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俱全》作者:柳生爱吃鱼 文案 论一个五毒俱全的少年是如何改邪归正的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HE - 高H - 古代 - 攻宠受 一个由内黑到外吃人不吐骨头的纤细少年被名门正派年轻道长吃干抹净后引入正途的温馨爱情故事。 第1章 玄清后山 “大师兄,前方再走二里地便是关押那魔头的所在了。”一个小道士抹了把额间的汗,在崎岖嶙峋的山间小路上艰难地半转过头,同身后男子招呼道。 他身后那人穿着一身黑白间色道袍,衣襟袖口绣着瑞鹤云纹,针脚紧密精细。 小道士目光触及那袖口云纹,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 虽说大师兄入山门多年,可他长年不在山中修习,又是出身世家,难免要金贵些。 于是他细心提醒道:“这山路往前便越发陡峭,又是三伏天,还请师兄沉住气。” 他视线对上沈云灼面容,只见对方眼神沉静,额角发间干爽无汗,就连步伐也从容不迫,一点不像是在烈日下走了十几里山路的人。 是了,大师兄既是门中首席弟子,定然轻功卓绝,哪里需要他多操这些心。 想到这里,小道士脸上露出几分后知后觉的窘迫。 “无妨。”沈云灼神色一派如常,声音冷冷清清,音色宛若玉石碰撞,十分动听。 这回沈云灼奉师命回山,为的便是替玄清观看守那半个月前被武林各派合力擒获的五毒教魔头——纪绯川。 五毒教在江湖中原本亦正亦邪,虽不是名门正派,却与江湖白道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 半年前,五毒教一夕之间惨遭灭门。 江湖传言,五毒教主雪里红与其男宠双双葬身火海,而他宠爱器重的小弟子纪绯川却不知所踪。 在那之后半月,不知从哪儿冒出五毒教的一支残余旧部迅速东山再起,与此同时,各大门派接连出现了意外遇害者。 死者断气时皆七窍流血全身溃烂,正是身中天蚕香剧毒才会有的症状。 众所周知,天蚕香是五毒教独门秘药,除了教主,唯有灭门惨案发生前最得他青眼相待的小弟子有机会谋得。 而江湖素有传言,纪绯川名义上虽是雪里红的弟子,私底下却是雪里红从小养在身边的娈童。 雪里红明面上器重这小徒弟,将他当做未来的继任掌门人培养,却动辄凌辱虐待纪绯川。 纪绯川常年隐忍,早已对其恨之入骨,谋算着有朝一日取而代之。 江湖中人纷纷揣测,五毒教灭门之祸,极有可能是纪绯川一人的手笔。 纪绯川心术不正,行欺师灭祖之事,更集结五毒教旧部祸乱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很快,各门各派达成共识,共讨五毒教余孽。 经历数月围追堵截,各大门派合力将纪绯川制服于少室山下。 少林宗正禅师慈悲为怀,念其尚且年少、且因遇人不淑才养成这副恣睢习性,故免其死罪,封其任督二脉,由玄清观接手,囚于玄清山后山石牢之中。 玄清山掌门元和真人闭关之际,召大弟子沈云灼回山,协掌门中诸事,并对这囚于玄清后山的魔头,行看守教化之责。 听说那纪绯川虽恶贯满盈,却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弱质少年。 沈云灼记得师父在信中提起纪绯川时,嘱咐他务必谨慎行事,纵使武功全废,那人一身使毒的功夫却是出神入化,但凡有一息尚存,便马虎不得。 除此之外,还要多几分耐心,因那孩子身世凄惨,虽然脾性喜怒无常,残忍暴虐,却是个可怜人。 元和真人知他行事再稳妥不过,如今却依然在信中再三嘱托,这令沈云灼不免有些意外。 “到了。”小道士擦了把汗。 前方十步开外是一处天然的洞窟,阴气森森,连带着周边暑热消散不少。 沈云灼道了声谢,负手向着洞窟信步走去。 偌大的洞窟里只有几束微光透进来,石床边蜷缩着一个头发凌乱、身着红衣的少年,正不住地瑟缩着。 少年琵琶骨的位置被两根婴儿手腕粗细的铁索洞穿,一端紧扣在胸前,呈莲花形状,布满干涸的血迹,另一端长长延伸至石壁上,使得他得以自由行动的范围不过方圆一丈左右。 正值盛夏,少年却瑟瑟发抖地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在忍受极其的寒冷与冰冻。 “寒冰烈焰掌?”沈云灼一看便明了。 此掌法乃是天山派宗主的绝学,中招之人时而像身处炼狱焚炉之中,心火燎原;时而好似被埋在万丈寒冰之下,骨血都要化作坚冰,痛到寸寸碎裂。 这少年被囚在此地,日日承受这等非人的折磨,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难怪师父说他可怜。 其实,寒冰烈焰掌并非无药可解。 玄门三十六家,家家自有绝学。他所在的玄清山集道法之大成,但凡修为至臻者,便可化用内功心法,破了这寒冰烈焰掌的威力。 只不过,先不说修为至臻者这世间不过寥寥数人,便是疗伤之法,也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它需要功力深厚者在内伤者复发时,与其交合,疏散其郁结的重重火气与寒气,再灌以自身内力助其修复自身经络。 他的师父元和真人虽有此等修为,却决不可能亲自施救。 沈云灼心念一转,思及师父用意,面上浮现出诧异之色。 师父莫不是想叫他来......? 红衣少年好像发现了站在洞门口的沈云灼。 他抬起头来,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虚弱至极的笑,瘦弱的身形显得无助又可怜,眼中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你就是沈云灼?” 话一出口,便自他体内逸出阵阵寒气,他眼睫微微颤了颤,似乎在极力隐忍着痛苦。 “吾奉家师之命,坐镇玄清山,对尔行看管教化之责。” 沈云灼淡淡说完,自行囊中取出一册经书,盘腿席地而坐,照着书中训诫之言一字一句念起来。 纪绯川嗤笑一声,艰难地喘着气,自言自语道:“你这人......倒真和元和老头说得一样。” 一样寡淡。 沈云灼不动声色,继续一板一眼地念着。 纪绯川脸色又惨白了几分,隐约有些发青。 半晌,他忍不住放软了音调,轻轻哀求道:“沈师兄,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师兄? 沈云灼声音顿了顿,没有理他。 纪绯川气息不匀地低低喘息起来,他兀自抱怨起来,声音委屈不已,“元和真人明明是派你来助我早日脱离苦海的,怎知沈师兄这般不近人情?” 声音软软糯糯,好似从小被娇宠的少年向自家兄长撒娇一般。 沈云灼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才叫他看清少年的样貌。 纪绯川此人,人如其名,容貌生得绮丽夺目,眉骨周正,眼尾细长,瓷白色的皮肤好似玉石般玲珑剔透,右眼下方坠着一粒红色泪痣,平添一股妖异。 若不是他因痛苦而显得嘴唇毫无血色,单凭这副美丽的五官,便足以叫人相信五毒教主如何会折在这样一个小小少年手上。 他神色似嗔还怨,羽睫上缀满颗颗晶莹,一双秀丽的眉似蹙非蹙,叫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细细抚平。 抑或是凌虐欲与掌控欲占据上风,狠心下大力蹂躏一番,叫美人露出更多情难自禁的狼狈模样。 换做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怕是都或多或少存着这样不可言说的龌龊心思。 只可惜沈云灼不在其列。 他只是朝少年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纪绯川心底突然涌上一阵不甘。 元和真人也就罢了,一个大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道士,功力深厚,不受他蛊惑也能理解。 可沈云灼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竟也不为所动。 想起元和真人临行前留下的那句话,纪绯川咬了咬牙,决意破釜沉舟试上一试。 他今日偏偏不信这个邪。 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年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大片奶白的胸膛,胸口鞭痕与灼烧过的红痕遍布其上,乳尖因直接裸露在空气中而微微挺立起来,透出靡艳的红色,旖旎且放荡。 他俯趴在地上,一路膝行着向沈云灼的位置靠近,一双清凌凌的美眸望着沈云灼,眉宇间一派乖巧温驯。 他像小动物一般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揪住沈云灼的衣摆扯了扯,“沈师兄。” 沈云灼直接无视了他的举动。 纪绯川得寸进尺,靠他靠得愈发近,整具温软的身体都要贴向沈云灼,“云灼师兄,我好冷啊,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沈云灼合上书本,低眸看他。 纪绯川心道有戏,便更加使出浑身解数撩拨他,软若无骨的一双手抚上他的胸膛,又一路向下游移而去。 用毒之人,最看重的便是这一双手,如何精细呵护都不为过。 沈云灼一手钳制住那只作乱的手,搭上他的脉门。 纪绯川一愣,想要抽手却半天动弹不得,只觉手腕剧痛无比,好似被鹰爪钳住一般。 片刻,沈云灼松开他,平静道:“一息四至,距你伤情发作,已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现下,你应当无事了。” 他这说辞算是客气的,相当于揭穿了纪绯川自他方才进洞起便在装模作样的事实。 还未等纪绯川有所反应,沈云灼便弹指将一枚叶片射向石壁机关。 “啊——!!!” 少年口中迸发出一道铭自内心的惨烈哀嚎。 铁链猛然迅速回收,灭顶的剧痛自纪绯川脑海内炸开,由琵琶骨向着周身神经迅速蔓延。 随着一串清脆的碰撞声,纪绯川被铁链收紧的力道半死不活地拖回原处,地上两道触目惊心的血迹一路延伸至他脚下。 两道锁链齐齐绷紧,纪绯川被迫摇摇欲坠地站在洞穴中央,额角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内侧与牙根处渗出血色,周身止不住地发抖。 沈云灼疏离地望着他,眸中没有丝毫情绪。 “我没有师父他老人家那样好的脾性与耐心,在他眼里,你是个出身可怜误入歧途的少年人,然而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杀人盈野、苟活于世的魔头。” “我从未设想过自己能教化你,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必要。” 沈云灼说完,继续捡起书册读了起来。 他做这些事,只不过是因为这是师父他老人家交代下来的罢了。 纪绯川垂着头静静听完沈云灼的言论,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唇角的笑容越拉越大,渐渐笑出声来,笑声放肆,笑到前俯后合甚至因为岔气而咳嗽了几声。 笑得累了,他的眼尾染上两抹飞红,眸中透着滔天的怒意与不甘:“是啊,我杀人盈野,死不足惜。可是你沈云灼又能奈我何,还不是要与我共处一室,守着我这个杀人凶手?” “你师父说你原本天赋极佳,迟早有一天修为可入化境,却有一致命缺陷,以至于止步于十七岁那年的一场比武,自那之后再无进益。昔日天之骄子,却连其他门派弟子送来的战书都不敢接,只能窝囊地躲回沈家闭门不出。” “他说,或许我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助你突破瓶颈的人。”少年眼里的怨气与引诱好似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勾勾缠缠地向着沈云灼游了过来。 “我这样一具极佳的练功炉鼎,你舍得晾在一旁不用吗?” 第2章 食春蛊 “练功炉鼎”四个字一出口,沈云灼神色未改,搭在书页上的指尖却蓦地一动。 一道光影闪过,“啪”地一声清响,纪绯川被刮过来的罡风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多了一抹红痕。 那抹嫣红延展到嘴角,带了些许警示与训诫的意味。 名门世家,最最忌讳把人当做炉鼎来提炼内功的歪门邪道。沈云灼自小受元和真人教诲,行人间正道,自然不屑于纪绯川口中所说的功法。 纪绯川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心道,看你能装腔作势到几时! 在那之后,纪绯川终于安分许多。沈云灼见他偃旗息鼓,便独自打坐至黄昏,待山间暮鼓响到第三声时,他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出了洞穴。 洞中光线逐渐暗下来,纪绯川额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眉头紧蹙,面色潮红。 他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受烈焰焚炙,周身的皮肤灼烧到发痛,外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被感知无限放大,化作火炉周围新添的那把柴,炽烤着他的神经。 不知熬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洞中走来。 纪绯川勉强眯开眼睛一看,却是沈云灼去而复返。 他换了一身白衣,仍旧一副干净清爽、超尘脱俗的模样,却单手提了个竹篮,与他那副装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云灼揭开竹篮上的方巾,只见篮子里装着两个白馍并一碟小菜、一碗白粥,还有一双竹筷。 他将竹篮放到纪绯川近旁的地上,弹指解开石壁上的锁扣。 “吃饭。” 锁链一松,纪绯川跌跪在地上,颤着手去够那双筷子,却哆哆嗦嗦怎么也抓不住。 “沈师兄,我身上实在疼得厉害,怕是吃不下。你不必管我了吧。” 沈云灼定定地望着他,心想这次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了。 寒冰烈焰掌的苦楚非常人所能忍,这少年竟还能神志清醒地同他说话,还不忘做出一副惹人同情怜爱的姿态。心志之坚,武林中多少高手只怕都难以企及。 纪绯川被沈云灼用冷冷清清的目光打量了半晌,就在他以为这人又要翻脸无情的时候,却见沈云灼蹲下身来,先是探了探他脉搏,复又盘腿坐在他面前。 “坐好。” 纪绯川心中骤然一轻,连忙按他所说的坐好。 沈云灼手掌贴在纪绯川胸口,运起内功,一股柔和的内力通过手掌缓缓注入纪绯川心脏。 好似冰泉侵入体内,周遭炙痛逐渐缓解退散,纪绯川眉梢渐渐舒展,心道,单是沈云灼这点内力便够自己如此有效地抵御痛楚,若是他肯与自己春宵一度,岂不是更加事半功倍? 当初要不是中了那群自诩名门正派之徒的暗算,他好不容易从五毒教脱身,又岂会被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要寒冰烈焰掌的桎梏一解,他再设法从这鬼地方脱身,从此天地逍遥,再也没人能困得住他! 然而还未等他的如意算盘打完,沈云灼就撤回了内力。他起身淡淡地俯视着纪绯川,“这点内力可以支撑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你吃完一顿饭了。” 纪绯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沈云灼。 “听着,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不知珍惜,下次我不会喂你吃饭。” 单就替他纾解病痛这一举动来讲,也不过是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看管归看管,元和真人既然嘱咐他关照眼前的少年,好生教化,他总得尽到本分。何况这纪绯川叛逆归叛逆,年龄上与他家弟妹也差不了多少,心思脾性总归有些相似之处。倘若能恩威并施,赏罚兼顾,也许会比一味惩戒来得奏效。 沈云灼这般打算,却不知纪绯川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内心已是天翻地覆。 他原本还道沈云灼同外面那些人一样,表面上光风霁月,内里却不过是忌惮他一身使毒的功夫才不敢与他欢好,却没想到是个真傻的。早先那些斥责轻蔑之语,竟然只是虚张声势? 如此看来,这模样好似谪仙般的道长哥哥,只怕是还没开过荤呢。正好,走之前让我纪绯川教教你何谓人间风月,权当报答你今日疗伤之恩了。 纪绯川两眼发亮,仿佛沙漠里渴水的人遇到了甘霖,心间满是急不可耐的狂喜,他颤抖着向沈云灼的背影伸出手,却在沈云灼侧首的瞬间,触电般地缩了回去,神色须臾之间化为凄楚痛苦,泪凝于睫,周身蜷缩战栗不止。 沈云灼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怎么,不见效吗?” 寒冰烈焰掌的威力他并未实际领教过,眼下纪绯川的伤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度复发,难道是因为他久未入山门,对内功心法的判断与掌控也生疏了? 他一边起疑,一边弯腰朝纪绯川伸出手,“你——” 刚说出一个字,纪绯川忽然将手搭上了他的掌心,指尖相触的瞬间,那双如泣如诉的桃花眼里阴翳尽扫,弯成了月牙形状,笑意盈盈地与他对视着,“沈师兄,你好像很关心我啊。” 沈云灼面色一肃,冷不丁地甩开他的手,顺带着收回了竹篮。 “看来你没事。” 他单手提好竹篮向洞外走去,端正的背影显出几分不豫。 纪绯川哈哈大笑,少年的笑容稚气未脱,满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意与蠢蠢欲动,“中了我纪绯川的食春蛊,哪里能这么轻易就脱身哦?素闻修习道家功法,要凝神静气,心无杂念,今天我要是害得道长哥哥破了戒,你可千万别怨我呀。” 谁叫你偏偏就招了我的喜欢呢? 那厢沈云灼知道自己中了招,一时却还未分清是哪一路数,五毒教行事向来诡谲难测,想来定是难缠的阴损伎俩,眼下还未发作,且待他回去再与那纪绯川分辩。 暮色降临,他见索道端口的信鸽回笼,遂擦亮火石,打开信鸽足上的竹管查看。 这一看,他神色愈发严峻。 散落在东西南北各处的道观弟子纷纷来报,自那纪绯川束手就擒之后,江湖风平浪静了不足两月,近日来陆陆续续竟又出现了几起灭门惨案,受害者依旧死于天蚕香之毒。 是残余的五毒教余孽在兴风作浪,企图声东击西营救纪绯川,还是作恶者本就另有其人? 他回山门之前曾调查过此事,发现有几处存疑,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死者皆已入土,是以并未再深入取证。如今想来,那纪绯川小小年纪,与前些日子的受害者并无深仇大恨,又何至于对那些死者如此不依不饶,徒增这许多麻烦? 师父是否早有洞察,所以对纪绯川心生怜悯,若纪绯川果真是被误抓来顶罪的...... 沈云灼稳了稳心神,将信件汇总,与竹篮一并沿着山溪涧流送往下游道观。刚刚起身,便察觉到身体出现了异常。 晚间山谷里本应凉风习习,他却感觉拂面微风都是湿热的触感,衣物黏在身上,身躯由内而外散发出一阵火气。 沈云灼脱下外衫,赤着上身走入溪涧中央悬空的瀑布之下。 山溪冰凉沁骨,于他体内的燠热却是杯水车薪。他试着调息运转,气海穴处不知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吸收他聚起的功力,体内血液奔腾不止,周身血管叫嚣着仿佛快要炸开,连带着四周的溪水山泉蒸腾出一阵湿热的水气。 沈云灼双目赤红,胸膛起伏不止,下身坚硬如铁,欲望不能自控的屈辱感与心底升腾而起的侵占欲交织交缠,令他久违地升起怒意,并将矛头对准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拧干外衫上的水搭在肩上,跃出溪涧,大步向山洞里走去。 纪绯川摆了个好整以暇的姿态仰躺在石窟地板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拎着一串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青翠欲滴的山葡萄,仰头正好叼住一颗,听见脚步声便侧过头去看他。 山葡萄在贝齿间被咬破,“啪”地一声,酸涩的汁液溢满整个口腔,纪绯川被酸得打了个激灵,内心低咒一句“背时”,呸呸两声吐掉葡萄,坐起身来笑眯眯地望着沈云灼,“沈师兄回来啦,怎么这么狼狈,可一点都不像——” 他话音未落,沈云灼一手掐在他侧颈动脉处,冰冷地警告道,“解药交出来。” 纪绯川全然不顾颈侧随时可以致命的威胁,用脸颊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媚眼如蜘蛛丝般在沈云灼鼓胀的分身处勾勾缠缠,再望向沈云灼的脸时却满眼无辜,仿佛小鹿一样温柔无害。 “是食春蛊哦,没有解药。一旦惊动它,如果不马上与人交欢,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欲火焚身、七窍流血而死。沈师兄现在下山找人肯定是来不及了,不如考虑考虑我这个现成的呀,包君满意。” 说完,他柔弱无骨地向沈云灼身上靠过去,嫣红湿热的舌尖舔上沈云灼的手腕,像温驯的猫儿一样,细细舔舐亲吻着。 沈云灼手上动作渐渐放松,纪绯川便愈加大胆起来。他指尖灵巧一勾便解开了沈云灼的衣带,柔软艳丽的唇瓣由胸膛至下腹一路游走,留下一缕长长的晶亮的湿痕,之后牙关轻合,叼住他的裤带往下一扯,被禁锢已久的紫红色粗大阳具倏地跳了出来,啪地打在纪绯川脸上。 纪绯川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直接坐下去的话,他会死的吧。嗯,或许可以先来点前戏,循序渐进也未尝不可。这样想着,他张开嘴,照着赤色铃口与青筋虬结的柱身舔舐了几下,舌面包裹着硕大的龟头,含进去大半。 口腔被整个填满,腥膻气充盈在鼻尖,纪绯川眉眼妩媚地往上一挑,沈云灼眼中欲火升腾,盯着纪绯川的眼神似乎要将他撕碎了一口一口吃掉,掐在他颈侧的右手不知何时改为按在他肩头,拇指稍微一动便触到了琵琶钩链处的伤口,周围血迹已经干涸的衣物再度湿润起来。 纪绯川闷哼一声,把口中阴茎吐了出来,顺便牵连出一丝口津,满腹委屈道:“沈师兄,你弄疼我了。” 他舍不得委屈自己受疼,但沈云灼却没那么好的耐性,尤其是纪绯川招惹在先。纪绯川那句抱怨刚刚说完,沈云灼眸色骤然一深,手上稍一使劲,竟直接把锁住他琵琶骨的玄铁钩链给拔了出来。 鲜血飚出,纪绯川惨叫一声,面色登时惨白如纸,颗颗泪珠不受控制地直往外流,沈云灼封住他几处穴道止了血,大手一扬撕去他黏连在伤口处的血衣,露出大片瓷白色的脊背,上面还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纪绯川感觉自己下身一凉,裤子也被沈云灼一并扯了去,随后两片饱满的臀肉被沈云灼一手分开,腰身用力一挺,形状与尺寸都堪称凶器的物事直挺挺地楔了进去! 短短几息之间,纪绯川咬牙在心里骂了沈云灼千百回,喉咙却不由自主地哽出一声哭腔,憋得鼻头都红了起来。 拜那见了鬼的琵琶钩链所赐,他的忍痛能力被沈云灼短时间内提升好几重,连被硬生生地辟开后庭都只感觉到一瞬间的锐痛,之后便好似对疼痛麻木了一般。 然而还未等他苦中作乐暗自庆幸一番,沈云灼手臂环住他小腹往上一捞,阴茎挺动又往里进了几分,纪绯川痛得面容瞬间扭曲,手指在地上抓出几道血痕。 他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带着哭音断断续续地求饶,“沈师兄,您行行好别动了吧,放着我来,让我......自己动。”一边说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同时扭过身去够沈云灼的肩,似乎想要让他抱。 沈云灼本就存了故意让他吃点苦头的意思,因此一开始没打算将主动权让给纪绯川,谁知视线在触及他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后,冷硬的心肠却不由自主地陷落一隅,以至于按在纪绯川肩头的手也卸了些许力道。 纪绯川乘势翻过身来,不等沈云灼反悔便双脚缠住他腰身,手臂往他肩颈处一勾,随后脸颊也乖巧地贴上他的侧脸,一下一下轻柔地蹭,好似小动物一般与他套着近乎。他张嘴含住右手两根手指头吮了吮,然后探到身下穴口处开拓,直到小穴逐渐放松能自动分泌出一些黏液,这才捉住沈云灼的阳具往里面缓缓塞进去。 沈云灼定力出奇地好,一旦让出了主动权,便索性由着纪绯川动作,第二次进入时果然比干涩的第一回 顺畅许多,紧致的穴肉紧紧包裹着阴茎,里面湿热一片,两瓣屁股柔软得仿佛一只饱满熟透的水蜜桃,只要稍加捣撞便能榨出许多甜美的汁水来。偏生那纪绯川的腰极其会扭,穴肉又极其会吸,一张一弛便好像有无数只软软的小嘴吸着他的阳具,舒服得恨不能当即缴械,不知是经历几多风月历练,才练就这勾魂夺魄极乐销魂的床上功夫。 被纪绯川缠磨了半晌,沈云灼周身欲火更炽,额角青筋暴起,连眼底也染上一层薄红,他箍住纪绯川的劲瘦的腰肢,朝着那口弹性十足的湿软嫩穴下大力开拓冲撞起来,一声声清脆的肉体拍打冲撞声,夹杂着吱吱呀呀的水声无休止地回响在寂静空旷的山洞中,和着情热将两人的神智烧得愈加混沌。 第3章 交换条件 纪绯川沉溺于情欲中,一双眼睛水雾弥漫,眼尾飞红,流露出数不尽的媚态。他腰身纤瘦,沈云灼两只大手堪堪一握便能掌控大半,他在纪绯川腰窝处一掐,两手扣着他的腰将他与自己的位置调换过来,让他背对着骑跨在自己身上。粗大的性器在水穴里翻搅了一圈,龟头不经意刮蹭到一处凸起,纪绯川好似周身过电般颤栗个不停,更多淫糜的汁液自小穴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来,使得阳具一路畅行无阻,愈加大力抽插顶撞。 纪绯川整个背部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沈云灼眼前,腰身凹凸有致,脊背中央一道精致的沟壑一路延伸至尾椎,肌肤细滑,尤其是那两团饱满挺翘的屁股,因为情欲的蒸腾覆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泛出浅浅的粉色。 沈云灼红了眼,两手用力揉捏着那两瓣屁股,时而分开露出中间红润翕张的小穴,用怒挺的性器一寸寸缓慢没入,将穴口周边深红色的褶皱悉数撑平,时而用力往中间挤压到变形,往往这时纪绯川便似有所感地配合着他不断收缩,仿佛要一鼓作气将他的精液全部榨取出来。重重嫩肉吸吮包裹其上,缠绞得沈云灼几番欲缴械投降,却因为太过贪恋其中滋味而提起丹田之气来抵御快感对理智的侵扰,拉长了战线。 纪绯川感觉身后力道未减,抽插的动作却放缓许多,他心中暗喜,直道有机可乘,于是强忍着胸口的伤痛腰部扭得愈加灵活,直想逼他尽早泄出元阳,好叫真气一股脑儿地输送到他身上。 谁知沈云灼却不买账,他一掌狠狠掴在纪绯川右臀上,浅粉的屁股颜色立刻加深一层,好像一只半熟的水蜜桃。纪绯川身形一滞,臀部的刺痛感细细密密地浮起一层,周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他咬起水润透红的下唇,眼中含泪,委屈地回头嗔了沈云灼一眼,“沈师兄干嘛打我?是我不够乖么。” 沈云灼不说话,眼神幽深,直接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一只手扣在纪绯川腰间,叫他的起伏动作全由自己一力掌控,另一只手探到他身前一把握住他半硬的阴茎,缓缓揉捏撸动起来,与此同时腰部上挺,阳具一下戳在刚才那块凸起的小点上。 纪绯川霎时好似灵魂被击中,扬起脖颈情难自已地“啊”了一声,一句呻吟尾声千回百转媚里藏春,眼尾不由自主分泌出更多欢愉的泪水。 沈云灼的性器一下一下缓慢地磨蹭着同一个位置,力道不轻不重却撩拨得纪绯川动情不已,脸上神情扭曲似欢愉又似痛苦到了极致,伴随着不可自控的细小啜泣声连绵不断地从他檀口中溢出,神经被性交的快乐不断抽打肆虐,快感如潮水般来得汹涌且延绵不绝,阴茎绷得笔直好似一块烧红的烙铁,终于在一阵细密快速的进攻中达至顶峰,被操得烂熟透红的穴口不由自主地一阵紧缩颤抖,却泄不出半分元阳,只有一股淡黄色的尿液汩汩流了出来,带着一股腥骚味。 柔软的穴口内壁不断缩紧夹击着体内的肉棒,高潮的余韵经久未绝,纪绯川眼中一阵失神,过了片刻才找回些许神智,而这时沈云灼终于到达顶峰,他将阳具从小穴依依不舍地挽留中抽出来,用手随意撸动几下,断断续续射出几股浓稠的白浊。 腰间的桎梏终于解开,纪绯川泄气般倒在沈云灼身上,手背捂着眼睛,趴在他胸口难过地哭了起来。 完了,这下全完了,累死累活,全他妈白干一场。 纪绯川一时间恨不得把沈云灼砍成十八段喂狗,他越想越不甘心,张嘴一口咬在沈云灼胸膛,眼神好像一只凶狠的小狼崽子,要从他身上活生生叼下一块肉来。 沈云灼见他高潮竟不能出精,惊讶持续了片刻,胸口猛地传来一阵钝痛,他眉头微皱,一手掐在纪绯川下颚上,迫使他松开牙关,两道弯弯的月牙印在沈云灼胸膛上,渗出丝丝血迹。 纪绯川仰起头瞪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眼里满是怨气与怒气,偏偏下巴还在沈云灼的掌控之中,嘴巴张得时间长了,口中分泌出大量晶莹的唾液,顺着殷红的唇角滴滴答答流下来,一张精致的脸庞愈发淫荡不堪。 “按前两次发作时间推算,寒冰烈焰下一次复发应该在辰时。”沈云灼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我知你有解蛊之法。解了食春蛊,我助你疗伤。” 纪绯川立刻服了软,他费劲地点点头,沈云灼冷不丁地收手,纪绯川失去支撑倒在他身上,压到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说吧,要如何做。”沈云灼神色如常坐起身来,将外衫系好。 纪绯川侧躺在原地,身下一片狼藉也没有多的力气去管,他一根食指在沈云灼身上勾勾缠缠,沈云灼刚刚系好一个结,就被他手指灵巧地挑开,如此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沈云灼“啪”地一巴掌拍开纪绯川的手,白皙的手背瞬间留下一抹淡红,纪绯川撇了撇嘴,挠着手背软声道,“沈道长怎么这么凶,刚刚睡完人家,扭头就翻脸不认人。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叫我如何给你解毒?” 沈云灼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要彻底解了食春蛊也简单。食春蛊每逢初一十五发作一回,让情欲正常纾解即可。发作满七七四十九回,蛊虫结茧,从你体内脱落。”纪绯川眼中闪过狡黠之色,“不过......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前提?” “纾解了第一回 ,往后四十八回都要找同一个人合欢才有用哦。”纪绯川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我的话,哪怕你与其他人做到精尽人亡,体内的燥热也纾解不了半分,懂了么?” 哼,先诓一诓他,不能叫刚才的罪白受一场。 他一边说,一边好整以暇地观察着沈云灼的表情,以其从中窥见些许懊恼或愤怒的情绪,谁知看了半天,沈云灼仍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好似他说的那番话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即是说,接下来两年我都得与你绑在一处,离不得半个月以上了?” “就是这样没错。”纪绯川凑上去,“沈道长,两年时间与我作伴,你开不开心,快不快活?” “即便没有食春蛊,除非你死,否则我也是要在这里盯着你的。” 沈云灼起身,平静地留下一句话,旋即走出洞外。 纪绯川后槽牙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还是败给了叫嚣着疼痛和酸胀的身子,原地躺了下去。他现在的状况,就算恢复了自由身,逃得出山洞,也逃不出这偌大的玄清山,倒不如慢慢从沈云灼入手寻求突破来得稳妥。 说起来,跟沈云灼做这一场,倒是难得地令他生出了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 少有人像沈云灼这般精准地把握了他的要害,痛虽然还是痛的,可爽也是无与伦比的爽。以往倒是也有懂得疼人的家伙,可惜没一个能长久的。 有一开始把他当做女人的穷书生,说好了要娶他过门长相厮守,结果临上床发现他是男儿身,倒是也没提上裤子就走人,占完了便宜才开始赖账。 有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说了一箩筐的名门剑客,说要带他离开五毒教,结果和他你侬我侬睡了几次,临了才发现剑客的未婚妻也是名门侠女,一对小情人衣冠楚楚地站在一起,倒也还算登对。 还有在各大门派合起伙来算计了他之后,在羁押途中对他表示同情和喜爱、想要春风一度之后放他逃跑的几个世家子弟。春风倒是度了,可惜技术一个比一个差,放个哨也不会放,末了他还是没能跑成。 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那些人无一例外,最后都死了。死相五花八门,凄惨不已,尸身给他的小伙伴们当了饲料,也算是物尽其用。 不过这都是十几年来陆陆续续发生过的事情,除了那几个觊觎他身子,事情败露后又倒打一耙的酒囊饭袋,其余的人与近几个月发生的灭门惨案基本没什么关联。 可能是他实在太倒霉了,从记事起就没有一件好事情,好不容易从五毒教那个鬼地方脱身,出门就被从天而降一口大锅砸了个眼冒金星。 万幸的是,最惨的事他早就经历过了,习惯了之后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要活下去,活着才有机会亲眼看着得罪过他的人,一个一个惨死在他眼前时痛哭流涕凄惨无比的脸。 想想就令人觉得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他躺回原地,目光落在刚才前戏时被沈云灼卸下来的莲花扣上。 上面原本的一层血迹早已干涸,在被大力拉扯的时候又沾上了新的血渍,莲花根部铸着一节婴儿手指般粗细的钢钉,钢钉尾端有一圈凸起,刚好卡在铁索钩链尾端的凹槽里,以此锁住他的琵琶骨。 都道出家人慈悲心肠,宗正那老贼秃偏偏恁地歹毒,平白叫他受这么多天罪。要是不让那秃驴尝一尝挫骨削皮、肠穿肚烂的滋味,他纪绯川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还有天山派,九幽宫,揽月楼,玄清观......玄清观暂且待定,毕竟元和老头帮过他一把,心还不算太黑。 纪绯川正在暗暗细数着仇人名单,忽然见沈云灼赤裸着精壮的上身,一手拎着浸湿的外衫,另一只手臂抱了捆柴返回洞中。 沈云灼展开衣服用力抖了抖,来至纪绯川身边,“自己擦干净。”他将湿衣服扔在纪绯川身上,走到一边去生火。 虽然是夏天,山间夜晚毕竟寒气重,生个火堆在洞口也可防止山林野兽误闯。 纪绯川愣了一瞬,好像意识到什么,神请古怪地将衣衫叠了几叠,擦拭起身上黏腻的污渍与血迹来,一边擦一边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沈云灼生好了火,见他清理完下身又准备直接去擦肩胛骨上的伤口,眉峰不自觉地一抽搐,劈手将衣服夺了过来,同时不经意听到了纪绯川嘴里念叨着的话,“......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一天怕是要洗三遍澡,这么爱干净,怎么没把自己屌剁了呢,还嫌老子身上脏......” 沈云灼听得一阵气血上涌,久违地重温了一把被没有教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挑衅的滋味。他随手封住纪绯川哑穴,令他再也吐不出半个脏字,又重新回到溪边将衣服涮了一把。 回来时,纪绯川正两眼冒火死死盯着洞口,待沈云灼一出现就冲着他直扔眼刀子。沈云灼视若无睹,蹲下身来好像抓小鸡崽儿一样扣住纪绯川的后颈,用湿透的布料在他伤口上毫不留情地擦拭起来。 纪绯川顿时疼得抖若筛糠,两行热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 第4章 露馅 纪绯川两眼红红,心里低咒着早晚要杀了你给我的蛊儿们当饲料,身体却在沈云灼的清理后变得清爽许多。 沈云灼最后拧了一把衣裳,低头看他一眼,随手替他解了穴道,“方才那莲花扣取出来之前,你是如何出的洞口?” 那串山葡萄只在山崖边长了几株,琵琶锁链的长度绝无可能延伸到那里。 纪绯川把头扭向一边,拒不回答。 沈云灼不欲多作纠缠,见纪绯川不理他,便又回到瀑布边将衣服涮洗了一遍,回来后搭了个架子晾在火堆旁。 辰时,果如沈云灼所言,纪绯川的体内开始阵阵作痛,寒冰烈焰掌再度发作起来。火堆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燃尽了,山风从石壁缝隙透进来,纪绯川身上时冷时热,覆满冷汗。他难耐地呻吟了半晌,终于引起了沈云灼注意,见沈云灼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纪绯川向他伸出手,口中满是讨好与哀求:“道长哥哥,沈师兄,说好的助我疗伤,你可不能反悔呀......” 沈云灼起身,顺便取下干透的外衫来到纪绯川身边,“先把衣服穿上。” 纪绯川强忍着体内伤势发作的痛楚,按他说的将那件衣服披上,心想,反正到最后都是要脱的,这沈云灼怎么这么费劲? 当沈云灼刚刚盘腿坐下,欲给他传功疗伤之时,纪绯川转身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柔弱无骨地靠向沈云灼怀里,在他颊边呵了一口热气,少年的嗓音沙哑中带着一丝妩媚,“你与我睡都睡过了,直接用阴阳和合之术来吐纳修炼,即可交欢,又可精进功力,岂不是一举两得?何必费力走这中规中矩的过时路数?” 沈云灼摘下他的胳膊,顺手点了他的穴道,令他再也不得妄动分毫,“纵欲过度,无益于你的伤势。” 说罢,他掌中运力,贴在纪绯川背后,一阵柔和的光芒泛起,温润的内力如潺潺流水汇入纪绯川体内,及时与丹田之内冲撞的两股阴寒与酷暑之气交融、分解,约莫过了一刻钟,才悉数化归于平静,而纪绯川双眼微阖,气息平缓,不知不觉便放松神智,逐渐睡了过去。 沈云灼一撤去掌力,纪绯川无知无觉地软软倒在了他怀里,睡相温顺无害,睫毛浓密细长,眼下两团青色的暗影,显然已经很久未曾像这样睡过一个好觉了,还无意识地吧唧了一下嘴巴,如果不是与白日他放荡不羁的言行以及背景身份联系起来,眼前人的模样倒真像是一位涉世未深、毫无防备,还带着那么点书卷气的温润少年。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与他印象里那个暴戾嗜杀、喜怒无常的魔头形象相去甚远。 元和真人总教他人分表里,道听为虚,眼见为表,唯以心观才是真,他久未回山门,在凡尘俗世里耳濡目染得久了,反倒忘记了师父当年的谆谆教诲。 如今阴差阳错,竟结下这般纠葛,五毒教一事便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沈云灼心下微叹,将纪绯川身体缓缓放平,纪绯川身体乍接触到冷硬的地面,浑身不适地咕哝了两声,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纪绯川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久违地感到精神不少,竟连伤口的疼痛都缓解了许多。 伤口? 纪绯川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胸前的伤处已经被缠上了纱布,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均被涂抹上一层翠绿的药膏,药膏半透明状,敷在皮肤上清凉宜人,温和滋润,有效地缓解了灼热的痛意,就连两股之间的幽穴也感觉不到撕裂的痛楚,只是徒留着开垦过后的酸软和发胀感。 他穿着沈云灼宽大的道袍,整个人好像缩小了一圈,袖子长出一大截,甩来甩去像个唱戏的。沈云灼又不见了踪影,纪绯川心情却出奇的好,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正要去洞外溜达两圈,脚边却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沈云灼将他的琵琶钩链换成了脚镣,缩在了山洞石壁上。 纪绯川脸色一黑,就地盘腿坐下,撑着下巴开始谋算,等脱身以后怎么报复这个古板沉闷的臭道士。 想着想着,他肚子咕咕叫起来,于是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不消片刻,一只猴子灵巧地窜进洞来。 猴子脖子里挂着一个小锦囊,手里拿着一串山葡萄,两根香蕉,还有三四个不知名的红色野果,一股脑儿地堆在纪绯川面前,然后原地坐下,搔了搔手背,一双乌黑滚圆的大眼睛讨好地看着他。 纪绯川笑眯眯地摸了摸猴子的后脑勺,“真乖!”他解开猴子胸前的锦囊,一只米粒般大小的金色蛊虫顺着他指尖爬出来,两只螯钳一下扎进他皮肤,吸足了血,随后又乖乖地爬回了锦囊里。 “有了这能够散发异香的金蚕蛊,最近被你吸引来交配的母猴肯定不少吧,你一只猴子,可算是享尽齐人之福了。” 猴子吱吱叫了两声,把果子往纪绯川身边又推了推,随后警惕地察觉到什么,转过身一溜烟儿地蹿出山洞,跑远了。 纪绯川抬眼一看,沈云灼正好走进洞中,目光还停留在猴子匆忙逃走的方向。 纪绯川好整以暇地拈起一颗葡萄,含进嘴里,“沈师兄可是带午饭回来了?我饿得快,提前打打牙祭,沈师兄不会介意吧?” 沈云灼放下手中包袱,将盛放午餐的竹篮放到他面前,“吃完饭,我有事问你。” 纪绯川揭开餐布,见又是与昨天一样的清粥小菜,撇了撇嘴,抓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余光瞟了他一眼,“想问什么现在问吧,小爷现在心情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五毒教教主可是你杀的?” “是。”纪绯川供认不讳,神情坦然,甚至还夹了一筷子小咸菜,咯吱咯吱嚼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津津有味。 沈云灼神情微凝,“五毒教里的那把火也是你放的?” “当然,五毒教里毒虫遍地,没了人管,方圆百里都得遭殃。按照你们正派人士的话来讲,我这还算是干了件大好事呢。”纪绯川眉梢一跃,洋洋自得起来。 被雪里红一手养大,没有彻底沦为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心情好的时候还想着顺手为民除害,他可真了不起。 “为何要杀雪里红?除了五毒教教众,各大门派的死伤者生前又是如何招惹过你,为什么要灭其满门,鸡犬不留?” 沈云灼一连串的发问,问得纪绯川突然失了耐心,嘴里嚼的东西也没了滋味儿,他面无表情地吐出口里粘成一团看不出样貌的食物,将剩了一半的馒头随手一扔,半块馒头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四五圈,沾了一层灰。 “看不惯就杀,需要理由吗?这些问题各大门派的人围剿我的时候一人一句,我被问了不下百遍,今天你又来问,烦不烦?” 他正要起身,沈云灼突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得纪绯川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把你扔掉的馒头捡起来。” 纪绯川脸色僵硬,原地不动。 沈云灼又道:“还想不想让我替你疗伤了?” 纪绯川恨恨地一扭头,伸长手臂够到了那半块馒头,发泄一般地攥在手里。 “合着刚才的粥,把饭菜都吃干净。”沈云灼继续命令道。 纪绯川看了看手里沾了一层灰又被攥成黑黢黢一坨的馒头,又看了看被自己吐进一口食物残渣的粥碗,突然傻眼了。 这,这沈云灼怎么能这样?!!简直比雪里红那个变态还要过分!! 纪绯川怒气冲冲地将馒头扔回碗里,“不吃了!说不吃就是不吃!随便你疗伤不疗伤,我疼死活该!” 沈云灼一身寒意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接下来不要后悔。”说完,他收好竹篮,一如昨日般守在洞口看起了书。 纪绯川见他没有再和自己计较,心里蓦地一松,周身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变化,脸色忽然就难看起来。 怎么回事,他刚刚是在怕沈云灼吗? 可笑!他干嘛要怕他?天大的罪都受过了,难道还怕沈云灼会出手揍他不成? 纪绯川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决定跟沈云灼死磕到底。 然而沈云灼果真就如他之前说的那样,接下来三天没有再给他提供过一次吃食,甚至寸步不离地待在洞里苦修,连给他叫小猴送果子的机会都没有。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内伤三日来发作了五六次,沈云灼全程冷眼旁观,任凭纪绯川如何软下语气哭喊求饶也无动于衷,甚至当他脱掉衣服光着身子去色诱他,沈云灼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将他五花大绑又扔回了石床上。 纪绯川恨得牙根子直痒痒,终于到了第四天,纪绯川浑身脱水,嘴唇干裂,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一步一步爬到了沈云灼脚边,“沈师兄,我错了......您行行好,就饶我这一回吧......” “错在何处?”沈云灼没有睁眼,只是动了动柔软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依然夹着冰碴子。 “我......我不该浪费粮食,浪费玄清观弟子的辛劳成果。”纪绯川眼底发红,强忍着羞耻说出了这一番善解人意、积极向上的话。 “还有呢?” “还有......不该擅自利用蛊虫让沈师兄受我牵制......” “接着说。” “还有什么?”纪绯川陷入疑惑,见沈云灼蓦地一睁眼,他心里一慌,想也没想立刻就道,“还有!我不该勾引沈师兄!” 他温驯地凑在沈云灼身边,露出讨巧卖乖的笑容,“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想换什么姿势、做多久我都依你,不想要的时候我也绝不纠缠——” 沈云灼眉头蹙得更深了。 纪绯川见自己的回答不得要领,鼻腔一酸,委屈道:“该认的错我都认了,其他的是真的不知道了,你就不能明着讲嘛?” 沈云灼冷声道:“你不该撒谎。” 纪绯川两眼迷茫,“我几时撒谎了?” 沈云灼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道:“最近山下几度传回消息,真凶显然另有其人。不是你做的事情,为何要供认不讳?” 纪绯川身形一滞,眼泪顿时收得干干净净。 难怪前几天沈云灼态度缓和不少,他还道是因为和他有了鱼水之欢,这臭道士晓得心疼人了,却原来是怀疑起自己抓错人了啊? 他坐正了身体,歪了歪头,神情有些讥讽:“既然沈师兄相信不是我做的,又为何还要把我囚禁在此处?你快放了我,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也不计较你这几日对我的态度了。” “哦?”沈云灼定定地望着他,“放了你,那今后我身上的食春蛊如何解?” 纪绯川挥了挥手,嘴比脑子动得更快,“嗐!什么初一十五那都是我骗你的,一次就解决了。” 话音刚落,他瞥见沈云灼眼底一闪而逝的了悟之色,脑子突然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凝滞了起来。 第5章 一朝风月 纪绯川一个骨碌爬起来正要跑,沈云灼突然出手擒住他手臂,迅速反剪到他背后,紧接着单手将纪绯川的小身板往肩上一扛,一路来到了石床边。 沈云灼将他往石床上一扔,居高临下望着他的表情喜怒难测,由于背着火光的缘故,整个人的边缘嵌上一层昏暗暧昧的光。 “两次。” 纪绯川手肘撑在石床上,艰难地支起上半身,“什么两次?” “你在我面前说了两次谎。” 纪绯川体内一冰一火两股真气相持不下,在片刻的止歇后又卷土重来,他周身颤栗不止,侧身俯趴在石床上,摆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食指轻轻勾了勾沈云灼的衣袖边缘,“我都难受成这样了,沈师兄不会还要因为这种小事罚我吧?你都说我是无辜的了,现在难道忍心......见死不救么?” 纪绯川那动作轻微含蓄,只是碰了碰他的衣服,却好像小猫爪子一样轻轻挠在了沈云灼心上。 沈云灼不由得垂眸去看自己的袖摆,纪绯川见他对自己的示好没有闪躲,葱白的玉指便沿着那祥云白鹤的刺绣一路滑到沈云灼腕间,沿着手腕上微微起伏的脉络缓缓探至他小臂内侧,在上面轻轻勾勒起来。 沈云灼反手将他手臂一抓,却未曾用力,纪绯川胆子越大,借着力身子更往前探了探,柔弱无骨地贴上沈云灼,双唇微张在沈云灼脖颈间摩挲轻吻着,带着欲念的吐息轻柔地打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瓷白的肌肤在灼热微湿的气息中染上粉色,“沈师兄,我好渴啊......” 沈云灼喉结动了动,循着那湿热的气息微微低头,纪绯川那双干涸的唇好似终于寻到了一泓清泉,张口便含上,舌尖贪婪地探入沈云灼唇齿之间,饥渴地吸吮起来,其间时不时发出咕咚吞咽的声音,唇舌纠缠搅动间水声啧啧作响,一道透明的唾液顺着纪绯川嫣红湿润的嘴角滑下来,淌过小巧精致的下颌,在空气中勾出一道长长的细丝,啪嗒一声落到他胸口上。 唇分,沈云灼眼神微黯,手掌按在纪绯川后颈处,拇指不自觉地在上面缓缓摩挲着,“解渴了?” “就这么一点哪里够,沈师兄真小气。”纪绯川埋怨似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手指不安分地一路下移,摸到了沈云灼腿间蛰伏的性器,跃跃欲试地凑近,吞了口口水:“给我更多的吧......我保证,这回喝得干干净净,一滴都不浪费......” 沈云灼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在纪绯川低着头还未察觉到时就收敛得干干净净,纪绯川没听见沈云灼回答,于是抬头一双眼睛期许地望着他,“嗯?沈师兄愿意么?” 沈云灼眸中染上欲色,盯着纪绯川的双眼隐隐冒出火星,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纪绯川触及他眼中神色,眉眼间喜色跃动,“得令!”他三两下将自己脱得精光,又勾开沈云灼的衣襟,滚烫的指腹在沈云灼腹股沟处摸索了几下,随即拨开亵裤边缘,将露出头的粗大阳具解放出来,舌尖贴着肉棒底部的沟壑边缘勾勾缠缠,待它更胀大几分,便上下嘴唇覆在齿列上,深深含进了嘴里。 他的嘴唇在先前亲吻中已经被滋润得湿软透红,眼下嘟成环形紧紧吸附在肉茎边缘,不住地往里吞吐,口腔内部好似身下那口淫穴一般柔韧湿热,吸个不住,没一会儿便诱得那阳具坚硬似铁,热度惊人,紫红色的柱身怒起几条青筋,大有放肆冲撞拼杀一阵的架势。 沈云灼气息渐渐粗重,手掌不自觉地摁住纪绯川的头颅,腰身轻耸,不急不缓地向深处挺送。纪绯川连续给他做了几个深喉之后,胸口一阵反胃,下颌酸涩不已,越来越多的口津顺着唇角溢出来,将他的唇瓣与性器四周的耻毛染得湿润透亮。 沈云灼见纪绯川眼尾飞红,睫毛紧闭,突然将性器从他嘴里抽了出来,纪绯川不明就里地睁开眼,不满地扁了扁嘴:“还没喝到呢......” 性器仍旧直挺挺地杵在他眼前,纪绯川凑上去,张嘴正要再度含进去,沈云灼却抬起他下巴吻住了他,并起两指夹住纪绯川胸前的乳头,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捻了起来,纪绯川鼻间发出一声娇憨的轻哼,呼吸骤然加快,灼热的身体在沈云灼那双冰凉的手中颤栗起来。 缠绵亲吻的间隙,沈云灼舔着纪绯川的耳垂,在他耳边低沉道:“等会儿让你喝个够,用下面的嘴。” 纪绯川浑身一震,这话从沈云灼这样的人口里说出来,竟让他体内的情潮来得格外汹涌,不过瞬间,隐在双臀间的那口幽穴已然湿透,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幽香。 沈云灼分开纪绯川的臀瓣指尖往里一探,触到满手的湿滑淫液,放到鼻端一嗅,除了一股腥膻骚味,更夹杂着几分幽微的冷香,犹如寒冬腊梅,格外上瘾,他奇异地看了纪绯川一眼,“如何会身带异香?” 纪绯川面色潮红,喘息着道:“小时候被喂了蛊,情动得厉害就会如此,调情佐趣用的。”他舌尖软软地包住沈云灼沾了自己体液的手指嘬了一下,露出一个迷醉的笑,“沈师兄真是厉害,我和成百上千个男人做过,这么多人,都不及沈师兄你一个人让我欢喜呢。” 没来由地一阵怒意涌上心头,沈云灼手上动作一重,掐得纪绯川当即痛呼一声,脊背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可乳尖依旧被牢牢掌控在沈云灼指间纹丝未动,左边的乳房在拉扯之下凸成一个小小的圆锥形,乳头充血肿胀,鲜红欲滴。 痛意很快舒缓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酥痒感,仿佛千万根牛毛细针在上面齐齐戳刺,纪绯川难耐地扬起脖颈,腰身贴近沈云灼下身,在他身上蹭个不住,口里叽叽咕咕地求欢道:“嗯......另一边也要,沈师兄摸摸右边的好不好?舔一舔也行啊。” 沈云灼被纪绯川气得发笑,手上一松,转而去揉他腿间早已不安分翘起来的物事,心念一转间忽然想到,上回交欢时纪绯川一次也未曾出精,如此不符合常理,应当也是他体内的蛊虫在作祟了? 既然当初纪绯川被施下蛊虫时年岁尚幼,想必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做主,便是他口中所说的与多少男人睡过,也未必是出自本意,如此说来,刚才自己那股无名火,也没必要往纪绯川身上撒。 思及此,沈云灼动作轻柔许多,掌心熨帖地包裹着纪绯川的性器搓弄,并着玉茎底下两颗小巧的肉球的一起照顾周全了,双唇也衔住纪绯川胸前挺立的乳头,用舌尖亵玩挑逗。 纪绯川被他揉得惬意,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双手探入沈云灼衣衫里,环住他蓄满力量的腰身,眉宇之间染上得意之色。 这道长果真如他所料,性子单纯得很,哄一哄便由着他支使了。若真离了他,说不定他还会偶尔想念这被人爱抚的销魂滋味呢。 就是动作温吞了些。 纪绯川双手抵在沈云灼胸口,将他往石床上一推,随后整个人跨坐在他腰身上,沈云灼那根炽热的肉棒便正好抵在他臀缝之间,纪绯川反手分开两瓣肉嘟嘟的屁股,让那根巨物在两股间磨蹭了几个来回,直到将穴口溢出的汁液涂抹其上,滑腻无比,这才抬起腰身,缓慢含入,然后徐徐坐到底。 小穴内壁的媚肉争先恐后地缠绞其上,箍得沈云灼舒爽异常,随即便腰间使力,一下一下向上挺进,挺进时低垂的肉囊被推至根部,次次撞击在穴口,粗粝茂密的毛发如砂纸般将纪绯川股间磨得通红,又痛又痒,偏偏体内那根粗壮的阳物又在肉壁里不住地捣,直捣得淫水泛滥,汁水四溅,周身感官的敏感尽数集中在这一片,肏得他欲罢不能,神魂颠倒。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之气如涓涓细流般汇入他丹田之中,将尚有余威的两股霸道真气混合归一,水乳交融,令纪绯川如释重负,毫无顾忌地沉浸在欲望与享乐之中。 他俯下身子亲了亲沈云灼的唇,好似小奶猫一样,闭着眼睛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沈师兄,你怎么这样好,我真是从未遇到过像你这么体贴的人。” “你若乖些,我自当不与你为难。”沈云灼抬手抚摸着纪绯川的脸颊,指尖探入他口中,抚摸着齿列与舌尖,纪绯川便用小舌卷起他的手指吸吮挑弄,好似在给他做口活一般。 沈云灼虽那样说,可心里的话却是,你若乖些,以后我都待你这样好。 纪绯川却全然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只是拿乔卖乖地噘了噘嘴,“我哪里不乖了,前几天难道伺候得你不舒服吗?”说到这里,他想起事后沈云灼动作粗鲁地给他清理一事,心头愈加愤愤,恶作剧般地用力夹紧了臀肉,努力不让沈云灼再前进分毫,或是后撤半分。 僵持不下,沈云灼掴了一下他的臀肉,“放松。” 纪绯川半边臀部又痛又麻,小穴不由自主地一松,又再度狠狠夹紧,纪绯川捂着屁股肉,泪眼涟涟,“不放!” 才夸过他就打人,沈云灼怎么这么不经夸? 沈云灼轻哂一声,“当真不放?” 他这一笑,便宛如青莲初绽,冰河消融,冰魄玉骨化作人间芳菲,神仙脱胎成凡骨,有情更胜无情美,更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纪绯川稍一失神,便被沈云灼擒住腰肢,翻身压在身下。他大手在纪绯川刚才被打痛的臀瓣上揉了一把,随即顺着光滑的大腿一路滑至膝弯握住,不由分说地压向纪绯川胸前。 纪绯川双腿被沈云灼折起来,门户大开,单单凭翕合不止的穴口嫩肉再难止住性器抽插的动作,沈云灼背部肌肉鼓起,周身蓄势,粗暴狂乱地往那口软穴中重重捣去,肉棒次次磨在纪绯川的要害上,抽动的速度也加快了足足一倍,只几息之间便肏得纪绯川哭爹喊娘,连连求饶,“沈师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慢一些,慢一些......我快要死了......” 沈云灼速度未减,一次比一次更善用巧劲,肏得纪绯川穴肉泥泞不堪,蜜水四溅,周身染上一片潮红,抬起的臀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纪绯川哭哭啼啼,哽咽不止,爽得简直要昏死过去。 最终,在纪绯川一声高亢的尖叫中,那肉洞止不住地痉挛收缩,夹杂着异香的淫液大量喷薄而出,他腰身在高高弹起之后复又坠落,泄力地倒回了石床上,整个人喘息不止,鬓发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只濒死的鱼。 沈云灼在那温暖湿热的水穴里又肏弄一阵,这才断断续续地射进去,微凉的精液一束束打在滚烫的肉壁上,纪绯川穴肉不住地收缩,小嘴贪婪地吸吮着浊液,果真一滴都不肯叫它浪费。 沈云灼伸手在纪绯川穴口四周按了按,又戳了根手指进去,在里面浅浅戳刺,抠挖搅动,纪绯川穴口肌肉不由自主地一松,淫液便顺着沈云灼的手指从一张一合的红艳艳的肉洞里缓缓淌出来,纪绯川穴口微痒,抬手拍开沈云灼的手,瞪眼道:“你别动!” 说着,他强撑着坐起来,尝试着为自己运功疗伤。 沈云灼见状,从一旁摸来一颗红彤彤山楂般大小的果子,是前几日那小猴替纪绯川寻来的野果,纪绯川咬过一口嫌酸,便通通撇到角落里不管了。 “不想叫那些东西流出来,堵住便是。”情潮暂退,沈云灼将果子递到纪绯川眼前,神色淡淡地道。 ? 第6章 下山 纪绯川睁眼一看,古怪地望了一眼沈云灼,伸手正要接过来,沈云灼却合上了手掌。 “趴下。” 纪绯川会意,眼里浮现出揶揄的笑意,自作主张地跪趴进沈云灼怀里,两手环在他腰间,两只大腿分开,腰部下沉,屁股高高地耸起,臀尖透出粉嫩的色泽。 他将下巴垫在沈云灼肩上,眉梢轻扬,在沈云灼耳畔呵了口气,“那就有劳沈师兄了......” 沈云灼偏了偏头,感觉耳垂上沾染了些许湿热气息,他望着眼前白里透粉的双丘,以及沟壑深处微微翕张的湿淋淋的穴口,下腹不由得绷紧,暂退的情欲隐隐约约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他一手按在纪绯川柔韧的细腰上,另一只手捏着红果,食指在穴口嫩肉上稍稍按摩片刻,随后用红果堵在入口处,小穴感觉到有异物即将进入,稍稍排斥了一下,沈云灼指尖感受到阻力,于是左手在纪绯川腰间轻轻一掐。 纪绯川腰间一酥,一声绵长、销魂的哼声从他鼻间逸出,身子塌了半截,后穴又不自觉沁出大量淫液,沈云灼触到湿滑水渍,指腹稍一用力,将红果一鼓作气地向里推去,层层媚肉争先恐后缠上来,将果子完完整整地吃进去还不够,又依依不舍地吮吸着沈云灼的中指,似乎在渴望着更粗更滚烫的东西将它填满。 纪绯川眼中水气弥漫,阴茎硬挺挺地抵在沈云灼腰间,涨得有些发痛,他指了指深红色的性器,埋怨道:“沈师兄你看,它又起来了,都怪你。” “怪我?”沈云灼凝望着他,尾音语调轻扬。 “当然怪你,明明直接塞进去就好了,非要磨磨蹭蹭地勾引人,一定是不安好心。”纪绯川双唇含住沈云灼的耳垂,含混不清地道,“方才你说我骗了你两次,意思该不会是要肏我两回吧?那我可太亏了......往后要是又骗你了,两次再往上叠加,我岂还留得命在?” 说罢,他舌尖灵巧地钻进沈云灼耳廓里,轻扫而过,喉咙处传来口水吞咽的声响。 沈云灼眸色渐深,抚在他腰间的手顺着柔滑的肌肤缓缓下移,虎口掐住纪绯川的大腿内侧往上稍一使劲,竟将他整个人都向上提了提,再度落下时,早已蓄势待发的性器直挺挺地插进他后穴里,将才塞进去的红果一下子推向了更深处。 纪绯川瞳孔蓦然放大,喉头一滞,一声惊叫还未完全出口便被沈云灼堵住了嘴唇,身体在灼热阳具的抽插顶撞下,彻底燃起新一波的情潮。 他一只手臂软绵绵地搭在沈云灼肩上,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身躯,因强烈的快感与濒死的情热而不得不用力掐进他的背部肌肉里,整个人被沈云灼一双手掌控着节奏起起落落,每一次下落都坐到实处,每一回顶撞间,被肠肉紧紧包裹的红果都要摩擦在肠壁内侧的极乐点,纪绯川胸口染上大片的潮红,呼吸急促,摇头间情动的泪水与汗水奔腾不息,将一张精致的面孔晕染得淫荡不堪、妖冶异常。 在濒临崩溃神智飘飞之际,纪绯川感到丹田之中有股充盈的力量在缓缓汇聚,暖意将他柔柔地包裹其间,在这样极度舒适与惬意的感知包围下,他体内分泌出大量异香,穴肉一阵颤抖紧缩,直接将两人同时送向了高潮。随后意识逐渐溃散,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倒在沈云灼肩头,隐约感觉到那粗壮之物还留在他体内,而他却连动一动小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沈云灼抱着他,右手仍抵在纪绯川腰后为他输送内力,直至湿热的小穴内潮水渐平,才抽出自己的性器,随后并起两指探进去抠挖片刻,将那被摧残的果肉糜烂鲜红的果子夹出来,这才简单地清理起两人下身。 纪绯川又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伤势大好,唯独只有肚子咕咕叫得厉害。 他向来睡眠很浅,被人废了武功拘捕起来之后,受尽寒冰烈焰掌的折磨,更是没有完整地睡着过一次。然而与沈云灼这两次交欢,却令他每每在精疲力竭之后得以安稳入眠,整夜无梦。他心想,如果不是沈云灼此人太难驾驭,便是日后让他常伴身边也未尝不可。 不过说起难以驾驭,也不过是因为他武功太高罢了。若是废了他的武功,再在他的身体里种个蛊,叫他不得不听命于自己,岂不是再妙不过? 纪绯川想到这一层,心头一喜,整个人都神采飞扬、顾盼生辉起来。他凑近静息打坐的沈云灼,两手捧着脸颊近距离地看着他,软软地撒起了娇,“沈师兄,我饿了。” “还没到饭点,忍着。”沈云灼双眼未睁,言简意赅地道。 纪绯川将下巴搭在沈云灼膝盖上,懒洋洋地在他大腿上翻了个身,一张小脸埋在沈云灼小腹上蹭啊蹭,“可是我饿嘛......” 沈云灼被纪绯川缠得无法集中精神,便睁开双眼低头看他,“你求我也无用,山下弟子定点送餐,没有就是没有。” 纪绯川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坐起身来,指着洞外道:“那你去给我抓只山鸡来,或是去溪涧里捞条鱼起来烤总是可以的吧!” 沈云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这是在哪里?” “我知道我是在坐牢,可你不是说我是清白的吗?”纪绯川摊了摊手,“我被人冤枉这么久,受尽折磨,沈师兄难道一点都不可怜我吗?” “你亲口承认自己杀了雪里红,放火烧了五毒教,那些教众皆因你惨死,也算是被人冤枉?” “......” “无话可说了?” 纪绯川恨恨地扭过头看向一边,神情阴狠,“雪里红那是他该死!五毒教那把火是我放的,可在我放火之前,那些教众就已经死了。” “被何人所杀?” “不知道!”纪绯川再度不耐烦地起身,丁零当啷地拖着脚上的铁链子回到石床边躺下,枕在手臂上将瘦弱的身子缩成了一团。 沈云灼盯着他的背影静静望了片刻,道:“我去给你找吃的,你乖乖留在此地,等我回来。” 纪绯川哼了一声,权当是听见了。 待沈云灼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纪绯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捡了块石头照着脚踝处的锁链拼命敲起来,叮叮当当敲了一刻钟,累得满头大汗,铁锁纹丝未动。 沈云灼用草绳串了三四条开膛破肚洗净的鲫鱼带回来,见纪绯川依旧背对着洞口躺在原地,一边打燃火石升起篝火,一边道:“那锁链是用千年玄铁铸成,嵌在石壁里,除了用钥匙,或是砍下自己的脚,否则不可能脱身。” 纪绯川恼火地坐起来,“那你刚才说什么乖乖留在此地?” 搞得他还以为自己有机会逃跑了,空欢喜一场! “我是叫你认清现实。与你说教没有多大用处,总得叫你亲自尝到教训,才会记得牢一些。”沈云灼把鲫鱼用细木棍串好架在火堆上烤,时不时翻个面,没一会儿洞里便传来一阵鱼肉香。 纪绯川生了会儿闷气,又腆着脸凑近,“沈师兄,你悄悄放了我,咱们两个一起下山去追查真凶怎么样?” “你确定你的脚不会背叛你的脑子,半夜逃跑?” 纪绯川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我若是敢背着沈师兄半夜逃跑,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见沈云灼不置可否,他又道,“你还是不信?这样吧,我这里有对子母蛊,被同时施下母蛊与子蛊的人可以彼此互探心意,母蛊可以控制子蛊攻击宿主,你可以通过母蛊随时洞察我的心思,叫我半步也离不得你,如何?” 子母蛊的效用沈云灼也略有耳闻,相传曾是南边朝廷里驯养死士的专用蛊虫,施蛊之时须得双方自愿,方可结契。 “也可。” 纪绯川原本只是随口试探,没想到沈云灼竟真的随口应了下来,他惊得跌坐在地,不可思议地望着沈云灼。 沈云灼取下一串烤鱼递给他,“吃完了就启程。” “你,你你你不会在骗我吧?”纪绯川眼睛瞪得滴溜圆,嘴巴张得像个山洞。 “我从不骗人。”沈云灼皱了皱眉,“把你的嘴闭上,吃饭。” 纪绯川一把夺过烤鱼,啊呜咬了一大口,边嚼边暗自腹诽,嘴闭上了还怎么吃饭,沈云灼这个笨蛋! 饱餐一顿过后,纪绯川在他的注视下释放出子母蛊,眼看一大一小两只蛊虫各自咬破两人血管,分别挤进他们体内,沈云灼熄灭火堆,如他所说替纪绯川解开锁链,两人齐齐走出山洞。 纪绯川久未见过这辽阔天地,一时心潮澎湃,朝着群山万壑扯着喉咙放肆大喊了几声,整个人像只野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好不快活。 沈云灼在他前面引路下山,也不管纪绯川是否会逃,一路遇上玄清道观的弟子向他鞠躬问好,他亦神色不改,从容不迫地应对。 那些人见纪绯川穿着一身道袍,眉清目秀,都以为是道观里新来的小弟子,行完礼后也向他打声招呼,纪绯川起初浑身紧绷警惕不已,遇见的人多了,笑容也便愈发自得体面,好似自己真是世家子弟出身一样。 待出了道观走到无人处,纪绯川快速蹿到沈云灼面前,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摸着后脑勺傻乐:“你们玄清道观怎么上上下下全是大傻子,连我这个魔头从禁地逃出来都没人发现?” 沈云灼脚步停下,横他一眼,纪绯川顿时伏小做低装小媳妇儿样,乖乖跟在沈云灼身后不作声了。 夜里进城找了家客栈住下,纪绯川点燃熏香,不过一会儿四周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大大小小的毒虫顺着窗棂缝隙和门缝纷纷爬进来,顺着纪绯川的手指尖爬进他新买的胭脂盒子里。他又挤了滴血进去,盒子里的虫子们纷纷躁动不止,四处厮杀啃食起来,过了一会儿,血迹连同虫子的尸骸纷纷消失不见,只剩下最后一只玲珑剔透的水晶蜘蛛。 这只水晶蜘蛛透明澄净,唯有肥硕的腹部透着一线血红。 纪绯川冲沈云灼招了招手,献宝一样地将蛊虫呈到他面前,“沈师兄快看,这是我新养出来的一线天,剧毒无比,不要说被它咬上一口,便是被它爬过一遍都会奇痒无比,就算将那块皮挠得血肉模糊,也不一定能止痒哩,你猜为什么?” 沈云灼不理他,纪绯川便自问自答说得起劲,“因为啊,那毒已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缝里了!” 纪绯川洋洋得意地将蛊虫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沈师兄,你想不想试试它的威力?” 沈云灼瞥他一眼,“明早动身去五毒教旧址。把你的蛊虫收好了,玄清山下都是普通百姓,招架不住这些东西。” 纪绯川心脏一突,好像被体内的子母蛊撞了一下,顿时失了兴致,嘴角的笑容也蔫了下去。 沈云灼吹灭烛火,兀自先躺下休息,纪绯川跟着蹭到床上,一只手顺着沈云灼的衣领往里滑,刚刚摸到他的小腹,便被沈云灼一把钳住,将他右手扔了出去。 纪绯川不满地哼道:“沈师兄,今晚你还没给我疗伤呢。” “你体内那两股真气已经被化解得差不多了,自己学着压制,不要总是依赖别人。” 纪绯川气愤得翻了个身,要不是舍不得新炼出来的蛊儿,他真恨不得把那一线天扔到沈云灼那物上,省得叫他白白浪费这杆绝世好枪。 沈云灼双眼微阖,洞察了纪绯川那隐晦的心思后,眉梢不由得一跳。 这世上如纪绯川这般阴险狡诈之徒,可当真是少见。偏偏这少年又总是一副天真烂漫、言行无拘的模样,心里想些什么全摆在脸上,随便说句话都能将人得罪个彻底,不知道是如何活到今日的。 便是没有子母蛊,想要探知他心意,应该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这样想着,沈云灼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才恍然惊觉自己错得厉害。 四面火光大作,呼号奔走之声不绝于耳,窗边、门口皆布满密密麻麻的蛛网,蛇虫鼠蚁四处横行,而纪绯川的人连同他那一堆胭脂盒已经不知所踪。 第7章 作恶 夕阳西下,一辆驴车慢悠悠地行驶在野外小道上,车上稻草堆里躺着一个红衣少年,头上罩着一顶草帽,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少年身边坐着一只猴子,面朝夕阳,油光水滑的皮毛被镀上一层金光。 “吁——”驴车慢悠悠驶到城门口,赶车的中年汉子一声吆喝,拉住套驴的缰绳。 纪绯川推开草帽,打着哈欠坐起身来抻了个懒腰,“怎么就停了?还没进城呢。” 中年汉子用搭在脖子里的毛巾擦了擦汗,“城里宋员外家死了人,晦气!这么热的天给你拉到这儿,知足吧,赶紧把那二两银子结了。” 纪绯川跳下车来,坐上车头,笑嘻嘻地蹭了蹭那人晒成古铜色的膀子,“我现在手头钱用光了,哥哥要是瞧得上我——” “滚你娘的!”那人一听没钱立马翻脸,当胸一脚把纪绯川踹下车,骂道:“哪里来的兔儿爷,缺操屁眼的你上窑子里卖去,白耽误老子半天功夫!” 那人一把夺过纪绯川手里的草帽,皮鞭在空中“啪”地一挥,驴车调转方向飞快沿着原路驶了回去。 猴子一顿狂叫,三两步从车上飞奔下来,蹿到纪绯川怀里。 纪绯川旱地里打了个滚爬将起来,一边揉着摔痛的屁股一边破口大骂:“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识好歹的王八犊子,老子还瞧不上你呢!操!” 小猴从他怀里爬到他肩上,狐假虎威地跟着“吱吱吱”个不停。 纪绯川拍了拍身上的灰,绮丽的面容上阴狠之色一闪而过,“本想给他个快活点的死法,既然这么不识抬举,就让我的蛊儿多折腾他几天好了。走小猴,咱们进城。” 待走到宋家庄,天彻底黑了下来。一家高门大户的宅院矗立在路边,门口匾额上书宋府两个大字,惨白的灯笼和白幡无风自动,院子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然而庭院深处却传来阵阵凄惨哀恸的哭声,伴随着时不时吹吹打打响起的哀乐,自成一番热闹。 “果然是员外,办丧事都这么大排场!”纪绯川眼睛一亮,“小猴,咱们也去蹭顿饭吃。”猴子吱吱两声跟着应和。 纪绯川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院里面摆了十几桌流水席,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挤在一起吃吃喝喝,桌面杯盘狼藉正等着换下一桌。纪绯川撇了撇嘴,揪起一只鸡腿边啃边向里走,待走到第三进的灵堂,只见十四五人围绕着中央一口高高的棺椁,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站在棺材前,正语气激昂神情愤懑地说着什么。 “谁要是能替我家女儿报此大仇,宋府万贯家财,老头子我双手奉上!” 有人忍不住劝道:“那作恶的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采花贼,官府都不敢管,您还是算了吧!” “是啊是啊......” “万贯家财?真的有一万贯吗!”纪绯川在衣服上揩了揩手上的油,兴奋地挤上前去,“这买卖我接了!要杀谁长什么模样人在哪儿?挫骨扬灰还是五马分尸?” “你是什么人?”宋员外一惊,上下打量着他,“有何能耐?” “甭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这世上没我杀不了的人就是了。”纪绯川一屁股坐上棺椁,两手撑在边沿往里一俯身,鼻尖只差一厘就要蹭上少女的额头,“哎哟,倒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美人儿,可这死人妆画得惨白惨白的,脖子上的勒痕还这么深,也太磕碜了点,采花贼看到都要吓软了。” “你果真有办法?”宋员外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纪绯川抬起身来,嘴角拉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办法是有,就看老员外你舍不舍得自家闺女这张皮了。不过人都死了,明日封棺入土也是被虫子啃的份儿,不如借我使使,到时候抓住那采花贼,我留个活口任你处置,怎么样?” “好好好,只要你能帮我家闺女报仇,其他事好商量。”宋员外老泪纵横,感恩涕零。 三日后酉时末,宋家庄外十里荒郊。 天际滚过声声闷雷,云层中亮光时隐时现,不消片刻,暴雨倾盆而下。沈云灼循着子母蛊的感应一路寻来,正在路边凉亭避雨,一辆驴车飞快地从他身边经过,车轮驶过沟壑,溅起一摊泥水。 一声炸雷响起,闪电下四周瞬间亮如白昼,沈云灼闪身躲过之余,不经意瞥见车夫正伸手挠着脖颈和胸口,抓挠的皮肤已经透出斑斑血迹,侧颈上布满红色裂纹,裂纹中央凸起一块,皮肤浅表浮现出一只透明的蜘蛛形状,正是纪绯川口中的一线天。 沈云灼目光一凝,飞身踏上驴车勒住缰绳,同时飞速出手封住那人周身大穴,替他护住了心脉。 “你近日可曾接触过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他跟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沈云灼抓住车夫的衣领,沉声问道,“你已经身中蛊毒,你可知道?” 车夫吓得一双眼睛瞪圆,好半会儿才找回神智,“见,见过!前两天还白坐了我的车......”他才说完,便发觉眼耳口鼻不约而同淌出一股暖流,暗红色的血滴滴答答落到衣服上,他眼前一片血红,形似鬼魅,哭嚎着道,“大侠,大侠救命啊!我还不想死,我老婆儿子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呢!” 沈云灼摸出一粒清心丸喂他服下,取出匕首沿着他颈侧凸起的位置浅浅划了一圈,血管的连接在被切断的前一瞬间,所有血线尽数回缩至蜘蛛体内,蜘蛛腹部突然膨胀至原来的两倍有余,周身色泽晶莹透红,宛若玛瑙。 血蜘蛛不堪皮肉挤压爬了出来,车夫脖颈与胸口上所有血色悉数褪尽,只余抓挠过的痕迹。沈云灼用瓷瓶将那血蜘蛛叩住塞进瓶口,替他解开穴道,嘱咐道,“刚才喂你的那枚丹药能解百毒,瘙痒的地方切不可再抓,几日后自行消退。”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多谢大侠救命之恩!”车夫涕泗交流,连连道谢,摘下身上的斗笠和蓑衣献给沈云灼,“这斗笠和蓑衣便送给大侠遮风挡雨了,那歹毒的小子进了宋家庄,定是要继续为祸乡里,大侠您可得为民除害!” 沈云灼目光一沉,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踏入雨幕,消失在疾风骤雨之中。 风雨来势汹汹,城中的醉舞坊却依旧灯红酒绿,热闹非凡。戴着面纱的美人纤腰扭动得好像水蛇一般,舞完一曲也不管底下宾客叫价,香风一扫便轻盈地退到了幕后。 美人回到房中卸下钗环,脱得精光,正待入浴,窗口突然闯进来一个半蒙着脸的黑衣男子。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周后站起身来,理了理干爽的头发,眉目俊逸,说不尽的风流,“久闻映月姑娘大名,接客全凭一己之好恶,不知叶某今日能否有幸一亲芳泽?” 此人正是近两年来,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采花大盗,叶轻尘。 美人玉足踏入水池,碧波与花瓣拥簇在身体四周,将曼妙的曲线尽数隐入水中,素手鞠起一捧水花泼在自己胸口,晶莹的水珠四散飞溅,沿着一双挺立的玉峰滑进沟壑之中,一双美眸幽幽地抬眼朝他看了过去,“听闻叶公子轻功盖世,能穿雨幕而不沾身,倘若今天你能不踏进浴池就揭掉我的面纱,映月便与公子共赴巫山。” 叶轻尘扬了扬眉:“这有何难?” 说罢,他脚尖轻点,飞身探向池水中央,美人见状身体后仰,整个人沉入水中,与叶轻尘视线相对的瞬间,眸子里带上了挑衅与狡黠的色彩。 叶轻尘单脚踏上墙面,借力转变方向,一招燕回巢倒悬在横梁之上,美人从池水中探出头来,一张面纱被水沾湿轻薄地覆在脸上,清晰地勾勒出美丽的面容。 叶轻尘一惊,扯下纱帘翻卷几周缠上女人脖颈,随后一个俯冲将她整个身子压向池底,在水中扯下了她的面纱。 美人勾唇一笑,双脚勾住他腰身缠上,揭去他脸上面巾,花瓣般柔软的双唇也贴上他的嘴唇,舌尖在他唇齿间勾勾缠缠,灵巧不已。 叶轻尘一手托住美人臀部,另一手攀住浴池边缘一跃而起,随即翻身将美人压在身下,狂热的吻向身下人席卷而去,“瑶环,我总算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还没死......” 他情热而痴缠地吻着,滚烫的泪水顺着下颌一颗颗砸到女子颈间,口中不忘喃喃自语:“我找了那么多地方那么多人,可是她们没有一个是完全像你的,看得越久就越是不像。” 女人抬起一只手臂环住他,用脚分开他的双腿,另一只手握住他早已硬挺的性器轻柔地揉捏了起来,“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找人当我的替身,对么?” “是啊......前些天我才又找到一个,她与你也是像极了,可惜性格不像......”叶轻尘叹了口气,眸中染上一丝失落,“没有办法,她挣扎得实在厉害,我一不小心就把她掐死了。” “那你一定很难过。”女子扬起脖颈吻去他脸上的泪珠,一双柔弱无骨的手顺着他的衣衫探进去,寸寸深入,“不过没关系,现在你找到我了......” 她解开叶轻尘的衣服,俯下身去含住他腿间的物事,极有技巧性吞吐套弄了起来,不消片刻便含得那物坚硬似铁,一柱擎天,红黑透亮的枪头上颤颤巍巍吐出了一缕白浊。叶轻尘销魂地一仰头,一声绵长又舒适的呻吟自喉间逸出,大手忍不住紧紧扣在了女子肩胛骨上,这一扣五指不小心便陷了进去,仿佛陷入了一摊烂泥浆中,随后一阵浓烈的香气拂面而来。 女子嫣红舌尖在那铃口处轻搔片刻,又逼出几股残余的精液,一扫唇边白浊悉数卷入腹中,巧笑倩兮地凑近叶轻尘那张急遽惊恐的脸,纤纤玉指上一只米粒大小的金色飞蛾破茧而出,迅速循着精液的气息从铃口爬了进去,“这蛊儿最是贪吃,在我这里饿了许久,叶公子可要喂饱它才行呀!” 说着,她慢悠悠地起身踏入水池,拾起岸上竹篮里的剪刀,沿着自己胸口一划到底,缓缓地从身上剥下一张轻薄的人皮,露出原本雌雄莫辨的一张真容,嗓音也带上了少年独有的沙哑与轻快,神情天真又满是憧憬,“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有人拿一万贯买你一条活口,足足一万贯呢!你要是死了,我可是要损失掉一半的。” 夜风吹灭了室内几盏烛火,闪电一劈到底,照亮了池岸边少年纤细的裸体,以及琵琶骨上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赤身坐在池岸为自己擦洗着身体,双脚在水里晃来晃去,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叶轻尘蜷在原地痛苦不堪地挣扎着,原本那张面如冠玉的脸被蛊虫折磨得满面通红,青筋暴起,满是灰败之色。 纪绯川好奇地凑近看了看,“咦,我瞧你这张脸也是挺好看的......要不跟那宋老头打个商量,趁新鲜先把你这张皮给剥了,然后再给他把人送过去......”他捏着下巴苦苦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可是他账还没结,万一以此为借口不给钱......那我岂不是白干一场?” “他......他给你多少钱,你把那蛊虫引出来,我出,出双倍!”叶轻尘涨红着脸,艰难地道。 纪绯川眼中透出喜色,一双眼睛直盯着叶轻尘,“果真?那宋老爷可是城里的大户人家,我自然是信的,可你一个采花贼,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叶轻尘咬碎银牙,眸中狠戾与阴沉之色转瞬即逝,“......我是贼,自然有钱!” “说的也是!”纪绯川一合掌,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发达了发达了”的神色,跃跃欲试地伸出三根手指头,“既然你那么有钱,那我得要三倍才能成!” 等存稿用完,日更作者变周更…… 第8章 纵情交欢 叶轻尘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三倍就三倍!” “成交!”纪绯川打了个响指,摸出匕首正待划开指尖取血吸引蛊虫出来,却不料手指刚刚摸到刀柄,心弦突兀地颤了一下,自心底油然而生的畏惧之情占据了他的意识,体内蛰伏已久的两道真气在此刻卷土重来,一瞬间额头沁出了冷汗。 “沈云灼这个天杀的......”纪绯川捂着心口低咒了一句,再看向叶轻尘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可以称得上是和善的微笑,落在叶轻尘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我现在有点事要先走一步,明早要是麻烦解决了再回来找你,叶公子可要等我哟!” 他一边说,一边三下五除二将叶轻尘捆起来,把那摊已然腐烂得连香料都遮不住异味的人皮折了几折塞进他嘴里,叶轻尘挣扎得愈发剧烈,喉咙里发出绝望的悲鸣。 纪绯川手脚并用将他推到床底下藏好,紧接着换上自己那身红衣服,从窗口一跃而下,飞也似的逃了。 叶轻尘痛苦地哀嚎呜咽着,不停拿脑袋砸着床板和地面,声音却被雨夜的惊雷和风声尽数吞噬,只剩下若有若无的砰砰声持续了整晚。 翌日清晨,醉舞坊的丫鬟来叫映月姑娘起床,左右不见人影,掀开床单才看到女子被绸带塞住嘴巴捆住四肢、惊恐至极的眼神,以及女人身边那具身体尚留有余温、双目不甘地睁着,而瞳孔已然扩散的尸体。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醉舞坊,惊醒了一众男男女女的春闺情梦。 小城不大,出了这种惊悚至极的传闻,只消一个上午便传遍了街头巷尾。 纪绯川避着沈云灼,不敢回醉舞坊寻人,也不好大摇大摆地去找宋员外去拿钱,只好暗自吃了这个哑巴亏。 半夜,他身上那两道真气冲撞得厉害,几番想要提气给自己疗伤,可丹田之内气息弱之又弱,实在无法聚拢成团,纪绯川疼得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内心烦躁不已,最后破罐子破摔般坐起来,用力地吹了声口哨。 不过一会儿,窗口窸窸窣窣响起一阵动静,纪绯川连滚带爬打开窗户,小猴蹿了进来,手舞足蹈吱吱呀呀叫个不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人在醉舞坊边上的隆盛酒家,没错吧?” 小猴连连点头,上蹿下跳很是欢快。 纪绯川跑进酒楼,距离越近,子母蛊的感应便愈强,很快他便顺着引导寻到了沈云灼下榻的客房。 他竖起食指对着小猴比了一声“嘘”,然后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纪绯川做贼一般地潜进去,摸黑来到床边。他将衣服脱到只剩一条亵裤,掀开薄被蹭进去,凑在那人耳边轻声道:“沈师兄,几日不见,你想我不想?” 下一刻,纪绯川连人带被子被踹下了床。 床尾燃起烛火,沈云灼好整以暇地冷眼瞧着他。 纪绯川扁了扁嘴,“我都走四五天了,沈师兄居然跟没事人一样,连我的内伤发作了都不管,压根就不在乎我的死活。” 他越说越难过,整个人伤心地缩成一团,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里。 “你走了四五天,闯下的祸可不少。”沈云灼语调平平,声音不辨喜怒。 纪绯川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上哭天抹泪了,一掀被子起身,屁颠屁颠地凑到沈云灼身边,“沈师兄可知我做了什么好事?我为民除害了你知不知道!” 他一张脸上得意非凡,“那叶轻尘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采花大盗,我只不过是用了小小一只金蚕蛊,就让他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还非说要孝敬我三万贯钱呢!” “三万贯?”沈云灼轻哂一声,“你知道三万贯有多重吗?” “那谁知道?反正有很多钱就是了,该操心的是那叶轻尘又不是我!”纪绯川理直气壮地一挥手,“不过我还是大义凛然地拒绝了他,谁叫我跟了沈师兄呢,从此一心向善,坚决不与那种宵小之徒为伍。沈师兄,你是不是得奖赏我一番?” “奖赏的事容后再提,”沈云灼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瓷瓶,“你先来猜一猜,这里面是什么。” 纪绯川愣了一下,“是什么?” 瓷瓶啪的一声被砸碎在地,一只猩红的蜘蛛蛰伏在瓷片堆里,似乎有些受惊,僵着四肢一动也不敢动。 纪绯川一喜,蹲下身探出手便要将那蜘蛛引到指尖上,“咦,这不是我的一线天么,怎么在沈师兄你这儿?” 一道凛冽的罡风从身后刮下来,纪绯川急急缩手连退了四五步,剑气径直打下去,瞬间将蜘蛛拍扁粘在了地板上。 “沈师兄你......你好狠的心!”纪绯川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沈云灼,一副心痛至极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我的一线天......” “从今日起,你若再胆敢枉害无辜之人性命,这只蜘蛛就是你的下场。”沈云灼收剑入鞘,合衣上榻,随后指间微动熄灭了烛火,“明日要继续赶路,过来睡觉。” 纪绯川暗自侥幸逃过一劫,立刻将那毒蜘蛛的尸骸踢到一边,抱起被子爬上了床。 上床之后他体内那两道真气依旧没个消停,纪绯川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一心要缠着沈云灼与他欢好,沈云灼无动于衷,他便愈加得寸进尺,整个身子好似泥鳅一般缩进被子里,一路爬到沈云灼脚边,湿软的舌尖在他脚踝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舔,湿热的气息一路沿着小腿上行,最后含住他两腿中央的巨物,隔着轻薄的一层布料啧啧有声地舔弄起来。 沈云灼呼吸一滞,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纪绯川满面潮红又浪荡至极的一张脸,一时间仿佛周身所有血液都冲到下身。 他掀开薄被,一脚踩在纪绯川肩头,声音里隐隐含了一丝怒意,“纪绯川!” 纪绯川抬起头,借着月光隐约瞧见了沈云灼那副冷淡中隐忍着怒意的神情,傲慢里夹杂着被欲望支配的不甘。 将九天神佛拉入红尘俗世,把洁身自好者拖进泥浆,作恶的事情无论重复多少次,总能带给他极致的欢愉。纪绯川含情脉脉地望着沈云灼,眸子里藏着几分慧黠与欢悦,“这好像还是沈师兄第一次叫我的名字,真好听,再叫一声来听听?” 沈云灼起身一把钳住他的咽喉,“你道我同那叶轻尘一般,如此轻易便入了你的局?” 纪绯川眉头微皱,艰难地喘息几口,低哑着声音道:“沈师兄这可就冤枉人了......我唤你一声师兄,自然是......把你当做自家人,那姓叶的......咳咳,如何比得?” 沈云灼一松手,纪绯川伏在他胸口剧烈地咳了几声,半晌眼尾飞红,眼中含泪,也不管自己这副模样沈云灼能否看得分明,连带着嗓音都带上了颤音,“人人将我纪绯川视如草芥,任意践踏凌辱,从小到大遇到那么多人,唯有沈师兄愿意对我假以辞色,我珍惜还来不及,如何舍得算计你?” 沈云灼一言不发,心道你算计的次数可不算少。 纪绯川喉咙一哽,抹了把泪,撒娇卖痴般地扑进沈云灼怀里,“既然你不信,那就当我算计你好了。可这算计也不是为害你,只是想请沈师兄助我疗伤,你若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既然沈师兄忍心看着我疼,就让我一个人熬到天亮罢......” 他一面说着,可做出来的动作却与说的话完全相反,一只手早已悄悄探到沈云灼身下,揉弄起了那炽热硬挺的阳物,柔弱无骨的手指宛若抚弄琴弦般处处撩拨,不多时,性器将亵裤撑起一角,浸出了湿痕。 沈云灼将纪绯川掀翻在床榻上,将他的右手反扣在腰后,用力地在他臀后扇了一巴掌,“巧言令色!” 纪绯川扭了扭屁股,哼了两声,沈云灼左右交替重重打了几下,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纪绯川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他,语调软得一塌糊涂:“沈师兄我疼......” 沈云灼又一掌下去,却没有落到实处,只是不轻不重地在他臀部揉了揉,随后分开那两团软肉,握住发硬发烫的性器,缓缓抵了进去。 两人的身体终于再度紧密结合在一起,纪绯川满足地叹了口气,随后急切地摆了摆腰,“沈师兄快动一动,趁着现在水多!” 异香幽幽浮在两人鼻息之间,沈云灼咬住他的耳朵,腰部有力且沉稳地律动起来,“纪绯川,你就不知羞耻为何物吗?” 纪绯川哼道:“我要是知羞,哪里睡得到沈师兄这般神仙似的人物?还是说沈师兄喜欢我矜持一些......那可有些为难我了,嗯......啊那里好爽,快多磨一磨那个地方......” 他自然也有知羞的时候,前提是他要毒死的目标偏好矜持害羞的那一款,但那也只是假作一时的矜持,要是只等着提枪上阵了还在磨磨唧唧,结局只会是死路一条。 当初他的师父手把手教他如何取悦于人,但凡身体出现一丝犹豫或排斥的反应,都要遭受一番炼狱般的刑罚。 有时会像叶轻尘那样被喂下金蚕蛊,两三个时辰持续不断地高潮,精水却在排出体外前被蛊虫吸取,没有一次能够得到彻底的纾解。 有时是鞭刑,若只是抽打性器倒还好,皮革制成的软鞭打在身上,最多只是皮肉之苦,如果轮到身体其他位置,师父会选用布满倒刺的钢鞭,鞭笞之前浸满辣椒水,到那时每落下一鞭,疼痛都将沁入骨髓、深入灵魂。 而噩梦并不会在刑罚结束时终止,师父不会允许他用一副残破的皮囊来伺候自己。 五毒教多得是让人重塑皮囊、肌肤光滑鲜嫩如初的药蛊,把原来陈旧腐朽的一层烂皮啃噬殆尽,再长出一层新皮。 从小到大,周而复始,这样的过程他经历了无数遍,自然也就练就了一副对疼痛极其耐受,而对性爱极度渴求、轻而易举便能享受其中的身子。 他按照雪里红的期望被一手调教出来,只可惜他那授业恩师再也无福享受他的孝敬了。 纪绯川口中呻吟断断续续,夹杂着极乐的啜泣与喊叫,他的腰身被沈云灼一次次捞起,丹田之处被源源不断地注入柔和的精纯之气,又一次次被硕大的性器顶撞得不断向前匍匐,像一只发情的母狗在他身下毫无廉耻地纵情求欢。 欲望蒸腾间,沈云灼一记深插正中穴心,淫穴里洪水泛滥般涌出大量汁水,将身下的床榻晕开一片水渍。 第9章 插曲 少年随意数了数手里厚厚一沓银票,两只眼睛笑得弯起来,囫囵着将银票揣进怀里,在一干人等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宋家大宅。 刚走出大门,便见沈云灼牵了两匹马立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小猴蹲坐在马鞍上冲着他抓耳挠腮。 纪绯川神情僵了一瞬,随即再度绽开灿烂的微笑,朝着沈云灼举起手臂用力挥了挥。沈云灼见状解开拴在树干上的缰绳,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纪绯川屁颠屁颠地小跑着跟上去,摸出一张银票拍在沈云灼肩上,“拿去,就当报答你替我疗伤啦!怎么样,够义气吧?” 沈云灼肩膀动也未动,任由那张银票轻飘飘地飘落在地上,兀自向前走着,“我不缺钱。” 纪绯川拾起那张银票吹了吹上面的灰,再度塞进怀里,“原来沈师兄昨天是欺负我不识数。那宋老头花一万贯雇我替他女儿报仇,又岂会真兑一万贯死重死重的铜钱来恶心人?还好我机灵,不忘清早起床过来问上一问。” “只为拿回报酬?”沈云灼语调上扬,似乎并不怎么相信。 纪绯川眼睛一瞪,快走两步堵到沈云灼面前,“那是自然!难道沈师兄怀疑我又想逃跑不成?” 沈云灼那清凌凌的目光往他脸上一落,纪绯川霎时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好垂头丧气地让开路,小声嘟囔道:“那也得逃得掉才行啊,我伤势还未曾痊愈,夜里是决计少不了沈师兄的。” “那你便安分一些。”沈云灼毫不怀疑,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纪绯川也会不遗余力地逃跑。 并非是畏惧或忌惮于他,否则也不会在逃跑之后又主动送上门来。 纪绯川此人,似乎对于自由行动有种莫名的执念。 “我让你试着自己调息克制那两股真气,你可有按我说的去做?”沈云灼问道。 纪绯川打了个哈欠,“自己调息多费劲啊,不如沈师兄帮我来得快,又能疗伤又能快活。” “没有武功傍身,依着你的脾性和与人结仇的速度,不出三个月就会死在外面。”沈云灼平静地道,“根基毁了可以再筑,武功废了也可以再练,你无法依靠自身聚集真气,是因为被峨眉金针封了气海穴。” 纪绯川哈欠扯到一半吞了下去,“你知道?” 也是啊,沈云灼那么厉害,肯定一探脉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应该知道,在穴道里封着一根针的情况下强行运气会有多疼,费尽千辛万苦汇聚而成的丝丝真气,皆要像细沙流经沙漏一般汇入丹田,他要一边忍受疼痛一边保持清醒,途中稍有分神都会前功尽弃。 他绝非像沈云灼以为的那般怠惰,只是早已经自行尝试过无数遍,失败了无数遍,已经懒得再做无用功了。 纪绯川叹了口气,眼眶微红:“沈师兄为我好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实在没用——” 还未等他凄怨地诉完苦,沈云灼便翻身上马,“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既想寻求安逸的筑基之法,何妨请峨眉派为你取出金针?待你自证清白,相信她们也不会与你为难。”说罢,两腿一夹马腹,驱使着马儿快步向南行去。 纪绯川听他旧事重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说到底,沈云灼还是要自己随他回五毒教查案。可那个鬼地方,他是真心有多远就想躲多远,哪怕整日待在玄清后山听老道士和小道士念紧箍咒,这辈子也再不想回去了。 小猴见沈云灼拉开了一段距离,急忙对着纪绯川手舞足蹈连连比划,纪绯川没好气地掀开猴子,骑上马一边追过去一边叫道,“师兄,等等我啊......” 他龇牙咧嘴地追上沈云灼,苦着脸道:“师兄一定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人家昨天晚上屁股遭了殃,今天还让我骑马!” “自作自受。”沈云灼瞥他一眼,再度与他拉开了距离,气得纪绯川一甩马鞭,不顾两股间叫嚣的疼痛再度追了上去。 这回他不再佯装成楚楚可怜的模样,而是试探性地凑近问道,“说了这么多,我倒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沈师兄,你这么关心我,到底是为哪般啊?” 这人在他面前一直惜字如金,可就练功调息一事却说了好几遍也不嫌烦,他恢复功力了对沈云灼能有什么好处? “......沈师兄,你该不会对我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了吧!”纪绯川怪叫一声,惊恐地勒住了缰绳。 沈云灼也放缓了速度,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纪绯川连忙抚胸顺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沈师兄要是真喜欢上我了,那我可无福消受......” 眼见着沈云灼眼底神色郁结,脸色也越来越冷,纪绯川再度赔上笑脸,“开个玩笑而已,沈师兄别生气嘛,大不了今晚补偿你呀?” 沈云灼回过头,再不理睬他。纪绯川盯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掺杂了些许促狭与嘲讽。 沈云灼虽然忙着赶路,到底也没能屏蔽掉纪绯川一路上哀哀戚戚的呻吟声,不得已只好在日落前买了辆马车。 入夜,他在车厢外驾车,纪绯川心安理得地躺在车厢里,在烛光下数着银票。 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越想越觉得可惜。 “哎,早知道沈师兄这么通情达理,前两天我就不该急着走,要是跟叶轻尘把那单生意谈成了,如今到手可是三倍啊!”纪绯川将银票在手里掸了掸,一阵长吁短叹。 “叶轻尘此人罪大恶极,你不杀他,我也会杀。”沈云灼清淡的声音穿透车帘传进来,“而你若是助纣为虐,我也不会轻易饶你。” 纪绯川一听这话便来了精神。 他吹熄蜡烛爬将起来,掀开车帘,伏到沈云灼耳边,少年嗓音柔软,天真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引诱,“沈师兄如何不饶我?反正那叶轻尘已经死了,假设的事情也不会成真,沈师兄不妨说与我听听?” 月光清亮挂在天穹上,空旷的野外传来阵阵蛙声蝉鸣,微风扫过脸颊与发梢,一股旖旎的情花香在两人鼻息间脉脉流淌。 沈云灼正欲开口,纪绯川歪了歪头,遗憾道,“虽然现在就想听到沈师兄的回答,可惜有不识趣的人找上门来了。还是等解决了闲杂人等,再请沈师兄亲自以身示范,调教我吧。” 说罢,两人一齐侧头,向前方不远处树梢上站立的人望去。 “是你们五毒教的?”沈云灼右手按在了腰侧佩剑上,隐约感觉到体内真气流转不畅,想来是刚才那阵香风所致。 纪绯川摸出一个香囊扔给沈云灼,“沈师兄不必出马,这种小角色,在五毒教里给我提鞋都不配。”他跳下马车,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叉腰问道,“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你祖师爷爷面前班门弄斧?” “少主,属下多日探查,总算找到您了。”树梢上那人缓缓落地,俯身行了道礼,“五毒教残余旧部,恭候新任教主回归五毒教,主持大局。” 纪绯川指了指自己:“新任教主?我?” 对方颔首。 纪绯川毫不掩饰满脸的厌恶之色,“没兴趣,滚吧。” “副教主有令,让我等务必将您带回,请恕属下失礼。”那人说完,横起一管竹笛徐徐吹奏起来。 笛音清脆,响彻遍野,不消片刻蛙声便悉数消退,四周传来爬行动物窸窸窣窣汇聚而来的声响。 纪绯川环视四周,不屑地道:“你该不会以为这些长虫敢不自量力来袭击我吧?” 那人没有回答,依旧一刻不停地吹奏着。 那些不知从何处游弋而出的毒蛇纷纷朝着马车处逼近,拉车的两匹马儿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沈云灼手握香囊仍在闭目调息,似乎未曾感觉到外界有危险迫近。 纪绯川板着脸,掏出匕首往自己手心一划,一道鲜血喷洒而出,毒蛇嗅到气息纷纷改变进逼的方向,朝纪绯川的位置寻来。 那人额头见汗,依旧以笛音驱动毒蛇,纪绯川嘲讽道:“别挣扎了,你就是吹破天也不管用,再吹下去小心走火入魔。” 纪绯川刚说完,那人便好像验证了他的警告般胸膛一震,一口血喷将出来,单膝跪倒在地。 那厢沈云灼调息完毕,持剑一路挑开那些毒蛇,信步来到纪绯川身边,“他所说的副教主,你可认识?” “不认识。五毒教从来没有过副教主,鬼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纪绯川朝那人努了努下巴,“就连他我都不认识,一上来就乱攀关系。” 他摊开手给沈云灼看,愤愤道:“师兄你瞧,要不是这家伙来找麻烦,我才不会平白多添这一道伤。” 沈云灼用手帕替他稍作包扎,“刚才某人还叫我不必出马。” 一旁那人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纪绯川,“少主叫他师兄,难道已经改投了玄清道教门下?” “是啊,我出家当道士去了,叫你们主子死了那条心吧。”纪绯川上前两步,弯腰看着那人笑道,“既然你家主子乐意当缩头乌龟,回去以后你就叫他藏好了,以后也千万别在我面前露脸,不然......” 他随手拎起一条蛇挂在那人脖子上,冰凉黏腻的触感瞬间激得对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颤栗起来,脸色苍白地拱了拱手,躬身退下,随后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纪绯川“啧”了一声,“一看就是才入教一两年的新人,这点出息!” “如何看出来的?”沈云灼问道。 纪绯川耸了耸肩,“五毒教除了自小入教的弟子,就是入教一两年的新人。新人死得快,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来一茬,自小入教的都是蛇窝蝎子洞里养大的,碰到五毒那就跟见到亲人一样,哪里会是他那副模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身旁吐着信子蠢蠢欲动的蛇脑袋,笑眯眯道:“回去吧,今晚不管饭,要是再不走,你们可就变成我的晚饭了!”此话一出群蛇皆惊,纷纷四散逃窜而去,转眼间片甲不留。 “对了,说起晚饭!”纪绯川伸出手去,“师兄你看,我今天都流血了,是不是该好好补补?咱们不如进城找家酒楼好生吃一顿,压压惊,再找个客栈稍事休息一晚——” “已经耽搁得够久了,包袱里面有干粮,今夜赶路。” “啊?师兄你也太冷酷太无情了吧?不行,我好像旧伤复发了......赶路的事情怕是要缓一缓,不如我们来双修吧师兄!” “昨日才修过,再度复发没那么快。” 恢复蛙声蝉鸣的旷野中,伴随着车马粼粼之声,夹杂着某人死缠烂打不甘心的哀嚎,一路响彻云霄。 第10章 赠衣 几日后,庐陵。 马车刚刚行驶到客栈门前,还未停稳,纪绯川便跳下车来闯进大堂,往柜台阔绰地扔下两锭雪花银,一边用手扇风一边道:“一间上房,床要大一点、结实一点的,不然容易晃散架。房间要有一扇大一点的窗户,这样采光好,最好晚上推开窗还能看见月亮,但是下午不能当西晒,不然整间屋子太热,还有啊,送两桶洗澡水进来,水温不用太热......” “不必理他,普通客房就好。”沈云灼打断了纪绯川的长篇大论,将那两锭银子扔回纪绯川怀里,取出一贯铜钱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目光古怪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片刻,觉得沈云灼的话似乎更有分量,便将那贯铜钱拨进钱柜里,着人带他们去后院客房。 纪绯川一路噘着嘴十分不乐意,直到伙计引着他们两个进了房间,合上房门,他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蹬掉鞋子扔了包袱,盘腿坐在软榻上。 沈云灼放下佩剑,道:“刚才在大堂里,有几个江湖人在盯着你看。” “那又怎么了?我长得好看,旁人多看两眼也不稀奇。” 客房恰巧当西晒,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明晃晃地照进来,房间里燠热沉闷,纪绯川的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此刻背上又浮出一层汗,整个人也心浮气躁得很。 沈云灼整理好换洗衣物,抓起一张画纸递到纪绯川面前,“今早在城里发现的悬赏令,瑶池仙子死而复生,悬赏千金买你的项上人头。” “今天早上发现的悬赏令你现在才拿给我看?” 纪绯川接过那张画纸才看第一眼,立刻把对沈云灼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可置信地揪着头发道:“这是哪个王八犊子画的?老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长得哪有这么磕碜!等等,瑶池仙子又是谁,我得罪过她吗?” “叶轻尘的旧情人,魔教圣女陆瑶环。” 陆瑶环与叶轻尘的故事,在几年前也算是轰动一时。 陆家是江湖上的白道大家,与沈家世代交好,互为姻亲。谁知那陆家小姐在十四岁芳龄时,迷恋上了魔教弟子叶轻尘,不但一意孤行地与沈家公子解除了婚约,还弃正道入魔教,同家族断绝了往来。 好景不长,这两人没过多久便生了嫌隙,陆瑶环性情大变。此后五年间,瑶池仙子逐渐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杀人手段残忍,令人闻风丧胆。 后来武林正道集结各路人马攻入魔教总坛,陆瑶环身死,叶轻尘销声匿迹。 再后来,各地陆陆续续兴起了一些魔教余孽兴风作浪的传闻。 彼时各大门派正将目光集中在不断壮大的五毒教,警惕于这个兴起于南疆的小教派是否会成为下一个魔教,而无暇顾忌那些不成气候的魔教余党,叶轻尘也是从那时开始重现江湖,当起了采花大盗。 “陆瑶环......这个名字我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纪绯川捏着下巴想了半天,脑海里飞速地闪现过一些小时候的画面,晃了晃脑袋,记忆瞬间变得稀碎,再也找不到边际。 沈云灼兀自站在窗边不知想些什么,恰逢客栈伙计送洗澡水进来,纪绯川趿拉着鞋子把门拴好,三下五除二扒光衣服,一头扎进了浴桶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从水里抬起头,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细碎的额发海草般黏在他颊边,一双眸子透出粼粼水光,眼下的泪痣鲜红欲滴。他两只手交叠着搭在浴桶边沿,下巴撑在手背上,懒洋洋地瞥着沈云灼:“师兄过来一起洗呀?” 沈云灼回过神来,见纪绯川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胸前与肩颈处,乌黑的头发与大片雪白的肌肤映衬交错,无端生出一种靡艳风情,他起身向纪绯川缓步走去,若有所思道:“你的伤距上次发作,有几日了?” 纪绯川掰了掰手指,“三天?五天?管他呢,就算不疗伤,沈师兄也可以与我快活嘛。”他抬手掸了沈云灼一脸的水,惹得对方不快地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说什么。 纪绯川得寸进尺,光着身子从浴桶里站起来,指了指他那件绣着祥云瑞鹤的黑白道袍,满脸期待地道:“我想穿着这件衣服和你做。” 沈云灼目光随着纪绯川的指尖移到他那双波光流转的眸子上,抬手脱下道袍递给纪绯川,“只准一次。” “一次就一次。”纪绯川也不擦干身子,接过道袍便喜不自胜地穿上,衣服被水沾湿,呈半透明状贴在肩背上,勾勒出劲瘦的肌肉线条,袖子长出一截被他攥在手里甩来甩去。 纪绯川两手撑在沈云灼胸口,踮起脚尖含住他下唇轻轻舔咬吸吮,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哼声,少年的音色处于孩童与成人之间,稚嫩中带着沙哑,欢愉中夹杂着渴望,引燃了沈云灼体内蛰伏已久的欲火。 纪绯川伏在浴桶边上,看着水中倒影,胸前两粒乳尖被沈云灼粗暴地揉弄着,迅速肿胀充血,坚硬如小石子一般又痒又麻,少年脸泛潮红,眸中水光潋滟,沉浸在赤裸裸的欲望里。 衣衫下摆裁剪为三片,从沈云灼的视角看过去,纪绯川整个人被宽大的道袍遮得严严实实,连紧紧握在浴桶边沿的十指都蜷在袖子里,唯有中间那片衣摆被沈云灼掀起来,露出两瓣饱满丰盈的屁股,衣摆正巧盖在纪绯川背心,上面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 白鹤清雅高洁,怎么看都与身下求欢的靡丽少年有些格格不入,然而当沈云灼俯身将性器埋进纪绯川体内,并亲吻着他的侧脸时,却透过水中倒影瞧见了少年引吭吟哦时的愉悦神态。 瞬间失神的眼睛里透出懵懂与纯真,心无旁骛地享受着性爱的神情竟与起舞的白鹤有了些许重叠之态。 纪绯川忍不住用脸颊轻轻地蹭着沈云灼的侧脸,双眸微阖,神情餍足而享受,“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沈师兄对我最好,我好爱......唔......” 沈云灼捂住他的嘴,将纪绯川没有说完的花言巧语悉数封了回去。 蜜穴在肉棒捣弄研磨之下愈发湿热软烂,伴随着馥郁香气流淌出的淋漓汁液顺着腿根一路往下,沾湿了道袍,纪绯川扭了扭腰,沈云灼顺势在他身下一抄,两只手臂勾在纪绯川膝弯处将他整个人托了起来。 纪绯川惊叫一声,忙不迭地抓住沈云灼,稳住身形后才回过头心有余悸道,“你差点害我摔了!” 沈云灼一路走,性器一路在纪绯川体内狠狠顶撞,走到墙边这短短几步路已经让纪绯川爽得涕泗交流,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抵在墙上,饥渴的穴肉紧紧地绞住粗硬的肉棒,一圈圈收缩,紧致得能感应到彼此埋在皮肉下的血管在鼓动。 见纪绯川神情崩溃,双腿瘫软得几乎站不住,沈云灼总算放缓了攻势,将他按在墙边,性器顶端在熟悉的那一点上缓缓地磨, “有我托着,摔不了。” 高潮过后的余韵犹在,带着点不急不缓的意味,轻挑慢捻,循循善诱。纪绯川听着沈云灼在他耳边说话,明明也算不上什么甜言蜜语,听在耳朵里却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陌生又突兀,怪异得很。 纪绯川顿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沈云灼将纪绯川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抚摸着他的脸颊低头正欲与他接吻,纪绯川却突然偏了偏头,黯然道:“沈师兄既然不喜欢我,还亲我做什么?” “刚才不是你主动的吗?”沈云灼问。 纪绯川抬起眸子幽幽地看着沈云灼,“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你呀。” “你心里有我不稀奇,你心里还有当初合力围剿你的那几大门派掌门人,有躲在暗处的五毒教残党,有张贴布告悬赏杀你的陆瑶环。”沈云灼波澜不惊地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情根深种不可自拔,那么我也算是领教了。” 说罢,他抽出性器快速撸动几下,泄在自己手心里,草草清理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那件道袍送你了,自己留着穿吧。” 沈云灼说话间目光落在那衣服上,上面的刺绣图案皱成一团,沾上了些许晶亮的湿痕,看罢便移开了目光。 “可是你刚刚还说只准我穿一次?”纪绯川歪了歪头。 “我是说只准做一次。” “好吧......”纪绯川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等沈云灼转过身后却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 他脱下道袍穿上自己的衣服,把那件衣裳放进水盆里揉了揉,然后拧干晾在窗台处。 沈云灼旁观着纪绯川的举动,诧异之色在眉宇间转瞬即逝。 夜半子时,纪绯川好梦正酣之际,纱窗处逸进来一缕轻烟。 过了片刻,一道寒光闪过,几声闷闷的仿佛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随即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纪绯川吸了吸嘴角的口水,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摸着黑迷迷瞪瞪地问:“嗯?有人来杀我来了?” 沈云灼收剑入鞘,回到床上,“解决了。” 纪绯川无意识地点点头,鼻尖嗅到沈云灼身上的气息,倒头再度陷入了黑甜乡。沈云灼挑开轩窗,让室内的迷香散了出去。 翌日醒来,纪绯川一如既往跑得不见踪影。 沈云灼几乎就要习以为常地以为,纪绯川过不了多久便又会回到他身边来,可当他开始久违地试着通过体内母蛊搜寻纪绯川的行踪时,子蛊却好像石沉大海,隐去了所有痕迹。 与纪绯川一同消失在房中的,还有沈云灼形影不离的那把佩剑。 第11章 遇故人 “老板,看看这把剑能值多少。” 典当行里,一个相貌精致的少年将一柄长剑押到柜台上,抱着手臂一边抖腿一边左右四顾。 当铺老板摘下西洋镜擦了擦,抬起剑柄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一边看一边倒吸凉气,“这,这这可是柄削铁如泥、摧金断玉的上品宝剑啊!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纪绯川不耐烦道:“你管我从哪里得来的,直说能给多少钱就得了!” 老板捋了捋胡须,伸出五根手指头,眼睛里精光暗敛,“最多五两!” 纪绯川跳起来,“这么好的剑就给五两?杀猪呢你?” 老板气定神闲道:“小老儿这当铺不比寻常当铺,专做江湖买卖。你这把剑肯定大有来头,放到别的当铺里可没人敢收。五两银子,足够你花个一年半载啦!” 眼前这少年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涉世未深,不知人间疾苦,想必钱多钱少也没个数儿,等钱花光自然就回家去了。 纪绯川愤愤地哼道:“要不是老子不会用剑,犯得着来跟你做买卖?五两就五两,钱拿来,东西给你。” 老板顿时眉看眼笑,本以为还要费几番口舌,没想到眼前少年出奇地干脆,转眼间就让他做成了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纪绯川掂了掂换来的银子,顿时感觉身上轻快不少。沈云灼那柄剑成日带在身上,除了用来吓唬他,也没见怎么用过,沈云灼也不嫌沉。 纪绯川撇了撇嘴,随即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让我帮你减轻点儿负担,就不用谢啦!” 正当自言自语时,一个持剑的青衫女子与他擦肩而过走进当铺,留下一阵若有似无的清淡香气。 纪绯川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摸了摸鼻子,随后耸耸肩吹了一声口哨,唤来小猴骑在他肩上,一人一猴扬长而去。 青衫女子走近柜台,“老板,最近有什么好东西?” 老板乐呵呵道:“哟,沈二小姐稀客啊!刚刚得了一柄上好的青锋宝剑,您瞧瞧?”说着,他献宝似的取出刚刚从纪绯川那里收来的长剑。 女子的表情在接触到那柄剑的瞬间抽搐了一下,随即柳眉倒竖,一把揪住老板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质问道:“怎么回事!我家大哥向来剑不离身,这把佩剑怎么会出现在你铺子里?” 老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等,等等,二小姐没认错吧,这怎么会是沈道长的剑呢?这分明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子拿来当的啊!” “红衣服?”沈云蕊眯着眼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确是有一个红衣少年跟她擦肩而过,因为长得唇红齿白太过标致,还惹得她回头多看了一眼,“刚刚你给了他多少钱?” 老板眼珠一转,苦哈哈地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十两......” 沈云蕊大怒:“江湖兵器谱排行前三的白虹你就判它只值五十两?五百两都买不来!五十两银子给你放这儿,这笔账沈家先给你记着,以后眼睛擦亮点,听到没有?” “哎哎,多谢二小姐大人大量,这便物归原主!”老板收了银子,一边点头哈腰谄笑一边双手将白虹剑奉上,“还是二小姐好说话,这要是换了府上小少爷,只怕我这铺子都要被烧咯!” 沈云蕊轻哼一声,眉梢微挑,“你也晓得我家那混世魔王不好惹。可你单单怕我们姐弟找麻烦,却不怕我家大哥寻上门来?” 老板嘿嘿笑道:“沈道长侠义心肠,光风霁月,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又怎会因为这小小误会跟小老儿过不去?前些日子听说他回了玄清道门,奉命去看守那五毒教的大魔头去了,有他坐阵,咱们庐陵城的老百姓可算是放心了。” “对啊,兄长在玄清山,佩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云蕊眉头皱起,“何方小贼,竟能近得了他的身,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佩剑?” 她此番离家,正是因为听说了瑶池仙子陆瑶环重出江湖的消息,心里担心沈云灼,这才想着来玄清山看看,谁知半路遇到这种事。 事情症结定是出在刚刚那个红衣少年身上。 沈云蕊思定之后,同当铺老板知会了一声提起佩剑出了门,朝着刚才纪绯川离去的方向寻了过去。 午后天气沉闷,茶馆里人们百无聊赖地吃茶听书,昏昏欲睡,台上的说书匠一人唾沫横飞,醒木一拍,惊醒看客无数。 “那严太医家一夜之间竟惨遭血洗,无一幸免!严家祖祖辈辈行医救人,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真可谓是伴君如伴虎啊!自此以后,庐陵城这医中圣手的传奇也便无人再传了,严家老宅至今还废弃在城南深巷里,你要是路过那儿,还能看见门上贴的旧封条呢!” “唉,真是可怜......听说严家少夫人体弱多病早早去了,严少爷情深义重不肯再娶,他们那幼子打娘胎里带着病,这一根独苗好不容易养到七岁,先皇一道圣旨下来全家都给严老太医陪了葬。”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给自家老大人陪葬那是株连,给皇贵妃陪葬那可是光耀门楣。” “嘿,这光要是落你们家你愿意沾吗,站着说话不腰疼!” 比起说书人,看客们显然更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天际雷声滚滚,俨然有风雨将至,一个故事说到尾声,众人纷纷起身,趁下雨前往回赶。然而老天爷不等人,一半的客人还未结完账,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沈云灼静立在屋檐下,听着大堂里的埋怨声沸反盈天,雨雾中一个白衣蒙面女子撑着竹伞,袅袅婷婷地向他走来。 女子收伞斜放在门框边,目光对上沈云灼的视线,水墨画般的眸子里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如泣如诉。 良久,女子开口,声音如珠玉琳琅落入盘中,极为动听,“沈大哥,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沈云灼平静地望着她,眸底却风起云卷,情绪隐晦,“这话应该由我来问。这些年来,婶娘一直很挂念你。” 陆瑶环笑着道:“你还是这般外冷内热,从未变过。早知如此,当初不如不爱叶轻尘。若是与你做一对神仙眷侣,如今恐怕也能儿女成群,享尽天伦之乐了。” 她伸出手去接住屋檐滴下的雨水,一声轻叹逸出,笑容也逐渐消失,“可惜啊,回不去了。你心性未变,而我空有双十年华,心中早已垂垂老矣。” “你来找我,所谓何事?”沈云灼岔过了与陆瑶环追忆往昔,只是简明扼要地问道。 陆瑶环收敛神思,道:“我听说,杀他的人是个穿红衣服的少年,擅长纵蛊,精通易容之术。那人就是五毒教的魔头吧?他本该在玄清后山受你看管,如今却逃了出来。 “我顾念着与你的昔年情谊,发布悬赏令的时候只描述了特征,就是不想害你失信于江湖白道。”陆瑶环拭去指尖水渍,转过头凝视着沈云灼,“相应的,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纪绯川死不足惜,替我杀了他,你可以免去坐守玄清山的职责,而我从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世间再无瑶池仙子。” 沈云灼眉头微皱,问道:“若我拒绝呢?” “如果你拒绝,我也只好亲自出马了。”陆瑶环惋惜不已,“只是我久未杀人,难免手生,动静也会闹得大些。到时候还请沈大哥切勿阻拦,否则就不要怪小妹翻脸无情了。” “他身上有冤案,查明真相之前,我得保证他的安全。” 陆瑶环闻言,并未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其实我也没指望你真的能帮我,你遵了师命,想必不会叫他轻易死在我手上。”她嗔怪地看了沈云灼一眼,“你这人就是这样死脑筋,从来不懂得如何哄女孩子开心。我也不强逼你,你只消告诉我纪绯川的去向,我便继续替你保守秘密,如何?” “我也不知他去向。”沈云灼平静地陈述道,“前些日子他逃走,切断了与我的联系,连白虹剑也盗走了。你若是不急在这一时,可与我同行去找他。” 陆瑶环这回实实在在地惊讶了一把,连难得的调侃机会也忘了抓住,竟半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之后,陆瑶环与他作别,“同行就不必了,谁先找到他便各凭本事吧,伞留给你了,希望这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说罢,陆瑶环缓缓走向不远处停驻的马车。 如果她先找到纪绯川,替叶轻尘报了仇,自然就不必再跟沈云灼见面了。可如果让沈云灼先找到纪绯川,届时她要报仇,势必要与沈云灼交手。 玄清山的首席弟子,她没有把握在他手下全身而退。 叶轻尘哪叶轻尘,你又欠了本姑娘一笔债,下辈子看你拿什么来还? 陆瑶环轻轻笑着,提起裙角踩上马车,却悄然红了眼眶。 雨后的街道泥泞不堪,来来往往进出的人将客栈门口踩得一片狼藉。 纪绯川在门前台阶上刮了刮鞋底的泥,又用力蹦跶了几下,抖落一片泥水,惹来周围白眼无数。某人理直气壮地一扬脑袋,哼了一声,然后迈着方步大步踏进客栈里,“小二,来间上房!” 进了房间烧水洗澡,纪绯川靠在浴桶边上长舒了一口气。 大概是沈云灼上回给他疗伤效果好,一路下来他几番探查,体内那两道真气竟都没什么异动,原本担心伤势复发还得再回去找沈云灼,他不敢跑得太远,现在看来,是时候放心大胆地离开庐陵了。 一连三天沈云灼都没有追上来,也不枉他在香囊里下了血本。 啊,惬意的人生,失去过才知道自由是多么的美好!离开沈云灼的管束之后他想打架就打架,想骂人就骂人,想挥金如土就挥金如土,就是在大街上横着走也没人管他! 就是身体偶尔空虚得很。 到哪里再去找沈师兄这样好的床伴呢? 纪绯川幽幽地叹了口气,手指抚过乳尖,一路下滑至小腹,握住隐隐抬头的阴茎揉弄了两把,随后抬起一只脚踩在浴桶边缘,水珠沿着吹弹可破的肌肤滑到腿肚,滴滴答答地落进浴桶里,手指在水面下借着热水的润滑插进后穴,深深浅浅地戳弄刺激起来。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在自己体内挑逗亵玩的手指是沈云灼的,左手时轻时重地揉弄着胸前因情动而硬挺透红的乳粒,指腹在乳晕周围打着圈,想象成自己在沈云灼的手中把玩,潮水般的欲望与被抚慰的些许快感将他的脸颊、额头熏蒸出淡红,口中嘤嘤呀呀地逸出轻喘与娇啼声,睫毛迅速濡湿,眼尾也透出薄红与泪意。 良久之后,他将手指从体内抽出来,穴口嫩肉没有过多留恋地合拢了,下身的阴茎却仍旧笔笔直直地翘着。纪绯川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地从水里起身,光着脚跨出浴桶踩在地毯上,颤抖着双手解开包袱,摸出那件被叠得整整齐齐、绣着白鹤云纹的袍子,埋头在上面深深地嗅了一口衣上的淡香,随后脸上露出了似陶醉又似痛苦的神情。 他展开那件道袍,双手双脚缠上衣服将它紧紧地揉进怀里,手指隔着刺绣凹凸不平、稍显粗粝的纹路去摩擦自己透红颤栗的乳尖,另一只手隔着布料包裹住阴茎上下撸动,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像中了烈性春药得不到纾解的兽,脸颊上泪水遍布,口中也紧紧咬着那件衣服的领口,喉咙中发出呜咽与悲鸣。 不知过了多久,他满头大汗地瘫倒在地,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地毯上一大片濡湿的水痕迅速晕开,散发出春情与异香。 纪绯川手背遮在额头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突然就慌了神。 第12章 笼中鸟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纪绯川坐起身来,懒洋洋地道:“谁找我?老子不是说了要洗澡不方便吗,白长着一双耳朵打蚊子使呢?” 这帮人真是没完没了! 不就是同样穿了一身红衣服吗,没指名没道姓的,凭什么认定他的脑袋真能值一千金? 要是那陆瑶环给得起那个数,他倒还真有点想把自己给卖了呢。可这女人总也不现身,他想找买家也没处找去呀。 门外传来店小二为难的声音,“姑娘也听见了,不是小的不帮您通传,人家客官正洗着澡,您这......也不方便不是?” 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骄横得很,“人在里面就好办了,你下去吧,我等他出来!” 纪绯川一听,心里狐疑,难不成陆瑶环找上门来了?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此时雨过天晴,已至黄昏,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与白日那人约好碰头的时间。 未免节外生枝,不管门外那个是不是陆瑶环,还是趁早解决为好。就算不是陆瑶环,八成也是接到了悬赏令打算来杀他的人,他正当还击,应该也算不上滥杀无辜...... 啧,这才跟沈云灼待了几天,就想着戒杀生积阴德了? 纪绯川视线触及那件被揉得发皱的道袍,心烦意乱地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干脆将衣服套到身上,赤着脚晃荡到了外室。 沈云蕊抱着佩剑等在房门外,心里火大得很。 这家伙言行粗鄙,一定不是大哥的朋友,那白虹剑必定是他偷的没错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纪绯川靠在门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沈云蕊正要开口质问,骤然瞧见纪绯川那一身道袍,惊愕得眼珠子险些脱眶,“你,你你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小贼?不止偷了白虹剑,竟连我大哥的衣服也偷来了,还敢明目张胆地穿出来,你好大的胆子,看剑!” 说着她拔出长剑,举剑便刺。 纪绯川只见眼前寒光一晃,两眼差点被亮瞎,当即后跳一步躲过剑锋,大呼小叫道:“哇,你这个人好没有礼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拔剑砍人的?” 沈云蕊一剑不中,怒道,“哪里没打招呼,我刚才明明说了看剑!” 她一边说一边连连出招,纪绯川忙不迭往屋子里退,“噢,打了招呼就能随随便便砍人啦?” 沈云蕊心知与这种无赖没什么好辩驳的,干脆专注进攻,几招下来纪绯川动作滞后许多,慌里慌张一脚踩上衣衫下摆,摔了个屁股蹲儿。 纪绯川哎呦哎呦痛呼起来,没等起身,一道银光闪过当胸而来,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抓起一旁的小瓷瓶便朝沈云蕊扔过去。 沈云蕊一剑劈开,瓷瓶四分五裂,一缕香气在屋子里扩散开来。她呼吸一滞,手中长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人也跪倒在地。 她吃力地去够向佩剑,纪绯川一个骨碌爬将起来,一脚将剑柄踹飞,得意地笑道:“丑八怪你不是很狂吗?来砍我啊,诶嘿嘿砍不着我,略略略!” “臭小子你骂谁丑八怪?”沈云蕊脸色涨红。 纪绯川围绕着沈云蕊慢悠悠地转了两圈,“刚才你说什么,白虹剑?你家大哥?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认识你吗?” 沈云蕊怒目而视:“还敢否认!白天我亲眼瞧见你从当铺里面走出来,你身上这件衣服也是物证,上面的白鹤云纹是我家娘亲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针脚绣法乃是沈家绣坊独门绝技,绣品向来只为皇室供应,这样的道袍,天底下再无第二件!” 纪绯川脸上神情凝固了片刻,突然蹲下身问道:“你家大哥叫什么名字?” “你晓得偷最好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主人是谁?”沈云蕊冷笑一声,带着三分骄傲三分轻蔑道,“白虹剑之主,自然是元和真人的大弟子,玄清山未来掌教沈云灼是也。你一个无名小贼,还不快速速把衣服脱下来,磕头认错!” 纪绯川的心情经历过短暂的错乱之后,很快找回了理智。 白虹剑偷就偷了,反正正主没找上门来,不急。 至于衣服...... 衣服是沈云灼心甘情愿送给他的,甭管什么来历,是谁绣的,反正已经归他了,没必要因为这小姑娘一两句话就自乱阵脚。 话说回来,那可是自家娘亲亲手绣的衣服啊! 那是能随随便便送人的东西吗? 沈云灼脑子该不会有毛病吧! 纪绯川蹭得一声站起来,叉着腰大声道:“你也知道这些东西的原主人是沈云灼?他的武功原来如此不济,让人偷去了贴身的衣服和佩剑都不知道,真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你胡说八道!”沈云蕊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恨不得张口咬死他,“定是你使了什么阴险诡计!” 纪绯川找回主场,脸上再度挂上了胜券在握的表情,“好了,再说下去我怕你被我气死。实话告诉你吧,这都是沈师兄自愿送给我的。” 他话锋一转,神秘地笑了笑,“他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却苦于玄清后山有个大魔头需要他看管,不能与我双宿双飞,于是只好摘了佩剑送我做信物,还把道袍送给我,其实就是暗中宣示主权,告诉全天下我是他的人了。” 沈云蕊愕然地张大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眼前人气出了幻觉,“这怎么可能,大哥从未向家里提及过此事!” “你想啊,我连和你对打都吃力得很,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你大哥?要不是他自愿,我哪里近得了他的身,偷得了他的东西?刚才那么说只是故意气你罢了。”纪绯川说得一本正经,心里却止不住偷笑。 沈云灼的妹妹怎么这么好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沈家上上下下全都是老实人。 沈云蕊神情失落,显然是信了几分,喃喃自语道:“大哥多年不愿提及婚嫁之事,原来是喜欢上了男人......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他了......” 正说着,她又疑不对,质问道:“既然那白虹剑是定情信物,你轻易典当,岂非辜负我兄长一片痴情!” 纪绯川眼珠一转,“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把剑压在当铺,便是希望他下山以后来找我,这叫情趣!”他摆了摆手,“哎,说得多了,你大哥要怪我教坏你的,等你以后找到相好的,自然就懂了。” 沈云蕊见他说得如此头头是道一本正经,忍不住又信了几分。 眼前这少年若是不论言谈举止,光看相貌还是挺标致的。大哥要是真喜欢男人,喜欢这样的,总好过喜欢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吧! “那你给我把迷药解了吧,我不跟你动手便是!回头我回到家同爹娘知会一声,你们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早日回家见见长辈。”沈云蕊一脸复杂,“不过事先说好,这事不比男婚女嫁,自家人知道就行了。你叫什么名字,生辰八字多少,我请人给你们算算良辰吉日,到时好过门。” 纪绯川憋笑憋得辛苦,却还是得努力忍着笑回答她:“我啊,我自幼便无父无母,不知道生辰八字,就连正经名字也没一个。” 他背过身去倒了一杯茶,趁着沈云蕊不注意往茶水里放了只小蛊儿进去,转过身来将茶水递给她,故作娇羞道:“你要是愿意认我,就叫我一声嫂嫂好了。” “噗——”沈云蕊一口茶水喷出来,咳了个惊天动地。 好不容易打发走沈云蕊,纪绯川换了身衣服,如约来到茶轩,与白天找上自己的中年人碰了面。 那人第一次找上纪绯川是在两天前,见了面也不问姓名来历,一上来就要跟他做买卖。 纪绯川一听有钱可赚,自然乐得答应,细聊才知原来他上回杀叶轻尘,倒在江湖上杀出了点名气。 世人虽不知他身份姓名,却知道有个红衣少年擅长蛊惑人心,连叶轻尘也栽在了他手里,甚至还逼得瑶池仙子重出江湖,悬赏千金取他性命。 纪绯川心想,人人都想用我的脑袋换赏金,没想到江湖上还有欣赏老子才华的人,当即一拍大腿,这桩买卖,给你打八折! 来人行事颇为谨慎,对背后主人的身份姓名一个字也不肯透露,纪绯川眼上蒙着黑布跟着他一前一后坐上软轿,被人抬着摇摇晃晃摸着黑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停下。 软轿落地,纪绯川刚想伸个懒腰,只听前方哐当一声响,金属落锁的声音传来。纪绯川扯下眼前黑布,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巨大的鸟笼里。 他挠了挠后脑勺,一头雾水,“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中年人歉然道,“这是教坊司的规矩,在下一时不便暴露身份,还请公子体谅。来这教坊司里的都是些达官显贵,难免有些特殊嗜好。” 他抬了抬手,有几个戴着面纱的侍女端着锦衣华服、胭脂水粉的托盘鱼贯而入。 “哦......我懂了。”纪绯川瞬间意会,穿过铁栅栏勾起那件轻纱笼罩的红衣打量了几眼,摇了摇头,“我觉得不行。” 中年人奇怪道:“哪里不行?” “你说的目标人物,是个专好娈童、酷爱凌虐、手段残忍的武将?” “是啊。” 纪绯川鄙夷地瞧了他一眼,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只拿了件半透明的水红色外衫披上,在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根系带,“将军都是见惯了这些锦衣华服珠宝首饰的,没有新鲜劲儿。得破一些、烂一些才别开生面,衣服是这样,人也是。” 说着,他“嗤啦”几下将领口扯烂,露出锁骨处那两道弯月一般的暗色红痕,又将一只衣袖撕到手肘处,另外一边袖子干脆从肩胛骨处开始全部扯掉。随后,他脱掉裤子和鞋袜,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大腿,下半身一丝不挂,上衣只隐约遮到臀部。 中年人尴尬地移开目光,众侍女暗自用目光私下交流着,纷纷在同伴眼中看到惊讶与新奇之意。 纪绯川忙着跟衣摆上一片布料死磕,没工夫抬头,“有针吗?要粗一些的。” “有有有!”一旁的侍女闻言,迅速从荷包里取出针线来,顺便捧来烛台替他打光,“可是要打些补丁?” 纪绯川嘲笑地看了她一眼,接过银针在烛火上烧过一遍,低头扯开衣襟,左手拇指与食指扯住嫣红的乳头,右手捏着银针对准乳尖迅速刺了进去。 侍女“啊”地惊叫一声,不忍地闭上双眼。 这一下刺进去之后,纪绯川并没有立刻抽出银针,而是捏着银针在肉里来回捻动起来,直到针尖将嫣红的乳头刺穿,这才迅速抽出,又对准胸口另外一边如法炮制。 小巧玲珑的乳首受到刺激,迅速肿胀变硬,尖端被刺过的地方沁出一颗血珠,像粒红宝石俏生生地缀在乳尖上。 “唔......通了。”纪绯川吁出一口气,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将银针还给侍女,拿起饰物盒里两枚小巧的银环嵌在乳尖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饶有趣味地看向在场众人,向下指了指自己的下体,“要不......在这上面也穿一个?” 中年人掩唇咳了两声,“全凭公子喜好。” 纪绯川撇了撇嘴,“好像有点亏,早知道先前就不给你打那八折了。” 嘴上这样说着,他心里却无来由地想,这种事,留到以后和沈师兄做好像也不错。沈云灼那种一本正经的家伙,怕是还没玩过这么刺激的。 “此法若成,在下可替公子向主人进言,把那二成利讨回来。”中年人捋了捋胡须,笑容可掬道。 纪绯川摇了摇头,“下体穿孔毕竟还是有点疼,为了杀个人不值当,还是换种玩法吧。”他从衣服上扯下一条约莫三指宽的红纱,在阴茎上紧紧地缠了几圈,最后在根部系了个结。阴茎感受到绳结的压迫起了反应,微微地翘了起来,红色刍纱被顶端小孔分泌出的水渍浸湿,透出一小块暗红色。 围观的众侍女看得目不转睛,仿佛连呼吸也忘了,纪绯川勾起一抹坏笑,“每人一百两银子,包教包会,怎么样?” 众人以为他在说笑,却不知这人当真打起了开发新业务的小算盘。 纪绯川将自己的头发打散,蘸了些许胭脂与铜黛分别晕开,涂抹在身体各处,又在大腿内侧又掐又揉,弄出各种暧昧淫靡的痕迹,最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将蒙眼的黑布再度罩上,“好了。” “还有一事未与公子说明,虽然送到教坊司来的差不多都是调教好了的,可难免有些还残留着血性,有些客人也专爱挑硬骨头啃。为了保障客人的安全,在将货物送到客人手里时,依例是要用绳子牢牢捆住的。” 第13章 当众演出 炮灰攻/暴力/血腥预警,慎入,踩雷也不要骂作者 “好说,我杀人也不需要动手。”纪绯川抻了个懒腰,嗓音里糅杂了些许沙哑与慵懒。 柔弱无骨的身躯顺着笼子栅栏滑落,纪绯川跪坐在笼边,头颅低垂,配合着身上斑驳的伤痕,好似一只在牢笼里挣扎得精疲力竭、折断翅膀的金丝雀。 中年男子拍了拍手,侍女便上前用麻绳在他腕间牢牢缠了几圈,将他双臂吊起来固定在笼门边。 腋下关节被扯得一痛,纪绯川眼尾氤氲出些许湿意,蒙眼的黑布下一双桃花眼水涔涔地氤氲出淡红,脊背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闷出一层薄汗,将纱衫浸透紧紧贴附在雪白的肌肤上,呈现出晦暗的肉红色。 整个巨大的金丝笼被罩上黑布,被四个壮汉抬着运进了地下教坊司的展台。 甫一走进,拊掌声、吆喝声、口哨声便好似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袭来。 纪绯川看不到场中有多少人,却通过声音判断出所处空间开阔庞大,有三四层中空的楼层,看客遍布每一层楼的四周,他处于最底下楼层的正中央。 若要在地底下建造这样一座教坊司,绝非一般的财力物力可以企及。 笼子上覆盖的黑布揭开,少年衣不蔽体、瑟瑟发抖的模样暴露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中。 那些目光里有贪婪,有审视,还有肆意破坏、折磨的欲望,无一不散发出赤裸裸的凶光。那些凶光落在身上的感觉于纪绯川而言再熟悉不过,哪怕蒙着双眼也能逐一感知、分辨得丝毫不差。 场外的人也许并不能称之为人,充其量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残忍的心肠都通过他们的眼神展露无疑,令人如芒在背。 不过纪绯川却不是等闲之人,目光与言辞均无法化成刀剑对他产生实质性的伤害,场外的客人对他愈是觊觎,他的胜算就愈大。 那副惶然无措、伤痕累累的模样果真如他所言,大大刺激了客人的神经,呼声一阵强过一阵,人们拥挤推搡着隔着围栏往场中探,雪花似的银票纷纷扬扬洒了满场,你争我抢想要将笼子里的少年据为己有。 少年瑟缩得愈发厉害,脊背上的两扇蝴蝶骨微微打着颤,如被茧束缚的飞蛾在水红色刍纱下垂死挣扎。泪水浸透黑布滚滚滑下,两道湿痕一直蜿蜒到精致的下巴,衬得那张惶然无措的小脸既狼狈不堪、又惹人怜爱。 控场的鸨公三言两语开了个场,场外气氛便沸腾起来,竞价声、吵嚷声不绝于耳,一阵高过一阵。 到场的客人身份非富即贵,不缺银两,一时之间尚且难以分出高下。 与纪绯川一同被抬上场的还有几个少年少女,少女们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暗自垂泪,少年们神情凄惶,大多也是压着嗓子在小声呜咽,唯有一个与众不同。 那少年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一边哭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四肢还在笼子里死命挣扎着,好像刚被人掳到教坊司,未经调教就被赶鸭子上架登了台。 纪绯川听得耳朵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暗自弹了弹指甲,一粒果蝇大小的飞虫神不知鬼不觉地朝那嚎得最响亮的少年鼻腔里飞去。 少年用力打了个喷嚏,一道鼻涕摇摇欲坠地挂在上嘴皮,他吸了吸鼻子,挂在半空的鼻涕纹丝未动,大有一往无前的架势,少年呆住,瞪着一双哭红的核桃眼惊恐地盯着自己鼻尖,嘴巴抿得死紧,再也不敢吭气了。 终于清净了些,纪绯川忽然感觉有一道阴影覆盖下来。 一个男人躬身审视着他,气息厚重身形健硕,应该是个武夫。 纪绯川咬了咬嫣红的唇,鼓起勇气攀着笼子跪立起来往前探了探身,声音细如蚊蚋,带着哭泣过后的微哑:“大人......可是想将我买下?” 头顶传来一声轻蔑的哂笑,男人声线浑厚,“你胆子不小。这些被送上场的孩子不是哭得肝胆俱裂,就是被吓得不能言语,你虽然也怕,却胆敢主动搭话。” “可惜这并不能改变你的命运。”男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少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只落水的狗,“落在我的手里,与落在其他人手中,对你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么这孩子应该祈祷自己被别人买走,那样的话,他还可以留下一具体面一点的尸首。 地下教坊司准备的商品见不得光,玩一回尽尽兴也就够了。 他还在斟酌,眼前这少年值不值得他花高价。显然今晚的焦点已经集中在了他身上,如果想要拿下,应该是一个不菲的价格。 而且这孩子太称他心意了,称心得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盯上了他。 纪绯川感觉到那人有些犹豫,于是他仰头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眉头似蹙非蹙,目光里带着哀求与讨好,“只要大人能给我一条活路,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教坊司的嬷嬷这几天教了我许多,定能让大人满意!” 男人语气玩味:“做什么都甘愿?” 他心想,地下教坊司调教奴隶的手段一向高明,可最近上面盯得紧,教坊司不敢接连有大动作,送来的玩物也愈发上不得台面。今天难得碰见一个合眼缘的,要是因为瞻前顾后便宜了别人,又未免有些可惜。 纪绯川忙不迭地点点头。 “那么首先,改一改你说话的习惯。”男人勾了勾唇,隔着笼子栅栏伸出手掌,抚了抚少年丝缎般的头发,手掌却稍稍用了些力道,迫使少年不得不伏低了身体,直到完完全全跪趴在地上,“要想从教坊司出去,只有跟着贵人,成为我手底下的一条狗。” “身为家畜,怎么能像人一样自称?” 纪绯川跪趴在地上,沉寂片刻,喉咙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呼噜声,“——汪。” 男人有些惊讶,随即愉悦地笑了起来,指腹揉了揉他的嘴唇,“好孩子。” 纪绯川趁热打铁,嘴唇循着男人的掌心轻轻舔舐,湿红的软舌一路勾缠到指根,然后张开檀口将男人粗粝的中指深深含进去,一边吞咽一边用舌面挑逗着指节,嫣红的嘴角流出晶莹的涎液,呵出的热气里带着湿润与幽香。 男人眸色深沉,食指一并塞进他口中,两指并起夹着软舌用力挤压蹂躏起来。 越来越多的津液分泌而出,纪绯川下颌骨酸胀不堪,努力容纳吞吐着,口中发出断断续续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吟哦。 男人的兴趣渐渐被他勾了起来,非但没有抽出手指切入正题,反而又塞入两根手指,在咽喉深处抠挖推挤着,少年的口腔被用力撑开,唇角撕裂,一道血痕顺着小巧的下巴蜿蜒而下。 男人见此景象,眸子里流露出极度兴奋与残暴的光。冷不丁地,他抽出手指,少年还未来得及咳嗽,便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头脑里嗡地一声,疼痛在右边脸颊上炸裂开来,纪绯川顷刻麻了半张脸,耳际隐隐传来黏腻的触感。他用舌尖抵了抵右边牙床,舔到一抹腥咸,几颗牙俨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蒙在黑布下的双眼闪过一丝阴狠之色,转瞬间却又挂起了小心翼翼的表情,“......大人?” 男人向场外扫视了一圈,蹲下身,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表现得不错,接下来就照刚才那样,用好你身下这张嘴。” 皮革与金属落地的厚重声音响起,随后便是衣物布料的摩擦声。 纪绯川心头隐约浮现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场外不知从何时起安静下来,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两人身上,就连鸨公也知情识趣地派人将其他几个笼子搬下了场。 全场安静的氛围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后更疯狂热烈的呼声爆发开来,纪绯川听到人们形形色色的议论与欢呼,仿佛即将面临一场令人血脉偾张的、绝佳精彩的好戏,而他,将是这场大戏的重要主角之一。 这男人,该不会是想当众交媾吧? 黑暗中人群的欢呼声山呼海啸般向他涌来,纪绯川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疼痛将他的头脑刺激得清醒了些许,随即胸口奔涌而上一股疯狂的、跃跃欲试的兴奋。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纪绯川用指甲死死扣着掌心,还未来得及用深呼吸舒缓紧绷的神经,一双有力的大手便按上了他的脊背,只听“嗤啦”一声裂帛声响起,水红色的纱衫顷刻间化为几缕碎布。 少年惊呼一声,愈加缩成一团,光裸洁白的脊背完整地暴露在所有蠢蠢欲动的看官眼前。 男人依旧保持了高度的防备心,他没有打开鸟笼门锁,而是手臂轻而易举地在少年身前一捞,将他细瘦的腰身牢牢固定在了两根栅栏之间。 纪绯川双手被牢牢捆缚在笼门上,后背与手臂呈现出扭曲的姿态,关节间发出咯吱两声哀鸣。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少年脸色惨白,咬着唇闷哼了一声,哀声求饶道:“主人轻些吧......” 男人压抑已久的欲望抵在他臀丘沟壑之间,滚烫如铁,粗重的呼吸打在他耳后,舌尖从他耳后色情地舔到胸前月牙状的红印,口水声啧啧作响, “还没开始就求饶,败了主子的兴致,你这条狗看来也不怎么忠心。” 男人话音刚落,张口便咬住他颈侧一块软肉,狠狠地啃咬撕扯着,硬生生叼下来一口带血的皮肉。 少年引颈凄厉哀嚎一声,剧烈挣扎起来,围观之人身形俱是一震,骇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满意地嚼碎了口中血肉,啐出一口血沫,将粘稠的液体涂抹在自己粗硬黑紫的硕大性器上,然后对着双丘之间的幽穴一捅到底,大肆挞伐起来。 未经仔细润滑的后穴乍遇到如此蛮横凶残的闯入,娇嫩的黏膜理所应当地被撕裂开来,鲜血随着阳具的抽插汩汩流出,被高速的撞击拍打成红色的泡沫,男人眼中愈加狂热,巴掌不间断地落在白花花的肉体上,打出片片红痕,少年胸前的乳环被他毫不怜惜地拧转着,乳头肿胀挺立得有原先两倍大小,孔洞四周渗出血迹。 一时之间,痛哭求饶声,肉体撞击拍打声,汗渍、鲜血与淫液的翻搅飞溅声不绝于耳,四周数百围观者的呼吸声愈发粗重,人人看红了眼,额上青筋暴起,嫉妒、性欲、沉溺等等情绪充斥着偌大的拍卖场。 不知冲撞抽插了几百下,男人终于濒临顶峰,精液喷薄而出的刹那,无人注意到,他原本因极度兴奋而扩张的瞳孔突然急遽收缩了一下。 腰间的桎梏松动些许,纪绯川艰难喘息着,顺着栅栏滑跪到地上,男人射完精后身体瘫软着也跟着跪下身去,落在旁人眼中没有任何异样。 然而在众人看不到的阴影遮挡之下,男人双眼中的恐惧却暴露得淋漓尽致。他一把扯下蒙在纪绯川眼上的黑布,惊恐而绝望地望着那双美得摄人心魄的眸子,颤抖着双唇无声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纪绯川小嘴微撅,垂眸看了看被咬得稀烂的侧颈皮肉,嗔道:“我是大人新养的狗啊,您对我刚才的表现,有什么不满吗?” 他看着男人逐渐失去血色的面孔,苦恼地皱了皱眉,“哎,这药效是不是快了些?生吃人肉、喝人血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万一有毒呢。”他说着,发现男人挣扎着要去摸腰带上别的匕首。 纪绯川挑了挑眉,“大人想帮我割开绳索?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将右手大拇指关节狠狠一挫,迅速挣脱绳索,又将关节推了回去,一边揉着被勒出红痕的手腕,一边轻而易举地将男人还未抓到手里的匕首拾了起来。 “知道么,我原本没想动手的,可现在我改主意了。” 纪绯川用匕首沿着男人脸颊、喉结的线条缓缓勾勒而下,从手臂直至手掌,一道血线由此延伸而出,“大人如此厚爱于我,我当然也不能辜负大人的宠幸。你或许听说过......凌迟这种死法?” “我将它进行了改良,先趁人活着的时候把外面那副皮囊完完整整地扒下来,然后用渔网紧紧裹住身体,紧到勒出肉来,在每个网眼里割上一刀,涂上蜂蜜,最后引蚂蚁蜈蚣爬过来啃食。那种滋味一定很销魂,大人可以期待一下。” 他口中吹起了不知名的曲调,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逐渐汇聚。 男人的双手原本死死地抓在栅栏上,此刻想要抽手却再也动弹不得了,他僵直地跪在笼门前,目光惊恐地四下乱转着,口中发出嗬嗬的气音,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不少人渐渐发觉了场中异常,与此同时,周遭毒虫爬行的动静让人们无暇他顾,不少人一边呼朋呵友忙着退出会场,一边骂起地下教坊司选址不当,人群乱成了一锅粥。 混乱之中,半空楼层处突然落下来一串钥匙,正巧通过笼子空隙砸到纪绯川头上。 纪绯川气急败坏地将匕首往男人手心用力一插,狠狠钉在地板上,随后一只脚踩在男人痛苦狰狞的脸上,叉腰站起来,捂着脑袋抬头怒骂:“哪个龟孙儿不长眼,没看你爷爷正忙着呢吗!” 第14章 危机四伏 “龟孙儿爷爷也是龟!”二楼围栏处探出一个圆脑袋,竟是开场那个嚎啕大哭的少年,“小爷好心好意来救你,你还不领情?” 他噔噔噔跑下楼,不由分说地拉起刚打开笼门的纪绯川往外跑,“趁现在快逃吧傻瓜!” 毒虫渐渐逼近,教坊司的人忙着疏散宾客,偌大的展台一时无人看顾。 纪绯川被少年拖得踉跄了三五步,用力一挣竟然没能挣开,恶声恶气地嚷道:“松手!我先宰了这狗日的!”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少年也怒了,一甩手扔给他一件衣裳,“爱走不走,还有一堆人等着小爷搭救呢!”说着,他拔腿向囚室方向跑去。 “怪胎。”纪绯川翻了个白眼,顺手把衣服披上,一瘸一拐地走回那苟延残喘的男人身前。 男人眼中散发出不甘的光芒,胸口起起伏伏几次用力,却依旧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眼底充血,狰狞地瞪着纪绯川。 纪绯川手起刀落,例行公事般在男人惊恐与憎恶的目光中削去了他的鼻子。 鲜血四溅,男人发出痛苦的低吼,纪绯川反手将刀鞘往他喉咙里一塞,皱眉道:“吵死了。” 中年人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满地蜈蚣,迂回着来到纪绯川面前,骇然道:“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血渍沾上眉尾,纪绯川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一时没控制住。” 男人看见中年人,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揪住了他的衣摆。 中年人目光与他对上,神情一滞,继而哭笑不得地对着纪绯川道,“公子,有件事在下不得不告诉您,你的这次行动无效,佣金暂时还不能付给你。” “凭什么?”纪绯川顿时委屈得不能更委屈。 “因为......您搞错任务目标了。”中年人叹了口气,“我们希望您杀的是裴将军,而这位,是裴副将军。” “......” “这二位是孪生兄弟,无论是容貌、性格还是癖好都极为相似,搞混了客人登门的日程,实在是我们办事不周。”中年人讪讪地笑了声,“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人是留不得了,回头我向主上请示,给公子多付两倍酬金,还请公子再杀一回。” “你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这里?” “公子如果不杀,回头人家裴将军也是要找上门来的。”中年人神色委婉。 “......他什么时候来?” “三天后。” 纪绯川火了:“三天!你当我冤大头呢?他兄弟从你这里失踪三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你们把我送上去给他砍?刚才有个小子力气比牛还大,我建议你去雇那家伙比较事半功倍。不过他刚从那边逃了,你现在去抓还不算太晚!” 中年人有些为难,“那位公子身份特殊,把他顺利送走已是不易......” 江州安王府的人要来锄奸惩恶、卧底查案,他们这些底下办事的也不好透露身份,只能配合着把戏演好。好在今天有一个纪绯川吸引了全场注意,解了燃眉之急,不然得罪了安王殿下,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搞了半天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来了?你们贵族就是麻烦。”纪绯川嫌弃不已,“一口价,十万两。” 那姓裴的宁肯错杀不肯放过,左右都要杠上,不如顺水推舟赚他个盆满钵满。 虽然这教坊司背后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现在身上带伤,又被好几拨人追杀,姑且先记在心里,回头算总账。 中年人喜上眉梢,“那就这么说定了!呃......还有这遍地毒虫,也烦请公子收服了吧。” “嗯,这人你留着没用了吧?给我弄间牢房,准备好渔网、盐水和蜜糖,我打算......”纪绯川用脚尖踢了踢半昏死过去的男人,“好好关照关照他。” 中年人安排侍女将纪绯川带去沐浴疗伤,头疼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赶紧着人来收拾,最后才回到一个僻静的小房间里,朝着角落里的人躬了躬身,“总督大人。”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并无大人所说的梅花胎记。” 青衣人五官精致,雌雄莫辨,只是眉间笼罩着一层阴翳,“那就再试。这世间也不乏换颜之术,除了胎记,还有别的办法可以验明正身。七岁的孩子也该记事了,想办法逼出他以前的记忆。” “可他的戒备心很强。” “必要时本督会亲自出马,你只管安排好三日后的暗杀。陛下眼里揉不得沙子,裴家好日子到头了。”青衣人眉头舒展,一派怡然,“今天到场的客人里有几位江州来的,该灭口的灭口。堂堂安王妃竟然跑到地下教坊司来,传出去不成体统。” 中年人俯首恭敬道: “属下明白。” 宾客们在掌事的安抚和疏散下逐渐恢复镇定,按照教坊司的规矩回到各自客房,蒙上遮眼布,坐上两人抬的软轿送往地面与各自仆役汇合,打道回府。 回流的宾客队伍末尾有个白衣女子,她蒙着双眼一路安分地被人抬到地面一片竹林里,给两个轿夫分别打赏了十两银子,换来次回竞卖的相关消息。 女子扯下蒙眼的白布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撑开了遮阳的红罗伞,轻移莲步愉悦地踏上通往客栈的路,嘴里念念有词。 “叶轻尘,我找到他了......你等着,很快我就送那小子下去向你谢罪。” 三日后。 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纪绯川额头上密布汗水,嘴里咬着一块方巾,牙关处渗出丝丝血红。 他低头看着几只蛊虫在侧颈的伤口处来回蠕动进进出出,第一百零三次在心底咒骂那个咬掉他一块肉的疯子。 幸好雪里红留下的药蛊还没有被他败光,用药蛊修补身体疼是疼了点,可是这也是唯一能让血肉重新焕发生机、肌肤恢复如初的办法。 他还得留着这副漂亮的皮囊去寻欢作乐呢,要是变得残破不堪,一定会遭人嫌弃的,到时候可就连安身立命的本钱都没了。 这种时候,纪绯川不由得思念起了沈云灼。 沈师兄就不会这么粗鲁。 沈师兄啊沈师兄,你为什么偏偏是沈师兄? 纪绯川惆怅地叹了口气,用小木棍将蛊虫拨进小盅里扣好,又在伤口处敷了一层药膏,细细揉开。 原先被咬掉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新的皮肉,却仍然留下了一道细长的凹陷和红痕,三天痊愈时间还是短了点。 他拿画笔在侧颈到肩胛骨的位置勾勒出一朵美人蕉,将将遮掩住那道疤痕,这才慢悠悠地来到隔间的小囚室。 囚室柱子上绑着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人的家伙,四肢血肉被削得只剩下一副阴森森的白骨,血迹在断掉的袖口凝结成暗紫色,脸上没有五官,只剩几个血窟窿,气若游丝,苟延残喘着。 这人还剩得一口气在,应该多亏了纪绯川拿蛊虫给他吊着命,可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宁愿这辈子都不曾遇见过纪绯川这个煞星。 “想出来了吗?”纪绯川叉着腰,在他面前踱着步,“我让你总结你哥的一百个弱点,这三天里你说了二十四个重复的,三十五个相互矛盾的,这些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计较了,还剩最后三个不管真的假的,你倒是给我凑个整啊。” 那人下颌骨张了张,含混不清地支吾了几声。 纪绯川掏了掏耳朵,凑近道:“大点声,听不清。我不是给你解毒了吗,怎么说话还是大舌头?” 男人垂下头去,不再言语了。 纪绯川想了半天,一拍脑袋,“喔,你是说他时间比你短?你也太自恋了吧!好吧,男人是比较在意这个事,勉强算个弱点吧。还有两个。” “......”那人又嗯啊了一阵。 “嗯......喜欢用道具,不错,会玩。”纪绯川摸了摸下巴,“如果能事先在道具上下毒,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好吧,算你过关。最后一个。” “奴......唔......” 纪绯川笑容可掬地侧过耳朵听着,听着听着敛去了笑容,“你总算提供了一个实用点的消息。” 他摊了摊手,有些惋惜, “可我收的钱只够买你们两个人的命,多余的,那得另外付钱。” 他现在身价不一般了,自然得把眼光放长放远,不能像砍瓜切菜似的见人就杀。 随随便便就出手的话,哪还有人肯花高价来找他做买卖? 男人似乎无比地惊愕与诧异,以至于忍受着生不如死的煎熬的同时还费神抬头“望”了纪绯川一眼。 “鉴于你表现不错,我决定遵守承诺。”纪绯川嘴角微勾,莹润的红唇透出愉悦的弧度,“你可以去死了。” 男人周身气息平静下来。 纪绯川干净而迅速地割断了男人的咽喉,米粒般大小的蛊虫悄然从他体内飞出,抖动着翅膀钻进纪绯川腰间垂坠的金丝镂空香囊里。 他打了个呵欠,正想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半夜好去打一场硬仗,没想到体内那两股真气,竟然再次不合时宜地躁动起来。 小纪的好运气大概全用在遇见沈师兄这件事上了,所以才会那么倒霉。 第15章 两难之境 锣鼓喧天,好戏开场。 一出《忠门怨》唱得看客几度潸然泪下,讲的是前朝君王误杀忠臣良将,老将军临死前托孤故人,将军之子隐姓埋名长大成人,后来步入朝堂、替父陈情洗冤的传奇故事。 这故事是根据真事改编而来,主人公的真实面貌却与戏曲大相径庭,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而是当朝手握重权、喜怒无常的东厂总督静含烟。 沈云灼坐在台下角落的客座里,直到面前的茶水换了第三泡,对面的女孩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小声嗫嚅道:“瑶池仙子重现江湖,我也是担心你嘛......” 沈云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沈云蕊心虚地再度低下头,“好吧,也有一点点想要出来松口气的意思。” 在此之前,她已经被关在家里学刺绣学了大半年。要是继续在那个礼法森严的家里待下去,她就要憋疯了,以探亲做幌子溜出家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沈家是大家族,主业是为皇室贵胄做绣品的,虽与白道几大世家有些交情,也多为生意上的往来。沈家长辈素来不喜年轻人在外舞刀弄剑,沈云灼自幼与元和真人结缘,拜入玄清道门可以说是例外中的例外。 “母亲来信催你回去。” “一定是沈云涵那小子通风报信,回去非好好教训他不可!”沈云蕊气得牙痒痒。 “既然出来了,过些日子再随我一同回去吧。” 沈云蕊一愣。 大哥奉师命回山门,不可能这么快回家,他这样说,岂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在外多游荡一些时日、不必急着回去? 要是换做以往,沈云灼早就派人押她回家跪祠堂了,哪肯带着她一个拖油瓶走江湖? 沈二小姐第一次发觉自家大哥竟然如此和蔼可亲,一时之间热泪盈眶,只好以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她急忙解开身后的剑匣,“大哥快看,这是你的白虹剑没错吧?” 沈云灼握着茶杯的右手一顿,抬起那把失而复得的佩剑,并起两指在剑身上细细拂过,轻轻一叩,剑身发出清脆的颤音。 “从何处寻得的?” “就在这庐陵城里,有人前脚把它当了,后脚我就赎了回来。”沈云蕊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无人注意这边,于是凑近了问道:“大哥,妹子我悄悄问你一句哈,那个眼睛下面有颗泪痣的红衣少年,究竟是不是我未过门的小嫂子?” “......” 沈云灼眼中掠过震惊、愕然、思索与了悟等种种复杂情绪,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沉声问道,“你见过他了?” 沈云蕊眼睛几欲脱眶,捂着嘴无声地尖叫了好一阵,掩饰不住眼里奔涌的喜悦与笑意,“居然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我家兄长的人生大事算是有着落了!” 沈云灼眉头微皱,不置可否地问道: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虽然能大致猜到事情始末,一定是纪绯川那小子胡言乱语把云蕊戏耍了一通,可他还是想知道,那张嘴里究竟吐出了什么惊人之语。 沈云蕊兴致高昂,清了清喉咙,开始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在沈云灼面前描绘起了纪绯川当日大言不惭的种种细节。 沈云灼边听边颔首,眼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笑意,听到一半,他神色一凝,忽然伸手探了探沈云蕊的脉门。 沈云蕊话语一顿,疑道:“怎么了?” 沈云灼脸色渐渐凝重,手指移动位置又细细探了片刻,“近来感觉身体与往日有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呀,就是这庐陵城的地方菜太好吃了,没忍住每顿都吃撑,最近肚子上的肉都多了一圈,脸好像也圆了。大哥不会嫌我胖吧?”沈云蕊两手揉了揉脸颊,粉腮染上些许女儿家的娇憨与羞涩。 沈云灼摇了摇头,“没事就好。胃口好也不是什么坏事,平时多走动、练练剑就是了。”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来宽沈云蕊的心,可心里却依旧怀疑纪绯川暗地里在她身上使了什么伎俩。 云蕊脉象平和,脸色红润,可见那招数还不至于有多阴毒,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尽早找到纪绯川。 沈云灼从腰间解下纪绯川赠与他的香囊, “这香囊可驱五毒,防虫害,你在庐陵找家客栈住下,带着它防身用。等我办完手头的事再与你会合。” 香囊一离体,沈云灼体内的子母蛊似有所感地动了一下。 幕色四合,繁星满天,沈云灼持剑踏出戏院,闭上双眼,天地间的喧嚣似潮水般迅速褪去,知觉循着母蛊的感应一路延伸向四面八方。片刻之后,他骤然睁开双眼,锁定了纪绯川的位置。 不仅仅是方位,他感知到子蛊正在剧烈波动着,纪绯川如果不是旧伤复发,就是遇到了什么相当棘手的场面。 也许是陆瑶环找到了他,也许是各大门派的人盯上了他,又或许是他新招惹了什么得罪不起的势力。 论起惹是生非、为非作歹,纪绯川居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这家伙没有一刻能让人省心,只有被锁在山洞里的那段时间最安分。 然而沈云灼却不曾想到,他所猜测的所有威胁,都在同一时间一齐找上了纪绯川。 子夜时分,城外十里处乱葬岗,滚滚浓烟自林中升腾而起冲上天空,火焰刺透泼墨般的夜幕,将天空照得火红一片,地下传来阵阵哀鸣与仓皇奔逃之声。 然而这些杂乱的声音却尽数被雷电与风声吞噬,城内官兵奉了上级命令将城门严防死守,偌大的庐陵城不动如山,百姓们皆沉浸在睡梦之中,偶有人被风雷闪电惊醒,起身关紧门窗又是一觉。 沈云灼在地下教坊司的断壁残垣间找到纪绯川的时候,发现他正倒在血泊里,满地毒虫尸骸散发着被灼烧过后的焦味,少年赤裸的身躯被人用鞭子抽开了几十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胸腔艰难且用力地起伏着,一双眸子漆黑而森冷地注视着脚踩在他身上的中年男人,嘴角挂着一抹嘲讽且倔强的冷笑。 男人漠然俯视着脚下的少年,眼神仿佛在看一只不自量力想要冲破茧衣的飞蛾,“本将最后问你一句,裴硕到底怎么死的?” 纪绯川冲他勾了勾手指头,男人弯下身来,纪绯川啐了他一脸血沫,“......这么想知道,自己......下去问他,不就得了?” 男子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地直起腰来,一脚踏断了他两根肋骨。 纪绯川眉头狠狠一皱,剧痛使他眼前一黑,“哇”地一声扭头吐出一口殷红的血。就在这扭头的空档,他看见了沈云灼。 纪绯川眼中透出一层晶莹剔透的薄红,他扯了扯嘴角,含着半口血口齿不清地道:“这都被你找到了,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罢,他脱力一般地倒回去,眼角徐徐滑下一滴动情的泪。 天杀的沈云灼,要来干嘛不早点来,疼死老子了! 沈云灼神色肃穆,拔剑出鞘一言不发朝那人刺去,白虹剑冷光乍现,直取对手咽喉,却在即将刺入那人咽喉的瞬间被一股力道击中,偏离了半寸。 定睛一看,却是一道白绫,陆瑶环穿着一袭素衣白裙迤逦而来,长长的披帛拖在地上浸足了污渍和血迹,她毫不在意地踏过血泊,轻声笑道:“我还以为沈大哥今夜不会出现了,没想到还是来了。这样也好,人多热闹,也多几个人做见证。我说什么来着,裴将军,这小子床上功夫绝对一流,今夜没让您失望吧?” 陆瑶环此言一出,纪绯川的目光立刻投向沈云灼,见他目光沉沉、不动声色,于是眼神怨愤地在陆瑶环与沈云灼的身上来来回回,恨不能把这两人活活戳成筛子。 沈大哥?沈大哥! 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竟然叫沈云灼叫得这么亲密!他们之间难道很熟吗,连他都没有这么叫过沈云灼,沈师兄居然也不反驳就这么任她叫? 啊啊啊,越想越不甘心,好想爬起来割了她的舌头! 如果纪绯川内心的小人能够具现化,那么现在那只小人儿应该在满地撒泼打滚耍无赖了,只可惜当下局势并没有给纪绯川借题发挥的余地。 沈云灼与裴绍两相对峙,暗中估量双方实力,趁局面僵持之际,陆瑶环目光悠悠落在了纪绯川身上,她伸出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捏起纪绯川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世人都说红颜祸水,依我看是他们见识短浅,不知男子也有这样的好皮囊,且从骨子里就透出淫荡的根性。也难怪......” 她的目光流连至沈云灼身上,似笑非笑:“就连清风明月一般的沈道长,也为你心驰神移,不能自已。”话音未落,她手背上青筋乍现,左手五指牢牢扼住了纪绯川的咽喉。 沈云灼手腕一转,剑锋攻势指向陆瑶环,“松手。” 陆瑶环右臂一挥,一道内劲凛冽击出,白绫无风而动,猎猎作响,张到极致后嗤啦裂成数片,声响重似鼓擂,左手五指逐渐收紧,宛若鹰爪坚不可摧,少年脆弱的脖颈在她掌中发出咯咯声响,纪绯川脸色涨红,气息渐弱,逐渐失去了意识。 沈云灼掌心运力注入剑身,莹白色剑芒大炽,光华如炬,泠泠寒意倾泻而出,如冰棱锥刺穿透风雪,将扑面而来的罡风径直裂为两半,陆瑶环遭内力反噬,一口鲜血涌出咽喉,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陆瑶环见势收手,疾疾退后三五步,裴绍翻掌在她腰间重重一击,陆瑶环双目圆睁透出惊愕之色,甚至来不及回看一眼,瘦弱的身躯便像风筝一样被拍飞出去,撞上正在燃烧的横梁。 一阵焦糊气息传来,陆瑶环的痛呼声撕心裂肺,她凶狠地看向裴绍,眼底血泪凝结,十指痛苦而扭曲地攥成一团,厉声质问道:“你敢过河拆桥?” “魔教余孽,死不足惜。”裴绍神情冷峻,刀锋烁烁,裹挟着摧金断玉的气势向她头颅砍下去。 沈云灼瞳孔微缩,汹涌的内力尽数贯入右臂,白虹剑自掌中凌厉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入裴绍后心,连同剑柄一起穿胸而过,深深钉入他身前石柱之中。 裴绍手中钢刀落地,陆瑶环拼力一滚,飞速捡起长刀反手割断了他的咽喉,鲜血四散飞溅,裴绍直愣愣地倒在地上,霎时便没了气息。 “魔教余孽?死不足惜?哈,我陆瑶环的命偏偏就比你的命更硬,出尔反尔的狗东西,给本姑娘去死,去死,去死!!” 陆瑶环爬将起来,泄愤一般冲着他的脸连劈了五六刀,直砍得他面目全非、再也分不清原本面貌。 “陆瑶环!”沈云灼厉声一喝,终于将情状疯癫的陆瑶环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陆瑶环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她掩了掩耳后的头发,跌跌撞撞地走到纪绯川身前,双手高高举起裴绍的那柄佩刀,眼里杀气四溢。 沈云灼长剑横至她颈侧,清透入骨的嗓音自她身后响起,“我说过,此人不可杀。把他交给我。” 陆瑶环眼底涌上热泪,胸口酸涩不堪,她强压下泪意,侧过头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与他算是不死不休,沈大哥,你今日真要拦我?” 沈云灼冷静异常,语气坚决不容置喙,“把刀放下。” 陆瑶环回过头,目光清透地定定望着他,没来由地来了一句,“上回,原是我看错了。” 她叹了口气,扭过头去缓缓放下手臂,然而就在沈云灼收剑的刹那,刀身反射出她的眼神中透出孤注一掷的决然,下一刻,刀锋俨然刺入纪绯川胸口半寸。 几乎是不经犹豫地,沈云灼手腕一转,一缕血线自陆瑶环雪白的颈间浮现。 陆瑶环手上一松,长刀铿锵落地,她身体软软倒下,落入一个久违的、带着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的怀抱里。 沈云灼垂眸望着怀中形容狼狈、气若游丝的女子,眼底划过一抹伤痛,“瑶环。” 血液自她脖颈间源源不断地涌出,染透了沈云灼雪白的衣襟,陆瑶环张了张口,却被口中涌出的带着乌青色的血沫呛得咳嗽不止。 “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咳咳咳......取我性命,如今,终于等到了。” 她作恶多端,恶贯满盈,这七年来手上沾了数不清的无辜生命,嫉恶如仇如沈云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从前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只是因为顾念着陆家双亲的思女之情罢了,孝字当头,仁义为先,这便是沈云灼。 “你还欠婶娘最后一面不曾见。” “我知道......”她又何尝不想回家,可终归是此生无缘、也没有脸面再回去了,陆瑶环怅然失笑,“我只是没有想到......最终让你下决定的人,是他......” 沈云灼深深凝视着她,“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呵......”陆瑶环苦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眼角珠泪滑落。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抚一抚沈云灼的侧脸,却在伸到一半时又缩了回去。 这个人最爱干净了,她一直都很清楚。遥想当年初相见,少年人一袭白衣出云山,情窦初开的少女又何尝没有心动过? 十年弹指一挥间,物是人非,那些两小无猜的年岁早已远去,再难追寻。而沈云灼,也终于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沈云灼了。 人本来就是该为自己的喜怒哀乐而活的。少一些冷静自持,多一份肆意妄为,这样才好。 沉闷的窒息感自胸口传来,她脸上血色骤然间尽数褪去,年轻娇艳的容颜如枯萎的玫瑰一般迅速凋败,须臾之间三千青丝纷纷化作白雪。 沈云灼探了探怀中人颈侧,心跳已然停止,而咽喉处藏着极其细微的一个小红点,只稍用力一按,便露出一截淬了毒的银针。 据药王志所载,五毒教有一种毒与天蚕香齐名,名曰敛情思。无色无味,一旦与血液接触,一盏茶内必定呼吸受制,血色发乌,容颜衰败如耄耋老者,继而气绝身亡。 他将陆瑶环轻轻放下,抬眼看向纪绯川。 少年不知何时转醒了,此刻正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倒在那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云灼看了许久。 第16章 逃出生天 燃烧的帷帐牵带着周围火势更盛,绵延不断地烧向外围。烈火灼烧在木料上的声音劈啪作响,烈烈灼烧的房屋梁柱不堪重负,一根压向一根,排山倒海般朝着两人所在之处垮塌下来。 沈云灼来不及开口,他神色凝重地拍出一道强劲掌风,堪堪抵住即将倒塌下来的横梁,一手将纪绯川用力拖起来背到身上,紧接着纵身飞速向外奔逃出去,沿路尸骸遍地,烟雾中混杂着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呛得人肺腑几欲炸开。 跃上台阶的最后那一瞬间,身后传来轰隆一阵巨响,地下教坊司的几层楼台悉数垮塌,漫天烟雾直冲云霄。 沈云灼脚步猛地一滞,纪绯川措手不及地从他身上滚下来,不偏不倚压到那两根断掉的肋骨,顿时疼得直抽冷气,“......还能不能行了?” 沈云灼扭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纪绯川捂了捂脸,想笑却又怕牵动伤口不敢笑,嘴角憋得直抽搐——活该!叫你刚才一个劲儿地充当护花使者,内力损耗过头遭反噬了吧? 他兀自在心里幸灾乐祸了半天,半晌又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干巴巴地放下手,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动也不能动地躺在原地,活像被人冷落许久的深闺怨妇。 沈云灼翻掌运气,可丹田之内如遇阻隔,内力几番欲磅礴涌现,却在将将探头的时候消失于无形,一身功力竟半点也使不出来,反而每一寸骨骼与肌肉都在叫嚣着酸涩与疼痛。 试了两次均是如此,沈云灼擦去唇角血迹,一手拄剑站起身来,一手再度将纪绯川拉起来背到身上,靠着一身蛮力背着人往林外走。 纪绯川紧锁着一双秀气的眉毛,下巴抵在沈云灼肩窝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你小情人的尸体......不管啦?” 沈云灼沉默着,只是紧了紧手臂,加快了步伐,纪绯川讨了个没趣,只好伏在他背上阖上双眼。 身后浓烟一阵强过一阵,火势蔓延到地面,在林间不知疲倦地燃烧着,一道闪电划过,照得林间鬼影幢幢,惊雷乍起,风声呜咽,等待着夜雨将火势扑灭。 纪绯川的意识渐渐远去,身后光怪陆离的一切皆被隔绝在梦境的入口,而他所依靠的肩膀厚实而熨帖,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足以为他遮挡一切危机与风雨。 这感觉似曾相识,暌违多年,是他掩埋在记忆深处,久久未曾在脑海里唤起的一幕。 当时年幼的他也是像这样,伤痕累累地蜷缩在一个人的怀抱里。 他被人从尸山血海里挖出来,一步一步离开那炼狱之境。那人穿着一身红衣,比身后的烈火更鲜艳,比雪地里的红梅更妖冶。 自那以后,他开启了一段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人生。 两日后。 纪绯川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与眼前一张无限接近的脸四目相对片刻,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啊!丑八怪!” 沈云蕊猛地退后半步,深呼吸两次,拳头依旧捏得咯吱作响,咬牙切齿地道:“臭小子你骂谁?” 纪绯川紧闭双眼偏转头去,“我一定是在做梦,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速速退散!” “你欠揍!”沈云蕊忍无可忍,抡着拳头便要冲上去,被身后一声温润笑语止住了步伐。 “牙尖嘴利,头脑清晰,看来这位小公子伤得不重。沈姑娘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跟病人一般见识了吧?” 沈云蕊脸颊微红,朝来人点了点头,“陈公子说得是,”说着扭头瞪了纪绯川一眼,“看在神医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下次要是再敢给我下蛊,本姑娘饶不了你!” 被揭穿罪行的纪绯川完全没有任何负罪感和羞耻感,反而冲沈云蕊恶作剧般地吐了吐舌头,如愿见到她气急败坏的神情后,好奇地看向沈云蕊口中所谓的“神医”。 来人一身素白衣裳,眉眼温润,举止端方,不像是行走江湖的郎中,倒像是书香世家出来的。 既有“神医”之名,又姓陈,这个人想必就是传闻中赫赫有名的布衣丞相陈雪卿了? 就连纪绯川这样不问世事、随心所欲的人,行走江湖这些日子也听说过陈雪卿的大名。 当今武林几大世家之中,若论起与朝廷的渊源,最深的要数碧血山庄陈家。陈家世代习武,满门忠烈,却甘愿退居江湖,不参与庙堂之事,唯独只出了陈雪卿这一个异类。 此人弃武从文,少时拜入药王谷,一身经略满腹文采,扶持当今圣上登上帝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只是这样了不得的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给他看病? 陈雪卿坐到床边,探了探他的脉,片刻后怡然笑道:“还好你遇上了我,若是换做一般的大夫替你诊治,伤筋动骨怎么也得一百天才能恢复了。” 纪绯川越看他的模样越觉得眼熟,脑海里搜索半晌,忽然想起前些天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子来,他一把反握住陈雪卿的右手,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说陈神医,你家是不是还有个小你四五岁的兄弟?力气特别大,长得像个小姑娘。” 陈雪卿目光中浮现出些许疑惑,“哦?在下家中只有一个二弟,前年出征去了,再就只有一个三妹,也已经嫁为人妇。不知小公子为何对在下的家事感兴趣?” 他一面说着,一面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打开药箱取出绷带、药膏,以及剪刀镊子等一应物事。 “呃......你要做什么?”纪绯川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越看陈雪卿那张和煦的笑脸越觉得瘆得慌,连骨头缝里都在冒凉气。 “自然是给你接骨啊。”陈雪卿净了净手,在纪绯川挣扎之前便用几根银针快速封住了他几处大穴,随后将那些器具在火上细细灼烧起来,“你放心,沈道长与我是年少知交,既然他亲自开口,我自当全力以赴。” “不,不对啊,去哪儿了......”纪绯川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陈雪卿揭开他的衣襟,柳叶般轻薄的刀片在他肋下比划几下,伸手稍稍用力按了按,在如期见到纪绯川吃痛的表情后,果断而迅速地朝着刚才按压的位置划了下去,“你是在找它么?” 他微笑着摊开握着刀片的右手掌心,一粒小飞虫逃也似的飞进了案头的香囊里,“小家伙也许是迷了路吧,竟一头撞进我掌心里来了。” 纪绯川疼得眼泪直冒,听了他这话更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硬生生地咬牙憋着痛,一声也不肯吭。 陈雪卿见他可怜,心里暗自发笑,也不再捉弄他,让沈云蕊帮忙点上一笼安神香,助他减轻痛楚,手上也加快了动作。 半个时辰过后,陈雪卿起身洗了洗手,泼灭了香炉里的熏香,一边揉着酸痛的太阳穴,一边推开轩窗让屋子里的气味散出去。 这一推窗便看到了站在庭院树下的沈云灼,沈云灼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已经站成了一棵树。 陈雪卿揶揄笑道:“这回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来日陛下要是真对西启发兵,沈道长可别忘了前来助阵。” 江湖人皆知,沈云灼是极为重诺之人,然则轻易不允诺,轻易不求人。一旦有求于谁,哪怕九死一生、拼上性命,也会还了对方的恩情。陈雪卿从不做赔本买卖,得沈云灼一句相助的承诺,自然胜过千金万金。 沈云灼走进房间,“他怎么样了?” “用了我这独门秘制的续骨胶,至多一个月,他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为祸四方了。”陈雪卿收拾好行囊,拍了拍沈云灼的肩,委婉叹道,“与其担心旁人,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像你这般整日与刀光剑影为伴,随便哪次内力反噬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像前日那般境况,毕竟只是少数。而且......”沈云灼隐约有种预感,很快,他便可以冲破桎梏,克服那一点致命的缺陷了。 上次冲出火海之时他似乎有所领悟,只是到最后关键处还缺点什么。 “少数?”陈雪卿失笑,“与五毒教的小魔头同行,凭着他那惹是生非的本领,从今往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和危险找上你,最后会众叛亲离也说不定,你还有信心说前日那般境况只是少数吗?” 沈云灼目光定定地落在纪绯川紧闭的双眼上,看了片刻收回目光,神色平静而内敛,“我对他有责任。” 光是从沈云灼看着纪绯川那爱恨交加的眼神,陈雪卿便可以断定,他对那人绝不仅仅是责任。 只是高傲矜持如沈云灼,定是不愿让旁人来点破的,便等着你俩拨开云雾、互诉衷肠的那一日好了。 陈雪卿摇头轻笑着,一言不发地走出院门。 沈云蕊送陈雪卿离开,经过沈云灼身边时神情里隐隐带着些担忧。本以为送走一个瑶池仙子,大哥算是彻底脱离苦海了,没想到这回招来一个更麻烦的煞星。 早知那少年就是纪绯川,她说什么也不会喝他递来的茶。还好陈雪卿发现得早,只是小小一只贪食蛊,一碗醋灌下去也就逼出来了。 可毕竟是一大碗老陈醋生生灌进肚啊,现在想想还牙根子发软,而且多长的这十斤肉还没算进去呢! 不行,必须得扳回一局! 沈云蕊磨了磨牙,“害本姑娘喝那么多醋,纪绯川你给我等着!” 病床上的纪绯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好像在睡梦中提前感受到了凛冬将至。 沈云灼掩上门扉,坐在纪绯川床前静静地看着他。 安神香的效果还未过去,少年在睡梦中远离疼痛,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卷翘的睫毛根上缀着点点泪花,鼻尖也透着一点粉色。 沈云灼着了魔一般地伸出手去,食指在他眼尾处轻柔地擦了擦,拭去那点湿痕之后,指端却久久地停留在他温热的皮肤上,舍不得离开。 想起从地下教坊司逃出生天时纪绯川问他的那句话,为什么不去管陆瑶环的尸首。 那时他没有回答,是因为他听到问题后下意识地就在想,为何不经考虑就放弃了陆瑶环。 也许是时间来不及了,也许是他分身乏术。 但实际上理由并不需要深思,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人更重要。无论换做是谁,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先顾活着的人。 他诧异的是,自己为何因为纪绯川一句话,而对自己那时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影响他做选择的,如果不是他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又会是什么? 沈云灼目光不经意落在纪绯川胸口,瘦削的躯体上伤口与淤痕遍布,一看便知是在性事中受到的折磨。 他眼神一冷,当即便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收回手便要离去,却在转身之际听到了少年一句微弱的嘤咛。 那声音里带着三分哽咽,两分委屈,更多的却是哀求与讨好,所有的情绪不偏不倚完完整整地通过两个字眼传进了沈云灼的耳中。 “师父......” 第17章 单方邀约 沈云灼刚刚推开院门,便听见房间里传来沈云蕊和纪绯川大呼小叫的声音。 这两人活像一对冤家,半个月来没有一天消停。纪绯川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却往往三言两语便将沈云蕊气得脸红脖子粗,轮到换药时沈二小姐再蓄意报复一轮,疼得纪绯川哭爹喊娘。 眼见沈云灼进屋,纪绯川眼泪汪汪告起了状:“沈师兄,你家二小姐又欺负人!” “分明是你满口胡言在先。”沈云蕊将药膏往桌上一放,扭头生着闷气。 纪绯川拉了拉沈云灼的手,可怜兮兮道:“师兄你来帮我涂药吧?” 沈云灼放下手里的油纸包,揭开他衣襟看了看。接续后的骨骼长势良好,前几日拆除了缝合的丝线,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受伤时却不见你喊疼。”沈云灼坐在床前,端起药盅挖了一小块在他皮肤上推开。男人的手掌宽大,指腹带着薄茧,揉按时施了些力道,比沈云蕊的动作反而重些,擦过皮肤留下一片红晕。 还未好全的骨骼与肌肉被按压,纪绯川疼得轻轻哼了一声,目光与沈云灼对上,嬉皮笑脸道:“受伤时沈师兄还没来,没人心疼我,喊给谁听呀?” 沈云灼神色未改,手上动作却轻了许多。 沈云蕊瞧见这一幕,没好气地翻了纪绯川一眼,余光瞥见自己腰间悬着的金丝香囊,扯下来冲他挑衅似的晃了晃,在如愿见到纪绯川变了脸色后,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纪绯川重重哼了一声,拨开沈云灼的手,拉好衣襟翻身便不理人了。 等了片刻不见动静,他扭头看了沈云灼一眼,见沈云灼无动于衷正在净手,他立刻又转回身来,瞪着沈云灼的背影质问道:“我送你的香囊怎么在沈云蕊那里?” 纪绯川不提香囊还好,一提起来,倒让沈云灼忆起了新仇旧恨。 他擦干手走回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纪绯川,“你赠我香囊,不是为了隔断子母蛊的联系?” 纪绯川捏了捏拳,“少冤枉人,我送你香囊分明是让你防身用的。”他恨恨地将脸撇向一边,眼底含着两汪泪,一副忍辱负重含冤莫白的小模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话一出口,嘴巴上便挨了一下。纪绯川惊愕地睁大眼睛,捂着嘴似乎不敢相信沈云灼居然这样对他。 明明前一刻还像是在与他打情骂俏,怎么一眨眼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沈云灼语调一扬,“难道我没教过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纪绯川十指抓了抓身下床铺,气愤道:“我是狗,我是狗行了吧!” “我还告诫过你,不准用你那些旁门左道去对付无辜之人。”沈云灼神情严厉,冷声问道,“云蕊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在她身上下蛊?” 纪绯川手指忽地一松,声音低了些许,目光也不自在地偏向一旁,“一只贪食蛊而已,又不会伤她性命......”这姑娘见他拔剑就砍,弄只贪食蛊儿捉弄她一下,已经是他看在沈云灼面子上手下留情了。 “那也不行,错了就是错了。” 纪绯川原本自觉有些理亏,见沈云灼神色冷硬,语气也毫无软化的迹象,好胜心一时占了上风:“你说错便是错,我为什么偏按你的尺度行事?要让我说,你这分明是偏心,居然还擅自把我给你的香囊送给她!”他满脸怨气,嘴巴撅得几乎能挂油壶。 沈云灼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心下有些好笑,也无意再与纪绯川争论什么——这家伙总有一万种说辞来回嘴,不管有理没理,胡搅蛮缠一通就是了。 “没话说了吧?”纪绯川指着自己的嘴,挺直身体嘟着红润的唇往沈云灼眼前凑,“快点向我的嘴巴道歉!” 一张俏生生的面孔近在咫尺,沈云灼喉结动了动,目光沉沉地看了他片刻,忽而拎起桌上的油纸包,揭开封口,“先给你记上一笔,等你好了再说。” 纪绯川倚回床头,拍着床榻怒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我都半死不活了你还惦记着揍我啊——唔!”他嘴里突然被沈云灼塞进去一颗蜜饯果子。 蜜糖腌制的杏干上裹着糖粒,去了果核只剩下厚实果肉,一口咬下去甜到嗓子眼里。纪绯川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轻哼,“这还差不多,再喂一颗我就原谅你了。” 沈云灼一言不发地系好蜜饯油纸封口,食指勾着系绳起身出了房门,气得纪绯川又挠起了床。 养病生活过了一月有余,沈云灼时常一连几日不见踪影,纪绯川由望眼欲穿地瘫在床上过渡到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遛弯,终于等来了还债的。 小猴穿了件蓝色织锦的小马甲,蹲在中年人肩头,一见到纪绯川就像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飞扑进纪绯川怀里直蹭脑袋,吱吱叫个不停。 纪绯川被它蹭得下巴发痒,一边笑一边给它挠痒痒:“小猴呀小猴,你怎么长了这么多肉,小心人家把你炖了!” 中年人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方匣子,“这是全部酬劳,公子清点一下。” 纪绯川忙着跟小猴亲昵,只是挥了挥手,“行,放那儿吧。” “公子不像贪财之人,不知要这许多钱财有何用处?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许咱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纪绯川逗着猴子,瞥他一眼,“还合作?不怕我再一个不小心,连累你们下一个窝点也被烧了啊?” 中年人向上揖了揖手,不无得意地道,“裴氏一族犯上作乱,我家主上不费一兵一卒便让罪臣伏法,陛下龙颜大悦,赏赐颇丰,区区一家教坊司,烧便烧了吧。” “啧,下次叫你家主人亲自出面,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纪绯川摸着下巴想了想,冲中年人勾勾手指头,“帮我个忙。” 中年人俯首过去聆听片刻,颔首道,“这事不难,明日让小猴给你驮来。合作的事,既然公子有意,相信您与我家主上相见之日不会太远。在此之前,主人托在下向公子问个问题,公子不必急着回答,待来日相会再答不迟。” “你问。” “十年前,庐陵城外乱葬岗也经历过那样一场大火,不知公子可还有印象?” 问完后,中年人悄悄离开小院,留纪绯川一人陷入沉思与恍惚之中,直到沈云蕊一个响指才把他唤醒,“发什么呆呢?” 每次见纪绯川都要被他逗弄几句,今天难得见他安安静静坐在凉亭里想事情,表情懵懵懂懂像个小书呆,竟然让她激发出一点难得的母性。 瞧这小模样多俊俏,要是这家伙时时刻刻都能这么乖,别说兄长了,就连她看着也喜欢。 小白兔被人打断思绪,立刻化身为狼崽子,亮起了尖利的獠牙,“二小姐那十斤肉减下来了吗?” 沈云蕊嘴角抽了抽,按兵不动地忍了回去,“整天想着算计别人,就你这样还指望我大哥喜欢你?” 纪绯川浑不在意,“他要是真喜欢我呀,就算我十恶不赦暴戾成性他也喜欢我。他要是不喜欢我呢,就算我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他看见我也来气。” “就连瑶池仙子那样的美人,自从入了魔教大哥也没给过她半点好声色,你一个小魔头,还真以为能撬动我们家墙角?”沈云蕊挑了挑眉,故意拿话试他。 纪绯川会错了重点,他起身朝门外张望了一下,见沈云灼没有回来的迹象,于是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以前多有得罪,二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快给我说说,陆瑶环和你家大哥什么关系?” “你不是不在意这些吗?”沈云蕊挥了挥手,“茶就不必啦,看你态度诚恳,告诉你也无妨。陆瑶环,曾是我家大哥的未婚妻,沈陆两家本是世交,我家大哥与陆家小姐的婚事那是打娘胎里就定下了的。” 纪绯川“哦”了一声,握着茶杯的右手无意识紧了紧,“后来不是没成吗?” “就是没成才值得说道啊!你想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本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最后却一个从正道,一个入邪教,从此天涯陌路,反目成仇,多么凄美的......” “打住!”纪绯川将瓷杯在石桌上磕了磕, “陆瑶环不是爱死了她那冤家叶轻尘吗,你家大哥最多也就是单相思。” 话一出口他心里更堵了,七窍心眼堵得只剩一窍,还在咕嘟咕嘟往外冒酸水。 不甘心啊不甘心,他要是早十年出生,哪里还有陆瑶环的事! “你不懂。”沈云蕊摇了摇手指,“我家大哥看起来是冷淡了些,实际上最重情义啦。从前陆瑶环为情所困误入歧途,大哥总觉得其中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所以帮她担了不少事。后来陆瑶环脾性日渐暴戾嗜杀,大哥见她无药可救,才与她划清界限。可你知道陆瑶环当年悔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纪绯川紧接着问道:“她怎么说?” “她当年毁掉婚约的时候,理由居然是从我大哥眼里看不到对她的爱意!你说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沈云蕊至今想起来仍觉得匪夷所思。 纪绯川一哂,心里顿时舒坦不少,“我倒是挺能理解她的。”恐怕对于陆瑶环那样的女人来说,只有叶轻尘那种疯子一样的爱才能满足她吧,“哎,男欢女爱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么回事嘛,陆瑶环没眼光,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我?” 他伸了个懒腰,揉揉肩捏捏背,“人生苦短,还是要及时行乐。”他冲沈云蕊抛了个媚眼,“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晚要同你大哥被翻红浪、共赴巫山,沈二小姐要是不爱听墙角,不如出去找家客栈?” 沈云蕊立刻涨红了脸,啐他一声,扭头冲出院门,恰巧撞上从玄清山折返回来的沈云灼。这段时日他往来于两地之间,一则是为收集情报,二则两地相隔不远,回山方便主持门中事宜。 视线触及沈云灼眼里的询问之色,沈云蕊道: “我出去找家客栈,免得打扰你们巫——哎呀,大哥你还是好好管管纪绯川那张嘴吧!”她一跺脚,面红耳赤地跑远了。 沈云灼抬眼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正在廊下一脸坏笑的纪绯川。他进门掩上房门,放下佩剑与手中信封,提着木桶去倒洗澡水,见纪绯川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侧头问道,“伤好了?” 纪绯川连连点头,低头扯开衣襟,“早就好了,师兄要不要检查一下?” 沈云灼没理会他,倒好洗澡水后伸手试了试水温,“最近内伤复发过吗?” 纪绯川眼巴巴地看着他,“上次发作师兄帮我运功调息可是起了大作用,不过到今天又过去半个多月了,要不今晚——” “那就好,今晚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启程。”沈云灼自顾自地将道袍褪至腰间缠住,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拧了把毛巾开始擦拭身体。 纪绯川挠了挠头,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半天憋出一句话:“你不碰我吗?” 沈云灼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轻若鸿毛,“我为什么一定要碰你?” 纪绯川被噎了一句,喉咙有些发紧,“......你嫌我脏?” 他等了半晌没听见沈云灼回答,急促地呼吸了几个来回,颊上浮现出潮红,目光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难堪。他犹疑片刻,艰难道:“好......那我离你远一点好了。”他失落地垂下头,迈脚正要走出房门,却听见身后传来沈云灼的声音,“站住。” 纪绯川不解地回头,见沈云灼用下巴指了指浴桶,“衣服脱了,进去。”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仍照沈云灼所说慢吞吞地解了扣子,脱光衣服坐进浴桶里。水温偏热,浮力将他往上托了托,胸腔被水压挤得有些呼吸困难,他张开嘴小口小口地换着气,试探性地问道,“做吗?” 沈云灼不答话,目光直接落在他颈侧,那里还没来得及用药蛊完全治愈,留下了一道肉红色的凹陷,“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狗咬了。”纪绯川伸手摸了摸,眸底划过一片阴郁。 沈云灼目光幽深,沿着少年瓷白中透着茜色的皮肤一寸寸下移,停留在两点胭脂色的乳首处,“乳头呢?我记得以前没有穿孔。” “以前也穿过,只不过堵住了,我拿针通了一下。”纪绯川暗自在心底补充道,要是沈师兄喜欢,我也可以为你穿的,而且一直保留着也没关系。 可是他又想,沈云灼可能不会再碰他了。 “起身,我看看后面。”沈云灼示意道。 纪绯川大喇喇地站起身来,两手撑在桶沿,弯腰翘起饱满丰盈的臀部,一边扭头往后看一边扭了扭屁股,“我都洗干净了,师兄真的不考虑一下?” 像今日这般没有任何不良居心、单纯只为纵情享乐的邀约,于他而言可真不多见。他承认,许久没有温存的这段时日,他是真的有些想念沈云灼了。 不仅想念沈云灼的人,还馋他身子。 或许我可以得到小心心吗?= =? 第18章 折玉摧花 纪绯川才刚动了动,臀部就被重重拍了一下,“别动。” 沈云灼的声音低沉在他身后响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空气仿佛有了实体,粘稠地贴在他身上,脊背上的水珠顺着脊骨的深窝滑进幽深沟壑里,流经滚烫的花穴入口,温度骤降。 沈云灼一手分开他臀瓣,两根修长的手指在入口处揉按片刻,推开嫣红濡湿的穴肉探进去,稍觉阻力,内里层层媚肉缠绵地挤上来。他手指微分,将紧缩的穴口撑得更开,嫩红穴肉一翕一张,由内及外分泌出透明的湿滑黏液,顺着指缝缓缓往下淌。 纪绯川难耐地夹了夹腿,臀尖打颤,挨过打的半边臀肉透出粉色,像笼上一层红云。他一想到自己正暴露在沈云灼眼前,就连里面也被他看得仔仔细细,不觉心旌摇曳,有如鼓擂,脖颈至胸口也一并烧得红透。 沈云灼在谷道内按压摸索,指腹薄茧不经意擦过极乐销魂之处,引来少年一阵急促的喘息与颤栗,蛰伏在腿间的性器微微挺立,露出嫣红圆润的小头。 沈云灼瞥了那物件一眼,心下了然,指端便在肠壁那处软肉上来回摩挲,瘦削的躯体在他掌中散发着热量,如同初生雏鸟般颤个不停,少年昂首引颈,唇瓣轻启,喉间逸出一声饱蘸了春情的呻吟。 此刻沈云灼却将那两根手指毫不留恋地抽了出来。他捻了捻指腹上残留的淫液,置于鼻间一嗅,随后拭去指间湿痕,将毛巾扔回浴桶,神色淡淡,“的确很干净。” 纪绯川扭头见沈云灼到隔间取了件中衣来换,火气腾地烧到了头顶。他跨出浴桶气势汹汹地来到沈云灼跟前,眼角四周泛着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诚心耍我呢?不想做就别招我啊,勾引完了撒手不管是什么意思?” 沈云灼语调轻扬,带着一丝罕见的调谑之意,“就这么想要?” 纪绯川先是一怔,继而飞快地点点头,又移过眼神小声嘟哝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反正邀请的话我也说过好几遍了,你不想要,难道我还得跪着求你肏我么。”一边说着,眼睛却偷偷盯着沈云灼的反应,心里越发捉摸不透他。 “那好,把身上的水擦干,”沈云灼指了指月洞门后的书案,“到那边趴着等我。” 纪绯川顺着他指的位置古怪地看了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顺从地“哦”了一声,光着脚丫过去。 待沈云灼换下外衫过去时,纪绯川已乖乖趴在了书案上,书案边角硌得他肚子难受,这人毫不亏待自己,寻了本书摊开半边垫在小腹下。 沈云灼从书案旁的博古架上取出一方戒尺,宽约一寸,一尺半长,木质的戒尺在纪绯川屁股上比了比,触感微凉,细腻的皮肤上立刻竖起一层汗毛 纪绯川暗自心惊,扭过头忐忑地问他,“玩这么正式吗......” “谁要同你玩?”沈云灼抽出纪绯川垫在小腹下的书本,随手放到桌案一角,左手落在他臀肉上轻柔抚了几下,口中话语却有些不近人情,“听好了,今日打你,是为让你记住规矩。从今往后,一不得偷窃,二不得说谎,三不得口出污秽,四不得恃强凌弱,五不可不洁身自好。这五条戒律你逐一犯了个遍,念在以往无人教你,情有可原,每违反一条只打十下,一共五十,自己计数。” 纪绯川有些傻眼——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吧? 本以为沈云灼先前只是意思一下,没想到真动了惩罚自己的念头,纪绯川扁了扁嘴,不甚满意地道:“五十下我屁股都开花了,还怎么肏啊?师兄你就不能行行好,减一些么?” 话音刚落,戒尺带着凛凛风声“啪”地落在左边臀瓣上,纪绯川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被呛住。 “一,真的不能再通融了么,师兄你也说了情有可原——啊!”纪绯川只觉屁股上脆生生疼了一下,尚且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于是一边计数一边还不忘讨价还价,却不想等第二下紧接着打下来时,前面那一下才开始显示出真正的威力。被责打的臀部好似烈火灼烧,又像有千百根牛毛细针齐齐扎下,又痒又痛,整个屁股麻了半边。 纪绯川痛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弹起来,“二,你就不能慢点吗!” “数漏了要补双倍。”沈云灼提醒他一句,大手按在腰间将他固定住,又是一戒尺抽下去,红痕将将与前两下重叠,原本雪白的臀瓣被抽打得战栗不止,两团肉中间的嫩穴被激得一张一缩,汁水淋漓,水光潋滟。 “那不行!”纪绯川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三”,不敢骂出声,只好在心里恶狠狠地低咒起来,却又没个具体所指的对象,只胡乱发泄一通心头不忿。 早知道就不来招惹沈云灼了,回头肉吃不到嘴里,还白讨一顿打! 沈云灼见他终于安分许多,一连又快又狠地抽了十来下,次次打在同一边,抽得纪绯川哀叫连连,两只腿使劲乱蹬乱踹,脚指头不小心踢在金丝楠木制成的椅子腿上,霎时疼得椎心刺骨,连带着太阳穴上的青筋也跟着抽搐。 纪绯川登时飚出了泪,再不肯老实配合,先前好不容易凑到一半的数字全部抛诸脑后,哭着喊着要沈云灼松手。 沈云灼自然不会依他,这回要是轻易饶过他,凭着纪绯川那无法无天的性子指不定还要惹出多少祸端。他既然不愿时时被人缚在身边,予他自由,便总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像上回一样,若看顾不周,既祸及他人,又愧对师尊的嘱托,更置他自己于险境。 于是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换了个令少年更加难以逃脱和挣扎的姿势。 纪绯川身体被翻转过来,两脚勾到沈云灼结实的腰上,热烫的臀部被一只大手兜住,整个被沈云灼抱起坐在身后圈椅里。他贴着沈云灼虚坐在他大腿上,两腿被迫岔开,不知从何时起便坚硬滚烫的性器抵在沈云灼腰间,顶端吐露出的淫液在他雪白的亵衣上留下一摊湿痕。 纪绯川以为这便算完了,接下来沈师兄定要好好疼他一番,谁知沈云灼下一刻拿起戒尺,换了一边继续抽打起来。少年的身躯被禁锢在男人厚实的胸膛与手臂之间,推拒不得闪躲不得,扭动间戒尺抽打得更快更凶,竹片击打在软肉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在寂静空旷的房间里尤其清晰可闻。 纪绯川心中又是怨怼又是委屈,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将沈云灼的衣衫沾湿一大片,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沈云灼手上未停,毫不留情地一边打一边在他耳边道:“要是哭出声来,刚才打的也不作数。” 纪绯川泪眼朦胧着抬头看他一眼,破罐破摔似的敞开喉咙放声大哭。 沈云灼面色一寒,扔掉戒尺换作用手狠狠抽打起来,用戒尺时他唯恐力道掌控得不稳伤了纪绯川,因此动静听着吓人,却始终还是有所收束,用手来打便容易许多,或轻或重他心中自有计较,加上常年握剑他的掌心里带着一层薄茧,巴掌落在少年柔嫩的肌肤上,力道不重,却最能让人疼痛异常、难以忍受。 接下来他按照自己所说,从头开始又打足了五十下,任凭手底下的少年如何挣扎讨饶、痛哭流涕直至哑了嗓子,也不曾手软半分。 纪绯川哭得满头大汗,碎发一绺绺黏在额头上,后面渐渐没了气力,只能红着眼睛泪涟涟地瞪他,好似沈云灼与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看得沈云灼眉头直皱,终于在最后收了力道。 终归还是掺了水分。 沈云灼轻叹一声,手掌包裹着少年红肿的臀肉轻柔抚摸着,低声询问他:“果真有这般疼么?先前在山洞里被锁着琵琶骨,也不见你闹得这么厉害。” 纪绯川照着他胸口“咚”地一拳,随后立起身提脚踩在椅子上,哑着嗓子怒声道:“我脚疼!说了那么多遍你就是不听!又没不让你罚......” 他那只脚搁在深色椅面上,白生生的,脚趾根根圆润小巧,只大脚趾上透着一点深红,显然被撞得不轻。 可再怎么疼也只是当下那一会儿工夫,缓过去便好,怎么也不至于像纪绯川这般,过了许久还一副天崩地裂的架势。 沈云灼将那只脚握进掌心,低头在脚趾尖上落下一个轻吻,抬眼看他,“现在还疼?” 纪绯川呼吸一滞,两颊倏地泛起酡红,愣愣地看着沈云灼,连眼泪也忘了收回去,泪珠儿压弯睫毛,“啪嗒”一声砸进地毯里。 他先前哭得鼻子堵了,两片柔软的唇瓣微微张着,好似在向人索吻,唇珠嫣红,引人采撷。 沈云灼放下他的脚,端坐在椅上,又是平时那样一副岿然不动的表情:“想要什么,现在自己来取。” 纪绯川反应过来,梨花带雨、含怒及嗔地瞪他一眼,在他脚边半跪下,两手解开他衣上系带,抓住那蛰伏在两腿间的巨物,张嘴自根部细细舔弄起来。 他两指捏着那性器根部,另一手轻握住低下两颗沉甸甸的肉球缓缓抚弄,嘴唇抵在铃口与肉冠沟壑处,探出一节红嫩嫩的舌尖在上面灵巧地搔刮舔弄,一双桃花眼凉凉地斜向上睨过去,与男人那双渐趋幽深的眸子对视着。 沈云灼下腹一紧,扣在扶手上的十指悄然收紧,随着纪绯川低头吞吐,他的目光落到纪绯川头顶的发旋上,情浓得有些移不开目光,胯下性器逐渐苏醒,展露出愈加狰狞的原貌。 纪绯川将紫涨的性器顶端整个含住,舌头在里面吸吮挑逗不止,眼见沈云灼胸膛起伏加快,双目赤红,下身在他口中挺身抽送,纪绯川双颊时而凹陷,舌面抵在性器上含吮吞吐一阵,在到达顶峰之前将它从嘴里吐出来,带出一道细长的银丝,垂在下巴和胸口乳尖上。 他站起身,单脚跪上圈椅,一手撑着沈云灼宽厚的肩膀,另一手绕至身后,两指撑开火热肿痛的双臀。股间那口幽穴早已湿润透亮,软红穴肉在他指尖的拨弄下张开一个小口,对着沈云灼腿间昂扬怒涨的性器缓缓坐下,撑开饥渴柔韧的内壁,一路吞吃到了根部。 纪绯川舒服地叹出一口气,仿佛这些天来心里始终空出的那一处缺口终于得以被填补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脚也抬起来,两边膝盖分别跪撑在沈云灼身侧,握着圈椅扶手上半身向后稍倾,含紧股间那物,纤腰款摆,上下吞吐起来。刚刚受完惩戒,他臀部还火辣辣地疼着,于是次次不敢坐到实处,以免撞上那两团可怜的屁股肉,雪上加霜。 沈云灼却像是洞悉了纪绯川的意图,任他吃力地撑在扶手上不去帮忙,反将双手握在他腰间,次次用力往下按。他手指纤长,双手虎口张开恰能把握少年细瘦的腰身,那两团软腻通红的肉便次次撞在他小腹和沉甸甸的囊袋上,伴随着清脆响亮的撞击声,荡出层层潋滟的肉波。 纪绯川被他逼得急了,眼底又聚起一汪泪,鼻子里哼哼唧唧埋怨个不停,疼痛中又夹杂着几分舒爽,哼着哼着就变了调,掺了浓浓的情欲,愈发婉转媚人。 肉刃辟开火热缠绵的肠肉,在紧致的肉壁里不停抽插挺送,少年的身体比起以往更加敏感炽热,沈云灼下腹暖流涌动,将精纯的内力化作丝线般细腻,徐徐注入纪绯川体内,其间偶有一两次顶撞得狠了些,那副瘦削的身子摇摇欲坠,下意识地便向他抓来。 沈云灼牢牢抓住纪绯川探过来的手,与他十指交握,性器顶弄得愈发凶狠,折腾得他哀哀叫出声来。沈云灼缓了缓,将人抱至桌案,勾起少年一只腿搭在自己肩头,肏干的动作变得细腻绵长,不疾不徐,也愈加地磨人。 他俯视着纪绯川迷离沉醉的双眸,开口问道:“方才说的那五条戒律,可记住了?” 昨天顺嘴提了一句,没想到能一口气收获那么多爱心和打赏,一本满足,感恩感恩~ 第19章 玉壶春色 沈云灼的声线低沉暧昧,似是不经意问来,问话时性器照常向前挺送,腰身律动得从容不迫,身下的人被他蓄意放缓的节奏牵引着,欢愉与快感被放慢延长,小腹里酥麻感如潮水般涨涨落落,快意每每在将要喷薄而出的前一刻又退下稍许,总也得不到解脱。 少年鼻翼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眉头轻蹙,黏黏糊糊地求着:“记住了记住了,师兄再动快些嘛......”他兀自用手掐弄揉捏着胸前的红果,时而往外扯时而向下摁,腰臀不满地扭动着,像一尾活鱼。 沈云灼拍开他在胸口亵玩的手,大手握住少年膝弯往前一折,随即覆身而上,低头含住那嫣红充血的乳头,上下齿列微合,舌尖在小孔处挑逗不止,与此同时一手滑至少年脚心处握住,原本轻拢慢捻浅浅戳刺的阳具猛地挺身一送,少年尖声呻吟,腰背向上一拱如同张满了弦的弓箭,又重重落回桌案,肠肉紧紧绞住肉茎痉挛不已,水声湿滑黏腻,“呲”地一声从两人相交之处喷溅而出,异香浮动。 敏感的脚心被那双大手一掐,麻痒之意从小腹内直窜而起,根根脚趾向内蜷缩,纪绯川只觉快感来得汹涌又激烈,体内阳物炽热异常,又快又狠地在肠壁深处大肆挞伐,极乐之弦敏感地被人来回拨弄着,快感萦绕周身缠绵不去,身前玉茎直突突半竖起,随着沈云灼挺送的动作来回晃动。 沈云灼吐出乳头,乳尖鲜红欲滴微微颤栗,透出湿亮的淫痕,眼见身下少年被快感折磨得犹如濒死的鱼一般,终于又放慢了动作,身下人耳垂红透犹如滴血,他含住那轻红软玉,细细啄吻,柔声问道,“哪五条?说与我听听。” 纪绯川眼尾飞红,低哑的嗓音里带着软绵绵的哭腔,“第一,不得偷窃......第二,不得说谎......” “你偷过什么?”紫涨浅表蜿蜒的青筋自极乐处寸寸擦过,沈云灼将茎身缓缓抽出,听着纪绯川喘息声愈急,顶端却卡在幽穴入口不肯再进分毫。 少年无法,只得边哭泣边回答:“剑,我偷了你的白虹剑!” 沈云灼动了动腰身,却只是浅尝辄止地抽插两个来回便又停住,低声问他:“还有呢?” 纪绯川几欲崩溃地捂住眼睛,狂乱地摇着头,墨发如丝绸般铺陈在桌面,随着他动作晃动不止,“没有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师兄你饶了我吧......” 沈云灼拿开他的手,将双腕合握按在纪绯川头顶,低头亲吻他低垂的眉眼,另一只手悄然握住少年身下紧绷的性器,将那玉茎与小巧双丸一并纳入掌中,慢条斯理地揉捏把玩,“那好,接着第三条继续。” 性器贴在火热的掌心里仿佛即将融化,脆弱的铃口被男人虎口薄茧不断摩挲,敏感地渗出越来越多晶莹透亮的黏液,与后穴喷出的淫液混杂在一处,在肉体撞击间被拍打成团团白沫,而少年低声啜泣着,从密不透风的快感间隙揪出最后那点神智,哽咽着道:“第三不得口出污秽,第四不可......恃强凌弱......”他睁开水光潋滟的眸子,似委屈又似不甘,“师兄明明现在就在恃强凌弱......” 沈云灼仿佛被他逗乐了,唇畔难得浮现一抹笑意,又很快恢复常态,他在少年臀瓣上轻拍一下,触感热烫依旧,惹得纪绯川“啊”了一声,不满地扭动起来。沈云灼松开他双手,就着在他体内的姿势在他腰间和殿下一抄,将他抱起往床榻间走去。 两人身躯紧密相贴,皆热汗淋漓黏腻不堪,沈云灼一手将铺盖掀到床尾,将纪绯川放到凉爽的玉簟上,又拿过床头的细颈青玉瓶壶含了口蜂蜜水,用嘴慢慢渡给他。 身下那只小嘴贪婪地吮吸着,纪绯川上面那张嘴也急不可耐地贴着沈云灼的双唇汲取甘甜,哪怕喉咙里的干渴已经缓解,却仍不满足地舔咬吸吮着,其间伴随着细碎的软语:“......唔嗯......还不够,师兄快给我......” 沈云灼偏过头,食指在他唇心一点,眸色忽如潭水般幽深莫测起来,“还有最后一条。” “唔......不可不......洁身自好?”纪绯川断断续续地道出,眼里出现了片刻的困惑之色,又重新被重重叠叠堆积而起的欲望所掩盖。话音刚落,他恍惚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呵,还未分清是真实还是幻觉,忽然有水声倾泻而下,坚挺得发胀发痛的欲望顿时感到一阵清凉,舒爽得让人直想叹息。 然而还未等他叹出声来,身后饱胀的性器忽然整根抽出,沈云灼揭开壶盖,将那剩下的半壶蜂蜜水悉数倾在他身上,用青玉瓶那弯弯的壶嘴代替性器插进他穴肉间,进进出出地摆弄了起来。 青玉壶嘴周围布满凹凸不平的精巧花纹,冰冰凉凉,每进入一寸都惹得那具身躯颤栗一阵,抽出时便带出一点靡艳鲜红的穴肉,玉瓶色泽莹润清透,将烂熟透红的小穴衬得愈发淫靡不堪。 纪绯川喘息得厉害,一双眉紧紧地蹙了起来,说是痛苦,可体内的燥热被冰凉的玉瓶尽数抚慰了,说是满足,可那壶嘴比起沈云灼的东西来又不知逊色多少倍,总也肏不到最酥麻最快活处,反而将他欲火勾得比先前更甚。他急得红了眼,两脚乱蹬,指甲在玉簟上抓挠出咯哒咯哒的声响,仰起脖子口中急切地喊着:“师兄!” 沈云灼无动于衷,一边亵玩着他身后小穴,一边俯身慢条斯理地亲吻他身前昂扬的性器,将甜津津的蜜水尽数吮去,又顺着小腹一路往上吻至颈侧的伤痕,舌尖在那道细长的凹陷处舔了又舔,牙齿咬起新长成的一层嫩肉细细地磨着,直到皮肤浅表浮现出薄薄的血丝,最后在上面用力一吮,印上深红色的吻痕。 他一手仍在身下掌控着纪绯川的每一丝反应,目光凝视着少年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道:“所谓洁身自好,就是叫你爱惜自身,不许以命试毒,不准以身饲蛊,不得以色媚人。听到了吗?” 纪绯川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与沈云灼争辩什么,只一味地点头,胡乱地凑上去亲他,身子在他腿间蹭个不住,身后那磨人的青玉壶嘴终于抽出被扔到一边,砸在玉簟上发出当啷一声清响,柔滑体液不受禁锢地大量涌出,将两人腿根染得湿滑透亮。 沈云灼握着勃然怒挺的性器,就着这股蜜液向饥渴已久的谷道一插到底,掰着少年两条雪白的大腿迅速激烈地挺送起来,肉体拍打与撞击声愈发紧凑,身下人儿的淫浪之语一声高过一声,湿热肠壁在肉茎上缠绞得愈发紧致,不消片刻他浑身一震,精关一松,分作几股尽数射进幽穴深处。 微凉的精液浇灌在肠壁仿佛能将人灼伤,纪绯川颤抖个不停,穴肉痉挛不止,再度涌出大量带着异香的淫液,周身泛起潮红,挺翘的阴茎射出几缕带着血丝的清液,等到小腹内一股气息游走过好几周,才逐渐恢复疲软之态。 他失神地望着屋顶,周身酸软到了极点,好像被人拆了骨头重新组合过,呆呆地躺了许久,才看向同样力竭之后躺在身边的沈云灼,发出一句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喟叹:“师兄啊,我这回......可真是要被你弄死了......” 沈云灼回应他的只有比平时急促稍许的呼吸声。 两人这一通胡闹下来,天色早已暗了,纪绯川累得小手指也懒得再动弹,维持原样阖眼悄悄睡了过去,连吸收元阳调息化功一事,也尽数抛在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待第二天醒转时,他脑海里忽然蹿出这念头,还未睁眼便腾地坐起身来,察觉出身下干爽,定是沈云灼昨晚就帮他清理过了,一时悔得恨不能捶胸顿足。 沈云灼见他起身,递了块热毛巾盖到他红肿的眼睛上,“放心,昨晚帮你调息过了,再管半个月不成问题。” 纪绯川舒了一口气,心间顿时像抹了蜜一样甜,两手摊开毛巾覆到整张脸上,躲在底下偷偷地笑。 果然,这世上就只有沈师兄对他最好了。 不过这回纪绯川打算不说给沈云灼听了,反正说了他也不信。他拉下毛巾,看了看窗外天色,啧了一声,“师兄昨晚真是神勇无敌,折腾得我一觉睡到现在。” 这人一觉睡到晌午耽误了出行,似乎还挺得意? 沈云灼摇了摇头,丢给他一身干净衣服,“小猴在门外等了你一上午,好像有东西要带给你。” 纪绯川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 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小猴应声而动,自门口飞奔进来,背后斜挎着系了个蓝布小包袱。纪绯川摸着小猴的脑袋,冲沈云灼抬了抬下巴,“给他。” 小猴立马将包袱取下来,一边吱吱叫着一边双手将包袱递给沈云灼。 沈云灼疑惑地看了纪绯川一眼,接过包袱在桌上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不由怔住了。 纪绯川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穿着衣裳,说话的嗓音还带着些许沙哑,“那天死的人多,火势又大,想全部收齐是难了,只能找回这么多。仵作验过毒,应该不会出错。” 那包袱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密封好的骨灰罐子。 沈云灼情绪隐晦地默默看了纪绯川一眼,将包袱按原样系好了,“多谢。” 纪绯川摆摆手,“别这样看我,我还是知道点好歹的。看在你这回舍命救我的份上,以前的恩怨就算是扯平了。” “人是我杀的,你也不必有什么负罪感,今后陆家人想追究,也只管叫他们来找我。”他系好衣带,懒洋洋趿拉上鞋子到桌边倒了杯茶,一边润喉,一边隔着桌上的信封敲了敲桌面,“那天火烧得那么大,陆瑶环发布的悬赏令又传得沸沸扬扬,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肯定是她家里得到消息了呗。” 他说着,未经沈云灼同意便擅自抽出里面的信大致看了一遍,读完后随手一揉,“果然是这样,写得倒是客气得很,字字句句都是长辈口吻,虚情假意。” 沈云灼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将信妥帖折好,慎重塞回信封里。 纪绯川突然两手撑着桌面凑近沈云灼,桃花眼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点戏谑:“沈师兄,你昨天什么都没说,该不会是舍不得我,想一人把这事给担了吧?” 真是一滴都没有了 第20章 出逃未遂 沈云灼心里清楚,即便没有纪绯川那枚毒针,当日他一剑封喉,陆瑶环也断无生路。 他不言不语地瞧着纪绯川那一脸戏谑的模样,静默半晌,最终起身收拾行囊,只留下一句语焉不详的回答,“再说吧。” 纪绯川见他不领情,挫败地揉了揉脸,将两边脸颊肉挤成一团,与一脸好奇的猴子大眼瞪着小眼,低声嘟囔道:“榆木脑袋。” 猴子挠了挠痒,破天荒地没弄明白主人的心意。 “准备好了没有哇!再磨蹭太阳都落山了,还走不走了!”院外传来沈云蕊的吆喝声。 纪绯川立刻做出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身子往美人靠上一歪,“哎呀师兄,我现在腰酸背痛腿抽筋,屁股也还疼着呢,真是一步路都多走不得。要不咱们缓几日再出发?” 沈云灼扔给他一个包袱,“南疆路远,云蕊在外备了马车,没人逼你走着去。” 纪绯川接住包袱往里扒拉几下,发现里面装着自己爱穿的那几件红衣裳,银票也妥妥帖帖地在里面放着,最底下是沈云灼当初送给他的那件道袍,一双眼睛顿时弯成了两道月牙,腾地起身就要凑过去亲他,“沈师兄,我真是爱死你了。” 沈云灼堪堪避开,临出门了不让他再毛手毛脚,“我瞧你动作利落,便是走着去,想来也没有大问题。” 他撵了纪绯川和小猴出门之后关门落锁,三人一猴沿官路向西南方行去。 马车辚辚行驶了一个多月,越往西南走便越多山岭丘壑,三人弃了马车改为骑马,一路深入五毒教所在的梵音谷地界。 入夜以后,山林之中瘴气弥漫不便行路,三人便趁金乌西垂之际在地势开阔处休整,待翌日晨雾散去再启程。已至夏日尾声,山野里传来习习凉风,带了稍许秋意。 沈云灼留沈云蕊和纪绯川在河滩边捡柴生火,自己则去林深处捕些野兔鹿獐。南疆密林多毒物,临走时他向纪绯川借香囊来用。 纪绯川饶有趣味地问他:“师兄找我借香囊,就不怕我切断联系再次逃跑?” “你会吗?” “那可说不准,看心情。”纪绯川手指转着香囊绳结,嗖地一声丢给了沈云灼,“这个可不能再随手送人了,不然跟你翻脸。” 沈云灼一把接住,妥帖地佩在腰间,转身进了密林。 沈云蕊与小猴多日相处下来培养了深厚的情谊,此番合作捡拾柴火,忙得不亦乐乎,唯独纪绯川一人懒洋洋地躺在草丛里,等着坐享其成。 半个时辰之后,沈云蕊抱了一大摞枯枝败叶过来,扔在纪绯川脚边,边擦汗边气喘吁吁地瞪他,“柴来了,生火!” 纪绯川被树枝砸了一下,也只是缩了缩脚,“不会,等沈师兄回来了让他干。” 沈云蕊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脑门,“你说说你,除了偷懒你还会什么?一路下来除了吃喝拉撒,别的半点忙都帮不上,真不知道大哥看上你那一点!” “哼,以后有你给我说好话的时候。”纪绯川权当沈云蕊给他挠了挠痒,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目光透过茜色的云层望向远方逐渐延展为深蓝色的天空。 暮色降临,墨蓝色的天幕与幽深的山谷几近融为一体,零星只透出几点微弱的星光。 纪绯川神色怅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八月里还有萤火虫吗?” “啊?”沈云蕊不明就里,“山谷里兴许还有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可以养来做蛊的。”纪绯川撑着草地坐起身来,将下巴抵在膝上有些苦恼地道,“师兄不让我用自己的血来喂蛊虫,又不让我胡乱杀人,时间长了我的蛊儿都要饿死了。只能再养些新的来用。” 沈云蕊有些惊讶,“你就这般听他的话?”她目光狐疑地在纪绯川身上来回打量着,“我瞧你也不像这么循规蹈矩的人啊。” 纪绯川白她一眼,“你懂什么?讨心上人喜欢的事,跟守不守规矩有何相干?”他抱起小猴,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小猴你说是不是?” 小猴在他手里扑腾个不停,一心要往沈云蕊怀里钻。纪绯川没好气地把猴子往沈云蕊怀里一扔,扭头见沈云灼猎了两只野兔一只山鸡来,顿时笑逐颜开地迎上去,“师兄快看,我捡了好多柴,可以烧一晚上了!” 沈云灼颔首,“做得不错。” 沈云蕊与小猴顿时义愤填膺捏紧了拳头:“——无耻!” 几人草草解决了晚餐,就着火堆原地休息,半夜里纪绯川起身去林间小解,回去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原来是小猴跟了上来。 小猴灵活地跳到他肩上,往林深处指了个方向,纪绯川便带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走得愈远篝火的光亮便愈是微弱,直到黑夜完全将其吞噬,四周只剩夜风掠过枝杈的沙沙声,以及脚下的枯枝折断声。 纪绯川低声和小猴闲聊起来,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小猴是不是舍不得那个丑丫头呀?” 小猴吱吱两声,揪了揪他的头发表示抗议。 “好了好了,不丑,漂亮丫头行了吧?”纪绯川轻哼一声,随即又叹了一声,语气有些落寞,“我也舍不得沈师兄。” “可我不想回五毒教。”纪绯川眉头深蹙,露出了厌恶又仇视的表情,“一想到那个鬼地方我就恶心。” “要是沈云灼别那么执着那个案子就好了,我都不在乎了,他还管那么宽做什么。江湖仇杀多了去了,他又不能总是主持公道。”他紧了紧深红色的外套,“可我好像偏偏就喜欢他这一点。” “对待像我这样的人,他都可以这么温柔,对其他人一定就更是这样了。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牢牢抓紧了,不能分给其他任何人,小猴你说对不对?” 纪绯川扭头询问小猴的意见,却见猴子瞪圆了眼睛,两只爪子扣在他肩上瑟瑟发抖,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万籁俱寂,微风拂过树梢,送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小猴呲溜一声跳下他的肩,隐入了灌木丛中。 纪绯川警惕起来,摸出一管玉骨笛,四下冷冷打量着,“哪里来的无胆鼠辈?给你爷爷我滚出来!” “呵呵,被当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这么久,反倒有勇气指责别人是鼠辈,小师弟还是同往日一样,脸皮厚比城墙,毫无自知之明啊!” 讥讽的笑语从林间传来,熟悉得纪绯川眉尾一跳,“哟,这不是我那资质平平毫无建树、走出去都有辱五毒教门风、故而三年前就被逐出师门的尚紫云尚师兄吗?” “难为小师弟还记得我。”尚紫云提着一盏人皮灯笼幽幽从林间踱出来,半副面具遮着左边半张脸,一只丹凤眼斜斜向上吊着,眼底泛出的冷光好似毒蛇吐着信子,嘴角勾出的笑容似笑非笑,含着三分戏谑三分阴冷。 纪绯川挠了挠头发,有些费解,“我记得当年雪里红为了防你滥用蛊毒,给你下了天蚕香来着,你怎么还活着?” “还不是拜小师弟当年在师父面前巧舌如簧、搬弄是非所赐?当初若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今天。”尚紫云阴恻恻地盯着他,忆起往日种种,只恨不得即刻撕碎了他,饮其血,啖其肉。 纪绯川哈哈一笑,浑然不觉威胁降临,“好说,好说。” “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雪里红也是咎由自取。”想起自己此行目的,尚紫云隐去眼底猩红,“可惜他还是走得急了些,没能让我亲眼见着他老人家奔赴黄泉。听闻此后五毒教人才凋敝,本想邀小师弟上门叙旧,顺带讨教我派那三十六册毒经的下落,谁知我那属下笨嘴拙舌讨了师弟的嫌,这不,师兄亲自——嘶!” 一句话未说完,哪晓得纪绯川忽然翻脸,腰间软烟罗顷刻挥作一根布满毒刺的软鞭朝他当面抽来,“你也配叫师兄!” 尚紫云疾疾避开半步,那软剑不偏不倚劈在面具上,只听“噼啪”一声,面具应声而碎,露出形容枯槁的半张脸以及那只浑浊的左眼,那只眼睛里白眼球占了多数,黑瞳仁缩成了仅仅一个小圆点,数只蛊虫在表面时不时爬过,十分渗人。 尚紫云忙捂住左眼,怒不可遏地瞪了纪绯川一眼,“找死?” 他不知扣动了何处机关,手臂上缠绕的玄铁护腕一节节弹开,骤然拼成两柄固定在腕上的铁钩,直冲纪绯川咽喉而去。 铁钩袭来的速度犹如风驰电掣一般,转瞬间近在眼前,纪绯川霎时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尚紫云今非昔比,这一下他怕是躲不过。 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然而预料中的窒息与痛感并没有传来,纪绯川动了动鼻子,忽然嗅到一阵淡雅的清香。 他睁开眼,果然见沈云灼正立在他身前,火花四溅间挥剑挡了回去。 “这人该不会是你新傍上的姘头吧?还是我家小师弟手段高明,勾引男人那一套练得真是炉火纯青,难怪师父愿将那三十六册毒经、一身绝学都倾囊相授给你呢。”尚紫云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趁沈云灼与纪绯川对视的空档,冷不丁弹了三根银针过去。 沈云灼早有防备,掌风一扫将银针悉数奉还,随即与尚紫云缠斗起来。 纪绯川狠狠地剜了尚紫云一眼,识趣地退开后在腕上割开一道口子,用力吹奏起了手中骨笛,荒野里蛰伏的毒虫窸窸窣窣开始了活动。 尚紫云不及沈云灼内力精纯,加上有潜在的威胁正在逼近,他不敢恋战,虚晃一招便腾身遁入密林深处,只余一道冷嘲热讽的话语借着内力传到两人耳边。 “沈道长一心护这小崽子,当心来日他反咬你一口。此人狼心狗肺、欺师灭祖,从小就敢肖想自己的授业恩师,爱而不得便痛下杀手,你若不信,三日后来五毒教,一探便知分晓!” 沈云灼听罢,不觉看了纪绯川一眼,本以为依他心性定会气得跳脚大骂,谁知纪绯川听后面色惨白,整个人犹如被点了穴一般身体僵直,连目光也变得闪躲起来。 沈云灼头一回见他这副模样,本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半路又收了回去。他敛袖转身,“走吧,还有两个时辰天才亮,回去再睡一会儿。” 身后的人半晌没有抬脚的意思,沈云灼回头看他,声音沉了些许:“纪绯川。” 纪绯川突然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别去,他骗你呢。五毒教不是什么好地方,三天后这梵音谷里里外外肯定布满了陷阱,那时就逃不掉了。” “你在害怕?”沈云灼抚上他的脸颊,触感冰凉,他解下外袍披在纪绯川肩上,又拿手帕替他包扎伤口。 “谁害怕了!”纪绯川咬牙瞪着他,“你就非去不可?” “已经走到这里了,而且尚紫云极有可能就是栽赃陷害你的人,你想就此止步吗?”沈云灼反问他。 纪绯川揪紧了长袍一角,良久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沈云灼:“五毒教我最熟了,我可以给你带路,不过从梵音谷出来以后,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答应你。”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纪绯川被他打断了酝酿已久的情绪,险些忍不住跳脚。 沈云灼见状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牵起他的手,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向温暖明亮之处折返而去,“待此事了结,你再慢慢说来也不迟。” 第21章 地宫 纪绯川半梦半醒着在篝火旁渡过后半夜,直到天快亮才逐渐睡熟。醒来时旭日东升,朝霞遍布,天际泛出金红色。他身上还披着沈云灼的外衣,而沈云灼和沈云蕊却不知所踪。 他站起来,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发现连昨晚拴在树边的马儿和行李也不见了。胸口流淌的血液好像忽然冷下来,他愣怔着盘腿坐下,望着柴火中徐徐升起的轻烟发呆。 “醒了?”沈云灼一手持剑,一手拿着几个野果从林间走出来,将果子递到纪绯川面前,“接下来的路福祸难测,云蕊就不与我们同行了。” 他让沈云蕊就近找个村镇落脚,方便向外界传送消息。如果他二人发生不测,这样做也可多出一线生机。 纪绯川猛地抬头,目光由惊愕转为愤怒,最后化为怨气,起身恶狠狠地冲着已经熄灭的柴火堆踢了一脚,木炭划过沈云灼的衣摆,留下一道焦黑的碳印。 纪绯川仍不解气,一巴掌拍掉沈云灼递来的野果,胸膛一起一伏地瞪着他,好像随时能冲上去咬他一口。 沈云灼脸色一沉,“我从前就是这样教你的?” ——为师以前就是这样教你的? 一句似曾相识的问话从脑海中骤然响起,纪绯川瞳孔一缩,双拳紧握着瞪了他半晌,仿佛在极力控制自己,良久之后才偏过脸去,憋出一句:“......我刚才睡懵了,以为你和沈云蕊走了!” 沈云灼神色稍敛,俯身捡起那几颗野果擦了擦,再次递到纪绯川面前,“补充体力罢,最好今天就能潜进五毒教,探一探敌人底细。” 纪绯川犹豫地看着果子,又听沈云灼补充了一句,“甜的。”这才接过来,低头闷声不响地啃了起来。 沈云灼问道:“此处距五毒教入口有多远?” “走过去还得翻两座山,不过有条近路,你要是用轻功,半个时辰就能到。”纪绯川鼓着腮帮子嚼得吭哧作响,眼神时不时偷瞄沈云灼一眼,看着他打开水袋将冒烟的木炭一一浇透,每当沈云灼对他的目光有所察觉时,又飞快地转移视线。 两人准备动身时,纪绯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揍我来着?” “你想多了。”沈云灼回答之余不禁扪心自问,他对纪绯川是不是过于严苛了,以至于他只是稍微变一下脸色,都要被纪绯川误认为是想要对他动手。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毫无疑义地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他对纪绯川,远比对待家中弟妹要宽宥得多,更不要提严苛一词。除了那天晚上他亲手施加的惩戒,那是仅对纪绯川才有的举动,不可与其他人一概论之。 “哦。”纪绯川眼珠转了转,心里虽然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有些欠揍,不过要在沈云灼面前承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叹,拍拍沈云灼的肩,“我现在才算明白,沈师兄原来是个天大的好人。不过好人也会触别人的霉头,有些东西是招惹不得的,比如炸毛的猫,吐信的蛇,翘尾巴的蝎子,还有刚睡醒的我。以后我常提点着你,你就知道怎样做才最能讨我欢心了。” “我?讨你的欢心?”沈云灼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反问道。 “那是自然。”纪绯川勾了勾嘴角,心头阴霾一扫而空,脚步也随之轻快起来,“你当然要讨我的欢心,毕竟只有我才清楚五毒教的布局迷障,帮你全身而退呀。” 而且,沈师兄这般喜欢我,哄我开心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不过他并未将这句话宣之于口,否则沈云灼就该怀疑,也许他对纪绯川真的有些纵容过头了。 纪绯川草草填饱了肚子,沈云灼带着他施展轻功一路穿行于崇山峻岭之间,不消一炷香便来到一处峡谷。 那道峡谷由两面高逾百丈的石壁围成,其间云雾缭绕深不可测,隐约听闻潺潺水声。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一人宽的羊肠小道上,沿着峡谷峭壁一路下行。 纪绯川在前方引路,同时低声叮嘱道:“这里才是真正的梵音谷,穿过这里就是五毒教的老巢。这条路只能进,不能出,只能下,不能上,你记得不要走回头路。” “这是何故?”沈云灼问道。 “梵音谷得名于它里面的迷障,此处上空毒雾弥漫,可以使人产生重重幻觉,好似梵音入耳,勾起生平所有痛苦的记忆,最后丧失理智困死在这里。我们在下行的时候吸入的毒雾少,你又佩着我的香囊,所以能够抵御。谷里的人要是没有百十来年的内家功夫,想从这里通往外界无异于痴人说梦。当初尚紫云就是被我师父喂了天蚕香,丢到这个地方自生自灭的,不知他那时用了什么东西续命,我瞧他现在脑子也不大正常。”纪绯川想起昨晚见到尚紫云那半张脸,不由得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那么你当初又是从何处逃出来的?” 纪绯川紧绷着一张脸,“我当然是放完火之后,从大门口光明正大走出来的。” 说完他便抿着嘴巴,再也没有主动开口搭过腔,沈云灼听出他语气中的闷闷不乐,接下来也未曾多问一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终于穿越峡谷,始见峡谷之外别有洞天。 那是一处地势平缓、草木葱茏的山坞,随处可见暗红色的石蒜成团成簇迎风招展,远远望去,便如同美人的枯手骨架一般,正向着过路行人招魂索命。再往远处便有宫殿楼阁数座,经历过一场烈焰焚烧,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纪绯川深深地吸了口气,胸膛起伏片刻,终于迈脚走向那居中的一座宫殿,抬手推开了屋门。 他回答沈云灼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但有些细节只有自己清楚。 他的确清楚天蚕香的制作方法,行事也随心所欲不受拘束,谁要是不长眼得罪了他,定要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 但数月前各大门派死伤者重,却与他没有半分瓜葛。 平时五毒教有专人把守,极少有人能出入自由,长大以后他试过无数种办法离开五毒教,甚至摸到了后山梵音谷的这条通道,几番斟酌才决定冒险一试。 那日他本来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哪怕困死在迷雾里,也好过继续留在雪里红身边生不如死。却不想,真正领教了梵音谷的威力之后,他还是退缩了。 他在梵音谷的迷阵里绕了三天,这三天他感知到的痛苦,是这十年来所有爱恨郁结汇聚而成的总和,是那人加诸在他身上的每一分痛的无限延长与放大。 哪怕再回到那人身边煎熬地活着,也好过将每一刻时间的流淌都化作无休止的折磨。 然而当他精疲力竭地折返回去时,一切已经变了模样。 五毒教里除了遍地毒虫,几乎没有了活物。满地都是干涸的血迹,曾经欺凌过他的、遍地嘲讽过他的人,以及对他不屑一顾、从未以正眼相待的人,无一不化作冰冷僵直的尸身倒在地上,永远陷入了沉默。 他到处找不到雪里红的踪迹,于是一步步踏入地下,终于在陈列着历任教主棺椁的地宫里发现了那人。 他安详地躺在冰棺里,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穿着平素最爱的红衣服,手里握着一把檀香折扇,却已经停止了呼吸。 那把扇子真正的主人其实是雪里红的男宠,名叫韩彩衣,早在三天前便死了,纪绯川最清楚这件事。 他从小与蛇蝎蛊毒为伍,三十六册毒经的内容了然于心,实实在在杀过的人却屈指可数,韩彩衣是其中之一。 要怪也只能怪那人不自量力,几次三番来找他的晦气。 可雪里红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底下的人越过他擅自行事,经此一事,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要不是因为这件事,纪绯川也许还不会下定决心去闯梵音谷。 他原以为此番回去,雪里红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知那人竟然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这算什么? 他在雪里红身边待了十年,竟然不知道他那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师父还是个情种? 那一刻的纪绯川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恨意如潮水铺天盖地地袭来,让他禁不住浑身发抖,上下齿列咬得咯咯作响,咽喉里泛起阵阵作呕之意,仿佛连一身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他忍着几欲作呕的欲望,头也不回地跑出地宫,一把火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烧了个干干净净。 在那之后,他久违地拥抱了自由,虽然只短暂地拥有了几个月,便被人废了武功,囚禁在了玄清后山里。 “就当下情况来看,这里的房屋没有住人的痕迹。”沈云灼四下查探一番,开口问道,“可还有什么密室暗阁之类的地方吗?” “有一座地宫,靠着一条暗河通向外界,不知道当初那把火有没有烧到下面去。”纪绯川带着沈云灼走向藏书阁,里面的藏书和木柜也大多焚毁,只有一架玄铁古琴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他单手拨了几个音调,古琴铮铮作响,片刻后,地面一道石门应声而开,露出通往地宫的悬梯,“......看来没有影响到,”他神色复杂地朝下看了一眼,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袖口,“要不我在这里等你?” 未等沈云灼回答,纪绯川唯恐他怀疑似的,立刻又道:“我不会一个人逃走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先把香囊解了,用母蛊一探便知我的心思。” 沈云灼没有解开香囊,反倒低头将自己的佩剑连同剑鞘一并解下来,递到他手里,“拿着它防身,不要四处乱走,确认了下面没有活人迹象我再上来。” 纪绯川愣愣地两手托着佩剑,仿佛接了个烫手山芋一般,一时竟然不知道怎样拿才好,待沈云灼下了暗道,才后知后觉地喊道:“喂,把剑给我你怎么办?你要是想确认有没有活人,干嘛不用烟熏火烤啊?” 这一问过去许久都没个回音,纪绯川耐不住了,将白虹剑别再后腰上,手脚并用地蹬着悬梯跟着爬了下去,甫一下到地底,便被眼前场景唬了一跳。 广阔的地宫早已被人改头换面布置一新,尚紫云正坐在台阶上的主位上,手捧香炉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身侧的下属分左右两边站了四五排,人数约莫有三十来个,手里皆持有兵器。 这些都不足为奇,最惹眼的应当是台阶下的情景,那里蜷缩着十来个赤身裸体、布满青紫痕迹的童男童女,他们面黄肌瘦、形容枯槁,悉数被捆缚着手脚拴在一根绳索上,身体四周不时有蛊虫爬进爬出,有的孩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仍在喘气的几个眼睛里没有神采,已经到了濒死的状态。 这是极为阴毒的采补之术,就连五毒教也将这样的秘术视为禁忌之物,从来不允许教众弟子修习。 饶是纪绯川自小见惯了蛊毒之物,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由得一阵恶寒。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沈云灼,对方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起,目光里杀意翻涌,毫不遮掩他此刻的暴怒与憎恶之意。 第22章 梵音入心 纪绯川眼疾手快,将白虹剑向沈云灼一抛,“接着!” 沈云灼丢开剑鞘,剑锋寒光一闪,光华璀璨,汹涌的杀招直逼尚紫云而去,尚紫云神色一狠,一声令下,左右二三十人悉数围上,与沈云灼缠斗起来。 纪绯川心叫不好,拔腿想冲出地宫,却听耳边一道疾风破空而过,软梯绳索应声而断,尚紫云低沉的嗓音已经近至耳旁,“师弟这是急着去哪儿?咱们师兄弟多年不见,好歹也该坐下来喝杯茶,叙叙旧。” 纪绯川头也不回,扬手抛出一把毒粉,转过身却压根不见尚紫云身影,再一扭头,那人已经鬼魅般地站到了自己身前。他正待出手探向腰间,手腕却在半路被尚紫云擒住,关节处冷不丁被他一推,骨骼错位的响声瞬间传来,眨眼间那支骨笛已落入尚紫云手中。 纪绯川痛得眉头狠狠一跳,左手劈手去夺,尚紫云疾疾避开三丈远,握着那短笛细看了一眼,诧异笑道:“昨日见它便觉得眼熟,果然是师父当年丢失的那一支,当初师父把五毒教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小师弟藏得够深啊。” 纪绯川神情一滞,眼睛骤然红了一圈,怒吼道:“把它给我!” 尚紫云哈哈大笑起来, “想要?想要就拿那三十六册毒经来换!少一个字错一句话,你与沈云灼就等着困死在这里吧!”说罢,他抛出数枚飞刀,刀刀刺入石壁机关之上,头顶传来隆隆震响,石门关闭,尚紫云身形一闪遁入了地宫深处。 这地宫入口的机关设得无比精巧,外面的人只需按音律拨动琴弦即刻开启,可一旦关上,里面的人要想出去却是难上加难。 纪绯川心里恨不得将尚紫云千刀万剐,正要去追,才迈开步子却陡然想起沈云灼还在此处,于是强按下心头怒火,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这地宫里机关暗道重重,眼下他二人无法靠子母蛊联络,一旦走散,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纪绯川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先前围攻的人被沈云灼斩杀大半,他那一身道袍亦是血迹遍布,伤痕累累。 沈云灼面如寒霜,杀意凛然,与那些人缠斗到现在,胸口起伏的节奏较开始时已然乱了几分。 剩下十来人眼看不敌,互相使了个眼色便迅速逃窜而去,纪绯川心生不忿正待去追,却见沈云灼抖了抖白虹剑上的血,收剑入鞘,沉声道,“敌明我暗,先别追了。看看这里还有无活口。” 他指的自然是被尚紫云掳来的那些孩子,纪绯川蹲下身来查探了一番,脸色很是难看,“还剩一个,出气多进气少,没得救了。想问什么赶紧问吧。” 那女孩眼神已死,只是呆滞地朝向某个方向,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沈云灼一言不发地割开绳索,脱下外袍披在女孩身上,那些毒虫察觉异动,纷纷四散逃窜,一只蚂蚁般大小的蛊虫从她眼睛里挤出来,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骇人的血泪,女孩干涸的嘴唇微张,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字音,夹杂着隐隐的呜咽声。 沈云灼低头细听,片刻才分辨出来女孩的声音。 “冷......” 沈云灼单膝跪下,低头将女孩抱进怀里,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女孩战栗不止,死死抓着沈云灼的袖口,紧绷的身体良久才松弛下来。 纪绯川立在一旁五味杂陈地看着,半晌什么话也没说,移开了目光。 片刻后,女孩停止了呼吸。她静静地枕在沈云灼臂弯里,双眼微阖,仿佛陷入了久违的平实的梦中。 “你要是开口问一问,指不定还能问出些什么。”纪绯川忍不住道,“这些小孩叫什么,住在哪里,回头也好替他们找到家人,早日发丧。” “找不到了。”沈云灼眼底神色沉郁,轻轻将女孩的尸体放平,起身道:“自你被囚禁于玄清山后,总共发生了七起天蚕香灭门案,七户人家里独独缺了孩童的尸身,按名册族谱总共缺了十二人,应该都在这里。” “......这下好了,新仇旧账一起算。”纪绯川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师兄且等我一下,尚紫云打不过你才一路使计请君入瓮,我要是不把他要的东西准备好,这孙子恐怕一辈子躲着不敢现身。” “那三十六册毒经何在?” “古本被我烧了,现在只能重头开始默写。”纪绯川走上台阶,来至案前,几案上笔墨纸砚俱全,他握起毛笔停顿了半晌, “要不我来念,你来写?” 沈云灼来至纪绯川身边,卷起他右手袖口,手指在腕间摸索按捏着。 纪绯川额角起了一层薄汗,唇色发白,却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沈云灼在错位的关节处冷不丁地用力一推,纪绯川疼得身体一震,缓了片刻才抽出手来揉了揉腕子,“好了,给我一个时辰。” “这里的暗河既然能通到外界村庄,这些尸体必须要妥善处理。”沈云灼四处望了望,“这里可有棺木?” 纪绯川笔锋一顿,道:“原来有十来副棺材,躺的都是些老毒物,不知道被尚紫云弄到哪里去了,等会儿你去问他就是。” 一个时辰后,纪绯川吹干最后一张纸上的墨迹,将那些纸张汇总成厚厚一沓,“走吧,入口被封死了,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沿着暗河水流声应该能出去。”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在地宫中,沿途没有烛火照明,石壁上时不时透出萤火般的幽幽绿光。每当沈云灼行经,那些窸窣作响的生灵便悉数归于平静,待两人走远,又不甘地冒出头来蠢蠢欲动。 待流水声越来越近,眼前终于透出天光,千万缕光束透过薄薄的一层水帘打进洞穴内,在漆黑潮湿的石壁上投射出点点波纹,光影摇晃不止。 尚紫云正倚在墙边,细细把玩着手里那只短笛,听见他两人的脚步声连眼皮也懒得抬半分,嘴角已经愉悦地勾了起来,“小师弟这么急着追来,看来是迫不及待要把这支笛子拿回去了。” 纪绯川警觉地四处看了看,“你的人呢,都躲哪儿去了?” 尚紫云用骨笛在水帘处一横,那薄薄的水帘便分作两股,将外界景象透进来些许,“外头便是那梵音谷的出口,我让他们先去探探路,将毒雾都驱散些,好为小师弟放行。” 纪绯川一哂,不以为然道,“师父当年可真是用心良苦,让你从梵音谷死里逃生,顺带着摸清了不少门道。” “师父的确用心良苦,只不过他的良苦用心,从来都只用在最不成器的徒弟身上。可惜那人还不识抬举,师兄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为了重振我教,只好主动挑起这份重担了。” “什么狗屁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能说得天花乱坠,本质还是狗屁,”纪绯川一脸鄙夷,将手里的纸张在空中甩得飒飒作响,“废话少说,你要的三十六册毒经在这里了,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尚紫云遭他多番言语挑衅,却不恼火,只是嘴角总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目光从他身上流转到沈云灼身上,“一向听闻沈道长是非分明,嫉恶如仇,如今怎么也跟这欺师灭祖的小畜生一道同流合污了,传出去岂不令师门蒙羞?不知到那时,江湖白道还肯不肯尊玄清道观为天下第一名门?” “你闭嘴!”沈云灼还没开口,纪绯川已经暴跳如雷,他扬手便将那沓纸用力一抛,纸张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来,“你不是想要毒经吗,就这一份,拿不到你就等下辈子吧!” 尚紫云脸色遽变,眼见半数纸张即将落入水中,他疾疾飞身上前去接,恰在此时沈云灼长剑出鞘,剑锋挑起水帘,劲风冲破水雾,轰然一声巨响,纸张碎屑尽数被裹挟着吹向雾气弥漫的山谷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绮丽红光倏忽闪过,软鞭狠狠打在尚紫云手臂上,衣物裂开瞬间皮肤伤口处发出嗤啦一阵被腐蚀的声响,尚紫云痛得面容扭曲,手指僵硬地蜷曲伸张着,骨笛应声坠落。 他怒吼一声,五指成爪扼向纪绯川喉咙,纪绯川全然忘了身前危险,两眼死死地盯着那支骨笛,伸长了手倾身去够,此刻沈云灼白虹剑反手一挑,只听“嗤”地一声,只见尚紫云右手腕间手筋断裂,一道鲜血飙出来,洒了纪绯川满脸。 纪绯川双目圆睁,满心满眼只有那支骨笛,鲜血迸射到眼里的短短一瞬,剧烈的灼痛感袭来,他眼前一黑,与此同时右手牢牢抓住那支笛子,身子随之失去平衡跌出了水帘,向着充斥着茫茫白雾的梵音谷里坠落下去。 失重感传来,耳边传来烈烈风声,衣袖被风灌满仿佛要撕裂一般,纪绯川茫然地睁着双眼看向刚才坠落的方向,眼前却始终黑茫茫一片。 他怅然若失,心道,就为了这么一根笛子? 然而还未来得及细想,他便觉身前衣领一紧,一阵清雅的香气若有若无地传来。 沈二小姐身上也有这样的香气,从第一次在当铺门口擦肩而过时他就闻到了。后来他想,这大概是沈家独有的熏香,刺绣用的每一根丝线都用这样的香细细熏蒸过,所以沈云灼送他的那件道袍上也有那样的味道。 与沈云灼朝夕相伴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晚枕在这样的淡香里入梦,已经再熟悉不过。 纪绯川鼻子一酸,抬手紧紧拥住身前的人,将下巴垫在了他的肩上。 山谷间的雾气朝他两人团团簇拥过来,纪绯川神智昏沉,头痛欲裂,隐约听到了刀兵相击与人群恸哭之声,随后便是电闪雷鸣,火光大作。 他被人紧紧捂着嘴巴按在尸山血海之中,身旁的尸体有的还留有余温,有的已经腐烂发臭,他吓得肝胆俱裂,紧紧蜷缩在坑里,捂着他口鼻的人在耳畔隐隐叮嘱了一句话,才刚刚起身走了两步,便听见一声钝响,好似飞镖噗嗤一声刺进了沙袋里,紧接着粘稠而温热的鲜血便从他头上浇了下来。 第23章 梵音入心(二) 稀稀疏疏的雨点伴随着电闪雷鸣砸下来,将鲜血残余的温度冲刷殆尽,他蜷缩在僵直的尸体下不知过了多久,兵刃与疾呼声才逐渐远去。寒意由外到内逐渐浸入五脏六腑,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与腐烂气息在鼻间萦绕不去。 神智昏沉间,一抹浓重的色彩印入眼帘。 来人戴着斗笠,穿着一身红衣,步履摇曳,语调轻柔,却是个音色低沉的男人。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那人长鞭一卷,缠住他身上覆着的尸体往旁边胡乱一扔,弯下腰不顾满地泥泞恶臭,将他从尸堆里刨了出来。 他只来得及透过幂篱缝隙,隐约瞧见那人右眼下方缀着颗红色小痣,身体便骤然一轻,被轻巧地抱了起来。 “咦?”那人似乎有些惊讶,温热的吐息打在他脖颈间,“......竟然还活着。” 他对那人的怀抱无来由地生出一种抵触,尽管眼前人能带他脱离苦海,尽管他能在那人身边寻得庇佑......可是离开这里,意味着他将陷入另一重噩梦。 他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在那人怀中剧烈挣扎起来,身体却纹丝不动,束缚着他的力道越收越紧。 他急于从梦境中挣脱,待好不容易睁大了眼睛,眼前却只能看到一片雾茫茫的血色。无法言喻的恐惧攫取了他的神经,直至一道急促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纪绯川,醒醒!” 这声音是......沈云灼?! 纪绯川猛地甩了甩脑袋,总算剥离出几分清醒的神智来,声线里仍带着无法自控的颤抖:“刚刚走神了,我眼睛看不清,现在什么情况?” 沈云灼一手拥着纪绯川,一手紧握白虹剑,警惕地注视着山坳间四面八方持弩的敌人,“寻了处树洞落脚。” 纪绯川抬手挣了挣,“这里的毒雾很重,我撑不了多久,你,你先别管我了——”掌心冷不丁地触到一阵粘稠,他声音一顿,“你受伤了?” 他在沈云灼身前摸索起来,直到手指在他胸口摸到一个硬硬的箭尾,周围衣物已经被血濡湿。 难怪刚才那声钝响出奇地逼真,原来不是梵音谷带给他的幻觉,而是沈云灼跳下来为他挡了一箭。 纪绯川胸口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情绪,他眉头一拧,“谁让你——” “只是小伤,”沈云灼用食指点住他的唇,低声在他耳边道,“少说些话,四周埋伏了不少弓弩手,当心暴露位置。” 沈云灼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奇异地抚平了那些焦灼愤恨的情绪,只剩下满心苦涩。 如果老天注定要让他遇上沈云灼,为什么不安排他早点出现?假如十年前遇到的人是他,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糟糕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实在是......无解。 纪绯川睫毛微颤,沉默了许久,终于闷声道:“叫你别管我了,意思是让你先去把人引开。在这里干等着,同时又要抵御山间毒障,你的内力早晚耗光,到时候咱们两个都出不去。” 沈云灼稍作思忖,点了点头,想起纪绯川此刻目不能视,又补充道:“那你在此处等我,不要乱动。” 他起身正要离开,衣角却被纪绯川拉了一下,对方垂头丧气地埋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乍看上去很是可怜。 见他那副模样,沈云灼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坚持一下,我很快回来。” “......香囊系紧了,千万别丢。”纪绯川松开沈云灼的衣角,掌心骨笛暗自握紧,低声嘱咐了一句。 半晌没有听到回音,他伸手向前胡乱抓了抓,只抓到一团空气,沈云灼已经走了。 纪绯川长吁出一口气,随即举起手在腕间狠狠咬了一口,刹那间铁锈味充斥着鼻腔,鲜血汩汩流淌出来。 山谷间静谧异常,纪绯川感觉世界只剩下他一人,心间忽然涌上无尽的空虚。 昨晚想向沈云灼提的那个条件,他还没来得及说呢,刚才拉住他的时候要是说出来就好了。 不过,沈云灼既然已经答应了,应该不会反悔吧。 纪绯川叹了叹,估算着沈云灼走得远了,将手心里的骨笛打了个旋,横在唇边吹奏起来。 一支清越的小调穿透迷障雾气,回荡在山谷之中。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响起箭矢流窜的破空声,头顶树梢的叶子无风自动,好几次箭尖险些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着凉飕飕的气流深深钉入身后树干上。 纪绯川身上汗毛直竖,吹奏的动作非但未停反而愈发急促,不消片刻,大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山林间毒蛇的动静愈发明显,流矢朝他所在之处射来的频率也愈发密集,直至几声惊恐且高亢的惨叫声从近处传来,山谷间的飞箭声明显弱下来许多。 纪绯川无声地勾了勾唇,将骨笛别在腰间,心想,这笛子总归还算有些用处。他刚刚放松警惕,前方却突然传来脚步声,且就在十步之内。 最令他心惊的是,来人是何时靠近、如何躲避毒虫与流矢攻击的,他竟然从头至尾毫无所觉。 正当纪绯川暗自惊疑不定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将他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在外历练半载有余,还是这么不成器,一个尚紫云就能把你耍得团团转。” 地上传来枯枝被踩踏的声音,一道颀长的身影翩然走近,说话一如既往地慢条斯理,每个字眼里都透着轻视与戏谑,“亏得本座闭关这么长时间,任你在外撒欢,到头来非但没有半点长进,还为了个男人准备连命也搭上,实在是有负为师多年来对你的谆谆教导啊。” 纪绯川全身紧绷,呼吸滞涩地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能叫出那句尊称。 他神思混乱,一时竟以为自己受迷雾扰乱心智,产生了幻觉,直至尖锐的痛楚伴随着几道破空声在皮肤上炸开,转眼间脸上和胸前多了几道血痕。 那几鞭用了巧劲抽下来,鞭子上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落在身上又痛又痒,几乎深入骨髓,恐惧如同藤蔓在心底生根发芽,迅速攫取住了整个心脏。与恐惧相伴的,还夹杂着几分隐隐的激越与难以置信。 纪绯川摸了摸脸上的鞭痕,愣怔着起身向外探了探身子,“......师,师父?” 雪里红眯着眼打量着他,也不应声,那目光落在纪绯川身上仿佛有了实感,令他越来越确信站在身前的就是那人。纪绯川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袖,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一时古怪异常,牙齿也上下打着颤,“你没死?” “本座诈死,是不是叫你白高兴一场?”雪里红侧了侧身,轻而易举地将衣袖从纪绯川手里抽出,一脚踢在他小腿上,踢得他膝盖一软,登时便跪了下来,疼得五官扭曲直抽冷气。 赤红的鞭尾缠住他的脖颈,雪里红一脚踏在他肩上,俯身用长鞭手柄抬起纪绯川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这么好看的眼睛,瞎了未免可惜。” “咳、咳咳......”纪绯川两手扯着勒在颈部的鞭子,痛苦地咳嗽起来。 雪里红勾了勾唇,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叼开瓶口软塞,将里面的液体冲着纪绯川的双眼尽数倾下去,倒完后随手将小瓷瓶一扔,松开了在他颈间的钳制。 那液体乍一进入眼中,双眼便好似火烧一样尖锐地痛起来,剧烈的痛楚牵动着根根神经,他心神不稳,耳边又隐隐听到了梵音,连带着体内那两股外来的真气也开始蠢蠢欲动。 纪绯川凄惨地叫了一声,捂着双眼蜷在地上颤抖不止,源源不断的血与泪透过指缝渗出来,意识也愈发涣散,梦魇一样的回忆在脑海间翻腾不止,卷土重来,如同蚕茧蛛丝一般层层叠叠将他缠绕起来。 雪里红倚在树旁看他狼狈不堪的模样,看得心中愉悦不已,却故意摇头叹道,“不成,这样还是便宜你了。” 说罢,他视线落到纪绯川别在腰间的那支短笛上,一时觉得十分眼熟,便多看了一眼,“我说当初怎么找不到它呢,原来在你这里。当初房间搜过,身也搜过,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藏的。” “让我想想......啊,当初还漏了一处没有检查。”他捏着下巴,仿佛想到什么,愉悦地笑了起来,“你说你,如此胆大妄为,为师该怎么罚你?” “师、师父......”纪绯川手脚并用地爬向雪里红,颤颤巍巍地攀着他的腿,边哭边乞求道,“徒儿知错了......您饶了我吧......” 他面色惨白,好似置身于数九寒天之中,身体里发出阵阵寒意。 雪里红眉梢微挑,察觉出他反应有异,便伸出两指按在他脉门处探了探,“原来是中了寒冰烈焰掌......这可怪不得为师,早跟你说过江湖险恶,那些正义之士最擅胡搅蛮缠以多欺少,你落入他们手中,还不是任人拿捏的份?” 他抬头四下看了看,此时天色渐暗,气温骤降,梵音谷里的毒障也越来越浓,五步之外几乎辨不清四周景象。纪绯川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内伤发作,只怕要彻底陷在雾沼之中,再难抽身了。 “不过这样也好,你便在这里慢慢受着。待本座先去清理了门户,回来再同你仔细清算。”雪里红理了理被纪绯川抓皱的衣襟,悠然自得地迈开步子,逐渐消失在迷雾之中。 而纪绯川倒在原地,蜷缩着紧紧抱住了自己,偌大的山谷里一片寂静,只有缓慢且沉重的呼吸声,从瘦弱的身躯向着四野徐徐传递出来。 他昏昏沉沉,神智在煎熬中不知捱了多久,一道声音远远地传进耳中,仿佛在呼唤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体内的子母蛊突兀地动了一下。 抖S师父上线 第24章 清理门户 “纪长老那边前几天死了个药童,手下正缺人做事,既然被他看中,你便跟着他好了。” 此言一出,那獐头鼠目的老头好像捡了宝一样,两眼放光,乐不可支地搓了搓手,“多谢教主成全。”他盯着男孩的后脑勺,眼神好像一只饿了三天的疯狗见到了肉骨头,恨不能一口吞吃了他。 男孩跪在殿下,怯生生地抓着衣角,“我想跟着教主。” 殿中氛围霎时有些凝固,片刻后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落在男孩身上的目光里夹杂着嘲笑、鄙夷,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人不大,胆子倒不小。要是真上了师父的床,你们猜他能不能活到第二天。” “师父看不上这样的。” “那可不一定,听说师父把他捡回来后亲自带在身边养了两个月。” “去年师父在山下镇里捡了只瞎眼的小猫崽,抱回来养了半年,后来教里老鼠猖獗,那瞎猫逮不住耗子,后来你们谁还看见过它?” “嘘——别说了,等着看就是。” 纱帘后,雪里红缓缓撑着软塌坐起身来,单手拨开帘幕的一道缝隙,饶有趣味的目光落在男孩身上,“为什么?” “教主救了我,还为我治病,是好人。” “好人?”从未听过这种新奇的答案,雪里红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身子软倒在榻上,半敞的衣衫滑下一半,露出骨肉匀称的香肩,良久才止住笑意,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男孩表情有些茫然,隔着那道纱帘冷不丁看到男人光裸的胸口和精致修长的锁骨,目光便久久地停留在了上面,“教主救了我就是对我有恩,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可我身边不缺人。”雪里红抬了抬下巴,身侧赤裸的少年接到指令走到他面前跪下身来,低头含住他腿间性器,殷勤周到地含吮揉按起来,“而且小孩子哄起来很麻烦,你病的这两个月,耗了我不少功夫。” 他曲起一条腿,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右手按在身前少年的头顶,五指探入他发间攥紧。那人头皮被他扯得发痛,却连眉头也未皱一分,舌头裹在口腔里卖力地舔弄着,涎液从嘴角的缝隙逐渐渗出来。 “看看你这位尚紫云尚师兄,”雪里红将性器从他嘴里抽出,揪着他的头发将人扭转着朝向殿前众人,五指如鹰爪扣在他纤瘦的脖颈上,“将来你的模样要是能出落得比他好,本座兴许还能考虑收你为徒。” 尚紫云在他掌中涨红了脸,胸膛起伏渐渐加快,呼吸滞涩不堪,却一动也不敢动,直至那双狭长的凤眼开始逐渐失神,才骤然得到解脱。 “继续。” 尚紫云呼吸两口平复心跳,将手伸到身后掰开臀瓣,两指从中抽出一根湿淋淋的玉势,借着淫液的润滑,对着男人昂扬赤红的性器坐了上去,上下挺身套弄起来。 红色纱帘后的旖旎景象让人觉得古怪又新奇,随着雪里红的话语声落,男孩抬头看向在他身上起伏的人,对方恰好偏过头来,轻蔑地觑了他一眼。 尚紫云胸前两点被一根细细的金色链条穿过,雪里红一边说话,一边用食指勾住那条链子,关节在上面缠缠绕绕,将那两点红蕊拉扯得充血肿胀,小孔处渗出丝丝血迹,“眼下你还是先跟纪长老吧,他膝下无子,正好缺个孝敬人的。” 说完,他手指上缠绕的链条在拉扯之下“啪”地一声断开,喑哑的嗓音里掺杂着情欲与痛意,还未出口,便随着一记翻身彻底被压在了软榻的绸缎里。 “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病得半死不活烧坏了脑子,本座只不过是图新鲜养了他两个月,就让你联合外人到我这里来要人,还特意弄些花哨功夫来哄我。”雪里红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似笑非笑地在他耳边问道,“平日怎么不见你有这份孝心?” 少年身上冷汗迭起,面色惨白地伏在他身下,十指紧紧掐进掌心,“师父......” “罢了,念在你今日表现好,便遂了你的意。”雪里红轻笑一声,手指拨弄着穴口软肉,性器重重地往里冲刺,“那孩子太娇气,在五毒教活不长,正好当个顺水人情送给纪长老。” 收徒之事他只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指望小孩能活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他果真听到了死讯,却是纪长老的。 教中弟子赶到蛇窟的时候,老头子早已断了气,只剩下一颗完整的脑袋加上一副破破烂烂的骸骨。 小孩捧着老头独门密撰的十二册毒经跪在他面前,神态举止不像刚来时那般畏畏缩缩,眼神里多了一股子邪气,穿着一身红衣,一见面就两眼放光地冲他喊师父。 只是这一句师父喊出口,他还没来得及应一声,有人已经沉不住气了。 他那大徒弟冲着小孩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踢得他趴在地上,抱着肚子蜷缩起来,还用一只脚踩在他脸上,面露凶光地训斥道,“纪长老好歹认领了你,你连具全尸都不肯给他留,回头跟了师父,指不定还要干出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情。” 五毒教的弟子,大多都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谁人不想着欺师灭祖独揽大权?他这大弟子哪里都好,就是藏不住心事。 “紫云。”雪里红朝他看了一眼,“为师还没发话,你急什么?” 尚紫云悻悻收了脚,退到一边,眼里还带着威胁与警示。 “真要跟我?”雪里红笑眯眯地望着小孩,心道这小家伙胆子不小,敢学他穿这一身血红血红的衣裳,打什么主意一看便知,“看在这十二册毒经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先与你那些师兄们联络联络感情,如果他们满意了,我再收你。” 他抚了抚掌,将人带进地宫的一座偏殿,叫了五毒教上下三十多号弟子前来,自己却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 只是看,却不碰他一根手指头。 当初要是能预料到自己将会经历什么,不知道那孩子还会不会一门心思地想着拜他为师。 那一夜过后,他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块好皮,青青紫紫的伤痕里渗着血迹,触目惊心,嗓子也干涸得说不出话来,连动一动小手指都痛得额头青筋直跳,五脏六腑仿佛也在跟着痉挛。 弟子之中有人浑水摸鱼,蓄意划花了那张精致的小脸,又在他身上不知下了什么毒,皮肤一小块一小块地呈现出好似结痂般的紫红色。 雪里红瞧着他那副模样有些惋惜,大抵是没想到自己的徒儿们会玩得如此过火,想必是生怕有新人拜入师门,抢了他们的位置。 “丢下山吧。”他摇了摇头,瞥了弟子们一眼,“所有人课业加倍。” 寒冬腊月的夜里,山涧间滴水成冰,寒风刺骨。 雪里红没想到,被扔到山谷里的第三天,那阴魂不散的小鬼带着伤又一步一步爬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红衣服,像是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 起初从乱葬岗把他捡回来只是为了一张好看的皮,没成想捡回来一个麻烦,他一时心血来潮照顾了两个月,结果黏上以后越发甩不脱手。 不过光凭这份韧性,就强过他以往任何一个弟子,更别提他小小年纪就能杀了纪长老,碰上这样一根好苗子,接下来便不愁没有乐子了。 “凡拜入本座门下,都要改名换姓,你先继承了纪长老的衣钵,仍旧随他姓纪,至于名字么......”雪里红抚着下巴略一思索,目光落在他的红衣上,“就叫绯川,如何?” 忘川两岸绵延不绝的曼珠沙华,意境有了,也符合五毒教的形象。 “好,全凭师父做主。” “这模样也得改改,要是让人知道我五毒教的下一任教主是个丑八怪,未免遭人耻笑。”他将纪绯川收作自己的小弟子,赠给他几只药蛊做拜师礼,让他给自己换了身皮。 “这些师兄往日如何待你不好,只要你有本事,尽管报复回来。可万一报复不成反被压制,千万别到本座面前来嚼舌根,本座丢不起那人。” 话虽如此,雪里红倒是毫不吝惜自己那一身用毒的本领,倾囊相授。 年岁愈久,小徒弟用毒的功夫愈是练得炉火纯青不着痕迹,早年间还时不时有人瞧他不顺眼,偶尔使使绊子,后来敢明着找他挑衅的人逐渐便销声匿迹了,到头来只剩下那天性桀骜的大徒弟还与他不对付,后来被纪绯川抓住了偷练禁术的把柄。 雪里红偏爱这天资聪颖的小徒弟,顺水推舟将那不成器的大弟子逐出师门,使他再难翻身。纪绯川高兴得不得了,床榻上更是百依百顺任他折腾,尽管事后又废了许多药蛊。 雪里红想起昔年往事,不由得轻笑两声,脚下的动作也加重了几分,脚底下那人喉管被他割开一道口子,汩汩往外冒着鲜血,仍在垂死挣扎。 “你说你,既然都逃走了,何必还要回来触他的霉头?为师再怎么顾念师徒情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当师兄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人啊。” 尚紫云眼中满是恨意与怒意,想开口骂人却早已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徒然地张着嘴用力喘息,好像一条濒死的鱼。 “你是想说本座偏心?”雪里红挑了挑眉,笑得温柔,“没错,本座就是偏心那孩子。他有天分,又肯下苦功,是从我手里诞生出来的最优秀的一件作品,你自然比不上。” 他揭开尚紫云的那半副面具,掌心缓缓抚上他的左眼,“炼人之法便如同炼蛊,容你活到今日,是为了让他多得到一份历练。现在既然你已经不中用了,这几只续命蛊也该寿终正寝了。” 黏腻的水声从指尖传来,随着惨白的眼珠从眼眶中剥离,几只蠕动的蛊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他掌心里惊慌失措地扭动着身躯。 尚紫云的身躯径自颤抖个不停,右眼的瞳孔开始逐渐扩散。 雪里红敛去笑意,攥紧拳头捏爆了那颗眼珠。他懒得再去看尚紫云一眼,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雾气茫茫的山谷丛林之中,幽幽叹道,“这人一长大,心也就跟着野了......” 越写越不满意,大伙儿将就看个剧情吧,完结以后再慢慢修改(叹 另外这篇在海棠同步连载中,哪天这边要是405了可以过去瞧瞧,好了,废话说完本咸鱼继续遁了... 第25章 陈年旧事 夜色沉沉,瘴气弥漫,纪绯川倒在原地不知睡了多久。他的神智游荡在梦境里,被迷雾侵扰,思绪被裹挟着回到了记忆最初的起点。 七岁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昏睡三日三夜后醒来,脑海里的记忆只剩下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景,其余一片空白。结合身边人的说法,他知道了自己的来历。 他无父无母,天生体弱,是被五毒教的教主从乱葬岗里捡来的。雏鸟破壳后会将第一眼看到的鸟儿认定是母亲,那时的他看着美得像神仙一样的雪里红,大概就跟雏鸟的心态一样,更别提之后缠绵病榻的两个月里,他那师父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弦,竟然对抚养小孩子起了兴,拿各种名贵补药给他调理身子,根治旧疾,与他同吃同睡不说,照顾他的诸多繁杂事务也从不假手于人。 那两个月比起后来的十年光阴,美好又短暂,时常让纪绯川怀疑是不是只是自己烧得糊涂的时候做的一场梦。 病重的时候吃不下东西,那人就下厨做些药粥,用调羹碾碎了,一勺一勺亲自喂给他。睡不着的时候,师父就将他抱在怀里,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小声地哼歌。他眯着眼睛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只看得见那一截雪白的脖颈和垂在颈侧的几缕青丝,逸着浅浅的花香,雪里红总穿着一件红色纱衫当做寝衣,他便时常抓着那片柔软的衣角入睡。 那段日子除了雪里红他几乎没见过旁人,所以当教中弟子在一月一次述职时齐聚一堂,用各种恶意的眼神盯着他看的时候,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惧。 那时他还不懂,以为雪里红对他好是理所当然的,受了惊吓便本能地往最信赖的人怀里躲。他将脸埋在雪里红怀里,感受到对方的手在他头发上轻轻的安抚,心里便踏实下来,却不知道这一来一往的举动落在底下人眼里便显得愈发扎眼。 等他病彻底好了,雪里红便懒得再多看他一眼了。 纪绯川百思不得其解,跑出寝殿想找雪里红问问,却被人关了起来,再见面已经是纪长老前来讨人了。 没过多久他明白了,那人没把他当孩子养,只是把他当成了消遣的玩意,连名字都不必取,转手送人也不会舍不得。治病时喂给他的那些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补药,而是各种毒物,雪里红拿这些东西以毒攻毒,正好在他身上练手。 这些事情是纪长老心情好的时候顺口说给他听的。 跟在纪长老身边的那三个月,他好像足足活了三辈子那么长。 后来那些师兄们背地里都管他叫小怪物,说他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暴戾残忍,又有心机,一定是被人夺了舍,内里的魂魄不知道在俗世里浸淫了多少年才转投到这具躯体里。 纪绯川无数次鄙夷地想道,要是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也像老子一样倒霉,别说脾气不好惹了,能活下来都是奇迹,绝大多数肯定不出三个月骨头渣就被山里野狗啃完了。 雪里红将他从炼狱火海里救出来,用了两个月治愈他,然后转手将他扔进了另一重地狱。 可亲手施加痛苦的人不是雪里红,小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头脑也一根筋。 在他眼里,模样长得俊的一定是好人,比如教主,哪怕他喂了自己一堆乱七八糟的剧毒解来图开心,他也仍是那个美丽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对他呵护备至的救命恩人。反之,模样又老又丑的一定是恶人,比如纪长老,哪怕好吃好喝地养着自己,教自己用毒,也是个手脚不干不净、喜欢对着他流口水还笑得一脸淫猥的老色魔。 听说上一个跟在纪长老身边的药童就是被他折磨死的,人一旦死了,就再也没办法继续纠缠下去了。纪绯川的小脑瓜里第一次明白这个道理,想的却不是如何自尽一了百了,而是杀了那老头子他就可以拜雪里红为师,重新回到他身边了。 他想让雪里红重新接纳他,充满爱怜地将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注视着他,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三个月来支撑他活着的想法就是这样简单,这个念头像火种一样在他心底燃烧着,一直烧到他设计杀了纪长老,烧到他如愿再次见到那身鲜艳的红衣,在那人一声令下后被带入冰冷阴暗的地宫。 地宫里阴暗潮湿,角落、石壁上隐藏着许多蠢蠢欲动的幽灵蛊,闻见血腥气就能一窝蜂地扑上来。 那一晚的经历实在不怎么好,以至于他多年来牢牢将它锁在记忆深处,轻易不愿回想。 可那把火还在他脑子里烧。 烧得他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身体快要四分五裂灵魂出窍的时候,耳边才终于听到一声等待许久的回音。 “丢下山吧。” 噢,一定是考验还在继续。只有排除千难万险,才有资格站在那个人身边。 那些愚蠢自大的、相貌平平的师兄们都可以,他自然也可以。 师兄们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用心险恶地将他活着带到山里,想让他慢慢死掉,而没有将他丢下山崖直接摔死。 好在头三个月里他已经跟着纪长老学了不少,山林里的寻常毒物已经奈何不了他,相反还成为了他的口粮。 那把火在他脑海里越烧越旺,烧得他口干舌燥两眼发黑,心里却亮堂堂的,瞳孔深处闪烁着不甘且执拗的光。 他像一缕游魂一样,用尽身上的所有力气,花了三天三夜,奄奄一息地再次爬回了雪里红面前。闭眼之前,他看到了那人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讶与兴奋,比捡到他的那天更甚。 从雪里红口中,他得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那把火即将在他身体里燃烧殆尽、只剩下微弱的火苗时,忽地被人倒进一桶油又加了把干柴,只听轰然一声,柴火烧得劈啪作响火星四溅,耀眼的烈焰在他脑中崩裂开来。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拜雪里红为师,成为了五毒教的小弟子。经历了一番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他恢复了原来的相貌,然后用银针沁着红花石蒜的汁液,在右眼下方刺了颗红色的泪痣。 雪里红看到以后非但没有责怪他逾矩,反而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颇为欣赏地赞了一句好看。 后来有个弟子有样学样,被他拿着匕首在睡熟后亲自将右眼给剜了出来。那倒霉蛋疼得哀嚎阵阵,哭天抢地地捂着眼睛跑去告状,雪里红听到以后笑得花枝乱颤,直夸自己这小徒弟心狠手黑,不输自己当年风采,又嫌那告状的弟子哭哭啼啼十分聒噪,于是动手割了那人的舌头。 后来五毒教里再也没人敢学纪绯川。 师兄们背地里又开始骂,大魔头身后跟着一个小魔头,这两人早晚反目成仇,双双不得好死。 纪绯川长了一双地狱耳,谁要在他背后说坏话,隔着二里地逆着风也能听得一字不落,更何况还有好事者拉帮结派,在他面前添油加醋。有人想拿他当枪使,他却浑不在意,满心想着我和我师父好得很,等他老了我还要给他养老送终。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想法在他心里逐渐变了样。 他不仅想孝敬雪里红,还想跟他睡觉,想做几年前尚紫云跟他师父两个当着众人面做的那档子事儿。 雪里红的男宠侍妾有很多,弟子中也不乏入幕之宾,这里面偏偏没有他的位置。 某天清晨,长成少年的纪绯川做了一个绮梦,梦里他与心心念念的师父赤裸着交缠在一起,眼前是那片细白瓷一样的脖颈,灼热潮湿的呼吸喷在肌肤上,汗珠在喉结和锁骨处滚落,他与梦里人几乎融为一体,近得仿佛能听见血液在那皮肉覆盖的青色血管中奔涌,细小的汗毛根根分明,喘息声也近在耳侧,吐息里带着浅浅的花香。 醒来以后他腿间一片黏腻冰凉的触感,亵裤与床榻上湿了一片,他用手指沾了些许放在嘴里舔了舔,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东西。” 当晚他便跑到雪里红的寝殿,趁雪里红还未回来,一脚将等在床上的男宠踹下去,换成自己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恶狠狠地威胁着人家:“敢泄露半个字,你就等着给我的蛊儿们当饲料吧!” 男宠吓得噤若寒蝉,披上衣服灰溜溜走了,雪里红进门察觉不对,连人带铺盖给他扔了出来,没等纪绯川一个骨碌爬起身,手里的鞭子就冲他身上招呼了上去。 鞭子里夹着钢骨刀片,落在身上一下便勾出一道皮肉翻卷的血痕,雪里红阴着脸抽了二十来下,直到打得他后背和臀腿之间伤痕累累一片狼藉,才堪堪住手,捏着他的下颌骨问他是何居心。 挨打对于纪绯川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他记着雪里红的训诫不能喊不能叫,牙根里硬生生咬出血气来,却满脸怨愤地问,为什么别人可以他不可以。 雪里红被他气得发笑,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言简意赅地回他,“收你是当徒弟传承衣钵的,不是要你来暖床的。” 纪绯川不甘心,追着缠着不肯罢手,“徒弟当得,男宠我也当得,两样同时做就是了。” 雪里红被他缠磨得不耐烦,干脆放了句狠话断他的念想,“我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纪绯川这下没了辙。 早就被人用过了,除非将这副身躯打碎了,再重塑一个他,不然没别的办法。 雪里红见惯了这小徒弟发疯,却没想到这回疯得更彻底,大半夜拖着一身伤便从七八丈高的山崖往下跳,所幸山崖下是一池寒潭,落到里面命还在,就是摔断了一条腿。 但凡纪绯川能少点悟性,雪里红都想直接弄死他一了百了,可看着这一手养大的小徒弟,模样标致本领又强,不发疯的时候人也乖顺讨巧,活脱脱就是年少时的自己,雪里红有些舍不得。 五毒教里没有会接骨的大夫,雪里红另外派了弟子下山去请人来给他治腿,来来回回要耽误不少功夫,便姑且先用续筋骨的蛊虫给他吊着,等大夫来了再将那骨头敲碎重接。 可就在这段期间,五毒教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风波——雪里红常年贴身携带的那支纵蛊的玉骨短笛不见了。 纪绯川夜里腿伤发作,疼得死去活来,腿骨和关节处好像被人捏了一把冰针齐齐往骨头缝里扎,偏偏全教上下闹开了锅,雪里红派人一间屋子不落地搜,所有人也都脱光了衣裳、散开头发,撑在刑架上一边接受刑讯一边回答问题,身体里里外外都被人检查了个遍。 也许是体恤他伤了腿,雪里红特意恩准纪绯川在最后检查。 上门的人将他的房间搜得一团糟,纪绯川腿疼得直不起腰来,仍不忘骂骂咧咧地撵人,最后被两个弟子提溜着架到刑室里,走向刑架的过程中还在一瘸一拐地拖时间,脱衣服的动作也拖泥带水,一改往日利落。 雪里红低头看着那身量还没有刑架高的小徒弟,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26章 走火入魔 与预想的不同,当后穴甬道被手指打开、深入的一刹那,纪绯川几乎是本能般的挣脱起来。刻意被掩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如同海里的泡沫,源源不断地向上翻涌,他整个人被恐惧和厌恶的情绪所笼罩着,所有思绪纷纷叫嚣着挣脱理智的牢笼,迫使他去反抗眼前这个不容有半点违逆的男人。 他头脑阵阵发昏,眼前久违地浮现出纪长老那张布满皱纹的树皮一样的脸,那双手如同枯枝虬节一般,却十分有力,抓他就好像抓小鸡崽一样轻而易举,满口黄牙七零八落地分布在他口腔里,近距离同他说话的时候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这令人恶寒的触感与幻觉只出现了短短一瞬,紧接着眼前景象一变,又到了暗无天日的湿冷地宫里,无数双手将他整个人攫取住,无数双脚死死缠在他身上,他的身体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那些人操纵着,灼痛覆盖在他脸上,他鼻尖充斥着鲜血的气息,那些人稍微让出一条缝隙,地宫石壁上雌伏着的幽灵蛊便嗤啦一声,铺天盖地地朝他涌上来。 等他好不容易从钳制中摸到一点空隙,挣扎着想要爬出去时,无数双手又拽着他的脚腕将他拖了回去,四肢和胸腹在地面上一路摩擦,细小的砂砾和碎石便生生嵌进肉里。 他好像已经不是他了,可每一分疼痛又真真切切地存在着,终于等到记忆里的画面如潮水般褪去,那两根手指也从谷道内退了出来。 胃从刚才开始便止不住地痉挛,雪里红一松开手,纪绯川便猛地俯下身,忍无可忍地干呕起来。 “只不过是检查检查身子,怎么这么大反应?”雪里红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交叠着双腿倚在软榻靠背上,觑了眼眼前衣衫凌乱的少年,“哭着喊着要上我的床,结果就这点本事。” 刚才纪绯川挣扎得厉害,冷不丁把腿上的伤挣开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泪痕未干,不禁让雪里红想起了自己刚捡到他时的模样。 这些年来他在纪绯川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一支笛子,小徒弟若是肯开口要,他给也便给了,毕竟早晚有一天整个五毒教都要给他。 但如果小孩在羽翼未丰的时候就妄图脱离他的掌控,逾越本分,那就万万不能轻饶。雪里红几乎是看着纪绯川一路长起来的,对于自己的小徒弟是个什么根性、多能伪装,他心里一清二楚。 果然,缓了片刻之后,少年又恢复了一贯张牙舞爪的神态。 纪绯川抬手抹了把脸,膝行着凑上前,仰望着面前那人道,“师父要是肯给我机会,这些我统统都可以克服,不会的也可以学。我学什么都一点就透,师父您是知道的对吧?” 还没等近身,便被雪里红一脚踩在肩胛骨上,踢了回去, “你倒是会顺杆爬。说吧,东西藏哪儿了?” 纪绯川捏紧了拳头叫道:“不是我偷的,不是都检查过了吗!”他说得很是委屈,眼睛里含着泪,干脆把身上衣服一齐脱了个干净,裸露出细瘦莹白的身躯,唯独右腿上还裹着那几层破破烂烂透着血色的纱布。 雪里红冲那里抬了抬下巴,“解开。” 纪绯川身形颤了颤,眼圈泛着红,不敢置信地看着雪里红。 雪里红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耐,“等本座亲自替你解,你这条腿就不用留着了。” 纪绯川恼火地磨了磨后槽牙,心不甘情不愿地解开纱布结扣,一圈圈地揭开来,由膝盖处向下延伸约莫三四寸位置,表面的皮肤被药蛊啃食得几乎不堪入目,皮肉翻卷着露出深浅不一的血色,触目惊心。 然而正如他所说,的的确确是什么都没有。雪里红意外地多看了纪绯川一眼,随即摆了摆手,“算了,你回去吧。” 纪绯川仍有些不甘,追问道, “那我说的那件事......” “滚!” 在雪里红发火踹他之前,纪绯川眼疾手快拾起染血的衣服和纱布,拖着那条半残的伤腿一瘸一拐地溜了。 然而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而是草草将腿上的伤口缠住,摸了把斧子,找到了地宫摆放棺椁的地方。 纪长老就被安置在这里。 他抡起斧头朝那副遗骨一下一下地劈,几乎是拼尽了一身的气力,等那副骸骨被剁得稀烂,他右腿的整条裤管也湿透了。 刑堂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从里面传来,大概是雪里红默许了他的行为。 纪绯川靠着棺材缓缓滑坐下去,一动不动地又待了片刻,听四周依旧没有动静传来,紧绷的神经便松弛了下来。 这一放松,身体上各种不适的反应便来了。他俯下身抑制不住地呕出胃里的酸水,拳头在胸口快速地捶着,眼眶里阵阵发热,不断地涌上湿意。 待一阵激烈的呕吐欲过去之后,他深呼吸几次,然后捏着银针探进嘴里,将一根透明的丝线从后槽牙的牙龈里挑了出来。 那根丝线在他后槽牙上缠绕了几周,他捏着丝线尾端小心翼翼地在指节上绕了两圈,缠紧了,这才仰起头直直地望着穹顶,将藏在食道深处那支短笛一寸寸扯了出来。 等那支短笛彻底从他口中脱出,他的衣衫也已经湿透了,玉骨笛表面沾满唾液,混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黏稠液体,隐隐带了几缕血腥气。 他将那支笛子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极为珍视地抚摸了一番,然后贴身藏了起来——那玉石上仿佛还残留着雪里红的体温,此时紧密地贴在他胸口,就好像他正在与那个人肌肤相亲一样。 做完这一切,纪绯川摸着黑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才想起去处理右腿上暴露许久、隐隐有些化脓的伤口。 翌日清早,山下的接骨大夫背着药箱上了门。 雪里红大概是不希望五毒教日后的掌门人真成了瘸子,花了重金让老郎中好好替纪绯川医治,也不准其他人前去打搅。有了雪里红这一道禁令,纪绯川的胆子大了许多,面诊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拎着一条翠绿翠绿的竹叶青,架在了老郎中的脖子上。 老郎中吓得颤颤巍巍,登时就要两眼一翻昏过去,又被纪绯川掐着人中给掐醒了。 “别慌,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纪绯川从怀中摸出那截玉骨笛,“我腿上这节骨头让虫子蛀得不能用了,你给我先把这东西垫进去安着,半年以后再取出来。” 老郎中心里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道:“玉石质地这么脆,一摔就断,你这不是胡闹吗?” “先别管这么多,不这么办我小命就没了。”雪里红放过他了,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那些师兄弟都巴不得他早点死,哪怕是凭空捏造也要给他安个罪名,正愁没机会抓他把柄呢。 这支笛子无论藏在五毒教哪个角落,日后都一定会被翻出来,只有藏在一个没人想得到的地方,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那些人无计可施,等到半年以后自然而然也就忘了。 老郎中还想再劝,纪绯川手指一动,竹叶青的信子便要舔到他脸上,吓得老人家连连直呼:“好、好好,我给你治!” 计划得逞,纪绯川心情畅快到了极点。他想要的,就没有不能到手的,无论是东西,还是人。 在后来的半年里,他终于如愿了。 他那师父充其量不过是披了一副人皮,皮囊下的心肠早已黑得不能再黑,更没有什么礼义廉耻可言,见小徒弟仗着腿伤缠得烦人,姑且便由着他去了。 只不过给人当男宠远没有给人当徒弟来得舒服,当徒弟起码雪里红只偏爱纪绯川一个,做男宠却有大把的人可以取代他,也总有不长眼的新人往他刀口上撞。 而雪里红从来不管这些。 闹得最狠的一次,有人仗着雪里红的宠推了纪绯川一把,害他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 纪绯川被那一推吓得不轻,脸色刷白,身体右侧僵直,好像生怕跟上回似的摔断腿。 在雪里红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就是纪绯川闲着没事跑来他两人面前煞风景,没抽他几鞭子就算好的。可小徒弟的疯劲却上来了,当着他的面抹了那人脖子,将尸体推进了浴池里,上好的一池温泉水全部被他染了色。 雪里红看出鞭子已经治不了纪绯川了,于是换了个法子惩治他。一只金蚕蛊,险些要了纪绯川半条命。 自那以后纪绯川就安分了不少。 雪里红见他乖顺下来,想替他取蛊,纪绯川偏偏不肯,宁愿那只蛊儿就这么在身体里留着,久而久之倒让他摸透了金蚕蛊的习性,自己也琢磨着养了起来。 雪里红不觉有他,然而纪绯川却隐隐感觉到,如果继续在雪里红身边待下去,自己可能就离死不远了。 他因为心愿的达成而感到满足,可满足之后又升腾起无穷无尽的渴求与空虚,他越来越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枯萎,就好像身体里的那把火燃烧到了极致,即将化成灰烬。 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可雪里红救不了他。 那个人只是在纵情享乐,追逐自己的欲望,这世上一切人与事在他眼里都只是玩笑。 他的眼里心里通通没有他的位置。 纪绯川意识到这一点是由于韩彩衣的出现。 那个人相貌平平,气质普通得放在人群里就能消失不见,也没有任何纪绯川看得上的优点可言。 然而雪里红看韩彩衣的眼神却与以往看所有人都不一样,哪怕是对着自己,他的师父也从未如此专注地看上这么一眼。 韩彩衣与以往那些男宠也不尽相同,以往那些人大多是背地里给他使绊子,当着雪里红的面却不敢造次。只有韩彩衣是明目张胆地杀他,不为别的,那人对雪里红有着和他一样的独占欲。 纪绯川想知道,在雪里红心里到底是他更重要,还是韩彩衣更重要。雪里红不肯告诉他,他就自己去找答案。 可没想到一失手,韩彩衣死在了他手里。 纪绯川想,也许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所以不敢去找雪里红,怕他师父让自己一命换一命。不是怕死,是怕从那人口中亲耳听见自己被判死刑,那比杀了他更让人难受。 后来,纪绯川在地宫经历了比杀了他更痛苦的事。雪里红连找他兴师问罪都懒得去做,只留给他一具尸体。 你想要的东西,这辈子也得不到——这就是他师父留给他的话。 纪绯川从未有哪一次哭得那样撕心裂肺,他宁愿自己死在七岁那年的那场大火里,这样他就永远不会遇见雪里红。 第27章 破除迷障 他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沉溺在虚妄的情爱与追逐之中,被疯狂的爱与刻骨的恨重重包围、吞噬,看不见天日,就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在梵音谷饱受折磨的时候。 不,他本就身陷囹圄,周围是层层坚冰,荆棘丛生,十几年来从来不曾解脱过。他本可以有无数机会逃脱,却始终挣不开那道透明的樊笼,哪怕遍体鳞伤也一直固执地将自己困在原地。 因为他心心念念、打从心底里仰慕的人,从始至终不曾爱过他。在雪里红那里,他只能被动地接受施舍,不能主动去争取讨要,更不能用尽心机去争夺。所以哪怕他千万次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卑微地乞讨,也只能令那人越来越懒得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他求而不得的爱,求而不得的人,却可以轻易地属于别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愚蠢地留在原地等人施舍? 他最恨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 小时候恨让他身体孱弱、家破人亡的天意,少年时则恨那些将恶意与欲望加诸于他身上的同门,后来......后来,他恨那颗自己掌控不了的心。 那颗心愚蠢,丑陋,卑怯,贪婪,让他只愿朝着强大、美丽的那一方去看去追逐,而从不愿凝视自己。 可纵使那颗心变得如何面目全非,那也是属于他的,如果一直以来燃烧的火种没了,而内心又自厌自弃到了极致,那他又该怎么活? 那份求而不得的爱,雪里红宁死都不愿给,那么他也不稀罕再要。 他不需要再去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用再理会那些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摆在眼前的欢愉就尽情去享受,令他意志消沉的人就直接动手让他消失。 遇到了爱慕他的人,无论那些人爱的是他的容貌、身体抑或是其他,他只要享受那些充满痴迷与沉醉的目光就已经足够。他把爱意化作兵器握在手中,收割生命换取酬劳。 只有沈云灼例外。 他明明也是那些倾慕者之一,欢好的时候纪绯川可以从他眼里清楚地看到痴迷与怜爱,可沈云灼眼中的爱意却总是飘忽不定,像夏日山谷里的萤火虫,想一把抓住,又唯恐用力过度,光亮就消失了。 不过,纪绯川并不讨厌。 沈云灼从来都让他很安心,无论是他赠与他的那件整洁干净的道袍,还是他那身冷静自持、凛然正气的风骨,又或是他藏在清冷的气质背后、那颗温柔的心。 就连那人掌心的薄茧,都令他爱不释手。 与当初那份走火入魔的执念不同,沈师兄给他的温柔与包容是真实的、别无所图的,所以纪绯川愿意用同等的真心去回报。 沈云灼甚至不需要多么爱他,只要他愿意一如既往地对他这样好,允许他继续跟在他身边享受这份温柔,他就可以用尽一切去守护这份情谊。 可是如果......如果沈师兄也能真真切切地、热情地、充满独占欲地爱他,让他抛出的所有殷勤都能得到一个有力的、肯定的回应,让他逐渐能够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那就更好了。 纪绯川的眉头渐渐舒展,神情无意识地变得柔和起来,就好像随着他的思绪,心底里果真有那么一个声音在与他说话,真真切切地回应着他的每一个念头。 四周景象依旧看不分明,纪绯川在梦魇中挣扎了许久,体内两股真气不知从何时开始偃旗息鼓,也终于让他找回了些许神智。夜晚山谷中湿气深重,可他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暖意,将饱受摧残的心也一并抚慰了。 梵音入心,困在谷中的人要破除这层层毒障,实际上要攻克的,却是自己的心魔。他困在梦境里找不到出口,识海之中却突然横生出另外一股强大而坚定的意念。那份意念在他深陷泥淖奋力挣扎时,深切凝视着他,在他破而后立、旧伤未愈之时,以无限的温柔与包容之力引他走出梦境,就如同前夜里沈云灼牵着他的手那般,步履从容地将他一路带到了光明开阔的地方。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需要拼尽全力去追寻,只因为他是纪绯川,所以他就值得拥有。 这是沈云灼给他的,毫无保留的爱。 纪绯川偏转过头,循着那缕温热的气息将唇覆了上去。环抱着他的那双手臂一紧,应和着纪绯川的动作低了低头,与他缠绵地亲吻起来。 细碎的亲吻间隙中,纪绯川含混不清地呢喃道:“都说了......不许解开香囊,怎么还是不听?” “香囊没丢,我做了标记,会找回来的。”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好像隔了几世那么久,听得纪绯川眼眶跟着发烫。 “这下可好......我以前做的那些蠢事,全被你偷看去了。”他埋下头,小声嘟囔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不也看了我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纪绯川正欲争辩,说到一半却没了声。 沈云灼出身世家,涵养气度皆是不凡,又有元和真人悉心教导,即便经历过挫折,也曾为家族中的繁杂琐事掣肘,陷入两难之境,但委实算不上什么心魔。 沈云灼的武功无法再精进,只不过是因为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这并非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以他对沈云灼的了解,冲破桎梏是早晚的事。 他与沈云灼有着云泥之别。 而且现在他眼睛也看不见了,脸也不知毁容成什么模样,幸好现在还是晚上,不然以沈云灼那种爱干净的程度,八成是亲不下去的吧。 纪绯川刚刚想到这里,便被沈云灼低头吻住了,那人似乎是想用自己的行动来告诉他,他不喜欢纪绯川的这种想法,所以连带着亲吻的动作都掺杂了一丝惩罚的意味。 这就是子母蛊的弊端。意识的枝蔓无孔不入,只要沈云灼想,他就可以侵入他的内心,细致入微地窥探他所有的思绪。 如果放在以前,纪绯川一定会气得跳脚,可现在他由内到外一览无余地被沈云灼看着,却油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快感。他的所思所想沈云灼没有不知道的,他的所有过往沈云灼也一清二楚,不只是身体上紧密相拥,就连两颗心也毫无嫌隙地贴在一处。 子蛊与母蛊的作用是相互的,沈云灼读懂了他的思绪,纪绯川自然也就从他不悦的情绪背后、察觉到了那些幽微且细密的心疼与愧疚之情。 如果早知道纪绯川受过这样的苦,他绝不会在初见时用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去评价他的善恶与过往。师父他老人家说得对,在凡尘俗世里浸淫得久了,耳目逐渐为声色所扰,顾虑忧患过多,参道之心也就愚钝了。 所以他才一直画地为牢,止步不前。 他曾亲眼见过纪绯川炼蛊,将各式各样稀奇百怪的毒虫引到一处,让它们彼此争斗,相互厮杀,强的吞吃掉弱的,最后留下的蛊王自然是百蛊之中毒性最大、最受忌惮、同时也是备受拥戴的那只。雪里红虽不至于像尚紫云那般十恶不赦,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了培养出一位满意的继承人,采用的方法比起炼蛊也不遑多让。 沈云灼用指腹擦拭着他眼角干涸的泪痕,他的手很大,掌心温暖干燥,抚摸的动作令纪绯川心里一暖,他抱住沈云灼,脸颊在他腰间蹭了蹭,“师兄,我想你了。” 只有小孩子在渴望大人的爱抚和疼宠时,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在身边也想,靠得再近也想,非要你进入我、用你的东西把我填满,我才能没那么想。”纪绯川一边低声循循善诱,一边摸索着向他下身探,“师兄不妨试试与我双修吧,眼下除非有神兵天降,否则单凭咱们两个这副狼狈模样,怕是死也出不了这梵音谷了。” 沈云灼轻呵一声,解了衣衫给纪绯川铺在身下,然后将他放平,与他鼻尖相贴近距离地低语道,“与你相识至今,竟是什么荒唐事都做了。” 纪绯川笑出声来,胸膛起伏间牵扯到鞭子留下的伤口,不由得阵阵倒吸凉气,“要是能活下来,今后咱们两个要做的荒唐事还多得很。” 沈云灼的头发柔柔地垂在纪绯川脖颈间,凉凉的,带着一丝细微的痒。眼睛看不清楚,其他的感官便分外灵敏起来,纪绯川能嗅到那发梢处的淡雅香气,他鞠起一束横在鼻尖嗅了嗅,还未等做出更多动作,前襟便被沈云灼解开,胸前那一点嫣红被含入了湿热的口腔之中。 纪绯川无声地“啊”了一下,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来没有哪一回的快感像这次来的这样迅猛,仅仅是乳尖被含住,他的身子就已经烧了起来,性器也顶在了沈云灼腿上。 沈云灼曲起一只膝盖在他胯下缓缓磨蹭着,手掌从纪绯川的腰侧探入后方,分开那两瓣饱满紧实的蜜臀,指尖在沟壑处揉按片刻便推了进去。 山野里的风从树梢间吹拂而过,发出沙沙的声响,草丛里虫鸣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清晰,而更为清晰的却是沈云灼近在耳畔的沉重而急促的呼吸,以及那两根手指在后穴里翻搅抽插的润滑水声。 指腹摩擦到那极乐的一点,一阵蠢蠢欲动的暖流涌入小腹,纪绯川难耐地弓起了腰,咬着唇低吟出声,“可以了,师兄......” 沈云灼依言将湿淋淋的手指抽了出来,把住膝弯将他的下身完全敞开,扶着紫涨的性器一寸寸抵送了进去。当窄小的嫩穴被撑到婴儿手臂般粗细后,幽穴入口处的褶皱也被尽数撑平,纪绯川摸着两人身体相接的地方,满足地长叹了一声,“师兄这回可不能轻易丢给我了,否则双修不成反倒损了气力,实在不行,我借你一只金蚕蛊儿来用。” 他的手刚刚摸到沈云灼的佩剑,就被沈云灼的手掌握住按在了头顶,紧接着腋下传来湿热的连绵的细吻。 “不必,离天亮还早得很。”沈云灼将纪绯川的头发掩到耳后,低头在他因情欲而纠结的眉心落下一吻,紧接着挺动腰身大力抽送起来。 沈师兄终于上线 第28章 针锋相对 薄雾冥冥,日光逐渐透过林间晨雾照进山谷之中。 纪绯川满头大汗,好像从水里泡过一样,身上汗渍、血迹交织在一起,将衣服浸得缠绞在身上,下身由臀部开始离地,只一双细白的大腿紧紧勾着沈云灼后腰,小腿到足弓悬在半空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随着身躯起伏在空中不断摇晃。 沈云灼挺腰的动作又凶又狠,好似要把这多日来欠下的份一并补上,当龟头摩擦过纪绯川体内那极其敏感的位置时,身下的身躯一阵颤栗,甬道内滚烫湿热,层层媚肉拥簇上来吮吸个不住,沈云灼双眼血红,险些便要缴械投降。 他猛地向里一记挺送,将细瘦的身躯顶得往上一蹭,固定在纪绯川腰上的手指不小心擦到了他身上的伤痕。 纪绯川咬着嘴唇闷哼一声,火辣辣的痛楚与下半身极致的愉悦相互交织在一起,逼得他眼角渗出红泪,脖颈极力向后仰起,一声绵长柔软的呻吟逸出喉间,“师兄慢点......” 沈云灼吻去他眼角的泪痕,一边隐忍着放缓攻势,一边在他耳畔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种事的?” 纪绯川沉醉地闭着眼睛,将头埋在沈云灼脖颈间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只觉得无比地安心与惬意,“唔......第一次下山执行任务的时候。” 为了将任务完成得尽善尽美,他乔装打扮改换身份,在山下镇上的青楼里足足待了一个月。每当忍受不下去想杀人回山的时候,想到雪里红,他又会把胸口那股血气强行吞下去,继续全情投入其中。 熟能生巧,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样。雪里红再怎么端着为人师长的架子,全教上下也只有纪绯川有那般能耐让他做到尽兴,久而久之,也就容他在跟前愈发放肆。 到最后,纪绯川心里仅剩的那点敬畏之心,全是来自雪里红对他身体上的惩戒。 “就这般喜欢?”沈云灼掌中运起内功,贴着纪绯川的后腰徐徐灌进他体内。 “怎么可能!谁生来就喜欢被鞭子抽啊,我又不是贱骨头!”纪绯川扁了扁嘴,下意识地扭动着身子躲避,“那都是从小被带歪了,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沈师兄这般会疼人的......你在做什么啊,怎么没完没了的,我内伤都已经......” 他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怪声叫起来,“说好的双修呢沈师兄?你又诓我?” “我几时答应你要双修了?”沈云灼抬了抬纪绯川的腰,将硕大的性器从他体内退出一半,专在那关窍处不疾不徐地磨,“你的气海穴现在还被峨眉金针封着,不是双修的好时机,我先替你把体内那两股霸道的真气化解了,想要双修,将来还多得是机会。” 气海穴被封,即使是筑气运功都十分艰难,更何况是被当做练功炉鼎,将他一身功力都周转一轮,其间痛苦可想而知。 哪怕耗尽这一身气力,沈云灼也是决计不愿让纪绯川来受这份罪的。 纪绯川被他催得情欲高涨,许多争辩的话语堆到嘴边来不及出口,就化作深浅不一的吟哦声溢了出来,那根东西在他后穴里进进出出,一如既往地磨人,纪绯川忍不住伸手抚上挺翘的性器前端,指腹在铃口周围画起了圈,嘴里吐出阵阵湿热淫靡的喘息,“哈啊......师兄再快些......给我......” “要慢也是你,要快也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沈云灼握住纪绯川的手俯下身来,在他耳边低低地念了一句,“师兄给你,好不好?” 纪绯川只觉耳窝被湿热的气息一扫,粗硕的性器从他体内抽将出来,换做两根修长的手指代替阳具轻车熟路地插进湿软的穴里,频频戳刺,他舒爽得弓起腰身,双腿还未来得及合拢便被一股力道压下,紧接着饱胀的性器就被什么温暖湿热的东西包裹住了。 他浑身一僵,好似被雷劈了一样动弹不得,沈云灼的舌尖在铃口处勾划而过,纪绯川便猛地一颤,带着鼻音的哭腔便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好。” 他双手捂着脸小声啜泣着,眼圈与胸膛被极致的欢愉折磨得一片通红,沈云灼掌中的热量好似无穷无尽,徐徐不断地从他腰腹间注入,连带着臀上也渗出一层薄汗,终于,快感堆聚到顶峰,纪绯川再也按捺不住,随着腰身一阵细密且高频的震颤失去了意识。 沈云灼将精液吐进掌心,不过片刻,便有一只蚂蚁大小的金蚕蛊儿掸动着翅膀从那摊混杂着血丝的白浊中爬了出来,飞速隐入了草丛深处。 沈云灼凝视着纪绯川的睡颜,混着掌心里的浊液握住下身硬挺如初的性器,迅速纾解了欲望,然后替纪绯川披上自己的道袍,拄着剑缓缓站了起来。 “久等。” “身陷梵音毒障之中,一个双目失明,一个身中箭伤,都到了这份儿上还不忘苦中作乐,当真是元和真人收的好弟子啊。”一声讥诮的轻笑从林间传来,雪里红踱着步子慢悠悠地现了身。 他手里握着一把通体乌黑的檀香折扇,扇骨抵在下巴上,将沈云灼来来回回打量了一通,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要战便战,不战,便劳烦教主让路。”沈云灼神情冰冷,握在剑柄上的五指攥得略有些发白。 蛇蝎美人这四字,用来形容雪里红该是最恰当不过。若非是没有把握带着纪绯川从他手里全身而退,沈云灼是无论如何也要与雪里红较量一番的。 此人虽谈不上为祸武林、穷凶极恶,可单凭他对纪绯川做过的那些事,就足够沈云灼破一回杀戒。 “我只负责管教自家徒弟,你一个后生小辈,还不配让我出手。”雪里红打开折扇随意扇了两下,四周雾气被驱散许多,“让路,却也是没那么容易就能让的。” 他邪肆一笑,步法变换间悄无声息地便绕到沈云灼身后,五指成爪猛地锁向沈云灼喉间。 沈云灼迅疾闪身避过,却不料雪里红意不在此,径直扣住纪绯川的颈项,随后施展轻功退到了十步开外。沈云灼眼中燃起怒火,拔脚正欲去追,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自白雾中显现出来,带着凛冽杀意的剑招顷刻间已近在眼前,剑势裹挟着汹涌澎湃的内力直逼沈云灼命门。 沈云灼长剑一挡,震得虎口剧痛不已,几乎要失去知觉,他抬头朝那人一看,素来冷静的神色里终于起了波澜,“天山剑宗?” “倒是有点眼力,不愧是玄清山未来掌教。”来人赞了一声,手中攻势非但没有丝毫迟滞,反倒步步紧逼,“让我看看你的资质究竟如何。” “好生教教这姓沈的小子,何谓尊师重道。”雪里红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看起了戏。纪绯川被他扔在一旁,刚刚接触到地面便一声闷哼从昏厥中醒了过来。 他听见前方不远处阵阵金石之声混着烈烈风声,一个骨碌正要爬起身来,冷不丁被雪里红一脚踩在背上,啃了一嘴枯枝落叶。 一道让他又恨又惧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急什么,这才刚打起来呢。” “师父!”纪绯川扑腾了几下,身体却在雪里红的脚下牢牢踩着动弹不得,他面露惶恐,抓着雪里红的裤脚求道,“师父你放了他,我随你回山任你处置就是!” “没出息!”雪里红冷哼一声,抬起脚尖勾了勾他的下巴,“把眼睛睁开我看看?” 纪绯川迟疑一阵,按他所说尝试着缓缓动了动睫毛,昨夜血迹干涸以后将他上下眼皮都黏连在了一处,刚才情动时流了不少眼泪,连带着冲刷掉了许多污浊的东西。 雪里红摸出一方丝帕丢下去,直接盖到他脸上,“动作快点,平时看着明明是个机灵的,怎么偏到了我跟前就犯蠢?” 纪绯川连忙按住帕子,迅速在眼睛四周擦了擦,然后睁开了眼睛。四周景象都未来得及入眼,那张久违了的妖冶面孔便映入眼帘,看得纪绯川满腹心酸委屈,霎时又红了眼眶。 就是眼前这人,就是眼前这人......这大半年来,真是把他坑惨了! 雪里红似笑非笑地低头望着他,“怎么,听声音记得,看见模样就不认得了?” “师父......”纪绯川神情凄楚,冲他哀哀地喊了一声。 好些日子不见,小徒弟还是这般爱撒娇。 雪里红挑了挑眉,正欲再凑近些逗弄他两句,谁知这刚一凑近,变故陡生。 一道明晃晃的薄刃从纪绯川指间挥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冰冷的弧线,当即便要划进他那双眼睛里去。 电光火石之间,雪里红手中檀香折扇用力击出,只在纪绯川肘间那么一敲,恰好敲在那根麻筋上,纪绯川眉锋狠狠一跳,手里刀片失了准头,又狠又厉地在雪里红下颌处留下一道血痕。 “真是翅膀长硬了......”雪里红抚了抚下颌处的血迹,用指腹一捻,眼神仿佛顷刻间便能生吞活剥了纪绯川。 “昨天着了那尚紫云的道儿,又受了毒障侵扰,一时没反应过来。可今天你我再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纪绯川迅速爬将起来,抽出腰间那条软烟罗,抬了抬下巴,头一回在雪里红面前流露出张狂与挑衅的神色。 “想想当年纪长老怎么死的。师父,今时今日,你也已经老了。” 第29章 去路 纪绯川这话说来虽有夸大的嫌疑,但他手上若没几招拿得出手的真功夫,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雪里红。 此话一出口,果然见雪里红刹那间变了脸色,那一双凤目之中半是被挑起来的怒火,半是发现了新鲜东西一样的兴奋,长鞭抽出一道凛凛的破空声,“好啊,让为师看看,你到底藏了多少能耐。” 那厢沈云灼已经和人动起手来,转眼间十几回合下来,与他对战那人气息丝毫不乱,看得纪绯川暗自心惊。 他早该想到了,韩彩衣既然能入得雪里红的眼,又能在五毒教毫发无损地待那么久,绝对不会是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雪里红设局骗他,韩彩衣只怕也是其中一环。可恨他当初眼界小见识短,被两只老狐狸耍得团团转。 如果让他师父与韩彩衣两人联手,沈云灼只怕招架不住。 才想着要引开雪里红,一道赤红的鞭影便如同灵蛇一般袭向面门,纪绯川仰身错过,用他手中红绫一缠,高声道:“我让少林宗正那老秃驴废了武功,又被封了气海穴,师父不让我几招,说得过去吗?” 雪里红闻言长鞭一甩,正待松开,却不想纪绯川趁势紧身而上,那道红绫仿佛长了眼睛,嗖的一声便割向他咽喉处,近看才知,原来那红绫里侧布满尖刃,只需用到巧劲,便可化作见血封喉的利器。 雪里红被他这恬不知耻的做派气笑了,张开五指一抓,掌中发力顷刻间将那段绫罗绞成了碎片。 纪绯川见势不好扭头便跑,才跑出三五步颈间便被那软鞭缠住,他挣脱不得,眼看雪里红逼近,他一手抓住长鞭,在其间缠绞的金属丝线上狠狠一刮,又飞速握了握掌心,便带着满手血迹挥指向雪里红咽喉袭去。 雪里红紧了紧手中鞭子,纪绯川脸色便愈发涨红,他狠狠钳住纪绯川袭来的右手,在那腕间关节处一摁,纪绯川额上浮起一层冷汗。 “一招后手也不留,这是要以命搏命?”雪里红敛了笑意,眼中神色一沉,“看来你是真想我死啊。” 他忽地松了手,从袖中摸出把匕首扔给纪绯川,“给你个机会,省得再说我恃强凌弱。” 纪绯川被他一松一放,那把匕首忽地砸到身上来,一时愣住了。 雪里红到底在想什么,从前他就没明白过,到了今天依旧捉摸不透。 他本意只想替沈云灼牵制住对手,若真要他动手杀雪里红...... 纪绯川猛地抬头,窥见那人眼底藏着的戏谑之色,忽地明白过来。 猫抓耗子,往往不是一招毙命,而是抓了又放,在爪子底下反复逗弄,直到耗子奄奄一息。眼下他就是那只耗子,除了垂死挣扎博得一线生机,没有其他选择。 纪绯川忍痛抓住那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朝雪里红刺去。 雪里红一边给他喂招,心中暗自称赞,小徒弟下山一趟,心智倒是成熟不少。 五毒教的弟子从小学习蛊毒之术,离了那些东西便只能任人宰割,纪长老养蛇反受其害,尚紫云到死也还念着那几册废纸,唯有纪绯川,即便是废了一身功力,谙熟的那些施蛊用毒的本领在同样精于此道的他面前使不出来,也会拼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只要留得一口气便会绝地反击。无论双方实力如何悬殊,他也时时刻刻马虎不得。 小徒弟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很难缠。 不过养徒弟的乐趣也正在于此。 两人缠斗间,忽然惊觉山谷中万鸟离巢,层林震颤,重重雾霭迷障也被一股强势的劲风吹得四散开来,此刻日出东方,层霭散去,千万束霞光如同鎏金般灿烂地抛洒进来。 雪里红收招,抬眼向远处眺望而去,语气中带了些惊讶,“这阵仗,多少年没见了......元和老头眼光倒是不差。” “不跟你打了!”纪绯川心中狂喜,抛出一把毒粉袭向雪里红,撒腿便朝沈云灼的所在跑去。 雪里红见小徒弟一溜烟跑了,骂了声“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万分嫌弃地挥散烟雾,转身朝林外走去。 沈云灼一朝突破,韩彩衣未必能敌,梵音谷注定是困不住这两个人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人提着剑从他身后追至,“好不容易教出来的徒儿,就这么轻易放他跟别人走了?”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沈云灼,留得住人,也留不住魂。”雪里红轻哼一声,“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五毒教里长大的孩子,到死都是一副五毒俱全的根性,改不了的。他与沈云灼到底不是一路人。 “那接下来去哪里?” “少林,天山......”雪里红打开檀香扇子,慢悠悠地摇了摇,“那群老不死的,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人定罪,不出口恶气,还真当我五毒教没人了。” “宗正禅师还算讲理,我那师兄才是不好对付。天山各大宗主里面,数他脾气最差。”韩彩衣亦步亦趋地跟上,“走这一趟,没准连命也搭进去。” “这样才有趣,你不觉得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有点无聊吗?”他止住脚步,檀香折扇掩在胸口,抬眼朝他一瞥。 韩彩衣将他的神态看在眼里,只觉得那一眼媚气横生,看得自己险些连魂魄都要被勾走。回过神来他不由得苦笑连连,心想,于剑术一道上,自己怕是再难有所进益了。 三日后夜晚,城南酒肆。 沈云蕊替沈云灼换完药从房间出来,端了一盆血水在后院泼了,回去时经过纪绯川房门口,隐约见房间里烛火摇曳,传来杯盏碰撞的声响。 “啪——”地一声,那烛台晃荡多时,终于从桌上摔了下去。 她吓了一跳,急忙进门将烛台拿开,“你干什么呢,房子被烧着了都不知道?” 纪绯川裸着上半身,浑身是汗,桌布在他手里攥着皱成了一团,他斜着眼睛瞥了沈云蕊一眼,气息不稳地道,“多、多管闲事。” 沈云蕊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和他理论,冷不丁瞥见他身上各处伤口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眼角也伏着一只,吓得退后半步,“......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好东西,”眼见患处修复得差不多了,纪绯川长出一口气,对着镜子用竹签将脸上那只药蛊挑起,拨到白瓷小碗里,“哪天你要是毁容了,同我说几句好话,念在沈师兄的份上我送你几只。” 沈云蕊不可思议地瞧着他的脸,刚下山碰面时,他鼻梁至右眼眉梢还有几处灼伤的痕迹,没想到闷在房间里不声不响过了三天,原先灼伤的地方已经长出了嫩肉,白里透着几点莹润的浅粉,倒像是用脂粉故意点上去做装饰的。 沈云蕊咽了咽口水,“效果好是好,可看你刚才疼成那样......” “这算什么。”纪绯川正色道,“要是带着一脸的疤,以后我还怎么和沈师兄好?” 沈云蕊为沈云灼鸣不平,“大哥才不会以貌取人!” “他不会我会。”纪绯川将身上各处的药蛊逐一拨弄下来,“行了别添乱了,跟猴子玩儿去。” “哼,前些天你还说大哥不准你养蛊害人,转头就用在自己身上,看我怎么告状!”沈云蕊冲他比了个鬼脸,眼见着纪绯川变了脸色,立刻闪身出门往沈云灼房间里跑,“大哥你快看他,又在研究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还不快来管管!” 纪绯川吓得上衣也顾不得穿,两三步跨出门要去拉沈云蕊,才走到沈云灼房间门口便与他打了个照面,一头扎到了他怀里。 “师兄......”纪绯川仰头看着沈云灼讪笑一声,正待错开他去抓沈云蕊,却被沈云灼拎回了自己房间。 纪绯川挡在桌前,摸了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师兄你不好好养伤,跑我房间里来做什么?” “衣服穿上,我有话问你。”沈云灼掩上房门,绕过他在桌边坐下,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那反扣的白瓷碗上扫过,“案子查清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纪绯川挠了挠头,“事情都清楚了,师兄就没有理由和我绑在一起了吧。” “嗯。” 纪绯川听他答得这样简单干脆,皱了皱鼻子,“嗯什么嗯,子母蛊还在你我身体里面呢。” 沈云灼道:“这也正是我找你的原因。母蛊一日不除,子蛊也一日不能从你体内根除,告诉我解蛊之法,你就自由了。至于你背负的那些冤屈,我已经修书向各大门派陈情,相信今后不会再有白道的人找你麻烦。” “什么意思?”纪绯川猛地站起身来,眼底浮起一层水气,噘着嘴道, “师兄,你不要我了?” 沈云灼望着纪绯川那副委屈的模样,心里好像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还他自由之类的说辞到了嘴边,临时又叫沈云灼改了话锋。 意思还是一样的意思,可如果按照原来的那套说法,恐怕不能如实表达出他的心意。 “未免书信不能使人信服,九月武林大会上我也会与你一同出席,替你作证。在那之前,我得先把云蕊送回家去。”陆家二老那边,他也需要有个交代。 “所以呢?”纪绯川被沈云灼这番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我是来问你,可愿随我一同回家看看?” 助攻任务完成,师父下线 第30章 归家 跟沈云灼......回家? 纪绯川愣怔着站在原地,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般,脑袋里装不下其他东西,来来回回反复回响着沈云灼的问题,可总也想不出个答案。 沈师兄要带他回家,是不是意味着他要把自己介绍给家里人,从此以后......他就可以一直跟在沈云灼身边了? 沈云灼家是什么样的?他爹娘好相处吗?他......要怎么向家里人说明自己的身份? 这是纪绯川,就是前几个月被几大门派围追堵截,最后羁押在玄清后山的那个倒霉蛋。 要是沈云灼这么说,搞不好他们两个会双双被沈家长辈扫地出门......不,要是这么干,等于是生生把沈云灼推到他怀里,最后便宜的还是他纪绯川。 沈家人应该会苦口婆心劝说沈云灼,不要被五毒教的坏小子蛊惑了心智,然后趁沈师兄不在的时候派人把他乱棍打出去。 他是绝不会站在原地任人欺负的,到时候真打起来,沈师兄岂不是两头为难? 纪绯川只开心了短短一刻,转眼就把脑袋摆得像拨浪鼓,“我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吧。” 他挨着沈云灼在桌边坐下,支着下巴偏头看他,“我当然是想一路跟着沈师兄的,可你也知道,我不擅长跟长辈打交道,说话又口无遮拦,到时候要是惹得你家爹娘不开心,沈师兄要站哪边呢?” “原来是担心这个。”沈云灼勾了勾唇,“你只要牢记我以前教过你的事情,行事不要太过出格,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嗯?师兄以前教了我什么?”纪绯川眨眨眼。 沈云灼瞧他那副傻痴痴的模样,于是朝桌上倒扣着的白瓷小碗伸出手去。 “哎——别!”纪绯川惊得花容失色,以为沈云灼要把他的药蛊都捏死,赶紧起身伏在桌上,将碗捞到怀里护着,可怜兮兮道,“最后几只了,留着吧!不让我养几只蛊儿打发时间,这一路闷都闷死了!我跟你回去就是!” 纪绯川装得一副可怜样,内心却窃喜不已,沈师兄热情起来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威逼利诱的法子都使出来了,搞得他想拒绝都不行。 “那我之前同你说的话想起来了?”沈云灼见他那么稀罕,只把手按在碗沿,没有进一步动作。 纪绯川连连点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保证,绝对不拿它害人就是了!” “刚刚云蕊说——” “最后一次!”纪绯川拍案而起,拉开衣襟站到沈云灼跟前,指着身上的鞭痕道,“你看你看,都已经快好了,我这是疗伤,不能算犯戒!” 那些经由药蛊活动过的伤痕虽然看着吓人,却已经显现出迅速愈合的征兆。要想伤势好得比寻常快,就得多吃几倍的苦头,纪绯川虽然能忍,在沈云灼看来仍不免有些心疼,一时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苛责他。 “过来近些。”沈云灼神色温和,松开搭在碗沿上的手,朝纪绯川递过去。 纪绯川知道这下没事了,欢欢喜喜地握住沈云灼的手,坐到他腿上,挺着胸膛颇为自得地道:“真的,不骗你,不信你来摸摸......” 一道嫣红的疤痕从胸口处斜斜地划下来,中央伤得最深的地方血色凝固,尾端结痂脱落,呈现出浅浅的粉色,正好隐在淡红的乳晕之中。 “疼吗?”沈云灼在那道伤疤的边缘处轻轻刮了刮。 纪绯川身子敏感地颤了颤,“疼倒是不疼了,就是痒,总想去抓......”他一只手环在沈云灼颈后,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兄给我舔舔吧,舔了就没那么痒了。” 沈云灼不为所动,在纪绯川屁股后头轻拍了一巴掌,“这才过了三天就又忍不住了,受了伤还不知安分。” 纪绯川哼了一声,“那天在林子里担惊受怕的,还记得什么呀!不记得就等于没做过!”说着又凑近亲了亲沈云灼的嘴巴,一本正经地道,“不过我心疼沈师兄伤势未愈,师兄要是不想做咱们就不做,你多亲亲我抱抱我就是了。” 看着纪绯川那对弯弯的笑眼,沈云灼到底还是没能绷住,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低头与他细细吻起来。 纪绯川缩在沈云灼怀里,感受那只宽大温暖的手掌在脊背上缓缓摩挲着,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声音,像只缠人的小猫打着呼噜。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沈云蕊咋咋呼呼地推门进来,一句话没说完便卡在了喉咙里。 瞧着纪绯川扭头朝她露出一个被人打扰的哀怨眼神,沈云蕊合上嘴巴,难为情地正要出去,却见沈云灼淡定地替纪绯川掩了掩衣衫,细心地系上衣带,“启程回家么?明日午后出发吧。” 最后,他替纪绯川理了理衣领,这才抬眼朝沈云蕊看了一眼,“以后进来记得敲门。” 沈云蕊连连点头应是,一边关门,心里一边暗自嘀咕,大哥果然还是那个大哥,也就只在纪绯川面前温柔些。 本来还指望着沈云灼回家以后替她在爹娘面前求求情,这下恐怕没希望了。 纪绯川拉了拉沈云灼的头发,嬉笑着问道:“师兄怎么在自家人面前也那么凶?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看我不顺眼。” “沈家家业庞大,诸事繁杂,自然要有些威仪才好平事。”沈云灼从来不曾与人说过这些,今天纪绯川提起来,自觉没什么可隐瞒的,也便随着话头告诉了他,“我在家里还有个幼弟,与你差不多年纪,这几个月我不在,家里人怕是把他宠得不成样子了。回去以后他要是故意来找你的麻烦,你尽管说与我听。” 纪绯川哼了哼,脑袋一扬,“师兄是担心我到时候以牙还牙,把招惹我的家伙往死里整吧?放心吧,就算是看在沈云蕊的份上我也会让着你们家人的,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实在不行我就先走一步,师兄安顿好家里再来找我就是了。子母蛊暂时先留着,到时候咱俩要是分开了,师兄还能凭着蛊儿来找我。” 纪绯川说得轻巧,话里话外还是透露出诸多忐忑,好像沈家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沈云灼心知与他解释再多也是无用,只有带他回家亲自见过父亲母亲,小家伙才能真正打开心防。 “留着也无妨,只要你不觉得拘束就好。”沈云灼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睡觉吧,那几只药蛊我先替你收着,等你的伤好全了再还给你。” “啊?”纪绯川不满地撑起上半身,“师兄难道怀疑我会偷着用吗?你一点都不相信我,我真是太伤心了!” 沈云灼替他在床前摆好鞋子和明天要换的干净衣物,转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师兄信你,不伤心,睡吧。” 纪绯川这才满意地躺进被窝里,等沈云灼端起桌上的药蛊,熄灯出门,他还缩在被子里面乐得直蹬腿。 翌日天气晴朗,纪绯川养足了精神,开开心心地随着沈云灼兄妹启程了。 沿途一路往东,路过几处大的市镇,纪绯川爱看热闹,每每要在集市上逗留半天,买一堆新鲜玩意儿,马车里的东西也越堆越多,沈云灼全由着他去,纪绯川想要什么也只管给他买,并不急着赶路。 开始只是一些草扎的蟋蟀,风车之类的小物件,过了不久就换成了蝈蝈笼子,后来又多了些蟾蜍、蝎子之类的活物,纪绯川拿小棍戳得不亦乐乎,看得沈云蕊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直到进了江南地界,纪绯川在集市上看中了一只小羊,死活非要牵上马车,沈云蕊忍无可忍地掀开车帘,对着正在付钱的沈云灼道,“大哥,实在不行你把那几只虫子还给他吧,要是再让他牵只羊上车,我身上真得长跳蚤了!” 小猴在一旁手舞足蹈,替沈云蕊摇旗呐喊。 纪绯川抱着小羊不撒手,直勒得小羊咩咩叫,“肯定是你太邋遢了跳蚤才找上你,跟我的羊可没关系!师兄都答应了给我买,该不会反悔吧?” 路边正巧有个车夫赶着驼草料的驴车经过,沈云灼略一思忖,追上前与那车夫说了几句话,又给了他一包银两,车夫拿了钱将驴车牵到路旁,对着纪绯川喊道:“小少爷,这驴子跟车都归你了,过来吧!” 纪绯川开心得一蹦三尺高,抱着小羊爬到驴车上。 “小公子坐稳了?” “稳了稳了,哎,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刚才我师兄怎么跟你说的?” 车夫一扬鞭子,便驾车便笑道:“知道知道,沈家么,刚才那位爷吩咐了,说跟着他的马车走就行。再说沈家在江南那么大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准保丢不了你,放心吧啊,再走个大半天就到了!” 纪绯川扭头往回看,见沈云灼上了马车跟在自己后面,于是朝他挥挥手,学着怀里的小羊拖着长音“咩”了一声。 沈云灼眉眼间浮现出一丝笑意,不紧不慢赶着马车,始终跟在纪绯川后面。沈云蕊在车帘后头看得连连感慨,“大哥你这么惯着他,回家以后沈云涵那小子看见肯定要闹了。” “闹什么?” “云涵每次见到大哥,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不是被你押着背书就是练剑,犯点小错还得挨板子跪祠堂,那小鬼气性又大,得亏了你铁面无私才能镇得住他。可要是让他看见你这么偏袒纪绯川,他不吃醋才怪!” “那你呢?” “我啊......我也是吃醋的,可那家伙第一次见面就口口声声要我叫他大嫂,这能有什么办法?”沈云蕊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眼里却藏不住笑,“大哥喜欢他,我就喜欢他,哪能跟自家人较真呢?” 沈云灼面上一暖,“那回去以后,记得在爹娘面前多夸夸他,大哥记着你这份情。” “好,包在我身上了!”沈云蕊爽快答应,见纪绯川正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于是朝他扮个鬼脸,唰地一声放下了帘子。 暮色将至时,三人终于回到了沈家。 前来迎接的管家福叔殷勤欢喜地命人将行李卸了,正打算带纪绯川去客房,却被沈云灼叫住,吩咐他将人安顿在自己居住的院落,管家左右为难,当着纪绯川的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沈云灼与沈云蕊察觉到了不寻常处,沈家夫人早就殷切盼望着他兄妹二人回来,消息也一早就传到了,往常这种时候一定会亲自来迎,这回却只派了管家来接,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沈云蕊板着脸问道,“是不是沈云涵那小子又闯祸了?” 管家苦笑连连,看了看纪绯川不作声。 纪绯川抱着小羊吹了声口哨,抬头望天,“别一个劲看我呀,我又不认识你们家小少爷。” 沈云灼道:“小川不是外人,福叔有话就直说吧。” 管家叹了口气,道:“小少爷流连烟花场所,今早被抓了现行,夫人气得头疼,直说要大少爷回来亲自发落他,现在一大家子都在祠堂里等着您呢。” 心安理得傍上大款的小纪同学 第31章 家宴 纪绯川随着沈云灼一行人进祠堂,一路上忍不住东张西望格外新奇。 之前去过的宋府府邸与沈家家宅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一走进去雕梁画栋移步换景自不必说,更将山林荷塘一起囊括其中,处处可见看家护院的守卫仆役,便足以证明这泼天的富贵绝非一般人家能够消受得起。 纪绯川看花了眼,一不留神就撞到了沈云灼身上。 沈云灼扶了他一把,见纪绯川目光久久停留在假山旁的荷塘处,低头问道:“怎么了?” 纪绯川眼中闪过几丝疑惑,又摆了摆脑袋,“没事,就是突然觉得......这地方怪熟悉的。” 沈云蕊哼笑道:“难不成你以前来过?净吹牛,直说自己看傻眼了吧!” “云蕊。”沈云灼不悦地看她一眼。 沈云蕊吐了吐舌头,眼见快到了祠堂门口,飞快换做一副严肃表情,迈步进门,扬声道:“沈云涵!我这才离家多久,你长能耐了啊,竟然敢去逛青楼?就该打折你的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惹阿娘生气!” 大厅中央一个锦衣少年被两个家丁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听沈云蕊的声音,好像见到了观世音下凡,一边挣扎一边大喊道:“阿姐救我!我是被冤枉的!陆卓然这王八羔子他使计害我!” “闭嘴!现在还没轮到你说话!”沈云蕊瞪他一眼,又赶紧使了使眼色,意思是大哥在后头,你小子说话注意分寸,别一口一个王八羔子! 沈云涵扭头一看,霎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沈云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堂前一对中年夫妇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阿爹阿娘,云蕊回来晚了,请爹娘原谅。” “骗你阿娘出去探亲,结果一走就音讯全无!亏得你大哥及时给家里回了信,否则真要把你娘担心死了。”沈父伸出拐杖,佯怒地在沈云蕊肩上碰了一下。 沈云蕊吃吃笑了声,凑到沈夫人身边,仰着头可怜巴巴地道:“我一出门便直奔玄清山,哪里都没乱跑,大哥信上都说了,阿娘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沈母见沈云蕊一副撒娇卖乖的模样,再大的气也消了,嗔怪着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就仗着有你大哥撑腰,哪天连他也不帮你说话了,看你如何是好!” “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沈云灼甫一进门,在座众人便纷纷起身来迎。 纪绯川心道,看来平日里这一大家子人没少让沈师兄费心劳神,难怪他常年不在师门,修为也迟迟不能精进。这样看来,孤身一人也有孤身一人的好处。 沈母才露喜色,目光一落在大厅中央的小儿子身上,便又是满面愁容,眼角也盈出一汪泪来。看得纪绯川暗自感叹,沈家兄妹三人模样个个不差,原来全靠这位沈夫人生得貌美,要不是刚刚看她与沈云蕊说话,哪里猜得到这样一位弱柳扶风的美人会是沈云灼他娘? “你回来得正好,好好管教一下你弟弟,犯了错还敢攀扯他人死不悔改,再这样下去,你娘就快被气出病来了!”沈父叹了口气,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沈云灼点点头,“云涵既然喊冤,那就着人把事情从头到尾调查清楚。今日我与云蕊才刚到家,天色也不早了,爹娘不必陪他耗在这里,先去用膳吧。” “是是是,差点气糊涂了。”沈父一拊掌,对着座下众人道,“今天先到这里,云灼一路舟车劳顿,先容他休整半日,明日再议。” 沈家各院亲眷交头接耳议论一番,纷纷表示相信沈云灼处事能力,便各回各院,不再纠缠。 沈云涵见众人散了,心下一喜,正要拍拍灰尘起身,却听沈云灼淡淡地道:“云涵口出狂言,人前失仪,又连累爹娘忧思劳神,是为不孝,今夜跪在祠堂前思过。” “大哥......”沈云涵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噗——”纪绯川站在沈云灼身后静观局面许久,看到现在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就说嘛,沈云灼怎么这么容易就轻轻揭过了?果然不出所料。 沈云涵听见有人偷笑,耳朵立马竖了起来——谁?哪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在幸灾乐祸?等小爷抓住你,非扒了你的皮! 等他看到躲在沈云灼身后的纪绯川,眼里顿时露出了赤裸裸的敌意。 纪绯川这一笑同样引起了沈父沈母的注意,沈父惊讶问道:“这位是?” 沈云灼几乎不曾往家中带过朋友,纪绯川今天穿着沈云灼送他的那身道袍,袖口扎紧,一看打扮便是江湖人。 “他是——”沈云灼才要开口,纪绯川连忙上前一步,笑嘻嘻地打断他道:“师弟!啊哈哈哈!一直承蒙沈师兄关照,二老叫我小川就行了。” 沈父点点头,没有放在心上,只吩咐人去前厅准备晚膳。沈夫人却在纪绯川刚刚站出来时,便将目光停留在了那身道袍上,不动声色地看了许久。 待纪绯川随着沈云灼走出祠堂,她拉住沈云蕊,疑惑问道:“云蕊啊,莫不是阿娘眼睛花了,你看那孩子身上的衣服......” 沈云蕊眼珠一转,“那身衣服呀,可不就是前些年阿娘亲手给大哥做的嘛?小川与大哥师出同门,情谊深厚,大哥怜他无父无母,平日多加照顾,送件衣服给他穿也没什么呀。阿娘不会怪罪吧?” “瞧你说的,我是看那身衣裳穿在他身上有些大,不合身呀。你大哥也是,既然要送衣服,往家里来封信就是了,怎好将旧衣服拿去送人呢?”沈夫人摇了摇头。 “要是来信说了,阿娘一定会日夜赶工亲自去做。您身体本来就不好,大哥当然不愿让您辛苦啦。”沈云蕊挽着母亲手臂,认真道,“阿娘放心,云蕊这次回来哪里都不去了,专心顾着绣坊。大哥为家里操劳那么多年,也该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出力了。” “云涵什么时候也像你这样明白事理,阿娘才能真正放心。你大哥往后也不必再山门家里来回周转。”沈夫人叹了口气,“这些年,实在是难为他了。” 本是一副淡泊心性,偏偏为家业亲族所累,经手的事越多,性格便越是内敛,久而久之就连为人父母的都看不透他的所思所想了。 “这回有小川跟着回来,大哥一定开怀不少。”沈云蕊笑道,“阿娘可能还不了解小川,那小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怎么着调,但其实最明白大哥心里想什么,也知道怎么让他开心。多相处几日您就知道了。” 沈夫人听女儿把纪绯川夸成这样,心中不由得万分诧异,等到了晚膳席上,便让纪绯川坐在她身边,想与他好生聊上几句。 纪绯川手心冒汗坐如针毡,连连朝沈云灼使眼色,沈云灼却像是记了方才纪绯川抢白的仇,此刻一句话也不替他说,只是吩咐下人替沈云涵送饭过去。 纪绯川没办法,只好同手同脚地挪过去,引得身后仆役侍女忍俊不禁。 沈夫人见他紧张,亲自为了盛了一碗汤,柔声道:“你与云灼既是同门,来了这里便当做是自己家,不必拘束。” 举手投足间,她身上的淡香飘过去,还夹杂了一丝淡淡的药味,纪绯川闻着亲切,觉得像做梦一样。 他要是也有娘亲,说不定就像沈夫人一样温柔美貌。 这样一想,他心里轻松不少,便接过那碗汤,冲沈夫人露出一个稚气未脱的笑,“好。” 刚才在祠堂里光线昏暗,又离得远,沈夫人没有仔细看纪绯川的模样,现在靠近了,又见他那样近距离地对着自己笑,霎时间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人,手上一抖,那碗汤便洒了大半出来。 纪绯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揪起衣袖替她擦了擦,“你没事吧?” 沈夫人扯了扯身旁沈老爷的衣袖,“你,你快来瞧瞧,这孩子长得,是不是像极了严娘子?” 沈老爷闻言也是一惊,朝纪绯川多看了两眼,心中生疑,眼下又不便下结论,只好安慰似的拍了拍夫人的手,“只是眉眼有那么几分像,巧合吧。” 话音刚落,沈夫人的泪珠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喉中阵阵哽咽,再也吃不下饭。 沈云灼起身掺着沈夫人进房休息,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唯有纪绯川埋着头,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沈夫人默默流了半天的眼泪,好容易缓过来,沈云灼这才端了杯热茶递给她。 沈夫人生性多愁善感,平日无事也会伤春悲秋一阵,沈云灼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很少见到她像今天这样失态,心中便多了几分担忧。 “云灼,你可还记得你十七岁那年拜别师门回到家里,才进门便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沈夫人红着眼眶,边擦眼泪边问道。 沈云灼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记得,那应该是......严太医家里的孩子?那年严家叔婶与陆家叔婶一同前来做客,严家小孩追着瑶环嬉闹,被瑶环一时失手推进了荷塘里。母亲可是思念故人了?上月我在庐陵,去了严家旧宅祭拜,母亲不必过于伤心。” “不,你不知道。”沈夫人连连摇头,眼泪险些又要止不住,“当年阿娘怀云蕊云涵时,胎位不正,凶险万分,要不是严家夫妇倾力相救,定要一尸三命。严家娘子当时自己还大着肚子,操劳过度,连累他们家小少爷打娘胎里出来就落下了病根,打小就喝了数不尽的苦药。严家的恩情,阿娘真是这辈子都还不尽了。” “严家叔婶医者仁心,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不会后悔当年义举。” 沈夫人喘了口气,摇了摇头,“只恨苍天无眼,严家世代行医救人,菩萨心肠,却因为老太爷得罪了先皇,一口气便抄家灭族,尽数给宫里娘娘殉了葬。可怜严家仅剩的那根独苗,好容易熬过五岁那一劫,没过两年还是折了。” “刚才在席间,母亲是觉得小川长得像那个孩子?”沈云灼心中一动,转而问道。 沈夫人长叹一声,“罢了,是我近来忧思过甚,糊涂了。那孩子生来带病,落水后又染了哮病,后两年一直卧病在床,就算家里没有遭难,只怕也难以活到今日......更别说他二人模样本就不同,那孩子眼睛下面压根就没有痣,怎么会是小川呢。” “除此之外呢?母亲可还记得,那孩子身上有什么其他的特征?”沈云灼又追问道。 沈夫人想了想,“倒是曾听严娘子提过一句,说他们家孩子生来后背上就有块梅花胎记,不怕被人拐走了找不着。长大以后也做不得负心事,不然要被人家姑娘一人一个准。”她忆起旧事,嘴角向上牵了牵,很快又露出愁容。 沈云灼点了点头,又宽慰她几句,直到晚膳结束,这才离开房间,带着纪绯川回到自己的住处。 沈家家宅本就依山傍水而建,沈云灼喜静,居住的院落就更是清幽雅致得很,独独占据了山庄一隅,少有仆从前来打扰。眼下时值仲秋,夜晚暑热散去,竹影重重随风摇曳,屋后山溪流淌声声清脆,别有一番韵味。 纪绯川将小羊套了颈圈系在后院竹林里吃草,自己脱光衣服扎进水池里游了一圈,冒出头来,冲着岸上的沈云灼招了招手,“沈师兄快下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第32章 桂花蜜 沈云灼抬手解开衣襟,踩着石阶步入池中,“什么东西?” 纪绯川狡黠一笑,等他凑得近了,两手藏在水下用力打出一簇水花,浇了沈云灼满头满脸,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冰凉的山泉水划过眉峰、鼻梁,顺着淡色的唇滴落下来,隐入两道锁骨之中。沈云灼抹了把脸,朝纪绯川逼近, “好玩吗?” 纪绯川笑得前俯后合,脚下一打滑,脑袋便沉到水下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气泡,沈云灼在他腰间一抄,正要把人从水里拎出来,谁知纪绯川身子滑得像一尾泥鳅,脚踩在他腿上借力一蹬,整个人呲溜一下就游远了。 下一刻,他在丛林掩映灯火幽深的岸那边冒出头来,嚷道:“真有好东西给你看,等着!”说着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往更幽深处潜去。 这池潭水从山中引入庭院,沿岸砌了石阶与鹅卵石,深度不过七尺,再往深处就未知了。纪绯川玩心重,见到了新鲜的就一路横冲直撞不管不顾,沈云灼怕他遇到危险,紧接着便追了过去,才拨开一处茂密的枝叶,纪绯川便双手合抱着一条粗壮肥硕的红鲤鱼游了过来,“师兄快看!这鱼得有十斤沉吧?等会儿咱们烤鱼吃怎么样!” 红鲤鱼活力旺盛地扭摆着身子,扑得纪绯川满脸水花,他一边笑一边左右闪躲,又是狼狈又是开心,呲出一口小白牙。 沈云灼瞧他那模样愈发喜人,于是凑上去用力亲了他一下,红鲤鱼趁势扭着肥硕的身躯溜走了,纪绯川一把抓了个空,用力拍了拍水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让你再养几天膘,迟早把你抓回来!” 说着又钻回沈云灼怀里,抱着他的脖子耍横道:“都是师兄的错,赔我!” 那红鲤鱼看着不像野生,沈云灼猜测应该是沈云涵从前院荷塘里特意捞出来,趁他不在,养在这山泉池里的,难得养得这么好,这回只怕要让纪绯川捡漏了。他心里猜到,却不欲多说,只是捏了捏纪绯川的脸颊,“明天叫人给你捞。” “那还差不多!”纪绯川喜笑颜开,两腿缠在沈云灼腰间,鼻尖蹭了蹭他的,放低声音小声问道:“你这后院平时不会有人随便闯进来吧?” 沈云灼低头凝视着他,“不会,怎么了?” “那......师兄想不想在水里肏我?”纪绯川坏笑一声,伸手在水下捉住沈云灼腿间那物,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面露得色,“半个多月没开荤,师兄一定想我想得不行了。” “想与不想,不都是由你说了算。”沈云灼被纪绯川这样近身贴着,早就有些心旌神摇,更不要说让他直接上手挑逗,在腿间雌伏已久的性器霎时便硬挺了起来,恰好杵在纪绯川那丰满的两瓣臀肉之间。 纪绯川咬了咬唇,轻声道:“可我现在体内没有金蚕蛊了,只怕不像以前那么容易进来,师兄可要轻些。” “好。”沈云灼怜爱地吻了吻他的眉心,一手在纪绯川后颈与侧脸处摩挲着,另一手分开那两瓣细腻柔软的臀肉,并起两指抵在那处紧合的幽穴处,轻轻按压起来。 纪绯川搂着沈云灼的脖子,借着水的浮力往上蹭了蹭,池水冰凉,沈云灼的胸膛却一片火热,纪绯川两颊升腾起一片嫩粉,后穴随着指尖的抚慰与按摩逐渐放松,他也不由自主地昂起脖颈,贴着沈云灼的身躯上下磨蹭着,喉间的喘息声逐渐粗重,溢出声声吟哦。 那娇软的声线好似能够催情,萦绕在耳边绵绵不绝,听得沈云灼呼吸渐沉。纪绯川的胸脯随着呼吸节奏在他眼前细微地起伏着,莹白如玉的双乳上只有两点凸起,透出莹润的粉,碧波荡漾其间,冰凉的池水浅浅漫过又紧接着托起,将两朵茱萸染得愈加鲜艳欲滴,微微挺立,透出嫣红色。 沈云灼低头含住其中一粒,舌头在乳晕上来回打转,吸吮咂摸,挑逗不停,手掌下的身躯颤抖得愈发细密,隐在水里的穴口在手指亵玩下翕张不停,一股细腻的水流随着指尖向温暖的肠道里涌去。 乳头被含入湿热温暖的口腔里肆意吸吮玩弄,一阵细密的刺痛与麻痒从乳尖直窜入脑海,又传遍四肢百骸,纪绯川舒爽得脚尖蜷起,小腹深处暗流涌动,腰身不自觉地微微颤动,早已挺立的阴茎也愈发不耐地在沈云灼小腹上蹭了起来,“啊......进来......要师兄的肉棒插进来......” 他的嗓音柔软中带着几分沙哑,眼尾染上了几丝情动的春色,乖得惹人心疼。沈云灼抽出手指,扶着硬挺的性器抵在他穴口,另一手按在纪绯川腰间,将他缓缓地往下按去。 纪绯川闭着眼睛呼吸骤然一滞,竭力地放松身体,将自己尽数交给沈云灼掌控,待那狭小紧致的肉穴被硕大的性器一寸寸辟开,温软的肠肉悉数将那肉刃包裹住时,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酸胀的小腹,“在水里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难受?”沈云灼没有急着动作,而是伸手替他揉了揉小腹,关切问道。 纪绯川摇了摇头,眯着眼笑起来,“水有点凉,师兄快,在我里面动一动就热了。” 沈云灼听罢,捞住纪绯川的腰臀将他护在怀里,插在纪绯川屁股里的性器由缓到疾律动起来,性器表面青筋鼓起,抽出时徐徐磨蹭过肠壁的敏感点,在纪绯川体内带出一连串愉悦的电流,插入时又急又猛,每每撑开穴口便带去一阵饱胀的挤压感,连连戳刺之下爽得纪绯川脖颈仰起连连摇晃着脑袋,一连串的淫词浪语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早已将一开始怕外人闯入的顾虑抛到了九霄云外。 沈云灼下身肏得用力,嘴里也不曾闲着,纪绯川一边乳头被他吸得又红又肿,比起另一边胀大了足足一倍,水气蒸腾间红得仿若滴血,沈云灼将它吐出,又用力嘬了一口,刺激得纪绯川娇喘连连,眼泪也快要被逼出来,“师兄你......你再怎么吸,它也出不了奶啊......” 那颗乳头俏生生、颤巍巍地立在那儿,像粒汁液饱满的红石榴,原本乳晕处的疤痕已经淡得几乎不能分辨,沈云灼低头瞧着它,又覆上去轻吻了一下,一本正经地抬眼看向纪绯川,“上次不是你说想让我舔吗?” 纪绯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耳垂霎时红透,敢情当初沈云灼是怕擦枪走火,憋着劲地等秋后算账呢,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今晚又要被沈云灼搞死了? 想到这里纪绯川心脏狂跳,体内血液加速,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毫不掩饰地挺了挺白生生的胸膛,“那别光顾着舔一边啊,这边也要!” 沈云灼依言低下头含住另一边乳头,同时用力一记深插直入花心,紧接着又凶又猛地连番肏干起来,绵密而汹涌的快感在一瞬间积攒簇拥至顶峰,纪绯川失声叫了出来,玉茎顶端吐出朵朵白花。 释放过后快感仍未退散,如同潮水般蔓延至全身,纪绯川周身泛起浅粉色,池水将他的身体托起,甬道内一阵火热一阵冰凉,整个人仿佛就此融化在沈云灼怀里,下一次临界点被拉得无限绵长。 纪绯川一面随着沈云灼的动作晃动腰肢,一面将手指探进沈云灼发间,勾起一缕发丝,俯首低低嗅着上面的清幽香气,随后松手,任由那些柔滑的发丝从指间溜走,“要是真有奶水就好了,省得师兄白吸一阵子。” 沈云灼吐出另一边乳头,伸手在上面轻轻拨了拨,两边乳尖终于变得一般大小,摇摇欲坠,煞是可怜,他抬眼瞥向纪绯川,“这种事......恐怕强求不得。” “那可不一定,”纪绯川来了兴致,一时竟顾不得与沈云灼欢好,反而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等我查查药典,说不定能钻研出让男子产乳的方法。到时候咱们两个有来有往,沈师兄用下面喂我,我用上面喂——唔唔唔!” 眼见着纪绯川说得越发浪荡离谱,沈云灼赶紧堵住那张叭叭个不停的小嘴,捏着纪绯川的下巴与他吮吻纠缠起来,不消片刻,纪绯川又一次被沈云灼顶得泄了力气,手脚在池水里泡得有些发白,便央沈云灼带他上岸。 沈云灼在他耳边低声道了一句“抱紧”,便就着纪绯川四肢缠在他身上的姿势径直走上岸,一路赤着脚往屋里走,埋在肠道里的性器一路抽插不停,每次抽出便带出一阵水泽,滴滴答答地顺着性器连接处滑下腿根,淌落在木质的地板上,蜿蜒出一道长长的湿痕。 纪绯川被他弄得四肢乏力,小穴早已肏得熟透,肉体拍打间不断挤压出乳白的泡沫,用手一摸屁眼又酸又胀,便殷殷地求起了饶:“师兄......怎么还不出来?啊......要磨破了......” 沈云灼好气又好笑地扔开纪绯川的手,将性器从他体内抽出来,俯身舔上那饱经摧残的穴口,舌尖推开肉壁抵了进去,纪绯川身体一僵,腰背霎时弓起,大腿内侧不受控制地阵阵紧绷起来,一声呻吟在他喉间被拉得无限缱绻绵长,两只脚将床铺踩得皱成一团凌乱不堪,正当情欲高涨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和禀报声将他瞬间抛上了欲海狂潮的顶峰,内壁寸寸绞紧,整个人也犹如一滩烂泥彻底塌下了身子。 沈云灼按捺住下半身叫嚣的欲望,随意披了一件外衫下榻,走到外间将门打开一道缝,“何事?” 来人是沈夫人院里的侍女,见房中光线昏暗,而沈云灼发梢湿透,身上还带着水气,便立即低下头,将手里托盘向前递了递,“夫人说方才提前离席,难免失礼,便送碗桂花蜜过来,希望客人见谅。” “交给我吧。”沈云灼接过托盘,“替我谢过母亲。” 侍女福了福身便退下了,等离开猗竹轩才面露疑惑之色,心道,明明是给客人送的桂花蜜,大少爷怎么反倒让她替自己道谢?还有这两人......难道住的是同一间屋子? 沈云灼还未走进卧房,纪绯川的狗鼻子发挥作用,已经从床榻间探起了半边身子,“有好吃的?” 沈云灼将桂花蜜端到他面前, “母亲亲手做的桂花蜜,想尝尝吗?” 纪绯川连连点头,“要!” “那它怎么办?”沈云灼指了指依旧硬挺的下身。 “这还不好办。”纪绯川挑眉一笑,接过那盏桂花蜜,又将沈云灼推倒在床榻上,翻身骑上,指尖勾开那松松系着的衣带,“沈夫人一片心意,总不能叫它浪费了。” 他先是蘸了一指头桂花蜜含在嘴里吮了吮,香甜的蜂蜜混着金秋桂花的馥郁芬芳沁人心脾,纪绯川心里惬意得很,又用木勺舀了许多,俯下身仔细地涂在沈云灼耸立的阴茎上,对着那紫涨的硬挺一本正经道:“你也算是劳苦功高了。”说着便伸出舌头从根部舔了上去。 嫣红的舌尖勾勒着阴茎根部与龟头轮廓,甜腻芬芳的桂花蜜混着口津淋漓往下淌,一路舔得啧啧作响,水声阵阵。沈云灼接过他手里的空盏放在床头几案上,徐徐逸出一口气,等纪绯川张大嘴巴将那物尽数含入,便按着他的肩用力地往深处顶,纪绯川给足了耐心全力吞吐着,喉咙内壁阵阵收缩,手指又在那沉甸甸的囊袋处灵巧地拨弄揉捏,不多时,终于哄得那物缴械,一股浓精喷射在他咽喉深处。 沈云灼及时将性器抽出来,带出一点白浊沾在纪绯川唇上,正待用指腹擦去,却见纪绯川舌头一卷就扫进了嘴里,又埋下头细细地舔舐着,将余下那些黏腻的蜜水一并舔了个干净,最后小猫似的拱进沈云灼怀里,幽幽地叹了一声,“哎,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你娘。” 沈云灼抚摸着他的背心,低声问: “怎么这么说?” “拐跑了人家根正苗红的儿子不说,连亲手做的桂花蜜也给糟蹋了。”纪绯川垂着眼睫,眉宇间浮现出一抹少见的哀愁。他虽然不大能体会骨肉亲情是什么感觉,但正是因为不了解,在他眼里反而更多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是值得万分珍视、不可抛却之物。 “哪里糟蹋了,明明一滴也没落下。”沈云灼低头吻了吻他的唇,“嘴里还是甜的。” 纪绯川抬眼看向沈云灼,见他神色恬淡,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于是一头埋进了沈云灼怀里, “沈师兄,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将来没你我怕是活不成了,怎么办呀!” “那就一直在一起。”沈云灼正色道,“小川,我有话要问你。” 纪绯川在他怀里蹭得正起兴,听沈云灼问得正经,也便停下来,仰头望着他,“什么呀?” “你在初入五毒教时,知不知道自己背上曾经有个梅花胎记?” 纪绯川瞪圆了眼睛,“好啊你,梵音谷里偷看我记忆也就算了,怎么还兴偷看人家小时候洗澡呢?沈师兄你也太禽兽了吧!” 第33章 半路截胡 沈云灼并未在意纪绯川的打趣,而是抓住了他话中隐含的那层意思,“果真有?” 纪绯川见他神情严肃,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一五一十地答了,“有啊,雪里红亲口说的。要拜师就要斩断和外界的所有瓜葛,那时我想着反正我家人都死了,还能指望谁能来跟我相认不成?就由他给我去掉了。” “那么七岁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沈云灼又问。 “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雪里红把我从死人坑里刨出来都跟做梦似的,只零星记得一点。”纪绯川觉得不对劲,狐疑地看着沈云灼,“你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来问我这些?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是奇奇怪怪的,你娘看见我就跟见了鬼似的,难道——”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唯恐有人偷听似的东张西望了片刻,凑近沈云灼低声问道:“我该不会是你们家以前走失的哪个孩子吧?我跟你,咱们该不会是亲兄弟吧?” 沈云灼的表情出现了片刻凝固,未等答话,嘴巴就被纪绯川捂得结结实实,“嘘——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纪绯川欺身而上将沈云灼压倒在床上,一脸坚决地道:“不管咱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在沈家都要当做没关系,不准你告诉你娘我以前身上有胎记的事情,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认的!” 沈云灼神情柔软下来,轻抚着纪绯川的后颈,默许了纪绯川的要求。 纪绯川松开手,翻了个身四肢大开平躺在床上,“好了,要说什么你说吧。” “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沈云灼问道。 “只要不妨碍沈师兄跟我好,其他都无所谓了,反正前十年我也这么活过来的......”纪绯川打了个哈欠,睡意逐渐袭来,“好困......” “你家中也许还有亲人在世。”沈云灼面露无奈之色,起身倒了一杯清水递到纪绯川唇边,“漱过口再睡,刚吃了甜的,当心以后牙疼。” “唔,要是真有,早该找上门了......”纪绯川闭着眼低头含了一口水,咕嘟咕嘟两口直接下肚,身体软得像一摊泥似的滑进被窝里,放任意识逐渐陷入黑甜乡。 沈云灼侧头看着纪绯川平静的睡颜,凑过去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替他掩好被子,随手挥灭了灯烛。 夜半子时,纪绯川半睡半醒之间翻了个身,胳膊一横发现床侧是空的,他忽地睁开眼睛,借由体内的子蛊略略一探,面露了然之色,飞快穿好衣服便摸黑溜出了沈府。 白日回沈家时路上经过那座烟雨楼,当时看着还不怎么起眼,眼下正是红灯高挂、宾客满堂,午夜时分最为热闹的欢场所在。纪绯川站在烟雨楼大门前,仰头看着高高悬挂的牌匾,自言自语道:“沈师兄啊沈师兄,跟着你在一块久了,指不定我也要变成劳碌命了......” 门口揽客的老鸨见纪绯川站在那里,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这位客人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烟雨楼吧,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妈妈给你介绍几位怎么样?” “喜欢个儿高的,大概这么高——”纪绯川比了比沈云灼的身量,“手里拿剑,穿一身道袍,气质出尘,嗓音沉一些、清冷一些,光是听声音就能让人欲罢不能冰火两重天的那种。” “你是来找人的吧?”老鸨上下一打量,眯眼笑道,“找的是沈家大少爷沈云灼,是也不是?来了有一会了,可现在我们楼里的沉鱼姑娘正在给人家作陪呢,中途打扰人家......不合适吧。” 纪绯川扔给她两锭银子,大摇大摆地晃进了楼里,“没事,我自己去找他就是,出了麻烦算我的,不耽误你做生意。” 老鸨接过银子顿时眉开眼笑,摇着扇子盯着纪绯川的背影啧啧称道:“这么好的苗子,要是放到我烟雨楼里,定能红遍大江南北。” 纪绯川闻言侧了侧头,呲牙一笑,“可惜小爷名花有主了。” 他循着母蛊的动向一路向二楼房间探去,每间房门前都挂着一个名牌,等他走到沉鱼那间房门前时,沈云灼的气息也已经近在眼前。正在这时,对面微掩的房门里忽然传来叮咚作响的乐音,伴随着熏香气息徐徐从门缝里逸出来。 那琴声仿佛能够牵引人的思绪,听得纪绯川一阵失神,他鬼使神差地推开那扇门,步入其中。 入目是一片珠帘,帘幕后红衣女人弹奏着琴曲,房间里没有其他客人。女子见纪绯川走进来,指间动作未停,微笑着道:“公子能循着琴声来此,想必就是沉鱼今日要等的有缘人。” “你是沉鱼?”纪绯川顿时心生警惕——烟雨楼的老鸨明明说沉鱼和沈云灼在一起,这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沉鱼停下演奏,起身向他福了福身,“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纪绯川。” “那就没错了。”沉鱼抬头,意味深长地道,“差不多在两个月以前,公子在地下教坊司与人交易,杀了裴家兄弟,之后答应了要与我家主人见面,不知是否还记得?” 纪绯川惊讶道,“我才到江南你们就知道了。” “实不相瞒,我家主人一直非常关心公子的动向,就连您与沈道长同往南疆五毒教的路上,主人也曾多次派人清扫障碍,以保证公子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只可惜入了梵音谷地界,我们的人就远远不如您自己熟门熟路了。”沉鱼从容不迫地娓娓道来,最后问道,“我们的诚意已经摆在这里了,公子可愿赏脸,与我家主人一见?” “你们主动找上门来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纪绯川摆了摆手,无所谓地道,“同你家主人说,从今以后我就金盆洗手不干了,不必再见,上次坑我的那些破事我也懒得再计较了,江湖上杀手千千万,比我厉害的也不少,另外找人吧。”说罢就要转身出去。 沉鱼见他要走,急忙追上去道:“即便如此,见一面又有何妨,公子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究竟出身何处,亲人是谁?方才那支琴曲佐以熏香,能够唤醒人们逐渐遗忘的记忆,你刚刚一听到琴声,不也立刻被吸引过来了吗?” 纪绯川脚步停了下来。 沉鱼面露喜色,还未继续开口,便听纪绯川扭头问道:“你把沈云灼晾在一边,就是为了在这里等我过来?” 沉鱼疑惑道,“门前挂了牌就意味着不得闲,我今晚不曾接待过其他客人,公子是不是弄错了?” “那沈云灼怎么在对门?老鸨明明说你在接待他。”纪绯川话一问出口,两人脸色齐齐一变,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两扇门被一道劲风劈裂开来,险些砸到纪绯川身上。 沉鱼迅速出手,一道红绸缠住纪绯川腰身将他拉至身后,紧接着冲出门外,与一个同样一身红衣的女人过起招来。那人招招阴狠致命,内劲浑厚,与沈云灼斗得几乎不相上下,待沉鱼加入战局之后,出手愈发狠戾迫切。 纪绯川瞪大眼睛,吹了声口哨,“两个沉鱼!” 沈云灼趁那女子应付沉鱼之际白虹剑轻快一挑,一张轻薄的人皮面具伴随着一缕青丝徐徐落地,“这个是假的。” “两个都漂亮,两个都会功夫,师兄一口断定这个是假的,看来你对烟雨楼的姑娘们熟悉得很啊。”纪绯川轻哼一声,鼻孔朝天,尽情抒发着自己一肚子酸气。 沈云灼沉声道:“她使的是九幽宫的武功路数,九幽宫常年在奉天一带活动,自然不会是烟雨楼的人。” 那女人一手袭向沉鱼咽喉,被她惊险躲过,门框上瞬间印上两道爪痕,眼看着沈云灼与那人斗得如火如荼,沉鱼心有余悸地退后两步,喃喃道,“内功修为能与沈道长不相上下,阁下难道是......九幽宫主?” 女子神色冷凝,一掌内力直冲沈云灼打去,力道汹涌得连带着周边空气仿佛跟着显现出被挤压的形状,“九幽宫与玄清山并无宿仇,这样说沈道长恐怕不明白我为何出手,或许该告诉你们我的真名,裴清。” “噗,赔清,起这种名字可不能去赌坊。”纪绯川笑出声来,找个位子坐下,一边观战一边煽风点火,“沈师兄快加把劲,给我出气!当初几大门派围剿我,九幽宫那帮龟孙可没少落井下石。” “姓裴......”沉鱼仿佛想到了什么,径直望向纪绯川,“是裴家人!” 相传裴将军有一独女流落在外,那女子情愿隐姓埋名浪迹江湖也不愿回将军府认祖归宗,十年前就与裴绍断绝了父女关系。可明面上情分再怎么生疏,毕竟血浓于水,裴清如今出现在烟雨楼,肯定是冲着为父报仇来的。 纪绯川腾地立起身来,“你就是裴绍女儿?” 敢情当初裴硕是故意挖了个坑等着他跳,九幽宫主哪里是他能招架的?还好他当时嫌麻烦,没真把主意打到裴绍女儿身上,否则一个瑶池仙子加上一个九幽宫主,就远不只是事后在床上躺半月那么简单了。 “纪绯川,沈云灼,今日我定要你二人血债血偿!”裴清一声厉喝,目光之中布满威慑,竟直直将纪绯川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一瞬间,纪绯川好似灵魂出窍,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他耳边咆哮着嘶喊着,整个身体也随之变得僵硬,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滴了下来。 “小川,别看她眼睛!”沈云灼疾呼一声,凝神于剑招,迫使裴清不得不全神贯注应对他的攻势,威慑也尽数被打散。 纪绯川摆了摆脑袋,心里又气又急,一日不能恢复武功,就意味着他要拖累沈云灼一日,像刚才那样的情况他几乎全无还手之力,实在憋屈得很。 “沈道长专心对敌吧,公子就由我们教坊司关照了!”沉鱼趁着沈云灼对付裴清之际,飞速点了纪绯川几处穴道,红绫一卷便将他带出窗外,在屋檐间轻点几下,飞速消失在夜色里。 脑海里的迟滞感还未散去,纪绯川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转眼间已经换了景象。晕过去之前他暗暗地想,等老子醒过来,一定要把你们那狗日的教坊司再烧一遍。 第34章 身世 纪绯川被那沉鱼一路扛着东奔西绕,不知穿过了多少暗巷,直到天蒙蒙亮才恢复了些许意识,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 沉鱼见他眉头松动,旋即起身来到纪绯川床前,取出一个小瓷瓶,笑道:“这一路颠簸实在是委屈公子了。只要你肯服下瓶中药丸,我便解了你身上的禁锢,如何?” 纪绯川觑着那瓶药, “这是做什么用的?” 沉鱼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处处不情愿,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恢复记忆。昨晚的琴曲需要以此药相佐,才能发挥出最大效力,只要你想起以前的事情,到时候不必谁逼你,你也会情愿留下的。” 纪绯川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作犹豫状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你给我解开穴道,我自己来。” 沉鱼道,“公子精于用毒,万一反悔,沉鱼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反正你已经点了头,不如先服了药,伴着琴曲睡上一觉,醒来便可见到我家主上了。” 说罢,她钳住纪绯川下颌迫使他张嘴,两粒药丸丢进去,又在他咽喉处一推一按,纪绯川便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去。 纪绯川两眼猩红,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这举动,跟强迫有什么分别,何必假惺惺地同我打商量?” 沉鱼掩唇而笑,“刚才公子与我周旋,是不是以为找到了可乘之机?不这样做,又怎能打消你的戒心呢?这里已经是教坊司的地盘了,你是逃不出去的,乖乖待着吧。” 说罢,她便要到外室准备焚香抚琴等一应事宜。 却不想手指刚刚碰到月洞门前的珠帘,纪绯川凉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来,“四,五,六......” 沉鱼心里咯噔一跳,猛地止住步伐,暗自运功,这才惊觉体内气息阻滞,已经中毒了。 纪绯川在她身后躺着,哂道:“怎么不走了?再走上一步,你就可以直接去见阎王了。” 沉鱼背上浮起冷汗一层,声音终于掺杂了几丝慌乱,“公子这是何必,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可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不听,非要逼我下毒。”纪绯川强行运起一道真气,冲破穴道,紧接着忍痛错开关节从红绫里挣脱出来,慢吞吞地来到沉鱼面前。 沉鱼见他眼也不眨地紧盯着自己,无来由地觉得有些阴森。 纪绯川倏地一笑,那双桃花眼便弯成月牙状,漆黑的眸子好似寒潭里被人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我纪绯川,生平最恨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受人威胁,二是被人冤枉,三是长得丑,还敢算计我。” 沉鱼错开脸,神情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尴尬,想她烟雨楼当家花旦,名动江南十几载,头一回被人嫌弃长得丑......这回的差事可真是有些难办啊。 “本来我是答应了沈师兄,从此不再枉害无辜之人性命。可仔细想想,你挟持我在前,威逼利诱在后,我要是失手错杀了你,也算不得残害无辜,对吧?”纪绯川冲她呲了呲牙,正要出手,沉鱼惊得连忙闭眼,万念俱灰地喊道:“公子且慢!留我一命,我可以带你出去!” 纪绯川指尖刀片贴在女子柔嫩的颈项边,划出一缕血痕。 沉鱼呼吸紊乱,胸膛剧烈地起伏了片刻,察觉到身旁之人没有继续动作,这才缓缓睁开双眼,长舒了口气,道:“公子应该知道,以我家主人的权势,一旦踏入此地便再难脱身,除非你能赢得他的信任。我既然能将你带来,也就有办法帮你出去。” 纪绯川心中暗道,那九幽宫宫主难缠得紧,沈云灼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抽身来救他,想要摆脱麻烦,还得他自己想法子才行。 同朝廷扯上关系肯定没有好事,不如趁此机会与那个什么主上掰扯清楚,一劳永逸。 “你坑我两次了,我信不过你,先自己探探路。”纪绯川冷哼一声,松了手,“你就原地等着吧。” 说罢他拉开房门,警惕地探出半个脑袋东张西望了片刻,见四周无人,这才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沉鱼心里急得好似油入热锅,手帕无意中在指间绞得死紧,只听那细微的脚步声将将跑出五六步,便被人当胸一脚踹回了房门前,压得两扇门哐啷一声倒下来。沉鱼听见动静,顿时松了口气。 纪绯川眼前一黑,硬生生吞下喉间上涌的血气,一边往后缩,一边满眼忌惮地打量着那个踹了他一脚的人。 那人一身青衣,身形修长,虽是男人装束,五官之间却萦绕着一股阴柔之气。 纪绯川自诩从小到大见过不少美人,能够真正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沈云灼清朗,雪里红魅惑,无论面相上有多俊美,总能叫人一眼看出是男子。可眼前这人气质里却隐隐透出一股女人独有的柔媚,叫他一时竟难以分辨出他的性别。 可别的不说,他的五官的确跟自己有几分相像。 “我说过,这孩子性子野,叫你行事不必太过瞻前顾后。”那人不咸不淡地开口,随意在桌边坐下,叩了叩桌面,“怎么还是中了他的计?” 沉鱼噘了噘嘴,哀哀叹道:“小公子足智多谋,又有沈道长相助,昨晚要不是有九幽宫主拦路,哪里有我得手的机会?”她抱怨了两句,又恢复正色,“不过那裴清为报杀父之仇而来,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裴清......裴家那条漏网之鱼?难怪昨夜烟雨楼闹出那么大动静,原来是有高手过招。”青衣人似笑非笑地觑了纪绯川一眼,“沈云灼为了你不惜与九幽宫撕破脸,这下事情可要传遍整个武林了。 “麻烦本是教坊司招来的,九幽宫主不敢与朝廷作对,自然只能打着江湖恩怨的旗号捡软柿子捏,殊不知沈云灼已在梵音谷内内功突破,修为大增。碰上他这块钉板,裴清注定讨不到什么好,趁此良机,派些人出去斩草除根也不赖。” 纪绯川揉着胸口和屁股爬将起来,警醒地与那人保持着距离,没好气道:“自从跟你们做了一回买卖,老子麻烦就没断过!” 沉鱼好心劝道:“这位是总督大人,是你长辈,公子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吧。” 他就是静含烟?听说遍布江湖的茶轩就是此人名下产业,当年茶轩作为江湖情报机构闻名于世的时候,静含烟对外的身份还是个女人。 “总督大人?说得好听,不就是东厂的太监吗?”纪绯川挑了挑眉, “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来的什么长辈?少占我便宜!” 他话音刚落,只见静含烟右手一动,一道劲风便朝他迎面刮来,“啪”地一声,脸上便留下一道红痕。 “好好的孩子,被雪里红教坏了。”静含烟轻哼一声,冲纪绯川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看看你。” 纪绯川心里窝火,暗暗谋算着,要是他现在冲出这间屋子,有几成的把握能在静含烟手中全身而退。犹疑片刻,他还是放弃了硬碰硬的想法,一边挪过去一边道:“先说好,就算你真是我亲戚,想攀关系叫我给你卖命,我也是不干的。” 说罢,又小声嘟哝了一句,“我都答应沈师兄不再随便杀人了。” 静含烟凝望着低头站在跟前的纪绯川,那眉间神韵太过相熟,以至于现在虽然不能完全证实少年的身份,可血缘的牵绊却能让他感受到那份隐藏在骨血里的亲情。 这孩子......是严家最后一丝血脉了。 还未开口,静含烟眼底隐隐浮现出几分激越与动容,他手指稍稍动了动,似乎是想抬手碰一碰眼前的少年,可与纪绯川对视上的那一眨眼的功夫,他目光里那些情绪如同潮水悉数褪去,转瞬间便恢复了平静,那只手也从始至终虚握着搭在腿上,不曾动过。 他是严家老太爷与外室生养的儿子,严家遭难时他的名字还未记入宗谱,因此侥幸逃得一死,后来隐姓埋名改换身份,净身后被送入宫里,做了先帝的脔宠与隐卫。 他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在隐卫司里一路晋升,暗中向楚王即当今圣上投诚,借势在江湖上培养起自己的情报网,引来安王与他合作,后来联手将老皇帝送上了西天。 新君继位,整肃朝野,隐卫司这样见不得光的组织也随之被取缔,他做了明面上的东厂督公,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可史书记载里老皇帝是寿终正寝,在位数十载不曾有过冤杀错判,严府上下为皇贵妃殉葬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陛下曾明明白白地告诫过他,有些事情过犹不及,该就此止步了。 他苦心经营多年,自知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遂不再强求。唯有兄嫂留下的那一点血脉,到最后都没有确切证据证明那孩子已经死了,便成了他大仇得报之后仅剩的一丝念想。 如今人已经找到了,他却并没有感到预想中的喜悦或宽慰。 对于一个六七岁的体弱多病的孩童而言,在五毒教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活下来,纪绯川这十年过得也许比他还要艰难。可这孩子野蛮又强硬地长大了,与背负着仇恨活下来的自己不同,纪绯川似乎并不需要那些亲缘与家族的牵绊,也没有多余的仇恨或惦念,他一个人就能活得随心所欲。 亲情对纪绯川来说,好像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 那么找到他、与他相认又是为了什么,让他替严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严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府门上至今还贴着封条,哪怕如今东厂总督权势日盛,想要进去祭拜,也得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前往。 世俗的眼光与观念,于他而言早已成了可有可无之事。 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已经占了多半,何必还要为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劳神。 纪绯川与静含烟对视片刻,见他始终一言不发,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地移开了目光。 这人一上来就动手动脚,原本纪绯川是想逮到机会狠狠报复回来的,可当静含烟用那种平静之中隐藏着汹涌的眼神与他对视的时候,他却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他在这世上真的还有什么亲人,那么......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昨晚沈云灼好像要跟他提起自己的身世,当时要是打起精神听他多说几句,心里多些准备,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本名叫做严靖,是你的小叔,你是庐陵严府的孩子,如果你自己还有印象的话,早年间你身上那块梅花胎记就是证据。严家祖上世代行医,你的祖父也就是我的父亲,原本是太医院院首,十年前不幸卷入宫闱斗争之中,全家遭受株连,你是当年的幸存者。” 静含烟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未等纪绯川做出反应,门外忽然有人进来通传。 来人对着静含烟耳语一番退了出去。 静含烟听完匆匆起身欲走,临行前嘱咐道,“你若心存疑虑,便叫沉鱼帮你想起以前的事情,逐一对照便知。十年前,你我也是见过几次面的。” “哎,”纪绯川听他一说梅花胎记,心里冷不丁跟着突突了两下,急忙跟着上前一步,“照你这么说,我原来姓严?那我叫什么名字?” 静含烟侧过头,略带些玩味地道: “你自打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你爹娘担心你长不大,就取了个女孩的名字好养活——” 纪绯川脸色一变,忙挥舞着两手急急叫停:“打住打住!你不用说了,我自己慢慢想!” 他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几大步来到沉鱼面前,在她面前挥了挥衣袖,气冲冲道:“劳驾!” 沉鱼闻见一阵香风飘过,胸口阻滞的气息忽然流畅了许多。 第35章 软禁 盛夏时节,绿树环绕的山庄里蝉鸣阵阵,喧嚣刺耳,直吵得人心浮气躁,连带着对周遭所有事物都失了耐性。 陆瑶环藏在回廊尽头的库房门后暗暗观察着,眼见男孩神情由茫然到慌张,一边喊着“姐姐”一边东张西望,最后拖着哭腔小肩膀一耸一耸地走远了。 她吁了一口气,捡起一把小石子用力往树上一抛,随着石子哗啦啦落地,周遭顿时清净不少。 男孩低着头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走,没留神撞到人身上,他心里一喜,抬头便叫“姐姐”,嗓音软软糯糯的,配上一对红通通的兔子眼,分外惹人怜爱。 “路也不看就往人怀里撞,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姐姐。” 被撞上的人比他高了半个身子,穿着一身与气场格格不入的粗布衣裳,眉宇秀气,肤白若雪,一双眼睛清凌凌地望着他,嗓音处于孩童与少年之间,轻柔而低沉,一时让人分辨不清是男是女。 小孩看得呆住,眼睫毛扑闪扑闪,上面挂着的泪珠还未干透。 那人见不远处有人经过,便拉着小孩躲到假山后面,从怀里摸出一颗糖来,剥开糖纸递到小孩嘴边,“张嘴。” 小孩乖乖含住糖果,吸了吸鼻子,“那漂亮姐姐叫什么名字?” 美人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一对月牙, “听好了,我叫严靖,不叫漂亮姐姐。按辈分你得叫我小叔。” 男孩露出迷惑的神情,“小叔?” 少年揉了揉他的脑袋,“乖,跟小叔说说,刚才你一个人哭什么呢?” “瑶环姐姐不见了,我找不着她。” 少年轻哼一声,“人家那是故意躲着你的。”说着又从身上摸出一把糖果,通通塞进小孩随身佩戴的小荷包里,“不用管她,以后有小叔疼你。” 他探出头一边往外看,一边叮嘱道:“我是偷偷溜进来的,太阳下山之前必须要离开,千万别跟人说你见过我,这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知道了吗?” 男孩用力点了点头,“知道!” “还有,以后别老围着陆瑶环打转,没人陪你玩你就来找我。” “可我明天就要跟阿爹阿娘回家了,我家离这里特别远。”男孩用双手比划了一小段距离,觉得不够长,又张开双臂,板着一张小脸正色道,“有这么远,你找不到我的。” 少年趁机挠他痒痒肉,直逗得小孩咯咯笑个不停,气喘吁吁地出了一脑门汗,这才停手。 “我知道你家在哪里,过几天等我筹足路费,就去庐陵看你。” 少年无比认真地对着小孩许下承诺,趁着四下无人,飞快离开了山庄。 小孩捂着满荷包糖果,扭头便又去找陆瑶环了,“姐姐我终于找到你啦——” “姐姐等我——” “姐姐吃糖——” 陆瑶环抓了抓头发,几近崩溃地揪着小孩的衣领吼道:“我都说了八百遍叫你别跟着我别跟着我,有完没完?烦人精!” 男孩 “哇”地一声哭起来,哭声嘹亮,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淌,骇得陆瑶环忙不迭松手跳到三步开外。 乍一失去支撑,小孩身体失去平衡,“扑通”一声跌进身后荷塘里,咕噜咕噜呛了几大口水,没等扑腾几下便沉了大半截身子进去。 幸灾乐祸的神情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下一刻陆瑶环惊觉大事不妙,立刻大声呼喊着,惊慌失措地跑远了。 外界的声音逐渐远去,他的身子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闷,直到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纪绯川缓缓睁开双眼,琴音不知何时起停了,房间里空无一人,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耀进来。他愣愣地低头望着身上的铺盖,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后知后觉地抬手抚上胸口。 儿时的记忆并不清晰,也不完整,但经此一梦已经足够他想起自己出身何处,姓甚名谁。如今,他终于拥有了十七年完整的人生。 难怪当初听到陆瑶环的名字便隐隐觉得耳熟,原来打小就认识了。 那年夏天,他跟随双亲到沈家做客,与陆家瑶环相识,还见到了自己的小叔。 沈家前院的荷塘假山他也觉得眼熟,是因为小时候从那里落过水,所以印象深刻。 落水后他高烧不退,病中难得清醒的时候说起小叔叔的事,家人都以为他发癔症烧糊涂了,全家上下都告诉他严家没有这号人,后来他便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只是那场高烧让他落下了哮喘的病根,整天除了喝药就是扎针,游魂似的在病床上躺了两年。 那两年过得好像一辈子那么漫长,阿娘因为他的病忧思过甚,积郁成疾,头年冬天就撒手人寰了。后来大祸临头,朝廷降罪,严家上下无一幸免,他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从人世间解脱,与亲娘团聚了。 只是他以为而已。 “咚”地一声,纪绯川任由自己直直地砸回床板上,他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心里空得可怕。 当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可以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不闻不问,不关心旁人透露出来的有关身世的任何消息。 他纪绯川用不着与久未谋面的亲人团聚,反正自己做惯了坏事,认了亲反倒不知如何自处。可现在不用担心了,他家里没人了,除了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小叔。 小叔跟他也不怎么亲,费尽心思找到他,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他就不该到这里来,昨晚一见面察觉不对劲就该解决掉沉鱼,省得牵扯出这么多麻烦。 要是沈云灼在,他压根就不用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沈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只管跟着他走就是。 不知昨晚沈云灼与裴清有没有分出胜负,好不容易解决一桩麻烦,风尘仆仆到家头一晚就得出门帮弟弟收拾烂摊子,结果撞上仇家寻衅滋事,小情人还被人半路截胡拐跑了。 如果他是沈云灼,大概头发都要愁白了。 “对啊,我得回去帮他!沈师兄还答应了今天要给我捞鱼!”纪绯川一拍脑袋,立刻起身下床,打算循着体内子蛊感知一下沈云灼的动向。 还未跨出脚步,他便被小腹处异样的感觉牵住了步伐。 纪绯川撩起衣摆,低头一看,发现腹部不知何时被人缠了一圈纱布,隐隐有血色透出来。他神情一滞,立刻动手将纱布层层解开,只见小腹上被人豁了一个约莫三指宽的刀口,伤口上缝了针线,暗黄色的麻药与半干涸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提醒着他自己在睡梦中身体被人动过手脚的事实。 纪绯川慌张地给自己把了把脉,发现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没了子蛊的踪迹。 纪绯川飞快缠好绷带,利用香炉余烬点燃桌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气势汹汹地大步踏出了房门。 既然这地方采光通风如此之好,说明一定是建在地面视野开阔处,不是地下教坊司那种复杂的建筑结构,就不必担心有人敢拦路——除非那人想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这回纪绯川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房屋火烧起来的时候,他才刚摸清四面建筑的布局,正要顺着墙根往下跳,兜头就被一张大网罩了个结结实实,用随身携带的刀片一划,那网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竟然牢牢箍在身上纹丝不动,越是挣扎便收缩得越紧,挣扎到最后累得他脸红脖子粗,五官硬生生挤成一团,下巴外突,差点变成地包天。 静含烟出现时,纪绯川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句句不带重样,唯独不肯说句软话求饶。 “尚有余力骂人,看来是这两天饿得不够,还能再关上一阵子。”静含烟抬了抬手,身后有个身形魁梧体格健硕的黑衣人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了纪绯川哑穴,又飞快退回静含烟身后。 “......!”纪绯川怒目而视,用眼神质问他——什么两天? “可你的房间刚才已经被你自己烧了,只能委屈一下睡柴房了。”静含烟弯了弯唇角,“前两日有贵客到访,那人一身医术妙手回春,听说之前还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我就请他替你取了体内蛊虫。不过那人精打细算惯了,为了让他卖这个人情,我可是下了血本。你也稍微体谅一下我的辛苦,如何?” “......”老子亲手埋下的蛊,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给老子解了! 纪绯川恨不得捶胸顿足仰天大喊三声直娘贼,最终却只能无语凝噎,被人抬着送进了柴房。 说是柴房,实际上比柴房还不如,铁床铁门铁锁链,活脱脱就是专门用来看押囚犯的地方。纪绯川满腹牢骚地在里面待了半天,待满脑子热血逐渐凉下来,才察觉出腹内空空,整个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头晕眼花地卧在柴堆旁,又想起沈云灼说要给他捞鱼。 那条鱼可真肥,全部烤来吃太浪费,不如一半清蒸一半红烧,鱼脑袋拿来做剁椒鱼头,拿来下饭可以造三大碗! 中秋快到了,螃蟹也该熟了,沈府那么大的家业,螃蟹肯定能管够。沈师兄那么会照顾人,肯定会帮他剥螃蟹,到时候沈云灼负责拆骨剔肉,他负责收拾残局,一定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还有那只羊,再养一段时间就能下奶了...... 纪绯川咂了咂嘴,忽然闻到一阵罪恶的肉香,还是冒着腾腾热气的那种,他以为自己饿得灵魂出窍飘到了别人家饭桌上,等门后传来一道压低的少年嗓音才反应过来。 “嘿,你还活着吗?我可是瞒着静姑娘悄悄过来的,你要是活着就吱个声,托盘太大塞不进来,你一样一样取!” 那铁门锁得密不透风,唯独门上开了个小方格,一看便是专门送饭用的。 纪绯川连滚带爬地凑过去,透过方格伸出手去,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白面馒头递到了他手上。 “别急,这里还有红烧肉,糖醋排骨,盐酥鸡......都是我家最好的厨娘做的。” 门外的少年将小碟分好的吃食一样一样递进来,一边送一边小声嘟囔,“静姐也真是的,前两天还笑着跟我说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小侄子,没想到紧接着就翻脸不认人。这么多年不见,生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嘛,怎么能不给饭吃呢?” 纪绯川恶狠狠地啃着馒头,“就是就是,真是太坏了!”说着急不可耐地敲了敲铁门,“筷子。” “噢噢!差点忘了!”少年赶紧将筷子递进来, “放心,我让人拖住他了,现在他顾不上这里,你慢慢吃,小心噎着。” 纪绯川一通胡吃海塞,总算纾解了饥饿带来的焦躁和烦闷,听着少年的声音越听越觉得耳熟,狐疑地问道,“我说,你之前是不是去过庐陵......还被人拐卖过?” “你怎么知道?!”少年声音震惊无比,手里正端着一碗米酒递进来,闻言险些洒出一半。 纪绯川一把攥住那白嫩嫩的手腕,另一只手端过酒碗一饮而尽,随后往地上一摔,就着碎瓷片抵在少年腕间,狞笑道,“龟孙爷爷也是龟,这话是谁说的?难得今天咱俩祖孙团聚,来,叫声爷爷来听听——” 第36章 窃珠 “怎么是你?”少年惊呼一声,显然是想起了当日在地下教坊司的经历,“原来你就是纪绯川!” 纪绯川暗自纳闷,这语气听起来好像早就知道他,难道自己已经这么出名了? 不管了,拿他做要挟,说不定能让静含烟有所忌惮。 “喂,打个商量。我不伤你性命,你帮我逃出去怎么样?” 少年还未回答,门外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小鱼儿,你蹲在那里做什么?” 纪绯川压低声音,“我数到三,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 “啊,没什么,我胳膊卡住了!”陈落鱼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撅着屁股爬在房门前,冲来人连连摆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他话说一半,忽然改口,“等等!我不是让你把人拖住吗,你怎么出来了?” 卫长风悠闲走近,食指勾着一串钥匙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发出叮铃铃一阵清脆的声响,“来给你送钥匙啊。” “这么快就到手了?”陈落鱼欢呼一声,侧身示意卫长风开锁,又对着门里的纪绯川道,“你先松手,我们这就救你出去。” 铁门打开,纪绯川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一遍,警惕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来人容貌俊朗,身量颀长,手里握着一把玉骨折扇,举手投足间端得是一副俊雅风流的贵公子模样,与少年并肩站在一起透出无比的亲密与自然。 “我们家小鱼儿一直心心念念想与沈道长比试一场,可他总端着架子不肯应战。”卫长风摸了摸陈落鱼的脑袋,“对付这种古板的家伙,我们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陈落鱼跟着点头,眼底隐隐露出几分期待,“你是沈道长的朋友,念在我们出手相助的份上,这次他一定会答应的。” “哦——”纪绯川拖长了声线,慢腾腾地踱回柴堆旁,“可我改主意了。” “你不走啦?”陈落鱼瞠目结舌。 “我想过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纪绯川枕着手臂,悠闲地道,“认个亲又不会少块肉,最坏也就是被关在这里,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怎么办?”陈落鱼求救似的看向卫长风,“他不肯走,难不成现在要把钥匙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偷都偷了,静含烟又不是傻子。”卫长风叹了口气,合上折扇,对陈落鱼耳语道,“要不直接打晕带走吧?” “奉劝你们最好不要碰我,否则被毒个半身不遂,可没得解。”纪绯川好心提醒道。 “真热闹啊,我说怎么上好的君山银针放凉了也没等到殿下回来,原来是对我家柴房里的这只小猫感兴趣。”静含烟抽出门锁上的钥匙,若无其事地随手交给身后侍从,“小孩子不懂事,言语中如有冒犯,还请王爷和王妃海涵。” “没有没有,没有冒犯。我就是看他被关在柴房怪可怜的,所以跑来跟他说说话。”陈落鱼打了个哈哈,“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要不就放了他吧。” 卫长风微笑着附和道:“我家小鱼儿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见不得人家受苦受罪。” “听见没?二位殿下以为我虐待你,要为你求情呢。”静含烟似笑非笑地瞥了纪绯川一眼,“西院的火扑灭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你说自己该不该罚?” “谁叫你趁我睡着在我身上动刀?”纪绯川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没把你这四面房子全烧了算我客气的!” 没有了子蛊就无法与沈云灼感应,以后就算遇到危险也不能及时相救,想想就可气。 “你看,并非是我不留情面。”静含烟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我已命人重新换了一壶茶,二位请吧。” 陈落鱼给纪绯川留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无奈地随着卫长风离开了柴房,随着哐当一声落锁声起,柴房四周再度恢复了清净。 “纪绯川那种性格,不是单靠你打亲情牌就能收服的。”折返茶室,卫长风手执茶杯,意有所指地对静含烟道。 “关进柴房不给饭吃算哪门子亲情?”陈落鱼板着一张小脸,气呼呼地往嘴里塞了口点心,“静姐不是我说你,他要是做得不对你可以慢慢教,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我要是纪绯川,我也不想理你。” “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像咱们小王妃一样乖巧善良又贴心。”静含烟将点心碟子朝他推近了些,抬头正色道,“那么敢问安王殿下有何高见?”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卫长风轻嗤道,“照目前情况来看,从沈云灼入手是最简单易行的办法。你要是聪明人,就不要再从中作梗,当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落鱼跟着点头,“就是就是,刚才为了维护沈道长,他连绝佳的逃跑机会摆在眼前都不要。你却偏偏舍近求远,跟他硬碰硬。” 静含烟面色微沉,“沈家只怕容不下他,他与沈云灼在一起,将来未必会有好结果。” 若不是顾念着血脉亲情,怕纪绯川吃亏上当,他才懒得去管旁人闲事。 “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卫长风道,“管他沈家如何,倘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能反对,谁又敢反对?” “王爷这种论断,要是安在别人身上还说得过去,沈云灼还是算了。”静含烟道,“我信不过他。” “卫长风,平时你坏主意不是最多了吗?”陈落鱼眼睛滴溜溜一转,“想个办法探一探沈道长的心思怎么样?”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卫长风捏了捏他的鼻子。 陈落鱼被他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回道,“我明明在夸你呀。” “你别说,我还真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而且是两全其美之策。”玉骨折扇在桌面一敲,卫长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小鱼儿,碧血山庄现在有没有适龄婚嫁的女孩子?陈家与沈家在江南都是名门望族,虽然平日里少有来往,但如果让阿娘亲自出面去说亲,沈家长辈应该会乐见其成吧?” 七日之后。 纪绯川倚在博古架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架上的古玩珍宝,百无聊赖地看着静含烟在一旁处理奏报,“我说,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当初可是你亲口与我打赌,七天之内如果沈云灼没有来找你,你就得随我一同回京。如今期限已过,愿赌可要服输。” 那是权宜之计,谁当真才是傻子。沈云灼又不知道他被静含烟抓了,怎么可能说找就找到? 纪绯川暗自腹诽着,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也没说不认啊,可你老关着我算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追杀你的那个女人,与沈云灼交手之后身负重伤,一直藏着不肯露面,昨日我的手下才追踪到行迹,斩草除根。这些日子留你在茶轩,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静含烟随手将快要燃尽的信纸丢进香炉里,“按计划本该明日启程,为免你走得心不甘情不愿、半路徒生事端,我准你迟走一步,同沈云灼道个别。” “真的?”纪绯川半信半疑,“你就不怕我临时反悔,赖在江南不走了?” “如果你乐意看沈家人遭殃的话。”静含烟两手交握,正色道,“给你留足三天时间,期间会有人监视你的动向,三天后我要听到你已经动身的消息。咱们总归是一家人,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这样今后你我叔侄之间才能和睦相处。” “明明每次都是你先招惹的我。”纪绯川轻哼一声,“先说好,我这人没什么同情心,三日后启程,途中要是因为别的事耽搁了,就算你拿沈家开刀,也和我没关系。” 得到静含烟首肯之后,纪绯川心里暗自窃喜,只要能让我见到沈师兄,之后的事可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了! “还赖着不走?三天期限可包括今天在内。” 纪绯川撇了撇嘴,从怀里取出一个金丝球香囊放在桌上,“这个给你。” 静含烟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你做的?” “不要还我。”纪绯川面露不耐,正要把香囊收回去,却被静含烟眼疾手快抢了先。 “得你一回孝敬可不容易,自然得收。”静含烟拾起香囊端详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这里面该不会藏了什么毒药吧?” “放屁!”纪绯川气得直拍桌子,爬上桌子伸手便要去夺,“老子要是想给你下毒,早八百年前你就死了,至于假惺惺地做个香囊来恶心自己?” 就算是沈云灼误会他,他也还要发一通脾气呢,他纪绯川就没搁谁面前这么忍气吞声过! 不知是太过愤怒还是太难为情,小孩满脸涨红,看得静含烟愉悦之情油然而生,他信手捏住纪绯川的脸颊肉拧了半圈,“你在谁面前自称老子?” “松手!疼疼疼——疼!”纪绯川两手在桌面一阵乱抓乱挠。 静含烟松开钳制,“不要坐在我的桌子上,出去。” 目送纪绯川的背影消失在书房,他神色无意识间柔软了许多。 说到底就是个小孩子,如果沈云灼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让纪绯川跟着他历练一番,也未尝不可。 纪绯川走出茶轩,趁四下无人,喜滋滋地从身上摸出一串夜明珠手钏。 那手钏上的珠子颗颗通体洁白,莹润如玉,最大的一颗宛如鸽子蛋般大小,即使在白日也可见其透亮色泽与光辉。 偷这一串夜明珠,可比烧他一栋府邸来得划算! 他掂了掂手里物事的分量,又视若珍宝一般揣进衣兜里,心里暗自盘算着,一盒子银票,再加上这么一串价值连城的宝贝夜明珠,总能抵得上沈家儿媳的嫁妆钱了吧? 第37章 生疑 好容易摆脱了静含烟派来盯他行踪的影卫,纪绯川跑回沈家,同管家打了声招呼,得知沈云灼在家,便快步跑向了猗竹轩。 “沈师兄,我回来了!你想我不想?”他站在院中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猗竹轩内静悄悄的,过了片刻,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沈云蕊穿过风雨回廊,惊奇道:“小川?你这些天跑哪里去了,到处找不到人,问大哥他也不肯说,让我好一通担心,小猴也想你了呢。” 纪绯川坏笑着上前,“小猴想我还是你想我?哼,这下知道我的好了吧?” “少臭美了,我是心疼大哥!”沈云蕊啐他一口,“前日他与人在烟雨楼动起手来,不慎受伤了,这些天在家休养呢。都怪沈云涵那臭小子,一回来就给大哥惹麻烦,不行,我得去盯他抄书了。”说着,她作别纪绯川,气势汹汹地离了猗竹轩。 纪绯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裴清纵使如何高招,最多是打斗过程中难缠一些,以沈云灼如今的武功修为也能完胜于她,即便负伤,也不至于到闭门养伤的程度。 沈云灼应该是受到了子母蛊的影响。 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大意失察,让静含烟擅自替他取了子蛊,沈云灼也不会受他牵连。 纪绯川揉了揉脸,摆出一副笑模样,推开房门。 沈云灼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卧病在床,他穿着一袭白衫,正盘腿席地坐在后院水潭边垂钓。 纪绯川刚一走近,那正要咬钩的红鲤鱼一受惊,冷不丁地溜走了。 沈云灼放下钓竿,略显无奈地朝他看了一眼,“刚才就被你吓跑过一次,这回是第二次了。” 纪绯川笑眯眯地弯下身看他,“沈师兄该不会是算准了我今天回来,连伤还没养好就急匆匆下床来给我钓鱼吧?” 沈云灼放下钓竿,拉着纪绯川并肩坐下,问道:“与你家小叔叔相处得如何?” 纪绯川诧道:“你知道?” “你忘了当日替你接骨的那位陈公子了?你被带走的第二日,他便登门说了这件事。” 沈云灼熟知陈雪卿心性,挚友亲自登门,他没有不信的道理,加上体内母蛊一切活动如常,他便没有担忧纪绯川的安危。 亲人之间久别重逢,进退去留还得由纪绯川自己决定,他若是出现,难免会干扰纪绯川的判断,索性让他在茶轩多留些时日,慢慢考虑。 只是没想到从第三日开始母蛊便在他体内躁动不止,搅乱了他的气息。与以往不同,并非是子蛊的主人遇到了危险或者情绪起伏剧烈,而是蛊虫正在从宿主体内剥离。 他心想,大概是纪绯川做出了决定。 子母蛊中,母蛊本是主宰,子蛊属于从属,然而真正能左右二者生死存亡的却是子蛊。随着子蛊脱离,母蛊也被迫从他体内逼出,由此损耗了他将近三成真气,是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闭门不出,调息巩固。 估算着时日,纪绯川差不多也该回来与他道别了。 出乎沈云灼意料的是,纪绯川反而露出了气愤神色,“你明知道我在哪里,怎么不来找我?亏我还信誓旦旦地跟人打赌,这下可好,输了个底朝天,面子里子都没了。”还好临走时顺了件宝贝,这才扳回一成。 想到这里,他从胸口摸出那串夜明珠,两手包握着沈云灼的左手替他套在了腕间,“给你。” 沈云灼还来不及细思纪绯川前一句话的含义,手腕皮肤一凉,便多了个手钏。十二颗莹白圆润的玉石拥簇在腕间,绳结刚好调整到适合他手腕的长度,他略显讶异地看着那串夜明珠,问道:“哪里来的?” 纪绯川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打着手扇凑近他耳边,细声细气道:“我从我小叔那里偷来的,他就我这么一个亲侄子,这点嫁妆钱总还是要出的吧?” 听到“嫁妆”那两个字,沈云灼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扬起唇角,下一刻却欲伸手将那串夜明珠褪下来。 纪绯川眼疾手快拍开那只手,“戴上我给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不能摘,不能反悔!” “......偷来的也算?” “两情相悦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纪绯川义正辞严地纠正道。 “两情相悦......”沈云灼呢喃着那四个字,低头怔然望了纪绯川片刻,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当着爹娘的面为何不这么说?” “那,那是两回事!”纪绯川一时语塞,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听我跟你说呀,我恢复小时候的记忆了。原来我小时候真的来过你们家,还吃过沈夫人亲手做的桂花糖糕,可是那时候你不在家,不然我早就认识你了。” 沈云灼神色柔和地看着他,“可我的确早就见过你。” 虽然年岁更迭,十年后玄清山再见,他丝毫没能将纪绯川与当年那个小家伙联系起来。 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初遇时没能好好相识,隔了十年终归要补回来。 “对呀,我想起来了。”纪绯川拍拍脑袋,“小时候那次落水醒了以后,爹娘说是沈家的大哥哥救了我,等养好病,就带我去向他当面道谢。谁知道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谢成,还好现在又遇见你了。” 他凑上去亲了亲沈云灼的嘴唇,嬉笑着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好不好啊?” 沈云灼唇角噙了一抹笑意,“好。” 纪绯川揽住他的脖颈,悄声道,“那你抱我去床上。” 床笫之间,沈云灼薄衫打开,半裸着身躯倚坐在床头,纪绯川只褪去下身长裤,两手撑在床头横梁处,骑跨在他腿间性器上来回吞吐。这姿势尤其考验大腿和腰身肌肉的持久力,纪绯川腹部受了伤,上下起伏的动作不如往常激烈,少了些肆意妄为的力道,徐徐渐进,寸寸深入,也就多了许多缠绵厮磨的意味。 深秋时节气候渐凉,纪绯川只穿了一件单衣,汗水却顺着侧脸与脖颈线条淋漓而下,将雪白的皮肤洗得透亮,滴滴汗珠顺着碎发滑至发梢,在起伏与颠簸中四散飞溅。 沈云灼沉沉注视着他意乱情迷的模样,心里仿佛藏着一头猛兽呼之欲出,将眼前的少年吞吃入腹,与自己彻底融为一体。 他原本不该生出那些过度的侵占欲,可纪绯川每一次的引诱与邀请、全情投入时的沉醉与痴迷、以及于周身四散流窜的情欲,让他一步步丢盔弃甲,最终引出了心底最原始和野蛮的私欲——他想将这个人据为己有。 那是他只有在交媾时才允许从笼中放出来的欲望,只有这片刻时光,因此他总是极力将欢爱与快感延长,以争取能更久地沉迷于难得的放纵中。之后,再等待理智回笼,一切恢复如常。 近来这种变化似乎愈演愈烈。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陆瑶环那句没头没尾的“原是我看错了”的言外之意。 重逢时陆瑶环打趣他“外冷内热”,暗讽他将江湖道义、是非黑白看得太重,凡事只求对错,不分远近亲疏。可遇到纪绯川之后的所有决定,几乎都是感情先于理智,他已不再是那个习惯深思熟虑、周全各方的沈云灼,不知何时起,他有了私心。 后来陆瑶环看清了,陈雪卿看清了,连不识情爱滋味的云蕊也看得清楚透彻。 他未曾刻意掩饰过,那些隐秘的情愫便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入所有人视线之中。 就连此次回家,他也从未想过要在父母亲族面前隐瞒自己与纪绯川的关系。 只是纪绯川似乎不这么想。 纪绯川抚着沈云灼的脸颊,向前俯身盯着他,“沈师兄,你再走神我就要哭了。跟我做的时候怎么能想其他事?” “我在想你的事。”沈云灼捧着纪绯川的脸颊,伸出舌头勾着那湿软的舌尖吮吻片刻,两手握住他的腰,顺势将他身体扶正,“坐正,伤口还没愈合。” “可是我想和你亲亲。”纪绯川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肌,手感软绵绵的,又一连戳了许多下,愈发上瘾,他格外新奇地趴上去咬了一口,皮肤的温热触感混着汗水的咸味,带着独属于沈云灼的气息,纪绯川两眼发亮,用脸颊贴上去,道:“沈师兄,以后让我挨着你睡觉吧!” “难道之前不是吗?”沈云灼问。 “我是说挨着你......只挨着你,不要穿衣服了,好不好?” 纪绯川在他身上蹭蹭,腰肢也跟着愈加卖力地上下起伏,每每提气时,湿热的穴肉便夹着阴茎缓缓往上蹭,待吐出大半后紧卡在沟壑处,温暖的内壁包裹着硕大的龟头又吸又吮,待呼气时腰身随之沉下,吞得又深又快,性器表面蜿蜒起伏的筋脉次次碾过内壁,蹭出滋滋水声,却将内壁摩擦得愈发火热滚烫,熟透的穴肉透出深红。 沈云灼眼底泛上情欲的红,额角迸出青筋,身体好似绷成一根拉满弦的弓箭。他两手掐住纪绯川的腰,笔直粗硬的阴茎又急又快地往那软烂如泥的腔道内顶送,每每将那两瓣臀肉按坐下来便发出清脆响亮的拍打声。 在连绵不断地一连冲撞之后,沈云灼深深往里一顶,缓慢厮磨片刻,在他体内一泄如注。纪绯川失声叫了一声,碰也没碰过的性器硬是叫沈云灼生生肏得射了出来。 他身体软倒在沈云灼身上,从两人腹间蘸了少许白浊,恶趣味地涂在沈云灼脸上。 他的手指顺着沈云灼黑白分明的眉眼往上勾勒,待即将擦入鬓角时忽然急转直下,顺着颧骨一笔划到唇上,然后捧着沈云灼的脸低头在上面吻了一下,坏笑道:“沈师兄,你好脏啊。” “还不是拜你所赐。”沈云灼低语一声,与他唇舌纠缠着一起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正处于高潮过后的余韵中,忽地门外院落间传来一阵说笑并脚步声。 “不好!肯定是你娘过来探病了!”纪绯川脸色一变,冷不丁推开沈云灼,拎起裤子便嗖地钻到了床底下。 沈云灼太阳穴猛地一跳,满心缱绻与柔情随着纪绯川熟练的动作消散得一干二净,“躲什么,出来。” 纪绯川非但没出来,经沈云灼这一声提醒,顺手把自己落在外面的鞋子一并拎了进去。 沈云灼不自觉地捏了捏眉心,摸到一手黏稠,眉头愈发蹙了起来。 恰逢门外传来敲门声,沈夫人温婉柔和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云灼,你的伤好些了吗?碧血山庄的陈夫人想来看你,现在方便开门吗?” “多谢陈夫人关心,伤势已经大好了。只是今日起得晚了,还未来得及洗漱更衣,暂时不便见客,稍后午间再去前厅赔罪,请夫人见谅。”沈云灼系好衣衫系带,擦拭着脸上浊物,隔着房门从容应道。 外间传来陈夫人温和爽朗的声音,“无妨无妨,是我来得冒昧。雪卿回京之前得知你受伤,特意留下一副药膳补方。我便索性托人按照上面所书备齐了药材,直接送过来。” 她接过身后弟子手里的补药,转交给沈夫人,“有劳姐姐转交给云灼,我先行一步,在猗竹轩外等候。” 说着她转身离去,边走边跟身旁跟随的年轻姑娘低声打趣道,“可惜了,没见到人,只能先听个声。” “光听声音便可见其风骨,”姑娘抿唇慧黠一笑,“面早晚都会见到,不着急。” 听到客人踏出院门的脚步声,沈云灼打开房门,疑道:“我与雪卿虽然交好,可碧血山庄与沈家却鲜少往来,陈夫人今天怎么亲自登门了?” “贵客登门,自然是有正事要谈。”沈夫人将药材递给沈云灼,嗔怪道,“云蕊先前说你早就起了,阿娘这才带客人过来,谁知竟然差点闹出笑话,你在忙些什么呢,连洗漱更衣都顾不上?” “是小川回来了,刚才我与他说了会话。” “真的?他在哪儿,快把他叫出来呀。”沈夫人面露喜色,“上回我跟你说完话,你明知道十有八九他就是严家那孩子,还瞒着不肯告诉阿娘。当时要是能让瞧仔细了,指不定当晚就认出来了。” “当时也是担心出错,让您徒增伤心。”沈云灼解释道,“如今他已恢复记忆了,不会再有错。午间我带他去见您和父亲,现在相见难免仓促,陈夫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沈夫人擦着眼泪,“瞧我,一开心起来什么都忘了。”她又叮嘱两句,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猗竹轩。 刚踏出院门,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忽地想起那天晚上丫鬟的禀报,脚步猛地一滞。 刚才云灼开门的瞬间,她分明从他身上闻到了麝香味,难道说...... 沈夫人摇了摇头,却还是不由得转过身,忧心忡忡地往紧闭的门扉处多看了一眼。 哦豁,沈师兄艺高人胆大,自己给自己当助攻。 第38章 坦诚 沈云灼刚关上房门,转身便瞧见纪绯川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三五本画册,似乎是从床底发现的。 “沈师兄,我见你说话做事恁般周全,你今年到底多大年纪啊?”纪绯川披上衣服,推开后门,拍打起画册上的灰尘。 “二十有八。”沈云灼跟上前去,将毛巾在水潭里过水拧干,替纪绯川擦起了身体,“这画册你从哪里找到的?” “二十八?那岂不是快要大我一轮了!”纪绯川佯作思考状,摸了摸下巴,白净的脸上立刻出现一个黑手印,“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你看雪里红那模样,谁能猜到他已经快五十了?凭师兄你的武功修为,就算再过二十年也未必见老,到时候还是一样肏得动我。”纪绯川说着,两只眼睛笑得眯缝起来,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怎么凡事到了你口中,总能第一时间扯到下三路去?”沈云灼扔开纪绯川乌漆嘛黑的爪子,捏着他的下巴细细擦拭一番,“这些画册上不知积了多少灰,手不要到处乱摸。”擦干净脸蛋和脖子,沈云灼拍了拍纪绯川的屁股,“腿打开。” “到底是谁在往下三路扯啊?”一边说着,纪绯川两只脚干脆利落地往沈云灼腿上一撂,大咧咧地岔开腿,“嗬!沈师兄,看不出来呀,我以为你是遇见了我以后脸皮才越来越厚的,没想到是天生的。”纪绯川信手打开其中一本画册,往沈云灼眼前一杵,“你居然在自己床底下藏春宫图?” 沈云灼手上动作顿了顿,抽出那本子随手翻了几页,又合上扔了出去,“应该是云涵趁我离家时藏的,平日我在家时,他不敢来。” “哎,别扔啊,散架了怪可惜的。”纪绯川伸长胳膊将那本画册又捞了回来,一边翻看一边啧啧点评道,“不得不说,沈云涵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深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我会爬到床底下去!” “......”活生生把自己当成了与人偷情的,还有什么可得意的吗? 沈云灼默默盯了他片刻,起身道,“刚才我在门口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换身衣裳,等会儿随我出去见见长辈吧。” “啊?”纪绯川哀叫一声,破罐子破摔地四肢往后一摊,耍起了赖皮,“可是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没力气了,我要休息。” “你在害怕?” 沈云灼忽然一句问话,让纪绯川腾地又坐了起来,“谁怕了?去就去!” 他瞥见沈云灼眼底稳操胜券的意味,冷不丁想起来,当初沈云灼要他领自己去梵音谷、而他进退不决时,这人也是拿这句话激他的。一模一样的四个字,偏偏每次都能让他这鱼儿上钩。 纪绯川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道:“要去也行,明天......啊不,后天再去!” 静含烟给了他三天期限,三天后他要是没有任何行动,影卫就要出动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沈云灼非要让他直面沈家爹娘,他倒不如趁此机会咬咬牙——暂且跑去小叔叔那里避避风头? 反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和沈师兄总能再见面的嘛! 纪绯川啊纪绯川,你从来就没怂成过这副德行! 纪绯川心底里暗暗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后天,一言为定。”沈云灼看出了纪绯川的不情愿,顺着他的话敲定,没有再多说。 午间,沈云灼出了猗竹轩,纪绯川百无聊赖地在后山林间逛了一下午,意外撞见了早上被他甩掉的影卫。 准确来说并非意外,应该是影卫有意让纪绯川以为自己把他甩脱了,实际上仍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纪绯川来了兴致,从傍晚至第二日清晨,整个晚上都与那黑衣人你追我赶斗智斗勇,从山林里跑到小镇上,又从小镇回到沈家,一直转到翌日晌午,累得黑衣人头晕眼花,绕了一圈才发现回到了起点。 纪绯川坐在假山石阶上,晃着从影卫身上偷来的匕首,笑看那人撑着假山石壁喘粗气,“喂,你这么卖命地替我小叔干活,他一个月给你多少月俸啊?我出双倍,不如你跟着我干?我还可以教你制毒,养蛊,包教包会,怎么样?” 黑衣人擦了擦汗,“公子何必这么见外,您这么多本事,留着帮自家人多好。为朝廷效力,今后可是有数不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哦!原来小叔打得是这个主意。”纪绯川歪了歪头,“可我的那些本事,都是靠豁出命去才领悟来的,自然要随心所欲、怎么开心怎么用。”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要是哄得我高兴,我可以把这一身本领教给你。”他指了指黑衣人,“可谁要是强迫我干我不愿干的事情,就算是我八辈祖宗从棺材板里跳起来,也休想我给他一个好脸色。我说了这么多,你懂我意思吗?” 黑衣人摇摇头,“属下只负责完成任务,监督你三日内启程。” “滚滚滚!”纪绯川抓了抓头发,从石阶上迈步下来,将匕首随手扔给他,“我算是明白小叔为什么让你来监视我了,榆木脑袋!” 艳阳高照,已经过了午饭饭点,纪绯川自知彻夜未归,竟也不见沈云灼来寻,心里有些忐忑——昨天他百般推脱,沈云灼该不会是生气了、故意晾着他吧? 纪绯川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却见房内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几碟点心,其中就有他说过的桂花糖糕。 他开心地抱起食盒亲了一口,心想,沈师兄可比小叔待他温柔多了,还是跟着沈师兄好。 这厢纪绯川正优哉游哉地看画册吃点心,殊不知那厢沈云灼已经与沈夫人开诚布公地谈了许久。 昨日沈云灼有意让母亲察觉端倪,过了一天一夜,沈母辗转反侧,到底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忽略那些反常之处。 她借口钱庄有事支开了沈父,便急匆匆地命人将沈云灼叫了过来。 “云灼,你实话告诉阿娘,你与那孩子......有没有别的什么关系?”沈夫人绞着手帕,试探性地问道。 前些日子,沈云灼在解释纪绯川去向之时,便将他与纪绯川大致的相识经过告诉了父母。沈家父母向来不问江湖之事,除了心疼感慨一番,庆幸当初元和真人是让沈云灼看守玄清后山,其余并未多想。 沈夫人如今斟酌着问出这样一番话,暗自期望沈云灼会露出疑惑或者不解的反应来。 只可惜沈云灼并未让她如愿,他如实答道,“便如母亲昨日所见所思,您心里在怀疑什么,我与小川便是什么。” “你、你竟然真的......”沈夫人踉跄半步,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沈云灼解释道,“小川本性不坏,在五毒教那十年无人教导,才养成一副肆意妄为的脾性。以后有我在他身边,定然不会让他误入歧途。” “那你自己呢?”沈夫人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内心不免萌生出一丝希望,“你要一生一世陪着他?严家是有恩于沈家,可这是上一辈人欠下的恩情,不该让你来还。即便你什么都不做,阿爹阿娘也会将他视如己出,甚至比疼爱云涵更加疼爱他!” “您误会了。我与小川在一起,只是因为我想与他一起,与旁人没有干系。”沈云灼搀着母亲坐下,言辞恳切道,“这无关恩义与责任,只是因为我想要成全自己的私心。” 沈夫人还未从前一波惊愕中回过神来,内心又激起了另一层浪,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沈云灼,好像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一向顾全大局、内敛沉稳的长子,如今竟想违背世间常理、与另一个男子长厢厮守? 他甚至不是在恳求,而是早已下定决心、如今本着为人子的孝道前来知会于她。 从前鲜少与儿子交心的沈夫人,如今听到沈云灼吐露真心,反倒希望他不曾开过口。 沈母思绪纷杂,情急之下又要落泪,急切地反复确认道:“你从小就行事周全,从来不让父母费心劳神,如今怎么就昏了头了?这世上良家女子千千万,难道你就非他不可吗?” 看见母亲落泪,沈云灼心中倍觉愧疚,却并无悔意。 “母亲既然了解我,便知道我不会被一时情热冲昏头脑,方才所言也绝非一时兴起。” 沈母反问道,“你是过了少年人的年纪、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可他呢?他才多大年纪,你怎么保证他将来不会后悔?” “他若后悔,随时可以离我而去。”沈云灼神色如常地回答道,“我比他年长,今日既然做出决定,往后自然要多承担一些,也担待得起。” 母亲说的事情沈云灼并非没有考虑过。纪绯川尚且年少,也许以后随着年岁增长,对他的倾慕之情会逐渐消失,也许会爱上别的什么人,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可将来的事本就难以预测,如果因为这样便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未免有些可笑。 “当初瑶环与家里决裂,你也是不顾爹娘劝阻,执意要去帮她。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二人还不是一样惨淡收场?陆家人至今还在迁怒于你,你以为阿娘看了就不心疼?”沈夫人思及往事,神色愈加哀戚。 “小川与瑶环不同,我也绝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沈云灼眸色暗了暗,沉声道,“以后我会好好教他的。” “你向来有主见,决定的事,也从来没有人能提出异议,阿娘不指望能说服你了。”沈夫人长叹一声,放弃了劝告,神色却失望不已,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可你若执意要这样,我和你爹拦不住你,只能等百年之后到了黄泉地下,亲自向严家夫妇磕头谢罪,怪自己教子无方,非但没能照顾好他们唯一的血脉,还放任自家儿子拉他入泥潭,做尽那违逆伦理纲常之事。” 久违的一日双更大概,也许,很快就要完结了 第39章 挑衅 沈云灼听得眉头紧锁,却没了辩驳之意。 既已在母亲面前表明心迹,就没有必要再在口舌上争这一时高下。即便当下赢了,也未必能改变母亲的心意,反而失了敬意,不如等待来日方长。 可如果换做纪绯川来面对今日之事,必定不会有他这样的顾虑。那家伙就是太没心没肺了,总要自己先带头迈出一步,再回头朝他伸伸手,他才肯吊儿郎当地跟上来。 时值傍晚,纪绯川一觉睡醒,正趴在沈云灼卧房里翻画册,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凉风透过轩窗吹进来,感觉一阵凉意。 他揉了揉鼻子,心道,准是沈师兄想我了,刚才念叨我来着。 越想越是开心,他晃着两只脚丫,春宫图上肢体交缠的两个小人自动变成了他与沈云灼的模样。 纪绯川翻了个身,摸了摸两边脸颊,感觉烧得滚烫,一个人低头吃吃地笑,险些被口水呛死,又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滚,忽然“砰”地一声,上半身栽出床沿,后脑勺先着了地。 他揉着脑袋翻身爬起来,趴在窗台上,望眼欲穿地盯着院子门口,“怎么还不回来?倒数三个数,再不回来我就出门啦!” 三声数罢,院门口依旧空空如也。纪绯川噘了噘嘴,套上皂靴出了院子,打算亲自去找人。 他东一榔头西一棒锤地逛了许久,直到夜幕低垂,深蓝的天空中挂上几点星子,才依稀听到一阵交谈伴随着脚步声隔着围墙传来。 “此事暂且搁置,等我跟你爹商议过后再说。你总还要在家里多留一段时间。” “是。” 是沈夫人?还有沈云灼? 纪绯川心想,沈夫人语气这么严肃,看来是在谈正事,还是等等沈师兄好了,于是摸着下巴,闪身躲到了墙根处。 “难得陈夫人亲自登门说亲,人家姑娘也是名门之后,你务必要好生接待,千万别怠慢了。此事若果真能成,便早日把婚期定下,你兄妹三人也可让为娘少操些心。” 听到母亲嘴里常念叨的让她操心的“姐弟二人”变成了“兄妹三人”,沈云灼面露无奈之色,颔首应道,“穆姑娘谈吐不俗,剑法亦得了碧血山庄真传,即便婚事谈不成,以后也可以朋友相交,不至于失了两家和睦。” 沈云灼说得不慌不忙,纪绯川听在耳里却是警铃大作——有人要给沈云灼作媒说亲,说亲的姑娘都上门了? 不仅如此,沈云灼还跟人家见过了?见过也就罢了,他居然还夸她,沈云灼几时这么夸过别人?一天没守着,就有人敢虎口夺食了! 纪绯川气得一拳砸在墙上。 “什么声音?”沈夫人心中一惊。 眼看两人就要走出长廊,纪绯川未作他想,就地一滚,滚到一旁的桂花树丛中。 沈云灼从侍女手里提过灯笼,走近茂密葱茏的树丛,与纪绯川对视着,不急不缓地道:“一只小猫,大概是晚上出来觅食,受了惊吓。” “喵——”纪绯川捏着嗓子,学了声细细软软的小猫叫。 沈云灼回过身对沈夫人道:“天色已晚,母亲不必送了,回去歇息吧。” 沈夫人点点头,嘱咐道:“明日中秋设宴,把小川也叫来吧。”说罢,也不管沈云灼是否应允,转身便离开了。 片刻后,沈云灼淡淡开口,“人走远了,出来吧。” 纪绯川不理他,依旧抱着膝盖躲在花枝底下,手里拿着小树枝对着泥土戳个不停,嘴里骂骂咧咧没有一句好话。 亏得沈云灼耳力超群,将那些埋汰之语听得分毫不差,一时好气又好笑。 以前教给他的那些东西,纪绯川明面上是记得一字不差,可实际上却半点没往心里去,全是装模作样应付他的。 他俯下身正要把人拉出来,才靠近,足弓至膝盖处便传来一阵麻痹感,手臂被纪绯川用力一拽,身形倾倒进了花丛里。 馥郁的甜香萦绕在鼻尖,四周是一簇簇盛开的桂花,落花被两人压在身下,香气愈发浓郁醉人。 纪绯川翻身骑坐在沈云灼身上,揪住他的衣领佯作凶狠道:“幸亏我今天偷听到了,你都要成亲了,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沈云灼一动不动地任他挟持着,尾音微扬,“你给我下了毒?” 纪绯川眉头一拧,照着沈云灼胸口捶了一拳,“现在是我在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就是了!你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的拳头咚地敲在沈云灼心脏上,像是在击打一面小鼓,清晰而有力的回音好似涟漪蔓延开来,经由少年沙哑的嗓音吐露出来的问题,将他的心瞬间变得无比柔软。 沈云灼抚摸着他玫瑰色的唇瓣,神情温柔,“要的,我当然要你。” 纪绯川怒道,“好啊,你还想坐享齐人之福?” “......”沈云灼动作一顿,随即收回了手,“没有的事,你先起来,回去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什么没有的事,有什么好解释的?刚刚我都听到了,你还叫人家穆姑娘!”纪绯川见他沉了脸色,心里更是委屈,红着眼睛大声嚷道,“你要是娶那个什么穆姑娘过门,我就唔唔唔唔——!” 没等纪绯川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沈云灼便点了点他的唇心,“要说什么,先在心里过几遍,看看是不是你该说的话。” 近来纪绯川在他面前收敛爪牙,总是作出一副乖顺可爱的模样,可事实如何,沈云灼心知肚明。十年习性根深蒂固,不是单凭几句话、一顿打就能掰得过来的。 沈云灼扪心自问,让他像以前那样管教纪绯川,至少在当下他是舍不得的,所以只能时时提点着,叫他听话。 纪绯川推开沈云灼,像头凶猛的小兽低头俯冲,一口咬在沈云灼颈间。 沈云灼腰部发力,翻身将身上的小家伙按在地上,大手探进他两腿间攥住那团软绵绵的肉,沉声道,“松口。” 纪绯川视死如归地咬着那口肉不松开,铁了心要留个记号在沈云灼身上——不叫他骂人撒气,直接撒在他身上总行了吧。 沈云灼神色一沉,手上极富技巧性地揉捏起那块软肉,不多时便感觉到它在手心里鼓胀起来。他循着腰线探入纪绯川裤中,几乎是畅通无阻地一路直达腹地,摸到了那滚烫发硬的东西。 他微诧地瞥了纪绯川一眼,对方眼神不见丝毫心虚,他顿觉好笑,手上动作从容了许多,刻意将施与他的每一分快感都尽力延长,无限柔情缱绻蕴含其间。 纪绯川周身酥麻发软,好似在沈云灼手里软成了一滩烂泥,经由他一番挑逗亵玩,直接在他掌心里泄了出来,牙关也早早就卸了气力。 沈云灼将掌心的白浊举到纪绯川眼前,“亵裤也不穿就跑出来,你知不知羞?” “不知。”纪绯川在他身下蹬了蹬腿,轻哼一声,“沈师兄与我分明是半斤对八两,别说得好像是我在调戏你似的。” 沈云灼垂了垂眸,“也是。既然你这么清楚我的心意,那么我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即使没有子母蛊,你也应该知道才对。” “你不说清楚,我可不知道。”纪绯川转怒为喜,扬了扬眉梢,“我脾气本来就不好,是为了让你开心,最近才有所收敛的。你要是愿意管着我,我自然乖乖听话学着做个好人,你要是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去看别人,那就别怪我不择手段。谁叫你一开始就应了我一声师兄呢?” “从何时开始的?”沈云灼神情莫测地望着他。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纪绯川却领会了个中含义,歪了歪头,愉快地道,“不是说了么?从,一,开,始。”他直勾勾地盯着沈云灼,舌尖舔了舔嘴唇,“沈师兄,我喜欢你啊。” 只要能吸引沈云灼的注意,无论好的坏的,救苦救难还是为祸苍生,样样事情对他纪绯川来说都易如反掌。 他大概是被沈夫人口中的婚事给刺激到了,以至于再也懒得维系他在沈云灼面前的伪装,直接露出了自己最难缠、最讨人厌的一面。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留给过去吧,他就是自私自利、纵情声色、品行败坏之人,是光明磊落嫉恶如仇的沈道长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也不是没有良心发现过,他已经竭力避免与沈家人对上乃至撕破脸了,可沈云灼无时无刻不在引诱他,让他一步步情根深种再难自拔。 事到如今,既然沈云灼都不怕了,他又何必瞻前顾后? “喂,沈云灼。”柔美月色下,眉目含春的少年勾起嘴角,“你想不想直接在这里肏我?” 第40章 撞破 理智的坍塌与欲望被引燃只在一瞬之间。 沈云灼一言未发,纪绯川却从他骤然加快的心跳里读到了回音。尽管知道刚才那点软筋散对沈云灼来说无关痛痒,他仍然示好般地替他解了药性,以求对方接下来的动作更温柔一些。 纪绯川爱死了沈云灼的温柔,情到浓时恨不能溺毙在沈云灼怀中。 只是这回与往日不同,很快,纪绯川便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了。 他嘴里只能含混不清地哼个不停,往往一句话才出口便被一阵猛烈的顶送给冲撞得稀碎。混着软糯缠绵的呻吟声,两具躯体撞击出阵阵黏腻湿滑的水声。 月光笼罩在沈云灼的轮廓四周,为他镀上一层清幽而静谧的光,好似神祇堕入凡尘,即便染上了污浊,仍然不减神韵。 汗水蒸腾间,四周花香仿佛愈加浓郁,纪绯川稍一侧头,张口叼住一簇桂花,在唇齿间碾得稀碎,抬头吻上沈云灼的唇,舌尖抵送着推入他口中。 花汁清苦,香气却甜得醉人,沈云灼含住他的舌尖轻吮,咬住饱满的唇珠细细研磨,唇珠充血肿胀,透出鲜艳的红。身下人肠壁滚烫湿滑,裹着他的性器寸寸绞紧,身体颤抖几乎不能自抑。他放缓攻势,在纪绯川喉结处吮吸啜吻,吻痕一路延至胸口,舌尖又勾着乳尖舔弄打圈,两手包住丰腴柔软的臀肉揉捏搓弄。 阴茎被臀肉推挤着,与肉壁贴合得愈加紧密,纪绯川几乎能感觉到沈云灼体内血液奔腾的速度。对方浑身叫嚣着想要攻占与掠夺,紧贴的胸膛火热,偏偏操弄的动作放得无限柔缓,将快感不断延长。 纪绯川十指深深嵌进沈云灼背部肌肉里,仰起脖颈发出一声夹杂着啜泣的喘息,性器涨红,不断渗出晶莹透明的体液,后穴寸寸绞紧、痉挛不止,先一步到达了极乐巅峰。 可怕的快感持续着,沈云灼握住他身前饱胀的性器,指腹在顶端小孔处反复摩挲,掌心贴在根部囊袋处抚弄揉搓,轻而易举便掀起又一波情欲的热浪。 前后敏感至极的两处同时落入沈云灼的掌控,纪绯川蓦然间生出一种近乎虔诚的依赖。什么也不必管,什么也不必问,他只需将自己全数交出去,由沈云灼掌控,哪怕下一刻死在他手里,也能在濒死时享受到最极致的欢愉。因这样极致的快感,他神智近乎癫狂,大颗泪珠从眼角渗出,嘴巴急促而贪婪地呼吸着,却连最后仅剩的一点呼吸的自由也被沈云灼占据了。 他舍不得从那片柔软的唇瓣上移开,只能一面渴求着微薄的空气,一面沉醉在饱含沈云灼气息的亲吻中,彻底摒弃了那个有所顾虑、有所犹豫的自我。一阵急促而密集的抽送后,滚烫得几乎融化的肠壁深处被精液一浇,纪绯川小腹收紧,性器顶端再度喷出几缕浊液,腰身颤栗不止,彻底瘫软在沈云灼怀中。 他眯着水洗过一般湿漉漉的眸子,下意识地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又舔舐着他颈间的牙印,“师兄不要成亲好不好?你去跟你爹娘商量商量嘛。” 沈云灼缓缓抚摸着他的后颈,低垂的眼眸里蓄着隐秘的温柔,“方才不是连名带姓叫得很开心吗?现在想起来叫师兄了。” “叫你名字怎么啦,本来你我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同门师兄弟。当初要不是元和老头说你向来顾念同门情谊,叫你一声师兄可以让自己少吃些苦头,我才不要拜在他门下,平白顶上个牛鼻子道士的头衔。”纪绯川撇了撇嘴,“沈师兄要是成亲的话,你我之间就再无瓜葛,自然你也管不了我了。” “按你所说,那也是成亲以后的事。”沈云灼道,“当下,我还是管得了你的。” 见沈云灼竟然没有否认成亲一事,纪绯川心里顿觉凄凉无比。 他是一定要和沈云灼在一起的,也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沈师兄和别人成亲的。可沈云灼主动推拒是一回事,自己从旁作梗又是另一回事。 沈云灼将纪绯川的不快与怨气看在眼里,声音却愈发低沉和缓,“你想如何称呼我都随你,我只问你,你刚才管我的师父元和真人叫什么?” 纪绯川心里怄气,便故意与沈云灼唱反调,“元和老头,怎么了?我一向都是这么叫的,他老人家自己都不介意,还说要收我当外室弟子呢。你听着不顺心,难道还想打我一顿出气吗?” 话音落下,花丛外围传来女孩们的笑谈声。 “所以,穆姑娘更喜欢大哥那种类型的?” “沈道长那般人物,谁家姑娘看了能不心动?” 纪绯川轻哼一声,小声嘟囔道:“可不是嘛,哪家姑娘能不心动,就等你点头了。” 他酸了一句不够,还要再说,腰身却被沈云灼展臂一搂,身子骤然一轻。 沈云灼通过夜色遮掩施展轻功,带着纪绯川掠到湖水中央的石榭之上。 这石榭与岸边回廊尽头的藏书阁楼相连,自石阶拾级而下,船舫内桌案茶台布置得宜,四面透风,是盛夏避暑纳凉的好去处,只是眼下入秋,湖中央水泽滋润,多了几分浸骨的凉意。 檐角灯笼里燃着朦胧烛光,沈云灼两道掌风挥出,灯笼摇晃几下,里面的烛光灭了,满室光华散去,只有冷清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他将圆桌上的杯盏茶碟推到一旁,把纪绯川按到桌上与他亲吻,没亲几下,身下的人挣动不停,腰间被突兀地踢了一脚。 “这里冷死了,我才不要在这里做。”纪绯川正欲起身,不料沈云灼直接抽出腰带将他两手一捆,按在头顶,紧接着右手有力地掐住他柔白细嫩的腿根,将他整个下半身对折了上去。 “不是吧?”纪绯川倒吸一口冷气,身体里的血液再度沸腾起来。 沈云灼要对他霸王硬上弓?这......这谁还能招架得住?! 沈云灼瞥了他一眼,当着纪绯川的面解开左手腕间那串明珠,一边快速套弄着纪绯川身下的性器,一边将手钏绕作两圈,套在逐渐充血挺立的性器上。 待绳结收紧,冰凉的玉石束缚着火热的茎身,纪绯川难耐地扭了扭身体,屁股上被沈云灼用力掴了一巴掌,酥酥麻麻的快感自尾椎骨升腾而起,沿着脊梁骨飞速向四肢百骸窜去。 纪绯川重重呻吟一声,下一刻,嘴里被塞进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舌尖尝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甜。他定睛一看,竟是沈云灼方才带他掠过湖岸时、随手采下的一朵含苞待放的美人蕉。 “含住了。等这场做完,如果这朵花在你口中依旧完好无损,我就答应你的要求。”沈云灼低头在花瓣上落下一吻,随即起身,怒涨的性器抵在纪绯川紧致湿热的穴口处,一记猛冲撞进肉穴深处。 湿滑水声在石榭内室环响,粼粼波光倒映在石壁上,光影重叠,频频晃动。汹涌的快感几乎要将纪绯川吞没,他十指掐进掌心,虚含着那朵花不敢松口,牙根处忍得阵阵发酸,生怕泄了一丝多余的气力。 不消片刻,大量唾液控制不住地从嘴角与花瓣间隙溢出,将唇瓣染得湿透,红润得好似要与花瓣融为一体,透亮的津液又顺着下颌一路淌过喉结,汇进精致小巧的锁骨深窝里。 纪绯川口中“唔唔”闷哼着,十根小巧的脚趾蜷在一起,身体抖得像只发了情的小猫,雪白的脊背次次磨蹭在桌布上,将柔软的绸缎蹭得变了形,边角的流苏乱七八糟地挤在一处,杯盏碗碟在桌角摇摇欲坠,发出悦耳的玉石碰撞声。 时间久了,他大腿内侧的肌肉酸痛难忍,腰也折得难受,两手便拱着沈云灼的胸口示意他起身。 沈云灼没有理会他,一边狠狠操弄着,一边将纪绯川抗议的两只手压回头顶,收手时顺势在嫩红的乳尖上掐了一把。 纪绯川重重一弹身,牙关不受控制地用力一咬,泪珠也跟着滑了下来。 他自暴自弃地吐掉嘴里的花,怒道,“不干了!” 沈云灼神情冷凝,“你输了。” “刚才憋着劲不说话,专、专挑这种时候欺负人......沈师兄真是越来越坏了!”纪绯川一边啜泣一边指责他。 “你既不怕打,也不记罚,把我说过的话全当耳旁风,”沈云灼俯视着纪绯川,“唯有这样,你才记得牢些。” 纪绯川吸了吸鼻子,“师兄不疼我了吗?” 沈云灼拨弄了一下捆缚在他性器上的珠串,语调忽然柔缓下来,“师兄疼你。” 说罢,他将纪绯川身体侧转,性器抽出至穴口,又猛地插进去,紧接着一连串冲刺紧锣密鼓地袭来,攻势异常迅猛,丝毫未给纪绯川留下半分喘息的余地。 “啊!慢、慢一点!师兄......我错了师兄!你饶了我......啊......”纪绯川胡乱蹬着腿,胸膛起伏得愈加剧烈,由脖颈到胸口都染上了情欲的粉,整个人狂乱不已,近乎陷入了崩溃。 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扰人的谈话声再度从外面传来。 沈云蕊叹息着道:“可惜这世上只有一个大哥,不能成全所有人的心意,总不能让他将仰慕自己的人都娶个遍吧?” 纪绯川喉中一哽,猛地咬住嘴唇。 说笑声越来越近,仿佛已近在咫尺。 “娶天下女子,便是辜负天下女子;娶心上一人,虽辜负其他人的心意,却至少能全心全意爱护那一人,亦是成全了自己,天底下便多了一对神仙眷侣。所以,喜欢上什么人不是难事,两情相悦才最难得。” “穆姑娘玲珑心肠,今后定能寻到两情相悦之人。”沈云蕊笑道,“哎,前方不远处就是藏书阁了,那剑穗长什么模样,我帮你一起找找?” “不打紧的,白天才来过,走到这里我便认得路了。劳烦二小姐在此处稍等,我去去便回。”穆姑娘按照记忆穿过回廊步入藏书阁,果然在第三排书柜角落寻到了白日遗失的剑穗,出门时不经意朝水面石榭瞥了一眼。 月亮隐入云层,石榭里的景象看不分明,却有道荧光在忽隐忽现。 她心下好奇,出了藏书阁便沿着石阶踏上船舷,正待步入房间,此刻月光从云层间洒落下来,倾泻在那两人交叠的身影上。 穆姑娘猛地止住脚步,捂着嘴无声地望着眼前一幕。 背对着她的那人身形颀长,长发散落在腰间,身上只披了件白底绣鹤纹的袍子,是白日还与她讲过剑法的沈道长,而他身下横躺着的少年寸丝不挂,身上布满欢爱的痕迹,双腿大张着,捂着嘴承受来自男人的侵占与爱抚。 那一次次猛烈的撞击与冲刺、意乱情迷的抚摸与亲吻,将眼前的背影与平时那个淡漠疏离的沈云灼分割开来,好似光与影的两面,直至急遽猛烈的快感堆积至顶峰,她隐约察觉到男人肩背肌肉紧绷,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彻底将一身情热倾泻给身下的少年。 少年颤栗不止,细碎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漏出来,额发被汗水打得湿透,大口喘息着,双眼微睁阵阵失神。 忽然,他仿佛察觉到什么,微微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泪意潸然的眼睛瞬间睁大,流露出愕然之色。 惊讶也仅仅存在了短短一瞬,下一刻,少年目光澄明,冲她扬了扬眉,露出一个半是挑衅、半是戏谑的笑。 那眼底的笑意邪气十足,美绝艳绝,仿佛月下吸人精气的妖魅,残存的泪意将那双眸子衬得深幽异常,眼尾飞红,透着说不尽的旖旎与淫靡之色。 穆姑娘心神一颤,耳垂红得几近滴血,捂着胸口匆匆上了岸,加快脚步沿着原路离开了。 沈云灼似有所觉地侧了侧头,未置一词,只是替纪绯川解开身上束缚,将手钏戴回腕上,然后将他抱在怀里,亲吻他湿润的眼睛。 纪绯川安静地在他怀里躺了半晌,忽然开口道:“我得走了。小叔叔要我去京城找他,只给我留下三天时间。” “明日中秋佳节,用过家宴再走也不迟。”沈云灼替他理了理鬓边凌乱的碎发,“承诺过的事,要做到才行。” 沈师兄甜言蜜语三连击:师兄信你。师兄要你。师兄疼你。 资深脑残粉小纪同学:awsl!!! 第41章 劝和 “......这话回的,叫我怎么接?”纪绯川挣开他,拍了拍桌子,“我说要走,沈师兄你应该用尽一切办法把我留下才对啊!哪怕是用拐的,用骗的,实在不行找根绳子拴着我也行啊!怎么能说走就让走呢?” “你若真想走,任谁也留不住。不想走,也无人强逼你。”沈云灼替他穿好衣衫,正色问他,“回来那天,你小叔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派了人盯我,说要是到了时候我没有启程,就拿你们沈家开刀。”纪绯川怏怏道,“我总不能只顾自己开心,连累了你们家吧?” 沈云灼道,“他只说启程,并未规定要你何时与他碰面。武林大会开幕在即,也是时候启程北上了。至于那些威胁的话,是他说来哄你的。沈家是皇商,除非犯下谋逆大罪,否则朝廷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啊......他为什么哄我?”纪绯川愣住了,指了指自己,“难道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沈云灼略一思忖,道:“大概是他心里疼惜你,故意使点绊子,叫我从今往后好生待你。” 纪绯川听了这话不免又开心起来, “那敢情好。有小叔给我撑腰,你以后要是想欺负我,那是再也不能的了!”说着对沈云灼张开手臂,“我累了,师兄背我回去吧。” 沈云灼点上灯笼递给纪绯川,“那你提着灯笼。” 纪绯川应了一声,开开心心接过灯笼伏到沈云灼背上,一边随他往猗竹轩去,一边趴在他耳边悄声道,“沈师兄,你的婚事已经被我搅黄了,从今往后只怕要孤家寡人一个,再也没有女孩子肯嫁你了。” “怎么说?”沈云灼步履从容,面上不经意浮现出一抹笑,明知故问道。 纪绯川两眼眯起来,略显得意地道,“刚刚咱们两个做的事情,全被那位穆姑娘看在眼里了。” “是么,原来是她......好在那时没有点灯。”沈云灼侧了侧头,问道,“可穆姑娘本就是陈夫人为云涵说的亲,你和我在一起,与她又有何相干?” “......怎么会这样?”纪绯川登时傻了,“沈云涵那小子毛都没长齐,任谁都会以为这亲事是说给你的啊!” “开始就告诉你没有的事,是你自己不信。”沈云灼道,“今日之事的确有失体统,穆姑娘毕竟是客,下次不能由你这般胡闹。” “你还恶人先告状了。”纪绯川嘟囔一声,下巴抵在沈云灼肩上,“我只道自己做事随心所欲,没想到像沈师兄这样的正经人,疯起比我还过分。” 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干得这么狠,他是真以为沈云灼恼了他了,所以跟他做的时候多少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谁知到头来虚惊一场。 不过,这倒是叫他茅塞顿开,再没什么可犹豫不决的了。 两人回到猗竹轩,纪绯川又想起了那条鲤鱼,直嚷着一天没吃饭,要沈云灼给他捞鱼炖汤喝。 沈云灼安置他去洗个热水澡,免得凉风浸骨染上风寒,自己则去了后山溪涧捕鱼。 纪绯川泡在浴桶里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香味勾起肚子里的馋虫来。他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爬在浴桶边,眼巴巴看着沈云灼单手托着托盘进门,端来一碗鲜美的鱼头豆腐汤,旁边配了一盘糖醋鱼,一碗白米饭。 “师兄啊师兄,你可真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叫我怎么爱你才好。”他拖了一身水痕,光着脚凑到沈云灼身边,“好香啊!” “先把汤喝了。”沈云灼眉头轻蹙,扯了毯子给纪绯川裹上,一边替他擦着头发,一边问道,“以前你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浮皮潦草地过日子?” 纪绯川窝在沈云灼怀里,抱着汤碗咕咚咕咚几口灌了,舒服得眼睛眯成两道缝,“以前是以前,好过歹过,总算都能活下来。现在有沈师兄照顾我,我就更乐得轻松自在了。” “你既要我的关照,我说的话你怎么不多听一听,记在心上?”沈云灼接过空碗放在几案上,冷着一张脸道,“元和真人不计较你口无遮拦,那是他老人家宽厚仁慈,你却不能心存不敬。以后日子长了,你若再像今天这样记吃不记打,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纪绯川非但不怕他黑脸,反而促狭道,“我只叫你一声师兄,你倒管得比我爹娘还要宽。” 这话听得沈云灼心下好笑,又有些无奈,不再应声,只是细心地替他把鱼刺挑出来。 纪绯川吃饱喝足,惬意够了,这才一本正经地回他:“放心,就算我不拜师,如今跟了他大弟子,回到山门以后也会孝顺老人家的。” “那明天的家宴,你可想好了怎么说?母亲想留你在家长住,与云涵一起读书习武,你要如何推脱。” 沈云灼已有离家之意,迟早会回玄清山接任掌教之位,这也是沈家长辈应允了的。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纪绯川一头歪倒在床上,眨了眨眼睛,“要是你爹娘提起说要留我,我就明说,我喜欢你,要跟你好,自然要跟着你走。要是没有提及此事......” “不提,你便不说了?”沈云灼问道。 纪绯川见沈云灼神情专注,便挺身坐起来,摆出一副端正模样,“不提,我也说。我就说——” 他一手叉腰,竖起一根手指头,眼珠滴溜溜一转,绘声绘色地演起来,“你们家儿子早有心上人了,那就是我!以后都不必打给他说亲的主意。二老要是答应了,自然皆大欢喜,要是不答应,我就连人一起拐跑,除了逢年过节捎信回来问候两句,以后都不来讨你们的嫌了!” 沈云灼瞧着纪绯川活宝似的模样,心里愈发爱他爱得紧。他抚了抚纪绯川的脸颊,“明日宴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想回的话自有我替你回。” “哦。”纪绯川眯着眼打了个呵欠,咂咂嘴道,“还要做么?” 他心想,等解了峨眉金针的封印,兴许跟沈云灼亲热的时间就能更长了吧。 “不做了,睡吧。”沈云灼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挥手熄灭灯烛,想到纪绯川说过的话,又褪了里衣,这才在他身边卧下。 纪绯川鼻子动了动,小动物般地蹭进沈云灼怀里,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睡着了。 翌日天明,沈云灼将醒未醒之际,察觉胸口湿漉漉的,痒中带着些许刺痛。睁眼一瞧,原来是纪绯川正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不知做了什么好梦,闭着眼睛含着他的乳头又舔又咬,啧啧作响地吸个没完,嘴边还积了一滩可疑的水渍。 沈云灼揉着太阳穴,心里大概清楚了昨日纪绯川为什么会提那样的要求。他捏了捏纪绯川的脸颊肉,“小川,醒醒。” 纪绯川皱了皱眉,歪歪头躲开,膝盖在沈云灼腰间蹭了蹭,眉头又逐渐舒缓,鼻翼微微翕动着,发出小婴儿般微弱的鼾声。 这一番动作,纪绯川懵然不知,却连累沈云灼出了一身汗。他轻叹一声,在纪绯川耳边轻声唤了一句什么。 纪绯川猛地抬头,眼睛还迷迷瞪瞪地半睁着,脑袋却左右四顾了好几遍,“谁?谁叫我?”他揉揉眼睛,眼前逐渐清晰起来,“沈云灼?刚才是不是你在叫我小名,还是我在做梦?” “是我。前两日你说恢复记忆了,我便叫来试试。”沈云灼勾了勾唇。 “你别那么叫。”纪绯川忙不迭地擦了擦口水,脸色涨红。 沈云灼看着他窘迫的模样,颇觉新奇,“为何?” “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纪绯川想了又想,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总之你以后都不许这么叫!” 沈云灼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又叫了一声。 “啊啊啊都说了别那么叫你还叫!”纪绯川一头撞在沈云灼身上。 沈云灼笑意沉沉,抬手去接他,两人在床榻间纠缠成一团,直到门口响起两声咳嗽。 沈云灼敛了笑意,披衣起身去外间,开门后却见沈云蕊挤眉弄眼地朝他使眼色,身后站着面色不虞的沈夫人。 “母亲这么早就过来了?”沈云灼将沈母请到屋内,接过她手中食盒。 “小川呢,起了吗?”沈云蕊歪头朝里屋稍稍一探,回过头来解释道,“阿娘记挂小川,想亲手替他裁几尺布做衣裳,叫我一起过来帮着量尺寸。” 沈母觑了沈云灼一眼,“辰时过半了还早?往常你不是五更就起来练剑吗,怕是近日怠惰了吧。” “母亲教训得是。”沈云灼也不反驳,接过食盒,将里面的小碟在桌上逐一摆开。 那厢纪绯川飞速穿好衣服,在后院洗漱了,循着香味两眼发光地跑出来,“又有好吃的?” 沈夫人神色柔和下来,冲他招手,“小川过来,我下厨做了几样小菜,你快来尝尝,要是有喜欢的,我以后常做。” 纪绯川看了一眼沈云灼,又看了眼沈云蕊,在三人齐刷刷的注视下慢腾腾地朝沈夫人挪过去。 沈夫人笑吟吟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傻孩子,怎么这样生分?以前小时候还跟在我身后,‘漂亮姨姨’叫个不停呢。” 纪绯川在桌前坐下,咬着筷子,嘴巴一咧,“我记得。” 他从小就爱黏在美人身边来回打转,撵也撵不走,不喜欢他的只想把他一脚踢开,喜欢他的便愈加喜欢,又是亲又是抱,恨不得直接领去做自家的孩子。 沈夫人当年爱他爱得紧,直叹要是个女娃娃,许给沈家做儿媳妇就好了。 “好,记得就好......”沈夫人想起故人,不由得泪意潸然。她握住纪绯川的手,温柔地道,“来这里就跟回家了一样,以后有姨姨疼你。” 纪绯川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心中忽然浮出一股无法言喻的熨帖。 几人用过早膳,沈夫人为纪绯川量过尺寸,先行出了园子。 沈云蕊多留一步,幽幽对两人道,“昨晚的事,穆姑娘和我说了。小川他无法无天也就罢了,大哥竟然也跟着他一起胡来。”说罢,朝纪绯川瞅了一眼,“纪绯川啊纪绯川,你可真是作了孽了......” 纪绯川满不在乎回嘴,“我作过的孽可太多了,单单只这一件,能煞住我做其他坏事的瘾,难道不是大功德一件?” “言之有理。”沈云灼简明扼要地点评道。 沈云蕊登时哭笑不得,“好在穆姑娘是心胸开阔之人,知道前因后果也就不计较了。要是让别人碰见,再传出去,看你们怎么收场。” “沈师兄都不怕,我就更不用担心了。”纪绯川正倚在书桌旁翻弄沈云灼的字帖,又朝他招手,“师兄这个字写得好看,快来教教我。” 沈云灼就着他手上的字帖一看,瞥了他一眼,“......这不是我的名字吗?” “我就喜欢这个‘灼’字,你教我写写。” 沈云蕊留下只为通知一句,好让沈云灼放心,可看了他两人反应,才知他二人压根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几句话说罢,沈云蕊快步追上沈母,商量晚宴筹备之事。 “你大哥既然交代你操持家宴,一应事务自然全凭你安排,不必事事都来请示我,我另有话问你。”沈夫人不欲与她聊这些琐碎之事,“云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云灼和小川之间的事情了?” 沈云蕊讪笑一声,“阿娘是说哪一件?” “拢共就那一件要紧事,还能是别的不成,你大哥昨日都与阿娘说了,你还替他装什么糊涂?” “咳,女儿这不是......顾念手足之情嘛。”沈云蕊眨眨眼睛,“小川多好啊,阿娘既然那么疼他,让他直接管你叫娘亲,岂不好?” “我何尝不想,可这是两码事啊。”沈夫人叹道,“原本还指望你能帮着劝劝,谁知道......”她又爱又恨地戳了戳沈云蕊的额头,“早有那耳根子软的投了敌营了!” “天地良心,我可没收受大哥半点贿赂,”沈云蕊连忙指天发誓,“完全是出于为真心所感!阿娘,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呀......” 她挽住沈夫人的胳膊,一路走,一路将沈云灼与纪绯川两人相处的点滴细节与母亲细细道来。 第42章 终章 沈府夜宴选在了府内戏楼里举办,沈家旁系亲眷众多,这日聚在一处,宴席足足摆了四五桌,又请了外面的戏班子进府演出,一时热闹非凡。 沈云蕊既要顾着招待客人,又要忙着协调府上大小杂事,忙得晕头转向,好容易抽空来坐下喝两杯酒,见沈云灼气定神闲地坐在纪绯川身边给他剥螃蟹,羡慕得直想咬手帕,“大哥,你也太惯着他了,都不知道来帮帮自家妹子。” 纪绯川舀了一勺肥得流油的蟹黄进嘴,“沈师兄为沈家忙前忙后十几年,都没抱怨过半句,你这才第一天就想撂挑子不干?” “云涵也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何不叫他帮你分担些?”沈云灼朝沈云涵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厮正一脸殷勤地围着穆姑娘打转,急于在姑娘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沈云蕊惋惜地摇摇头,凑近了低声道,“云涵还不成器,人家穆姑娘未必瞧得上他。若是大哥你这样的,说不定......” 纪绯川正竖着耳朵听,闻言一把抱住沈云灼的胳膊,冲沈云蕊呲了呲牙,“你再说!” “呵,小崽子还挺护食。”沈云蕊嗤笑一声,听见身后有人叫,又急匆匆地走开了。 沈云灼喂给纪绯川一口蟹肉,同他道:“看那边。” 纪绯川顺着沈云灼的话一抬眼,看见沈家爹娘正双双看着自己,一边看一边不知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纪绯川手指稍微一动,登时把沈云灼的手臂搂得愈发紧,就差整个人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他身上。 “我爹娘又不是你的仇人,瞪得那么凶做什么。”沈云灼瞥他一眼,“放松些,你这样我怎么替你剥螃蟹?” 纪绯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娘正冲我招手呢,她让我过去。” “去吧。”沈云灼擦干净手,替他倒了杯茶,“把这杯茶一并端过去。” 纪绯川不明所以,照着他的话端起茶杯,在众人的目送中来到沈家二老面前。 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厉声盘问,沈家父母和蔼可亲地注视着他,围观的沈家众人亦是满脸笑意,一边打量他,一边与身边人不知道悄声说着什么。 他来到沈父沈母面前,心跳得厉害,正愁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忽然听沈云蕊在旁边鼓励似地道:“小川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跪下磕头啊,阿爹阿娘都在等你呢。” “磕头?”纪绯川懵了,回头去看沈云灼,“为什么要磕头?” 沈云灼端着一杯酒来到他身旁,又替他接过茶杯,“小川,爹娘要认你做沈家的孩子,你若愿意,就向爹娘磕个头,敬杯茶,从此沈家基业有你的一份。若是不愿,就站着敬杯酒。无论怎样,今后爹娘都会将你视如己出,今日有沈家上下和陈夫人为证,作不了假。” 纪绯川这才反应过来,他望着满目怜爱的沈父沈母,嘴唇嗫嚅了一下,“真的吗?” 沈夫人抚了抚他的脸颊,又看了眼沈云灼,柔声道:“傻孩子,你云灼师兄说的话,岂会有假?” 纪绯川垂下眸,眼尾印上两抹红,忽然“唰”地一撂衣衫下摆,笔直爽利地跪下,“沈家爹娘在上,受小川一拜!”说罢,恭恭敬敬地磕了一记响头。 沈父沈母感动得热泪盈眶,双双将他扶起。 沈云灼见势又添了杯茶,将托盘递到纪绯川面前。 纪绯川向二老逐一敬过茶,这才起身,周围传来阵阵拊掌叫好,旁支众多亲眷又纷纷向沈父沈母连声贺喜,纪绯川被人群围绕着贺喜着,一半无措一半喜悦,手脚顿时不知该往何处放,视线四处找寻沈云灼,却早已失去了他的踪影。 穆姑娘循着笛声来至后山溪涧旁,见沈云灼正独自一人在水潭边静立,估摸着他是听到身后脚步声,索性住了笛音。 “沈道长怎么一个人来了此处?”穆姑娘好奇地问道,“方才我可是看得真切,你先递的茶,后送的酒,纪公子明明按你的授意认了亲,为何沈道长的笛音里反而有怅然若失之意?” 沈云灼兀自望着东边天际徐徐升起的圆月,未置一语。 “不妨让我来猜一猜。”穆姑娘略一思索,笑道,“是了,沈道长大约是在惋惜,不能好事成双,人月两圆。若方才那两杯茶是你与他一齐敬上去的,便更好了。我猜的对不对?” 她的话一语中的,引得沈云灼不由朝她多看了一眼,“碧血山庄出来的人,都是这样一副玲珑心肠?” “非也,只是恰巧经人点拨。”穆姑娘神秘一笑,从袖中取出战帖递上,“先前与沈道长初会,未敢唐突。可看情形,沈道长不日就要远行了,我受人所托,也该尽力帮上一帮。我们家小少爷等这一战,可是等了许多年了。” 沈云灼接过那帖子一看,果见其中狂草写就的“陈落鱼”三个大字,信手收入袖中,“那就有劳姑娘传话,九月武林大会见。” 正待离去,他忽然想到一事,开口道:“昨夜之事未曾想叫姑娘撞见,失礼了。” 穆姑娘今日见他举止气度,从容磊落,本不觉有他,经沈云灼一提醒,脑海中忽地浮现出昨夜纪绯川那副媚气横生的模样,登时脸上一赧,讪讪道,“原是我好奇心胜,误打误撞,该是我赔礼才对。” 两人正欲折返宴席,忽见沈云蕊急匆匆寻过来,“大哥,小川向阿爹阿娘辞行了,事前也没听到风声,你知道他今晚要走吗?怎么也不拦着?” “昨日听他说过。”沈云灼若有所思,“走陆路还是水路,行李盘缠可都打点好了?” “走水路,船早就在码头等着了,说是本来想白天启程的,为了拜见爹娘这才留下参加晚宴。”沈云蕊喘着粗气,纳闷道,“你到底是清楚还是不清楚啊,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那个......穆姑娘啊,我三弟正满处找你呢。” 穆姑娘笑着点点头,快步回了宴席。 “走水路,那便不用着急。”沈云灼道,“近日江北水匪猖獗,等他的船只经过那里,也许会耽搁上几日。云蕊,我走以后,家中诸事就拜托你了。” “早都应承下来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沈云蕊直摇头,惋惜得不得了,“大哥你中途离席,平白错过了一场好戏,小川那张嘴可真能说。” 沈云灼微怔,“他说什么了?” “字字真情,句句肺腑,非得亲耳听他说出口才能知其意,你自己亲自去问他,我就不在你面前学舌了。”沈云蕊促狭一笑,转身溜了。 沈云灼低头望了望手中玉笛,心道,是时候将它送出去了。 翌日,沈云灼备好行装,向父母辞行。 沈夫人仍旧舍不得他远行,她深知沈云灼这一走,从此便彻底归于江湖了。 可想起昨日宴上,纪绯川言辞锋烁道出的种种,虽句句恭敬,却无一字不暗藏机锋。那孩子是在替沈云灼抱不平,暗指他们做父母的多年来挟恩图报,她又满心愧疚,无言以对。 这一夜她与沈老爷促膝长谈,反复商定,最终还是决定放手。 沈老爷不善言辞,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嘱咐沈云灼在外照顾好纪绯川,便拄着拐杖进了内室,留下素日里忧心思虑的沈夫人,今天倒一反常态地没有落泪。 “母亲不必担忧,此次离家匆忙,只因武林大会开幕在即,加上师父闭关期满,需回山门接洽。待诸事平定,一定带小川回来看您。”沈云灼说完,跪下磕了个头,“小川昨日言辞,如有失礼之处,儿子代他一并谢罪。” “小川昨夜才认亲,你今天倒要来替他赔不是,这样生分,当心让他知道了骂你。”沈母打趣了一句,将屋里凝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她俯身将沈云灼扶起来,神色伤感之中带着几分慈祥,“你啊......以前有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不说,时间长了,人人都以为你是木头做的,没了七情六欲呢。就该找个能替你说话的人凑成一对,所有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不开心的话,通通替你说出来,以后在我跟你爹面前,也不必委屈了自己。” 沈云灼听闻这话,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沈夫人,触及她笑中带泪的神情,连日来不上不下悬着的那颗愧疚的心才算是归了位。 他面上未曾展露更多,声音里却隐隐多了一丝感激,“孩儿,多谢母亲成全。” 沈夫人点点头,挥了挥手帕,“去吧,男儿本该志在四方,从今往后,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沈云灼深深地看了沈夫人一眼,颔首应是,转身大步离开了沈府。 午后,自临安北上的一艘小船终于驶离了江南地界。纪绯川背倚着船蓬,一身红衣灌满了江风,猎猎作响。 眼看黑衣人站在船头朝天射出一记响羽,城南驿站方向遥相呼应般,传来了信号弹响彻天际的声音,纪绯川捋了捋凌乱的鬓发,饶有趣味地问道:“消息这就算送出去了?” 黑衣人点头,“正是,每发一箭,当地潜伏的隐卫就会收到公子入境的信号,护你周全。” “也就是说,你不中用了?”纪绯川眉梢一挑,笑得有些恶劣。 黑衣人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他胳膊好像有些发麻,腿也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动步,“公子且慢,其实我还有些用处,我——啊!!” 纪绯川懒得听他啰嗦,抬腿就是一脚,把人踹进了江里,啐道:“杀千刀的,紧赶慢赶地催老子上路,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害我跟沈师兄分开不说,还吹了一晚上冷风!” 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连带着船身也轻微地摇晃了一下,纪绯川狐疑地转身朝后看去。 船篷另一头,一道清冷而又动听的声音略显无奈地传来,“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捉弄一下便罢,真要淹死了才能解气么?” “沈师兄!”纪绯川大喜过望,朝船舷处长身玉立的男人飞扑过去,“怎么这么快就跟上来了?我还以为至少要等上四五天呢。” 沈云灼将纪绯川抱了满怀,点了点他的鼻尖,眼中笑意清浅:“想你了,想早些见你,所以就追上来了。” ————终———— 呼......终于顺利写完了!(擦汗) 接下来陆陆续续还会有几篇番外,敬请期待~ 第43章 番外 云外青山(一) 又是一年初夏,玄清道观新任掌教继位已愈半载,终于迎来了五年一度的开山门收徒之日。自五月初,踏入玄清山地界的车马游人便络绎不绝,为向来宁静祥和的小镇带来了许多繁华气息。 山下值守的弟子忙得马不停蹄,待夕阳西下才送完最后一波客人,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忽听一阵清越悠扬的笛声伴着松林晚风而来,顿时一扫周身烦闷与燥热。 那笛音自环绕玄清山的玉带江传来,弟子们互相对视一眼,旋即探头朝江面一艘竹筏上望去,见到那鲜妍明亮的红蓝二色交叠的衣袂,众人脸上不禁露出喜色。 “小纪回来了!” “半年不见还怪想的,这下可好,玄清山又有得热闹了!” “我去告诉掌教师兄,他要是知道小纪回来,一定高兴!” “傻子,你先通报了哪还有什么惊喜?当心小纪回头削你!走,先打个招呼去!” 那三五人相伴来到岸边,冲着竹筏上的人连连挥手,未及开口,那人笛声骤停,仰天便是一阵大笑。 “我纪绯川又回来啦!孩儿们,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竹筏还未靠岸,那明艳落拓的青年将玉笛在手里打了个旋儿,就势别入腰间,便一个大步跨上岸来,笑容里满是快意与洒脱。 纪绯川整个人较之半年前黑了许多,身量却也拔高不少,若非一开口便自报家门,到了近前那些弟子只怕还要认上一阵。 “你看他又没大没小,明明自己最晚进门,师兄也不认,话里话外就知道占便宜!”其中一人抱怨道。 另一人取笑他道:“小纪何时认过咱们当师兄,他的师兄就那一位,正在山上呢!” 弟子们一边打趣,一边热情地拥围上来,一阵嘘寒问暖,纪绯川豪迈地一挥手,让人将竹筏上的两个箱子搬上岸,“听说你们掌教师兄要收徒弟了,我回来给他把把关!” “是把关还是凑热闹啊?你又不学玄清山的武功,还会相看人才不成?”一个弟子怀疑道。 纪绯川戳了戳他脑门,“蠢!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沈云灼都是我相出来的,你还怀疑我的眼光不成?” 那人自觉忽视掉他的奇妙比喻,道,“多少年才出了咱们掌教师兄这么一位,要是照你那标准,玄清山恐怕是后继无人了!” 纪绯川扬了扬眉,“放一万个心吧,有沈云灼在一日,玄清道门就香火旺盛一日。比起往届,这回上山拜师的人可是足足多了三成,我虽然人在外面,心却时时刻刻都放在玄清山呢,别想蒙我。”说罢又摆了摆手,脸上露出颇为雀跃之色,“东西你们抬上山分去吧,我先行一步。” 说罢,一闪身便没了影。 众弟子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纷纷又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上山后日色渐沉,时辰却还尚早,纪绯川猜想沈云灼这时大概在剑阁做晚课,便一路朝那处寻去。 剑阁里灯火明亮,果见那堂中主位上坐着一人,那人身着鹤纹广袖道袍,坐姿端正挺直,正一丝不苟地翻阅着手中名册。 纪绯川窃笑一声,绕行至后方,蹑手蹑脚地蹭过去。随侍在沈云灼身侧的弟子眼尖地瞧见了纪绯川,正要开口,纪绯川急急打了个手势,令他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立在了沈云灼身侧。 恰好翻阅完最后一本名鉴,沈云灼放下册子,随手执起一盏凉茶,低头啜饮起来。 他执着杯盖的左手腕间悬着一串莹白的夜明珠串,动作间发出细微的玉石碰撞声,稍一抬眼,便透过莹润的玉石珠面映出的微小倒影,瞥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沈云灼嘴角若有似无地一牵,随即恢复如常,他放下茶盏,淡淡地道:“这些名鉴你也逐一看过了,有什么想法?” 历年来资质上乘的新人少有,前来拜师的年轻子弟里,大多是些资质平庸之辈,家里托了些关系送来玄清山磨练性情的,能否学有所成,单讲一个勤字。沈云灼有此一问,其实并未指望真能得到什么建言。 况且这些名鉴里面,还多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名字,就在那册名鉴的最后一列,分外打眼。 纪绯川压着嗓子,煞有介事地道:“其他的都没有什么特点,看过就忘,不过刚才那最后一页上的,叫......沈云涵?我觉得就挺不错,不仅有几年武学根基,而且这名字一听,就知道和师兄你同宗同源,亲上加亲岂不妙?” 沈云灼指尖在名册扉页叩了叩,若有所思地道:“他怎会来玄清山呢......家中无人提及此事,云蕊也不曾来信说明。” 纪绯川清咳两声,故意扬声问道,“这沈云涵......莫非真同师兄的家族有何渊源?” 沈云灼屏退杂思,扬唇轻笑道:“不过半载,小川,你不会当真以为,我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吧?” 他抬眼看向满眼促狭的纪绯川,眼底蕴着柔和的笑意,朝他伸出手去,“不是说只去三个月便回吗,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纪绯川握住那只手,顺势坐到沈云灼腿上,拥住他的脖颈扁了扁嘴,抱怨道:“可不是,好不容易帮小叔办完事,本来想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你,谁知偏偏在回程路上耽搁了。你猜我遇着谁了?” 沈云灼观他神色,略一沉吟,“雪里红?” 纪绯川一阵心有余悸,忙不迭地点头,“黑心肝的老狐狸,非要我重回五毒教,要不是我机警,这回就折在半路上了。我同他来来回回周旋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才脱身。” 沈云灼抚了抚他的头发,沉声道:“下次遇见,师兄替你做主。” “他也没能讨到我的好,此一时彼一时,下回遇见说不定谁赢谁输呢。”纪绯川呲牙一笑,“你又不能总跟着我东奔西跑,玄清山不管啦?” 沈云灼知他心意,遂不再多言,心里却隐隐已有了思量。他正色地瞧着纪绯川许久,指腹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含笑道,“晒黑了。” 仍旧一副风流多情的面孔,只是褪去了两年前初见时的几分稚气,眉骨与下颌也变得有棱有角起来,气质与他小叔也愈发相像了。 纪绯川抬了抬下巴,“还会白回来的!” “脸上看着是瘦了,可掂着倒比原来还沉些。”沈云灼两手在他腰间一掐,“难道肉都长在了腰上?” “什么呀!”纪绯川推开他,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得意地道:“看出来没?是我长高了!” 沈云灼看得很是欣慰,油然生出一种家养的小嫩苗长成大白菜的丰收与喜悦之情。 纪绯川喜滋滋地又跨坐在沈云灼身上,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甜腻地道:“师兄,我好想你啊。” 纪绯川是个待不住的性子,总爱天南海北到处跑,即便是回到玄清山,也多半时间在山下镇里打转凑热闹。沈云灼由着他四处乱窜,偶尔得闲也与他一道出游,但仍是留守玄清山的时间居多。 以前每次回家,纪绯川总习惯性地远远地便大声问沈云灼想他没有,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不问了,取而代之的是直抒胸臆的思念与喜欢。 大概是因为,不论是直接回答,还是间接地用亲昵的行动来证明,沈云灼总能给他想要的答案,久而久之,也就不必问了。纪绯川如是想道。 “师兄也想你。”沈云灼回应着他,眼里只注视着他一人,眉目间的深情与温存一如往昔。 啊,拖了好久的番外,终于姗姗来迟了(果然完结之后就么有心理负担了呢 第44章 番外 云外青山(二) 缠绵了半宿,纪绯川阖眼的时候已隐隐听见山谷间传来鸡鸣声,皱皱眉头,只管拉起薄被蒙头睡去,待睡过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恰逢沈云灼晨起练剑归来,推门见纪绯川正睡眼惺忪地趴在榻上醒神,便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饿了吗?” 纪绯川打了个哈欠,音色绵软带着一丝鼻音,“没胃口。昨天晚上那坛青杏酒喝多了,脑壳疼。” 他眼里聚了两汪水意,湿漉漉地朝沈云灼望过来,懵懂温软的模样让沈云灼想起了清晨松林间某种觅食的小动物。 “那我给你揉揉。”沈云灼来至榻边坐下,让纪绯川横躺着枕到自己膝上来,拇指抵着他两边太阳穴徐徐揉按起来,“这回知道了轻重,看你还敢不敢贪杯。” 纪绯川嘴角一翘,微阖的羽睫轻轻颤动起来,“明明你也没少喝,仗着自己酒量好,专会教训人。” “你与我酒量本就不同,如何比得?”沈云灼手上动作未停,只道,“你要是知道分寸,今天就不会头痛了。” 纪绯川觉醒了大半,伸了个懒腰,撑着沈云灼的膝盖爬起来,笑嘻嘻冲他摆了个鬼脸,“我也就到了师兄跟前才放纵些,不然哪有机会让你疼我呀?平时一个人在外面可是处处小心,格外惜命的。” 沈云灼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脸颊,“洗漱吃饭了。” 早膳时,两人闲谈提起名帖的事,纪绯川提议道:“你要是抹不开情面撵小少爷走,我帮你啊?” “家里既然没有送信来,想必不是什么要紧事,留他在玄清山待一段时间也无妨。”沈云灼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倘若吃不了苦,待上十天半个月,他也就自己回去了。” “你真打算收他呀?”纪绯川有些意外,“也教他剑法么?” 沈云灼道:“拜师倒不必,让他随新入门的弟子一道修习,磨炼一下心志也是好的。” “那我也要!”纪绯川立刻放下碗筷,两眼弯弯像只正在谋算好处的小狐狸,“师兄还没教过我武功呢,咱们两个分开那么久,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天天黏着你,一直待到你烦为止!” 沈云灼口中说着随他喜欢,心底却忽地生出些促狭念头。 ——若真要待到自己烦了腻了为止,只怕他要一辈子都留在玄清山,再出不了这山门了。 沈云灼心里自有一分思量。 眼下纪绯川正是该四处闯荡增长见识的年纪,以前被关在五毒教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只学了些声色犬马与放诞言行,如今拘他在山中也无益,不如让他自己多走多看,还能多学些人情世故。 两人即便相隔山川万里,也时时有书信往来,纪绯川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忍不住自己跑回来,与沈云灼温存上一段时间,将途中见闻事无巨细地与他一一道来。加上京城那边有人关照,也不必担心他误入歧途。 这回纪绯川说不愿走了,沈云灼并未当真,只当他同往日一样撒娇,最多跟新入门的弟子混混脸熟,玩上十天半个月便罢。却不料纪绯川说到做到,等少年们进了山行了拜师礼,当真一板一眼地跟着那些弟子一道做起了早课。 每每五更天便早起练剑,一招一式毫不含糊,午后旁人去午休,纪绯川却捧着剑谱剑诀蹭到沈云灼身边,叫他讲给自己听,还时不时要在他面前比划几招,错了也不急不臊,只是笑眯眯地让沈云灼重新教他。 纪绯川身上是有些功夫底子在的,两年前沈云灼为他澄清冤屈,托峨眉派弟子替他取了峨眉金针,从那以后纪绯川便开始重新筑气调息,逐渐恢复了原来的功力。只不过于剑术一道上,纪绯川本就没有多大兴趣,也自知没有沈云灼陈落鱼那样的天资,也就懒得从头修习玄清山的武功。 那时恰逢元和真人闭关期满,听了纪绯川的意向也不强求,只是和颜悦色地嘱咐沈云灼,叫他看顾好自己的小师弟,但凡纪绯川哪日想学了,只管将毕生所学悉数教给他,说罢便一人逍遥远游去了。 沈云灼当日未解其意,直至某日与那同是年少成名的剑术天才酣畅一战之后,修为竟再度进益,臻至化境,才识得此生寿数恐与凡人有异,心中也愈渐澄明。 一切缘劫自有定法,强求不来。 虽洞察了恩师的良苦用心,他却并未对纪绯川明言。 纪绯川也不是糊涂人,心中开怀与骄傲自不必说,茶余饭后也偶尔打趣沈云灼,说等以后自己七老八十了,沈师兄风采依旧,不知道会不会嫌弃他。 打趣归打趣,他依旧我行我素,照常不误。 如今沈云灼观他那副勤奋刻苦的样子,以为纪绯川只是少年意气,想和沈云涵争一争高下,只图个有趣快活,因此并未往更深层去想,传授武艺时从来一视同仁,不加徇私。 在新入门的弟子看来,沈云灼平日里不苟言笑,为人清冷疏阔,虽然从未疾言厉色地训斥过他们,可自有一股威仪沉稳的气度萦绕周身,在他面前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丝毫不敢懈怠,唯恐从他面色中观察到一丝不豫或叹惋之色,以教他们无地自容。 他们之中,唯二人不同。那两人实际上是与沈云灼同辈,分明不是正经拜师学艺的,却比三跪九叩行了拜师礼的内门弟子还要务实些,只是性格大相径庭。 其一是沈云涵,他出自沈家本家,乃是与沈云灼一母同胞的兄弟,在沈云灼面前却并未受到任何多余的关照,不如说沈云灼对他比对寻常弟子更严苛些,也甚少有假以辞色的时候。 修习两个月后的比试大会上,不论是在剑法掌握还是心得体悟方面,凡是略有所得的弟子,都得到了沈云灼一句“尚可”的肯定,轮到沈云涵却得了 “戒骄戒躁,细水长流”这八个字,弄得沈云涵很是挫败。 平日里本就好似憋着一口气的人,大会结束后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了,练剑倒是练得愈发勤勉,好像定了个什么非达到不可的目标,又像是等着与什么人一较高下。 其二便是他们名义上的小师叔纪绯川了。 他倒是从不拘小节,也不爱摆长辈架子,时常爱与那些年轻弟子们混迹一处,甚至三不五时地便拐了小孩们一道下山买酒喝。晚归后小道士们挨训受罚,扎马步的扎马步,抄经书的抄经书,纪绯川却像没事人一样四处看热闹,又是打趣又是调笑,要是受他影响偏移了心思,又加罚一条,惹得大家对他是又爱又恨。 若非要说沈云灼有什么偏袒徇私之处,恐怕也只有纵容纪绯川这一条了。如此这般,纪绯川也没耽误了自己该下的苦功。两个月后,他在众弟子之中脱颖而出,一举夺魁。 沈云灼不动声色,又唤了同为元和真人门下的师弟与他对招,那些人平日虽与纪绯川交好,却不曾以为他有多认真,只道是切磋着玩,一开始频频给纪绯川喂招,直到大意之下连输两个回合才认真起来,运用了一套熟练的本门剑法,迅速了结战局。 赢过之后,那人抱拳笑着道了声承让,心底暗道险些出糗。纪绯川输了却心情大好,冲他呲牙一笑,收剑入鞘便回到了沈云灼近旁。 那人不明就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抬头一看,果见沈云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每日除早晚课外,三十六式入门剑法再加练十遍,练足两个月。” “不是吧,师兄......” 那三十六式入门剑法是初入门前半年的弟子每日的必修功课,他都入门十多年了,哪好意思腆着脸再回去跟小辈们一起练基本功? “四个月,由你带着刚入门的弟子一起练。”沈云灼再度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那人顿时好似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下去,他心里叫苦连天,直道再也不要对上纪绯川这用心险恶的小崽子了。 第45章 番外 云外青山(三) 比武结束后,弟子们齐齐松了口气,相约着下山喝酒,沈云涵本想辞了邀请,可见纪绯川也同去,便也木着一张脸跟去了。 玄清山对弟子饮酒虽没有严格规定,但要是喝得烂醉回去,总归不成体统,因此众人只是凑在一起说笑取乐,以酒佐兴,并不敢贪杯。弟子们见沈云涵面色不好,劝慰几句见效果甚微,便由他一个人自斟自酌去了。 纪绯川端着酒杯和少年们插科打诨笑闹了半晌,来到沈云涵身边,踢了踢他的脚,坏笑道:“小少爷,一个人喝闷酒呐?” 沈云涵两颊晕红,低头灌了一口酒,却不理人。 “以前在家也没少挨训,你这脸皮刀枪不入的,怎么今天反倒挂不住了?”纪绯川在沈云涵身边坐下,新奇地歪下头看他的表情,“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为情所困吧?” 沈云涵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那是什么眼神?”纪绯川故作惊恐地往后仰了仰头,“你该不会......暗恋我吧?” “......”沈云涵翻了个白眼,心道那刀枪不入的脸皮也不知更像谁。 “先说好,我心里可只有沈师兄,沈师兄心里也只有我,旁人是断不可能横插一脚进来的!” “沈师兄沈师兄,一天到晚沈师兄!沈师兄是你娘吗?”沈云涵忍无可忍,没好气地转过身懒得理他。 要不是有求于人,按照以往的习性,他早就撸袖子跟纪绯川两个干上了。 干仗的事,以前在沈家也不是没有过。 自从沈云涵得知自己辛辛苦苦养的红鲤鱼被大哥捞去给纪绯川炖了汤,心里便暗戳戳地记了一笔账。明面上斗不过纪绯川,又不敢去找沈云灼说理,他谋算来谋算去,盯着纪绯川养的羊,心生一计。 年关将近时,纪绯川与沈云灼回江南探望父母,纪绯川一回沈家便四处找人打听他那只羊的下落,心心念念地想着小羊长大了,该揣崽下奶了。 逢人便问的一番举动遭到了沈云涵的无情嘲讽,“你养的压根就是头公羊,哪里来的奶?” 纪绯川怀疑是这不安分的沈云涵下了黑手,死缠着不放:“就算是公羊吧,羊呢?” 沈云涵闻言轻哼一声,“不能生小羊,又不能下奶,自然是叫厨房片成羊肉卷,下锅炖了。” 话音刚落纪绯川就疯了,举着剑鞘追着沈云涵打,边打边嚷嚷,偌大个猗竹轩被这两人你追我赶闹得鸡飞狗跳。 沈云灼回家先去拜见沈家旁系的长辈亲眷,等回到猗竹轩,那两人正张牙舞爪地滚做一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挂了彩。 沈云灼眼疾手快点了两个小家伙的穴道,一人脑门上赏了颗糖炒栗子,罚他两个维持原样在院子里站一个时辰。 那两人被点了穴道一动不能动,一个金鸡独立,一个白鹤亮翅,腿肚子酸得直打颤,还不忘用火星四溅的眼神杀个死去活来。 沈云蕊接到消息,当即丢下手里的算盘跑来看热闹,围绕着两人好一通嘲笑,等过了半个时辰,眼见天上飘起了雪粒子,这才进屋替他们两个向沈云灼求情。 沈云灼看了看天色,雪越下越大,外面逐渐起了风,两个小家伙身上穿得也单薄,总算免了这顿罚。 沈云涵好容易解了穴道,乌青着一只眼正要向沈云蕊哭诉,没成想被自家二姐揪着耳朵拎出了院子,“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招他!” 纪绯川跟在沈云灼身后进屋,愤愤然道:“刚才就该再补上一拳!” 沈云灼正要给纪绯川脸上擦药,闻言停下动作,语气淡淡的,“还想再出去站一个时辰?” 纪绯川嘴巴撅起,一头撞进沈云灼怀里,两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那可是师兄送我的羊!” 沈云灼勾了勾他的鼻尖,放软了声音,“他故意气你的,羊还在羊舍里关着呢。” “真的?”纪绯川将信将疑,“那我问府里的人,怎么没一个人回我?” 沈云灼叹气,“云涵既是成心作弄人,自然提前跟旁人通好了气。临行前我交代过云蕊替你养着,她方才也说了,羊好好的,你放心吧。” “这还差不多!”纪绯川吸了吸鼻子,转眼间脸色多云转晴,期待地搓了搓手,“这下可以一起吃涮羊肉了!” “......”说好的师兄送的羊呢? 沈云灼一阵无语,瞧着他青了一块的嘴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上药的动作却愈发柔缓了。 看在沈云灼的份上,那年冬天,纪绯川到底还是大大方方地请沈云涵吃了一顿羊肉火锅,与沈家父母兄妹一起围炉看雪,度过了有生以来最热闹的一次新年。 三两句话勾起旧事,纪绯川有些开心,心里又忍不住在想沈云灼。 酒家酿的青梅酒香气沁人心脾,回去时应该给师兄捎上两壶。 “你最后使的那套剑法,不像玄清山的入门剑法,跟谁学的?”沈云涵忸怩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问了,“你能不能......教教我?” 其中有几招他看着眼熟,像是其他剑法招式掺了进去。 “那个啊,是你大哥专门给我开的小灶。”纪绯川眼珠一转,坏心眼地逗他,“要我教你也行,先孝敬我两壶好酒来!” 他用的压根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正统剑法,而是把以前从五毒教学的和这两年积攒下的招式,糅杂在入门的三十六套剑法里,活学活用罢了。 沈云涵果然急了,“不可能!其中有几招明明是碧血山庄的剑法招数!” “哦......碧血山庄啊!”纪绯川坏笑起来,“沈师兄跟碧血山庄的陈公子是朋友,会几招他家的剑法不稀奇,你又是怎么认出,那是碧血山庄的剑法的?” 沈云涵喝了酒本就脸红,这下脸更红了,讪讪道:“我看穆姑娘使过......” 纪绯川终是没忍住,放开喉咙哈哈大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地指着他笑道,“我就说嘛,你这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怎么忽然转了性,平白无故跑玄清山学武功,原来是为了追求漂亮姑娘!怎么样,晓得自己没出息,在人家面前自惭形秽了吧?” 沈云涵恼羞成怒站起来,踢了一脚桌凳,“有什么好笑的?我就是喜欢穆姑娘怎么了,那么好的姑娘,我长进一些再去配她,怎么了?” “咳咳咳......”纪绯川被口水呛住,咳了几声,笑着摆了摆手,“我不是嘲笑你!想法不错,就是人怂了点。你要是真有出息,应该到人家姑娘面前说去。” “你懂个屁!嘴上说说当然容易了,能拿出真本事来才管用。”况且又不是没说过......沈云涵白了他一眼,想着话不投机半句多,提起剑怒冲冲地走了。 “哎,你要真想学,晚上来找我啊!”纪绯川冲他吆喝一声,“不差那二两酒钱!”说完又是兀自乐个不停。 初夏的天说阴就阴,不一会功夫,外面飘起了蒙蒙细雨。众人唯恐雨下得大了山路难走,纷纷丢下银钱各自往回赶,细雨一淋,酒也醒了大半。 纪绯川提着两壶青梅酒乐悠悠地往回走,待回到沈云灼的住处,身上衣物已被山雨浸湿了大半,鞋底满是泥,头发也打起了绺。 “师兄,我打了酒回来!”他将鞋子脱在门外,赤脚走进房间,进门先将酒放在桌上,凑到沈云灼跟前,“师兄,今天比试我表现得怎么样?” “好。”沈云灼的评价惜字如金,眼中的赞赏却未加掩饰,他取了块毛巾替纪绯川擦起头发来,“下次再接再厉。” 毫无疑义的,纪绯川是个相当让人省心的学生。也许要拜那十年经历所赐,他在学习新事物的时候总是无比专注、克己,抛开天生的资质不谈,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丝可以令人指摘的地方。 能否做成一件事,大概只在于他想与不想。 沈云灼想,可能师父他老人家挖到了一块璞玉。 “那师兄要怎么奖励我?”纪绯川笑眯眯地望着沈云灼,盘算着晚上乘着酒兴,跟他玩点新鲜花样。 “先把湿衣服换了。”沈云灼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去里屋,说罢起身推开房间后门,屋里一阵穿堂凉风透过,光线也明快许多。 这间房间布局与猗竹轩相差无二,只一处不同,推开后门没有水池,而是一方带顶的凉台。眼下刚刚入暑,群山苍翠,隔着稀疏的雨帘放眼望去便是空濛山色,雨滴从檐角与瓦当落下来,叮咚作响,十分动听。 纪绯川换了身棉布小短褂,一边系着衣带一边从内室踱出来,“刚才在山下探了探沈云涵的口风,果然是为着穆姑娘来的,没别的了。” 沈云灼正背对他站在凉台边,弯着腰不知在观察着什么,闻声回过头冲纪绯川招了招手,“过来。” 纪绯川两三步走过去,发现露台边墙角处立着一只瓮,上面扣着一只竹篾编成的筐,新奇道:“我才问奖励,师兄你就准备好了?” 沈云灼未曾言语,只移开那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竹筐,示意他往里瞧。 那浅瓮里极有格调地叠着几块覆满绿苔的山石,又种着零星几朵野花,还凝着一小汪水潭。山石上盘着一条晶莹剔透的翠青蛇,小小的身躯约莫只有筷子般粗细,通体碧绿,闭着眼睛姿态慵懒地爬在山石上,尾巴浸在一洼浅浅的水潭里,灵活而惬意地摆动着。 “哇......”纪绯川忍不住惊叹一声,眼里放出惊艳的光,凑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是位小美人!” 沈云灼看着纪绯川,声音里透着自己未曾察觉的温柔,“喜欢吗?” 纪绯川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沈云灼,“喜欢!这可是出了名的娇气包,难为师兄你把它养得这么好。” “是么。”沈云灼唇角噙了抹笑意,“早先开始便养着一个,有了经验,所以也不怎么难,只是今后就换你来照顾它了。” 纪绯川歪着头想了想,意识到沈云灼是在说自己,扑进他怀里,“我哪里娇气?再没有比我更好养活的了!” “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沈云灼接住纪绯川,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垂,轻声耳语道,“姣姣,严家爹娘给你取了这样动听的名字,想必也是希望能娇养你一辈子。” 纪绯川耳尖一红,这回竟只是静静听着,出奇地没有嚷着抗议。他将下巴搁在沈云灼肩上,徐徐出了一口气,笑道,“那从今往后,就有劳师兄照顾我一辈子了。” 这一辈子,既是他纪绯川的一辈子,也是沈云灼的一辈子。 在外游历的那些日子,他心里总想着沈师兄,其实并不觉得孤单。 可要是没了那么个想着念着的人,余生一个人活在世上就太无趣了。他猜测,沈云灼大抵也是如此。 他开始想要长长久久地陪着沈云灼了,活着的时候和他睡一张床,死了跟他睡同一副棺材,还要手拉着手一起阖眼。 现在开始努力,应该还来得及吧。 云外青山的番外就算是完结啦,接下来写一两个平行时空的,不确定能写多长,看手感 hhh应该会有车,应该。 第46章 番外 交易(一) 现代架空背景,文中出现的任何组织、机构、地区都不指代、等于现实三次元世界,一切只为剧情与人设服务。 纪绯川在与沈云灼发生关系前,总共只见过一次。 那天晚上,纪绯川刚和一个意大利男人在红灯区的巷子里打完一炮。男人的动作有些粗野,不太符合他对意大利人应持有的浪漫与深情的刻板印象,好在那个人火急火燎地进入正题之前还不忘发扬他那仅存的指甲盖儿大小的人文关怀精神——戴了套。 不过多半也是怕给自己染上什么疾病,毕竟这个城市的治安本来就乌七八糟的,人口拐卖,毒品交易,枪械走私,与数不清的大小案件在这样一个三不管地带,通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当地的政府部门和执法机关更是藏污纳垢贪腐盛行,整座城市已经成了滋生罪犯的温床。 粗糙的水泥墙将那身酒红色的丝绸裙子勾了纱,纪绯川背着手摸到后背上崎岖不平的纹路,横了他一眼,“一个月的薪水都泡汤了。”他一边嘟哝着抱怨,一边弯腰从脚踝边提起被精液沾得黏答答的内裤,然后从容不迫地理了理裙摆的褶皱。 男人嘴角一歪,将手探进他裙摆里面,勾起他内裤侧边往里面塞了一把纸钞和硬币,又冷不防地松开手指——只听“啪”地一声,蕾丝松紧带猛地弹回去,撑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形状。 “买条新的。”男人照着他绵软的臀肉扇了一巴掌,玩味的笑容里透着几分自以为是的风趣,“下次穿给我看。” “是脱给你看吧。”纪绯川抱起手臂,懒洋洋地倚在墙上,“就这几个钱,连颗纽扣都买不起,刚才那一发就当是老子付给你的嫖资,滚吧。” “Ragazzaccia。”男人摇头耸肩笑着评价了一句,捡起脱在地上的西装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调头走了。 “叮”地一声轻响,打火机的金属盖将蓝色火苗切断,纪绯川点了一支女士香烟,半软着刚刚餍足的身体,靠在巷口的黑色砖墙边吞云吐雾。昏黄的路灯光晕笼罩在他侧脸上,将整张面孔塑造得朦胧而暧昧,又将那身酒红半身裙染得愈加浓重,像开到荼蘼的玫瑰,微弱的火星在他的红色指甲间跃动,透着股妖异的美艳。 火星快要熄灭时,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转眼间拐进了另一条暗巷。 男人身形挺拔健硕,脚步很轻,像一只敏捷而优雅的猎豹,周身萦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与纪绯川一样,有着一副东方人的面孔,头发很黑,末梢微卷,鼻梁很高,嘴唇紧抿,乌沉沉的眼眸里没有光,透着十足的冷漠与疏离。 那人肩上的银质徽章在纪绯川眼前一闪而过,被他的视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全貌——那是一颗五芒星,是当地警署人员才能佩戴的肩章。 警署的安保系统和轮值人员存在的作用非常有限,基本上只认徽章不认人,只要佩戴上这枚徽章,就意味着在这座城市里具有一定特权,或者说能捞到许许多多上不得台面的好处。 纪绯川的夜视能力从小就超乎常人,他利用起自身的天然优势,视线随着男人的背影一直延伸到对面路灯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不远处的酒吧门口,几个醉汉喝得东倒西歪,鬼喊鬼叫着晃荡出来,一脚踹翻了路边的垃圾桶,街对面有一对男女在争吵厮打,女人扯着男人的头发狂扇耳光,男人口里的污言秽语听得让人反胃,而街道上时不时有巡警车慢悠悠开过,所有人对这样的景象早已见怪不怪,无人理会。他们在乎的只有能捞到油水的大案,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小城里,打架斗殴、帮派持械火并反而是小事。 一个烂透了的地方。 纪绯川在这里百无聊赖地待了三个月,掐指算算还有三个月时间,每天挖空心思想着怎么给自己多找点新乐子,起初瞄上那个意大利男就是因为那头纯黑的头发,现在看来,有更好的目标出现了。 胸口的装饰性纽扣里传来“咝咝”电流声,十分微弱,是采用最新型科技研制的远程通讯设备。上面的人斥巨资花了两年改进才研制出这么一粒纽扣,也不能怪纪绯川吐槽那个往他底裤里塞钞票的老哥出手寒碜。 纪绯川用指甲在上面迅速敲了一串摩斯密码,破译过去言简意赅四个字,“有屁快放。” 接收到讯息的远程工作拍档一拍桌子,破口大骂:“奶奶个腿儿,亏兄弟我心疼你出公差出了三个月,好心好意慰问你一下,你这什么态度!” 纪绯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暗巷里男人的一举一动,眼见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提着手提箱、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放下手提箱,带着讨好与谄媚的笑容两手正要握上那人的手。 纪绯川静静地看着对面两人的举动,压低嗓音开口道,“要是真心疼你就来替我好了,事成之后赏金三七分,多的我也不贪,就赚个中介费。” “我去!你声音怎么成这样了?最近雌激素摄入过度了吧?” “工作需要,”纪绯川弯了弯眼睛,“快夸我爱岗敬业。” “爱岗敬业你还扯什么三七分?是你三我七还是我七你三?” “滚蛋。”纪绯川翻了个白眼,打算掐断信号——他在这座人生地不熟的小城里窝了三个月,就是为了确保执行任务的时候万无一失,没道理中途换人。 对面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又连忙阻拦他,“别挂别挂!正事还没交代,这次是好消息,目标日程提前到一周后,地点不变,当地时间下午三点。” “收到。”纪绯川徐徐吐出一口烟雾,指尖掸了掸烟灰,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对面,远远看着男人的模样。 那个人身量颀长,肌肉紧致线条优美,爆发力和持久力应该都不容小觑,身体素质即使是放在他所接触过的雇佣兵队伍中,排名都可以达到百分位上前二十五。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有一头茂密的黑色头发,那种柔软的触感,握在手心里的感觉一定非常好。 对面暗巷里,英俊的男人神情冷淡平静,没有回应中年男人的握手示好。中年男人搓了搓衣角,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男人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 最后,中年男人讨好地笑着,将手提箱朝向他打开三十度角,看到对方幅度微小地点了一下头后,这才合上手提箱,恭敬地将手提箱双手交到男人手里。 男人取下肩章递给中年人,终于开口说了句什么。 中年人如获至宝,两手交握着徽章不伦不类地作揖恭维了一阵,又张望一番,见巷口无人便快步离开了。 纪绯川看着男人手中的手提箱,先前蠢蠢欲动的觊觎与情欲忽然消退了大半,一时有些兴致寥寥。 他撇了撇嘴角,将仅剩的一截烟头用鞋跟碾熄,小手指勾了勾软塌塌垂在肩上的红色吊带,踩着高跟鞋摇曳离去。 他似乎是目睹了一场行贿与受贿的全过程,又始终游离在那桩见不得光的交易之外,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看客,即使见证了,也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沈云灼提着手提箱走出巷口时,大街对面围了一群人,听声音像是刚才那对打架的男女矛盾激化,闹出了人命。 他下意识地想要穿过马路去到对面,下一秒钟却想起自己的肩章刚刚借给了别人。 于是他目光一黯,分别往医院和警署各打了一通匿名电话,随后将路人的嘈杂与混乱、声色场所的灯光与喧嚣的音乐尽数抛诸身后,神情麻木地离开了那个光怪陆离的街道。 第47章 番外 交易(二) 纪绯川没想到,第二次见面会来得如此迅速——就在他完成狙杀任务后的半个小时,当天晚上九点四十七分,当地警署的调查人员就敲响了他家的门,与之同来的还有ICPO中心局的国际刑警。 而沈云灼在那群人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角色,当时的纪绯川还不得而知。 至于他三个月来居住的地方,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处半废弃的地下工厂。这三个月来他与十几号从事暗娼行业的年轻男女混住在那一带,那些人白天打零工晚上去红灯区搭讪,盼望着哪天碰上个冤大头狠宰一顿,能混一天是一天。 纪绯川也一直在物色这样的人,最好是住单身公寓,有稳定工作,性格散漫经不住诱惑,最重要的是,单身公寓距离狙击目标的下榻地点要在一公里以内。 这样的冤大头并不难找,在室友们眼里,近半月他接活频率比起两个多月前刚来的时候显著下降,每过两三天都会在傍晚出门约会,周末更是清早就不见人影,大家纷纷吐槽他钓了个凯子,要上岸从良了,当中有人羡慕有人不屑。 纪绯川没空思考这些,三个月来他满脑子任务目标,真正动手前已经在脑海里模拟了无数次,做了详尽的备选方案,尽管有总部传来的房间布局和坐标图,保险起见还是伪装成酒店清洁工实地考察过现场。 他把身体彻底融入环境,思维却一分为二,一半警觉地做着准备工作,另一半支配着散漫放荡的社会生活。 一周前同伴的传讯对他这次任务的成败举足轻重,好处是他可以提早收工,坏处是潜伏时间还不够长,他不太有把握全身而退。 而事实是当他在冤大头的单身公寓窗台后架起狙击枪时,ICPO下达的红色通缉令已经通过I-24/7传遍了全世界。目标只有一个,对那个身负数项重罪嫌疑的政府高官实施拘捕和国际引渡。而ICPO的行事准则是,罪犯在经司法宣判有罪之前都视同无罪。换句话说,全世界各成员国中心局的国际刑警都将要与纪绯川来抢这条大鱼。 不仅如此,各大杀手组织和雇佣兵集团在第一时间盗取红色通缉令的信息后,那位政治要犯的身价立刻水涨船高成倍增长,无论是提供保护还是先一步暗杀,都意味着他们将会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报酬。 沈云灼被ICPO的反贪部门外派到这个城市两年,两年来隐姓埋名,一边暗中调查机关内部的贪腐情况,一边从事明面上的公职。渐渐地,后者占据了他更多注意,从一开始的愤懑抵触到后来的麻木,他似乎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那时他想,也许正义与邪恶的边界本就是混沌不清的。就好比一周前那个通过各种渠道联络到他的中年男人,变卖了房屋地契只是为了从他那里换取一枚监狱的通行证,去陪伴他那替渣男顶罪入狱的女儿。仅有通行证还不够,必须要有足够的金钱到处打点。 沈云灼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心想不差这一次,并且以为这种意义不明的生活还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一周前的某个深夜,情况发生了变化,他的任务层级与种属突然变更了。 上线提前传来内部消息,要他配合当地警署实施拘捕行动,并在必要时对罪犯的人身安全提供保护。只要能够顺利将通报人员引渡回国,这次外派任务就算圆满结束,至于原来的工作,等他述职之后,上级会另外委派新人接手。 当地城市没有设立ICPO分局,邻国中心局的国际刑警在接到通报后当即与他取得联络,并且通过他与当地警署达成共识,迅速展开了拘捕行动。然而当他们刚刚踏出酒店电梯门的那一瞬间,震耳欲聋的枪声宛如一道惊雷劈向他们的神经,酒店服务人员的尖叫伴随着混乱的脚步与尖锐的口哨声一起疯狂响起。 沈云灼瞳孔一缩,立刻上前踹开房门,不出预料地看见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尸体的头颅被狙击枪剧烈的冲击崩碎了大半,厚重的羊毛地毯上沾染着迸射而出的脑浆与鲜血,附近一面窗玻璃全碎,外面的街道依旧五光十色人声鼎沸,仿佛人群听到酒店高楼上传来的枪声后只安静了一瞬间,又恢复到往常的喧闹中。 沈云灼当即通知警署下达停港停航的警戒令,然后针对全市尤其是酒店方圆一公里内的地区展开地毯式搜查。刑警们锁定了那个倒霉工薪族的单身公寓,又顺藤摸瓜找到暗娼扎堆居住的废弃工厂,那时挂在全球警察通讯系统上的红色通缉令已经撤掉,并且换成了黑色通报。 纪绯川没有急着离开,这种时候想走也走不掉,还是藏匿好作案工具比较要紧。 “临时排查!”一声厉喝伴随着电棍滋滋的电流声从门口传来,偌大的废弃工厂里炸开了锅。 暗娼们虽然生活扎堆,但为了方便接活还是划出了各自的生活区域,有需要时用木板或床帘简易隔开。城市里虽然有合法的营业设施与场所,但收入多半要被领头羊和资本家层层盘剥克扣,为了赚得更多也更加自由,他们宁愿私下揽活。 警笛声远远传来时,厂房里已经有不少人坐不住了,警察的速度显然要比腰酸腿软的嫖客迅速得,他们从十来辆中型面包车里鱼贯而出,短短两分钟内控制住现场,没有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暗娼们普遍年龄不大,少数几个三十以上,最小的只有十一二岁,小小年纪就跟着母亲一起出街揽活,沈云灼对这些已经看得太多,习惯了赚快钱以后,规训并不能帮助他们改头换面开始新生活。 为了防止泄密,警察们将包括嫖客在内的三十几号人一起带到临时拘留所进行盘查核对。暗娼这个群体没有太多油水可捞,警方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今天的状况完全在他们预料之外,大多数人直到坐上警车还是一副衣衫不整、状况之外的模样,少数人开始垂头丧气地暗骂倒霉。 沈云灼坐在其中一辆车里,注意到车上有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个少年唇角撕裂挂着血丝,脸颊肿胀,脖颈上青紫的性爱痕迹一直蔓延到锁骨以下,睫毛湿漉漉的低垂着,整张脸显得脆弱又萎靡——与一周前那个画着浓妆、神情飞扬跋扈地靠在巷口抽烟的红裙女人的气质相差甚远。 如果不是他恰巧被临时委派了这份任务,也许没有人会当场识破这样高明的伪装。而等到警方回过神来锁定目标时,这个人早已天高皇帝远地拿到赏金,飞往某个不知名的私人岛屿去围着篝火跳草裙舞了。 当然,目前阶段他也只是怀疑,毕竟那个晚班期间公寓被人入室抢劫的倒霉男人无法提供有效物证,而作案现场的收尾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堪称完美,目前为止还没有检测出更多有效的DNA信息,附近街道的监控设备也早就在机关人员的渎职下年久失修了。 辨认与审讯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钟,所有人都开始陷入了疲惫困乏状态,有几个人实在不具备作案要素,当着国际刑警,警队队长为了彰显程序正义与体面只得将那些人当场释放。 其中就包括纪绯川。 经过医学鉴定,他身上的痕迹和体液是在三个小时内留下的,并且左腹肋下轻度骨折,明显遭受过实质性的性虐待,甚至连精神状态也存在一定的波动。 做鉴定的女医生表示同情和理解,她也见过不少年纪小的跨性别者,心理的矛盾与痛苦并不一定能靠服药和手术缓解,而少年......不,也许应该称其为少女,靠着这样的方式快速获取收入,大概也是为了支付高额的医疗费用。 女医生所在的单位与警署有合作关系,对沈云灼有些许了解,这次直接将他拉到一边嘱咐说:“这个孩子的问题十分严重,她需要一些照顾和心理疏导。而且我听说,她原来居住的地方被你们封索了......我知道你与其他警官不同,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为她提供帮助,我也会尽我所能配合你。” 事情好像偏离了最初的走向。 沈云灼不由扭头看向垂头坐在问诊床边的纪绯川,少年的双腿无意识地轻微晃动着,盯着某个点暗暗出神,当沈云灼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时,他似有所感地抬了抬眼睛,困惑而又毫无防备地对他眨了眨。 沈云灼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受伤的这段期间,我会让他住在我家。” 小纪同学戏精本精,就爱演w 第48章 番外 交易(三) 沈云灼与警队同事打过招呼,又跟医生协商好定期复诊与拿药的时间,便驱车带纪绯川回自己住的单身公寓。 路上,纪绯川一路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沉默。黎明到来之前的城市是最安静的时候,天色朦胧,路灯也熄了,笼罩在晨雾与朝霞中的古老城市似乎在隐隐孕育着希望与生机。 “我可以先回一趟旅舍吗?”少年的口音生涩笨拙,夹杂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方言,小声请求道,“换洗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在那里。” “旅舍”——是他们那一群人对那座地下工厂的别称,没有人真的把那里当成家,更没人打算靠出卖身体和色相过一辈子。青春最好的那几年一结束,他们各自都会散去,改名换姓到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生活。 “不可以。”沈云灼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透过后视镜瞥了后座的少年一眼,“那里被查封了,四周戒严,你进不去的。” 少年点点头,有些遗憾,手指一下下地卷弄揉捏着衣摆。他的衣服上残存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呈现出半干涸状态,如果可以,其实沈云灼是想把他整个人都浸到巴斯消毒液里泡上一泡再带回家,遗憾的是警署和医务室都不会允许他做出这种浪费资源的举动。 “机场与火车站也是全天候戒严,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不要做无用功。”沈云灼补充了一句,并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后视镜上,希望能从少年脸上看到些许动摇的神情。 然而并没有。 纪绯川反应了两秒,迷惑地抬起头,脑袋微偏,“机场?我们要去外地?可是我是跟着游轮偷渡来的,没有身份证明,应该乘坐不了公共交通工具。” “偷渡......”沈云灼将那两个字眼在舌尖上滚了一遍,轻呵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的演技真是精湛到了极点,每一丝神态变化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毫无痕迹——如果不是欲盖弥彰地多说了两句话。 普通违法乱纪的少年都生怕被警察抓住小辫子,能隐瞒的尽量隐瞒,除非在警署里经受过刑讯逼供一类的拷问,绝不多透露半个字,他可倒好,随随便便一张嘴就是一项罪状,生怕自己进不了监狱。 怎么?是觉得待在他身边比待在监狱里更危险吗? “没什么,只是忠告。如果你真的听不明白,那样最好。”沈云灼将车驶入车库,下车后替少年拉开车门,“可以自己下车吗?” 少年点点头,撑着汽车座椅艰难地挪了挪身体,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身上的纱布也隐隐透出红色,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实在有些可怜。 沈云灼瞥了眼东方天际徐徐升起的朝阳——现在是早上时间六点四十八分,上班打卡的时间是九点半,从这里驱车再度回到警署需要五十五分钟,而他还需要洗漱换衣,安顿病人,准备早餐,去商场替小孩买一套干净的睡衣......零零总总算下来,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 他弯下腰,将半截身体探入车厢,“坐过来些,手给我。” 纪绯川依言照做。 沈云灼将他打横抱出来,手里的遥控器一摁自动锁上车门,然后一言不发地抱着少年往楼道里走。 纪绯川打量着他冷凝的神色,断定他是一个教养良好、但有着轻度洁癖的......老好人。 是的没错,能够克服心理上的障碍,迫使自己跟人亲密接触,除了这一种解释,纪绯川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总不可能是警方为了从他身上套出情报而使用的怀柔战略吧?也太蠢了点。 由于与自己近距离的接触,现在他的内心大概有些焦躁和烦闷,如果想测试一下洁癖的程度具体有多少,那么他只需要—— 少年冲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从来没有人像您对我这样温柔,请问我可以做些什么来报答您的吗,Sir?” 沈云灼忍住将他直接扔下楼的冲动,打开指纹锁推门走进公寓,“不需要,帮助你只是因为格蕾丝医生提出了请求,希望你早日恢复身心健康。” 这个人的自控能力相当强啊,相较起来,那点洁癖程度完全不值一提。这样看来,大概持久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纪绯川对他的好感又暗戳戳提升了几个百分点。 沈云灼却不清楚少年的内心活动,他将纪绯川直接放到冲凉房的浴缸边缘坐下,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尽管按照我的判断,你的心理状况没有问题。” “洗发水,沐浴露,新毛巾,水温调节器。”他分别指了指架子上的几个瓶子和遥控器,又替纪绯川打开水龙头,顺便试了试水温,“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整理自己,我会准备好干净的替换衣服放在门口,如果提前结束了,请在餐桌前稍等。另外,在我腾出手来之前,请不要随意动卧室里的东西。” 说完,他退出浴室,并顺手关上了浴室房门。 纪绯川拿着遥控器瘪了瘪嘴,心想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太邋遢了,所以警察先生才不为所动。 可那天晚上自己明明从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而且绝对是进攻型的同类。 很多时候性欲可以压倒一切,越是禁忌越是肮脏,越容易引起荷尔蒙飙升。 这个人绝对是个同性恋。 啊......要是知道还会遇到他,早些停药就好了。 纪绯川解开衣扣,低头看着微微凸起的胸脯,那对乳房分别只有半只库尔勒香梨般大小, 肤质雪白细腻,形状姣好,只是上面多了几处透着血丝的牙印。 如果现在停药,大概用不了两个月他就会变回原来的身体状态。 昨天他为了混淆视听,傍晚随便从红灯区找了个酒鬼,在身上留下痕迹后,注射了可以在半小时内将肌肉力量、反应速度和专注力提升至十倍以上的特殊药剂。 药剂好是好,就是用过之后会留下一些副作用,比如浑身酸软无力,免疫力下降,代谢减缓等等拖后腿的症状。虽然越到后期影响越弱,但偶尔发作一次所带来的失误,就可能招来致命的后果,比如昨晚。如果那时不是后遗症突然发作,他完全可以抹销痕迹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过现在的局面也不算差,要等副作用消退得差不多,仅仅只需一周时间。 而各大交通枢纽戒严绝对撑不了一周。 三天,最多三天,成百上千封投诉信就会如同雪花一样从四面八方飞向警署、政府部门以及广播电视局,市民与政党才懒得管你是不是还有潜逃的政治要犯或者特工尚未逮捕,他们只在乎政府肯不肯承担误工费、改签费以及股票下跌所带来的一系列动荡与风险。 看谁耗得过谁,纪绯川心想。 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没有任何人通知他后续的任务难度与层级会直线上升,他索要一些合理补偿和额外待遇,也不算过分。 如果总部没有亲自派人来接应的话,反正通讯器已经被他丢到了某个不见天日的下水道里,为了隐藏情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让总部发愁去,他只需要好好享受这意外得来的一场艳遇就够了,不是么? 想到这里,纪绯川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起身正准备去够浴架上的毛巾,脚底却突然打滑,头朝下一脚栽进了浮着淡红色血沫的水里。 十分钟后,纪绯川裹着浴巾,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乱发坐在沈云灼的床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无辜地看着面无表情挂掉电话的男人端来餐盘。 沈云灼挂断从警署打来的电话,从日历上划掉一天调休假期,翻出一件九成新的干净衬衫递给纪绯川,将热好的燕麦牛奶和茄汁意面端到少年面前,“吃完早餐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我出门一趟,下午回来。” “好的,Sir。”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云灼看了他半晌,隐隐觉得警署上层部署的计划有些滑稽和可笑。 这么狡猾的小家伙,大概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揪住狐狸尾巴。没有实质性证据,哪怕他亲口承认人是自己杀的,到了庭审时一旦改口,照样于事无补。 况且,他也并不觉得眼下的局势......有什么不好。 利用国家公器以权谋私,走私军火,为毒品流通开辟绿色通道,拐卖儿童......那名政治要犯所犯下的罪行,随便拎出一条都足够他在监狱度过好几辈子。比起协助ICPO护送那样一个人渣遣返,为他提供无罪辩护洗脱罪名显然能带来更多利益与合作。 常年令行禁止、遵守程序正义的同仁们空有一腔热血,却不一定了解任务背后的利益相关。 他以前也不曾了解,拜这几年来的工作经验所赐,总算得见冰山一角。 某种程度上,沈云灼要感谢那个少年。因为纪绯川替他做了自己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情。 久等啦,终于从学期末的结课报告里挣扎出来了...... 第49章 番外 交易(四) 纪绯川吃过早餐,睡了一觉,醒来时橘红色的阳光已经斜斜地洒在了墙面上,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沈云灼回来过的迹象。 他握了握掌心,感觉这一觉睡得安稳又惬意,体力恢复了七八成。就是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大概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一两个小时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不如填饱肚子,打开电视看看有什么新闻。 纪绯川光着脚下床,打开冰箱,呆呆望着里面仅剩的一个黄澄澄的柠檬,额角滑下两根黑线。 搞什么啊,原来早上那顿看似丰盛的早餐是警察先生最后的口粮啊。 单身汉真可怜。 纪绯川叹了口气,合上冰箱门,十根手指捏得啪啪作响,热身运动完毕后,他三下五除二破开沈云灼的平板锁屏密码,打开了外卖点单服务。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纪绯川欢乐地迈着小碎步去开门,到的不是外卖,却是一份来自本市监狱的快递包裹,发出时间是三天前。 与此同时另一边,沈云灼刚把接下来一周的食材放进后备箱,忽然被街边巨大的花体英文logo吸引了视线——如果他没记错,那应该是个全球连锁的知名品牌,专做内衣与家居服饰,以繁复的蕾丝花边设计和整体的亲肤舒适而著称。 休闲装他刚才在商场买了几套,特意选了中性风格,但是贴身穿的衣服......总是穿他的也不像话。 店员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迎了上来,“先生,来为女朋友挑礼物吗?这些都是我们的最新款哦,请问她是喜欢简约、优雅、还是性感风格呢?” 沈云灼的目光循着粉粉嫩嫩的陈列柜迅速环视一周后,心想他也许来错了地方。 店员见他没有开口,立刻取下一套紫色蕾丝文胸并同款低腰内裤,趁热打铁推荐道:“这一款是店内最新推出的限量版,很有人气的,先生要不要试试?” 沈云灼眼底寒光一闪,不动声色地低头看着店员小姐。 “呃,我的意思不是叫您试试。”售货员小姐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仍然坚持不懈地推荐,“马上就是情人节了,您不妨想象一下,当一场完美的烛光晚餐过后,您的女友——” “你误会了,我没有女朋友。”沈云灼阻止了店员小姐的发散性思维,若有所思道,“而且这件风格太成熟了,不适合她的年纪。” 店员眼睛一亮,“不好意思,因为您看起来是实在太年轻了,实在很难相信原来您是来为女儿挑选衣服的。不过话说回来,毕竟是小公主的人生第一次,作为父亲总是想多一些参与感,我非常理解。那么不妨来看看这款连体睡裙吧,它利用昆虫和花朵为设计元素进行蕾丝钩织,肩带上的蝴蝶结可爱又娇俏,非常符合少女的审美。” “就这件吧,麻烦替我包起来。”蓝牙耳机里忽然传来一道异常的通讯电波声,沈云灼随口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按下接通键。 “沈,我这边刚刚结束晨会,上面已经了解了当前局势,让你尽快善后,月底回总部述职。” “了解。”沈云灼简要应道。 “锁定凶手了吗?” “目前正在搜集证据阶段,马上就能收尾了。”想到少年正在他家心无旁骛地熟睡着,沈云灼的眸色无意识地沉了两分,“要一并带回吗?” 如果可以,他希望少年能够跟他一起回总局,这样的话,也许自己能够为他争取最轻的判决结果。 “证据集齐交给当地警署,你就算仁至义尽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回来,沈局今早脸色很不好,我猜他一定是后悔——” “他一向如此,你要习惯。”沈云灼波澜不惊地回道,“多谢通知,月底见面再聊。”说罢挂断了通讯。 半小时后回到家,沈云灼提着四五个袋子打开公寓房门,彼时少年正坐在餐桌前呼噜呼噜吸着通心粉。 两人视线对上时,纪绯川正把碗里最后一口面汤吸溜进嘴里。 “......” “......” “等外卖太慢了,我只好去了趟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盒通心粉,一盒鸡蛋,帐都给你记在电话旁的留言簿上了。”纪绯川腾地起身,抬手去揩嘴角的油。 “楼下?便利店?”沈云灼放下纸袋,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心想,他是从哪里来的钱呢? 他自认没有在家里存放零钱的习惯,如果动用了现金并且需要记账——除非他撬开了他家的保险柜。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冒着自动报警器招来方圆十里的巡警的风险,只是为了去楼下便利店买一盒通心粉。 纪绯川见他站在原地,神情捉摸不透地望着自己,立刻又道:“厨房里还有,我没吃独食!” “精神恢复得不错,还可以下楼。”沈云灼点点头,径直穿过他,将食材逐一放进冰箱后才拎着最后两个纸袋来到餐桌前,“换洗衣物。” “我去给你盛一碗!”纪绯川踮脚往那两个纸袋里瞅了一眼,嘴角下意识地翘起来,两只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他欢快地跑去厨房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通心粉。 等他端着碗出来时,见沈云灼正从桌上拿起那份包裹察看,于是说道:“白天有快递员来送包裹,我看上面的地址信息没错,就帮你签收了。”说着凑近指了指上面的收件人姓名栏,抬头看着沈云灼,笑眯眯道:“这是你的名字吗?Aaron,很好听的名字。” 沈云灼打量着纸盒周边再明显不过的胶带划痕,眯了眯眼:“你拆开过?” “对啊,签收货物之前不都是要开箱检查的嘛,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签收呢,万一出问题了怎么办?”纪绯川理所当然地道。 沈云灼展开随附信件读了一遍,是前几天那个托他办事的中年男人寄来的,开头无非是一些感谢他施以援手的话,只是后面的语气渐渐有些不对劲。 男人似乎并没有因为见到女儿而表现出开心或安慰,反而字里行间透露着苦恼,具体情况没有详说,大概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Sir,您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善良和热心啊。”纪绯川含着勺子口齿不清地一边说着,一边抖开那条白色的蕾丝长裙,“哇,眼光不错。” 说着他便着手去解身上的衬衣扣子,全然不顾餐桌旁还有一个才见面不过两次的陌生男人在场,直接带着吊牌将睡裙从头上套了下去,美滋滋地转了一圈,然后左右手提着裙摆,单脚后退颔首,像模像样地行了个欧洲皇室公主的礼节,“非常合身,谢谢~” 的确很合身,不过还是那天晚上的酒红色长裙更衬他。 沈云灼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迅速将那念头打散,放下信件,向少年摊开掌心:“作为交换,请问你能否把私藏的属于我的东西物归原主呢?” 那只手堪堪伸到一半,冷不丁地化作拳头直击向少年面门。 拳风扑面而来,纪绯川猛地后退两步仰头躲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桌上的金属汤匙冲沈云灼扔过去,随后一脚踏上椅子,踩着桌面翻到了厨房门口。 少年抬起头来,朝沈云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警官先生,动用私刑也算是触犯法律吧?” “那么你受伤了吗?”沈云灼回头看了眼那根嵌入冰箱柜门的金属汤匙——在此之前,他家的餐具还从未发挥过如此大的威力,而他家的冰箱也勤勤恳恳地为他工作了两年。 “要不是刚才躲得及时,我这张脸可就完了。”纪绯川两手捧了捧脸,心有余悸地埋怨道,“怎么能砸人饭碗呢?” 沈云灼耐心告罄,“你可以试试,这回能不能及时躲开。” 纪绯川傻眼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直直地对着他的脑门。 “不是吧阿Sir,这也太犯规了......”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垂头丧气地小声嘟囔道。 “时代变了。”沈云灼保持着持枪动作的水平线不变,缓步走到纪绯川面前,“交出来吧,那东西你留着也没用。” ......没想到他还挺幽默。 纪绯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冲着卧室方向努了努嘴,“就在你枕头底下。” 沈云灼审视着看了纪绯川片刻,收回手枪,转身朝卧房走去。 刚刚走出两步,身后一道劲风传来,沈云灼下意识护住身首两处致命部位,却不料身后的人压根没打算趁机偷袭。 少年一个飞速的助跑起跳扑到他身上,强大的惯性作用力将沈云灼扑得往前一个趔趄,两具身体重叠着倒进卧室门里。 纪绯川一脚踢开沈云灼别在腰间的手枪,骑坐在他腰腹间,一手拿着金属叉子抵在沈云灼颈动脉处,另一手高举着那枚镶嵌着五芒星的肩章,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骗你的,早先就被我藏在厨房里了。这可是警官先生你受贿行贿的证据,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还给你嘛?” 沈云灼冷冷注视着少年神采飞扬的笑脸,心想,昨晚他成功狙杀了目标之后,大概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少年俯下身,粉嫩的舌尖在沈云灼唇上轻轻扫过,柔软的声线里多了一丝暧昧,“阿Sir,来一发吗?我技术超好。” 小纪:趁着后遗症还没发作赶快浪 第50章 番外 交易(五) 完全不讲道理的话题转移方式。沈云灼心想,他有什么理由答应呢? 虽然那把金属叉就抵在他的颈动脉上,可在他看来,少年的动作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全部都是破绽,那枚肩章也近在咫尺,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就夺回来,哪怕叉子刺透他的皮肤,在戳进血管之前,他也有十足的把握瞬间掐断少年那雏鸟一般的咽喉。 也许眼前的少年是个精于伪装和潜伏的优秀杀手,然而在这样近距离的作战中,他绝对讨不了多大便宜。 沈云灼自问不是一个热衷于滥交的人,虽然偶尔也会找人解决需求,但出于各种原因,他将大多数的时间与精力都分给了射击训练和公务。面对这样一个来路不明、浑身上下都潜伏着危险的少年,他没有理由接受这个突兀的邀请。 沈云灼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身上的少年,他身上穿着自己买来的睡裙,裙子底下寸丝不挂,柔软的性器和丰满的臀肉仅隔着一层衬衣贴在他腰上,带着少年温热的体香,触感鲜明到仿佛一探手就能陷进那团绵软柔滑的肌肤里。 那件睡裙的吊牌还没有来得及拆,卡在后颈处估计会有些扎脖子,很明显他后颈那块白皙细腻的皮肤已经红了一小块,沈云灼心想,结账的时候应该托店员把吊牌剪下来就好了。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这仍属于少年伪装的一部分,他的职业如此,为了赚取高额的赏金,哪怕往身体里注射雌性激素甚至改换性别,完完全全展示出与真面目不同的自己,只要能骗过人们的眼睛,就能出其不意、一击即中。 而现在不行,他在自己面前已经暴露了一部分,如果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他是绝对不会贸然出手的。 所以,即便是从避免麻烦的角度考虑,也完全没必要答应他。 沈云灼这样对自己说。 可下一秒,他无视了少年抵在自己颈边的凶器,犹如猎豹一般灵敏又野蛮地将少年反扑在了地毯上。 他用力将纪绯川的右手关节反扣在身下,然后低头咬住刚刚还在他嘴唇上挑逗的舌尖。 刺痛和腥咸从舌尖上传来,纪绯川稍感意外地“唔”了一声,于是顺水推舟扔掉了手里的叉子。他抬手环住沈云灼的后背,两只脚顺势分开勾住他的大腿,浪荡地晃动着下体去蹭沈云灼胯间发硬发烫的性器。 常态下已经十分可观了,纪绯川急不可耐地想知道那玩意儿勃起之后究竟能造成多大的视觉冲击,前戏是很重要没错,但是面对像沈云灼这样优质的伙伴,他可以不需要前戏,哪怕粗暴一点直接一点,他照样可以凭借心理上的快感迅速进入状态,分泌出相当多的肠液来润滑。 呼吸随着周围温度的上升而趋于急促,沈云灼的双手好像带着电,无论触碰到他身体哪个部位都可以立刻触发他身体内部隐秘的快感和情欲,而事实上除了最开始那凶猛的一下反击,沈云灼的动作相当克制,乃至到了可以说是温柔的地步。 也许是因为他穿的这身睡裙太过温软无害了,也许是因为他这副因为药物作用而隐约凸显出少女曲线的柔软身躯,又或者是因为男人骨子里就带着体贴与绅士风范,总而言之,纪绯川惊愕地发现,即使是这样从容不迫的撩拨与抚慰,他的快感也在持续不断地向上堆积着,逐步推上令人可怕的顶峰。 很快他的睡裙被汗水打湿,胸口的贝壳扣子被男人一颗颗剥开,露出随剧烈呼吸而微微颤抖的双乳。与少女经过第二性征发育自然而然凸起的乳房不同,三个月前他的胸部还是一马平川、晚上关灯后分不出前胸后背的状态,而现在经过激素调节,他胸部皮肤变得细腻而柔软,像女性一样凸显出玲珑的曲线,乳尖却还跟原来一样红豆粒般大小,因为直接裸露在空气中而挺立起来,似乎在努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近来纪绯川觉得身体有些不妙,可能真像搭档说的那样是激素注射过度了,他感觉胸部时常酸麻胀痛,乳尖发痒,内部隐隐有股暖流涌动,连带着性欲也前所未有地高涨。之前找的那些男人多少能够纾解一些,但每次性爱过后反倒更加激发了自身激素的分泌,有种饮鸩止渴的感觉。 现在,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纪绯川哼了两声,难受地扭动着身躯,任凭本能驱使着将乳尖送到沈云灼嘴边,真诚地请求道:“可以帮我舔一舔吗?Sir。” 沈云灼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眸中欲望却像一团幽深的火光被倒入烈酒,彻底燃烧了起来。他顺从地低下头颅,舌尖在少年花蕊般的乳尖轻轻扫过,得到少年冷不丁抓紧自己后背肌肉的反馈之后,舌尖一卷便将整颗小巧的乳头尽数含进了嘴里。睡裙的扣子一直解到腰间,沈云灼的手顺着少年的腰腹一路往下探,轻而易举地分开他的双腿,握住了中央那根萎缩的性器。 受过药物影响的男性生殖器究竟还能感受到多少快感,沈云灼并不清楚,因此当他感觉到从后穴流出来那片软腻湿滑的触感过后,他聪明地放弃了抚慰少年的阴茎,沿着中线继续深入,来到了早已饥渴地翕张不已的后穴。 很有活力。 沈云灼在心里简要地评价着的同时,舌尖不忘在乳头尖端的小孔上一下下地戳刺,吸吮,拨弄,他将男孩一切情不自禁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他十指紧握又张开,背部肌肉时不时地绷紧,鼻息随着他舌尖挑逗的动作而骤然加促。 少年眼底发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被欲望折磨到了濒临崩溃的境地。 沈云灼很满意他的反应,挤进后穴里的手指也在反复抽送揉按中递加到了第三根,指间全是少年湿滑的体液,稍微动一动都会发出黏腻的声响,他觉得时机成熟了,现在进入应该不会引起撕裂,于是他终于松开拉链,释放出拘束已久的、散发出蓬勃性欲和征服欲的硕大性器。 性器弹跳出来,被沈云灼握住根部抵在少年腿间随意磨蹭两下,紧接着对准臀肉间那枚小巧紧致的粉色肉环,缓慢地一路推送到最深处。 纪绯川喉头一哽,感觉自己肠道被一寸寸辟开,龟头碾过肠壁时,所有褶皱都被尽数撑平,性器滚烫地横亘在身体里,每一下抽送都将平坦的腹部戳得向外凸起,快感伴随着恐惧攫取住了他的神经,他条件反射般地开始用力收缩后穴,企图以自己微末的力量作为缓冲,使男人肏干的动作再慢一些、再轻一些。 然而这举动对沈云灼而言无疑是一种变相的鼓励,他捏开少年柔软的臀肉,抽腰挺送的速度逐渐加快,齿列也更加松弛随性地研磨少年充血涨红的乳头,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乳粒也在指腹用力地揉捏与拨弄下渗出点点血丝,他直觉地想到,也许对方更喜欢粗暴一些的性爱。 牙齿的刮蹭的的确确为纪绯川纾解了乳尖的麻痒,可随之被带出来的却是更深层的痒,那种暗潮涌动的感觉又一次来了,并且这一回来势汹汹完全不讲道理,纪绯川痛苦地咬住下唇,努力将双乳进一步向前送,直至那股横冲直撞的欲望终于冲破束缚,一阵尖锐的刺痛过后,红肿不堪的乳尖终于渗出了奶白的乳汁。 “第一次?”沈云灼略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满脸通红捂住眼睛的少年,随即拉开他的手,替他将潮湿的鬓发理到耳后,在他耳边低声道,“雌激素在体内堆积过量的话,偶尔是会分泌乳汁的,格蕾丝医生说过这是正常现象。除此之外没看到其他副作用,说明你适应得不错。不过为了身体考虑,还是要全部吸出来才行。”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他刻意放缓了抽送的速度,低下头含住那粒小巧的乳头继续吸吮,奶水冲破了最初屏障,紧随其后的排出变得越发顺畅。 纪绯川放下手臂,怔怔地看着匍匐在他身上、眼睫低垂的青年,心脏忽然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 完了..... 完了完了......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个男人对他而言身上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他这回,可能真要死在这个男人手上了。 毫无顾忌地享受艳遇什么的完全是做梦,趁现在还来得及,他得趁早做好跑路的打算,不然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一定是遥遥无期的铁窗泪生涯! 纪绯川猛地吸了吸鼻子,才下决心,内心就争先恐后地涌现出一万分不舍。真是的,难得找到好男人,偏偏是警察。 他有些不甘心地扁了扁嘴,穴肉紧紧咬合着男人的性器,两只腿夹紧男人的腰身,四肢稍微变换了一下姿势,便巧妙地与沈云灼交换了体位,操着沙哑的嗓音诱惑道:“Sir,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三天后,我把肩章完好无损地还给你,并且对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以及今天那封信的内容保密,相应的,三天之后,你要帮我顺利地离开这座城市。” “哦?”温存的表情从沈云灼眼中消失了,男人抬起头来时目光沉静而敏锐,正如那天夜里纪绯川所见到的一样,“你凭什么认为,一枚肩章的价值足够我违背原则、触犯法律去帮你?” “如果您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只好温馨地提醒您一下,Sir,您现在就在触犯法律。”纪绯川眨了眨眼,无辜道,“按照这个地区的法定成人年龄,我还未满 21 岁,妥妥的未成年。” “你不是偷渡犯,没有身份证明吗?”沈云灼一边游刃有余地反问着,一边用力挺腰,狠狠撞进他体内。 “总、总之有办法证明就是了......啊......”这一撞让纪绯川的腰霎时软了半截,一句话尾音忽然飙高,剩下的半句变作呻吟从他喉咙里被撞出来,百转千回,活脱脱腻得死人。 不对劲,很不对劲,比刚才的状态还不对劲。 纪绯川感觉自己浑身骨髓都被抽空了,全身上下每一处零件都在叫嚣着罢工,从这一刻起他彻底沦为了一滩烂泥,视线也变得昏沉,体内的欲望却反增不减,沈云灼的每一次操弄都使得他的性欲在舒缓的同时进一步被激发。 啊,他怎么忘了,副作用还没完全消失。 维持身体正常机能,三个小时已经是极限,更别说他正在做最消耗体力的事情之一。这样一来,他就彻底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而且很明显今晚的活动才刚刚开始,警官先生的精力看起来仍然非常充沛,甚至还不算完全进入状态。 才发出的感叹转眼间就应验,他今晚,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这个男人手里...... 选择了一个糟糕的谈判时机和谈判方式,纪绯川当下的心情可谓是十分之后悔。 我也不想卡肉的其实,实在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精力有限(吐魂~ 第51章 番外 交易(六) “咔哒”一声机械音从头顶传来,纪绯川被沈云灼抱进卧室床上,两只手腕用手铐牢牢固定在了床头。 纪绯川想说其实大可不必,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还手之力,只想尽快让男人的肉棒狠狠肏进他的屁眼里,安慰一下因为药物副作用而反应过度、极度淫荡的身躯。 人一旦开始倒霉了,就会连喝凉水都塞牙。 沈云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开始之前没有给对方灌肠,那么为了健康考虑至少应该带个套,事后也好清理,于是他从容不迫地翻遍了所有橱柜和抽屉,终于在房间角落的壁橱里找到了仅剩的一枚,而此时纪绯川已经要将身下床单拧成了咸菜干。 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发到一半的裙带菜,因为当沈云灼的性器对着那口饥渴的穴眼毫无障碍地一捅到底时,他甚至听到了“噗呲”一声润滑的水声,而纪绯川屁股底下早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仰着脖子毫无顾忌地浪叫起来,不是为了佐兴而刻意地发出声音,而是男人每一下进攻都无比地凶狠用力,而且频率又急又快,毫不停歇地摩擦过他肠壁贴近前列腺的敏感点,于是他只能一声接着一声、无法自控地发出连续不断的呐喊。 公寓隔音效果并不算太好,沈云灼一把捂住少年的嘴巴,将那些沙哑而饱含情欲的叫声统统压回少年的喉咙里,他低头舔弄啃咬着少年的耳垂和乳尖,龟头在温热柔软的肠道内横冲直撞的同时,额角青筋根根暴起,极力隐忍着层层堆叠集聚的快感。 很少有人与他在性爱上如此契合,少年身上的风情是异样而陌生的,他浑身带着不安定的因素,像小猫的爪子,时时刻刻在正与邪的边缘来回试探。他似乎勾起了自己内心深处那阴暗的、堕落的、不可为外人道的一部分。 少年既是满腹坏心引人堕落的蛇,又是伊甸园里甜美的苹果。而他最终没能抵挡住诱惑,轻易就踏进了少年的陷阱,并且乐在其中。 沈云灼想,大概这就是他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当晚,纪绯川累到差点手脚抽筋,脸颊沾到枕头的瞬间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奇幻而瑰丽的梦。 梦里他长出了一对长长的兔子耳朵和毛茸茸的短尾巴,穿着绑着天蓝色蝴蝶结的白色衬衫和背带裤,踩着一双黑色的哑光高跟小皮靴,走路的感觉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随时都能无视地球重力飘起来。 他提着一手提箱的钞票和宝石来到一个穿燕尾服戴绅士帽的高个子男人家里,请求他为自己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与他做爱,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褪掉耳朵和尾巴,恢复正常模样。 男人非常英俊,他冷淡的神情里透露出禁欲的气息,却令纪绯川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异常兴奋,仿佛随时能听着他的声音,颤抖着进入高潮。 那一箱金钱的诱惑力非同一般,男人答应了他的请求。他是一个合格的引导者,每一个动作都冷静而克制,他的双手犹如世界上最优雅的钢琴家,在他身体上弹奏出美妙的乐章。 纪绯川浑身颤抖,身体变得更软更轻,四周也合时宜地飘起玫瑰花瓣和五彩泡泡。 他后穴里湿软的肠肉紧紧包裹着男人的性器,将乳白的精液一滴不剩地绞进身体里,前端粉嫩的性器绷得笔直,顶端羞涩地绽开点点白花。男人握着他的器官温柔地抚慰,奖赏般地低头在马眼处啜吻,于是他脚尖不由自主地绷紧,颤抖着腰身又射出几缕黏稠的精液。 非常愉快的体验。 高潮的余韵渐渐退散之后,他转过身想要抱着男人的脖颈撒个娇,说不定能讨来一个晚安吻,可是这时,聒噪的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世界秩序重新开始运转,重力将他抓回地面,浑身上下每一处骨骼和肌肉都在抗议。 纪绯川抬起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看着沈云灼扣上最后一粒扣子,起身去客厅开门。 “先生,我们的订单系统显示您已经刷过信用卡了。” 外卖配送员将账单递给沈云灼,上面的账号首尾一字不差,确实是他的卡。 “......好的,谢谢。” 沈云灼镇定地付过小费,送走配送员,然后提着食盒来到餐桌前,打开保温盒盖。 现在他毫不怀疑,如果让纪绯川继续住在他家为所欲为,那么不出一个星期,他就会随时面临破产的风险;不出一个月,那家伙就会顶着ID顺着通讯频道入侵到上级情报系统,他的个人账号会被冻结,接下来等待他的最好结果是革职调查,记一次大过,最坏的结果......大概他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纪绯川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哝道,“明明是我点的外卖,你怎么自己先吃了?” “你刷的是我的卡。”沈云灼舀了一勺粥,味道还可以,但是......再怎么煮它也只是一碗粥,远远不值五百美金。 中餐外卖原来还可以卖到这个价位。 毕竟行业不同,公务员的工资跟雇佣兵和杀手一类的职业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单从小孩点单的架势来看,就可以想见他以前过的是一种怎样挥霍无度的生活。 “好吧,看在你辛苦那么久的份上,让给你了。”纪绯川撑着下巴打量着青年进餐的模样,看得兴味盎然。 沈云灼的坐姿十分端正,脊背挺直,腹部离餐桌边缘相距二十公分,头颅低垂四十五度角,握着汤匙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肉匀称,让纪绯川联想起他握住自己性器时的手势。 只是这样想着,脑子里那只欲望的独角兽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的眼神很下流。”沈云灼评价道。 那道视线太过热切,以至于他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少年的目光。但是就现状而言,还是节制一点好。 沈云灼决定,今晚他有必要在客厅打个地铺。 “你明明可以换一种更好的表达,比如说,我从你的目光里感受到了爱意。”纪绯川捂着脸颊,分外陶醉,“毕竟我们刚刚才一起分享过这世界上最亲密、最美妙的时光,不是么。作为回报,Sir,可以告诉我你的中文名字吗?” 沈云灼没有理会他矫揉作态的感叹,快速收拾完残局后进浴室冲了个澡,作为这兵荒马乱的一日休假的收尾。 纪绯川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对警官先生的冷漠下了结论——他一定是害羞了。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对于警官先生坚持睡在客厅地毯上的选择,他虽然表示遗憾,但并没有过分纠缠。第二天上午,他拿着男人留下的便利贴和零钱,打车去了格蕾丝医生的诊所。 “他不该让你一个人来的,你看,这样出门一趟,伤口比起前天还加重了。”昨晚几项常规检测,格蕾丝医生替他换好药,略带同情地说道。 “我以为适当运动可以加快伤口痊愈。”纪绯川有些心虚。 医生对病人总是怀揣着监护人般的责任感,他可不敢在格蕾丝面前承认是自己昨天晚上主动勾引人家,做到后面又太过兴奋和忘情,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肋骨上的伤。 “不过你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看来你很喜欢待在Aaron先生家里。”医生温柔地笑了,“他还算体贴,对吗?” 少年低下头,抿着嘴露出少女般腼腆而羞涩的笑容,脚尖在地板上轻轻地踢来踢去。 “来做个测试吧,我可以根据结果为你提供一些建议和帮助。”医生从抽屉里取出一份量表让纪绯川填写,“我去给你取药,大概十分钟后回来,稍稍等我一下。” 纪绯川迅速填完表格,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六分钟,他朝门外走廊张望片刻,见没有人,于是一闪身进了隔壁的药物实验室。 十分钟后他推门走出来,一眼望见了走廊尽头的沈云灼,格蕾丝医生正背对着他,不知跟沈云灼在聊些什么。 “你去哪儿了?我正在跟Aaron讨论你的情况呢。” “本来想上个厕所,没想到竟然迷路了,哈哈。”纪绯川摸了摸脑袋,跟格蕾丝道了歉,拿了药后在医生目送下跟沈云灼离开了诊所。 “下午不用上班吗?”纪绯川问他。 “上级终于发现我遗失了徽章,于是决定对我进行停职处分。”沈云灼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 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心,嘴里舔着临走前格蕾丝医生奖励给他的棒棒糖,“噢,那可真是太惨了。不过你可以当成是无薪休假,继续在家休息几天。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联络感情,并且深入讨论昨天晚上那个交易了,对吧。” “我想了一下,要答应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沈云灼不知想到些什么,神情松弛了许多,“但是正如之前所说,一枚徽章不值得我违背原则去帮你。首先,你需要诚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一,你隶属的组织叫什么名字。第二,你的作案工具和通讯工具藏在什么地方。第三,刚才你去实验室做了什么。” “咯噔——”纪绯川一口咬碎嘴里的糖果,鼓着腮帮子嚼得嘎吱作响,“Sir,没有人告诉过你,审问犯人需要结合天时地利吗?等等,方向错了,回家应该往右。” “没有错,去市立监狱的确是这个方向。”沈云灼指节游刃有余地轻轻敲击着方向盘,“你说的,天时地利。” “你不会是想搞刑讯逼供这一套吧?”纪绯川心里有些惴惴,“我可是伤员。” 瞧见少年终于显露出了些许害怕的神色,沈云灼唇边无意识地露出些许笑意,也懒得计较他到底是真怕还是装出来的,接下来一路无话,一直将车开到了市立监狱的大门口。 “请出示通行证。”电子提示音机械地响起。 沈云灼意有所指地给了纪绯川一个眼神,接下来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某个难以启齿的身体部位掏出那枚金属徽章,送到监测器前晃了一下,嘴里还小声抱怨着,“硌死人了,真当我稀罕留着这破玩意儿啊......” 摄像头微微向下偏转四十五度角,示意核对完毕,予以放行,紧接着铁栅栏缓缓升起一边,沈云灼驱车直入,穿过中心主路来到男性囚犯关押区。 “下车,还是留在车里等?”沈云灼问他。 晚安,明天继续~ 话说不会有人嫌我写得长吧,“怎么这一对小基佬黏黏糊糊的还没完结啊摔!”类似这样的感叹...... 第52章 番外 交易(七) “你忙你的。”纪绯川打了个呵欠,背倚在车窗旁,“别忘了这里还有个没吃午餐的小可怜就好。”目送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站直身体,慢悠悠地往监狱看守人员的办公区域晃荡过去。 “来接我。”没有任何备注信息,也没有发送坐标与时间,他摸进计算机室,在通讯频段里只键入这样一句简短而有力的命令,而后随手安装了几个木马程序,让整个监狱的服务器系统陷入了短时性瘫痪。 “滴滴滴——” 报警器响起来,走廊上的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从走进监狱大门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见一个活人的纪绯川,终于发现这座监狱原来还是有狱警的。 他在走廊上不急不缓地走着,遇见几个穿制服的人手拿电棍拦住自己的去路,“麻烦出示一下通行证。” 纪绯川在中间那人面前亮了一下徽章,“可以了吗。”说完便要收回,并穿过那几个人走出监狱大门。 “等等!”身后传来一道狐疑的女声,“今天登记系统好像没有录入你的照片,我们需要进一步核验你的通行证,以确认这的的确确是属于你的东西。” 纪绯川两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转过身来,轻笑一声,“要不怎么说监狱的办事效率低呢,以为人的记忆力比计算机厉害?如果来这里办事的人每次要走两遍核对程序,一遍机器一边人工,我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你们要数十年如一日地待在原岗位工作、无法晋升了。” “我们的系统刚刚遭受了来自内部的恶意攻击,所以谨慎一些是有必要的。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请接受例行检查。”率先出声拦截的女狱警并没有因为他的两句嘲讽而作罢,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边请。” 纪绯川故作镇定地跟在她身后,内心疯狂吐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真是活见鬼了!” 正当他考虑到底是找借口开溜、还是趁监控系统尚未修复时直接把人放倒比较好时,回廊尽头出现了沈云灼的身影。纪绯川顿时感觉无比亲切,差点老泪纵横地扑上去抱大腿,“Aaron,这里!” 沈云灼抬头扭身往后看去,少年正手舞足蹈地朝他打着招呼。他眼底的阴翳消散些许,快步走过去,对女狱警说,“他是新人,跟我过来熟悉交接程序。” “原来是这样。”女狱警的表情依旧严肃,语气却不如刚才那样刻板机械了,“里昂先生的探监结束了?” “嗯。”沈云灼沉声道,“他很焦虑。” “上周他提出想以工作人员的身份进入女囚关押区,被我拒绝了。为了保障囚犯人身安全、避免发生恶性强奸案件或者大型暴动,监狱里是有明文规定的,即使是父女也不能例外。”女狱警道,“不过考虑到里昂小姐的特殊情况,我们有定期为她安排产检并且减轻每日工作量,比起刚进来那两个月,她的情绪状态稳定多了。” “那就好。”沈云灼颔首,看向纪绯川,“走吧新人,你的外勤时间只有上午,一点半之前要准时回到工位。” “好的,Sir。”纪绯川一直安静地听着两人说话,等听到沈云灼叫他,他立刻立正站好敬了个礼,走前又回头冲女狱警比了个手势,坏笑道,“那我就先走咯,人工智能小姐。” 女狱警没有理他,对身边的部下吩咐道,“催一下技术部门,让他们加紧系统修复,赶在午休时间结束前。” 当天晚上,纪绯川正襟危坐地守在客厅的电视机前,耳朵里却时刻关注着浴室传来的水声。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与沈云灼再交涉一番。不求他能主动帮自己离开,最起码不要挡路,这样,自己也许还能在将来某个特殊的时刻,回味起他们这短短几天相处的美好时光。 不然的话他也只能卑劣一点,充分利用最近收集到的有效信息和这个城市积弊已久的官僚主义制度,做一回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了。 浴室门后传来吹风机工作的噪音,片刻后,沈云灼顶着半干的卷发走出浴室,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他下半身围了条浴巾,上半身赤裸在空气中,肩颈和腰背的肌肉曲线完美得犹如古希腊雕塑,左肩上有道伤疤,经过岁月的洗礼仍旧十分狰狞,暗示着男人不那么安定的过往。 纪绯川跪立在沙发上,两只手臂交叠着撑在沙发靠背上,轻声提醒道:“Sir,你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 沈云灼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来到餐桌前倒了一杯水,语气轻描淡写地问道,“决定好了吗,交还徽章、回答那三个问题,还是跟我去警署自首?” “或许还有第三种选择?”纪绯川挑了挑眉,从沙发上起身,来到沈云灼身边,仰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掰着手指算起了账,“我可以帮你把头发擦干,陪你睡觉,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你看,我不仅可以满足你的生理需求,而且可以丰富你的精神生活,作为回报,你只需要......” “在你逃跑的时候,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沈云灼静静与他对视着,说话的过程中,脸上似乎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但是那个笑容太过短暂和含蓄了,快得让纪绯川险些以为那只是他恍惚中的一次错觉。话音落下之后,警官先生的神情依旧冷淡,就像这世界上压根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由衷地感到开心。 “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让我满意。” 交涉获得初步进展,纪绯川雀跃不已。 他抿唇笑着,离沈云灼更近了些,近到发现如果自己要与他平视就不得不踮起脚尖时,手却从浴巾下探进去,悄悄摸到男人的大腿内侧,握住那根半硬的生殖器。 隔着浅表一层蜿蜒的血管,他的掌心能够感受到血液汩汩流淌的跳跃感,在温热的掌心将它完全包裹住时忽然涨大一圈。 纪绯川用指腹捻了捻茎身,在龟头完全充血肿胀后,挑逗性地蹭着顶端小孔和反面的筋膜。 男人的呼吸一沉,大腿内侧和腰腹肌肉下意识绷紧,胸膛起伏得愈发明显,身体温度随着少年的抚慰而节节攀升。 “Sir,您进入状态很快呢。不过说好的要先擦干头发,作为交易的发起人,这点诚信还是要遵守的。”纪绯川咬着红润的嘴唇,眼里戏谑的光一晃而过。 他松开已经在自己手心里彻底勃起的阴茎,反手向外一抓,“唰”地一声扯掉了沈云灼腰上的浴巾。 他两手提着浴巾用力甩开,费力地踮起脚将浴巾盖到沈云灼脑袋上,神情略显苦恼:“Sir,可以请你把头低下来一些吗?我够不到。” 沈云灼脸上盖着浴巾,看不清表情,听了纪绯川的话后端正地坐到椅子上,“将来还有机会。” “如果您指的是长个儿的话,可能性很小。”纪绯川替他擦着发尾的水珠,表情突然有些惆怅,“小时候训练强度过高,现在能到这个身高,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训练强度?不掩饰身份了吗。” “这也是体现我诚意的一部分,而且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说些悄悄话没关系的。”纪绯川眨了眨眼,手指在沈云灼的发丝间穿过,柔软而湿润的触感十分美好,令他忍不住想低下头用脸颊蹭一蹭。 纪绯川用小指勾起一缕头发,一直缠到发梢,弯下腰凑在沈云灼耳畔轻声道,“Sir,我可以剪下一小撮您的头发用来珍藏吗?” “不可以。”沈云灼闭着眼睛,毫不犹豫地拒绝。 纪绯川有些受伤,然而他很快又调整好心情,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差不多了,让它自然干吧。”他叠好浴巾放在一旁,毫无预兆地低下头舔了一口沈云灼的耳垂,“那么接下来,您是选择听故事,还是选择做爱,又或者是希望两件事情同时进行呢?” “虚张声势多半是出现在本金太少、对交易没有底气的情况下,你可以不用勉强。” “了解。”纪绯川半跪在沈云灼的腿间,指了指自己红艳艳的嘴唇,“能用来说故事的就只有这一张嘴,所以口交的时间必须有所限定,我会竭尽所能用下面那张嘴让您达到高潮,在我还有力气的前提下。Sir,能否请您像昨天那样温柔地对待我呢?” “我会。”沈云灼想起白天格蕾丝医生的嘱托,决定至少答应他一半的请求。 量表反映的心理状态并没有他外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乐观,少女的内心纤细而敏感,需要有人认真去呵护——医生是这么跟他说的。尽管他怀疑这个结论是某人刻意误导的结果,但是......万一呢。 原本并未期待男人的答复,然而当简洁而笃定的话语声落下时,纪绯川确信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样也很犯规的阿Sir,你们警察是不是都喜欢攻心为上?纪绯川很想这样对他说。 然而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径直伸出舌尖舔弄起了男人胯下涨红的性器。他用两指捏住茎身,浅浅地将龟头含在嘴里,舌头抵住马眼在口腔内来回搅动,发出咕滋咕滋的声响。 口水将龟头浸润得湿亮发红,滴滴答答地沿着嘴角淌到下巴上,唾液混合着马眼里渗出来的黏液拉出一条细长的淫丝,摇摇欲坠着眼看就要落到地上,被纪绯川眼疾手快地截住,通通又送到嘴里。 随后,他从顶端的小孔到根部、乃至鼠蹊来回细致地舔过一遍,最后双唇紧贴着沉甸甸的囊袋用力吻了一下,脸颊上浮起两抹红晕,乌黑水润的眼珠专注地凝视着两手紧握在身侧、表情隐忍的警官先生,“Sir,请问现在我可以坐上去了吗?” 第53章 番外 交易(八) 沈云灼垂眸看着纪绯川那张看似天真、却毫不掩饰欲望的脸,冷不丁地松开紧握的手,虚虚在他腰侧一扶,沉声命令道,“上来。” “Yes,sir.”纪绯川勾了勾唇,一手撑住男人厚实的肩,另一只手握住他饱胀的性器抵住紧闭的穴口,缓缓沉腰、一寸寸吞吃进去。 肠肉被一点一点辟开,灼热硬挺的阴茎将他肠壁内部逐渐熨平,纪绯川惬意地仰起脖颈,深深呼出一口气,而后循着沈云灼的呼吸吻了吻他的唇角,低声耳语道:“这样含着它,就好像警官先生您也变成了我的所有物,怎么办,我已经舍不得放手了。” 这句话里到底有几份真情几分假意,沈云灼无暇去想,他只知道某种程度上这句话也命中了他的内心。 他似乎是......对他产生了留恋的感觉。无论是他柔软的身体,美丽的面容,时而狡黠时而无辜的眼神,还是一本正经要与自己谈条件的模样。 从一开始,他就在下意识地控制自己,避免让自己的视线在他身上过多停留,避免与他直接进行肢体接触,尽管收效甚微。 他对眼前的少年应该是有好感的,虽然出于立场不得不时刻保持着警戒心。所以在接到上级的指示时,他才会不可避免地产生排斥的情绪。 小孩刚才那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如果可以,他愿意剪下一缕头发留给他当做纪念。 前提是当一切尘埃落定,少年戴着手铐、坐在通往监狱的囚车里的时候。 “既然有想要的东西,那就靠自己动手去争取。”沈云灼缓慢地晃动腰身,性器往少年火热湿润的腔道里一下下用力地挺送,五指揉捏着饱满的臀肉,另一只手盖在他花蕾般凸起的乳房上,掌心抵着柔软的乳尖频频摩擦,“现在,可以开始你的游说和策反了。” 纪绯川脚尖点在地上,腰身起伏间不断收缩着穴眼和肠壁,黏液在性器推挤抽送间不断被挤出,打在臀沟与男人紧实的小腹上,发出淫靡的声响。男人的每一记抽插都隔着肠壁狠狠地摩擦着前列腺,他爽得浑身发麻,胸前被亵玩着的乳尖也精神抖擞地硬挺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贴近男人的耳垂,低哑着嗓音软绵绵地道:“我只是负责提供建议,是否接受贿赂,取决于您......不过话说回来,那天晚上从里昂先生手里接过手提箱的时候,您的脸上可没有半点愧疚之色呢。” 他吻了吻男人的耳垂,粉嫩的舌尖一路向下描摹勾勒着,停留在男人的颈侧,他那颗尖尖的小虎牙在沈云灼颈动脉处磨擦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下口,“是已经习惯了吗?领着纳税人的钱,却反过来吸劳苦大众的血,当统治阶级的走狗就那么快乐?” 在他的牙齿彻底刺穿血管之前,沈云灼单手扼住他的下颌,逼迫着少年抬头与他对视,“对于不了解的事情,最好不要妄下结论。” 纪绯川非但没有反抗,下一秒反而伸出舌头去舔男人的手,湿漉漉的舌尖在他的虎口处轻轻扫过,眼睛狡黠地眯了起来,“这么容易就生气的话,情绪很容易被人利用哦。” 沈云灼手指一曲,探进他嘴里翻搅拨弄着,刻意放缓了性器抽送的节奏,“我如果真的生气,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过了。” 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涌出来,纪绯川仰起脖颈,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脸颊颜色愈发潮红,他忍不住呛咳一声,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然而很快又压下那股冲动,两只脚抬起勾在沈云灼腰后,将身体重心全部放在腰腹间,以至于原本就嵌在腔道里的性器更进一步,有种险些要顶到胃的错觉。 这是将一切交托给男人、主动示好的表现。 沈云灼终于把手抽了出来,他用指腹在纪绯川的唇瓣上狠狠擦了一下,而后扣住少年的脖颈,低头去舔舐他的舌尖,反复纠缠片刻,分开前在他舌尖上轻轻咬了一口。 纪绯川舌尖抵住齿列,尝到一丝咸味,紧接着屁股就被一双手有力地托了起来,他环住沈云灼的脖子,手指无意识地在肩胛那道伤口处摩挲不停。 沈云灼维持着插入的姿势将人一路抱进卧室里,脱掉纪绯川身上的睡裙,又让他背对着自己跪趴在床沿上。 他单手扣住少年细嫩的脖颈,在他大腿内侧轻拍了一巴掌,示意他两腿分开腰部下沉,屁股高高地翘起,摆出一副哺乳动物发情时等待着雄性将生殖器肏进去的预备姿势,然后握住沾满晶莹体液的阴茎,对准翕张的粉嫩穴口再一次全根没入。 纪绯川轻轻地抽气,忍不住直起腰背想要回头去看他,屁股上却冷不丁地挨了一下,又一次被压趴到床上,一只手从他腰侧探进去,顺着他的小腹一路下游,包裹住他垂在空中甩出透明性液的阴茎,游刃有余地抚弄起来。 纪绯川不喜欢背对着别人做爱,有种随时会被人从身后偷袭的不安定感。可是每当他想要扭动着腰身转过去时,身后男人的巴掌就会像未卜先知一样精准地落下来。 男人的掌心和手指因为常年持枪结了一层薄茧,巴掌落在细嫩的皮肉上尤其响亮,才两三下他的屁股就又疼又痒地发起烫来,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薄红,像熟透的桃子。 还真是恶趣味。纪绯川忍不住地想。 他个人是没有多少羞耻心可言的,再难堪的事情他也经历过,那些干扰他判断的情绪早就在日复一日的训练里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了。可是不得不说男人的责打连带着刺激了周围的敏感带,欲望不减反增反反复复地堆叠,反而让他尝到了更多乐趣,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攻略谁。 纪绯川仍然不死心地想要转过去,反抗越是激烈,男人拍打他臀部的力气就越大,他被打得浑身发麻,膝盖酸软无力地从床沿滑下去,最后索性被沈云灼抄起膝弯将一条腿压在床上,就那么两腿大开着承受来自身后的入侵。 快感像潮水一般细密地涌上来,没过纪绯川的头顶,他像一条渴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巴呼吸着,两手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于是只得反复揪紧身下的床单,恰在这时男人的亲吻来到了耳后,于是他迫切地侧过头去与他接吻,汲取着他口腔里的温度和湿意。 随着一阵猛烈迅疾的抽插,纪绯川通体泛红,失声叫着射在沈云灼掌心里,射精的快感使得他不由自主地绞紧肠壁,湿热的肠道将性器牢牢吸吮着,紧跟其后榨出了男人今晚的第一发精液。 沈云灼将他翻过来,理了理少年贴在脸颊上潮湿的额发,“一定要转过身来,你是生怕我在后面割了你的喉咙吗?” “是啊......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跟您讲睡前故事了。”纪绯川喘息着,“其实故事很简单,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可我不想让今晚这么快就结束。” 他摸上沈云灼的侧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Aaron,你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相识,搞不好我真的会爱上你。” 沈云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心脏因为少年一句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话,突然狂乱地跳动起来。 他明明不是。 他来自另一个地方,有着隐秘的使命,秉持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信念。 他...... 然而事到如今,他所做的事情究竟有多少意义、是否真正符合他一直以来坚持的真理,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斩钉截铁地给予肯定。 何况,少年所处的位置同样界限不明。不论是善是恶,至少有一点沈云灼可以确定,那就是他所做的事情,与自己曾经信奉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差点被你动摇了。”沈云灼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两人一片狼藉的下身,背倚着床头,用着与话语内容完全不符的冷淡语气说道。 “您的表情和语气可完全没有被动摇的迹象。”纪绯川挫败地嘟了嘟嘴,“绅士通常会用恰到好处的幽默缓解尴尬,而您的幽默则会让我怀疑自己刚去南极逛了一圈。” “抱歉。”沈云灼捏了捏眉头,在刚才的性爱中他实在太过投入,以至于差不多忘光了量表的事,眼前的小朋友也许有一颗纤细而敏感的心,希望自己没有过分伤害到他,“现在,你可以开始慢慢讲你准备的故事了。” “中世纪欧洲有过这样一个国家,实行严苛残暴的奴隶制度,贵族从小培养自己家族的孩子成为骑士,无条件地拥立每一代君主,无论他们是贤德还是残暴,是公正还是偏私。苛刻的制度和压迫每每激起底层奴隶们的反抗,都会被骑士团镇压,骑士团长坚持着从小被灌输的忠诚,对每场战争的胜利都引以为豪。” 沈云灼觉得少年是在影射些什么,他静静听着,不做反应。 “然而,骑士团长的家族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忠诚。他的父亲一直觊觎王位,并且希望利用底层人民的力量推翻国王,自己上位。为了取得国王的宠信他让儿子成为骑士,这还不够,紧接着又把女儿送到国王身边,即使他知道国王是个虐待狂,女儿一定会过得非常痛苦,但是他并不在乎。” 纪绯川怔怔地盯着某个地方,仿佛在回忆某些不算愉快的曾经。 “女儿知道父亲想要什么,她既痛恨父亲,也憎恶折磨她的国王。因此,当父亲的亲信传信到王宫,军队已经在城外准备就绪时,她在国王的酒杯里下了毒,并且传信让自己的哥哥带领骑士团进入王宫。你猜她为什么这样做?” 沈云灼从始至终目光就不曾从少年的脸上移开过,他由起初以为的影射自己转换到其他解释,只用了短短两秒钟,就在他看到纪绯川眼中那些落寞的情绪时。 “利用父亲的军队杀死国王,再利用骑士的忠诚杀死父亲。”沈云灼道。 “是的,无论哪一方失败,她都会获得报仇的快感,这个好解决,咱们先把她放一边。”纪绯川笑了笑,“现在问题来了,骑士是很难在短短一夜之间就消化这些变故的,究竟是放弃思考、坚持效忠国王杀死父亲和叛军;还是当场倒戈,跟随父亲一起叛变,将来继承王位做这个国家的新王?如果你是骑士,你会怎么选择?是选择继续当忠犬,还是推翻暴君做乱臣?” 《交易》差不多可以收尾了我觉得...... 第54章 番外 交易(九) 纪绯川话一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等着欣赏沈云灼的反应。 对方眉头微皱,沉默了许久,终于打算开口时,纪绯川脑袋一歪栽倒在床上,不受控制地哈哈大笑起来,“有必要想那么久吗?我又没有真的在问你,警察先生,你还真是认真得有些可爱啊哈哈哈哈哈!” 认真只不过是一种礼貌的说法,潜台词是什么沈云灼还是听得出来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了,以前关系好的同事也会偶尔这样打趣他,没有多少恶意,但也不会令人多么愉快。 “那么故事的结局是什么?”他注意到少年的唇角有些干,于是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他跟前。 纪绯川不接水杯,只是就着他的手在杯边小口地抿着,眼神促狭地盯着沈云灼看个不停。 像小猫喝水——沈云灼不受控制地想着,杯子里的水险些洒到床单上。 “没有结局,故事已经结束了。”纪绯川不负责任地说着,捞起睡裙套回身上。 他在沈云灼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软绵绵地缩进毯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晚安,警察先生。” 今晚他原本打算不止来一发的。和Aaron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应该尽可能地享受,纪绯川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正如他刚才所说,讲完故事以后,他的兴致也跑得一干二净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今晚不该这么早就进入话题。 那么多年过去,纪绯川以为自己可以完全无动于衷的,但是显然他高估自己了。而警察先生的体贴与温柔也是一把摧毁人防备的利器。 刚才他穿裙子的时候,头发卡在前襟的纽扣里,警察先生还帮他理了一下。就是这种无意间做出的举动,让他不受控制地陷进一股莫名奇妙的失落情绪中。 他阖上双眼,缓缓把手移到左边胸口,那里有个装饰用的小口袋,里面藏着警察先生的徽章。 一周后,沈云灼的停职处分截止日期来临,也到了纪绯川不得不交还徽章的时间。他没有再提那些掩人耳目的条件和交易,只是让沈云灼把他送去之前造访过的市立监狱。 上次发送求援消息属于强行入侵,信息里携带着病毒,启用倒计时模式,间接说明了接应时间与坐标,如果在倒计时结束前没有输入密码解除程序,那么组织的情报系统将会遭受一次不可逆的重创。 不巧得很,街上堵车了。纪绯川关注着车载显示器的时间,离倒计时结束仅剩一个小时,接下来半个小时如果他还不出现,大概等在监狱顶楼接应的家伙就要往下扔炸弹了。 “前面好像发生了车祸,有人在吵架。”纪绯川往车窗外探了探头,“还挺嚣张,揪着交通警察的衣领想打人,说要让他下岗失业一辈子找不到工作,只能领救济金过活。” 沈云灼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听得清?” “听不清,但是他的肢体语言超级夸张,我猜的。”纪绯川耸了耸肩,“怎么办,过了午休时间就不能探监了,不下车去看看吗?” 沈云灼正想说他没有身份证明无权插手,远处那个肇事车主忽然扭了扭头,尽管只有短短一瞬,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沈云灼依旧下意识地扣紧了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 “等我两分钟。”沈云灼下车,留纪绯川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上,翻来覆去地摩挲着手里的徽章。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直接从他手上把徽章抢回去,可他却迟迟不动手,甚至还陪他玩起了过家家,难道真的良心发现,想要帮他逃脱追捕和调查? 怎么想都很可疑。 不过,看在这些日子警察先生对他关照有加的份上,如果真能平安无事地离开,把徽章还给他也可以,虽然他很想直接带走留作纪念。 两分钟很快过去,沈云灼如约回到车上,车辆重新启动,外面的交通恢复了原有秩序。 纪绯川没有留意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仍在思考,自己临走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报答警察先生的收留和关心,直到沈云灼提醒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到了。” 通过门禁与安检后,纪绯川问道,“跟上次一样,你去忙你的会面,我留在车上等你?” “不,这次你要跟我一起。”伴随着沈云灼话音落下,纪绯川的右手手腕上多了一副手铐,与沈云灼的左手连在一起。 “必要的证据已经搜集完毕,这些天你的所有发言和行动轨迹都已经实时储存在了这枚通行证的内部元件里。接下来不会再给你单独行动的机会了。”沈云灼顺手从纪绯川口袋里摸出那枚刚放进去不久、还残留着少年掌心温度的五芒星。 从他背后看去,弯腰低头的姿势就好像是他作为告别、紧紧拥抱了少年一下。 谨慎起见,沈云灼将那枚徽章放入了衣服夹层的口袋,带着纪绯川走进男子监狱区。 进门时,纪绯川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天空碧蓝如洗,云朵柔软得像棉花糖,时不时有鹰快速展翅飞过,四面高高耸立的建筑将这座小小的监狱包围起来,将天空切割成五角形。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个大型吊塔正在运转,机械发出隆隆的响声,伴随着聒噪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灰扑扑的水泥楼层窗台上有建筑工人正在忙碌,一切都十分正常。 只有两道身影看起来稍微有些与众不同,他们远离了人群单独作业,蹲在楼层边缘似乎在测量着什么,直到其中一个人心电感应似的抬头,朝纪绯川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快速扯着同伴的衣服,朝他伸了伸手指头。 纪绯川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跟随沈云灼穿过那个充斥着汗臭、叫骂声与男性囚犯的凶狠目光的监狱走廊。 为沈云灼带路的狱警一路上欲言又止,直到临近探监室才拦下两人, “前天晚上,里昂小姐企图用剃须刀片割腕自杀,幸好发现及时,已经送去医生那里紧急救治了,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认为有必要通知您这件事,但里昂先生目前还不知道,希望您慎重考虑之后再决定是否告诉他。” 沈云灼的目光在听到“剃须刀片”时倏地锐利起来,他逼近狱警,冷声质问道:“在监狱这种管控严格的地方,而且还是在女子监狱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外面有谁来见过她?” 狱警心虚地退了两步,“大概是......白天在工厂工作的时候偷拿的。” “你们允许一个孕妇参与剃须刀片的制造工作?”沈云灼的拳头反复握紧又松开,忍着没有直接往狱警脸上挥去,他揪住狱警的衣领压低声音道,“是前段时间得到的报酬不够优厚?还是说应该报告给你们监狱长,请他重新考察一下监狱内部风纪?” 狱警恼羞成怒地拉扯着沈云灼的手腕,“你不在这里工作,当然说得轻松,松手!要举报就只管去,看到时候到底是我们停职减薪惨一点,还是那对父女在监狱里没有人关照更惨一点,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圣母心泛滥!” 眼见着里昂先生即将推门走进会面室,沈云灼冷不丁地松开了手。狱警接连退后四五步,心有余悸地扯了扯衣领,小声骂着走了出去。 纪绯川默不作声地看着,直到里昂先生坐到会面窗口他才惊讶地发现,短短半个月时间,那个身形富态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已经神情萎靡、憔悴得没了人样。 “每周都来看我一次,实在是太麻烦您了。”里昂先生苦涩地说,“我想先从监狱里出去,再尝试其他门路。算算时间这个月也快结束了,下礼拜六应该有一次探监机会,如果我的女儿她表现良好的话。”说着,他低头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 下周六的话,恐怕你还不能见你的女儿。纪绯川同情地想着,顺带着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沈云灼神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操着一副程序化的语气公事公办地说道:“恐怕你要失望了,里昂先生。当初能够将你顺利送进来,主要原因是我们到了年度考核期,需要冲业绩。同时你应该知道,入室抢劫不是小罪,刑期未满是没有办法出狱的。” “你......你的意思是?”里昂震惊地抬起头来,眼前一阵发黑。 沈云灼道:“我没有承诺过你随时可以出狱,也告诫过你,即使进了监狱也不一定能达成心愿。借给你通行证属于违例行为,我受到了处分,今后也不能继续来探视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请你理解。” “那我该怎么办?”里昂想起来,那天晚上交易的时候男人的确是客观冷静地为他分析过一切不利后果,但那时他早已经走投无路,被突如其来的欣喜和希望冲昏了头,压根没有心思去考虑后果。 “你可以争取减刑,也可以联络其他亲朋好友为你支付高额保释金。” 里昂脸色灰败地瘫坐在椅子上,没有再开口说话。 纪绯川跟随沈云灼离开男子监狱区,回到刚才经过的那片门前空地上,故作轻松地调侃了一句,“我还以为你要直接把我留在里面了。” 沈云灼听懂了他的幽默,却并不觉得好笑,“即使是捉到了杀人犯且证据确凿,送进监狱里之前也是要讲程序的。” “那么,程序正义先生,面对我这个杀人犯,集齐证据之后的第一步工作流程是什么?” “先押送到警署做笔录,进行暂时拘留,进一步搜集罪证,然后等待检察院提起公诉。” “好麻烦啊......”纪绯川打了个呵欠,捂嘴的半途中右手被手铐拉了回去,他又一次压低声音道,“你们办事效率太低了,不如听听我的建议。这是我最后一次诚心诚意地问你,警察先生,一定要充分考虑之后再回答。” 他凑近沈云灼,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我觉得你各项素质都很不错,不如放弃这个烂透了的地方,换一种方式生活,怎么样?留下,还是跟我一起离开,你选哪个?” 不远处架空层忽然响起螺旋桨嗡鸣的声响,伴随着几枚烟雾弹炸开,一个穿着紧身衣的青年吊着绳索从高空一跃而下,翻了几个跟头疾疾冲到纪绯川面前,“快走!老大已经发飙了,赶紧把那个破程序解开,不然他回头一定把你解剖了!” 与此同时,四周警报器响彻天际,四面八方忽然涌出一列列武警,架起防弹盾与枪械将三人团团围了起来。 “看来交易依然没办法成立啊。”纪绯川沮丧地叹了口气。 “......这阵仗!”同伴夸张地叫了一声,“原来我俩是千里送人头,你小子临死了还想多拉两个垫背的!不行,这次回去必须宰你一顿!” “提前给你们留那么多准备时间,我已经很够意思了。”纪绯川拉过同伴的通讯器迅速报出一串数字,直升机驾驶室里的人立刻在手提电脑里键入密码,“叮咚”破解的提示音响起,伴随着伦敦桥的欢快旋律,围绕着大楼一周接连发出巨大的爆破声,烟雾四起,监狱内部一片哗然。 “干得漂亮!”纪绯川一蹦三尺高,又一次被手铐拉回原地。 “虽然这一次交易注定无法成立,不过之前你问的那个问题,我想到了答案。”沈云灼低头望着手铐,若有所思道,“到底是继续当忠犬,还是临阵倒戈做乱臣......你好像总是在出选择题,但这里面没有我要的选项。” 他露出了一个罕见的、堪称温柔的表情,尽管嘴角的弧度并不明显,“我就不能只是做个骑士、专心保护公主吗?” “咔哒”一声,手铐突然开了,与此同时,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沈云灼将配枪递到纪绯川手里。 纪绯川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开口,被同伴一把拽住往直升机降下的软梯冲去,“走!” 烟雾散去,武警们不死心地追上来,对着直升机接连开枪。纪绯川肩上中了一弹,倚在门框边艰难地喘息着,忽地见绳梯上攀着一个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瞄准那人心脏的位置,开了一枪。 男人右手无力地松开,从绳梯上落下去,后续赶来的警察行动一滞,就此错失了最佳的拦截时机,只好眼睁睁看着直升机越飞越高。 纪绯川张开五指,任由那把手枪随着男人的身体一同坠落。 “我记住你了。”他透过舷窗,久久地凝望着下方逐渐远去缩成一个小点的身影,心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这下是真的、真的快完结啦!(激动地搓手手 第55章 番外 交易(十) 完结章 纪绯川维持着原样倚坐在舱门旁边,驾驶舱前座两个人压低声音交谈着,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你觉不觉得他现在的表情有点像花痴?” “同感,你看他明明肩膀中弹,却像个情窦初开的中学女生一样捂着心脏,这情景我只在少女漫画里见过。” “上次联络的时候听他说自己激素注射过量,加上特效药的副作用导致代谢减慢,可能还在受过量的雌激素影响也说不......等等?你居然看少女漫画!” “亲,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像今天这么大的消耗,换做以前他早就瘫了,怎么现在看起来不过是刚打完一炮的贤者状态?” 纪绯川给了一个眼神过去,表示自己听得一字不差,“因为我的身体已经产生抗药性,不受副作用支配了。” “真的?”副驾驶的同伴一头撞在舱室上,然后捂着脑袋上的包满脸艳羡凑到纪绯川身边,“同伴之间就要友爱互助,快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假的。”纪绯川打了个手势,示意同伴拿医药箱过来,“只不过是比起以前,副作用的消退加快了而已。前几天去诊所做血液检测,发现代谢速度比之前快一倍我才反应过来。别傻愣着,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同伴担忧地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只针对副作用还好,就怕连带着对其他治疗类药物也产生抗体,那以后生病岂不是只能等死了。” “所以我在考虑是不是该趁早退休,嘶——疼疼疼!”纪绯川惨叫起来,“棉球也不夹,酒精也不用,你想直接拿着这把镊子谋杀我吗!” “你认真的吗?”同伴处于难以消化的震惊中,直接将镊子扔回托盘。以他对纪绯川的了解,要是没有那个念头,他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 “都说只是在考虑了,换家公司,至少得是能帮员工交社保的良心企业吧。”纪绯川凝视着右肩的伤口,想起某人左肩差不多位置也有一个,于是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愉悦起来,“就是突然觉得,换一份更有意义的工作也不错,比如说......人民警察?” 话音刚落,直升机体剧烈地抖动起来,镊子不受控制地戳进子弹孔里,纪绯川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面部表情瞬间扭曲,“杀人吗?好好开你的飞机喝什么水!” 驾驶员咳嗽着把水壶放回原位,一边擦着胸前水渍一边翻着白眼吐槽,“我现在怀疑你的副作用不仅没消退,还一路波及到了脑神经。” 一周之后,市拘役所。 囚室房门打开时,沈云灼正低着头坐在床边给自己缠纱布,额角见汗,左胸口处微弱的血色透过纱布蔓延出来。 前辈忍不住再一次感慨,“从业几十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幸运的,那颗子弹要是往下偏两公分你就完了,上帝保佑。” 沈云灼沉默着没有应答。 应该说自己赌对了吗,当着他的面将那枚徽章放到夹层口袋里,相信他的枪法,以及不会真的给自己致命一击。 那人又不厌其烦地说:“所以我总是劝你们年轻人,不论走到哪里都要牢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记得佩戴徽章,你看,受益了吧。” 旁边的年轻警察调侃道:“如果他像你说得那样佩戴在肩上,也许就没这么幸运了。” 沈云灼扣好扣子,倏地起身,“人关在哪里?” “出门后右手边第三间囚室。”前辈回答后,有些不放心地问,“确定要这样做?洛克家族权势很大,就连杀了人都能轻而易举找人顶罪。你以交通违规的名义拘留了他一星期,上面听说后已经在反复施压了。而且目前你的处境非常不利,他们一定会在你任务失败的事情上做文章,等取证环节结束,判个两三年都是轻的。” “我只需要十分钟,谢谢。”沈云灼的神情漠然且冷静,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同事们互相给了个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金发碧眼的女警官拉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枚指虎,“当啷”一声扔到桌面,“干得漂亮点Aaron,老娘早就看那人渣不顺眼了!” 沈云灼套上指环,在掌心轻轻握了握,由同事带领着走进第三间囚室。 几秒种后,伴随着拳拳到肉的凌厉风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辱骂和哭嚎在拘役所里回荡起来。女警官掏了掏耳朵,随手按下收音机广播频道,将音量调到最大,然后跟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惬意地晃动起了上半身。 十分钟后,沈云灼从囚室里缓缓走出,他浅蓝色的警服衬衫被汗打湿紧贴在身上,额发凌乱地盖住眉眼,发梢滴着水珠,胸前的纱布被血迹浸透一大片。 音乐戛然而止。 前辈惊讶地看着他的模样,下一刻意识到不对劲,风一样跑进囚室检查,紧接着爆出一声惊呼,“救护车,快叫救护车!Aaron你疯了吗?他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断了!” “死不了。”沈云灼取下指虎还给女警官,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只不过是余生都要躺在床上,在屈辱和痛苦中活下去了。” 做完这件事后,连日来压在他心里那些沉闷的感觉忽然一扫而空。 他越来越真切地体会到,当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并不能实现他想要的正义时,利用职务之便达成目的,不失为是一种有效的手段。在少年那天晚上讲述的那个故事里,骑士团长身上被众多角色乃至故事之外的人都寄予着希冀与厚爱,包括讲故事与听故事的人。 如果心愿能够跨越时间与空间得到传达,少年大概也希望他从谎言的世界里醒过来,推翻暴政,解救公主,做一个英勇而无畏的、真正的骑士。 只是现实世界与童话故事并不完全相同。故事可以停留在任何时间点戛然而止,而现实中,利用特权的同时也要做好承担后果、遭受反噬的心理准备。正如他刚才拼尽全力去攻击那个人身上每一处要害,而每一拳的力量都牵动着伤口,借由疼痛与撕裂感清晰地反馈回来。关于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沈云灼也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月底,沈云灼经由上级派遣的跨境引渡人员看押,几经周折回到了总部。上层非常人性化地没有在初次庭审中直接宣判,而是给了他一个月时间养伤,并且在养伤期间负责撰写两年来外派工作的述职报告。 虽然禁闭室的环境闭塞压抑,但比起真正的监狱要好很多,况且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整理这两年来的所见所闻,以及他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没有明确自我认知与定位而发生渎职、需要深刻自省的部分。那些记述也许会加重组织对他的判决,但沈云灼自认为没有必要隐瞒。 他只是会偶尔想起那个意外闯入他无趣的生活里的少年。他是一只轻盈的蝴蝶,是他充斥着黑白灰、混沌不堪的精神世界里的一抹亮色。 蝴蝶是渴望自由的,所以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就此被困在监狱度过余生时,他才会用那种留恋的眼神去仰望那片湛蓝的天空。 同时他又是柔软而随性的,从不强加自己的任何观点给别人,哪怕总是时刻算计着来一场明显对自己更有利的交易,却永远将交易的主动权大大方方地拱手让人。 沈云灼总是在日复一日的监禁生活里、在撰写述职报告的枯燥而漫长的过程中,于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这个人。在这样不经意的某个瞬间反反复复发生过无数次后,他忽然意识到,这种感觉应该被赋予一个具备动词词性的命名,叫做思念。 如果可以再次见到他,也许应该跟他算一笔账。为何在他心上开了一枪,却能够走得头也不回,这可不是身为交易发起人应有的作为。诚意明显不够。 清晰而有力的脚步声从空旷而昏暗的走廊上颇有节奏地响起来,打断了沈云灼的思绪。 那是一种极为意气风发的脚步声,是上位者的姿态,从快速的节奏可以初步断定脚步的主人不属于这栋大楼里的任何一名高层,更不可能是他那位只在初审法庭陪审席上露过一面、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父亲。 “来情报局吧,我们,准确来说,是我个人——考量过你的综合素质,认为你更适合来我们部门发展。”男人隔着探视窗,大喇喇地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稳操胜券的微笑,“只要你点点头,马上就可以重获自由,转职手续我已经替你办好了,只需要你最后签字按个指纹,情报局的大门就会全部为你敞开。” 沈云灼听说过这个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特别调查局情报科第一把交椅,后面转到独立的情报局,与他父亲所在的部门虽属平级,但行事特权非常之高,可以越级办案。 情报局内部成员也继承了他们长官的优良传统,执行任务从不按套路出牌,作风独树一帜,可以说是某些守成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签下那份转职手续的同时也意味着他签下了一份死生不论的卖身契,从此以后他将彻底失去男人口中所说的“自由”,而是成为一枚坚固的螺丝钉,为国家与公民持续工作到死。 而且不会有一次任务是能够轻松完成的,每一次都将面临着高风险系数,这是相伴着特权而来的代价。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那样的话你的停职调查期间将会变得无比漫长。我猜你应该没兴趣跟沈局玩父慈子孝冰释前嫌那一套,不然这三个月你也不会一声不吭地待在这里写你的述职报告了,换做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可能早就需要心理介入治疗了。但继续坚持下去情况未必还会像现在这么乐观,来我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我同意。”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沈云灼签署了那份转职协议。如同少年所说,也许,他可以试着去体验一下不一样的人生。 后来,沈云灼试着调查过少年所在的组织,结果并不理想,却没想到会在其他事情上找到突破口。那时他通过特殊渠道找到一位代理律师,打算为那个名叫里昂的中年男人清偿保释金,然而协助汇款的律师却告诉他,半年前,已经有人为那份高额保释金买过单了。 沈云灼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最符合逻辑的可能性,于是他循着汇款的账户追查下去,最终查到了一个名叫Riviera的女孩身上,在那之后所有线索中断。 半年之后的某天清晨,沈云灼在偶尔一次想起来的上班打卡后,在办公大楼的电梯里收到一封邮件,来自他的顶头上司——也就是那个让他免于牢狱之灾、进而变成特殊国家机器的男人。 信中提到他有一个学生前两天回国了,小徒弟被他像野草一样放养在外历练多年,预备进入情报局工作,今天报到,希望沈云灼能够充分发扬自己作为前辈的优势,带领新人熟悉工作环境,并且布置了最新的境外任务,指名让沈云灼和新人协同进行、以增进感情培养默契。 纪,绯,川。 很有辨识度的名字。沈云灼看着派遣文件的姓名栏,在心里随意评价了一句,走出电梯,抬头便透过玻璃门窗看到半封闭式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 情报局的信息安全系数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除了自己,能够拥有轻易打开他办公室房门权限的人屈指可数。 那个人身形瘦削,腋下枪套将制服衬衣服帖地箍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肩背曲线,他正抱着手臂站在落地窗前,悠闲地一边踱步一边打电话,举手投足间显示出惬意与松弛,仿佛身在自己家里,没有一丝身为外来者的自知之明。 不知与电话那头聊到什么,少年哈哈大笑起来,快活得好像连头发丝也在跟着颤动,他无意间转过身,正好与进门的沈云灼打了个照面。 沈云灼站在原地,看着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一年前的记忆自脑海深处呼啸而来,每一幅画面都清晰可见,毫厘毕现。 他久违地体验到了那种血液在那一瞬间齐齐涌进心脏、继而奔涌着经由血管流向四肢百骸的鼓动感。 他似乎听见少年对他说,他来履行那份未完成的交易了。 然而事实上,那只是他曾经假设过的场景。 他不喜欢幻想。除非任务需要,否则不做假设,因此只有那么一次。 沈云灼注视着那个眼带笑意、满脸狡黠的少年挂断电话,走到他面前,然后伸出右手,歪了歪头,“纪绯川。今后请多关照,师兄。” ————End———— 久等啦,这周太忙了,一直没顾得上更新,抱歉抱歉! 没想到一个平行世界的番外让我写了三四万,虽然写得不尽如人意,但好歹是有始有终,总之,开心! 之前有小可爱点了好几个梗,本来打算逐个写一写的,但是照目前来看,我觉得沈师兄X小纪这一对再写下去就要审美疲劳了,所以......留待以后逢年过节什么的,再让他俩和大家见面吧~谢谢你看到这里,?( ′???`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