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亡灵日志 作者:九十九用书生 文案: 我是个浑浑噩噩的亡灵 不知来处,没有去处 原本我以为自己会因为思索着两个问题而最终成为一个哲学家 一朝却得知,自己竟是个为人所不齿的“男小三” 所以才会有这千年孤独的惩罚 我觉得这不大可能,虽然我算不上什么标准的四有青年,但怎么也不会无耻到那个地步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第 1 章 亡灵纪元1月1日晴 这是我产生意识的第一天,一睁眼我就看到了太阳,接着看到一个手拿洒水壶的先生向我走了过来,然后我就发现了不对——那位先生穿过了我。 穿过我的时候,他打了个寒战,但的的确确并没有看到我的样子,所以我想大约我并不是一个人。 那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如果是鬼,那我应该惧怕阳光才是,至少传说中都这么讲。 可如果不是鬼,世界上还会有什么其他东西没有实质的形体吗? 这个问题让我足足思索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的最后一缕余光都消失在天际尽头。 倒不是我想到了答案,是因为一个穿黄色T恤衫剃着小平头的小青年畏畏缩缩又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他问我:“前辈,您是哪个朝代死的?修行了多少年?怎么会不怕太阳?” 我想,这句话的重点应该是为什么我会不怕太阳,毕竟这对鬼来说挺挺重要,但我当时却只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唔……长袍! 除了这一点我没判断出任何事情来。 对于我有限的知识面来说,朝代之类的对我来说太过复杂,某朝某代的服饰特征更是如此。 我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 因此,我的确已经死了够久了吧,久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所以我大约是个古人。 当然,也可能是个演员。 脑子里闪过一个鲜衣怒马的片段,似乎我曾经在某个叫做电视的设备里看过类似的装扮,那样的人被称之为演员。 小平头并没有打断我漫长的思考,耐心安静地超乎了他所显示出的年纪。 现在想来,大约他是不敢不耐心,谁让他把我当作了所谓的“前辈”呢。 我思索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才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他一句:“你也是鬼吗?” 这句话里有个陷阱,因为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用一个也字,是希望借着他的判断来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鬼。 小平头挠了挠头:“是吧,不过我死了才没多久,应该算是个新鬼,所以才会被他们逼着不得不壮起胆子过来打扰前辈你。” 这些话相对我的问题太过发散,暴露出的信息也太多了,比如我的确是个鬼,比如他才死没多久,比如这里不止他一个鬼,比如他其实很好欺负,又比如鬼的修为估计跟死的时间长短要挂钩,死得越久的修为就越高深。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提示般的问道:“你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死的?” “前辈已经不记得了吗?” 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果然又发散性地说了一车的话:“大约是前辈死……故去得已经太久了吧。就像常常路过我们这栋楼的一个的师长,他也记不清自己具体是哪一年死的了,只记得是民国,是解放前。就连我们这栋楼里的阿平哥,这两年他也会颠三倒四的,有时候说自己是七几年死的,有时候又说八几年,大概再过几年他就彻底记不住了,只会记得是文革前后。” 说到这里他有些唏嘘:“时间真是件大杀器,可能过几年我也会忘记了,再过十几年说不定我连个大约时间都记不得,毕竟这几年又没有什么有代表性的大事件。不过这不重要,只要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就行了,总要一天我要连本带利地将一切讨还回来,扯断他的肠子,挖出他的心肝,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小平头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平静。 相对于语言的血腥凌厉,这种平静让我觉得有些悲哀,似乎他已经逐渐忘记了那种本来刻骨铭心的仇恨,只剩下了一种习惯性的愿望和任务式的执念,大约终有一天也会像我这样完全的忘记的一切,只剩下一片空洞。 是的,这时候我已经开始相信自己是个古人了,不,是个古代的鬼,就像小平头说的那样,漫长的时间磨灭了我的一切代表尘缘的记忆,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灵魂。 这可能根本就不是我产生意识的第一天,而是我彻底忘记的第一天。 想象中,一个古老的鬼魂在天地之间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这个阳台上,这一时间,这一地点,斩断了所有的过去…… 无论如何对于我来说都是崭新的一天,为怕再次忘记,我将之写成了日志。 因为是写给未来也许会忘记的自己看的,所以将看日志的对象定位为了“你”,而不是“我”。 笔是跟那位阳台上拿洒水壶穿过我的先生借的,笔记本也是。 隐隐约约记得不告而取谓之窃,但我也顾不得许多了,阴阳两隔,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来等价交换这两样东西。 最后,因为鬼日志念起来有些拗口,所以更名亡灵日志。 又因为我不知这人间的年月日,干脆就以自己为纪元,是以今天为亡灵纪元1月1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亡灵纪元1月2日晴 过了楔子,故事的第一章往往会出现男主,可过了如同楔子般的第一天,我的日志里却还只有三个人。 哦,不,是一个人两个鬼。 我,小平头,以及阳台上那位拿洒水壶的先生。 不要问我出现的为什么是男主,而不是女主。 性向这种事,就算记忆没有了,潜意识里大抵也还记得。 也不要问我为什么确定小平头和阳台上那位拿洒水壶的先生不是男主,因为这很明显,小平头长得不符合我的审美,而那位拿洒水壶的先生,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印象里似乎就只有一个洒水壶,以及绚烂到刺眼的阳光,因此那位先生成为了阳光中的一道剪影,只有轮廓而面目不清。 再后来早在小平头来之前,洒水壶先生就已经离开了家,一直等我写完日志还没有回来,再等我今天醒来的时候他又已经走了,所以至始至终我都没能看清他的长相。 当然,他回来又离开的事是小平头告诉我的,无论那位洒水壶先生回来还是离开我都在熟睡,所以我并不知晓。 小平头告诉我这件事之后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他的惊奇:“前辈,你不仅不怕太阳,还能睡着,这究竟是多深的修为,才能活得几乎就跟一个人一模一样!” 我没有告诉他我还写了日志,要是他知道我以这样虚无的身体操纵实物做这么复杂的事,大约他会更惊奇吧。 不过再怎么像人也改变不了我现在是个鬼的事实,因为我丝毫没感到过饥饿,从昨天产生意识到写日志的现在,一天多的时间我没吃没喝,竟然没感觉到丝毫饥渴。这让我觉得做鬼其实还是不错的,至少不需要因为生计问题各种忙碌。 做鬼还不需要买房子,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随便找户人家就能寄居,就像我现在堂而皇之的寄居在洒水壶先生的家里一样。 因此我今天一度想过要不要给洒水壶先生写封感谢信,包括不告而取的笔和笔记本在内,一起做个笼统的感谢和解释,这大约是我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力所能及的事了。 慎重地思考过之后我还是放弃了,那点微薄的感激大抵还比不上他所受到的惊吓,那么,就还让我们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地同居着吧。 小平头絮絮叨叨地还说了很多事,包括这栋楼里一共有像我这样的住户五个,分别是他、小女孩琪琪、阿婆宋秦氏、画家宁先生、红小兵阿平哥;包括红小兵阿平哥看上去虽然年纪很小,但其实他才是这栋楼里的老大,因为他比他们所有人都先死,而基本上鬼的修为跟死的时间成正比——至少这栋楼里如此;包括这栋楼里来来往往的路过过不少鬼,有年轻的只死了几天的新鲜亡灵,也有师长和我这样老的已经看不出年纪的老鬼。 他说到这个的时候我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出言反驳,说其实我不是路过的,我一有意识就在这里了,但想到之前的推断,我忍住了。 “路过的鬼和这栋楼里的鬼有什么区别吗?” 我换个方式旁敲侧击,以期有个确切的依据来判定我到底就是这栋楼里的一个新鬼,还是像我昨天推断的一样,不过是个恰好在这里失忆了的老鬼。 小平头再次表达了他的惊奇,不过这次还有怜悯:“这是做鬼最基本的常识,前辈你已经老到连这个都忘记了吗?” 我笑笑,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也并不需要我的回答,说完这句他立刻就开始解释了:“这栋楼里的鬼都是在这栋楼里死去的,因为某种执念所以没有往生,得以幸存人间。但也因为这种执念,我们被这栋楼给困住了,除非消除执念,否则就出不了这栋楼。而一旦执念消除,大约我们就直奔往生去了,也没必要再出这栋楼。” 说到这里,他有些惘然:“可是不出这栋楼的话我该怎么报仇呢,他大约是永远也不会踏进这栋楼一步的了。难道我就要这样一直等下去,知道有一天也成为一个几乎忘记了一切的老鬼?” 也许你可以打电话把他骗过来。 我动了动嘴唇,最终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一来我并不了解这件事情的是非曲直,二来就算是报仇,恶鬼杀人只怕也是不轻的罪。 我固然不愿意他终有一天也变成我这样的老鬼,可我也不愿意就此看他下油锅进阿鼻地狱,虽然其实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下油锅进阿鼻地狱,隐隐总觉得这样不好。 这之后小平头再没有说什么话,也许是因为我缺少应答他说不下去了,也许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有些悲哀,所以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也也许他正跟我一样在思考,或者说……发呆。 这样的沉默要有个把小时,直到钥匙插进锁眼里的声音响起,小平头才突然警醒过来,慌慌张张跟我告了别,然后就隐进墙壁里不见了。 这让我觉得非常的有意思,穿墙这种事,我似乎有印象,但并没有试验过,至少有意识以来并没有试验过。这一天多以来我除了坐在阳台的墙角思考,竟然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生活着,坐沙发,睡床,并用书桌一本正经地写日志。 我想,这些我都需要感谢洒水壶先生的无私供给,因此我对着进门的他真诚地鞠了个躬,然后才兴致勃勃地去试验穿墙术。 结果让我有些沮丧,我尝试了无数次,都无法穿过墙壁。 我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因为我修为太深所以导致自己相对实质所以才无法穿过这更为实质的墙壁,还是其实我太菜,根本没有掌握穿墙的诀窍? 我对着墙壁思索了要有十分钟,最终不得不选择放弃,转而去试验另一件事情,就是小平头所说的是否属于这栋楼鬼的判断,也就是看我自己是否能够离开这栋楼。 我没有费什么周折从楼梯走出去,因为我根本无法穿墙,所以也不能顺利通过那扇已经被洒水壶先生关起来的门,我只能选择阳台。 我站在那些植物中间思索了又要有十分钟,我很担心我这不能穿透墙壁的身体掉下去之后会不会像个活人一样摔得就算不四分五裂也异常难看。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我根本跳不下去。 我甚至根本无法登上放着一排花盆的阳台栏杆,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了我。 所以,其实我并不是个过路的,而是属于这栋楼里住户的一个鬼? 那么我到底是个老鬼还是个新鬼? 如果是新鬼,又是什么执念让我困在这栋楼里不能出去? 又明明小平头口口声声唤我前辈,还认定了我是个过路的前辈! 这一次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我思考的时候上帝笑了没有我并不知道,但我的房东笑了,也就是那个洒水壶先生。 当然,这应该只是个巧合。 彼时他正看着一部极其苦情的电视剧,这是我好奇地加入之后自行判断得出的结果。 可是,苦情与笑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我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最终得出结论,大约这苦情剧拍得太失真,因此就成了搞笑剧,不得不引人发笑。 果然后来洒水壶先生笑着笑着就觉得无聊了,关了电视跑去做饭。 洒水壶先生的厨艺相当利落,仅仅三十分钟他就折腾了两菜一汤出来。但算不得顶顶好,至少在色这一方面只能给八十分,至于香和味,很遗憾我是鬼,所以不能给出相应的评判。 我有些羡慕地坐在洒水壶先生的对面,看着他有一口没一口吃饭就菜喝汤。 洒水壶先生并没有把饭菜都吃完,倒了大半。不过我并不能因此就判定这两菜一汤其实味道并不怎么样,可能洒水壶先生不饿呢,还可能洒水壶先生只是饭量小。 我又眼睁睁地看着洒水壶先生将那些餐具清洗干净,然后进了卫生间。 等洒水壶先生带着一身水汽躺到他那张Kingside的大床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困了,理所当然地也蹭到了床上,很小心地占据了那张大床的一个小角。 堪堪入睡的时候,我痛苦地想起还有日志没有写,只好又爬起来,写下了上面的那些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亡灵纪元1月3日雨 今天天气相当糟糕,一大早起来就在下雨,也不算瓢泼,但淅淅沥沥的总没个完。不过似乎正因为如此洒水壶先生没有出去,我也终于想起来认真打量洒水壶先生的长相。 细思起来,昨天我要么注意的是电视剧,要么注意的是饭菜,再要么注意的是水汽和困劲,竟然没有认真看看洒水壶先生的容貌,真是相当的不该。 怎么说他现在也算是我的房东。 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洒水壶先生正在刷牙,牙刷把他的腮帮子支得鼓鼓的,加上满嘴的白色泡沫和两只眼睛周围夸张的黑眼圈以及病态苍白的面颊,总体形象实在不能算好,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在这样憔悴的容颜中看出几分惊心动魄来。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惊心动魄究竟是为哪般,干脆研究起来他为什么会这么憔悴。 按理说,他昨天睡得很早,今天也没有过分早起,很该休息得极好才是,怎么今天早上竟然会是这么一副撞了鬼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 想起他穿过我时打的那个寒战,我莫名心虚,各种脑补起自己睡熟了之后如何八爪章鱼一样抱住了他,然后洒水壶先生就不停地寒战来寒颤去…… 这样的画面让我有些凌乱,我想我大约也不会睡得真的就这样死,抱着一个抖成了筛子的人都能那样安然一梦,又或者说长眠不醒。 那么,大概是有别的缘故吧。 比如失恋,比如失眠。 我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能把一部苦情剧看笑了,我看他大约失恋比失眠的可能性要大些,而往往失恋又会导致失眠…… 思索着失恋和失眠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严肃地觉得,大约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哲学家了! 等我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洒水壶先生已经安静地坐在了饭桌旁,我的视线立刻就被桌上的早餐吸引了过去,半晌才挣扎着将视线挪到了洒水壶先生的脸上。 这时候也不能算最好的打量时机,洒水壶现在正在慢慢地咀嚼着东西,下巴一直在动啊动的,腮旁也时常会出现凸起,不过相对刷牙那一幕已经没那么糟糕了,虽然眼圈还是乌青的,肤色也还有些苍白,但可以明显看出下巴线条的流畅,和唇形的美好。 ——洒水壶先生的用餐修养非常之好,除了将食物送进嘴里这个过程,其他时候嘴巴都一直是抿着的,所以竟管他还在吃饭我还是很轻易的就判断出了他的唇形。 嗯,很美好的,适合亲吻的唇形。 然后我就就这洒水壶先生的唇形吃了个半饱。 当然,这是一种相当抽象的说法,简单可以称之为“意淫”。 吃完饭洗碗的时候洒水壶先生发生了一点意外,他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溅出来的泡沫差点摔倒,我不假思索的就飚过去扶了一把,洒水壶先生因此并没有怎么样,但很明显地又打了个寒战。 因此我有些忐忑,倒不是担心洒水壶先生因为这个发现了什么不对,而是怕他这么寒战来寒颤去的身体上会不会出现什么违和。碰到鬼什么的,对于人类来说大抵还算是种伤害,尤其他此刻的状况看上去还那么的差强人意。 我发现自己是个道德感极强的人,哦,不,鬼。 比如之前不肯胡乱给小平头出主意,比如现在不肯洒水壶先生因为我而产生什么不良后果。 我悄悄地将自己和洒水壶先生之间的距离适当的拉长了一些,可是在接下来两次洒水壶先生差点摔倒的时候我还是不假思索地就冲过去将他扶住了,接着在洒水壶先生的颤抖中后悔莫及。 我决定找点别的事情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免得把洒水壶先生给玩坏了。 可是作为一只鬼,我又能做些什么事情呢? 总不能当着洒水壶先生的面去开他的电视看。 巧的是,洒水壶先生忙完了一切大概也无聊了,跑去书房玩电脑,还把书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我趁机开了电视看,还把声音调得小小的。 开完电视我又思考开了……洒水壶先生已经把自己关到书房里去了,我再玩不到他,那么现在还有分散注意力的必要吗? 也就是说,我现在其实完全没必要开电视看,继续做我的思想家就好。 光坐在阳台上我就能发呆一下午,大约消耗时间对我来说并不算太困难。 我茫然地对着电视思考着这个严肃的问题,直到洒水壶先生突然地打开了书房的门我才发觉坏了,可这时候再去关电视明显已经来不及。 自然,洒水壶先生这个门开的可能并不突然,但是我陷入思考中的时候很明显容易忘却外在所有的一切,从而就显得突然了。 我开始后悔,在思考这样人生中严肃的命题之前我应该先关掉电视的,也不知道吓到洒水壶先生没有。 事实证明我总是想多,洒水壶先生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电视不是自己开的,很自然地就坐到了我的旁边看了起来。 我庆幸之余不免谨慎地往旁边挪了挪,接下来洒水壶先生看电视,我看洒水壶先生。 我心里这时候对于洒水壶先生其实是有些同情的,平衡不好容易摔跤就算了,连记性也不大好,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放他一个人过? 很该身边有个能照顾到他的人才是! 当然,这主要是洒水壶先生长得不错,尤其是侧脸,纤和温润得好看。 要是换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抵我是不会产生这样的心情的。 总之一句话,洒水壶先生的侧脸相当符合我的审美。 不过我并不没有就此跟洒水壶先生发生点什么的想法,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而已。 以我现在的状态,就算想跟洒水壶先生发生点什么估计也只有恋虐情深,具体表现就是洒水壶先生在我虚无的怀抱中抖啊抖,最终不是冻成冰棍,就是抖成羊癫疯。 殊无一点美感! 写到这里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从昨天日记的下半段一直到现在,有一个人一直在我日志中出现,反复、不间断、没有任何其他人插丨入的反复不间断地出现,那就是,洒水壶先生! 我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省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最终认为,我并不是因为他长得比较符合自己的审美从而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念头,不过是因为我目前的生活中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这是一种悲哀,又或另一种深奥的哲学问题,我想,我需要仔细地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不显示,所以修改下试试 酱紫 ☆、第 4 章 亡灵纪元1月4日晴 今天的日志要从半夜写起,因为今天我半夜就醒了,被一种脸颊上的筛糠一般的震颤所惊醒——这样的形容相当缺乏美感却是当时最真实的感觉,估计任何一个睡得正美的人被这样弄醒都想不出来有美感的形容。 我几乎是震怒地睁开了双眼,可一睁开眼我的震怒立刻不翼而飞,因为洒水壶先生正在离我头不到10公分的地方定定地看着我,因为我突然就明白了白天那种惊心动魄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是因为洒水壶先生有着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感谢鬼的夜视功能,因此我现在可以毫不困难地看清洒水壶先生眼睛的形状。 也感谢黑夜,洒水壶先生那青黑可怕的眼圈被它模糊化了,因此并没有影响那双眼睛本身给人的观感。 那是一双狭长的凤眼,其美的精髓不仅在于其形状的完美,更在于那双瞳仁的清澈与专注。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你会觉得这天地之间所有其它都不存在了,只剩下自己和他。 又哪怕这世界上千人万物,他眼中却只有你。 我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心中不由一滞,几乎要遗忘了他能看见我这一事实,也忘记了那只虚虚地浮在我脸上的那只手,也就是将我惊醒的震源。 想到震源,我总算回过神来,瑟瑟地将脑袋往后退了退,嗫嗫地对他说:“何必呢?” 洒水壶先生淡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问我:“你是谁?”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也第一次有幸听到这样有些冷清,但却分外痴缠的音色。 我在这音色中沉醉了要有十秒钟,才想起来回答他的问题:“这个问题……基本上我也很想知道。” 对于我的这句话,洒水壶先生并没有不信的意思。 事实上,他此刻更应该被称之为面无表情,所以也无所谓信与不信。 他轻启唇瓣,又问了一句:“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我有些尴尬,却不得不将刚才的答案稍加改动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基本上我还是很想知道。” 洒水壶先生仍旧面无表情,所以我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失望了。 他定定地又看了我一会儿,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似乎睡了过去。 我一时间却睡不着了,愣愣地瞪着眼睛想洒水壶先生的话。 他的第一句话囊括我的来处,第二句话则关系到我的执念。 关于来处这样悠远而深邃的问题基本上我现在已经不再去纠结了,可是关于执念我却很想知道,因为这关系到我的去处。 人可以无所谓而来,但对于自己的将来却无法不去展望。 好吧,我现在是个鬼。 可就算是鬼我也会想知道我的鬼生目标是什么,总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着实有些让鬼茫然失措。 那么,我的执念会跟洒水壶先生有关吗? 我一有意识就在这里,除了不请而来的小平头,我的生活里就只有洒水壶先生。 如果有关的话,那我又想将洒水壶先生怎么样呢? 小平头心心念念地要报仇,要杀死那一个人,而我就算失忆了,潜意识中也该对于洒水壶先生有某种冲动吧,可事实上我却丝毫没有与之相关的本能。 不过这样的问题并没能让我思索太久,很快我又睡着了。 从这一点上讲我应该算是一个没什么心事的鬼,不仅所谓来处无法困扰到我,其实去处……我也是不太在乎的吧。 第二天早上,我揉着眼睛醒来,拥着被子看时而在卧室门口穿梭而过的身影,突然想起来,我对于洒水壶先生并非没有任何冲动。 比如我曾经就着他的嘴唇吃了个半饱。 比如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要去扶他。 比如我会心疼为什么没有人照顾他。 昨夜大抵我的思绪还在沉睡,所以并没能想到这些,而到了睡饱了神清气爽的早晨终于灵关一闪,将我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都灌注到了心间。 所以,真相是我暗恋洒水壶先生? 我稍微的理了一下思路,猜想其过程大概是这样:做为一只不知道在这天地间飘荡了多久的老鬼,我无意间飘到了这个阳台上,看到了提着洒水壶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的洒水壶先生,不想一瞥之下,惊为天人,于是心生执念,进而被困在了这栋楼里,并巧合又或必然地失了忆。 我仔细地将这个过程推敲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漏洞。 就在这个时候,洒水壶先生走到了卧室门口,对我说:“我出去了。备用钥匙给你放在了茶几上。” 我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然后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的的确确是能够看到我的。 而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可以看到我的呢,如果是前夜,那么他昨天的黑眼圈以及丝毫不以电视自己开了为奇就都有了解释。 如果是一开始,那么他那时候为什么要装作对我视而不见的样子? 想了想,我发觉这个问题很好笑,他是人,我是鬼,他装成对我视而不见的样子才正常吧,昨夜突然说破才不正常。 那他为什么要说破呢? 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两个渗人的黑眼圈,我估计他应该痛苦地挣扎过,最终才决定孤注一掷,毕竟跟一个来意不明的鬼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共住在一个屋檐下实在不能算是一件让人觉得愉快的事。 或者他是打着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一了百了的主意才喝破了我的行藏的。 可是想到他刚才的态度我又有些困惑,这明明是一副正常同居人,还略带点关心的口吻。 还有昨天他放在我脸颊上的那只手。 弄醒我的方法应该有很多,他偏偏选择了带着点温柔,带着点暧昧的那一种。 难道,他对我也有好感? 而到底怎样的好感才能让他突破人鬼两隔,阴阳不属这样一种禁忌的呢? 我爬起来对着镜子努力了半天,却始终不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长相,没办法,我是鬼。 但我觉得自己的长相让人无比惊艳,并因此倾心进而矢志不渝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善于表达惊奇的小平头从来没有在这方面表示过任何惊奇。 当然,保险起见还是找小平头亲口问一下。 我颤颤悠悠地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温暖牌备用钥匙,打开了门却发现,相对于房间里的温暖舒适,门外的走廊意外的逼仄黑暗。 我站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小平头说的红小兵阿平哥,心中唏嘘,毕竟这是栋□□时候就存在的老楼。 为什么洒水壶先生会一个人住在这样一栋老楼里呢? 我猜想他不太富裕。 在我将备用钥匙藏到门口的踏脚下面的时候我又立刻推翻了这个猜想,如此精美的踏脚应该不是一个不太富裕的人能用得起的。 当然,这只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很快我就忽略过这个问题,认真地在这栋楼里寻找起小平头来。 据小平头说这栋楼里还有其他四个鬼,可是一路上我并没有碰见一个。 我想他们大约有些怕我,至少我这样一袭长袍的模样看上去挺古董。 最后我在楼顶阁楼的斜窗旁找到了小平头,阳光顺着太阳位置的移动在那一片狭窄的地方慢慢位移,险些就照在了小平头的身上。 只这一点,我就判断出小平头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我有些担心地看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我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总不能就说喂,又或小平头。 结果是小平头自己先开口了,他茫然地看向我说:“前辈,我竟然看到他了——杀了我之后他怎么还敢路过这里!” 鬼是没有眼泪的,不然我想这个时候我一定会看到一大滴一大滴的眼泪接二连三地从小平头的眼眶里里滚出来。 因为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哀伤。 我有些心疼,对于一些美好的人或事物我总是忍不住要去关心的。 虽说小平头的长相并不符合我的审美,但他确实是一个极可爱男孩,拥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大大的眼睛,青春活泼的身躯以及紧致圆润的屁股。倘若不是鬼的话,想必会阳光帅气得一塌糊涂。 最难能可贵的是,哪怕他已经成了鬼了,眼睛里还常常闪烁了天真与热忱。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一篇日志太过粗长,所以还没有写完 于是,如上所见,在发一半和停更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第 5 章 亡灵纪元1月4日晴② 我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何等狠毒心肠的一个人才能对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下得去手。 我经历过他毫不掩饰的同情和惊奇,因此我想他总不至于生前会是个坏孩子,理当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 “他是我的学长。” 因为怕他被阳光晒到而产生一些不好的后果,我蹲下身轻轻地将小平头堪堪要被太阳晒到的双腿往旁边推了推。他却似乎因此有了倾诉的欲望,断断续续地讲起了他的故事。 “我们认识在篮球场的旁边,当时我不小心用篮球砸到了他的头。当时他有些生气,可是看到我跑过去之后他不知道怎么又不生气了,温和地对我笑了笑。”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面对你这样一个可爱的男孩,没人会生得起来气的。 我在心底默默地说,并没有出言打断他的回忆。 “后来我们又碰到过几次,最后一次在图书馆里,他正巧坐在我旁边。我那时候心里有些紧张,想跟他说话,又不敢,突然他就低低地对我说:‘其实你是那个吧。’我当时心里一惊,以为他看破了什么。可是不等我回答他紧接着又说:‘我也是,纯GAY,对着女人硬不起来的那种。’,我顿时又是一喜。” “当天晚上我们就做了。最后的事实跟我的想象有点出入,我才是被进入的那个。但我想,只要是他的话,怎么也好。” 说到这里小平头失落地笑了笑:“前辈您不知道,虽然现在有很多关于同性恋的小说,但事实上我们还是为大多数人所不接受的,能找到合适对象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一旦动心了,我愿意委曲求全。可怎么也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我想我爸爸,还有妈妈,可是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我曾经想过,一旦我出柜的话会给他们造成怎样的打击,但怎么也比现在好吧。” 小平头抬起了头,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眨去眼睛里并不存在的泪水。 “那时候我要是知道结局的话,大约我怎么也不会跟他开始。不,我应该根本就不会去认识他!可惜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所以格外开心跟他一起在这里租了房子,一有空就在这里鬼混,各种做,看钙片,什么姿势都试过,怎么也不腻,一直延续了两年,我大三,他研二。” “那天来得很突然。当时我们正在做,做到一半不知怎么他就跟我说起了他们导师有个女儿。然后他才慢慢地告诉了我他正在追她,并打算毕业后跟她结婚。我气昏了,讽刺他,他这么个对着女人根本硬不起来的人拿什么去履行夫妻义务!” “他吻我,告诉我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履行夫妻义务,他只会跟我一个人做,要娶她不过是想借助导师的地位顺利留校。我更生气了,做人怎么能这样,正是因为他这样骗婚的人存在,才败坏了我们同性恋的名声。我跟他说,我能容忍他移情别恋,却无法容忍他道德败坏。” “然后他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准备移情别恋?我笑了,一个正在出轨——虽然精神以及肉体上都没有但事实上他的确在出轨,而就是这样一个正在出轨的人却问我是不是打算移情别恋。我就回答说是,我不仅要移情别恋还要将他是个纯同,对女人硬不起来的事告诉他的导师,因为我不可能让这么无耻的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他再没说什么话,只是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直到,把我掐死。” 说完这些后,小平头沉默了下来。 我也沉默,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不是结局这样惨烈,这其实只能算一个相当寻常的校园爱情故事。 奈何它不是。 “我想,他还是爱你的,怕你移情别恋才会这样生气。而且他应该也不是有意要杀你,只是气急了,一时失手。” 最终,我只能这样安慰他。 小平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前辈,我以为自己其实已经够天真善良的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甚,居然这么的……纯情。” 咦,我这句话难道不是从他字里行间分析总结出来的? 我困惑地看向他。 小平头哂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这么感性的事情。事实上不过是我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会有那样的事发生的可能而已。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又怎么肯留着我去做这个有可能的破坏。” 竟然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我不可置信看向他,咀嚼着他话里那两个可能。 仅仅是可能! 半晌,我不得不在小平头微嘲的表情里确定了这一事实,吃力地点了点头:“我想,大约你是对的,毕竟你才更了解他。” “其实从第一次做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虽然看上去很温和,实际上却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不可能容忍任何超越他预期的事情发生。当时我若是足够冷静的话就根本不会说那样的话来刺激他。” 小平头平静地说。 随后他笑:“谢谢前辈肯听我说这些话,也谢谢前辈让我没被太阳晒到。现在我已经没事了,之前只不过是乍看到他有点情绪不稳……可惜他只是路过,并没有进这栋楼,因此我杀不了他。” 这是逐客的意思了,我点点头,起身离开。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又听到他几乎颤抖地呢喃:“可我是谁,是心甘情愿躺平让他上了两年的人啊,他怎么忍心……” 我眼睛有些发酸,虽然他说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感性的事了,但其实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感性的存在,无论是他心甘情愿为一个人躺平了两年,还是不愿那个杀他的人去骗人婚姻。 我简直要怀疑,有一天那个杀他的人真正站到了他的面前的时候,他会不会下得去那个手为自己报仇。 这个故事严重影响了我的心情,我甚至忘记了自己去找小平头的初衷,顺带连洒水壶先生都忘记了,回去之后就那么怔怔的坐在沙发上,直到洒水壶先生回来才豁然惊醒。 “你回来了啊,我去做饭。” 我游魂一般丢下这一句,默默地走向厨房。 进了厨房我才想起来,我可不就是个游魂,这种居家煮夫的自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或者我的执念就是照顾洒水壶先生,所以自己的存在被戳破之后会有这样下意识的反应? 不管怎样,此刻我已经在厨房里了,再退出去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我生疏但相当自然地打开了冰箱,去搜寻里面有什么可加工的食材。 洒水壶先生冰箱里的储藏相当丰富,我不费什么劲就决定了今天的菜色,然后像开冰箱那样生疏但相当自然地做了两菜一汤,且闷了小半锅的米饭。 菜是生炒绿花菜和三菇鱼片,汤是丝瓜蛋汤,都是极清淡的口味。 因此端出去的时候我有点犹豫——我并不清楚洒水壶先生的喜好,菜色这样单调万一他不喜欢的话岂不是都不喜欢,从而无处下箸? 大约我的踌躇太过明显,洒水壶先生走过来从我手中接过菜,同时淡淡的丢下了一句:“放在我冰箱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我喜欢吃的。” 把菜放到桌子上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会在我厨房出现的调料自然也都是我喜欢的。” 我闻言松了一口气,回去将汤端出来,又帮他盛好饭。 他在桌边坐了要有一分钟后才举起筷子,然后他吃得很慢,极其地优雅仔细,似乎每一口都是艺术一样。 看了一会儿之后我才意识到这样不礼貌,之前不知道他能看到我就算了,现在都已经知道他能看到我了,再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吃饭,好像实在说不过去。 我尴尬地挪过了视线,洒水壶先生却突然开口了:“你的厨艺不错,以前也常常给人做饭吗?” 我觉得不是,摸到厨具的时候我分明感到了一种生疏,似乎以前从来也没碰过,不过是看人用过才知道应该那样用,这次极可能是我第一次操纵它们。 不过难说,也许我只是太久没碰所以陌生了罢了。 重点是他说我的厨艺不错,也就是说我做的菜至少不难吃,如果这是我第一次做的话,难道我是个厨艺天才? 当然,这并非不可能。 因此思忖半天我也没个决断,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想不起来。” 说完这句我又趁机对自己现在的状况做了个交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似乎一有意识就出现在了阳台上,然后被你路过。” 这句话我说得其实有些心虚,因为其中带了点试探的成分,试探他是不是那天在阳台上路过我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到我了。 并不是刻意,但下意识地就这样说了,也许我骨子里带着这种农民式的狡猾。 洒水壶先生估计是察觉到了我的这种狡猾,抿了抿嘴,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回应。 一直到吃完,他才慢条斯理地又说了一遍:“你的厨艺不错。” 于是我乐颠颠地跑去洗碗。 洗完碗之后我们一起看电视,到了十点洒水壶先生去洗澡。 我照旧一看到他一身水气地躺到了那张大床上就犯困,可是我今天却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要到沙发上去睡。 跟之前吃饭时的原因一样,我都已经知道他能看到我了,哪能再那么理所当然地去跟他同床共枕。 但相对高床软枕,沙发怎么也不能算美好的选择。 最后洒水壶先生的一句话将我从这痛苦的纠结中解救了出来:“你怎么还不过来睡。” 我高兴地回答说:“因为我日志还没有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亡灵纪元1月5日晴 虽然洒水壶先生戳破了我们之间的那层泡沫,但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变得紧张,反而有了某种程度的改善,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对于一个鬼来说,大约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追求了,因此这一夜我睡得很香,以至于今天早上洒水壶先生照旧比我起得早。 所幸我也不算太晚,至少我起来的时候洒水壶先生还没有开始着手穿衣服打领带。 我飙进厨房,飞速地扫了一下食材,决定做最快能得的西式早餐。 煎蛋、三明治和牛奶。 洒水壶先生梳洗完了之后就站在厨房门口看我做,一句话也不说。 我以为他着急,就对他说:“很快就好。” 洒水壶先生看着我慢慢地说:“其实我自己也能做,你不用特地为我早起。” 这是心疼呢,还是拒绝? 我默默思考着这两种可能性,突然感觉身上一颤,才发现洒水壶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贴着我的后背,一手穿过我的手握住了锅饼,一手穿过我的手,抓住了锅铲。 “蛋要糊了。” 洒水壶先生淡淡地说。 “哦,对不起。” 我连忙道歉,眼神落在他跟我重叠的颤抖的手上,又有点出神。 随即我就警醒了过来,现在我已经不是一个孤独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鬼魂了,总这样随时随地的走神,相当不好! 后来早餐在我们俩的合作下很快就得。 厨房不大,原本不能容纳两个人在里面忙碌,不过正好我对洒水壶先生来说算不上障碍,因此竟不觉得拥挤。 吃完早饭之后我送洒水壶先生出门,正琢磨着再干点别的什么,小平头从门里挤了出来,热情洋溢地对我说:“前辈,我带你去认识我们这栋楼里的其它鬼好不好?” 难道是我昨天的表现让他觉得我其实和蔼可亲,因此将我推荐给了其它鬼? 我好奇地看向小平头。 不然为什么昨天、前天他都没有这个意思? 没想到扑了个空,小平头带我到他们常常聚集的地下室,结果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他们又后悔了?” 小平头不好意思地对着我挠头。 “那就算了。” 我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不大想来的。 基本上目前的现状让我很满足,有洒水壶先生做为主心骨,有小平头插科打诨,这就足够,我无意节外生枝。 只是小平头总是好意,我不能不来。现在没有碰到他们,恰好正中我的下怀。 我想走,可是还没来得及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时期军装的小破孩从地底下冒了出来,语声尖锐地说:“这种没品的事我们怎么可能做,我们不过去迎接一下师长!” 说着一个阿婆,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充满了艺术家落拓风范的中年人一个接一个的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我起先还比较惊奇,后来想到穿墙术就释然了。 既然鬼能够穿墙,那么大约在地底下走一会也不要紧。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地底下走呢,这大概就因为那位师长的缘故了,大抵他也是怕太阳的,因此这大白天不得不采取地底行路的方式。 这时候我对于自己无法穿墙也有了个大概的认识,应该不是我修为太深导致实体化严重的原因,就是我不会,是我根本不知道穿墙的诀窍是什么。 在我思索的这一会儿功夫里师长也已经从地底下出来了。 他是怎么出来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想来并不是像阿平他们一样冒出来的,这不符合他的气质。 是的,这位师长相当的气质,一身呢子军装,崭新笔挺;一件墨绿色大氅,气势恢宏。更有剑眉英目,悬胆直鼻,以及劲瘦如刀削一样的下巴。 说是师长,倒有几分将军的派头。 没费什么功夫我就判断出了这个人不为我所喜。 无疑他也是好看的,还是相当好看的,但我喜欢一切可亲的人物或者东西,比如小平头。 而他太过孤傲。 说起来洒水壶先生看上去也并不可亲,甚至已经冷淡、冷漠到了生人勿近的地步。 但那不过只是表象,是一种遮掩,又或一种自我的保护,看过他眼睛的人,又或被他那样定定的看过的人都会知道,其实他是个内心极其热情的人。 说白了,他就是个外冷内热的典型。 而这位师长的冷却是由表及里,从内到外,被他的眼睛扫上一下的话,都会觉得自己要冰冻掉渣。 喜欢不喜欢这种事大抵是相互的,这位师长也相当不喜欢我。 他瞥了我一眼,冰冷的吐出两个字来:“纨绔!”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锦衫华缎,好吧,是显得骚包了一点,那么纨绔就纨绔吧。 我撇撇嘴,不作一声地甩袖子走人。 对此师长是什么态度,小平头、阿平哥等又是什么反应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我是鬼,不是上帝。 我回去看了下冰箱,经过昨晚与今早的扫荡,内存已经少了不少,但还是相当的丰富。我仔细地清点了一下,然后悠悠地开电脑上网去搜菜谱。 虽然洒水壶先生说我厨艺不错,但这种事总是精益求精的好。 我一边看菜谱又一边胡思乱想,想洒水壶先生中午会不会回来吃饭,又想大概不会,上班族什么的,哪个不是就近在单位附近随便吃点,单位条件好点的甚至还有食堂。 然后我又想,洒水壶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常常看着他西装笔挺,一本正经的样子,倒像个买保险的。 想到这里我笑,我的洒水壶先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本正经的,这西装笔挺倒不一定是为了买保险。 再说,就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谁又肯买他的保险? 一通乱想之后,我愉悦地决定了今天的菜色,这时候,电话铃响了。 我下意识地跑去接,接起来才觉得不对,这时候洒水壶先生的声音已经从电话里出来了:“今天的客户很好说话,因此我中午大概会有时间回去。” 我心中一喜,这就是要回来吃饭的意思了。 洒水壶先生又说:“你看家里还缺什么,告诉我,我下班的时候带回来。” 我喜滋滋地说:“倒不缺什么,不过你有空的话可以带点海带回来,我给你煮个海带汤,这样可以有效缓解黑眼圈。” 这是我刚搜菜谱的时候看到的。 洒水壶先生略停顿了两秒,然后“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我颠颠地又跑回书房,再三确定了海带的确是种以内养外,活血养颜的纯天然无害物质。 洒水壶先生的皮肤极白,且白得晶莹剔透,稍加不注意就容易出黑眼圈。 上班的话,洒水壶先生会注意的修饰一下,不上班的话就会像我第一次打量他那样,夸张到吓人。 当然,这大约跟他那天睡眠质量太差也有关系,罪魁祸首说不定还是我。但无论如何,这样不完美的东西实在不应该在他脸上出现! 退一步讲,海带汤就算没什么美容养颜的功效,大抵也是种好喝的汤。 想到这一点,我彻底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再看时间,差不多已经是可以做饭的时候。 我起身去做饭,一回头却看到师长正无声地盯着我。 我吓了一大跳,这不是见鬼! 随即我就笑了,我可不就是见鬼了,连我自己都是鬼。 师长丝毫没将我的惊吓和自嘲看在眼里,自顾自地说:“听说你不怕太阳。” 我顿时就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了,可惜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怕太阳。 我思忖着到底该高深莫测地告诉他等他修为到了就知道了还是实话实说。 我的诚实显然是有针对性的,比如洒水壶先生。 不等我想好师长又说话了:“都死了几千年了,还贪图这口腹之欲,你可真够丢人的。”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这是什么神展开? 难道他不是特地来问不怕太阳的事的么? 再说,就算我贪图口腹之欲又关他什么事,他凭什么用这种十足恶劣、相当厌弃的口吻说我?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挪到了窗户上,说:“天气不错。” 这句话更加的风马牛不相及,不过我倒是大致的明白了现在的状态。 眼前这位仁兄应该是的确为我不怕太阳这件事而来,只是他非但生前只怕死后也没求过人,因此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所以才这样没话找话说。 做人别扭到这个份上真是相当的令人无语。 不过他有时间在这磨蹭,我却没有,我该为洒水壶先生做饭去了。 因此我直说:“关于不怕太阳这种事,大抵等你活到……不,等你死到我这岁数大概也就明白了。” 我最终没选择跟他说实话,我不喜欢他,他又这么不客气,我为什么要跟他说实话呢? 师长闻言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耳后根有些发红,大约是有着一种被人窥破心事的恼怒。但总是得到了答案,所以并没有为难我,一甩大氅去了,我这才得以轻松自在的去做我的午餐。 饭将将做好的时候洒水壶先生带着海带回来了,我就着准备好的其他配料快快地做了两小碗的汤,然后满足地看洒水壶先生将它涓滴不剩的喝了精光。 吃完饭后洒水壶先生并没有立刻就走,到厨房里去陪我洗碗。 具体表现就是我洗碗,他拿擦碗布把它们擦干净。 期间我想起师长的事,就问洒水壶先生:“你是单看见我,还是只要是鬼你都能看见?” 师长这种鬼我觉得大概不会像小平头他们那样总是自觉的躲着生人,因此我很怕洒水壶先生会碰到他,进而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 现在想来我的担心有些多余,单看洒水壶先生之前对我视而不见的样子就应该知道,就算洒水壶先生看见了师长也会只当没看见。 再怎么说师长也不会像我这样赖在洒水壶先生的房子里,时时出没在洒水壶先生的眼皮子底下,进而让洒水壶先生喝破了他的行藏。 而说到洒水壶先生喝破我行藏的事我又不由感到困惑,其实至今我也没能弄明白,洒水壶先生他为什么要喝破我的行藏。 嗯,我一定要记得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好好问问洒水壶先生! 当然,这已经不是今天的事了,现在我应该将话题重新转回洒水壶先生到底是能看到我这一只鬼还是所有鬼这个问题上。 洒水壶先生当时明显有几分迟疑,但在我脱口而出要是他觉得很难回答就不用回答了之前他还是回答了:“都能看见,我是天生的阴阳眼。” “这样啊……” 我小心地又问他:“那我们这栋楼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五个鬼,一个小平头,一个红卫兵,另外还有一个小女孩、一个阿婆和一个艺术家你知不知道?” 洒水壶先生将擦碗布放了下来,看进了我的眼睛,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老实告诉他:“今天楼里来了个过路的民国师长,看上去不是很好相与的样子,我怕你撞到他。” 洒水壶先生的眼神温和了下来,他抬手轻轻地触了触我的眼睫:“你放心,我跟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轻易不会招惹与他们无关的人,我更不会去招惹他们。” 我很欣喜于他所说的他们,他没有说你们,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是不是我跟他不算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其实天真,但我所追求的也并不就是事实,不过是一份“以为”。 只要他这样以为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粗长的一发 ☆、第 7 章 亡灵纪元1月6日晴 我不知道我跟洒水壶先生的现状算不算是谈恋爱。 首先我得承认,我相当的中意洒水壶先生,想照顾他,不,是想呵护他,滴水不漏地呵护他,捧在手心里那种。 另外我还想吻他,他的眼睛和美好的唇形无比的让我迷恋,如果这是一种食物的话,大约我几辈子也吃不腻。 但让我困惑的是我对于洒水壶先生的冲动也只到亲吻这个地步而已,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更深一步的欲丨望。 是不够深爱还是不忍亵渎? 又或者是,我时时刻刻都记得他是个人,而我只是个鬼? 如果答案是最后一个的话,那么我想我理智的大约有些令人发指。 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做为一个当局者我怎么也判断不出来,但至少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我想照顾洒水壶先生。 因此我干脆下定决心抛除了一切杂念,按部就班地照顾其洒水壶先生起来。 如果可以就这样天长地久,未必不算件美事。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而人,有旦夕祸福。 昨天那个让我心存疑虑的师长终究还是找过来了,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找洒水壶先生。 洒水壶先生吃完早饭,我送洒水壶先生出门,门只刚一开,师长就站在那里了。 他两眼发直地看着洒水壶先生,冰冻一样的脸色难得有了表情,但是相当的扭曲,融合了悲伤、喜悦、获得、后怕等等几种甚至十几种表情在内,现在写起来的时候我都忍不住要惊诧,这么复杂我居然都能分析得出来! 师长语无伦次地对洒水壶先生说:“文鸢,我终于找到你了。昨天到今天,总有什么东西逼迫着我来这里似的,我还以为是那个纨绔不惧阳光的事吸引了我,没想到却是文鸢你。文鸢……” 师长说到这里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洒水壶先生走了,他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地闭上门就走了,可惜我因此没能看到师长的表情,不过光用想的也会觉得很精彩! 我险些抚掌大笑,最终却皱起了眉头,如果洒水壶先生真是这位师长要找的“文鸢”的话,只怕此事不得善了。 我倒不是怕洒水壶先生就此被抢走,如果只是洒水壶先生被抢走的话,除了我黯然失意外大抵要算得上皆大欢喜。问题是,我不觉得洒水壶先生会对师长这样的人有好感,进而跟他发展出一段旷古绝今的爱情故事来,而师长从民国时代存活到现在只怕就是为了这件事,一定不肯善罢甘休。 如若师长要做伤害到洒水壶先生的事我该怎么办呢? 我迷茫地看着阳台外的天光,除了不惧怕阳光我没发现自己有任何其他的能力,难道我只能用力将他拖到太阳底下去? 那阳光没有照进阳台上的时候怎么办? 我甚至无法出这栋楼。 晚上又怎么办? “你跟文鸢什么关系?” 不知什么时候师长已经进了门,他冷硬地问我。 我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再慢慢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回答说:“如你所见。” “你!” 师长发怒。 实在是我的这句话似乎什么都说了,事实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如他所见,他见到了什么呢? 见到我在洒水壶先生身后,可那又怎样,洒水壶先生看不到他自然也可能看不到我,这个行为或者代表我的恶作剧,或者代表我对洒水壶先生有想法,但要联想到我这是在送洒水壶先生出门上班——大约并不容易。 “你最好离文鸢远点!” 师长冷厉地警告我。 我仍旧慢吞吞地说:“我就不,你咬我?” “你!” 师长愤怒地一掀大氅,顿时刮起一阵猛烈的阴风。 我很想一挥小手立刻就风平浪静,但事实上我只能咬紧牙关让自己在风中站定而已。 用眼睛在屋子里那些被狂风扫荡的一塌糊涂的装修与家具上转了一圈,我努力地败中求胜,问师长:“你的‘文鸢’要是知道是你将他的屋子变成了这样,不知道作何感想。” 可惜因为咬着牙关,这句话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内。 但总算达成了我的目的,师长顺着我的目光扫视了扫视了一圈,不甘,却不得不停止了这种破坏力极大的攻击。 师长还想伸手拿我,我嘲弄地瞟了他一眼,捞袖子去收拾这满屋子的狼藉。 师长的手顿时僵住了。 像他这样的人,大抵是不会有收拾屋子这样的自觉的。就算有,当着我的面他也不一定能拉下脸来,所以一切还要等我收拾完了再说。 我一边尽可能的让屋子恢复原状,一边在背着师长的时候尽情的龇牙咧嘴。 若不是师长还在,此刻我一定会躺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打滚。 这股阴风来得相当不善,虽然我勉强没被吹飞,但阴风整个儿侵入了我的身体,现在我的每一个骨缝里都被一种针扎的刺痛和一股难言的酸涩所侵占,虽然我其实现在本来应该根本没有身体,更不会有骨缝。 我有点发愁,这似乎不过是师长震怒之下随便的小手一挥,可我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万一师长动起真格的来,我岂不是一秒钟内就死得不能再死? 我想打个电话告诉洒水壶先生最好到别处住上一阵子避避风头,可我怎么也想不出主意将这位师长支走。 正想着电话,电话铃就响了。 直觉是洒水壶先生,我下意识地就想去接。好在师长的目光如芒在背,因此我竟生生地顿住了自己的脚步。 一时间电话铃声成了这个房间的主旋律,我不由自主地盯着看,师长也皱着眉盯着看。 我很怕这电话带留言机,万一洒水壶先生说出点什么,基本上我接跟没接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不是洒水壶先生的就最好了 电话铃响了一会儿终于静下去了,没有我臆想中的留言机事件发生,我背过身去松了口气,继续慢吞吞地收拾着我的屋子,同时想着该怎么把师长支走。 “我们做鬼的,就算有千年道行,但与人相处也必须做到八个字,那就是,形同陌路,两不相干。” 这句话我说得毫不心虚,同时也怀疑师长会不会听得进去。 像我们这样,一个与人正处得愉快,一个几十上百年来孜孜不倦就在寻人,形同陌路什么的,两不相干什么的,实在无稽。但我实在没有别的话可说,显然我并不是个聪明的人,至少并不是个口才好的人,基本上纨绔大约等同于的也就是草包这两个字。 从这一点上讲,师长先生的评价并没有错。 果然,师长鸟的没鸟我,轻蔑的眼神都懒得赐予一个。 我挖空心思地又想别的话,想到最后,等来了钥匙插进锁眼里的声音。 我心中一紧,不是洒水壶先生看我不接电话,心中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了吧! 幸而,洒水壶先生不像我这样笨得可以。进门之后,他旁若无人地去了书房,全不管我紧张地看着他,更不管师长紧紧地盯着他想上前又无奈的样子,再然后拿了份文件出来的时候才稍微停顿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几乎已经被我恢复了原装的客厅。 演技派! 我悄悄在心里挑了个大拇指,却见洒水壶先生顿了一下之后竟然走向了沙发,打开手里的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 我心中暗暗叫苦,一时间又欣慰甜蜜到不行。 回来是为我,看出客厅被动过的痕迹留下还是为我,的一人如此,夫复何求! 我抖擞精神,终于想起了说辞劝师长说:“你看,他连看都看不到你,跟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他是你的‘文鸢’,又能怎么样?真要想再续前缘,我劝你还是赶紧去投胎……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但赶上个下辈子,下下辈子不是也不错?” 其实这句话我大多还是说给洒水壶先生听的,希望他能听出其中的要害,听出症结在他并不在我,要紧的是他,我一个路人其实全没关系的。 洒水壶先生听了这句话眼角略微抖了一下,我知道他这是听懂了,谁知道他把文件翻了一页,根本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师长那里却激动开了:“胡说,进了幽冥府,喝了孟婆汤,我就再也不是我了,再续前缘又还有什么意义!” 我无语地看他:“你既然知道进了幽冥府,喝了孟婆汤,‘我’就无所谓‘我’了,那么你早就该知道你的‘文鸢’也已经不是你的‘文鸢’了,你这么执着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现在他已经不是我的‘文鸢’了!” 师长醍醐灌顶一般复杂地看向洒水壶先生,突然一挥大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什么节奏,难道这就被我说动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门那个方向,等了半天,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了才挤眉弄眼地看向洒水壶先生。 ——到底还是不敢开口。 洒水壶先生大约也怕有什么鬼隐在暗处,所以只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可我觉得他还是不明白,干脆在空气中写字,让他去哪里躲两天。 我总觉得这位师长还会回来。 洒水壶先生无声地看了看我,不发一言地收好文件出门。 这是生气了吗? 我惆怅地站在门背后半天,直到夕阳西下,该做饭的时候。 今天还要不要给洒水壶先生做饭呢? 我烦恼地看向厨房那个方向,须臾心一横,反正那位师长知道我贪图口腹之欲了,就算被他知道了,我说做给我自己看着玩的还不行! 最后师长并没有出现,我想的借口因此显得多余。 这种多余让人愉悦,更让人愉悦的是,直到我写日志的现在师长也再没出现过。 写到这里真希望就已经可以画上句号,我的洒水壶先生已经在温暖的大床上等着我,但可惜这些并不是今天的全部,在我写日志和做晚饭之间还发生了一些比较重要事情。 其一,我小心地询问之前洒水壶先生是不是生气了,可明明我就是好意。 洒水壶先生面无表情地反问我,他之前回来我生气不生气? 我想我是生气的,因为洒水壶先生太过顾惜我而忽略了自己,原来洒水壶先生的生气基于同样一个道理。 其二,我问洒水壶先生,如果他真是文鸢会怎么样。 洒水壶先生不耐地继续反问我,我之前不是说了进了幽冥府,喝了孟婆汤,‘我’就无所谓‘我’了,那么‘文鸢’自然也无所谓‘文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亡灵纪元1月7日晴 今天一大早送完洒水壶先生我溜达去了小平头那里打探师长的情况,答案是师长早走了,而且按以往规律三五月内都不会回来。 我很兴奋,至于其中与以往相比质的变化被我给故意的忽略了。 这人生的蜜糖争得一刻就是一刻。 好吧,我承认我短视。 可对于我这样一个无处可逃又无能为力的纨绔,大抵也就只能抓住眼前的快乐罢了。 我兴奋地打电话把这一好消息告诉洒水壶先生。 洒水壶先生在电话那天静了静,告诉我,他决定休假。 咦,这是什么节奏? 不是明明暴风雨已经过去了吗? 我举着电话筒略感惆怅。 我翻出洒水壶先生的行李箱,仔仔细细擦了个干净。 本来我还想帮洒水壶先生收拾行李的,可是不知道他想去哪里度假,是远是近,又是几天,因此只得作罢,怏怏地去厨房给他准备近期内的最后一次午饭。 午饭将将要做好,门铃被按响了。 我微感奇怪,凑到猫眼里一看,原来是洒水壶先生,他手里七大八小提了不少袋子,因此腾不出手来掏钥匙。 我忙帮他开门,扫了一眼那些袋子里的东西,不由纳闷:“你不是要休假,买这么多吃的放家里不怕坏?” “难道不是正因为休假才要多囤点东西在家里?” 洒水壶先生毫不客气地将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我,顿了顿,又问:“还是说,你不希望我留在家里休假?”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极其的面无表情,但我却明显看到了他眼神地闪烁。 心因此湿软成一片,软得仿佛都可以挤出蜜汁来。 “当然不会!” 我轻声地回答,简直有点怕吓到他。 这时候其实我是很想做点什么的,比如说抱住洒水壶先生,又比如亲亲他的眼睛,甚至嘴唇。可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了。 心因此有点发沉,忽然却感到面上一阵颤抖,再等回过神来,洒水壶先生已经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我摸着自己的脸颊简直不可置信,刚才,洒水壶先生他……亲了我?! “鱼要糊了。” 洒水壶先生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我才游魂似的又回到了厨房。 接下来我一直在傻笑。 我也知道傻笑不好,特纨绔,特二百五,可这种感觉太特么幸福了,我实在忍不住! 我傻笑着看洒水壶先生一口一口吃下我做的饭,又傻笑着看他到阳台上去侍弄那些花花草草,最后我们两个在阳台的长椅上几乎肩并肩地坐了下来,一起沐浴温暖的阳光。 洒水壶先生看天,我看洒水壶先生。 “你就这么容易满足吗?” 洒水壶先生自言自语一般问我。 我老实回答说:“已经意出望外了,能碰你一个小手指头我都觉得奢侈。” “上辈子你也这样。” 洒水壶先生低低地说。 “啊?” 我有点傻眼,因为师长的事,事实上我现在比较忌讳上辈子这样的字眼。。 洒水壶先生平淡地说:“还记得我眼圈突然黑的那一天吗,那一天我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全是你。当然,也有我,上辈子的你,上辈子的我。” 难道他上辈子不是‘文鸢’来的? 师长他会认错人? ——虽然我其实挺盼着这样的,但我直觉不大可能。 洒水壶先生淡淡地继续说:“上辈子你也像现在这样,总这么傻看着我,不言不语,就是看着我。然后明明就是个手脚无力的纨绔,却总会在我跌到之前及时扶住我,扶住之后又赶紧撒手,生怕占了我的便宜一样;又明明是个极其粗心的人,却时时记得我胃不好,一直帮我准备吃的,然后呆看着我一口一口吃下去,连声好吃不好吃都不会问。” 说到这里洒水壶先生突然别过脸来,定定地看进我的眼睛,问我:“为什么?” “啊?”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洒水壶先生问我:“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听到这话我有点难过,仅仅是扶他几次,给他几次吃的,他就认为是好了,他那一生,过得该有多不好? 定了定神,我回答说:“上辈子的事我是一丁点儿也不记得了。就算你要问我现在的话,我也不知道,就是特别想照顾你,不让你经受哪怕一点儿的风吹雨打。一定要给一个原因的话……我想,也许这是一种烙在骨子里的本能,或者上辈子留下的执念?” 洒水壶先生一直看着我,突然,他笑了,说:“我相信你。” 我在他这一笑里有些目眩神驰,嗫嗫道:“我突然有点儿明白上辈子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了,就算只为这一笑,倾尽所有也愿意。” 刚说完我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一笑倾城什么的,对于女人来说是种恭维,对于男人来说,大抵却算不上什么好话。 洒水壶先生却并没有因此生气,他嘴角微挑:“就算只是一种对于美色的痴迷,痴迷到这样小心翼翼的份上,也不会让人心生厌憎的。” 我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洒水壶先生转过了头去,突然又说:“但是,” 我的心跟着这个但是又拎了起来,洒水壶先生淡淡道:“但是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早就已经不再是上辈子的那个我,所以,也不会有跟你再续前缘的意思。我现在会这样对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 我想他话虽这样说,其实多少还是受到了上一辈子的影响,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接受我,接受一个鬼。 但不管为什么,总是一件好事,我高兴地接过话说:“你放心,我根本就不记得上辈子。我一睁开眼睛,一有意识,就看到太阳,就看到你,仅此而已。” 洒水壶先生转过头来又定定地看了我一回,问我:“对于我们目前这种现状,你满足了吗?” 我实话实说:“做为鬼,能晒太阳,能触摸实物,能照顾到你我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基本上不敢也不可能再有别的追求——你不知道,其实大多时候我连碰都不大敢碰你,这对你的身体,怎么说也是种伤害。” “你这样,总是先为别人着想,是单独针对我,还是针对所有人?” 洒水壶先生问这话的时候眼神闪烁。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可是我还只是实说:“我不知道,因为我现在生活里只有你,根本无从比较。” 想了想,我又补充说:“不过除了你,大抵我也不想跟别的什么人接触。” 洒水壶先生静默了半晌,眼神温和了下来。 他触了触我的脸颊,转过头去继续看太阳,眯了回眼睛说:“做鬼像你这样的,也算特例。” 这话当然不是说我的禀性,而是我能触碰东西,不怕太阳这种事。 我琢磨着这话里的味道,问他:“你似乎很了解鬼?” 我想,如果他正好是个天师的话,那这个故事就太狗血了! “我是天生的阴阳眼。” 洒水壶先生缓缓道:“更是祖传的风水师,因此,对于鬼多少都有几分了解,但却不够深入,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我恍然地点头,洒水壶先生又说:“不过我们这个圈子总是相通的,因此我还认识几个天师,对于你这种状况,我想他们应该总有办法。” “应该不是超度我的办法吧。” 我挠着头问。 虽然对于被超度我没有什么太强烈的反感,但说起要离开洒水壶先生,并从此将他忘记,说什么我都不会舍得。 洒水壶先生认真地解释说:“天师会主动超度的只有祸害人间的恶鬼,又或者鬼魂的亲属请求他们超度才会去超度。天师做的也不只是超度这一种事,鬼媒、碟仙,甚至还阳重生这种沟通阴阳的事他们都会做,偶尔也会借些无用的驱壳做些夺舍的事。” 这意思是要让我不再做鬼? 也就是说让我有机会摸摸洒水壶先生的手,甚至亲亲他的脸什么的…… 我有些小激动,正当这时候,师长冷冽地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文鸢,你跟他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亡灵纪元1月7日晴① 听这话,师长只是刚到。 我的心思一瞬间在巧合误会和我暗恋洒水壶先生之间转了几圈,洒水壶先生已经淡定地转过了头去,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瞬间我就知道,这次师长大概是得了什么法子,断定洒水壶先生能看到他了。不然洒水壶先生绝不会这么冒失。 不过,什么东西……我险些儿没绷住自己的笑容,洒水壶先生好毒! 师长的脸青了白,白了青,做为鬼还有这样精彩纷呈的颜色交替,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我倒也没太紧张,怕师长因此发大招什么的。 此刻我跟洒水壶先生都沐浴在阳光下,因此心中隐隐有些有恃无恐的得意。 自然,要是阳光没了,我跟洒水壶先生还是会有危险的。 但我早就说过,我是个短视的人,这得意,争得一刻就是一刻。 师长脸色青白了半晌,竟然忍气吞声让这句话就这么过去了,他僵硬的命令道:“文鸢,你过来,我得了让你想起前世的法子,你用了就会想起我来了。” 洒水壶先生又看了他一会儿,从兜里摸出手机来,拨了号码,道:“玉少,我这里有桩生意要交给你,帮我超度一个百年左右老鬼,价格吗,十万够不够?” 洒水壶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我一半注意力还放在师长身上,生怕他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 只是,师长的脸裂了又裂,最终竟诡异地变成了平静。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等了起来,似乎笃定来的天师不能将他怎么样一样。 “你请的天师灵不灵?” 我忍不住问洒水壶先生。 洒水壶先生淡淡道:“王家嫡系,下任门主,要是他也不行,基本上我们就准备做同命鸳鸯了。” 我完全不明白这个王家嫡系是怎么样一个存在,但至少听得出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心顿时安定了不少,笑回洒水壶先生:“你说错了,明明是同命鸳鸳。” 师长平静的脸顿时又裂了开来,他冷厉地看向我:“你这么个纨绔,也配肖想文鸢!” “你错了。” 我实实在在地摇头:“我连文鸢是谁都不知道,我肖想的只是他而已。”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很想应景地揽一下洒水壶先生的腰,但最后我还是放弃了。 让洒水壶先生因此寒战,我舍不得。 “你!” 师长发怒。 我看了下大好的阳光,又看了眼淡定的洒水壶先生,复又像之前一样,跟洒水壶先生保持着几纳米的距离肩并肩的坐了下来,晒太阳。 宁静的时光过得很快,似乎只是几分钟,我就听到了按门铃的声音。 洒水壶先生淡然地摸出手机,打电话:“你不是指望我去给你开门吧,我被堵在了阳台上。” 下一刻门就被一条火龙毫不留情地轰了开来。 我的嘴角抽了抽,有必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吗? 我跟着洒水壶先生的节奏慢慢地转过头去,谁知道师长的节奏比我们还慢。 不,他根本就没有节奏,因为他根本没有回头,犹自自负且安静地看着洒水壶先生。 我想,我的关注点也是奇怪的,这时候我本来应该去看那个将门轰开的罪魁祸首才对。 也许这是因为骨缝里的酸涩至今还没有消除,因为这个神秘的师长给我带来的威胁感太重,怎样的意外都不能抹去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自然,这个地位极其的负面。 在我观察师长的当儿洒水壶先生和来人已经打完了招呼。 洒水壶先生招呼:“玉少。” 来人回应:“书白。” 我这才知道洒水壶先生的名字,不由转头看他,恰看见洒水壶先生松眉的动作。 很明显,之前他刚刚皱过眉头。 我还没来得及去想洒水壶先生为什么会皱眉,玉少又已经开口说:“这十万的酬劳我恐怕赚不了你了。” 我顿时紧张起来,对于洒水壶先生为什么会皱眉也只得暂时略过。 “不过一个百年的小鬼,你就弄不下?” 洒水壶先生冷淡地问玉少。 玉少避而不答,委婉劝说:“你跟他百年纠缠,他宁可不去投胎也要留在人间找你,不彻底肃清其中的因果,就算我现在将他超度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他还会找上你。” 洒水壶先生漠然道:“下辈子我早就已经不是我了,我去管它做什么。” 玉少似乎被噎得不清,半晌没有作答,倒是师长颤抖地接过了话:“文鸢,你就这么恨我,连想起我都不肯?” 我瞬间听出了其中的因果,似乎上辈子师长与洒水壶先生并非两情相悦。 不得不卑劣地承认,这点让我相当的欣喜。 “要不你还是算了,下辈子再说吧?” 玉少又劝师长。 师长头也不回,凶厉地说道:“你要么闭嘴,要么超度了我!” “罢罢罢,你们的事,我是不好插手的。” 这么说着,那个玉少竟然就走了。 我简直瞠目结舌,他不是个天师么? 他的业界良心哪里去了! “书白。” 我吞了吞口水,问洒水壶先生:“你有没有什么法子直接从阳台离开?” 洒水壶先生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抿唇道:“我不走,你走。” 说着他又摸出电话来,问那个玉少:“玉少,既然你不肯帮我超度那只百年老鬼,那帮我把这只千年老鬼带走吧,价码还是十万。” 这话刚一说完他就被一股阴风卷进了房间里,我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阳光已经弱了很多。 “你放开书白,有什么冲着我来!” 我不管不顾地冲进房间,老鹰护崽一般伸开双臂挡在洒水壶先生面前。 师长一句话也不说,只一弹指,瞬间我被一股大力抛到了天花板上,然后又砸回地上,钉住四肢,动弹不得。 “文鸢,你好好地想起前世。” 师长一步一步地走向洒水壶先生,语声轻柔。 洒水壶先生一动也不动,就那么任他走近,我心一沉,只怕洒水壶先生跟我一样,也被不知道什么劳什子法术给束缚住了。 大抵师长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只是想让他想起前世的事情罢了。 我努力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可眼睁睁地看到师长的额头抵上了洒水壶先生的额头还是忍不住目呲俱裂。 师长的额头只一拿开,洒水壶先生就应声而倒。 所幸师长及时捞住了他,没让他撞到地面。 只是,他双目紧闭,鼻翼不见起伏,竟是死了的样子。 “你将他怎么样了?” 我语声颤抖地问。 师长理也不理我,只双目炯炯地盯着洒水壶先生。 我从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心中的愤恨像决堤的潮水一般直涌向四肢百骸。 在这潮水的涌动中,我突然的发现,我那被钉得死死的四肢似乎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松动? 我勉强自己定下心来,像个武林高手冲穴一样默默地用那些潮水洗刷自己的四肢,一边又焦虑地看向洒水壶先生,盼他呼吸,盼着他睁眼,又计算着怎样才能出其不意地将他从师长手里夺回来。 就在我感觉终于能个完全地控制自己身躯的一刹,洒水壶先生竟真的睁开了双眼,他定定地看向我,轻启双唇,吐出了两个字:“书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亡灵纪元1月8日晴 时间过得很快,洒水壶先生口中吐出“书白”二字的时候挂钟正好敲响十二点,于是又是新的一天。 我对于那声书白有点茫然,想了一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书白是我的名字,而不是洒水壶先生的名字。 所以那位玉少这么叫的时候洒水壶先生会皱眉,所以我这么叫洒水壶先生的时候洒水壶先生的表情才那么古怪。 这么说,那位完全没有业界良心的玉少他认得我? 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一飞而过,瞬间我就被洒水壶先生夺去了全部思绪以及视线。 洒水壶先生定定地看我,突然间潸然泪下:“书白,我还说你怎么再不出现了,原来你早就死了。” 洒水壶先生说到这里,师长再也忍耐不住,他焦虑地捧住洒水壶先生地脑袋:“文鸢,你看着我,你不是应该想起了前世的吗,可你现在……究竟在说着什么?” 洒水壶先生憎恨地钉了他一眼:“是不是你杀了书白?” 咦,在那一世也有师长先生的吗? 我有些头皮发麻。 这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推断与总结,那就是,在师长术法的作用下,洒水壶先生的确想起前世了,不过,不是与师长的那一世,而是与我的那一世。 也许……这一世在他心里更为重要吧,总之脱离了师长的预期。 可如果这一世里也有师长的话,那么事情就复杂了,这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三人纠葛! 师长应该是正在蛋痛为什么洒水壶先生想起的竟不是文鸢那个前世,所以大约顾不上,或者根本就没听到洒水壶先生的质问,,略停一息,又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了洒水壶先生的额头,接着洒水壶先生再次失去了鼻息。 这样的事因为有过了一次,所以我大抵猜出洒水壶先生一会还会悠悠转醒,可天知道这样的术法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大脑这等精细的东西哪经得住他这样一而再的摧残。 别的不说,几世的记忆一股脑的塞进一个人脑子里,只怕爱因斯坦那样的脑容量都吃不消。 所以当洒水壶先生再次睁开双眼,再次口吐“书白”二字,而师长因此再再次要将额头抵上洒水壶先生的额头时我果断地一把扯过洒水壶先生将他护在了身后。 这一举动大约实在超过了师长的预期,因此才能得逞,也因此激怒了师长先生。 师长先生冰冷冷地看我,吐出一个字:“滚!” 与此同时洒水壶先生颤抖地伸出双手在我背后环住了我,颤声道:“书白,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被师长给秒了。 等我再有意识,窗外阳光灿烂,一张我不认识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啧啧赞叹:“季书白,你还真是属蟑螂的,这都能活过来。” 然后我就知道他是谁了——玉少。 我在心里飞快地琢磨了一下,洒水壶先生在被师长抓进屋子里之前曾经给玉少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我带走,大约因此玉少出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将我从师长的黑手里捞了出来。 也就是说,我还活着。 呃,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我早就死了。 总之我还记得自己是谁,能思考,这总是好的。 我吁了一口气。 我顾不得再多,急急地问玉少:“你知道洒水壶先生现在怎么样了吗?” “洒水壶先生?” 玉少古怪地看我。 我这才想起来,我竟然还不知道洒水壶先生的姓名,脱口而出的只是我心底里对于他的称谓。 “就是给你打电话,给十万你让你超度师长后来让你带我走的那个人。” 我解释。 玉少怜悯地看我:“季书白,这一世你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究竟在他们之间搅和什么?” 我气愤地看玉少:“是他在我们之间搅和不是吗?” 明明我跟洒水壶先生两情相悦。 玉少怒了:“你做小三还有理了!” “你才小三,你们一家都小三!” 我毫不犹豫地还口。 明明我跟洒水壶先生认识在先。 “季书白,你听我说。” 玉少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告诉我:“他们俩的名字早就刻在三生石上了,他们之间你插不进去的。” 我沉默了。 做为一只鬼,我当然不会去否认三生石的存在,更明白那简直就是结婚证的代名词,虽然听起来它比鬼还要玄幻,还要不真实。 更让我感到玄幻不真实的是,特么这仙妖怪的世界倒比人间还开明,早千把年前就将同性婚姻合法化了! 一刹那间我有些迷茫,难道我真的不知不觉地就这么做了小三? “可明明我跟洒水壶先生认识在先,明明我跟洒水壶先生才是两情相悦。” 我委屈,终于把这两句心底里盘亘了很久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玉少横眉看我:“你先认识陈玉清,哼,你认识玉清才几天,李洛鳞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认识他了好么!” 我不服:“我还一千多年前就是认识他了呢!” 玉少鄙视地看我:“就算一千多年前,那也是李洛鳞先认识玉清的好么。” “我……” 我没脾气了。 然后我又想,我跟他争这个干什么呀,就算他们认识的早又怎样,认识的早不如爱的早,两情相悦的仍然是我跟洒水壶先生。 大约从我的神色里看出了点什么,玉少叹了口气,劝我:“季书白,他们之间的缘分已经注定了,你就不要妄想了。” “我只知道,洒水壶先生根本一丁点都不喜欢那个师长,哪怕一千多年前,洒水壶先生他喜欢的也是我,而不是那位师长!” 我笃定地说。 “你!” 玉少气结:“你还铁了心做小三了!你知不知道三生石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才小三,你们一家都小三!” 我毫不留情地将这句话又还给了他。 “你!” “你就泼吧你!” 玉少一甩袖子走了,我一瞬间有些心虚,刚才我那劲头,还真有点泼妇骂街的意思。 不过立刻我心里又转回来了,我是个纨绔嘛,纨绔跟泼妇本来就是差不太多的存在,我就泼了,他咬我! 我没喊住玉少硬要问洒水壶先生的事,从他的意思里我多少也能猜出洒水壶先生现在至少人身安全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想起那位师长先生的执念,我忍不住又要忧心忡忡,生怕洒水壶先生在其他什么地方吃亏。 最怕的是,洒水壶先生性子再一烈,那有什么后果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里,我再也躺不住了,翻身就要起来。 可哪里翻得起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有多虚弱,四肢百骸浑不受力,好像自己就是一团棉花,又或者一片虚无一样。 我吃力地将手举到了面前,难过的发现,自己淡薄到几乎透明了。 “玉少。” 我软声呼唤。 不一会,玉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到了我的面前,没好气地问我:“喊我干什么?” “先要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我低眉敛目,将姿态放得极低。 玉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用,那人钱财,□□,这不过我的一项业务。” 我顿时想起来,我这条命其实不能算是玉少救的,是洒水壶先生花10万块买来的。 心里更加又苦又甜,我将姿态放得更低了:“哪里的话,就算洒水壶先生他再有钱,没有玉少这本事也是白搭不是。” 玉少不耐烦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最不耐烦见你这低声下气的样子!” 我抬起头来恳求他:“玉少,你好人做到底,帮我把洒水壶先生也救出来好不好。他没有法力,师长要把他怎么样,他肯定扛不住的。” “你!” 玉少重重地将药碗掼在床头柜上,再次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心里一片悲凉,依之前刚一见到的时候他拒绝洒水壶先生的话我也知道我这恳求大约是没什么用的,可他已经是最后一根稻草,我只能努力去捞,不想最后,到底没捞着。 “你的业界良心呢?” 我低低地问空气,最后只得苦苦一笑,努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去够他之前掼在床头柜上的药。 这药是应该是给我准备的,现在我只盼着它好比神丹妙药,只一喝下就能让我生龙活虎地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亡灵纪元1月9日晴 神丹妙药一般都是丸状的,所以这碗药它自然不是什么神丹妙药,所以我现在还在这里躺着,虚软的像一团棉花,也所以上篇日记,上上篇日记,包括这篇和以后相当长时间内一段日记我都不是当天记下的,而是后来回忆着写下的。 因此一度我曾想要不要将日志更名为回忆录,但想着我这总是按着一天一天的顺序记录下来的,便就算了,还当是日志。 其实就算这日子跟人间的日子也是对不上的,据后来玉少所说,我昨天这一睁眼一闭眼之间其实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那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对我来说,还只是那一天并没有过完,一闭眼天黑,一睁眼天亮而已,所以我的日志日期还是一日一日地顺延着。 昨天一喝完药我就睡着了,再醒来玉少在我床头叹气:“我不懂,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陈玉清,他跟你……甚至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也不知道。” 我老实说:“我只是一看到他就想照顾他,让他活得舒舒服服的,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冷漠,不要孤独。” 玉少突然就显得很难过。 我也没说话,寂静了要有很久,我轻轻地问玉少:“陈玉清……是他的名字么?” 顿了顿我又解释:“我是说洒水壶先生。” “是,也不是。” 玉少闷闷地说:“这是你们最先一世时他的名字,现在他叫陈念。” 陈念…… 我在心底里默默地将这个名字咀嚼了一下,又问玉少:“我能问问你我们第一世究竟是怎样的吗,为什么我的存在就是……搅和呢?” 我没问玉少到底知不知道我跟洒水……呃,陈玉清之间的事,一直以来他的表现就是对我们之间的事知之甚详的样子。 我也没问玉少他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事的,这种高人,在我想来,大抵都有些出神入化的本事的。 而我之所以要问这个,是想趁现在我横竖枯躺着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不如趁机把我们之间所有的事和感情都理一理,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个所谓的“小三”,然后我们现在这乱麻一样的关系又该怎么整理。 算起来都一千多年了,我实在不想这样纷乱的关系继续纷乱下去。 重点是,我舍不得洒水壶先生吃苦,理清了,哪怕我真是个小三呢,哪怕以后没我什么事呢,只要洒水壶先生不难过不孤独了,那就算是……完满。 可即便心里这样决断了,说到搅和这个词我还是闷闷不乐,明明不是我,是那位师长在搅和。 玉少大约是看出了我的委屈,神色间有些悲悯。沉默了一会后,他从空中抓出一面镜子,口内称道:“罢罢罢,你一定要知道我就让你知道吧。” 然后我就在镜子里看到了两个古装的少年,很明显,一个是洒水壶先生,一个是师长,只是缩水了好多,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应该就是陈玉清和李洛鳞了。 只有两个少年,没我。 我心还没来得及拧那么一下,疼那么一下,镜头已经后拉,显出整个环境来。 这大约是一个学堂,有白须的先生,还有各种六到十四岁的学生,陈玉清和李洛鳞共用一张书桌,不前也不后。两个少年肩并肩坐着,一样的唇红齿白,一样的眉清目秀,举止间又有着一份说不出来的默契,一派的惺惺相惜,珠联璧合……还是没我。 不经意间两人撞着了眼神,眉目一笑,我的心终于拧住了,开始疼起来。 这种连根针都插不进去的氛围,由不得我不心如死灰。 果然我是个第三者? 玉少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掩镜子:“还是别看了吧。” “不,我要看。” 我还没忘记自己的初衷,我要理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只得这一鳞半爪,上哪里理得清! 镜子里的时光只在这学堂里,流逝得飞快,一转眼两人已经十三四,越发的如胶似漆。我心疼得一拧一拧的,终于,画面转换,却还是一间学堂。 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书院了,里面都已经是十四岁以上的少年或青年,一个个再不是当初恣意混日子玩耍的孩童了,面色整肃,要为考取功名做努力。这时候,陈玉清和李洛鳞之间出现了第一次龃龉。 在我看来,这完全是李洛鳞没道理,什么原因都没有,他就开始给陈玉清脸子看,直把陈玉清气得怔怔的,最后他甚至坐到了后面的空位上去,不再跟陈玉清一排。 我看着陈玉清险些流出眼泪的样子心疼得要不得,几乎就要把自己疼成个SB,这才知道,看着他们幸福其实不算什么,看着陈玉清不幸福,我才真正受不了。 我正恨不得撸起袖子跑到镜子里质问李洛鳞为什么这样对陈玉清的时候,眼前突然一花,一个穿红着绿的纨绔坐到了陈玉清的身侧。 我心一抖,瞬间就知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那一刻我似乎感同身受,似乎自己越过了镜子就坐到了陈玉清的身侧,仿佛初识,愣愣地看着陈玉清的侧脸,各种心疼,各种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舍得让这么好看的一个人难过。 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在他捂胃蹙眉的刹那,悄悄塞过去一块点心,再推过去一盏茶。 陈玉清并没有吃那一块点心,也没喝那盏茶,而李洛鳞对陈玉清的态度越发恶劣了。 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的只是冰冷的脸色和恶劣的态度,陈玉清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捂胃的频率则越来越高。一日,在捂胃之后,陈玉清终于启唇,咬了一口我给的点心。 一颗眼泪无声地在他将那口点心咬下的刹那落了下来。 我很慌张,以为是自己的点心怎么了,却无计可施,最终只得笨拙地又将茶盏往他那边推了推。 陈玉清的眼泪越发流得快了,只是,在流泪的时候,他的嘴角也微微地翘起了一个弧度,然后我又心花怒放起来。 这之后李洛鳞的态度更加恶劣,陈玉清的脸色却一日日好了起来,最后完全的恢复了平静,偶尔,还有那么一丝半丝不算明显的笑,如同惊鸿,翩然而过。 再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对着镜子纳闷了半天才想起来为什么,抬头问玉少:“后来我就死了是吗?” 玉少点头。 我痴了半晌,有点想不出陈玉清刚刚变好的脸色在我消失之后又会变得怎样的难看,心又开始要不得地疼了起来。 “我不是小三!” 好容易忍住了那阵疼,我斩钉截铁地对玉少说。 李洛鳞不珍惜在先,我笨拙的抚慰在后,怎么说都是李洛鳞罪有应得。 玉少气:“你到底看明白没有!” 我怎么没看明白,就算一开始还有些懵懂,就算镜中的季书白一辈子懵懂,我联系这前世今生的事却总是明白过来了——李洛鳞没错是喜欢陈玉清的,陈玉清没错心底里也对李洛鳞有好感。可陈玉清尚未弄明白自己心底里对于李洛鳞的那种好感属于何种范畴李洛鳞就各种气起陈玉清的不解风情来,态度因此各种恶劣,然后将陈玉清气着了,因此才给了我可趁之机。 可难道李洛鳞什么都不说,只那么一味地伤害陈玉清还有理了? 我平静地看向玉少:“以爱的名义伤害,那能叫爱么?” 玉少又气:“你懂什么!” 我懂,我怎么不懂,不就是恋虐情深吗。 电视里有,小说里更多。 可恕我愚昧,虐了,那还能叫恋吗? “恋,除却两情相悦,那就是希望对方过得要好。” “不说一定要比自己过得还好,起码快乐满足,幸福平和,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那不叫恋,那叫路人。” “更甚者,那叫伤害!” 我振振有词,说到这里,扫了玉少一眼,轻蔑道:“一句话,去他~妈恋虐情深!” 玉少大约被噎得够呛,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恋虐情深是他~妈不算东西,可他们之间这趟浑水真不是你能参与的。” 玉少这句话说得相当的无奈,甚至可以说是恳求了。 这实在有违他高人的形象。 我百般不懂,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当然不是问玉少为什么我不能参与,而是问他为什么如此苦口婆心对我。 我一惯是个缺心少肺的人,可玉少所作所为都是为我好我总能明白。 可这只是我、陈玉清和李洛鳞三个人之间的故事不是吗? “为什么?” 玉少怔了一怔,别过头去:“你们三个这一堆狗屁倒灶的事,看了一千多年了,我也烦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亡灵纪元1月10日晴 昨天玉少说完那句话我就睡了,这两天,我每天清醒的时间就只得那么片刻而已,所以一直到今天醒来我才来得及去想:我不是一千多年前就死了吗,然后这一千多年来又有我什么事啊! 总不能洒水壶先生,呃不,总不能是陈玉清或者陈念每辈子都跟我搞这人鬼情未了的事不是——就算他没意见,我又怎么舍得。 还是说,我在不停的遗忘,然后又不停地找到他,就像这辈子一样? 这个问题着实困扰到我了,因此在玉少给我送药的时候我见缝插针地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去。 玉少鄙视地看我,将我昨天给他的鄙视眼神一点不漏地还了给我,然后才说:“你想什么呢,早一千多年前你就投胎了,你还真以为你是千年老鬼?要你是千年老鬼又怎么可能这一下子就差点被李洛鳞弄得魂飞魄散!” 然后我看着我这一身衣服不懂了。 玉少看着我这一身衣服,也很困扰,嘟囔:“不应该啊,怎么一下子你就回到解放前了?” 我纠正:“是一千多年前。” 玉少瞪我:“比喻,比喻你懂不懂!” “好吧。” 我总结:“总之就是,其实一千多年前我就死了又投胎了,然后不断在他们当中搅和……最后终结于大概百八十年前,因为李洛鳞终于厌倦了转世了,直到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我问玉少:“你确定三生石上只刻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中间就没我什么事?”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玉少没好气地说。 我沉默。 我更加困扰了。 基本上我认为三生石的效力比结婚证要牛B多了,结婚证就算是屠龙宝刀还有个离婚证做倚天剑与其争锋呢,三生石却是天下独此一颗,绝没有个反三生石来跟他唱反调。 如果三生石上果真只刻着陈玉清跟李洛鳞的名字的话,我季书白何德何能,竟然能在他们之间横插千年? “我想去看看那颗三生石。” 我不抱什么希望地向玉少提出了这个要求。 玉少无语地看我。 我就点头:“算了,我也知道你为难,这三生石哪是说看就看的。” “也不是为难。” 玉少复杂地看我,又从空中抓出那面镜子来,一块密密麻麻刻着字的石头出现在镜子里,石头不断被放大,最终定在一处,那处写着陈念和李应年,中间一个锁,只是那锁的痕迹淡得几乎要完全看不见了。 陈念就是洒水壶先生,而李应年…… 我一指镜中,问玉少:“莫非这就是那位师长。” 玉少点头。 “那那个锁代表什么?” 我是真不懂。 玉少艰涩地吐出两个字来:“情缘。” 情缘…… 我拍床大笑,原来洒水壶先生与师长的情缘已经淡到了这份上了啊! “那你说,那个锁淡到及至之后,李应年会不会变成季书白?” 我得意地问玉少。 玉少却瞬间白了脸,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明明我是鬼魂,现在像团棉花一样浑不受力,却被他捏得生疼。 “季书白,这种事你想也不要想!” 玉少一字一顿地警告我。 “为什么?” 我不服! “李洛鳞那是真爱陈玉清!” 玉少吼我。 我也吼他:“难道我跟洒水壶先生之间就不是真爱!” 玉少顿时脱力。 沉默了半晌,玉少低低对我说:“季书白,你真的就不能忘了陈玉清吗,这对他好,对你……也好。” 我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残忍地问了出来:“为什么?” 我跟他这么磨半天,为的就是这个为什么。 “好,你一定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玉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似乎听到隐雷阵阵,不过瞬间我就被他接下来的话夺去了全部注意力。 “因为李洛鳞是洛鳞帝君斩下凡尘的一个分丨身,为的就是跟陈玉清结这段情缘的。” 玉少一字一顿地说。 我有点发蒙:“帝君是什么东西?” 玉少立刻捂住了我的嘴,恨恨地说:“你还真敢说,居然说帝君是……” 玉少掩住了下面的话,抿嘴道:“总之帝君势在必得,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单为了陈玉清不要再辗转吃苦也要努力将自己从他们中间择出去!” 我的心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我还是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能在他们之间横插这一杠子,但我至少明白了一点……胳膊拧不过大腿。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吗? 如果不是我横插了那么一杠子,陈玉清和李洛鳞早晚会冰释前嫌的是吗? 所谓恋虐情深,归根结底也还是情深的啊,至少所有恋虐情深剧的结尾还是HE不是吗? 所以其实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三啊。 重点还不是这个。 重点是,因为我的不忍心,我的洒水壶先生虽少受了那一时之苦,却多受了那一千多年的苦楚,辗转几世,不得解脱。 我闭了闭眼睛,软弱地问玉少:“师长一定会对洒水壶先生好的吗?” “如果按你的标准的话……” 玉少复杂地看我,没把话说下去。 我的心冷成一片。 我求玉少:“你的这个镜子什么都能看的对不对,你让我看看他现在怎么样好不好?” 玉少复杂地又看了我一会,最终叹了一口气,伸手在镜子上一抹,洒水壶先生立刻就出现在镜子里。 这是怎样的洒水壶先生啊,形销骨立,简直已经瘦得脱了形,眼眶更是乌青一片,看上去已经几天几宿没睡觉了一样。 那个洛鳞帝君……就是这么真爱洒水壶先生的吗? 我无声地质问玉少。 玉少脸色有些难看,艰涩地说道:“这个陈玉清,不管是哪一世……也太倔了些。” 谁说我的洒水壶先生倔! 我的洒水壶先生明明即温柔又坚定。 他坚定地道破了我的存在,他温柔地为我去勾设未来,他坚定地站在了师长的对立面,他温柔地担忧着我的安危。 洒水壶先生,他只是我的洒水壶先生啊…… 我悲伤地抚上他镜中的容颜,问玉少:“他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轮回念。” 玉少也有些唏嘘:“因为他始终不肯承认他已经忆起了文鸢的那一世,所以李应年在不停地对他使用轮回念。” “你的意思是,其实他早就想起来了是不是?” 我颤抖地问玉少。 玉少叹:“李应年不知道从哪里得了这个法子,其实轮回念是个极霸道的术法,莫说文鸢那一世,所有他有强烈情感波动的生生世世他都已经想起来了才对。” 生生世世! 我骇然,那是多么庞大的记忆量,一下子往一个人脑子里输送那么些东西,还反复不停地输送…… “他这是要把他逼疯吗!” 我目呲俱裂。 玉少又复杂地看我,半晌道:“不止会逼疯,还可能会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我迷茫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是,魂飞魄散。” 玉少淡淡地说:“毕竟他只是一介凡人,承受不住这样一而再的霸道法术的。” 彼时,镜中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个师长,那个李应年,似乎又要将额头贴上洒水壶先生额头的样子。 “轮回念……魂飞魄散……” 我惊心动魄,不知哪来了力气,纵身就跃进了镜子里,挡在了洒水壶先生的面前。 因此,师长的额头好巧不巧的就抵上了我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亡灵纪元1月11日晴 这是一场悠长的轮回表演,表演中我先是季书白,接着是蚂蚱,再有各种蛇虫鼠蚁、飞禽走兽,包括第一世的人,这世上大约就不存在我没有表演过的物种了。 而就像玉少说的那样,就算这么卑微的我……依然生生世世在陈玉清与李洛鳞之间“搅合”着。 我做兔子的时候,明明生活在山野之间,却正好碰见了远足的陈玉清,然后被陈玉清抱回去。 我做鹦鹉的时候,明明自由自在,最后却非要飞进陈玉清的家中,然后心甘情愿被他养起来。 我做老鼠的时候都能那么可爱,白白嫩嫩的,愣是从野鼠变成了宠物,整日间各种动作,娱乐陈玉清。 …… …… 文鸢那一世的时候,我是文鸢身边的一条黑犬,因为愤恨李应年一再折辱文鸢去咬他,结果生生被李应年毙了。 至于上一世,我是一只再细小不过的小飞虫,朝生夕死的那一种,就生活在洒水壶先生的阳台上,结果洒水壶先生很不巧的一脚踩死了我,然后才有了现在的我——一个看上去很老,实际上崭新崭新的老鬼。 我不知道这一次我为什么没有再转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残存了这么多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并形成了不算特别健康,但至少也没有不健康的三观,但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什么我这样欢喜洒水壶先生却似乎对他并没有很深的欲望。 在他身边做这么卑微的存在久了,任何欲望都是奢侈。 在这生生世世的过程中,我又目睹陈玉清从一开始深深地被李洛鳞吸引,到后来淡有好感,直至最后一见到李洛鳞就厌恶至极。 不得不说,我在其中功不可没。 因为每一世我都为陈玉清所宠爱,却被李洛鳞弄死。 除却这一世。 这一世,我还没来得及……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被洒水壶先生宠爱就被他踩死了,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执念深重,才以这样的形体出现在洒水壶先生的面前,接着,以更加蛮横的姿态出现在他们之间。 我无法定义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小三,却清楚的知道,洒水壶先生是因为我才距离洛鳞帝君越来越远,也是因为我,才饱受这千年的折磨。 如果一开始我做为季书白的时候就没出现在他们之间的话,会不会陈玉清后来豁然就明白了李洛鳞的别扭,最终与他相亲相爱? 思及三生石上那浅淡的锁痕,我花费了千年才几乎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可这样的结果,真是我要的么? 我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洒水壶先生的顺遂完满而已。 不能再求更多。 我缓缓地睁开眼,想问玉少还有什么补救的方法没有,或者有没有什么法子让那位洛鳞帝君放弃对洒水壶先生的执着,入眼处,却是形销骨立堪比之前我在镜子里看到的洒水壶先生。 “你这是怎么了?” 我惊骇地问玉少。 玉少淡淡一笑:“能得你这一声问候,我这雷劫,就算没白挨。” “雷劫?” 我震惊莫名。 玉少轻描淡写道:“泄露天机,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为什么?” 我复杂地看向玉少。 不是没察觉玉少对我有种莫名的情愫,正因为如此我才一而再的对他提出各种要求,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能为我做到这份上。 我与他,远无接触,进无交情,不过是洒水壶先生花了十万块才买来的客户与施救单位的关系而已,他凭什么就对我产生这样让我觉得难以回报的情愫! 玉少低低笑:“一个人,你看了千年,看到他可以持续一千年不计任何回报的对一个人好……这样一个人,怎样才能不让人倾心?” “玉少……” 我震撼至极,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极其煞风景的话:“你难道是属王八的?” 否则怎能千年不死? “敝姓崔。” 玉少含笑看我,一刹那间光风霁月,风情万种。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他特意营造出来的效果,心中万分不肯承认,这一刹的他,的确美得动人心魄,似乎形销骨立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再下一刹,我才想起来重重地抽了他一巴掌。 “季书白!” 玉少不可置信地看我。 我冷然道:“你活该!” 崔王玉就是崔珏,这一点我总能猜出来。 地府判官,转生死,注轮回,可以说我跟洒水壶先生以及这个凡尘中洛鳞帝君□□的生生死死、命运波折都在他笔下,不过是挥毫之间的事,我们这样千年纠缠,难道他不是罪魁祸首! 玉少想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嗤笑出声:“季书白,你当我是什么?我只是执笔断案,照本宣科的判官,不是掌控众生的上帝,你们的恩怨纠葛,那是我能左右的?” 我细思了一下,应也如此,不然判官的权力不简直可以说成是只手遮天? 终究心里有些不服:“你明明帮过唐太宗改加二十年阳寿的!” “我应该夸你熟读西游么?” 玉少从齿缝里崩出这么句话来,怒极反笑:“你既然知道这是西游,就该知道这是一部小说,特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小说!” 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我更加理亏,说不出话来。 半晌,忆起初衷,才嗫嗫地开口道:“我如今已经把所以前世的事都想起来了,的确是我错了,才让陈玉清吃了这千年的苦,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法子补救没有?” 玉少默默地看我,最终叹气:“就算你悟了,也只是因为舍不得他吃苦。” 随即又斩钉截铁道:“离他远点,越远越好,他们之间任何事你都不要插手!” “怎么可能不插手!” 我据理力争:“就像上次,如果我不是突然如有神助挡住李应年那一下子,陈念没准就魂飞魄散了。” “你要知道李应年那是洛鳞帝君的□□。” 玉少没好气地看我:“就算陈玉清魂飞魄散了,他也会有手段将他救回来!” 我难过:“就算没有性命之虞,可是洒水壶先生的快乐呢?” 玉少不语,最终颤抖道:“这千年来,这段情缘早就让人无法预料,现下我能顾的,也只有你一个而已。” 我想我是残忍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中期翼的光叫我心颤,我却还是狠下心来灭了这一丝光亮,别过头去道:“可是他没有一个完满的结局的话,我怎么也不会……” 也不会怎样呢? 一瞬间我有些迷茫,我不过一个纨绔,什么也做不了的纨绔。 玉少搂住迷茫的我,哽咽道:“书白,你不要这样,你要是再次因此魂飞魄散,你让我怎么承受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亡灵纪元1月12日晴 我曾经魂飞魄散过吗? 醒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玉少的那句话让我觉得黑幕重重。 一千多年以前我是为什么魂飞魄散的呢? 因为我插足在他们之间,洛鳞帝君一伸小指头把我给秒了吗? 其实最让我不解的还是最早先的一个问题,我何德何能,在他们之间这样执着的搅和至斯? 我茫然地看向玉少,既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怕他因此再次因为泄露天机而遭受雷劫。 痴痴看他半晌,我只落下一句:“如果能回到一开始就好了,如果能回到一开始,我一定要告诉陈玉清李洛鳞喜欢他,也一定要告诉李洛鳞不要那么别扭,要好好待陈玉清……这样他们就能和和乐乐一辈子了不是?” 其实不管换哪一世,我都会努力撮合他们,只是,现在是不是太迟了? 是所谓悔不当初。 只是,当初我又怎么知道是这样。 当初我只知道怜惜洒水壶先生当时的不开心。 所以这就是纨绔的短见么,只看到一时,却无法看透生生世世。 “又或者,一开始我根本不出现就好了。” 我喃喃自语。 不出现就不会去心疼洒水壶先生,他们恋虐情深也罢,鸾凤和鸣也罢,总是没我什么事,就算洒水壶先生仍旧不会跟洛鳞帝君的□□在一起,那也没我什么事了,我的心也就不用这么疼。 我恍惚地捂住心口那个地方,悚然发现,之前那一刻我竟怨恨洒水壶先生给我带来了这样的疼痛,这样的我,与李洛鳞又有什么两样? “玉少,我突然变得我不像我了。” 我敛目苦笑。 这原是唯一让我觉得自己高尚的地方,否则我这样一无是处的纨绔如何配得上洒水壶先生? “书白……” 玉少开口,我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还好我及时的警醒了,如果我就此丢下洒水壶先生,只顾我自己快活的话,那我还是那个我吗,这样的我又值得玉少你喜欢吗?” “书白……” 玉少欲言又止,最终只得一声叹气。 我静静地看他:“我要见见李应年,告诉他爱人不是这样爱的,陈念吃软不吃硬,你对他好了,他自然会发现,这样潜移默化的,他才能被感动。最后……”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我再出现,告诉他我移情别恋,让他斩断对我最后一丝的念想。” 这是一个相当拙劣且狗血的计划,纨绔如我,也就只能想出这么个计划而已。 不过,应该行之有效,只要洒水壶先生最终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那么就够了。 与李应年的会面在玉少的操持下最终得以实现,我没跟李应年说别的,只让玉少取出那面镜子将陈玉清和李洛鳞的那一世像放电影一样放给李应年看。 最后,我对李应年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心还要拿心来换,不要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恼他气他没感受到你的爱……” 那不是爱他,那是爱你自己,真正爱一个人你首先要考虑的不是自己的感受,而是他的感受。 ——这句话我噎住了没说,我不指望李应年真的爱洒水壶先生,我只希望他们能和和美美过完这辈子,完结洒水壶先生的劫数。 这次的会面很快结束,我却非常不确定是否会有什么效果。 我问玉少:“以你对洛鳞帝君的了解,这番话他能听进去几成?” 玉少久久地看我,最终启唇:“也许……十成。” 他为什么能那么说? 顽固了一千多年,习惯了颐指气使,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的这么一个帝君的□□,真的就这么容易幡然悔悟么? 我不认为自己有谈判专家的天赋。 玉少却没多讲,匆匆的离开了,再回来满身疲惫,好像这几分钟对他来说有几辈子那么累一样,这次,他分外笃定地对我说:“我确定了,十成!” 我问他:“你做了什么?” 他避而不答,只说:“你放心,李洛鳞以前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爱而已,现在他知道了,断然再不会像之前那样简单粗暴。” “他不是不懂去爱,他只是只爱自己而已。” 现下李应年不在,我无须再客气,直白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玉少垂头默了半晌,后来抬起头来问我:“那你呢?”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深感抱歉:“我的爱太少,给了一个人之后就没有剩余的了。” “那如果……” 玉少深深看我:“如果陈念最终能跟洛鳞帝君一起过得幸福完满,然后你呢,你的爱还能收回来,再给我么?” 给出的爱还能收回来吗? 如果玉少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洒水壶先生自然是已经收回了给我的爱了,那么,大约,也许,可能……我也可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亡灵纪元1月13日晴 因为上次跳进镜子里帮洒水壶先生挡下那一记轮回念损耗太多,后来又强自挣扎着去见李应年,这一睡竟是一年。 当然,这是后来玉少告诉我的,于我只是一睁眼一闭眼而已,所以现在这是我恢复意识的第十三天。 一睁开眼我就问玉少洒水壶先生怎么样了,李应年是否听从了我的劝告,决定实施温水煮青蛙之计。 玉少什么也没说,只把镜子拿给我看。 镜子里,洒水壶总算恢复了最早先的样子,一派社会精英的装扮,不见憔悴,只是也不见哪怕一丝的温存,一惯的面无表情。 一会儿之后,师长……也就是李应年走了过来,然后洒水壶先生起身跟他去了饭厅,餐桌上早被摆上了两菜一汤,原来刚才李应年是在叫他吃饭? 看着洒水壶先生开动,一瞬间我有些惆怅,原来我的位置并非不可替代。 而时间已经过了一年,这一年是否已经足够潜移默化,让李应年完全取代我的位置? 想着与洒水壶先生肩并肩看太阳的不再是我,洒水壶先生处心积虑想帮之重新做人的那个对象也不再是我,我的心一拧一拧地疼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只要洒水壶先生过得好就行。 我痴痴地看着镜中人的容颜,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以前我看洒水壶先生吃饭的时候,虽然他还是常常面无表情,但偶尔眼睛里还是会泄露出那么一丝半丝的笑意。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捕捉那一丝的笑意,捕捉到了,那就证明洒水壶先生现在过得确实不错,李应年已经确实取代了我,然后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洒水壶先生面无表情了很久,我又欣慰又捉急,已经开始怀疑李应年的厨艺是不是实在糟糕,突然,洒水壶先生的头略偏了偏,迅速向一个方向扫了一眼,然后,一丝久违的笑意从他的眼角泄露了出来。 这一刻我热泪盈眶,洒水壶先生果然因为我的计策移情别恋了吗,是否其实我根本没有再出现的必要,之前说的让他斩断对我最后一丝念想什么的……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最后一丝念想吧。 我之于洒水壶先生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匆匆过客而已,相处时间不过区区七天,严格算来连168个小时都没到。 168个小时,相对整整一年,太过杯水车薪了。 我留恋地抚摸着镜面上洒水壶先生的容颜,想要就此放弃,却怎么也舍不得。 “我想再看他一眼,就一眼。” 我低低地对玉少说。 玉少苦笑着看我:“你知道的,只要不是危及你的性命,你的要求,我都很难拒绝。” 时间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是要看洒水壶先生,却不想让洒水壶先生看到我,所以自然要选他熟睡的时候。 及至到了那栋大楼前我却又犹豫了,油然而生的那种情绪是否就叫近乡情怯? 正踌躇间,听见有人不甚肯定地呼唤:“前辈?” 我循声看去,原来是小平头,也是我一年前认识的一个,与洒水壶先生相处时唯一有交集的一个。 “你还记得我吗?” 我怔怔地问,如果他还记得,是否洒水壶先生也没有忘记? 小平头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来:“果然是前辈……我还以为您已经……没了。” “啊!” 我茫然,而后才想起来那天发生在洒水壶家的事情大约都被这些楼里滞留的鬼们看到了。 然后他们以为我死了也是正常的。 小平头脸上飞快地又露出抱歉的神色来:“前辈,不是我当时不肯去救你,那师长……” 我了解地点头,不说我们素昧平生,就算我们交情匪浅,多一个他,不过也多一个枉死鬼而已。 “不过我有帮你看着你的爱人。” 小平头飞快地又说。 “啊!” 我又茫然了。 小平头笑笑:“就是之前跟你同居的那位陈先生,那天你豁出去那样护着他我才知道你们关系匪浅……你放心,那个师长他始终没得手,陈先生不过跟他虚与委蛇……他还有向我打听过你,那天我躲在楼觉偷偷看他,被他叫住了,他问我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你哪里去了,当时我还以为你……但没敢告诉他。” “啊!” 这一次我是震惊了。 洒水壶先生居然为了我放弃他自己对鬼视而不见的原则! 可是我之前看到的他吃饭时候那一瞬间的笑意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丝笑意,明明不是伪作。 突然,小平头又似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地说:“你回来看你爱人吗,正好,那个师长他今天不在。” 这我是知道的,玉少事先支开了他才让我回来的。 只是,我究竟做了什么会让这个小平头对我这样热心,还帮我“看着”洒水壶先生? 我低了一回头,小心地对他说:“我认识一个天师,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请他超度了你。” 这样小的事,玉少应该不会不肯帮忙才是。 所幸我已经欠他够多,也不怕再欠他这一点。 小平头定了一会儿才领悟过我的意思,他笑笑:“前辈不用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之前前辈已经帮我够多,若不是前辈,只怕我早就魂飞魄散了。” 我怔怔地看他,当初帮他避过阳光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没想到他这样放在心上,心头越发难安。 小平头笑笑又对我说:“至于往生的事还是让他顺其自然吧,我现在还滞留在这里,说明我本心还不想离开,说不定我什么时候想开了,自己就把自己给超度了。” 这却是实话,我不好再勉强。 “前辈还是抓紧时间去看陈先生吧。” 小平头说完这句话就隐身在了黑暗当中,我终于鼓起勇气潜进楼内。 大约做鬼够久了,我终于可以穿墙而过,因此就算没有钥匙我还是顺当地来到了洒水壶先生的身边。 那张大床,曾经让我跟洒水壶先生并肩而眠七天,此刻洒水壶先生还像当初一样只睡在一边,而留下相当大的一块空间。 是在纪念我吗? 还是为李应年而留? 我不知道,一闭眼一睁眼之间就过去了一年,我的洒水壶先生留给了我太多的空白。 他,还是我的洒水壶先生吗? 我颤抖地伸出手去,想抚摸洒水壶先生久违的容颜,最终却停滞在一纳米之外。 以前我就不舍得洒水壶先生因为我而颤抖,现在又怎么舍得。 所以,这样就好,是不是? 静悄悄的来,再静悄悄地走。 我黯然地想收回自己的手,下一刻却被人紧紧地攥住了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亡灵纪元1月14日晴 时钟当当地敲响了十二点,灰姑娘的水晶鞋因此失去了魔法的效力而让灰姑娘完全地暴露了,我则近乎赤丨裸地暴露在了洒水壶先生的面前。 “书白。” 洒水壶先生轻轻地唤我,我看着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的影像,牵强地想笑,想说这是梦,想说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你应该跟李应年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下一瞬间就被他压到了身下。 “书白。” 洒水壶先生一边唤我,一边摸出不知道什么东西,将我的双手固定到了床上。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不是鬼吗,怎么会这样像一个人一样被他压住了,而他,也没有颤抖…… 玉清……文鸢……陈念……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称呼,最终化作一声喟叹,淹没在了洒水壶先生热切的口腔中(此处省略因为和谐而消失的三千字)。 及至云收雨歇,我还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这一切真的是真的吗? 我刚才……拥抱了不可亵渎的洒水壶先生? 还是以哪种洒水壶先生献祭的方式? 洒水壶先生枕在我汗湿的胸膛上,低低地说:“小凰,现在再没有任何人能将我们分开。” “啊……” 我茫然地看向洒水壶先生,我不是季书白么? “小凰……小凰……” 洒水壶先生在我身上叹息着微微蠕动,我那初尝甜头的兄弟不争气地又巍然挺立。 “丹……朱……” 我的齿缝间不知所谓地迸出这两个字来,不知哪儿来的力量,豁然挣脱了洒水壶先生对我的束缚,翻身将洒水壶先生压在身下,开始了第二轮的冲锋陷阵。 等最后我们已经清洗干净了,人模人样肩并肩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我还怀疑这一切都是梦,然后我看到了玉少从半空中走向我们。 因为他背后就是太阳,因此恍惚地竟有些我当初初看到洒水壶先生时的样子。 “书白……” 玉少叫我,而后苦笑:“不,现在应该叫你凰上神了。” “啊……” 我还在愣怔,玉少却早对着洒水壶先生跪拜了下去:“启禀丹朱上神,洛鳞帝君分丨身已然伏诛,碧殊上神如今亲去抓洛鳞帝君去了。” 神转折…… 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词。 玉少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洒水壶先生对他点点头:“你去吧,个中缘由我自会告诉给他听。” 玉少点头,黯然离去,洒水壶先生又在他背后说:“不论是这一千多年你对小凰的关照,还是这一年多以来你的努力,我跟碧殊心底里都知道,只是我什么都能给你,唯独小凰不能,你且想想,还有什么其它想要的。” 玉少没有回头,顿了顿身形,不卑不亢道:“上神谬赞,小吏做这一切不过是本分。” 说完这句话他就向着太阳走了,披着一身阳光,最终消失在了天际。 “我似乎欠了他很多。” 我茫然地看着天空。 洒水壶先生静了静,问我:“小凰,我昨夜是不是做错了?” 我豁然警醒这句话对于洒水壶先生的伤害,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若是你做错了,我就会觉得是欠你的了,而不是他。” 感情这东西,你给了一个人,那个人也给你了,那就是两不相欠,另一个人给了你很多,你却一丝一毫也不能返还,这才会感觉亏欠。 我想洒水壶先生是听懂了,他反过来捏了捏我的手,淡淡道:“我原身是上古神兽凤凰丹朱,而你是我的随侍,小凰。” 这是要讲我们最初的前因么? 我静静地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原来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洒水壶先生接着道:“三千年前,我跟青龙碧殊与魔化的白虎和玄武相斗,最后两败俱伤,转入轮回。而小凰你因为身上有着我的一魂一魄,所以无论我怎么转世你都会找到我。” 我恍然点头,却是另一个声音接了洒水壶先生的话—— “原来如此!” 我们面前豁然多了一个人,竟是李应年的模样。 想起玉少说的洛鳞帝君的分丨身已然伏诛,我心中恍然,这应该就是洛鳞帝君真身了。 洛鳞帝君直勾勾地看着洒水壶先生,面上无限痛苦:“丹朱,他是因为那一魂一魄才始终会出现在你左右的,而我,是真的爱你的啊!” “是吗?” 洒水壶先生漠然地抬了抬眼皮:“你是不是还要说,你对我的爱感天动地,因此我们的名字才会出现在三生石上?” “丹朱,我……” 洛鳞帝君一滞。 “请唤我上神。” 洒水壶先生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洛鳞帝君苦涩一笑:“上神,就算我威逼月老,私牵了与上神之间的红线,那也是我心中实在倾慕上神的缘故。” “不见得吧。” 转瞬间阳台上又多了一个人,碧衣长发,一派潇洒,饶是阳台无比硕大,仍显得拥挤起来。 “只怕你是为了一句话吧,得丹朱者得天下。” 那人转身向洒水壶先生抱歉道:“丹朱,这是我的不是了,没想到我一句上古时期的戏言,竟让你晚了一千多年才能聚齐魂魄,恢复神识。” 根据他们的话,我飞快地在脑子里总结了一下前因后果。 首先,这个最后出现的人应该就是玉少所说的亲去抓洛鳞帝君的上神,青龙碧殊。也就是说,大约还是上古的时候,青龙碧殊说了句玩笑话,道是得丹朱者得天下,谁知道洛鳞帝君当真了。恰逢三千年前,四神兽内杠,青龙、朱雀纷纷陨落,而在一千多年前朱雀散碎的魂魄终于聚集出了那么一点,得以在轮回中出现,洛鳞帝君因此斩下自己一道分丨身,并威逼月老将自己分丨身与丹朱转世之身牵了红线。 所以,洛鳞帝君自始至终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丹朱而已。 我笑,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是小三。 至此,三生石之谜,情缘之谜,终于豁然而解,我笑看洒水壶先生,问出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我身上会有你的一魂一魄?” 碧殊斜了我一眼:“你说呢。” 但见一抹红霞升腾上洒水壶先生白玉一样的脸颊,我轻轻地吻上去,嗯,我的洒水壶先生。 (完) 后记 最初的官配其实是小凰跟玉少,其过程就是洛鳞帝君追逐丹朱,丹朱和小凰是主仆,小凰最后却被判官打动的故事,但是因为太爱洒水壶先生了,所以玉少的戏都被我给砍了,最终小凰跟丹朱HE,因此就减了玉少不少戏份,那一年也就被一笔带过去了,其中青龙怎么会出现,洒水壶先生又怎么与洛鳞帝君的□□虚与委蛇,的事本来是要小凰跟玉少一起努力的,因为减了玉少的戏份,就让小凰一睡一年了,然后洒水壶先生跟玉少合谋拿下小凰,而因为视角的原因不得不省略,其实这些都是玉少的功劳。 这是一份欠缺,对于“我”这么一个亡灵主角来说也是一份留白。 但作为一个“纨绔”,有留白……也是难免的,所以想了半天,留白就留白吧,我也不用写番外了,留白的部分给人想象一下也挺好。 总之我对不起玉少,我把你给炮灰了。 但无论如何,相比一个你爱我我不爱你纠结来纠结去的文,还是两情相悦的好吧。 归根结蒂写这个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去特么恋虐情深,爱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对他好,就像亡灵对洒水壶先生,就像玉少对季书白。 嗯,从此,亡灵跟洒水壶先生裹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