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被敌国王爷带走了 作者:风芜 “我就喜欢你这种恨透我又杀不掉我的眼神,真想好好的宠爱你一番。” 腹黑王爷掐着他精致的下巴轻蔑道。 「占有控制欲双强重欲腹黑王爷攻x忍辱负重有情有义美人将军受」 黎国覆灭,宁海棠身为黎国少将军,被灭国仇人段熠微俘虏了。 段熠微是云国七王爷,也是大云的护国公,更是结束了战乱带领百姓走向和平的英雄。 世人皆爱慕他,唯独宁海棠恨他恨的发疯。 宁海棠想逃跑,失败后被段熠微逼迫下跪求饶。 宁海棠想杀了段熠微,失败后被段熠微反杀了珍视之人。 后来他学乖了听话了,要跟段熠微好好相处,静待时机。 只是没想到,等着等着,一颗想要复仇的心,最后还是融化在了段熠微虚假的温柔里。 他不仅对段熠微动了心,还被段熠微骗得团团转。 最终,他被段熠微玩腻后,随便的送了人。 一颗本就破碎的心,彻底死了。 * 段熠微以为他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 对于他看上的玩物,他都只有三天的新鲜度,玩腻了就随手抛弃。 可对于宁海棠,他一而再再而三乱了方寸后,终于领悟。 原来…… 他早就爱上了。 攻语录 “北黎陌上人如玉,银月公子世无双。” * “他是我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也是天神下凡。” “他穿白衣,就仿佛这世上下了场大雪。他夜色下伫立,就仿佛月光在他身上渡了层皎洁。他有着男人的英气和霸道,也有着女人的阴柔和倾城,他太特别了,特别到让人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忘却。” * “历朝历代的权利都是建立在鲜血之上,我不过是其中一把最锋利的刀刃罢了。” * “我曾经衡量过你和天下在我心里的位置,忽然发现对我而言,失去天下无非是空了夙愿,而失去你才是空了心。” * “也许以前我骗过你伤过你也让你恨到骨子里,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只有你了。” “所以,拿什么我都不会去换你,哪怕是我渴望了二十年的东西。” * “在这世上,所谓的圆满,并不是事事都有所得,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愿意为他放弃万千繁华,只为保他一人平安。” * “得不到心,也想共枕眠。” * “倘若这次能活着出去,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 “小猫儿,看着我,往后余生,我都要你永远记得我。” “记得我在黎阳城为你种下的十里银月海棠,记得我在西凌关陪你走过的六千里漫天飞雪,记得万籁长街,记得耳畔风月,记得我抵在你那里的所有春夜,记得,我心悦于君。”? 第01章 我早就看中了他,训一训也是个好苗子 叮叮当当,锁链响了好久。 宁海棠被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双臂展开吊起,衣不蔽体。 那些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上,全是长短不一的伤痕。 有新伤也有旧疤,密密麻麻,遍布全身。 因为他是亡国之将,是黎国的少将军。 黎国覆灭后,他便被灭了他大黎的云国七王爷段熠微给俘虏了。 而后他就被段熠微带回了云国,关在这地牢里,挨了三天三夜的拷打。 “王爷,已经三天了,我这什么招儿都在他身上用过了,可都没用啊,他就是不说!” 对他动刑的狱卒,在跟身旁刚来的墨衣男子说话。 宁海棠听到有人来,艰难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还带着笑。 此人正是段熠微。 他银冠高束,手持一把琉璃扇,似文弱书生一般,却是云国统领三军的护国公。 段熠微走到宁海棠面前,扇柄朝上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想不到宁将军如此忠诚,都这样了,还不愿说出黎帝的下落。” “呸!”宁海棠咬着牙朝他吐了口血:“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多可惜。”段熠微手指轻轻抚摸他的侧脸,鬼魅的笑起来:“这么好看的脸,留着当我的侍卿也不错。” 侍卿? 宁海棠对这个词并不陌生,无非是养在家里的妓女罢了。 但自己是个男人,难不成他段熠微…… 还没来得及问,手腕上的锁链竟然被打开了。 在失去锁链束缚的瞬间,他整个身体都在往下坠落,然后,被一个坚硬的怀抱稳稳接住了。 段熠微搂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喃:“宁将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黎已亡,黎帝也跑了,你不如投效于我如何?” 宁海棠伏在他怀里,虽然很想挣扎着推开他,却没有半分力气。 他在这地牢里挨了三天三夜的打,身上的血早就流干流尽了。 只好咬着牙,奋力骂道:“你做梦!段熠微!你灭我黎国,你不得好死!” 段熠微却“哈哈”笑了两声,在宁海棠的咒骂声中,竟把他揽在怀中,横抱了起来。 周围的狱卒都惊呆了! 连宁海棠都不知所措起来,他羞愤的用尽最后一份力气捶打在段熠微身上:“段熠微!我杀了你,无耻老贼!” 段熠微却不理他,抱着他跟身边狱卒吩咐:“随便找个死囚交差,说黎国少将军宁海棠已经被我段熠微打死在了牢里。” 狱卒似乎有些为难:“这……若是让司寇大人知道……” “你怕他不怕我?” 一句话,把狱卒吓的连忙跪倒在地:“您是云国的护国公七王爷,小的当然怕您,小的知道了!!” 吩咐完,段熠微便抱着浑身是伤的宁海棠,一步步走上地牢的阶梯,把他抱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血红的残阳,极其刺眼。 宁海棠以为再也见不到这温暖的光,却没想会被灭国仇人抱着出了地牢。 他很累,累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耳边却传来段熠微呵气如兰的声音:“我的小白猫,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宁海棠听不大清他说了什么。 在模糊的意识里,他被段熠微抱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因为身上太痛了,痛的他根本无力反抗,也坐不起身。 段熠微的身体压上来。 那一瞬,宁海棠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早有传言,段熠微风流成性,连打仗都要带着侍卿,只不过这是敌国的小道消息,他就没怎么在意。 今日却没成想,自己竟成了他的床上的玩物。 耻辱和羞愤一股脑涌出来,宁海棠正欲咬舌自尽,却听段熠微压着声音说:“你若自裁,我便杀了你弟弟。” “飞廉……?”宁海棠哑着声音:“你抓了他?” “对,宁飞廉也在我手里,你最好替他想想。” 宁海棠拧眉,他讨厌被人威胁,可是胸口的闷气无处可发,也只能硬忍下这份屈辱。 亡国的愤怒,被俘的痛苦,还有此刻……却不能反抗的屈辱……把他折磨的痛不欲生。 不知过了多久,段熠微终于停了。 而床上的宁海棠,早已昏死过去。 他身下的白色床单,被鲜血染成了一片赤红。 段熠微心满意足的起身,把身上凌乱的衣服整理好。 他又叫了随从听楼进来,清理屋里的血迹和那些痕迹。 听楼边清理边问:“王爷,您不会要把这宁海棠藏在府里吧?他可是敌国少将军。” “是有这想法。”段熠微坦然答,然后看了一眼床上昏死过去的宁海棠:“我早就看中了他,就是性子烈了些。不过无所谓,训一训也是个好苗子。” 听楼听罢,也明白主子的心意:“那就留下。大不了您玩几天腻了,再杀了也不迟。反正当今圣上都不敢动您,他们这些督察司寇更拿您没办法。” 段熠微只是安静笑笑,不再言语。 停了片刻,他看听楼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又道:“把他带去洗干净,换身干净的衣服。” “是。”听楼领命,便弓着身子退下了。 第02章 北黎陌上人如玉,银月公子世无双 身体还是很痛。 宁海棠睁不开眼,却能感受到,自己好像是泡在一片温水之中。 还挺舒服的。 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开门声,好像有人进来了,又感觉有水声在自己周围响起,身体在被人摆弄着。 “段熠微……” 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到是这个人在摆弄自己的身体之后,立刻清醒了许多。 身体里的力气已经恢复了大半,他猛地站起身来正打算掐住段熠微的喉咙,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站在浴桶里,还是果的! 他又连忙坐回了水里,恶狠狠的瞪着段熠微,那眼神能杀人。 段熠微瞧他这浑身湿淋淋又炸了毛的样子,活像只受了惊的猫咪,忍不住调侃道:“我都看过了,你忘了之前在床上,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宁海棠当然记得,他被这无耻之徒侵犯了! 胸腔里浓浓的恨意,让他猛地掀起桶里的水,用内力化作锋利的水刃,朝段熠微的脸砸了过去。 “哗”的一声,水刃被锋利的剑锋挡下,炸开了无数的水花,在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朦胧微雨。 但挡下他这一招的并不是段熠微,而是听楼。 宁海棠认得这个侍卫,是段熠微的贴身随从,也是他身边的一条狗。 “你对我们王爷放尊重一些!”听楼呵斥宁海棠:“是王爷把你从地牢里救了出来,不然你以为你一个亡国之将,能活到现在?” “我要他救?”宁海棠横眉冷竖,若不是因为此刻一丝不挂,他早就把面前这两人的头给削掉了。 “你恢复的还挺快。”段熠微弯腰,双手按在木桶边缘,冲他若无其事的微笑:“看来确实是习武之人,只半天不到,伤口都愈合的差不多了。” “那还不是我们的药好。”听楼接着跟:“仙人露,云国的御用伤药,很多达官贵人都用不起,给他用,真浪费!” “听楼,你出去吧。”段熠微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宁海棠的脸:“我跟他谈些事。” “可是……若他再对您动手……” 段熠微不会武功,这是整个云国,乃至黎国都人尽皆知的事。 他虽然带兵,却只是运筹帷幄,背后指挥。 但他还是坚持:“你出去守着就行,他不会再对我动手。” 宁海棠听着这话,冷笑一声:“你怎知我不会再对你动手?”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弟弟在我手里。” 一句话,把宁海棠的思绪打乱了,他身体僵在了水里,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听楼也听话的退了出去。 “你要跟我谈什么?” “当我的侍卿。”段熠微很直白的说出了心中所想:“我看中你了,宁将军。” 宁海棠咬碎了银牙,一忍再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一字一句道:“我若同意,你会放了我弟弟吗?” “那得看你表现。”段熠微笑的玩味,一只手已经伸入了水里,在宁海棠光滑的肌肤上游走。 宁海棠的身体在不自觉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恶心,就如之前被他侵犯一般。 随即嘲讽道:“段王爷果真好雅兴,竟然有这种特殊癖好,真叫人瞠目结舌!” 段熠微却没接他的嘲讽:“你记得吗,咱俩战场上第一次见面,我跟你说什么?” “不记得。”宁海棠答的很快,甚至有些敷衍。 段熠微冲他微微一笑,淡然道:“我说,‘北黎陌上人如玉,银月公子世无双’。” “银月公子”是宁海棠的号,因为他的军队叫银月军。 “然后呢?”宁海棠挑眉:“你想说明什么?” “我要是告诉你,我跟你们黎国死磕,是为了得到你,你会怎么想?” 宁海棠怔住,无意识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第03章 让你叫的停不下来 段熠微继续盯着他,那表情像是在看一只笼中宠物一般,玩味十足。 他道:“本来我也没想拿下黎国,毕竟黎国在四方大国里虽不及云国强盛,也算中等。” “但宁将军的身姿样貌着实讨我欢喜,世人皆知银月公子是天神下凡,在四国的世家公子榜里排首位。我就想着,哪天掳来试试,是不是滋味与他人不同。” 宁海棠听着他轻佻的话,手掌埋在水里,流动的内息把水面都凝出了一片小漩涡。 “你看,又生气。”段熠微看到了这个水涡,也明白宁海棠此刻绝对是不服气的。 这是匹性子极烈的马,一时半会儿靠威胁也改不了他的脾性。 于是他指了指一旁挂着的一件侍服:“穿上来中庭墨韵阁,不认路就问下人。” 说完便直起了腰身,从腰间取下那把常拿在手中把玩的琉璃扇,展开扇面,轻轻摇着。 扇面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一看就是上好的琉璃,价值不菲。 宁海棠在他背过身去打算出房门的时候,叫住了他:“让我见我弟弟。” “那你得今晚让我满意才行。” “什么……满意?” “我刚才只不过是解渴罢了,而我所谓的满意,是指你要像一个侍卿一般好好服侍我,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要主动承欢。” 段熠微说的极其露骨,所以宁海棠再怎么迟钝,也听懂了。 他犹豫片刻,最终咬牙道:“那我要先见到我弟弟才行。” “行啊。”段熠微说完便直接推开了房门,出去了。 宁海棠还泡在水里,水已经半凉。 他气愤的狠狠的拍打着水面,早就蓄势待发的内力把整个木桶都震碎了。 水花飞溅,洒了四面的墙壁。 而他却孤零零的裸身站在浴室中央,低吼了一声:“段熠微——” 若不是为了年幼弟弟,他真的宁愿死也不愿被这个人羞辱轻贱。 可是,爹娘临死前,特别嘱托自己,要好好照顾飞廉…… 宁海棠又想到宁飞廉那张可爱的小圆脸,总是喜欢抱着自己的腰奶声奶气叫:“哥哥,能不能不打仗陪陪我啊?” 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抽出来时间陪过他。 而此刻,心里的那份愧疚和悔恨,愈演愈烈,溢于言表。 于是他不再犹豫,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了放衣服的架子面前。 衣服是纱和丝绸做的,几乎都是半透明,而且很多地方都很暴露,彰显着各种意义的情趣。 是那种青楼小倌才会穿的衣服。 他面无表情的往身上套,没有半分犹豫,穿好便出了门。 外面已经是深夜,明月高悬,在白玉石铺筑的地面上洒下一层银辉。 这里应该是彧王府,因为段熠微的封号是“彧王”。 院子里站了几个守夜的侍卫,宁海棠也不想浪费时间,便直接问了去墨韵阁的路。 被问的人看宁海棠穿成这样,又是要去墨韵阁,便知道了这是段熠微的新侍卿,于是殷勤的给他带了路。 宁海棠这才知道,彧王府是真的大。 他所处的地方是后、庭,还有中庭和前庭,加起来至少是他将军府的两倍大。 这要是搁黎国,就算是个亲王,也早就被砍了。 走了许久,宁海棠终于到了地方。 他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里面是间复式暖阁。 现在临近冬季,屋里点了很旺的碳火,所以很暖和。 段熠微正坐在矮桌前,低头看书。 烛火把他刚毅的轮廓切割的格外清晰,在他身后的墙面上投射下一道暗影。 他的脸虽有些年岁的痕迹,却有着成熟男人独特的韵味。 一身墨衣,犹如夜色下薄薄的雾霭,让人看不透,也看不清。 “来了?”段熠微没抬头,声音还有些沉。 宁海棠上前,身上的薄纱翻飞出残影。 段熠微终于抬眼看了一眼他,目光落在他那身“别致”的衣服上,充满了惊喜:“比我想象中,要诱人许多。” 宁海棠不语,他低着头,在心里默念:忍住,不能动气。 段熠微的声音抬了些许:“平日里多见你穿战甲,明明是个美人儿,还是这一身衬你。” “美人儿”这个词,宁海棠从小没少听。 甚至因为小时候长得太像女孩子,还被母亲起了个十分阴柔的名字——海棠。 但他的性格,却一点都不阴柔。 一身武艺,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学。 但此刻,他却只能低着头,被灭国仇人轻贱。 “小猫儿。”段熠微似乎在叫他,还朝他招了下手:“你过来。” “我?”宁海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的性格,跟猫挺像的。”段熠微朝他微笑,然后站起了身:“你不觉得这个名字比较亲切吗?” 亲切个鬼! 宁海棠又不情愿的往前走了几步,但段熠微还没等他走进,便主动走下了阶梯。 段熠微身型很高,比宁海棠还高出半个头。 他半低着头,轻轻掐起宁海棠的侧脸,左右打量了一番,才道:“甚好。” 是浑然天成的美,不染尘埃。 宁海棠心里虽然努力压着气,但不爽和不快的情绪写了满脸,眉头拧的都能打结了。 “会服侍人吗?”段熠微轻问。 “不会。” “不会我教你。”段熠微沉吟片刻,又道:“或者我找个有经验的教教你,不然这再美的玉不经雕琢,也成不了器。” 宁海棠原来的家世还算显赫,家里三代从军,爷爷还是开国功臣,父亲是大将军,所以他很了解这些达官贵人的恶趣味。 不仅仅是段熠微,只要是稍微有点钱有点权势的人,他们都想变着法找乐趣,因为太普通的已经满足不了他们那颗肮脏猥琐的心了。 “我身上还有伤。”宁海棠还想挣扎,但转念一想,段熠微就是个禽兽,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伤。 他甚至急不可耐的在刚把自己抱回来的时候,就先解了渴。 牢里挨打再疼,都没有他横冲直撞弄的疼。 果然下一刻,段熠微便手指勾着他肩膀上薄如蝉翼的衣服,轻轻一扯,便滑了下来:“有伤才更有趣,我就喜欢有伤的,正好你这现成的都不用我动手了。” 宁海棠内心直呼变态! 他自知逃不过,别扭的别过脸去:“你教我……我不想别人教。” 段熠微看他终于肯听话,心情顿时一下好了许多。 于是拉过他的手,放于自己腰间的缎带上:“为主人宽衣解带是你第一步要做的事。” 宁海棠就听话的开始帮他解腰带。 段熠微又说:“叫声主人听听。” 可宁海棠听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跟没听见一般。 段熠微刚才还以为他肯听话了,谁知还是这脾性,略显不悦:“只是让你叫声称呼都不乐意,那待会儿让你叫欢,怎么办?” 宁海棠继续不理他,手里的动作还在继续,他已经把段熠微整根腰带扯了下来。 因为没有了绑带的束缚,段熠微的胸怀敞开来,露出结实的肌肉。 宁海棠看了有些吃惊,按理说,不会武功的人,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身型…… “你叫还是不叫?”段熠微还在逼迫他。 “我不叫!”宁海棠终于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他狭长的双眸直直盯着段熠微,声色俱厉:“我可以受辱,但我不能失去人格。” “没事,你现在不叫……”段熠微也不逼他了,反而别有用意的笑了两声:“待会儿我就让你叫的停不下来。”? 第04章 跑? 宁海棠手腕上缠着段熠微腰间的缎带,紧紧的勒着手臂,似乎有种要跟段熠微同归于尽的架势。 “之前说好的。”他在压着气息:“让我先见一眼飞廉。” “是说好了,你跟我来。”段熠微答的很快,他揽着宁海棠的身子,便往里屋走去。 在刚进入屋里的瞬间,宁海棠就发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宁飞廉。 “飞廉——”他叫了声,飞奔到床边,发现宁飞廉是紧闭双眼,昏迷的状态。 随即扭头恶狠狠的瞪着段熠微:“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段熠微靠着门框,淡淡道:“下了点药而已,这不是为了让你看一眼,不然你可不会太听话。” 宁海棠却冷笑一声:“那你可就失算了。” 话音还没落,他便以极快的速度抱起宁飞廉的身体,因为宁飞廉还是个孩子,所以他抱的很轻松,单手就能夹在腰间。 手里的缎带同时甩出去,绕在了窗柩上,伴随着缎带的弹性,他一跃而起,直接落在了窗边。 随后又单手撑起窗沿,腾空翻身出了窗户,把自己投入进了夜色里。 外面还守着几个侍卫,看到他翻身出来,立刻拔刀要拦。 宁海棠却抬起一脚,直接踹在了一人胸口,把他踹飞出去几米远。 另外几个拔刀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宁海棠强行夺过手中的刀刃,一刀插进了心窝。 “啊——”庭院里传来侍卫的惨叫声。 宁海棠一手杀人,一手还不忘护着宁飞廉,生怕一丝血迹溅在他的身上。 而自己身上的白衣薄纱,早就血迹斑斑,连白皙的脸上,都落满了猩红。 彧王府里侍卫并没有太多,大概每个阁楼外只有三个,段熠微的这个墨韵阁多一些,有五个。 若不是身上有伤再加上要顾弟弟,其实这点人根本不够他动几招的。 但现在,因为各种因素,他战斗力大减。 于是从出了浴室的那一刻,他就在规划逃跑的路线,也计划好了,一旦见到宁飞廉,就带着他硬闯出去。 他也没想到,段熠微这么好骗,真的把宁飞廉送到了自己手边。 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是对于段熠微这种小人,他也不必行君子之道。 他单手提刀,周围涌上来的侍卫越来越多,他却不慌不忙的应对着,身型快速变换躲过了各种杀招。 最后一跃而起,踩着房柱上了屋顶。 “快快快,拦住他!”下面的那些侍卫还在叫嚣。 宁海棠在他们叫嚣的时间,已经轻而易举的越过了好几个阁楼,从中庭直接跳到了前庭。 前庭是一大片观赏花园,种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草,还摆放了许多珍贵古玩。 宁海棠本来想赶紧出府,但一想到段熠微这个人这么可恶,自己也已经胜券在握,就故意多留了片刻。 他挥舞着手中的刀刃,把那些看起来珍贵异常的花花草草全毁了个遍,还把那些更为珍贵的瓷器玉石砸的稀巴烂。 前庭是一个府里主人的门面,摆放的肯定是主人最想炫耀最疼爱之物,所以段熠微看到这场面,肯定会被气死。 毁完这些,宁海棠才稍微解了些气。 他拍怕手,正欲离开,刚走到门口,便被一个人影拦住了。 “往哪跑!”拦住他的人是听楼。 宁海棠手里的利刃指向他:“滚开!” 这个听楼既然能当段熠微的贴身侍卫,武功定然不差,宁海棠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令他赫然的是,听楼背后还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双手背后被绑住双手,头上罩着黑色的头套,看不到容貌,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模糊音节,像是被人堵住了嘴。 脖子上也套着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正抓在听楼的手里。 宁海棠瞧这人身型眼熟,神色一怔:“楚……皇上?” 带着头罩的男子听到宁海棠的声音,慌忙点头,脖子上的锁链被牵扯出声响,伴随着更加急促的“呜呜”声。 果然,宁海棠猜对了。 是黎帝,楚易。 他不是已经跑了吗,怎么也被段熠微抓了! “还要动手吗,你的主子在我们王爷手里。”听楼用力扯着手中的锁链,把楚易往前一甩:“你要是跑了,我就立刻杀了他!” 与此同时,宁海棠身后的那些侍卫也追了上来,堵住了他后退的道路。 若手上不是抱着宁飞廉,宁海棠自信能把楚易抢过来救出去,但是现在他只能二选一。 选弟,就是失忠,选帝,就是失情。 第05章 但凡今天是任何一个人这么惹我,我都会叫他生不如死 宁海棠没有时间思考,因为身后的侍卫已经涌了上来。 他回身潇洒一刀,立刻切下了一个人半边肩膀。 温热的血再次溅在他的脸上,他却朝后直直倒去,下了个猛腰,躲过了一刀从他腰部以上横砍过来的刀刃。 这会儿整个王府的侍卫全赶了过来,加起来有五十个左右。 宁海棠与他们撕打在一起,前几百个回合还算能自保,随着体力极速下降,动作越来越缓慢。 忽然有一刀刺向了他手里的宁飞廉,他连忙护住,挡下了那一刀。 然而他的肩膀也正中一刀,直接插透了他的锁骨。 “嘶……呃……”他捂住伤口忍痛的闷哼了一声,血液从他受伤的地方喷溅了出来。 紧接着是更多的刀刃向他砍来,背上,大腿,腹部,胳膊,全都被砍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之前的伤还没好,这下更是雪上加霜,在无力反抗中,他只得丢了刀,双手把宁飞廉死死护在怀里,替他挡下所有的伤害。 刀光剑影中,突然有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停手吧。” 所有人立刻停了手,还齐刷刷跪下了。 因为,这是段熠微的声音。 他依旧是一身墨衣,在夜色下缓缓朝这一地鲜血和尸体中走来,如君临天下的帝王。 最后他走到了几乎站不稳的宁海棠面前,停下脚步。 周围静的可怕,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 他负手而立,左右眺望了一眼被宁海棠毁掉的那些珍贵东西,却只是淡淡笑了下,如雨后的春风般和煦。 低沉的声色终于划破了这份寂静:“但凡今天是任何一个人这么惹我,我都会叫他生不如死。” “但若是你……”他顿住了声音,深邃的目光看向宁海棠:“谁叫你是我的小白猫呢。” 他说完,便朝听楼摆了摆手,示意他把楚易牵过来。 “楚易,你的主子,也是你的好竹马。”段熠微从听楼手里接过锁链,把楚易戴着的黑色头罩取了下来。 头罩下,是张年轻的脸,大概只有二十五岁左右。 他嘴里还堵着东西,急切的朝宁海棠嚷着什么,谁也听不清。 但能看得出,他在紧张宁海棠。 楚易虽是黎帝,却是跟宁海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关系极好,亲如兄弟,于是宁家也在楚易登基后,蒸蒸日上。 所以宁海棠只有二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坐上了黎国的少将军之位。 民间甚至传言,黎帝和宁海棠两人可能有断袖之恋,这消息还传遍了四国。 宁海棠注视着楚易关切的脸,那些亡国前最后一战的记忆突然涌了上来。 最后一战,段熠微带领五十万大军攻破黎国的帝都黎阳城,宁海棠为了保住皇室血脉,打晕了要跟自己同生死的楚易,派遣所剩无几的银月军,把他送走了。 他以为,自己起码能保住黎国最后的希望,没想到楚易还是被段熠微给抓了回来! “为什么……”宁海棠不解的看向段熠微:“你既然已经抓了他,还向我逼问他的下落?” “我这不是要演出他已经跑掉的假象吗?”段熠微轻笑着:“不然我王弟不得问我要人?” “你私藏敌国皇帝?” “反正我都藏了个将军,再藏个皇帝也没差。” 宁海棠很快便猜测道:“你想反!” “闭嘴!”听楼突然呵斥了他一声:“王爷的心思岂是你这种败将可猜测的?” “呵呵呵呵……”宁海棠忽然冷冷的大笑起来,他笑的张狂,声音也哑的不成样子。 这是悲苦的笑,犹如困兽之斗,亦如坠入深渊后的最后挣扎。 第06章 我给了你机会,是你没把握好 宁海棠笑声刚落,反应最大的竟然是楚易。 只见他呜咽的跪倒在段熠微面前,因为被绑着又无法说话,只得用头部蹭着段熠微的大腿,眼眶赤红。 “你跪他做什么,你可是黎帝!”宁海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因为他知道楚易是个软性子。 段熠微看楚易想说话,便主动把堵着他嘴的布拿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放了阿棠……”楚易哀求道:“你杀了我吧,或者你要怎么对我都行,你别动我家阿棠……我求你了。” 这话并没有博得宁海棠的感动,因为他觉得楚易没骨气。 “谁是你家的了?楚易你听着,北黎已亡,从你跑了的那天起,我再也不是你的臣,咱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宁海棠嘶吼着,他这么说,只是不想楚易为了自己而去求段熠微这个灭国仇人。 更何况,段熠微还杀了楚易整个黎国皇室,他的父母兄弟,全死在了段熠微的铁骑下。 楚易却如没听见一般,继续哀求着无动于衷的段熠微:“段王爷,我楚氏已经被你全灭,绝无再起的可能,阿棠他只是我的臣,他……呃——” 楚易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掐住了喉咙。 掐住他的人是段熠微。 段熠微俯下身去,手上的青筋暴起,足以见得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却依旧面带微笑。 “原来你们俩感情真如传言般那么好。” “唔……呃……”楚易在挣扎,五官都痛苦的皱在了一起。 宁海棠想出手去救,刚动了一下,便被一群侍卫擒住压在了地上。 他紧贴着冰凉的地面,急促的低喘出声,在空气中呼出一层层淡白色的气息。 “段熠微你冲我来,你要杀杀我……” “你明知道我舍不得杀你。”段熠微的手上还在用劲。 宁海棠急了,结结巴巴道:“那你留他一命,我……我……” 段熠微直到把楚易掐的差点没了气,才甩回听楼手里。 他此刻的眼里依旧只有宁海棠一人:“我知道你的心永远不可能对我屈服,所以对于你,我做了不止一手的准备。” 宁海棠的脸还贴着冰冷的地面,抬眼只能用余光扫到高高在上的段熠微,那一刻,他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而段熠微却缓缓蹲下,在他面前把手伸进了自己胸口的中衣内。 然后,掏了个东西出来。 宁海棠以为他要掏什么不正经的药,结果却看他掏了一块皱皱巴巴满是血色的布。 展开来,上面画了一个银色的小月牙。 “你的银月军旗。”段熠微薄唇轻启,也缓缓吐出一丝白气:“我从黎阳城的城墙上,取下来的。” 宁海棠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但他手里的东西,对自己而言,的确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那旗帜上面,是黎国千千万万战死沙场的烈士们的鲜血,他们很多都是跟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而自己能活着,全靠他们在这面旗帜上,留下了荣光。 所以,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亵渎。 “这东西我本来没想拿出来给你看。”段熠微看他红着眼眶不说话,便继续笑道:“因为我想给你机会,想看看你的态度。但显然,你没把握好。” “你既然这么不情愿屈服于我,那我就把你毁个干净,再占为己有。” 段熠微说完,便他把手里的军旗丢给听楼,冷声命令道:“把它撕了。”? 第07章 你在我面前,不过是个低贱的侍卿 听楼身型魁梧,所以在那面旗帜到他手里的瞬间,便被他徒手撕碎。 碎片纷纷扬扬的洒在空中,被冷冷的夜风吹散,映刻进宁海棠的眼眸。 “不要——” 在旗帜碎裂的那一刻,仿佛碎的不是旗,而是宁海棠整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不要什么?”段熠微眯着双眼,那神情仿佛在看一只被他戏耍的宠物:“这只是一个小教训而已。” “但还不够。” 他继续巧笑,眼里尽是戏谑:“你说我现在是应该从你的好竹马黎帝下手,还是从你最疼爱的亲弟弟下手呢?” “到底哪个对你而言,更重要?” 宁海棠不回话,他听着段熠微犹如鬼魅一般的话语,内心如坠冰窟。 “说话,哑巴了吗?”段熠微等了片刻,才逼问道。 宁海棠还被人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他刚才紧紧抱着的宁飞廉,此刻只能孤身躺在冰冷的地面,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你不说话,那我就先从你弟弟下手。”段熠微突然蹲下身去,把地上还昏迷着的宁飞廉抱起在了怀里。 “听说娈童的玩法也很多,我突然今夜想尝试一番。” “你别动他!!我知道错了!!!”宁海棠忽然歇斯力竭的大吼了一嗓子。 那脸上的血混杂着刚涌出的汗水,一滴滴掉在冰凉的地面,清脆刺耳。 “我看你不知道。”段熠微笑的更加和煦,他的手指在抚摸宁飞廉面无血色的小圆脸:“或者……让我全王府的下人都替我试试你弟弟?” “也不知道这么稚嫩的孩子,会受得住吗?” 宁海棠内心翻涌着一股几欲干呕的恶心劲,他真的不能想象段熠微能变态到这种程度。 而他刚才还鄙视过楚易没骨气,此刻却成为了那个最没骨气的人。 他低声下气的哀求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听话,我再也不跑了,你可以打断我的腿,或者断了我筋脉……” “我打断你的腿断了你的筋脉,不就少了许多乐趣吗?” “那你想怎么样……”宁海棠的声音,已经哽咽了起来。 “我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在我面前你不过是个低贱的侍卿。我不管你以前如何,收了你所有的脾气,不然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段熠微说完便放开了宁飞廉的身体,还挥了挥手,示意那群压着宁海棠的侍卫们也放了手。 侍卫们果然听话的松开了宁海棠,恭敬的低头站在一旁,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宁海棠还趴在地上,他作势要爬起来,但因为身上伤太多,爬了一半又重重摔了回去。 身下的血液蔓延开来,把那一片汇聚成了一小片血泊。 这伤,比段熠微把他从牢里抱出来的时候,严重多了。 但宁海棠却再次勉强撑着身子,终于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附身跪在了段熠微面前。 手掌和额头都按在地上,卑微到骨子里。 他一字一句的沙哑声音,在夜色里一点点扩散开来。 “我,宁海棠,从此愿跟随王爷左右,唯命是从。若再有异心或者想要逃跑,可五马分尸,可千刀万剐,可万箭穿心,可断手断脚下油锅,绝无半点怨言!”? 第08章 请主人尽情使用我 “叫主人吗?” 段熠微看着脚下匍匐不起的宁海棠,勾了一丝心满意足的嘴角。 宁海棠抬起头,冲段熠微露出了一个非常假的笑容:“主人。” 段熠微也没跟他计较这个假笑,还摸了摸他的头顶,像摸一只乖巧的猫咪一般:“再叫几声听。” “主人。”宁海棠又听话的叫了一声,似乎怕段熠微不满意,还补了一句:“我以后就是您的了,请主人尽情使用我。” “行了。”段熠微觉得差不多了,便弯腰把他扶了起来。 不仅扶了起来,还搂进了怀中,温柔的说:“你早这么听话,我也不必费这么多事,你更不必再受这伤,惹我心疼。” 宁海棠反感段熠微假惺惺的关心,更反感跟段熠微这么亲近抱在一起。 而且这么近的距离,又让他有一瞬间真的很想赌一把,掐死段熠微。 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因为他手里没有武器,徒手掐死一个比自己高的成年男人,不是一瞬间的事。 况且段熠微这么自信,就算一点武功都不会,都没想过要废了自己的武功。 就说明,他不怕自己偷袭他,对他动手。 宁海棠怕了,他不敢赌。 一旦再失败,段熠微绝对会对飞廉和楚易下手,手段残忍冷酷。 段熠微的心是黑的,他整个人都是黑的。 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段熠微问他:“我刚才问你,你说你不会侍寝,还需要我教吗?” 宁海棠咬牙:“需要,当然需要主人好好调、教我。” “真乖~”段熠微满意极了,这才是一个侍卿该有的样子。 他吻了吻宁海棠冻得通红的耳垂,又小心翼翼的帮他把脸颊上的血迹擦去,动作轻柔的仿佛手里是吹弹可破的泡沫。 随后,他便吩咐听楼,把楚易和宁飞廉带了下去,继续关起来。 至于关在那里,他自然不会告诉宁海棠。 宁海棠目送着听楼和那些侍卫压着这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的石头还是没放下。 “不必担心,我会好好养着他们俩。毕竟那是拴住你心的筹码。”段熠微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看宁海棠不说话,又补充道:“除非你又起了什么让我不高兴的心思。” “不会了,永远不会了。”宁海棠没什么情绪的低喃了一声。 “嗯,跟我回墨韵阁,我给你包扎伤口。” 宁海棠沉默点头。 他很清楚,等待他的,将会是无尽的炼狱。 第09章 就你这样,还想侍寝?(修) 墨韵阁是段熠微的寝阁,阁楼里有好几间房,是复式的。 宁海棠忍着身上的伤,非常艰难的跟着段熠微的脚步走了一路,结果到门口了,却突然没站住脚,倒下了。 段熠微回身接的也熟练,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他更加熟练的把宁海棠横抱了起来,抱回了里屋的床上。 白色的床幔放下来,他除去宁海棠上半身全被血染透的纱衣,啧啧道:“流了这么多血,也不喊声疼。” “不算疼。”宁海棠仰面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神情呆滞:“身上的伤永远疼不过心里的伤。” 一想到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家国,保护好君主,保护好弟弟,才导致如今的局面……他就自责。 而仇人近在咫尺,杀不掉不说,还得被迫跟他承欢榻上。 段熠微转身去一旁的架子上翻东西,架子上摆放的是一些小瓷瓶,装的都是药。 他边翻边道:“你这话的意思,在怨恨我?” “我哪敢。”宁海棠答的阴阳怪气。 段熠微却微微一笑:“历朝历代的权利都是建立在鲜血之上,我不过是其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刃罢了。” “既然立场不同,各为其主,成王败寇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倘若当初败的是我,我落在你的手上,我会认命。” 宁海棠问:“你之前明明说,你灭我北黎是为了……为了得到我……” “你还真信。”段熠微好笑的捏起一个瓶子闻了闻,继续道:“不过是逗逗你罢了。” 宁海棠:“……” 想来,他之前也是在说玩笑话。 如果不了解段熠微这个人,大抵都会被他温柔和善的假象所欺骗,其实,他这个人,狠着呢。 他在四国里是出名的笑面虎,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阴险至极的人。 当初四国混战,各国大将都想一统河山吞并他国,只有他一人脱颖而出,杀光了所有的敌人。 西渝的十二名士死在他手里,南楚的四大上将死在他手里,连北黎的上柱国都死在他手里。 最后,南楚和西渝被他逼的一个给云国下嫁公主,一个给云国割地赔款,皆对云国俯首称臣,他才作罢。 而黎国人不想像楚渝二国一般低三下四的求和,于是,他便对黎国下了死手。 是他的铁骑,踩死了无数黎国的将士和百姓,用他们的尸骨,把整个黎国埋葬了。 宁海棠每每想起那堆积在他面前的尸山血海,心里就不免哀伤怨恨。 这恨意又牵动着伤口,让他猛的坐起身来,咳出了一大口血。 段熠微还在找药,听到动静便回身看了他一眼:“就你这样,还想侍寝?” 宁海棠抹了把嘴角的鲜血,咬牙切齿道:“这不是你逼的吗?” “我说你……”段熠微无奈的勾勒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又转回了身去,没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难得刚才装的那么听话,让我心情大好,现在又不行了。” 宁海棠以为他生气了,便僵硬的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是我说错话了……” 他现在不敢再触怒段熠微,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第10章 你真的很特别,但愿能耐玩一些 “然后呢?” 宁海棠知道他又想让自己叫什么“主人”,也顾不上脸了,张嘴便道:“主……” “倒也不必跟我时时这么客气。”段熠微打断了他:“听多了也腻。” 这人,要求还怪多的! “那你到底想听什么?” 段熠微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又拿了些白色的绷带,重新回到了床边,坐下。 “就还叫段熠微吧,听惯了。” 说话间,段熠微眼疾手快的打开药瓶来,把药粉撒在了他锁骨的那道血肉模糊的伤疤上。 “啊呃呃呃——”宁海棠猛然惨叫一声:“疼!你撒的什么东西!” “铁骨粉。”段熠微答:“仙人露之前给你用完了。” 铁骨粉?那不是狗都不用的伤药吗? 因为里面含有刺激成分,会强烈激起人的痛觉。 怪不得这么疼! 段熠微解释道:“我是看你不怕疼,才决定用这个药。” “我看你是想故意折磨我。”宁海棠心知肚明,他绝对没安好心。 “不是。”段熠微在给他缠绷带:“这药比仙人露见效快,以你的身体素质,明日就能侍寝了。” 果然,他这么殷勤的给自己包扎上药,还是为了图自己的身子。 甚至连狗都不用的伤药,他都这么不在意的往自己身上洒。 疼的不是他,所以他根本不在乎。 宁海棠不想再跟他说话,躺在床上,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伤口虽疼,但也就第一下让他叫出了声,后面还能忍。 况且段熠微包扎的手法还挺好,又快又轻柔,很快就不那么疼了。 “包扎好了。”许久之后,段熠微的声音再次传来:“小猫儿,你睡着了吗?” 宁海棠当然没睡着,却装睡,不想理他。 “看来是睡着了。”段熠微脱靴,也在他身边躺下。 宁海棠身体下意识往床里面滚了一圈,跟段熠微拉开了一大段距离,侧身贴着墙角,依旧在面不改色的装睡。 段熠微早就看出了他是装睡,于是也侧过身跟他同侧而躺,双臂一揽,把他整个人都箍回了怀里。 宁海棠很想挣扎,可是既然装了,他还是打算有始有终。 背后紧紧贴着那人的前胸,还有点点余温,像阑珊的灯火,惹人遐想。 “我抱人睡觉不是第一回 ,不过什么都不干,还真是第一回。”段熠微低沉磁性的声音,就这么从他耳后传来。 宁海棠还是装睡。 “你真的很特别,但愿能耐玩一些。” “别跟他们一样,没两天就嚷着要做我的妻妾,我段熠微这辈子没打算娶妻生子,无论男女,都入不了我的心。” 宁海棠心想:你可真够看得起自己! 他其实没太关注过段熠微的生平,甚至连他的年岁都不太清楚。 不过看样貌,至少也得有三十了。 他应该比自己大十岁左右。 在自己没有当上黎国少将军前,他就已经是云国的护国公,替云帝统帅三军,南征北战。 既然位高权重,样貌也不算差,又到了适婚年纪还是孤身一人,看来是真没打算给自己找个王妃。 他若是玩心重,大不了娶个几十房放着,也不耽误他找男人玩。 可一房都不娶,大抵是觉得别人都配不上他。 这么仔细一想,段熠微这个人除了黑心变态,还孤高自赏。 这么一匹掌握着兵权的孤狼,为什么甘心当一个王爷,他难道不想抢他弟弟的王位吗?? 第11章 我若是用了全力,你会疼哭的 宁海棠一觉睡到午后。 醒来的时候,那个抱了他一夜的人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冰凉的被窝。 不过睡了一觉,身体上的伤又好的差不多了。 因为内息强大的人,会对很多非致命伤免疫,伤口愈合极快。 所以只要不是致命伤,他每每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他坐起身来,床边放了一件正常的白衣。 再往前的桌子上,放了些吃的,还留了一封信。 宁海棠穿上衣服下了床,打开那封信,便看到段熠微隽秀的字体。 「小猫儿,饭是我亲手给你做的,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我回去前一定要吃完,不然我会生气的。」 宁海棠看完,直接撕了。 他本来不想吃,可是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后,他屈服了,拿起了筷子。 桌子上摆放的菜色是——蒸鱼、烧鱼、剁椒鱼头、鲫鱼汤…… “他大爷!真把我当猫了!”宁海棠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身体却很诚实的夹了口鱼肉放进了嘴里。 入口即化,咸淡正宜。 味道,还有些熟悉。 宁海棠不知为何想起了早就过世的母亲,很久以前,她也喜欢给自己做鱼吃,正是这个味道。 可惜,她因为生下飞廉难产死了,从此,宁海棠再也没吃过鱼。 也因为这个原因,宁海棠并没有多排斥段熠微给自己做的这顿饭,全都吃完了。 吃饱喝足,力气全恢复了,又闲着无聊,他打算出去走走。 结果刚开门,门口抱剑站着的听楼便拦住了他:“王爷有令,你哪都不准去。” 宁海棠吃瘪,正打算把门带上再滚回去,便见听楼不客气的朝他丢了本书过来。 “王爷走之前吩咐,要你把这本书抄十遍。” “还有……”他又给宁海棠塞了个细长匣子,有手掌那么长:“里面有你要用的东西。” 说完,不等宁海棠关门,他便不客气的把门“啷当”一声关上了。 宁海棠不知道段熠微搞什么名堂,怕不是想让自己抄家规吧。 他又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没有封面,也没有书名。 再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块圆润的长玉,握在手里像一根棒子。 然后,他打开书看了第一眼,便懵了! 这哪里是什么正经书,这妥妥的房事教学,还有各种姿势的配图,不过都是男女没有男男。 里面的词汇也污糟不堪,充斥着各种少儿不宜。 宁海棠虽说也早就成年,可他因为太忙了从来没想过找女人,就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而今日这书却让他入了门。 看的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至于手里这块长玉…… 他把书翻了几页,书中给了解释,这是药玉。 玉常年浸泡在一种能提高人欲望的药物中,之所以是这个形状,可想而知是塞在哪里的。 宁海棠赤红着脸喘着粗气,差点把手里的玉给捏碎。 可昨天受了段熠微的恐吓威胁打压后,宁海棠心里还有些阴影,为了不再惹怒他,只能一忍再忍。 要在他回来之前,把十遍抄完。 至于那个玉,匣子里留了张纸条,也是段熠微写的。 他说:「这玉是我怕晚上弄疼你,就想让你先自己开一开,否则我若是用了全力,你会疼哭的。」 字里行间都流露着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 合着上次他还没用全力! 宁海棠想到上次他对自己的强势入侵,直接把自己折磨的昏了过去,比撒了铁骨粉还要疼百倍。 也不知道段熠微那器物为什么那么大,他的侍卿是不是都被他玩死了。 还有,他人到底去哪了?? 第12章 马上就是立冬了,我想去黎阳城看雪 云国朝堂的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皆长跪不起,高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一人不跪,那人便是段熠微。 段熠微不仅不跪,还光明正大的坐在云帝的身边,因为这是云帝特许的。 大殿上那些跪着的,最前排有两个人,一个是相国赵凌,一个是太尉东方寅。 这两个人一个掌政,一个管兵。 “平身。”云帝段清寒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不怒自威。 那些大臣听了皇帝的命令,才一个个从前到后站起身来。 “今日的朝会,不论朝事,只为朕的王兄庆功。”段清寒的声音,跟他的名字一样,处处透着一股清寒。 连他的样貌,都有种冷若冰霜的疏离感。 他长的跟段熠微很像,却没有段熠微那么刚毅分明的轮廓,眉眼间多了一丝微蹙的惆怅,分外高寒。 而他对段熠微却用“王兄”称呼,又显得十分亲近,可见两人关系不一般。 相国赵凌一向喜欢巴结段熠微,于是率先开口献殷勤:“护国公彧王大人这次一举攻破黎阳,替我们大云拿下北黎,可谓是大功一件,当大赏之。” 其他大臣当然都对段熠微的能力地位又敬又怕,于是也跟着附议:“相国大人说的是啊。” “彧王大人确实乃国之栋梁,不仅替我们结束了长久以来的四国混战,逼得楚、渝二国对我们俯首称臣,如今还拿下了北黎,这才让我们在这富强的云国里安稳度日啊。” “当大赏之!” 他们一个个七嘴八舌,全都在上赶着舔段熠微,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没知声。 那人便是太尉东方寅。 他也管兵权,云国虽一大半的兵权都在段熠微手里,但京城的精卫士兵却是在他手里。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段熠微。 所以等那些大臣都说完后,他却嗤之以鼻:“不就是会打几个仗,兴国安邦本就是身为亲王的职责,有什么可赏?” “太尉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赵凌又是率先反驳:“要说职责是一方面,能力也是一方面。假如你要是能会打几个仗,皇上不就让你去了?” “呵呵。”东方寅不屑的冷笑一声:“他段熠微从十年前就霸着云国的兵权不上交朝廷,你让我拿头去打?” “更何况,他就算对大云有功,在外的名声也烂透了。整天打个仗还莺歌燕舞侍卿成群,传到外面都能让人笑掉大牙!” “你这……”赵凌无言以对,只得熄火,因为这是事实。 他求助式的看向段熠微和段清寒,样子唯唯诺诺,有些可笑。 “是当赏。”还不等段熠微说话,段清寒便先开了口。 而段熠微只是坐在位置上摇着手中的琉璃扇,一手抵着雕花扶手撑住棱角分明的下颚,发呆。 他在想他的小白猫有没有乖乖的听话,在家等着他回去宠幸。 也不知道他看到那块玉会是什么表情,肯定又炸毛了。 段熠微一想着那小白猫炸了毛后的可爱神情,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也根本没认真听刚才那群人吵了什么,他本来就不想来参加这个朝会,是段清寒一大早非把他叫来的。 他又不是朝臣,那些蝇营狗苟勾心斗角的朝政之事,他不喜欢。 不过,倒是段清寒那句“当赏”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正色道:“也不必赏什么,非要赏就放臣几天假,马上就是立冬了,想去黎阳城看雪。” 黎阳城是宁海棠的故乡,也是黎国的帝都。 他攻破黎国之后,派了自己的主将严晖驻守在了那里,让他先替自己整顿一番。 不过他说这话的意思,可不是单纯的想去看看雪那么简单。 段清寒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想接手黎阳城,作为封地统治。 不仅仅是段清寒听懂了,东方寅和赵凌都听懂了。 赵凌自是不敢得罪他,就没说话。 东方寅却气急败坏的发问:“你凭什么替皇上接手黎阳城?”? 第13章 你似乎有心事,从一开始就心不在焉 “我说了,我只是去看雪。”段熠微口气淡漠,说的轻描淡写。 “那你哪不能看,非要去黎阳?” “因为黎阳靠北,雪下的大,听说运气好还能看到七彩天光。” 他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 只要他咬死去看雪,就没有人能拒绝他这个要求。 而段清寒更是向着他:“既然王兄什么都不要,这点要求朕还不答应,确实过分。” “皇上,万万不可啊!”东方寅还在试图阻止他:“之前您已经给了他洛阳城和咸阳城,再把黎阳城也给了他,那他……他……” 后面的话东方寅不敢在这个地方说,因为说了就是大逆不道。 “那你的意思,是朕不该赏赐功臣吗!” “臣……臣不敢……” 这会儿赵凌终于能接上话了,他一向会揣测圣意,于是替段清寒嘲讽道:“太尉大人就是多心了,明明头脑不怎么灵光,还偏偏喜欢多管闲事。” “就算你是皇亲国戚,那王爷也是,况且王爷跟皇上戚戚具尔,皇上都不怕王爷做什么,你瞎担心什么?” 东方寅不仅仅是太尉,他还是段清寒的亲舅舅,所以他也是皇亲国戚。 这也是能让他掌内朝皇兵的原因。 “你——赵凌!”东方寅被赵凌气的不轻,指着他骂道:“老东西,想打架是吗!” “说我老东西,你能比我年轻几岁?” “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场?” “我凭什么跟你打,蛮横武夫,不懂规矩。” “你说我蛮横武夫?你找死!” “别吵!”段清寒实在听不下去了,厉声吼道:“云銮殿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吗!!!” 这一声大吼,让整个大殿的朝臣全跪了:“臣罪该万死!” 皇帝一怒,不管怒的是谁,听到看到的人都得跪,不跪就是大不敬。 而始作俑者的两人更是惊恐万分:“臣知错,臣只是……” “行了!”段清寒极快的打断了两人的废话,不耐烦道:“就这么定了,再做争端就是抗旨。” “是……” 而一旁一直没再说话的段熠微,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因为他心里有事,急着想要回家看猫。 “王兄还有什么要求?”待争端平息,段清寒收敛了情绪,再次朝他发问。 “没要求,就这些。” “你似乎有心事,从一开始就心不在焉。” 段熠微笑笑:“没有,多谢皇上关心,就是昨夜没睡好。” “可能是你常年驻守北境,猛地刚回云京还不适应。” 云京就是云国的帝都,也叫京城。 “可能吧。”段熠微也就顺着他的话答了。 “既然如此,王兄就早点回去休息,今天的朝会就到这。” 段熠微朝他拱手道:“那臣先告退。” 说完,他便收了琉璃扇插回腰间,站起身来朝殿外走去。 通往大殿门口的文武百官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低眉顺眼的不敢抬头直视。 直到他走到门口,突然有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步伐。 “皇上,臣有本奏,是关于彧王大人的!”? 第14章 他对一个玩物的新鲜度,也就三天左右 段熠微一只脚都迈出了云銮殿门槛,听到有人参自己,又收了回来。 而众人听到这个声音,也皆是诧异,四处寻找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参段熠微。 是个三品官,一身朝服上是孔雀的图案。 段熠微认得,这人是大司寇肖玉祁,管邢狱的头。 肖玉祁并没有看段熠微,直接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奏本,递给了段清寒:“禀皇上,前些天,彧王大人从我这里把黎国俘将宁海棠带走了,还逼迫我的人骗我说是被他打死了。不是我多心查了宁海棠的假尸体,就被他骗了。” 段清寒接过肖玉祁递过来的奏章,翻看了一番,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看完开口问道:“王兄,怎么回事?” 段熠微没立刻回答段清寒的话,反而反问肖玉祁:“你说我骗你,那你的话又有几分真假?” “我说的全是真的,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让我派人去搜彧王府,宁海棠一定被他藏在府上。” 赵凌听了又是冷呵一声:“大胆!彧王府岂是你有资格派人去搜的?” “他若是没资格,我去搜!”东方寅紧接着就发了话,义正言辞。 段熠微才不想让他们进自己家门乱翻,再说了前庭的草木珍宝刚被毁了,他还没来得及重新翻修。 那可是门面,不能让别人以为自己是这么不讲究的人。 于是便承认了:“不用搜了,宁海棠的确在我府上。” 众人诧异的看向他,却发现他竟然还还笑的出来。 段熠微平静的继续说:“不过是图个新鲜想玩几天罢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又窃窃私语起来。 “他竟然敢私藏敌将。” “私藏敌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功臣,也得判个流刑。” “哪能啊,皇上这些年多宠他,他要什么就给什么,那么些城都给了,一个俘将估计也无所谓。” “就算皇上不管,太后那儿也过不去吧……” 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大不小,况且殿大传音效果好,段熠微和段清寒都听的清清楚楚。 段熠微还是面不改色,他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外面的天光顺着他身型的轮廓照射进来,让他仿佛一座巍巍然的高山,压的众人喘不过气。 待议论声平息,段清寒才发话问他:“王兄只是图玩乐?” “当然。” “那依你。”段清寒很快便妥协了。 这个结果段熠微并不意外,他知道段清寒从来不会拒绝自己任何要求。 不过段清寒却又加了条件:“但你要保证,玩乐之后,一定要将宁海棠还回大司寇手里。” 段熠微心里思忖了一下,随即答应道:“行。” “三天后,我自会归还。” 三天差不多了,他对一个玩物的新鲜度,也就三天左右。 第一天调、教,第二天暧昧,第三天肆意欺辱玩弄,第四天就让他彻底消失。 除非是那种特别让他中意的,兴许会多留几天。 而他看上宁海棠,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宁海棠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够烈。 他不愿屈从,却不得不屈从的心,会让自己兴奋不止。 想到这里,段熠微就一阵心痒痒,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想跟他的小白猫好好玩一玩。 于是应完以后,他转身就走。 步子很急,身后只留下了转身时带出的凛冽长风。 怂比作者的通知 怕被逮车我删了,再次强调想看去我群里,群号前面有。 你们的下一列快车在500票等你们,所以多多给我投票票吧。 谢谢支持,我溜啦。 喜欢作者可以来群里调戏我,作者除了不会写文啥都会哦?? 凑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 够了。 这章留着感谢,不删了 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15章 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了 宁海棠以为段熠微晚上才会回来,所以抄的极慢。 结果门口突然就传来听楼的声音:“恭迎王爷回府。” 段熠微回来了! 宁海棠看着自己刚抄了一行就开始放飞自我的写着骂段熠微的话,连忙把整张纸揉成一团,往嘴里塞。 还没来得及嚼碎,门就被段熠微推开了。 他鼓囊着腮帮,背过身去抚着胸口强行吞咽,还被噎到了。 “咳咳咳咳……”他猛地咳嗽起来,肩膀抖动着,拿起桌子上的水猛灌了几口,才艰难的把纸咽下去。 还好自己机智。 “你吃了什么?”段熠微进门,瞅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笔墨纸砚,便明白了。 因为写着字的纸虽然被宁海棠吃了,但是墨透过纸张洇在了下层干净的纸上,隐约留下了些笔画。 段熠微眼尖,认出了写的是什么,故意念了出来:“段熠微狗东西,段熠微不得好死,段熠微我草你全家,段熠微祖宗十八代都是乌龟王八蛋。” 宁海棠刚还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庆幸,听段熠微这么一念,脸色瞬时煞白。 但他突然又心生一计,义愤填膺道:“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对,他打算装一装蒙混过关。 “我看你写的,是这些。”段熠微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纸。 “你看错了,我在抄书。”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吃了什么。” 宁海棠心虚道:“是鱼刺……我被卡到了。” “是吗?你张嘴让我看看。” 宁海棠不得不从,慢吞吞的张开了嘴:“啊——” 只是嘴张了一半,便被堵上了:“唔——” 堵上他嘴的,是段熠微冰冷又带着霸道的薄唇。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段熠微揽住了腰肢。 “你……你。”宁海棠急的发慌,偏就唇瓣被段熠微死死咬住,发不出半点字音。 (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 再醒来,还是傍晚。 只不过是第二天傍晚。 这次醒来,段熠微就在他身边躺着,紧紧的搂着他,两人抱在一起,贴的很近。 还能感受到互相的心跳。 宁海棠霎时脸红,他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我这是……” 段熠微也醒了,他看宁海棠脸颊这般娇红,戏谑的笑道:“不记得了?” 被段熠微这般轻佻的嘲弄,宁海棠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零星的记忆, 他无论如何都不接受这样的自己,朝段熠微吼道:“段熠微你无耻!” “药是你自己要碰的。再者,你之前说过的话,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宁海棠脑子里嗡嗡的响,他又气又恨,咬着牙,死死瞪着段熠微得意的脸。 刚要冲动的动手,段熠微立刻给了他警告:“想杀我可以,失败了可是有惩罚的,毕竟我不能给你白杀。” 宁海棠握拳的手骤然松开,“什么惩罚?” “告诉你,不就没意思了?” 宁海棠:“……” 他看着段熠微自信的笑容,突然垂了手臂,重新躺了回去。 听楼就在外面守着,周围还有无数的侍卫也守着。 段熠微不可能傻到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心里安慰自己:算了,从被他抱回来的时候已经脏了,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了。 既然如此,就不能冲动,更要静待时机,一击毙命。 第16章 以后在我屋里,你就别穿了 段熠微看他情绪不好,也没再继续逗他。 他起身出了门。 宁海棠没在意他出了门,只是缩在被窝里,在想能一击毙命的方法。 正想着,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就这么从窗**了进来,直冲他的面门。 他没躲的意思,突然坐起身,抬手轻而易举抓住了还在空中飞着的箭。 身上的被褥滑下来,锁骨处诱人的红痕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气里。 他手里握着着箭打量了一番,本来以为是有人要杀自己,却看箭尾挂了个锦囊。 取下来打开看,里面是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很眼熟的字,宁海棠总觉得哪里见过。 写的是:「引段熠微去长亭街。」 引他去长亭街做什么? 难道是他的仇家或者政敌,在长亭街埋伏了杀手,想要当街刺杀他吗? 若真的是杀手,到时候自己就可以联合杀手一起杀了他。 但……又不知道射箭的人是谁,写纸条的又是谁。 会不会是段熠微的圈套? 犹豫间,他猛然发现段熠微的身影已经倒映在了门窗上,就赶紧把纸条熟练的吃了。 至于箭,他随手朝着这支箭射进来时留下的那个洞又丢了出去。 “吱——”刚做完一切的动作,正好门被段熠微打开。 宁海棠注意到,段熠微手里提了个黑色小盒子。 他缓步走进来,又把盒子放在了自己面前。 宁海棠以为这是他新的玩乐手段,等他一层层打开,才发现每一层竟然都是一道精致的小菜。 但菜色却是…… 炒羊腰、蒸牛鞭、黑米粥……从菜到汤,全是补阳的。 还做了摆盘,跟宫廷里的御菜一般。 宁海棠看完脸色发黑,他一身经百战的将军,身体如此强壮,还需要补这些? 于是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段熠微把一盘盘的精致小菜轻轻放在了桌面:“想让你下次更加卖力些。” 他摆完,一抬头便注意到了面前半裸的美人儿,依旧一丝不挂,可惜下半身还埋在被褥里。 本来这美景他以为看多了总会腻,但其实并不然。 宁海棠每个动作每寸肌肤都有他独到的美,甚至在不同时刻看,都让人有不一样的新鲜感。 就比如此刻,他一半的身子缩在床褥里,只露出了一半刚染了红尘气息的硕白。 段熠微微眯起双眼,喉咙发紧,“我出去这么久,你都没想着着衣,是迫不及待想让我再来一次?” 宁海棠听罢连忙把被褥拉高,把自己的身体包裹住,“哪有衣服让我穿?” 段熠微这才想起来,昨天他的衣服,让自己给撕了。 他对其他人都没有如此急不可耐过,唯独对宁海棠,总是按捺不住体内的兽性,想要狠狠的欺辱一番。 “那就不穿,反正你身上每一寸我都碰过。”他坐在床边,双臂把宁海棠禁锢在了身子中间。 俯下身,盯着他俊俏的脸,又道:“我觉得你不穿衣服比穿衣服好看,以后在我屋里,你就别穿了。” “不……” 还没来得及拒绝,段熠微便扯着他的手臂,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 宁海棠被丢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他下意识双臂护住自己最隐私的部位,却听段熠微命令道:“不许挡,把桌子上的菜吃完。” 宁海棠起初没反应,但一想到段熠微的手段,还是妥协了。 他竟真的当着段熠微的面,裸着身子坐在了桌边,拿起了筷子。 他的脸和尊严,早就被段熠微踩进了泥里,他不在乎了。 不过他也只是长久的坐着,一直没有动筷的意思。 段熠微的目光,在啃噬他每一处肌肤,啃的他血肉模糊, 半晌他终于道:“你这么看着我,我吃不下。” 段熠微却耐心的夹了一筷子放入了宁海棠面前的碗里,像个殷勤的下人,“这样,你该吃得下了。” 宁海棠还是没任何动静。 段熠微便又把他碗里的食物夹出来,放在了他的唇边,“那我喂你,张嘴。” 不等宁海棠反应,他继续微笑道:“你觉得我对待一个低贱的侍卿,会有多少耐心?劝你别踩我的底线。” 宁海棠只得挪动唇齿,轻轻张嘴,含住了那口段熠微递过来的菜。 他心情不好,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更不想再讨好段熠微,就随口道:“一般。” 段熠微立刻换了个阴冷的神情:“真一般?” 什么毛病,非得逼自己讨好他! “好吃。”宁海棠最终还是屈辱的改了口,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段熠微很满意他的态度,又开始摸他的头,边摸边道:“好吃就行。” “你吃吧,我去给你拿身衣服,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宁海棠嘴里嚼着腰子,抬头问:“去哪?” “长亭街。” 长亭街?纸条里写的那个地方? 他竟然要主动去,都不用自己引了。 那就说明那纸条不是他写的,不然他肯定不会主动要去。 “去那里做什么?”宁海棠很努力的演出了心里没鬼的样子。 “逛街。” “逛街?” “长亭街是云京最繁华的街道,特别是夜市,有很多稀奇东西,正值临近立冬,那边很热闹。” 立冬…… 宁海棠对这个节日有些感慨,因为父亲就是在三年前的立冬死的。 他是为国殚心竭虑病死的,也是多年忧思母亲而得的病。 而往年的立冬,自己都会去黎阳郊外祭拜父亲,今年……怕是回不去了。 “去不去?”段熠微看他神情,觉得他似乎不感兴趣:“不想去就直说,待在家里也好,养精蓄锐我好再教教你其他的知识。” “去!”宁海棠答应的果断,他当然不想连续的被段熠微糟蹋。 “嗯,就这么说定了。”段熠微恢复了笑容,看着刚喂饱的小白猫,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又道:“你可千万别起逃跑的心思,我虽然脾气好不杀生还温柔,但也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脾气好?动不动就生气也是脾气好? 不杀生?黎国千万的将士是死在狗手里? 温柔?呵呵呵呵呵。 宁海棠口是心非道:“我知道,上次我已经发过誓了,不会再跑了。” 虽然不会再跑,但不代表……他不会对段熠微下杀手! 他有预感,长亭街绝对埋伏着自己唯一的希望。 第17章 我的小猫儿,不会吃醋了吧? 两人乘着马车出了门,赶马车的人是听楼。 段熠微出门,竟然只带了听楼,这不是给机会吗? 宁海棠一路都在努力的探查段熠微的内息,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周围人多嘈杂,气息混乱,他才感觉不到有人在探他的内息。 但宁海棠探了许久,再三确认,段熠微是真的没有一点点内力,的确是完全不会武功。 那这样的话,就算长亭街没有埋伏杀手,只要自己能拿到武器,杀他也是易如反掌。 傍晚的一抹残阳,把娇艳欲滴的鲜红,洒在了青石板铺筑的长街上。 亦拉长了所有人的身影。 彧王府本来坐落在城郊,因为那里偏僻地方大,而越往市中心走,熙熙攘攘的人群声越鼎沸。 “嘶——嘶——”突然一阵悠长的马鸣打断了他们行进的路程。 是他们的马在叫。 马鸣声未落,听楼的声音便从车门帘外传进来:“让开!别挡道!” 原来是有人挡了路,听楼才勒住了马,停了车。 段熠微没动,倒是宁海棠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竟是个楚楚动人的女子跪在段熠微的车前,哭嚷着什么。 “听楼大人,就让我见一眼王爷吧……” “怎么又是你!” 女子立刻连磕三个响头,边磕还边哭:“王爷,王爷……呜呜呜……” 宁海棠虽然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但他还有些怜香惜玉之心,遂问段熠微:“她要见你做什么?” 段熠微淡然道:“以前的侍卿,服侍我几次就想让我娶她,叫什么来着……秦小玉。” 之前宁海棠还以为段熠微是夸大其词,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被他糟蹋了不恨反爱的。 看这“哐哐”砸地的架势,指不定还是真爱。 秦小玉这边磕着头,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过来,对着她的行为,指指点点的戏谑了一番。 “这不是凤玉楼的头牌吗,就算长得再漂亮,也不看看自己啥身份。人家只是跟她玩玩,她还当真了。” “你是刚搬过来的吗?不知道这秦小玉从两年前就这样了,只要段熠微一回京,就各种围追堵截,好一不要脸。” “青楼女子要是要脸的话,还能出来卖?” “不过我倒是觉得她这姿色还不错,我要是段熠微我就把她娶了当妾,嘻嘻嘻。” “就你?你连段熠微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人家是我们大云的护国公,我们现在这太平日子可都是他给我们打下来的。” “也是,不是段熠微领兵先后平定西渝南楚,又灭了北黎,我们还真没这么舒坦。” “也难怪全城的女子都想当他的侍卿了,可惜我不是女的,不然我也想。” 宁海棠听到最后都差点笑出声来,他们竟然不知道段熠微男女通吃? 还有,段熠微这种渣男竟然是他们的崇拜对象? 云国人果然不知廉耻,粗俗鄙夷。 尽管周围聚集了再多的人,秦小玉还是不停的磕,磕的额头都破了,青石板上全是斑驳的血迹,也不愿意停下来。 而周围嘲讽她,辱骂她的人也越来越多。 她依旧不为所动,只求能见段熠微一面。 宁海棠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段熠微,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就让她这么磕下去吗?”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你的侍卫不能把她赶走吗?” 段熠微答:“我交代过听楼,不能对无辜之人动手。” 看不出来,段熠微还有一颗爱民的心。 那他还糟蹋人家? 不过好像也不算糟蹋,因为对方是青楼女子。 秦小玉又哭喊了一会儿,差不多已经把整条街的人都引了过来,还是不肯罢手。 最后竟是听楼不耐烦了:“你若是缺钱,来彧王府我们给你。若是遇到难处,就去报官。你整日这般纠缠不休,丢的也是自己的脸!” 秦小玉哭的梨花带雨,她呜咽着:“我不是……我只是喜欢王爷……” “秦小玉,你配吗!”听楼毫不客气的嘲讽道:“痴心妄想!”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痴心妄想,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喜欢王爷,做不了妻妾,做个丫鬟婢女也行……只要能让我常伴左右,就行……” 这话让众人听了,不免唏嘘一片,那些难听的谩骂也少了许多。 很多人改口:“好一痴情女子。” 宁海棠却觉得,她有点傻。 他也以为段熠微会铁了心不见她,谁知她话音刚落,段熠微便撩开了车帘,下了车。 秦小玉见段熠微终于肯见她了,如飞蛾扑火般朝他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双腿。 “王爷——” “呜呜呜呜……王爷您终于肯见我了,两年了,我等了您整整两年啊!!!” 段熠微缓缓蹲下身,拔了头上的发笄下来,递到她面前,微笑道:“这个送你。” 秦小玉愣住了。 段熠微接着道:“你想做我府上的婢女也行,不过我现在有新宠了,你别有非分之想。” “好,好好好好……”秦小玉含着泪答了一连串的“好”,捧着那根玉笄,犹如珍宝般,欣喜若狂。 “我还有事,今**先回去,改日准备好了,就来我府上报到。”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便上了车,又回到了车厢里。 马车随着听楼的一声“驾”,很快的动了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散的差不多了。 车里,宁海棠从窗户看到秦小玉还在追着马车跑,哪怕根本追不上,还是一路追到筋疲力尽,才停了下来。 气喘吁吁,但手里却紧紧攥着段熠微给的那根发笄,感觉那就是她的命根子。 “你送她那个做什么?定情?”宁海棠不解道。 “不是,我是怕她想不开轻生。” 宁海棠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为你轻生?你以为你是皇帝?” 段熠微不答,他巧笑着,还伸出手刮了下宁海棠的鼻尖:“我的小猫儿,不会吃醋了吧?” 宁海棠:? 呵呵。 他又好气又好笑,还心里咒骂了一句:我吃条狗的醋都不可能吃你的醋! 但他不能这么说,不然段熠微铁定生气。 “对,吃醋。”宁海棠发现自己已经被段熠微逼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明明我是你的侍卿,你却送她东西,还把她带回府里。” 段熠微笑笑:“我不是跟她说了,我现在只宠你吗?” 宁海棠实在接不住他这波自恋,选择了不理他。 但宁海棠好奇心强,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这么迷恋你?” 实在想不通! “我说她是南楚人,你信吗?” “南楚人!那不更应该把你千刀万剐吗!” 四方大国,云国地处中原,另外那三国全都受过段熠微的毒害。 黎国是最惨的直接没了,但其他两国也没好到哪里去,跟没了也没什么区别。 受尽屈辱不说,最起码十年内,绝对不敢造次。 段熠微却没做任何解释,他沉声道:“好奇你就去问她,我说的话你也不一定信。” 既然段熠微不愿意说,宁海棠也就不问了。 第18章 野外想试试吗?(撒糖了,大雾) 马车行了一路,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目的地——长亭街。 之所以叫长亭街,是因为这条街的中心有一片湖,湖中央有一处长亭。 宁海棠之前在黎国听过这条长亭的典故,说是云国的男女若私下有情,会在长亭附近埋入双方信物,若终成眷属便可取出,两人定当白头偕老。 故长亭街,也叫定情街。 当然宁海棠也只是听说,他又不是云国人,也不关心这些,只是偶尔听过一耳罢了。 他下了马车跟在段熠微身后,两人挤在络绎不绝的人潮中,差点被挤散。 突然,一双大手向他抓来,牢牢的握住了他的右手:“跟紧点,我怕你丢了。” 段熠微的手心,好烫啊。 而且力道很大,捏的他手骨都快断了。 宁海棠本是习武之人,若要反抗倒也轻而易举,可是他却任由段熠微这么抓着。 天光暗了下来,夜慢慢深了,周围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长亭街果然很繁华。 小摊小贩们个个张罗着自己的生意,叫卖声此起彼伏。 还有一卖妆粉的小摊贩冲段熠微喊道:“王爷王爷,您来看看我们家新进的脂粉啊,给您身边这位……嗯……” 小贩猛地打量了一眼宁海棠,那模样姿**质都是上品的佳人,又一身白衣,两鬓青丝,马尾高束,不禁疑惑了,“这……不会是个男的吧?” 宁海棠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认作是女人,不客气的张嘴便怼:“你瞎吗!” 小贩连忙陪着笑脸:“抱歉抱歉对不住啊……小公子这长的也太俊了点儿,小的眼神不好,眼神不好啊,看岔了。” 宁海棠狠狠剐了他一眼,不是段熠微在旁边,他就动手了。 “哈哈。”段熠微看他生闷气,单手搂上他的肩膀,哄道:“猫儿别生气。这样吧,你在这条街上随便挑样东西,我送你。” “真的?”宁海棠狐疑的看着他。 “真的。” “我要什么都买给我?” “买,什么都买。” 既然他这么说,宁海棠也就不客气了。 他当然不是想让段熠微送自己东西,而是—— “我要那个!”宁海棠葱玉一指,指向的是家铁匠铺子。 铺子里的铁匠师傅正在打一把剑,那剑通体泛白,剑身修长,剑刃在灼灼的火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彩,一看就是极其稀有的南极石打造的。 宁海棠是个老懂行,他平生最爱研究的就是刀枪剑戟。 南极石可是稀有矿石,做成武器比任何钢铁金属都要锋利,还坚韧,光泽度也好。 他从进入这条街开始,就看上了那把剑。 只是段熠微却没立刻答应。 他幽幽道:“买把剑,好杀我是吗?” “我本来就是个将军,爱好罢了。” 一旁听楼却跟段熠微直谏:“王爷,这人就是死性不改,干脆废了他武功算了。” 宁海棠不服:“是你说的,我要什么都买给我。” “我是说了。” “那你不会想食言吧?” 段熠微随即轻松一笑,朝听楼吩咐道:“去把那把剑买下来。” “王爷?”听楼脸上写满了不解:“他可是要杀您啊!” “没事,他不敢。” 既然是段熠微的指令,听楼就算再不愿,也只得听从。 他真的去买剑了。 宁海棠注视着听楼离去的背影,感慨段熠微这次有些自信的过头了。 他竟然自信到敢给自己武器,还真以为自己被他磨的再也没脾气了吗? 宁海棠暗暗窃喜。 剑最后入冷水定型之前,段熠微还亲自刻了两个字在剑上。 ——「银月」。 他的字很秀气,却洋洋洒洒带着些肆意。 他把剑送到宁海棠手里:“银月公子当配银月宝剑,送剑只为博公子一笑。天地间万种绝色,都不及银月公子一笑魅生断人肠。” 宁海棠听他夸自己,却只是冷着脸接过那把剑。 他不想在段熠微面前奴颜媚骨,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时候。 剑握在手心里,还能感受到段熠微残留的余温。 低头细看,“银月”两字,流光溢彩,映衬着此刻若隐若现的月色,像是埋了霜的流萤。 他又抬头看着段熠微的笑脸,默默把剑固定在腰间。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之后段熠微又带着他把整个街区逛了一圈。 宁海棠一路都在心心念念的想着动手的时机,因为他感觉到了,周围的确有杀手埋伏,那杀气是冲着段熠微去的。 不过藏的很深,说明他们也觉得现在不是时机。 他也没注意段熠微把他牵到了街区中央的楼台水榭,那是这个街区典故的由来——长亭埋情处。 这里的人比街区少一些,大多都是有情之人汇聚一堂,真的如传说一般,言笑晏晏的在地下埋入信物。 但段熠微却不感兴趣,他牵着宁海棠匆匆走过,去了湖边。 今晚的夜色很浓郁,也很沉静,因为银月被乌云遮了一半的脸。 湖水微凉,却倒映着两人那紧紧抓着却从来没放开过的手,分外暧昧。 湖面上漂浮着万千盏莲花灯,兴许是刚在附近埋下定情信物的男女,向湖灵许的愿。 段熠微就望着那湖面不说话,许久,暗淡的波光在他眼底凝结成了一片深渊。 他出声喃喃道:“明灯三千,弱水一瓢,世人云云燕尔,言之凿凿在前,却终是薄情寡义。” 宁海棠听罢心里好笑:你还有脸嘲讽别人薄情? “小猫儿,你有喜欢的人吗……以前。”他忽然又问。 “没有。”宁海棠回的很果断:“战场上生死无常,刀剑无眼,我没那个心思。” “倒也确实如此。”段熠微笑罢,大手放在了他白皙精致的侧脸:“怪不得还是个雏儿,稚嫩的很,叫的也好听。” 宁海棠斜眼瞪他,狭长的凤眼里又是浓烈的怨恨。 可看在段熠微眼里,却是独一份的娇羞。 这表情着实激发他的欲望,他又有些渴了,明明昨晚刚云雨过一番。 “野外想试试吗?”段熠微弯下腰,伏在他耳边,露出了鬼魅的笑意。 “野外……?” “对,就这儿。” 宁海棠气血上涌,在屋里被他也就算了,野外?! 还这么多人?!他脸呢!!!! 要真是这样,甭管段熠微拿什么威胁自己,他都要跟段熠微同归于尽! “不!”宁海棠摆着一张臭脸,恨不得咬死他。 “你看我一逗你你就急,这么可爱的小猫儿,真让人爱不释手。” 说完,段熠微便轻轻含住了他的唇。 宁海棠不是第一次被他吻,但这次,他给的很舒适。 像弱柳扶风,轻轻把他的唇齿撬开。 “砰——” 空中在这一瞬,忽然炸开了一大束姹紫嫣红的烟火,绚丽夺目,冷了繁华之后,洒向星河。 与此同时,周围立刻涌出了一大群穿着夜行服戴着面罩的黑衣人。 各个手持利刃,把他们围了起来。 宁海棠猛的推开段熠微。 在肃杀的夜色里,他骤然拔剑出鞘,毫不犹豫的朝着段熠微给了一剑,整个贯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而刻在剑柄处的“银月”两字,也彻底染上了滚烫的猩红。 第19章 要不你跪下求求我,我考虑饶你一命? 段熠微胸口受这一剑,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的同时,面色霎时苍白了起来。 他虚弱的朝宁海棠勉强说着,“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犹豫……” 听楼本就离的远,他知道段熠微要做什么就没想打扰他的雅兴,却没想一眼没看着,主子就中招了。 于是急忙跑来,也跟着拔剑,朝宁海棠吼道:“你果然存着杀心呢!还埋伏了杀手?” 这杀手当然不是宁海棠埋伏的,但是他知道,这些人肯定要杀段熠微。 宁海棠没搭理听楼,却看段熠微还能站着,牙齿磕碰出声音:“段熠微!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还未落,那些拿着利刃的黑衣人便冲了过来。 周围的平民百姓看到这些突然冒出的凶神恶煞的黑衣人,连忙尖叫着四散而逃,慌不择路。 不一会儿,热闹的长亭就没人了。 听楼紧张的问段熠微:“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还好……”段熠微声音弱的都快听不见了:“幸好我的心脏偏了些,不然……真被他捅穿了……” 听楼虽然还是满面担心,但黑衣人已经冲了过来,他只好先跟这群人扭打在一起。 可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身手都不差,不出片刻,他便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听楼倒下后,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涌上前来,单膝跪在了宁海棠面前,“少主!少主末将来迟了!” “吴凯?” 这声音,竟然是他的副将,吴凯的声音。 宁海棠万般欣喜:“你还活着?” 当初,他就是派吴凯带领银月军把楚易送走的,他还以为楚易都被抓回来了,吴凯肯定难逃一死。 “是的,少主。”吴凯也是激动万分:“末将还活着。是皇上自愿跟段熠微走,段熠微才肯放过了我们。” 原来楚易是这么被抓的! 他这性子一点都不像个皇帝,倒像是个圣母,只会想着别人,也不想想自己。 “那纸条是你写给我的?”怪不得字体那么眼熟。 “是的。” 其他的黑衣人这时也齐刷刷朝宁海棠跪下了:“少将军,属下来迟了!” 宁海棠扫视着这群人,激动的热泪盈眶。 他原本以为……以为他的银月军只剩他一个独苗。 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心里的芬芳就这样蔓延开来,如沐春风。 他本来还想再问些什么,可现在不该是重逢聊天的时候,反正都还活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温习重逢的喜悦。 更何况现在段熠微虽然胸口中了一剑,却并没有死,不过若是生擒他,把他活活折磨致死似乎更不错! 对,这些天段熠微在他身上强加的所有屈辱,他都要原原本本的还回去! 宁海棠这才转头挑衅的看向段熠微:“看到了吗?你已经没有任何活路了,要不你跪下求求我,我考虑饶你一命?” “呵……”段熠微竟还笑得出来。 他抬起手来,稳稳的握住了还插在胸口的剑刃,“睚眦必报,你这性格,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了……” 随后,他竟硬生生把插进胸膛的剑给拔了出来,飞溅的鲜血洒了自己一身,从头到脚。 亦溅在了宁海棠的脸颊。 “呃……”他沉重的闷哼了一声,汗水混着血水把他全身的墨衣都打湿了。 宁海棠惊异的看着他这般坚毅的动作,能生生把一把插进心口的利刃,凭借自己的意识拔出来,那痛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连他这种经常受伤几乎对疼痛免疫的体质,可能都受不了。 段熠微,他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文人墨客…… 更诡异的是,他拔掉剑之后,原本虚弱不堪的惨样,瞬间恢复如常。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演出来的一般。 宁海棠惊觉不对劲,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到了一连串的惨叫声。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空中突然射过来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箭羽,黑压压的,甚至盖过了明亮的灯火。 那跪在他身边,还没来得及起身的他的部下们,全成了这些箭羽的靶子。 宁海棠心里一凉:遭了,中计了! 耳畔这时又传来段熠微如修罗般狠厉的声音:“我之前,的确是答应黎帝放过你们,但那也只是上次。” “这次,可是你们先招惹的我。” 宁海棠没空跟他对话,他凭借本能的反应拿剑挡掉了所有朝他射过来的箭羽,还顺手帮身旁的吴凯挡了几根。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的身手和运气了,面对如暴雨一般的飞箭,全都中招,非死即残。 刚刚还欢声笑语街道,瞬间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仿佛一场人间炼狱。 宁海棠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兄弟们再次死在自己面前,胸腔的怒意一触即发。 这可是他最后的部下和兄弟啊,他还以为有了希望。 可人最怕的就是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立刻化为泡影。 那滋味比死还让人绝望。 “段熠微!!!”宁海棠声嘶力竭的朝他嘶吼了一声:“原来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引他们出来,然后杀了他们,是吗!” 段熠微微笑着退后几步,退出了箭羽的射击范围,“那当然,我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纸条的事你也知道?” “知道啊,不然我怎么主动带你来这儿。” 段熠微话音刚落,吴凯便因为躲闪不及,中了一箭,“呃——” 宁海棠赶紧把他强行护在身后,替他挡下剩下的箭羽。 箭越来越密,宁海棠眼看也应接不暇,只好抱着吴凯腾空跃起,跳上了一旁的八角亭顶上。 吴凯是肩膀中箭,他捂着伤口忍痛道:“少主你快逃吧,别管我……” “我逃不了。”宁海棠目光朝远方眺望着,俊美的脸上落下了模糊的暗淡月光。 他狭长的双瞳紧紧盯着还在不停射出箭羽的方向,因为是在高处,他看的清清楚楚。 大概五十米外,有百人潜伏在屋顶,张弓搭箭。 不过这个位置,他们的箭也射不过来,全射在了下面空荡荡的石子路上。 “你待在上面,别下来。”宁海棠压低嗓音,也压弯了身子,蹲下了。 他不能跑,他要杀了段熠微才能跑。 而还站在下面的段熠微看他们上了屋顶,抽出腰间的琉璃扇,朝天一指,那些射过来的箭羽瞬间就停了。 在箭羽停的一瞬间,宁海棠立刻从屋顶冲下来,朝段熠微扑了过去,剑刃反射出寒光,杀招凶狠。 这一剑,他用了全身的内力,这一次一定要段熠微死于剑下!? 第20章 【小虐必点】我错了好吧,别哭了 “铛————” 一声极脆的刺响过后,又是“砰”的一声,一道极快的气流涌动在空气中,碰撞出巨大气旋,把周围的碎石都震飞了出去。 一瞬间飞沙走石,湖光潋滟。 但宁海棠还是失手了。 因为他的剑,竟被段熠微手里那把看起来只是装饰物的琉璃扇,挡了下来。 “什么!”他惊愕不已。 段熠微单手持扇,展开来举在胸前缓缓道:“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自信了。” 其实他不用回答,宁海棠也明白了。 能这么轻松的挡下自己全力一击的人,还只是用扇子,就说明,他是个绝顶高手。 段熠微,他藏的太深了。 但宁海棠不认命,他不想这辈子都栽在段熠微的手里,于是握紧长剑,又开始运力。 他再次朝段熠微出手,仅剩他俩的长亭外,波澜不惊的湖面上点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明灯,而这唯一的光却被他的剑风吹乱了残影。 “吭啷铛铛——” “噼里啪啦——” 宁海棠身型变换,与段熠微交织在夜色下。 两人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你攻我守,只是段熠微始终没有还击的意思。 他只是用扇子在挡,挡的滴水不漏。 几十招过后,宁海棠还是没发觉他任何一个破绽,明明他已经受了重伤,还面带微笑跟没事人一般。 “为什么不出手?”间歇中,宁海棠举剑过肩,一手微擦剑身:“现在再藏,就没意思了。” 他不知道段熠微是什么水平,按理说只要习武就一定要练气,越强的人气息越霸道外放,而他却敛的微乎其微。 太奇怪了! 可段熠微在他的质问下,却合了扇。 他胸口流出的血太多了,就连那身根本看不出血渍的墨衣,都在夜色下显得有些被水打湿的沉重。 但他却一点事都没有,因为内息越强大的人,对受伤越不在意,他们的伤口会自动愈合。 所以他还是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甚至还调侃道:“我不是藏,是对你出手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说我太弱不配你出手吗!” “这倒是其中一个原因。” 宁海棠被他气的牙痒痒。 “但我不出手也还有其他原因,总之我会武功这事,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人知道。” 宁海棠不回话,他举着剑的手,溢出了森森汗渍。 “你逃不出去,也杀不了我,而我却有万种方法去磨你的性子。” “段熠微……”宁海棠的齿缝间,用力的摩擦出这几个刻入骨髓的字眼,那是他此生都无法忘怀的名字。 段熠微近了一步,又一步,最后停在了离剑最近的位置,还自觉把自己的咽喉处对准了最锋利的剑尖。 他道:“插这里,我一定会死。” 宁海棠却一动不动,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发觉自己根本动不了。 他被段熠微强大的内息控制了! 这个时候,段熠微终于不再敛着他的内息,那强劲霸道的力道,让宁海棠感受到了无尽的压迫感。 压迫到身体不自觉的发抖,又无法动弹。 刚才还乌云半遮月的冷夜,在段熠微强大内息的催动下,从他们头顶,聚集了一大片黑压压的漩涡。 像是漩涡,又像是暴雨临盆的前兆。 “对了。”段熠微突然轻笑了起来,他愈发的温柔了:“我好像之前说过,不能给你白杀,有惩罚的。” 宁海棠冷汗直冒,这次不等段熠微威胁,便自觉求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血肉模糊的声音便划破他的耳膜,是从他身后的八角亭顶上,传来的。 他战战兢兢的回头,赫然睁大了双目,因为他看到,一颗圆滚滚血淋淋的脑袋上就这么从上面,滚了下来。 还掉在了他的脚边。 是吴凯的脑袋,他还挣着眼,眼里淌着血水,狰狞的瞪着自己,死不瞑目。 “嗖——”的一声,段熠微的琉璃扇回到了手里。 是他刚刚把手里的琉璃扇展开甩飞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切下了吴凯的头。 宁海棠看着刚重逢还没来得及叙旧,此刻却身首异处的吴凯,张了一半的嘴,不动了。 他本来还想把话说完,此刻全变成了痛苦的悲鸣。 “吴凯……吴凯!!!”他叫着,可是他动不了也做不了什么,更保护不了任何人! 他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副将,死在自己面前。 地上还有他其他兄弟的尸体,全都横七竖八的躺着,皆是没有一个肯合眼,他们都这样死死的瞪着自己,充满了不甘。 在他心里,这些人就是他的家人,是跟父母,跟飞廉,跟楚易一样的存在。 是相处了那么多年,比兄弟还亲的存在。 “你看这惩罚你还满意吗?”段熠微看着宁海棠痛苦又愤怒的神情,笑容逐渐放大,嘴角的血丝也更显赤红。 “段熠……微……为什么……”宁海棠情绪崩溃了。 “为什么?你给我那一剑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的。”段熠微无辜道。 “而且我早就给过你警告,是你不听,偏要试试我给你买的剑锋不锋利。” 那声音,听起来真的又轻又柔又磁性,像爱人最不舍的低语。 可是对宁海棠来说,段熠微的声音,却是地狱里传来的魍魉之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连着不停的问,他接受不了,他对段熠微恨的发疯。 段熠微却并不打算放过他,还更加挑弄着他脆弱的神经:“是不是恨死我了?可你昨晚还在我耳边叫着‘好舒服’呢~” 宁海棠此刻只剩下悲恸呃的怒吼:“段熠微!!!你不是人!!!!!” 段熠微看到他露出这副表情,反而更开心了,猛地抬手擒住他的下巴:“我就喜欢你这种恨透我又杀不掉我的眼神,真想好好的疼爱你一番。” “正好,我本就想试试野外,我猜你也迫不及待的想要我的疼爱了,才敢如此挑衅我的底线。” 说着,段熠微便蛮横的扯着宁海棠的手臂,往长亭中走去。 宁海棠还被他的内息控制着,根本挣脱不得。 亭子里,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段熠微把他身上的衣服撕成了好多段布条,蒙着双眼,捆在了亭柱上。 (发生了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这次,宁海棠的意识清醒的很,因为被蒙住双眼,反而感觉更加强烈。 他也知道,吴凯的头颅就在脚下看着他……看着他被段熠微的手段弄的不堪入目。 不知被折磨了多久,他终于挨到了结束。 在段熠微抽离身体的瞬间,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痛楚,哀嚎了一声:“啊——————” 那一瞬,黑压压的乌云终于决堤,随着他一泻千里的情绪,倾盆而下。 他哭了,他嚎啕大哭,他在大雨里,无助的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他从记事起就没哭过。 父母死他没哭,国破家亡他没哭,被俘虏被拷打被侮辱他也没哭。 可是他真的好恨啊,恨死段熠微了! 段熠微本来是个从不心软的人,但听着宁海棠悲痛欲绝的嚎啕大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心里的雾霭慢慢凝结成霜,变成了无尽的暴风雪。 呼啸着,吹刮他最柔软也最敏感的内里。 他没说话,就听宁海棠一直哭。 大雨滂沱,落在满是血色的地上,冲刷着那些冰凉的尸体,血流成河。 半晌,他终于还是柔声道:“别哭了。” 宁海棠还是哭,他只能听见凄厉的落雨声。 段熠微没办法,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软,明明该好好惩罚宁海棠,让他再也不敢造次。 可此刻,他却如哄一个孩子一般,双手捧住宁海棠的脸,呵气如兰道:“我错了好吧,别哭了。” 他以前虽然表面装的温柔和善,但也没跟谁这么低三下四过。 而如今,他竟然给一个玩物、一个低贱的侍卿道了歉,也算是平生以来第一次。 渐渐的,宁海棠哭声小了许多,最后变成了绵延的啜泣。 雨还在下,段熠微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身子,默默的脱了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了。 又把捆着他的和蒙眼的布条解开,发现他的双眼都哭肿了。 于是轻柔的搂着可怜兮兮的小猫儿入了怀,“你说,你要是听话一些,我今天也许就不杀他们了……” “我不过是想要跟你好好玩一场,你满足我,我也会满足你,你非要一次次的去试我的底线,怪谁呢?” 他看宁海棠不作反应,又继续哄道:“这次算我做的有些过分了,我刚才也跟你道歉了,但如果你不想再失去谁的话,就听话点,好吗?” 宁海棠的声音哭哑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只是配合着点头,因为他在刚才嚎啕大哭的时候,就彻底想明白了。 段熠微能平息四国混战,能在那么多名将和能士中脱颖而出,能让整个云国的人都崇拜他,一定是有着所有人都不及的过人之处。 就仿佛他跟人家下棋,人家也许只是多看十步,而他却可以闭着眼横扫天下。 这样的人,又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手,硬刚就是以卵击石。 往后,只能从长计议。 第21章 我就是喜欢他,喜欢的无法自拔 雨下了一整夜。 回去后,段熠微就不知道哪去了。 反正自从回府段熠微就没搭理过宁海棠,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墨韵阁的暖阁里。 宁海棠还裹着段熠微的衣服,浑身湿透的躺在床上,每每闭眼,都是吴凯的头滚落脚边的画面。 他还梦到弟弟和楚易的头也掉在地上,七窍都在流血,在朝他喊:“都怪你,都是你太弱了,你就是个废物!” 他不会再哭了,因为外面的雨替他哭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是没见段熠微身影,倒是有人推门来送早膳。 一碗花心粥,花是刚采的白海棠。 宁海棠吃了,因为他要恢复力气,他要活着。 刚喝了一口,又有人敲门。 “进。”宁海棠知道肯定不是段熠微,因为段熠微从来不会敲门。 进来的是一个曼妙绝美的女子,模样可人,姿色妖艳,打扮的也很风骚。 是秦小玉。 她果然迫不及待的来给段熠微当婢女了,头上还叉着段熠微送她的发笄。 秦小玉刚进门,便脸色不怎么和善的冲宁海棠扯了一嗓:“你就是王爷的新宠?” 定睛再看,发现是个气质不错肤白貌美的小哥,又不屑道:“怎么还是个男人?” 宁海棠不理她,继续喝粥。 他心情现在跌落谷底,谁来跟他说话,他都是这个态度。 而秦小玉见他不理自己,气急败坏的一挥手,把那碗粥扫在地上,“得宠就这么目中无人?你信不信明天王爷就把你送走?” 宁海棠懒得跟女人动气,更不会跟女人动手。 他冷淡道:“送走呗。” “你……”秦小玉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瞬间息了气焰:“难道你……不喜欢王爷?” “不喜欢,我是被他硬掳来的。” 一听不是自己的情敌,秦小玉立刻收了自己的敌意。 “硬掳来的,那你是……” “我是南楚人。” 宁海棠不想跟一个陌生人暴露身份,因为自己的身份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段熠微,还有宁飞廉和楚易。 一旦自己暴露,活不了的不一定是段熠微,但他们三个肯定必死无疑。 而他之所以说自己是南楚人,是为了让秦小玉以为自己是她的同乡,好对自己敞开心扉。 果然秦小玉一听“南楚人”这三个字,立刻激动的主动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真的是南楚人吗?我是南楚公主,咱俩年纪相仿,像你这种独特的样貌和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公子,竟然不认识我?” 公主?南楚公主! 当年,段熠微出兵南楚,南楚被他打的节节败退最后只得用下嫁公主来求和。 可公主是嫁给的云帝,怎么会在云国当风尘女子? 宁海棠立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我一直瞧你眼熟,原来你竟是公主。不过……你既然已经下嫁云帝,不该待在后宫吗?” 他在套话,这其中必有古怪。 秦小玉没发现宁海棠有什么异常,还真就一股脑告诉了他:“我本来是要嫁给云帝的,可皇后却不乐意,她嫉妒我的美貌就把我丢在了青楼里,还逼迫我接客!” 宁海棠这才发觉秦小玉性子挺直的,怪不得不在乎当街那般丢人的行为,也会对自己不搭理她的无礼行为发怒。 虽然脾气大,不过应该不是那种心眼多花花肠子一大堆的女子,反而是个单纯的直肠子。 宁海棠诧异问:“皇后有这么大权利?” “因为皇后是云国相国的女儿,况且她跟太后关系好。” “就算如此,再怎么说你也是来和亲的,楚帝若是知道了,不恼怒吗?” “呵呵呵呵……”秦小玉苦笑:“国都要保不住了,女儿算什么……更何况我还是个宫女生的公主,谁会在意我在云国的处境呢?” 原来是宫女生的,也难怪是这般处境,不过自古和亲,送去他国的的确都是皇帝最不疼爱的那个。 这么说,秦小玉也怪可怜。 “那你为什么不恨段熠微,是他把你逼到这种处境,你,你不应该杀了他吗!”宁海棠说着说着,便拔高了声调。 一提到“段熠微”三个字,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一开始……也是恨他的。”秦小玉缓缓说着,又叹了口气:“哎~可惜……” “可惜什么?” “他对我太好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控制不住的爱上了他……” 宁海棠:!!! 他满脸写着不能理解,他觉得秦小玉都不是傻,而是无药可救。 秦小玉解释道:“一开始,我在青楼里过的痛不欲生,就算是宫女所生,我也曾是个公主,却被那些男人染指……” 她没说完,但她要说什么,宁海棠心知肚明。 秦小玉面如死灰,她闭上了眼,继续回忆那段痛苦的回忆:“后来王爷来我们楼里,说看中了我要我服侍他。我一看是仇人,表面答应,却在服侍中对他动了手,然后……我失败了。” 失败是必然的,因为很明显秦小玉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宁海棠这般身手都斗不过段熠微,更何况她了。 宁海棠问:“失败后,他没杀你,还放过了你?” “对……他说他很满意我的服侍,还把我买回了府上,要我当他的侍卿。” “就这样,你就爱上了他?”宁海棠还是不能理解。 “也不是……至少一开始我是抵触的。” “但他真的很温柔,对我也很宠。我要什么他便给我买什么,我喜欢吃什么他都会亲手做给我吃,平常怕我无事可做还会与我牵手逛街,更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 “你知道吗……我原来在楚国,因为身份低贱都没人对我这么好,他却把我视为珍宝,让我感受到了温暖。” 宁海棠摇着头轻蔑的笑了,他真的觉得秦小玉太可笑了。 段熠微这种行为,也就骗骗她这种涉世未深的傻女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其实我也清楚他对我未必真心,但我控制不了……我就是喜欢他,喜欢的无法自拔……” 听了秦小玉的这句话,宁海棠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没喜欢过任何人,所以更不理解喜欢到无法自拔是什么感觉。 第22章 一个渣,一个贱 “那你这么喜欢他,后来为什么回了楼里?” 宁海棠是听那些路人说的,猜测她回了楼里。 “是王爷送我回去的。我在府里只待了一月,王爷说要去攻打黎国,就把我又送了回去。不过专门嘱咐了楼里的妈妈,不要逼我接客,对我好一些。” 段熠微最后一次出兵攻打黎国,的确是两年前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随他出征,反而这么苦等两年,还要当街跪求。” “因为……他出征前跟我说,他看上了黎国的少将军,说我……不要等他了。” 宁海棠听罢,神情一怔,额头的青筋在跳。 还不等他回话,秦小玉又自言自语起来:“我当时以为他只是找个理由敷衍我,毕竟再怎么说少将军肯定是个男人,他怎么会喜欢男人……今日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 “不过想来他当时应该也是敷衍我,不然他怎么找了你,没找那个什么黎国的少将军呢?” 宁海棠内心暗想:他还真没敷衍你。 这么说,段熠微的确是两年前就看上了自己,他灭北黎也许跟自己无关,但是,他俘虏自己把自己带回府上,绝对是早就计划好的。 秦小玉注意到宁海棠在发呆,不禁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光说我了,你也说说你,怎么被他掳来的?” “嗯……”宁海棠大脑飞速运转,他很快就想到了说辞:“我们家原来是经商的,因为经营不善家道中落来云国谋生,就被段……王爷看上,掳来了。” “那他……”秦小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脱口而出:“动你了吗?” 宁海棠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如果告诉她段熠微没动自己,估计她也不会信。 段熠微什么性子,全天下皆知,就是个长了把儿的狗东西。 他答非所问:“我劝你收心,他不可能跟你有结果,你这般样貌就算是青楼出身,找个老实人过日子也不错,何苦吊死在他身上。” “我……”秦小玉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掩面哽咽起来:“呜呜呜……可是我就是想要他……” “除了他……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了……” 秦小玉说着说着,又开始簌簌的掉眼泪:“我不过是一个被父母兄弟卖到异国他乡的弱女子罢了,我也很害怕,我在这里只有他可以依靠。没有他,也许我当初已经被那群男人折磨死在了楼里……呜呜呜……” 宁海棠看着她哭,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站在她的立场上想想,的确如她所说,她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最会掌控人心的段熠微,自然会泥足深陷。 段熠微知道她想要什么,为了让她更加卖力的服侍,自然会讨好她。 就如他会讨好自己一样,甚至会在狠狠虐完自己之后,给自己道歉。 而自己跟秦小玉对他来说,都是他的掌中玩物,新鲜的时候视若珍宝,玩腻了就一脚踹开。 不听话?那就毁了你,威胁你,逼迫你,总归他有无数种方法,让他的玩物低头求饶,烂在泥里。 秦小玉眼圈发红,一边哭一边用手背抹去眼里不住淌出的泪水,跟那天跪街一样,可怜的打紧。 她额头上,还有一点点没好全的擦伤,也是那天磕伤的。 宁海棠只得感慨:君若有情长相守,君若无情长相恨。 自古以来的道理。 秦小玉看不明白,段熠微戕害不辜。 一个渣一个贱。 他不喜欢安慰人,特别是那种哭哭啼啼的女人,又嫌秦小玉哭的烦心,索性站起身,去了窗户边。 他打开窗,看了眼院子,一夜冷雨,把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浇萎了。 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哪怕现在外面晴空万里,他还是一片阴霾。 “段熠微……” 他握紧腰上挂着的银月剑,段熠微没拿走,那就是默许了自己还能跟他动手。 但是,他不打算再动手了。 * 郁郁葱葱的青木围绕着的楼台水榭里,坐了两个对峙而坐的身影。 小石桌旁,一男子龙袍加身,上玄下赤,眉眼清秀微寒,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里夹着一颗白棋子,落于棋盘上。 “七哥,你又输了。” 说话的是段清寒,而他对面坐着的人,是段熠微。 段熠微端着一盒黑子心不在焉的上下撒着玩,又看了眼棋盘:“两年不见,小八你这棋艺精进的挺快。” 因为段清寒原来是八皇子,跟段熠微就差了一岁,两人是同父异母,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所以私下里,段熠微都叫他“小八”。 而段清寒也会私下里叫他“七哥”,更不会在他面前称“朕”。 “你走了我就没下过棋,我看你是根本没心思跟我下。”段清寒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 段熠微浅笑,瞧了眼楼台外的波光粼粼:“被你看出来了。” “你昨夜来找我,浑身是血,我说要给你找御医看看,你却非拉着我陪你下棋,到底出什么事了?” 段熠微淡淡答:“昨日街上遇了刺客。” “刺客?!”段清寒双眉紧蹙:“什么刺客,敢伤你?” “我没受伤,那是别人的血。” “也是……”段清寒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我看你也没事。” 段熠微不再回话,他不紧不慢的收着棋盘上的棋子,往棋盒里丢,丢的“啪啪”作响。 一旁的大内总管魏公公俯首站着,殷勤的双手朝段熠微伸去:“王爷,这点儿小事还是让老奴来吧。” 段熠微垂着眼眸,没看他,动作更没有停下:“不用。” 魏公公只好转眼看了眼段清寒,表情有些踌躇。 段清寒当然心如明镜,便随口说:“你不用管他,他想自己收就让他自己收。” “是,皇上。”魏公公这才恭敬的退回去。 段熠微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动作也快,不出一瞬,就把棋盘上的棋子收的干干净净。 他收完便合上了棋盒,“不下了。” “是不下了还是不想下了?” “不想下了。”段熠微抬眼注视着段清寒清冷的脸,突然莞尔一笑:“你最近朝政不忙了吗?早朝都不上了。” “我这不是看你郁闷,想陪陪你。”段清寒难得话里有些暖意。 他也只有在段熠微面前,会这么说话。 段熠微却饶有意味的说:“我一点都不郁闷,因为……” “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 第23章 我看,你就是对他动了心思(修) (温馨提示:看之前可以温习下14章,以防你们忘记一些人名导致看不懂。) * 段清寒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段熠微道:“昨日长亭街朝我动手的人,是宁海棠的副将,也是我之前放走的人。” “宁海棠?就是你带回去的那个俘将?” “嗯。”段熠微继续道:“我放他们走,是因为知道他们肯定会回来救宁海棠。但是他们就那么些人,稍微有点儿脑子都不会轻而易举暴露自己,除非……” 段熠微没把后话说完,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不说,段清寒也能猜出自己话里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段清寒沉吟了半句,又继续问:“他们既然敢动手,是因为背后有人指使?” 段熠微笑而不答。 但他其实是认可了段清寒的答案。 段清寒又问:“你觉得是谁指使?” “你知道,肖玉祁为什么敢参我吗?他只是个三品官,我想捏死他易如反掌。”段熠微答非所问道。 段清寒摇头,不过他思索了片刻,有些想明白了:“难不成,是你让他参的你?为了让他把宁海棠在你府上的消息放出去?” “果然还是跟你聊天最轻松。”段熠微一边夸奖,一边抽出那把一直随身带着的琉璃扇,握在手里,半开半合。 他顺着段清寒的话往下说:“在肖玉祁没参我之前,没有人知道宁海棠被我救走了。他的那些部下要想救他,应该去牢里,却当街刺杀我,说明是有人告诉了他们宁海棠的行踪。” “而知道这个情报的,也只有那天朝会在场的人。所以范围很小了,想杀我的人,就是你手下那几个大臣。” 段清寒听罢陷入了沉思,微蹙的眉宇间流转的是凛冬将至的寒气,突然厉声道:“让我查出来谁想杀你,看我不抄了他全家!” “这事很明显就是赵凌那帮人做的。赵凌表面怕我又总是对我献殷勤,背地里却拉帮结派一心想干掉我,我都知道。” 紧接着,段熠微却又道:“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查。” “为什么?” “因为你若真查到了他头上,通敌可是死罪,但相国易位,动的是国之纲本,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大乱。” “再者,他毕竟是皇后的生父,我估计,你不好下手。” “那也不能这么纵容他害你!”段清寒尽量压低了声音,却也遮不住他嗓音里的怒意。 段熠微却还是劝:“你别冲动。你想想假如中云大乱,北黎先不说,南楚还算安分,西渝则一直蠢蠢欲动,势必会趁乱起势。若再起战乱,苦的可是平民百姓。” 随即,他又笑着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神情,手里的琉璃扇终于展开,立于胸前,摇着和风。 “我呢……反正这辈子手上沾了太多的血,不是被仇家杀就是被政敌杀,无所谓了。” “况且赵凌那点能耐杀我还是费点劲,我跟他周旋着就是,你且先静待时机。” “七哥……”段清寒听出了他话里的辛酸,却不知道怎么回,只道了两个字,便没了声息。 他了解段熠微,也知道段熠微善于弄人的性情不是天生的。 云国的所有光鲜亮丽,都是靠着段熠微把身上沾满血污,心狠手辣的踩着别人的尸骨,堆砌起来的。 他是为了守着大云而生的冷血兵刃,他想为云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必须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和心抛却。 注意到段清寒惆怅的神情,反而还是段熠微安慰道:“你不必觉得不妥,因为守护你守护云国,是父皇临走前,留给我的使命。” 段清寒就这样听着,不作回答,他垂了眼眸,在看石桌上摆放着的空棋盘。 阳光静好,昨夜下了一夜的冷雨,今日感觉分外清爽。 细碎的光斑落在棋盘上,星星点点,破碎成万千思绪。 “怎么不说话了?”段熠微等了许久,还是没等到段清寒回话,却看他表情依旧是惆怅。 “我知你……”段清寒终于抬起了双眸,又不愿与他直视,“不甘。” 他继续道:“你不甘这个位置不是你的,你不甘你为大云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只不过一把被利用的兵刃,甚至连……连杀母之仇都……” “杀母之仇……呵。”段熠微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丝惨淡的笑意,他合了琉璃扇,扇柄握在掌心,低头盯着看。 其实扇柄上有隐隐约约刻着几个字,但因为年月太久,又因为包了浆,早就不明显了。 “我看你一直带着这把琉璃扇,那是你母妃留给你的,你应该……一直在思念她。” “没。”段熠微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冷了眼里的晨色,顺带埋葬了那份心死。 “我早把她忘了。” 随即抬头,用最温暖的笑意看向段清寒,“无爱无恨,方得始终。” “……”段清寒只是轻微叹气。 气氛突然就这么凝固下来,段熠微不想他一直提自己母妃的事,便煞有介事道:“对了,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没等段清寒回话,顿了下继续把后话说完:“黎帝在我手里。” 段清寒听后颇为震惊,但还是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你是说……楚易在你手里?他不是跑了吗!” “是跑了,不过后来又被我抓了回来。我没杀他,一来他性格懦弱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二来……我觉得他还有用,最起码能用他当做鱼饵。” “鱼饵?”段清寒总是能很快猜到段熠微话里的意思,他解读道:“你是说,用他钓赵凌吗?” “不是赵凌。赵凌我们现在都动不了的原因,是因为他底下太多跟他沆瀣一气的人。只是除掉赵凌简单,但是把那些人全挖干净再换新枝,就难了。” 一国之相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国家扎根的地基,要想动地基,那得从地表开始一点点往下挖,才不至于让整个国家在失去地基后顷刻崩塌。 这点道理,不仅段熠微懂,段清寒更懂。 段清寒听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又问:“那楚易被你安置在哪?” “还在我府上,不过我这边赵凌肯定会派眼线盯着,不安全,所以我决定把他交给你。” “交给我?” “你这皇宫这么大,藏个人肯定没问题。” 段清寒想了想觉得也是,再怎么着,赵凌也不敢对皇宫做过多的眼线,这里面的皇兵毕竟是东方寅的人。 东方寅这个人虽然脾气爆又极度厌恶段熠微,但他对赵凌的态度是跟段家一样的,甚至他还表现的更明显一些。 段熠微看这件事解决的差不多了,又突然对段清寒道:“小八,想跟你商量个事。” 段清寒第一次听他跟自己说要商量事,不觉有些诧异:“你想做什么我不从来都依着你,怎么还客气起来了?” “那个宁海棠,我不想还回去了。” 段清寒听罢怔了一下,很快否决:“除了这件事。” 虽然他对段熠微一向有求必应,但这件事他确实没办法妥协。 他又看着段熠微如此认真的态度,随口问:“为什么不想还,你难道……对他动心了?” “没有。”段熠微否认的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不过是觉得这么一绝色,香消玉损在刑场,可惜。” “绝色?” 段清寒没见过宁海棠,只知道是四国世家公子排行首位的一位男子,号银月公子。 “他不是个男的吗?” “是,但姿色胜过任何女子。” 能让段熠微上心的都是美人儿,这点毋庸置疑,但段清寒还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男子,能被他如此挂念。 “你形容一下,我想象不出来,一个男人的美色是怎样。” 段熠微想了想,从不词穷的他,竟然无法跟眼前人形容宁海棠的美。 “非要说的话,大概……” 最后,段熠微也只是随便给了个囫囵吞枣的解释:“他好比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也是天神下凡。” “他穿白衣,就仿佛这世上下了场大雪。他夜色下伫立,就仿佛月光在他身上渡了层皎洁。他有着男人的英气和霸道,也有着女人的阴柔和倾城,他太特别了,特别到让人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忘却。” “可谓风月无边,羽化登仙。” 段清寒听他一口气形容了这么一大篇赞溢之词,淡淡道:“我看,你就是对他动了心思。”? 第24章 我要他,不过让他发挥这副身子骨该有的价值(修) 段熠微笑了笑:“你明知道,这世上不会有让我动心的人。” “之前那个秦小玉,南楚公主,我看你倒是挺认真,竟留了她一月在府上。” “我是看你不要,替你可惜。”段熠微辩驳道:“你觉得我对她是真心的?” “我对女人没什么心思。”段清寒别过头去,在看外面随风动的荒野蔓草。 “所以别人当皇帝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你却只有一个皇后,还从来不入皇后寝宫?”段熠微玩笑道:“你都不怕外人议论你……有什么隐疾。” “对,我有隐疾。”段清寒给了他一个没好气的眼神,“不跟你一样,征战四方,外面打仗,床上也打仗。” “所以我才是正常男人,你不是。” “我只是……”段清寒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没遇到一个,走进心里的人……罢了。” “哈哈。”段熠微笑了两声,大气道:“以后要是有看上的人跟我说,哪怕是看上我床上的美人儿,我也绑了给你送去。” 段清寒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就没再聊下去,而是回到了之前那个话题:“说吧,你留宁海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一提到宁海棠,段熠微就回的特别果决,“我要他,不过是想充为军妓,让他发挥点他长了这副身子骨该有的价值。” “军妓?你可真够狠,不说他是个男人,他可还是个铁骨铮铮的将军吧?” 段熠微却满不在意道:“铁骨铮铮又能怎样?落在我手里,我就有万般手段削去他这份傲骨,我会让他渐渐明白,他以后只会是一个供人玩乐的下贱之卿。” 段清寒神情不太自然,他清冷的面容藏了些欲言又止的话语,最终只是化作几个字,跃然于唇。 “劝你别玩太过火。” “我觉得不过火,败将就该有败将的样子。” “你以前不这样。” “我以前就这样。” “我是说……”段清寒想了想措辞,继续道:“你以前不会这么去折磨一个人,败在你手里的人那么多,躺在你身下的人也那么多,你从来都没有戾气这么重过。” 戾气重? 段熠微难得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会疑惑的,可是段清寒的这番话,着实让他动摇了些许。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答案,大概是宁海棠是第一个完全不入他温柔乡的玩物。 像别人,就连秦小玉一个本该恨他的人,都哭着求着自己多看她一眼。 而宁海棠在给他那一剑的时候,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自己也不至于动那么大的气,把他往死里虐。 “罢了。”段清寒也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你若真想留他,我得去问问母后的意思。” “太后那儿你不用去,我去同她说。” “你去……?”段清寒觉得不妥,因为太后不喜欢段熠微。 不仅不喜欢,两人还有仇。 “这次回来,我还没去给她请安,正好借这个机会,一起。”段熠微笑的深藏不露,话也说的雾里看花。 “那你怎么跟她说?实话实说吗?” “实话实说做什么?让她赞叹我的好手段?”段熠微略微嘲讽道。 段清寒还是不放心,“那我同你一起去。” 段熠微思忖了一下,依旧是拒绝了他,“你别去了,这事若牵扯到你,会影响你们俩的母子关系。” 段清寒不语,他也知道段熠微的确是在为自己着想。 段熠微又道:“本来这就是我个人的执念,我自己处理就行。” “那行吧。” * 秦小玉哭了一会儿,就走了。 屋里又剩下宁海棠一个人,他可不想在屋里坐牢。 好在现在手里有武器了,所以现在他根本不怕门口守着的听楼,气势汹汹的提着剑就冲了出去:“我要出门!” 门口抱胸而立的听楼古怪且慵懒的暼了他一眼:“要出就出去呗,不用跟我汇报。” 宁海棠:“你不拦我?” “王爷又没让我拦你,他说你可能心情不好,出门逛逛也无所谓。” “哦……”宁海棠收剑入鞘,踏出房门。 刚出去走了一步,宁海棠又退了回来:“他去哪了?” “不知道。” 宁海棠想到他胸口中了一剑,却一点事没有。 看来他真的是练就了绝世神功,至于练的什么,宁海棠还没头绪,毕竟他连一招都没出。 宁海棠又暼了听楼一眼,“你怎么也没事?” 昨天,他都被打的吐血昏了过去。 “我们彧王府上伤药那么多,一天就好的差不多很正常。”听楼随口答,还是靠着门口一副懒散的模样。 宁海棠便没再搭理他,他回身踏出了房门,顺着长廊,往前庭走去。 前庭前几天被自己毁了,此刻聚集了好多园丁工匠在忙碌着重新翻修。 一个瘸腿的老工匠边干活还边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敢毁王爷的东西,要让俺逮到定要他好看!” “又不是毁的你家院子,这么生气?”旁边一个小园丁问道。 老工匠一只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神秘兮兮的告诉他:“俺之前是王爷麾下的老兵,冰白骑一营的营长。” “哇,厉害啊!”小园丁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可能你们这代年轻人不知道,以前四国混战的日子有多苦,俺记得啊……大概二十多年前的岚海战役,云国死了整整一百五十万的将士,当时是跟西渝在打,战况惨烈,甚至想你这么大的十几岁的孩子都被迫加入了保卫家国的阵列。” “俺的兄长啊……弟弟啊……父亲啊……都死在战场上,俺的这条腿啊,也是战场上断的……” 老工匠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他抬头望天,企图让差点决堤的泪水生咽回去。 “你们也就是命好,晚生了几年碰上了和平年代,碰上了王爷,再也不用过整日打仗的苦日子。” “奥……”小园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拿着修剪工具,边干活边又问:“那你以前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只是个工匠?” “因为啊,俺一生的夙愿就是保家卫国,既然现在云国强大,又没有战争,俺就想着后半生守着王爷,给他修修院子种种花就好了……” 保家卫国…… 曾几何时,这也是宁海棠的夙愿。 不知为何,他今日听着这些崇拜段熠微的话,不仅不觉得刺耳,还觉得有些感慨。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云国人把段熠微当做崇拜对象了。 当年四国混战的时候他只有十五岁,那个时候是他初上战场,就认识了段熠微。 也知道段熠微是个光靠运筹帷幄就能保持不败战绩的能人异士。 不过那个时候段熠微没把重心放在黎国上,交集不多。 宁海棠犹记当时,自己也是每天都盼着不要再打仗,能多回家陪陪飞廉,或者让父亲清闲一些养养病。 可惜,结束四国混战的不是自己,而是段熠微。 云国人民爱戴他崇拜他,可是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呢? 恐怕只余未寒的尸骨。 第25章 你知我黏你,还让我独守空房整夜 宁海棠面无表情的从这些人身边路过,往大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看门的老管家开了门,一看是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魏公公,连忙踉跄一步跪倒在地:“您……魏公公您怎么来了……” 魏公公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他知道皇上交代办的这件事不能太高调,就没带其他人过来。 他满是沟壑和皱纹的脸上堆满慈祥的笑容,看的是宁海棠的方向:“这位小公子,想必就是四国闻名的银月公子吧?” “我不是,我只是彧王府的一个普通下人。”宁海棠不承认。 他不认识魏公公,但他看的出这是宫里人,而且明显是云帝身边的人。 他觉得自己不能随便承认自己的身份。 魏公公听罢甩动着臂弯的浮尘,打趣道:“像小公子这样的样貌,当下人可惜咯。” 宁海棠又改口道:“我是……王爷的侍卿。” 反正,本来也就是。 “奥?”魏公公也不跟他急,继续笑呵呵的:“男子做侍卿,倒是很少见呐。” 那你怎么不说段熠微性取向有问题呢! “跟我宫里走一趟吧,是皇上要见你。”魏公公终于开门见山,也不跟他兜圈子了。 宁海棠:“皇上?” * 云国的皇宫,比想象中要富贵的多。 宁海棠自小跟楚易关系好,所以黎国皇宫他都当自家后花园,没事就在里面耍剑玩。 而黎国的皇宫里面的布置也很简约,不像这里,到处都是花里胡哨的精雕细琢。 墙壁上也是雕龙画凤,地砖上也是玉瓷麒麟。 显得有些财大气粗。 不过云国现在的确是整片大陆里最富强的国家,地处最丰饶的中原,又有段熠微这个不败之才,不想富强都难。 宁海棠跟着魏公公走了一路,有路过的小宫女总是红着脸朝他偷偷瞄上几眼,又跟身旁的姐妹窃窃私语。 大概字眼就是“好俊俏的脸”“好喜欢”“这是谁”之类的。 魏公公走在前头,对这些没礼貌的小宫女发了难:“别乱议论。” 于是小宫女赶紧道歉,慌忙跑开。 “别介意,兴许她们是没见过像你这种样貌独特的男子。”魏公公还在为她们的失礼行为找补解释。 宁海棠无所谓道:“没事。” 反正被人议论样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们没把自己当成女人,已经可以了,起码不瞎。 又走了一会儿,似乎是到了御花园里。 远远的,宁海棠就看到湖边上站着一个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人影。 段熠微! 他一手负后,朝自己微笑着招了招手:“等你很久了,小猫儿。” 他身旁还站了个人,面容和他很像,但棱角轮廓比他稍微年轻了些许,没有他眉宇那么深邃。 一身龙袍包裹着修长挺拔的身型。 不用猜,那个人肯定是云帝,段清寒。 宁海棠一步步走过去,越离近湖边,走的越慢。 迎着段熠微,他总是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杀心,甚至双手都在颤抖。 只是他还没走近,段熠微便张开了双臂向他敞开了一个怀抱,“看你如此步履迟疑,定是一夜未见我想的要命,来,给你好好抱抱~” 他话音刚落,反应最大的不是宁海棠,而是他身旁的段清寒。 段清寒用“好不要脸”的眼神瞄着他:“七哥,你这话说的有点儿……” 恶心。 这是段清寒没说完的后话,就算他没说,宁海棠都从他的表情上猜出了他想说什么。 段熠微受了这不明意义的嘲讽,反而还愈发不要脸了,“你不知我这新宠性格像猫,得撩着,才有意思。” 听他这么一说,段清寒方才转过头,仔细打量宁海棠样貌。 左右看了一番,倒还真如段熠微所说,是天神下凡。 他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但是宁海棠,的确是让人移不开眼。 一个男人,如此姿色,还是个将军……挺有趣。 但他压住了内心的惊异,平淡的问宁海棠:“对于朕的王兄,你可有亡国之恨?” 声音不沉,却透着一股清寒之气。 只一句话,宁海棠便知,段清寒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他没回复段清寒,却主动的扑进了段熠微的怀抱里,“你知我黏你,还让我独守空房整夜。” 此话一出,段清寒的脸上终于藏不住了那份惊异:“这……” 连段熠微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是第一天认识怀里这个娇软美人儿。 宁海棠紧紧环着段熠微的后背,那模样当真是恋恋不舍,如坠入情网的飞蛾。 当然,他只是做做样子,最起码要让段清寒以为自己彻底服从了段熠微。 宁海棠又别扭的朝段熠微娇声道:“昨夜冷雨,你不在我一夜都睡不安稳,我会做噩梦,我怕……” 段熠微很快反应过来,这小白猫是故意做给段清寒看呢,还挺机灵。 不过看到小白猫如此乖巧的模样,还真是令他爱不释手。 既然他这么给面子,段熠微也便抚着他的后背,故意大声说与段清寒听:“乖~回去就好好宠你,别急。” 一旁的段清寒看着宁海棠如此恋慕段熠微的模样,冷峻的脸上难得落了些笑颜:“没想到,七哥你还是这么强。” 宁海棠终是念念不舍的放开了段熠微,这才把目光落在段清寒身上。 他乖巧的朝段清寒行了一礼:“拜见皇上。” 段清寒也就笑了一下,便冷了脸。 他还是那个问题,“朕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宁海棠早就想好了说辞:“国之覆灭,怪的该是我无能,不该怪王爷骁勇,毕竟是王爷结束了四国混战,结束了这长久的黄沙埋骨,是在为百姓谋福利。” 段清寒怔住,心想:这个宁海棠,竟如此大义凛然! 他道:“你能这么想,甚好。” 随即又问:“那你愿意对大云俯首称臣吗?” 宁海棠立刻单膝跪地,一手放于胸口,低下了他的头颅,“宁某,愿意。” “那行,看来朕的王兄,没白保你。” “保我?”宁海棠抬头,面露疑色。 段清寒没回他,而是又对段熠微说:“你的小猫儿我给你叫来了,母后那儿,想好怎么说了吗?” “想好了。” 段熠微蹲下身,把宁海棠扶起来,又轻声冲他耳语道:“一会儿出了什么意外,你保护我。” 宁海棠更加疑惑了,他被这两人弄的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 第26章 你不是也恨我,对我有半分办法? 宁海棠跟着段熠微,一路往莲心宫的方向走去。 莲心宫,就是云国太后的寝宫。 走了一阵,宁海棠不想一直云里雾里糊里糊涂的就这么跟着,还是觉得得知道点儿什么。 遂问身旁的段熠微:“突然叫我来皇宫,是你把我身份暴露了?” “你怎知是我暴露的?”段熠微没看他,继续负手目视前方往前走。 “我猜的。” “那你猜的很对。” 宁海棠又问:“既然我身份暴露了,为什么要去请示太后?” 从刚才段清寒的反应来看,明显留下自己这事,段清寒是认可的。 既然段清寒一个皇帝都同意了,他还要去请示太后? 段熠微沉默着又走了几步,本就深邃的眉宇,更为暗淡了下去,半晌淡淡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云国的政权,在先皇的时候,就不全在段家手里。” 宁海棠问:“但是,兵权不是在你手里吗?” “也不全是。” “兵权的确一大半在我手里,但政权却一大半在东方家,也就是太后一脉那里。” 宁海棠听说过东方家,那是云国的开国元老,当年跟他们宁家一样,都是自家国朝的顶梁柱。 到这一代,东方寅还在云国朝中做太尉,他的儿子也是个个封候拜将。 但可笑的是,带兵打仗的却是段熠微,东方家退守内朝,做起了朝臣,只动嘴再也不出关了。 段熠微没等他回话,继续边走边道:“东方寅掌握着内朝的皇兵,太后掌握着一半的政权,他们东方家,不比我们段家在云国扎根扎的深。” “那太后是你生母吗?应该不是吧。” 若是的话当今皇位肯定就是他的了,毕竟他比段清寒年岁大,段清寒是八皇子,他是老七。 “不是。”段熠微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不仅不是,她还杀了我母妃。” 他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宁海棠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冷的神情,仿佛他的眼里,刻进了无尽的冰霜。 他也有藏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 他道:“我母妃是个一朝得宠的宫女,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做了贵妃。” “而她当时是皇后,皇后跟贵妃,自然是水火不容,况且我母妃受宠,她怕太子之位落于我头上,便害了我母妃。”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母亲死?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段熠微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二岁。” “可你现在有这个实力,为什么也不反?” 宁海棠在拱火,若是段熠微反了,云国内乱,自己就有机会了。 况且他真的觉得段熠微有这个实力,他还拿捏着楚易。 “你这是在拱火我谋反篡位?”段熠微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语中的,猜中了宁海棠的心思。 但宁海棠却没承认:“不是,我是觉得强者为帝。” “你能定西渝南楚,又能灭我大黎,谋能运筹帷幄带兵遣将,武能翻云覆雨手到擒来,我觉得你不该是个亲王。” 段熠微终于笑了,轻轻的感慨了一声:“你能夸我,实属难得。” “但,我觉得护国公已经够了。” 他这话的意思……难道他从来没想过反吗? 任何一个对权利有欲望的人,到如此地步都会觊觎皇位,更何况他母亲还被掌权者所杀,他当真一点都不恨? “你不恨吗?”宁海棠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段熠微淡笑着回他:“你不是也恨我,对我有半分方法?” 宁海棠突然被他一句话噎的无法反驳,随后又小声嘀咕道:“我但凡有你这能力,定叫仇人不得好死。” 他以为他声音够小了,段熠微肯定听不见。 谁料段熠微突然嘴角勾起笑意,转过身来长臂展开搭过了他的肩膀:“怎么不装了,嗯?刚才装的那么像?” “我没装!”宁海棠死不承认,他好不适应被段熠微搂着肩膀走路,想挣脱。 但段熠微桎梏的很死。 周围恰巧路过的一些宫女太监还在偷偷瞄他们俩,虽说不敢议论,那目光也是极其古怪。 段熠微扫了他们一眼,他们便不敢再看,赶紧低着头行了一礼,匆匆而过。 待他们走后,段熠微还是搂着宁海棠的肩膀,目光却是望向那一抹抹隐藏在阴影下的绿瓦红墙。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有时候,不是强就可以左右一切。” “可我觉得,强就是可以左右一切。”宁海棠出声反驳:“你没有办法,就是你还不够强大。就如我现在动不了你,你却能轻而易举的掐住我的命脉,让我甘愿屈服于你。” “你多大?”段熠微突然转了个十分生硬的问句。 宁海棠怔了一下,随即道:“虚岁,二十又二。” “比我小这么多。”段熠微声音里夹着隐隐的轻蔑:“怪不得。” “跟年岁没关系吧?” “也许没关系,也许有关系。” 段熠微回的看似敷衍,其实他用了心思在里面,但他知道宁海棠听不懂。 有时候天真和幼稚,真的是件好事。 宁海棠是真的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总觉得他在故弄玄虚。 他忽然又问:“那按你的意思,太后肯定不喜欢你,你怎么说服她留下我?” “她的确不喜我,不过无所谓。” 无所谓? 宁海棠看着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如以往,他总是那么自信。 “那为什么要我保护你,这是什么,新的试探?” “总是试探你也没什么意思,况且,你也不经试。” 他在明里暗里指长亭街刺杀那件事。 宁海棠听懂了,这事他不提还好,一提他就心里的火和恨噌噌的往上涨。 他紧紧的掐住了手心,哑声道:“所以你买剑给我,又给我制造杀你的机会,是在试探我!你还借机铲除了除我以外的所有敌人!” “是,不过你只说对了两层。”段熠微微笑着,毫无避讳的告诉了他:“还有第三层,是我想借此除掉某个人。” 他没有提人名,就说明他不想告诉自己。 宁海棠不在乎他想除掉谁,总归肯定是政敌。 不过他竟肯这么直白的告诉自己,就说明他不怕自己泄露出去。 本来宁海棠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可眼看马上走到莲心宫,就没再说话。 段熠微的手臂终于宁海棠肩膀上滑落,又在他耳边叮嘱了一声。 “进去后,我说什么你承认便是,别乱说话,也别做多余的事。”? 第27章 我要娶的,就是我身旁这位小公子(修) 进了莲心宫,宁海棠终于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了。 因为宫里有一大片莲花池。还是最高贵的品种——金莲。 内殿门口,宁海棠被一个门卫拦下来了:“大胆!太后寝宫,岂敢带兵刃前行?” 宁海棠腰里一直别着那把银月剑,进皇宫的时候就有人拦,但他们看是魏公公带的人就没敢不放。 现在,他又被拦了一次。 不过段熠微却很快替他回了回去:“这是我身边的侍卫。” 门卫抱拳答:“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太后圣体尊贵,就算是护国公您,也得尊重一下。” “那你进去通报一下,说我段熠微,要见她。” “这……”门卫又犹豫了:“太后,此刻在午睡。” “让他进来。”门卫话音刚落,殿内便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女音。 不清亮,但是气势很足,倒是有些王者之气。 门卫听后,也只好自觉让路。 段熠微带着宁海棠走进殿内。 殿内不算大,不过却到处摆放着佛像,看来殿主信佛,也难怪会种金莲。 因为金莲是佛祖之物,也象征着与世无争,慈悲为怀。 大殿正中央的最高台阶处,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绝色妇人,头戴繁华凤冠,十指皆是金镶玉石指环。 此人便是太后,东方慧,也称慧太后。 但大殿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她身旁还坐了另一个年轻许多的美貌女子,也是头戴凤冠,衣着华贵,拖地的长摆上闪烁着一只大、大的金凤,极其耀眼夺目。 “给太后请安。”段熠微嘴上虽这么说,却没有任何恭敬的态度,连正常的行礼都没有。 他说完又看向慧太后身旁的女子:“没想到皇后也在。” 也许段熠微这般无礼的态度她们见多了,就没跟他计较。 慧太后手里捏着一串紫黑色的檀木佛珠,在双指间缓慢轻捻,神色冷淡问:“找哀家什么事?” “大事。”段熠微笑着答:“我的终生大事。” “你?”慧太后神色稍微有了些变化,冷淡的模样逐渐舒展:“你这是荒唐够了,打算娶妻?” “的确是。” 宁海棠默默听着,还心想他不是带自己来求情的吗,怎么突然要谈终身大事? 难道是对秦小玉又有了感觉,于是打算趁机先谈婚事,再说自己的事? “呵。”这声嘲弄的冷笑是皇后赵琪发出的,她阴阳怪气道:“能看上秦小玉那般妖艳贱、货,估计眼光也好不到哪去。” 看来这皇后,还在对秦小玉嫁给段清寒而耿耿于怀,不然她也不会那么狠心把秦小玉丢去青楼接客。 自古以来,深宫女子,特别是位越高者,越怕其他女子抢夺自己的东西。 所以秦小玉会被丢去青楼,段熠微的母亲会死于太后之手。 这么想来,段熠微跟秦小玉,似乎还有些相似之处。 宁海棠纯属一旁听个乐,顺带暗自分析,完全没想到段熠微突然来了句:“我要娶的,是一个男子。” “男子?”慧太后挑了黛眉。 “男子……!”赵琪探着身子,声音大了些许。 “男子!!!!”宁海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会要…… 他们三个是齐声说的,语气从轻到重,从缓到急。 段熠微不紧不慢的牵起了宁海棠的手,紧紧握与掌心:“就是我身旁这位小公子。” 宁海棠下意识用力甩手,却死活都甩不开段熠微的力道。 他怒目圆睁,也顾不上场合和身份了,更顾不上刚才段熠微的交代,呵斥一声:“段熠微!” “该叫相公了。”段熠微转过头,在他怒气冲冲的滚烫视线里,勾了一丝势在必得的嘴角。 段熠微这狗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这……这……”先说话的反而是赵琪:“历朝历代都没有男子同男子成婚的先例……母后,这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慧太后还是平淡的神色,不过她手里的念珠转的快了些,足以证明她也只是表面平静。 “说说理由。”她没搭理赵琪,只是单独问了段熠微:“为什么要娶他?” “喜欢。” 慧太后道:“但哀家看来,你身旁男子,似乎并不乐意?” 段熠微深情的注视着身旁的娇羞美人儿,目光灼灼,却在警示他——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宁海棠看懂了他的眼神,只好立刻违心改口:“嗯……我……是喜欢王爷的。” “这么说,是两情相悦?” “是,两情……相悦……”宁海棠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还是咬着牙把这几个字吐了出来。 “那哀家准了。” “母后!!”赵琪还是接受不了,她极力阻止道:“您怎么能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您……不该同意的!” “你闭嘴,哀家要你来教吗?”慧太后冷冷的呵斥了她一声,锋利的目光似乎能割破她花容失色的脸。 那霸道劲,不亚于一个男人。 所以,赵琪立刻不敢再多言一句话,只得不悦的暗自闷着。 宁海棠没想到慧太后会答应,还答应的这么快。 难道她觉得愧对段熠微,所以想补偿他吗? “哀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慧太后是在问宁海棠。 她又随手端起一杯茶,细细品着,在等宁海棠回话。 宁海棠给段熠微递了个眼色,想看看他什么意思,谁料他竟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意思就是,实话实说。 于是宁海棠不卑不亢,上前一步道:“我是黎国少将军,银月军领帅,宁海棠。” “咳……咳咳……” 慧太后刚喝进去的茶,还没来得及下咽,差点被呛到。 “宁海棠?”赵琪终是没忍住,再次发了话:“你是宁海棠?!” 她转头,表情夸张的朝还没缓过来的慧太后告状:“他就是段熠微救走的那个敌将,臣妾的爹爹都跟臣妾说了,是段熠微硬要保的他,没想到他二人竟有奸情!”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在暗地里指责段熠微有通敌之心。 不用她说,慧太后也清楚的很,她给了段熠微一个狠厉的眼神:“段熠微,你这是要造反!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第28章 我段熠微,此生非宁海棠不娶(修) “您若不让我娶,我便造反。” 面对厉声质问,段熠微神色如常,但字里行间都是不容退却的坚定不移。 他很淡定,也很霸道,而慧太后刚才气势,在段熠微面前,完全不及分毫。 “啪——!!!!”慧太后气的狠狠拍了一旁的桌案,当即直身而起,指向段熠微:“你放肆!!” 一旁的下人听到这声喝责,吓得全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请息怒。” 连赵琪都惊了,因为印象里,她从来没见慧太后动过这么大的气。 “两情相悦,何来放肆?”段熠微还是从容的笑意挂在嘴角, “两情相悦,好一个两情相悦!”慧太后声色俱厉,玉手一挥:“来人,给我拿下这叛臣贼子!!!” 结果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敢起身行动。 他们忌惮段熠微,很明显的不愿得罪于他。 “你们,都聋了吗!”慧太后看自己的话不管用,这会儿面色都黑了。 “回……回禀太后……”有一个小太监颤颤巍巍的说道:“那个……太尉大人……现在不在朝中……是不是该等他回来……” “哀家是皇上的生母,要拿下贼人不需要等任何人在朝。传令下去,说段熠微勾结敌将,通敌谋反,关押至天牢候审!” “是……奴遵命。” 于是小太监就起身,把殿门外守着的一群侍卫叫了进来。 大概有十个人左右,个个剑拔弩张,直直的冲着段熠微冲过来,要对他动手。 宁海棠想起之前段熠微说过,出了什么事要自己保护他的话。 这么说来,他早就想好了要跟太后硬刚? 而且他要藏身手,所以不便出手,才要自己替他出手。 思考之余,侍卫已经冲到了他们两人面前。 于是他立刻拔剑出鞘,刺中了冲在最前面那个侍卫的肩膀。 “啊——”侍卫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也挨了一刀。 宁海棠身手灵活,剑招发狠,挡在段熠微身前替他接下了所有迎面而来的威胁,白色的衣衫飞舞,因为动作太快,连一丝血都没沾上。 他只有一个人,对方十个人还都是大内高手都招架不住,没几招,就被他全部击倒在地,重伤在即。 而段熠微只是负手在后,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享受着宁海棠的悉心保护。 他所有的目光,都落于那个在他心尖上影影绰绰的白色倩影,总觉得宁海棠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美不胜收的景色。 待所有人再也爬不起来,宁海棠利落的收剑入鞘,凛冽的身影退至段熠微身边,“接下来,怎么办?” 段熠微没回答,只是轻柔的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那动作是他一贯的柔情似水。 他故意提了声音,想让所有人都听到:“我段熠微,此生非宁海棠不娶。谁若拦我,我便教他一步入地府,十步入黄泉,哪怕彼岸泣血,奈何桥断,我也要他再也回不了人间!” “太后。”他抬眼朝坐上之人看去,又一步步上了台阶,跫音响彻大殿。 “我本不想反,您若硬逼我反的话,我倒也不介意一试。” 他的脚步沉缓,一步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你……”慧太后些许是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身体陡然一颤,跌坐回了位置上。 赵琪此刻却不顾一切的挡在她面前:“你你你,别过来,别动母后,你信不信我告诉皇上!” 段熠微根本没打算搭理赵琪,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台阶最后一层。 他缓缓道:“十二岁,我母妃死在冷宫,我抱着她的尸体,发誓要你们东方家血债血偿。” “十四岁,我随父皇出征,九死一生立下战功,拿到了我第一支军队白冰骑,我悉心培育,想要复仇。” “十八岁,父皇退位在即,他告诉我说,他愧对于我,但段清寒是无辜的,云国百姓是无辜的,要我放下仇恨。” “二十二岁,我出征西渝,替大云抢来六十六万里的丰硕疆土。” “二十五岁,我出征南楚,替大云敛来无数财宝和一南楚公主。” “三十岁,我出征北黎,北黎尽数全灭,我一人生灵涂炭,换你们高坐庙堂,换你们富贵荣华,换你们年年岁岁长相守,永无修罗。” “我所行之路最窄,本可稳登高台,可偏偏见惯人世极哀,所以我才不想掌控这天下,云国兴衰我可控,但人心……太难控。” 慧太后听着他这般言语,慢慢的闭上了双眼,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许久,她正了身子,终于是淡淡的笑了:“你想说明什么?你为云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我们东方家,却欠你一个永远报不了的血债?” “难道不是吗?”段熠微弯下身子,阴鸷的盯着慧太后那艳丽妆容下的冷酷面容:“您应该最清楚,我若是想反,早就反了。” “而如今,我不过是想要挚爱留在身边而已,您都不同意,那我早已放下的仇恨,是不是该重回于心?” 慧太后的表情,似乎在动摇,她道:“你母妃的死,是她咎由自取,跟哀家还有东方家都无关。” “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我说了,我没想反,我母妃也没想反。” 慧太后没立刻给回复,她在低头思索。 这个时候,赵琪再怎么不识趣也不敢插嘴,她也看得出慧太后动摇了。 而宁海棠听到段熠微这番话,隐隐猜出,段熠微的母妃应该是被慧太后陷害通敌谋反致死的,所以她刚才才会说“有其母必有其子”。 他突然觉得,段熠微还挺可怜的。 他也彻底明白了段熠微之前为什么会说“不是强就可以左右一切”。 段熠微心里有着深仇大恨,可是尽管他再强,为了让云国稳固为了不殃及池鱼,他选择了隐忍。 也是,就目前看来,云国的一切都是段熠微给的,他若是反了,云国就没了。 不知为何,宁海棠明明恨着这个人,可是对于这一点,他觉得段熠微不坏。 段熠微心里有信仰有大义,只是,他跟自己立场不同。 而段熠微的话音落了许久,慧太后都没再做什么反应。 她面色逐渐平稳下来,又抚了抚宽大的衣袖,恢复了雍容华贵的姿态。 手里的佛珠又转于双指,道:“哀家听说了,你问皇上要了黎阳城,也是为了他吗?” 黎阳城?! 宁海棠在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内心一阵澎湃,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心脏一般,止不住的湿润了眼眶。 那是他的故乡,是生养他二十二年的故土,也是他的—— 心之所在。 第29章 用你的身体,去抚慰我驻留在黎阳的将士 “是,为了他。” 段熠微承认了,他回过头来,热切的注视着眼眶湿润的宁海棠,朝他笑了。 双眸弯成了一轮牙月。 “那是他的家,我亲手从他手里夺走,对他充满愧意,但他说他不恨我,我也只愿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要他在我身边,我便会跟他好好的安分守己,护着他不愿他受任何伤害。我无心朝政,也不想要那个位置,我只想要他。” 慧太后听罢,虽面色不悦,但看到段熠微如此深情,动摇之余也感慨道:“难得,你会动真心。” 段熠微答:“草木本无心,奈何夜露太冷,方才向阳而生。” 此言一出,慧太后终于是彻底松口:“罢了。” 她挥了挥手:“你带他走罢。” 段熠微的演技确实厉害,别说慧太后被他骗了,连宁海棠都差点被他这深情之言所骗。 但他知道,段熠微说的都是假的,从一开始,每句话都是假的。 这些话,他肯定不止说过一次,流畅的都不用打草稿。 “谢太后成全。”此刻,段熠微才朝慧太后行了拜礼,他弓下的身子的神情里,是得偿所愿的满足。 他拜完,便起身走下了台阶,回到宁海棠身边,抓住了他的手,往殿门口走去。 宁海棠也就顺从的跟着,他脑子里现在一团浆糊,完全搞不懂段熠微要假戏真做还是怎么着。 就这样,他木讷的被段熠微牵出宫殿,牵到了来时的白石铺筑的路面上。 等走远了些,宁海棠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真让我嫁你?” “你愿意吗?” 宁海棠当然一万个不愿意,他疯狂摇头。 如果自己真的嫁给段熠微,别说传出去丢人,恐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个叛国贼,竟然认贼作公。 他可以放弃尊严假装讨好段熠微,但是,他不能让此等恶名加身。 他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也没想娶你。” 段熠微声色里最终是混进了沙哑,他虽然还牵着手,却冷淡了情绪:“我说过我这辈子没打算娶妻,更何况你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上一刻,他还在慧太后面前说着山盟海誓。 下一刻,他就能说出这种话。 宁海棠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也没多在意。 他道:“那正好。” 段熠微浅笑,突然柔下了声音:“你是不是想回黎阳?” 宁海棠猛地抬头看向他,“你难道要带我……” “带你回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 “用你的身体,去抚慰我驻留在黎阳的将士。” 宁海棠:!!! 他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给他当军妓?!!! 段熠微看到他羞愤的神情,那得意的表情又浮现于脸上:“不然,你以为我这么费力保你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让你当我的侍卿?” 他继续道:“有句古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况且败将就该给胜者安抚,你说我说的对吗?” 宁海棠脑子扭在一起的疼,他以为被段熠微凌辱已经是他这辈子最恶心难受的事了,没想到,这真的只是个开始。 炼狱有十八层,原来他之前一直在第一层徘徊。 他咬着唇不说话,很快朱润的红唇就被咬出了血色。 他内心在挣扎在咆哮,他很清楚,如果真的同意了,那自己以后就是个任人采摘的妓。 他红着眼眶,哑声问:“我若是同意,你就会带我回黎阳?” 段熠微想了想:“那当然。” 其实他只是在逗宁海棠,本来跟段清寒说的时候就是一时兴起,他并没打算真这么做。 可谁让这小猫儿总是演戏演不像,问他愿不愿意嫁,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 他倒的确是不想娶,但在他的概念里,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 宁海棠还在低头咬着唇,他很想拒绝,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忽然一张熟悉的脸浮现在脑海。 那是父亲的脸。 彼时,父亲总是用粗大的手掌摩擦着他的侧脸,欣慰的看着他说:“我棠儿长得这么俊,可惜了是个男儿身。要是女儿身,就不用战场上受苦,找个能护你一生的人,该多好。” 宁海棠从来不奢求能遇到护自己一生的人。 他求的是——家人团聚,不再天人两隔。 只是这个愿望,逢于乱世,就显得如此可笑和可悲。 他这么想回黎阳,是因为马上就是立冬了,那是父亲的祭日。 现在回去,肯定还能赶上。 父亲是在母亲走后,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想要回去看他一眼。 这个信念了然于心的同时,他最终还是松了唇,淡淡的回答道:“好。” 他的声音很轻,仿若鸿毛,可是却重重砸向他的心脏,把他的心砸的支离破碎,碾成粉尘。 他心里很明白,一旦掉进泥沼,只有脏与更脏。 被段熠微凌辱也好被其他人凌辱也好,他现在都可以默默忍受。 长亭街那次歇斯底里的大哭后,他便彻底明白了,为了能手刃仇人,哪怕咬碎牙齿,他也要忍下去! 段熠微没想到他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自己, 于是难得诧异:“你竟然……”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可知,我驻守黎阳的将士,有五万之余。” 宁海棠还是平淡道:“知道,你让他们尽管来,我身体好,招架得住。” 面对依旧淡定的宁海棠,反而段熠微心头冒了一丝小火苗,他微嗔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试试,他们会不会把你身体弄垮!” 说着,段熠微便蛮横的扯着他的手,往皇宫外快步走去,步子迈的很大。 宁海棠怕他食言,还特别又强调了一遍:“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带我回黎阳!” 段熠微不理他,甚至头也不回。 宁海棠看他这态度,心里凉了一半。 第30章 专门为惊弦裂苍穹的热情支持加更一章 莲心殿内。 待他们俩走远,慧太后才把紧绷的神经放松,又稍稍松了口气,继续闭眼静念佛经。 赵琪有些欲言又止:“母后……” “有什么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慧太后没睁眼,依旧在念诵佛经。 “真就……让他娶一个男子,还是敌将?” “先依他。”慧太后也只是给了这么一句敷衍的回答。 “臣妾父亲曾万般警告臣妾,说千万莫要招惹他,但臣妾就是看不惯他这副嘴脸,臣妾觉得他肯定有谋反之心,您和皇上还是要多提防着他才好。” “嗯。” “臣妾……” “别说了。”慧太后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哀家要午睡,你且先退下。” 赵琪本来还一肚子要告状的话,随着慧太后的打断,终于还是憋了回去。 她只得悻悻道:“臣妾遵命。” 于是起身行礼告辞,刚要转身离开,又被慧太后叫住。 “皇上,多久没去你揽月宫了?” “这……”赵琪被这么一问,突然如鲠在喉,哽咽的红了眼眶:“回母后,半年……了……” “哎——”慧太后重重的叹着气,终于睁开了双眼,不争气道:“那你还天天往我这里跑?不多花点心思在皇上身上,什么时候才能怀上龙嗣?” “可是……皇上他,不喜欢臣妾。” “喜不喜欢跟怀不怀没关系,他现在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但凡有点手段,他早就忍不住了。”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血气方刚的男人,是不可能禁欲的,更何况若是美人坐怀的话。 但段清寒的性子,却还真是坐怀不乱那种,因为赵琪以前也努力过,只不过都失败了。 “母后,不是臣妾不想努力,是皇上他实在……实在……” “那就是你的问题!”慧太后不由分说的斥责她:“你还要赖皇上不行吗!!!” “臣妾不敢!”赵琪吓的连忙跪倒在地,磕头道歉:“母后,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回去一定好好反思,好好努力。” “行了,退下吧。”慧太后朝她摆手,像打发下人一般,没有半点怜悯之色。 “再给你一月时间,若你再不行,哀家就要另想它法了,毕竟皇上也这般年纪,不能无后。” “嗯,臣妾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赵琪又匍匐在地猛磕了一下,才颤颤巍巍如病美人般站起身,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宫殿。 刚还娇美的脸色,如今只剩一片惨白,还有隐约的泪痕挂在脸颊。 她独自一人出了莲玉宫,竟能远远的看到前方几乎消失于视线的两人,还在牵着手,不肯放开对方。 甜甜腻腻的互相说着什么,她听不见,却心里溢满了无尽的酸楚。 为什么……一个有些姿色的男人都可以被那般宠爱,而她却不行! 这世道果然不公平! 她气冲冲的回了揽月宫,给父亲赵凌写了封信。 信上说:「父亲,女儿刚在太后的莲心宫里得到消息,段熠微要娶一个男人为妻,这事如此大逆不道惘背人伦,您看看想想办法,从此事下手,除掉段熠微。」 写完,她叫来自己养的信鸽,让它把信带出了宫。 随即艳丽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呵,我深宫不幸,你们也都别想幸福!” * 马车停在彧王府门口,宁海棠和段熠微两人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见秦小玉跪迎在门口。 单薄的身影仿佛轻轻一推便会倒下,却坚持跪着,垂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段熠微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跪在这里,想博我同情?” 秦小玉缓缓抬起头来,痴痴的望着段熠微:“小玉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你……多看我一眼。” 宁海棠此刻也走了过来,他就停在一旁冷眼旁观,对于这两个人的破事,他不想插手。 他更不是圣母,看秦小玉可怜就想替她说情,再说他都自身难保了,段熠微能听他的才怪! 段熠微听罢,看了一旁的宁海棠一眼:“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她。” 宁海棠不解:“我?” “嗯,现在你是新宠。”段熠微微笑着解释:“我虽然侍卿多,但是同一时间,我只宠一个。” 宁海棠根本没觉得哪里受宠,他只是随口道:“你随便。” 他的心思还放在能不能回黎阳城上。 “那我今晚就让她服侍我就寝。” 宁海棠巴不得他再也不碰自己,于是非常痛快的答应了:“行啊,这不是想玩哪个都随你吗?” “正好,我歇一天,为你那五万驻守黎阳的将士做准备。” 听了他这句话,段熠微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内心,又开始窜火苗。 但这次,他不会再表现出来了。 他扶起秦小玉,把她搂入怀中,朝府中走去。 宁海棠本来想跟进去,结果还没走到门槛,段熠微便下令,让看门的管家把门关上了。 “砰——”的一声,宁海棠呆呆的杵在门外,鼻尖正对坚硬的门板。 “喂,开门啊!”宁海棠不知道段熠微又犯什么病,连忙拍打门环。 刚拍了一下,门便打开了,看门的老管家冲他笑着说:“小公子,王爷吩咐说让你在府外跪一夜,跪到明早辰时,他答应你的事才作数。” “跪……”宁海棠张了张嘴,忽然想到一件事。 段熠微是个控制欲极强又自负的人,所以他喜欢看别人讨好他爱慕他,不管真假他都喜欢。 刚才他问自己怎么处置秦小玉,其实是想听自己吃他的醋。 结果自己表现的太无所谓,他生气了! 现在连傍晚都不是,就算王府地处郊区,门口还是有些行人。 况且离明早辰时还有整整八个时辰。 真要给他跪在门口? 宁海棠想了想,自己有重要的人在他手里,跑肯定跑不了。 翻墙进府倒是轻而易举,只是若没让他心里舒服满意,他肯定就不带自己回黎阳城了。 于是咬了咬牙,撩开衣裙下摆,当真跪在了门口,身板却挺的笔直。 老管家看他跪了,便悄悄的关上了门。 然后回身走向前庭的长廊,那里站着负手而立的段熠微,正眺望门口。 段熠微看管家走近,问:“跪了?” “回禀王爷,跪了。” 段熠微不自觉皱了眉头,他就门口搂了下秦小玉,此刻虽然秦小玉还站在身旁,却视若无睹,转身往中庭走去。 秦小玉殷勤的小跑跟上:“王爷,今晚就让我来……” “回后、庭,去你该待的地方。”段熠微的声音冷若冰霜,没有一丝温度。 秦小玉却还不死心:“王爷,就让我服侍您一晚吧,我这两年学了许多新花样,还有那种很……很舒服的……您真不想试试嘛?” “很舒服的?”段熠微听到这个词,稍微来了些兴致,“比如?”? 第31章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满意吗! “比如……那个……”秦小玉支支吾吾的羞红了脸,低下头手指撵着衣角,一抹绯红染上面容,显得还有那么几分诱人。 “我可以……”她趴在段熠微耳边,说了几个极其香艳的字眼。(因为平台会封,所以我也不知道说了啥) 段熠微听罢,微微颔首:“来我房间。” “是!”秦小玉欣喜若狂,又不敢走在段熠微前面,只好小步跟着。 两人很快来到墨韵阁,刚进屋,秦小玉就迫不及待的脱掉了外衣。 裸露的香肩充斥着极致的诱惑力,段熠微眯着双眼,幽幽道:“我走之后,你真没再接过客吗?” 秦小玉点头:“真没有,小玉愿意为王爷守身如玉,哪怕身子已经脏了。” 这句话听着很舒服,不跟某只总是炸毛还惹他生气的猫儿一样。 他又接着问:“如果让你去抚慰我的军中将士,你愿意吗?” 秦小玉听罢,本就白皙的脸色一下惨如白纸,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小玉不愿!小玉自从心悦王爷,便发誓不会再把身体给除王爷以外的任何人,若您非要这么做,小玉宁可一死!” 这才是段熠微想要的答案。 他很满意秦小玉的回答:“起来吧。” 坐在檀木书桌前,他又冲秦小玉道:“把衣服穿好,坐过来。” 秦小玉低着头,听话的起身坐在了段熠微身边,只是她并没有把衣服穿好,还又脱了一件。 此刻,她的上身只剩一件肚兜,淡白的,背后裸了一大片白肉。 面对如此挑逗的美人儿,段熠微发觉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热起来。 以前他极爱这口,但今天,他却一点欲望都没有,哪怕刚才秦小玉在他耳边说了那种淫词。 他承认自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而且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旧的厌了,就换新的,理所当然。 “轰隆——”外面突然响了一道烈雷,轰隆隆的砸向大地。 瞬间狂风大作。 这几日的夜晚总是乌云压顶,昨夜就下了一整夜,今夜也许还会是彻夜寒霜。 毕竟临近冬季了。 若是下了大雨,他撑得住吗? 昨日长亭街上他被自己那么折腾,肯定一夜没睡好,今日还跟莲心宫里的侍卫动了手。 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 秦小玉看段熠微默不作声,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行为,便大了胆子往他的大腿上坐去。 谁知刚起身,却被段熠微大手一挥,给推了回去。 段熠微阴鸷的目光扫过她浪荡的行为,沉声道:“退下去,再有越界的行为,我府上也容不下你。” “王爷……” 秦小玉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刚才段熠微还对自己的话感了兴趣。 此刻,随着外面大雨倾盆而下,面前沉稳的男人,只剩浑身透彻心扉的冰冷。 段熠微听着雨滴拍打窗户的声响,起身拿了把黑色的伞,朝外走去。 只是,走到前庭的大门口处,面对黑色的府门,他却撑着伞站在原地,再也没有往前近一步。 因为下了大雨,前庭早就没人了。 只有段熠微一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长久的伫立在绵延不绝的大雨中。 很久,很久。 今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话语。 段清寒说:“我看,你就是对他动了心思。” 段清寒说:“我劝你别玩太过火。” 段清寒说:“你从来没有戾气这么重过。” 他嘴角慢慢扯了一丝淡若止水的笑意:“不过是遇到了一个跟别人都不一样的玩物,至于吗?” 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在自嘲。 * 宁海棠刚在府门的台阶上跪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来看热闹,围着他指指点点。 等时间长了,见宁海棠不理,他们也不自讨没趣,全都散了。 时间慢慢的流逝,转眼夜幕降临,宁海棠跪的腿都麻了,却依旧挺直着腰板,不肯歇息半分。 可是每过一息,膝盖上的刺痛都犹如针扎一般,在侵蚀着他的神经,比刀割还疼,而且是持续不断的。 更何况他昨天还刺杀了段熠微,又被他凌辱了许久。 今日又在太后寝宫跟一群人动了手。 早上,也就吃了碗花心粥,就再也没吃过什么了。 此刻的他,又饿又困又累,他意识逐渐模糊,却还在硬撑。 周围的喧嚣声慢慢离他远去,夜已经很深了,他在想,段熠微此刻一定已经抱着秦小玉爽了个够吧。 本来门口段熠微搂秦小玉的时候,宁海棠也没什么感觉,可此刻一想到段熠微昨天还吻自己,今天就去碰别人,心里竟酸了起来。 但他没在意为何而酸,只是越发觉得段熠微就是个长了把儿的狗东西,等自己忍辱负重一朝得势,一定得阉了他,让他去当太监! 想着想着,突然一道烈雷砸在了他身边,吓了他一跳。 很快,大雨便从他头顶浇灌下来,比那声雷都落的猝不及防。 好冷! 宁海棠猛地打了个哆嗦,一阵寒意由内到外的晕染开来。 天昏沉沉的,现在是初冬,浑身湿透的他只感觉到彻骨寒冷。 可是,时间才过了一半,他还要再跪四个时辰。 雨越下越大,深不见底的夜色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他被倾盆大雨洗礼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又跪了半刻,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往前栽倒下去。 他以为迎接自己的一定是冰冷的地面,但好像跌进了谁的怀抱。 好熟悉…… 他没什么意识去想这个抱住自己的人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了,只要不是段熠微……就好。 可是抬头,模糊的视线里,还真的是那片薄如暮霭的墨色。 “段熠微……”宁海棠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他的怀抱太温暖了。 暖的他不舍的离开。 段熠微摸了摸怀里的小猫儿的额头,不烫还有些冰凉,只是额头淌落了许多晶莹剔透的雨水,一颗颗挂在白若凝脂的皮肤上,好似珍珠一般。 他宽大的手掌帮他细细抹去,“跪在外面这么久,有什么感想?” “没有感想。”宁海棠没好气回他,还别过脸去故意不想让他碰自己。 话音刚落,他发觉周遭的雨似乎停了。 结果顺着段熠微另一只握着木柄的手往上看,原来是一把伞打在了头顶。 段熠微的表情,在雨夜里完全看不清,如他那总是围绕的墨色一般,是层永远都拨不开的迷雾。 “看来,你还是什么都没学会。”那冰凉的声音,随着再一次的烈雷,落在了宁海棠的身侧和耳畔。 “段熠微,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满意吗!”宁海棠声色凛冽,又夹杂着大雨滂沱的凄厉。 “你让我跪我便跪,你让我做妓我便做妓,我只求你带我回趟黎阳,对你而言就这么难吗!” “呵。”段熠微突然冷冷的笑了,旋即道:“那行。” 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但无所谓了,宁海棠现在是不可能如秦小玉一般的。 再说,既然他如此乐意给自己那五万将士当妓,那就让他去当。 他若是受不了,自会哭着求自己放过他。 段熠微就这样下定了决心,也同时松开了手,把宁海棠甩在了冰冷的台阶上。 “继续跪,跪到明早。” 身体被重新丢在地上的那一刹那,地上的泥渍溅了宁海棠满脸,亦夺走了他仅剩的温度。 大雨重新落下,淹没了他整个世界。 第32章 对于你,我不嫌弃有多少人用过 “对了。” 段熠微刚转身,又似想起来什么般,停下了脚步。 他居高临下的朝宁海棠巧笑:“忘记告诉你了,我留在黎阳驻守的主将,是严晖。” 严晖?! 宁海棠对这个人印象极深,他是段熠微身边的大将军,勇猛无敌,替段熠微攻下无数的黎国城池。 宁海棠在战场上,交手最多的就是他。 两人不分伯仲,但西凌关一战的时候,自己砍断了他一只手臂。 如此说来,他们俩还有断臂之仇。 段熠微说完,终于是不再犹豫的转身回了门里,撑着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雨中。 门后面,站了一个人影,是听楼。 听楼问:“王爷,明日真要启程去黎阳吗?好不容易回一趟京城,您应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去。”段熠微不假思索的回他:“京城的事再说。” “那赵凌,就不管了吗!他已经先发制人咬了您一口,您不反击,他万一再咬您一口,怎么办?” “那就让他咬。”段熠微回的冷淡,他伫立在门口,目光注视的却是门外依旧躺在冰冷台阶上的白色身影。 半晌,他又道:“写信给严晖,通知他我明日动身去黎阳,并且还会送他一份大礼。” “大礼?”听楼疑惑了半分后,突然恍然大悟:“对,我想起来了,严将军的手臂,好像就是宁海棠断的。” 段熠微只笑不答,眸子里的阴暗,比夜色还要鬼魅。 听楼继续说道:“当初您俘虏宁海棠的时候,严将军就要把他千刀万剐,不是您拦着,宁海棠早就没了。” “如今,您亲自把宁海棠送到他手上,那他肯定会对宁海棠下死手整治。我就觉得这宁海棠该治,天天一副很拽的样子,还想杀您!幸亏您没事,不然我断了他手脚把他做成人彘!” 段熠微摆摆手:“他杀我没事,重要的是他总是不死心,想要反抗自己败了的事实。” “他越反抗,我就越想把他踩下去,学不会乖,那就好好教教他。” 段熠微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雨怎么看一时半刻都不会停歇。 于是又朝听楼吩咐道:“去拿件毯子,给他披上,冻坏了身体,就不好玩了。” 听楼听话的拱手道:“是。” * 宁海棠在段熠微走后,又爬起来重新跪了回去。 他不能不跪,因为他一定得让段熠微满意,况且他觉得自己熬的过去。 大雨越来越重,从一开始的雨滴,变成了砸人极疼的锥子,把他戳的千疮百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一整夜的。 好在,后半夜看门的老管家给他了件毛毯,虽然早已被大雨浇透,起码还能稍微御一点寒冷。 清晨,鱼肚泛白,日出东方,整夜的大雨终于停了。 大门突然被“吱丫”一声推开,段熠微带着背着包袱的听楼从门内走出来,在他面前停下。 看宁海棠还跪着,虽然脸色苍白,却依旧屹立不倒,犹如一座山峦。 段熠微不禁暗暗感慨:骨头真硬。 他缓缓蹲下身朝宁海棠微笑:“表现不错,走吧,跟我去黎阳。” 宁海棠裹着毛毯,牙齿却在打颤,寒风中,他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 但他站不稳。 段熠微也跟着站起身说:“站不稳可以扶着我,在我没把你给别人糟践之前,你还是我的侍卿,我还是会宠你。” 宁海棠却硬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坚挺的站着,就是不扶他。 他还嘲弄道:“是不是别人碰过我,你就不会碰我了?” “也不一定。”段熠微还是冲他温暖的笑,又轻佻的擒住他苍白的下巴:“对于你,我不嫌弃多少人用过,指不定他们帮我开采过之后,你那里就更成熟了呢~” 宁海棠此刻心如止水,面对如此的侮辱,他只是瞪着段熠微,没有回话。 “走,上路。”段熠微看他不说话,很快松了手,命令的口吻响彻清晨。 门口的老管家早就牵了两匹马来,一匹红色的,一匹黑色的。 段熠微娴熟的翻身上了那匹黑色的骏马,身型灵巧,墨衣翻飞。 听楼在他之后,也上了另外一匹红色的骏马。 宁海棠左右看了看,没看见第三匹马,还问:“我走去?” “你过来,坐我前面。”段熠微朝他勾了勾手指。 宁海棠步履蹒跚的走过去,抬眼看了眼马上的段熠微,正犹豫要不要坐,谁知段熠微朝他递了只手下来。 正落在他胸口的位置。 那手掌正面朝上摊开,虽然宽大却并不粗糙,纹路清晰,骨节分明。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人才会有的掌心,连一颗老茧都没有。 “上来啊,还是要我抱你上马?” 宁海棠不再犹豫,抓过他的手,也翻身上了马。 尽管身体很虚弱,他上的有些费劲,但当他坐在马背上之后,段熠微的大手稳稳的扶住了他的腰肢,掌心的温热透过湿透的衣服传来,还有些莫名的舒服。 “坐好了吗?”段熠微在他耳畔轻问。 宁海棠应了一声:“嗯。” “那就好。”段熠微笑笑,随即一手从他腰间穿过,勒住了缰绳,大喝了一声:“驾!” “嘶嘶——”黑马长啼一声,前蹄翘起,随后在没有任何人的街道上放肆的飞扬起来。 马速很快,凛冽的冷风吹刮着宁海棠的脸颊,周围的景色快速变换,呼啸着退出他的视线。 宁海棠喜欢这种纵马如飞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叱咤风云的战场上。 但,他又想到,坐在他身后圈住他身子的人,却是结束了所有战争,让他再也不用上战场的人。 他有些恍惚,段熠微对他来说,除了仇恨,还意味着什么? 背后紧紧贴着的温度,是仅剩的荒芜。 等马速逐渐平稳下来,段熠微又在他耳边轻轻呵气:“困了就睡会儿,我护着你,掉不下去。” 宁海棠真的很困。 他歪在段熠微结实的臂膀里,嘴里发出苦涩的低喃:“父亲……我回来了……” 终于,要回家了。 太好了。 第33章 我的猫儿只能被我弄生气,别人都不行 黎国在这片大陆最北的赤燕岭后坐落,比赤燕岭还靠北,那地方除了夏季,几乎都会落雪。 还没进入境内,已经有霜雪纷飞,不过不大,零星几片,只要衣裳厚实一些,还能挨。 宁海棠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换厚衣服,穿的还是件单衣,于是就被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裘衣,是听楼包袱里带来的,还是段熠微亲手给他披上的。 行了一天,宁海棠一行人进了赤燕岭山脚的菏泽村。 菏泽村是黎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庄,本就因为常年战乱贫穷不堪,黎国覆灭之后,那些大城全都被云国接管,这些小村庄便成了散地,无人问津,更是自生自灭。 不过,这个村子却是去往黎阳城的必经之路。 刚进村子,村头几个无赖模样的人就围了上来。 大概有二十来人,这么冷的天却衣衫褴褛,神色凶狠的打量着马上的三人。 其中一个人叫张三的无赖冲他们喊道:“喝,瞧瞧这模样这打扮,官人吧?” 李四立刻接过他的话头:“管他娘的官不官人!拿钱!没钱就把那个模样贼俊的小女娃儿给俺们留下解解馋!不然要你们好看!” 小女娃儿? 宁海棠怒火中烧,他最、最、最、最、最讨厌被别人当成是女人了!!!! 他腰上挂着银月剑,剑刃出鞘的同时,直直的朝李四的脑袋飞了过去。 在段熠微的马上睡了一觉,又吃了些东西,此刻他有的是力气跟这群人置气。 李四本来以为宁海棠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娃娃,没想到一言不合就朝自己丢了把剑。 “嗖”的一声,剑身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又“吭”的一声插入了他身后的地面。 他愣在了原地,根本没反应过来。 “说谁女娃?”宁海棠呵斥了一声,“眼睛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不需要,干脆我替你挖了吧!” 李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个男的,还会武功? 他不仅没怕,还跟身旁的张三嘲笑道:“这年头,咋滴男人都能坐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同乘一匹马了?不会是个男侍卿吧?” 张三道:“那肯定啊,看这姿势还搂着腰,贴那么紧,不是有层衣服挡着,俺都以为插进去了呢~” 两人说话极其下流,面目可憎的嘴脸也是猥琐至极。 宁海棠听着两人侮辱的话语,脸色非常难看。 可转念一想,这些人是黎人,是他的同乡,他也下不去手把他们赶尽杀绝。 一直没说话的段熠微看到了宁海棠的脸色,放在他腰间的手不仅没拿开,还抱的更紧了。 他轻问道:“是不是他们让你生气了?” 宁海棠不怎么高兴的回他:“没有,走吧,别管他们。” “那不行,我的猫儿只能被我弄生气,别人……都、不、行!” 段熠微在咬他的耳垂,咬的他又羞又燥,而且段熠微知道他哪里敏感,于是被这么一咬,一下就刺激到了他的心尖。 张三李四看到马上两人还真就卿卿我我起来,更是捧腹大笑,还指着宁海棠那羞耻的模样愈加放肆的嘲讽起来。 “看呐看呐,这小侍卿被咬了下耳朵,就有反应了,真下贱啊!” “草他娘的,兄弟们上上上,抢过来让俺们也爽爽,太他妈骚了!” 说着,那群人就提着刀围了过来。 听楼正准备拔剑下马,段熠微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动。 随后,倒是段熠微独自下了马,手里琉璃扇展开于胸,淡淡道:“马上那位是我家娇妻,样貌是倾国倾城不入凡尘,但已经有主了。” 李四连会武功的宁海棠都不怕,更何况眼前这个文文弱弱摇着一把扇子的文弱书生。 他用刀尖指着段熠微的喉咙,怒骂道:“滚开!管他是你什么人,落到俺们手上,就是俺们的!” 张三还有些理智,他瞅了一眼段熠微的衣着,发觉他头戴银冠,腰缠玉帛,连手里那把扇子都是昂贵的琉璃做的。 不仅是个官人,肯定还是个大官。 他戳了戳李四的胳膊,道:“感觉……有点儿来头,而且是从中原过来的,难道是云人?” “云人?!”一听到这个词,李四更是怒不可遏:“草他妈的云人,灭俺大黎的狗娘养的贱胚,更该杀!” 段熠微合扇,扇柄前端把张三的刀剑撇开来,缓声道:“我是段熠微。” “段熠微?!”在场的二十几个无赖们,全都异口同声的喊出了这个名字。 他们张大了嘴,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灭了他们整个黎国的人,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是怒也是恨。 是个黎国人,都知道是段熠微害的他们国破家亡。 李四直接挥舞着大刀朝他头顶劈砍而去,边砍边骂:“原来是你这个狗杂种,你还有脸来这儿……” “家中小儿老母,你是不想要了吗?”段熠微没躲,在刀刃即将落于头顶的时候,突然冷冷发话:“还是你想让云帝屠村?” 李四慌忙停手,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死死瞪着段熠微,却只能把刀悬于他头顶一寸不到的距离,再也不敢落下半分。 张三连忙把他拽回来,劝道:“别冲动,杀了他,俺们全都活不了。” 李四还是一脸不服气,他满眼血丝,额上的青筋暴起:“呸!不是他,俺们的村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不是他,俺们也不会靠打劫为生!” “别冲动别冲动……老四!”张三死死的拉住李四,生怕他一激动再给段熠微一刀。 宁海棠听罢,目光扫向远方,菏泽村残败的景象映入眼帘。 老弱病残无助的坐在寸草不生的田地里,饿的皮包骨头,又在漫天飞霜里冻的瑟瑟发抖,只能等死。 这些场景,其实在段熠微攻打黎国之前,他就见过。 常年的混战,田地荒芜颗粒无收,饿的饿死病的病死,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老弱病残,土匪强盗。 他也翻身下马,落在段熠微身边,刚想开口跟他说话,谁知却被他抢先了。 段熠微低声道:“我攻下黎国之后,收编了大部分的城镇,而这些边境村庄,我也派了些救援物资和银两过来应急。” 宁海棠显然不信:“你看看这村子,这就是你所谓的派了救援?” 段熠微:“朝中有人作梗。” “谁?” “我想除掉的人。” 宁海棠愣了片刻,想起之前在去莲心宫之前,段熠微提过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你派来救援的物资银两,被朝廷的人贪污了吗?” “目前看是这样,但是我得回京城细查。当下……”段熠微冲宁海棠笑了笑,“还是得替你出口气才行。”? 第34章 反正怎么样,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说罢,段熠微朝那群无赖看过去,特别是刚才嘲讽宁海棠最欢的张三和李四。 带笑的眼眸里,是晦暗不明的阴冷。 “你们方才惹我家娇妻动了气,现在,要给他赔礼道歉。” “道个比歉!臭婊、子一个!”李四口吐芬芳唾沫横飞,他根本没把段熠微放在眼里。 还说:“俺家中小儿老母早就没了!儿子饿死,老娘病死,媳妇儿也跑了,俺怕你啊!屠村?你看看这村子,这群人活着跟死了什么区别!” 段熠微却道:“你们只看到了这一切景象是我导致的,以为是我拉你们入地狱,却不曾想,我也能把你们从地狱里拉出来。” “这话……”李四明显是个没文化的,他没听懂,于是转头问一旁的张三:“这他娘的啥意思?” 张三解释道:“意思是,他想帮俺们。” “帮?他会这么好心?” 张三也不信,他朝段熠微质问:“别以为俺们书读得少就好骗,你是云国人,凭什么帮俺们!” “对啊,他们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众人齐声喊。 段熠微没立刻回话,他负手往前走了几步,在他们俩面前停下脚步。 压迫感随之而来,明明他们觉得段熠微不会武功,却被他这气势逼着后退了几步。 “你……你要……” 段熠微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因为,我攻打黎国,不是为了增加民众的负担,而是为了减少往后的杀戮。” “我不求你们诚心归顺我大云,但既然我段熠微说要接手,就不会让你们再受苦。” 两人皆神色一愣,其他那些无赖们也跟着躁动起来:“他说不让俺们受苦,那岂不是……” “有肉吃吗!”一个饿了好几天的男人兴奋道。 “有衣服穿吗,俺的脚都冻坏了!”一个全身上下只剩一件完全看不出颜色的赤脚男人哽咽道。 “有女人睡……额……别这么看俺,好吧俺不问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个子男人,弱弱的在众目睽睽下把话咽了回去。 段熠微如沐春风般颔首微笑:“都有。” “不仅有吃有穿有女人,我还会派人来帮你们修建新的房屋和道路。病痛者罹难者皆可享受特殊的津贴补助,若家中无壮丁者,也会帮你耕地施肥,来年就能有新的收成,不至于荒了这片大好田地。” 这群人听罢,皆面面相觑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直到一人终于反应过来,突然跪倒在地,如遇神明一般朝段熠微三拜九叩:“谢谢……谢谢大官人!!” 一人跪拜,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全都朝段熠微跪下,大喊道:“感谢大官人,太好了……太好了!!俺们终于有救了!!” 他们激动的语无伦次,甚至已经有人哭出了声。 只有李四一个人没跪。 他只是缓缓朝地上刚才宁海棠丢的那边银月剑走过去,把它弯腰拾了起来。 然后,他走到宁海棠面前,突然就“扑通”一声双膝着地朝他跪下了。 地上的尘土和薄雪都被他压出了一道痕迹。 他双手高举,捧着那把剑递到头顶,“刚才,是俺他娘……嗯……是俺说了不该说的,俺错了。” 看着面前突然跪下的李四,宁海棠虽然内心震了一下,却只是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那把剑,插回腰间剑鞘。 随后,他单膝朝李四蹲下,问他:“你会怪……没有保护好黎国的将士们吗?” 李四摇摇头:“不怪,那是俺们的英雄。” “难道不是他们无能,才害你们失去亲人,饥不果腹,无法生存吗?” 李四听他这么说,突然生了气,冲他大吼道:“俺不允许你这么说他们!你一个云国人懂什么!你懂他们为俺们牺牲了多少吗!!!” 宁海棠听罢,那无法抑制的酸楚瞬间涌了上来,徘徊于他的鼻尖他的眼眶,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可是泪水还是无声的落了下来。 滚落到下巴的时候,又被他用力擦掉。 “你……你咋哭了,俺都已经道歉了……”李四迷茫的看着宁海棠的脸,有些无助。 风雪模糊了宁海棠的视线,酸楚过后,却是透彻心扉的释怀。 原来……他们不怪自己啊。 他缓缓脱下身上披着的那件白色裘衣,盖在了李四的身上,然后什么都没说,重新站起身,翻身上了马。 李四还跪着,他斜眼盯着身上毛绒绒软乎乎的裘衣,一脸疑惑。 随即又抬头看向马上的宁海棠,激动的朝他猛磕了三个响头,“官夫人走好……” 段熠微一旁摇着头,无奈的轻声感慨了一句:“我就带了这么一件裘貂,真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 他说完也跟着上了马,依旧是坐在宁海棠的身后,环住了他的身子。 两马穿过村子,看到的人皆朝他们跪拜,因为刚才那群无赖们已经开始奔走相告,说马上的人会带他们脱离苦海。 于是他们变成了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神明。 宁海棠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没忍住,从嘴里莫名的蹦出了两个字出来。 “谢谢。” 他明明很清楚,他恨段熠微,段熠微也把他当玩物,可是看到这群人的一举一动,还是没绷住情绪。 如果段熠微能救他们,那么,恨归恨,谢也要谢,这是两码事。 段熠微听到这两个字后没立刻回话,他表情有些凝滞,却也是稍纵即逝。 他紧紧贴着宁海棠的后背,双手把他白皙纤细的手掌握于大手之中,坏笑道:“谢可不能只用嘴说。”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宁海棠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不清楚。” 其实他清楚,但他说不出口。 段熠微听罢只是淡笑了一声:“如今朝廷善款被人私吞,我这可是自掏腰包,救助他们。” “本来我还想把其他边境村庄也都收编整顿一番,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 他继续道:“这些村子在黎帝管辖的时候,就是被你们放弃的灰色地带,因为你们城镇都吃不饱,更不会管这些边边角角的腌臜之众。” 宁海棠听着,却始终保持沉默,因为段熠微说的是事实。 但这也怪不了楚易,国难当前,谁都不可能做到普度众生。 段熠微看他不作回话,又接着道:“还是我刚才那句话,你只看到了是我拉你们入地狱,却不曾想,我其实是想把你们从地狱里拉出来。” “四国一统是必然趋势,就算没有我灭你们黎国,楚国和渝国也会动手,只要你们是弱势方,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也跟你说过,我们俩立场不同,我承认我手段极端,但我手上染血是为了再也不让别人染血,仅此而已。” 宁海棠咬着牙怒斥:“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下对你的仇恨吗?” “你恨不恨我,与我无关。”段熠微依旧淡定如常道:“反正怎么样,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35章 现在,我只想给你…… 段熠微又道:“与其反复挣扎,演也演不像还净惹我生气,还不如全身心投入好好的给我当侍卿,说不定我心情一好,还能让你跟你弟弟团聚在一起。” “飞廉!”宁海棠听到这里,眼神里溢满了惊异:“你真的会放了他?” “看你表现。”段熠微笑眯眯的冲他弯了眉眼。 “那我……我可以……”宁海棠支支吾吾着,慢吞吞的吐出了段熠微想要听的词:“好好服侍你,一次……” “就一次吗?”段熠微又咬上了他的耳垂。 他很喜欢咬宁海棠的耳垂,又小巧又可爱,一咬就泛红。 边咬着,他的手已经在宁海棠的腰间开始游走。 (然后干了些什么呢?你们猜) (马: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我做错了什么TAT) (段:他骑你,我骑他,很完美。) 事后,段熠微带着宁海棠出了林子,回到了原处,听楼还在那里等着。 听楼看了一眼他们俩的状态,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还夸赞道:“王爷,您去的时间还挺久呢!” 段熠微笑着看着怀里安静躺着的小猫儿,柔声道:“那多亏小娇妻缠人缠的紧,一直嚷着要,我不得多给些?” 宁海棠刚刚退潮,无力的缩在段熠微的怀里,听了段熠微的捏造,哑着嗓子反驳:“谁是你小娇妻……” “你啊,刚才夫君都叫了,还叫了好几声呢。” 宁海棠红了脸,不理睬他的无耻,自顾自转头把脸埋进了他的胸怀。 此刻雪下的大了,退潮后虚脱的身子很怕冷,而段熠微温暖的胸怀却给了他取之不竭的慰藉。 可他又忽然想到,等回了黎阳,第一件事就是被万人染指,被万人凌辱。 还有严晖,他那么恨自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给自己难堪。 他缩在段熠微的怀里,本来极硬的傲骨,突然就软了下来,低喃了一句:“我不想了。” “不想什么?” “给他们……当妓。” 段熠微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很乐意,还说你身体好,让他们尽管来?” “那是之前,现在,我只想给你……” 这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冒了出来,就跟那句“谢谢”一般,是无缘由的。 段熠微之前他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可宁海棠就是不说,为此他还动了气。 此刻,他竟真的从宁海棠嘴里听到了。 他问:“真心的吗?” 宁海棠却答:“你想听实话吗?” 段熠微笑了笑,轻柔的吻在他的侧脸:“听实话,你说吧。” “我不过是突然开窍了,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好。” 宁海棠靠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继续缓缓道来:“之前我一直想反抗你,因为我不甘被你掌控……但我刚才突然想通了,国耻不该忘,可你能救我黎国子民,也算抵消了一部分我对你的恨。” 这跟之前他对段清寒说的话差不多,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为了敷衍段清寒,而此刻,他是真心的。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我弟弟飞廉也如吴凯一般,死在我的面前。” 宁海棠的声色里,透出的是无尽的悲凉和无奈。 其实段熠微也听出来了,他不是不恨,而是他突然有了新的觉悟,知道自己不该这个时候恨。 但他还是铁了心道:“很遗憾,你话说晚了。” “我已经写了信过去,说会让你去服侍他们。那些将士常年打仗无处发泄,一定满心期待你的到来,我若食言,会失掉威信。” 既然段熠微都这么说了,宁海棠也只好妥协。 他反抗不了段熠微的任何决定,再说段熠微说的确实在理,作为一个领帅,不能言而无信。 只是虽然这么说服自己,可是心里那道坎却越裂越深。 明明之前,他还觉得给谁都无所谓,反正已经脏透了。 可是现在,他却只想待在段熠微的怀里,只被他一人…… 是因为刚才彻底把自己交给了他吗? 还是因为快要回家了,自己所有对他的恨都随着这种期待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宁海棠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大概是已经习惯在段熠微的怀抱里睡着,况且刚才体力消耗实在过大,所以不知不觉一闭眼,很快便再次沉沉睡去。 冷雪落在脸颊,只剩耳畔风吟。 第36章 你们就放心大胆的玩,玩坏了王爷也不心疼 黎阳城的驻扎军营内,一高大威武的男子,衣着银亮盔甲,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在低头细细品悦。 他只有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的袖子里,是空的。 他身旁还站着他的副将雷惊鸿,这信也是雷惊鸿刚刚递给他的。 雷惊鸿在他看信的空当,好奇的问道:“晖哥,信上说了什么?我看是王爷府上的金丝鸮送来的,难道是王爷要来?” “嗯。”看信的人正是严晖。 他看完信,便默默收回了信封里,丢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面色冷的令人发寒,漆黑如夜的眼眸里混进了看不清的风霜。 雷惊鸿也知从他这个冷冰冰不爱搭理人的石头嘴里问不出什么话,便主动伸手去拿桌子上已经被拆开的信件。 看了一会儿才喃喃道:“王爷已经上路了啊……” 等他看到信尾,注意到“宁海棠”三个字之后,不觉惊呼:“什么!王爷要把宁海棠送来当军妓?!” 随即抬起头,喜上眉梢的神色难掩于面,冲严晖呵呵笑道:“晖哥你终于能报你的断臂之仇了!” “而且啊……这宁海棠我可早就想试试了。不仅是我啊,咱弟兄们也都私下聊过,说这黎国小将军身段好脸蛋俊,要是能捉活的就一起玩个痛快,没想到王爷这么体恤将士,还真给咱弄来了,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雷惊鸿喜的口水都快从嘴里溢出来了,他看严晖还是默不作声,也没继续跟他纠缠,哼着小曲就往屋外奔。 “哈哈哈哈,我要告诉老祁那个老色批,他今天还约我去翠花楼吃酒,看来不用去了,我得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顺带跟他商量商量我们俩谁先谁后。” “啧啧啧,宁海棠可是个大美人儿啊……哈哈哈……” “有口福有口福咯……” 尽管雷惊鸿已经走远了,严晖还是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他碎碎念的声音。 他紧了紧手心,五指陷进肉里。 “宁海棠……” 这声低喃,喑哑如嘶,不清透,很浑浊。 就仿佛被袅袅烟雨习习冷风抚摸过一般,是层层山峦重叠在一起,无论如何都冲不破的桎梏。 * 四日后,三人到了黎阳城的城门外。 宁海棠抬头仰望着自己曾经守护了那么久却终究没守住的城门,不禁感慨万分。 一月前,黎国被破,都城黎阳失守,段熠微率领白冰骑踏进皇宫,杀光了黎国的皇室。 那一日黎阳城内血流成河,满地的尸骸与数不尽的兵甲,被丢弃在冰冷的地上,又被铁骑踏成灰烬与粉尘。 但段熠微没动一个平民百姓,也没有杀自己。 所以,宁海棠是除了平民百姓,唯一活下来的一个黎阳官贵。 而一月后,他重新回到黎阳城外,发现那些血迹不见了,不仅不见了,还有人对破损的城门做了修补。 似乎比以前看起来,要鲜亮许多,不再是那般暗沉的色调。 他发呆了许久,直到段熠微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城门是我让人做了些修缮。只要是我管辖的地方,最起码门面不能太寒酸,包括这外郊我也觉得有些光秃秃,打算植些树木过来。” “树木?什么树?” “海棠树。” 宁海棠暼了他一眼,“黎国气候湿寒,那东西种不活。” 以前父亲也种过,说是因为自己叫“海棠”,所以他才想种,结果种了三年五载,全都没活过半年,甚至花都没开出来过一朵。 海棠虽然喜寒,世人都称它坚韧不拔,可与寒梅媲美,但其实它也受不了太过于冰冷的环境。 就比如黎阳这种常年大雪纷飞的气候。 “那是因为你们不会种。”段熠微得意道:“我府上前庭被你毁的那些珍贵树木,全都是我亲自栽的。” “奥,好厉害哦。”宁海棠毫不走心的夸赞道。 他总觉得段熠微故意重音了“被你毁”这三个字。 而他话音刚落,便看到门口有一队人马披甲列队朝这边奔来。 领头的人很眼熟,是严晖的副将,雷惊鸿。 他后面跟的都是一些兵长,这些可都是宁海棠的老熟人。 唯独没有见到严晖。 他们朝段熠微过来后,在他身前下了马,又抱拳道:“恭迎王爷。” “嗯。”段熠微扫了他们一眼,勒住缰绳,问:“严晖呢?” “严将军还……还没到,他以为您没这么快。” 段熠微心知肚明什么情况,严晖压根不想来迎自己。 他这人孤傲,也是唯一一个不对自己奴颜媚骨的下属,但确实忠心有才,所以段熠微不在乎他的傲。 “不用他迎,我去军营找他就行。” 段熠微说完,便扬鞭策马,飞奔入城。 而段熠微走后,那群人都傻眼了,一个个面面相觑,特别是雷惊鸿满脸都写着不解:“为什么王爷身前坐着那个小将军?而且,看起来……还有点甜腻?” 其他人皆是摇头。 听楼骑着马走过来,给了他们一点信心:“你们就放心大胆的玩,玩坏了王爷也不心疼,这本来就是王爷送给你们家将军的大礼。” 听了听楼这么的说法,那群人才放心。 但总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劲。 雷惊鸿多心的又问了一句:“楼哥,我知道你一向老实不会坑我们,但……他们俩真没猫腻吗?” “没有,绝对没有!”听楼信誓旦旦的回:“他不过当了几天王爷的侍卿,该会的不该会的王爷都帮你们教好了,你们只需要好好享用便是。” 雷惊鸿这才放心,脸上逐渐绽放笑容:“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走走走,回营享受去咯!” 他还一手搂过一旁老祁的脖子:“昨天说好的,我先你后。” “谁跟你说好了,凭什么你先享用?”老祁不服的扒拉他的胳膊。 “害,兄弟义气呢?计较这么多真小气……这样吧,要不咱俩比比谁先把他弄哭,输了的人要请对方吃酒一个月!” 老祁满是疤痕的老脸狰狞的笑着:“嘿嘿嘿,你跟我比这个?等着请客吧!!” 两人嬉笑着上了马,迫不及待的朝城中的营地处,飞奔了回去。 第37章 来啊,来玩啊 黎阳城东区是一大片荒野郊区,那里以前就是安置军营的地方,如今更是驻扎了段熠微五万的白冰骑。 此刻主营帐里,挤满了人。 段熠微端坐在最前的主将之位上,身侧左边站着听楼,其他人皆站在下列,左右排开,侧位而站。 大概有三十人左右,宁海棠则立于最中间站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宁海棠的身上。 宁海棠此刻一身素白的长衫着身,乌黑光亮的长发散落下来散在单薄但结实的肩膀上,映衬着他本就白皙的皮肤,狭长的凤眼眉目留情,精致小巧的薄唇更是一点芬芳,让人看了便引出无尽的遐想。 他们见惯了宁海棠一身铠甲的模样,以为那就已经是美不胜收的景色,却没成想宁海棠脱了铠甲换上常服,再散下长发,更是芳华绝代。 于是个个嘴里留着口水,暗戳戳的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欺辱一番的心。 宁海棠腰里还别着那把银月剑。 他转了一圈身子,环视周围的这群人,不屑的勾了个嘴角:“这么多人,有商量过顺序吗?不然你们跟我打一架,谁能打赢我,我就让谁先?” 话音刚落,雷惊鸿便气急败坏的上前一步指着他道:“嚣张个什么劲,你现在是个俘将,就该低眉顺眼的任我们欺辱,赶紧躺平,别耽误我们时间!” 宁海棠冷笑:“想让我躺平,那得有本事才行!” 随即拔剑出鞘,反手握剑,剑锋藏在身后。 他明明没有出手的架势,可雷惊鸿却怂了。 这可是能砍掉他们的大将军半只手臂的人,雷惊鸿自知根本打不过。 他抬头望向前方坐着的段熠微,发现段熠微竟然事不关己的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在喝,跟看热闹一般,也不嫌事大。 奶茶是黎阳这地方的特产,还是听楼刚给他泡的。 于是忙给听楼使眼色:怎么回事?不是说随便玩吗?王爷咋不把他绑了? 听楼耸肩摊手:我哪知道? 雷惊鸿:那我怎么办,打不过啊…… 听楼:一起上啊,你们三十多个人。 雷惊鸿心里暗骂:妈的,别说三十个人,三百个人都够呛。 两人这边一直眼神交流,宁海棠却看他们迟迟不动手,还嘲讽道:“不会是怕了吧?” “闭嘴!” 雷惊鸿看他如此嚣张的模样,怒意上涌,却后退一步对身旁的老祁说:“老祁,你先上,哥们够义气,第一口好肉先给你吃。” 老祁白他一眼:“这时候知道让我先上了?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不是都一样吗?这个时候还计较这么多干什么?”雷惊鸿猛地推了老祁一把,把他往前推了几步。 看有人上前,宁海棠立刻出剑一指,昂起他的下巴讥诮道:“算你有胆量,要不要我让你三招?” “啊?”老祁没想到会被雷惊鸿推上来,他看着宁海棠这架势又赶忙退了回去,“我……我没说要第一个啊,这不应该严大将军先来吗?” 此话一出,军营里突然鸦雀无声,因为严晖还不知所踪,也没通知任何一个人他去哪了。 雷惊鸿狠狠瞪了老祁一眼,朝他小声嘀咕:“你犯什么病,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完他连忙抬头观察段熠微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在意,才松了口气。 还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晖哥也真是……脾性像块石头也就算了,还又臭又硬。” 宁海棠也发现一直没有见到严晖的身影,还纳闷,他不应该是最想看自己受辱的人吗? 这等大好时机,竟然不来? 气氛突然间僵了下来,到底还是没人敢先行一步上来找死,因为宁海棠的身手,他们都太清楚了。 被砍手臂什么的还好,要是被砍了第三条腿,可就凉透了,这辈子只能当太监了。 为了爽一次失去以后所有的爽,如此得不偿失的事,谁都不乐意。 又停了片刻,见还是没人动,段熠微的奶茶也喝的差不多了,朝那群人淡淡道:“还等什么呢?严晖不来,你们就如此客气吗?” 雷惊鸿哭丧着脸拱手道:“王爷,您这大礼……带刺啊……” “那你这是怪我没帮你们把刺拔了?” 雷惊鸿听罢,慌忙否认:“不是不是,末将哪敢啊!” 随即又道:“可是宁海棠曾经也是黎国的少将军,晖哥的手臂就是他砍的,您不给绑了,他还手持利剑,我们兄弟哪有命享用啊?” “呵呵呵。”段熠微犹如听到了好听的笑话一般,低声笑出了声。 他笑后问宁海棠:“我之前不是跟你交代好了吗,让你收敛点锋芒,好好服侍他们?” 宁海棠却回的理直气壮:“我还不够收敛?我都说要让他们三招了。” “那你把剑收了!”雷惊鸿朝他吼道。 “行啊。”宁海棠听罢毫不犹豫的收剑入鞘,又取下来丢在地上,“没剑了,你以为你们几个菜鸡就能打得过我了吗?” 这些人宁海棠都是交过手的,有几斤几两他很清楚,还不如听楼呢。 雷惊鸿看他丢了武器,虽然觉得不一定能打赢,但眼瞅着美味近在咫尺,不尝一口实在遗憾,便朝身后的兄弟们挥了挥手。 “我们一起上,把他给绑咯!” “是!” 宁海棠看他们围上来,凝息聚气,闭上了那双清淡却不失韵味的凤眼。 这些天,他都在好好修养,把身上的每一处伤都养好了,身体早就恢复如前,还顺带把气又往上练了一层。 他不知道段熠微是哪一层,但他知道段熠微比自己的气息强大太多,不练就永远赢不了。 再次睁眼,身型凛冽上前,带着劲道的强风,挥拳重重的打在了一人的面颊。 那人在上一刻还距离宁海棠有三米远,下一刻,便挨了宁海棠结实的一拳,整个人都被打飞了出去。 没有人看清宁海棠是怎么瞬移了三米,更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 反应过来的时候,宁海棠又是高高跃起三尺,抬腿一脚,横扫了一片,一口气踹飞了五六个人。 然后旋转半圈,稳稳落地。 他弓着腰身,像只发怒的猫咪一般,长发在剧烈的运动中散乱开,虽凌乱却又是另一番美。 他一手向前伸开,朝还站着的人轻蔑的笑了笑,又勾了下手指,“来啊,来玩啊。” 嚣张又挑衅。 却没人再敢靠近一步。 听楼看到这一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对段熠微抱拳道:“王爷,您真不管他,就让他在我们军营里撒野?” 段熠微没回话,他把喝完的茶杯递给听楼,“再去泡一杯。”? 【点我】我是一个富二代(上) 我是一个写不好文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的富二代。 我有三百个绝色美人秘书在等着我回去宠幸,每天还可以躺在五百万平米的床上换一千种姿势。 我的肾很好,连续打一千个小时王者荣耀都不虚。 我的头发也很多,可以铺平了当滑滑梯。 所以我写文只是玩玩。 反正我要上架了,要是没人看我就去继承我的亿万家产去了。 昨日的我你爱答不理,以后的我你高攀不起。 哼。 * 好了,不装逼了。 我其实是一个写文十年还在扑街的垃圾作者。 想了无数次放弃,但我还是想再试最后一次。 其实我应该早上就把这篇发出来,但因为有事耽搁了,再加上我害怕我发了告诉你们我的文要钱,你们就弃我而去。 所以我拖到了晚上。 我有时候很羡慕那些大佬,随便一写就是几万收,几万的打赏,几万的评论,千把张推荐月票催更往他们身上砸。 我看着我惨惨淡淡的数据,安慰自己:没事,自己生的崽自己不嫌丑就行。 但心里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奢望,会有人喜欢我的文。 好在,遇到了你们。 这段时间一直陪伴我的人里,有几个印象比较深的读者。 一个是每章一定会给我投一张催更票的528,感谢。 一个是给我贡献了4000多粉丝值的惊弦,感谢。 一个是总是抢不到第一的沈卿慕,但这个不是我提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是第一个把我的书加进书单并且写了评语还置顶第一位的人,感谢。 一个是老沈带来的另一个读者,名字好像叫什么失禁了……(原谅我记不住名字又懒得回去看),虽然你看的很慢吧,但是我能感觉的出来你在认真看,而且每章都贡献了最多的吐槽,感谢。 一个是总是能抢到第一的墨阳和颜料,不过偶尔也有其他人能抢到(老沈你看看人家,《你不行》),感谢。 一个是只喜欢看车,群里贼活跃的小源,感谢。 一个是私信夸我激动成表情包的被动派,我从来没被人这么夸过,感谢。 最后一个想感谢的是,一直默默支持我的天使大叔叔,是你从我第一本书,陪伴我到现在。善良的人都会有好运,愿你年年岁岁心想事成。 当然我还要感谢投了我很多月票和推荐的小可爱们,有一个叫遇见山河人间的读者每天都是两张推荐票还贡献了我最多的月票(求一波月票好不好嘤嘤嘤,下次的福利环节我决定200月票更) 其他的小可爱我可能一时印象不太深,或者有些来的晚的我还没来得及眼熟你们,不过你们踊跃的吐槽或者投票,我肯定会记住你们的。 (为了不入v,分了上下两章)? 【点我】我是一个富二代(下) 行了,感谢到这里,还是说说我的文吧。 我知道大多数人喜欢看渣攻贱受,攻越渣受越贱看的人就越多,我也知道该怎么写,但我这次不想写这个套路。 这篇文属于慢热文,攻受的感情还没发展起来,后面就快了,而且段狗情敌一大堆。 追妻肯定有,虐渣攻也有,但其实这篇文的虐点是相爱相杀。 全书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家国情仇,如何取舍才是这本书的深度主题。 始终的一个矛盾点是立场不同,大家都是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活着,谁都没有对错。 我写文从来不跳车,能补就补,所以我每本书都有很多福利章节,写免费福利给你们看,也希望能得到些票票支持。 看过福利的人不要看到我上架就抛弃我,好不好~ * 再说说后续剧情。 1、段熠微还要再作一段时间,他没心是有原因的,跟小时候的悲惨经历有关。而且他绝对不止前面提到的母亲被杀那么简单(你想想他一身绝世武功怎么来的)后面他会恢复常人情感,会后悔然后追妻火葬场妥妥的。 2、男二上线了,是个死傲娇,但对受很深情,可以去看看我新发章节,会跟攻受有一些小摩擦(修罗场警告)。 3、副cp马上也会上线,也许有一对也许有两对我不确定,但包甜,主cp都那么虐了,副cp来点糖糖不香吗? 4、大后期还会有一对隐藏cp,年下,还是狼崽咬人香啊~但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坚持到后期。 5、宁海棠的弟弟也很快上线了,是个小白眼狼,“卖”哥求荣你敢信? 不信看看小剧场—— 受弟:哥我要买花绳。 受:那东西不是女孩子玩的?你一个男子汉应该习武练剑! 受弟委屈,哭唧唧去找攻。 攻(宠溺的抱到肩膀上):不仅给你买花绳,还送你漂亮陪玩小哥哥。 受弟:果然还是段大哥对我最好惹~ 攻:那我要你哥,你乐意吗? 受弟:你等着,我这就去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他嫁给你! (父母不在,长兄如父,结果被弟坑) 攻受大概就是特别宠“女儿”的狗爸爸和奶凶奶凶的猫妈妈吧。 咦?为啥甜起来了? 说好的虐文呢? * 抱歉,写了上下两章快2000字的上架感言。 我不想用冰冷的语言告诉你们,我的文应平台要求要上架收费了,每字多少多少钱。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是一个很需要读者观众的人,我怕孤独我也怕被抛弃。 一个人在角落里待的太久了,才想知道被温暖的光照耀是什么感觉。 所以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到最好,只为留住曾经给过我温暖的你们。 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陪我走到最后,只希望能留住一个是一个吧,实在留不住,那就是我不够好,不值得你们留下。 谢谢看完,九十度鞠躬。 微笑。 第38章 把衣服脱了,脱光 听楼看着递过来的茶杯,虽然很快接下,却还是不死心道:“他也太嚣张了,不然让我出手……” “让你泡奶茶,听不懂什么意思?”段熠微沉着声色,明明不怒,可他成熟的声线总会给人一种无形的窒息感。 “……是。” 听楼不再反驳,端着茶杯绕过那群人,默默的泡奶茶去了。 临走还又给雷惊鸿使了个眼色:王爷今日好像是想考验你们,卖力点儿,别让他看出来你们整日摸鱼不练武。 雷惊鸿收到这一重要消息,当下回了个感谢的眼神:谢谢楼哥,还是楼哥对我好! 随即便把这消息悄悄朝身旁人传了下去:“楼哥说了……今天是王爷对咱的考验,都卖力点儿,使出吃奶的劲来。”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内,军营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宁海棠打的手都麻了,可是这群人突然就跟打了鸡血般,干劲十足。 他也没多想,继续挥舞着拳头一拳拳把他们打退打倒,后空翻回旋踢身轻如燕,连让他们碰都碰不到一下。 终于,最后一个人再也爬不起来。 军营里哀鸿遍野,叫的最欢的还数雷惊鸿:“娘嘞……疼死老子了!”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挂着鼻血,眼圈黑的跟熊猫一样。 “还有人要打吗?”宁海棠喘息着,也有些疲倦。 但并没有回复他。 等了片刻,宁海棠收了打架的姿势,回身朝一直事不关己默默喝奶茶的段熠微看了一眼。 他总觉得段熠微是故意放水,他根本没想让自己当军妓,不然他早就让听楼出手了。 或者直接给个威胁的命令,让自己乖乖服从,哪能容忍自己在这儿恣意妄为。 这么一想,嘴角不禁上扬了些许,还朝他炫耀道:“我已经这么收敛了,是他们不行。” 他故意重音了“不行”二字。 段熠微终于是站起身来,一步步缓缓朝他走来,停于面前,修长的手指替他把散乱的刘海一条条的捋好,柔声道:“嗯,你今天服侍的不错,都怪他们不行。” 以前段熠微也会这么温柔的替他整理碎发,替他擦去血迹,他都没什么感觉。 可是今日,他总觉得段熠微似乎眼神与往日不同,好像温柔里……还多了份宠溺? 心在乱跳啊……怎么回事。 段熠微继续道:“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军妓能把我军中将士的身体折磨成这样,估计他们明天都下不了床了。” “不过也不怪他们,谁让他们主将不在,你……” “谁说我不在?”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如烟雾熏染过的嗓音,打断了段熠微的后话。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其实他们不看也知道是谁,因为敢打断段熠微说话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严晖。 严晖撩开营帐进来,他身型修长挺拔,还有些偏瘦,个子也很高,而且肩膀极宽。 一身银亮的铠甲在逆光下折射着淡淡的光晕。 立体的五官下,是如冰雕一般的冷峻,那英俊又年轻的轮廓,一看就非常招女人喜欢。 不过,他一只袖子却是空的。 “晖哥……”雷惊鸿担心的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啊……都不怕王爷怪罪。” “严将军,到的可真是时候。”段熠微也朝他轻笑,但话里有没有生气的意思,谁也听不出来。 严晖默默朝段熠微走过去,路过宁海棠的时候,冰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剑眉紧紧皱在一起,那张英俊的脸终于有了情绪。 但他没搭理宁海棠。 宁海棠也没想搭理他,谁知他竟拿肩膀撞了自己一下,还是断了手臂的那边肩膀。 这下明里暗里都在暗示,他记得这份仇,并且刻骨铭心。 严晖因为失了一条手臂,便没朝段熠微行礼,直接对他说道:“末将来迟,望王爷莫要怪罪,近日附近山匪泛滥,我在处理此事。” 段熠微不仅没计较,还夸赞道:“公私分明,不贪图玩乐,做的很好。” “玩乐?”严晖朝宁海棠瞟了一眼,如看一堆垃圾般不屑,“就他,我还看不上眼去玩乐。” 宁海棠拧眉心想:就跟谁看得上你一样! 段熠微却别有用心的沉吟了片刻,忽然转回身坐了回去,“这本来是送给你的大礼,既然你看不上,那我就送别人了。” “送别人?”严晖看了眼躺了一地的败将,“谁敢要他?” 地上躺着的人皆频频摇头摆手,吓的瑟瑟发抖。 他们可不想再挨第二次狠揍。 段熠微一手撑起侧额,漫不经心的露出了一抹邪气的笑意:“那我若是废了他的武功呢?” “不过也不用。”段熠微很快就否定了之前的说法:“太麻烦了。” 他朝宁海棠给了一个命令的眼神:“把衣服脱了,脱光。” 宁海棠听到这声命令的瞬间,如五雷轰顶。 他刚才还以为段熠微是故意袒护自己,却没想,原来他之前只是为了看热闹而已,这会儿才真正开始?! 见宁海棠半天没动静,段熠微脸色略显不悦:“你知道我的手段,乖一点,听话。” 他当然知道段熠微的手段,内心挣扎片刻,只剩自嘲。 刚才那一切果然是自己的错觉,对于段熠微,简直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抱希望觉得他会袒护自己。 于是他不再犹豫,双手放于腰间,在解腰带。 在他动作的时候,很清晰的听到了地上的那群手下败将咽口水的声音。 而严晖的目光,也慢慢的多了分炙热和滚烫。 他死死的盯着宁海棠的身姿,额头竟还冒了一丝汗水。 “严将军,嘴上说着不要……”段熠微幽幽的说道:“可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严晖很快收了目光,别过头看向另一边:“他有什么好看。” 说话间,宁海棠已经解开了腰带,外衫脱落在脚边。 他里面还穿了两件衣裳,一件内衬,一件中衣。 他此刻在脱中衣。 “雷惊鸿。”段熠微突然喊了一声。 雷惊鸿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跪在段熠微面前,面色却藏不住那份欣喜若狂:“王爷,您吩咐!” “刚才数你最卖力,看来是垂涎已久,那我就把宁海棠赏赐于你,让他服侍你。” “是!谢王爷!” 雷惊鸿得了段熠微这份恩赐,猛然站起身来,朝宁海棠走去。 因为受了伤,他走的一瘸一拐。 等走到宁海棠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宁海棠的脸上,“我让你给我狂!” “啪”一声脆响过后,沉静的军营立刻躁动起来,还有人大喊了声:“打的好!” 宁海棠被打的偏过头去,嘴角淌落了一丝鲜血。 脸上是火辣辣的痛感,虽然他对疼痛没那么敏感,但心头的火焰却喷薄而出。 可他没打算还手。 其实刚才他能躲也能抓住雷惊鸿的手,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因为段熠微现在要认真了,那自己就不能反抗。 这一巴掌下去,雷惊鸿看着被自己扇红的俊脸,觉得倍儿爽。 “快脱!看我一会儿不草死你这个小男婊!” 他还想再补一巴掌,结果刚一抬手,手腕竟被一个很大的力道抓住了。 这手很长,骨节也相当突出,一看就是一个个子极高的人的手。 “晖哥?”雷惊鸿抬头,惊讶的看着严晖的举动,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严晖把他的手甩在一边,还把他拽离了宁海棠的身边,却没给任何解释。 宁海棠没在意严晖的动作,他还在脱,脱的只剩一件内衬的时候,把靴子也脱了。 他赤脚站在地上,白皙的脚指蜷缩着,冻的通红。 营帐里虽然点了碳火,但是黎国的气候实在是太冷,特别是光脚站着,脚底下犹如长了刺一般,踩着生疼。 宁海棠冷的发抖,却硬装出一副没事的模样。 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不想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哪怕受辱,他也不想示弱。 在他马上就要把最后一件衣服除去的时候,突然就被面前的严晖按住了手。 严晖低沉的烟嗓里透着浑浊,一字一句道:“做了阶下囚,就甘愿如此下贱?” 宁海棠唇齿蠕动,给了一个他冷淡的回复:“关你毛事。” 严晖赤红着眼眶,薄唇都在发抖,“宁海棠,当年你与我西凌关大战三百回合,顶着弹尽粮绝和破釜沉舟的气势与我殊死相搏。我犹记得那日,长天一骑银月皓雪,你说你绝对不能输,你说你身后是六百万黎国子民,你说你哪怕死也要好好守住你和你的弟兄们最后的尊严……那现在呢?” “现在?”宁海棠扯了个勉强的苦笑,他盯着严晖漆黑如夜的眼眸,尽量压制着内心的狂躁。 “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我这副身子已经脏了,你觉得我落到段熠微手里,还能剩什么清白?” 段熠微一旁听着,突然出声:“确实不怪他。” 他还在替宁海棠解释,一副十分好心的模样。 “我把他从地牢里带回去就玷污了他,然后一点点磨他的性子,让他心甘情愿的沦为我床上的玩物。他原先性子还挺烈,不过再烈的马总归还是会被人骑,谁让他是马不是人呢?” 段熠微的话字字珠玑,不见利刃却把宁海棠浑身上下戳的鲜血淋漓。 他说……自己不是人。 也难怪,他刚才能那么轻易的将自己随手送人。 至始至终,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都没有变过。 心脏有一瞬间剧烈疼痛起来,这种痛感前所未有,是无法言喻的,跟体表的外伤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那对于一个被俘虏的敌将,你就这般轻贱?”严晖的吼声,如凛冽的暴风雪,突然降临。 他是在对段熠微发火。 “亏你还是个亲王,不给民众士兵起表率作用,只知道滥用权势,欺辱一个誓死守卫家国的敌将……” “你不觉得无耻吗!!”? 第39章 我让宁海棠服侍你,好像没说你能打他吧? 严晖劈头盖脸的朝段熠微怒骂着,声音震穿营帐,惊呆了所有人。 先不说他敢如此痛骂段熠微,甚至在场所有人都第一次见他动这么大的气。 宁海棠有些诧异,他不理解,到底严晖在气什么,他难道跟段熠微也有仇? 而段熠微被这般怒吼竟无动于衷,他不作回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严晖。 先说话的却是段熠微身后的听楼,他替段熠微冲严晖吼了回去:“严晖!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当初俘虏宁海棠,是你嚷着问王爷要人,要把他千刀万剐。如今王爷真把他送到了你手里,你不知感恩不说,还痛骂王爷!当真是狼心狗肺,白瞎了王爷对你如此器重!” “我要人,是为了报仇,不是为了侮辱人。”严晖的声音,终于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温度。 “报仇?”段熠微巧笑,那笑容挂在嘴角,捉摸不透。 他接着慢条斯理的娓娓道来:“我看你是想私放他,你以为我看不出……” “你喜欢他。” 这四个字段熠微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却让每个听到的人,脸色都变了好几次。 众人:? 严晖:…… 宁海棠:! 不会吧不会吧…… 宁海棠细细回忆,好像他跟严晖也没什么交集,不过是打架打的多罢了,他怎么会……喜欢自己? 难道他不计较自己砍了他的手臂吗? 宁海棠还没反应过来段熠微这句话是做何用意,便听严晖非常果决的否定道:“我没有!” “我不喜欢他,他宁海棠有什么好,不就长了一张狐媚脸?” 宁海棠心想:呵呵,有本事你也长啊! 既然严晖不承认,段熠微也没打算继续拆穿他,反正方才他已经试出了答案。 鸦雀无声中,段熠微又忽然对一旁早就看呆了的雷惊鸿道:“宁海棠你还敢要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朝雷惊鸿给暗示,意思很明确,稍微长点眼色的人都能明白他什么意思。 雷惊鸿当然看懂了。 虽然严晖不承认,但其实大家都从他刚才的举动里看出了他那点儿心思,不然他刚才不可能动那么大气。 既然宁海棠是自己家大将军看上的,大家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兄弟,正所谓兄弟妻不可欺,那可不能染指“嫂子”。 于是雷惊鸿很识趣的拱手道:“谢王爷好意……但,末将想了想,还是给晖哥吧……” “严晖,你要吗?”段熠微朝严晖微笑,似乎根本不介意他刚才冲撞过自己。 严晖还是一脸嫌弃的模样:“狗都不要。”。 “那行,看来这份礼是送不出去了。” 段熠微说罢,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熟练的盖在了宁海棠几乎未着寸缕的身上。 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揉入怀中,摸着他脸上鲜红的五指印,问:“疼不疼?” 宁海棠此刻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薄薄的内衬,缩在段熠微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的同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那些羞耻画面。 石更了竟然! 草啊,被他酿酿酱酱多了,一抱就有感觉了是什么鬼! 这该死的身体!! 问题是这么多人还看着呢!!! “不说话,是疼?”段熠微见宁海棠不理自己,晦暗不明的神色里,混了些淡淡的担忧。 但宁海棠根本看不见,他埋着头,在拼命的掩饰自己不正常的反应。 段熠微发觉哄不动,便转脸看了眼雷惊鸿,冲他明媚一笑:“我让宁海棠服侍你,好像没说你能打他吧?” 虽然在笑,但他的眼神却比利刃还锋利,让人看一眼便如坠冰窟。 “王爷您这……?” 雷惊鸿被段熠微这阴狠的眼神吓到了。 他终于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段熠微便猝不及防的甩手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他的侧脸。 “啪——————”这巴掌打的特别响,把雷惊鸿的脸都扇肿了。 “呼……”众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今天简直是遇上千载难逢的奇观了,还是双奇观。 首先是严晖生气,其次是段熠微打人。 要知道严晖那脾性可是比石头还闷,不爱搭理人不说还傲气,别说生气,能让他跟人说句话都难。 而段熠微更是离谱,说好听点就是四国闻名的谦谦君子,难听点就是笑面虎,从来都是温柔和善的模样,别说打人,能让他骂人几句都难。 这两人今日,当真反常的古怪。 雷惊鸿受了这巴掌,不知所措的捂着被打肿的脸,却不敢对段熠微有任何质问和不满。 他只能埋怨的看向听楼的方向:你坑我! 听楼不知道怎么回他,索性视而不见,装傻充愣的在往上瞄。 宁海棠也不明所以,不过想来这也是段熠微的惯用手段。 因为自己是他的玩物,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打个巴掌给个枣,他对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部出自于——好玩。 军营里此刻依旧静的可怕,主要是段熠微和严晖太过于反常了,让他们觉得不安,甚至想赶紧溜走。 段熠微也看出来了他们不想多留的心,便下了命令:“都回去吧,今天就到此为止。” 所有人皆行礼告退,跑的一个比一个快,听楼也退了出去,而雷惊鸿是跑的最快的。 严晖也要转身离开,却被段熠微叫住:“你留下。” 严晖都已经背过身去,听段熠微要他留下,也没打算转回去,还是背对他,只是停了脚步而已。 “你还有什么要说?”他冰冷的口吻里,是不情不愿。 “你刚才跟我说附近山匪泛滥,怎么回事?” 严晖本来以为段熠微是想留下他单独责罚他,却没成想是问这个。 他这才转过身来直视段熠微,发现段熠微竟然在给宁海棠一件件的穿衣服。 段熠微动作挺慢,他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细细的重新给宁海棠穿好,还认认真真的在帮他系腰带。 宁海棠的身体被他的手掌来回摆弄,脸却越来越烫,他咬着牙,慢吞吞道:“你干嘛……” 总觉得,段熠微在对自己做涩涩的事。(你误会老段了,这次他没想,是你想了) 段熠微手上还在帮他穿最后一件外衫,也没回他的话,而是对严晖道:“说说吧,我来之前也听到了些风声,说黎阳出了些棘手的事。” 严晖的目光却只是放在宁海棠的脸上,看得出宁海棠并不是很抗拒段熠微的行为,心里的气终于消了几分。 他这才道:“是黎阳南部的黑龙山上,有一伙土匪,每七日便下山来抢夺民财,我正打算带兵出剿。” “黑龙山?”宁海棠听到这个地名后脱口而出:“龙三傻还不死心呢,我以前把他们仨吊在城门口三天都没把他治改?” 说来,他和这帮土匪还有些渊源。 这帮土匪的窝点叫“黑龙堂”,大当家叫龙傲天,二当家叫龙铁柱,三当家叫龙狗蛋。 以前他们就喜欢对黎阳城的百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不同于菏泽村那群无赖,他们并不是走投无路做的土匪,而是就喜欢欺压百姓,还强抢民女。 本来清缴土匪并不是边境打仗将领的事,这该归地方官管,但宁海棠这脾气可忍不了他们这般为非作歹。 他直接单枪匹马杀上山去,把他们的老窝一把火烧了,还把这三土匪头子吊在城门口三天三夜,逼他发誓再也不欺压民众,才就此作罢。 当然他们后来也的确老实了,却没想一朝国破,城池易主,竟又开始猖狂起来! 宁海棠冲严晖不解道:“他们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我当年一个人去都绰绰有余,你为什么还要带兵?” 按理说严晖跟自己身手差不了多少,自己都能轻而易举擒住这三人,他不至于这么拉胯。 严晖却道:“之前我已经派了一队人去,却无人归还,全殉在了山上。” 宁海棠震惊:“怎么可能……” 段熠微发觉两人口径不同,知道此事有蹊跷,便问:“你派去的一队人,死因为何?” “头颅或者**被极小的硬物贯穿。” 严晖说着,便从胸口摸出东西,摊开手掌递给段熠微,“正是此物。” 是一颗球型的银色金属物,大小为一指甲盖左右。 段熠微接过来,看了一眼,便知道了这是什么。 宁海棠也看了一眼,认出了是铅球,却不知这圆滚滚的小东西到底有何杀伤力。 “暗器吗?还是毒物?” 段熠微摇头道:“都不是。” “那这是……” “火器。” 宁海棠闻所未闻,“那是什么?” “简单解释,就是热兵器。利用火药产生的高压气体,把管道里的小铅球以极快的速度发射出去,杀人于无形。” 宁海棠若有所思,他对火器没什么概念,因为实在没见过,更想象不到到底是怎样的武器。 还喃喃自语:“以前我跟他们交手的时候,没见过这东西啊……” “火器这种东西的发源地在云国,而且刚研发出来,就被禁了。因为不稳定,再加上杀伤力过大,很多人用不了。” 段熠微又继续道:“他们手上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自己研发的,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一种是有人给他们的,而给他们火器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云国人。”? 第40章 温柔个鬼,你个糟老男人坏得很! “云国人?” 听了段熠微的分析,宁海棠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中。 他单手拖肘捏住下巴,想了许久才道:“那群土匪不是单纯的黎人或者云人,我以前问过,他们是各个国家的逃兵或者逃犯聚集在一起的群体。” “也就是说,没有具体的国籍。”宁海棠继续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云国人会给他们提供火器?” “你关注错重点了。”段熠微低喃一声,把手里的小铅球还给了严晖。 随即又问严晖:“你觉得,重点是什么?” 严晖答:“被禁掉的火器重现于世,是有人想借此武器挑事,重新挑起四国混战。” “对。”段熠微很快给了认可,“不管死多少人,战争都是永远无法被彻底消除的……” 宁海棠不知道为什么,从段熠微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伤感。 他是战争的发起者,也是战争的终结者,他是沾满鲜血的魔鬼,也是中云人民乃至此刻黎人的救世主。 这样一个矛盾的灵魂住在他体内,让宁海棠倍感错愕。 “此事背后原因我会立刻去查,顺带查之前善款被贪污之事。”段熠微说罢,又下令道:“但剿匪之事也迫在眉睫,严晖,你即刻领兵上山,刻不容缓。” 他刚下完命令,宁海棠却主动请缨:“我也要一起去。黑龙山我熟,而且龙三傻也是我老熟人,再加上……我也该为我黎国子民,尽一份力。” “你想跟他一起去?”段熠微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瞧了宁海棠一眼,又辗转于严晖脸上,幽幽道:“你觉得我会放你们俩独处,酝酿私情?” “谁要跟他酝酿私情!” “谁要跟他酝酿私情!” 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然后相视一瞪,又互相转过脸去,一副谁也不想看见谁的架势。 这模样更像是被捉奸在床逮到后的做贼心虚。 段熠微双瞳一紧,算是看明白了。 严晖对宁海棠的心思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能是成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日久生情。 而宁海棠,恐怕对严晖也有同样的心思。 他们俩…… 有、奸、情! 这么想完,段熠微不动声色的把宁海棠拽到身边,言辞犀利:“你就呆在我身边,哪都不许去。” 宁海棠听他拒绝自己,却也没反抗,“那你说不去,就不去吧。” 脸上的巴掌印还在隐隐作痛,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他是段熠微的玩物,他叫过段熠微“主人”,他给他跪过,更是他的泄、欲工具。 虽说答应,也是极其不悦的神色。 段熠微看着宁海棠的臭脸,尽量压了最低的声音,只剩口型在他耳边轻喃:“你就这么想跟严晖独处?” “我不是说了我只是想为民除害?” 宁海棠实在不理解段熠微的脑回路,严晖喜不喜欢自己那是他的事,为什么段熠微会觉得是自己要去倒贴? 再说了,严晖那死样子哪里是喜欢,他完全感受不出来。 这边两人凑在一起相互耳语,严晖听不清他们俩说的什么,更是看了半天发觉也没人搭理他,于是便默默转身走了。 段熠微看他走,再次叫住了他,“你走什么?” 不过他也能理解严晖为什么走,任谁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在跟别人亲昵交谈无视自己,都不好受。 严晖果真头也不回,更没停脚,“办正事。” 声音透着翻涌不息的寒霜,比营帐外的雪都冷。 说着,便直接掀开营帘,走了出去。 宁海棠对严晖这脾气也算有些了解,却不成想他这么不把段熠微放在眼里。 在段熠微面前,仿佛他像个主子,段熠微才是他的手下。 于是忍不住问段熠微:“你们俩,原来就这么相处?你能忍?” 段熠微淡淡道:“性傲者多重情,也忠义。” “因为他们心里有坚定的信念,更不屑于被外物污染。但某些人却没办法,只能被污染……甚至还享受其中。” 宁海棠听出来了他在含沙射影。 于是没好气道:“你夸他就夸他,损我做什么?” (做了什么呢?) “乖一点,我这次会特别温柔的……” 事后,宁海棠:温柔个鬼!你个糟老男人坏得很! * 第二日,严晖就雷厉风行的带着军队去了黑龙山剿匪。 宁海棠虽说十分想同去,可是段熠微死活不同意,他也没办法忤逆他。 再说,段熠微说要带他去见宁飞廉,他一时激动,就没再多纠缠这件事。 走在黎阳城熟悉的街道上,连摊贩都没换,还是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让宁海棠心里五味杂陈。 甚至街道还比原来更加繁华了,因为没了战争,他们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家人分离,他们享受着和平带来的幸福,跟国家覆灭带来的耻辱没有任何冲突。 卖菜的张姐还认出了他,c着一口乡音冲他激动的打招呼:“阿棠阿棠,恁回来嘞……恁没死太好嘞!” 家乡,故土,故人…… 一切都完完本本的被他再次找回,什么都没变,唯一变的只是他们换了一个领导者。 其他商贩听到张姐的呐喊,也都寻声望去,在看到的的确确是宁海棠之后,也都跟着齐声打招呼。 “阿棠,恁介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阿棠来来来,来俺家面馆,俺请恁吃面啊……” “阿棠应该先来俺家,俺家的窝窝头好吃!” 街坊邻居争先恐后的想要把宁海棠请到自家摊位,有人已经出来抢人了,还为此差点大打出手。 宁海棠哭笑不得的被这群人拉扯着手臂,又不好意思拒绝他们的好意,最后只得眼神求助于最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段熠微。 段熠微心领神会,随即打了个响指。 众人听到这声响指,皆回头看他,还疑惑:“这人谁?” 段熠微露出了最温暖的笑容,冲所有人道:“宁海棠现在已经是云国人了,他自愿投效云国,是你们黎国的叛徒。” 宁海棠听罢,愣住了。 他是让段熠微帮忙解围,谁让他贬低自己了! 他这么一说,以后这恶名传出去,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个叛徒,那宁家祖上三代的忠名,不就全毁于一旦了吗!! 果然段熠微刚这么说完,所有人全放开了手,对宁海棠敬而远之,还露出了厌弃的目光。 当然也有人并不相信段熠微的话,还怼了回去:“恁凭什么这么说俺们家阿棠!阿棠是俺们的大英雄,咋会投敌叛国?” “绝对是诬陷!” “对对对,诬陷!”其他人立刻也反应了过来,觉得不该相信这个奇怪的陌生人。 段熠微没回复这些人的质疑,只是微笑着给了宁海棠一个眼神,“你自己说吧,你有没有投效云国。” “我……我……”宁海棠攥紧手心低着头,心里又愤怒又委屈。 他不想说谎骗人,可是,他的的确确已经被段熠微糟蹋,还自愿变成了供他玩乐的侍卿。 而一开始浓烈的仇恨,也消减到微乎其微,不见踪迹。 在他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人群中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大声道:“他旁边的人是段熠微,就是那个灭了我们黎国的大混蛋!他果然已经投效了云国!!!”? 第41章 我上章标题被锁了,锁了我一天!所以我决定这章不起标题了 寻着声音,宁海棠看到了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 是李梓欢。 李梓欢的父亲原来跟自己的父亲是政敌,后来因为犯了些错误,被父亲参了一本,就全家被贬,降为平民。 但也因为沦为平民,段熠微带兵杀进来的时候,他们家才幸免于难,逃过一劫。 不过,他也许并不会领这份情。 果然李梓欢看众人动摇,更加大肆鼓动群众,指着宁海棠骂道:“他宁海棠贪生怕死,投效敌国。他父亲也不是什么好鸟,陷害忠良,卖国求荣,他们宁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咱们黎国被灭,都是他们宁家害的!” 众人听罢,眼神一瞬间变了。 原先那些还信任宁海棠的人,也犹犹豫豫的问道:“阿棠,恁身边这人……真是……段熠微?” 宁海棠嘴唇都咬破了,但他只能点头承认,因为这是事实。 随着宁海棠给出的肯定答案,那一双双炙热的眼神,变成了鄙夷。 卖菜的张姐把烂菜叶往他身上砸,要请他吃面的摊主也摇摇头拂袖离去,还有小孩子朝他身上吐口水。 宁海棠孤立无援的站在原处,他无法辩驳,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只能默默忍受。 待周围人群散去,李梓欢傲慢的走上前去,一副大仇得报的爽快写在脸上。 他嘲弄的拍了拍宁海棠的肩膀,冷笑道:“呵呵呵,卖国贼还敢回来。我说呢那么多黎阳官贵都死了,就你还活着。原来是你怕死,于是就脱光躺在了段熠微的床上。” 段熠微好色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可想而知他肯定会对宁海棠这般美人儿的投怀送抱无法拒绝。 而这话虽然提到了段熠微,他却只是站在宁海棠身后,充耳不闻。 宁海棠更没反驳,李梓欢觉得他是没脸反驳自己,又摸上了他的脸颊,更为嘲讽道:“也难怪,长了一张这么让人心动的脸,别看是个男人,指不定比女人伺候的都舒服。” 这话刚落,宁海棠终于忍无可忍的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甩开,“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哟~还不兴人摸了?”李梓欢压着声音,缓缓朝他吐出了几个肮脏不堪的字眼:“明明身子早就被人玩烂了,还装什么清高呢?” “你都投敌了,除了服侍段熠微,肯定也被他们云国人全上了一遍吧?” 宁海棠一向不喜欢跟别人做口舌之争,他觉得只有女人才能干得出当街吵架这种事来。 男人,就该以武力让对方屈服。 面对李梓欢的侮辱,他立刻长剑出鞘,指着李梓欢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李梓欢没想到他会拔剑,却还是镇定道:“呵,之前你是黎国少将军的时候,都不敢当街杀人。更何况现在大家都是亡国奴,你更没这权利!” “我没权利?”宁海棠剑尖近了几寸,戳到了他的喉结之上,又微微上挑了些力道,“以前我是不敢。但现在这城的城主是段熠微,你既然都说我把他伺候的舒服了,难道他还不能纵容我当街杀个人吗?” 李梓欢听他这么说,不仅不慌,还嘲讽的笑了起来,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 “你……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李梓欢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暼了一眼跟看热闹一般事不关己的段熠微,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答案。 他道:“宁海棠,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呢?” “人家只不过把你当个床上的玩物,你还真以为他会把你宠上天?” “他要真宠你,会当街告诉这么多你的同乡,说你是个效忠云国的叛徒吗?明显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让你众叛亲离让别人都恶心你,这样你才永远都离不开他,只能甘愿给他玩到死。” 宁海棠本来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没什么底气,听李梓欢这么一分析,终于反应过来段熠微刚才那么说的用意。 他握着剑的手松了些力道,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 也是……从一开始求助于段熠微让他帮忙解围就是错误的决定。 可是当时为什么会下意识求助他? 简直是脑子坏掉了,求助一个只会看自己笑话与难堪的仇人。 正想着,宁海棠的思绪被一个低沉的声线打断。 “他刚才,哪个手摸了你?” 宁海棠转头看了一眼从身后缓步走过来的段熠微,正要说话,却见他一手握住了自己拿剑的手。 他要干什么?! 疑惑中,段熠微手心带着温热,操纵着他的手用剑朝李梓欢的右手比划而去,“好像是这只手吧?” 他在笑,是一贯的温暖笑容。 可是手上却突然用力,毫不犹豫的一剑刺中了李梓欢的右手臂。 “啊——”随着一声惨叫,鲜血四溅。 李梓欢捂住手臂哀嚎不止。 段熠微听着他的惨叫,却更加用了些力道,剑刃又深深插入了几分。 还道:“分析的倒还挺有道理,可坏就坏在……你摸了我家猫儿。” “既然摸了,那手就别要了吧。” “别别别……”李梓欢慌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现在认错,是不是晚了些?”段熠微拔出了插进去的剑刃,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李梓欢以为自己看出来了段熠微根本不在意宁海棠,才敢当街肆意侮辱宁海棠,没想到段熠微不在意归不在意,占有欲却这么强,连摸一下都不行! 于是连忙给段熠微跪下,捂住鲜血淋漓的手臂不住的给他磕头,“段大老爷,饶了我吧……我刚才就是是手欠……” 段熠微松开了宁海棠的手,朝他耳语:“交给你处理,觉得砍手不过瘾,直接杀了也行。” 当然这耳语的声音并不是小到旁人都听不见,最起码得让李梓欢听见。 李梓欢听了之后,又立刻扑倒在宁海棠脚下,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猛地朝自己扇了一巴掌,“哥,我海棠哥……我刚才真的只是逞一时口快,你也知道我们李家被你父亲……我真的没什么恶意……” “求你不要杀我……不要……” 宁海棠手里的剑刃还在滴血,一滴滴掉在青石板铺筑的路面上,刺的他耳膜生疼。 他环顾四周,街坊邻居有的还在远远的看着,有的直接当他们不存在,继续买卖东西。 冷漠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也许在他们心里,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自甘堕落的卖国贼。 李梓欢是不知死活的刺头。 段熠微是他们的灭国仇人,但他们也识时务,知道得罪不起,就以无视作为反馈。 大雪不知不觉落下,以前宁海棠都会觉得黎阳的雪是整个世界最美的,因为这里的人好,这个城市哪怕下了雪,都是温暖的。 可如今,他只觉得,好冷。 原来黎阳,是这么的冷。 他最终还是收剑入鞘,冲李梓欢低吼了一声:“滚!” 李梓欢听罢立刻连滚带爬的站起身,灰溜溜的就跑了。 * 这之后,宁海棠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 他默默的跟着段熠微,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再也没人关注他,也没人跟他打招呼,甚至还会绕着他走。 段熠微当然知道他因为刚才那件事不高兴,也就没主动说话。 最后还是宁海棠忍不住问他:“有意思吗?” 段熠微装糊涂:“什么有意思吗?” 宁海棠心里憋着委屈,他冲段熠微撒气:“你以为你这么说,让别人都厌弃我,我就只能跟着你再也离不开你了吗?” 段熠微看着宁海棠气呼呼的小脸,却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只有我一个人喜欢你,有什么不好?” “你那是喜欢吗!”宁海棠烦躁的撇开他的手,怒火中烧,“你但凡有一点点喜欢我,就不可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噢。”段熠微看他烦躁,却还是笑:“原来你说的是那种喜欢啊。” 宁海棠都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刚才竟然说出了“你但凡有一点点喜欢我”这种话来。 段熠微不会喜欢任何人,他亲口说的,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在乎自己的感受!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宁海棠立刻把话题拉回来,“是你不该说我投敌。” 他明明从来没有一刻想过要投敌。 这一切都是段熠微逼的,而这个始作俑者竟然还以此为乐! 段熠微当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却只是说:“你成为我的侍卿这件事,就算我不说,他们早晚也会知道。” “与其瞒着等东窗事发,还不如早日坦白。” 宁海棠不服气的反驳:“坦白归坦白,可你那是诬陷!我从来都没有叛国!” “那你既然没有投敌之心,为什么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我当然在意!因为我不能给我们宁家蒙羞,我一人被误解也就算了,可我父亲我爷爷都是忠烈之士!” “忠不忠,烈不烈都不是你说了算的,公道自在人心。刚才那群人没有一人说你父辈如何,说明他们很清楚,你们宁家确实忠烈。” “可李梓欢说了啊,他说我们宁家陷害忠良,卖国求荣!” “李梓欢?”段熠微知道这是刚才那个羞辱宁海棠的那个人。 结合刚才两人的对话还有行为,段熠微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 “李中尉的儿子。李家曾经被你父亲举报贪污军饷免了职,所以他对你宁家有了仇恨之心。” 宁海棠听他这么了解黎国的内事,不禁疑惑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段熠微笑了笑,还是那份自信的神情。 “因为,给你父亲提供他们李家贪污的证据和线索的那个人……” “就是我。”? 第42章 在我面前,你有资格生气吗? 宁海棠没想到段熠微竟然会给他这种答案。 “为什么是你?你难道……” 段熠微在他的惊愕中,给了解释:“你知道吗,最厉害的战法从来不是攻城略地和常胜不败,而是兵不血刃和从内击溃。” “你父亲是忠,李家也确实犯了错,但李家在那个时候被撤职,没有人能顶替他的位置。” “而你父亲重病,黎帝懦弱,黎国奸佞横行,军权和政权很难不旁落。我之前一直没把攻打重心放在黎国,不是因为无暇顾及你们,而是在等你们内部腐朽,这样我再来攻打,便可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牺牲。” “所以……”宁海棠紧了紧瞳孔,薄唇里挤出字眼,“你很早之前,就在打我黎国的注意?” 因为李家被革职,是三年前的事。 而段熠微攻打黎国,是两年前的事。 但既然段熠微插手了李家的事,那就说明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在谋划了。 “对,是挺早。”段熠微承认了,他又道:“还有南家事变,尹山桥刺杀事件,甚至黎帝继位,都跟我有关。你们黎国近几年所有的兴衰走向,都是我操控的。” 宁海棠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以为国衰是天命,却没想,段熠微才是这背后的天。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能一边带兵攻打南楚西渝,还能背后操纵黎国的政局,他还是人吗! 看到宁海棠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段熠微朝他得意的笑道:“是不是觉得你夫君我很厉害?嗯?小猫猫。” 宁海棠刚被他气的半死,况且他这是想方设法灭了自己的国家,就算再觉得他厉害,还是痛骂道:“你心可真脏,就会玩计谋耍手段。” “耍手段?我若不用这些手段,你黎国至少还得死比现在多一倍的人。”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灭我黎国,就因为我们不愿意对你们云国俯首称臣?!” “是,就是这个原因。”段熠微的声音,突然淡了下去,他注视着前方的街道,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如果没有国界,没有敌人,就没有那些引发人无休止争端和猜忌的东西,只有四国一统,才不会有牺牲与杀戮。” “四国一统,你说的好听!”宁海棠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朝段熠微嘶吼了一声,眼眶红了。 他能理解段熠微的行为,也有些接受了段熠微成为新的黎人领导者的事实。 但,段熠微终究是染了血,杀了人。 吴凯的死,他永生难忘。 “可你……杀了我的副将。”宁海棠咬着牙,一字一句都充满着浓烈的怨恨。 一想到那天的场景,宁海棠的脑子就抽疼。 “我杀他,其实最根本的原因不是试你,是他会乱我云国朝政。他背后的人,是赵凌。”段熠微坦然答。 他是第一次跟宁海棠说出自己的谋划,之前他一直没说这么详细说过。 宁海棠听过“赵凌”,他是云国的相国。 “你是说……你云国相国跟我的副将串通要杀你?” “是。赵凌就是我一直想除掉的人,但是我现在动不了他,所以我只能杀了他丢出来的明棋,也就是你的副将。” 宁海棠不信,“还有你动不了的人?” “因为我不想跟你父亲犯一样的错误。” “我父亲没错!”宁海棠朝他怒吼,他最听不得别人诋毁自己的家人。 段熠微却笑着答:“只看眼前是非对错,眼里揉不得沙子,是没办法让一个国家走的长远的。” 宁海棠竟无言以对,但他还是不能苟同段熠微杀了吴凯的做法。 再加上他刚才污蔑自己,宁海棠整张脸写满了怒不可遏,他故意甩开段熠微走在最前面,打死也不想跟他并排走。 段熠微负手在后,冷了眼眸。 不过这冷峻的神情很快消逝。 他终于还是追了上去,一把搂过宁海棠的肩膀,强硬的把他圈进怀里,呵了声白气在他耳边:“生什么气,在我面前,你有资格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宁海棠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于是违心道:“反正你做的都对。是我小肚鸡肠,是我不识大体,是我不够乖巧,是我……” 宁海棠违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段熠微打断了。 打断他的还是一个炽热的吻。 宁海棠睁大了双眼,猛地用力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的舌头缠住了。 段熠微紧紧按住宁海棠想要挣扎的身体,粗暴的吻着他,又一手死死拖住他的后脑勺,就如掐着一只猫咪的后脖颈一般,想要把他揉碎在怀里。 宁海棠起初还想挣扎,可是段熠微的吻侵略性太强,让他瞬间丧失了反抗能力。 就仿佛被扼住咽喉的野兽一般,再凶猛,也只能束手就擒。 他被迫感受着那一层层持续不断的侵犯,明明觉得羞耻觉得不堪,可是心脏却狂跳不止。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要喷薄而出。 但他的意识很清醒,这可是大街上啊!周围还有那么些路人呢!!!!! 路人甲在吹口哨,路人乙在嗑瓜子,路人丙在喝奶茶。 刚才还绕着走的群众,又重新围了过来,看宁海棠跟段熠微当街接吻。 宁海棠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真的想不到,段熠微能不要脸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而他越羞,段熠微就吻的越用力,他太会找让猎物堕落的点,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吻了足足一刻钟后,宁海棠才被他大发慈悲的放过了。 在段熠微松开唇的一刹那,宁海棠就知道自己这辈子的脸,在这一刻全丢完了。 脸颊发烫不止,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看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本来他们就已经对自己失望透顶,此刻一定觉得自己就是个被段熠微玩脏的垃圾吧。 周围的闲言碎语,他全听不见了,世界只剩一片苍白。 直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跑到他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奶声奶气的道:“棠哥哥,你……你要是真的喜欢旁边这位大叔叔,那我……我支持你……” 宁海棠惊讶的看着她,慌忙辩解:“没、没啊……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 “可是,你们俩刚才亲了呀~我娘亲说,两人亲亲,就是喜欢。” 她刚说完,宁海棠还没来得及再次反驳,却见段熠微随手拿了一串路边摊贩在卖的糖葫芦,蹲下了。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微笑着把糖葫芦塞到小姑娘的手里,“不是大叔叔,我也是哥哥哦~” “啊?可是你长得比棠哥哥老好多,棠哥哥才是哥哥,你……不像哥哥。”小姑娘啃了口糖葫芦,天真无邪的说道。 段熠微脸上顿时挂满了尴尬,“这小姑娘长这么水灵,可真会说话……” 小姑娘不仅会说话,还又补了一刀,“棠哥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哥哥,你没他好看,要是对他不好,他肯定会不要你的。” 段熠微:“……” 宁海棠一旁无力的解释道:“我真没有喜欢他……我……” 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真没有吗…… 可为什么刚才他吻自己的时候,心脏会狂跳不止? 宁海棠抚摸上已经被吻的有些发肿的薄唇,细想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吻了,可是反应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难道是因为觉得当街太羞耻,才会心跳不止? 在他思索这些的时候,人群中又有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拄着拐杖站了出来,说道:“阿棠啊,其实……俺们都知道,恁肯定不会叛国。” “刚才是俺们激动了……对不住啊,俺替大伙儿像恁赔个不是。” 宁海棠忽然愣住,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停了一会,老爷爷又说:“而且啊,自从段熠微接手了黎阳城的管辖,对俺们这群人,还挺好的。” “本来俺都要病死了,是他让人给俺找的大夫看的病。” “对对对。”又有个人接着说道:“段熠微不仅减免了俺们的赋税,还把俺儿子放了出来,之前俺家傻宝不是饿的不行偷了些东西被抓了嘛,差点要被砍了手指呢!” “是啊,俺做梦都想上学。可惜家里没钱去不了国子监,是段熠微派人在城北新建了一座新的学堂,现在大家都可以去免费上学了。” 宁海棠听罢,终于回过神来,“既然他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事,那你们刚才还不认识他?” “因为他从来没露过面,都是派他的手下做的,俺们是真不知道他本人长什么样。” “再说他灭了大黎,俺们虽然感激他做的这一切,也不想表现出对他的讨好,才选择无视他……” 宁海棠这才暼了段熠微一眼,目光有些闪烁,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 发烫的脸颊迅速的冷却下来,可是狂跳不止的心依旧没有冷却。 “不生气了吧……”段熠微还在他耳边轻哄。 可是宁海棠还是不理他。 段熠微又是掐着他的脸,温和的笑着:“我刚才说了,公道自在人心。心诚且身正,无论别人怎么诋毁,那些该信你的人,始终会信。” “就如将心比心,我害他们国破,却没害他们家亡,所以他们不会记恨我。以至于你是不是跟我有亲密行为,他们也根本不会在意。”? 第43章 或者……或者小树林里解决一次也行 段熠微说完,就连吃了糖葫芦的小姑娘都开始向着他。 她继续拉扯着宁海棠的衣角,嘴上还粘着黏糊糊的糖渍,“棠哥哥,这位大叔叔虽然长得不像什么好人,但是我娘亲说他好像人还不错……所以我祝你跟大叔叔幸福!” 宁海棠内心已经崩溃了:喂!不要乱点鸳鸯谱好吗? 段熠微却微微一笑,虽然已经站起身来,宽大的手掌还放在小姑娘的头顶,“你棠哥哥还挺喜欢我的,还追着要嫁给我,甚至宁愿背上投敌叛国的骂名。” 宁海棠听罢怒瞪他一眼,这狗东西简直把自己不要脸的特质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谁料,宁海棠还没来得及解释,周围的人群竟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宁海棠:…… 他真的服了,索性闭嘴装死,拉着段熠微赶紧从人群中撤了出来。 再不跑,过会儿指不定都能被他们按着当街跟段熠微拜堂成亲! 逢场作戏和不要脸可是段熠微的拿手绝活儿,要是真拜完堂,他肯定要做些禽兽不如的事! 一想到要跟段熠微拜堂成亲……呸呸呸,为什么要跟他拜堂成亲啊! 宁海棠的脸又烫了起来。 该死的段熠微,整天就知道非礼轻薄自己,搞得自己现在心乱如麻。 不行还是得杀了他! 狗东西! * 两人去了西郊。 宁海棠听段熠微说,他把宁飞廉安置在了偏僻的西郊,那里人烟稀少,连普通农户都没有,因为那边有很凶猛的野兽出没。 宁海棠起初还埋怨他怎么能把自己弟弟丢在那种地方,但段熠微却解释说,他给宁飞廉涂了一种野兽害怕的药,而且野兽还能保护他不让其他人靠近。 如果派人日夜守着,很容易被人发现这个地方有可疑,不如就让天然的动物成为保护,还安全一些。 宁海棠竟然被他说服了,而且他也知道西郊的野兽确实凶猛,连他都不一定能制得住。 可是到了西郊,他刚进树林,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随即心头一紧,顺着血腥味的源头跑去,在一处隐蔽的农庄外,发现了一大片血迹。 宁海棠连忙蹲下身查看血迹,发觉似乎不是人血。 他稍微松了口气,刚要抬头,段熠微的声音抢先进入耳朵。 段熠微道:“来晚了。” 他这才抬头,发现面前不远处,躺了一地的尸体。 但这并不是人的尸体,而是那些凶猛异常的野兽的尸体。 宁海棠缓缓站起身,朝那一地的尸体走过去,他警惕着,掌心放在剑柄,蓄势待发,随时出鞘。 但他没感受到任何杀气,甚至周围连一个活物的气息都没有,段熠微不算。 待他走到一头黑熊的面前,竟看到这头黑熊的头部有一个黑漆漆的血洞,其他地方毫发无损,就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倒在血泊里。 已经死了,血汩汩的从漆黑的血洞里流出。 不仅仅是黑熊,周围那些老虎野狼亦是如此。 这是…… “火器。”段熠微随后跟上来,在他身后幽幽摇着手里的琉璃扇,“一击致命,只要发射,没有活物能躲得过。” “竟这么厉害?” 宁海棠震惊不已,他对这种没有概念的东西原本没什么惧怕,可是此情此景又让他内心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不厉害,怎么会被禁掉?”段熠微顿了下,继续道:“太过于超前的东西,势必会对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是你禁的?” “嗯。” “那你……以你的身手,躲的了吗?”宁海棠又问。 段熠微摇了摇头,“难。” 他又接着道:“速度的快慢,其实是有数值的,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一个很确定的数字确定你行进的速度。” 宁海棠听的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假如你出招和反应的速度是一,那么火器发射弹药的速度就是十。是你的十倍,所以你不可能躲得了。” “那怎么办……对了。”宁海棠这才想起来,他是来找弟弟的。 于是话都没说完,便不顾一切的朝农庄木屋的方向跑去。 他忐忑不安,因为他刚才没有感受到活物,难不成飞廉也被…… 在推开屋门的那一刹那,他大喊了一声“飞廉”,却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小木桌,还有一张叠着整整齐齐被褥的小床。 桌子上放着一朵朵纸折的海棠花,大概四五朵,还有一朵折了一半,就那样散在了桌面。 周围没有血迹,也没有血腥味。 地板上有一点点挣扎的痕迹,还有一些人进来留下的杂乱脚印。 宁海棠走过去,拿起“海棠花”看了一眼,发现每一朵花上面,都好像写了什么东西。 他一朵朵展开来看,是宁飞廉那歪七扭八稚嫩的字体。 「哥,我想吃小松饼了,可是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陌生大哥哥会在特定时间给我送来些吃的,也不理我。」 「我听说那个叫段熠微的男人把你带走了,我也被他抓了关在这里,你还好吗?」 「你总是说让我练武,可我就是懒不想练,现在我好后悔,要是我会武功,就能保护你了。」 「哥,我好想你。」 宁海棠的手在止不住颤抖,他看完后愤怒的把这些折皱的纸拍在桌子上,质问段熠微:“你骗我,段熠微?我弟弟人呢!” “我刚说了,来晚了。”段熠微合上手里的扇子,悠然自得的靠着门槛,逆光中,在朝他微笑。 “什么来晚了?” “你弟弟明显已经被那帮黑龙寨的山匪带走了。” 这个结果宁海棠刚才已经差不多想到了,但他觉得是段熠微指使的。 他愤然道:“你根本不想让我见我弟弟,你从头到尾都在耍我!” “你这次还真冤枉我了。”段熠微用扇子指了指床上,“你看看那个。” 宁海棠进来只顾看桌子,竟没发现,床上还有一个信封躺在那。 他眼疾手快的抓过来,信封上只写了“宁海棠亲启”这五个字,字体还算能看,中规中矩。 打开来看,里面写了一段话。 「宁海棠,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我是你曾经的手下败将龙傲天,但那也只是曾经。你不是有能耐吗?有种一个人上山来,再跟我一较高下一次,我这次要打穿你的头,把你的头吊在我黑龙寨的寨门口,我要一雪前耻! 奥对了,你弟弟在我手里,你要是不想他出事,就立刻马上给我滚上山来。 还有,再次强调只能你一个人来,要是让我发现有除你之外的人,我就立刻撕票,懂了吗? 赶紧来,我都等不及看你痛哭流涕的求我饶你一命的表情了呢!」 宁海棠看完,猛地想起,今日一大早,严晖已经带着人奔着黑龙山去了! 他收了信赶紧往屋外走,他要去追严晖,把他拦在黑龙山脚下。 路过门口的时候,却被段熠微伸手拽住,“信上怎么说?” 宁海棠没空跟他解释,直接把信塞给了他,“自己看。” 段熠微拿过信大致扫了一眼,便知道了什么意思,他看宁海棠已经匆匆走远,也知道他是要拦严晖。 他冲宁海棠的背影喊,“严晖的脚力,你是赶不上的,他常年带兵打仗,比你更懂得怎么提高行军速度。” 宁海棠一拍脑门,幽怨道:“坏了!忘了这个了!” 严晖确实是一名非常厉害的大将,虽然他在武力方面也就跟自己打个不相上下,可是他其他方面的能力,要比自己强很多。 至于那条手臂,也是个意外。 宁海棠一时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无奈下也只好再次求助段熠微:“你有什么办法?” “我当然有,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段熠微看着宁海棠急不可耐的样子,反而不紧不慢的继续摇扇子,“你刚才还冤枉我了呢~” 宁海棠就知道,他就会拿这种事威胁自己。 他也没什么耐心跟段熠微耗,开门见山道:“你想要什么直说,或者……或者小树林里解决一次也行。”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刚才那句话说出口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段熠微这个骚气满满的狗东西污染多了,就变成了跟他一样的不要脸。 太堕落了! “小树林?”段熠微假装没听懂的模样,故意懵懂的问:“再说详细一点,我不知道小树林里能干什么。” “你——”宁海棠又急又气,却又拿段熠微一点办法都没有。 “哈哈哈……”段熠微竟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周围冰冷的血腥味里。 他以前所有的笑都是那种淡淡的微笑,要么就是意味不明阴冷的坏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笑这么开心。 笑过后,他看着宁海棠越来越黑的脸色,突然弯曲了自己右手的手指,轻轻的在琉璃扇的扇面上,扣了三下。 “噔、噔、噔。”随着三声清脆的敲击声响起,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若隐若现的鸟啼声。 声音在朝他们俩的方向靠近,很快,宁海棠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只金色的鸟儿。 第44章 万一你死在了山上,我还能留个念想(这次标题不搞s了) 这鸟儿长得很奇特,圆头圆脑,却长着尖嘴黄喙,看起来样子还有些蠢,可全身的淡金色羽毛被光一照,熠熠生辉,又显得高贵无比。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鸮,但为什么是金色的?” “是鸮,金丝鸮,我特别培育的品种。”段熠微抬起手臂,让金丝鸮落在了自己的下臂上。 小小的金丝鸮比巴掌还小,轻啄着段熠微手臂上的衣物,又冲他挥舞翅膀,活蹦乱跳很不安生。 宁海棠听段熠微说过,他会自己栽种庭院的花草,没想到他还会培育鸟类品种。 这种奇特的小型鸮,还是金色的,绝对是世间独一只。 想到这里,宁海棠甚至产生了一个更加夸张的想法。 他脱口而出:“你别告诉我,火器也是你研发的。” 段熠微说这东西发源地在云国,他又这么懂,肯定跟他有关系。 谁知段熠微却否定道:“这个真跟我没关系。” “我也不是什么都会,虽然我知道你崇拜我爱慕我,但也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盲目崇拜。” 宁海棠:“……” 他觉得自己耳朵坏掉了,直接忽略了段熠微刚才那句话,又问:“你要用金丝鸮给严晖送信吗?” “嗯。” 段熠微应完,便把宁海棠刚才丢给自己的那封信原封不动的封了回去,然后卷起来,放入了金丝鸮爪子上系着的小信筒里。 又轻柔的拍了拍它蠢萌的小脑瓜,冲它笑道:“去吧。” 小金丝鸮晃晃悠悠的拍拍翅膀,啼鸣一声,展翅离开了段熠微的手臂。 别看它身型小,速度却快如闪电,一眨眼就飞的没了踪影。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剩下看你了。”段熠微还靠着门槛,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宁海棠回身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虽然这模样早就见怪不怪也理所当然,但他还是有些心寒。 他冷声问:“不是你没看好我弟弟,害他被抓吗?” 段熠微知道他什么意思,却只是慵懒的答:“信上说,只让你一个人去,我跟严晖都帮不了你。” 既然他如此不情愿,宁海棠也没打算勉强他,不能求仁得仁也在情理之中,本来他就不是自己能请的动的人。 不过宁海棠想了想,又道:“黑龙山距黎阳城二百里,我需要一匹好马。” 刚才他走的急,只顾想着要追严晖,根本没在意坐骑的问题。 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是有些冲动了。 段熠微道:“我的马可以借你,回来你拿身体还。” 对于“拿身体还”这几个字,宁海棠简直跟听普通话语没什么区别,他对段熠微这种时不时来一句的骚话早就免疫了。 反正就算不是拿身体换马,也是被他肆意糟蹋。 “行,我都可以。”他答应的果断。 “都可以啊?”段熠微面上透着笑意,又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宁海棠心里疑惑段熠微的忽然招手,但也没多想,况且他也不敢再继续耽搁,便快速走回了段熠微身边。 与他分立在门框左右,互相对视。 段熠微比他高了半头,所以他要微微抬些眼眸,才能跟他恰好对上视线。 那深不可测的眼眸里,有光,还有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里面,经久不息。 段熠微依旧是单手执扇靠着门槛,却弯了眉眼,冲他给了一个口型,“亲我一口,再走。” 宁海棠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说什么?” “每次都是我主动,你总该要主动一次。”段熠微理直气壮的说着,又道:“万一你死在了山上,我还能留个念想。” “你咒我死?”宁海棠很快抓住了“重点”。 “我估摸你八成是有去无回,严晖这次可是带了一整个营的人去,我都觉得够呛。你一个人,几乎没什么生还希望。” “不过你要是死了,马我就不让你还了。” 宁海棠拧眉,他听着段熠微无情的话,心里的寒意更是滔天泛滥,要把他彻底淹没。 不过他最终,还是默默的上前,轻轻的落了一吻,在段熠微侧脸。 但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便迅速撤开,仿佛碰了炮烙一般。 很敷衍。 亲完这下,他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想停留。 身后的马尾飘荡在温和又冰冷的长风中,傍晚的树林里混杂着一地的斑驳血迹,被冠冕堂皇的染上清绝。 段熠微盯着这离去的白色倩影看了许久,不自觉手指摸着侧脸早已冰冷的吻痕,露出了一抹不明意义的苦笑。 如果宁海棠死了……还能再找到一个跟他一样有趣的玩物吗? 应该是难了。 段熠微不喜欢去反复想一个本就有了确定答案的问题,与其这样,不如随心而动。 在宁海棠走后许久,夜幕落下,他终于收了琉璃扇插入腰间,动了身。 抬头出云明月,银河倾泻了一整片天空。 “罢了……还是得我出手。” * 宁海棠一路纵马,往黑龙山飞奔。 二百里的路程,他只用一夜就赶到了。 晨光微熹,黎明还没到来,他在即将的破晓里看到了驻扎在山脚的军队。 竟真的如段熠微所说,有一营的人。 他们全在营帐里休息,不过肯定是金丝鸮把信送到了,所以严晖才没有上山,而是停在了山脚下面。 宁海棠在主营帐外下了马,夜色里的浓雾还没散去,可他却清晰的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在营外,似乎在等自己。 是严晖。 他一身银亮的盔甲,身上还裹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被凛冽的寒风吹的猎猎作响。 再仔细看,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是听楼和雷惊鸿,也都是全副武装。 宁海棠牵着马走近他们,还没说话,严晖就朝他丢了一身重重的盔甲。 他道:“可能大一点,你凑合穿。” 宁海棠双手捧着,大致扫了一眼款式,总觉得跟严晖身上那件很像,可想而知肯定是他以前穿过的盔甲。 怪不得他会说“大一点”。 因为严晖比自己高,而且体格也壮实不少,特别是肩膀。 雷惊鸿站在严晖的身后,掐着腰不太走心的嘱咐道:“你可得小心点,一定得活着回来,我还等着吃我晖哥喜酒呢!” 严晖转头,给了雷惊鸿一个能冻结一切的冰冷眼神,“不说话能死?” 而严晖身后,另一旁站着的听楼却说:“吃个屁的喜酒,哪有男人娶男人的?丢不丢人!” 雷惊鸿立刻反驳:“怎么着不能男人娶男人?又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不可以,再说了咱家王爷权利那么大,到时候让他把宁海棠赐给晖哥就完事儿!” “之前不是赐过了,严将军又不要!” “那不一样,我说的是赐婚。赐婚懂不懂,拜堂成亲的那种,还可以入洞房……嘿嘿嘿。”雷惊鸿一想到跟宁海棠入洞房的情景,就开始流口水。 虽说兄弟妻不可欺,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品尝美味的贼心。 宁海棠看到雷惊鸿那猥琐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厉声道:“有完没完,皮又痒了想挨打了是吗!” 说着,还朝他挥了挥拳头。 雷惊鸿被他这虚晃一拳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躲在听楼身后哀嚎:“别……别打我……” 昨天被打的伤还没好彻底,他还有心理阴影。 听楼回身笑着瞪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 “我怎么了……我上次被他打那么惨,不是你害的吗!” “怎么就我害的?” “就是你!”雷惊鸿探出脑袋愤愤道:“说什么让我放心玩,我玩个鬼嘞!就会坑我!” “那还不是你太菜了!” “你说谁菜!” “你!” 然后两人竟旁若无人的争吵了起来,活像一对打情骂俏的夫妻。 而严晖始终保持着沉默,除了刚才那句“不说话能死”,就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亘古不变的寒霜,在黎明到来之时,终于有些融化的迹象。 他忽然抓过宁海棠的手臂,扯着他往一旁没人的树林里走。 宁海棠根本没反应过来,在雷惊鸿和听楼吵闹声中,被迫被严晖拉走了。 心里莫名其妙,严晖到底要干嘛?拉自己进树林,不会要…… 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因为没走多久,严晖就放开了他,“那太吵了。” 原来他只是不想听那两人吵架而已。 宁海棠转了转手腕,麻利的把那身盔甲往自己身上套,边套边说:“谢了你这身衣服,希望我能有命回来还给你。” “你真要一个人去吗?”严晖的声音,很明显发紧了几分。 “为了救我弟弟的命,我只能这么做。”宁海棠抬头,朝严晖淡然的微笑着:“再说,除掉这帮山匪,本来就该是我的使命,不然他们还要为害我黎阳城的居民。” 是的,哪怕黎国不在,他的使命还在。 也不枉,那些人称自己一声“英雄”。 严晖沉默了,他垂着头,没有看宁海棠。 许久抬头,漆黑的眼眸里,混进了一些悸动的炽热,如熊熊大火一般,吞噬了周围的黑暗。 他缓缓朝宁海棠说道:“我可以扮成你的样子,替你去。”? 第45章 我宁海棠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你替我去?”宁海棠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型,“先不说咱俩长的差这么多,这身量都不一样,他们再瞎,也不可能把你当成我。” 严晖却说:“火器的射程大概有六十丈(200米),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看不清身型样貌。” 宁海棠思索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你这不会是要替我去送死吧?” 他盯着严晖左手垂落下来空荡荡的衣袖,心里莫名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严晖这个明明该恨自己的人却要为自己做到如此,真的让他很意外。 只不过这份感激刚埋进心里,就被严晖否定掉了。 严晖说:“我不是去送死,更不是替你去。” “那你为什么说要扮成我的样子,不是前后矛盾吗?” “我知道怎么躲开火器的射击。” 宁海棠听他这么说,立刻好奇了起来:“怎么躲,你告诉我,我说不定也可以。” 严晖顿了下,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用气息感受气流,不过那个感觉很难把握,需要多次练习。” 这么说,严晖以前是专门练过的,不过也合情合理,毕竟火器是他们云国研发的武器。 作为能被段熠微看上当主将的大将军,一定要对所有武器了如指掌,更得有过人之处,不然段熠微也不会那么能忍他这臭脾气。 “感受气流,是指什么?”宁海棠又问。 “你连见都没见过,我跟你说没用。”严晖以命令的语气冷声道:“你山脚下老实待着就行。” 宁海棠听他这话总觉得不是很舒服,他这明显是看不起自己! 于是不服气道:“我是没见过,但只要你好好的告诉我方法,我就可以!你都能做到,我不比你身手差,凭什么我做不到?”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严晖竟激动了起来,他提高了些声音,冲宁海棠低吼道:“火器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你会丧命的!” “那既然那么危险,你能保证一定能躲开吗?严晖,以前我们俩是敌人,但现在,我当你是朋友。是朋友……我就不会要你替我去死。” “朋友……?”严晖怔了一瞬,脸上的神情在晨光中,变得微妙起来。 他细细在心里碾着这两个字,又垂了眼眸,不再说话了。 气氛忽然冷了起来,宁海棠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他再说话,只好先开口:“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自己去上山感受。” 他说罢正要转身,却被严晖一手抓住了手臂,“海棠。” 宁海棠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叫自己,他竟然把姓给省了…… 严晖也就抓了一下,又立刻松开了手,“我告诉你。” 他继续道:“铅制的弹药,重量大概为三钱左右。六十丈开外射击,会带动气流形成一股微弱的气旋。你用内息控制你自身周围的气流涌动,当弹药形成的气旋进入你控制的气流之时,两者会产生一种微弱的冲击感,这个时候你快速咧开身子,就能躲过去。” “冲击感?”宁海棠回身,不解道:“那是什么感觉?” “轻微的震感。”严晖说着便用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他肩膀上了盔甲,不过说是敲,其实根本没有碰到。 “感受到了吗,就是这个感觉。” 宁海棠刚才完全没感受到什么震感,他疑惑的皱了眉:“这么轻微,怎么感受?” “闭眼,凝神聚气,用气流感受。” 宁海棠听话的照做,他轻轻闭上眼,把丹田的内息调度出来,控制周围的气流,沉下心去用力感受。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其轻微的冲击感,是严晖控制的气流与自己的气流发生碰撞,所产生的震动。 但这感觉确实很不容易察觉,这还是在寂静的小树林里闭着眼强迫自己感受,才能感受到。 到时候上山,如果有多人同时对着自己开火,再加上各种其他的因素,能感受到才怪! 不过眼看天要大亮,他觉得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便冲严晖给了一个真诚的微笑:“挺感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已经差不多会了。” “你还是要去?” “嗯。”宁海棠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要去,而且,我会把我弟弟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严晖:“……” 看严晖再次陷入了沉默,宁海棠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往上山的路走去了。 他边走边举起右手,背对着严晖朝他挥了挥手,“我宁海棠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父母不在了,吴凯和自己的银月军都死了,楚易被俘虏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他此刻唯一能保证的就是,飞廉一定会活着。 那是他仅剩的希望。 * 山路还算好走,宁海棠赶在午时之前,终于爬到了山顶,不过离寨子还有些距离。 他体力比常人好,所以一路爬上来没怎么费劲,只是觉得有些饿。 毕竟昨夜赶了一整夜的路,又爬了半天的山,没睡不说,更没吃东西。 因为走的太急,只问段熠微要了匹马,连个吃的都没带。 “咕噜噜——”肚子在不争气的叫唤,还连着叫了好几声了。 他真的好饿,于是只好抬头看看这山上的树有没有果子可以应急。 但很遗憾,这山上全是白杨树,不结果子。 正惆怅着,他忽然闻见了一股极其诱人的香气,像是有人在烤什么东西,于是连忙顺着香味去找,还真让他找到了。 丛林中,有个男子正坐在一堆柴火点燃的篝火前,烤着一只油光锃亮的山鸡,已经快要烤熟了,油水不停的往下滴落。 宁海棠看的直流口水。 男子似乎发现了有人入侵自己的领地,警惕的注视着不远处的宁海棠,大声质问道:“谁?” 宁海棠直勾勾的盯着那只烤鸡,弱弱的问:“兄弟,烤鸡……卖吗?” “啊?”男子惊异的拿起烤鸡在面前晃了俩下:“你要买俺的烤鸡?” “嗯……”宁海棠应着,便快速的去翻自己袖口和胸前的口袋,发现竟然一分钱都没有。 对了,这是段熠微给自己的衣服,他没事怎么可能会往衣服里放钱呢? 最后他没办法,只得把身上最值钱的那把银月剑取下来,递给那个男人:“你看,这个能值你的烤鸡吗?” 虽说剑可以防身可以杀敌,但那也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肯定是——不能饿死! 谁料那男子看了一眼剑,却突然道:“这东西一看就很贵,而且像是别人送的,这俺不能要。” “你怎么知道,是别人送的?” “俺猜的。”男子憨笑着,把手里的烤鸡递给宁海棠,“没事,反正就一只鸡,你想吃俺送你了,俺不要你钱。” “谢谢!”既然人家都说送了,宁海棠还真就不客气的接了过来,掰了一只大鸡腿就往嘴里塞。 真香! 而且外焦里嫩,汁水四溢,他简直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鸡! 边吃,他又边打量起这男子的样貌,长的倒是挺憨厚老实,跟他憨憨的笑容和声音一样,像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户。 虽说长相普通也没什么气质,不过这体格还可以,毕竟要打猎为生,肯定得结实高大一些。 “兄弟,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宁海棠吃的差不多了,终于想起来要问那人的名字。 “俺啊,就一农民,叫俺二宝就行。”二宝大大咧咧的笑道。 “奥,二宝,你是住在这黑龙山上吗?” “对啊,俺是黑龙寨三当家龙狗蛋的小跟班,平常没啥事,就种种田打打猎。” 原来他是黑龙寨的人! 宁海棠心里飞速打着小算盘,要不要跟着他混进寨子里,偷偷的找到飞廉的下落? 这二宝看起来也不像土匪,看来这黑龙寨估计也只有那龙三傻是土匪,其他都是憨厚老实的农民猎户也说不定。 二宝盯着宁海棠的脸看了一阵后,终于道:“俺看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是寨子里的人,寨子里可都是俺这种粗狂大老爷们。” “我是来,来寻人的。”宁海棠敷衍的想了个理由,“我哥哥也在这个寨子里,我娘重病,叫我把他带回家,想临死前看他一眼。” “你哥哥叫什么?” “嗯……叫……”宁海棠随口编了个名字:“王三贵,你认识吗?” 二宝摇摇头,“不认识,俺也是刚来的。” “那你能带我去寨子吗?” “当然可以啊。”二宝爽快的答应了,还好心的嘱咐道:“进了寨子可千万不要惹大当家,他可凶了,而且他还有那什么奇怪的能射出小铅球的武器,啪一响就要出人命!” “二当家也不行,他这个人有点小心眼。” “三当家比他们俩好一些,不过他喜欢漂亮女人,幸好你不是个女人,不然俺肯定不把你带去。” 其实二宝说的这些,宁海棠都清楚,毕竟这龙三傻也是他老熟人了。 只是他听着“幸好你不是个女人”这几个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太对劲。 但他还是一一点头应着,还顺着二宝的话问:“那我进了寨子,要去见他们三个吗?” “不用吧,你不是找哥哥,就去找呗。” 听了这话,宁海棠算是放了心。 如果能不跟那三傻碰面就把飞廉救走的话,就不用考虑躲不躲的过火器的问题了。 到时候没有飞廉做人质,严晖就可以带着军队上山,把他们一网打尽。 第46章 段熠微,救救我 一路跟到山寨,寨子门口有两个彪形大汉守着。 宁海棠小心翼翼的跟在二宝后面,以为会被拦下,却看那俩大汉竟一动不动的瞪着自己进门。 表情很奇怪,相当狰狞。 于是宁海棠快走两步跟上走在前面的二宝,“那俩人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奥,兴许是不认识你。” “不认识不应该拦住我吗?” “哎,拦什么拦。”二宝摆摆手,带着他继续往寨子里走:“我们寨子没有拦人的规矩。” 不拦人?现在这黑龙寨已经这么随意了吗? 他记得他上次来,还没到门口恨不得全寨子的人都跑过来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再说门口那俩大汉还有些面熟,像是上次来打过架的人,他们怎么会不记得自己,连拦下来问一下都不问? 诸多疑点,让宁海棠起了疑心。 他又跟着二宝走了几步,发现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在恶狠狠的瞪着他,就是不动。 很奇怪,奇怪的像是进了早就设好的圈套一样。 警惕之心乍起,宁海棠手里握剑,突然上前一步从二宝身后把剑刃架上他的脖颈,“说,是不是想设陷阱害我?” “没啊……”二宝看到剑就近在咫尺的抵在脖子上,吓傻了:“俺就单纯的带你进来找哥哥,咋就设陷阱了?” “那他们为什么都不动?” “俺不知道啊,他们在这寨子里,平常也不动的。” 宁海棠还是觉得不对劲,正打算再次威胁,手上的力道还没来得及缩紧,便听到“啪”的一声惊天之响,随即只觉得肩膀一阵刺痛,血液就飞溅了出来。 “唔……”他身子踉跄了几步,松开二宝后紧紧的捂住伤口,发现自己的肩膀已经被一颗圆形的弹丸给贯穿了。 他抬头眯起双眼,看到不远处有个人举着一杆细长的管状武器,瞄准了他。 武器的前端,还在冒烟。 “呦~小海棠,进来我黑龙寨,怎么不跟我这念了你两年的老熟人打声招呼呢?” 说话的人,正是龙傲天。 龙傲天光着膀子,身上描龙画虎,凶悍的面相一看就很不好惹。 只是宁海棠把视线全放在了他手里的武器上。 原来这就是火器,刚才听到声音的瞬间,自己的肩膀就中弹了,这速度确实非常人可以躲闪,看来不好对付。 怪不得之前严晖一队人都折在了山上。 龙傲天又道:“咋不说话了小海棠,是不是看到老子这武器傻眼了,哈哈哈哈!” “靠武器取胜,你该是废物,还是废物!”宁海棠不屑的嘲讽道:“有本事,放了我弟弟,咱俩赤手空拳单挑!” “啥,你说我废物?!!”龙傲天听他骂自己,气急败坏的拿火器指着他,“看我不把你射成个筛子!” 只听又一声巨响,宁海棠这次不再坐以待毙,而是快速的用内息调动起周身的气流,想着严晖教自己的方法,感受那股冲击力。 他闭上了眼,电光火石间,突然手握长剑朝前挥砍了一下。 “吭”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刺破耳膜,那小小的金属弹丸,竟然被他的剑刃,劈成了两半,掉在了土里。 宁海棠睁开双眼,额头上了汗珠淌落,他大口喘着粗气,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他看着掉落脚边的铅球,心里长舒一口气:“呼……幸好……” 他又再次抬头,挑衅的朝龙傲天勾了一丝嘴角,“继续啊,我怕你?” “这肯定是巧合,我就不信了,打不死你!”说着,龙傲天又朝他发射了一枚弹丸。 宁海棠一次成功挡下,第二次更是熟能生巧,他快速挥舞着长剑,在砍下弹丸之后一跃而起,朝着龙傲天的身体扑了过去。 锋利的长剑在肃杀的寒风中划过一道冷光,宁海棠杀气逼人,想一击致命。 但因为肩膀受了些伤,动作稍微迟缓了些,所以他的剑招并没有击中龙傲天,被龙傲天侧身躲过了。 龙傲天赶紧后撤一步,慌张道:“这……这不可能……这么快的速度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手下败将还是手下败将,你宁哥哥今天就再教你做次人!” 说着宁海棠抬腿一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胸口,把他仰面踹飞了出去,他庞大的身体压在身后的栅栏上,把栅栏都砸断了好几根。 他爬起来抹掉嘴角的鲜血,疯狂的朝一旁还站着一动不动的人嘶吼道:“愣着干什么,上去杀了他啊!” 可是那群人还是不动,跟中了邪一般。 “妈的,真是群废物!”龙傲天咬着牙痛骂了一声,眼神越发的凶狠。 宁海棠却在左右张望,忽然发现二宝早就没了影子。 他又看向还躺着爬不起来的龙傲天,问他:“我弟弟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龙傲天仰头狂笑,边笑边从身体某处摸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那盒子很奇特,最上面有个奇怪的小凸起。 他笑过后,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小凸起,阴森森的说道:“恐怕,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弟弟了,开心吗?” 只听他话音刚落,寨子里的某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 “轰隆隆——”一瞬间大地震动,碎屑横飞。 巨大的冲击把所有人的衣襟吹的飞起,像是什么被炸开一般,在轰鸣声落下后,有片角落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炽热的火光把这片寨子照成了血红色。 “你……做了什么……”宁海棠眺望着那片大火,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不会…… “当然是把你弟弟送去见了阎王爷啊。”龙傲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起身来,“知道什么是可控性炸药吗,就是我远在几里外,就能利用一些机关,点燃我放置的炸药。” “你不知道这东西多好用,比火器还好……” “你说什么——!”宁海棠没等他说完,便歇斯底里的朝他吼道:“你说……你炸死了我弟弟?!!!!!” 他的脑子一阵嗡嗡作响,响的他天旋地转,连那片通红的火光都看不清了。 “对啊,我炸死了他。”龙傲天开心的笑容挂在脸上,被火光照的通红。 宁海棠像是情绪失控了一般,继续怒吼,“你让我一个人上山,我一个人来了!我没有违约,是你打不过我,凭什么迁怒我弟弟!!!!!” 他双瞳发红,他情绪激动到不能自已,他以为自己只要够强就可以保护别人,可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我管你违约没违约,反正我就是要报仇,谁让你招惹我!” “你——!!!!!”宁海棠气的身体不住的发抖,他提着剑再次涌动身子,想要杀了龙傲天。 只是身子还没来得及动,便被龙傲天抢先一步,开了一火。 宁海棠此刻的气息全乱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内息,更没办法感受到那种微乎其微的震感。 所以他很快左腿便中了一弹,“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上。 可他却咬着牙,坚持着还是要站起来,却又是“砰”的一声,他的右腿,也中弹了。 这次,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前胸和脸都贴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血液的流逝,他好不甘心,他明明是来救人的…… 血泊在身下的土地里慢慢晕染出一层层的殷红,像极了开的艳丽的红海棠。 宁海棠一次次想重新爬起来,可是身体却如此的沉重,让他又一次次重重的跌了回去。 “就你,还想救你弟弟!” “我告诉你宁海棠,你谁都救不了!” 龙傲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谁都救不了…… 宁海棠脑海里又闪现过吴凯的脑袋滚落在自己脚边的画面,那一瞬间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完全复刻,他又活生生的再体会了一次。 他的后背被龙傲天用脚踩住,头顶也被他手里的火器抵着。 “去死吧!” “大哥,别杀他!”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龙傲天要扣动扳机的手指。 龙傲天回头,是老二龙铁柱站在身后。 龙铁柱慢悠悠的走过来道:“就这么杀了他,便宜他了,得多折磨折磨一番。” 龙傲天想了想也是,于是松开了脚,“对,得把他绑起来,狠狠抽个几百鞭子,不让他蜕层皮老子就不叫龙傲天!” 龙铁柱也附和道:“我要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再把他舌头割了!” “你们俩,太低级了。”又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声音。 是老三龙狗蛋。 只见他穿的花里胡哨,步履轻盈的朝这边走来。 “我们低级?那你有什么方法折磨他?”二人齐声问。 “让他给咱跪t,不觉得有意思吗?” 龙傲天和龙铁柱同时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这可是个男人,老三你疯了吗!” “哎~”龙狗蛋转了几个音,阴笑道:“男人女人都一样,反正嘴是一样的,会不会享受啊?” 那两人还是疯狂摇头:“算了吧,这癖好我们可接受不了!” 龙狗蛋给了个颇为遗憾的眼神:“既然你们不会享受,不如先让我享受完,再给你们折磨。” 说着,龙狗蛋便朝着倒在血泊里的宁海棠走过去,蹲下身把他扶了起来。 宁海棠伤的太重了,他没有力气,只能任由龙狗蛋把他丢在了一张床上。 他忽然想起当初被段熠微从牢里带回去,也是这样被他丢在床上,然后被玷污。 而现在,历史重演。 他绝望的闭上了双眼,飞廉已经不在了,他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身上的衣服在被一点点撕破,他反感恶心着龙狗蛋的行为,就像他当初反感恶心段熠微一样。 可是他无力挣扎,只能任由那肮脏的手把自己玷污。 段熠微……段熠微…… 救救我。 心里在呐喊着那个人,渴望他能出现。 但是…… 怎么可能。 第47章 没有标题了,好烦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不自觉的就喊了出来:“段熠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龙狗蛋听他喊了一个名字,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怔住:“你刚才……喊的谁?” 宁海棠的身体被他压住,动惮不得,他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疼的大汗淋漓。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喊了谁,因为他内心根本不想承认自己喊了那个人的名字。 “你渴望……他来救你,是吗?”龙狗蛋摸着他的脸,俯下身去,轻轻含住了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温柔,让宁海棠一瞬间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你……你是……”他震惊不已,但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唇齿已经被人撬开,滑进了柔软的东西。 娴熟的吻技和令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的入侵,一切都证明了,这个吻住他的人…… 一定是段熠微。 只有段熠微才这么熟悉他敏感的地方,只有段熠微才能让他如此甘愿沉沦。 既然这个人是段熠微,宁海棠心里的反感瞬间消除,他迎合着紧紧贴上段熠微的身体,闭上眼跟他忘我的缠绵悱恻。 伤不疼了,还被他吻的有了反应。 段熠微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异常滚烫,在他耳边巧笑道:“小骚猫越来越骚了,我本来只是想给你疗伤,你这么勾我,我可忍不住。” 这是段熠微的声音,低沉而磁性。 宁海棠整个脸颊红到了耳根,睁开眼看着这张并不属于段熠微的脸,努力的把反应压了下去。 他别过头死不承认道:“谁勾你了,是你压上来要对我……” “我发现你跟严晖是一个毛病。” “我没有!”宁海棠用力反驳道。 “那你刚才喊了我的名字,这个你总该承认。” 宁海棠不想跟他纠结这个问题,他拍打着段熠微的身体把他从身上拨开,“你搞什么,怎么变成了龙狗蛋?” “当然是为了救你。” “救我?”宁海棠动了动身体,发现伤口的血不流了,也没那么疼了,不过伤口还在。 估计还得需要时间去愈合。 “你刚才伤的太重了,我给你渡了层我的内息之气,帮你愈合伤口。” 内息还能渡?宁海棠是第一次听说。 “那之前在彧王府,我受伤你怎么不给我渡,还给我用了狗都不用的铁骨粉!” “我那个时候给你渡,不就暴露了我会武功吗?” 宁海棠这才反应过来,也是。 他现在身体行动自如,从床上利索的爬起来,提上剑就要冲出门去,气势汹汹。 “你别激动。”段熠微看他这要屠寨的架势,伸手便拽住了他。 “龙傲天他杀了我弟弟!”宁海棠压着心里的怒气,却还是没压住声色:“你让我怎么不激动!” “你弟弟没死。” 宁海棠回头看着他温和的笑容,不自觉松了些情绪,喃喃道:“没死……?” “我把他救出来,让他一个人下山找严晖去了。” 宁海棠内心欣喜若狂,表面还在压着内心的波澜,“你什么时候救的?” “跟你一起进来的时候。” 一起? 宁海棠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却看他瞄了自己手里的银月剑一眼,幽怨道,“剑都要送人了,还握着做什么?” “送人?你怎么知……” 宁海棠脑子一僵,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他恍然大悟的指着段熠微:“那二宝……也是你假扮的!” 也难怪,身型倒还挺像,而且龙狗蛋也差不多是这个身型,他只需要换张脸皮就够了。 所以门口的人和寨子里的人都动不了,是他用内息控制住了,就像他在长亭街控制自己一样。 而且他会敛息,能让任何人察觉不到他的内息。 宁海棠想明白了,而且他真的有点开始佩服段熠微了,因为二宝和龙狗蛋这两人完全没让他觉得是段熠微本人,连声音他都能随意模仿。 不是段熠微这个吻暴露了,他还能再继续被他骗下去。 宁海棠也就惊讶了一瞬,随即道:“那后来你跑了,是去救我弟弟去了吗?” 他现在唯一在意的只有这一件事。 段熠微却答非所问。 他动作敏捷的擒住宁海棠的下巴,把他牢牢禁锢在身前,凑近笑着说道:“我只给你一遍警告,我送你的东西,你下次再敢随便给人,我就得好好惩罚你了。” 这笑容里,藏了无数把刀子。 宁海棠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对他的笑里藏刀免疫了,可这么近的距离被他这么禁锢住,还是觉得寒气逼人。 他脊背发凉,又小声辩驳道:“谁让你不给我钱……” 段熠微被他气的发笑,数落道:“是给不给钱的问题吗?我看你还是不知道错哪了。” “讲道理,我身上又没钱,不拿剑换吃的难不成还能硬抢吗?”宁海棠还是理直气壮的不承认自己有错。 “所以,我烤的鸡,好吃吗?” “不好吃。”宁海棠才不会讨好他,“不是我那个时候太饿了,我才不吃呢。” 其实,他当时想说的是——真香! 段熠微倒没多生气他给的答案,只是无奈的松开了手,“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行吧……”宁海棠早就习惯了他的压迫,这次没等他威胁便顺从的改了口:“好吃行了吧。” 段熠微就这毛病,自以为是自傲自大并且自恋狂魔。 看在他来救自己的份上,给他个面子。 段熠微冲他莞尔一笑:“改口这么快,越来越乖了呢~” 宁海棠厚着脸皮道:“那以后还有吗?” “有,等这次回去,就给你烤。”段熠微宠溺的刮着小白猫小巧精致的鼻尖,动作又轻柔又认真,“不仅有烤鸡,还有烤鱼烤虾烤猪蹄烤生蚝烤羊肉串,我都会。” “以后只烤给你一个人吃。” 宁海棠都被他的话说懵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段熠微是不是也喜欢我”的错觉。 可是,为什么要用“也”呢? 正发愣中,宁海棠忽然听到门外有声响,是龙傲天在敲门,还边敲边喊:“老三你好了没有啊,都半柱香了,你平常不就一盏茶的功夫吗?” 段熠微用龙狗蛋的声音回道:“还没大哥,还……差一点。” “可我听你房里也没啥动静,你以前没这么安静吧?” 看来,龙傲天是起了疑心。 段熠微给宁海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叫两声装一装。 宁海棠瞪他一眼,口型道:“我不,我丢不起这个人!” 段熠微也口型回他:“我还得继续演下去,我要查他们怎么得的火器和炸药。” 宁海棠没办法,只好咬着牙娇羞的喊了一声:“不……不要~啊~” 抬眼便看段熠微憋着笑,还嘲讽自己:“你看你越来越会了,果真是我调、教的好。” 宁海棠眼神能杀人:闭嘴! 门外的龙傲天听到了动静,也没再多怀疑什么,他离去的脚步响起,临走前又嘱咐道:“你弄完记得把他送到大堂去,绑在柱子上,到时候我让兄弟们一人给他一巴掌,抽烂他的脸。” “知道了大哥。” 这之后,门外就再也没动静。 两人坐在床上,段熠微撕了些衣物给宁海棠包扎,虽然宁海棠身上的伤口早就不流血了。 这段时间,宁海棠也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于是就没话找话:“你这易容之术,还可以,不仅易的像,演的也像。” “还好,师从万象南尘。” “万象南尘……?”宁海棠早就听说过这个人,回想道:“不是那个很早之前就闻名遐迩的修道大师吗?听说都几百来岁了,原来一直隐居在云国?” “对,他是我的老师。”段熠微还在给他的伤口缠着布条,“这些火器和火药也是他发明的。” 宁海棠想了想,修道要炼丹,而炼丹就需要大量的火法,会发明火药合乎情理。 “那他还活着吗?” “死了。”段熠微答的淡如止水:“早就死了,死在了岚海战役。” 这是宁海棠被俘虏后第二次听“岚海战役”这几个字。 二十年前轰动四国的大战争,打了三四年,死了好几百万人,那个时候宁海棠还刚出生没多久,对这一战的所有印象,都停留在父亲的教导里。 父亲说,那场战争,就是地狱,因为死了太多人,以至于很多年后,岚海的海水都是血红色的。 段熠微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一统四国,结束战争吗?” 宁海棠没做回话,他思索着,又看到了段熠微眼眸里不经意划过的淡淡伤感。 “早在我九岁那年,我的老师就带我去了岚海战役留下的尸山血海。他说我们大云缺铁,所以让我把那些战死的人手里的兵器捡回来。” “我其实很清楚,他是在骗我,大云矿物丰富根本不缺任何金属。他不过是想让我看看战争的残酷是多么让人窒息和绝望。” “残缺的尸骸,漫天的火焰从尽头烧过来,无数的鸦雀盘旋头顶,落下悲鸣……” “所以从那天起,便铭刻于心,我要结束这无休止的战乱。”? 第48章 果然标题又没了,哈哈哈哈习惯了已经 其实战争的残酷,所有驰骋过沙场的战士都有目共睹。 没有人是赢家,只要死人,就是输家。 虽然二十年前的岚海战役,是渝国和云国的战争,没有牵扯到黎国,但毕竟还是死了那么多人。 两国最终两败俱伤,却并没有息事宁人,因为他们谁也不服谁。 还是后来段熠微灭了渝国十二名士,才算是彻底收服了渝国。 只是宁海棠听了段熠微的话之后,心里也不太好受,他想到了自己那些战死的弟兄们。 而段熠微的老师也是跟自己的兄弟一样,死在战场,那他也一定很难受。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疑问:“我听说万象南尘已经修为仙人,怎么会死在战场上?” 段熠微回:“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他也不过是修了一些旁门左道而已。” “什么旁门左道?” “万象之息,也就是我身上的这套内息功法。” “这……是什么?” 习武之人,本该对所有的招式功法都了然于心,就算不能全修,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但段熠微说的这个,他是真没听说过。 段熠微解释道:“就是以万象控制万物,高于你们所有普通的修炼内息之法。” 宁海棠觉得玄乎,这不就是仙法吗? 他道:“怪不得你这内息那么奇怪,从来没出过招,又能渡给别人,还能控制别人。” “不过,应该也会有弊端吧?”宁海棠接着问:“如果是无敌的,你的老师就算不是仙人,也不会死。” 段熠微仿佛没听见一般,没回话。 任何厉害的事物,都是有弊端的,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过了许久,他把宁海棠所有的伤口都包好了,才笑着问他:“怎么?想问出来弊端,好找破解之法杀了我是吗?” 宁海棠心里虽然没这么想,嘴上却说:“那不然?给你当一辈子侍卿?” “一辈子……”段熠微默念着,抬眸注视着宁海棠明艳的眼眸,心里有一瞬间跳动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便把这个话题略了过去,继续接着原先的话说道:“我刚才救你弟弟的时候,发现这整个寨子里,藏了大量的火器和火药。” “如果我预感不错的话,是有人在大量私产。” 宁海棠诧异:“你之前不是说,是云国人给的吗?” “我之前的确怀疑是云国人给的,因为云国的国库里还留有一些,没被彻底销毁。但现在这个数量,明显是有人在私造。” 这种东西的杀伤力,刚才宁海棠可是见识过的。 单单一把火器,就能把自己打的爬不起来,而火药直接可以远程控制,炸死宁飞廉。 而它如果泛滥,后果难以预计,也许又是一场人间炼狱将要来临,比二十几年前的岚海战役死的人都多。 宁海棠又问:“既然这东西这么危险,为什么你只是禁了,不把它彻底销毁呢?” “销毁武器需要时间,但是配方早就被我销毁了。” “那怎么还有人大量私造?” 段熠微表情极其严肃,他思索片刻,才答:“所以,这才是我要留下来的原因。” 宁海棠也觉得这件事很严重,不是单单把龙三傻杀了,把寨子毁了那么简单。 源头是这些火器和火药是哪里来的。 “那现在,你假扮龙狗蛋,我配合你演戏?” “我发现你还是很聪明的,看来是跟着我久了,不仅听话程度得到了提升,脑子也变好使了。” 宁海棠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本来就聪明。” “那你知道怎么演吗?” 宁海棠信誓旦旦道:“知道,不就是套话吗?” 段熠微给了个肯定的眼神,随即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那把琉璃扇,塞进了他胸口的衣服里。 “你这是……做什么?”宁海棠看着他的动作,不解道。 “怕你死了,就当不了我一辈子的侍卿了。”段熠微随口回答:“不然我还得换。” 宁海棠一怔,他竟然会怕自己死,也是难得。 甚至觉得还有些好笑,一把扇子而已,就算是琉璃做的,还能挡下炸药和火器不成? 不过既然段熠微塞了,他也没想着拒绝。 但他万万没想到,段熠微在塞完扇子后,竟然把他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又撕了一遍,然后猝不及防的啃上了他锁骨以上的皮肤。 冰冰凉凉的触感,又带着一丝火热和疼痛。 “嘶——你混蛋段熠微,这个时候你还要禽兽不如……” “我要想禽兽不如,你早就下不了床了。” “那你这是干什么?” “做戏做全套,留点痕迹。” 段熠微种了个大“草莓”之后,看着那白如皓雪的肌肤上一点点诱人的红痕,满意的舔了舔嘴角,“我家小猫儿,还挺好吃的~” 宁海棠:“……” 你啃了这么多次,才知道我好吃吗? * 宁海棠被段熠微衣衫不整的带去了大堂,又被绑在了大堂的柱子上。 周围的土匪们都对宁海棠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因为那是曾经把他们痛揍一顿的仇人。 而宁海棠更是故意演出了一副半死不活快要虚脱的样子,嘴角挂着血丝,身上也全是斑驳的血迹。 他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虽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被绑住手脚,却越发的激起了这群男人的征服欲。 更勾人的是,他脖子上那些鲜红的印子,犹如大雪里盛开的海棠般妖艳绝美。 这让哪个男人看了受得了? 连之前不能理解自家老三行为的龙傲天,都看的馋了眼,骂骂咧咧道:“妈的,以前也没觉得男人能上,今天咋就有感觉了呢?” 龙铁柱也道:“反正老三都尝了,要不咱也尝尝味儿?” “行行行,我看行。”龙傲天上前一步,一把扯过宁海棠的长发,恶狠狠道:“本来想让你蜕层皮再挖了你的眼睛砍了你的手脚,现在便宜你了。” “你可得谢谢我们家狗蛋,发觉你这方面的天赋~呵呵呵呵。” 宁海棠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怒骂一声:“龙傲天,你真没种!拿火器赢了我,也算一雪前耻?!” “火器怎么了?起码我有你没有。” “我记得,你好像是渝国人吧?” 龙傲天一怔,“是又怎么样?” “所以这些东西,是你们从渝国人手里拿的,我说的对吗?” 龙傲天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这点宁海棠很了解,他稍微这么一试,便看龙傲天的表情变了。 “呵呵呵呵,你猜出来了又能怎样……” 他话还没说完,龙铁柱似乎觉得不太对劲,上前拦住了他:“大哥,甭跟他废话了,你要是不想先来,我先也行。” 说着,他便上前要对宁海棠动手动脚。 只是他的动作被一旁一直站着的段熠微打断了。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龙铁柱不解道。 段熠微用龙狗蛋的声音,冲他说道:“二哥,寨子里有寨子里的规矩,大哥既然是大哥,肯定什么都得先紧着大哥来。” 这话说的龙傲天很舒服,但是龙铁柱却一脸阴霾,愤恨的甩开了段熠微的手。 他一向最介意的就是寨子里的地位问题,明明大家干的活做的事是一样的,结果抢的东西大多都给老大龙傲天搜刮走了。 连俘虏个小美人,还让老三先尝了味,然后还得再让老大尝,轮到自己就是第三手了,这气他哪能咽的下! 段熠微明显了解他的这个小肚鸡肠的性格,所以看到他脸色不悦的时候,更说了一句火上浇油的话。 “二哥,其实第三手也没什么。这又不是分赃,只是谁先谁后的问题,你就让让大哥,别这么不识大体。”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龙铁柱瞬间炸了! 他一股脑把这些年积压的所有不满情绪都发泄了出来:“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分赃?!啊?哪次不是大哥把值钱的有趣儿的先挑走,就给我们的都是些垃圾不值钱的东西!” “还有,就连这些火器,顾念春给的时候,明明说让我们一人一把,凭什么他全拿了,还说什么太危险我们用不了!我呸,不就是他怕我们拿了造反吗!” 顾念春?! 宁海棠听到这个名字,朝段熠微对视了一眼。 顾是渝国的皇姓,而顾念春就是渝国的二皇子。 龙傲天看龙铁柱如此翻旧账,也跟他翻了脸,大吼道:“我是大哥,我凭什么不能分得最多的东西?” “那你有考虑过弟兄们的感受吗?” “我怎么没有考虑了?我是缺了你们吃还是缺了你们穿了?一个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两人突然间就吵了起来,而段熠微却在他们的争执中,拔了银月剑出鞘,把宁海棠身上绑的绳子砍断了。 剑回到了宁海棠的手里,他一剑猛刺,从背后刺中了离他最近的龙铁柱的心脏。 “唔,额……”龙铁柱上一刻还在脸红脖子粗的跟龙傲天吵架,下一刻便捂着胸口,倒地身亡。 龙傲天惊异的看着倒地不起的尸体,又看了眼宁海棠手里的剑,瞬间明白了自家三弟竟然是个叛徒! 他冲段熠微震怒道:“三弟,你疯了!!!” “很抱歉啊,我并不是你们三弟。”段熠微慢悠悠的撕下了龙狗蛋的脸皮,礼貌的朝他笑道:“而且,你的三弟,已经死了。” “什么?!” 龙傲天看着这张陌生的脸,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你到底是谁!” “我啊……” “告诉你也无妨,毕竟有可能,这是你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了。” 段熠微脸上的笑意,犹如和煦的春风,是沁人心脾的温暖。 他弯了眉眼柔声道:“我是,段熠微。”? 第49章 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后悔 “段熠微!” “你是段熠微?!!” 没有人不知道段熠微,就算没见过他本人,光这名字就能让听者不自觉战栗。 这可是一支白冰骑就能踏遍三国的传奇之人,哪怕是龙傲天这样的土匪,都露出了慌张神情。 “来说说吧,顾念春为什么要给你这些东西,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面对段熠微温和甚至没有半点杀气的笑容,龙傲天却慌了手脚。 他后退一步用火器瞄准段熠微的身体,手都在紧张的发抖。 但他却狠啐了一口:“呸!老子凭什么告诉你这个狗杂碎!” 寨子里其他的土匪也都跟着拔刀,还有几个也架起了火器,对准了那两人。 宁海棠看这架势,凑过去问段熠微:“你怎么不控制他们了?” “消耗太大,不能一直用。”段熠微解释道:“再说这点人,你一个人就够了。” 宁海棠掰着手腕,骨节处发出“咯咯”的声响,“这么说,也对。” “要留活口吗?” “留口气,就行。” 段熠微的话音还没落,宁海棠手里的银月剑已然出击。 火器开火的声响在他耳边炸开,但这次,他再也没有外物的影响,轻轻松松就把所有子弹砍碎躲过。 炙热的火终究打不过他冰冷的剑,地上的尸体渐渐堆积如山,没一会儿,便只剩龙傲天一个人还站着。 宁海棠冲他勾了勾嘴角,轻蔑的笑道:“你不是要一雪前耻吗?把火器放下我给你个机会。” 结果龙傲天却举着火器对他一顿扫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去死吧!!” 宁海棠一一躲过的同时,剑锋凛冽,上前一招,就把龙傲天的右手连带着火器一并削了下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龙傲天捂着血淋淋的断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着:“救……救命啊……” “不想死就老实回答刚才的问题!”宁海棠剑尖指着他的喉咙,似乎下一刻就要插进去。 “我……我说我说……别杀我!” “顾念春他……”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龙傲天的话。 龙傲天的身体突然发生爆炸,直接炸成了无数肉屑,亦把整个寨子一瞬间夷为平地。 宁海棠跟他站的很近,几乎只有一步之遥。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声响在耳边响起,热浪打在脸上,他整个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掀飞了出去。 大火拔地而起,把他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烧成了灰烬。 他脑子疼的要裂开一样,身体也是如此,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然后一双手,就拦腰抱住了自己。 再后来,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自从宁海棠一个人上山,严晖就没有放下过心。 他一直站在山脚下往上眺望,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步履蹒跚的朝自己跑过来。 这个身影很眼熟,而且远远的,他就觉得长得很像宁海棠。 待他跑近,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道:“呜呜呜,快去救我哥哥……” 严晖明白了,他是宁海棠的弟弟宁飞廉。 于是不顾一切的往山上跑去。 他来不及带军队,以最快的速度踩踏着山间的树枝,飞掠在丛林中。 他有预感宁海棠肯定是出事了,不然宁飞廉也不会哭,也不会说让自己去救他哥哥。 直到跑到寨子门口,发现寨子里空无一人,正要进去,只听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寨子正中央的那处大堂,突然起了火。 他心头一紧,却看段熠微抱着宁海棠,把他从火海里抱了出来。 宁海棠已经昏迷了,脸上身上全是血,不过段熠微看起来却没什么事。 段熠微身上的衣服被烧坏了些许,脸上也有些灰扑扑的焦土痕迹,他一眼就看到严晖站在寨子外,那身影很高挑也很显眼。 “末……” 严晖迎过去正要说话,却被段熠微低沉的声色打断了。 “把他带回去。”段熠微把手里抱着的宁海棠往他怀里递,“找个大夫……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便从嘴里涌了出来。 严晖从段熠微手里接过宁海棠,看着他这反常的状态,皱了眉,“你怎么了?” “我没事。”段熠微嘴角还挂着血丝,却朝他平静的微笑,“你跟了我这么久,也该知道,我受伤很快就会好。” 这事只要跟段熠微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 不过段熠微给的解释是——身体天生如此。 严晖也没多怀疑,再加上他也担心宁海棠的身体情况,毕竟宁海棠身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惹的他心头一阵刺痛。 “带他回黎阳,他醒了就跟他说,我要继续留下查寨子的事。” 听了段熠微的嘱咐,严晖点了头便抱着宁海棠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 这时间马上入夜了,黑龙山虽然没有黎阳那么靠北,但是毕竟是山上,再加上是冬季,气温骤降的同时,大雪如鹅毛般就砸了下来。 段熠微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雪里,夜色中,身后的大火也逐渐熄灭,只剩一地烧焦的尸体。 黑色的灰烬混杂着白色的雪在空中纷纷扬扬的坠落,掉进他的视线里,模糊了一切。 身体里,是撕裂般的疼痛,大概是因为……五脏六腑都碎了。 是被刚才的爆炸震碎的。 “滴答……” “滴答……” 滚烫的鲜血掉落地面,他刚才就是勉强支撑起身体,待严晖完全消失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捂住胸口,跪倒在雪地里。 “怎么会……”他看着手掌上自己不断吐出的鲜血,喃喃着:“愈合不了……” 他以为刚才只是内息耗尽了才无法愈合自己的内伤,可现在,他还是没有办法。 剧痛让他的身体逐渐发冷,冷的犹如冰窖。 他的视线越来越恍惚,恍惚到明明是黑夜,却看见了一片苍白。 四周一切的事物都消失了,连那些断壁残垣和烧焦的尸体,都彻底不见了。 只剩无尽的大雪。 苍白中,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踏着白雪缓缓向他走来。 他还维持着跪倒在地的姿势,抬着头,看着那个身影靠近。 身影在他面前停下,又缓缓蹲下身,道:“段熠微,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他的老师,万象南尘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很严厉,也是痛彻心扉的失望。 “是你自愿要成为云国的冷血兵器,所以我才把我一身的万象之息传给你……而你,却动了情。” 动情……? 段熠微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他收敛了所有的柔和,在寒风和大雪中,在这无边无际的苍茫中,冷却成一块冰凌。 他否认道:“不,我没有……” “你没有?那宁海棠对你来说,算什么?” “不过是一个玩物,一个侍卿罢了。” “你若真这么想,这伤早就愈合了。”万象南尘接着道:“这套内息功法,一旦动情,不仅毫无用处,还会反噬身体。我传你的时候你还小,没下得去手断了你的情魂,只是压制住了它。” “今日,我给你个选择。你若自己动手断了,就彻底断了,往后便再无杂念。” 段熠微不再回话,他的眼眸里,混沌的呼啸着暴风雪。 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是我的错……” 那年他还小,九岁被老师从战场上带回来,见识到了死亡后,就想着要变强,结束战乱。 好在老师说,可以把自己的内息传给他,但前提是,一定不能动情。 小孩子哪懂得情为何物,于是他就欣然接受了。 不过这么些年来,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因为世人云云燕尔,言之凿凿在前,终是薄情寡义。 不然,自己母妃死在冷宫,父皇也不会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 段熠微犹记得那年他抱着母妃的尸体的时候,也是下了这么一场大雪,他发过誓要东方家血债血偿。 可后来他有了军队,也修成了万象,却放弃了复仇,把这股仇恨深深的压在了心里。 既然世人皆薄情,那自己更不该对任何人留情。 杀伐决断,身染血污,哪怕尸骨堆积如山,只要云国安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闭了眼,想到了以前的种种,想起九岁那年看到的尸山血海,想起十二岁母亲死在冷宫,想起自己因为要守护云国只能把仇恨压在心里。 他这么些年所做的一切,不管是杀戮也好隐忍也罢,都是为了守着那片土地,为了让所有人都不再经历二十年前的血海之战。 而黑龙山的大量火药和火器,预示着灾难和战争又要降临。 他不能让这一切在宁海棠身上功亏一篑。 绝对不能。 所以,在他蓦然睁开双眼的那一瞬,眼里的暴风雪骤然停了。 万象南尘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周围的苍白也恢复成了万籁长夜。 可是大雪中却传来一阵阵缥缈如烟的声音,不清晰,却穿进了他的脑海。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宁海棠对你而言,不过是玩物。”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希望你……” “永远,都不要后悔。”? 第50章 他真的爱上了本该恨之入骨的人 好像有花香,是海棠花的花香。 小时候,宁海棠最讨厌海棠花了,因为所有人都嘲笑他,说他一个男人,叫“海棠”,像个女人一样。 宁海棠不服气,就找母亲说,想换个名字,哪怕叫“宁海”“宁棠”都行。 母亲却说:“你是不是男人,不是名字决定的,而是你能不能保护大家,能不能为家国为百姓尽心尽力。” “如果大家都视你为保家卫国的英雄,就像你父亲一样,你哪怕叫宁女人,别人也觉得你是真男人。” 所以从小,宁海棠就励志,要当一名保家卫国的英雄。 而名字这茬,本来他以为就这么过了,谁知父亲从母亲那里听到了些风声,还听岔了,以为他因为名字里有“海棠”,就喜欢海棠花。 于是连夜在黎阳城外种了好几里地的海棠树,可是黎阳阴寒,根本就种不活。 为这事,宁海棠还嘲笑过父亲。 但父亲还是坚持在种,每一年他都会种上最新的海棠树,并且信誓旦旦的告诉他:“阿棠啊,今年一定会开花的,相信爹爹!” 宁海棠也不想打击父亲的好意,再说反正也开不出花,就没再反驳。 后来,父亲生了重病,就没再种了。 再加上战乱,黎阳城外就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家国不保,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城外的花开了几载,又败了几回。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他也从来没喜欢过海棠花。 但此刻他睁开眼,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盈盈的花枝上,挂着一簇簇刚结的白色花苞。 是海棠花。 还未开,皑皑白雪又压在枝头。 黎阳的雪总是来的猝不及防,一夜就能把整座城池,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寒之地。 但这白色的海棠花确实不可多得,因为海棠多为红色,白色极其少见,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宁海棠想起来,段熠微说他会培育品种,也许这就是他培育出的新品种吧。 也难怪,能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抽出新芽,开出花蕾。 “哥,你醒了。” 随着这声清脆的奶音传入耳膜,宁海棠终于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没发现奶音的主人,却发现严晖竟坐在自己身后,跟自己共骑一匹马。 而宁飞廉就在自己身旁的另外一匹马上,听楼坐在他身前,他抓着听楼的衣服以防自己掉下去。 马走的很慢,眼看前面就是黎阳的城门,天色也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 看来自己昏睡了一整夜。 宁飞廉看他没反应,担心的又问:“哥,你有没有事?” 连严晖都低下头来,喑哑的嗓音沉沉道:“我刚才检查了下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无碍吗?宁海棠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了爆炸。 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没有回复飞廉,也没有回复严晖,而是目光环视了一圈,在找那个墨色的身影。 没有发现。 “段熠微呢?段熠微人呢?”他焦急的问道。 “他说他要留下查寨子的事。”严晖答。 从宁海棠的神情里,严晖看出了不同寻常的担忧,很明显的,宁海棠对段熠微动心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难过,毕竟段熠微把宁海棠从黑龙寨里救了出来,就说明,段熠微对宁海棠还是在意的。 宁海棠听到严晖的回答,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是不是没事?” “应该没事。” “什么叫应该?” “哥,你怎么都不理我啊?”宁飞廉等了半天,都没得到哥哥的关注,不满的嘟起了小嘴。 宁海棠被宁飞廉这一打断,才蓦然注意到,自己弟弟的存在。 他瘦了好多,比上次在彧王府见到他。 两匹马离的很近,宁海棠伸手就能够到他的头,便随手摸了摸,“你这些天过得好吗?” “还好,我一直在担心你,以为你被段熠微俘虏了,他会对你……”宁飞廉越说越紧张,却又只说了一半,便改了口:“不过……他刚才救了我。” “不用担心我,他没对我做什么。”宁海棠尽管在说谎,还是说的滴水不漏。 “那他还挺好的,我一直以为他是坏人呢。” “呵……”宁海棠苦笑一声,垂下了摸着宁飞廉头顶的手。 这声苦笑其实是在自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误导自己弟弟,让他以为段熠微不坏。 但段熠微……也的确不坏。 离城门口越来越近了,城外还真的被段熠微栽种了十里的海棠树,虽说还没彻底开,但含苞待放的花蕾预示着它们即将绽放。 花香越来越浓郁,沁人心脾。 宁海棠看着这些花发呆,蓦然想起,段熠微之前在自己胸口塞了一把他的琉璃扇。 于是慌忙伸手去摸,手指碰触到的却是一块块扎手的尖锐物,掏出来一看,扇子碎了。 一整把琉璃扇,碎成了大小不一的十几块,躺在他的手心,在光照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碎了……?”他的内心突然涌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再次抬头看向这样花蕾,竟莫名想起段熠微之前在寨子里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怕你死了,就当不了我一辈子的侍卿了。” 所以,他把内息全注入进了这把扇子里,用扇子护住了自己,才使得爆炸的时候,只炸碎了扇子吗? 那他呢?他真的没事吗! 宁海棠越想越担心,随即从严晖手里抢过缰绳,“我要回去!” 严晖只有一只手,自然没抢过他。 夺过缰绳后,宁海棠立刻调转了马头,又对身后的严晖说:“你下马,我自己回去就行。” 严晖却没动,“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你先回黎阳吧。”宁海棠拒绝的很果断,而且也没有给严晖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听楼和雷惊鸿还瞎起哄,特别是雷惊鸿,“晖哥你这是想跟小娇妻独处啊,哈哈哈。” 本来他不说,严晖还要再坚持,结果他这么一说,严晖立刻就从马上下来了。 下了马之后,严晖什么也没说,还把雷惊鸿从马上踹了下来,然后自己上了他的马。 雷惊鸿捂着被踹疼的屁股,哭丧着脸道:“晖哥,你干嘛踹我!” 听楼一旁嘲讽道:“你那么不会说话,不踹你踹谁?” “啊?我……怎么不会?我这不是……” 后面的话,宁海棠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已经策马走远了。 * 这是宁海棠最近第二次去黑龙山,所以明显比第一次快了许多。 或许也是因为他心急,总之在天黑之前,他便赶回了山脚下。 只是刚要上山,他忽然被一群陌生男人拦住了。 这群人各个身穿战甲,骑马带剑,一看就是军队里的士兵。 而他们的军甲上的花纹,是日纹,这纹样宁海棠有些印象。 之前龙傲天也穿过这样的军甲,因为这是渝国的军甲。 所以,拦住他的这群人,是渝国人。 整整有一队的人,把他要上山的路堵的严严实实。 “滚开!”宁海棠对这些拦路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脾气不小呢。”人群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年音。 声音不算高亢,但很有穿透力。 这声音刚落,这群拦住宁海棠的男人便主动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一个身型不算健硕的少年,骑着一匹白色的小马驹,慢悠悠的从人群中走出。 少年一身精致银甲,头戴白婴,右手一杆银色长枪垂在身侧。 虽说英气逼人,却长着一张秀气清纯的脸庞。 这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可能还不及弱冠,但身量还挺高。 少年的目光打量在宁海棠脸上,“四国闻名的银月公子,传说中的美人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你是谁?”宁海棠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太确定。 “我是渝国二皇子,顾念春。” 果然不出所料,他就是顾念春。 “你在这儿拦我,想干什么?”宁海棠冷声问道。 黑龙寨那些火药和火器的事跟他有关,甚至龙傲天最后突然爆炸,肯定跟他也有关系。 “不想干什么啊。”顾念春笑了笑,他笑起来还挺甜,还有一颗小虎牙,“就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对于温和的笑容,宁海棠早就在段熠微那里练免疫了。 他还是冷脸道:“别兜圈子,有什么话直说。” “好啊,既然你这么直接,我也跟你直接一些吧。” 顾念春继续道:“我想让你跟我回渝国。” “回渝国?”宁海棠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不可能。” “别这么着急拒绝嘛,我可以给你好处的。” “什么好处?” “帮你把黎帝救出来,然后我还可以帮你复国。难道,你想一辈子当段熠微的侍卿,你还真就忘了亡国之恨吗?” 这句话,问住了宁海棠。 他的心在动摇,先不说顾念春这么说的用意,因为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他此刻唯一想的是,他似乎根本不想离开段熠微。 他发现他也不恨段熠微了,甚至,还满心溢满了喜欢。 是的,他堕落了,他真的爱上了那个他本该恨之入骨的人。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是此刻面对顾念春的质问,他非常确定…… 他就是喜欢段熠微。 第51章 下这么大雪,还特意跑回来接我,不会是对我动心了吧? 顾念春观察到宁海棠的表情,那是明显的抗拒,却并没有气馁。 “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私造了大量的火器,所以完全跟段熠微有一战之力。” “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我?” 顾念春勒着缰绳,往前进了几步,马儿甩着尾巴围着宁海棠饶了一圈。 之后,顾念春停在了他的身侧,枪刃斜在他下巴处,眯着双眼笑道:“美人哥哥谁不爱呢?” “又能打又能看,当然四国君主抢着要啊,奥不对……现在是三国了,毕竟黎国没了嘛。” 以前听到有人说黎国没了,宁海棠一定会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但现在,他不仅没生气,反而也跟着笑了笑,道:“这个理由,可不能说服我,跟你走。” 他曾经有多么想逃离段熠微,如今别人给了这么好的条件,他反而不想了,还觉得理由不够充分。 顾念春不笑了,他把枪刃又往那白皙的脖颈上抵了几分,“那我要是硬要带你走呢?” “想来跟哥哥我过几招?”宁海棠的手心,已经握住了剑柄。 他正打算拔剑,谁知下一刻,顾念春便收了枪刃,“我可没打算跟你打,倒也不是怕你,只不过……” “强扭的瓜不甜。” 说着,他又后退了回去,白色的马驹踏着松松的薄雪,踩出了“咯吱”的声响。 随即摆了摆手,带着他的那些军队,便往丛林深处走远了。 临走还留下了一句话,“我等你哪天想通了跟我走,渝国随时欢迎你。” 声音和背影一块消失在尽头。 鹅毛般的大雪并没有停歇,反而更加汹涌了。 宁海棠继续策马往山上走,却走的慢了许多。 他在想,顾念春叫自己跟他走的真正用意。 这些火器是他私造的,他已经承认了,而他给黑龙寨提供,难道是想把黑龙寨的这帮土匪当第一批使用火器的试用者吗? 毕竟这东西不稳定,杀伤力又大,所以想广泛使用,肯定得需要人去试,正好这帮土匪贪婪又傻缺,就成了他名正言顺的试用者。 而他炸死龙傲天,又炸掉寨子,估计是不想让段熠微那么快查到他,然后想到应对策略。 他没有把握完全能赢段熠微,所以就想拉拢自己,最起码自己在段熠微身边也待了一段时间,说不定能了解段熠微的弱点。 他很清楚自己的一切,甚至还知道自己当了段熠微的侍卿,那就说明,段熠微身边,有他的眼线。 会是谁?听楼? 感觉就他那个智商不像个能当眼线的料。 能不被段熠微发现,得需要非常强大的定力和演技。 正想着,宁海棠在前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墨色身影。 他缓步朝自己走来,面带着一成不变的温柔微笑,大雪都没他刚毅脸庞上的笑意冻住,还融化了。 宁海棠就这样坐在马背上,望着他踏雪走来,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如负释重的感觉。 他果然没事。 马停了,段熠微熟练的翻身上马,坐在了宁海棠的身后。 双手依旧是穿过他的腰身,紧紧的环住了他。 还在他耳边轻声落下淡淡的呵气:“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耳朵本来已经冻僵了,可是他滚烫的呵气呼在上面,又是如此暧昧的话语,让宁海棠身体猛地战栗了一下。 是那种熟悉的酥麻感传遍了全身。 段熠微的身体贴的很紧,抱的也很亲密,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体温很舒适,砰然心跳的感觉呼之欲出。 宁海棠已经完全确定自己陷进去了,他红着脸,不做声,怕一出声就被段熠微看出端倪。 “下这么大雪,穿这么薄,还特意跑回来接我……”段熠微看他不回话,继续挑逗他:“不会是对我动心了吧?” “没……没有……”宁海棠虽然心里承认了,可是嘴上还是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没有就好。”段熠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后,扯过宁海棠手里的缰绳,突然大喝了一声: “驾——” 受惊的马儿立刻在林间飞奔起来。 又是这种感觉,被他带着纵马如飞,在这安静而苍茫的世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上一次,宁海棠还对他只有看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而一次,有什么悄然觉醒了。 虽然他刚才说了——没有就好。 宁海棠也明白,他心里装不下自己。 但没关系。 最起码现在大雪坠落,落满了两人的青丝。 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共白首了。 * 云国的皇宫内,夜晚灯火通明。 巡逻的亲卫队一波波的在内城里走过,他们提着火把,握着长刀,时刻护卫着皇宫的安全。 而宫墙下,一个男子瘦弱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隐蔽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男子一身破烂的囚服,发丝凌乱,不过面容还算白皙可人。 此人正是黎帝——楚易。 他本来被关在皇宫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还以为要死在里面,却没想就在刚刚,有几个黑衣人出现突然把看守他的狱卒杀了,还把他放了出来。 但是那几个黑衣人并没有带他走,仅仅是把他放出了地牢,就走了。 所以此刻,他只能一个人在这云国的皇宫里乱转。 还忍不住感慨:为啥同样都是皇宫,云国的就那么大呢? 害他转了两圈,不仅迷路了,还遇上了巡逻的亲卫队! 他本来就生性胆小,再加上已然是亡国君,过了今日没明日的那种,自然只能躲着,就是不知道要躲到何时。 忽然,他头上的宫墙处传来动静,他抬头,一个穿着太监服的“男”子,正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刚好落在他身边。 “你……” “嘘——”小太监冲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楚易赶紧闭嘴,却看这太监长得眉目清俊,还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怀疑。 这边是御膳房附近,楚易虽然没来过云国皇宫,但他好歹是个皇帝,御膳房这种特征性很强的建筑物他还是认识的。 所以他猜测,这小太监肯定是趁晚上黑灯瞎火来偷吃的的,因为宫里的下人一般都吃不饱,特别是犯了错的直接好几天没饭吃。 以前黎国的皇宫里也时有发生这种事,还逮到过好多小太监,但他心软,都让人给放了。 不过这个小太监还长得挺好看的,竟然还挺阳刚,一点都不阴柔。 待巡逻的亲卫队走远,灯火渐渐变弱,楚易才敢朝他小声问道:“你是来偷吃的的吗?” 小太监脸上表情一僵,在看清楚易的长相之后,突然愣住了。 随即又瞅了一眼他身上的囚服:“你是地牢里逃出来的?” “啊……”楚易也不会撒谎,只好承认:“是……” 却又很快出声制止他道:“但是你不能举报我,不然我就举报你偷吃的!” 小太监听到他的威胁,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神情,半晌才问:“谁放你出来的?” “我不知道啊……” 不过楚易听他话里的意思,总觉得他好像认识自己一般。 那既然认识自己就更好办了,索性亲昵的搭上他的肩膀,“想必你应该知道,我是黎帝。” 小太监听到后,果然面不改色。 楚易觉得自己猜对了,就继续说道:“要是你帮我逃出这皇宫,我回了黎阳城,寻回旧人,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到时候你再也不用做太监了……奥不对,太监这身份,好像是改不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让你当我的贴身大内总管,这样你就再也不用半夜出来偷东西吃了。” 小太监冷漠的把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拍掉:“亡国君罢了,还想许别人荣华富贵?” “亡国君怎么了,亡国君就不能东山再起了吗?再说我这不还活着,我们家阿棠也……” 提到宁海棠,楚易突然就没了声,哑了火。 也不知道上次他逃跑被段熠微逮到,后来怎么样了。 段熠微有没有折磨他,会不会已经把他给…… 这些是他困在地牢里这些天,日日夜夜都在担忧的事。 “阿棠……你是说宁海棠吗?” “对对对,你认识他吗!”楚易一时激动,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许。 正巧刚才那队巡逻的亲卫队又回来了,听到了他的声音,带头的人立刻大声质问道:“谁在那里!出来!!” 楚易知道自己暴露了,眼看亲卫队头领拿着火把朝自己一步步走过来,连忙小声对身旁的小太监说:“你别吱声,躲好千万别出来。” 他是不想连累这小太监,于是心一横牙一咬,便主动站了出去。 “是我。”他怯懦的看着火光,吓的浑身发抖。 头领拿着火把在他脸上照了一下,虽没认出他是什么人,倒是认出了他身上的囚服,“大胆逃犯,竟敢越狱?抓起来!” “是!”众人听罢,把楚易团团围住。 楚易不会武功,更因为身体瘦弱没什么力道,只能被他们压的跪倒在了冰凉的地面。 头领弯下腰掐着他的下巴,冷笑道:“这小脸……还挺可口,听说段熠微都要娶男妻了,要不咱也试试男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你说什么?段熠微要娶男妻?”楚易惊呆了。 “他要娶谁……?” “你关心这个没用,还是想想一会怎么伺候我们吧,哈哈哈!” 说着,他便被这几个大汉往一旁不知名的屋子里压去。 “把人放了。”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这帮人离去的脚步。 是刚才那个小太监。 楚易心里还在替那个小太监担心:不是让他躲好不要出来的吗! 头领也看到了那身太监服,刚骂出口“你算个什么”的时候,突然停了。 不仅停了,还慌张的跪下了。 而他身后一整队的亲卫队,也都跟着单膝跪倒在地,齐声呐喊: “皇上吉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2章 你不会真是个太监吧? 皇上? 他是云帝,段清寒! 楚易足足愣了半刻,才反应过来,原来云帝有异装癖啊! 段清寒一手负后,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此人是重犯,你们私自带走,是想犯私藏重犯罪吗?” “微臣不敢,那臣这就把他重新压回地牢!” “朕刚才说的是让你放人吧?耳朵不好使?” “可是……”头领抬头,懵逼的看着段清寒,但在看到段清寒一脸冷峻的严肃之后,又支支吾吾的答应了:“微臣……遵命。” 于是冲手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人。 楚易没了这帮人压着,拔腿就跑,谁知没跑两步,段清寒一个瞬步飞过去,落在他面前。 “啊!”楚易没刹住脚,竟跟段清寒撞了个满怀,直接栽进了他的怀里。 段清寒眉头一皱,果断咧开身子,让他“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一旁的亲卫队忍不住偷笑,还嘲讽道:“怕不是个傻子吧?” 楚易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半蹲着身子,揉揉摔痛的鼻子,发现鼻子被磕出了血。 随即就要掉眼泪。 他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因为哥哥们全都夭折了,就他一个活着的皇子,所以备受所有人宠爱。 不过他自认为自己脾气没有被宠坏,只是对受伤很怕,因为他怕疼,特别是一见血就要哭。 “呜呜呜~好痛啊!” 段清寒看他流了那么多血,又哭的那样伤心,还以为他受了很重的伤,只好蹲下身查看。 他用力掰着楚易的脸,左右看了许久,发现也不过是鼻子里磕了点血而已,其他一点事都没有。 但楚易还在哭。 “行了,哭什么哭。”段清寒不耐烦道:“既然怕疼,刚才还逞什么能一个人跑出来,还让朕躲好?” “我不是怕连累你嘛……”楚易委屈巴巴的说道。 “那你别哭了,跟朕来。” 楚易只好抹干眼泪和鼻血,亦步亦趋的跟在段清寒的身后。 他盯着段熠微那穿着太监服的背影,走了几步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就是……你平常都是穿太监服吗?” 段清寒发现楚易是个自来熟,而且脑子还有点儿不太好使。 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还有心情聊天? 楚易等了许久发现段清寒不理自己,以为他没听见,又自言自语的猜起来。 “难道云国皇帝穿太监服,而龙袍才是给太监穿的?” “还是你虽然表面是云帝,其实是个太监?” “你不会真是个太监吧?” “你……” 段清寒听他巴啦啦的说了一路,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冲他吼道:“安静点,不然朕割了你的舌头!” “奥……”楚易害怕了。 他不知道段清寒要把自己带去哪里,但是肯定不是地牢的方向,因为自己刚从那里跑出来,所以记得很清楚那是反方向。 但又不像是要放自己走。 跟着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一会儿,段清寒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突然问:“你会演皇帝吗?” “啊?什么叫演?” 楚易心想:我本来就是个皇帝啊。 “今天是朕纳妃的日子,要去同心殿迎娶新妃,你既然是黎帝,那些繁琐的礼节应该都懂。” “懂是懂……” 因为各种场合的礼节,是一个皇子从小必修的课程,就算没迎娶过,那些迎娶的礼节他也早就倒背如流。 再说楚易从小就是个特别乖的乖宝宝,让学什么就学什么,自然早就会了。 “那你替朕,去迎娶新妃。” 段清寒说完,楚易愣住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是。咱俩身型相仿,至于样貌……”段清寒冷眼瞄了他几眼,喃喃道:“还好万象南尘老师教了朕易容术。” “易容术……等等……” “若事成,朕可以答应你把宁海棠从段熠微手里要过来。”段清寒根本不给他拒绝自己的时间。 一听到能救宁海棠,楚易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了:“行,不就是替你娶妃吗?娶就娶!反正我之前也没娶过!” “跟朕去南湘房,朕给你易容一下。” 两人去了南湘房。 段清寒在做一张脸皮,他让楚易把身上的囚服换了。 而在做脸皮的过程中,好奇心旺盛的楚易又开始问东问西:“你为什么不想娶新妃,是因为新妃长得很丑吗?” “不知道,没见过。”段清寒手里捏着画笔,在认真的画脸皮上的细节。 楚易还是问:“那你既然没见过,为什么要娶?” “母后要朕娶的。” “奥,我懂。”楚易很快跟他热络的聊了起来:“联姻嘛,皇室以繁衍子嗣为重,肯定是媳妇儿越多越好,以前我也被逼着选秀,所以我非常理解你。” 段清寒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蓦然黯淡了下去。 许久,他终于缓缓的叹了口气:“都说自古帝王好,可这个位置,只有真正坐了,才知道其中的辛酸和苦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楚易说这些,可能是终于遇到了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 楚易不仅理解他,还跟他感同身受:“其实我也一点都不想当黎国的皇帝,可是我父皇就是因为不喜欢娶妻也不喜欢生孩子,我两个皇兄都死了以后,就剩我一个皇子,然后我就稀里糊涂的继承了皇位,哎~” “结果,黎国还是毁在了我手上,可我真的不会治国……我也很难受……” 段清寒淡淡道:“其实治国的负担和繁重的政务朕都能接受,朕实在接受不了的是……要被逼着娶一个不爱的人。” “娶皇后的时候,就是母后以死相逼,朕只好做了退让,结果因为朕从来不碰皇后,母后又让朕娶新妃。” “奥~我懂了!”听了段清寒的描述,楚易恍然大悟:“原来,你扮成太监是为了逃婚啊……”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楚易以为自己已经是最离谱的皇帝了,结果还有比自己更离谱的。 一个皇帝,大婚之夜扮成太监逃婚不说,还让别人扮成自己去娶妃,想想都荒唐。 他又问:“那我扮成你的样子娶了你的皇妃,不还是你娶的吗?我是说名义上……” 段清寒当然知道这点,却说:“娶了就娶了,逃不掉的……” “但至少……今晚朕想逃避。” 被逼着娶一个不爱的人,那感觉他经历过一次,就觉得刻骨铭心永生难忘,他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楚易难得沉默了,他是真的能理解段清寒的感受。 没一会儿,段清寒便把他的新脸皮做好了,一点点粘在了他的脸上。 等他粘好,楚易仔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感确实跟之前自己的不太一样,再照一眼铜镜里的自己,还真是段清寒的脸。 很奇怪,他竟然要替一个刚见过一面的人去娶妻,而且这个人还灭了他的国家,把他关在了地牢好多天。 不过他不是个记仇的人,再说灭了黎国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段熠微。 他要恨,也该恨段熠微。 想到段熠微,他很快想到宁海棠,于是转头问段清寒:“你刚才说,会把阿棠从段熠微手里要过来,是真的吗?”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段清寒很快答应。 “他要是不愿意给怎么办?”楚易想到了刚才那个头领说段熠微娶男妻的事,不禁猜测:“他不会是要娶……我家阿棠……?” 这事段清寒也是这几天听宫里人传的沸沸扬扬,似乎人人都知道段熠微要娶宁海棠。 毕竟在皇宫里,小道消息是传的最快的。 可是他根本没听段熠微说过这事,结果段熠微一去黎阳,宫里就传开了。 不过之前他就感觉段熠微似乎有点喜欢宁海棠,因为他对宁海棠的态度很奇怪。 要是真的从段熠微手里硬要,肯定不好要,再说他之前也要过,失败了。 但现在,为了忽悠这个小傻子,段清寒还是道:“朕是皇帝,他不过一个亲王,还能抗旨不成?” 这么说也是,楚易单纯的信了。 他被段清寒推出了房门,段清寒还丢给了他一份随手刚画的地图,指这上面某处道:“这里是云銮殿,正殿是朕平常上朝的地方,偏殿是朕的寝宫……” “你先回寝宫,换上婚服,然后跟着魏公公,去同心殿。” “魏公公?哪个是魏公公啊我都不知道……” 可是没等他话说完,段清寒便看到不远处一个拿着浮尘的老太监急冲冲的向他们俩跑过来。 他连忙把门砰的一声关上,把楚易一个人关在了门外。 楚易无辜且无助的拍打着房门,“喂,喂你说清楚啊,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 “皇上,哎哟喂皇上,您怎么跑……跑这儿来了,让老奴……一顿好找啊!”魏公公跑的气喘吁吁,冲到了楚易面前。 他朝楚易鞠了一躬,还是喘的厉害:“皇上……快……快去同心殿吧……新妃都等您两个时辰了……” 楚易有点儿反应过来了,这个老太监应该就是段清寒嘴里说的那个“魏公公” “可是……我……朕还没换衣服……” “哎呦喂!”魏公公恨铁不成钢的拍着脑子:“瞧老奴这记性,早知道出来找您的时候把婚服带上了。” “没事,那您先跟老奴回云銮殿,老奴服侍您更衣,再去同心殿。” 第53章 小猫儿,我喜欢你(修) 渝国,长春殿内。 顾念春吻着身下人冰凉的面庞,轻唤了声:“尘尘。” 身下的美人白色长发铺了整个床面,可是俊美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神情,只有一点点若隐若现的红晕。 刚暧昧过的红痕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若隐若现,透着淡淡的紫青色。 顾念春吻完,着衣起身。 一身修身的暗红色短打,并不是很奢华的装束,却依旧压不住他浑身散发的贵气。 他身型修长挺拔,紧致的衣物勾勒出他因为习武练就的肌肉,虽然并不是很健硕,却很匀称。 少年的活力感,在他身上肆意绽放。 他坐回了床上,盯着白发男子那透明的白色瞳孔,那是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 他幽幽的笑了,还露出一颗小虎牙来,“怎么,尘尘不喜欢我这样吗?” 白发男子还是不说话,脸上的红潮也早已褪去。 “是不是我刚才太用力弄疼你了,你生气了?” 还是没有回话。 顾念春并不恼怒,还柔声道:“那我下次再温柔一些。” 白发男子听到这里,终于给了个冷淡的回应:“顾念春,三年了,还不够吗?” 声音很低沉,是成熟冷漠的声线。 顾念春的眼睛发亮,望着床上冷淡的人,浅笑的薄唇里每一声都是欲所欲求的渴望。 “南尘,我从小是你带大的。” 他压低了身子,手指挑了一丝如雪般的白发,绕在指腹。 又垂了眼眸,细细吻上这一缕落了淡香的发丝。 “他们都厌弃我,说我是妓、女生的孩子,只有你,对我好,教我武功,教我识字。” “所以我从小就喜欢你,每时每刻都发了疯的想要占有你。” 顾念春越说越激动,可南尘却心如止水的闭上了双眸,不再看他。 顾念春炽热的目光仿佛被浇了盆冷水,逐渐冷却了下来。 下一刻,又更加放肆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反正我已经废了你筋脉,你连站起来都不可能,更别说逃出去了。” 床上的人仿佛睡着了一般,冰清玉洁的面容再无动容,那如冰雕般精致的容颜,揉在那雪白的长发中,像一朵出尘不染的白莲。 可是他身上的红痕,又说明了他早已被染指玷污。 顾念春当然更加习以为常他这份态度,看他不理自己也不再说话,而是帮他清理痕迹。 又突然呢喃道:“云国马上会进入动乱期,我打算出兵中云,跟段熠微一较高下。” 这句话,终于让南尘有了反应,他虽闭着眼,却从唇缝中沉沉的吐出一句话来。 “你会死在段熠微手里。” “嗯?”顾念春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有些兴奋的诧异:“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南尘却道:“你赢不了他。” “我有火器。” “你有什么,都赢不了他。” “为什么?” “你们俩的境界不同。他是为所有人而活,而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顾念春心里的醋意飞起,他一心想干掉段熠微,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国敌,也是因为,在南尘心里,段熠微才是他最在意的徒弟。 万象南尘第一个收的弟子,就是段熠微,因为他原来是云国的太傅。 后来他假死来了渝国,才收了自己。 不过这醋意很快便被顾念春压下去,“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只要他动了心,他的万象之息就废了。”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门外一个声音打断了顾念春跟南尘的对话:“二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顾念春起身,去开了房门。 屋外,站着一个侍卫打扮模样的男子,是他的心腹,尹华。 尹华朝他抱拳,小声附耳道:“按您的吩咐,我们的人从云国地牢里救出了黎帝之后,就把他丢在了皇宫里。” “嗯,办的很好。” “可是……”尹华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直接把黎帝带出来,却把他丢在云国的皇宫里,不是跟没救一样吗?” “你还是这么不开窍。”顾念春脸上挂着少年清爽的笑容,却暗藏着深不苡橋可测的气息。 他又缓缓开口道:“你还真以为,就你派的那些人能把黎帝带出云国皇宫?真当东方寅是吃干饭的吗?” “那,二殿下您……还有其他谋算?” “把这事往赵凌那几个狗腿子身上栽,反正段熠微一直在等待时机拔了赵凌的枝,正好我给他制造了个好机会。” “那咱这不是帮他吗?” “帮他对咱也有好处。” 尹华本来问这些问题是为了解惑的,却反而越来越迷惑。 顾念春看他迷惑,还是耐心给了解释:“如果不给段熠微制造机会,他一直不舍得拔赵凌的枝,云国的动乱期就不会到来。” “那您的意思是……想趁段熠微刚开刀赵凌的时候,出兵中云?”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尹华一向最佩服自家主子,因为顾念春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心机和谋略连那些老谋深算的国士都比不上。 若是早生那么几年,说不定那年的岚海战役,渝国和云国就不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后来也更不会被段熠微轻取城池,以割地赔款的屈辱换苟且偷生。 可惜的就是,顾念春出身不好。 不然渝国下一任的君主,非他莫属。 * 冬至那天,宁海棠带着弟弟宁飞廉去黎阳郊外祭拜了父母。 这之后,他又在黎阳城待了一月,跟段熠微一起整顿黎阳城民众的日常生活问题。 还顺带去安抚了周边那些跟菏泽村一样处境的村子,让他们也都过上了还算不错的日子。 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也没人记起亡国的痛楚,都在奔着美好的新生活而去。 黎国虽亡,可是对黎国人来说,却是一次脱胎换骨的重生。 曾经父亲忧国忧民得了重病,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国泰民安太平盛世。 于是,自己拼尽全力想去完成父亲的遗愿,却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他原本都已经绝望了,却没想,最终替自己完成父亲遗愿的人,竟然是段熠微。 也不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结局。 只不过,最近这一月,段熠微虽然表面还是原来那般态度,时撩时宠,却再也不动宁海棠了。 哪怕宁海棠脱了衣服躺在他身边,他都无动于衷。 这对于一只长了把儿的狗东西来说,实在反常。 宁海棠虽然觉得奇怪,也没多想,更没多问,总归不会是段熠微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若是如此,他早把自己踹了换他人伺候左右了。 不过一想到将来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到来,宁海棠心里还有些失望。 甚至是难以预料的疼痛。 眼看腊月末尾,年关将至。 宁海棠本来想留在黎阳跟弟弟一起过年,可是段熠微却突然要回云京。 说是云京出了好几起命案。 宁海棠不知道什么命案非得让段熠微去处理,而他又实在不想在过年的时候,和弟弟分离。 于是打算先留在黎阳,让段熠微一个人回去。 段熠微没勉强他,只是说:“我本来想着你跟我回云京,就娶你的。” 宁海棠:? 愣了片刻后,宁海棠假装平静的问道:“你不是说,根本不想娶我吗?” “那是以前,现在我想了。” 宁海棠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不懂段熠微的路子,因为段熠微不管表现的怎样深情,始终给人的感觉是——无情。 正如他以前所说,他不会喜欢任何人。 宁海棠在段熠微的身上,感受不到他对自己的喜欢,哪怕他总是说那些骚话,哪怕他去黑龙寨救自己,哪怕他拿扇子护了自己一命。 段熠微等了半晌,没等到宁海棠的回话,只好笑着回:“不乐意算了。” 宁海棠垂着头,眼看段熠微要转身走了,刚犹豫着想要拽住他,却忽然被他一个猝不及防的转身,一把揉入了怀中。 段熠微像抚摸一只猫咪一般抚摸着宁海棠的后背,又用了很大的力道与他紧紧相拥,深邃的眼眸里流转着不可多得的神情。 “小猫儿,我喜欢你。” “所以,我才想娶你。” 宁海棠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他其实根本不相信段熠微会喜欢自己。 可是面对段熠微如此深情的告白,再加上这个怀抱,让他不自觉飘飘然,竟然大脑一抽,信了。 他凑上去,认认真真的落了一吻在段熠微勾起的薄唇上,品味着此刻难得的芬芳。 两人拥吻,吻了许久,直到嗓子发干,喘不过气。 屋里有床,宁海棠蹭着段熠微的身体,表示自己想要。 因为段熠微已经一月有余没碰过他了,那感觉一旦上瘾后突然停下来,真的挺难受。 可是段熠微吻完,却推开了他,笑着道:“留着等新婚之夜吧。” 宁海棠红着脸不说话。 他看段熠微不乐意,也只好忍耐着,不再纠缠。 停了半晌又问:“什么时候动身回去?” “就明天。” “那飞廉呢?” “他留下,你应该清楚他只有在黎阳才是最安全的。”段熠微又继续道:“而且我也会把听楼留下,保护他。” “那严晖呢?” 一听宁海棠提严晖,段熠微脸上突然露出了些许不快的神情,“你想他也跟着回去?” “他跟我一起回去。”段熠微说道。 “既然你都决定了他要一起回去,还问我想不想?” “我这不是吃醋你们俩吗?” 宁海棠瞧着段熠微如此认真的模样,特别是知道他还会吃自己的醋,心里竟开心了起来。 脑子一旦发热起来,就再也收不住,也不会多想其他的,这是人的通病。 第54章 你能不能,不嫁给他 “他跟我一起回去。”段熠微说道。 “既然你都决定了他要一起回去,还问我想不想?” “我这不是吃醋你们俩吗?” 宁海棠瞧着段熠微如此认真的模样,特别是知道他还会吃自己的醋,心里竟开心了起来。 脑子一旦发热起来,就再也收不住,也不会多想其他的,这是人的通病。 不过宁海棠很快又问:“出的是什么命案,有头绪吗?” “就是因为太有头绪,才必须我去处理。” 宁海棠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却听他又说:“大司寇肖玉祁给我递信,说赵凌的儿子赵士俊因为醉酒闹事,不小心杀了一整个酒楼的人。” 宁海棠震惊:“不小心,能杀那么多人?” “本来只杀了一个小伙计,但他为了灭口那些见过他杀人的人,把整个酒楼给烧了,死了一百多人。” 这种恶劣的行为,是个人都觉得令人发指,更别说宁海棠这种暴脾气。 以前黎国有这种畜生,他早就给一刀砍了。 他道:“这事搁我,我肯定饶不了他,竟然还要你回去处理,你们云国的司寇也是够无能。” “不是他无能。”段熠微解释道:“肖玉祁确实动不了赵士俊,因为他只管抓人,审和判的都是赵凌的人,不仅如此,朝中一半的势力,也都是赵凌的。” 宁海棠捏着下巴细细思索,他也知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官场上官官相护,上级打压下级,下级打压百姓,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再说赵凌毕竟是云国的相国,没有这点儿拉帮结派的能力,也做不到这个位置。 “那你不是说过,不想动赵凌吗?” “我不是不想,是以前没准备,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说你这一月好像在偷偷忙什么,是在查他?” “是。”段熠微给了一个微笑,不再说话。 宁海棠总觉得他这个笑容不像以前一样那么温暖,可能是因为看多了,免疫了吧。 他猛然又想起,段熠微刚才说,要娶他。 心里有憧憬也有期待,更多的是不安。 大概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 黎阳城外的海棠花开了,在雪下的最汹涌的时候,悄然开放。 段熠微给这种海棠取名为银月海棠,因为是白色的,而且也是为宁海棠种的。 临走时,宁海棠随手摘了一朵带走了,虽然他不喜欢海棠花,不过既然是段熠微专门种的,带一朵在身上,也无妨。 花了几日的时间回云京,刚回到府上,段熠微就被段清寒叫走了。 宁海棠路上就听说了,整个云京城乃至皇宫里都知道段熠微要娶自己,但是因为自己是敌将,很多百姓都不能理解。 本来云京城里,大部分百姓都是段熠微的崇拜者,但因为段熠微要娶自己这件事,他们有些开始动摇,甚至痛骂段熠微叛国。 所以段清寒这么急着把他叫走,肯定是有这层原因。 宁海棠心里也不好受,更何况刚一进彧王府,秦小玉就扭着她水蛇一般的腰肢,冲上来找事。 先前她不与自己为敌,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不是她的敌人。 现在城里都传来的段熠微要娶自己的事,她自然愤恨不已。 “原来你就是那个黎国少将军宁海棠?之前你还骗我说你是南楚人,你可真够心机的啊,说什么你根本不喜欢王爷,是他把你硬掳来的……我竟然还信了我!忒!” “真不要脸!” 秦小玉上来就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什么难听的词都有,就算曾经是个公主,毕竟青楼待过些日子,嘴里的脏话也是连绵不绝。 宁海棠听的心烦,却没什么心思跟一个嫉妒的发了疯的女人吵架,转身就出了府门。 他在街上闲逛了片刻,倒也着实无聊,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段熠微什么时候回来。 街道上的人络绎不绝,可是他一个都不认识,这里比黎阳繁华,却始终不是他的家。 正在发呆中,他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呼救的声音:“不要……赵公子……不要……救命啊!” “叫什么赵公子,昨天你还在我床上叫着夫君,今日怎么这么见外呢?” 女人吓得脸色发白,呜咽道:“我没有,赵公子不要污蔑我……” “来吧,跟本公子去府上走一趟,就不是污蔑了!” “啊啊啊——不要,不要碰我!” 宁海棠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一个长相猥琐又矮又胖又丑的男人,正在当街猥亵一个女子。 女子穿着布衣,很明显是个平民。 甚至更过分的是,她的肚子还微微隆起,一看就是个已经怀了孕的女子。 那个猥琐男子看她不从,狠狠的朝她肚子上踹了一脚,还恶狠狠的揪着她的头发骂道:“本公子可是相国的儿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不从?我看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想要了吧!” 女子厉声哭喊着,她护着肚子跪倒在赵士肖的脚边:“求求赵公子放过我吧,我这孩子才三个月大,做不了那种事……会掉的……” “掉就掉了,本公子再让你怀一个不就好了吗?” “可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求求赵公子,赵大人……求求……啊!” 赵士俊一巴掌扇过去,把女子扇倒在地,“废什么话,看我不先把你孩子打掉,你就老实了!” 说着,又要动手。 而周围的人都只是冷漠的看着,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帮忙。 只有宁海棠一个人冲过去抓住了赵士俊的手,把他往后用力一推,“原来你就是那个畜生,赵士俊?” “你说谁畜生?!”赵士俊的丑脸,因为愤怒更显得狰狞。 但他在看清楚宁海棠的容貌之后,眼里瞬间闪过一丝贪婪的光亮,惊呼一声:“美人儿!” 油腻腻的肥嘴里流着口水,像只发情的肥猪。 他不由自主的朝宁海棠扑过来,沉重而肥胖的身躯显得特别蠢,还色眯眯的说着:“不然你跟我回家吧,我不要她了,我就要你!” 宁海棠一脚就把他踹飞出去,而且踹了一脚还不解气,抄起腰间带着剑鞘的剑,抽打在他的身上,把他打的在地上直打滚。 边打滚还边哀嚎着:“别……别打了……哎呦……别打了……” “你……你敢打我,看我不让我爹……哎呦哎哟……抄了你全家……啊啊啊疼!” 宁海棠脾气上来了,才不管他求饶还是哭喊,手上的力道就没打算停,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不是因为他羞辱了自己,而是这种人太让人恶心了。 仗势欺人,自以为是,连孕妇都……下得去手! 还因为一次醉酒,杀了那么多人,都能逍遥法外!!! 宁海棠越想越气,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地上的人再也没了声,才停下手。 地上,早就已经一滩血迹。 而赵士俊浑身上下都是血痕和淤青,脸被打的连人形都没了。 宁海棠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 倒也没觉得多庆幸,甚至还觉得死了更好。 他又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朝那个怀了孕的女子走过去,刚想冲她伸手把她扶起来,谁知那女子竟惊恐的看着她道:“你……不会是那个敌将……宁什么……” 宁海棠伸过去的善意手掌,就这样僵在原处,不动了。 随即,他便看到女子脸上写满了嫌弃:“就是你勾引王爷,害王爷染上骂名!” “王爷那么多女子都看不上,偏偏就看上了你,肯定是你对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 宁海棠怔住,收回了手,问:“这是谁说的?” “宫里传出来的,而且大家都这么说!” 女子话音刚落,刚才那些看热闹的冷漠路人也跟着一起说:“原来是个男狐狸精啊,亏我们王爷一世英名,就毁在你手里了!” “你是不是想勾引王爷,然后趁机从他手里偷走我们国家的机密,想要复国?” “间谍!” “敌将!” “滚出我们云国!” “垃圾!” 宁海棠在这些人无端的敌意中,丧失了语言能力。 好在人群中,突然冲出了一个人,把他拉出了这块令人绝望的地方。 宁海棠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是在严晖的手心里的。 身后所有的骂声和喧嚣依旧此起彼伏,可是严晖却头也不回的拽住他就走,还道:“以后不该管的闲事别管,没人会记得你的好。” 宁海棠却不服气道:“我管闲事也不是为了让别人记我的好。” “是,我知道。” 严晖拉着他走了一阵子,终于在某个没人的巷口停了下来。 他把宁海棠抵在墙背,一手撑着墙面靠过去,高大的身躯在宁海棠的脸上留下阴影。 他的脸线条感很强烈,而且五官立体,特别是有光的照耀下,是所有人都无法比拟的俊郎。 宁海棠抬头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泛着嘀咕:说我多管闲事,你这不也是在多管闲事吗? “你能不能,不嫁给他。”严晖突然冲宁海棠说道。 他声色沙哑,沉重的鼻音和热气扑打在宁海棠脸上,融化了他周身所有的寒冰。 第55章 人若犯起贱来,那都是自找的 这话的意思,听起来多少有些奇怪。 他们都说严晖喜欢自己,之前宁海棠一点都不信,可是今日总觉得严晖这架势,不太对劲。 更何况还是这种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的暧昧姿势。 宁海棠努力把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小心翼翼的问:“你……为什么……不想我嫁他?” “段熠微是个骗子,你看不出来吗!”严晖低吼道。 “你还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他以前有多个玩物和侍卿,他对所有人都是这般态度,你心里不清楚?” 面对严晖如此的控诉,宁海棠脸上的表情,却淡漠的犹如死灰。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严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算了,嫁就嫁了,最起码他对他没有玩腻的玩物,还算有些情分。” 严晖压了些声音,问:“秦小玉是什么下场,你还要跟她一样?” “我以前也不理解秦小玉,觉得她傻。但现在我发现我也是那个傻子。”宁海棠还是铁了心的不听劝。 他抬头注视着严晖,眼里无波无澜。 严晖也跟他对视,停了许久,才缓缓呢喃出声。 “你会后悔的……” “后悔就后悔吧,大不了段熠微不要我了,我就跟别人好,这有什么。” 严晖被宁海棠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只独臂也只能捶打在墙上,把一面新砌的新墙,都捶打出了裂痕。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严晖先放弃,离开了墙面。 他转过身刚想走,宁海棠却叫住了他:“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严晖:“……” 他不回话,宁海棠就当他默认了,“为什么?” “因为,你很特别。” “特别?特别在哪里?” 严晖没回答他,因为他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了一个孤傲的背影。 有些话,有些埋在心底的感情,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够了。 严晖其实也不知道,宁海棠特别在哪里,但就是觉得他很特别。 一开始,他对宁海棠也没什么特别深的印象,只觉得他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 也许就是一来二去的接触和回转,心里的种子,才被他的这种特质,浇灌发芽了吧。 宁海棠可以为国为民血战到死,也可以为毫不相干之人慷慨相助,更因为段熠微救了他黎国子民救了他弟弟而动情。 却不奢求国家的回馈,被救之人的感激还有段熠微的真情。 他性子虽傲,骨子里其实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卑微者。 * 云銮殿偏殿。 “哎呀,不行,你这是耍赖!” “朕没有耍赖,愿赌服输,脱衣服。” 内殿里,时不时传来段清寒和楚易的欢声笑语。 段熠微来的时候,门口魏公公正要进去禀报,被他拦住了。 于是他就在没有任何通报的情况下,进入了殿内。 结果走在外殿的长廊上的时候,段熠微就听到了这两人放肆的吵闹声,而且话语中透着各种露骨的词汇。 声音还在继续。 “你……别别扯我衣服,我自己脱还不行吗?” “多脱几件,你已经输了三把了。” “啊……无赖!” 段熠微停在内殿的门口,手指已经抬起放在了门缝前,听到这些声音后,又有些犹豫。 但既然段清寒叫自己来,那就说明有事,所以下一刻他便不再犹豫,直接推了门进去。 正在拉扯的两人,听到开门声,瞬间愣住了。 殿内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俩,一个穿着龙袍,一个穿着一身太监的衣服。 穿龙袍的自然是段清寒,而他身旁那个“小太监”,就是楚易。 他们俩在下棋。 棋盘上几乎只有黑子,说明执黑子的人已经要赢了。 段清寒看到段熠微突然进来,连忙松了拉扯楚易的手,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还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咳咳……七哥你进来,怎么不通报一声?” 而楚易看到段熠微之后,更是吓傻了。 他对段熠微的所有情感,绝对是怕大于恨的,因为他亲眼见过段熠微的铁骑踏进自家皇宫,指挥着他的军队,杀光了所有皇室。 段熠微在他心里,就是个面无可憎的魔鬼。 段熠微没回段清寒的话,他对眼前看到的情景,还有些出乎意料。 但他也没有表现出多惊讶的状态,默默走到棋盘前,笑着问段清寒:“因为我没空陪你下棋,所以你又找了新玩伴?” “这玩伴我瞧着还有点眼熟,不会是某国的君主吧?” 语气像是质问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 段清寒强装镇定的心虚道:“是黎帝……楚易。” 因为他看出了,段熠微心里有点小生气。 段熠微当然气,因为他把楚易交给段清寒,是让他好好看着他用来钓鱼的,他竟然把他给放了,陪自己下棋?! 段清寒以前也不是如此贪玩之人,今日倒是让他大开眼界。 但他沉住了气,没有发火,依旧是淡笑道:“你有什么事找我?” 段清寒朝楚易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跑。 楚易怕的要死,生怕再待一刻就被段熠微生吞活剥了,连忙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慌慌张张的就跑出了殿外。 跑的过程中还摔了一跤,看的段清寒一阵唏嘘:笨死了! 楚易跑走后,寝宫内只剩下段清寒和段熠微两人。 段熠微顺势坐在刚才楚易待过的地方,观察了片刻棋盘,随手拈起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上。 这盘棋白子本来是必输的局,可是段熠微这么一招,一下就扭转的局面。 段清寒对于楚易是碾压,但是对于段熠微,他也就上次趁他心不在焉的时候,赢了几局。 不过干说话也没什么意思,既然段熠微想继续下,那他就作陪到底。 于是执了一枚黑子,也落入棋盘,道:“宫里宫外都在传你要娶宁海棠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了,在黎阳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段熠微跟着落了一枚白子。 “所以,是真的?” “既然已经这么传了,那就是真的。” 段清寒捏着一枚黑子,思索着段熠微这话的意思,“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挺勉强。” “勉不勉强都不重要,这事能传这么快还夹杂着诋毁,就说明背后肯定有人操纵控制。” “谁传的?” “我去找太后说娶宁海棠的时候,皇后在场,你觉得会是谁?” 段清寒明白了,皇后赵琪是赵凌的女儿,那肯定是赵凌传的。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段清寒最关心的其实是这件事。 这个问题,之前段清寒问过,当时段熠微回答的很果断——没有。 但这次,段熠微微微眯起深邃的双瞳,两个字已经跃于唇上,“喜欢。” “真喜欢?” 段熠微却没立刻回话。 他的目光落于棋盘,手里的棋子却迟迟未落,半晌,抬头注视着段清寒,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我想明白了。” 段清寒疑惑:“你想明白什么了?” “是不是,楚易让你问我要宁海棠?” 段熠微一语中的,竟让段清寒一时无话可说。 而他不说话,段熠微却把自己所有的猜测倾泻而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楚易被人从牢里救走,但没跑出去被你逮到了,你留下了他,还对他有了心思,所以他问你要人,你便答应了。” “我猜的对不对?” 段清寒否认道:“我不过是欠了他的人情,要还。” “欠人情?”段熠微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倒也没多做怀疑。 本来他还有些生气段清寒私自放了楚易,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清楚是别人救出来的,那就说明,鱼已经钓到了。 所以楚易也就没用了。 段清寒继续落子,“你若是真喜欢宁海棠,这人我不要也罢。” 段熠微看着他刚才落的那子,却只是道:“你输了。” 随即,一枚白子落入棋盘,局势已成定局。 这盘本来白子要输的局,被他没几步就扳了回来不说,还给下赢了。 段清寒本就知道自己下不过段熠微,而且是从小到大都下不过,自然没有多气馁。 不过他脸色逐渐冷下来,因为,他从段熠微的神态里,完全感受不到对宁海棠的喜欢。 跟上次不同,那次对弈,虽然段熠微不承认,但是他情绪很乱,因为他心乱了。 而这次对弈,虽然段熠微承认了,但他的心,没了。 不过,人要不回来,也是既定的事实。 所以他也没再继续要,只是问:“宁海棠想嫁吗?” “他想不想都没用,他弟弟在我手里,楚易在我手里,他千万的黎国子民都在我手里,再说我已经把他调、教出了依赖感,他离不开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离不开你,是因为……他也喜欢你?” 这个问题,段熠微还真没想过。 不过他也没想去想,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宁海棠若真动了心,那就是跟秦小玉一般——犯贱。 人若犯起贱来,那都是自找的,所以情这个东西,才应该彻底抛却。 等了很久,段清寒都没等到段熠微的回话。 反正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答案,段清寒索性换了个话题:“那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当然是……”段熠微话还没说完,便把自己一整盒的棋子全撒在了棋盘上。 精致的玉石棋子一颗接着一颗撞击着棋盘,发出“哗啦啦啦”的清脆声响,如瀑布一般,一泻千里。 他倒完,嘴角勾起一丝邪气的冷笑。 又接着没说完的话继续道:“该是时候,亮明棋了。” 第56章 难道是因为春天快到了,所以猫儿要发情了? 宁海棠打完人后,一点逛街的心情都没了。 他又不想打道回府看秦小玉脸色,只能一个人往唯一认识的长亭街走去。 那地方是城中心,再加上有一个标志性建筑——八角亭,所以很好辨认。 湖周围到处都是卖定情信物的摊点,宁海棠闲来无事走过去看了眼,差点惊掉下巴。 因为他看到有个摊主手里正拿着两个小瓷娃娃在叫卖。 那两个瓷娃娃都是男人形态,衣服一黑一白,身材一高一矮,拆开是单独的两个,放在一起又可以凑成一对。 而且黑衣服的瓷娃娃手持一把琉璃扇,白衣服的瓷娃娃手持一把长剑,就像是……自己和段熠微。 摊主在大声叫卖:“来看看吧,新款微棠定情信物,买了就能好事成真心想事成,埋入长亭定能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随着这声叫卖,一群人围过来,拿着那俩娃娃指指点点,嘴里却都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也一眼认出了这俩娃娃是谁。 有人说,这宁海棠肯定是男狐狸精转世,所以才长得倾国倾城,眉眼一股骚魅劲,就是专门来勾段熠微的。 有人说,宁海棠跟段熠微其实很早之前就有私情,宁海棠为了跟段熠微在一起,故意被俘虏,卖了黎国。 有人说,段熠微表面护国公一心为民,背地里也是个卖国主,指不定要联络黎国旧部,起兵造反。 还有人说,段熠微只是娶来玩玩,体验成亲的感觉,而且男人不会怀孕,想怎么玩怎么玩,不会有孩子的拖累,影响声誉。 反正这些话跟之前那群人说的差不多,不同的是多了些其他的版本,多姿多彩,都可以出书了。 更离谱的是,虽说没人看好这对姻缘,但东西却卖的出奇的好。 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宁海棠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不是自己的故人,怎么看自己,都无所谓。 虽然故人也误解过自己,好在很快就选择了相信。 而这里,他们误解自己实属常情,但段熠微确实待他们不薄,至少这整个云国,都是段熠微拿血和汗换来的太平。 结果一有人吹风,他们就觉得段熠微叛国。 他都替段熠微觉得不值。 微棠定情信物被一抢而空,摊主赚的盆满钵满。 宁海棠等人群散去,走到摊主面前,慢吞吞的问:“老板……还有货吗?” 摊主不认识宁海棠,但瞧着他跟那白色小瓷娃长的挺像,遂问:“你是宁海棠?” “嗯,我是。” “害,竟然遇到本尊了,算了算了,既然用了你的样貌,那就白送你一对吧。”说罢,摊主大气且豪爽的送了两个瓷娃娃出去。 一黑一白,宁海棠握在手里,正好一个手掌能拿下。 他把两个瓷娃娃装进精致的小盒子里,攥着往长亭走去,那里是埋定情信物的地方。 宁海棠找了个没人的地,蹲下身用银月剑刨了个两寸见方的坑,正打算把东西埋进去,忽然觉得好像有哪点不太对劲。 还心想:不对啊,这么埋,不是给自己刨坑,把自己埋了吗?这跟巫蛊之术有什么区别? 多不吉利。 别人埋就算了,自己不能这么咒自己。 于是宁海棠又把瓷娃娃收了起来,刚装进盒子里,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就伸了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宁海棠惊愕抬头,正好对上了那双炙热而深邃的眼眸,心乱跳了两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宁海棠压抑住自己的心跳,漫不经心的说道。 段熠微不回话,他双指捏起那个白色的瓷娃娃放在眼前打量许久,才道:“这做工不行,都把你做丑了。” 宁海棠无语的把那个黑衣瓷娃娃递过去,“那这个做工行,都把你美化了,年轻了好多。” 段熠微笑笑,点了下他的额头,“行啊你,胆子大了,都敢说我老了。” 宁海棠不服气道:“我胆子一向很大,再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是是是,我家猫儿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天真无邪。” 宁海棠一点都不觉得他在夸自己,虽然他在朝自己微笑。 他没好气的白了段熠微一眼,把他手里的瓷娃娃抢了回来,“这是我的,你想要自己买去。” “都要嫁我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宁海棠却低着头一直没说话,许久才抬头跟段熠微直视,认真的问他:“你真要娶我?城里人对你意见这么大,你都不管?”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公道自在人心,他们说是他们说,只要我没做过,就不怕这些诋毁。” “那你……那你是……”宁海棠欲言又止,可是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后话,还是问了出口:“是真的喜欢我?” 段熠微没立刻回答,只是一手负后,一手抬高摸了摸他的头顶,“我发现你们都喜欢问这个问题,怎么?不相信我段熠微会动情是吗?” “那你为什么会对我动情?因为我的脸,还是身体?” “因为你性格,可爱。” 宁海棠其实挺讨厌“可爱”这两个字,他觉得自己跟可爱一点都不沾边,他明明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男人! 所以不满道:“可爱是形容女人的,你会不会夸人?不会就别说话好吗?” “我就这么一说,怎么还炸毛了?”段熠微撸着宁海棠的头顶,感受到他火气上涌,像是踩到了他的猫尾巴一般。 “这么像只猫儿,还不承认自己可爱吗?”段熠微又笑眯眯的道。 “呵。”宁海棠继续拿冷眼白他。 “其实……两年前,战场上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惊为天人。苡橋”段熠微终于一本正经了起来,不再是那般玩笑的模样。 他蹲下身去,用没有任何茧子的手掌,一点点继续刨着宁海棠刚才挖的那个小坑,边挖边道:“我一直以为,能吸引我的永远只有好看的皮囊。可是你却让我觉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真正有趣的是性格和灵魂,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弄到手。” “当然,既然这么想了,我也就这么做了。手段极端,也伤了你。”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我会好好补偿你,补偿我曾经对你的伤害。” 宁海棠怔在原地,他一直以为段熠微不会真正喜欢自己。 但这番话,让他突然有了一丝希望,就像第一次听到段熠微跟自己表白一样,脑随心动,不管不顾。 他忽然想起来,段熠微表白的时候,自己好像只回应了他一个吻,也没表明心意,到底想不想嫁。 不过既然已经心甘情愿的跟他回来了,就算不说,他应该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不说也没关系。 他也蹲下身,陪着段熠微把那个坑,继续往大了挖。 因为他突然想好,要埋什么进去了。 两人边挖还边互相斗嘴。 宁海棠嫌弃他挖的慢,嘲讽道:“你行不行啊老男人,这么慢是因为上了年纪吗?” 段熠微却回答的滴水不漏,还故意转移了话题:“原来你喜欢快的?” “怪不得每次我拖的时间长点儿,你就不停的喊‘不行’‘不要’‘拔出来’什么的……原来如此。” 果然段熠微还是段熠微,骚还是他骚。 宁海棠听他提这事,羞的满脸通红,随手抓了一把土朝他身上撒去:“你闭嘴,还有脸提吗!你多久没动我了,你是不是不行了?!” “我不是说了等新婚之夜吗?”段熠微稍微抬手挡了一下他撒下来的土,不仅不生气还淡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急不可耐,难道是因为春天快到了,所以猫儿要发情了?” “哼!”宁海棠别过脸去,不理他。 他都不好意告诉段熠微,他没动自己这一个月来,自己都是拿手解决的。 以前三天两头就被段熠微按住一顿酝酿,除去第一次痛苦,就算再不情愿,几乎每次都去了。 段熠微是高手,从他每次的技巧,就知道他身经百战且百战百胜。 很难有猎物不对他的技巧屈服。 所以宁海棠在知道自己屈服了的时候,也没多自责,再说一开始也是他强迫的。 段熠微看他不理自己,也没再哄,而是继续深挖。 等挖出一个七寸左右的方坑之后,段熠微突然朝宁海棠伸出手掌,“把我的扇子还给我。” “啊?”宁海棠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脱口而出:“碎了啊,你也要?” “我知道碎了,它不碎,死的就是你了。” 宁海棠想想也是,是段熠微把自己的内息注入进扇子,扇子替自己挡了爆炸的冲击力,所以才会碎。 他从胸口掏出一团布来,展开后那些碎琉璃呈现其中,碎的七零八落,没一块整。 宁海棠双手捧着这一捧碎琉璃,递到段熠微面前,竟看到段熠微眼底的一抹哀伤。 以前,他哪怕不开心都是稍纵即逝,可是今日,这份哀伤竟持续了很久。 他的手指触摸着一块块的碎琉璃,竟然在颤抖,嘴里还呢喃着什么。 宁海棠听不大清,只听清了两个字:“母妃……” 于是恍然大悟,小心翼翼的问:“这是你母妃留给你的?” 也难怪,有一块碎块上好像刻了一个字。 因为年代太久又包了浆,宁海棠仔仔细细辨认了好几遍,才看出来,是一个“姝”字。 正常一个男人的扇子上,不会刻这个字眼,宁海棠之前还以为是段熠微的某任侍卿的名字。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母妃的名字。 第57章 从今往后,我会为你而战 段熠微在对着这些碎块发呆,只不过,他的手不抖了。 其实就算段熠微不说,宁海棠也感受到了,他心里很难受。 宁海棠又问:“东西这么重要,你明知会碎,还要给我?” “不重要。”段熠微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碎了就碎了。” 他抖了几下布,把这些碎掉的琉璃一块块埋进了土里,慢慢的,脸上恢复了笑容。 但他笑的很勉强。 宁海棠真的很少见他藏不住情绪的时候,唯一一次是之前跟他进宫,问他母妃和太后的事。 然后就是这次。 段熠微把那些大小不一的碎块一块块整整齐齐的摆好,笑着道:“我母妃说过,琉璃代表纯净之心,从我记事起,她就把这把琉璃扇送给了我。” “她说,做人不管表面多么肮脏污秽,内心都要像琉璃一般,清澈纯净。” “那你,为什么要埋了它?” “定情。”段熠微答的清淡,如他的笑容一般淡漠。 “定此生之情,从此往后,除了宁海棠,我都不会再对任何人有杂念。”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宁海棠,目光只是落在那埋入地下的几块碎琉璃。 至于为什么不看,大概是因为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器官。 尽管段熠微说这些话的时候,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宁海棠却听的有些飘飘然,甚至心里欣喜难耐。 他也掏出来了早就想埋的东西,是一朵银月海棠。 就是他从黎阳城外摘下带回来的那朵。 为了不让它枯萎,他一直把它插在水里悉心照料,再加上这花本来就生命力顽强,不然也不会那么冷的天迎雪绽放,一直未败。 正好装着瓷娃娃的空盒子大小正合适,他便把这朵花仔细的摆入盒中,也跟着一起埋入了地下。 他道:“我不喜欢海棠花,但是,母亲硬要给我取名海棠,父亲硬要在城外为我种下永远都种不活的海棠树,我知道……这是他们的爱。” “段熠微,我记你赠我一剑银月,也记你赠我十里海棠,当然我更记你曾踏平我黎国……但这一切都过去了。” “以前,我是为黎国为百姓而战,从今往后,我会为你而战,我会助你四国一统,彻底结束这无休止的战乱。” “哪怕我为你战死了,烧作灰,一阵风过来,也会随你而去。” “愿与君,共情共赴共白首,长夜长伴长相思。” 宁海棠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注视着段熠微的眼眸,说出了这些海誓山盟。 他不是一个把情爱挂在嘴边的人,所以他从来没对段熠微说过“喜欢”或者“爱”这种字眼。 但感情和真心,他是埋不住的。 段熠微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了真挚,有一瞬间,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痛异常。 那根针还在里面搅动,把他的内脏和血液搅的天翻地覆,无所适从。 他一时无话可说,停了半晌才问:“你不恨我了吗?” 只是这话问出口,又显得十分愚蠢,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只是宁海棠之前从未像今日这般表露而已。 “不恨了,若恨你,我也不会答应嫁你。当初我可是头摇如鼓,你也是知道的。”宁海棠轻轻一笑,周围万物瞬间失去了光彩。 “行。”段熠微心里有了底。 正如段清寒所说,宁海棠对自己动了心,动了情,而且是真切的。 像他这样重情义的性格,也许对一人动情,就是一辈子。 傻子。 段熠微心里感慨着宁海棠傻,却不动声色的把他搂入怀中。 “婚期我打算定在初一,热闹。” 初一的确是最热闹的一天,家家户户不管是做工的还是做官的,那天一定会休沐,毕竟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 宁海棠点点头,“好。” 他环住段熠微的腰身,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喃喃道:“都听夫君的。” 很乖,乖的都不像他了。 段熠微心里那根针还在扎,似乎要把他戳到千疮百孔。 明明已经断了情魂,明明已经很久没有碰他,明明…… 为什么对一个人,断绝了情爱,断绝了身体诉求,还做不到波澜不惊? 段熠微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 因为他知道,宁海棠,只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以前是侍卿,现在,他不需要了,他只需要宁海棠发挥最后一点点的利用价值,就够了。 * 尽管城里各种诋毁的谣言满天飞,段熠微却对这些谣言不管不顾,还是执意要娶宁海棠。 不过婚期将近,他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婚事上,而是忙着对付赵凌的狗腿子们。 他先是查办了大司徒,理由是贪污,也就是贪污了前段时间他拨给黎国那些边境村庄的救济款。 紧接着就查办了御史大夫,理由是劫狱,劫的还是他俘虏的黎帝,也就是楚易。 其他的那些赵凌手下稍微犯过错的小官,也被他各种理由给办了。 当然这些理由都是有理有据,甚至铁证如山,也不枉他憋了这么久。 宁海棠都不知道段熠微平常面上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办起人来一点情面都不留。 该抄家的抄家,该灭门的灭门,甚至有连夜逃跑的,都被他带兵追了几里地,一刀抹了脖子。 一时间京城血流成河,倒有些他屠黎国皇室时候的风范了。 所以,他确实是个笑面虎,表面温和的笑容下,藏着一颗杀伐决断的狠心。 赵凌手下还活着的那些人,看段熠微来真的,哪怕没犯错,也都赶紧跟赵凌划清了界限,倒向段熠微。 这下,赵凌坐不住了。 是夜,相国府里。 床上,浑身缠着绷带的赵士俊紧紧的握着赵凌的手,道:“爹,我的伤不要紧,您一定得给段熠微点颜色瞧瞧,段熠微他欺人太甚!” 赵凌也气的直吹胡子,拍打着大腿愤恨道:“段熠微这老狐狸藏了那么久没有动静,竟然一下把我的人全拔了!” “甚至还让宁海棠打你,把你伤成这样,爹心疼啊!” 赵士俊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勉强支撑起一些,道:“爹,你把段熠微干掉,能不能……帮我把宁海棠抢过来,我想要他。” “什么,那可是个男人,你不会……” “没有没有,就是想藏在府里让他当个侍卿,放心吧爹,我不会想娶个男人的。” 赵凌一向对自家儿子宠的很,既然儿子提了,他肯定是满口答应:“行,爹肯定给你弄来,不过……” 他欲言又止,因为他在发愁怎么对付段熠微。 手下能用的人死的死,叛的叛,兵权也一半在段熠微手里,一半在东方寅手里。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得从段熠微娶宁海棠这件事上着手,毕竟之前的那些诋毁都是他让人散播的,甚至他还派人在长亭街卖他们俩的定情信物。 于是问道:“你那天烧了酒楼,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没有,爹你也知道,我以前经常做这种事,放心吧,就算段熠微知道是我干的,他也没证据。” “没留下就好……”赵凌喃喃着,突然一下想到了点子,“把这件事嫁祸到宁海棠身上,然后等段熠微跟他大婚那天,让那些死人的亲属去闹。” “本来京城里的人就不信任宁海棠,再加上这些天我吹的那些风,他们肯定会对宁海棠杀人深信不疑,毕竟是黎国人,他当然有理由在云京杀人放火。” 赵士俊却问:“那段熠微执意要护宁海棠怎么办?” “你傻啊儿子,就是因为段熠微喜欢宁海棠,肯定会护啊,只要他护了宁海棠,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控告他叛国。” “就算皇上向着他,太后和东方寅可都一直视他为眼中钉,你想他拔了我那么多人,不得提自己的人上来,到时候他又掌政又掌兵,太后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赵士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算脑子再不开窍,他也听懂了这层道理。 于是美滋滋的又躺回床上,脸上露出了猥琐的银笑:“哈哈哈,宁海棠……小海棠……棠棠棠……” “那小细腰,那小脸蛋,那小眼神……啧啧啧,怪不得能让段熠微都动了心……谁看见能不喜欢啊。” 赵凌大笑着拍了拍赵士俊肥嘟嘟的胖脸,“你看看你,喜欢得悠着点,上次那个被你不小心压死了,你还记得吗?” “爹,别提这事了行吗!” 赵士俊竟然还不服气的娇羞了起来:“那不是没收住吗,再说就一个贱婢而已,死了就死了,本少爷还好心把她埋了,也算看得起她。” “那是,只要儿子开心,一条贱婢的命算什么。” 赵凌也跟着附和,还宠溺道:“别说一个宁海棠,以后你看上哪个,爹就给你弄来哪个。反正段熠微也侍卿成群,指不定暗地里也没少玩死人。” “就是就是,只要有理由把他办了,他手上的人命肯定一查一个准,以后没了段熠微跟您作对,爹,这云国的政权肯定还会在您手里。” “嗯,那是。”赵凌捋着胡须,脑海里已经想到了段熠微入大狱的情景了。 到时候,判他个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只有他死了,自己这相国的位置,才坐得稳。 第58章 段熠微从头到尾至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自己 彧王府外张灯结彩。 屋内,宁海棠难得没有穿白衣,换上了一身鲜艳的红袍。 因为没有男子出嫁的衣服,所以段熠微特地找人定制了一身男款嫁衣。 衣服就是普通的新郎装款式,只是上面用金丝线绣了一朵小海棠花在胸口处,上好的绸缎在光线的反射下,映出斑斓的光泽。 因为他是男子,也没有做特别的妆容修饰,只是涂了些淡淡的唇脂。 尽是如此,依旧让一旁伺候的丫鬟止不住羡慕:“公子可真是天然的美人儿。” 宁海棠早就对这些夸赞习以为常,他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雌雄莫辨的脸,陷入沉思。 出嫁这事,他没告诉宁飞廉,因为从黎阳走的太急。 所以成婚这天也没叫他,毕竟云京这地方太危险了,自己都自身难保,他不想自己唯一的亲人再出任何意外。 但往后肯定能把飞廉接进来,因为他知道,段熠微想掌权了。 从段熠微最近的这些动作来看,他拔掉赵凌和赵凌的狗腿子,就算其他职位有他人代替,但相国这个位置这么重要,他在没有物色到非常心仪的人选之前,肯定要亲自上阵。 也就是说,他要当大云的摄政王。 之前他一直说他对云国政事不感兴趣,也许并不是真的不想管,可能只是为了让太后和东方家放松警惕。 毕竟,他若不管,这云国朝政再被赵凌或者跟赵凌一样的人继续嚯嚯,难免会走上黎国覆灭的老路。 “宁公子,吉时已到,请出阁吧。”屋外,老管家的喊声,打断了宁海棠的思绪。 屋里的下人连忙帮着整顿起衣服,大红盖头就要戴在宁海棠的头上。 宁海棠却阻止了他们:“我不想戴,这是女人戴的。” 一个丫鬟为难了起来,“可是这是……这是规矩……” 另一个丫鬟却暗戳戳的拿手臂戳了戳她:“王爷不是专门交代过了吗,一切按宁公子心意来,别多嘴。” 于是就没人再敢管宁海棠戴不戴盖头了。 宁海棠穿着大红喜袍,在老管家的引领下,去了前庭。 前庭这些天早就修缮完毕,已经恢复了之前光鲜亮丽的外表,更何况冬季末,春要来,很多迎春的植物已经抽枝发芽。 礼堂正好就在前庭,门外里挂着一排的大红灯笼,又燃着一连串的囍烛,却没几个人。 可以说,几乎没人,只有几个下人,还有一个端坐在高堂的男人。 是段熠微。 段熠微终于不是一身墨衣,也换上了大红喜袍,只不过他的喜袍颜色有些暗沉,像血一般的殷红色。 他抬眼瞧见宁海棠站在不远处,起身相迎。 还道:“今日的婚事只有你我二人,因为我最近忙于政务,没准备请帖和宴会,先走个形式,日后等我不忙了,再给你补一个盛大的。” 宁海棠本来就不稀道那些不认识的人来参加自己的婚事,除了宁飞廉和楚易,他其他人都不愿意见。 但这两人的身份,又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抛头露面。 所以他也没在意今日这冷冷清清的场面。 他上前去,见段熠微伸来了手掌,便轻轻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上面。 脚下,是鲜红的地毯,背后,是鲜红的灯笼。 现在是傍晚,即将入夜的天色下,炙热的火焰跳跃在左右两旁的蜡烛上,亦把他的心点燃。 两人并肩牵着手,一步步往高堂走去。 宁海棠内心五味杂陈,又心潮澎湃,他竟然真的嫁给了段熠微,这个让他恨的深沉也爱的炽烈的人。 因为两人的父母都不在了,所以正前方没有他们俩任何一方的家人,只有一尊玉像,雕的是姻缘神。 两人在神像前站定,便有人扯着嗓子喊:“一拜天地——” 天地指的就是天地神灵,段熠微没跪,也没让宁海棠跪,因为对待神灵,心诚不是用身体表达的。 两人只是朝着前方浅浅的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高堂自然也没有,所以他们俩还是如法炮制,又朝前鞠了一躬。 “夫妻对拜——” 这声刚喊起,府邸的大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些嘈杂的声音,而且是一群人的声音。 声音很模糊,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但是他们砸门的声音却振聋发聩。 没一会儿,老管家便慌慌张张的跑来,跪在段熠微面前,诉苦道:“王爷,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了,不停的在砸咱王府的大门,还嚷着……嚷着……” 老管家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宁海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宁海棠觉得这事肯定跟自己有关。 他正打算说话,却听段熠微完全不在意的回道:“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砸。” 说着,还端起了面前放的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宁海棠,道:“礼还没成,继续。” 宁海棠端起酒杯,不解道:“还没夫妻对拜呢,就要喝交杯酒了吗?” “形式而已,不是说了后来会补给你吗?” 宁海棠思索着他的话,虽说觉得有些奇怪,可府邸大门口那群人“哐哐哐”砸门的声音却让他无法认真思考。 他估摸着可能是因为这群人的原因,段熠微想赶紧结束,好处理这事,才跳过了夫妻对拜的环节。 所以他也没多疑,穿过段熠微的手臂,跟他喝了这杯交杯酒。 凉酒入喉,却烫的他喉咙发紧。 他没喝过酒,这是第一次。 热辣辣的酒从进入咽喉开始就在灼烧,一路延伸进体内,让他的身体一下就滚烫了起来。 不仅仅是滚烫,甚至有一种烈火焚烧的痛苦迅速的侵蚀起他体内的每一寸领域。 内息开始错乱,在他体内乱成一团,丹田却使不上一点点力气,浑身的筋脉如弦丝一般一根根尽数断裂,撕扯着他的神经,痛的他嘴里只剩无助的呜咽。 他捂住喘不过气的胸口,终是跪倒在段熠微面前,一手还艰难的撑着地面,喘息中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段熠微。 段熠微在笑,可是深邃的眼眸里,却全是透彻心扉的阴冷。 宁海棠心头一紧,就算没喝过酒,他也知道一杯酒不会让人如此难受。 但他也不愿相信,是段熠微递给他的那杯酒有问题。 所以就算再怀疑,再痛苦,他也没有问段熠微,这是怎么回事。 “轰隆——”一声,门口的大门,终于被那群人给砸开了。 一个拎着木棍的人,率先冲进来,边冲边气势汹汹的喊道:“日他娘的,宁海棠人呢!杀我儿子,看我今天打不死他!” 其他的人也跟着冲进来,拎着各式各样的钝器,全都叫嚣着要打死宁海棠,要让他血债血偿! 宁海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爬起身来,背上便挨了重重的一棍,整个人直直的朝前倒去,迎面摔在冰凉的红色地毯上。 抡棍子的人打了他,还不解气,一脚又踩在了他的头上,还用力的踹了两脚,“小逼崽子,黎国人是吧,这可是我们大云的地盘,你以为你有段熠微罩着,我们就不敢动你了?” “打死他,杀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 “打死他!” “打死他!” 一群人开始围着宁海棠拳打脚踢,棍棒交加,还夹杂着各种恶毒的谩骂。 鲜红的地毯上一点点渗出鲜红的血。 宁海棠浑身使不上一点劲,甚至连护住身体都做不到,他手脚的筋脉在抽筋般的疼痛,像是要断了一般。 就算他再不愿相信,此刻的身体状况却让他如此确定,的的确确是那杯酒有问题。 可是,他不懂,他不懂为什么…… 段熠微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不爱就不爱……为什么要……骗自己…… 为什么给了自己希望,却要如此把自己给……毁于一旦。 身上的疼痛逐渐麻木,连心都感受不到任何感觉。 他的意识也在模糊,从围着自己毒打的这群人的缝隙里,他最后一眼的目光,还是想看看那个人。 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听他说,这一切都是意外,不是他谋划好的。 但……这可能吗! 宁海棠不是傻子,从喝了这杯酒开始,他就知道,段熠微他—— 从头到尾,至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自己。 那杯要命的毒酒,就是最好的证据。 眼里的血泪,就这么不争气的流淌了下来,落在地上早已堆积起的血泊中,混为一汪明晃晃的讽刺。 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逐渐的失去知觉,亦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恍惚中,他看到,段熠微还在笑。 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如夏阳般明媚的笑,如秋露般温润的笑,如冬辰般隐晦的笑。 他还是他,他就是他。 他可是段熠微啊!!! 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的段熠微,更不可能对自己动心。 却因为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在明明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人的情况下,还是被他的温柔话语给骗了。 那一刻,宁海棠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殴打他的那些人打累了,终于停了手。 段熠微不仅没惩治他们破坏自己的婚事,还冲他们温和道:“各位请息怒。” “我也是今日才知,原来宁海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既然如此,我今日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说着,他便一步步,朝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宁海棠走去。 第59章 宁海棠,你忘了今晚可是我们俩的新婚之夜吗? 段熠微在宁海棠身前蹲下,毫不客气揪起他染血的青丝,拉扯着他的头皮,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宁海棠被他揪着头发,不得不与他对视,他从段熠微的眼神里没有看到半分的怜惜,心底的黑洞逐渐放大,仿佛要把自己彻底吞噬。 “咳咳咳……”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让他迫不得已从嘴里涌出几丝蜿蜒的鲜血。 他哑着嗓子,轻问:“骗我……好玩吗?” “好玩,当然好玩。”段熠微一边狠狠的揪着他的头发,一边又温柔的抚摸上他被打青的侧脸,柔声道:“你知道今天秦小玉为什么没来闹吗?你都不觉得奇怪?” “你把她……”宁海棠骤然睁大双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对,她死了,因为我不想她坏我的事。”段熠微虽然在温暖的笑,可是他的话里却没有一丝丝温度。 “而你跟她一样,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也曾经对她说过一遍,结果她信了,你也信了,于是她死了,你废了,呵呵……你们都是无药可救的傻子。” 宁海棠十指蜷缩,可是身体已经痛的麻木,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剩悲哀。 难道只要爱上段熠微的人,都是这般下场吗…… 两人就这么对视良久,一旁的群众有些等的不耐烦了,催促道:“大人,您不是说要给我们个交代吗?他……他杀了我儿子!” “大人,呜呜呜……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丈夫死的好冤,那天还是我们俩的结婚周年,他说去酒楼定个位置,就……就再也没回来!呜呜呜……” “大人……我家老父夜里跟我几个大伯去喝酒,好几口人,也没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娘,跟我几个姑姑交代!宁海棠他该死,他就该被千刀万剐!” 一群人难掩愤怒,哪怕已经动过了手,还是难解心头之恨。 段熠微松了手,把宁海棠丢回了地上。 他站起身,朝老管家招了招手,吩咐道:“叫肖玉祁来一趟,让他把宁海棠压入大牢。” 而他话音刚落,那群人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决定,吵吵嚷嚷起来:“怎么只是压入大牢,不该就地正法吗!” “对,把他的手脚也要砍下来,他可是杀了那么多人!” 段熠微冲他们安抚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第一天死人不吉利,先压入大牢,等过了年再处置他。” 众人一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初一就见死人,那一年一定晦气。 于是他们就这样被段熠微一句话给说服了。 “各位先回去吧,我既然已经知道宁海棠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定不会轻饶他。” 众人于是听话散去,他们之前还以为段熠微会护宁海棠,没想到段熠微竟然如此大公无私。 临走时,还朝段熠微跪下磕了几个头,悔恨不已。 “您不愧是我们大云的护国公,我们之前还传您……叛国……来着,是小的们愚昧无知,瞎了狗眼,请大人万万不要与我们计较啊!” “不会的。”段熠微不动声色的微笑着,目送这群人离开。 这之后,肖玉祁便带着一堆官差来了彧王府,把宁海棠带走了。 宁海棠站不起来,一说话就会吐血,更没有力气挣扎。 他是被人拖走的,拖在地上,伤口蹭着冰冷的地面,留下了一路的血迹。 他咬着牙没让自己昏过去,因为他要在被迫离开前,最后看一眼段熠微。 段熠微还是一身殷红的婚服,伫立在大红灯笼下,周围囍烛环绕,明明是如此温馨喜庆的场景,而地上的一摊血迹,却让这个场景变得残忍至极。 宁海棠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好疼,因为他的眼睛一直在淌血水。 那为了娶自己穿上的婚服,之前看了有多么欣喜,此刻看了就有多可笑。 也许就是最后一眼了吧…… 他蓦然想起,当初,他就是被段熠微从牢里抱回来的,如今,他又被段熠微亲手送了回去。 是段熠微玩够了,也玩腻了自己。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长伴终身,都是骗人的! 连那黎阳城外的十里海棠,也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怪就怪,自己动了情,犯了贱。 那些痛楚,都是自己自找的。 * 大牢里阴冷潮湿,不见天日。 宁海棠也不知道自己在牢里待了多久,从被关进来,他就就一直抱膝坐在角落里,发呆等死。 身上的伤没人管,他又武功被废内息全乱,完全无法愈合,还在持续溃烂。 冷静下来后,他在想段熠微这么做的目的。 段熠微做每件事,都是有很长远的谋划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杀人,因为死人的时候,自己还在黎阳,可是却任由别人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难道,只是为了跟自己划清界限,免得被指认叛国吗? 那这样,他一开始不娶不就好了,反正他也只在慧太后面前提了一嘴,慧太后再无聊,也不会逼他娶妻。 正想着,宁海棠突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在朝自己靠近。 听声音不像是狱卒的脚步声,因为这些狱卒的脚步声他听一遍就已经记下来了。 不会是……段熠微? 也不像。 再说,段熠微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他不会来的。 脚步声渐渐逼近,宁海棠在微弱的光线里,看到一个高挑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栅栏外。 竟然是严晖? 严晖刚来,二话不说就用剑把锁链砍断,然后一脚踹在牢门,把门给踹开了。 他收剑回鞘,踏着步伐走进来,慢慢走到宁海棠身前,蹲下。 面前的宁海棠浑身都是伤,满眼血丝,嘴唇干裂。 精致绝伦的脸上也挂着大大小小的淤青,嘴角干涸的鲜血已经发黑,身上还穿着鲜艳的大红喜袍。 只是这喜袍上,可不只是红色的染料,全都是他流淌的鲜血。 宁海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严晖脱下了他的外衣,盖在了自己身上。 阴冷的大牢里,他本就冻的瑟瑟发抖,而严晖给的这层衣物,终于驱散了一些寒冷。 宁海棠勉强冲他露出了一丝感激的微笑:“谢谢。” “跟我走。”严晖一手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起了身。 “走?”宁海棠虚弱的没有一点力气,连声音都沙哑无比:“外面那么多看守的……” “都被我杀了。”严晖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你跟我走,我保你一世平安。” “可是……” “可是什么?”严晖厉声冲他吼道:“难道你还没看清段熠微的嘴脸吗!他根本不爱你!” “我……我知道……”宁海棠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声音低的仿佛在喃喃自语。 “你知道就好。”严晖说着,便用力把他拽出了牢房。 “但我弟弟还在黎阳,而且,黎帝还在他手里……我不能走。” “你弟弟我已经让雷惊鸿给我送出来了,黎帝现在在皇上手里,段熠微动不了他。” 楚易竟然在段清寒手里?宁海棠有些诧异。 “那我若是跟你走,我们去哪?整个云国段熠微都掌控在手里,你也是个云国人。” “去渝国。” “为什么?” 说话间,严晖已经带着宁海棠走上了通往地上的楼梯,抬头就是一片光明。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在台阶上,严晖停下脚步,转身背对出口,朝身后的宁海棠道:“因为,顾念春想要你。” 宁海苡橋棠听罢,却坚决的甩开了严晖的手,“我不去渝国,我也不会为顾念春卖命。” “你不给他卖命,你怎么报仇?!段熠微这么对你,还灭了你黎国,杀了你的副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宁海棠!!!” 明明往上走就是自由,可是宁海棠却一步都不愿再走,“我说了,我不会去渝国,那不是我的归宿。” “那死在这里,就是你的归宿?”严晖俯下身,漆黑如夜的眼眸注视着宁海棠,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却洒满了星辰。 他伸手去抱宁海棠,揉着他的头发把他拥入怀中:“海棠,我是真的……” “喜欢你……” 面对严晖的表白,虽然早已知道他的感情,宁海棠的心里还是有些动容。 所以即便他对严晖没有半分感觉,却没有想推开他的意思。 他以为严晖也就只是抱抱自己而已,却没想,下一刻,一个强烈而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甚至严晖怕他挣扎,紧紧的用手臂把他禁锢在了怀中。 宁海棠本来就没了力气,就算严晖只有一只手臂,还是挣扎不得,只能任由他这么吻着。 “唔……你……哈……” 宁海棠艰难的从唇缝中挤出这些字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严晖是这么一个趁人之危的人。 好在这个吻并不长久,却吻的宁海棠气喘吁吁。 刚喘过气来,抬头竟发现地牢向上台阶的出口处,一个墨色的人影,不止何时已立在了门口。 段熠微双手抱胸靠在出口的门框边,逆着光的脸上带着不明意义的笑容,而这副姿势,像是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一般。 所以显而易见,刚才那一幕,他全都看见了。 他垂了双手,慢悠悠的踩着台阶,朝下走。 边走边笑眯眯的道:“怎么,要私奔?” “宁海棠,你忘了你已经嫁给我了吗,今晚可是我们俩的……” 段熠微重重的咬着这最后的四个字,却轻飘飘的从嘴里吐出:“新婚之夜。” 第60章 哪怕我们不是敌人,我也不会爱你 这声“新婚之夜”话音刚落,段熠微却停在了严晖身边。 他没有理会宁海棠,而是注视着严晖漆黑冷漠的眼神,旋即淡淡道:“严晖,我本来最信任的就是你。” 严晖冷冷回望着他,连句话都不愿意回,那眼神里充满对段熠微的蔑视。 段熠微没有在意这个眼神,又道:“可你却背叛了我,而且早在两年前。” 严晖还是不回话,他的目光慢慢冷却下来,因为太过于漆黑,像是失明了一般,没有任何光亮。 许久,才唇角稍微动了一下,轻蔑道:“那又怎样?” “其实,你早就投向了顾念春,你就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宁海棠听到这里,虽然内心挺震惊,却发现严晖还是那副冷冷冰冰的面容,对段熠微的话无动于衷。 他之前就怀疑段熠微身边有顾念春的眼线,还猜过是听楼,没成想,竟然是段熠微口中最忠心的严晖? 不过经过段熠微这么一提醒,他猛然反应过来,严晖确实知道的信息有点多。 就刚才他要带自己走,就说漏了好几条他不可能知道的消息。 其一是,他知道楚易在段清寒手里。 其二是,他知道顾念春想要自己。 其三是,他早就提前把自己弟弟救了出来,也就是知道段熠微会对自己下手。 这些事情,如果不是一个掌握各方情报的眼线,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 既然被看穿了,严晖索性也就不装了,他直接拔剑出鞘,指着段熠微道:“我确实是顾念春的人,因为我本来就是渝国人。” 他竟然是渝国人?宁海棠从来没想过原来严晖不是云人。 段熠微却说:“我知道,而且我早就知道,可还是选择了无条件信任你,让你当我的主将,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早就知道?”严晖冷声道:“什么时候?” “从你出生,我就知道。” 严晖冷笑着:“你觉得我会信吗?我也是两年前从顾念春那里,才知道我渝国人的身份。” 段熠微没着急解释,而是抬手,握住了严晖的剑刃,目光却落在他那只断臂上。 随即,他忽然笑了,“之前,你跟宁海棠西凌关一战,你是故意被他砍掉胳膊,输给他的吧?是顾念春给你的命令。” 严晖不语,但宁海棠从他的脸上看到了默认的神情。 他当时还纳闷,自己已经弹尽粮绝了,眼看马上就要输了,却突然莫名其妙大爆发砍了严晖的手臂,导致严晖退兵,还以为是上天眷顾黎国。 原来是严晖故意放水。 段熠微又接着道:“我当时就怀疑你,但我以为可能是你喜欢宁海棠,就没多心。” “这也是我要把宁海棠送给你的原因,就是想试试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不过你虽然表现出了喜欢他的样子,我后来还是怀疑了你,因为火器的事,这东西我之前只拿给你看过。” 宁海棠愣住,难道……严晖喜欢自己,其实是装的? 为了演给段熠微看,让段熠微打消对他的怀疑? 严晖一直没回话,他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段熠微,更没有给宁海棠任何解释。 他还是那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渝国人?我从小就在云国长大。” “这个问题,其实要解释起来很简单,但要解释清楚,就有些复杂。” 段熠微手指把他的剑刃弹开,只听“噔”的一声,明明他只是轻轻一弹,下一刻,铁质的剑刃,竟然如易碎的琉璃一般尽数断裂,碎成一块块的小铁片,掉落在地面。 严晖脸上难得有了震惊的神色,他看着脚下一地的碎铁片,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仅剩的剑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于是抬头诧异的看着段熠微,“你会武功?” “看来是顾念春没告诉你,或者他也不知道。”段熠微冲他温和微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宁海棠差不多一个水平,你要不问问他,我曾经是怎么打哭他的?” 严晖立刻转头问宁海棠,“他会武功?” 宁海棠想起长亭街跟段熠微的一战,简直是被他按在地上打,连还手都无能为力。 段熠微修的是仙法,是万象之息,那不是常人能胜的了的。 他冲严晖点了点头,本来还想问严晖些事情,又觉得现在问也没什么意思,就没再说话。 严晖得到了答案,面上逐渐恢复了平静,他回过头对段熠微道:“也难怪,长亭街那次刺杀你能活着,原来如此。” “那次刺杀,其实是你安排的,不是赵凌。我是后来去了黑龙寨,才想明白的。” 严晖承认的果断:“是我,没错。” 段熠微道:“你摸不清我,我却把你所有的底摸的清清楚楚。但我一开始真的从来没怀疑过你,一心想把你当心腹培养,因为你是我母妃拼了命救下来的人。” 严晖的眼神里,多了些许疑惑,“你说什么?” 段熠微双手负后,默默的走下台阶的最后一层,娓娓道来:“二十多年前,渝国和云国在岚海开战,我母妃还有我都随军出战,我是我老师带去的,而我母妃是不放心我,非要跟去的。” “当时战况惨烈,双方都死了很多人,老师把我带去战场,是想让我顿悟战争给人们带来的不幸,好让我接受他的衣钵。” “而我的母妃也跟着去了战场,她心地善良,在战场上捡到了一个敌国刚出生的婴儿,也就是你。可是你的父母都死了,你也奄奄一息,于是她便义无反顾的把你带回了云国。” “不可能!”严晖一个字都不相信,他质问段熠微,“谁打仗会带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你说谎的水平是不是太低级了!” “那万一是打仗过程中生的呢?” 段熠微在最底层饶了一圈后,回过头来冲严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也知道,岚海战役打了四五年,哪个男人能忍四五年不释放自己?妻子估计都忍不了,就追去了战场,边打仗边干柴烈火,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乍一听挺荒谬,但就事实而言,确实如此,更何况段熠微就是这种做法的先驱者之一。 可严晖还是不想相信,因为他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印象,还喃喃道:“你在骗我,我从小是在一个云国农户里长大的,根本没进过皇宫。” “你不在农户里长大,还想跟我母妃一起死吗!”段熠微说着,声音突然就拔高了许多,“你知道她为了保你,被东方家诬陷叛国,给害死了吗!” “我当时除了恨,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我明明是她的孩子,她却为了保一个捡回来的素不相识的孩子,抛弃了我……” “从小她就告诉我,要与人为善,要舍己为人……那么,她抛下我离我而去,这就是她所谓的舍己为人吗!!” “而她拼了命救回来的你,却根本没把她的命当回事,更没把我们大云当回事!!” 段熠微越说越激动,他情绪失控了,只剩无边无际的怒吼。 整个空荡荡的地牢,回荡的都是他歇斯底里的悲痛。 宁海棠感受到了,就算段熠微装的再不在意,可是她母妃的死,终究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 他是恨的,只是他强迫自己把这仇恨压在心底,压了这么多年。 严晖不说话,宁海棠也不说话,段熠微吼过后,注视着这两人的表情,也没说话。 许久,他怒气消退,幽幽道:“罢了,严晖。” “毕竟……你是渝国人,我不怪你。” “但你在我新婚之夜,妄图拐走我的王妃,还玷污了他,可就是你的错了。” 说着,段熠微盯着他们俩还牵着的手,瞳孔骤然缩紧,凛冽的寒光从他阴冷的眼神中投射在严晖的身上,似乎要把他整个人戳穿一般。 下一刻,严晖便突然不听使唤的双膝跪倒在了段熠微面前,诧异不已:“这是什么功法……我为什么,动不了……?” 段熠微从严晖的手里把宁海棠抢了回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宁海棠的脸上。 “你刚才让他亲了你,我看见了。” 宁海棠被扇的偏过头去。 其实脸上本来就有伤,已经痛麻木了,但段熠微这一巴掌,却唤醒了他所有的痛觉。 而严晖看到宁海棠挨打,却只能跪在地面,双腿再怎么使劲也无济于事,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他紧张的替宁海棠解释:“是我强迫他的,你有气撒在我身上!” 段熠微低头看了一眼严晖紧张的模样,问的却是宁海棠:“你看他演的多像,现在还要演,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吧?” 宁海棠干裂的嘴唇继续淌出血丝,他此刻根本不关心严晖是不是喜欢自己,他的心早就被段熠微伤透了,不管谁的喜欢,都再也不会跳动了。 他平静的看向段熠微,问:“你废我武功,是因为怕我跟严晖走?还是怕我投效顾念春?” “黑龙山,你跟顾念春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段熠微给了答案后,又一只大手扣住了宁海棠的腰身,对他笑道:“宁海棠,咱俩始终是敌人,就算你忘了,我也会记得。” “不管你是否真心喜欢我,你身上终究流淌的是黎国人的血。就如严晖一般,我母妃那样保他,为他而死,而他仅仅因为身上流着渝国人的血,就背叛我大云。” “所以很明显,你也一样……” 宁海棠咬着唇,整个沙哑的声色里都在微微颤抖:“那如果我们不是敌人呢……” “不是敌人?”段熠微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手上用力,撕破了宁海棠鲜红的婚服。 他的手在宁海棠的肌肤上饥渴的涌动,嘴上却说着无情的话:“哪怕我们不是敌人,我也不会爱你。” “但今天,是你我二人的新婚之夜,既然是新婚之夜,就该干些……” 段熠微手里做着动作,露出了一抹邪魅的轻笑,“……该干的事。” 第61章 【大虐必点】我不恨你,也不爱你 段熠微撕破了宁海棠的衣服后,按着他的头顶,把他按跪在了自己面前。 他道:“之前我一直没强迫你给我跪x,因为我还算顾及你的尊严。” “但现在,既然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我会把我以前没试过的,都在你身上玩一遍。” 宁海棠被段熠微控制的死死的,根本站不起身来,他卑微的双膝朝地,就这么跪着 他抬头注视着段熠微如看玩物的眼神,没有动作。 就算再喜欢段熠微,他也不想跪着去服侍一个男人。 段熠微察觉到了他的不情愿,幽幽道:“乖,听话点,你不想严晖死吧?” “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哪怕他不一定是喜欢你,你也不忍心看他,死在你的面前。” “段熠微你——唔唔嗯……”严晖刚说了几个字,突然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呜咽。 再后来,连呜咽都没了,他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段熠微没看严晖,却对他说:“太吵,你一旁看着就行。” 他可不想被任何人打断这美好的新婚之夜。 宁海棠嘴角挂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满是血丝的眼眶里是隐忍的痛楚,他望着段熠微终于出声:“好……” 于是,他伸手解开了段熠微的腰带。 (啊啊啊啊啊,不能写了,但你们知道哪里有) * 一整夜,宁海棠被折磨昏过去了无数次。 每次刚昏过去,段熠微就会强行把他弄醒,继续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摧残。 而严晖,就跪在一旁看了一整夜,他无法发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海棠被段熠微折磨。 牢房里那么多的刑具,段熠微几乎在宁海棠身上玩了个遍。 但就算这样,段熠微始终没有从宁海棠的眼里,看到恨意。 他只是从那隐忍痛苦的眼眸里,看到了无尽的绝望和哀默。 终于,他玩够了。 又轻柔的吻着身下伤痕累累的宁海棠,给他渡着自己的内息,帮他愈合伤口。 暖暖的气息流遍全身,可是宁海棠却心如死灰,他感受着段熠微的吻,内心一点悸动都没了。 就算伤口愈合了,可是—— 他的心,真的彻彻底底的死了。 吻完,段熠微起身,着衣。 宁海棠还裸身躺在原处,虽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可是他却如死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段熠微穿好衣服,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绝美的胴体,“虽说我差不多把我想玩的都玩遍了,但你这副身子可不能浪费。” “之前我说要把你充为军妓却没做,如今我也不要你伺候五万人了,就让你去伺候赵公子好了。” 宁海棠能听到段熠微说话,却一点想回他的欲望都没有,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活着死着都无所谓,更别说被段熠微送人。 看宁海棠没反应,段熠微也没打算理他,而是走到还跪着的严晖身前,停下了。 严晖眼眶微红,像是哭过了一般,他看向段熠微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就这一个眼神,段熠微就知道了,严晖的确是喜欢宁海棠。 因为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器官。 他解开了严晖的禁言,本来以为严晖会劈头盖脸的骂自己,谁料不仅不是,他还听到了严晖带着哭腔的哀求。 “段熠微……你到底有没有人性……你都已经把他折磨成这样了,还要把他送给赵士俊……他受不了的……你别再折磨他了……求你了……” 段熠微其实很了解严晖的性格。 那就是一块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寒冰,这样的性格,大概也是因为从小父母双亡的原因。 可如今,他却低三下四的哭着求自己,放过宁海棠。 果然,是个情种。 他问:“你是真心喜欢宁海棠吗?” 严晖怕自己的回答让段熠微不满意,更怕因为自己的回答让他再次折磨宁海棠,就没做回答。 段熠微又厉声道:“回答我!!” 这次,严晖终于重重的点了下头,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段熠微从他的眼神里,彻底信了他对宁海棠的感情。 他俯下身去,贴着严晖的耳廓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很轻,而在听到的瞬间,严晖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看向段熠微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他整个人愣住了,甚至不相信是段熠微能说出的话。 段熠微朝他轻轻一笑,随即重新直起身来,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 “我管他受不受得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低贱的侍卿,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再说,他现在还是一颗我精心布置的棋子。” “我估摸,你应该早就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吧?不然也不会迫不及待的想把他救走。” 严晖也就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他咬着后槽牙,漆黑的眼眸里尽是冰冷的寒霜,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想娶宁海棠。” “对啊,我怎么会想娶他,我又不爱他。”段熠微好笑道:“我娶他,不过是想……以牙还牙。” 段熠微所谓的“以牙还牙”,不是对宁海棠,而是对赵凌。 到处散播诋毁谣言的是赵凌,既然他这么传了,段熠微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所以他故意引导赵凌栽赃宁海棠杀人,利用宁海棠敌将的身份陷害自己,然后……他会把这招原原本本的还回去。 他继续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赵凌不是想用宁海棠诬陷我吗?等他儿子动了宁海棠,我会带人抓他个人赃并获,到时候,他要么承认是自己儿子杀的人,要么就承认自己叛国,二选一。” “反正怎么选,我都会让他比割了自己的肉,还难受。” 严晖听罢,冷冷的嘲讽道:“好手段,果然是没有人性的畜生能干出来的事!” 被严晖这么骂,段熠微不怒反笑:“是啊,我是没人性,我承认了。” “但宁海棠有情有义,还真心实意的对我说,要为我而战,为我而死呢……你看他现在确实是要为我而死。” “为我,被赵士俊侮辱而死。” “段熠微!!!!”严晖气的额头青筋暴起,他恶狠狠的瞪着段熠微,冷峻的脸上满是狰狞。 两人正对视争执中,宁海棠突然从冰凉的地面坐起了身。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一点点爬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段熠微身边,眼神空洞的看着他。 那眼睛还是那么绝美,可是却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再也没有了一丝光亮。 他抬了手,朝段熠微甩了一巴掌。 这巴掌打的很慢,正常人都能躲得过去,更别说段熠微。 可是段熠微却没躲,他挨了打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整个地牢里,再次回荡着他的声音,那笑声,听起来似乎还挺开心。 宁海棠却在他开心的笑声里,哭出了声。 他剧烈的抖动着肩膀,因为他想忍,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夺眶而出。 他这辈子能记起的痛哭,就两次,而这两次,都是被段熠微弄哭的。 他哭的悲恸,比上次还要绝望,因为上次是恨大于悲,而这次,他心里的恨消退了,却被悲痛沾满了全部。 “为什么……为什么……段熠微……” 他哑着嗓子,哽咽道:“为什么,我恨你的时候,你诱我爱你,我爱你的时候,你却逼我恨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段熠微冷漠的注视着哭的绝望的宁海棠,看着他泪流满面模样,无动于衷。 只是他双手十指蜷缩,紧紧握拳,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肉里。 他淡漠道:“但愿你从赵士俊手里活下来,别再被我弄哭第三次。” 宁海棠终于忍住了眼泪,虽然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又喑哑的笑了起来:“呵呵呵……” “既然你这么说……段熠微。”他哭过也笑过后,恢复了平静。 心脏再也不会跳动,眼泪也流干了,那么,他还剩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剩了。 他一字一句的告诉段熠微:“下次……哭的就是你了。” “行啊,我等着你来虐哭我。” 段熠微话音刚出,已经走上了来时的台阶,抬头视线向外,早已是第二天的天光。 他的新婚之夜,就这么过去了。 从此以后,他和宁海棠,再无瓜葛。 * 宁海棠在段熠微走后,久久的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他身上什么都没穿,也没得穿,因为原先的衣服被撕碎了。 但严晖披给他的衣服,还好好的躺在地上。 严晖还是动不了,他也没管严晖,而是裹着严晖的衣服,躺在了墙角,像具尸体一般,不吭不响。 出牢的大门被段熠微封死了,他现在武功被废,怎么都逃不出去。 既然如此,还不如睡一觉恢复些体力,昨夜的消耗太大了,不管是体力消耗,还是精神消耗。 他要等着段熠微把自己送给赵士俊的时候,想办法逃走。 可是闭上了双眼,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段熠微。 他温柔的模样,他生气的模样,他笑的模样,他凶的模样,他……虐待自己,侮辱自己的模样。 各式各样的段熠微,聚集在他黑暗的世界里,最终又化作一阵风,消失殆尽。 段熠微啊……段熠微。 你曾以扇护我片刻周全,我本想以剑替你血战到死。 可惜事到如今,终究是没机会了。 我明知你不可能爱我,还是傻傻的以为也许我对你而言,跟那些人不一样。 哪怕你真的在骗我,只要别太过分,我大不了装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哪怕是敌人。 我想,也许等你真正做到四国统一,我们就不再是敌人了。 可是,这想法,还是太天真。 算了,我真傻。 从此以后,你还是那个踏遍三国的云国护国公,我还是那个黎阳城下的少将军。 我不恨你,也不爱你。 我只要,你肝肠寸断的把我两次的眼泪,还给我。 就够了。 第62章 先别急着绑,脱光再绑 宁海棠睡着了。 严晖其实在段熠微走之后就能动了,但是他等宁海棠睡着了,才敢慢慢靠近他。 就算宁海棠睡着了,他也仅仅是坐在他身旁,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他睡的舒服些。 而宁海棠,嘴里还呢喃着:“段熠微……” 严晖听到他这么喊,心里只是替他难受。 猛然又想起,段熠微刚才趴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他说:“你若真的喜欢他,就带他远走高飞,不要去找顾念春,顾念春只是想利用他。” 这话让严晖陷入了疑惑,他本能的怀疑可能又是段熠微的阴谋,因为段熠微就是一个深不可测内心阴暗无比的人。 再说段熠微都要把宁海棠送给赵士俊了,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带他远走高飞! 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时间一直在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宁海棠辗转醒来。 而他刚醒,头顶上最外的牢门就被打开,一群带着重甲的人冲下来,要把他压走。 看到这群人冲下来的时候,宁海棠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从严晖的大腿上醒来的。 他警惕的坐起身来,知道接下来该是反抗逃跑的时候了。 严晖也站起来,他身上没武器,不过顺手抄起了一旁鞭打犯人用的长鞭,握在手中,那上面还有……血迹。 带头的头领走到宁海棠面前,对他说:“王爷让我转告你,别想着逃跑或者其他的,你替他完成这次谋划,他就放你、严晖还有你弟弟离开云国,从此再无瓜葛。” 宁海棠还没说话,严晖便道:“别答应他,是阴谋。” 于是严晖就把刚才段熠微贴着自己耳朵说的话转告给了宁海棠。 宁海棠听罢,也觉得段熠微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自己离开,就算他已经废了自己的武功,可是严晖他又没废,还是个背叛过他的渝国人。 头领看他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又补充道:“王爷还说了,黎帝虽然在皇上手里,但是若是让太后知道他的存在,必死无疑。” 这还是威胁,意思就是他会把楚易的事告诉太后。 宁海棠知道自己不可能抛下任何一个人不管,哪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更别说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楚易。 他看了眼明显要护着自己的严晖,对严晖低声道:“你别出手。” 严晖也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他了解宁海棠的性格,就没再轻举妄动。 宁海棠又说:“我跟他们走,会找机会逃走。” 其实,他的确没想到什么好方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到了相国府,等那傻缺赵士俊脱了衣服,再跑。 反正那死胖子肯定追不上自己。 严晖没再多说什么,他抓了下宁海棠的手臂,想要抱他,却感受到了宁海棠明显的抗拒。 他不敢了,就放弃了。 强迫人一向不是他的擅长,再加上之前他已经强迫过一次了。 现在宁海棠已经被段熠微伤的这么深了,他不想再伤害这个遍体鳞伤千疮百孔的人。 于是,他松了手。 宁海棠果断转身,连一个眼神都没停留在严晖身上,就跟着那群人走了。 外面的光好刺眼啊,刺的他忍不住抬手,挡了些光线。 冬天的暖阳照耀在身上,一点都不觉得温暖,还有些冰冰凉凉的触感。 可能也是因为,他现在只披着一件外衫的原因吧。 他以为自己可能直接会被这群人送去相国府,谁知竟然被带到了一间不知名的屋子里。 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件全新的白衣,款式就是第一次段熠微给自己准备的那身。 还有一把……银月剑,静静的躺在一张桌子上。 很明显,这些是段熠微准备的。 他不知道段熠微又想干什么,只是换好了衣服,却没拿那把剑。 头领抓起桌子上的银月剑问他:“你不拿着这个防身吗,这是王爷专门给你准备的。” “不需要。”宁海棠冰凉的话语里,没有一丝该有的温度。 他也根本没有看过那把剑一眼,虽然有了武器可能更容易逃走,但他绝对不会再碰那把剑。 仅仅是因为,那把剑上,有段熠微刻的两个字——银月。 头领听了他的回答便又把剑放了回去,边放边喃喃自语:“反正王爷说了,你不要就算了。” “嗯。”宁海棠已经率先走出了屋门。 这之后,他坐在马车里,被送去了相国府,是从后门进的。 然而下车的时候,就算再隐蔽,还是被一群民众发现了,他们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小声窃窃私语道:“怎么相国大人要让这个黎国人进府,不是要叛国吧?” “那谁知道,勾结敌将,可是要诛九族的!” “反正他平常也干些欺压百姓的事,他儿子更恶心。” “就是!” 看来,赵凌平常在百姓心中的风评就不好,也难怪他能教出那样的儿子,还有女儿。 俩都是极品。 宁海棠随着下人们进府,因为进的后门,直接到的是后花园。 远远的,他就看到一个肥胖的身影躺在花园的躺椅上,脑袋上还缠着绷带,一旁五六个侍女在给他喂果子吃。 他一脸享受的吃着东西,手上还不忘摸东摸西,而被摸的侍女也不敢作声,只能默默忍受。 宁海棠本来走的挺慢,却被一旁的下人狠推了一把,推到了赵士俊面前。 推他的人冲赵士俊道:“大公子,小的把人给您带来了,小人先告退了。” 赵士俊在看到宁海棠的瞬间,立刻兴奋的翻腾起了他肥胖的身躯,眼里冒出色眯眯的光彩,“我的小棠棠,你可算来了,可让我一顿好想~” 宁海棠冷冷的盯着他留着口水的蠢样,没说话。 “哎哟,爱答不理,欲擒故纵?我喜欢!” 赵士俊又连着翻了好几下,最终才在一旁人的搀扶下从躺椅上站起了身,他走到宁海棠身边,手已经迫不及待的放在了宁海棠的胸口。 宁海棠敏捷一躲,就算没有了内息,他本能练的身手还在。 但他这么一躲,赵士俊立刻就不高兴了,他连忙招呼周围的下人道:“把他给我绑起来,送我屋里去!” “是,大公子!” 接着,就涌上来一群人,压住了宁海棠。 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云国,他永永远远都只有一个人,所以不管自己怎么挣扎,对方都能用各种权势手段,逼迫自己,玷污自己。 宁海棠这么想着,就想到当初,段熠微把自己带回去,是怎么对自己的。 他顿悟了,终于顿悟了。 怪就怪自己太年轻,脑子里本来想着能爱上段熠微的都是有病,结果还是被那狗东西耍的团团转! 他被这群人压进赵士俊的大房子里,那里全是金贵的摆件,到处彰显着屋主的奢侈。 赵士俊也慢悠悠的跟进来,看他们拿了跟很粗的尼龙绳在绑宁海棠。 “先别急着绑,脱光再绑。”他觉得让别人把美食全处理好端到自己面前,才最省事。 于是下人们开始手忙脚乱的剥宁海棠的衣服。 昨夜,宁海棠刚受过段熠微惨无人道的摧残,他的身体本能的抗拒,因为那太痛苦了,痛苦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被人进入身体。 可是他没有了内息,只能盲目的挣扎。 而盲目的挣扎,换来的却是那群人的殴打。 没有了内息,没有了武功,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弱。 但他不肯放弃,他坚决不会再被任何人侮辱,就算被打他也要一一还回去! “呵,还会还手呢,不是说武功被废了吗?”赵士俊诧异道。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赵凌的声音:“儿啊,住手啊儿!” 赵凌匆匆赶来,看到宁海棠已经躺在了赵士俊的床上,猛地拍了下赵士俊的肥脑袋,怒骂道:“就你个败家不争气的玩意儿,怎么就那么急!” “怎么苡橋了……爹……”赵士俊捂着脑袋,一脸懵逼道。 “我刚得到消息,宁海棠的武功是段熠微废的,他们俩新婚之夜根本就没结成,段熠微还把他压进了大牢!” “他废的?”赵士俊傻了:“您不是说……是皇上废的吗?” “哎呀,我被段熠微骗了!” 赵凌继续悔恨道:“今早皇上突然把彧王府封了,然后告诉我段熠微叛国,宁海棠杀人,他已经把宁海棠给废了……我就想着你不是想要宁海棠嘛,就偷偷买通了关系,把宁海棠偷出来给你玩几天,谁知道,哎——” “什么意思爹,我没听懂……?” “笨死你算了,就是段熠微跟皇上一起算计我们赵家!” 赵凌也来不及跟赵士俊解释了,指着床上的宁海棠大吼道:“给我杀了这逆贼,谁砍下他的人头,我重重有赏!” 而他话音刚落,一声清寒的声音便从他身后传来。 “赵相,不会是想毁尸灭迹吧?” 赵凌颤颤巍巍的回头,在看到一身金色龙袍,修长挺拔的男人出现在视线的时候,苍老无助的身体,惊恐的跪下了。 “皇上,您一定得听老臣解释啊!” 第63章 我要走,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头 “来,解释吧。” 段清寒走进屋内,屋内的下人就算不认得他的脸,但看到那身金灿灿的龙袍,也知道肯定是当今圣上。 于是齐刷刷跪下,高喊:“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段清寒身后,还跟着太尉东方寅和大司寇肖玉祁,两人都带了人来,一个带了一堆皇兵,一个带了一堆官差。 赵凌看这架势,额头直冒冷汗,连忙拉着一旁的傻儿子一起跪下,“皇上,臣是被冤枉的,是……是段熠微他……” “段熠微怎么了?”段清寒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而东方寅和肖玉祁就如门神一般,一左一右的站在他两侧。 他冷淡的注视着眼前人,轻问:“朕这边还没查清他的事,你就把宁海棠救出来了,到底是他叛国?还是你叛国?” “可是……”赵凌百口莫辩,因为这事从头到尾段熠微都是让段清寒欺骗的自己,他总不能去赖段清寒。 赖皇上不就是找死吗?除非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赵凌,你跟段熠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东方寅指着跪在地上的赵凌,斥责道。 “臣真的冤枉,这事其实……其实……” “行了,压下去吧。”段清寒也不想听他这么支支吾吾的解释,直接挥了挥手,示意把人带走。 于是东方寅二话不说就把赵凌和赵士俊压走了。 一切都解决完之后,宁海棠从床上爬起来。 他抹了把脸上因为挣扎而来的汗水和血迹,来到段清寒面前,也没打算对段清寒下跪。 他跟段清寒对视了一眼,从他的眼神里好像读出了些信息。 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是专门来救自己的? 屋子里静的可怕,两人除了对视,谁都没说话。 许久,段清寒站起身朝他走过去,路过他时对他飘了一句冷淡的话:“跟朕来一趟,有话跟你说。” 于是,宁海棠便跟着段清寒出了门,游荡在相国府的后花园里。 两人走了片刻,还是不说话。 宁海棠亦步亦趋的跟着,倒也没想先问的意思,他在等段清寒开口。 这后花园里的下人都被东方寅带走了,此刻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迎着冬阳绽放的花朵。 又继续走了一段时间,段清寒才慢了些脚步问他:“你想离开这里吗?” 宁海棠没立刻回复,而是问:“我可以离开吗?” “朕欠了楚易一个人情,他求朕把你从王兄手上要过来。” “之前朕也问王兄要过,但他不乐意,今日他突然告诉朕说,他不要你了,想让朕处置你。” “那……”宁海棠在想,这和让自己离开,有什么干系。 但他没问这个问题,而是担心道:“楚易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做什么?”段清寒突然回身,面容挂了一丝清寒的冷峻,“能做什么?” 面对段清寒的突然回身,宁海棠差点撞上,还好刹住了脚。 “我的意思是……怕你对他……用刑……”宁海棠心有点虚,其实他想的不是这个。 他不确定段清寒是不是跟段熠微一样狗,毕竟是皇帝,那部位管不住很正常。 “没用刑,就是让他做了朕身边的太监而已。” 宁海棠瞠目结舌,又有些恼怒:“这还不是用刑!割那里不就是宫刑吗!” 段清寒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只是名义上的太监,掩人耳目而已,怕被母后知道。” 这下,宁海棠才稍微放了心。 他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肯定见不到楚易,而楚易更不能跟自己接触,因为他一旦暴露身份,九条命都不够死,谁都保不住。 他低着头没再说话,却又是段清寒先开口:“你若想离开,朕便安排肖玉祁带你离开这里。” 宁海棠抬头:“为什么要放我走?我可是黎国人。” “因为……”段清寒欲言又止,面色有些犹豫,却转过身掩饰这份犹豫。 宁海棠不依不饶的追问:“是段熠微让你放我走的吗?” “你怎么知道?”段清寒回过身来,给了一眼诧异的目光。 “呵。”得到这个答案后,宁海棠心里并没有多高兴,反而苦涩的冷笑了一声。 段熠微还算信守承诺,说了帮他完成这个谋划,就放自己走,果然说到做到。 不过也是,自己对他而言,又没用了,也玩腻了,武功也废了,他还留着做什么? 巴不得赶自己走呢。 他冷笑过后,恢复了无所谓的神色,心里异常的平静,还问:“放了我,他会放走严晖吗?” “这个,朕不知道,他没交代。” 宁海棠估摸段熠微应该没那么大气,一个背叛过他的人,他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 他道:“我不走,除非他放了严晖。” 这个理由,宁海棠已经分不清是自己重情义,还是对段熠微还有那么一丝丝不舍。 但他坚信是前者,严晖待自己绝对是有情的,所以自己不能抛下他不管。 段清寒对他这个回答有些不解,遂问:“你为什么对严晖这么在意?难道你喜欢他?” 这个问题让宁海棠一下怔住了,他内心有些无语段清寒的脑回路,但又想了想,也没否认。 “是,我喜欢严晖。” 段清寒还是不能理解,他在观察宁海棠的表情,“你之前不是对朕说,你喜欢朕的王兄吗?” 之前? 宁海棠这才想起来,之前第一次见段清寒的时候,的确是演出了爱慕段熠微的模样,为了让他接受自己留在段熠微身边。 不过他也懒得跟段清寒解释这些,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段熠微又不喜欢我,不然他能废我武功,把我送给赵士俊?” “未必。”段清寒只说了两个字,却突然转了个话题。 “有件事想告诉你。是关于太傅,万象南尘,也就是我们俩的老师。” “嗯?”宁海棠没搞明白,为什么段清寒突然要说这个。 “其实朕一直知道,王兄他会武功,而且他继承了老师的衣钵,也就是万象之息。” “但朕从来没有为老师传给了他而不传给我而嫉妒,因为朕知道,这套修炼之术有弊端。” “什么弊端?”宁海棠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也问了,只不过段熠微没回答。 “他必须要无情无心,才能做到万象归一,所以,他的情魂是断的。” “情魂是什么?” “人有三魂六魄,有一魂为情魂,也就是掌控人感情的魂魄,如果强硬断去,心里对情爱便再无波澜,哪怕喜欢,也会淡漠到无情无义的地步。” 宁海棠灰暗的瞳色里,逐渐有了些不一样的光彩,他怔怔的愣在原地,耳边除了风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所以,这才是段熠微能这么无情的原因吗? 他说他不可能爱上任何人,是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能爱,于是他就拿别人的感情肆意玩弄,因为他体会不到为爱而伤的痛楚,就不会感同身受那些被他伤害的人,有多绝望。 呵呵,绝了。 宁海棠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他心如止水也没什么波澜,既然段熠微不爱他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甭管是什么原因什么理由,他都不会再留恋不舍。 他不想那些不甘、痛恨、绝望,像一团炙热的火焰,每时每刻都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也终于明白,遇见段熠微,是血泪晕开的伤痛,是将白染成永世的红。 是自己一生的劫数。 所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走。” 他不是想抛下严晖,而是想趁自己还痛的痉挛的心没有忘记伤痛的时候,赶紧走。 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头。 * 大年初一,新婚。 大年初二,媳妇儿就跑了。 段熠微又回到了长亭街,凛冽的寒风穿过他墨色的衣衫,亦穿过他三十二年来的岁月葱茏。 他就站在那天跟宁海棠一起埋定情信物的地方,垂首望着面前,还没填实的土壤。 那下面,是他们俩刚埋下的情。 其实埋情这种行为,在他眼里看来犹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毫无意义可言。 但世人都喜欢,因为他们想有个寄托,也想以一时之念定永生之情。 但,究竟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共白首? 情这个东西,可念不可说,可遇不可求。 段熠微缓缓蹲下身,白皙宽大的手掌,插入了土里。 他在一点点把刚填上的土,再次挖出。 不多时,他便挖出了宁海棠埋的那个小木盒,拿起来抖落掉上面的土,打开了。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朵枯萎的银月海棠。 再坚韧的花,离开水和土壤都会死亡。就像再浓烈的感情,离开情人的滋养和呵护,都会走向末路。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拿起那朵枯萎的海棠花,放在眼前轻喃:“其实海棠花挺难种的,你父亲种不活很正常。” 风这么一吹,那朵枯萎的海棠花,就这么随风而去,彻底消逝。 段熠微继续深挖,又挖到了之前自己埋的碎琉璃。 没多久,他便把这些碎块全挖了出来,还拼在了一起,拼成了一把完整的琉璃扇。 扇柄上,刻着一个“姝”字。 “喻姝。”那是他母妃的名字。 脑子里突然涌出了好多年前的记忆,原本已经埋进心里再也不想碰,但此时此刻,它们无法抑制的涌上心头。 「四岁。 小段熠微接过母妃递过来的琉璃扇问:“母妃,这是什么呀,好漂亮~” 喻姝答:“琉璃扇,愿你一生心如琉璃。” 小段熠微又问:“那母妃,什么叫心如琉璃呀?” 喻姝答:“通透明洁,明辨是非。” 小段熠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其实根本就没懂。 还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会好好保管母妃送我的东西,一辈子带着它,绝对不会让它受到半点伤害。” 喻姝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可是琉璃很容易碎的,比心还容易碎。” 小段熠微还是没听懂,却更加坚信道:“不会的母妃,哪怕我的心碎了,也不会让它碎。”」 最后一句话刚刻入脑海,段熠微便感到心脏一阵莫名的抽痛,痛的他只能弯下腰身,不停喘息。 随即,他猛然朝刚才拼好的琉璃扇上,吐出了一大口殷红的血迹。 点点血迹,又洒向周围的土壤,晕染成了一片血红。 跟在黑龙山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其实在埋定情信物的时候,段熠微听宁海棠对自己说那些话,就心如针扎。 他之前一直以为,宁海棠不爱自己,他所有的一切行为都是被迫的,谁知他竟对自己动了真心。 于是他只能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宁海棠就是棋子,宁海棠就是玩物,可抛可弃,可玩可弄。 他不能爱宁海棠,那就干脆把事情做绝,这样不仅断了自己的念想,也断了宁海棠这个傻子的念想。 不能爱,就不要碰触,放他跟别人走,才是最好的归宿。 段熠微嘴里的血还在持续不断的涌,大片大片的溢出,止都止不住。 他跪倒在地上,双手已经撑不住身体,整个人陷入土里,渐渐的从七窍里也流出蜿蜒的血迹。 剧烈的疼痛,在侵蚀着他的身体和精神。 因为动情,就会被内息反噬,他知道自己的情魂,这辈子无论如何都断不了了。 大概就是这种想要放宁海棠走的想法,还是因为爱他,所以才触动了已经断了的情魂,又重新连接了起来。 而这一刻,他也终于发现,原来宁海棠早已在自己心里,留下了不可泯灭的印记。 可是,他已经走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第64章 哪怕要我亲手杀了段熠微,也在所不惜 宁海棠当夜就趁着月黑风高,被肖玉祁送出了云京。 出了云京之后,他还在担心严晖怎么办,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在城外遇到了严晖。 “你怎么在这里?怎么逃出来的?” 严晖道:“有人放我出来的。” 宁海棠心里疑惑,不会真的是段熠微放的吧?他竟然这次一点阴谋都不耍了? 这不像他。 他甚至还怀疑这是段熠微假扮的严晖,于是故意使劲扯了扯他的脸皮,发现好像是真皮。 “嘶——”严晖单手捂住被扯痛的脸皮,却也没指责宁海棠的过分行为。 “奇怪了,他不可能会这么轻易放了咱俩的。”宁海棠还是觉得蹊跷。 就算他对自己没兴趣了,严晖算是间接的害死他母亲的人,还背叛了他,他不至于就这么不闻不问的放走。 就这样怀着疑惑上路,宁海棠去了黎阳城。 路上路过菏泽村,张三和李四还非要拉着他喝酒,还问:“大官人怎么没跟官夫人您一起来啊?” 他们不提还好,一提宁海棠就心底冒火。 于是这顿酒他就没喝,本来也不想喝,就拒绝了。 回到黎阳城,城外的海棠花,败了。 黎阳的大雪停了,但是漫天的白色花瓣雨代替了大雪纷飞。 此情此景,物非人也非。 严晖知道宁海棠难受,还故意安慰他:“这种海棠,花期短,只开在大雪里。” 虽说宁海棠没听出安慰的成分,但他知道严晖是好意。 也就勉强跟着笑笑:“花开花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城门外,雷惊鸿早已在等着他们俩到来。 他的马上还坐着一个小巧的身影,是宁飞廉。 宁海棠纵马过去,看到自己弟弟安然无恙,终于放心,“飞廉,你没事太好了。” 宁飞廉一听这话,奶着声音发出一丝疑惑:“啊?我为什么会有事?听楼哥哥把我保护的很好,我又这么乖,不像哥哥一样整日喜欢打打杀杀,肯定不会出事的。” 宁海棠锤了下他的小脑瓜:“你小子胆子肥了是吧!敢说我不乖?” “哎呀呀,哥哥你又打我!呜呜呜呜……” 这边宁海棠跟自己弟弟闹的正欢,严晖也跟雷惊鸿攀谈了起来。 雷惊鸿问:“晖哥,为什么你突然从云京回来了?我听说好像那边出了些事,说是赵相叛国什么的……是真的吗?” 严晖听罢心想:看来这边还没得到全部的消息,至少段熠微什么都没往这边传。 他没回答雷惊鸿的问题,反而环视一周,问:“听楼呢?” “前几日刚被王爷调回去。” “他没有其他的交代吗?” “他?”雷惊鸿反应了下,明白了严晖应该说的是段熠微,“没有,王爷就说了要听楼回去,其他什么都没说,信我还在呢,你要看吗?” 严晖:“不看。” 因为他知道雷惊鸿肯定不会骗自己。 “奥,那晖哥,你突然让我把宁海棠弟弟带出来什么意思?” 严晖又不理雷惊鸿了,转身朝宁海棠走去。 宁海棠都快把宁飞廉欺负哭了,看严晖过来,才松了手,假装慈爱的摸了摸宁飞廉的头:“以后说话别没大没小的听到了没,长兄如父,你对爹可不是这态度!” 宁飞廉无助的看向严晖:“严大哥,他……欺负我……” 严晖:…… 他把宁海棠拽到一旁,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办?” “去找顾念春。”宁海棠回答的相当坚定,他抬眼注视着远处,“他说会帮我复国。” “但他一定会利用你对付段熠微。” “利用就利用,哪怕要我亲手杀了段熠微……”宁海棠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坚定,但还是说完了后话:“也在所不惜。” “你真这么想吗?”严晖观察他的表情,觉察出了一丝违心和勉强。 宁海棠转过头看着严晖冷峻的容颜,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怎么,你觉得我对段熠微下不去手吗?” 其实他这个笑很假,严晖又不傻,一眼就看出来了。 宁海棠是一个什么都藏不住的人,他的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哪怕是装,都装不像。 “你下不去手。”严晖一针见血的戳穿了他的伪装。 “呵呵呵……怎么可能!”宁海棠死不承认,还道:“当初长亭街刺杀,我可是毫不犹豫对他一剑穿心,要不是他心脏偏了些,早死了。” “那你当时爱他吗?” 宁海棠听懂了严晖什么意思,答非所问:“我现在也不爱他。” 严晖却道:“对一个人动情有可能是一瞬、一念、一息,但是想要彻底忘却一个人在自己心里留下的痕迹,也许一生的时间都难。” “你这话……”宁海棠顿了下,略微有些诧异,“说我还对他念念不忘?怎么可能!” 严晖也不跟他继续纠结同一个问题,停了一会儿又问:“决定好了吗?” “嗯。”宁海棠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一定要让他把曾经对我的伤害一分不差的还给我,要让他哭着求我,饶他一命。” “然后,我要阉了他,他不是喜欢调、教吗,我让他也好好体会下我曾经的痛苦!”这句话,宁海棠是咬牙切齿说出的。 一想起上次差点被他折磨死在身下,他就心里发痛。 严晖没反对,还很支持道:“那行,我陪你。” 宁海棠听了一愣,看着严晖没什么情绪的脸,心里本想感激,又被他的寒霜拒之门外。 不过,最后他还是道了一声:“谢谢。” “不谢。”严晖听到这声谢,虽然言语冰冷,面色却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 他埋了些头,还别扭道:“渝国本来就是我的家,没有你,我也是要回去的。” “奥,也是。”宁海棠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聊下去了,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就算你是渝国人,养父母应该在云国,你不要他们了?” “他们在渝国。” “奥……”宁海棠突然又不知道怎么聊下去了。 反而还是严晖先开口:“我的亲生父母,死在云国人手里,我会替他们报仇。” 为父母报仇……也是,这年头,想要父母双全享天伦之乐,真的比登天还难。 战争,无休止的死亡,永远都停歇不了。 如果段熠微不那么对自己的话,他真的很想留在段熠微身边助他一臂之力,帮他四国一统,彻底结束乱世。 但现在……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段熠微他不配!他这个人就有问题!!!! 心里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宁海棠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渝国?你跟顾念春联系好了吗?我武功被废,他还要我吗?” “他肯定会要你。”严晖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站着的宁飞廉身上,“他,你也要带去?” “我弟弟我肯定要带在身边,不然又落在段熠微手里,他肯定要威胁我。” “好。”严晖对于宁海棠的决定,从来都没有任何干涉,虽然言简意赅,也是真心支持。 但他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安,那便是段熠微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就带他远走高飞,不要去找顾念春,顾念春只是想利用他。” 虽说段熠微的话也不可信,但是目前来看,顾念春绝对是想利用宁海棠。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宁海棠注意到严晖一直在发呆,神情飘忽不定,大概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他无所谓道:“我不是说了吗?利用就利用,我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就是……爱上了个狗东西,还傻兮兮的说要为他而战。” 严晖想起当初自己问他,说他嫁给段熠微一定会后悔,他还不承认。 现在,他确实后悔了。 宁海棠的性子就是如此,冲动又感性,不过这也不一定是缺点,他反而喜欢的就是他这个性子。 于是点点头,沙哑着嗓音沉声道:“你不后悔,就好。” “不会的,我再也不会被第二个人骗的团团转了。” 宁海棠心底略过一丝苦涩,他其实心里也没底顾念春会怎么待自己。 但段熠微对他的伤害,成为了他现在唯一想要活着并且前进的动力,那就是—— 让段熠微痛哭流涕的给自己跪着道歉,并且…… 并且什么,他也不知道。 * 彧王府,墨韵阁内。 床上面容成熟的男子猛然睁开双眼,看了眼周围,发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回想起来了,自己昏倒在了长亭街。 屋里点着几根不算明亮的蜡烛,说明此刻是夜晚。 而听楼就趴在床边守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段熠微摸了摸心口,哑然失笑。 他还以为自己要被内息反噬,死在长亭街,不过看样子现在这内息是被自己强制压制住了。 以后,尽量不要用,不然下次失控反噬,就不一定能控制的住了。 他本来想起身,突然习惯性的喊了一声:“猫儿?你在……” 话音还没落,他蓦然反应过来,宁海棠已经走了,他不在了。 巨大的失落感和阴霾涌上心头,昏暗的烛光里,他怔怔的看着那些跳跃不止的火焰,怅然若失。 “王爷,您醒了……”听楼听见段熠微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声音还有些慵懒。 他揉了揉双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经是深夜了。 “你回来的还挺快,我前天叫你,你今日就来了。”段熠微冲他温和笑道。 “那是。”听楼得意的冲段熠微大言不惭的夸赞着自己,“我的马术可不比您差,不过我这次回来怎么没见那只死猫?” 他说的是宁海棠。 段熠微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是躺在床上的吗?” “是啊,我看您在睡觉,就没敢打扰,想着守着您一会儿吧……就不小心睡着了,毕竟赶路太累了嘛……”听楼不好意思的扣着脸,小声道。 段熠微还以为是听楼把自己带回来的,但目前看来不是。 不过他也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第65章 倘若你能回来,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修) 应该是段清寒。 因为当时段熠微让他去救宁海棠的时候,跟他说了自己要去长亭街一趟。 他重新躺下,扶着额头望向头顶的黄粱,淡淡道:“你退下吧,我再睡会。” “好的,王爷。”听楼站起身,推门打算走。 手指刚碰触到门框,段熠微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明天,去市集买只白猫回来。” “啊?”听楼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回头:“王爷您刚才说什么,买什么?” “要性格好一些的,粘人的,乖的。” 听楼这才确定自己刚才应该是没听错,又道:“猫哪有粘人的,而且还得整日当个主子伺候。” 段熠微一听,突然无声了笑了笑,“也是……” 他又想起了某只不听话的小白猫。 宁海棠才走第一天,自己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买只猫代替他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理。 他恍惚道:“那还是不买了……” “奥,好。”听楼这才退出去,“王爷您好好休息。” 可是听楼走后很久,他都没睡着,明明很累。 后半夜,他实在是躺着太无趣,辗转反侧睁眼闭眼都是宁海棠的身影,索性不睡了,爬了起来。 点着一盏半残的烛火的桌面上,放了一把银月剑。 段熠微拿起来,仔细端详半晌,蓦然喃喃道:“猫儿,你走了,我才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倘若这次能把你找回来,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轰隆”一声惊雷突然在窗外的院子里落下。 阴冷的初春,下了大雨,云京不够冷,很多年的冬季只下雨不下雪了,更别说现在已经是春天。 还是黎阳的雪,好看。 他披了衣服撑着伞出了屋门,路过府邸门口的时候,怔怔的立在台阶上,突然不走了。 因为他看到,一个孤傲的白色身影,就这么跪在大雨里,跪在台阶上,跪在他的脚下。 精致绝美的脸庞上挂满了雨水,狭长的凤眼死死的瞪着自己,充满恨意。 白影说:“段熠微,你不得好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浓烈的仇恨伴随着一道烈雷,砸在他的心上,让他本就没有恢复的病体,倍感沉重。 他想蹲下伸手把那道白影搂进怀里,可是刚抬起手掌,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穿透了白影的身体。 大雨还在倾盆而下,他的手就这样僵在大雨里,被冰冷浇灌,被夜色吞没。 是幻觉啊。 但也就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幻觉,让他本来想着去皇宫的脚步,莫名转换了方向。 他丢了伞,回府邸的马厩里牵了匹黑色的马。 大半夜马厩早就没人了,他一个人牵着马,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带,便往城门口奔去。 雨越下越大,把他的衣服一瞬间全浇透了,冰凉的雨丝侵入骨髓,身体冷的异常,可是呼吸却逐渐滚烫。 他骑着马还没走到城门口,心口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不过好在没有吐血,让他还保留一些力气。 他加快了马步。 因为他知道,严晖根本不会听自己的忠告,他一定会带着宁海棠去找顾念春。 所以,得赶在他们进渝国之前,把人拦下来。 但他骑着的马刚出城门跑,却被一群穿着华丽盔甲的士兵拦住了。 朦胧的大雨里,视线不清晰,来的人黑压压一片,说明人数不少。 不过段熠微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东方寅的兵,不然自己的兵肯定不敢这么放肆。 “七王爷,您这是要出城?”说话的人领头朝自己走来,停在方寸之外,正是东方寅。 大半夜下着大雨,在城门口守自己,还说话这么客气…… 段熠微心知肚明他想干什么,于是淡然笑道:“知我出城还要冒雨来相送,咱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般境地了?” “呵呵呵,谁是要来送你的!”东方寅冷着脸,手里长刀向相,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把叛国的罪名栽在了赵凌身上,就觉得自己就可以洗脱嫌疑了?” “此话怎讲?”段熠微迎着刀刃,不仅没躲,还往前凑了几分。 他脸上的笑意永远让人看不清,不管是面对何人,都是如此淡定自若。 况且,他也知道东方寅不敢动自己。 而东方寅面对段熠微如此强势的气魄,果然收了刀,“你让皇上放走了宁海棠,我的暗卫告诉我,他已经往渝国去了。” “继续。” 东方寅突然暴跳如雷,“段熠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除去了赵凌,你把他的权势握在手里,再暗派宁海棠联络渝国,想里应外合铲除我们东方家是吗?!” 段熠微没立刻回话,不过他虽然没这么想过,但目前的情势来看,很难不让东方寅误会。 他为了追宁海棠,也没来得及带人,此刻内息用不了,他心里很清楚跟东方寅硬刚,没有胜算。 他问:“所以你在城外守着我,是在害怕什么?怕我跟顾念春会合?” “顾念春?”东方寅对这个名字耳熟,“渝国二皇子?” “人都要打过来了,你还不知道呢吧?”段熠微嘲讽的笑道:“有这个功夫在这儿拦我,不如想想怎么对付他。这整个云国也不只是我们段家的,你们东方家怎么也要负一半责任。” “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联络渝国叛国吗,怎么就我们东方家不负责任了!” 段熠微实在不想跟他做口舌之争,况且雨越下越大,再拖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他心里默算了下时间,既然宁海棠已经被东方寅侦测到去了渝国,那就说明他快到了。 自己现在再去追,恐怕是追不上了,况且这还有恶犬拦着,更不可能追的上。 于是大半晌他都在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才最合适。 既能让宁海棠离开顾念春的控制,又能让东方寅打消他的顾虑。 最重要的是,顾念春手里有大量的火器,如果自己真的要跟他开战,也只能以毒攻毒,也就是彻底把禁掉的火器放出来,那样势必会再次上演二十年前的惨状,甚至更加严重。 他想了许久,终于想通了。 于是立刻调转马头,朝城内飞奔而去。 东方寅没想到段熠微突然骑着马跑了,立在原处没动,他身后的副将问他:“太尉大人,要追吗?” “不追,他回城了。”东方寅给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那……” “现在他还有用,不能逼太紧。” 停了许久,东方寅眯起了双眼,大雨里几乎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因为他声音特别的轻。 “段熠微……你可真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你等着!我迟早会除掉你!” * 天已经快亮了,雨下了整夜,也差不多停了。 云銮殿内,段清寒批了一夜的奏章。 近日云国动荡,因为赵凌势力陨落,再加渝国蠢蠢欲动的架势,让他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 就这样,他还得去操心段熠微的事。 也不知苡橋道段熠微现在身体怎么样了,突然七窍出血,找了御医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 要不是他太忙,他肯定会去守着。 “噔噔噔。”大殿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段清寒还以为是魏公公来找,不过他看了眼天色,这个点总觉得也不太像。 “进吧。” 殿门就这样被拉开,进来了一个瘦弱的男子,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服。 他端着一个木匣子走进来,小心翼翼走到段清寒身旁把木匣子放在了桌面,冲段清寒笑了笑,“那个……我看你晚上忙着批奏章没来得及吃饭,就给你做了些吃的……” “做吃的?”段清寒看着楚易傻傻的笑容,不解道:“御膳房不是有吃的?” “那不是凉了吗?”说着,楚易便打开木匣子,把里面的菜色一股脑端出来。 是一碗黑米粥和几碟清淡的小菜,很简单,简单到跟皇宫里的那些山珍海味根本没办法比。 但段清寒看到后,心里突然流入了一丝暖意,他问:“你原来不也是皇帝吗,怎么还会做饭?” “就,我确实不会……”楚易不会撒谎,只好实话实说:“这是我第一做饭,可能做的不太好吃,你别嫌弃。” 听他这么说着,段清寒果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似乎是糊了。 再仔细看这些菜色的颜色,除了那碗黑米粥本来就是黑色的,其他也都是黑糊糊的一片。 虽说心里有些小感动,可他还是忍不住面露难色,“你还真……好心。” 而楚易一点都没从他的脸上看出这层难色,还以为他是真心夸自己,洋洋自得道:“那是,我这不是看你这几日太辛苦嘛,才想着晚上照顾照顾你。” “你没睡的时候,我也都没睡守着你,看我这贴身内侍干的是不是比魏公公还合格?” 段清寒从来没想过,有哪个亡国君心这么大的,竟然心甘情愿给敌国君主当内侍。 他内心还有些哭笑不得,但看了看楚易清澈的双眸,那里面没有任何杂质,纯粹的像是世间最干净的清泉,连碰得一抹涟漪,都让人舍不得。 为什么世间会有这么干净纯粹的人? 虽然自己和段熠微,一开始也都是本着一颗完全纯粹的心想好好守着云国。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俩也渐渐明白,总有一个人要背负罪孽和血腥,才能让一个国家安稳长久的走下去,所以段熠微就把干净的资格让给了自己,他选择了堕入深渊。 长久的沉默后,楚易就算再迟钝,也终于意识到了——段清寒并没有很高兴。 他也知道自己的厨艺烂透了,只好道歉:“抱歉,是我打扰到你了。” 他把那些菜端起来,起身打算倒掉,还说:“下次我再做的好吃一些再端给你,而且挑你不忙的时候端给你,绝对不会再打扰你!” 刚起身,手就被拽住:“楚易。” “嗯?” 楚易诧异回头,还以为段清寒要说什么,谁知唇上突然就被覆上了一层冰冷的温润。 “唔——你——” 他竟然被段清寒……吻了? 段清寒紧张的发抖,因为这是他的初吻,而他也能感受到怀里人在颤抖,很青涩,也很害羞。 但他没有放弃,反而愈发放肆的深入了下去。 楚易不知所措的缩在他的怀里,脸烫的差点昏过去。 许久,殿门口才传来低沉的声音。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第66章 帮我,远程狙杀段熠微 段清寒听到声音后,立刻放开了楚易,诧异的看向门口。 他知道是段熠微的声音,果然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影。 “七哥。”段清寒故作镇定的埋怨道:“你怎么总是不通报就进来?真当云銮殿是你的寝宫了吗?” “是啊。”段熠微半笑不笑的走进来,边走边道:“我要是造反,这云銮殿可不就是我的了吗?” 段清寒皱眉,又看了眼他浑身湿透的衣服,“出门为什么不带伞?” “没来及。” 话音刚落,段熠微已经来到了段清寒面前。 他低头打量了一眼段清寒怀里还满脸通红的楚易,又扫视了一眼段清寒的表情,明知故问道:“互相喜欢是吗?” 楚易摇头,段清寒点头。 然后段清寒给了楚易一个威胁的眼神,楚易立刻改成了疯狂点头。 段熠微莞尔一笑:“如果让你在我和他之间做选择,你会选谁?” 他问的是段清寒。 段清寒没想到一向成熟稳重的段熠微会问自己这么幼稚的问题,还有些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段清寒一边莫名其妙,一边更是觉得段熠微有些无理取闹的苗头。 他没给答案,而是难得不耐烦道:“我不知道。” 他很少跟段熠微吵架,两人关系从小就不错,自己虽然对外严肃清冷不近人情,但是对段熠微这个哥哥,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大概也是因为自己的母后做的事,所以他觉得亏欠段熠微,于是从来都能让就让。 段熠微却不依不饶:“你觉得我冒雨半夜来找你,是为了跟你无理取闹吗?” “我不觉得你会这么无聊。” “那你就回答我。” 可是段清寒还是沉默不语,愠色漫布面容。 气氛很尴尬,为了缓解尴尬,楚易终于怯懦的出声:“那个两位有话好说,要不别一上来这么大火气……” “我没有火气。”段熠微还是笑,他不管生气与否,都是这个表情,“只是想问个问题罢了。” 段清寒忽然想到可能是因为宁海棠刚跑,他就看到自己跟楚易这般暧昧,受了刺激才这么反常。 既然如此,段清寒也不打算跟他再计较。 他冲楚易小声耳语:“你先下去,他受了点刺激,不太开心。” 楚易乖巧点头,临走还哆嗦着警告段熠微:“你不能欺负他,你是他哥……” 结果段熠微一瞪他,他便吓的一出溜跑了。 段清寒无语摇头:胆小还笨! 段熠微还是接着刚才的问题:“你今天必须做一个选择给我,我要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段清寒被他逼的忍无可忍道:“我选楚易。” 他其实是因为有气才故意这么说的,他以为段熠微会生气自己这么选,谁料段熠微突然开心的笑了。 还温和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记住你的选择,以后也不要变。” 段清寒一脸懵。 这之后,段熠微便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告诉了他,说完的时候,湿透的衣服都已经干了。 段清寒听完立刻反驳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但……”段熠微的目光,陷入了一片泥潭之中,一瞬间变得灰暗,被蒙上一层驱不散的尘埃。 “只有这么做,才是唯一解。” * 渝国靠西,跟云国只有一海之隔。 海是岚海,不算大,但是却是所有水运商路的必经之路。 所以两国一直以岚海的占有权为争夺,后来段熠微赢了之后,不仅拿下了岚海,还要了岚海以西的沧济洲。 宁海棠坐船去的,下了船正好是沧济洲的港口,海燕高飞,斡旋上空。 下面的渔民一片祥和之景,勤勤恳恳的出船撒网,脸上洋溢着幸福。 宁飞廉对宁海棠说:“哥,这地方好像还挺繁华的,我听父亲说好像二十几年前经历了一场大战,港口的人都死了,不过现在看来恢复的还不错。” 宁海棠搂着只到自己腰部以上的小不点,淡淡道:“可能是后来采取了一些措施吧。” 他又看了一眼前路,不远处城墙高耸,最高处的匾额上写着“云沧城”三个大字。 因为几年前渝国战败,将这地方赔给了云国,所以自然而然就加上了“云”字,也就是说,这里其实还是云国的地盘。 严晖没发表对他们这些谈论的任何看法,只是走在最前面,给他们俩带路。 港口好多摆地摊卖鱼的居民,卖的还是已经做熟的烤鱼,香气扑鼻。 宁海棠看着这些鱼,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段熠微第一次给自己做的全鱼宴。 味道还不自觉的涌入口腔,因为跟母亲做的味道很像,让他一直记到现在。 严晖注意到了他这个眼神,问:“想吃鱼吗?” 宁海棠果决的摇了摇头,“不想。” 谁知宁飞廉却说:“可是……我想吃哎~” 于是,严晖二话不说就去买了一条。 买的时候,卖鱼的老板似乎认出了他,指着他惊讶道:“你是那个……那个严将军!我记得你!” 严晖并没有任何的情绪,仿佛没听见一般冷着脸在摸身上的钱袋,本来想付钱,可是老板死活不要。 宁海棠好奇心旺盛,问老板:“你怎么认识他?” “以前段熠微来收编沧济的时候,我见过他。”老板是个话痨,拉着宁海棠这个好奇心强烈的陌生人就开始喋喋不休。 “哎呀,以前沧济因为岚海之战可穷了,不是段熠微还有严将军来安抚帮助我们,我们也不可能过上这般好日子。” “五年前吧,这里哪有什么捕鱼的港口,都是供那些大官商贾商运的港口,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又不能搞商运,还是段熠微带着他手下的士兵,帮我们建的这些捕鱼点,让我们能捕鱼为生,才让这沧济洲慢慢繁华起来。” “不过,后来沧济富裕之后,就再也没见他们来了。”老板殷勤的又往宁海棠手里塞了一大袋子的烤鱼,“这些都是送你们的,别客气别客气,都拿去吃吧。” 宁海棠不太会拒绝别人的好意,正犹豫着要不要拒绝,一旁的小不点便露出了贪婪的目光,把这些鱼全收下了。 还道:“哥,我们有好多的鱼吃了呢!” 宁海棠无语,什么便宜弟弟,丢人丢到家了,现在丢掉还来得及吗? 主要是,这鱼好像还是承的段熠微的情,简直了! 所以他一口都没吃,只吃了严晖买的那条。 云沧城并不大,他们只走了一下午,就穿城而过。 继续向西,去了渝国的都城,渝州城。 严晖说,他已经联系过了顾念春,会有人在城门外迎接他们。 然而到了渝州城外,城门森严紧闭,完全没有欢迎之意。 宁海棠正疑惑,目光里的城楼上,霎时出现一星点的小火光。 他下意识把宁飞廉扑倒在身下,随即耳边划过一声“砰”的巨声。 是火器的开火声,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依旧震耳欲聋。 但好在,这一弹并没有射中他和宁飞廉,因为被严晖拔剑挡了下来。 宁海棠没了内息,没办法感受气流,遂低声问严晖:“什么情况?” “不清楚。” “我看弹药是城楼上射下来的,是顾念春要杀我们?” 严晖没回话,却冲城楼上大喊了一声:“何人在此?” 但随着他话音落下,并没有任何回答,而是漫天的枪林弹雨从上面继续开火,往他们身上扫射。 严晖一一从容不迫的挡下来,直到那边停了火。 停火之后,城楼上方终于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人影,一身短打的装扮,朝城楼下的他们嬉笑道:“美人哥哥,你看我这欢迎仪式够意思吗?” 少年的声色高亢而清亮,是那种洋溢着活力的青春气息。 说话的是顾念春,他身旁左右排了两列拿着火器的狙击手。 宁海棠被顾念春弄的一肚子火,因为他可是冲着宁飞廉开的第一火。 而还不等宁海棠回话,城楼上的顾念春竟放肆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 他踩在城墙边,从五十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宁海棠面前,朝他戏谑道:“如果这就生气,可真够小气呢。” 虽然顾念春带着酒窝的笑意看起来天真无邪,但宁海棠依旧对这种不顾他人感受的小毛孩实在没什么好感。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他也不想就这么不欢而散,便压了脾气道:“不生气,反而二殿下亲自相迎,我还要倍感荣幸。” “你当然要倍感荣幸,毕竟我也是百忙之中抽出的时间。” 宁海棠咬着牙差点要动手,他真是看不惯顾念春这副嘴脸。 顾念春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而是转而看向了严晖:“严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我的军队已经在城内等你的调遣,攻打云国的领帅,非你莫属。” 严晖听罢皱了凛冽的眉峰,“这么急?” “我已经等了一月有余,正巧现在是云国最不堪一击的时刻,现在出兵,方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至于你……”顾念春的目光又落回宁海棠身上,他笑的狡黠,一颗虎牙随着他的笑容一并显露于面。 “你听说你武功被废,上战场可能有些力不足,不过我有其他的安排给你。” “其他的安排?什么安排?” 顾念春从身后掏出了一把火器递给他,“帮我,远程狙杀段熠微。” 第67章 你可真够贱啊! “狙杀?” 宁海棠接过那把细长的火器,他是第一次拿这个东西,连怎么用都不知道,更别说远程狙杀了。 手里掂量着观察了片刻后,宁海棠举起来对准不远处的灌木丛,扣动了扳机。 手上被强烈的震感猛地震了一下以后,“砰”的一声,子弹从口径射出,没入丛林。 手感还挺不错的。 “前线不用你上,你可以先练一段时间。”顾念春微笑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宁海棠不搭理他,却对严晖说:“你教教我呗?” 难得宁海棠主动找自己请求帮忙,严晖冷峻的脸上竟有了一丝融化的痕迹,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宁海棠觉得,严晖这人有时候还挺可爱的,虽然冷了点吧。 反正能处。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段熠微不要自己了,就想拿严晖当一个舔舐伤口的宠物,他只是忽然发觉,严晖确实不错。 就连宁飞廉都看出来严晖对自家哥哥态度不一样,还故意调侃道:“严大哥我也想学,也教教我呗。” 宁海棠直接给了他一锤打在脑瓜上,“你添什么乱,给我老实呆着!” “啊!”宁飞廉一声惨叫,捂着脑袋上的包抱头痛哭起来:“呜呜呜,你又打我……” 严晖:…… 顾念春:…… * 顾念春的目标是夺回沧济洲和岚海,所以宁海棠刚从云沧城过来,就又随着军队回去了。 因为顾念春的武器先进,外加他离云沧城近,所以还没等云国派来增援,便先下一城,拿下了云沧城。 他打算以此为据点,再往岚海进军。 宁海棠没上战场,他在忙着练火器,闲着没事就缠着严晖让他教自己。 由于没了内息,严晖以为他会很费劲,谁知没几天便熟能生巧,连顾念春都惊叹他的手法和准头,几乎百发百中。 很快,整个军营里包括严晖,都没人能比得过他。 仅仅不到七日的时间。 仿佛,宁海棠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他有着对所有武器的敏锐,就是为战场而生。 于是顾念春给了他一把改良版的火器,精度和准度都比着普通火器有着显著的提升,当然危险度和操作难度也是成倍的提升。 这把火器,被顾念春命名为——狙击枪。 “狙击”顾名思义,就是远程狙杀的意思,“枪”是因为它的形状像长枪,而且顾念春也是擅长用长枪的人。 宁海棠试了试,手感不是一般的好,从几乎百发百中变成了一定百发百中,甚至几十丈开外,都能必中。 顾念春说:“这把狙击枪枪威力巨大,能封人内息,你只要能打中,段熠微必死无疑。但操作难度也高,整个渝国,也只有你能驾驭的了。” 宁海棠撇撇嘴,不屑一顾:“那说明你们渝国也不过如此。” 顾念春脸色一僵,正欲反驳,严晖却故意打断了他:“云国的增援军已经到了,是段熠微的白冰骑。” 一听到“段熠微”这三个字,宁海棠的心脏就溢满了不安和焦躁。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狙击枪,在想自己真的能下得去手杀了段熠微吗? 能的,只要是当初在长亭街的心态,就可以。 他这么告诉自己。 顾念春立刻带着严晖去了云沧城的城楼上,宁海棠也跟去了。 他隐蔽在某个角落架起了狙击枪,从上往下眺望,远远的便看到段熠微领兵攻来。 他是第一次看见段熠微亲自上阵,毕竟段熠微曾经的主将现在已经站在了对方的阵营。 他短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自己亲自上阵。 不过除了他,他还带了三个副将,一个是雷惊鸿,一个是听楼,还有一个是肖玉祁。 估计都是他用的最顺手的人。 段熠微骑马处在队中,而打冲锋的雷惊鸿却冲城楼上的严晖大喊:“晖哥,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背叛王爷!” 结果话音刚落,严晖身边的狙击手已经开火,射中了他的肩膀。 “唔——”雷惊鸿吃痛的捂住肩膀,诧异道:“这鬼东西这么厉害的吗!” 狙击手还欲再开火,严晖挥手拦住了他,“停手。” 随即一人翻身下城,落在了雷惊鸿的战马面前。 但他并没有跟雷惊鸿说话,而是看向了被一众骑兵包围着的段熠微。 两人目光交错,倒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段熠微没在严晖脸上停留太久,他视线朝上,在找另一个人的位置。 他知道,宁海棠一定在这城楼之上的某个角落里躲着。 严晖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对段熠微的恨意无关乎自己,他恨的是段熠微对宁海棠的残忍。 于是忍不住一跃而起,把面前的雷惊鸿踹下马,驭马朝着段熠微孤身而去。 哪怕知道自己完全不是段熠微的对手,他也要替宁海棠把这份痛楚还回去! 段熠微周身的骑兵本来想拦住严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城楼上的狙击手一一射杀。 而段熠微却还是一身墨衣,没穿盔甲,只是腰间难得别了一把剑,是宁海棠的银月剑。 他镇定自若的等着严晖接近,拔剑跟严晖厮杀在了一起。 电光火石间,严晖身后的城门也跟着打开,从里面涌出了一大批黑压压骑着马的士兵,个个穿着带着日纹盔甲,朝着战场奔赴而去, 两军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开战,喊杀声震天。 城楼上的某个角落,宁海棠架着狙击枪已经瞄准了段熠微的身体。 他的手指放在了扳机上,手心紧张的冒汗。 内心还在犹豫挣扎,到底要不要开火。 本来他是心无杂质的想要段熠微死,可是自从看到段熠微从城楼下望过来的眼神,他心就乱了。 段熠微的目光太过炽热,每次他看到,都会心乱,不管是爱他还是恨他,那目光永远都是牵绊着自己神经的提线。 “你在等什么呢?”顾念春就站在他的身边,催促道:“还不动手?” 宁海棠咬了牙,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淌落。 “这个时候,你还舍不得?”顾念春看他犹豫,继续在他耳边吹风:“对于一个折磨你入骨的人还保留幻想吗?” “你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害你亡国,俘虏你侮辱你,又玩弄你的感情后把你狠狠抛弃,就这样,你还对他下不去手吗?” “你可真够贱啊!” 最后一句话出口,宁海棠怒斥一声:“闭嘴!” 随即心一横,便不再犹豫,手指扣动扳机,一发银色的子弹伴随着“砰”的一声,飞射出去。 “嗖——”子弹快速划过天际,冲着段熠微直直的冲过去。 仅仅是一瞬之间,子弹便没入血骨,在段熠微的身上炸开了一片血色。 段熠微还在跟严晖纠缠在一起,突然胸口中了一弹后,艰难的捂住胸口,跌落下马。 严晖也跟着辗转于马下,冲段熠微的身上又补了一剑,刺入了他的腹部。 “噗——”段熠微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身上两个血淋淋的洞口把他整个人都晕染成了个血人。 “王爷!!!!” 雷惊鸿,听楼和肖玉祁看到段熠微受伤,连忙停下手中的厮杀,朝他的方向奔过来。 可是,却无济于事。 因为严晖为了让段熠微丧失反抗能力,命令身边的士兵用随身携带的绳索和网兜,把段熠微给活捉了。 他还以为段熠微这么嚣张,上战场都不穿战甲是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看到段熠微被捕,他的白冰骑瞬间慌了。 好在雷惊鸿还有经验,指挥着慌乱的军队继续作战,“别气馁,还没输!坚持住啊!!!!!” 他的喊声刚落,严晖也跟着喊道:“你们的主将段熠微已经被我俘虏了,谁敢再动,我就杀了他。” 说罢,他便提溜着段熠微的身体上了自己的马,把剑刃架在了段熠微的脖子上。 而段熠微的双手都被绑住,奄奄一息的靠在严晖的身前,喘着粗气,虚弱道:“撤……撤兵。” 雷惊鸿不解:“可是王爷……” 听楼更是不打算放弃,他已经冲到了严晖身前,正要动手相救,却见严晖的剑刃已经没入了三分。 血液从段熠微的脖子上一路流淌,点缀在他早就被血水打湿的衣物上。 如此情景,让听楼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仅如此,白冰骑还在锐减,如果再不在撤兵,他们都得死。 城楼上继续传来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雷惊鸿实在看不得兄弟们一个个就这么死去,只得把听楼拉回来:“楼哥先撤吧,他们既然活捉了王爷,肯定不会杀他的。” 就连肖玉祁也劝道:“是啊,先撤,不然我们都得死!” 听楼还是不乐意撤退,他声嘶力竭的朝严晖吼道:“严晖你个畜生!!!王爷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叛变!!!” “因为我是渝国人。” “我管你什么理由,我今天跟你拼了!!!!” 说罢,听楼便不顾一切的嘶吼着冲了出去。 “砰”又是一声开火的声响,这次却是朝着听楼射去的。 但听楼刚跑了两步便突然无论如何都动不了,那刚才朝他射过来的弹药,刚好打在了他正前方,把他的马射死了。 而他也从马背滚落,被雷惊鸿眼疾手快的揪住,拉回了自己的马上。 “快快快,撤退撤退!”雷惊鸿指挥着军队,往后方狂奔,头也不回。 只有听楼还在不停的喊:“王爷!王爷!!!!” 但是,段熠微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七窍都蜿蜒出了鲜血,犹如长亭街那次一般,内息在遭受反噬,五脏六腑如在炼狱中燃烧。 本来他不想再用这万象之息,但他不想听楼为自己送死。 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朝自己慢慢走来。 他知道,那是他想见的人。 第68章 把你变成一个永远都动不了的废人怎么样? 宁海棠从城楼上下来的时候,战争已经停了。 段熠微的白冰骑已经撤兵,而他却被严晖俘虏。 面前的段熠微浑身是血,昏倒在严晖的马上。 宁海棠有些恍惚,他从来没想过,段熠微也有这么一天,竟然会落在自己手里。 顾念春跟着他一起下来的,伸手探了下段熠微的鼻息发现还活着,于是对宁海棠皱眉道:“你这是手下留情了?他没死。” 宁海棠不回话,却是严晖替他解释道:“段熠微的心脏比常人偏一些,可能他不知道。” 宁海棠当然知道,因为第一次刺杀段熠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失手了。 只不过,他这次的确是故意朝常人的位置射的,不是心软,而是觉得段熠微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不过他还是顺着严晖的话说:“我不知道。” 顾念春看了看段熠微中弹的部位,确实是心脏的位置不假,就也没再多跟宁海棠计较。 他收了手,缓缓道:“压回城内大牢。” 严晖听命带着段熠微往城内走去。 顾念春也跟着严晖往内城走,宁海棠却叫住了他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我?”顾念春回头,笑盈盈的露出小酒窝,“我打算啊,交给你处置。” 宁海棠冷冷的看着顾念春的笑容,总觉得他在试探自己。 “你是觉得我会放了他?” “怎么会呢?从你刚才开了那一火,我便知你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 顾念春继续道:“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你体会大仇得报的快感罢了。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那可真是谢谢你。”宁海棠阴阳怪气道。 “不用谢。不过还是别弄死的好,留个活口。” “为什么要留活的?” “因为我忽然想到,可以拿他去换黎帝。” “换楚易……?”宁海棠诧异了一瞬,眼睛微亮。 “段熠微跟云帝关系好,云帝肯定会乐意换。” “不过在换之前,我想你应该就已经把他折磨的只剩半条命了吧?”顾念春巧笑着,清秀年轻的面容下是一颗狠毒的心,“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可是宁海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想了许久,终于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不觉得,段熠微这次输的有些太轻易了,你难道不奇怪吗?” 他又补充道:“段熠微曾经也是横扫三国的赢家,多少能人名将死在他手上,而这次他不仅毫无防备不说,还被捕之后一点反抗都没有,这不是他能犯的错误。” 顾念春听了他的分析,虽说也有疑惑,却还是道:“就算他有阴谋,也不可能拿自身来犯险。” “他会万象之息。” “他会什么都没用,你那一枪已经把他的内息给封了。” 虽然顾念春这么说,但他其实是在骗宁海棠。 那把狙击枪根本不能封内息,段熠微的内息没了其实是因为他动情了,所以他不能再用了。 最好的证据就是,刚才他七窍流血的画面,那是被内息反噬的征兆。 段熠微绝对是喜欢宁海棠的,他早就从严晖传送来的消息里得出了这个结论。 所以,这才是他想要宁海棠的原因。 不管段熠微再强,只要自己有宁海棠在手,就能把他轻而易举的玩弄股掌,让他生不如死。 而宁海棠听顾念春这么肯定的语气,本来还想继续怀疑,还是没再说了。 因为他也清楚,正如顾念春所说,段熠微再有什么阴谋,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就算不死,孤身一人被敌国俘虏,那滋味也难受至极,他体会过,所以知道是个人都很难忍受那份屈辱。 段熠微那么自信自大高傲的人,他忍不了的。 思索完这些,宁海棠看了看四周,严晖走了,顾念春走了,士兵们也走了。 空荡荡的城外,除了一地的鲜血和尸体,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孤零零的站着。 他站了许久,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但是他的目光却落在地上一片血色里的寒光中,那是一把银色的长剑。 “银月……?”哪怕只看了一眼,他已经认出了这是自己的银月剑。 于是默默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上面的刻字洒满了段熠微的血。 字还是那么清秀隽逸,只是无论怎么样擦,都无法把血迹擦干净。 长剑上,阴冷的寒光和硕白的剑刃倒映出他冷酷无情的脸。 他记得当时段熠微把这把剑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记到现在。 段熠微说:“银月公子当配银月宝剑,送剑只为博公子一笑。天地间万种绝色,都不及银月公子一笑魅生断人肠。” 可是现在送剑的人,已经彻底跟自己分道扬镳,殊途异路。 他对着寒冷的剑锋轻喃道:“段熠微,该是你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 阴暗的大牢里,腐朽的气息充斥着血腥味。 大牢正中央,一个男子被无数跟铁链缠住手脚,身上的两个血洞虽然已经止住了血,却依旧虚弱不堪。 若不是被贯穿了琵琶骨的两根锁链拉扯着,也许早就狼狈不堪的倒下了。 鞭笞声此起彼伏。 “啪——” “啪——” “啪——” 宁海棠挥舞着手中的铁鞭,抽打在段熠微的身上,一下又一下,刺入耳膜。 而面前的段熠微虽伤痕累累,却一声不吭,甚至嘴角还能挤出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不应该求我手下留情吗?”宁海棠手都打酸了,这停了手。 段熠微抬眼看着他,眼中布满血丝,却挡不住深邃眼眸中的那抹炽烈。 他的声音很虚弱,却淡淡道:“我笑你还是对我念念不忘……才打的这么不痛不痒。” 宁海棠被他一句话气的火冒三丈,“呵呵呵,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呢?” 他努力的压着心中的怒火,故意伸手扯住贯穿段熠微琵琶骨的锁链,使劲的拉扯着他的伤口,把他的皮骨生生撕开了一大道口子。 “嗯……哈……”段熠微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痛苦的表情,他大口喘息起来,嘴里呻吟声接连不断。 汗水混杂血水从他的脸庞淌落,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之上。 那是显而易见的痛苦。 可是宁海棠不仅没停手,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他凑近段熠微的面容,盯着那痛苦不堪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对你念念不忘?” “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觉得我可能会对你念念不忘吗!” 宁海棠朝他嘶吼,声嘶力竭,响彻大牢。 锁链也跟着叮当作响,伴随段熠微因痛苦而剧烈抖动的身体,经久不息。 “段熠微……你是觉得我会傻到原谅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吗……” “你明知道我满怀着期望想要嫁给你……却在新婚之夜对我如此之残忍,你骗我,侮辱我,虐待我……你毁掉了我所有的希望……” “而现在,我已经彻底的,对你死心了。” 宁海棠说罢,猛地松开了锁链,才让段熠微不至于因为痛苦昏厥过去。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还有更多好玩的项目在等着段熠微去一样样悉心体验。 “呵……”段熠微终究是再也笑不出来,只剩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他看着宁海棠决绝的苡橋眼神,已经知道宁海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又喑哑道:“以牙还牙果然是你的性格……” “那不然,你还想要我以德报怨吗?”这回,倒是宁海棠笑出了声。 他手指轻轻摩擦着段熠微血汗交织的侧脸,贴近他的耳廓道:“你不是喜欢侮辱别人吗,若我把你变成太监,你说说你以后可怎么办?” 段熠微听罢神色一怔,随即脱口而出:“别……” “别什么?舍不得自己那玩意儿啊?” “除了这个……都可以。” 宁海棠浅笑着,嘴角带着嘲讽,“都可以吗,那我断了你的筋脉,把你变成一个永远都动不了的废人怎么样?” 段熠微闭眼,神色淡然,不再言语。 可是宁海棠讨厌他这个神情,他现在最想听的是段熠微痛哭流涕的求自己,而不是淡漠,更不是沉默。 于是便从一旁的刑具架上,拿了一匕首。 匕首的尖端压在段熠微一手的手腕上,顺着皮肤,切入筋脉。 宁海棠是习武之人,所以他能很精准的找到筋脉的位置,一刀用力,只听一声细若游丝的脆响,仿佛切断了一根琴弦一般,崩裂开来。 “啊——————” 段熠微痛苦的大叫出声,整个人都陷入了扭曲的痉挛中,锁链也跟着剧烈颤动,可是这疼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烈。 “你终于舍得叫一声了?”宁海棠神色张扬,笑意在脸上更加绽放开来。 他想起自己曾经被段熠微折磨的痛苦,如今也算是还了一半了。 如法炮制,他又挑断了段熠微另一只手腕的筋脉。 为了不让段熠微疼昏过去,他准备了一根尖锐的银针,刺入了段熠微的太阳穴。 就如当初他折磨自己的时候,会用冷水把疼昏过去的自己泼醒一般。 挑完手筋,宁海棠蹲下了身,对着他的脚踝比划了起来。 他笑道:“你倒是说句话求求我啊,不然以后你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第69章 滚 段熠微还是不说话。 宁海棠对他这个态度非常不满,手里的匕首不动声色的割破了他脚踝的皮肤。 正打算断掉他的筋脉,忽然听到一声轻唤:“猫儿……” 宁海棠猛然心头一颤,手里的匕首滑落,应声掉在冰冷的地面。 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手里的鲜血,怔怔的发呆。 明明说了不会再爱段熠微,也不会再恨他。 可是自己现在的行为,还不是因爱生恨吗! 若面前这人不是段熠微,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别人下得去这狠手。 恨他,就说明……还爱他。 宁海棠抬起头,对上段熠微苍白虚弱的面容,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仿佛一记重锤,直接敲碎了他心头最坚硬的壁垒。 但他并不愿意承认还爱段熠微,毕竟之前的发誓和狠话他还铭记于心。 他冲段熠微冷笑:“你叫我什么?” “小猫儿……” 宁海棠抬手一巴掌,“再说一遍。” 段熠微看他不高兴,于是换了个叫法:“银月公子。” “还有呢?”宁海棠倒是想听听他还有其他的称谓没有。 谁料下一刻,段熠微竟厚颜无耻的喊了声:“夫人。” 果然段熠微还是段熠微,时时刻刻都秉持着不要脸的准则。 宁海棠狠狠瞪他,被他这态度气到差点想直接掐死他! 他咬着牙冷声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他可是断了段熠微的筋脉啊!就算只断了手筋,以后段熠微也算是半废了。 而段熠微不仅不紧张不恐惧不憎恨,还这么无所谓? “没开玩笑,拜过堂的……你就是我夫人……” “拜堂?我怎么记得夫妻对拜的时候,你好像给跳过了?” 宁海棠跟他继续一一翻着旧账,“一杯毒酒,废我武功,真不愧是你啊段熠微!” “你武功,还在……”段熠微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很虚弱。 “你还要骗我?” “没骗你,给你的那杯毒酒,不过是暂时的毒性,再过几日,你的武功和内息自然会恢复……” 宁海棠一个字都不信,“别妄图用这种方法,让我心软。” 段熠微继续说道:“秦小玉也没死,她被我送回楚国了。” 宁海棠暼了他一眼,狭长的美目里慢慢多了些柔软,却还是嘴硬道:“关我毛事。” “我喜欢你。” “你……”宁海棠张了张嘴,复杂的神情就这样凝固在脸上。 旋即,他突然后退一步大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段熠微,你够了吗!!!” “你这话说了多少遍了?从俘虏我开始,你就说喜欢我,结果只是把我当玩物。好,我让你玩了,还把真心玩进去了,你却告诉我,我不过是你的一个棋子?” “从头到尾就这么一句谎话不停的骗我,你不无聊我都觉得无聊了!” 宁海棠说着,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狠狠的扎进了段熠微的肩膀。 “噗呲”一声,鲜血四溢,亦溅在了他的脸上。 段熠微疼的抽气,不是太阳穴的那根银针刺激着他,也许他还真就撑不下去了。 “我发现,你也挺能忍疼的。” 宁海棠拧笑着拔出匕首,同时也去掉了他太阳穴上的那根银针。 他道:“断筋脉是比砍断手脚还要疼上百倍的痛楚,你竟然都没哭,甚至还能缓过来跟我说这些废话。” “身体的痛苦永远比不过心里的痛苦,这是你的原话。”段熠微回道。 “也是……你倒是提醒了我。” 宁海棠想明白了,只是肉体上折磨段熠微,没什么意思。 诛心才是对他真正的惩罚。 于是他的手指放在了段熠微残败不堪的衣服上,只听“撕拉”一声,上身的衣服便应声裂开。 那结实的肌肉也落入宁海棠的眼帘。 段熠微看到宁海棠这动作,眯起了双眼,“你要干什么?” “############################ #################################### ################,却镇定道:“反正我的筋脉已经被你断的差不多了,你要羞辱我,可以把我放了,这锁链响的烦躁。” 宁海棠思索片刻,又看了眼那穿透段熠微琵琶骨的锁链,倒真觉得锁着行事,的确多有不便。 再说,他还没对别人那什么过,这按理说,应该是他的第一次。 既然是第一次,就要让自己处于绝对压制的一方,就比如——上面。 所以,他用匕首把锁链给切断了。 没了锁链的束缚,段熠微如一摊软掉的烂泥,跌倒在地上,仰面朝上,一动不动。 宁海棠附身压住他的身体,抓住他的手腕左右看了下,确定他的筋脉断的彻底,才继续行事。 但他确实不怎么会,甚至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段熠微还好心提醒他:“倘若你只是单纯的想侮辱我,大可不必亲自动手,随便找几个人就能做。” “你闭嘴,我用你教!”宁海棠压着他,呵斥一声。 难得这么好的亲自侮辱段熠微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让别人代劳! 段熠微又接着笑道:“倘若你想舒服,得需要点技巧。” “你还笑的出来?” “能躺着舒服,怎么不笑?轻点儿弄,我怕疼~” 宁海棠咬唇看着他这幅享受的笑脸,突然没了兴致。 他不自觉的停了手上的动作,也只呆立了一瞬,手腕却突然被一个很大力道捉住。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段熠微突然翻身压在了身下,两手张开,被死死的按在地面。 刚才还处于绝对压制的宁海棠,此刻竟躺在了段熠微的身下。 他正欲挣扎,可段熠微根本没给他任何挣扎的空间,一个霸道至极的吻便把他彻底压到完全起不了身。 “你……嗯……”宁海棠发出剧烈的喘息,他被段熠微强迫着撬开了唇齿。 他实在想不明白,段熠微是怎么做到的,他的筋脉尽断,内息也被封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而此刻又是那种感觉,被段熠微玩弄股掌,被他牵着鼻子走! 宁海棠整个肺都要气炸了,可是段熠微的吻一向是压制他气焰的最好武器,无论他多么想要挣脱,都能被段熠微不断的深入和侵犯所折服。 若是以前的他也许就这么屈服了,但这次,他不打算再被段熠微玩弄。 他猛地咬住了段熠微的嘴唇,毫不留情,直接就咬出了血。 血顺着段熠微的下巴流淌而出,可是段熠微依旧不肯放开他,甚至越吻越激烈。 宁海棠继续用力咬,因为是躺着的,所以血自然而然的也流进了他的口中,很咸很涩,涩的他嗓子疼。 他不想屈服,也不要屈服。 他知道段熠微禽兽不如,只要吻了自己,下一步就是单枪直入。 不管自己想不想,他只顾他自己开心。 可刚这么想完,段熠微便放开了他,嘴角还带着血丝,对着他露出了那许久未见的——最温暖的笑。 “技巧我又教了你一遍,学会了吗?” “我学你大爷!!!”宁海棠以前从不骂脏字,自从认识段熠微,每天都想这么骂他! “看来是没学会呢。”段熠微不紧不慢的说完,垂了头又埋入宁海棠纤细白皙的脖颈。 那里都是敏感的血管,宁海棠被他滚烫的舌尖一一扫过,想不起反应都难。 好在,段熠微也没再继续挑逗。 他松开了宁海棠的手,望着他那一双愤怒不止的眼眸,轻柔道:“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宁海棠瞪着他:“滚。” “你跟我回去。” “我叫你滚,听不懂人话?” 段熠微无奈道:“我倒是想滚,这不是被你们俘虏了。” 说罢,他从压着宁海棠的姿势站起身来,又用锁链把自己锁了回去。 就连那跟贯穿他琵琶骨的锁链,他都毫不犹豫的又给强行穿了回去。 宁海棠看着都疼,可是段熠微除了皱了一丝眉头,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忍痛的能力,绝非常人。 宁海棠顿时确定了,段熠微就是故意被俘虏的。 果然,他是带着谋划和目的来的。 宁海棠问他:“为什么我断了你的筋脉,你还能动,你的万象之息没被封?” “不是万象,是我身体确实天生异于常人。” “比如?” “我的心脏比常人偏,你应该知道。至于筋脉,也不在你挑断的那个位置。” “那你还叫那么大声?” “演戏,当然要演全套。” 宁海棠无话可说,他又又被段熠微给耍了,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每次,他觉得他都能压制住段熠微,让他求饶让他屈服,结果至始至终,自己从来都没翻出过他的手掌心。 对啊,段熠微是什么人,若他能这么容易被别人玩死,他也不会是那个踏遍三国的云国护国公了。 宁海棠看着面前这个一身伤痕还面露从容的男人,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心里不知是悲是喜。 许久,两人除了对视,谁都没再说话。 段熠微还是那句话:“跟我回去,顾念春只是想利用你,他下个目标是黎阳城。” “黎阳城?他说他只是想夺回渝国之前因为你赔掉的领地。” “那我问你,他为什么要帮你救黎帝,帮你复国?” 这个问题,宁海棠从来没想过。 段熠微接着道:“他甚至愿意留我一命,去帮你把黎帝换出来,你觉得如果不是跟他利益相关,他会这么做吗?” 经段熠微这么一提醒,宁海棠有些顿悟了,他认真的思索起来,因为顾念春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像个好人。 不然也不会拿别人的性命给他试火器,还炸死了别人,甚至在自己要投效于他的时候,竟然开那种过分的玩笑。 他年轻气盛,所以也够张狂,虽然有些心机,却不够稳重。 “那他要楚易,是为了占领黎阳城后,收缴我黎国旧部?” 段熠微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当初不杀黎帝,就是为了引你黎国旧部入网,因为黎帝性格懦弱,他本身没什么威胁,杀与不杀都无碍,但他的身份,却对你们黎人至关重要。” “我凭什么信你?”宁海棠还是对段熠微保持着怀疑之心,他不敢信任这个人,因为他太狡猾了。 “你现在可以不信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提防顾念春,不然我也不会以身犯险,宁愿当俘虏也要带你出来。” “那你可真是对我太好了,口口声声说着把我玩腻了一脚踹开,又在我对你死心后以这种方式博得我的同情,再把我骗回去?” “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了,宁海棠。”段熠微轻唤着他的名字,眼里皆是柔情。 宁海棠的心仿佛动摇了一下,随即很快摇了摇头:不能再被这个渣男骗了! 一次两次三次……总不能次次都往坑里跳。 他后退了一大步,正欲说话,牢房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耳熟,不用听就知道是严晖。 宁海棠回头,不是诧异严晖会来,而是诧异他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把刚才的对话听了个全。 严晖走进来,一把拉过了宁海棠的手,把他护在了身后,那看向段熠微的神色里,写满了敌意。 他道:“段熠微,宁海棠已经答应跟我在一起了,我不会再让你伤他分毫。” 第70章 爱错了人就要及时止损,我也不是傻子 宁海棠听罢心里疑惑:我什么时候跟你在一起了? 但他抬眼看向段熠微的时候,发现他似乎表情不太自然。 不过宁海棠也没太在意,而且每次自己跟严晖扯上干系的时候,他都不高兴。 也不知道是真不高兴,还是装的不高兴。 段熠微并不信严晖的话,因为他知道宁海棠不喜欢严晖,他就算要跟自己抢,也没有半分优势。 但他还是担心的问了句“真的?”,他问的是宁海棠。 宁海棠本来想否认,但觉得也没什么否认的必要,便没说话。 而严晖抓着宁海棠的手越发收紧,他怕宁海棠再回到段熠微身边,那样就失去了带他逃走的意义了。 他朝段熠微露出了些许笑意,他很少笑,但这一抹笑容是自信的。 “如果你不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需要时间证明?他若真喜欢你,现在就能证明给我看。”段熠微出口反驳。 宁海棠听段熠微这口气,知道他还以为自己非他不可呢,刚才的火就没消,这会儿更是火上浇油。 “我是喜欢严晖!”宁海棠也反手握住严晖的手,还作势搂住了他的腰,“你想要什么证明,段熠微?” “我说了不会对你念念不忘,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爱错了人就要及时止损,我也不是傻子。” 段熠微目光落在宁海棠搂紧严晖的手臂,那姿势相当暧昧,甚至以前宁海棠从来没有主动这么搂过自己。 其实段熠微相当在意他们俩的关系,当时把宁海棠送给严晖的时候,他看严晖的对宁海棠的态度就心里不舒服。 后来,也是因为断了情魂,才弃了对宁海棠的感情,想让严晖把宁海棠带走。 可现在,他恢复了,也明白了自己离不开宁海棠。 他绝对不会再把宁海棠让给严晖,宁海棠是他的所有物! “不可能。”段熠微的声色里,带着不经意的微嗔。 “呵,你爱信不信。” 宁海棠继续道:“对了,我狙中你的那一枪,就是严晖教我的,还有,我跟他来渝国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同吃同住。” “同住?!”段熠微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你跟他同住了?” “你激动什么?” “你当初把我送给赵士俊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在意我被别人染指。” 段熠微哪里不在意,他在意的很,不然也不会让段清寒跑去救他。 甚至之前宁海棠同意给他做军妓的时候,他还生过气,气的罚他门口跪了一整夜。 他知道严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他又喜欢宁海棠,如果真的跟宁海棠一间房睡觉……宁海棠又那么勾人…… 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以前从来没这么乱过。 “你们俩……”段熠微激动的话都没说完,直接呕出了一口鲜血。 宁海棠知道段熠微在想什么,他的脑子里永远都是男人最基本的欲望,因为他是这样,所以他想其他的人都是这样。 “对……”这话是严晖替宁海棠回答的:“在地牢,你也看到了我吻过他,既然有了这一步,我就想进行下一步。” “所以我带他离开,就做了。” 段熠微也不是痛觉全无,他只是比常人更能忍痛,这是他从小为了上战场锻炼出来的。 而此刻疼的不是他的伤口,是心里的撕裂。 他坚持道:“宁海棠,我不信你是这么随便的人。” “我不随便吗?”宁海棠听到段熠微这句话只想笑,“我不随便能答应给你当军妓吗?” “再说,大家都是男人,你看我刚才还不是想对你行事?谁又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呢?” 段熠微脸色极黑,阴郁的眼神想要杀人。 宁海棠真的是第一次看到段熠微露出这种表情,原来一向以笑示人运筹帷幄的段熠微也会被气的想杀人啊,他简直心情大好,也终于有了些大仇得报的快感。 当然他并不觉得段熠微这是爱自己,只是觉得段熠微可能是看到自己放弃了他,自以为是的情绪无处安放罢了。 再说谁让他那么快把自己锁了回去,现在他想动都动不了。 只能气着! “走吧,我已经断了他的筋脉,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宁海棠对严晖说着,便带着笑意离开了牢房。 严晖紧随其后,小声问他:“真这么狠心?” 宁海棠点头。 他了解段熠微,段熠微肯定会装下去,他故意被俘虏,绝对不是单纯的想带自己回去这个目的。 既然如此,继续装筋脉俱断,便能让顾念春放松警惕。 正好他也要考察下顾念春到底是不是可信,如果顾念春真的想占领黎阳城,保不齐会对黎阳人民大开杀戒。 到时候,自己就是助纣为虐的罪人。 * “报——” 朝堂上,段熠微的白冰骑士兵跪在段清寒面前,朝他呈上一纸奏章:“皇上,前线战报,请您过目。” 魏公公殷勤的提段清寒接过来,递给了他。 段清寒本来正在上早朝,突然收到了战报,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还是做做样子看了眼。 信上说,段熠微被顾念春俘虏了,白冰骑此刻没有主将指挥,只能驻扎在岚海海岸候命。 看完后,段清寒没什么情绪的把信还了回去。 之所以是意料之中,是因为之前段熠微已经交代过了,他打算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减少双方交战的死亡人数,还有……亲手把他气跑的宁海棠带回来。 当时他万般不同意,因为太危险了,可是段熠微坚持要去,拦都拦不住。 他说:“我知道如果我跟顾念春都用火器硬碰硬,不一定输,但是火器的泛滥会让这本就飘摇的乱世雪上加霜,我不想看到这片土地变成二十年前的那种炼狱。” “只要能少死一个人,我这趟冒死被俘,就是值得的。” 就这样,段清寒还是没拗过他,就让他去了。 所以他看完这封信,就让魏公公把信撕了。 朝堂上的其他官员还以为是捷报,正等着他们的皇上把这好消息公之于众呢,却见段清寒脸色并不太好,都不敢吱声。 也就东方寅敢带头问了句:“皇上,前线怎么样?” “段熠微被俘了。”段清寒平淡道。 “啊?!”底下众大臣发出了一阵惊呼。 随即便有人沉不住气道:“这怎么可能,彧王大人可是常胜不败,怎么可能被俘虏!” “是啊,皇上,这会不是假的战报?” “谁敢传假报,怕不是嫌自己命长!”东方寅反驳道。 段清寒也跟着说:“如今战事临头,前线不能无主将,东方寅,朕打算派你去接手段熠微留下的白冰骑。” 东方寅一听要去前线,立刻推辞道:“臣,臣也想去啊,可是您看臣年事已高,再加最近这老毛病犯了,总是头疼,这……前线怕是……去不得。” “那你这意思,是去不了了?” “臣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望陛下另寻能将。” 每次段清寒一让他上战场,他就找各种理由推脱,明明他最看不上段熠微,结果脏活累活还不是扔给段熠微去做。 段清寒也算了解他的性格,于是沉声问大殿上的其他人:“有谁愿意,主动请缨?” 群臣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缩着脖子当乌龟。 这么些年,他们养尊处优惯了,早就忘记去打磨自己的刀刃,一时间谁也没这个勇气去拿自己的性命试别人的刀刃。 更何况,大家也都知道了,顾念春手里有火器,那可是比刀刃更恐怖的存在。 段清寒看着他们这窝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都哑巴了吗!” “是不是段熠微这么些年太宠你们了啊?什么事都他去做从来都没让你们沾过手,现在他出事了,你们连个站出来的人都没有?!” 群臣还是一片沉默。 段清寒气的手心冒汗,抬手就把一旁的茶杯往人群中丢了过去,“一群废物!” “噼里啪啦”一阵碎裂声炸开后,群臣终于慌了。 他们齐刷刷跪下,大喊道:“皇上息怒啊,身体要紧,千万不可动气。” 段清寒站起身掐腰,正打算指着他们的鼻子继续骂,殿外突然又传来了通报声。 “报——渝国来信!” 这次进来的是信使,依旧是把信件呈给了魏公公。 魏公公刚要递给段清寒,段清寒接都没接,“你直接念就行。” “奴遵命。”说着魏公公便念了起来。 信是顾念春写来的,大意是他俘虏了段熠微,要拿段熠微来换楚易。 大殿上的群臣甚至根本不知道楚易在这儿,还窃窃私语起来:“黎帝不是早就死了吗,这不是为难我们?” 段清寒听过后,不得不佩服段熠微未卜先知的能力。 他算的太准了,在去之前,他就算到了顾念春一定会拿他换楚易。 所以,他才会问自己那个问题。 而且,他还计划好了,利用这个机会,让楚易正大光明的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永远只能提心吊胆的藏着掖着。 段清寒等他们议论完毕后,也终于消了气,他重新坐回了龙椅上。 魏公公看他心情还是不大好,给他又拿了个新茶杯,斟好热茶递过去,“皇上,您喝口茶润润嗓子,别生气了。” 段清寒呷了一口,心情慢慢平复,恢复了冷静。 他道:“黎帝没死,他在我手上。” 东方寅诧异:“什么!” 段清寒又道:“你们觉得,可以换吗?” 底下又是一阵沉默。 因为他们很清楚,把黎帝交给渝国,那将来他们利用黎帝组织黎国旧部,双国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第71章 你喜欢宁海棠吧?为了他,自断的情魂都能重塑 其实段清寒心里有答案,是段熠微专门交代的,不能换。 但他就是想看看这群大臣到底能没出息到什么地步。 终于在一片沉默中,有个人站出来说:“要换。” 这人叫吴及,段熠微新提拔的假相,也就是先接手赵凌职务的人。 “此话怎讲?”段清寒冷道。 他觉得吴及一定是因为怕不换段熠微回来,没人去前线,才这么说。 吴及胸脯贴地,拜倒在朝堂之上诚恳道:“护国公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不换,恐怕百姓都会皇城外长跪不起,数日哀求。” 段清寒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之前吹风段熠微叛国的人,都是赵凌安排的,其实段熠微在百姓中的口碑极好。 可东方寅却并不认同,他反驳道:“不能换,先不说黎帝为什么在您手里,既然他还活着,就该处死!” 段清寒对他的回答面露不悦,不过他的意思肯定也是母后的意思,毕竟东方家是一半的掌权者,他们肯定不会想楚易活着。 这也是幸亏段熠微交代过了,所以段清寒很快便被他说服了,“的确不能换。” “但黎帝还有用,他不能死,朕已经派人好好看着他了。” “可是……” “够了。”段清寒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此事朕心意已决,而且前线朕还是要你去,东方寅。” “那……好吧。”东方寅看推脱不掉,只能勉强接下。 “务必要把段熠微带回来,若他回不来,朕可要治你的罪。” 东方寅本来就讨厌段熠微,一听这命令,气的鼻孔冒烟。 他道:“顾念春点名要黎帝换,若不换他肯定会下杀手,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是你的问题。” “哎——陛下啊——”东方寅长叹一口气,最终只得无奈道:“行吧行吧,我这辈子真是欠段熠微的。” 段清寒却心想:你们东方家不就是欠段熠微的吗?段熠微不跟你们计较,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心软了,毕竟是亲舅舅。 “若你确实身体欠安,只需要幕后调兵遣将即可,段熠微带去了三个副将,其中有个叫听楼的能力不错,可任命为代主将。” 东方寅没办法,只得领命。 而岚海海岸这边的军营里,到处躺着受伤的残兵败将,一片哀鸿。 雷惊鸿和肖玉祁都受了伤,只有听楼完好无损,所以他自从被迫带回去,就嚷嚷着去救段熠微。 “出兵啊,在这儿等着,王爷会被他们杀掉的!” “别躺着了,惊鸿,平常我也帮衬你不少,你这次就帮我一回,陪我潜进去救王爷好不好?” “肖大哥,哥,我求求你了,咱去救王爷吧。” 听楼聒噪的在军营里走来走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就是没一人愿意搭理他。 最后雷惊鸿都被他折腾烦了,冲他发了火,“你干什么呢!要去自己去,没看我们这身上还有伤呢吗!” 他对段熠微可没有听楼那么忠心,毕竟曾经还被段熠微甩了一巴掌。 听楼看他不乐意,也没敢生气,还是好声好气道:“我自己肯定不行,你身上这伤也不严重,又不影响行动。” “楼哥,不是我说你,我看王爷平常对你也没怎么照顾,你咋就这么死心眼呢?” “他是没怎么照顾过我,可是他是我的恩人,从他带我回王府,我就发誓一辈子跟着他!” “恩人?”雷惊鸿从塌上坐起身,似乎来了些兴致:“那来说说,指不定感动了我,我就同意了。” 听楼也坐在了他的床榻上,跟他娓娓道来:“其实也没什么,从小家里穷,吃不起饭读不起书,就被我娘卖给了……” 还没等听楼说完,雷惊鸿便嘴快的接道:“卖给了王爷?” “没有,卖给了一个变态富商。”听楼神色露出悲伤,继续道:“富商喜欢娈童,我当时只有十三岁,差点被……结果那人被王爷查办了,他救了好多孩子,还把那些孩子都送回了原来的家,只有我不愿意回去,因为我娘不想要我。” “然后王爷看我可怜,就把我带回了王府,还请人教我读书教我武功,我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的贴身侍卫。” “奥~”雷惊鸿听罢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捏着下巴思索,突然打了个响指道:“你说晖哥……咳,严晖说他是渝国人,还把王爷的王妃拐走了,会不会是因为王爷横刀夺爱才逼的严晖背叛他啊?” 之前雷惊鸿和听楼一直觉得严晖和宁海棠是一对,谁知突然就传来段熠微要娶宁海棠的消息,弄得他们俩都很懵。 “那谁知道,王爷大婚的时候咱俩都不在场。” “我看绝对是狗血三角恋,所以王爷被俘虏,他们俩肯定会保他的,放心吧!” 听楼不理解雷惊鸿的逻辑。 他也感觉出来了雷惊鸿还有其他人确实没那么热络的去救段熠微,于是打算自己去救。 只是刚出营帐,面前就来了一队人马。 领头的人像是皇兵,穿着华丽的铠甲,连身下的骏马都趾高气扬。 他朝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哪个是听楼?” 听楼道:“我。” 那人不屑的扫了一眼,随即开始宣读圣旨。 意思是让他当代主将,接替段熠微的位置。 雷惊鸿和肖玉祁跑来贺喜,特别是雷惊鸿道:“楼哥你升了啊,主将哎~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头了!” 听楼听罢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更加绝望了。 因为这道圣旨就意味着——连段熠微的亲弟弟,当今圣上,都放弃了他。 人心冷漠,世态炎凉。 听楼想,大概段熠微为这些人掏心掏肺的付出所有,远远不及他们高坐庙堂安枕无忧来的重要。 * 冰冷的地牢,血滴落地面的声响模糊而又清脆,持续不断。 宁海棠走后很久,段熠微心里的焦躁都很难平静,他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妄推那些臆想。 虽然他还是不相信宁海棠会把自己给严晖。 但两人暧昧的眼神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爱错了人就要及时止损,我也不是傻子。” 宁海棠的这话就这么一直牵绊他的内心,让他第一次这么无所适从。 他自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人心,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的心乱了。 也许,是从一开始就乱了。 从两年前的战场遇见他,对他说“北黎陌上人如玉,银月公子世无双”开始。 又从长亭街刺杀那次,更是乱的彻底,对他有了跟别人不一样的心思。 是喜欢。 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因为他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口再次有了一丝动静,很快刺眼的光线照射进来。 段熠微知道肯定不是宁海棠,他不会再来看自己。 果然抬眼,进来的是一个贵气的少年。 少年脸上洋溢着俊郎的笑容苡橋,那清秀的面容上,有一对让人看了倍感亲切的酒窝。 “顾念春。” 段熠微轻喃了一声,这算是自己真正意义上跟他第一次见面。 “呦,认得我啊?”顾念春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过段熠微的面前。 “怎么不认得?杀兄弑弟为皇位不择手段的狠人。” “看来你对我做了功课,来说说你还知道我什么。” 段熠微轻笑着,却答非所问:“你在两年前就策反了我的主将,这倒是让我很意外,直觉告诉我,绝对不是那个渝国人的理由。” “我猜,你应该是用了其他手段。” “比如呢?”顾念春也看着段熠微笑,跟段熠微的笑容简直如出一辙 “他的养父母,在你手里。” 段熠微犹记得,当初自己的母妃为了保严晖,把刚出生的严晖交给了一个乡下的农户,还给了他们好多钱,让他们离开云国,归隐山林。 后来机缘巧合,严晖又回了云国,被自己认出来了,而且发现他天赋极佳,才任命他当了主将。 “哈哈哈。”顾念春放肆大笑,又点头欣慰道:“段熠微你果然厉害,什么都能猜到。” “没错,我是找到了他的养父母,把他们请来了渝国,所以严晖在知道自己是渝国人的时候,就心甘情愿的跟了我。” “当然我更不怕他知道真相再回到你那里,因为他本来就对你没有好感,他之前忠你是因为你发现了他的才华,但你这个人,他可是从头到尾看不上。” “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段熠微不以为意,神色如常,似乎对严晖的背叛一点都不在意。 顾念春也知道这个是打击不到段熠微的,于是又换了个话题:“你喜欢宁海棠吧?为了他,自断的情魂都能重塑。本来三魂七魄就易断难寻,特别是情魂最难。” “你……”段熠微难得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怎么知道。” “因为之前从你进入黑龙山开始,我就一直在监视你观察你。” 段熠微瞳孔缩紧,微微蹙眉。 顾念春继续笑着说:“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既然你查了我对我了如指掌,我当然也要抓你的把柄。” “你以为,就你会玩阴的吗?” 段熠微不语,他收敛了情绪,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轻敌了。 面前弱冠不及的少年,是才狼虎豹,是山洪猛兽,更是将来引导一切灾祸的根源。 但他的思维方式却让自己很熟悉,甚至让自己想到了一个人。 万象南尘。 第72章 【攻追妻啦,小甜必点】为惊弦的打赏特别加长版 “我知道你喜欢宁海棠,你对他动了情,但是你舍不得你云国子民,所以你选择放弃了宁海棠。” 顾念春口中的话语轻描淡写,眼底却是一抹势在必得的得意。 “可是你没想到,宁海棠对你也动了情,所以你故意折磨他让他再次对你恨之入骨,把他从你身边赶走。” “结果他走了,你又后悔了,悔不当初的来追他,却没想他对你如此绝情,你说我说的对吗?” 所有的一切,顾念春都说中了,但唯独有一点他没说。 段熠微问:“你知道我会万象之息?” “知道啊。”顾念春答的果决,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不就是动情就会被反噬内息的仙法吗?” 甚至还孩子气的问道:“那要不你再猜猜我为什么知道?猜中有奖哦~” 段熠微自认为自己这些年一直藏的很深,因为这套内息不是常人能修炼的,这世上能修炼的人也只有万象南尘。 他又想到顾念春能私造火器,而火器也是万象南尘发明的东西。 再加上顾念春这思维方式…… 段熠微心里有了底。 “他还活着?” 虽然段熠微没提名字,顾念春也知道段熠微说的是谁。 他没想到段熠微还真猜出来了。 “对,他的确还活着,而且……活的好好的。” 段熠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绪并无波澜,因为他一直也觉得,万象南尘当年是假死。 “所以,他假死去了渝国,教了你这些?”段熠微问。 “是啊。” “他现在在哪?” “我的床上。” 段熠微倒抽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念春突然狂笑不止,他阴冷的眼神里埋尽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像是一只得了疯病的狗。 笑罢,他抓过段熠微血淋淋的手腕看了一眼,伤口深可见骨,因为是被人用刀生生挑断了手筋。 “筋脉俱断,你跟他一样,都是再也动不了的废人了。” 段熠微内心难得波澜四起,他盯着顾念春的面容,当真觉得这人可能是个疯子,神智都有点不太正常。 顾念春看他面色凝重,嘴角却笑意不减。 “段熠微,你查过我的身世,应该知道我是个野种。” 说着,他撩起自己手臂上的衣物,露出自己肌肉匀称的手臂。 整条手臂,纹了密密麻麻的纹身,从手腕延伸至上臂,然后到锁骨。 但这些纹身并不是重点,因为纹身下的皮肤,是皱皱巴巴的烧伤痕迹。 “看到了吗?”他问段熠微,“这就是野种应得的东西。” “他们辱我欺我,往我身上吐口水,扯着我整条手臂放进大火里焚烧……” “我从小就是在白眼和欺辱中长大,那些所谓的兄弟根本就都看不起我,只会嫌我脏。” 段熠微知道顾念春身世不好,但他确实没有细查他经历过什么,只知道他是渝帝跟一个下贱妓、女生的野种。 顾念春还在继续喃喃自语:“只有他,只有南尘他愿意接近我,教导我,抚养我长大……” 而一提到万象南尘,他眼里的疯狂瞬间消失了,换来的是无尽的温柔,“他对我有恩,我爱慕他。” 可是温柔过后,又是数不尽的失望和痛楚。 “于是十五岁那年,我跟他袒露心声,他却说……他只是把我当孩子……” “我当时就气不过,强行废了他,把他锁在了我的床上。” “这之后我杀兄弑弟,把一切能干扰我登基的因素全不择手段的除去,因为我只有当了皇帝,才能正大光明的娶他,我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我的皇后,他就算死也得跟我葬在一起!” 等顾念春一口气说完这些,段熠微紧锁的眉头终于解开了。 看来顾念春不仅神智不正常,还根本不懂爱是什么。 因为万象南尘什么都能教,唯独教不了他怎么爱一个人。 毕竟,他修的是仙法。 仙法无病无痛,无欲无妄,虽长生不老,得到的也是永世的孤寂。 段熠微突然笑了,是嘲弄的笑意:“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要心智不成熟。” “那你有资格说我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要是真的厉害,会被最爱的人挑断筋脉?” 段熠微倒真不在意宁海棠会断自己筋脉,而且,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 可他却痛心疾首道:“是你指使他,让他断了我的筋脉。” 演戏演全套,段熠微十拿九稳。 顾念春果然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还解释道:“我可没有,那是他自作主张的。” “本来我还想着他会对你下不去手,结果竟出乎我的意料。” “说实话我都有点佩服宁海棠了,他很清醒,知道你根本不配拥有他!” “是……”段熠微眼底悲痛,万念俱灰:“是我活该。” 顾念春还继续刺激他道:“段熠微,等你的好弟弟把黎帝送来,我就让宁海棠亲手杀了你。” “只要你死了,云国几乎没什么能与我匹敌的对手,到时候我再占领黎阳城,拿下你们云国指日可待。” “占领黎阳城?”段熠微故意面露疑惑,随即又很快释怀,“所以你才想要黎帝,你想笼络黎人旧部。” “对耶。”顾念春夸奖道:“我发现你聪明的我都舍不得让你死了呢。” 段熠微道:“你有火器和火药,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呵,你应该知道那东西很费钱,再加上我整个渝国算下来,也没几个能驾驭的了的。” 顾念春以为段熠微现在就是个废人,再说他很快就是个死人了,多告诉他点儿也没什么。 “我看不止是这个原因。”段熠微继续道:“火药非常不稳定,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大规模的爆炸,所以你的制作地只能选在郊外人烟稀少的地方,避开人群,当然制作者也要冒生命危险,这样就会导致工期延长。” “我为什么要避开人群,不过是炸死几个人而已。”顾念春满不在乎的说道:“贱民为新式武器的诞生做出点牺牲算什么,就当他们为国捐躯了。” 他刚说完,门口便进来了一个急冲冲的士兵,朝他禀报道:“报,二殿下,白冰骑又打过来了,已经到了城下了。” “嗯?”顾念春疑惑的看向段熠微,又很快反应过来:“他们难道不换?” “是的,信使传信回来,说不会换。” 顾念春听罢直皱眉,虽面露不悦,却嘲讽段熠微:“看来你在你们云国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罢了,不换就不换,待我杀光你的白冰骑,再把你凌迟处死,就让宁海棠给你亲自行刑怎么样?” 段熠微面色苍白,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哈哈哈哈哈哈——” 顾念春仰天大笑负着手走出了牢房,身后的士兵又朝他汇报道:“严将军已经带兵去迎战了,这一战保证万无一失。” “好,那我也去看看。” 在顾念春转身走远之后,段熠微垂下的双眸蓦然睁开,又微微勾了一丝嘴角。 牢门紧闭,光线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 但片刻后,段熠微周身,又重新有了新的动静。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他背后的刑具架后面,缓缓走出。 是宁海棠。 刑具架置办在角落,大牢里光线不好,就算他身穿白衣,也很难被发现。 他是跟严晖走了之后,又一个人回来的。 因为段熠微在强吻他的时候,贴着他的耳廓说了一句话:“一会儿顾念春会来找我,你出去再偷偷溜进来,别被任何人发现。” 宁海棠照做,当然他只是想要知道顾念春的目的,他可不想助纣为虐。 于是,他就听到了真相,也就是段熠微之前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 而且很明显,段熠微在故意套顾念春的话。 果然年纪差了这么多岁,姜还是老的辣。 再加上段熠微真是演什么像什么,毫无破绽。 他默默的把段熠微身上的锁链砍断,一句话也没说,精致的脸上也没有半分表情。 因为他心里很乱,顾念春刚才说,段熠微喜欢自己。 但他还是不愿意再相信段熠微一次。 彻底放弃的人,哪怕他后悔回头,他也不想再碰触了。 就算还放不下,也不可能再有以后了。 锁链“哗啦啦”的作响,应声掉在地上,段熠微没了锁链的束缚,这次没倒在地上,而是往前扑去,栽进了宁海棠的怀里。 宁海棠没有推开他,更没有扶住他。 他像块冰雕一般,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任由段熠微身上的血,打湿了自己的衣服。 段熠微其实不是故意要往宁海棠怀里栽,他是真的撑到了极限。 身上的血几乎流了大半,每一处伤口都是让人窒息的疼痛,他再能忍,也忍不了持续叠加的痛楚,更何况这些伤,几乎全都是宁海棠赐予的。 他虚弱的环住宁海棠的腰身,道:“我知道错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宁海棠咬着唇,内心在疯狂挣扎。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他跟段熠微这段时间来经历的种种,特别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告诉自己——小猫儿,我喜欢你。 那个时候真的好激动,仿佛心花盛开,星光越过千山万水来到自己身边,哪怕知道也许是假的。 哪怕……他没有骗自己还跟之前一样那么待自己,自己也不会痛到这种喘不过来气的地步。 知道错了又能怎样,有特殊原因又能怎样? 就像杀了人,然后说自己是有苦衷的,那被杀的那个人就白死了吗? 宁海棠不想自己白死,白白的把自己的心赔进去,再被他这种看似好无奈的理由给糊弄过去,轻易的原谅他。 他冷声道:“放开我,刚才说了,我已经跟严晖在一起了。” “那你为什么要放了我?等着凌迟处死我,不好吗?” “我放你,是因为你有办法对付顾念春。”宁海棠终于是狠心推开了段熠微,目光里只剩冰渣。 他继续道:“你来这一趟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带我回去。” “甚至,你还利用了我的狠心,我说的对吗?” 段熠微沉默了,既然宁海棠已经看出来,他也不再相瞒,“确实。” “我被俘虏前,就知道你会对我下狠手,因为你的性格,睚眦必报。” 宁海棠真的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他爱一个人是真切,恨一个人更是真切,而且他也是个心狠的人,从他第一次对自己毫不犹豫的那一剑,就能看得出。 但也是因为他能对自己这么狠,才能让顾念春掉以轻心,把刚才那些话说出口。 宁海棠没想到,自己又被他利用了。 爱被他利用,恨也被他利用。 他心里还是火大,但这次生气不是因为段熠微利用自己。 “为了云国,为了结束战争,为了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你到底有什么不能利用的?甚至不惜把自己搭进去,你看看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谁会心疼你?” “连段清寒都放弃了你!” “心疼?”段熠微拿捏着这两个字,又盯着宁海棠愤怒的脸,突然心里颤动了下。 他终是柔声道:“有你心疼,就够了。” “呸!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宁海棠骂着他,却扯过他被自己划破的手腕,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真没伤到筋脉吗?” 语气还是冷冷的,还有一丝凶狠。 段熠微却笑了,刚才还觉得撑不下去的身躯,因为宁海棠一句话,突然有了一丝多站一会儿的动力。 他笑着道:“也许伤到了呢,其实真的很疼,要不你给我吹吹?” 宁海棠甩开他,狠狠剐了他一眼后转身就走。 可是刚迈开了一步,余光中却瞥见,身后刚才那个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一点事都没有身影,倒下了。 “砰——”冰冷的地面被段熠微的身体碰撞出声响。 他身下的血液,像一朵绽放的花朵,一点点流淌开来。 宁海棠怔怔回身,看着倒下的段熠微,还以为他又在骗自己心疼他。 于是打算装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太对劲,再回身,才发觉段熠微是真的昏了过去。 他赶忙跑回去蹲下身,把段熠微上半身抱进怀里,嘴上还不饶人:“说我傻,你他妈也是个傻子!” 段熠微身上的伤太多了,一个是被自己狙击枪打穿的心口,一个是被严晖用剑捅穿的腹部,一个是自己对他鞭笞留下的皮肉伤,一个是被自己用匕首扎进肩膀的穿刺伤,一个是被锁链贯穿琵琶骨留下的撕裂伤,还有就是,双手手腕的割伤。 这些伤的任何一个,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早死了。 而他却一直撑到现在。 因为他要撑到顾念春来找他,撑到他把他的目的达成。 宁海棠摸着他身上流淌不止的血,不自觉紧紧抱住了他的身子。 他的身体好冷啊,以前他抱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温暖的。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宁海棠觉得不能在牢里这么耗着,虽然顾念春和严晖去了战场,也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只好把段熠微架着,藏到了刚才自己躲避的地方。 这样就算有人进来,也只会以为他已经逃跑了。 然后撕破自己的衣服,给段熠微包扎伤口,特别是手腕上的伤,深可见骨。 又过了许久,段熠微终于醒了过来。 朦胧的目光里,是那张他曾经赞为“风月无边,羽化登仙”的脸。 他本来还双眼迷离的沉迷在宁海棠的美色中,在看了眼宁海棠在自己手腕上打的可爱蝴蝶结后,瞬间清醒。 内心无语的想:这还不承认自己可爱? 但他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宁海棠铁定生气。 于是道:“这么好,还给我包扎,你这不还是对我心软了吗?” “别废话。”宁海棠看他醒了,却只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既然醒了,就从我身上滚起来!” 段熠微的头还枕着宁海棠的手臂,身体也整个缩在宁海棠怀里,听了宁海棠凶巴巴的命令后,不仅不起来,还顺势搂住了他纤细的腰肢。 “你——”宁海棠气结! 合着段熠微还是个甩不掉的粘人精? 他以前不是个盛气凌人的狗东西吗! “让我多抱一会儿,我怕以后……再也抱不到了。” 宁海棠还是狠心的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开,“你再腻歪一会,你的计划就完不成了。” “你知道我什么计划?” “你这是看不起我的智商?”宁海棠挑了些音调,语气危险。 “没有,不敢,夫人绝顶聪明,我都自愧不如。” “不许叫夫人!” “好,那还叫猫儿。” “叫主人!” 宁海棠以牙还牙睚眦必报的性格在这句话出口的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段熠微面露难色,“你这……” “我没让你给我跪下叫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叫不叫,不叫我走了。” 说罢,宁海棠作势要站起身来。 段熠微赶紧一把拉住他,嬉皮笑脸道:“猫儿主子,别不要我啊。” 正好应证了听楼说的那句话——猫哪有听话的,养着还得当个主子伺候。 现在宁海棠就是他的猫儿主子。 “你叫错了个字,我是让你叫主人!”宁海棠虽然勉强满意了他的叫法,还是不依不饶。 “行行,主人。”段熠微也坐起身来,重新抱住他,结实的双臂展开,把他牢牢圈进自己怀里。 “以后,我只给你一个人当牛做马,只忠于你一个人,好吗?” “不好。”宁海棠还是拒绝,不仅拒绝,还挣扎了下,“你放开我!” 段熠微不管再怎么会哄人,他骨子里是个强势的人。 所以宁海棠越是挣扎,他的手臂反而箍的越紧。 嘴唇上还有刚被宁海棠咬破的痕迹,但他不在乎,又重新吻了过去。 “唔,你混蛋啊……你又来!”宁海棠又又要被他气死了! 一天被他强吻两次,这频率比以前还要过分。 可是这个吻却十分细腻,温和,柔情。 跟刚才强硬的入侵判若两人。 段熠微一手托着宁海棠的后脑勺,一手扣着他的腰身,鼻息沉重,在宁海棠的唇齿和内壁留下了一连串的蜜吻。 丝丝入扣,缠绵悱恻。 因为太过于温柔,宁海棠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沉沦了。 他想咬,可是嘴不听使唤,大脑也不听使唤。 一吻结束,宁海棠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后悔不已。 他抬手作势要打段熠微,结果段熠微仿佛预料到了一般,捂着胸口的伤吃痛道:“嘶,伤口裂开了……” 宁海棠:…… 最后,宁海棠还是放下了手。 倒也不是心软,主要是他也懒得跟段熠微纠结这个,再说跟一个死不正经的色痞老男人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他正色道:“你来这儿的最终目的,是想销毁顾念春的火器库吧,我听你刚才明里暗里问了地点。” “嗯。”段熠微承认:“听他的意思,是在渝州城内,这样范围缩小了很多。” “所以你下一步,打算去渝州城?” “对,趁他们出兵守云沧城的时候去。” “时间够吗?你上次剩下的白冰骑数量不算多。” “是不多,因为我大半的白冰骑都留在了黎阳城,我是怕顾念春突然调转矛头去黎阳,就没敢多带兵来。” 宁海棠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在乎黎阳城,心里多了一丝慰藉。 段熠微又道:“不过东方寅肯定会派兵增援,所以一时半会儿,顾念春顾不上我,更顾不上你,毕竟你武功全废也上不了战场。” 宁海棠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你要带上我?!” “那不然呢?你是我的主人,不带着你,我怎么宠你?”段熠微朝他宠溺的笑道。 “你……”宁海棠瞠目结舌段熠微的脸皮。 所以,最后他还是跟着段熠微走了,还顺带偷了顾念春两匹马。 但就算有两匹马,段熠微还是坚持跟宁海棠同乘一匹,理由是—— “我身上有伤,此去路途遥远,需要一个人撑着我。” 宁海棠对他这个理由无法反驳,又拗不过他,最后还是迫不得已答应跟他同乘。 上马之前,他指着早已坐在马上的段熠微,万般警告:“不许搂我的腰,不许做奇怪的动作,不然我砍了你的手!” 段熠微笑问:“马震行吗?” 宁海棠这次再也没忍住,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你给我滚!” 段熠微虽然很痛,却还是弯着腰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宁海棠的脑袋:“怎么总是炸毛……” “你等着,我不仅会炸毛,等我找到顾念春的火器库,我就用炸药炸死你!” 说着宁海棠气哼哼的翻身上马,坐在了段熠微的身前。 段熠微这次真的老实,没再动手手脚,一本正经的双手穿过他的腰身,抓住了马的缰绳。 “驾——” 两人纵马飞驰,穿越在城中,往向西的城门走去。 因为西门,是通往渝州城最近的门口。 第73章 夫人,要不要一起洗? 马步踏着尘土飞扬,宁海棠坐在飞驰的骏马上,还有些担心:“你这么招摇的吗?” 好歹他也是个逃犯啊,都不低调点吗? 段熠微却说:“没时间低调了,得赶紧出城。” “奥,你这个时候知道没时间了?” 宁海棠冷不丁的嘲讽他,还心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在那腻歪浪费时间。 段熠微没回他,并且突然收紧了手里的缰绳,往后扯了一大截。 但马并没有停止脚步,只是放慢了速度。 因为前面就是云沧城的大门,而门口,有十二个士兵在把守。 段熠微压着嗓音问宁海棠:“你内息和武功恢复了吗?” “没啊。” “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 “毒酒是你给的,什么时候恢复我怎么知道?” 段熠微皱眉,又问:“银月剑在你那吗?” 那天战败被俘,他把银月剑丢在了战场上,但他知道宁海棠一定会捡回去。 宁海棠想了想,道:“在客栈,这些天我都住在客栈里。” 段熠微二话不说,立刻调转马头,往客栈狂奔而去。 两人到了客栈,段熠微在楼下等,让宁海棠上楼取剑。 宁海棠去客栈的二楼取了剑之后,忽的看看银月剑旁边放的那把狙击枪,也跟着收了起来,背在背上。 他从窗口往外眺望了一眼,发现段熠微的马就停在窗户下面,这里是二楼也不高,正常人翻下去也不成问题。 于是便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落在了马背上。 白衣翻飞,犹如谪仙。 段熠微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吓了一跳,又看他腰间挂剑背后还背了一把火器,笑道:“你这还带把人东西拐走的?” “反正我给他留下,他也不会用。”宁海棠理直气壮的说:“不然他能找我吗?” “嗯。”段熠微抚摸上火器的外金属壳,发现做了不少的改良。 先不说这外壳质地的提升,手感好了许多,又加了瞄准镜和手柄,也不是火绳点燃发射,说明里设置了很多精妙的机关。 “这是顾念春改良的?” “对啊,他说是他改的,还取名为狙击枪。” “那挺不错。”段熠微真心夸赞了一番。 宁海棠觉得他心挺大,人家都要弄死他了,他还夸人家。 有毛病。 两人骑马飞奔回了城门口。 但这次段熠微没有减慢马速,而是直直的朝那群守卫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宁海棠双手端起狙击枪,瞄准了那群人。 “什么人,胆敢……啊啊!”一个士兵刚上前来要质问他们俩,便被宁海棠一枪爆了头。 另外那些人慌了,因为他们显然是认识宁海棠的。 “快快快,去南门禀报二殿下,宁海棠叛……啊——” 又是一个人头颅炸裂,脑浆四溢,身体直直的倒在城门口的大街上。 周围的人群早就被吓的落荒而逃。 而宁海棠还在对着那些剩下守门士兵开火,一个活口都没留。 他手狠枪更狠,枪枪爆头,比真刀真枪都狠的惨绝人寰。 段熠微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块有点凉。 还好宁海棠当时还是对自己手下留情了。 十二发子弹,在如此之快的移动速度下,宁海棠一发都没空,而段熠微纵马越过城门的时候,十二个士兵齐刷刷仰面倒地。 城门大开,他们就这样轻轻松松的从云沧城逃走了。 出城门不久,宁海棠本来以为段熠微会快马加鞭的跟顾念春抢时间,因为只要那边的战场一结束,顾念春很快就会发现段熠微跑了。 但是马速却突然慢了下来。 宁海棠刚想回身质问他怎么不快点,却忽然感觉背后一沉,一个结实的胸膛就压了上来。 “你……” “让我靠着你一会儿……”段熠微把手里的缰绳递给宁海棠,声音细若游丝:“我睡一会儿,你先骑。” 宁海棠接过缰绳,不经意间扫过段熠微,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都是血迹,虽然那些伤已经被自己粗略的包扎过了,但并不代表就好了。 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你的万象之息呢,真的不能用了吗?”宁海棠轻问,也没拒绝段熠微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在自己的后背上。 “嗯,用不了了。” “那要非要用,会有什么后果?” 宁海棠想起了顾念春之前说什么“会反噬”之类的话。 “就是会反噬。”段熠微在敷衍他。 “反噬是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没有回话。 宁海棠回头,发现段熠微已经睡着了。 此刻正好夜幕到来,周围万籁俱寂,旷野中是初春乍现的清脆啼鸣。 盈盈的星光洒下来,宁海棠抬头仰望,乌云遮住了皎月。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停下来享受夜晚的时候,他要赶路。 于是勒紧缰绳,手里的皮鞭抽在了马背上,马儿便疯狂的奔跑起来。 可是随着马速加快,身后的段熠微显然是坐不稳的,他的身子上下不停颠簸,只能靠贴着自己的后背来勉强支撑,但也支撑不住。 眼看段熠微就要滑落下去,宁海棠还是咬了咬牙,抓住他的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身。 然后一手按着他交叠的双手紧紧的扣在自己的腹部,一手勒紧缰绳,继续前行。 终于在晨光微熹的时候,到达了渝州城外。 但他没急着进城,而是在城外的郊野找了个看起来挺老实的农户,小心翼翼的递过去了些银两过去,问:“大伯,能让我在你们家休息一下吗?我的朋友受了点伤。” 农户看起来憨憨的,却心地善良,连钱都没要,就让他们俩在自己家住下了。 还送给了段熠微一身干净的衣服和一个沐浴洗澡的木桶。 宁海棠本来只是想让段熠微好好的休息一下,倒没想给他换衣服洗澡,可是把他丢在床上看着他满身的血污,觉得这么脏兮兮的进城也不太好,太引人注目了。 还会把自己的衣服也弄脏。 于是决定,把他给洗干净。 他放好热水后,就开始剥段熠微身上黏在伤口上的衣服,因为已经跟骨血紧紧的粘在了一起,他只能硬撕。 血肉连着皮被他心狠的撕下来,只听“撕拉”一声,段熠微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可他还没醒,就算没醒,脸上的汗珠还是成串的淌落下来,可见极其痛苦。 宁海棠不禁纳闷:醒着的时候你不嫌疼,睡着了反而嫌疼? 或者说,他醒着的时候也疼,只不过他演出了不疼的样子。 他果然是演什么像什么…… 可是不知道为何,宁海棠从心底升起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悲哀。 段熠微会放弃自己,大概是因为他心里装了太多的人,甚至连给他自己的位置,都没留。 所以这些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只有他能忍,而且还忍的云淡风轻,让任何人都看不出破绽。 他太傻了,他真的比自己还傻。 不过,他也确实渣。 等把段熠微彻底剥光,宁海棠就把他抱进了热腾腾的木桶里。 本来清澈见底的水,被他一进入,就变成了一汪黑黑的血水池。 宁海棠只好不停的给他换干净的水,换了大概三四遍,才终于不再变色。 然后,他出门想问这家户主借点伤药。 户主很为难,道:“俺们这小猎户也没啥好药,只有这个铁骨粉,就有点儿疼,怕你朋友受不了。” 宁海棠想起段熠微第一次给自己上药,用的也是铁骨粉,确实疼。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但他也别无选择,只好拿了药跟农户道谢。 回到原来的房里,段熠微还闭着眼静静的躺在水里,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似乎在沐浴过后恢复了不少。 宁海棠走到段熠微的身前,一只手入水打算把他的胳膊捞起来,给他上药。 结果手刚入水,便被一个宽大的手掌猝不及防的捉住了。 他猛地一惊,眼看段熠微还一副闭着眼没醒的样子,瞬间明白:“你原来在装睡!” “没啊。”段熠微这才睁开双眼,深邃的目光在氤氲升腾的雾气中尽显柔情,“你出去的时候,我才醒的。” 宁海棠手指弯曲,用力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魔爪里拽回来,谁料竟被他无赖的往前扯了一下。 一个踉跄后,他差点栽倒在木桶里,抬头正撞上段熠微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 “夫人,要不要一起洗?” “你给我松手!苡橋”宁海棠就知道自己不能给他好脸色,不然他就蹬鼻子上脸。 “你看你身上也沾了些血,不洗洗吗?” “段熠微,我叫你松手,你别逼我打你!”宁海棠气急败坏的怒声呵斥道。 而他越生气,段熠微还越来劲,他力气比宁海棠大,生生把宁海棠整个人扯进了木桶里。 水花四溅,宁海棠挣扎在水里四处扑腾,却迅速被段熠微用身体压在了桶底。 “你别……你放开……段熠微你不得好死……”宁海棠不停咒骂着,可是他现在内息还没恢复,根本打不过段熠微。 一番激烈的摩擦碰撞之后,宁海棠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还是被段熠微剥的一丝不挂,泡在了桶里。 第74章 夫人不是想对我做事吗?来吧,我躺平了 什么叫农夫与蛇,宁海棠深有体会,他就不该对段熠微心软,给他沐浴,还想给他上药。 而段熠微不仅恩将仇报,还无赖的解释道:“我就是想帮你洗一洗身体,什么都不会做。” 可是两人肌肤相亲,宁海棠虽然也感觉出来了段熠微确实没想怎么着,到最后竟然是自己不争气的身子,耐不住诱惑变得滚烫起来。 在牢里,他已经就被段熠微强吻两次了。 而现在,他又跟段熠微赤诚相对的一起沐浴洗澡。 段熠微的手,虽说是在给他清洁皮肤,可是那又轻又缓的力道不停游走在腰部腹部和大腿内侧,摸的他心痒痒。 他咬着嘴唇用自己最后一分理智,回想着曾经被段熠微虐到崩溃的场景,终于才把自己丢人的反应压下去。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给段熠微。 还不能原谅他,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猫儿……”段熠微摸着宁海棠身上那些早就愈合的差不多伤疤,喃喃道:“这是我,曾经在你身上留下的伤。” 新婚之夜,他为了让宁海棠对自己彻底死心,下了狠手。 现在,他真的好后悔。 “我知道,也许你很难再原谅我了。”段熠微伤感道:“所以在你没彻底放下对我的芥蒂之前,我不会再动你。” 宁海棠冷笑着问:“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只是单纯的洗澡。”段熠微答:“你看你刚才起了反应,都没打算碰你,这要是换做以前,我已经忍不住了。” 宁海棠害羞脸红,没想到又被他看出来了! 他别过脸小声辩解道:“跟你没关系!换个人我也是这个反应!!” “我知道你不会的。”段熠微又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 “什么不会的?” “你跟严晖没有做过,我知道。”段熠微认真的盯着宁海棠红透了的脸颊,弯下温柔的眉眼,笑道:“我相信你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也相信你绝对不会随便的把自己给出去。” “你那么干净,我却从一开始就把你丢进泥里,只为了一己私欲玷污你,还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你,最后还打了你……这些全都是我的错。” “如顾念春所说,我确实不配拥有你……” 也不知道是周围的空气太热,还是段熠微的抚摸太舒服,宁海棠总觉得自己的心无论如何都再也硬不起来了。 他好像有点觉得,段熠微似乎是真的知道错了。 要不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他又不想承认自己心软,便隐晦告诉段熠微:“黎阳城外的银月海棠败了,等这次战争结束,你把它们都弄活,我要看开花。” 段熠微显然一愣,脸上瞬间爬过一丝欣喜。 “你不是不喜欢海棠花吗?怎么我种的,你就喜欢了,要看开花?” “我没说喜欢,不喜欢就不能看了吗?”宁海棠嘴硬道。 “当然能。”段熠微觉得有戏,便更加耐心的哄道:“夫人说想看开花,别说是海棠,就算是铁树,也能开。” “切。”宁海棠对他这个油嘴滑舌的态度嗤之以鼻,更万万没想到,段熠微哄起人来是这个鬼样子。 像个地痞老流氓,还像个不着调的花花公子。 明明都一把年纪了。 但心里,还有那么一丝甜味,就像是被打翻的蜜罐一般,一点点渗透进血液里。 水渐渐凉了起来,不再冒热气。 两人洗完后,宁海棠率先穿了衣服,给段熠微递来了他问别人要的铁骨粉,“呐,自己上吧。” 说完便把药往他身上一丢后,如躲避瘟疫一般,敬而远之。 但因为只有一间房,洗澡和睡觉都是一间,所以宁海棠也无处可去,只得一旁床上呆着。 段熠微知道他躲自己是因为什么,所以便没在意,也没强迫他给自己上药。 试问,现在有什么资格强迫他呢? 他把药粉撒在掌心,又一点点涂于伤口上,在药粉碰触到伤口的瞬间,一股钻心之痛便从伤口处传来,像是无数铁钉扎进自己的皮肤里,又拔出再次扎入,把他浑身上下戳的千疮百孔。 这是……铁骨粉。 能让伤口的痛楚加倍的药,撒上它跟撒盐差不多。 一般人不会用,但它很便宜效果也确实不错,所以很多人在处理不太疼的小伤口的时候,还是会选择它。 可段熠微身上这些都是大口子,有的连皮带肉都没了,只剩下森森白骨,恐怖如斯。 就这样,他也敢往身上撒铁骨粉。 因为就这点疼痛,对段熠微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反正再痛的伤只要不死,忍忍也就过去了。 上完药,段熠微裸身从木桶往床边走去。 宁海棠本来还以为他会穿好衣服过来,结果一转脸就看到了那白花花的肉体,怔住一瞬间后,手指微颤的指着他道:“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段熠微就知道他一个人溜去床上是怕看到自己的身体,还道:“你又不是没见过,还害羞? 宁海棠当然害羞,虽说的确是早就见过了,而且见了不止一次。 可是以前的时候,段熠微直接就压过来了,根本没给他好好观察的时间。 就算刚才在木桶里,两人也隔着一层热水和雾气,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而这次,段熠微就这么正大光明的什么也不穿的在自己眼前晃,甚至那器物还湿哒哒的滴着水珠…… 宁海棠的脸红透了,他就知道,段熠微嘴上说的那么好听,其实骨子里骚断腿! 他竟然……勾引自己! 居心叵测! 段熠微当然是故意的,他不仅不穿,还无耻的爬上了床,躺在了宁海棠的身边。 甚至更加不要脸的说道:“夫人不是想对我做事吗?来吧,我躺平了。” 宁海棠当时那是想侮辱段熠微,谁让他总是动不动要对自己那什么。 可现在,他哪有什么心情。 段熠微看他没这个意思后,便心平气和的闭上了双眼,继续睡觉。 而宁海棠却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猫咪,紧紧贴着墙角,本能的跟段熠微保持着一大段距离,“你怎么还要睡?路上还没睡够吗?” 段熠微闭眼淡然道:“我休息好了没用,你也要休息好才行。” “歇一会儿吧,你赶了一夜的路了,一定也很累了。” 宁海棠还真的很累,但他觉得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你也知道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顾念春估计早就发现你已经跑了,你还有心情继续睡?” 段熠微笑笑,没回话。 他翻了个身,贴紧宁海棠的身体,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又像只大狗狗一样蹭了蹭他纤细的脖颈,“没关系,他发现追过来,更好。” 宁海棠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肯定能立刻反应过来,我这一切计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宁海棠还是没想明白,但段熠微这么说,绝对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就没着急打断。 段熠微继续解释道:“他既然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他的火器库查看,到时候一定会闹出动静,我们俩只需要跟着他的动静走,就能很快找到。” 宁海棠却道:“可是我弟弟还在渝州城里!” 他之前怕飞廉待在云沧城太危险,就把他送到了渝州城去了。 “他不会动你弟弟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严晖喜欢你,所以严晖肯定会保你弟弟,顾念春现在还用的上严晖,他再不懂事,也绝对不会对你弟弟下手去得罪严晖。” 不得不说,在拿捏人心这块,段熠微简直登峰造极。 恐怕这世上,就没有他看不透的人心。 可是宁海棠还是不放心。 他心里忐忑不安,怎么也睡不着,他不是不相信段熠微的判断,而是弟弟不在身边,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早知道,还是把他留在黎阳城了,带来这渝国,也没好到哪里去。 段熠微虽然闭着眼,依旧感受到了宁海棠的不安。 他安慰道:“没事的,休息一下吧。”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一时半会儿也许很难结束,如果一开始你就把自己体力耗尽,只会一败涂地。” “而且只有休息的好,你的内息才会更快的恢复。” “想要保护弟弟,保护珍视之人,还是得自己先强大起来,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宁海棠认真的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于是他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觉得段熠微的话很有说服力,因为自己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想要保护别人,必须得自己变得强大! 而他的内心刚刚平静,段熠微的手臂便作势一箍,把他本来紧紧贴在墙角的身体,箍回了怀里。 两人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很舒服也很安心,让他的困意一瞬间便涌了上来。 他也懒得挣扎了,因为他太困了。 况且段熠微的怀抱依旧是那么温暖,让他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梦里,有海棠花的香味。 有母亲的叮嘱,有父亲的教诲。 有弟弟抱着自己撒娇的模样。 有千千万万黎阳人民爱戴的目光。 有曾经跟他一起血战沙场的弟兄们。 还有,那个人。 第75章 让他一个堂堂云国护国公变成人尽皆知的妻奴 渝州城,城门口。 这里是渝国的都城,比着云沧城大很多,甚至比黎阳城还要繁华热闹。 城外有很多男女老少在摆摊卖货,卖的有肉有菜有稀奇玩物,也是附近的农户主要的谋生手段。 当然他们有些也会进城去卖,所以城里城外来来往往的民众络绎不绝。 守城的将士一言不发笔直的站在自己的岗位,毕竟这里是都城,所以盘查的非常严,每个进出的人,他们都会仔细辨认是不是本地人。 宁海棠知道他们认识自己,因为自己之前带着弟弟来过一次。 他本来想趁顾念春还没赶回来之前赶紧进城,若是等他回来,自己肯定就进不去了。 可是段熠微却拦住了他,“别急着。” “他们认识我,趁现在进还来得及。” 段熠微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宁海棠叛变的消息还没传过来,门口的守卫还以为他是顾念春的人,自然会放他进去。 “首先,你不确定是不是顾念春已经到了,若他已经到了,你现在进去就是自投罗网。” “其次,哪怕他还没到,你先进去了,他再进一定会封城,然后挨家挨户搜查你的行踪,到时候你只会插翅难飞。” “奥……”宁海棠脑子没段熠微转那么快,他信任段熠微的谋略,于是打算听之任之。 “那现在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段熠微对他的用词哭笑不得,“你就不能换个吉利点儿的词?” “你哪来这么多要求,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段熠微只好连连答应道:“是是是。” “快说你的办法,你不会没想到吧?” “办法有是有,但……” 现在段熠微身上穿的是农户给的粗布衣,他盯着宁海棠的脸看了半晌,突然道:“你别生气。” 宁海棠又被他一句话弄懵了,“我生什么气?” * 战场上硝烟四起。 顾念春正挥舞着长枪冲锋陷阵,突然有个士兵骑着马向他冲来:“报——” “禀报二殿下,段熠微被宁海棠……救走了!” “什么!”顾念春震惊,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那两人是在给自己演戏? 草,被骗了! 于是他只好鸣金收兵,不再跟对方多做纠缠。 “严晖,你跟我走一趟渝州城。” 顾念春很快就想到了段熠微的目的,因为在牢里的时候,他明显是在套自己的话。 怪也怪自己太大意了,以为段熠微必死无疑,就跟他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段熠微果然是个狠人,为了自己的目的,还真的舍得把自己搭进去。 反正他受那么重的伤,估计也跑不快,现在追去,肯定还来得及。 顾念春从战场撤退以后,带着严晖和几千精锐人马,直接往渝州城奔去。 从云沧城到渝州城要花大概六个时辰,他赶过去的时候,估摸着那两个人已经进城了。 他骑马走近,门口守卫全都低头抱拳朝他行礼:“恭迎二殿下回城。” 顾念春勒马,“宁海棠有进城吗?” 众人摇头:“没见到。” 顾念春知道他身边有段熠微,既然有段熠微在,肯定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城,让自己知道。 所以哪怕守城士兵说了没见到,他也确信他们俩已经用其他的方法偷偷混进了城里。 “封城。” 落下两个字之后,顾念春纵马而去,身后的严晖和大部队也跟着他一起进入了渝州城。 而他刚进入城里,城内某个不显眼的墙角处,一男一女便悄悄的跟上了。 男人穿着粗布麻衣,脸上黑黢黢的像个地道的农民。女人也穿的破破烂烂,还用头巾把头整个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张还算俊俏的脸。 两人一人挑着卖菜的扁担,一人拿着晒干的肉干,边尾随着顾念春,边一路向众人吆喝着贩卖自己的东西。 似乎真就是进城来卖货的乡下农民。 宁海棠是第一次穿成这种模样,而且穿成这样也就算了,他最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大爷的段熠微就能扮个男人,而自己就要扮个女人? 于是一路上都很不高兴。 段熠微其实已经跟他解释很多遍了,说是:“他们这些附近的农户,都是夫妻一起进城卖货,这样不会引起怀疑。” 这些衣服和道具,除了段熠微身上那件,其他都是段熠微跟城外摆地摊的农户买的。 而武器都藏在他挑的那个扁担里。 他们俩假扮农户进城,一直在内城门口等着顾念春来,好尾随他。 而城内人群聚集,顾念春的兵马走的并不快,甚至寸步难行,所以他们俩一边买东西一边尾随其后的跟着,一点都不费劲。 一路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跟踪着顾念春,两人跟到了南林区的一处制造厂附近。 这里到处弥漫着硫磺的味道,那是火药的主要成分。 看来,他们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宁海棠不得不佩服段熠微,毕竟就算知道顾念春的火药库在城内,只靠他们俩找,还是费劲。 用这个办法,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顾念春自己暴露了地点。 只不过,他们俩为了不被发现,躲的很远,几乎已经在南林区之外了。 所以顾念春带兵进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完全不知道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等顾念春走了,再毁掉他的火器库?”宁海棠躲在一棵大树后,大胆的猜测道。 段熠微却摇头:“非也。” “那你又有什么想法?” 总不能现在凭借他们俩人进去跟顾念春的几千骑兵硬碰硬吧? 段熠微朝他微微一笑:“这是他们渝国的事,为什么要我们出手呢?” “什么他们渝国的事?”宁海棠发现自己跟段熠微说话,总是很难跟上节奏。 这不是段熠微自己想做的事吗? 毕竟这是渝国的火器库,渝国怎么可能想毁掉自己的新式武器。 段熠微却答非所问:“思考事情,不能按照能让自己更快完成目的这个思维去想解决办法。” “那该怎么想?” 段熠微以前从来没什么心思教人谋略,因为他觉得自己就够了,所以他手下的人都是将士,几乎没有谋士。 但宁海棠可是他心里承认的媳妇,当然得认认真真的教导,于是耐心道:“你首先要想,对方得知你的目的后,会怎么做。 “拿顾念春这件事举例说明,顾念春一定不会想你毁掉他的火器库,所以他一定会在附近埋伏,等你自投罗网,这样按你刚才说的去做,就会正中他的下怀。” “如果你换一种思维方式,让其他人去做你想做的这件事,这样被他埋伏正中下怀这点就会迎刃而解。” “而去做这件事的人也需要你去选择,一定要选一个不会背叛你的,并且一定能完成的人。” 宁海棠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问:“那你觉得,谁合适?你在渝国,有认识的人吗?” 反正宁海棠现在,只认识严晖这个渝国人,又脱口问道:“难道你想让严晖去做?” “严晖不会听我的,更不会听你的。” 宁海棠不解:“他不是喜欢我吗?怎么不会听我的?” 段熠微却道:“因为你不是那种会利用别人真心的人,所以你肯定不会让他去做这件事。” 宁海棠倒也认同段熠微的观点,自己的确不是那种人。 “那还有谁……” 他还是想不出,能有什么人会帮他们俩。 段熠微眼底藏着淡定自若的神色,他道:“大概五六年前,我出征西渝的时候,倒是认识了个人,那是我的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不得恨不得杀了你,凭什么要帮你呢?” 段熠微还是不作回答,只是问道:“你知道李质吗?” “李质?好像听说过……”宁海棠不确定道。 “李质是渝国的前镇国将军,自从败给我,就辞去了官职,不再理政更不再上战场。” “奥,我想起来了。”宁海棠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丝零星的记忆,他继续道:“我爹之前还跟我夸过他,说他三岁能骑马,五岁能举鼎,七岁就能上战场,武艺高强,陷阵冲锋犹入无人之境……反正听说遇见你之前没输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的那么神。” “他神不神不要紧,重要的是,他脑子不行。” 宁海棠咋舌,“你这过分了啊。” 段熠微不以为意,还道:“能被我忽悠的都是脑子不行的。” 宁海棠总觉得,他好像在间接说自己脑子不行。 因为自己也被他忽悠过。 不过这个节骨眼他也懒得跟段熠微计较。等战争结束,他有的是办法好好整治段熠微,让他给自己当牛做马,让他一个堂堂云国护国公变成人尽皆知的妻奴! 呸,猫奴! “那现在,是去找那个李质吗?你知道他住哪?” “不知道。不过可以问,一国将军,就算退伍了,也会有很多人知道他的行踪。” 宁海棠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你不会,想让我去问吧?” 段熠微摸着他的小猫头,宠溺的夸赞道:“夫人真聪明。” 宁海棠:…… 他就知道,段熠微没安好心。 而且理由肯定是——你长得好看,再撒个娇什么的,肯定会有人非常热心的帮助你。 “你这是在利用我的色相。”宁海棠不服气道。 段熠微看宁海棠竟然猜出了自己的心思,随即“哈哈”一笑,亲昵的掐着他的脸颊,又露出他一贯温和的笑容 “那怎么办呢,谁教你这么勾人。”段熠微认真道:“我可是从看见你第一眼,就对你再也无法忘却。” 宁海棠真的是世间尤物,让他心潮荡漾,让他一见钟情。 “真的?”宁海棠总觉得他又在哄骗自己。 “真的,在出兵黎国之前,我赶走了的秦小玉,对她说我看上了你,那是真心话。” 这事宁海棠还有些印象,秦小玉的确说过这个话。 “你当时,不是只是把我当个玩物吗?” “我以为你就是个玩物,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跟之前那些侍卿都不一样,我当时辨别不出来我那是喜欢你,毕竟……我之前也没喜欢过人。” “那你的意思就是……其实你早就喜欢我,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段熠微郑重答:“是。” 宁海棠沉默了。 每一天,段熠微的话都能让他坚硬如铁的心松动一分,然后慢慢溃不成军。 段熠微厉害就厉害在,他会温水煮青蛙,循序渐进,才是俘获一个猎物芳心的最佳手段。 但若再信他一次,他再骗自己,那可就真是自食苦果了。 第76章 这是谁?你闺女?(棠棠突然多了个爹,狗头保命) 在段熠微的百般说服下,宁海棠终于舍得出卖色相,去向路人寻求帮忙。 当然他早就把自己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换掉了,换了一身仙气逼人的袅袅白衣。 宁海棠的脸本就长得雌雄莫辨,唯一能看出他也许是个男人的地方,大概是他那一双狭长的凤眼,不似女子那般婀娜多姿。 然后随便拉了一个路人,娇滴滴的捏着嗓子问道:“大哥哥,能不能告诉我镇国将军府在哪里啊~” 路人甲一看这是个美若天仙的姑娘,立刻殷勤的跟他搭话:“哥哥当然知道,哥哥这就带你去好不好?” 不仅路人甲表示出了殷勤,跟他同行的路人乙也搓着手抢先道:“我也知道在哪,姑娘要是不急,可否赏个脸,让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同行的路人丙看起来像是个富家公子,直接大手一挥:“哎~小姑娘家怎么能随便跟别人吃饭,哥哥这儿有马车,哥哥送你去。” 宁海棠被他们的热情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个男人激动的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然后,段熠微就莫名其妙的突然冲了出来,紧张的把自己拉在身边,“家妻只是来问路,望各位放尊重一些。” 路人甲乙丙一懵:“合着你有相公啊?” 宁海棠一手扶额,满脸无语。 不过既然那三个男子答应了,也没食言,真把他们俩用马车送去了将军府门外。 段熠微首先上前,敲了敲门,门内很快便传来了一丝动静,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小门童,稚气的问:“来者何人?” 段熠微笑着答:“李将军的老熟人,麻烦通报一下,说段熠微求见。” 说完,他还塞给了那个小门童一把小糖果,这是刚才用来装商贩剩下的东西。 小门童拿到糖,果然很高兴,连连点头,“嗯,大叔叔你等一下。” 说完便兴高采烈的跑了。 宁海棠在一旁抱胸靠门听,还嘲笑段熠微:“你看看,人家见我都是叫小哥哥或者大哥哥,再不济也是小姑娘,而你的称呼永远都是大叔叔。” 段熠微却厚颜无耻道:“老男人经验丰富,上了床,你就知道还是老男人香。” 宁海棠瞪他,“等你四十岁再说这话。” “四十岁,让你舒服我还是可以的,估计五十岁就有点难了,但我可以躺平让你来。”段熠微在这方面嘴就没留过情:“反正你比我年轻十岁。” “我为什么要跟你过到五十岁?我有说要嫁给你吗?”反正站着等也无聊,宁海棠索性就跟段熠微贫了起来。 “你已经嫁了,夫人。” “那不算。” “不算我就再娶一回,等这次回去,我让小八把同心殿让出来给我,我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呵呵,我不嫁。” “不嫁我就一直追,追到你同意为止。” “一直追?”宁海棠笑了笑:“五年你也追吗?” “一辈子,都会追下去。” 段熠微话音刚落,门突然就被打开了,小门童探出脑袋来,“大叔叔你进来吧。” 段熠微问:“我可以再带个朋友进来吗?” 小门童摇了摇头:“不行,我家主人说只能你一个人进来。” 段熠微却又递给他了他一把糖,这次比上次的还多,“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小门童欣喜若狂的点了点头,“可以可以。” 宁海棠鄙视他,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庭院。 这将军府并不大,只有一个庭院,不跟段熠微似的,搞三个院子,还有前庭中庭和后、庭。 温馨的雅阁内,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正盘腿坐于塌上,闭目养神。 但其实并不是,因为宁海棠感觉到了他的内息涌动,应该是在练气。 都已经退伍了,还练气,还挺勤奋。 段熠微停在门口,礼貌性的敲了敲门,虽然门是敞开着的。 “敲什么敲,进来坐。”门内的李质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段熠微却道:“就算是熟人,礼节还是要的。” 李质忽然睁开了双眼看向他,憨笑道:“嘿,你段熠微是不是只要礼节不要脸啊?” 一听有人骂段熠微,宁海棠顿时对这个人有了一丝好感,最重要的是,话说的太精辟了! 段熠微被骂后,不仅不恼怒,还微笑着进入了雅阁,坐在了李质的对面。 宁海棠也跟了进来。 “这是谁?”李质看宁海棠面生,猜测道:“你闺女?” 宁海棠听到后差点吐血,刚萌生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这人果然如段熠微所说,脑子不行。 段熠微也显然没搞懂李质的逻辑,不过却没纠正他。 而宁海棠看他没反驳,最后也选择了一言不发,坐在他身边当哑巴。 段熠微正色道:“我知道你退出朝堂,不是因为战败,是因为顾念春杀了太子。” 每个国家都有党争,而且很明显顾念春这个野种不会有什么支持者,再加上他性格暴虐,就算他杀兄弑弟,还是个二皇子而已。 就说明,到现在都没人支持他做太子。 “哎——”李质听罢,重重的叹了口气,烦躁道:“不瞒你说啊,国国有本难念的经。” “北黎皇帝懦弱,南楚皇帝昏庸,我们西渝又出了顾念春这么个祸乱朝纲的兔崽子,也就你们中云好一些,好歹皇帝正常,也没啥党争,还有你这个大护国公整日看着。” 看来没脑子的人都是直肠子,宁海棠没想到段熠微一句话,就跟敌国前将军共了情。 不过,他总觉得李质这个人并没有把段熠微当敌人,甚至在当朋友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你就没想着,除掉他吗?”段熠微问。 “想啊,做梦都想。”李质激动的拍着大腿,吐沫横飞:“但那小兔崽子太老奸巨猾了,得罪他的人都被他杀了,再说我一个退役将军能有什么办法!” “那要是我有办法呢?” 李质刚想说话,突然有些反应过来,眼神中透着疑惑:“诶不是,你段熠微好好的云国护国公不当,跑我们渝州城来,帮我除掉顾念春?” “对了,我知道了。”李质指着他,扬起下巴道:“前几天顾念春出兵去了沧济州,你打不过他,所以就跑我这儿,教唆我跟他内斗,你坐收渔翁之利!” 宁海棠心想:看来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啊。 段熠微却按下他的手指,缓声道:“这不叫坐收渔翁之利,这叫互利互助。如果你不趁此机会除掉他,将来若他真的登基为帝,你想想后果吧,他第一个肯定拿你开刀,因为你曾经是太子一党。” “呵,我不信,我都退出朝堂这么些年了,他拿我开什么刀?” 段熠微笑的晦暗不明,眼神里是捉摸不透的光彩。 看着段熠微的笑,李质心里却有些发慌:“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天真。如果除掉顾念春,我也不一定能拿得下你们渝国,毕竟五年前我的鼎盛时期也只是拿到了你们的沧济州而已。” 段熠微顿了顿,继续道:“但如果顾念春登基,不仅你可能会被他杀,你们渝国,绝对三年内会被他败得彻底,他不是个明君,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听了段熠微这一席话,李质摸着下巴的胡渣,陷入了沉思。 顾念春不仁不义,任性妄为,是整个渝国人尽皆知的事。 哪怕现在整个皇室就剩他一个皇子,皇帝也没打算立他为太子。 但毕竟顾念春能力太强又狼子野心,就算得不到太子位,大不了逼帝退位,他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 只是时间的问题。 此刻只剩沉默,段熠微也不急,就一旁静静的等着李质想明白。 而等的这些时间,他还不忘把手放在矮桌下面,偷偷摸宁海棠的大腿。 宁海棠气愤的拍掉他的色爪,瞪他。 段熠微冲他微笑着露出口型:夫人大腿好滑,隔着衣服手感都这么好。 宁海棠正打算打他,忽然感到另一边的大腿也在被剐蹭,痒痒的,正纳闷是什么东西,竟听到了一声猫叫。 “喵~”是只长得很漂亮的小白猫,奶声奶气的发出一声叫唤。 这猫看起来不大,顶多只有半岁,而且确实漂亮,全身的毛又柔又顺,泛着奶白色的光泽。 宁海棠其实对小动物不怎么感兴趣,可是这只小白猫似乎很喜欢自己,不停的拿脑袋蹭自己的大腿和腰,还自觉的爬到了自己的怀里,一直不停的“喵喵”乱叫。 “它是不是觉得找到了同伴?”段熠微一旁小声问他,还伸了手指过去打算逗一逗这小白猫。 结果这小白猫竟奶凶的朝段熠微“嗷呜”了一声,突然变了脸。 段熠微只好收回了手:“这猫怎么跟你一样……” 宁海棠冷不丁嘲笑他:“动物的直觉是很准的,它们靠本能就能分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段熠微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反驳。 可能这世上,也只有这一个人,能让他满腹的心机无用武之处,只能让着宠着。 第77章 突然想不到标题了,就这样吧 “哎呀我的小白白,快过来,让爹地抱~” 宁海棠万万没想到,说出这种肉麻话的竟然是面前那个五大三粗的猛男——李质。 他边说,还洋溢着一脸的娇羞朝小白猫张开了怀抱。 小白苡橋猫听到主人的呼唤,却并没有理睬,还傲娇的别过脸去,坚持待在宁海棠的怀里,就是不走。 宁海棠忽然觉得这小白猫好可爱,而且它是真的喜欢自己,一直蹭自己的身体。 他也伸手摸了摸小白猫的小脑瓜和后背,小白猫便舒服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李质有些无奈:“老段,你闺女好像跟我家猫很投缘啊。” 这会儿宁海棠终于是忍不了“闺女”这个称呼,只得纠正道:“我是男的,大哥。” “奥奥……抱歉。”李质从宁海棠的声音也听出了似乎是个男人,于是改口道:“原来是儿子啊。” 宁海棠:…… 娘嘞,这人不仅脑子不行,是不是眼神也有问题? 就说段熠微能生的出自己这么天生丽质的长相吗? 李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还单纯的问:“这孩子是不是随娘?怎么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宁海棠小心翼翼的提示道:“长得不像,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不是他生的呢?” 李质突然恍然大悟,用同情的眼神看向段熠微,还幸灾乐祸道:“懂了懂了~行吧原来你也会被绿,哈哈哈。” 话音刚落,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砰——” “砰——” 是疯狂的砸门声。 很快小门童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还不小心绊了一跤,哭丧着脸冲李质道:“大人大人,外面有好凶的哥哥在砸门,穿着盔甲拿着武器,好吓人,呜呜呜……” 李质一惊:“谁?” 段熠微冷下双瞳,“顾念春。” “顾念春?” 段熠微来不及跟他解释,便赶紧拉着宁海棠躲进了一旁的书柜里。 而他刚进去,李质便看顾念春把自己家的大门砸坏了,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进了屋里,顾念春眼里并没有李质,他警觉的环视了四周一眼,道:“这里刚才是不是有其他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质对他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很恼火:“我家就我一个人,碍着你事了?” “没人?”顾念春蹲下身摸了摸李质对面的坐垫,发现还有些温度。 “没人,这垫子为什么是热的?” “我家猫刚才在那窝着,当然是热的。”李质反驳道。 顾念春显然并不信,他冲李质露出了一丝带着甜味的笑意,脸上酒窝乍现:“最好你别骗我,不然……” “我大哥是被我绑着石头丢进河里淹死的,我三弟是被我砍了双脚丢到蛇窟里被蛇咬死的,我四弟……” “行了,你还挺光荣?”李质知道他是想吓唬自己,冷冷的打断了他:“这么没有人性,你还有脸说出来?” 再怎么不济,他也不会被一个小毛孩吓到。 “我没有人性?那他们没有人性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顾念春也懒得跟李质多费口舌,直接下令道:“搜。” 于是一群士兵就如土匪一般,把这整个屋里的东西全都砸碎,能毁的都毁掉,翻箱倒柜的找段熠微和宁海棠。 李质看了,想打人。 可是他刚想动手,顾念春手里的长枪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随即歪头轻笑:“别动哦,我杀人不眨眼你也是知道的,你打不过我。” 李质以前跟顾念春动过手,而顾念春十五岁的时候,整个渝国就没人打得过他了。 他站着没动,却目光不自觉的瞟了一眼刚才段熠微躲进去的那个书柜。 他这一瞄,顾念春立刻起了疑心。 他收起长枪往书柜那边,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他听到了柜子里似乎有动静,更加确信了里面的确有人,兴奋的表情跃然脸上。 与此同时,他的手已经抓住了柜门把手,猛地拉开,却看到里面只有一只小白猫。 “喵~”小白猫冲他叫了一声,有些害怕又有些撒娇的意味。 “只有猫?”顾念春还是不信,但是眼前的的确确是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李质这才舒了口气,还好段熠微发现了那个柜子有暗格。 小白猫从柜子里溜出来,蹭着顾念春的脚,因为顾念春外表就是个清纯甜美的少年,动物是不会排斥这种外表的人的。 顾念春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小白猫的猫头。 可是下一刻,他眼底杀意四起,手里的长枪寒芒扫过后,竟从白猫的头顶一穿而下,把它生生劈成了两半。 “喵——”随着一声惨叫,一个鲜活的生命,一瞬间就没了。 血贱在了他的衣袖上,他还若无其事的拎着那只死猫的尸体,丢在了李质的面前,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趣,真有趣啊,一大把年纪的老男人了,竟然喜欢养猫?真是笑死人了!” 李质气的怒发冲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拿起一旁架子上放的武器,便朝顾念春冲了过去。 可是只冲到一半,那些士兵便挡在了顾念春面前,个个剑拔弩张的指着李质。 顾念春还是放肆的笑意挂在嘴边:“怎么,想跟我动手?李大前将军,先不说你打不打得过我,你的兵权都没了,你拿什么跟我斗啊?” “段熠微的手下败将,这么丢人还有脸活着,我要是你,早就找个河跳了,还养猫!我看你应该养猪,毕竟你们俩才是同类。” “你!顾念春!”李质嘶吼了一声,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顾念春看李质生气,反而笑的更加开心了。 不过既然这里没搜到人,他也没打算多留,挥了挥手便带着人撤了。 一帮“土匪”这么离开后,刚才还温馨的小屋里,现在只剩下一地碎渣和一只被劈成两半的猫的尸体。 李质呆立在原地,十指陷进肉里,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 而躲在一旁的小门童突然跑进来,抱起地上惨死的小白猫,大声哭了起来:“呜呜呜,小白……呜呜呜呜……” 这时,段熠微和宁海棠也从柜子里的暗格走了出来。 宁海棠看着眼前的惨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刚才躲起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那只跟自己很投缘的小白猫,就这么死了。 他的心脏有些隐隐发疼,这么一个可爱的生命,它难道是替自己死的吗……? 他缓缓蹲下身,目光被染上血色后,又一字一句告诉身后还站着的段熠微:“我好想,亲手杀了顾念春。” 这么无辜的生命,他都下得去手。 这样的人,到底是有多么的残忍?他配为人吗! 段熠微没作回话,他眯了双眼,神情严肃。 他知道宁海棠心里难受,这只猫之所以在柜子里,是因为它太喜欢宁海棠了,就跟着他进了柜子里,却没来得及跟进暗格。 然后,就被顾念春发现,杀了。 连李质这么一大男人都气红了眼,指天发誓道:“我李质此生不杀顾念春,誓不为人!” 段熠微终于道:“想杀他,你得听我的。” 李质问:“你要我做什么?我手里现在没有兵权。” “我知道你没兵权才找的你,因为有权利的人,顾念春一定会死盯,反而像你这种对他而言可以随便捏死的人,他不会过分提防。” “那你说,我照做。” 段熠微重新找了个能还能坐的地方坐下,也给了李质一个请坐的手势。 李质听话坐下。 段熠微心平气和的对他说道:“你跟我儿子,去毁了顾念春的火器库。” 宁海棠听罢,刚想反驳他这便宜占的也太无耻了,可是看他们在谈正事,又没好意思打断。 李质点头,又问:“什么火器库,我不知道在哪啊?” “我知道,地点会告诉你。”段熠微继续道:“但你现在别去,你要做的是把你能找来的帮手都拉拢过来,好歹你曾经也是个将军,不会一点人脉都没有。” “有有有。”李质频频点头,“那可不,我人缘好着呢!” “嗯,这段时间别轻举妄动,等我把顾念春引开,你再去。” “引开,怎么引开?” 段熠微却答非所问:“你家里,有米胶和猪皮吗?” “有是有……”李质还是不太明白,“你要这个做什么?” “易容。” “易容?你要易成谁?” 段熠微想了想,很快回答:“顾念春身边有个侍卫,叫尹华,他负责看守顾念春的长春殿。” 很早之前,段熠微就查过顾念春,当然很清楚他和他身边的人的长相。 “尹华啊……你要扮成他干什么?”李质还是脑子转不过来。 但宁海棠却想明白了,因为在牢里段熠微跟顾念春的对话,他听的一字不漏。 顾念春的寝宫里,锁着他心生爱慕的人,也就是段熠微假死的老师,万象南尘。 所以段熠微要假扮尹华偷偷潜进去,这样既能引开顾念春,又能把他的老师救出来,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不得不承认,段熠微的谋划真的很厉害。 甚至他能第一次进别人家,就能看出哪个地方有暗格,可以供他躲藏。 也就是说,他从进入这将军府之前,就知道顾念春一定会来查。 这也是他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的最重要的原因。 第78章 就算你真的要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夜晚来临,宁海棠和段熠微在李质的将军府住下了。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 是段熠微单纯的抱着宁海棠,因为宁海棠是背对他的。 宁海棠睡不着,他问段熠微:“之前你说你的老师死在了战场上,为什么会是假死,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假死。” “嗯?”宁海棠疑惑:“为什么?” 段熠微回想起二十年前的某个夜晚,忽然万雷降世,这之后南尘就一直很虚弱,把万象之息给了自己之后,就死在了战场上。 那个时候他就一直觉得南尘死的蹊跷,但他当时太小,就没深究。 “就是感觉。”段熠微答。 宁海棠看他敷衍,却猜测道:“是不是跟万象之息有关?他把这功法给了你,于是自己就变成了常人,这才假死离开。不然他那么厉害,怎么会被顾念春废了锁在床上……” “睡吧。”段熠微还是敷衍的态度,似乎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 宁海棠也察觉出了段熠微的反常,好像一跟他提万象之息,他就总是想糊弄自己,敷衍自己。 他不想睡,还不依不饶的埋怨道:“之前在黑龙山,我问你这套功法有什么弊端,你不告诉我。上次骑马,我问你被反噬内息有什么后果,你也不告诉我。现在我问你,你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是不是我在你心里根本没那么重要,你还是想瞒着我什么事,想骗我?” 段熠微听罢,不得不在心里感慨这小猫儿突然学聪明了,都知道刨根究底了。 但他确实不想告诉宁海棠,告诉他——自己会死。 是的,这万象之息就算不用,他的反噬还是存在的,只不过不用会反噬的慢一些,也不会七窍流血。 但不出五年,自己的器官还是会因为反噬衰竭而死。 只要动了情,就会死,逃不开的。 但有五年的时间好好补偿宁海棠也行,反正到时候就算自己死了,还有严晖,再说宁海棠这等样貌身段,也不愁没人爱。 他道:“弊端就是不能动情,动了情就会被反噬。而我对你动了情,所以我现在被反噬了,不过不用就行了,就像个常人一样,让夫人你保护我。” 他故意避开了问题的关键。 当然因为他说的太平淡,宁海棠没有丝毫的怀疑。 “那你要是强行用,是不是会死?” “会。”段熠微这次没骗他,“但我惜命,我还想好好疼你一辈子,舍不得死。” 宁海棠沉默了。 他以前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段熠微,可是段熠微就是命硬,怎么都死不了。 而现在,他忽然想到如果段熠微哪天真的就那么死了,他的心又痛的无法呼吸。 他是真的对这个人爱的刻骨铭心,明明也没认识多久。 但有时候感情不都是日积月累和长相厮守,有些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次亲密的接触,就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对方。 他本来是背对段熠微躺着的,此刻却突然翻过身来,环住了段熠微的身体。 又朝他小声呢喃道:“段熠微,我不要你死。” “就算你真的要死,也要死在我手里,你答应我,行吗?” “好……”段熠微努力控制着自己愈发哽咽的嗓音,温柔的在宁海棠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在我没把你追回来之前,我肯定不会死的,放心吧。” 段熠微这么承诺着,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挺自私的。 就算宁海棠不缺人爱,若自己真的把他追了回来又抛下了他,那对他可能是极其致命的打击。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就是喜欢怀里这个人。 所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也许自己身体好,能多活几年也说不定。 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眠。 宁海棠这两天都睡的出奇的好,他其实挺享受被段熠微抱着睡觉的感觉。 如果说床上做事是激烈短暂的享受,那相拥而眠就是缓和长久的舒适。 爱情里不能只有激烈和短暂,那样也许一开始因为刺激性强会让人冲昏头脑,一旦刺激性降低,很快就会腻。 只有缓和而长久的舒适,才能让两个人永永远远的心意相通,至死不渝。 * 段熠微易容后又去了解了尹华的脾性,仅仅半天时间,李质就觉得天衣无缝。 然后他进了宫。 当然他也并不会碰见真正的尹华,尹华已经被他用计谋给引开了。 渝国的皇宫他也是第一次去,不过事先他已经看过了地图,所以长春殿的位置他了如指掌。 直到入了长春殿门口,都没人觉得他是个冒牌货,甚至路过的下人还朝他行礼。 但他没有进入内殿的钥匙。 钥匙肯定在顾念春身上,他不会轻易把钥匙给别人。 段熠微观察了锁孔的形状后,用随身携带的一根铁丝,随手弯了几下,一捅便开了。 他悄然进入,然后重新锁上了门。 内殿里很安静,纱幔围绕的床上,确实躺了一个人,身型很眼熟。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过去,床上的人便发话了:“二十年未见,没想到我们师徒还能重逢。” 纱幔挡住了段熠微的视线,亦挡住了南尘的视线,既然二十年未见,段熠微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他默默走过去,撩开纱幔,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银亮白丝的男人被锁链捆绑住的情景。 男人虽白发白瞳,却样貌年轻,看起来也只有二十五岁左右,一张清冷绝美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段熠微低声且恭敬道:“老师。” 他又看了眼锁链,竟然没有锁孔,也就是说,除非砍断,不然是打不开的。 而这锁链的质地,又是硬度极佳的钢筋,哪怕是用同等硬度制成的利刃,都砍不断。 这让段熠微都有些束手无策。 南尘道:“锁链你弄不断,就算你弄断了,我现在也已经是个废人了。” 段熠微不语,他的手指放在南尘的手腕,确实感受不到筋脉的存在,说明已经断的彻底。 但他却调动内息,想帮南尘愈合。 只是刚调动起来,他便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落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南尘平淡的看着他这模样,问:“你动情了?” “是。”段熠微答的坦然,他抹去嘴角的鲜血还在保持微笑。 “动情就别用了,你也不必救我。”南尘还是淡漠的口吻。 段熠微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但看起来他似乎也没太想走。 于是问道:“二十年前,您为何要假死,去了渝国?” “历劫。”南尘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段熠微没想到他竟然会给自己这么一个答案,“历劫?” “我修的是仙法,凡人修仙,就会有历劫。” 南尘继续道:“我身上有两道劫,一道是天劫,受雷引,一道是人劫,在渝国。” 段熠微顿时悟了,所以那晚的万雷降世其实是南尘的天劫,他之所以虚弱也是因为受劫所致。 这之后他为了受第二道人劫,就去了渝国。 “那顾念春,就是您的人劫?”段熠微问。 南尘却闭了眼,不再回话,还转过了头去,面向了墙壁的方向。 而随着他的脖颈转动,段熠微发现他白皙的锁骨之上,有非常密集的红痕。 有深有浅,像是长年累月持续不断的被侵犯留下的痕迹。 段熠微也算经验丰富的人,他看了一眼就知道顾念春干了些什么,况且他那个性格,也很难不对自己爱慕之人动轻薄之心。 但南尘是彻底断了情魂的人,他不可能会喜欢顾念春。 不过段熠微还是有件事想不明白,他再次问道:“为什么要把万象之息给我?” “若您只是为了历劫,那么云国的一切都跟您无关,甚至留着内息,也不至于被顾念春……”段熠微话只说了一半。 可南尘还是不回话,他似乎根本没打算跟段熠微解释这一切。 段熠微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南尘不愿意说,他也没再问。 “真不想走?”他又再次确定了下南尘的想法。 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南尘不想走,就说明他的劫还没历完。 段熠微离开床边,没走两步,床上又传来声音。 “段熠微,若你想活,就把你心里那个人忘了,不然被反噬而死,你会极其痛苦。” “我知道。”段熠微没有回头,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但我不会再放开他了。” “为什么这么执着?当初你对我保证,你绝对不会爱任何人,虽然你只有十二岁,但你聪明,已经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而且,我也压制住了你的情魂。” 段熠微回头,“人这一辈子总该有些执着的东西,您执着于修仙,我前半辈子执着于普度众生,后半辈子……也只想执着于他一个人。” 虽然,所剩的时间寥寥无几吧。 “若你死了,云国也许就没了,你真不在乎?” “我死云国不一定没,但是就算没了,我也不在乎了。” “段熠微……”南尘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最终消失于边际。 “我还是看错了人。”这是他最后的话,夹杂着无尽的失望。 其实,段熠微知道他失望,也许他真的是想把自己当他的接班人培养,所以才把他的仙法给了自己。 “抱歉,让您失望了。” 段熠微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回头,转身出了长春殿。 第79章 死和我走,你选一个 在段熠微走后,床上的人躺了片刻,突然坐起了身。 他是用手腕撑着身体起来的,并且抓起身上的锁链,手掌竖劈下去,锁链应声断裂。 那一条条钢筋所制的粗大锁链,在他瘦弱白皙的手掌下,仿佛一块块**,轻轻一碰全碎了。 他踱步下床。 被锁了三年,猛然可以下地行走,还有些不太适应。 及地的长发如同裙摆一般铺在地上,又如银丝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走了一圈,他又坐回了床边。 桌子上放着新鲜的梅子苏,顾念春昨晚回来,亲手做的,想喂给自己吃,但自己没吃。 不仅仅是梅子苏,被锁的这三年,顾念春把整个皇后乃至整个渝国能弄到的菜谱,都尝试了一遍。 他很聪明,所以做什么成什么。 但无论他做什么,自己都没吃过一口,他有时候会硬喂,而更多的时候只是以发泄来解决问题。 就比如,自己脖颈上的红痕。 南尘想了想顾念春日日夜夜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云雨,每次他虽然是在发泄,却并没有太过暴力。 这也是自己能忍三年的原因。 不过,也算忍到头了。 天劫易避,可是人劫难渡,因为天劫无非是受些皮肉之苦,而人劫其实渡的是情劫。 他之前一直不知道顾念春是自己的劫,后来无意中救了这孩子一命,就甩不掉了,于是打算边养着边等自己的劫。 谁知把这孩子养到十五岁的时候,突然就被反扑了,于是他终于明白,原来顾念春就是自己的情劫。 他没有反抗,就这么被顾念春锁了三年。 其实只要杀了顾念春,这个劫也就过去了,但他始终是下不去手杀掉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小狼崽。 他觉得顾念春会是第二个段熠微,而他对于段熠微只是单纯的欣赏,可对于顾念春,又觉得多了些不一样的情分。 大概段熠微从来不会黏着自己,而顾念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粘人精。 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五岁的顾念春拉着他的手说:“南尘,你不能不要我,我不想要你走。” 十岁的顾念春扯着他的衣袖说:“南尘,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所以你会陪我一辈子的,对吧?” 十五岁的顾念春压住他的身体说:“南尘,我长大了,可以占有你了,现在,你是我的了。”」 殿门外突然传来焦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有人在急匆匆的靠近。 听脚步就能听出是顾念春。 他就坐在床边,等顾念春进来,手里却纂紧了一根银丝。 顾念春推门的一瞬间,便大喊一声:“南尘!” 在看到南尘竟然坐在床边的时候,脚步却停在了门口:“你……” 他是听说有人假扮尹华闯进自己的寝宫才匆匆赶回来。 虽然知道那是段熠微的调虎离山之计,但他害怕南尘被段熠微救走,还是跑回来了。 “你没走!”他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欣喜,他还以为段熠微已经把南尘救走了。 但现在眼前的一切,又让他明白了,不需要段熠微救,南尘是有能力自己走的,他原来一切都是装的,装了整整三年。 “我是想走。” 南尘目光清澈,晶莹剔透的白色瞳孔里落着寒霜,幽幽的看向顾念春,“但有些事,得跟你做个了结。” 顾念春走进来,慢慢的走到南尘身边,竟屈膝卑微的跪在了他的脚边。 “你不要走,你别不要我……”他紧紧抱住南尘的大腿,“我知道我错了,你不想我锁着你,我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反反复复的,他都是“你别走”这句话。 因为他有预感,他要失去南尘了,他承受不住这个结果。 然而他的哀求并没有打动南尘,下一刻,他的脖颈便被一根极细的银丝,勒出了一道血痕。 南尘手指发紧,银丝已经陷入了顾念春的肉里,血液顺着那圈银丝滴落下来,落在了顾念春暗红色的衣物上。 “死和我走,你选一个。”南尘的话,还是这样冷的像冰。 而顾念春被他勒的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得用手指蘸着脖子上的鲜血,在床单上拼尽全力颤颤巍巍的写下了一个“死”字。 南尘看到后,瞳孔骤紧。 “既然你命都不想要了,那我成全你。” 他本来想直接用银丝切断顾念春的脖子,可是顾念春炙热而哀求的目光却愈发的滚烫,那双眸子里是爱慕是渴求,也是希望和憧憬。 唯独没有恨意。 南尘受不了这目光,最终还是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还是下不了手,一年又一年的隐忍和等待,换来的始终是犹豫和心软。 哪怕被他夜夜凌辱,都没有半分想要杀了他的心。 算了,这仙不修也罢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顾念春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咳出鲜血。 而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影早已不见,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连句话都没留下。 他不顾身上的伤,疯狂的跑出去,跌跌撞撞的抓着每个路过的人问: “见过南尘吗!” “有见过南尘吗!” “一个白发的男子……” “你见过吗?!” “告诉我,快告诉我他在哪!” 可是所有的人,都只是摇头,甚至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最后,顾念春筋疲力尽的倒在冰凉的地面,他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怔怔的望着头顶的天空。 嘴唇上下摩挲着,喑哑的声音从口中呢喃而出。 “父皇说,只要我灭了云国,就给会我皇位……” “为了娶你,我这么努力的去争抢那个我根本不想要的位置,而你,还是不要我了。” “行……好。” “既然如此……我什么都不要了……” 他从胸口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跟黑龙山上龙傲天拿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称这个装置为——引爆器。 上面有一个小凸起,也就是引爆火药的按钮。 随即,嘴角划过一抹邪气的笑容。 “那么……就让他们,都死吧!” * 宁海棠跟李质带着一些不着调的人手去了南林区。 那些人之所以让宁海棠觉得不着调,是因为他们年纪就没有小于四十岁的,都是一些退役的老兵。 还有的是正在集市上买菜,被李质一句话拐走的。 于是一群穿着朴素布衣的大汉,一手提着乱扑腾的老母鸡,一手提着同样乱扑腾的老公鸭,雄赳赳气昂昂的迈着矫健的步伐,就跟着李质冲去了南林区。 这画面……宁海棠甚至不想承认是自己带的队。 他曾经也是带兵的少将军,如今这兵带的多少让他觉得有些丢人。 但,谁让人家只是来帮忙的,有的人用就很不错了。 进入南林区,依旧是弥漫的火药味。 宁海棠靠近,发现火器库就是一个比寻常建筑大几号的仓库,外面驻守的只有严晖和他的兵。 也就是说,顾念春已经被段熠微引开了。 严晖身后也没多少兵,不超过五百。 他问李质:“我们这些人跟他硬碰硬,有胜算吗?” 李质看了一眼宁海棠腰间挂的佩剑,又看了眼他背后背的火器,鄙夷道:“一看你也是个厉害的打手,年轻人应该勇往直前冲冲冲,怎么能指望我们这群老东西打前阵呢?” 宁海棠也想打前阵啊,可是他内息还没恢复,能怎么办。 于是只得对李质道:“我可以打后阵,远程狙击。” 李质撇撇嘴,似乎对宁海棠的回答不太满意,最后还是无奈妥协:“行吧行吧,你打后阵。” 又叹了口气:“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吃不得一点苦……” 宁海棠百口莫辩,有口难言。 他也没空辩解,而是冲所有人吩咐道:“把你们手里的鸡鸭都放下,拿起武器,冲过去把那群人干趴下!” 众人点头:“得嘞。” 于是一瞬间,落地的飞禽走兽一阵活蹦乱跳。 甚至还有几只乱叫的鸡冲到了严晖的面前,看的严晖一愣:“哪来的家禽?” 刚发话,对面便冲来一群气势汹汹的大汉。 严晖大喊了一声:“列队,防守!” 而他的目光却在迅速在找宁海棠的位置。 最远处,宁海棠已经架好了狙击枪,几发子弹出手,对面冲在最前面的人全倒下了。 李质看宁海棠这手法,刚才还挂着不满意的情绪立刻得到了缓解,还连连夸赞道:“厉害啊小兄弟!” “不愧是段熠微的儿子!” “对了你叫什么?” 宁海棠的眼睛并没有离开瞄准镜,在又开了一枪后,冷声道:“宁海棠。” “宁海棠?你不姓段啊……等等,宁?这姓有些耳熟,你跟那个黎国大将军宁邹什么关系?” 宁海棠这才转头看了李质一眼,郑重道:“那是我父亲。” “啊?你不是段熠微……奥,怪不得长得不像!” 那边正打着仗,李质这边竟然跟宁海棠聊起了家常:“嘿,我跟你爹还打过交道呢,当年西凌关大战,我跟他啊……” “这话还是待会儿再聊吧。”宁海棠打断了他,并且重新把目光落回了瞄准器。 上膛,扣动扳机,枪法如神,百发百中。 但他所有的进攻路线,都完美的避开了严晖。 他不想伤严晖,虽然他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杀了严晖,这里的防守,也就不攻自破了。 第80章 你看,我说到做到 看到宁海棠这么枪法如神,李质也加入了战斗。 双方人数虽然悬殊,况且宁海棠这边装备武器也不太好,却还是处于上峰。 眼看要守不住,严晖终于骑马朝宁海棠的方向冲了过去。 长剑一挑,把他手里的狙击枪给挑落了地面。 宁海棠抬头注视着严晖,手里银月剑出鞘:“咱俩也好久没打过一场了,今天正好重温旧时。” 他的内息还没恢复,但是跟严晖比划几下还是没问题。 严晖却一句话没说,上前一步抓住了宁海棠的手臂,冷声道:“我不跟你打。”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轰——————”火器库炸了。 瞬间浓烟四起,铁水横流。 各种碎屑和石块从他们身后的火器库里飞出来,把还来不及反应的人群砸的血肉横飞。 滚烫的铁水又如熔浆般倾泻而出,所到之处,尽数吞噬着若有的生灵。 大火拔地而起,热浪一波接着一波拍在宁海棠的脸上,让他感受到了地狱的恐怖。 正在厮杀的李质看情况不妙,连连大喊:“撤退撤退撤退撤退!” 但已经晚了,他刚喊完,整个头颅就被落下的大石头砸出了脑浆,应声倒地不起。 而他手下的其他人,也早就被砸死的砸死,被烧死的烧死,被炸死的炸死。 甚至于严晖的军队,更没有幸免于难。 仅仅一瞬间,刚才还几百条鲜活的生命,现在只剩下宁海棠和严晖二人。 “顾念春……”宁海棠咬着牙,看着这些惨象,怒意泛滥。 这绝对是他干的好事,对他而言,所有的命都不是命,只要他开心,可是随随便便的剥夺别人活着的权利! “你看到了吗严晖,这种人你还要给他卖命!” 严晖却道:“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段熠微做的呢?” “不可能是他,段熠微不是这种人。”宁海棠坚信苡橋道。 就他对段熠微的了解,段熠微干不出来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严晖却还是持怀疑态度:“你忘记他原来是怎么骗你,利用你的吗?” “你每次都会相信他所说的话,殊不知他每次都把你当做棋子在利用。” “利用?”宁海棠心里的石头突然悬了起来。 因为他被段熠微伤过,所以他不可能完全信任段熠微。 有些人被骗一次,那心里的疤痕便永远都抹不去。 但宁海棠嘴上还是坚持道:“他有可能会骗我利用我,但他不会拿别人的命当自己胜利的垫脚石。” “那你这意思,还是心甘情愿被他骗?” 宁海棠摇头:“不会了,不可能了。” “顾念春没理由自己毁掉自己的火器库,而段熠微却是一直想这么做的人,所以这次爆炸,绝对是段熠微指使的。” 宁海棠本来不太信,但是被严晖这么一说,又觉得确实如此。 毕竟直接炸毁,比搬运出去销毁,要简单的多。 而顾念春,确实没有自毁武器的理由,不然他为什么要研发? 甚至这些滚烫的铁水和永远都烧不尽的大火,还有可能彻底毁了渝州城。 除非他疯了。 思考之余,滚烫的铁水已经快要把他们彻底包围住了。 严晖不想坐以待毙,眼疾手快的把宁海棠拉上自己的马,朝南林区外飞奔而去。 树林燃起熊熊大火,在他们身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宁海棠看着火势蔓延,却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不然周围的居民会被烧死。” 严晖皱眉:“你还有心情管别人?” 但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放慢了马速,回身看了眼身后的熊熊大火,低声道:“我留下灭火,你先走。” “你一个人怎么灭火?” 严晖却没回话,在拍了一下马背之后,猛然跳了下马身。 而马被猛拍了之后,便带着身上的宁海棠狂奔而去。 这马本来就受了刚才爆炸的惊吓有些疯,再加上刚才严晖的猛拍,此刻完全失了控。 宁海棠想把他停住都做不到,因为速度太快,他又没办法跳马下来。 眼看身后严晖的背影逐渐缩小,宁海棠声嘶力竭的朝他呐喊:“严晖——严晖!!” 可是无济于事。 严晖的背影被火光一点点吞噬,消失在他视线的尽头。 而严晖的话语,却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他说,段熠微又在骗自己,利用自己。 这一切,都是段熠微计划的。 难道,段熠微只在乎他云国子民,丝毫不在乎别的国家那些无辜的民众吗? 李质那么一个憨厚的人,还愿意无条件信任他帮助他,他都这么狠心。 还有自己,若不是刚才离得远了些,此刻也早就死在了那里。 对了,他说过——敌人永远都是敌人。 在他心里,只要是敌人,就永远只有利用和厮杀,没有爱,也不会有任何感情。 所以……自己是又被他骗了吗? 心里,在动摇。 而前方,一个暗红色短打装扮的少年,手里一杆长枪,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他的马儿飞驰而过的时候,突然长枪一挥,砍断了马腿。 马儿嘶鸣一声,随即跪倒在地。 而宁海棠也从马身上狠狠的摔了下来,跌落地面。 他艰难的坐起身来,看向悠然骑着马向他走来的顾念春。 “又见面了啊,我的美人哥哥~”顾念春浅笑着,长枪的尖端挑着宁海棠淌血的下巴。 “怎么样,是不是又被段熠微给骗了呢?” 宁海棠听罢心脏骤然缩紧:“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又被他利用了啊。”顾念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幽幽道:“他把你拐走,不就是想利用你牵制严晖,然后他再从我身上拿到引爆器,把我的火器库炸了吗?” “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顾念春突然狂笑起来。 “你还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呢?他在牢里说的那些话你也信?你不觉得他是故意套我的话说给你听的吗?” 宁海棠看着顾念春的脸,怔住了。 “他那种人,能骗你一次,就能骗你第二次,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他,你是不是智力有什么问题?” “而且,他要是真的爱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的内息应该早就恢复了吧?可现在,你不还是一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吗?” 顾念春一语中的,把宁海棠最后一丝想要信任段熠微的理智打破了。 也对,他说毒酒是假的,说自己很快就会恢复。 可是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那就说明,他确实在骗自己。 而且,现在段熠微不知所踪,他既然是去引开顾念春,那顾念春都回来了,他为什么人还没有出现? 怕是利用完自己,达到了了他的目的后,早就跑了吧。 宁海棠心里又开始撕裂般的疼,他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傻,能被段熠微骗两次。 一次又一次,段熠微的话那么温柔,又那么深情,结果都是假的! 假的!他根本不爱自己!!!!! 宁海棠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握紧手里的银月剑,暗暗发誓—— 这次,他绝对绝对不会再对段熠微手下留情了。 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 段熠微从长春殿走后,没着急去跟宁海棠汇合。 因为他要去把宁海棠的弟弟,还有严晖的养父母给带出城外,交给听楼。 找宁海棠的弟弟不是很费事,但严晖的父母却死活不乐意跟他走,还觉得他是坏人。 于是段熠微就多花了些时间,连哄带骗,把他们带出了城,正好用金丝鸮联系好了听楼,就把人托付给了听楼。 与此同时,城内突然发出了一声震天响,像是什么爆炸的声音。 段熠微看着整个渝州城冒起浓浓的黑烟,而南林区附近直接烧起了熊熊大火,不禁开始担心宁海棠。 他转身骑马,便回了城里。 他不知道顾念春为何突然发了疯把自己的火器库给炸了,但他也来不及细想。 因为现在他的心乱了,他太过于担心宁海棠,怕他出事,怕再也见不到他。 一路上,他都拼了命的在赶,生怕慢一步,就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好在,在南林区外,宁海棠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似乎是受了些伤,好在没有大碍。 但尽管如此,段熠微还是有些心疼,他不顾一切迎上去,将人搂入怀中。 “你没事……太……” “呃——” 胸口,突然多了一把利剑,一插到底。 宁海棠面无表情,手里的剑在滴血。 犹如第一次长亭街的刺杀那般毫不犹豫,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故意刺偏了一些。 因为他知道,段熠微的心脏,比别人偏一些。 这次,他就是要段熠微死。 段熠微惊愕了半瞬,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嘴里的鲜血便疯狂涌出。 宁海棠看他的眼神里是无尽的寒霜和冰冷,还有……汹涌无望的恨意。 他又看到了不远处的顾念春,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但已经晚了。 因为太想见宁海棠,太过于担心他的安危,于是根本没考虑到顾念春还有这么一招——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顾念春,他自己炸了自己的火器库,然后嫁祸给自己,让宁海棠以为自己骗了他。 他是想跟所有人同归于尽! 明白这一招的时候,段熠微发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模糊,他捂住胸口,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宁海棠虽然环住了段熠微的身体,却冷笑道:“我说了,你要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你看,我说到做到。” 通知 今天请一天假,确实有些不舒服,昨天就差点断更。 除了养病,我也在绞尽脑汁的构思我的新文。 电竞那篇不一定开,首先收藏不多,再加上我也不是什么甜文写手。 可能还是想写古风虐文吧,容我多想想。 这篇文明天就会更,只断更一天,大家且放心。 第81章 我选择,彻底忘记他(be结局,不能接受者勿买) 段熠微说不出话,他的心脏被完全的刺穿了,只剩无助的呜咽。 大量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然而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因为宁海棠身后的顾念春,已经架好了火器,瞄准了宁海棠的身子。 他坚决不能让宁海棠再受一点伤害。 在顾念春开火的一瞬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宁海棠挡在了身后。 “砰——”锐利而细小的铅弹打在了他的肩胛骨上,他咬牙忍住了剧痛,还在强撑不倒。 顾念春知道自己手上的功夫不如宁海棠,所以一发没打中也没气馁。 他又连着射了许多发子弹出去。 而段熠微的身体连接中弹后,终于撑到了极限。 在倒下的最后一刻里,他用了万象之息。 那些子弹在最接近他们俩的时刻,突然静止了,然后,齐刷刷的调转方向,朝顾念春的位置又快速射了回去。 顾念春正欲发笑,在看到这些子弹的瞬间,笑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段熠微还能再用万象之息。 按理说,这个时刻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内息混乱,再用只会雪上加霜。 但他来不及细想,头颅便被一颗铅弹贯穿了。 随着顾念春倒地的声音,他背后从南林区蔓延过来的大火和铁水,也一并的呼啸而来。 周围的居民还是没能幸免,他们哭喊着在大街上乱窜,有些人还没死在这突如其然的灾难里,就已经死在了众人逃跑的踩踏中。 宁海棠看着眼前这副画面,心如刀绞。 再看奄奄一息的段熠微,发现他胸口的伤竟然愈合了,倒下的身子又重新直了起来。 “段熠微……”他的话刚出口,就被段熠微打断了。 “对,我是又骗了你。”段熠微朝他微笑,还是那副最初把他玩弄于股掌的模样。 一样的自信,一样的高傲。 “我从再次见你,就在骗你。”段熠微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并且放开了他的身体。 “在地牢里说的那些话,当然只是为了说给你听的,还有这些天假装对你的温柔,你不觉得跟之前如出一辙吗?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每次都能被我骗到,每次都傻的让人可怜呢?” 宁海棠没想到,段熠微竟然亲口承认了。 在知道他骗自己的时候,宁海棠就已经疯狂过了,此刻听了他的承认,内心再也没有波澜。 他问:“所以你的万象之息根本就没有反噬,你的情魂也没有重塑,你还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对吗?” “不明显吗?”段熠微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不然它为什么会愈合?” “段熠微!!!”宁海棠突然朝他怒吼一声:“你看看这漫天的灾祸,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是渝国,与我何干?正好渝州城覆灭,我率领我的白冰骑不费吹灰之力的踏进来,不是一件好事吗?” “那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难道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考虑我……为什么愿意被你骗吗?” 段熠微不说话了。 他看着宁海棠绝望的脸,他心里好疼,他想上前去抱抱他,哄他开心,可是,他做不到。 宁海棠不死心的继续问着他最不想问的那个问题:“你真的……” “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他好想从段熠微嘴里得到否定的答案,虽然他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而他刚问完,这灾祸已经快速的接近他们俩。 眼看大火已经烧过来,段熠微突然搂住了宁海棠的身子,道:“你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爱错了人。” 说完,便把宁海棠置于马背之上。 宁海棠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是段熠微控制住了他。 临别之时,段熠微贴近他的面额,停在了他的唇前,然后又迟疑片刻,向上移了移,在他额间印下一吻。 “以后,就忘了我吧……” 话音刚落,他就被段熠微劈了一掌,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 山洪欲来,段熠微无惧无畏。 反正马儿已经载着他心爱的人出了城。 他现在身体里的剧痛已经远超之前任何的痛苦,他在被内息疯狂的反噬。 胸口的伤之所以能好,也是他强行忍着反噬,把伤治好的,但宁海棠一走,他就绷不住了。 七窍流血,吐血不止。 火光的最深处,一个人影向他骑马奔来,是严晖。 严晖浑身上下都染上了被烧焦的烟灰,脸上也是黑糊糊的一团,不是他断了只手臂,段熠微差点没认出他。 眼看严晖靠近,段熠微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摔下马来。 严晖也跟着下马,揪住奄奄一息的段熠微质问:“都是你干的好事!” 段熠微却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颤颤巍巍的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严晖, “想救他们……就……拿着这个……” “白冰骑的军印……” “还有……听楼……马上就会……” 话还没说完,他猛吐了一大口血,而身后,他的几十万白冰骑已经赶到。 大军将至,段熠微用尽自己最后一分的力气,控制住了周围乱跑踩踏的居民,然后,整个身体开始从内到外,变得血肉模糊。 皮肤被腐蚀,手脚扭曲变形,连最后流出的血,都变成了纯黑色。 段熠微终于从脸庞上落下两滴血泪,不是疼哭的,也不是七窍流的血,而是他真的落了泪,只不过被眼里的血水污染成了黑色。 他想起宁海棠曾经说,要虐哭自己。 当时他觉得自己再怎么被虐,也不可能会哭。 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哭了,哑着嗓子喃喃道:“我的小猫儿,我爱你……” 但他知道,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没多少时,他整个人便化成了一摊血水,连骨骼都被内息彻底腐蚀,什么都没留下。 严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睁睁看着段熠微就这么死在了自己面前,死状极惨。 但他没时间再管这些,周围的居民在段熠微的控制中镇定下来,他拿着军印,指挥着刚刚闻讯赶来的白冰骑,把这场灾难阻止。 刚才只有他一个人,他力不能及。 现在千千万万的白冰骑加入了这场救援,火势终于小了许多。 渝州城内皇宫的士兵也赶来了救援,再加上他们的努力,终于再也没有伤亡,火势彻底被扑灭。 这场爆炸,死了数以万计的普通老百姓。 事实证明,段熠微说的是对的,太过于先进的武器和东西,在这个世界还没能承受之前,就是灾祸。 但最终,这些东西也还是被彻底的销毁了。 虽然过程里,死了太多的人。 听楼在火势扑灭之后,不停的拽着严晖问:“王爷人呢?我为什么没见到他?” 严晖看向地面上段熠微化成的那摊血水,没忍心告诉他,段熠微死了,甚至连尸体都没留下。 他假装没听见不理听楼,脸又别向其他方向。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发及地,宛如仙人的男子。 男子缓缓的靠近地上死不瞑目的顾念春,蹲下身去,一言不发把他抱在了怀里,然后又站了起来。 面容清冷,没有一丝的表情。 整个人都与这世间格格不入,虚无缥缈的离去,仿佛从来没来过一般,又那样的真实。 但严晖只是看了看,便不再多想。 他的心里还是在挂念另一个人,宁海棠。 * 好像有花香,是海棠花的花香。 宁海棠记得上次在黑龙山遇见爆炸的时候,醒来就闻到了海棠花的花香。 然后睁眼,就回到了黎阳城,黎阳城外的海棠尽数绽放。 而这次,他睁眼,的确是回到了黎阳城,但是那些光秃秃的海棠树的枝丫上,并没有任何一朵花。 大概是出现了幻觉。 “哥,你醒了。” 依旧是飞廉的声音,首先进入脑海。 然后他转过头,也依旧是严晖坐在自己身后,跟自己共骑一匹马。 宁飞廉也还是在自己身旁的另外一匹马上,抓着听楼的衣服,以防自己掉下去。 一切都没变,唯一变的除了这未开的海棠花,就是他完全没想再四处寻找,那个墨色的身影。 他已经彻底对那个人死心了。 靠在严晖的怀里,宁海棠听着他的心跳,心里突然有了一丝萌动。 好像自己的心跳能跟他共鸣。 严晖看他醒了,低声温柔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海棠摇了摇头,窝在他的怀里,再次闭上了双眼。 “我想再睡一会儿。” “好……你睡吧,我护着你。” “嗯。” 闭上眼的一刹那,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期待闻到海棠花的花香。 是因为某个人说要种给自己吗? 某个人? 谁? 记忆戛然而止。 大概宁海棠永远都不会想起来了,也再也不会记得段熠微这个名字。 因为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万象南尘曾经潜入进他的意识里,问他:“你还想再记得那个人吗?” 宁海棠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他一个人无助的睁着双眼,始终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却异常坚定道:“不想。” “这是你的抉择,我可以帮你,因为,这也是他临终前用万象之息托付给我遗愿。” “做了这个决定,不仅会忘记他,也会忘记你曾经做过的这个抉择。” “需要再考虑吗?” 宁海棠无声的笑了,还是那个答案。 “我选择,彻底忘记他。” 「be完结」 第82章 我选择,等他十年上 「ps:这个结局是接80章的,接顾念春骗海棠的那段,会有一点点的重复内容,为了剧情连贯我也没办法,不要举报我灌水,求求啦」 * “他那种人,能骗你一次,就能骗你第二次,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他,你是不是智力有什么问题?” “而且,他要是真的爱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的内息应该早就恢复了吧?可现在,你不还是一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吗?” 顾念春一语中的,宁海棠想了想,也对,他说毒酒是假的,说自己很快就会恢复。 可是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而且,现在段熠微不知所踪,他既然是去引开顾念春,那顾念春都回来了,他为什么人还没有出现? 怕是利用完自己,达到了了他的目的后,早就跑了吧。 宁海棠心里又开始撕裂般的疼,他本来已经快要被说服了,却忽然想到了黎阳城外的海棠花。 等战争结束,段熠微说要给自己种海棠花的,他说的时候那么认真和温柔,那真挚的眼神,不像有假。 宁海棠知道自己冲动,也容易相信别人。 以前,他都是别人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但是这次,他决定要靠自己,把段熠微的心,彻彻底底的看明白。 * 段熠微从长春殿走后,没着急去跟宁海棠汇合。 因为他要去把宁海棠的弟弟,还有严晖的养父母给带出城外,交给听楼。 找宁海棠的弟弟不是很费事,但严晖的父母却死活不乐意跟他走,还觉得他是坏人。 于是段熠微就多花了些时间,连哄带骗,把他们带出了城,正好用金丝鸮联系好了听楼,就把人托付了听楼。 与此同时,城内突然发出了一声震天响,像是什么爆炸的声音。 段熠微看着整个渝州城冒起浓浓的黑烟,而南林区附近直接烧起了熊熊大火,不禁开始担心宁海棠。 他转身骑马,便回了城里。 他不知道顾念春为何突然发了疯把自己的火器库给炸了,但他也来不及细想。 因为现在他的心乱了,他太过于担心宁海棠,怕他出事,怕再也见不到他。 一路上,他都拼了命的在赶,生怕慢一步,就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好在,在南林区外,宁海棠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似乎是受了些伤,好在没有大碍。 但尽管如此,段熠微还是有些心疼,他不顾一切迎上去,将人搂入怀中。 “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宁海棠便一剑朝着他的胸口刺来。 却没有随之而来的疼痛。 宁海棠面无表情,手里的剑在滴血。 犹如第一次长亭街的刺杀那般毫不犹豫,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根本没把剑插入段熠微的胸口,而是擦着他的侧腋穿了过去。 滴落的血,是他自己划破手掌擦在剑上的血。 目的,就是为了让顾念春以为,自己真的杀了段熠微。 段熠微也只惊愕了半瞬,便看到宁海棠身后顾念春已经架好了火器,瞄准了宁海棠的身子。 他绝不会让宁海棠再受一丝伤害。 于是在顾念春开火的一瞬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宁海棠挡在了身后。 “砰——”锐利而细小的铅弹打在了他的肩胛骨上,他咬牙忍住了剧痛,还在强撑不倒。 顾念春知道自己手上的功夫不如宁海棠,所以一发没打中也没气馁。 他又连着射了许多发子弹出去。 只是这些子弹,却被宁海棠一一拔剑挡了下来。 在段熠微不顾一切的挡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段熠微这次没骗自己,与此同时,他的内息也恢复了。 他边轻松挡着子弹,边紧张的问段熠微:“肩膀上的伤怎么样?” “无碍。”段熠微轻笑着答。 “无碍就行,你歇着吧,剩下我来。” 说着,宁海棠便运用丹田聚气,把自己的内息重新调整到最佳状态。 那许久未有的感觉,让他浑身充满力量,他本来还跟顾念春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却一跃而起,跳到了顾念春的马上。 顾念春看宁海棠离近,也放弃了远程射击的火器,提了长枪,跟他厮斗在一起。 “呵呵,你竟然选择相信了段熠微?”顾念春嘲讽道。 “我看中的男人,我便会选择相信,哪怕他伤过我骗过我。” “呵呵呵呵呵,真是无可救药的傻子!” 两人打了十几个来回之后,灾祸已经愈来愈接近他们俩。 宁海棠觉得在跟顾念春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本来想赶紧撤离,却看到火光的最深处,一个人影向他骑马奔来,是严晖。 严晖浑身上下都染上了被烧焦的烟灰,脸上也是黑糊糊的一团,不是他断了只手臂,宁海棠差点没认出他。 “没办法,火势太大了,我控制不住。” 他背后,从南林区蔓延过来的大火和铁水,也一并的呼啸而来。 周围的居民还是没能幸免,他们哭喊着在大街上乱窜,有些人还没死在这突如其然的灾难里,就已经死在了众人逃跑的踩踏中。 宁海棠看着眼前这副画面,心如刀绞。 他大声质问顾念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他已经猜出来了,是顾念春自爆的火器库,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也是个狠人。 “对啊,这就是我想要的。”顾念春仰天狂笑,“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大家一起死多好!什么皇位福祉,什么黎明百姓,什么终极武器……要这些有什么用!!!他不还是不要我吗!!!!” 宁海棠没空搭理顾念春的疯狂呓语,他飞跃回段熠微的马上,冲他低声问:“有没有办法,救这些人?” “有,我的白冰骑,马上就到。” “马上是多久,我怕这里的人撑不到你的白冰骑到。” 严晖也赶过来说:“别说这些人撑不到,恐怕我们都撑不到了。” 宁海棠环顾周围,这才发觉四周的路,都被滚烫的铁水和烧不尽的大火堵死了。 还有人在不断的牺牲,惨叫着哀嚎着,撕心裂肺。 这里面的人,唯一不恐慌还笑的出来的,只有顾念春,因为他是一心求死。 而且,他是想拉整个渝州城的人跟他一起陪葬! 宁海棠第一次这么慌,不是怕死,而是想到弟弟还在城里,他应该先把飞廉救出去的! 段熠微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温柔的在他耳边安慰道:“你弟弟我已经救出去了,而且,我也不会让你死。” 说完,周围的居民突然便静止不动了,也停止了恐慌和踩踏。 大火还在继续烧,不过那些滚烫的铁水却如凝固了一般,不再流淌。 “你疯了!”宁海棠知道段熠微用了万象之息,心里的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 而他话音刚落,段熠微便猛地吐了一大口血,落在宁海棠的身上,染了一大片刺眼的斑驳。 “你会死的……”宁海棠抱住他的身体,无助的哀求道:“我不要你死段熠微……你不能死……别用了好吗……” 可是,尽管他再怎么哀求,怀里的段熠微还是像个泥人一般,一点点融化。 “我不会死……”段熠微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声音微乎其微:“我还想等着回去……给你种好看的银月海棠呢……” “你不喜欢吃鱼,但是你喜欢吃烤鸡,我以后每天给你烤一只,看着你吃完,不吃完就罚你……” “还有……我想娶你,想让你当我的王妃……” “我想好好的爱你,愿与君,共情……共赴……共白首,长夜……长伴……” 最后的话还没说完,段熠微整个身体已经从内到外,变得血肉模糊。 皮肤被腐蚀,手脚扭曲变形,连最后流出的血,都变成了纯黑色。 他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段,颤颤巍巍的把怀里的军印递给宁海棠,就化作一摊血水,再也没了生息。 “不——不要——”宁海棠眼睁睁看着段熠微死在自己怀里,眼泪夺眶而出。 他曾经发誓,不会再为段熠微哭第三次,可是,他无所如何也接受不了,段熠微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在他悲痛之际,段熠微几十万的白冰骑终于赶到。 大军将至,严晖拿着段熠微的军印,指挥着刚刚闻讯赶来的白冰骑,把这场灾难阻止。 刚才只有他一个人,他力不能及。 现在千千万万的白冰骑加入了这场救援,火势终于小了许多。 渝州城内皇宫的士兵也赶来了救援,再加上他们的努力,终于再也没有伤亡,火势彻底被扑灭。 这场爆炸,死了数以万计的普通老百姓。 事实证明,段熠微说的是对的,太过于先进的武器和东西,在这个世界还没能承受之前,就是灾祸。 但最终,这些东西也还是被彻底的销毁了。 虽然过程里,死了太多的人。 听楼在火势扑灭之后,不停的拽着宁海棠问:“王爷人呢?我为什么没见到他?” 宁海棠呆立原处,发愣不语。 他自己都承受不住段熠微已经死了的事实,更没忍心告诉听楼,段熠微死了,甚至连尸体都没留下。 他假装没听见不理听楼,脸又别向其他方向。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发及地,宛如仙人的男子。 男子缓缓的靠近不停狂笑的顾念春,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心疼的神色。 他轻轻搂住了顾念春的肩膀,落了一丝冰凉的吻在他的侧脸。 被吻的顾念春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停止了狂笑,又不停的大哭起来。 边哭边喊道:“别碰我,你不是他,你别碰我!” “呜呜呜呜……他不要我了,他不要了!!!!你们都去死,都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又哭又笑,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了。 顾念春是疯了,他太过于偏执。 在疯之前,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重现在脑海。 他从小是在青楼长大的,因为母亲是妓、女。 他看到的学到的也只是人心的丑恶,那些受了气无处发泄的男人,只会会花一点点小钱,把这些气撒在自己母亲的身上。 母亲日夜被各种男人凌辱,他却无能为力,他知道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皇子。 他被一群宫女太监找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了自己的母亲,又被他们强行带回皇宫。 可皇宫里的生活,甚至过的还不如在外面。 在皇宫里,不仅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看不起他,总是把他当下人使唤欺辱。 连那些宫女太监也有时候会为了讨好主人,对他做过分的事。 拿针扎他,拿鞭子抽他,拿火烧他,拿滚水泼他。 只有五岁的他,只在皇宫没待一个月,便差点死在这群人恶劣的手段里。 后来,是南尘出现,救了他。 南尘给他疗伤,安慰他,虽然总是冷冷的不爱说话,可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 他觉得南尘就是这世上唯一的好人。 而且南尘也很厉害,他不仅人长得好看,还会武功,甚至还会搞小发明。 他发现南尘写了一本关于火器和火药理论的书,随便看了几眼,就学会了制作方法。 他又想起来,小时候就是因为自己太弱没能保护母亲,才让母亲受辱,惨死。 所以,他一定要变强,不仅仅要学会武功,还要有强大的武器,才能成为最强。 每天除了学习,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黏在南尘身上。 五岁,七岁,十岁,十三岁,十五岁。 一年比一年愈演愈烈的渴望,渴望得到他,占有他,渴望他只属于自己,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 他们都说,有一种感情叫做、爱,就是自己这样的心理。 他也不太明白是不是,于是就去问了南尘,爱是什么。 可是南尘什么都没告诉他,只是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忍了这么多年的悸动,忍了这么多年的爱慕。 他忍不下去了,也不想再继续煎熬。 于是就做了一件再也无法挽回的事。 那是身不由己,那是被狂热和痴念左右了自我,他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就那样做了。 后来,他真的得到了南尘。 可是……真的快乐吗? 南尘他最后,还是走了,彻底离开了自己。 想到这里,顾念春释怀了。 在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一瞬间毁掉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释怀了。 南尘走了,他也不想活了。 那就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吧。 第83章 我选择,等他十年下 宁海棠认出了那个白发男子,虽然他从来没见过他,可他知道,那一定是南尘。 他在看到南尘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段熠微死不了,再说段熠微临死前也说了,他不会死的。 他一定是知道南尘有办法救他,才这么说。 虽然心里很关心段熠微的事,但宁海棠并没有立刻上前去打扰南尘。 因为他感觉的出,南尘现在是不会搭理他的。 南尘轻柔捧着怀里又哭又闹的顾念春的面颊,轻声哄道:“我回来了,我没有不要你……” 顾念春本来还在排斥他,在听到这声温柔的呢喃之后,猛然抱着他的身体更加嚎啕大哭起来。 南尘轻拍着他的背,冷如冰刻的面容,终于是难得落了一滴晶莹的液体。 掉在顾念春的头顶,彻底消失不见。 顾念春还是没认出他,哭的时候,只是一直反反复复在念叨两个字。 “南尘……” “南尘……” “南尘……” “我以后都会很乖了,好不好……” “好。”南尘吻着他的额头:“我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 这么说着,顾念春终于是不哭了。 不仅不哭了,他还在南尘的怀里睡着了,他累极了,精神达到了极限,身体也如释重负。 在他昏睡过去之后,南尘轻松的把他横抱了起来,又一步步朝宁海棠的方向走过去。 白色的长发荡漾在身后,而他也虚无缥缈,脚步轻盈,美如神祇。 宁海棠是第一次见这么美的人,以前世人见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美人,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跟南尘比起来,差的很远。 所以,段熠微喜欢美人的原因,不会是因为从小接触的老师就是个大美人的原因吧? 走近后,南尘清冷的面容下一双迷离的桃花眼带着淡淡的慵懒,看向宁海棠:“他临死前,用万象之息托付给我,让我给你两个选择。” “忘记他……”南尘顿了下,又继续道:“等他十年。” 虽然南尘没提名字,但宁海棠却不假思索:“等他十年。” “不再考虑一下吗,对你们这些生命有限的人,十年,很宝贵。” 宁海棠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我要等他回来,哪怕不是十年,是二十年,三十年,我都会等下去。” “嗯。”南尘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临走前,他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跟我来。” * 渝州城的灾祸结束后,宁海棠回了黎阳城。 他没有回云京,但他却听闻,在整个云京的百姓得知段熠微死在了渝国的时候,全都从家里出来了。 不管是正在做工的,还是正在喝茶听曲的,全都对着彧王府的方向,当街长跪不起,叩首相送。 那一幕听说是千载奇观,但是宁海棠却没有福分亲眼看见了。 后来,段清寒跟楚易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他还给了楚易名分,让他做了云国的皇后。 有了这层身份,楚易终于可以活在光下了。 但是因为段熠微的死,段清寒没有举行封后大典,只是给了楚易一个名分而已。 不仅没没有举行封后大典,他还制定了整个云国一年内不得举行庆典的规矩,并且把段熠微死的那一天,定为了国丧日。 后来,楚易在婚后没几天,就从皇宫里偷跑了出来,跑来了黎阳城,找宁海棠。 有好久,宁海棠没见过他了。 从小,他们俩是一起长大的。 楚易生性懦弱,而自己强势又习武,所以总是把他挡在身后,保护他。 他虽然是个皇子,却一点都没有皇室的架子,对人很好。 也许他这个性子真的不适合当皇帝,可惜黎国国祚不济,就只剩他一个皇子,他只能被迫登基。 虽然黎国亡国跟他的懦弱有很大关系吧,但宁海棠从来没怪过他。 刚见面,楚易就冲上来抱住了宁海棠的身体,比宁飞廉还粘的样子,“阿棠,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宁海棠冲他笑着。 他们俩是在城门口相见的,楚易看了一眼城外光秃秃的海棠树枝,不解道:“这什么时候种的?黎阳还能种的活海棠树了?” 宁海棠摇了摇头,眼底略过一丝伤感,“种不活。” 虽然楚易不是很聪明,但是他懂得察言观色,在看到宁海棠明显失落的神色后,就立刻明白自己踩到了他的痛处。 于是连忙转移话题:“阿棠,你看我给你带了烤鸡,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 他不提烤鸡还好,一提宁海棠更难受了。 楚易拎着烤鸡的手举了半晌不见宁海棠阴转晴,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又又转移了话题。 他尴尬的把烤鸡收了回来,“阿棠……那个云京的长亭街现在可热闹了,要不你跟我去那散散心吧?” 宁海棠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但看着他一脸天真又讨好的模样,宁海棠最终还是勉强的笑了笑,“我不去了,我要守着段熠微。” 楚易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守着段熠微?” 段熠微不是已经死了吗? 宁海棠没回话,先行转身往城内走去。 身后,楚易小跑跟上,有些犹豫的想要问,又不太敢问,怕再次踩到宁海棠的痛处。 最后,还是宁海棠先跟他解释了。 他道:“段熠微之前被内息反噬,化成了一摊血水,但是因为他修的是仙法,只要骨血还在,就能重生。” “重生!!”楚易震惊之余,发现声音有些过大,便又小声悄然道:“怎么个重生法?” “就是……”宁海棠总觉得跟他空口解释有些费劲,于是便带他七拐八拐去了郊区,在一偏僻的竹林外停下了。 还没进门,栅栏内的宁飞廉看到宁海棠回来,欢快的跑出来,张开了双臂。 宁海棠还以为他要抱自己,也迎着张开了双臂,谁料这傻缺小兔崽子竟然是往楚易怀里扑的。 “楚易哥哥,你来了~” 还奶声奶气的叫着别人哥哥。 “乖啊,还是飞廉最乖了~”楚易揉揉他的小脑袋,把手里的烤鸡递给了他,“快看,哥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啊,烤鸡!谢谢楚易哥哥!!”宁飞廉高兴的跟这辈子没吃过肉一样。 宁海棠看着他们俩这样无视自己,不满的抱怨道:“宁飞廉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哥我是亏待过你吗?见着个鸡比见着你哥都亲!” “还有你楚易,不是说烤鸡是给我带的吗?怎么到这儿就变成给飞廉带的了?你这送个礼还带反复送的,还当着第一个收礼者的面送给第二个人,早知道我刚才就咬一口了,我看你还有没有脸送。” 楚易被宁海棠这一顿数落,立刻就想要道歉, 还是宁飞廉咬着大鸡腿拦住了他,“别在意啊楚易哥哥,我哥最近心情不好,见谁都跟人家欠了他钱一样。” “奥……这样。”楚易尴尬的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宁海棠的脸色,的确是很差。 宁海棠又问宁飞廉:“严晖已经走了吗?” “对啊,严大哥今早走的,走的时候一声不吭,不是我看他留了封信,都不知道他已经走了。” “信?” 宁飞廉从胸口掏出一封信出来,递给宁海棠。 信封上什么都没写,宁海棠拆开来之后,里面也就只写着寥寥无几的几个字。 「此去经年,再也不见。」 果然是严晖的风格,他话不多也就算了,写个信也不知道多写几个字。 不过,宁海棠猜测,他应该还是回了渝国,毕竟,他身上流的是渝国的血。 就像自己虽然喜欢段熠微,并且也答应了嫁给他,到最后,还是眷恋着黎阳城。 故乡和血脉是一个人挥之不去的印记,也是最后的念想。 宁海棠看完便把信撕了,朝天边望去,虽然是晴空万里,眼里只剩下无尽的阴霾。 渝国受此重创,估计几年内都不会再出兵了。 楚国那边皇帝也昏庸,没什么大志,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而黎国……君主都嫁到云国去当皇后了,更不可能有什么念想。 所以,近几年,应该是和平期,不会再有战争了。 “对了,阿棠,你刚才说段熠微能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易最后还是没忍住再次提起了这个问题。 “嗯,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你就明白了。” 宁海棠说罢,便领着楚易往地窖的方向走去。 宁飞廉没跟来,因为他忙着吃烤鸡。 宁海棠走在最前面,越往下光线就越暗,他点了火把,为了保证能看清周围。 通往最底层的路不长,只需要下几层台阶就到了。 在地下的最深处正中央,躺了一口冰棺。 棺口是开着的,楚易在看到上面躺着的身体的时候,呆住了。 那是一个没有五官,没有四肢的人,说是人,其实更像个大肉团。 他内心升起一片恐惧,转身就跑。 还是宁海棠眼疾手快的扯住了他的后衣领,“跑什么,是你非要刨根问底的,让你好奇心旺盛。” 楚易欲哭无泪,“那是什么……好可怕!” “段熠微啊,只不过是他的一部分身体罢了,若是想完全恢复,得十年的时间。” “十年!”楚易听罢停止了逃跑的动作,怔怔的看向宁海棠,“你不会要……等他十年吧!” “是啊。”宁海棠还是之前那份坚定,“反正我现在才二十二,十年后也才三十二,三十二又不算老,正好跟他一样大。” “可是……”楚易突然露出了难过的神色,他心疼的看向宁海棠,低声喃喃道:“要跟最爱的人分别十年,你一定很难熬吧……我现在只要离开清寒超过一天,就会特别特别想他,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可我打算今晚就回去他身边。”? 第84章 大结局上 十年,宁海棠虽然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可是他何尝不知,人生苦短,又能有几个十年呢。 正如南尘所说,对你们这些生命有限的人来说,十年,很宝贵。 不过再宝贵,也抵不过等回段熠微的那一刻。 他睫毛颤了颤,举着火把,转身回到了入口的阶梯上,又对楚易说:“上来吧,马上傍晚了。你今晚不是还要回云京吗?” 楚易本来是想回云京的,他想他的夫君,但是看到宁海棠这么伤感,最终还是决定留下了,打算陪陪他。 “我忽然又不想回去了。” 楚易追上去,表示安慰的从侧面搂住了宁海棠的肩膀,“别担心,我会陪你一起等他的,不就是十年吗,我家阿棠身体这么棒,一定能活百岁,随便随便挥霍个十年不成问题!” 这些天,宁海棠一直失眠,头疼,梦魇。 但是听了楚易的话之后,他忽然觉得,也许今晚能睡得着了。 不求能睡的安稳踏实,能让他痛苦的心得到缓解就好。 也是啊,不就是十年。 虽然现在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吧。 但是两个月都等了,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白驹过隙。 后来,宁海棠还是又去了长亭街一趟,把当初埋定情信物的地方挖了一遍。 盒子里的海棠花已经不见了,不过琉璃扇的碎块还在。 他正欲把碎块放在装海棠花的盒子里带走,忽然发现盒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张纸条。 展开来之后,是段熠微俊秀的字体,墨迹有些泛黄,也不太清晰了。 不过宁海棠还是凭借着对段熠微写字笔画的习惯,一一辨认了出来。 他写道:「黎阳银月海棠枝,犹为离人入骨思。」 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诗句,却看的宁海棠泪如泉涌。 “段熠微你个混蛋……”他哽咽着咬牙怒骂:“死就死了,还写什么诗……” “等你醒了,看我不让你给我抄个一百遍……不,一千遍!” 虽然他对这句诗恨的咬牙切齿,最后还是默默的收进了怀中。 带着纸条,还有碎掉的琉璃扇,他去找了一名工匠,想让工匠帮忙把扇子复原。 但是工匠看过后,很直白的告诉了他:“都碎成这样了,复原了也都是裂痕,不好看的。” “没关系,有裂痕也行。” 工匠看他这么执着,忍不住问:“定情信物吧?就算人离开了你,也想留个念想?” 宁海棠没想到这个工匠嘴这么准,倒也没生气他戳自己痛处,还问:“你怎么知道?” “嗐,这不是上面刻了个‘姝’字嘛,一看就是个女人的名字,是你心上人吧?” 宁海棠听后,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付了定金,便离开了。 如今已经入夏了,梅雨季来临,外面天青色里飘着袅袅烟雨,宁海棠撑着一把伞,没入一片朦胧。 他没有立刻回黎阳,而是去了彧王府。 他以为彧王府的主人不在了,下人肯定早就搬走另谋生路去了。 谁知扣了扣门,竟然还是那个老管家给他开的门。 不仅老管家还在,那些下人也有一半没走,甚至,听楼也还在。 听楼看到宁海棠来,还有些欣喜:“你怎么来了?” 以前听楼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印象里这是第一次他跟自己好好说话。 既然别人投之以桃,他也报之以李。 他道:“这府邸怎么处置?云帝有说吗?” “没有,他说先放置不管,彧王府的下人想住还能住,我怕没人打理会积尘,就打算先暂为管理。” 宁海棠却道:“曾经我也嫁于过段熠微,也算是彧王王妃,所以他不在了,这府邸就是我的了。” 听楼本来态度还挺好,一听这句话来了火:“宁海棠,你什么意思?!人都不在了,你还图人房子?你不是在你黎阳城呆的可开心了吗?王爷的送葬礼都没来,你还有脸说你是彧王王妃?!” “送葬礼即便我来了,段熠微就能起死回生了吗?”宁海棠冷问,并且霸气的把手里的伞推给听楼,“从今天起,我要入住彧王府,他生前遗留的没有处理完的事务,我来接手。” 之所以这么决定,其实是宁海棠早就想好的。 一来是他不能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不然时间过得太慢了。 二来回云京,还能离楚易近一些,不至于让他每天都为了自己往黎阳跑,再这么下去,段清寒都要以为楚易要给他戴绿帽子了。 至于段熠微的冰棺,就留在黎阳城的地窖里吧,飞廉会替自己看着的。 也许离他远一些,就不会总是想着他了。 * 两年后。 云国北境边关告急,说是黎阳城附近出了一大伙蛮荒盗匪,十分猖獗。 宁海棠临危受命,领兵去了黎阳城。 本来以他的身手不会受伤的,但坏就坏在听楼踩了人家的陷阱。 为了救听楼,宁海棠右手手臂被敌人的投掷来的大石块砸骨折了,血肉也被尖锐的石尖戳穿。 但他还是用尽全力把听楼救了出去,然后自己被俘虏了。 他被关了起来,关在地牢,又被人拷打。 他以为他等不到十年了,等不到段熠微回来了,忽然一个墨色的身影出现,落在了他的面前。 是因为太想他了吗? 这才两年时间,他没有那么快活过来的,一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刚这么想完,他身上的锁链便尽数断裂,然后,在身体失去重量之前,他跌进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里。 那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猫儿,我回来了,久等了。” 宁海棠还是觉得是幻觉。 但手上触碰到的柔软,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肉体,那么的真实。 “段熠微……”他轻唤出声,“真的是你吗……” “除了我,还有谁能这么及时出现救你?”段熠微宠溺的笑着,轻轻含住他的唇齿,给他渡气。 重伤濒临死亡边缘的宁海棠,因为这口气,活了过来。 他抬眼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真的是段熠微不假。 而周围,那些俘虏了他差点打死他的蛮荒人,竟一瞬间尸横遍野。 先不说段熠微怎么两年就活了,怎么觉得他比以前还厉害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等回去我再告诉你。” 段熠微看着宁海棠身上的伤,虽然因为他的那口气愈合的差不多了,但还是看着格外心疼。 他轻轻把宁海棠横抱在怀里,像第一次把他抱回彧王府那般,一步步抱着他从地牢里出来。 外面,残阳如血。 宁海棠犹记得,他被段熠微俘虏的时候,也是挨了三天三夜的拷打。 在快死的时候,是段熠微出现救了他。 他那个时候恨透了段熠微,看着那天边的残阳,心里只剩恨意和绝望。 如今,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人。 却是完全相反的心境。 他很累,累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耳边却传来段熠微呵气如兰的声音:“我的小白猫,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连话都一样啊,原来他也还记得。 但是这次,宁海棠却紧紧搂住段熠微的脖子,回应道:“好,我以后都是你的了。” 他心里好安心。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陨落的星光越过千山万水回到了他的身边,照亮了他陷入黑暗的世界。 他的段熠微回来了,他恨过也爱过的男人回来了。 相恨所以相知,相知所以相爱。 宁海棠在段熠微怀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床上,身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 看周围的布置,像是一家客栈。 宁海棠动了动受伤的身体,发现一点都不疼了,果然段熠微是用了万象之息。 他看段熠微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除了欣喜,更多的是担心:“你怎么还用内息,被反噬很好玩是吗?上瘾是吗?” “既然我提前回来了,就说明我克服了反噬。” “克服?” 段熠微详细的跟他解释了一大通,意思就是,他现在已经是跟南尘一样的仙人体质了。 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大概也是因为天生资质极佳,被反噬后还留有骨血,而骨血又快速恢复之后,就不会再惧怕反噬。 这也是南尘会一眼看中他,把万象之息传给他的原因。 宁海棠听他的解释听的云里雾里,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高兴的。 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找人重新粘合的琉璃扇给了段熠微,“这个给你,有点裂痕不是很美观,你凑合用。” 段熠微低头看了眼宁海棠递过来的琉璃扇,那上面确实裂痕颇多,不过还是给粘起来了,还粘合的很好。 “谢谢,有心了。” “就一句谢吗?”宁海棠有些不满。 “那——”段熠微突然凑近压低了身子,把宁海棠仰面压在了床上,轻佻道:“这谢礼,你看够不够?” “你你……”宁海棠双手不走心的推搡着他,话还没出口,段熠微就入侵了他的唇齿。 “唔——” 混蛋啊,刚回来就要折腾自己,不是人,禽兽!? 第85章 大结局下 黎阳城外的海棠花,终于开了。 宁海棠一直很纳闷,为什么这花谁都种不活,只有段熠微种的活。 而段熠微给的解释却是,“种花是要对花付出感情的。” 乍一听很唬人,后来宁海棠才发现,原来他种的海棠花是海棠和白梅的杂交品种,所以才能在黎阳这么冷的环境下,抽枝发芽。 但是雪一停,就会败。 如果想要花一直开,就要嫁接其他的花种,这样一年四季海棠花才会持续开放。 宁海棠以为段熠微死而复生,会想回云国,继续当他的护国公。 但段熠微却说,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好好的当个死人。 他的意思是,他不想再管云国了。 宁海棠还委屈道:“你早说你不想管了,亏我还帮你管了两年。” 段熠微却不知廉耻,“没关系,我的就是夫人的,我死了,东西都归夫人管天经地义。” 宁海棠拿眼刀白他:“你再敢死一次试试!” 不过既然段熠微都不想管了,他自然也不想再操心这些事。 国盛国衰,本就不是一个人的责任,是所有人一起共同努力的结果。 最后,段熠微决定跟宁海棠隐居在黎阳城外的竹屋。 后来宁飞廉长大了,性子野了,就跑出去历练去了,说是历练,其实就是游山玩水。 而宁海棠隐居了一段时间,又耐不住寂寞,最后还是想出山,他觉得他就不是爱安静的人,因为早就已经习惯了刀尖舔血,打打杀杀的生活。 段熠微当然都依他。 两人又回了云京。 在所有人看到段熠微回来的那一刻,全都惊呆了。 段熠微骑着一匹黑色的马,怀里坐着一身雪白的宁海棠,两人犹如一对神仙眷侣,出现在大街上。 惊呆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认出了这是段熠微,连连朝段熠微下跪,痛哭流涕。 “彧王大人回来了,我们的王爷回来了!” 宁海棠不解,这都两年了,怎么段熠微人气还这么高? 早知道坐马车了,现在所有的路都被这些奔走相告的人给堵了个死。 宁海棠无奈的回身问身后的段熠微:“现在怎么办,你要不安慰安慰他们,让他们别激动?” “也是。” 段熠微说完,便清了清嗓子,对所有人说道:“承蒙各位挂念,段某深感荣幸。” “可我这次回来,既不是为了重回护国公之位,也不是为了再替云国征战几年。我回来,只是因为我欠了人一样东西。” 宁海棠不解,他说这个干什么,再说他欠谁东西了? 段熠微扫视周围,继续道:“我欠我家猫儿一个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婚礼。” 宁海棠:? 而段熠微话音刚落,周围竟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曾几何时,段熠微因为要娶宁海棠,遭人诬陷诋毁,可见城里人对宁海棠的敌意。 可是此刻,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祝福。 甚至还有人大喊着“支持”“般配”“百年好合”之类的词。 更有人说,“宁海棠当之无愧彧王王妃!” 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宁海棠心里还挺开心的。 也不枉他替段熠微护了这些人两年。 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段熠微还真的问段清寒要了同心殿娶宁海棠。 那一天,宁海棠终于补上了自己没有完成的夫妻对拜,跟段熠微顺利完婚。 婚后的生活,更是甜的发腻。 每天早晨,宁海棠都是从段熠微缠的不行的怀抱里醒来,而每时每刻,段熠微总有不同的手段哄他开心。 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真的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妻奴加猫奴。 宁海棠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的苦没白吃,因为他遇到了一个真心爱自己护着自己的人。 唯一有一点不太好的就是—— 段熠微每天至少要来三次,才肯罢休! 为什么三十多岁快要奔四的老男人精力这么旺盛?宁海棠想不通。 这合理吗? 算了,反正他也很爽,就是太累了,还废床。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愿与君—— 共情共扑共白首。 长情长伴长相思。 「he完结」? 完结感言 这本书到这里正文完结了,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首先感谢惊弦的支持,每次我写不下去的时候,你都能出现给我点动力。 其次是小源,沈卿慕,沐涵离,天问抽墨微雨,诺涵,绿了朝哥,大帅比,阿荫,蒹葭倚玉,取名的烦恼,萌友528,师尊要亲亲抱抱等很多人的支持,因为篇幅有限,我不一一提了。 我承认我心态不太好,一开始写的还挺顺的,从中间开始掉订再加上网站也没给过什么好推荐位,我就有点难受,文就开始难产。 可能是节奏没把握好,也可能是写的确实不吸引人,总之订阅上不去我就一直在自我怀疑自己,哪里写的不够好。 但我知道我不能弃坑,所以我还是坚持写完了它。 感言就这些,下面还是说说我对这本书的理解吧。 我不知道其他作者是怎么样,我每次开文前写的好好的大纲,写到最后就完全跟大纲一点毛关系都没有了。 所以很明显能看出来我后面写的有些力不从心,好多逻辑都说不通。 不过我这篇文的主旨还是没变,就是想写攻虽然虐受,却也有他温柔动情为他人着想的一面。 具体表现如下: 1、攻说三天就会玩腻,结果还不是到最后都没玩腻,他一个那么滥情的人,自从认识受就没碰过别人。 2、攻被受刺杀,把受虐哭了心疼了,给受道歉。 3、说让受当军妓,结果让受把自己的兵打了一顿,还打了想要欺辱受的人。 4、攻说了不帮受救弟弟,还是跑去救了受弟,还为了救受碎了扇子,还差点死。 5、攻为了让受放弃自己跟男二走,终于狠心虐了受,结果还是后悔了,跑去追受。 6、 受全文杀了攻三次,攻却没有一次想要杀受。 我只列举了六条,诸如此类的有很多很多。 攻从头到尾没伤害过一个除了受之外的人,反而还救了很多人,甚至男二背叛过他还看不上他,他还把人家父母救出来。 攻死了之后,百姓千里送行,长跪不起,也说明他确实好。 况且攻也有特殊原因,他没心,才对受做法那么极端,倘若他跟常人一样,也许早就把受捧在心尖上宠了。 而受对攻,除了要嫁给攻的时候对他好了些,几乎整篇文没怎么对攻好。 甚至我觉得,受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攻,他的喜欢远远不及攻的十分之一。 大概是因为我为了不想把受写的太贱,就写成了他根本没那么爱攻的人设。 还有就是攻挺可怜的。 不然你们代入攻视角去看看。 从小母死爹不疼,师父给了个坑爹武功还不能动情,想为母报仇又怕影响国基,兢兢业业给弟弟打工还被放弃,俘虏个小美人回来被人杀三次,母亲的命换来的男二不仅背叛他还拐跑了他媳妇,最后,也没得到你们的原谅。 (为了不入v,后面的写在作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