有完没完。“是奶奶告诉我的，很早以前就告诉我了，就一个存折。姨妈啊，奶奶真就只留下了这点钱，你也是知道的，爷爷已经有好几年没做石匠了，他以前挣的那点苦力钱都用在我身上和治病了，他走后，奶奶也挣不了钱，全靠爷爷以前存下的那点钱过日子。她这一年多里过得非常的节约，我也没挣什么钱，逢年过节给她几百块她都坚决不要。你说她哪能留下什么钱啊？” 李勇本来只是想回答姨妈的话，不料回答完后竟唠叨起了爷爷奶奶的辛酸。他说完后，自己都感觉有些意外。但刚才所多说的那些却又属实，他不禁生出些悲伤，低下了头，沉重的叹了口气。 姨妈似乎终于相信了李勇的话，不好再继续问下去，看见李勇一副悲痛的样子，也跟着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她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复又说道：“对了，你奶奶有没有提起过房子的事？” 李勇愕然的抬起头，盯着姨妈，“什么房子？” “就这套房子，她有没有说过要怎么处理？” 李勇彻底的呆住了。刚才姨妈说到奶奶留下多少钱的事，他还没觉得奇怪，凭他对她的了解，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但此刻她竟然说到了房子上，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他甚至有些震惊。震惊之余，他看了看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伟，终于明白了姨妈的意思：她是想要这套房子。 李伟比李勇大，已经到了应该成家立业的年龄，如果能得到这套房子，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了。李勇知道李伟同他一样，都是奶奶的亲孙子，但他是在这里长大的。他认为，这房子理所当然的应该归于他。他相信，就算让爷爷奶奶来决定这房子留给谁，结果也一定会是他。 李勇在心中狂笑了几声，“没有，怎么，姨妈是想要这套房子了？” 姨妈有点尴尬，但很快又厚起脸皮说道：“阿勇啊，你和李伟是亲兄弟，都有得到这房子的权利。但是呢，你的爸妈都不在了，哦，不是，都很多年没回来了，你就相当于是一个人，但李伟呢还有我这个妈。我的意思呢，就是房子归李伟，你的那一部分我们给钱。你看这样如何，你现在也没有结婚，你哥已经通过相亲认识了一个……” 姨妈滔滔不绝，李勇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想说“想都别想”，但考虑到自己势单力薄，话到嘴边就改了口：“姨妈，我是从小到大在这个家里长大的，也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这房子于情于理都该归我。再说了，房子是我爷爷奶奶的，又不是我爸的。倘若是我爸的，那你说的我还可以考虑一下。所以，你说的是不可能的。” 姨妈明显怔了一下，然后提高嗓门大声的说：“哎，李勇，你要搞清楚，你和你哥都是你爸的亲生儿子，你爸是你爷爷奶奶的亲生儿子，你爷爷奶奶走了，这房子首先应该归你爸，但是你爸已经二十几年没回来了，那么这房子就应该归于他的后人，你和你哥。你凭什么说不可能？” 李勇在心中冷笑了一下，暗道：“哼，不可能就不可能，反正你和我爸又没领结婚证，根本没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我从小到大在这个家中长大，很多人都可以证明，就算闹到法庭上，也肯定会有人支持房子归我。我难道还怕你不成？”手上的烟还剩下一点，他猛的吸了一口，把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片刻之后，他从鼻孔喷出两道白烟，满不在乎的说：“不可能就不可能，除非我也死了。” 姨妈又是一愣，正待回话，谁知一直没说话的儿子突然动了起来。李伟把还剩下小半截的烟往地上猛的一扔，用手指着李勇的脸，怒气冲冲的吼道：“李勇，你什么态度？我告诉你，不要太嚣张，拽什么拽，啊？我妈跟你好好说话，你什么口气？这房子本来就应该一人一半，你想独吞啊？我也告诉你，不可能！” 李勇听完李伟的话，脸上立刻变得铁青，睁大眼睛瞪着李伟，恨不得马上跳起来跟他打一架。 与此同时，李伟则是面带轻蔑之色，充满挑衅的看着李勇，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讥笑，俨然一副“你来打我啊？”的表情。 好在李勇平日里看惯了打斗场面，自己也经历过不少，故而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被怒气冲昏头脑。李伟身强力壮犹如一头牛，而他则瘦得像一只瘦猴子。很明显，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李伟的，于是强行把怒火压了下去。他朝李伟咬紧牙关点了点头，然后盯着茶几不再说话。地上，李伟扔下的烟头还在缓缓的冒着烟雾。 姨妈见儿子和李勇险些发生冲突，也是吃了一惊。接下来，她又说了一些在李勇听来就是废话的话来试图说服李勇，但李勇不再像刚才那样洗耳恭听并作出回应，而是完全保持了沉默，就像是入了定。 姨妈见李勇这副样子，知道目前是拿他没办法的。虽然没要到一分一毫的遗产，但也应该先回家去，然后再从长计议。于是，她又啰嗦了一会儿，最后摞下一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们过几天再来。”同李伟匆匆离去。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7) 姨妈走后，李勇长舒了一口气，想起了奶奶留下的东西。他轻轻的走进奶奶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柜子上爷爷奶奶的遗像。 爷爷的遗像是奶奶亲手放在柜子上的，这样她就能每天看见爷爷。如今奶奶也走了，他亲手把奶奶的遗像放在爷爷旁边，这样，他就能常常看见他们了。 他走到柜子面前，看着爷爷奶奶，心中默默的对他们说：“爷爷，奶奶，你们也看见了，姨妈和哥哥想要分你们的遗产，想要这套房子。你们放心吧，我不会给他们的……” 李勇祷告完毕，开始在奶奶房间里仔细的搜寻。他首先想到的是床，但翻遍了床上床下，什么也没发现。他又检查放遗像的柜子，没放过柜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只找到了一些零钱。他清点了一下，总共不到一百元，正中了刚才他对姨妈所说的话。 最后只剩下衣柜了。这是一个很老式的木制衣柜，看上去十分的陈旧。打开衣柜的时候，他显得有些犹豫，似乎有点害怕见到里面的东西。 衣柜的把手上有薄薄的灰尘，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了。奶奶并不是一个不爱干净的人，可想而知，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都处于病痛之中，以至于连房间都无法打扫。 李勇开门的动作很轻，但仍是有一股霉味瞬间从衣柜里涌了出来，他冷不防的吸入了一口，呛得咳嗽了几声。 衣柜里面没有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有的是胡乱堆着的旧衣服旧窗帘旧蚊帐等各种布料类的旧东西。这些东西都是爷爷奶奶生前所用过的，其中的衣服有些是他们早已没有穿却又舍不得扔掉的，有些是如果他们还在则会继续穿的。或许是太多了，也或许是本身就太廉价，它们没有被挂起来，就这样随意被扔在衣柜里面，像是换洗的衣服。 李勇看了下衣柜里面的情形，先在几个角落里探了一下，然后把手伸进衣物最下面摸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他犹豫了一下，按照刚才搜索的顺序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最后，他不得不一件一件的翻找那些衣物。 李勇做事粗心，外加刚才找了半天无果而有些心浮气躁，他只把那些衣物一件一件的往身后的床上扔，却没有仔细检查它们，待到所有的衣物都到了床上，他仍是什么也没发现。 他有气无力的坐到床边，沉默了片刻，起身到客厅去喝了几口水，抽了一支烟，然后又回到爷爷奶奶的房间里。 盯着床上的衣物，他思考了一阵，认为一定是自己刚才检查得不够仔细，以至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又把衣物逐件的检查一遍，然后扔回衣柜。 这一次，他仔细的检查了每一件衣物，终于在检查到一半的时候，从一件旧棉衣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团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包裹是长方形的，扁平状，外面的红布对折得整整齐齐的。看来奶奶把它看得很重要，故此才会把它包裹得如此工整，并且把它藏在如此隐蔽的地方。李勇断定这必是他所要找的东西，当即不再理会床上还没放回衣柜的衣物，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摊开了包裹。 包裹摊开后，李勇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本中国邮政的存折，里面夹着几张100元面值的钞票，存折下面有一张旧得发黄的纸。他用手拿起存折，看到了下面那张纸上的三个醒目大字：结婚证。 李勇没想到这是结婚证，愣住了。片刻之后，他拿起存折，准备看看里面夹着多少钱以及存折上面的数字。但当他把存折拿到面前时却又停了下来，他突然想看看结婚证上爷爷奶奶的照片。于是他放下存折，拿起结婚证，充满期待的打开了。 李勇以前虽然没见过真正的结婚证，但也听说过办结婚证要照片，要交钱，在民政局办。可是当他打开面前的这张旧结婚证时，竟然发现里面没有贴照片，连贴照片的地方都没有，只有爷爷奶奶两个人的名字、性别、年龄、登记日期，以及民政局的印章。 他把结婚证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才放下，然后重新拿起存折。他抽出里面的百元钞票，数了一下，三张。然后打开存折，翻到最后一条记录，脸上表情瞬间变为吃惊，存折上最后一条交易记录是取出了1200多元钱，余额为0，交易时间是三个月以前。 三个月，1200多元钱，剩下300多，那么奶奶这三个月只花了900元左右。就算她在取这1200多元钱时家里还有钱，但也会很少，因为她一直是个很节约的人，不可能一次性取太多钱出来的…… 李勇胡思乱想了一阵，回头看了看柜子上奶奶的遗像，心中生起一股悲痛……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8) 对每周只工作五天的上班族而言，星期五永远是五天工作日当中最开心的一天，因为熬完这一天就是周末了，几乎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期待。公司的人也不例外，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林致远想到明天如果天气好就能同谭雪进城去玩，心中高兴得不得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众人吃得正香，建哥突然说道：“徐总，今晚公司聚个餐吧，好久没聚了。” 众人同时愣了一下，徐总疑惑的盯着建哥，思考了片刻，“五一节放假前不是才去了农家乐吗？”说完扒了一口饭菜。 建哥没有回答徐总，而是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咦？我们上次加班是在上个月吧，就是加到半夜12点多那一次？”说完转向了老彭，笑着对老彭眨了眨眼睛。 老彭看到建哥的表情，一脸的茫然，但片刻之后就恍然大悟了，大声的说：“对对对，就是上个月，徐总还说等有空了要好好搓一顿。” 其他人本来也不知道建哥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听了老彭所说的之后马上就想起徐总曾经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杨玲几乎是紧跟着老彭的话喊了起来：“哦，对对对，徐总，现在正好不忙，今天又是星期五，正合适啊。” 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徐总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但当时只是为了安慰他们，纯粹只是一句话而已，何曾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竟然还记得，他不由暗骂自己当时怎么会多嘴。但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当着这么人的面也不好不承认，所幸的是那次加班确实为公司带来了不小的收益，今天又正好是星期五，带他们去吃顿好的也可以，更何况自己也有一段时间没出去吃过大餐了。 想到此处，徐总看了看碗里的饭菜，李姐炒的菜固然是好吃的，但都始终都是些家常菜，哪里比得上外面的火锅、烤鱼等美食。他思考了片刻，说：“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明天又是周末，那我们今晚就去好好的犒劳一下吧。” 众人立即欢呼了起来，除了一向冷酷的张晨迪，其他同事都满脸笑容，纷纷说好。 徐总待众人冷静了下来，接着说：“至于去哪里，你们出出主意，距离不要太远，太远了晚上回家不方便。” 建哥见多识广，当即说了一个去处，并大致介绍了其美味、实惠等特点。待建哥说完后，其他人也纷纷说出了各自想去的地方，都是些与火锅、烤肉、鱼、鸡、鸭、焖、蒸、炖等相关的美食。林致远对M市还不是很熟悉，没去过几家餐馆，所以没提建议。倘若真要他选择一个去处，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说去小谭饭店。 建哥再怎么见多识广，也远远不及徐总。徐总作为公司老板，经常会同客户、朋友、合作人等去各种餐馆应酬，所以众人所建议的去处，他也基本上都去过。其实他根本不用叫大家提建议，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自己一时兴起，想听听他们都能说出哪些好地方。待众人七嘴八舌胡乱介绍了一些餐馆之后，他最终选择了众人都没提到过的一家火锅店，原因是他有一段时间没吃过火锅了。 众人听了徐总的最后决定，皆是非常的高兴与期待，丝毫不介意徐总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 李姐由于没有参与加班，认为跟着去吃一顿有一点过意不去。她知道徐总肯定是要她一起去的，但还是想问个明白，于是厚着脸皮问道：“哎，徐总，我没加过班，有没有我的一份哦？” 老彭正和建哥聊着美食，突然听到老婆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忘了老婆，他停下了正要扒饭的动作，盯着徐总。 “当然有你的一份，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啊，你虽然没加班，但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我们是一个整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徐总说了一长串，直说到李姐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才停了下来。 吃完饭回到住处，林致远给谭雪打电话汇报了晚上要聚餐的事。谭雪说晚上谭振要回来，叫他不要担心店里。 下午，原本应该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充满了愉悦的气氛，众人似乎都非常有精神，丝毫没有昏昏欲睡的那种倦意。 邹小云没什么事做，又来到生产部同杨玲、李秀琴叽叽喳喳的聊天。由于谢燕还在广东，几位女同事都为她参加不了晚上的聚餐而感到惋惜，杨玲为此还专门给谢燕打了个电话。谢燕听说了聚餐的事，在电话那头长吁短叹了一番，然后同杨玲几人聊了一下她在广东的一些近况。 熬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下班时间。众人很快就来到楼下，挤上了徐总和建哥的车。由于李姐在中午吃完饭后把食堂收拾干净就回家了，于是队伍先去镇上接了李姐，然后才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驶向火锅店……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9) 林致远一众人刚走不久，整个小区就停气了。停了气饭店就无法营业，但谭爸谭妈见时间尚早，还未到就餐时间，就待在饭店里等着通气。谭爸打电话叫谭雪不用来饭店，但谭雪觉得一个人在家等着天黑实在无趣，还是来到了饭店。 谭雪坐在饭店里，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发呆，一会儿看着外面的行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有几个客人来到饭店，听说没气就无奈的离开了。 快到傍晚6点钟的时候，王婆婆带着孙子鹏鹏出来玩，路过小谭饭店时，看见饭店的门大开着，就走了进去。 “谭雪。”王婆婆人还未到饭店门口，呼叫声就已经传进了店里。 对谭雪一家人而言，王婆婆的声音早已耳熟能详，不用看就知道是她来了。谭雪离饭店门口最近，听到王婆婆的声音后一抬头就看见了她，“哎，王婆婆，停气了的嘛，你们家停没有？” “哎呀，停了，整个小区都停了，气管被挖爆了。”王婆婆长叹道。 谭雪爸妈正坐在平时吃饭所用的那张桌上算帐，听到王婆婆的话后，谭爸马上问道：“什么，哪里的气管被挖爆了？怎么回事？” “那，就那边修房子那里，施工方不小心挖断的。”王婆婆用手指了指外面。 “那什么时候能够通气？”谭爸又问。 “这就不清楚了，但他们有人说至少要修几个小时。你们不要再等了，一时半会儿通不了的。” “唉，我还说等着通气呢。咦？您今天这么早就出来玩了，吃饭没有呢？” “吃了，中午熬了一大锅粥，本来打算晚上炒两个菜就吃的，谁知停气了，炒不了菜。我正愁呢，老头子却说夹点泡菜出来将就吃了就是。嗨，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很久没吃过泡菜下稀饭了，就去坛子里夹了点泡菜出来，你还别说，吃起来还真挺好吃的。呐，刚刚才吃完，所以今天就出来得早一些。”王婆婆说完咂了咂嘴，脸上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 …… 王婆婆接着聊了几句就带着鹏鹏离开了，说是要去挖断气管那里瞧瞧。 谭雪同爸妈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饭店关了，去镇上吃饭。她给谭振打了个电话，说了家里停气和去镇上吃饭的事。谭振说厂里今天赶工，多上了一个小时班，正准备回来，既然家里没饭吃，他就在食堂里吃了再回来。 时间还早，离天黑还有接近两个小时，谭雪同爸妈选择了步行去镇上。太阳已经消失在西边的云霞之中，它留在大地上的余温尚在，但已不再令人感到闷热。路上有不少行人，皆缓步而行，看似都在散步。 在谭雪的记忆中，在过往的岁月里，一家人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悠闲的散步。她故意走在爸妈身后，看着他们略显老态的背景，心中不是滋味。他们太忙了，很少有休息的时间。她多希望他们能够早日退下来，得享清服啊。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听到女儿的叹息声，爸妈同时回了头，放慢了脚步。爸惊疑的问她：“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没什么啦，就是觉得你们太忙了，很少有像今天这样不忙的日子。” “是啊，饭店里太忙了嘛，我也想轻松一点，可是开饭店的都这样，哪有不忙的。” “你们也一把年纪了，我真希望你们能够早日退休，早点享享清福。” “哈哈，你看，你女儿多孝顺，都在为咱们着想啦。”爸笑着对妈说。 妈满脸都是感动的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头。谭雪在旁边把爸妈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说不出的温暖。 “丫头啊，我和你妈何尝不想早点享福啊，可关键是你和阿振都还没有成家立业，我们哪能这么早就不干了啊？再说了，这个店有我和你妈二十年的心血，舍不得啊，要真让我和你妈不管这饭店了，那还不知道多无聊呢。我和你妈都才50岁左右，不老，身子骨还硬着呢，别担心，倒是你和小林的终身大事才是目前最重要的，我还指望着你们以后接我们的班呢。” “啊，接班？不是还有弟弟吗？”谭雪知道爸妈把饭店看得非常的重要，但却并没有想过要接他们的班，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儿，没有弟弟重要。 谭雪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弟弟诞生的原因，重男轻女。 小时候，她虽然不懂事，但一颗孩子心却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爸妈更疼爱弟弟。好在她不仅不嫉妒，不记恨于弟弟，反而同爸妈一样疼爱于他。从小到大，她都非常的爱护弟弟，甚至于后来她高考失败，她仍把希望寄托于弟弟身上。 因为她的善良，爸妈后来反而更加喜欢她了，加上她放弃外面的世界，留在家里照顾饭店，使得爸妈更是对她疼爱有加，处处为她着想。 在爸妈眼里，女儿勤奋，踏实，有耐心，眼光不高，饭店交给她是最放心的选择。而儿子从小到大都是玩物丧志，没有耐心，做事马虎，难当大任。因此，他们早就有心把饭店留给女儿，而且丝毫不担心儿子会有所怨言。他们很清楚，儿子虽然吊儿郎当，但对姐姐却是百依百顺，因为他知道姐姐从小到大对他有多好，他也希望姐姐能过得好一点。 所以，谭雪爸妈早就有了把饭店交给女儿的想法，并期望能找一个愿意陪她经营饭店的女婿。 也许是上天安排，林致远出现了，他来到这个城市，来到这里上班，来到小谭饭店吃饭，然后来到谭雪的身边。 当谭雪爸妈知道女儿在和林致远交往时，竟丝毫没有反对心理。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对林致远是相当的满意，所以很快就让他进入了他们的生活，帮着料理饭店。 此时，谭爸听到女儿的话，不禁怔住了。他听出了女儿话中的意思，她认为饭店应该留给儿子。他思考了片刻，叹了一口气，“你弟弟一天吊儿郎当的，沉不住气，哪里静得下心来照理这饭店，别说让他经营饭店，就是平时叫他帮忙招呼一下客人，他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和你妈怎么能放心把饭店交给他？以后把饭店留给你，是我和你妈的决定，小林又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孩子，错不了的。你也别担心你弟弟会说什么，放心吧，他没那个心眼。” 谭雪听了爸的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缓缓的向镇上走去……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10) 李勇想到奶奶生前所吃过的苦，又是悲痛又是悔恨，加上刚走不久的姨妈和李伟所留给他的烦恼，心中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他发了一阵呆，然后把奶奶的结婚证和存折重新包裹好，塞进衣柜里面的衣物中间，再把床上的衣服放回衣柜，尽量恢复了衣柜的原样。 他有气无力的回到客厅，无意中看到了那一件还没有动过的啤酒。 大多数男人在失意、悲伤、烦恼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喝酒，因为喝酒能让人麻木，麻木便能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李勇也不例外，当他看到眼前的啤酒时，也似乎看到了那一丝酒后的安慰。他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拿起一瓶啤酒，用牙齿咬下瓶盖，“咕咚咕咚”的喝下了两大口。然后一下坐倒在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想着心事…… 谭雪同爸妈来到镇上，逛了两条街，最后进了一家熟人的小餐馆。餐馆的老板见到谭爸后非常的热情，两人均以大厨互称。寒暄说笑了一阵后，谭爸叫女儿点了几个菜，还特意叮嘱了老板一番，叫他要拿出真本事，做出像样的味道。 在同行面前，哪能示弱？餐馆老板从备菜到出锅，整个过程全部亲自动手，最终得到了谭爸的赞不绝口。 常年为别人端菜，很少体会到坐等上菜这个过程的谭雪，在看到餐馆老板笑呵呵的把菜端上来时，心里有一种满足的感觉。她想起刚才爸说以后要把饭店留给她和小林，再看到眼前这位老板的表现，她似乎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日子。 吃完了饭，告别了餐馆老板，谭雪同爸妈见时间还早，天还未黑，就慢慢的逛起了街。一路上不时会遇到熟人，很多都是饭店里的常客。谭雪看着爸妈同那些熟人热情的打着招呼，心中隐约有一种自豪感。同时，她也明白，这是爸妈的成就，虽然只是一家小小的饭店，但要做到一二十年不倒并且拥有不错的口碑，是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的。 三人在途中买了点水果，然后来到了镇上的休闲广场。广场上正有一大堆人围着一个舞台，热闹无比，三人皆心生好奇，也挤了过去。 原来，这是某家厂商为了打广告而举办的文艺演出，演出的风格是民俗一类的，所以吸引了大量的民众。 由于人太多，里三层外三层的，谭雪同爸妈在人群外寻找视角好的位置，不料碰到了王婆婆。王婆婆正抱着鹏鹏在人群外踮起脚尖往里瞧，其动作看上去颇为滑稽。谭雪跑到王婆婆后面，在鹏鹏头上拍了一下，然后迅速躲到旁边的人群中去了。鹏鹏转头疑惑的看了看，没有看到谭雪，却看到了谭雪爸妈，“奶奶，谭叔叔。” 王婆婆转身，看到了谭雪爸妈，“哎呦，小谭，你们也来啦？” “嗨，这不停了气没饭吃吗，我们出来吃了个饭，见时间还早就随处逛逛，您来了多久了？好看不？”谭雪爸一边说一边使劲往人群里瞧。 “好看好看，我来了半天了，但是人太多了，挤不进去。”王婆婆说完，又开始左右寻找合适的位置。 谭雪见鹏鹏没发现她，躲了一会儿只好独自站出来，又去逗鹏鹏玩。和鹏鹏玩了一会儿，谭雪也看起了表演。 由于表演的节目风格全都是贴近群众生活的一类，年纪大的人都说很好看，但谭雪却委实提不起兴趣，看了一会儿就不想看了。她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7点，林致远也应该快要回来了。她又站了一会儿，感觉越来越吵，又担心林致远喝了酒回来没人照顾，就给爸妈说了一声，然后独自回去了。 从镇上出来，谭雪给林致远打了个电话，把家里停气，她同爸妈去镇上吃饭，逛街时遇到商业演出等一连串事情简单的向他汇报了一下。林致远说聚餐快要结束了，结束后他就马上回来陪她。 挂了电话，谭雪觉得非常的开心，迈出的步伐也似乎轻快了许多。她回到饭店，发现还没有通气，谭振坐的车也在路上给堵上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她把卷帘门拉下一大半，把停业告示挂好，然后一个人坐在饭店里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他们回来。 正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李勇独自在家中喝了一下午的酒也没能理清心中的烦恼、愁绪与悲苦。相反，他反倒觉得自己这一生非常的凄凉，甚至，他还有过一丝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再活下去的想法。 整整几个小时，他想了许多。从懂事开始就想见到父母，可父母一直都没有出现。从小被别人另眼相看，很少有人愿意同自己玩。从来没有认真上过学，也从来没考出过好成绩。进入社会以后没做过什么像样的工作，不是酒吧就是网吧。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爱上过自己，好不容易把美女小倩弄到手，可她的心里装的不是自己。最悔恨的是自己还坐过牢，连爷爷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如今，奶奶也走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可恨的是那所谓的姨妈和哥哥，竟然趁人之危，想要瓜分奶奶的遗产，连房子都想要。 突然之间，他发现天快黑了。望着桌上的五个空酒瓶，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感觉有点闷热，身上流出了少许的汗。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竟然如冰一样的凉。 他撑着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外面似乎有风，吹在身上非常的凉爽，他决定出去走走。从阳台上转身回客厅时，他看到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网吧老板打来的，他不想接，直接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提起刚开的一瓶酒，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11) 因为没有开灯，卷帘门又拉下了一半，饭店里显得有些阴暗。谭雪玩了一会儿手机，感觉有一点困，就趴在桌上，盯着桌面走起了神。由于店里很安静，外面也没有什么声音，加上本身确实有点困，她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李勇漫无目的的在小区里面乱走，过往的行人看到他一副酒鬼模样，都远远的避开了他。他因为头晕，没有辨别方向，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小谭饭店外面。 李勇看到小谭饭店时就停下了脚步，他盯着饭店的大门，暗道：“小谭饭店，这不是谭振家吗？谭振，谭振，老子当年就是因为你才坐了两年牢，你这个狗日的，老子今天要找你把帐算清楚。” 由于心中生起了仇恨，李勇似乎清醒了几分。他仰头大大的喝了一口酒，径直朝饭店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饭店外面一个路人也没有。李勇见饭店的卷帘门只卷起了一半，店里也没有开灯，不由得有些疑惑。他走到饭店门口停了下来，打算先看看里面的虚实，于是弯下腰，把脑袋探了进去，不料却看见了一个女孩。 只见这个女孩正趴在餐桌上睡觉，旁边放着一部手机。她扎着一头长发，穿着白色T恤，长裙，身材苗条，看上去非常的漂亮。李勇咽了一下，收回脑袋站直身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一下外面，见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于是迅速的钻进了饭店。 李勇走到女孩身旁，这才看清楚了她的脸，感觉特别的眼熟。他思考了一番，联想起这家饭店，想起她应该就是谭振的姐姐谭雪。 酒后乱性，美人当前，李勇□□焚身，加上这又是谭振的姐姐，更滋生了他心中的邪念。酒意、仇恨、邪念混合在一起，迅速瓦解了他此时脆弱的理智。 李勇满脸淫相，把谭雪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欣赏了一遍，再也控制不住。他看了一眼饭店的门口，也看见了门边的电灯开关。他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下卷帘门，然后打开了灯。 卷帘门发出的声音瞬间惊醒了谭雪，她刚一睁开眼睛却又遇到了突然亮起的灯光，导致她一时无法睁开眼睛，等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时，却看见了抓向她的两只手。 谭雪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条件反射的迅速站起并后退，座下的凳子被撞击移动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李勇没想到谭雪的反应这么大，顺手取下了随身挂着的钥匙，展开了钥匙上的水果刀。 谭雪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却见对方已经拔出了刀。她何曾遇到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几乎全身无力，神智模糊。对方已经缓缓向她走过来，她向身后看了一下，然后退到餐桌外面，继续向店里面退。在后退的过程中，她看到了对方的脸，非常的眼熟。她在惊恐之余回忆了一下，想起他就是李勇。这一下，她吓得更惨了，李勇是什么人她是知道的，是她永远都不想接触的那种人。她想了想，大胆的问：“李……李勇，你干什么？”话一说完，她才注意到李勇的表情，稍加联想，她就明白了他是要干什么。她的身上很快就流出了汗，但她丝毫没有觉察到。她看了看桌上的手机，脑子里想到的是给林致远打电话，或者是给弟弟，或者是给爸。 李勇顺着谭雪的目光看到了桌上的手机，模糊之中他竟然觉察到了她的意图。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用力扔向了饭店的角落。 谭雪全身颤抖了一下。一连串的声响之后，手机被摔坏了，电池盖、电池散落在房间的角落。她想呼救，可又害怕李勇手上的刀，慌乱之中，她想到了用言语来劝说他。 “李勇，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这样……”她的声音颤抖，发音不准，说出来的话几乎听不清楚。 “不要说话。”李勇朝谭雪挥了挥水果刀。 谭雪已经退到了厨房外面的柜子旁。她无力的扶着柜子，朝厨房里看了看。她想退到厨房去，可又担心进去后出不来。最后，她想到了唯一的办法，冲向门口，逃出去。 正当她准备行动的时候，李勇却加快了速度，迅速扑向了她。她下意识的想要绕过他，然后冲向门口，可是刚迈出脚步就被李勇一手给挡下了。李勇力大，她又几乎没有力气，被李勇的一臂之力给摔倒在地上，同时大叫了一声。 谭雪情急之下，再也没有去思考呼救可能激怒李勇，敞开嗓子大声的喊了起来，“救命啊……”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12) 谭振下公交车时，黑夜已经开始降临了。他不喜散步，于是走得有点快。走到小区外面时，远远的看见饭店门是关着的。他以为爸妈和姐还在镇上吃饭，就准备直接回家，但走了几步却发现有灯光从饭店的卷帘门下方透露出来。 谭振料定饭店里有人，是爸妈、姐或是林哥，但为何关着门呢？他有些怀疑，同时走向了饭店大门，不料刚走几步，离饭店还有几十步时，他隐约听到了一声尖叫从饭店里传了出来。他瞬间停下了脚步，准备仔细的听一下，谁知又是一声“救命啊”传了出来。他一听是姐的声音，全身一振，不加任何思索的冲向饭店。 几十步的距离，他用了几秒钟就到了。他几乎是撞到卷帘门上的，然后双手迅速抓住卷帘门下方，一下把卷帘门拉到了头顶位置。好在李勇在冲动之余，忘了把卷帘门给锁上，只是拉了下来，否则谭振要开门就有点难了。 李勇听到谭雪大声的呼救，吓了一跳，一步跨过谭雪，骑在她绵软纤细的腰上，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艹你妈，不要吼。”说完用手捏住了谭雪的嘴巴，右手持刀指着她的眼睛。 李勇的一巴掌打得谭雪大脑一阵轰鸣，片刻之后，她刚感觉到了脸上的疼痛，对方又捏住了她的嘴。看着眼前的刀，她吓得不知所措，双臂完全没了力气，眼泪夺眶而出。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卷帘门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紧接着被人一下给拉了起来。 李勇和谭雪同时吓了一跳，都意识到有人来了。李勇的左手仍然捂住谭雪的嘴，右手的水果刀对准了谭雪的右脸，他转头，看向门口，发现来人竟然是谭振，一时之间竟愣住了，但双手仍然控制着谭雪。 谭振冲进饭店，看到眼前的一幕，震惊不已。他下意识的要冲过去，但当他看清骑在姐姐身上的人竟是李勇时，刚要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两年前的那些事让他对李勇多了一丝畏惧，但他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出入于打架场合，在动手时往往不会有太多犹豫，所以片刻之后，他还是冲了过去。他没有说话，他打算过去直接一脚把李勇踢翻。 “不要过来。”李勇满脸凶相的吼道，同时动了动右手的刀。 谭振猛地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李勇的表情，看见他右手上已经青筋暴露，知道情况不妙。他由于刚才的奔跑，开门，加上此时的情形，竟喘起了气。在喘气之时，他迅速思考了一番，救人，有可能威胁到姐姐的生命，报警，也没有机会。最后，他稳定了呼吸，缓慢的，有点吞吐的说道：“李勇……不要乱来，把刀放下……不要乱来。” 好事被冤家所坏，李勇心中的□□变成了熊熊怒火，他恨不得冲过去把谭振打死，但又不愿放开跨下的人质。此时听到谭振的话，他更是怒火攻心，大吼了一声，“闭嘴！” 谭振立即闭上了嘴，警惕的盯着李勇。而李勇骑虎难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谭雪脸色苍白，流出的汗水沾湿了额头上及两鬓的头发。 谭振左右看了一下，看到了左边桌上的啤酒瓶和右边桌上的筷笼子。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在李勇回头看向谭雪的时候，谭振迅速的拿起右边桌上的筷笼子，用力猛的向李勇身上砸去，然后抄起左边桌上的啤酒瓶冲了过去。啤酒瓶瓶口朝下，里面未喝完的酒倒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臂洒到了地上，酒气迅速在饭店里弥漫开来，如同此时店里的气氛。 李勇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谭振的动作的，等他转过头时，筷笼子已经到眼前了。他条件反射的用左手去阻挡，可还是迟了，筷笼子砸中了他的左脸，飞出来的筷子散落了一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李勇只感觉脸上被重重的击了一下，还没感觉到疼痛，谭振就已经冲了过来，他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迅速站立起来，迎向了谭振。 几乎是同时，谭振的啤酒瓶砸在了李勇的头上，而李勇的水果刀也扎进了谭振的左肩。 谭振大叫了一声，手上剩下的啤酒瓶的瓶颈掉在了地上。他迅速的往后退去，李勇的水果刀也顺势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了餐桌。他用右手按住左肩被扎中的地方，但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T恤，顺着他的手臂滴在了地上。 李勇被啤酒瓶砸中的瞬间，两眼一黑，脑中一阵轰鸣，然后是一片空白，但片刻之后他就恢复了意识，只觉得头顶无比的疼痛，脑袋异常的眩晕。他用左手捂住头顶，踉跄的往旁边退去，也撞到了餐桌上。 “啊，阿振！”谭雪刚费力的撑起上半身就看见李勇一刀扎在了谭振肩膀上。她挣扎着爬了起来，首先想到的是要到弟弟身边去。 外面夜色渐浓，一轮皓月挂在半空中，显然，这又是一个漂亮的夜晚，但奇怪的是，此时，此地，竟无一人从小谭饭店外面路过。店里是惊心动魄，店外却安静祥和。 谭振的脸上血色全无，他咬紧牙关，右手用力的压住左肩上的伤口。他警惕的看着也在痛苦之中的李勇，也看到了挣扎着站起来的姐姐。 一股液体顺着头皮流了下来，李勇把捂在头顶的左手放在眼前，只见满手都是鲜血。他本就喝了许多的酒，此刻头部又受了重击，情急之下竟起了要杀人的冲动。杀念一起，他丝毫没有犹豫，冲向了谭振。他的半边脸上都是血，但表情却十分的坚毅，像是视死如归。 谭振看到李勇重新站直身子的时候，也看到了对方的眼神，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眼神。 一股似乎从骨子里生起的恐惧瞬间冲向谭振的大脑。他觉得有些恍惚，以至于当李勇冲过来时他才反应过来。 李勇的刀是直接扎向谭振面部的。谭振因为反应慢了一点，虽然是下意识的向右躲避，但还是来不及了。因为脑袋的偏移，本来是扎向他脸上的一刀不偏不倚地扎进了他的脖子，刺穿了颈动脉。 谭雪从地上站起来时就看到李勇蠢蠢欲动的动作了，她的第一反应是要马上去保护弟弟，可是她毕竟是在饭店的最里面，离谭振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当李勇的刀扎进谭振脖子的时候，她才走出了两步。 谭雪几乎是瞬间停下了脚步，她瞪大了眼睛，嘴微微张开着，脑中一阵晕眩，四周仿佛一下没了声音。那之后的几秒钟里，她就那样的呆在原地，心中连恐惧都消失了。 李勇已经昏了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刀的后果，他迅速的拔出刀，用极快的速度又扎向了谭振那鲜红的左肩，然而，当这第二刀扎进谭振左肩时，李勇看到了从谭振脖子中喷出的血柱。 “啊……”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从谭雪的口中传了出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快速冲了过去。 李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全身似乎一下就松了下来。他踉跄的向后退去，右手一松，水果刀掉在了地上，给地上新添上了几滴血。 谭振被扎中脖子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这下完了。片刻之后，当李勇的刀再次扎在他那已经疼得麻木的肩上时，他的脸因剧痛而变得扭曲。他感觉到了从脖子上喷出来的血，下意识的用手要去捂住那里，可是，他突然感觉全身没了力气，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阿振……”谭雪哭喊着冲到谭振身旁，一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可谭振已经没有了站立的力气，她扶不住，只得顺势把他放倒，让他平躺在地上。她跪在谭振身旁，用手按住他的脖子，想要把血止处，可是她哪里止得住，鲜血顺着她的手掌不断往外流。 谭振的脸一片纸白，眼神也已黯淡无光，呼吸也由急促开始缓慢下来。谭雪不知所措，转头看见李勇靠在一张餐桌上，地上满是鲜血。她的眼泪向雨滴一样不断的往上掉，掉在自己的身上和谭振的身上。她嘶哑的喊着弟弟的名字：“阿振，阿振……” 当谭振意识到自己躺在了地上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姐姐。他挣扎着去看姐姐的脸，可是怎么也看不清楚，他感觉全身由无力变得没有知觉，却又感觉到了姐姐的眼泪滴在了自己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生命的尽头，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凉从心中生起，瞬间传遍了全身。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但唯独姐姐的哭喊声还萦绕在耳旁。他想叫一声姐姐，可又感觉不到喉咙的存在，只轻轻的张了张嘴。终于，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累，一种连思考都无法做到的累。一切光亮都在消失，脑中有无数光影闪过，那是他一生的记忆。最后，在黑暗完全到来之前，他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13) 公司一行10人在火锅店里坐了满满一大桌。徐总为表诚意，先让诸位员工点菜，然后让徐康审核，最后再由他过目。这家火锅店的味道简直无可挑剔，加上菜品丰盛而精致，众人吃得是心满意足，喜笑颜开。 林致远接了谭雪的电话后就打算吃完火锅直接回去，但他也没急着赶时间，毕竟这是公司的聚会，外加他根本就没想过谭雪那里会出什么事。所以他继续陪着大家边聊边吃，还同几个男同事喝了几杯酒。 吃饱喝足后，徐总交代了几句，众人就散场了。林致远同杨玲、李秀琴一起回小区，三人商量了一下，打了一个车，不一会儿就到了。 下车后，林致远直接向饭店走去。此时夜幕已经降下，天上月明星稀，夜色如画。他心情不错，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儿。走到饭店外面时，他看见饭店的卷帘门只卷起了一半，店里开着灯，他料定谭雪必在里面，因为他知道如果她回家的话一定会给他打电话的。快走到饭店门口时，他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偷偷走过去，冷不防的出现在门口，吓她一跳。于是他停止了哼曲，轻轻的走了过去。 他本以为饭店里的一切会同他想象中的一样，谭雪正坐着等他，可能在玩手机，谭爸谭妈也在店里，可能在厨房忙碌。然而，他错了，他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他所看到的，所发生的一切将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他悄悄的来到饭店大门外，隐身在大门一侧，缓缓的伸出了脑袋。 那一刻，他所看到的一切，瞬间带走了他心中所有的高兴、期待、窃喜，换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让他差点站立不稳。 因为视角原因，林致远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满脸鲜血的陌生男人正靠在一张餐桌上，一脸的恐惧状。他顺着陌生人的目光看向饭店的里面，目光转移的途中隐约看见了地上的一大片红色。等看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谭雪时，他几乎惊叫了起来，但却没发出声音。最后，他看见了躺着的半身都已是红色的谭振。 林致远看见谭振的时候，谭振的脑袋正好耷拉下来，像电视里面人死的画面一样。谭振的脸最后是面向饭店门口的，睁大的双眼也正好瞪着林致远。 林致远吓得全身都已没了知觉，唯独心跳得更厉害了，那跳动的声音如同在他的灵魂里一样。他看见谭雪无声的痛哭着，眼泪不住的流。她抬起头，似乎要对天呼喊，却只张了张嘴，然后又低下头看着谭振。 看到谭雪绝望的痛哭，林致远感觉自己的心都在分裂。他打算冲进去，可突然想起了那个陌生男人。他立即看向那个陌生男人，却看见了更加令他毛骨悚然的画面。 当林致远看向陌生男人时，发现陌生男人也正看着他。而那陌生男人的表情和眼神中竟透露出无比的恐惧，就如同恐怖片里的人在见到鬼时的表现。林致远本就已经心惊肉跳，此刻又被陌生男人的惊吓所惊吓，全身汗毛几乎同时立了起来，汗水顷刻间就流了出来。 原来，李勇在见到从谭振脖子上喷出的血柱时被吓了一大跳，这一吓使得他的意识突然清醒了许多。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慌乱之下放开了手上的刀，然后退到身后的桌旁。他脑中一片模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盯着谭振，目睹了谭振从躺下到死去的整个过程。他害怕到了极点，第一反应是离开，可是当他把头转向饭店门口时，却看见一个人头从门边冒了出来。 他心中本就惊恐万分，此时却突然见到一个人头从门外的黑暗中冒出来，像见到鬼一样，吓得连魂都去了一半。但他没有被吓得精神失常，片刻之后就意识到了外面可能是一个人。于是他收回目光，看向了地上的水果刀。 林致远没有立即冲进去，当陌生人把目光从他脸上收回后，他竟慌乱得不知所措。他回头看了一下周围，空无一人，他又把手伸进裤兜去拿手机，却看到对方的目光转移到了地上的水果刀上。他吓了一跳，意识到了危险，当即决定先制服他再说。 在林致远小的时候，当过兵的父亲教过他一些格斗招式，那些招式在这关键时候很自然的体现在了他的身体上。他深呼吸了一下，全身也随之进入了战斗状态。在对方动身的那一刹那，他瞬间冲了进去。 他本欲将对方扑倒，但看到对方的脸上身上尽是血，中途改变了主意。他冲到对方跟前，用尽全力一脚踢向了对方的腹部，对方来不及躲闪，倒在了地上，他趁机迅速的抓起了地上的刀。 水果刀上的血已经凝固，有些黏手。他用刀指着对方吼道：“不要动。”紧接着他又转头对谭雪大声的喊道：“快出去，打电话。”说完他又转过头，防备着陌生男人。 当谭振的脑袋耷拉下来时，谭雪一下子就呆住了。片刻之后，她用颤抖着的手去探谭振的鼻子。她在谭振的鼻孔处试探了两次，连一丝呼吸都没有感觉到，然后她全身突然软了下来，彻底的崩溃了。 突如其来的悲痛使得她失去了理智，她丝毫不再去想将要怎么办，只是失声的痛哭。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旁边李勇的动静，然而，突然冲进来的人影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当她看到来人是林致远时，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喜还是悲，只是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她忘记了哭泣，傻傻的看着他把李勇打倒在地上。这一刻，她没有兴奋，似乎李勇被他打倒是应该的。她感觉自己很累，把一切交给了他，重新看着谭振，可是她又听到了他说的话。她怔了一下，恢复了理智，心想：“对，打电话，报警，手机……” 谭雪情急之下忘了手机已被李勇摔坏了，她抬起头四处张望，脑子里回忆着手机在哪。突然，她看见李勇也一脚踢向了林致远，而此时林致远正看着她，“啊！” 林致远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而且是蹬在他的膝盖上，他剧痛无比，也倒下了。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林致远不敢用刀，就和李勇展开了肉搏，而刀则掉在了身后。不一会儿，李勇就站了起来，而林致远却因为膝盖上的疼痛无力致使动作根本施展不开。李勇趁机用力的在林致远身上踹、踢、蹬，他只能双手护住头部。 谭雪电话没找着，又见林致远落了下风，慌乱之中想要过去帮忙，可她站起来时双腿突然麻木了，竟行动不得。但当她看见林致远抱着头被李勇踢打时，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拿起旁边桌上的酱油瓶、醋瓶、筷笼子，用力的砸向李勇。 李勇躲闪了两下，但还是被一个瓶子砸到了胸口，他被彻底激怒，狠狠的又踢了林致远一脚，然后向谭雪冲去。 与此同时，林致远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双手用力的在地上一撑，使身子向前一跃，然后抱住了李勇的左脚。李勇猝不及防，加上速度太快，身子迅速的向右边倒下。 本来，李勇应该就此倒在地上，然后被林致远和谭雪制服，可是，他倒向的是一张桌子，他的太阳穴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桌子的角上。 那一刹那，谭雪失声惊呼，然后愣在原地，满脸惊恐的看着李勇倒了下去。 林致远是在听到那道撞击声并发现对方倒下后动弹了几下就停下来了时才感觉情况不对的。他挣扎着坐起来，看向对方，见对方丝毫没有动弹，并且面如死状，毫无生机，他感到了不祥。 沉默了半晌，林致远看了一眼谭雪，然后爬到那人身边，用手去试探他的呼吸。片刻之后，他如同突然没了力气，一下瘫坐了下去。谭雪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也坐到了地上。 林致远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杀人，尽管不是故意的。他想到由此将要产生的后果，心中害怕到了极点。看着眼前的画面，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突然想逃避，想回到父母身边，可他又看见了谭雪。此刻的她，正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她的脸上满是泪痕，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我不能丢下她，他对自己说。 他不想报警，他害怕报警后的结果。他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好让他静静的思考将要怎么办。然而，很快，谭爸谭妈就回来了。 一阵惨叫之后，接着就是哭天喊地。谭雪体内的最后一丝支撑她的力量也随着爸妈的哭喊消失了，她倒了下去，眼角又流出了泪。林致远什么也没做，仍是呆坐在地上，似乎在等待着那些他不愿见到的后果。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14) 有几个邻居同谭爸谭妈一起回来的，其中还有王婆婆。王婆婆惊吓之余还不忘保护孙子，捂着鹏鹏的眼睛快速的离开了。其他的邻居马上报了警，打了120。 没过多久，警车和救护车就到了。急救人员检查了林致远和谭雪，由于林致远的腿上、腰部以及后背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需要送去医院。谭雪则并无大碍，只是由于惊吓过度，需要休息一下。 救护车走后，警务人员立即封锁了饭店，驱散了围观的邻居，给现场取了证，并对谭雪做了简单的询问。最后，警察带走了谭雪及谭爸谭妈，并清理了现场。 次日，因为林致远伤势不是很严重，经过简单的处理，又在医院待了一晚上后，一早就被带回了派出所。由于昨晚现场的邻居有作证谭爸谭妈是同他们一起回来的，因此警察一早就叫他们回去了。谭爸谭妈不是第一次进派出所，知道警方要对女儿和林致远进行审问，就自己先回去了。 谭爸谭妈离开派出所后，警察分别对林致远和谭雪进行了严格的审问。在审讯室里，林致远惶恐的问了警察自己会不会被判死刑或者无期徒刑，警察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只说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目前无法量刑。 下午，警察告诉林致远可以打电话通知家属了。他害怕告诉爸妈这件事，他自己都没能完全接受这件事，怎么能告诉他们？作为他们的儿子，受他们养育20几年，如今出来工作，正待报答他们之时，自己却遇上了牢狱之灾，这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一件事啊。但最终他还是在警察的监督之下拨通了妈的电话。 此时是下午两点多，他估计妈应该在裁缝铺里，“妈！”他一阵哽咽，话到嘴边就改了口，“你在哪？” 林妈从儿子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我在路上，正下雨呢，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林致远隐约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的雨声，他沉默了片刻，“妈，我……我不小心杀人了。” “啊？啥？” 林致远深呼吸了一下，提高了声音，“我不小心杀人了。” 此时，林妈正打着伞赶往镇上。因为下雨，她担心路滑就没有骑自行车。听到儿子的话，她倏地停下了脚步。天上没有打雷，但她的心里却如同响起了一声惊雷，使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接下来，林妈焦急的问了儿子一些情况。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站在雨中，站在马路边，一动不动。有摩托车路过，司机按了一下喇叭，问她要不要坐车，她却像没有听见，连头都没有动一下。 等到摩托车开走时，她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前方，又转身看了看后面。她竟不知道要去镇上还是回家，她的脸颊上有水珠滑落，是雨水还是泪水。 小谭饭店的事在今天一大早就传遍了小区。杨玲听到消息后，当即跑去了案发现场，可她什么也没看到，因为饭店是关着的。前来观看的人不少，一些人就站在饭店外面谈论了起来。 “唉，真可怜！” “谭振这孩子挺不错的，怎么就死了呢？” “李勇死了有什么可惜的，他奶奶病死他都不管，这种人早该死了。” “那个小伙子叫什么来着，就谭雪的男朋友，听说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惜啊，不判死刑也得坐几年牢。” “小谭两口子这辈子不容易啊，秀兰前几年成了哑巴，如今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拉扯大，谁知儿子这么年轻就死了。” “李勇这害人的东西怎么不早死了。” “不知道饭店什么时候才开业。” …… 人们众说纷纭，杨玲也跟着附和了几句，然后看见李秀琴也来了。两人聊了一会儿，杨玲给谢燕打了电话。谢燕非常的震惊，还特意问了一下林致远的情况，杨玲说不清楚。 杨玲想起公司的人曾在小谭饭店吃过饭，加上她本来就藏不住事，所以就用群发短信的方式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同事。很快，收到她短信的人都打电话来向她询问情况，致使她一直不停的接了半天的电话。 林致远给妈打了电话之后没多久，舅舅和舅妈就赶到了派出所。经过一番周折，林致远和舅舅舅妈见面了。舅舅的脸上丝毫没有了以往面对他时的那种威信，反倒是流露出了对他的关心和担忧。舅舅舅妈同他聊了一会儿，再向警察问了一些事情，然后就回家了。 舅舅舅妈走后，林致远终于接受了这件事情。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以往的那种从容自信消失了，换作的是一脸的疲惫和忧愁。他不再憧憬未来，心中的那些梦想也已作废。但他还有一种东西，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改变，那就是爱。他对爸妈的爱，对谭雪的爱，以及那已经成为过去的对邹小云的爱。 谭雪同林致远一样，还得继续留在派出所，等候案件的进一步审查。她没能像林致远那样，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她不停的回忆有关弟弟的一切，她丝毫不能接受那个被爸妈偏爱，从小就很纨绔但却唯独听她话的弟弟就这样走了。 除了对弟弟的哀痛，谭雪还非常的担心林致远。在她心里，她早已决定了要嫁给林致远，可如今，他为了救她和谭振，即将面临牢狱之灾，她怎能不害怕。她等了几年才等到的爱情，如今刚刚抓在手里就要面临分别，她怎么能够接受。她甚至想过，如果昨晚他逃跑了会怎样。 在拘留室里，谭雪多次黯然落泪。她很想去到林致远的身边，看看他怎么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致远的爸妈、舅舅三人来到了派出所。看到爸妈疲惫的模样，林致远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是昨天就赶来了的，晚上住在舅舅家，今早舅舅送他们来的。 看到儿子憔悴不堪的样子，林妈当即抹起了眼泪。而林爸则叫儿子要振作起来，什么难关都会渡过，不能因此放弃了一生。 探视完林致远，林爸林妈联系了谭爸，经过一番商量，谭爸叫林爸林妈过去。林致远的舅舅因为推掉了今天所有的安排，所以开车送了林爸林妈去谭雪家。 在谭雪家里，五个大人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氛显得有些局促。林致远的舅舅引导着话题，先是谈论了一下这件事情，然后把话题转移到了林致远身上。舅舅见多识广，分析称林致远这是过失致人死亡，加上这又是在保护他人的基础上而致人死，所以最多判三年。 林爸林妈皆相信林致远舅舅的判断。三年不长，但也不短，他们最担心的是儿子的内心，以及本来计划好的婚事。他们非常的喜欢谭雪，巴不得马上让儿子娶了她。所以林妈心急，把心中的担忧就说了出来：“唉，还说年底就给他俩办婚礼，这下可就没指望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知道谭雪会怎么想啊！” 谭爸焉有听不出林妈的意思的，他毫不犹豫的对林爸林妈说：“这你们放心，小林是为了救她而杀的人，我保证她不会嫁给别人，不管小林关多久，我们都等他出来。” 听了谭爸的话，林爸林妈就少了一份担心。由于昨天林妈在接到林致远的电话后就和林爸匆匆赶来了，家里也没人照看，而林致远这里一时还不会有结果，林爸就独自回家了，留下林妈住在舅舅家。 次日星期一，徐总早上一到公司就召集了全体人员马上开会，会上讨论的第一件事就是林致远不小心杀人进派出所的事。众人先是向杨玲和李秀琴问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杨玲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事情的发生，但她在这两日里通过四处打听，对整个事件也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就详细的向大家讲述了一番。 然后，众人又讨论到了林致远的后果。林致远素日里在公司也算是平易近人，除了张晨迪，他与其他人的关系都算不错。于是除了张晨迪之外的其他人都为他感到遗憾、惋惜。最后，徐总提了一下对工作的安排。由于林致远的工作任务并非关键，公司目前也不忙，所以徐总只是叫老彭多辛苦一下。 谢燕从杨玲的口中得知林致远一定会坐牢，断定他是不会再租房子了，于是同老公商量了一下，带着儿子提前回来了。 在案件的调查上，警方除了依据案发现场的取证，林致远和谭雪的口供，尸体的检验以及案发时围观人员的证词之外，还特意对李勇的背景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警方查阅了李勇的犯罪历史，走访了李勇周围的邻居，最后甚至还把李勇的姨妈翠芳传唤到了派出所，进行了一番审问。 一个星期后，案件的调查终于有了结果。林致远是为了保护他人而过失致人死，但在此之前他并未采取报警等其他保护措施，而李勇本身就有犯罪前科并且有明显的杀人动机。综合以上因素，依据相关法律，警方给出了判决： 林致远服刑三年，谭雪无罪释放。 第10章 我等你回来(15) 同时，林致远明天就将被送往临时看守所，在那里度过10天，而在这10天里，他可以对判决结果提起上诉。 林致远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当他听到判决结果时丝毫没有吃惊，心中反而十分的平静。只是这种平静下面的隐痛，又有谁能够理解呢？当前来给他通报的警察走后，他还不是一样埋头痛哭。他舍不得这人生中最宝贵的几年，他难以面对逐渐老去的爸妈，他放不下谭雪。 知道林致远即将被送到看守所，谭爸谭妈以及林致远的妈妈和舅舅都来到了派出所，四人连同刚刚被释放的谭雪去看望了林致远。 看着他们憔悴的模样以及充满担心的眼神，林致远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看着妈那明显的眼袋，他知道她这些天一定没睡好。谭雪一家人刚把谭振的后事处理完，三人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舅舅那一脸的关切神色，也让他感动不已。而最让他担心的谭雪明显的瘦了一圈，看上去都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但此刻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眼前，他虽然心痛，却还是有一种专属于他们之间的幸福。 舅舅是第一个说话的：“这几天我了解了一下，也问了一些朋友，你这种情况判三年是差不多的。我们呢，都想让你少判一点，我也找过一些熟人，可还是没有办法。” 林致远一直微微的低着头，此时听了舅舅的话，抬起头来想要说声没事，妈却立即接了话：“你别怪你舅舅，他这几天到处找人找关系，没少忙活，只不过这样的事情没有谁愿意帮忙，你舅舅也不认识那些当大官的，所以我们也只有认了。” 林致远听到妈的话，眼睛又湿润了，他没有开口，只点了点头。 “还有10天时间可以上诉，我们都觉得上诉的胜算不大，觉得没那个必要，但我们还是打算让你来决定。” 林致远叹了口气，沉重的说：“算了吧。”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林妈抹了一下眼睛，长出了一口气，“远娃啊，你不要太难过了，你爸说了，三年也不长，很快就会过去，他叫你一定要振作下去。” “你爸以前当兵都是当了三年，当兵的多辛苦你也知道，你就把这当成是一种历练。”舅舅说。 林致远没有说话，深呼吸了一下，算是同意他们的话。 林妈看了一眼旁边的谭爸，谭爸会意，语重心长的对林致远说：“小林啊，这次多亏你，如果不是你，真不知道谭雪会怎样。你放心，谭雪会等着你，我们一家人都会等着你回来。” 林致远没想到谭叔会说这样的话，怔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一脸严肃，没有丝毫的虚假。 林致远也想过这个问题。三年，对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来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漂亮，年轻，应该谈个恋爱，再结婚，生下一个孩子。但他知道，不用自己说，谭雪会等的，因为他相信她。但他又觉得三年太长，三年的寂寞与思念，她会很辛苦，更何况三年之后，他的未来又在哪里。他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因为他爱她，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谭雪也没想到爸会把她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她这些天早已想清楚，不管几年，她都会等他出来。她看着林致远，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林致远缓缓的把目光移到了谭雪的脸上，看到了她眼中的坚定，也感觉到了那来自她内心深处的爱意。他想起了事发后第二天他从医院来到派出所时看见红肿着眼睛的谭雪不顾一切的大声叫他的样子，眼眶里迅速积聚了泪水。他低下头，努力控制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 由于探视的时间有限，几人纷纷嘱托了林致远一番，然后就离开了。林致远待他们走后，回想起刚才他们所说过的话，对接下来的三年监狱生活又多了几分接受。 次日一大早，林致远就被送往了市郊的看守所。 距林致远正式进监狱还有10天时间，林妈念及家里，就决定先回家去。在走之前，她想起林致远所租的房子还没有退，生活用品也没收拾，就去了谭雪家。 谭雪和爸妈都还沉浸在失去谭振的悲痛之中，饭店仍然处于关门状态。林妈同谭雪去了林致远的住处，把房子退给了谢燕。至于林致远的那些东西，林妈只带走了一些重要的，其他的全搬到了谭雪家中。 林致远在看守所的最后一天，爸妈，舅舅舅妈，谭雪，谭爸谭妈都来了。 十几天不见，爸看上去有一些变化，似乎苍老了一些。爸是一个军人，退伍后更是一直在当保安。在林致远眼里，爸永远都是那么的坚强，所以，在爸面前，尽管心中有着无穷无尽的伤感，他还是尽量表现出了坚强。 最后，待大人们说完了他们要叮嘱林致远的话，谭雪走到了他跟前。她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清新，漂亮，马尾辫轻轻的摇晃。每个人都一脸愁绪，但她还是努力的挤出了一个微笑。他知道她有话要说，背对着大人们，肩并肩紧紧的靠在一起。 她靠在他肩膀上，沉默了片刻，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话，“我等你回来！” 她的声音很轻，但他听在耳朵里，响在心里，他突然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他也轻轻的，用只有他俩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她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滑落在他肩上。 第11章 光阴荏苒(1) 没有了林致远的公司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不时会想起林致远，说起有关他的一切。 生产部又回到了一男三女的时代，杨玲依然有说不完的话，谢燕附和，李秀琴插嘴，而老彭则会不时的来到她们身后指责她们几句，然后又回到他的座位上一边听MP3一边研究产品。 邹小云还是时常来到生产部同三位大姐说笑，只是她的目光会不时的在不经意间掠过林致远坐过的工作台，而在她遇到工作上的麻烦时，她首先想到的还是林致远，随即在心中感叹一句“要是小林在就好了”，然后去找徐康。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终究还是在忘记林致远。渐渐的，他们不再提到他，即使偶尔想起他也不会说出来。 转眼夏天已尽，初秋到来，但天气却依然炎热，没有丝毫的秋凉之意。 这天下午，艳阳高照，蝉鸣不断，午觉似乎永远睡不够。徐总，徐康，建哥和老彭四人去一家合作厂家考察零部件，留下生产部的三姐妹以及邹小云、张晨迪在公司。 在这样慵懒的午后，邹小云连下楼去找三姐妹聊天的兴趣也没有，待徐总等人走后，她又靠在椅子上睡了起来。 徐总此次去考察零部件，本来是叫了张晨迪一同前去的，但张晨迪说不想去。徐总拿他没办法，也没再要求他，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去。 原来，由于张晨迪的办公座位处于房间的角落，而且面向门口，所以别人是很难看到他的电脑屏幕的，即使是坐他旁边的建哥，也要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才能看到他的屏幕，但在建哥从动身到来到他身边这段时间里，他早已关掉那些他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了。所以，从不做正事的张晨迪上班都在干些什么，其他人是几乎不知道的，他们都以为张晨迪多半是在玩游戏和看电视。 张晨迪确实经常在玩游戏和看电视，但他还秘密的做了一些其他事，他收藏了不少成年人的网站和视频，常常趁别人不注意时偷偷浏览。 今天上午，当徐总来到销售部通知他们几人下午出去考察时，张晨迪想到如果自己不去就能独自待在办公室，不由得一阵窃喜，当即推辞了徐总的要求。徐总以为他是怕热，加上他本来就是个混日子的，就没再说什么。 徐总等人走的时候，张晨迪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着他们在楼下上车，离去。然后他兴奋的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回到电脑面前，看起了他秘密珍藏的成人影片。 天气本就炎热，张晨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焚身，血液沸腾。突然，他想起了邹小云，他垂涎已久却从未得手的邹小云。他想起她今天充满诱惑的穿着，吊带加热裤，心中激起一阵欲望。他想去看看她在干什么，于是停了下来，走了出去。 来到过道上，他看见行政部的门是虚掩着的。他明知此时整个三楼就他和邹小云两人，但他还是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看了看。此时周围一片安静，安静的过道里犹如悬疑片里的场景，使得他的心中萌生出一种邪恶的冲动。他定了定神，轻手轻脚的向行政部走去…… 徐总要去的厂家并不远，开车20分钟就到了。下车的时候，徐总突然想起什么，立即在他那没装电脑的笔记本电脑包里翻找了一番，然后拍着脑门叹道：“唉，糟了，产品参数忘了带来，我打印好了的，放在桌上的。” “那我回去拿吧。”徐康毫不犹豫的说道。 徐总犹豫了一下，无奈的说：“也只有这样了，快去快回，马建，老彭，我们先进去。” 徐总下车后，从包里掏出一大串钥匙交给徐康。徐康接过钥匙，片刻间就绝尘而去了。 张晨迪轻轻的推开行政部的门，先把脑袋伸了进去，见邹小云正靠在椅子上睡觉。他一阵惊喜，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定无人，然后一步跨了进去。在他准备走向邹小云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要大步走过去还是悄悄的走过去，如果大步的走过去，有可能会惊醒她，那就没什么意思了，他想偷偷的看看她，于是选择了悄悄的走过去。 当他来到邹小云身后，看到躺在椅子上的她时，他立即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邹小云的吊带衫太过短小，手臂和肩膀完全露在外面，虽然不大但却□□的胸部也因此非常的突出，而透过胸口处衣服与□□的空隙，能够看见里面的风景。再加上她睡觉时身子的扭曲，衣服的下摆向上卷曲了一部分，使得纤腰和肚脐都现了出来。再往下面，她穿的热裤是淡淡的粉红色，也是短小贴身，两条白而纤细的大腿完全暴露在了外面。 张晨迪从小就胆大妄为，很多时候做事并不考虑后果，此时他在邹小云的身上来回看了半天，加上刚才又看了成人信息，□□难耐，竟有了不良企图。他伸出手，想去摸邹小云的胸口，但还未触到她又缩了回来，他还是有些犹豫。 片刻之后，他绕到邹小云的侧面，看着她，看着她的脸。多美的脸蛋啊，多漂亮的人啊。这种并不邪恶的想法并未在他脑海里存留多久，因为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她的身体上。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了决定，几步走到门口，伸出脑袋向过道里看了看，然后关上了门，再回到邹小云身旁。他咽了一下，把手伸向了她的大腿…… 迷糊中，邹小云睁开了眼睛。张晨迪见状，迅速收回了手，站直身子，慌乱中脱口而出：“哎，还在睡啊，该上班了。” 邹小云没有回答张晨迪，而是仔细回想刚才的感觉，再结合张晨迪此时的反应，她大致猜到了什么。她脸上一阵泛红，然后迅速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问他：“你刚才在干什么？” 张晨迪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辩解道：“没干什么啊，我就是来看你在干什么。” 张晨迪素日来在同事们的心中都是惹不起的人，在史以来也只有曾经的林致远跟他较过劲，但也没讨着什么便宜。因此，众人都有些畏惧他，此时的邹小云也一样，即使受了委屈，也并未想到要把他怎样。她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怒目而视。她何曾受到过这种欺辱，眼睛很快就变红了，一种要哭不哭的表情。 张晨迪见邹小云没有说话，转身准备出去。邹小云盯着他，待他走到门口时才发现门是关着的。她心中顿时生起一阵后怕，一道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她警戒的看着他，期盼他赶快打开门离开。 张晨迪走到门口，把门打开，正准备出去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回过头看着邹小云。只见她眼睛通红，小嘴紧闭，一副要哭的样子。他顿时心生怜悯，于心不忍，又快步走了回去。 邹小云见他又走回来，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却退到了办公桌上。而此时，张晨迪已经走到她面前，她深呼吸了一下，咬紧牙关看着他。 张晨迪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他抱起邹小云的脑袋，把脸凑到她的眼前，盯着她。眼前的樱桃小嘴，让他有忍不住咬上去的冲动，但他还是选择了用力把她抱在了怀里，同时在她还未喊出声时郑重的对她说：“小云，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你知道吗？” 邹小云呆住了，她本来想喊叫的，但此时竟什么都忘了。她早就知道张晨迪对自己有意思，但此时听到他说出来，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过了一会儿，她见他还不放开手，就用手去推他，“你走开。” 张晨迪不仅没放手，还抱得更紧了。两人都穿得少，如此的贴近更让她恼怒，她用尽全力，可还是推不开他。情急之中，她仍是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压低了声音，焦急的说道：“你干嘛呀，放开我！” “啪！”两人在挣扎的时候，邹小云的水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但张晨迪如同没有听见一样，依然用力抱着邹小云，试图让她能够冷静下来。 第11章 光阴荏苒(2) 徐康为了赶时间，车开得很快，十几分钟就赶回了公司。他走到二楼的时候，连“站在生产部门口，往里面看一眼”这样的习惯都没有做，直接上了三楼，谁知一到三楼就听到行政部里传出一道杯子摔碎的声音。他担心邹小云出事，快步向行政部走去。路过销售部时，他没看见张晨迪，心里感觉不妙，立即放慢了脚步，同时认真的听着行政部里的动静。 “哎呀，放开我啊，你到底要干嘛。”邹小云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 徐康一听，吃了一惊，几步冲到行政部门口。由于刚才张晨迪准备离开时把门打开了，所以徐康一把就把门推开了。 “呯”的一声，门撞到了门碰上，与此同时，徐康看到房间里的一幕，一时竟愣住了。张晨迪左手揽着邹小云的腰，右手箍着邹小云的脖子，嘴正往邹小云的脸上亲，邹小云则正在用力的挣扎。 听到门撞击的声音，张晨迪和邹小云同时停住了所有动作。邹小云因为是面向门口，第一时间看见了徐康，她心中一阵惊喜，条件反射似的叫了一声徐康。 张晨迪听到邹小云叫徐康，吓了一大跳，忙松开了邹小云，迅速转过身子，可他还未看清身后的情形，一只捏着钥匙串的拳头就砸到了他的脸上。在这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被打得向后退去，撞在了来不及躲闪的邹小云身上。 “啊”，邹小云惊叫一声，立即退到了旁边。 由于徐康从车上下来时就把钥匙拿在了右手上，所以从他上楼到出手打张晨迪，他手中的钥匙一直都在，他打向张晨迪的那一拳，其中一把钥匙的尖端刚好从指尖穿出来了一小截，把张晨迪的脸戳了一道口子。 徐康趁张晨迪还没回过神来，左手抓住他的衣领，右手准备再补上一拳，但手刚扬起就停下了。因为他看到了张晨迪脸上流出了血。他松开手，改为用手指着张晨迪，大声的吼道：“你在干什么？啊？” 张晨迪被打得一阵眩晕，待他回过神来时，第一感觉是脸上有液体流下，他下意识的用左手往脸上抹了一下，然后放在眼前。他见到手上全是血后，怒火中烧，骂了一句，然后一拳挥向徐康，徐康来不及躲闪，也被重重的挨了一拳。两人都动了真格，很快打在了一起。 邹小云惊叫了一声，哭喊着叫他们不要再打了，她又不敢上前去拉开他们，急得不得了。慌乱之中，她突然想起楼下还有人，于是跑了出去，大声的哭喊道：“快来人啊，玲姐，快上来，玲姐，燕姐……” 生产部三姐妹正在摆弄一些零件，李秀琴耳朵尖，第一个听到了邹小云的喊声，“哎，你们听，邹小云好像在楼上喊什么？” 杨玲谢燕立即停了下来，凝神静听，果然听见邹小云在哭喊，杨玲二话不说，扔下手上的东西，蹬蹬蹬的冲了出去，谢燕和李秀琴也赶紧跟在后面。 杨玲比较胖，跑起来声音也大，邹小云听见楼下有脚步声传来，知道她们上来了，赶紧又跑回行政部去看徐康和张晨迪。她一进门，就见张晨迪已被徐康按倒在地，双手被扣在背后。张晨迪脸贴在地上，脸上的血把地砖都染红了一小块，他嘴里喘着粗气，身子不停的扭动，想要挣扎起来。 很快，三姐妹就赶来了，见到里面的一片狼藉，三人都吃了一惊。杨玲走到他们身边，“妈呀，两位帅哥，你们这是在干嘛呢？”说毕，把徐康拉了起来。 张晨迪咽不下这口气，待徐康一起来，一骨碌地翻身爬了起来，转身向徐康踢了一脚，还好徐康早有所防备，一下闪开了。 张晨迪一脚落空，正欲再打，杨玲迅速挡在他面前，吼道：“嘿，有什么事好好说，打什么架？” 杨玲长得胖，加上又是女人，张晨迪不好再动手，喘了几口气，咬牙切齿的指着徐康说：“你给老子记着。”说完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张晨迪虽然最后处于下风，但徐康也不好过，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三姐妹给他看了一下伤势，又安慰了邹小云一番，然后向他们问起了事情原因。邹小云不好意思说，最后还是徐康说是张晨迪对邹小云动手动脚。 三姐妹吓了一跳，杨玲更是把邹小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看到她这一身火辣的衣着，也明白了什么，于是问她：“没事吧？” 邹小云明白杨玲的意思，摇了摇头，“没事。” “糟了，我还要给徐总送东西去，玲姐，你们帮着照看一下，我赶时间先走了。”说完就捡起地上的钥匙走了出去。 “好，你放心吧，哎，你身体没事吧？” 徐康没有回答杨玲的话，径直走到徐总办公室门口。他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先往销售部里面看了一眼，却见里面并没有张晨迪的人影。他愣了一下，猜测张晨迪定是走了。他暂时无暇顾及张晨迪的事，开门拿起资料就匆匆下楼了。 杨玲好奇心强，向邹小云问起了事情的详细经过，谢燕和李秀琴也对此事非常的感兴趣，也跟着问了起来。在三姐妹的追问下，邹小云把事情大致说了出来，省去了张晨迪说喜欢她的部分，只说他趁她睡觉时对她动手动脚，然后要图谋不轨等等，后来徐康赶到，两人打了起来。 杨玲心眼多，猜测徐康和邹小云的关系必定不一般，否则怎么会为了她和张晨迪动手，于是又刨根问底、花言巧语的向邹小云问出了她想要的答案。自此，邹小云和徐康恋爱的关系就正式公开了。 徐康开着车刚离开公司没多远，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有点像张晨迪，但由于刚才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他怕耽误正事，就把车开得很快，等他转头去看路旁的人时，车已经开出老远，于是他通过后视镜，隐约分辨出了那人正是张晨迪。 他没做出任何反应，也不管张晨迪有没有看见他。他一边开车，一边思考要不要把这事向徐总汇报以及如何汇报。不一会儿，徐总就来电话了。 “怎么还没来，到哪里了？” 徐康刚才不经意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脸上有明显的被打过的伤痕，知道这事是瞒不过了，况且邹小云如今是他的女朋友，他怎么能够容忍张晨迪继续留在公司？他决定把这事如实向徐总汇报，并且要张晨迪离开。谁叫徐总是他舅舅呢？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说道：“刚才公司出了点事，马上就到了。” “啊？什么事？”徐总吃惊的问道。 “等我到了再说。” 第11章 光阴荏苒(3) 张晨迪独自走在人行道上，烈日炎炎，蝉鸣刺耳。一辆熟悉的灰色标致车疾驰而过，带起了一路灰尘和几张树叶。他定睛一看，通过车牌号认出了那是徐总的车。他想起徐总不在公司，那车上的必是徐康。他心中又生起一阵怒火，正是无处发泄之时，前方的人行道上有一只狗跑了过来。 那是一条全身几乎没什么毛的土狗，吊着大舌头，看上去十分的凶恶。张晨迪心中本就恼怒，此时对这条狗也就起了厌恶之心，在狗快经过他时，他快速的用力跺了几下脚，“噔噔噔……” 那狗被张晨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瞬间跳到了马路上，然后对着张晨迪狂吠。 张晨迪停下脚步，往地上看了一眼，瞧见一块石头，他当即蹲了下去，准备捡起那块石头。 那狗一见到张晨迪下蹲的姿势就知道有危险，它警戒的向后退了几步，但依然狂叫不止，同时做出要扑向张晨迪的姿势。 张晨迪捡起石头，对准那只狗砸了过去，同时骂道：“去你妈的。” 石头从张晨迪手中飞出的时候，那狗几乎是向后跳开的，撒开四条腿逃命似的向马路对面跑去，同时发出“呜呜……”的害怕声。 “啪”的一连串声音过后，石头最终没有砸中那只狗，狗躲过了一劫。它待石头停止滚动后，站在马路对面呲牙咧嘴的对着张晨迪狂吠，“汪汪汪，呜，汪汪汪……” 张晨迪没再理会那只狗，继续往前走着，可那只狗却似乎动了真怒，在马路对面追着张晨迪狂叫。张晨迪走了十几步，确实不厌其烦，蹲下身又去捡石头。那狗见状，瞬间就夹着尾巴绝尘而去了。 张晨迪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刚才他纯粹是一时冲动才从公司跑出来，此刻却又不知道去哪里。他愁眉苦脸的边走边想，脸上的伤痕在太阳的照射下更是火辣辣的疼得厉害。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回家去休息。 徐康赶到合作厂家后，徐总等人见到他脸上的伤都吃了一惊。建哥马上问徐康怎么回事，徐康却摆手说没事，待到谈完工作离开的时候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还加了一句“不能再留他在公司了”。 听了徐康的陈述，老彭和建哥皆表示没想到会这样，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徐总早就想把张晨迪给撵走了，只是怕得罪其父亲张副校长。今见侄子被打至负伤，心中十分的不平，当即给张校长打起了电话。 NS中学是M市的重点中学，也是M市近三十年来大学录取率最高的学校。因为享负盛名，所以想把孩子送来这里上学的人是层出不穷。于是，无形之中，NS中学就成了一所贵族学校，因为只有那些家庭条件特别好或者有权有势的人才能把孩子送进去。 NS中学，教学楼，一间豪华的办公室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中年男人梳着一头分发，他没有隆起的大肚，身上是一件得体的白衬衣，一条西裤，一双皮鞋，整个人非常的干净。他看上去平易近人，但眉宇之间又透露出一种似有似无的威严。此时，他的目光正穿过办公桌上的茶杯散发出来的热气，盯着桌对面正在整理一叠文件的女人。 女人体态丰腴，皮肤白晰，面容姣好，身上有一种成熟少妇独有的气质。她动作优雅，举止端庄，连眼神里都带着魅力。她把文件在桌上对齐了几下，微笑着对男人说：“那没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男人正准备说话，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皱了一下眉头，“咦？是老徐打来的。” 女人本来听到男人的手机响就转身走了，此时听见他的话后却又立即就停下了脚步，然后转回身子，盯着男人。 “喂，徐老板。”男人笑着说道。 女人轻轻的呼吸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哎，张校长，真是不好意思，没打扰到您吧？”电话那头的人客气的说。 “没有没有，正好有空。” …… 原来，这位男人正是NS中学里面鼎鼎有名的张副校长。一表人才，精明能干，但却中年丧偶，独自抚养儿子长大，至今未娶。他面前的这位女人正是NS中学有名的美女老师，徐总的老婆，李玉。而正在给他打电话的人正是徐总，是以李玉才会停下来听他接电话。 徐总打电话的时候气势汹汹，可电话接通后一下就没了底气，也不敢直说张晨迪和徐康打架的事，而是拐弯抹角的一句一句透露出来。 “是这样的，张晨迪给你打电话没有？” “没有？出什么事了？” “他刚刚离开公司了，差不多3点的时候。” “嗯？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刚刚我不在公司，他跟徐康因为一点小事打了一架，他一气之下就跑出去了。这大热天的，也不知道往哪去了。” “又打架，什么事引起的？”张校长本想骂一句“这狗日的”，但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 “呃……也没什么，年轻人之间的一些小矛盾。”徐总只听徐康说是张晨迪对邹小云动手动脚，其他的一无所知，但尽管是这样简单的原因，他还是自忖身份，又不想让张校长难堪，就没有明说。 张校长也是识趣，知道徐总有难言之隐，就没再追问，“嗯，那好，我回去之后定当好好的处理一下这件事，对了，徐康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事没事，我们就是担心小张一个人跑出去，天这么热，中了暑就麻烦了，你赶快找找找他才是。”徐总一边说一边盯着徐康脸上的伤痕。 …… “阿迪跟徐康打架了？”张校长刚挂电话，李玉就问道。 “嗯，多半又是阿迪的错，我打电话问问他，你先回去吧。”张校长看了李玉一眼，然后开始给儿子打电话。 李玉没再说什么，微笑了一下，转身款款而去。 张校长打通了儿子的电话，得知其已经回到家里，也没有责问他，只是问了一下他的伤势。 第11章 光阴荏苒(4) 徐总等人赶回公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行政部看了下邹小云，安慰了她一番。徐总自认为此事不宜声张，便没作过多的讨论，至于众人私下如何谈论那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晚上，徐总同客户喝完酒回到家，见李玉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身汗水，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今天张校长的儿子，张晨迪，和徐康打了一架。” “啊？怎么回事？严重吗？”李玉做出一副完全不知道此事的吃惊模样。 “哎呀，年轻人之间的小事，没什么大不了，你吃饭没有？”徐总把脱下的衣服随手扔到了沙发上。 “吃了，在外面吃的。”李玉嫌弃的看了一眼徐总的衣服。 “太热了，洗澡去了。” …… 张校长回到家时天还未黑，他把一盒打包回来的外卖放在桌上，然后走进了儿子的卧室。 张晨迪听到了动静，在爸开灯时坐了起来，等着他的问话。 “说吧，这次又是谁的错？”张校长双手放在胸前，一脸严肃的盯着儿子，在看到儿子脸上的伤时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张晨迪没有说话，埋头盯着床上。张校长从儿子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大声的说：“我说过多少次了，遇事不要冲动，你都多少岁的人了？上次你和公司那谁打架也就算了，但这次你竟然和徐康打了起来，你觉得还能在公司待下去吗？” “这垃圾工作我早就不想干了。”张晨迪想都没想一下，直接回答道，因为他本身就觉得没有脸再在公司待下去了。 张校长怔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是想让你多历练历练，然后再进好单位，谁知你就没争过气。你看你这一年来学到了什么？啊？积累了什么经验？这样也行，反正工作经验也算是有了，我明天就找人给你安排，至于你以后能不能发展下去，就看你自己了。”张校长说完，转身向客厅走去。走了两步又接着说，“桌子上有刚买回来的饺子。” 次日一早，张校长就给徐总打了电话，说张晨迪不会来公司上班了，叫他给张晨迪开一张工作证明。徐总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昨天徐康说“不能再留他在公司了”只是气话，也没在意，还打算今天让俩人互相道个歉的，谁知张晨迪这就不来了。他感慨了一番，把全体员工又召集到会议室，强调了一下纪律问题。 晚上，谢燕带着小胖子四处闲逛，无意间来到了小谭饭店外面。 林致远被送往郊县监狱后的第二天，小谭饭店就恢复营业了。刚开始几天没有什么客人，毕竟大家都有些顾忌，后面渐渐的人就多了起来，如今已恢复到出事前的样子。 此时已经快到晚上8点了，谢燕见饭店里已没几个客人，就走进去和谭雪说话。 两人先聊了些家长里短，接着谢燕说起了张晨迪离开公司的事：“对了，我们公司又走了一个人。” “啊？谁呀？” “张晨迪，哦，你应该不认识，就是以前和林致远打架的那个。” “不认识，但我记得致远被打后的样子。”谭雪说完，眨着眼睛开始回忆。 后来，两人的话题转移到了林致远身上。谢燕问谭雪：“对了，林致远那里怎样了，你去看他没有？” “没有，监狱规定的是一个月可以去探视一次，而且要他的亲属才有资格，打电话是一个月两次，也是什么亲情电话。我们在法律关系上没有结婚，所以就什么资格都没有，唉！”谭雪一脸的无奈。 “啊？这么严格啊。哎呀，三年啊，谭雪，你还要等好久。”谢燕有些同情的说道。 谭雪面露微笑，深呼吸了一下，“不久不久，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间，张晨迪和徐康打架之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但徐总却因为张晨迪离开公司的事一直有些耿耿于怀，怕张校长会不高兴，所以他很想找个机会请张校长吃顿饭，却又一直没有空。 这天正好是星期六，徐总恰好晚上没有应酬，就约了张校长，而张校长也正好晚上没事，他知道徐总的心意，不想败了人家的兴致，就答应了。徐总叫徐康一同前去，徐康却说要去和朋友约会。 徐总特别爱吃火锅，这次挑选的又是一家火锅店。晚上天还未黑，徐总、李玉、张校长、张晨迪四人就齐聚在了徐总专门订下的包厢中。 徐总和张校长先是寒暄客套了几句，接着就是上菜。待上菜的服务员出去之后，徐总提到了张晨迪和徐康打架的事，并对张晨迪离开公司之事向张校长表示了道歉，强调是自己照顾不周，还特意问了一下张晨迪的近况。 张校长摆了摆手，叫徐总不要放在心上，还说多亏徐总提供的机会，让张晨迪积累了一些工作经验，现在，张晨迪已经进了某家大型国有企业，还是个闲职。 徐总吃了一惊，立马倒上酒，对他们恭维祝贺了一番。 席间，徐总去了洗手间，把李玉和张校长父子留在了包厢中。李玉同张校长眉来眼去了一番后，把目光转向了张晨迪。张晨迪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有浅浅的痕迹。她面露关切的问道：“阿迪脸上的伤还疼吗？” 张晨迪早就知道爸同李玉的关系非同一般，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笑了一下，“没事了。” “嗯，多吃点，补充点营养。”李玉用手指了一下锅里的菜。 李玉的话一说完，徐总就回来了。几人又吃喝了一阵，简单闲聊了几句。在散场之前，徐总去买了单。 第11章 光阴荏苒(5) 光阴荏苒，距离林致远入狱那天已经一个月了。谭雪已经习惯了没有林致远的日子，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不同的是，她时刻都在想念他。 谭雪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念林致远，她在心里对他说话，催他起床，道早安，问他今天干什么，叫他记得吃早饭……白天在饭店里时，谭爸谭妈经常会看见女儿在发呆，他们不会去打扰她，因为他们知道女儿在想什么。晚上睡觉前，谭雪会想一想今天是林致远进去的第几天，然后开心的告诉自己，离他回来又近了一天了。 这天早晨，谭雪醒来后照样先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林致远，然后意识到自己的生理期已经40天没有来了。她并不吃惊，因为这样的情况在以前也有过，然而，又过了一个星期，她的生理期还是一点征兆也没有，她不禁有些担心了。 与此同时，早晨刷牙的时候，她还会有作呕的反应，吃饭的时候，胃口也没以前好了，有些饭菜甚至难以下咽，有的时候，她还会突然觉得不舒服。 谭雪没有把这些突然出现的异常状况告诉爸妈，因为她估计自己有可能是怀孕了。她还记得那一天，在林致远的房间里，她问他自己会不会怀孕，他淡淡的说，“可能会吧”。如今，每当她想起这句话时，都会感觉到幸福，因为他没有逃避，因为他敢于面对后果。 这件事她和他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但最终遇到的还是万一。她不知道如何去告诉爸妈，只能任由身上的状况慢慢的变得明显。 最终，没过多久，爸妈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异常情况。老两口都是过来人，把事情猜了个七八分。那天晚上，在妈的追问下，谭雪承认了和林致远发生的事。 谭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回到卧室，把消息告诉了老公。谭爸一脸平静，并未觉得他们有多过分，因为，在他们眼里，林致远早已算是他们的女婿了，也因为这样，谭爸才会承诺全家人都会等着林致远回来。 经过一番商量和准备，两天后，谭爸谭妈带着谭雪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确实是已经怀孕了。 得到这个结果时，谭雪的心中充斥着激动、惊喜、幸福、担心等各种情绪，她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脑海里只想着林致远。 总之，她还是接受了这个孩子，尽管她什么都没准备好，尽管未来是那么的虚无，如同天上随时都在变化的云朵，但她还是相信一切都会变好。 相应的，谭爸谭妈不仅不担心孩子的出生，反而还有一丝期待。尽管孩子出生的时候，其父亲不在身边，也没有完整的身份，但这些并不要紧，因为当孩子两岁的时候林致远就回来了，那时一切都还来得及。所以他们在看到检查结果时，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小心翼翼的带着谭雪直接回家去了。 自此，谭雪就没有以前那么忙了，因为爸妈不想她过于劳累，要她养好身体，保护好胎儿。她依然每天都到饭店帮忙，但爸妈会在有空的时候帮着端菜收盘子，而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厨房外面的事全交给她。 林爸在知道谭雪怀孕了的消息时大吃了一惊，他的第一反应是谭雪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林致远的，但当他听到谭爸不明不白的解释后，就相信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林爸感觉到了有些不真实的喜悦，立即打电话告诉了林妈。林妈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特别的高兴，如同幸福从天而降。 当天晚上，林爸林妈聊了很久，分享了彼此心中的喜悦、感慨、担忧。 第11章 光阴荏苒(6) 由于路途遥远，林致远服刑的第一个月里爸妈并没有去探望他，只给他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正好谭雪怀孕了，爸妈便打算马上去探视他，并把谭雪也带上，要给他一个惊喜。 作好了决定，林爸当即给谭爸打电话说了计划安排，谭爸毫不犹豫的表示了同意，并马上告诉了谭雪。谭雪听了后，兴奋得差点失了眠。 次日，林爸打电话到监狱预约了探视的时间。 这一天，秋高气爽，惠风和畅，林爸林妈带着腹部微微凸起、行动还算灵活的谭雪坐了一小时的长途汽车，来到了郊县的监狱。 监狱位于郊区，周围没有居民房，没有闹市，显得格外的冷清。三人都是第一次来监狱这种地方，站在戒备森严的监狱大门外，感觉有些不真实。这里本不是他们应该来的地方，可这里有他们最重要的人。 监狱的生活很辛苦，枯燥乏味，寂寞难耐。吃得差，睡不好，每天还要干很多的活。林致远虽然才进来一个多月，但还是如同变了一个人。他昨天就接到了警官的通知，说今天有人会来探视他，没说是谁，但他知道爸妈一定会来，可能还会有谭雪他们，也可能会有舅舅舅妈。 林爸林妈和谭雪来到监狱的大厅进行登记，见到有许多和他们一样来探视的犯人家属。他们的表情不一，期待，焦急，麻木，悲伤…… 因为前来探视的人多，等了很久才轮到他们。在见到林致远的那一刻，他们的心中都隐约有一丝疼痛。一个多月不见，林致远明显的瘦了，黑了，看上去像是吃了很多苦，以前的从容与自信全都不见了。 那一刻，谭雪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以前的林致远，他吃了多少苦才会变成这样？可他眼中的明亮却又是那么的熟悉啊。她没有忍住，眼睛又湿润了。 林致远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看到谭雪真的来了时还是激动不已。他看到了谭雪眼里的泪水，爸妈眼里的怜惜，他想起这段时间的生活，想起自己的变化，不禁黯然伤神，预先准备的笑容还没出现就消失了。 探视的方式同电视里的一样，像是银行办理业务的窗口，只不过少了传递东西的洞口，通话是用一种类似有线电话的话筒。 林妈抢先拿起了话筒，刚放到耳边，还没开口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妈”。她抬起头，透过玻璃，看见儿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却有些哽咽的说道：“哎，妈在这里，远娃，你吃苦了。”说完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忙伸手去抹眼睛。 看到妈的悲伤，林致远也近乎忍不住。他低下头，闭上了眼睛，用右手捏住双眼中间的鼻梁，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听到林妈的哭泣声，再看到林致远悲痛的样子，旁边的谭雪感同身受，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片刻之后，林致远重新抬起头，深呼吸了一下，“妈，没事，我挺好的。” 妈恢复了镇定，点了点头，“嗯，你说好就好，但你要听妈的话，在里面一定要听话，不要乱来，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想太多，不要担心外面，不要跟别人打架。” 妈说的话是那么的熟悉，他静静的等着妈把话说完，然后答应道：“嗯，知道了，妈，您也一样，要保重好身体，不要太累了。” “妈知道，妈要说的就这些，你跟你爸爸说两句吧。来，老林。”林妈把话筒给了林爸。 “爸！” “远娃啊，监狱里面的日子是苦，但再苦也比不上我当兵的时候。如今才过去一个多月，这样的日子还有很久，我希望你能够顺利的坚持下去。同时，要保持乐观的心态，不要怨天尤人。不要担心外面，我们都很好……你跟谭雪说吧，她要说的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林爸说完，把话筒递给了已经在旁边等候的谭雪。 林致远有点惊讶，疑惑的看向谭雪。 谭雪接过话筒，放在耳旁，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努力的想要靠近林致远，但因为有墙隔着，她最终也只是把头尽量的往前伸着。 看到谭雪的动作，林致远如同心有灵犀一般，也努力的向玻璃靠了靠。看着眼前熟悉美丽带着泪痕的脸庞，他情不自禁的笑了，“雪。” 在爱人面前，所有的悲痛都会变成欢笑，刚刚还伤痛不已的谭雪，此刻见到爱人的脸庞近在眼前，转眼间就已破涕为笑。 与此同时，林爸林妈也受到了儿子和谭雪的感染，愁容消散，相视而笑。 谭雪思考了一会儿，笑着问林致远：“我问你，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林致远愣了一下，“嗯？” 谭雪白了他一眼，撇了一下嘴，“傻瓜，我是说如果要小孩的话，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林致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之后，如恍然大悟一般，吃惊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嗯。” “啊？真的？我……”林致远一脸的惊喜，他看向爸妈，见他们面带笑容，一脸的肯定。 林致远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他曾经有想过谭雪怀孕的样子，但那都是胡思乱想，根本没当真过，如今进了监狱，他更是没有再想过谭雪是否会怀孕。这对他而言，太突然了，他觉得有些恍惚。 谭雪没有说话，愣愣的看着林致远吃惊的模样，直至他问了一句“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吐了吐舌头，“不知道啊，医生说现在还看不出来。” “哦……”林致远突然沉默了下来。他想起孩子出生时自己还在监狱里，既见不着孩子，也不能帮着抚养。如此一来，所有的负担将全部压在谭雪身上，即便有爸妈和叔叔阿姨的协助，他也会觉得愧疚。 谭雪看到了林致远脸上的忧虑，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柔声说道：“致远，你怎么啦？你不要担心。” 林致远回过神来，再次盯着谭雪时，眼眶已经湿润了。林妈也知道儿子在想什么，拿过话筒，“远娃啊，你不要担心，有我们在，孩子是饿不着的，你只管等着出来的那一天就是了。” 由于探视时间有限，几人都抓着要紧的说。经过一番商议，林爸林妈决定以后让谭雪每个月来探视林致远，谭雪自然是乐意得不得了。 最后，在探视快要结束时，谭雪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从林妈那里拿过话筒，“对了，我听谢燕说，以前和你打过架的那个叫张什么迪的走了。” 林致远怔了一下，“嗯？走了？” “什么？打架？什么时候的事？”林妈林爸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谭雪先回答了林致远的话，“不是，听说是欺负了邹小云，同那个好像叫徐康的打了架。” 林致远对张晨迪本不关心，刚才也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谭雪的回答让他大吃了一惊，着急的问道：“欺负？怎么回事？” 谭雪没有在意林致远的表现，随口说道：“不知道，她没告诉我。” 林致远欲言又止，一脸茫然，竟发起了呆。谭雪正想再说点什么，无奈警察已经过来了，她只得跟林致远道别：“致远，时间到了，我们走了。” 林致远如同没有听到谭雪的话一样，呆若木鸡。谭雪愣了一下，疑惑的喊他：“致远？” 林致远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警察，立刻跟谭雪道了别，向爸妈挥了手，然后被警察带离了探视房间。 在回牢房的路上，他满脑子全是邹小云的影子，凭空猜测她被张晨迪如何欺负的，同时在心中咒骂了张晨迪一番。 探视结束后，林爸林妈带着谭雪去找了监狱相关负责人，询问以后让谭雪来探视林致远的事。警官根据林致远的案情，加上三人当面同意，最终同意了他们。 第11章 光阴荏苒(7) 自林致远和张晨迪走后，公司里加上李姐也只有9个人了，虽然几个爱说话的都还在，但还是冷清了不少。徐总也没打算再招人进来，生产部不需要增添人手，而销售部有没有张晨迪也都一样，因为他根本就没对公司起到任何作用。徐总原本打算的是等林致远熟悉产品后 把他调到销售部来，如今也落了空，算是白栽培了他几个月，好在是熟人的关系，至少赚了个人情。 自打上次加班之后，公司再没获得过大的订单，都是些零散的小单子，入不敷出。近段时间以来，徐总老是愁着一张脸，无形中让众人也失去了信心。 公司是在每个月的前5天发放上个月的工资，可这个月的工资直到10号都没有发下来。公司里除了徐康和邹小云两个年轻人外，其他人都是靠这点绵薄工资养家糊口。眼见工资迟迟不发，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公司以前也萧条过，但从来没像如今这样严重到连工资都不能按时发放。杨玲问邹小云，邹小云根本不知道，问徐康，徐康说不清楚。 这天下午，徐康忙完了手上的事，正准备下班，徐总却突然叫他去办公室。 徐康走进徐总的办公室，只见徐总躲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脑，手在椅子的把手上轻轻的敲着，见到他进来后，说了一句“把门关上”。 徐康诧异，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把门关上，然后走到沙发上坐了下去。 待徐康坐下后，徐总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公司目前的状况非常的严峻，快撑不住了。这个月的工资如果发了的话，下个月就几乎无法周转了，你说下你的意见吧。” 徐康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轻叹了一声，“还是把这个月的先发了吧，他们都问了我几次了，其他的我暂时也拿不出主意。” 徐总用双手捂住脸，思考了一会儿，“发吧，明天就发，你今天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吧，我还有其他的事。” 徐康怔了一下，欲言又止，站起来缓步离开了。 徐康租的房子，跟徐总在同一个小区，房子是徐总特意给他寻找的，为的是互相有个照应。平时下班他都是同徐总开车回家，但也有独自坐公交车回去的时候。他回到办公室，给邹小云发了消息，两人约定下班后一同去坐车。路上，他把明天发工资的事告诉了邹小云，但对公司的难处只字未提。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公司就是徐总的全部，为了这个公司，他放弃了公务员的铁饭碗，放弃了国企的大好前程，甚至放弃了青春。然而，他辛辛苦苦的经营了四年，如今却似乎走到了尽头。之前的那一批大订单虽然赚了不少钱，但公司那时本身就处于艰难之中，赚来的钱很快就支出完了。 他想过解救的方法，贷款，寻求合资，变卖公司资产，以及出售专利，但每一种方法都有其难度。贷款需要抵押，他不可能把自己的房子拿出来，寻求合资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寻找合资方，公司可以变卖的资产就是他的那部东风标致轿车，但那部车无形之中早已属于他私人拥有，卖了它太失身份，专利就是产品本身，把专利出售了，一切又得重新开始。 在他自己眼里，在很多人眼里，他算得上是一个成功人士，而往往成功的人最怕的就是失败。他害怕失败，所以他越来越焦急，成天愁眉苦脸。他叫徐康提意见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主要目的是想确定要不要发工资。如今，等到明天的工资一发，公司就只能正常支撑一个月了。 待所有员工都下班离开后，公司里安静了下来。徐总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后，突然想看看自己的公司。于是他拿起钥匙，下到二楼，进入了生产部。 看着生产部里的一切，他不禁回忆了起来，黯然伤神。这里是公司开始的地方，这里的一切见证了公司的发展。从最初的两张桌子，到如今的四排工作台。从最初的四人，到如今的九人。从最初的一层楼，到如今的两层楼加一个食堂。这一切都是他的汗水。 接着，他又进入了很少开门的研发部和仓库，然后是三楼的销售部、行政部、会议室。他慢慢的看着公司里的一切，直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待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已经快到晚上七点了。他看到了手机上的未接电话，是李玉打来的。他打了回去，电话接通后他听见了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饭店里。李玉说她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完了之后去打麻将，回来得会比较晚。他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样的情况很正常，这两年她时常出去吃饭打麻将，很晚才回来，他早已习惯了。 天快黑的时候，徐总感觉到饿了。他想起了旁边的小谭饭店，想起林致远曾带着全公司的人去那里吃过饭，想起林致远就是在那里出的事。他决定去那里吃晚饭，顺便打听一下林致远的情况。 从公司出来，徐总直接把车开到了饭店外面的马路边。走进饭店，见里面有10来个客人，而谭雪竟然还记得他是林致远的老板，忙招呼他上桌，并问他怎么这个时候才下班。 “没有，公司早下班了，只不过我有一点事，这个时候才走。”徐总大方的坐下，在饭店里环视了一圈。 “哦哦，你看需要点什么。”谭雪递上一张菜单。 徐总看了下菜单，又观察了其他客人都吃的些什么，最后点了一个凉菜，一碗面条，一瓶啤酒。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他趁机向谭雪问道：“对了，小林在里面还好吧？” “呃，挺好的，我们前两天才去看过他。”谭雪才说完，旁边就有人叫唤收钱了，她笑着叫他慢用，然后转身忙碌去了。 徐总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想着心中的烦恼，丝毫没有注意到夜色的降临，直到从饭店里出来时，他才发现天快黑了。以他的酒量，一瓶啤酒根本算不了什么，但他还是感觉舒爽了许多，烦恼似乎也淡了一些。 他开着车，不慌不忙的行驶在夜幕之下，心事慢慢的又浮了上来。因为走神，在走到一个应该转弯的路口处时由于没有及时反应过来，错过了转弯，等到他回过神来时，车早已驶过了路口。他不得不继续往前开，可是一连行驶了两条街道也没有转弯路口。正自烦恼时，突然看见前方路边有一个车位。他情绪本就低落，加上刚才又错过了转弯，心情更是糟糕，于是把车停了下来，打算歇一会儿。 徐总在车里休息了片刻，睁开眼看到旁边有一家24小时的工商银行。他想起包里没什么钱了，决定去取点钱出来。他伸手去开车门，可是手刚放到车门上就停住了。 第11章 光阴荏苒(8) 街道对面有一家商务宾馆，看上去虽然没有酒店那么高档，但也比那些廉价小旅馆要好。一对中年男女正从宾馆里走出来，没有牵手，但却靠得很近。女人面容姣好，体态丰腴，皮肤白晰，全身散发着一股成熟女人独有的风韵。男人比较高，不胖不瘦，衣着得体，宛然一副成功男人的模样。 这一男一女多般配啊。可是，男的是张副校长，女的是李玉。 她不是说去陪朋友吃饭吗？她不是说去打麻将吗？她说会回来得比较晚。可是怎么同张校长从宾馆里出来？ 不需多想，徐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没有火冒三丈的冲过去，刚刚伸到车门上的手滑了下来，整个人似乎都软了，瘫坐在座椅上。 李玉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在很多人眼里，徐总是配不上她的。徐总自己也承认这一点，能娶到她主要是因为自己有一家公司，还有就是当时两人的年龄都比较大了，都想尽快结婚，所以就凑合到了一起。可是婚后的情况却是两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徐总长相很一般，就跟大街上卖烧烤的一样，又矮又肥，像一只癞□□。李玉貌美，十足的一只白天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天鹅却不愿意。婚后，两人亲热的时候很少，不是徐总不想，是李玉对他太冷淡，久而久之，徐总也逐渐没了兴趣。再后来，随着年轻的变大，以及工作太劳累，徐总也没了精力，两人更是没了交合。 李玉对徐总冷淡，但徐总怜香惜玉的心还是有的，谁叫李玉长得好看呢，男人对长得好看的女人一般都是好的。所以在家里，很多事情都是李玉说了算。徐总提过几次生孩子的事，但李玉每次都说还没做好当妈的准备。徐总顺着她，所以至今都没有孩子。 两人虽是夫妻，但却只能算是住在一起而已，毫无夫妻之间应有的恩爱。近两年来，两人除了必要的寒暄，以及对彼此工作上的交待之外再无其他的交流。他对她的事也不再过问，她说去吃饭就认为是去吃饭，说去打麻将就认为是去打麻将，可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 李玉的往事他也知道一些，她和张校长的过去他也听说过。他也曾担心过她会和张校长来往，也怀疑过她晚归的晚上到底是在干什么，但他并没有去查证什么。他不想知道结果，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所以此刻，当他看到她同张校长从旅馆出来，想起他们之间的温存，他并没多大的反应。因为在他心里，这或许仅仅是他的怀疑被证实了而已。 他和她本来就名存实亡，他很清楚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快乐。当然，他也想过离婚，但却一直没有提出来。因为在他心里，能够有这么一名漂亮的老婆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有总比没有好。就算要离婚，也得等到她提出来。 可是此刻，他突然改变了想法，就好像看到了一丝曙光，得到了解脱。 他不想当面揭穿，那样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拿出了手机，拍下了两人的照片，从宾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话，直至上车的照片。紧接着，他开动了车，缓缓的跟在他们后面。 那是张校长的奥迪车，他见过好多次了，连车牌号都记得。他怕他们发现自己，所以离得比较远。他一边开车，一边思考该怎么办，这些照片怎么办。就这样，他走了神。 走到前方的十字路口时，张校长在绿灯结束的最后两秒加速冲了过去。徐总眼看张校长的车一下冲出老远，几乎都看不见了，他情急之下猛踩油门，却没看见红灯已经亮起。“轰”的一声巨响，他的车撞上了一辆罐车。 第11章 光阴荏苒(9) 巨响声传出老远，甚至传进了张校长的车里。张校长从后视镜中看了一下，“好像撞车了。” 李玉回头仔细看了一下，“啊，就是，还好我们走过来了。” 张校长没有把李玉送到小区外面，在离小区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就停下了。两人向四周看了一下，确定没有熟人后，李玉才下了车，然后向小区走回去。 李玉的脸上带着笑意，满是幸福的笑意，这是她在徐总面前从来不会表现出来的。 有风吹过，走在路灯下的她甩了甩头发，然后就听见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是徐总打来的，她又甩了下头发，把手机放在耳朵上，“我马上就回来了。” “请问你是李玉吗？” 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嗯？请问你是？”李玉停下了脚步。 “我是***派出所的警察，请问你是徐敏的家属吗？” 李玉怔了一下，“我是他妻子，怎么回事？” “你丈夫刚刚出了车祸，现在医院抢救，请你马上赶过来。” …… 挂掉电话后，李玉感到一阵眩晕，她甩了下头，再左右看了一下，然后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去M市第一人民医院。” 司机眼见是位美女在招车，心中高兴不已，可是当她上车后却发现她神情紧张，又是去医院，就什么也没问了。 李玉在车上整理了一下思绪，她感觉有些害怕，于是拿出手机准备通知徐康。她翻出通话记录，第一眼看到的是排在第二的张校长。她愣了一下，然后找到了徐康的号码，打了过去。 “舅妈。” “徐康啊，你舅舅出车祸了，在M市第一人民医院。” “啊……我马上过来。” 司机转头看了一下她，仍是什么也没问。李玉紧握着手机，盯着窗外，脑中思绪混乱。 不多时就到了医院，下车后她直接奔向医院的急诊部。快到医院门口时，她突然放慢了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怕见到里面的画面。 片刻之后，她还是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她走过去，“警察同志，你好，我是李玉，请问徐敏在哪，他情况怎样？” 急诊室门外有七八个人，除了两位警察，还有几位其他病人的家属，另有一位护士在整理急救物品。 听到李玉的话，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然后都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出现的会是一位美女。 两位警察中年长的一位上下打量了李玉一番后，说：“你老公正在抢救，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左腿骨折比较严重。”说完从另外一名警察手中拿过一部手机，递给李玉，又说道，“这是你老公车内的手机，应该是你老公的。我们在手机通话记录里发现你是最后与他通话的人，就给你打了电话。手机你收下吧。” 李玉接过手机，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按住额头，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她又问道：“他是怎么出的车祸，地点在哪里？” “事发地点是在平安路和长平路交叉的十字路口，你老公的车撞上了一辆罐车……”警察说到一半就被李玉给打断了。 “什么路？”她一脸的吃惊。 “平安路和长平路，有什么不对的吗？”警察有些诧异。 “没，没什么。”一股寒意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又伸手按住了额头。平安路和长平路交叉的十字路口，正是刚才她和张校长经过的那个路口。她想起那声巨响，想起自己说过的那句“还好我们走过来了”，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警察怔了一下，接着说：“你老公撞上了一辆罐车，车头严重损毁，致使你老公的左腿严重骨折。我们赶到时，你老公已经昏迷过去了。经过检查，我们发现他在事发前喝过酒。请问你知道事情前他在干什么吗？” 李玉摇了摇头，“不知道。” 警察一时没再说什么。李玉走到一旁，想起徐总的手机还在手上。她盯着他的手机，突然想看看里面有些什么。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打开了它。没有密码，解锁图案她记得，于是她轻易进入了他的手机。 李玉先是看了下徐总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和通讯录，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她进入了手机里面的相册。 李玉是站在墙边的。当她看到相册里的那些照片时，所受到的惊吓丝毫不亚于刚刚接到警察的电话之时。她感觉有些撑不住，靠在了墙上，脸色煞白。 年长的那位警察看到她的异样，走了过来，“你没事吧？” 李玉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回答：“没事。” 接着，她把这些照片与事实联系起来，弄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打电话来说晚上有事回来得比较晚，我立即就想到了可以趁此和张校长约会，于是说要出去吃饭打麻将，谁知他早已知道我和张校长有染，说有事只是为了引诱我们上钩。那家宾馆是我们常去之地，没想到已经被他发现，所以他才会来了一个守株待兔，还拍下了照片。然后他开车跟踪我们，直到那个十字路口。他发现多久了？” 想到此处，李玉一阵后怕，她想给张校长打电话。可是把手机拿出来后又迟疑了，她怕引起更大的麻烦。再三犹豫之后，她把那些照片删了。 第11章 光阴荏苒(10) 不一会儿，徐康也赶来了。又过了约莫20分钟，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名护士走了出来，大声喊道：“徐敏的家属到没有？”然后对站在门口等候的刚刚整理药物的护士招了一下手，那名护士连忙推着药架走了进去。 “到了”，警察回答，连忙招呼着李玉和徐康往里走。 徐总正躺在病床上，似乎还处于昏迷之中，刚刚进去的那位护士正在给他上吊瓶。床边的几位医生看见走进来的李玉，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其中一位看上去是老大的医生更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李玉径直走了过去，看了看床上的徐总，然后对打量过她的医生说：“你好，我是徐敏的妻子，请问我丈夫现在怎样了？” “左小腿粉碎性骨折，脚筋重度损伤，以后不能正常走路了。右脚因被挤压严重损伤，但很快就能够痊愈。”医生淡定的对李玉说，然后从旁边的护士手中拿过一份文件，叫她签字。 签完字后，警察和医生处理了一些事情，然后叫李玉明天去派出所处理车祸方面的事情。 昏迷中，徐总做起了梦。梦中，李玉在张校长的家中，两人正在亲热，而他则拼命的在外面敲门，可是张校长就是不开门。接着他看到自己的左腿流出了血，渐渐的，左腿变得麻木。他疯狂的叫喊，可是无人理他。然后，他就醒了。 灯光很强，徐总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慢慢的适应这强烈的灯光，脑中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他才完全睁开了眼睛。 徐总第一眼看到的是空中吊着的吊瓶。他怔了几秒钟，然后才转眼看到了坐在旁边的李玉和徐康。他知道自己这是在医院，他开始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他没有失忆，马上找到了记忆中的最后一副画面：自己开着车撞向一辆罐车。 当时的画面如同重演，那无比的恐惧突然出现在徐总的脑海里。他吓得惊叫了一声，“啊”，同时右手挡在了面前。 李玉和徐康同时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跑了过去。 “老徐！” “舅舅！” “怎么回事？” 徐总没有说话，瞪大了眼睛，脸色发白。他并不是还沉浸于刚才那恐怖的画面，而是感觉到了左腿有些不对劲。刚刚他那一次惊吓，虽然只动了手臂，但却牵动了全身，他感觉左腿是麻木的。 徐总试着动左腿，可丝毫没有感觉。他又试着动右腿，谁知用力过度，牵动了他所不知道的伤处，一股锥心之痛从右脚上传来。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哪里疼？医生不是处理好了吗？”李玉焦急的喊道。 “舅舅，不要乱动。” 徐总用手臂撑起上半身，掀开了被子，看到自己的左腿被绑成了大象腿一样。他抬起头问他们：“我的腿怎么了？” 徐康微微低着头，没有去看舅舅。李玉沉默了一下，缓缓的说道：“左小腿粉碎性骨折，右脚严重压伤。” “什么意思？以后还能不能走路？”徐总万分焦急。 “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不能正常走路，跟瘸子一样。” 徐总呆住了，撑住上半身的手臂一松，整个人又躺了下去。这个动作牵动到了右脚，又引起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但他如同没有感觉到一样，只是脸突然更白了，额头上的冷汗又多了一些。 二人安慰了徐总一番，然后说起了正事。先是决定今晚怎么办，然后是公司的事。 经过一番商量，徐康决定晚上留下来照顾舅舅，叫舅妈回家去休息。在李玉准备走的时候，徐总叫住了她，并把徐康叫了出去。 待徐康出去后，李玉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所担心的终于要来了。 “这两年以来，你每次说晚上出去有事，都是去见张校长了吗？”徐总沉默良久才开口，声音飘忽。 李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唉！那些照片你看了吧？”徐总左右看了下，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机。 “照片我都删了。” 一股怒火瞬间在他胸中升起，但片刻之后又消失了。他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无声的笑了几下，“你回去吧。” 李玉的眼睛通红，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她走出去，对徐康说：“你晚上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舅妈，你回去吧。” 李玉轻叹了一下，“有事给舅妈打电话。”说完就走了。 徐康回到病房里，见徐总眼中似有泪水，愣住了片刻，想问怎么回事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徐总没理会徐康的反应，而是说道：“你通知一下公司的人，叫他们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呃……把实情也告诉他们吧。” 徐康依言，以短信的方式把徐总出车祸的事告诉了公司的员工，很快他们就打来了电话，向他询问具体情况。徐康走出病房，在外面接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 李玉回到家时已经快到半夜12点，她什么也没做，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她身体很累，但由于徐总的事心情烦闷，情绪低落，竟丝毫没有睡意。她想找个人诉说，把心中的苦恼和无助都释放出来。她首先想到的还是张校长，但又怕打扰他睡觉。最后，她还是拨通了张校长的电话。 张校长本已睡着，看到李玉的电话有些吃惊，迟疑片刻后接了电话，声音模糊的问她：“怎么了？这么晚还没睡。” 李玉一时没有回话，她在思考要怎么说起这件事。在张校长连续“喂”了两次后她才开口，声音很小，有点沙哑：“你记得刚才我们回来路过平安路的十字路口时，听见的那声很大的响声吗？” 张校长怔了一下，完全没搞明白她为何提起这事。他的声音不再模糊，人也已恢复清醒，清清楚楚的回答：“记得啊，我看见是撞车了，怎么想起这个了？” “那是徐敏。”李玉的声音更微弱了。 张校长愣了一下，然后猛的坐了起来，问李玉怎么回事。李玉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徐总的伤势大致说了一下，末了还带着哭腔补充道：“他早知道我们的事了，他今晚是故意引我们出来的，然后跟踪我们，最后才出了事。他还拍下了我们从宾馆出来的照片。” 张校长没有说话，整个身子软了下去。他的心中满是震惊和后怕，虽然在最初和李玉私下交往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事情会以这种方式败露。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校长，向来都是临危不乱，但此刻竟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李玉缓解了一下情绪，又补充道：“我把那些照片都删了。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叫我回来了。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该怎么办？” “让我想一想，你别着急，先去睡觉。呃……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李玉犹豫了片刻，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张校长想把此事告诉儿子，但一想到他都已经不在徐总那里上班了，况且已是深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待明日再说。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黑夜，长舒了一口气，怔怔出神。 第11章 光阴荏苒(11) 徐总因为伤处的疼痛难以入眠，整个晚上都在思考公司和家庭的事。想了一夜，最后他还是决定把公司解散了。如果没有这场车祸，他可能还会继续想办法让公司支撑下去，但或许这就是命运，如今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公司了。因为他的腿，因为他的家庭。 整整一夜，李玉也没怎么睡着。天亮后她给张校长打了电话，说了这几天请假的事。张校长说自己不方便去看徐总，叫她这几天好好照顾一下他。她出去给徐总和徐康买了早餐，不到8点就赶到了医院。 吃完早餐后，徐总把解散公司的决定说了出来。 徐康没什么反应，公司的情况他很清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并非偶然，只是因为这场车祸提前了而已。 但李玉却大吃了一惊，连忙问他为什么。她平日里和徐总本就交流不多，对彼此工作上的事更是了解甚少，只是偶尔问一下对方是否忙碌等等。而公司经营状况不佳的问题，徐总更是没有对她透露半点风声。如今她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才惊觉自己对他的了解竟如此的少。 徐总叫徐康先回去休息，然后缓缓道出了公司的情况。 李玉听了后有些难以置信，坐在一旁发愣。当初她会嫁给他全赖他有一家公司，经济上不用操心。后来他买了轿车，她也默认公司会有前景，加上两人关系的冷淡，她就很少向他问起公司的事，可没想到他竟把公司经营到了解散的地步。 在李玉心里，没有公司的徐总就是一普通人，加上他成为跛腿残疾人已成定局，以后更没什么可指望他的了。于是，她暗中就有了一个打算，离婚，然后去追寻自己这几年来最想要的生活，跟张校长在一起。这不就是我所想要的吗？我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受够了。如今，我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能让自己再坚持下去了。 待医院的医生上班后，徐总转移了病房。这间病房有两个床位，但另一个床位暂时没人，所以就成了徐总的独立病房。 上午，公司剩下的员工，包括李姐在内，一起来到了医院。他们如同平时上班一样，在约定的时间到达。虽然他们还没得到上个月的工资，但还是凑钱给徐总买了些水果牛奶，每个人都表示了慰问。杨玲不再滔滔不绝说个不停，邹小云的脸上也暂时没了笑容，建哥也没有再开玩笑打哈哈。 看着他们，徐总的心中很不是滋味。除了并没待多久的林致远和毫无用处的张晨迪，剩下的这几个人都是公司的好员工。可以说，他们才是公司最宝贵的资产，是他的心血。他不想解散他们，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你出去一下，我跟他们说一下工作上的事。”徐总对站在角落里的李玉说。 李玉怔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建哥盯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门外。 “我宣布个事情。”徐总努力坐直了身子。 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徐总接下来的话，同时也在猜测他是要说什么。是要发工资？还是要放假？ “相信你们也知道，公司这段时间效益很差，产品根本卖不出去。我们不像那些大公司，有雄厚的资产，能够支撑很久。上个月的工资至今没发，是因为公司已经到了最难的关头。昨天下午我同徐康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发工资的，可没想到昨晚就出了这事。” 徐总停顿了片刻，众人也没有说话，气氛像极了公司每周一的例会。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能够把公司支撑下去的办法，可一直都没有找到。说实话，我真不想放弃这个公司，你们中的某些人，马建和老彭应该很清楚，这个小小的公司几乎是我的全部心血。”徐总说完，张了张嘴，又停下了，似乎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难以开口。 建哥轻点了一下头，看了一眼众人。老彭低着头，一动不动，表情严肃，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情绪，是伤感，还是同情？在徐总停下的这一会儿，房间里的气氛又紧张了几分。 “我决定，把公司解散了。” “啊？” “不会吧？徐总？” “徐总，你要想清楚哦。” “徐总，你把我们解散了，我们去哪啊？” …… 徐总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像以前开会一样，等到他们安静下来后才说：“你们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事出偶然，没能提前通知你们做好相应的准备，还请你们见谅。你们为公司所做出的贡献呢，我都清楚。由于公司处于困难之中，我也无法给予你们应得的回报，但我会尽力而为。明天你们依然到公司去，徐康会把你们的工资报酬交到你们手上。以后你们就另作打算吧。” 众人感叹的感叹，沉默的沉默，气氛慢慢向离别转变。 过了一会儿，徐总见再让他们待下去也无益，便说：“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回去吧！” 众人没再久留，纷纷向徐总道了别，说了些要保重身体之类的话，然后缓缓的离去了。建哥因和徐总认识得最久，关系最好，便留下来陪他深聊。李玉回到病房，坐在一旁偶尔插一句话。三人所聊的话题主要围绕在此次事故、公司状况、以后的打算等等，丝毫没有谈及事故背后与李玉、张校长有关的原因。 从公司出来后，邹小云直接回家去了，三姐妹则同老彭、李姐一起坐公交车回到了镇上。 下车后，老彭和李姐几番邀请三姐妹去家中做客吃饭，但三姐妹都是识趣的人，认为如此平白无故的去人家里有些不妥，于是编理由婉拒了他们。 在回小区的路上，她们聊到了以后的事。 “老杨，这下怎么办，又去哪里找工作？”谢燕问杨玲。 “我也不知道。唉！好不容易有个轻松点的工作，谁知这么快就没了，要想再找到这样的就难喽。”杨玲一脸无奈。 “就是，我都没想过还会去找别的工作。”李秀琴说道。 “唉，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反正又饿不死。”杨玲毫不在乎的说。 三姐妹中要以杨玲的家境最殷实，因为她家是卖包子的，她就是不工作也不愁吃穿。与她相比，谢燕和李秀琴就没那么豪放了，但她俩平日里无形之中都以杨玲马首是瞻，况且才丢了工作，休息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对杨玲的提议皆表示赞成。 三人聊着聊着，很快就到了小谭饭店的外面。此时已快到12点，正好是以往上班该吃饭的时候了。杨玲腹中早饿，看到饭店就更饿了，她提议道：“谢燕，秀琴，我们去谭雪那里吃碗面吧，不回去吃了。” 谢燕、李秀琴一听，立即称好，然后直接走向饭店。 “哎，玲姐，燕姐，秀琴，你们这是去了哪里，没上班吗？”刚刚给一位客人上完菜的谭雪突然看见杨玲三姐妹走了进来。 “唉！说来话长，先叫你爸给我们煮三碗面，我要牛肉面，谢燕、秀琴，你们要什么？” “煎蛋面。” “肥肠米线。” 谭雪去厨房叫了三位姐姐的面，见暂时没客人叫唤，就去同她们说话。杨玲一句“我给你说吧”，就把徐总出车祸，公司关门，她们失业的事娓娓道了来，听得谭雪是接连惊叹。 “哎，妹妹，以前你弟弟进的那个厂怎样？”谢燕问谭雪。 “还行吧，人挺多的，怎么，你想去那里上班啊？” “太远了，老谢，你没看以前阿振都是住厂里吗？你住厂里小胖子怎么办？”杨玲插道。 “哦，这倒也是。” 几人又聊了一阵，聊到了林致远，聊到了谭雪怀孕的情况以及怀孕所需注意事项。最后，三姐妹吃完面就各自回家了。 徐总的伤势正在好转，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出院。晚上徐康也没再来医院，李玉也在天黑后就回家去了。 第11章 光阴荏苒(12) 次日，公司的人像以往上班一样准时来到了公司。徐康按照徐总的意思，把每位员工的工资和按照工龄、职位、业绩等酌情给出的奖金一起发给了他们。 众人以为只能得到工资，没想到还有奖金。奖金的数目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公司对他们工作的肯定，使得他们多少有些感激徐总。 发完了工资奖金，众人聚在一起聊天。聊在公司里的日子，聊以前的辛苦与快乐，聊那些有趣的情节，公开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徐康和邹小云再也不隐瞒他们的关系，在众人面前表现得非常的自然。最后，聊到了各自以后的打算。 三姐妹自然是打算再去找一份工作，而且约定还要继续在一起。 建哥说可能会去做以前的老本行，当保安，或者去开车。 老彭说他可能不打工了，想开一家饭店，李姐在公司做了几年的饭，还没有谁说过一句不好吃的。听到老彭的决定，众人皆鼎力支持，巴不得饭店马上就开起来。 徐康没有具体的打算，他会参考徐总的意思再作决定。邹小云则表示可能会再找一份工作，但最大的愿望是能够和徐康继续在一起上班。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李姐的饭菜。毫无疑问，这最后一顿午餐还是得由李姐来动手。 建哥和徐康开车去街上买了菜，然后众人一起帮着准备，欢声笑语，忙得不亦乐乎。最后经由李姐的大展身手，一大桌丰盛的菜就出现了。 这是公司的最后一顿午餐，却是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也是最开心最自由的一顿，更是最伤感的一顿。因为欢笑过后就是离别。 吃完了最后的午餐，把食堂收拾妥当之后，众人又回到公司拍照留恋。 最后，在分别的时候，邹小云和三位大姐一一拥别，从来都是笑着的她竟流下了眼泪。倘若林致远还在的话，看到她流泪，他是否会难过？ 第11章 光阴荏苒(13) 三天后，徐总的右脚几乎痊愈，在医生的指导下出院了，转为在家里康复，但由于他的左腿是粉碎性骨折，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才能用来走路。因此医生还专门叫他配备了一根拐杖，用于协助在家里时的一些活动。 回到家中的当天晚上，李玉正在客厅看电视，徐总架着拐杖从卧室走出来，一步一瘸，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玉，可是李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非常的失望，心中的某个想法变成了决定。暗叹一声后，他低声却清晰的说：“我们离婚吧！” 李玉本来听见他出来了，但却不想去看他，所以装作在专心致志的看电视，但她感觉到了徐总强烈的目光。她有些不安，拿起遥控器开始换台，以此来转移注意力，谁知却听见了徐总的这句话。 这几天她想过离婚的事，但却没想过要主动提出来。她做不到，她甚至都没去问问张校长的想法。她当然希望徐总能主动提出来，但又觉得不大可能，因为她很自信，她相信他不大可能会主动放弃她。不料此刻他竟真的主动提了出来，她如何不吃惊？ 她有些恍惚，觉得刚才那句话并没出现过，但又确实听见了。她呆住了，拿着遥控器的右手停在空中。半晌之后，她转过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他眼中的目光是那么的坚定。她低头盯着茶几，感觉全身都僵硬了。她脑中一片混乱，一个字都说不出，她不知道说什么。 “我都想好了，离了对谁都好。你可以去到张校长的身边，他需要你。我相信他这些年没再找别人就是为了你。” 她全身为之一震，脸色越来越白，大腿上握着遥控器的右手抖动了几下。 “当然，这不全是因为你跟张校长的事，最主要的是我们根本就不合适，相信你也明白。” 她又抬起了头，脸色发白，紧闭着嘴唇，眼睛里涌起了泪水。 徐总没再看她，转身向另一间没人住的卧室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你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我们再商量下一步。” 待他走进另一间卧室后，她眼中的泪水流了出来。只是这泪水是为了什么而流？是这段婚姻？还是自己？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放下遥控器，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有些害怕再见到他，于是提着包出去了。徐总没有问她去哪，他叹息了一番，知道她今晚不会回来，自己睡觉去了。 走到楼下，李玉给张校长打了电话，吞吞吐吐的说想要见他。张校长听出她语气有些不对，加上又是晚上，担心她出事，于是马上赶了过去。 由于是晚上，张校长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小区外面，待她上车后才发现她眼睛通红。他有些着急，问她怎么回事，想去哪里，她什么也不说。他没有开车，静静的等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了：“他要跟我离婚。” 张校长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说的？” 李玉摇了摇头。 “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李玉把头靠在椅背上，用手捂住了眼睛。 两人没再说话，车内一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李玉感觉到左手被人抓住了，她第一感觉就知道那是张校长的手。原来，在她心里，他的手都是那么的熟悉。 她转头，轻咬着嘴唇，用湿润的眼睛看着他。他没有说话，脸上是淡淡的微笑，同时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 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和人，可是没有什么影响到了属于他们两人的宁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问她：“回我家吧？” 她没有说话，微微低头表示了同意。 李玉心怀忐忑的来到张校长的家中，却见张晨迪正在玩游戏，对她的到来并未表现出吃惊，反而还主动叫了她一声阿姨。张晨迪的表现让她松了一口气，也无形之中坚定了她离婚的决心。 次日，李玉给徐总打了电话，表示同意离婚。徐总没多说什么，直接谈起了离婚协议。经过几番商量，几通电话，外加张校长的建议，两人最终达成了协议。由于没有孩子，房子和车子也都是徐总独自购买，李玉决定不要徐总一分一毫，只带走自己工作所存下来的钱和生活起居用品。 李玉没再回家，直至三天后同徐总相约去了民政局。由于担心发生意外，张校长也跟着李玉一块儿去的。从民政局出来后，李玉直接回家收拾东西。在张校长的帮助下，很快就把该带走的东西收拾好了。 简单的告别之后，徐总目送着李玉和张校长离开了。自此，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但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老了，腿瘸了，理想没了。 关闭公司需要做的事很多，但他因为自己不方便，就把所有的事情交给了徐康，只在关键的地方予以指点。 马建失业后一时没什么事做，听说徐康在处理公司的财产，也主动前来帮忙。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也是公司的元老之一，对公司也有着深厚的感情。 第11章 光阴荏苒(14) 不知不觉中，天气已渐渐变冷，谭雪的腹部也已经微微凸起。她时常摸着腹中的胎儿，想着远方的林致远，脸上自然的浮现出笑意。 又到了探视林致远的时候，这次林爸林妈没有来，爸妈陪着她去的。 再次见到林致远时，他已不再像上次那样疲惫，看上去更成熟了，更冷静了。 谭雪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忧，他如果变成熟了自然是好，但如果因为在里面待得太久而变得麻木就麻烦了。好在她最终还是高兴的，因为她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林致远看见谭雪凸起的腹部，想到这是自己的孩子，止不住的热泪盈眶。他不断的向她问这问那的，说了很多关心的话，似乎这些话是他足足攒了一个月才有的。 谭雪把徐总出车祸，公司关闭的消息告诉了林致远。林致远非常吃惊，忙向她询问具体情况，同事们的去向。她哪里知道那么多，只得把从杨玲三姐妹那里所听到的大致告诉了他。 这一次探视没有谁再悲伤流泪，整个过程都显得较为轻松、平静，除了最后的依依不舍，谭雪是高兴的到来，高兴的离去。而林致远除了对公司的遭遇比较在意之外，心情也是难得的轻松。 在整个世界面前，发生在平凡之人身上的事往往都是微不足道的。于个人而言，即便再大的事，很快就会被时间淹没，一切都将归于平静，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按照杨玲的提议，三姐妹果然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但没过多久，谢燕和李秀琴就玩不下去了，觉得还是应该找份工作才会踏实。谢燕向杨玲说了找工作的事，但杨玲却毫不着急，依然是每天睡觉打麻将遛女儿。谢燕奈何不了她，只得同李秀琴出去找工作。 很快，谢燕就找到了一家机械厂正在招人。她也没管那么多，激动之余跑去告诉了杨玲，谁知杨玲当场拒绝了这份工作，并说了一些不要去机械厂上班的理由，还说她一直在打探，只不过一时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工作，遇到了自然会告诉她们。 果然，没过多久，杨玲就通过熟人联系到了一家模具厂。该厂规模大，效益好，员工薪资福利也不错，但并不常招人。谢燕和李秀琴对这份工作也是非常的满意，于是在杨玲熟人的帮助下，三人又在一起上班了。 经过徐康和建哥的一番忙碌，公司所有的资产都得到了相应的处理，没有卖出去的产品全都以低价卖给了以前的客户，生产设备和办公用品都以二手货的形式转让了，最后连房子也退租了。 自此，这家公司就成为了历史。 拿到为数不多的公司财产，徐总又有了新的烦恼，以后该做什么工作。 建哥本打算去做保安的，但遭到了家里人的反对，因为保安的薪资太低，无法满足有了孩子的一家人的开销。最后，建哥选择了开出租车，他车开得好，也算是发挥了自己的特长。 这天中午，天上飘着小雨，建哥送了一位客人到NS中学。客人才下车，旁边不远处就有一个女人走了过来，不用猜也知道是打车的。建哥不慌不忙的把钱放进钱包里，然后转头去看那个女人，没想到被吓了一跳。 原来，要打车的人是李玉。 建哥因着同徐总的关系，对徐总离婚，李玉跟了张校长之事了然于胸。起初他痛恨李玉的薄情寡义，但听徐总说出其婚姻生活有名无实后，也就释怀了。此时突然见到李玉，实属意料之外，因此有些吃惊。 李玉也没想到出租车司机是徐总多年的好兄弟马建，正要拉开车门的手停了下来，弯下的腰立即伸直。她松开握着车把的手，转动上半身看向其他地方，想借机逃走，但落在身上的点点雨滴又让她左右为难。 “嫂子。”马建脱口而道，叫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叫错了。 李玉愣了一下，回身面向出租车，但又不知道要不要弯腰下去回应马建。 “上车吧。”马建见气氛逐渐尴尬，加上美人当前被雨淋，怜香惜玉之心顿起，于是当机立断邀她上车。 李玉没再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同时有点不好意思的对马建微笑着说：“咦？你怎么开起出租车了？” “嘿嘿，你也知道，公司关门了，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正好会开车，就来试一试。你要回家是吧？回新家。” 李玉没有回答，算是默认，沉吟了片刻，低声说：“我跟徐敏离婚了。” “我知道。”马建发动了车，他之前从徐总那里知道了张校长住在哪个小区，所以连路也没有问，直接开走了。 “那你刚才叫我……” “一时没想起，叫错了。”马建对李玉笑了笑，“你在那边怎样？还好吧？” “呃，还好。”李玉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去看马建。 车内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但李玉还是尽量保持着沉默，期望快点到家，张校长的家。 沉默了一会儿，马建想起徐总的状况，灵机一动，找到了一个为徐总解决工作的办法。他清了清嗓子，缓缓的说：“嫂……小李啊，老徐的腿伤基本上快要恢复了，接下来就该考虑以后工作的事了。以他这样的情况，想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有点难。依我看呐，最好把他弄到学校里去，谋个轻松的闲职。不知道你觉得怎样？” 李玉听他说完，没有立即回答，盯着挡风玻璃上来回滑动的雨刮，怔怔出神。马建无语，不知道她刚才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也不好厚着脸皮问她，只好闷头开自己的车。 不过一会儿，马建就把刚才所说之事抛在了脑后，谁知李玉却开口道：“我问一下张校长吧，这事只有他能帮上忙。” 马建有点欣慰，以至于在李玉下车的时候，他坚持不收她的钱。她矜持有度，没有过多坚持，只好在言语上感谢了他一番。 晚上，李玉把马建的意思告诉了张校长。张校长犹豫了许久，最终同意了给徐总安排一份工作。他之所以愿意帮助徐总，是因为他觉得在徐总出车祸这件事上，他和李玉都脱不了干系，而且他相信即便是让徐总待在学校里，他和李玉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次日，张校长经过调查分析，发现只有宿舍管理员一职可以增添一人。李玉觉得这职位不太合适，但还是决定告诉徐总。她不方便直接找徐总，而是把电话打给了徐康，把事情告诉了他，叫他去给徐总说。 徐康听了后，觉得这是好事，立刻打电话告诉了徐总，谁知徐总当场发火，问是谁的主意，并声称自己再怎么也不会找他们帮忙，甚至还说叫他去做宿舍管理员纯粹是在侮辱他。 徐康碰了一鼻子灰，当即回了李玉。李玉和张校长没想到会这样，只得作罢。 徐康有些担心舅舅，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常常去看望他。 徐康在公司的这几年，每月的工资都是舅舅亲自给他的，比其他员工都要高。所以他一直都很努力的在协助舅舅，力求对得起舅舅对他的照顾，同时也认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所以在处理完公司的财产后，他把财产转让变卖得来的钱交给舅舅，舅舅要留给他一半时，他直接拒绝了，然而舅舅却坚持一定要给他一部分。经过一番争执，他最终还是接受了，但数目却比之前舅舅所说的小了些。 第11章 光阴荏苒(15) 处理完公司的事后，徐康立即开始了找工作。 M市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级市，与北上广深以及各省会城市相比，经济不发达，工作机会也不多，再加上又处于淡季，工作更不好找。徐康通过网络、报纸以及人才市场等方式找了两个星期都没有遇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倒是有几家工厂愿意要他。他虽没进过厂，但却知道厂里的艰辛，加上邹小云也不同意，所以放弃了几家工厂的机会。 邹小云不介意他找不到工作，他就慢慢找，终于在找了足足一个月之后，他遇到了一家做电子产品销售的公司。该公司的老板看上了他的工作经验和能力，有意招他进去做骨干，于是给出了很有竞争力的薪资待遇。他觉得该公司的老板有诚意，邹小云也不反对，就同意了。 作为一个乖乖女，邹小云从小到大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有那么多的笑容。 邹小云的爸妈是本市一家邮政局的普通职员，衣食无忧，平平淡淡，除却工作之外的所有心思几乎都花在了她身上。她大学毕业时爸妈本打算让她直接进邮政局的，但她年轻气盛，追求自由，不想一开始就养老，于是自己去找工作。 邹小云跟着大学同学去人才市场，正好遇到徐总的公司在招人。她没有经验，也就不挑剔，不嫌弃公司规模小，上前去应聘总经理助理。 当时负责招聘的是徐总和徐康，两人对她都很满意，当场就决定了聘用她。自此，她就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成为了公司的一员。同时，冥冥之中也注定了她以后的姻缘。 如今失了业，她已没有了当初那股子毕业生才有的朝气。对一个女生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她们最想要的还是一个家。加上她又有了男朋友，对稳定的生活就更加的向往了。所以她没有去找工作，她知道爸妈会帮她解决这个问题的，而且一定会让她满意的。 果然，在徐康找到工作后不久，邹小云的爸妈就为她搞定了进邮政局的事。她欣然同意，收拾好心情，很快就开启了她人生中的第二份工作。 不久后，原来公司的员工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老彭和李姐的饭店开张了。 开饭店是老彭和李姐的愿望，所以俩人失业后就没再去找工作了，直接开始筹划开饭店的事。调查，筹钱，找门店，购置设备……经过两个多月的准备终于完成。 开业那天是星期天，杨玲、谢燕、李秀琴三姐妹，徐康和邹小云，建哥都来到了饭店，为老彭和李姐助阵庆贺。饭店举行开业打折活动，客人多，他们就帮着忙活，待到午后客人散去后才吃饭。吃完饭，收拾好了一切，众人围坐在一起喝茶叙旧聊天。 因为长时间没有相聚，众人都有很多说不完的话，七嘴八舌的聊了一下午。杨玲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建哥依然不断的吹牛，吹嘘他开出租车所遇到的那些奇人异事。邹小云的脸上仍旧挂着那常年不变的微笑。 “哎呀，小云，我好羡慕你啊，有这么好的工作。”杨玲羡慕的盯着邹小云。 “呵呵，都是靠爸妈。”邹小云笑着说道。 “还有徐康，你那个什么电子产品公司，前途无量吧。” “呃……我也才进去，不是很清楚。”徐康谦虚，说完后马上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呀？” 杨玲这话一问出，其他几人也跟着起哄，建哥更是大声说道：“赶快结婚吧，我给你们当司机。” 在众人的追问下，邹小云一脸微笑，没有说话，徐康只含糊的说“尽快”。 “对了，你们还记得林致远的女朋友吗？就小谭饭店的谭雪。”杨玲问大家。 “记得，是个美女，怎么？你想说什么？”建哥第一时间回答。 “上次小林带我们去她家饭店吃饭时见过。”老彭说道。 李姐不知，之前老彭说过一次，但已经忘了，此时听他又说起，就小声的向他询问：“长得很漂亮吗？” 老彭无言以对，端起茶杯，正好杨玲说话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她怀孕了，肚子都鼓起来了。” “啊？不会吧！” “怎么回事？” …… 不知道的人都有些吃惊，其中建哥的一句“是小林的吗？”似乎提到了关键，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是呢？人家小林早都知道了，不是他的是谁的？啊？建哥？”杨玲说道。 “没有，我开玩笑的，小林不容易，我们应该祝贺他。”建哥马上辩解。 待众人又议论了几句后，邹小云清脆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林他现在还好吗？” 徐康看了邹小云一眼，然后盯着杨玲。 杨玲知道邹小云是在问她，忙回答：“听谭雪说挺好的，可能就是太枯燥了吧，监狱里的生活就那样。” 听了杨玲的话，邹小云没再说什么，眼中若有所思。 众人又聊到了徐总，徐康把徐总目前的情况大致说了出来。车祸造成的腿伤已好，但如医生所说，不能像以前那样正常走路，成了瘸子。目前还在家待着，没找到工作。 众人感叹，世事难料，曾经的老板如今竟落得如此地步。 接下来，众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而后才各自散去。 第11章 光阴荏苒(16) 徐总自出了车祸，离了婚，成为瘸子之后，整个人就完全变了。除了身体上的变化之外，气质、性格、言语等内在的东西都有了根本性的改变。以前的他胸中自有一股信心，总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胆大，懂得交际，而如今的他似乎再也抬不起头来，胸中的信心变为了自卑，性格也变得内向，说话时容易动怒。以前的他电话不断，如今再也没什么人来找他，他也不会主动去找别人，哪怕是朋友，或者亲戚。 徐总的这些变化虽然很大，但在别人看来却似乎很正常，就连徐康也并未觉得离谱。 腿伤好后，徐总联系了一些以前有过生意往来的公司或厂家，以求谋得一份工作，但都没有成功，不是人家不要人，就是没有合适的岗位。他还去了人才市场，但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之中，年纪大腿又瘸的他显得格格不入。后来，他通过各种途径联系到了以前所在的那家大型国企，可里面早已物是人非，以前的领导和同事要么调走了，要么不知去向，没人再买他的帐。 经过一段时间的煎熬和沉淀，他终于接受了现实，以前的心高气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厚着脸皮活下去最重要。于是，他去找了李玉。 接到徐总的电话时，李玉吃了一惊，但听他说到工作上的事时，才松了一口气。宿舍管理员这个职位其实并不空缺，只不过是多一人少一人都不会影响学校宿舍的管理，所以徐总顺利的进入了NS中学，成为了男生宿舍的一名管理员。 张校长和李玉走到一起的事早已传遍校园，奇怪的是没有人说他们的坏话。知道他们过去的人认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知情的人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人家本来就很般配。至于学校里突然多出的那名瘸腿宿舍管理员，很少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以前是干什么的。 第12章 云非雪 转眼间已入寒冬，春节也快要到了。 监狱举行春节之前的最后一次探视。林爸林妈千里迢迢来到了M市，给谭雪带来了许多补身体的食材。谭雪的腹部大了很多，行动不便，不能长途跋涉，所以这一次只有林爸林妈去探望林致远。 冬天的监狱看上去格外冷清，但监狱里面却因为犯人家属的到来显得十分的温暖。 没有见到谭雪，林致远特别的失望，爸妈看在眼里，安慰了他一番。知道孩子快要出生，林致远的心中满是期待和牵挂。爸妈还是那些话，最重要的是来年再见。 就这样，林致远在监狱中度过了这个春节，没有亲人，只有思念。 正月初六，如以往的每年一样，这一天结婚的人特别的多。 天空阴沉沉的，寒风不停的吹呀吹，吹得人脸颊生疼，手脚冰凉，但吹不散人们脸上的笑容和到处洋溢着的喜庆气氛。 街上不时有迎亲车队走过，五花八门，喜气洋洋。其中有一支略显简单的车队，总共只有五辆车。但车里的新娘子却是非常的漂亮，因为，她是邹小云。 建哥履行了当初的诺言，做了接新娘子的司机。他一改以往风格随便的穿着，换上了一套西装，再加上其军人气质，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车队停在了一家小酒店面前，门口候着的亲友们马上迎了上来。 “哎呀，康哥，今天好帅。小云，来来来，让我看看。” “哇，这是建哥吗？” “哇，我们的小云！” …… 杨玲、谢燕、李秀琴，以及老彭和李姐老早就赶到了酒店，此时见到了新娘子，七嘴八舌的围了上去。 徐康向亲友们打了招呼，然后挽着邹小云走到酒店门口，向负责来客登记的徐总问道：“舅舅，来了多少人了？” “差不多有一半了。”徐总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徐康结婚，新娘子又是自己曾经的员工，加上马建杨玲老彭等人的到来，他怎能不高兴？ 徐康看了一下登记名单，然后同邹小云站在一侧，开始迎接客人的到来。邹小云拿出了她一贯的微笑，让几乎每一个到来的客人都忍不住赞美了她一番。 随着中午的来临，客人们也陆续到齐了，婚礼也按时开始了。 在司仪向邹小云问道“请问邹小云小姐，你愿意嫁给徐康，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永远都爱着他吗？”时，她沉默了一秒，然后肯定的喊出了“我愿意”。 紧接着，背景音乐响起： 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 我愿意每天在你身边苏醒 …… 她流出了眼泪。 “啊，下雪了。”坐在窗边的一位客人突然喊道。声音虽大，但受婚礼音乐的影响，只有邻座的几人听见。 而邹小云，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已经下雪了…… 小谭饭店还没开业，谭雪和爸妈今天都待在家里。午饭过后，谭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哎呀，下雪了。”厨房里传来爸的声音。 谭雪转头看向阳台，果然看见天空中正有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下来，她一阵惊喜，站起来小跑到了阳台上。 爸妈都听到了她跑步的声音，爸立即责怪她：“哎呀，叫你不要跑。” 她没有回答爸的话，看着漫天的雪花，满脸的笑容。不一会儿，妈来到她的身旁。她看着远方，如自言自语般说道：“不知道他那里下没有。” 春节期间，监狱里没什么劳动，所以比较清闲。 下雪的时候林致远正在床上蜷着，因为太冷了，大家都只能躲在被窝里取暖。 当听到狱友在喊下雪了时，林致远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迅速掀开被子，下床，跑向窗边。当真正看到外面洋洋洒洒的雪花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又想起了谭雪，同时他知道，此时此刻，她一定也在看着这雪，也在想着他。 大雪下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停。雪停之后就是晴空万里，蓝天白云。 监狱里，狱友们又有了新的任务，扫雪。然而大家并没有丝毫的不满，因为当他们看到遍地的白雪和难得的晴空时，心情都难免好了许多。 林致远抬起头，目光凝聚在了湛蓝天空中的一朵白云上。那朵白云模样很好看，独立于其他云朵之外，潇潇洒洒，无拘无束，让他想到了邹小云。她应该已经结婚了吧，跟徐康，他心想。 不经意间，林致远的思绪飘回了过去，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下午，他在公交站台等车时，那个从他面前擦肩而过的身影。他没有忘记，自己是因为她去了徐总的公司，才有了后来所有的经历。也就是说，自己的命运，现在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邹小云。 他后悔过吗？他没有，因为是心甘情愿。好在，他在失去她的同时得到了谭雪，谭雪才是他真正应该珍惜的。 林致远就那样怔怔的看着那朵云，一动不动，其他狱友也没有打扰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来时，突然发现那朵云已经改变了形状，而且已经飘向了远方。他猛然醒悟，云虽美，但她终会离开，飘向远方。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低下头，看着眼前的雪，蹲了下去。他抓了一把雪，捏了几下，把它捏成了一个雪球，然后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里的雪球，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手很快就冻僵了，但他并不想把手中的雪球扔掉，相反，他轻轻的，慢慢的，将手重新握起，将那个雪球小心翼翼的握在了手心里。 （全文完） 好了，终于发完了。 从6月1号到今天，一共119天，每天一章，没有间断。 没有人看也在意料之中。 没事，最重要的是它已经发表出来了。 感谢！ 其他的就不多说了。 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