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亦叶菩提》作者:醉墨翻【完结】 晋江文学城2009-07-09 文案 她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一句“我们分手吧”... 他被抛弃了,指着她一声怒“滚”... 从相知到相识,从相斗到相恋,从分手到结婚,二十多年。其实,命运很早就已交错。 你的一颦一笑、神色容貌,不经意间成了我每天生活的动力。 那一段没有阳光的日子里,我们备受煎熬。相距两地,相恋的心始终跳着同一个节拍。 感谢生命中有你有我,感谢所有的路人甲乙,感谢所有听我们故事的人...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黎语,汪亦哲 ┃ 配角:童晓诺,陈海浩 ┃ 其它: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一句话简介:亦叶菩提,在水一方等你 第1章 初回 到了。 叶黎语不由望向车窗外。依然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典型建筑,依然是人挤人攘的潮流,依然还有那个热闹不已吆喝声飙高的小卖部,只是老板换了。 下车后,黎语提着轻便小巧的行李箱漫步在人流中。此刻,她的心情是平静的,与离开时截然相反。举目四望,眼帘中那一幕幕熟悉的剪辑让黎语忽生一丝惆怅。她仍旧浅笑,心底一叹,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这样安静了。 忽然,一声叫喊将她从绵延的思绪中扯了回来。 “黎语!” 顺着声音的方向,黎语转过身在人潮攒动中寻找发音体,很快就注意到一个向自己拼命招手一脸阳光般笑容的年轻女孩在人流中奋力地往前挤。 呵,还是那么灿烂那么开朗,两个酒窝还是那么显眼。看着久违的大一舍友,黎语淡笑着。不一会儿,女孩便出现在黎语跟前。 “晓诺,你怎么来了?” 黎语有些惊喜。 然而这个叫童晓诺的女孩却不怎么友好。手轻轻一掠,黎语的脸颊被刮了一掌。接下来是那样熟悉的斥骂。 “死女人,你还知道回来!” 说话间,晓诺已经趴在她肩上痛哭流涕:“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死是活!呜……你知不知道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离开的消息,我有多郁闷多难过!你到底知不知道人家有多想你!呜……” 黎语一愣。原来……还是有人想念她的,还是有人不会指着她怒斥:“滚。永远不要再出现!” “童大女侠,我昨晚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请您稍微注意形象,别把我新衣裳弄脏了。” 晓诺才不管,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角一个劲儿地声泪俱下,深怕眼前人再一次杳无生息地离开。过往的行人无所不惊:同样两位亭亭玉立容姿过人的美女,一个泪涕满面委屈不已;另一个却淡淡微笑,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慌张。反差怎么这么大? “晓诺,说真的……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晓诺没有回答,而是翻起了她的挎包。黎语倒也不奇怪,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已经没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了。” 晓诺一愣,接着双手往脸上乱抹,而后干脆连袖子也派上用场。身旁的过客再次一惊。 擦干脸后,晓诺开口了:“女人!如果不是昨晚你小姨联系我,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让我知道你的下落?” 黎语浅笑:“果然了解我。” 晓诺瞪了她一眼,随即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黎语也不推辞,晓诺的热情她向来很理解。 “为什么要搬出来?” 为什么要搬出来。为什么?黎语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昨天中午刚下飞机踏上国土,黎语就见到了接机的小姨和表弟。 “小语姐!” “嘉,小姨!姨父呢” “爸爸出差了!” “是啊!来,咱们回家!” …… 然而,进了小姨家十分钟不到,黎语支支吾吾开口了:“小姨……” “嗯?怎么了?” “我……我想……搬出去住。” “嗯?” 小姨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黎语话中之意。毕竟,这里有她伤痛回忆的影子。 小姨有些失落:“那……你要去哪?” “可能……A区吧。” “好,今晚小姨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嗯。” “快去洗个澡。” “小语姐,为什么要搬出去啊!” “怕打搅你学习啊!” “我住学校呢!” …… “女人,发什么呆!快上车!” 不经意见,晓诺已经拦下了出租车。速度胜过从前,黎语微笑:“去哪儿?” “果真少了默契啊!当然是去我住的地方!难道你还嫌弃不成?” “哪敢。流浪汉只求有吃有住。” “废话少说,上车。” 仍旧大大咧咧,黎语叹了口气。 此时,机场候机室里。 “回去吧。” 扩音器中响起了广播,登机时间到了。汪亦哲提着行李箱与送机的陈海浩告别。 “嗯。亦哲,路上小心。到了美国一定要CALL我。” “婆婆妈妈。” 亦哲冷冷地回了一句。 海浩皱眉,末了,拍了拍他的肩:“回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这张憋足六年的臭脸色!” 亦哲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那件案子就先拜托你了。” “知道啦知道啦!那有人像你这样,好不容易休个假还念念不忘别人接手的工作!跟我抢饭碗是吧,工作狂也没你这么夸张的……” 后半句话没听见,亦哲提着行李箱很快消失在候机室。 为何走得这么急?……有人在等他? 望着亦哲远去的背影,海浩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人流中那个的单瘦的背影,总让人感到孤独寂寞。 叶黎语,你真的忍心么?六年的折磨…… 他终究还是选择到美国休假。是因为她么? 同寝四年,同事四年,恐怕没有人比海浩更了解亦哲。 为什么选择美国?她……她还在美国么?痛苦沉睡了六年的心,封尘禁锢了六年的情感,小心隐藏了六年的情绪,为何此刻竟有一丝凌乱? 飞机上,亦哲闭上眼。脑中却是另一个世界:六年前,你我在大学…… 出租车奔驰在立交桥上。 这一路,晓诺使出在大学四年里潜心修炼成的交际神功,与司机聊的火热还差点拜了把子。黎语看在眼里,无奈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她的交际内功那是相当深厚。 童晓诺,在大学入学仪式中与整个金融系一年级的男生成了好弟兄,在进学生会的第一天里就让上上下下所有成员对她大加赞赏,在上课的第一天内就与所有的科任老师和所有管理员成了知己,在一个星期之内与校门边几乎所有路线的公交司机成了至交…… 开学第一个月后,似乎全校都知道金融系一班有童晓诺这么一号人物……这些,黎语都清楚地记得。 出租车已将A区绕了半圈。黎语转了个身,如参禅般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变与不变、熟悉与陌生的,连同那些曾经留在这里的记忆,将幸福、快乐、感伤、痛苦重新诠释了一番。 忽然——顾北韩?黎语一惊。 “女人,快下车!小心司机把你拐走!” 司机也不生气,反到大方一笑。 原来,车停了。 “顾北韩?” 晓诺惊喜地走上前与老同学打招呼。 顾北韩,XX大学o1级金融系一班的学生,是当年顾省长的贵公子,相貌英俊身形潇洒。属于只要让女生见了照片一定想入非非,见了本人口水成河以致百年不遇大洪灾那一型的美男子。当然,叶黎语与童晓诺绝对是例外。 “黎语?” 顾北韩更是一惊。“你回国了?” “什么黎语?这是你叫的么?叫叶黎语!” 晓诺没好气地骂道。没办法,只要一想起眼前人对黎语的所作所为,晓诺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始终认为,是顾北韩毁了黎语的青春还有她美满的姻缘。 “黑了不少。” 黎语淡笑。 “嘿嘿。” 顾北韩居然像孩子一般挠着头。 晓诺这才发现眼前的顾北韩早已不是当年毛毛躁躁的混小子了。 显然,一身西装革履与搔首憨笑的神态很不搭。晓诺皱眉:“升官发财了?” “呵!” “意思就是坐上总经理的宝座了?” 顾北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上周升的。” “靠你爸关系啊。” 晓诺不以为然。 “小诺姐,别这么打击人嘛。我顾北韩好歹也是XX大学金融系的优秀毕业生,没这么不济吧!” 晓诺瞥了瞥眼,食指在鼻子前来回摩挲,一副很唾弃很鄙视的神态。 当然,顾北韩知道晓诺其实是替他高兴的。 刀子嘴、豆腐心,这是当年经济学院全体师生对童晓诺最中肯的评价。 “混得不错。” 黎语面露赞许之色。 “呵,也没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晓诺一听来劲了,一个转身、让步挡在黎语身前,伸出食指以一阳指般的力道直戳北韩胸膛,逼得他直往后退:“告诉你?连我她都不说,凭什么告诉你!告诉你又怎样?继续屁颠屁颠地追人家啊!哼,警告你。没有我童大女侠的批准,你连想都不准想!” 当年因为他的搅和,黎语突然离开去了美国。跟着,他也追到那儿陪了黎语三年,但仍就空手而归。 晓诺步步紧逼。顾北韩满脸无奈,连句“我已经有女朋友” 的辩词都无暇插入。 黎语却笑看不语。片刻后,她走上前拍了拍晓诺的肩:“别闹了,我饿。” “好啊,我请客!” 顾北韩眼睛一亮。毕竟对黎语,他还是充满歉意的。当初如果不是他,或许后来的事都不会发生,至少现在会是另一番光景——她会非常非常的幸福。 “非常非常”……用这么肯定的形容词,顾北韩是有根据的。如今见到她,他只想好好的补偿。 “算你识相。三年没浪费,长进不少。” 晓诺耸耸肩,指向右前方——国玺大酒店。 五星级餐馆,是晓诺惯来的剥削手段中最低级别之一。“念在四年大学同学的份上,饶你一命,以免你放血过多留下头晕、贫血等一系列后遗症,到时候还得让我们背黑锅。” 虽是这样,顾北韩却也欣然接受。他当然明白这是女侠手下留情。 修指在面前一摇一摆,北韩道:“没问题。” 晓诺顿时后悔万分,痛恨自己没有显出资本家最残忍的一面。 因为黎语刚回国,三人都叫了中餐。 “先适应适应故乡的水土!” “看你在美国饿的那猴样,来,今晚姐姐我给你好好进补!” “中国菜,这儿正宗!美国人想吃都吃不到!一碟都不许剩!” …… 菜式很丰富,但也很简单。京酱肉丝、啤酒鸭、孜然牛肉烧、东坡肘……都是黎语在大学里最爱吃的。当然,在这种五星级的国玺大酒店里,这些算是最最最普通的菜式了。 摇了摇头,黎语皱眉:“浪费。” “不是你做东,崩心疼!” “就是啊,这些菜很普通,值不了几个钱!” 叹了口气,黎语道:“吃不了,太多。”话音刚落,一只又大又结实的鸡腿稳稳地落在她碗中。 忽然,黎语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 多熟悉的画面啊! 曾经,他就是这样,神情严肃绷着个脸指着她碗里的鸡腿:“不许剩肉,骨头随你便!” 那时的她脚上还缠着绷带…… “吃啊!怎么了?” 耳旁再次响起晓诺的声音。 黎语回过神来应了一句“嗯。” 于是再不做声,埋头啃鸡腿。 “曹佳现在在那儿呢?” “听说在XX市!” “梅恬呢?” “XX证券交易所呢!” “唐僧哥哥呢?” 北韩一愣,随即恍然:“哦,唐贞啊!貌似在证券交易所。公司很有名气,不过那名字我记不清了。” 他随手一摆。 “猪脑!这么有名气你怎么记不得!” “我——晓诺姐,你自己不知道还骂我!” 黎语只在一旁慢慢地啃着嚼着,静静地听着。 “黎语,怎么不说话?” 晓诺忽然察觉到她异样的安静,不同于以往。 “嗯,听着呢。” 黎语抬头浅笑。 晓诺若有所思,一会儿后对北韩说道:“顾北韩!” “啊?” “听我说!” “嗯?” “去跟服务生要杯咖啡!亲自去!” “为什么?” 顾北韩一脸不满。 “去不去!” 晓诺伸出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见到那个曾另无数男生退而怯之的力无霸铁拳,北韩悻悻地离开座位。 等他走远,晓诺猛一转身对着埋头苦啃的黎语说:“黎语,你不恨他?” 端的,抬头,一片茫然。刹然间心中千转百折,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黎语平静地开口:“恨什么?” 恨什么?黎语,你在自欺欺人么?“恨什么?要不是那个顾北韩,你和汪亦哲就……” 话未说完,晓诺已见黎语眉峰微蹙唇末一紧,眸光顿时冷却。 汪亦哲。三个字,二十三画,让黎语的心跳停了三拍,血液顷刻间凝固。 晓诺忙扯开话题,聊些有的没的。 北韩回来时,手中捧着一杯热咖啡。“你的?还是黎语的?” “你自己的!” “我不用咖啡啊!” “让你喝你就喝!废话这么多!” “晓诺姐——你这是耍我嘛!” ……黎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到晓诺家已经很晚了。推开门四处看了看,黎语转身笑道:“五星级条件,过的不是一般的滋润!” “那是,总裁助理的待遇嘛!去,那边是你的狗窝!” 晓诺推着黎语走进卧房,“昨晚接到你小姨的电话才临时整理的。将就一下,明后两天周末,咱们到商场洒洒血为慈善事业做做贡献。” “没钱、没卡。” 黎语淡淡回了一句。 “不是吧?” 晓诺顿时张开血盆大口,瞪着本就大得吓人的一双圆眼,夸张地做出惊异、疑惑、委屈、无奈的表情…… “什么时候表情这么丰富了。” 黎语转过身见到那张扭曲到几乎被毁容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晓诺打结的修眉,而后补充道:“疑惑的比例太低。眉头再皱紧些,嗯,这样好多了!” “去你的!” 晓诺拢了拢下巴推开她的手:“堂堂XX市A区XX大中文系教授叶顾盟的女儿、XX大法律专业本科毕业兼美国XX大学法律专业硕士、在美国知名大众律师事务所工作整三年的叶黎语居然没有钞票?连信用卡都没有?” 黎语推开她:“累了,我去洗澡。” 留下一脸茫然的晓诺摊坐在床上。 洗完澡已12点整。 黎语将小提箱里的东西稍稍整理一翻,东西不多。 忽然,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来自陌生号码的一条短信: “原本打算今晚好好拷问你的。不过看你这么疲惫,本大女侠慈悲为怀那就改天再谈。当然,组织的原则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哼哼,逃不掉的!困了,我睡了,不要打搅我!” 不用说,是晓诺发的。黎语快速存下号码后朝门走去。 打开门,黎语朝对面的卧室大喊:“童晓诺,你神经病!”舒心一笑,随后关上门倒在床上默默数着数:“1,2,3……10。” 刚数到10,只听门“砰”的一声。黎语笑的更舒心了。 童晓诺,你还是忍不过10秒! 伸手抓过枕头盖在脸上。真好,像是回到从前在大学里。 忽然,黎语仍开枕头迅速坐起,神色紧张地来到箱子边翻找东西。 不一会儿,她的手上多了一个小盒子。看样子,款式已经很旧了,不过还算蛮精致的。 “还好没落了你。” 黎语轻叹。(回国后,她还留了一部分行李在小姨家。) 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让叶黎语这个看起来永远只会微笑,连天塌下来都不知道事态严重的人忽然间紧张起来。 “汪亦哲……” 黎语轻声呢喃。回来两天了,昨天太匆忙太疲劳竟没有时间整理凌乱的思绪。 “你会是我一辈子的痛么?” 神情恍惚间,黎语似乎看到什么被撕碎了、被割裂了。 城市的夜光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只是……脸上为何挂着两道泪痕? 对门的卧室里,却有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啪”一声,夜灯亮起,昏黄萦绕在床头枕畔。 晓诺拿过手机,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该做什么好,只是愣愣地出神。 黎语变了,彻底变了。这是与回国的黎语相处不到12小时后得出的结论。从前的黎语喜欢大笑,露出上下两排干干净净的八颗牙齿,声若婉玲清脆动听,绝对找不出盗版。从前的黎语喜欢热闹,明知是骗人的传销活动她也要死拽着身旁十万分不情愿的死党激动地闯入人流中不分方向地被湮没。从前的黎语总是活泼开朗干脆洒脱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充满个性与魅力…… 然而现在的她只有一脸淡而淡之的微笑,连眼角眉梢那个体杰出的标志性妖媚都完全消失在岁月的流痕中。从车站到餐馆再到家中,她一直很安静很沉默,话不多说,言语也是少有的简练。 为什么? 六年真的可以这么长久,长久到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这些改变是时间造成的,还是另有原因?比如,汪亦哲。 “六年真的很久呢。” 晓诺轻叹,目光却没有移开过手机屏幕上收件栏上的名字:汪亦哲。 要告诉他黎语回来了么?晓诺皱眉。他还恨黎语么? 其实,晓诺一直不清楚六年前大学毕业前夕,汪亦哲和黎语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所了解的也是众所周知的。 毕业前,黎语失踪了一个月,据说去了美国; 毕业前,亦哲消失了一个月,据说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车祸后神智不清的母亲; 毕业前一个月,亦哲的父亲车祸身亡; 毕业后,顾北韩也去了美国; ……种种种种,如电影零零碎碎剪辑不完整的片断杂乱地回放在脑中。六年来,她一直找不到这些几乎同时发生的“偶然”事件的连接点。 仿佛,那是个谜。 黎语离开后,XX大学法律系安静了,金融系也不热闹了,似乎整个XX大学的师生包括校领导都很自觉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曾经那样光芒四射名遍校内的一对瑶台璧人就这样分手,成了彼此的陌路人,甚至……是仇人! 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 即使是三年前追黎语追到美国后又空手而归的顾北韩,对黎语的情况也只字不提。不论是“力无霸”铁拳还是匕首操与女子防身十二招、不论是泰拳还是中华武术,晓诺都无法从他口中得知任何有关黎语的点滴。 顾北韩一句“我也不知道诶!” 就将所有沾边的话题就此撂下。 传言继续流传,绯闻继续变身。只要是XX大01级毕业的学生,聚会时都会扯到这个话题,至今依旧如此。 难道……真的是因为顾北韩的那次误会?晓诺皱眉。 误会?是的,晓诺一直这样认为。黎语怎么可能和顾北韩接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是—— 凌晨2点,晓诺下了床朝黎语的房间走来。门底缝隙透着一丝白炽灯在黑暗中灼眼的光亮。 轻轻敲了几下,门内没有动静。 晓诺没什么耐性于是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黎语横躺在床中央,睡着了! 这么疲惫!晓诺笑了笑走上前将黎语的睡相、睡向、睡姿矫正了一翻。 “啪”一声,什么东西掉了。 晓诺转身,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小盒子,不及巴掌大。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眉毛往上一挑,晓诺顿时明白了—— 原来,你还是这般想着他恋着他。可为何当初走的时候……是那样的坚决那样的狠绝?断绝了所有的联系方式:QQ、MSN、邮箱、博客…… 所有有关黎语的消息,都随着那些残留在未带走的笔记本上的软件,一并停止了生命。 黎语就这样从她生命中消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整整六年。期间,她有想过去美国。曾经发誓要在把美国潜恐巢穴翻出来的基础上,测出黎语存在的方向。这个想法在顾北韩回来后异常雀跃。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这个和她相识相知整十年的损友找出来! 可是太天真了…… 叶黎语和童晓诺什么关系,亲姐妹?不,但感情比这还要好,是血浓于水的反面特例。 于是,晓诺开始努力工作。然而不久,黎语却回来了。晓诺无奈。 在灯光的指引下,她看到黎语脸上湿润的痕迹。 片刻的凝视后,晓诺恍然大悟:是泪水碾过的残余。为了这个盒子么?这个他曾在十年前送给她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么? 还是为了他?他们的过往? 不忍心。晓诺不由心疼,替她盖上被子。回到房里关了手机关了灯,她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眠。 A区另一端,顾北韩独自在宽敞的大厅里喝酒。桌几上已有10个空瓶。只见他脸色微红眼眶微湿。 一瓶饮尽,末了只有轻轻呢喃:“黎语,你真的不恨我么?” 你的病好全了么?这几年难道就没再和他联系? 想到这里,顾北韩又开一瓶酒。咕噜咕噜,酒入肠胃,迷糊了神智彻洗了愁苦,却依旧带不走湮没在心底已久的感伤。 那一晚,三人做了同样的梦。 时间:六年前。 地点:X大校园。 人物:甲乙丙丁。 …… 第2章 曾记 曾记 记得汪亦哲的母亲总是眉开眼笑地、朝着楼下的叶家大门高声唤道:“媳妇儿,快上来!婆婆给你做好吃的!” “哎!来啦来啦!”叶黎语高声回应。 随即“砰”一声门开了,整个人如骤风一般窜上六楼消失在汪妈妈的身后! …… 那时候,谁都知道XX大金融系有三位出名的女生。 其首,郑筱和——XX大金融系01级系花之一。 天然褐红如瀑的卷发、白皙水嫩的完美肌肤、澄澈透明的杏目还有恬静温润的嗓音筑成她“XX大金融系最完美女人”荣誉称谓的坚实堡垒。漂亮、高挑、温柔,但凡是个男人都不排斥这一类型。因此,筱和的寝室里每日堆满了如雪片般飞来的情书,一股浓郁的玫瑰香充斥整栋宿舍楼。 其二,童晓诺——XX大金融系01级系花之二。 正宗炎黄子孙的淡黄色皮肤、令人叹为观止硕大无比的双眼、时刻站岗不分昼夜的标志性酒窝、好打抱不平扶弱除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鄙视奸佞的拳头铸就了她“XX大金融系最仁性女人”的名誉牌坊。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她。那交际手段、交际能力和技巧,实叫史上最有名的外交家翘首瞻仰! 其三,叶黎语——XX大金融系01级系花之三。她白皙的肌肤不比筱和水嫩,黑亮的直发不比筱和耀眼,浅浅的梨涡不必晓诺可爱的酒窝动人。 然而——这厮眉眼带水,总于末梢卷一缕妖娆;身姿婀娜,总于腰间挽一丝楚吟婀;清凉纯净如空谷天籁般的嗓音,总在语尽时绕一曲三月不绝于耳般邪恶的撩人心魂!媚妖、婀娜、善笑、“XX大金融系最魅惑男性同胞的女人” 是众人对其性格气质等多方的提炼和总结。 郑筱和、童晓诺、叶黎语并称为“XX大金融系的三朵‘金花’”。其中,筱和最温柔最淑女,舞跳得最好;晓诺最活泼人缘最好,唱歌最棒。黎语最妖邪最张狂无忌,成绩最好。 其实,也有人说叶黎语才是最漂亮的——在01级入学新生中举办的第一次新生辩论赛的总决赛赛场后,中文系第一才子曾这样形容黎语:“妖眸不可再视、聆音不可三思、窈姿不可四窥,否则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万劫不复!” 祸水,红颜祸水。这是金融系系草对黎语嗤之以鼻的评价。 似乎,之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这点。 然而,“三朵金花”的辉煌历史也只有一年的光景。 刚上大二,叶黎语顶着众姊妹的唾弃、鄙视、愤怒、指责,带着众男同胞的依恋不舍朝、思暮想,以及忍受郑、童俩人一周对其不闻不问、两周不理不睬、一个月见面不打招呼的惩罚,信念坚定毫无悔意地转到法律系一班。此后,曾经让众人烂熟于心的308寝室光荣退役。XX大金融系只有“黑白双侠”。(其实晓诺本不黑,只是和筱和站在一块儿,那差别……) 至于叶黎语为什么转到法律系,这还得从她与汪亦哲的交集说起。 汪亦哲,男,XX大生物系教授汪诚华与物理系副教授白小晴之子。继承了父亲个子高瘦与母亲五官精致的优良基因,放眼XX大找不出几个像他这样帅气的男生。加之那三寸不烂之舌、卓越的小提琴演绎技巧、拿奖时闲适自得的神情、辩论赛场上不可方物的风采、篮球场上纵览风云的自信,使他理所当然地成为XX大女生最关注的焦点之一。法律系中,他不是最帅的,但却无可质否地坐上了“法专第一男”的头把交椅,并且一坐就是四年。 叶黎语,女,XX大中文系教授叶顾盟与物理系教授黎曼之女。除了那令人万劫不复的外表之外,一身脱俗的钢琴气质与雄辩XX大铁齿铜牙的口才也是其亮点之一。 汪爸汪妈与叶爸叶妈是原XX大某级的校友。由其是汪妈与叶妈,俩人曾是物理系的同班同学。四人毕业后留校任教,彼此感情愈益深厚。怀孕时,汪妈妈拉着叶妈妈的手一脸憧憬地说:“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咱以后就做亲家!” 叶妈妈连连点头赞同。 谁知,俩小孩在五岁时的破口对骂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四位家长心中唯一的心愿。 “汪亦哲,汪骨折!嘿嘿!” “叶黎语,叶鸟语!哈哈!” ……至此,两人分别以谷、鸟相称。拜年时: “谷类,新年霉运!” “鸟类,新年大衰!” 于是,汪妈妈泪眼楚楚绝望凄凉地啦着叶妈妈的手,像吃了摇头丸一般拼命地甩首,很久才道:“怎么办?怎么办?” 叶妈妈扶肩安慰:“没事,孩子还小!” 他们十岁时,两家搬到同一教师住宿楼。孩子们见了面是这样打招呼的: 一个笑吟吟乐滋滋媚眼充满犀利的眸光,清亮的嗓音伴着奸邪地坏笑:“哟,谷类,还这么健朗啊!难道……承蒙阎王关照,死期延时?” 另一个却扯起唇末浅浅含笑、笑里藏刀。斜眼一睨,眸光像一把封尘已久的旷世古剑再次隆重出鞘后、吸收光芒锐利四射能灼伤万物那般:“阎兄有令:不除鸟类,绝不许踏入地府半步!” 于是乎,汪妈妈瘫坐在楼下叶家松软的羊皮沙发上,目光呆滞眼神凄迷一动不动。半晌才有气无力叹息:“没希望了!没希望了!” 叶妈妈端来热白开:“别想这么多,孩子尚年幼。” 汪亦哲与叶黎语,五岁时上同一所幼儿园,七岁时进同一所小学。 十二岁时两人初一同班。 十五岁时,两人是XX大附中理科尖子班的同桌。 除此之外,两人还一起报名接受A区少年宫钢琴和小提琴兴趣班的培训。 数一数,俩人的交集真是多如缸中的米粒、天上的星星、高原上的雪堆、清坪中的蔓草、地球上的生物…… 按理说,父母是至交,彼此的交集又这么纠结,俩人应该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瑶台璧人。可这两人偏是出了名的八字不合,全XX大师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然,事无绝对。 第一个转机出现在两人高考的考场上。 考综合科的那个早晨,当黎语急匆匆地赶回五楼拿准考证时,不巧——被汪亦哲拦在了四楼的过道上。 只见他一脸自信潇洒,左肩一低、背包顺势一滑落在手中。随即伸手一掏拿出一本高中生物书,大大方方坐在台阶上“复习”,他占据了整个过道的空间。 手一翻,亦哲口中念念有词:“第一册 第一章 第一节 ……” 黎语不急也不怒,双手交于前胸,两道修眉在顷刻间冻结了所有的情绪,妖媚在眼角驱走了所有的善意。冷冷道:“让。” 汪亦哲头也不抬,只将修长白皙的食指左右一比:“NO!” 黎语明白跟这种人交流绝对是白费唇舌,正准备往他身上跨过。谁知,汪亦哲忽然抬头一看,脸色顿时一僵。他迅速站起,不料——竟然不慎将黎语推倒。 只见黎语顺势后仰,几经翻滚后躺在过渡的台阶上龇牙咧嘴痛苦挣扎。 当天上午,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余下四分之一的大题未完成时,叶黎语忽然昏倒。 同一考场的汪亦哲不知哪根神经错乱,竟毫不犹豫地抛下几乎稳得40分的机会,迅速放下手中的纸笔,抱起黎语就往校设医疗站点奔去,留下全场震惊愕然的考官和考生。 纵使语数英三科的成绩几近完美,汪与叶最终仍与心驰神往的AA大失之臂交。事后两人不经感叹,悔恨当初为何那样意气张狂不可一世地撕毁了保送通知书。机缘巧合,两人进了父母所在的XX大学,比AA大低了几个名次的重点。 “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进不了AA!” “谁让你害我摔倒!损伤我睿智英明无辜的大脑!” …… 汪妈妈在办公室里静静地坐着,凝神望向窗外。想着儿子一反常态英勇无比的救美行动,喃喃道:“这是转机么?” 叶妈妈浅笑:“终于有一丝希望了。” 真正的转机是在两人上了大一之后的下学期里。这还得归功于金融系和法律系的一对情侣。 开学初某日,金融一班的文娱委员卢姗姗屁颠屁颠地走进金融系主楼二楼的一间自习室,来到叶班长身边:“黎语,法律一班的男篮想跟我们班打一场友谊赛!怎么样?” “法律一班……法律一班……咦,是汪亦哲那个班诶!” 身旁的晓诺念念有词。 咻——黎语眼睛一亮,视线刹然间离开手中的那本曼昆著作《经济学原理》:“哦?” 片刻后,黎语转头问:“你怎么知道人家想跟咱们联赛?” 只见文娱文员的两腮立即变得绯红。卢姗姗支支吾吾回答:“我……我……听他们班体委说的……” “是吗?” 黎语故作疑态。 “卢珊珊,你和陈海浩什么时候……” 晓诺故将音调提高了八度,使被省略的句子成分更显得意味深长。那眼神分明在呵斥:卢姗姗你这个叛徒,竟然违背金融一班的班规和法专一班的男生有来往,甚至交上了男友!!! 对方脸上的通红瞬间传染到脖子耳根,神情更加慌张:“班长……班长……是……你要不要亲自……” “会的,我很期待呢!” 黎语笑吟吟,随即拉着晓诺的手走出教室。 卢珊珊长吁一口,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当天下午,XX大第八篮球场边。 “如果你们输了怎么办?” 黎语露出那对浅浅的诱人的梨涡,妖娆尽显其中。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亦哲冷笑,眸光犀利。 “帅!” 不知哪位金融一班的女叛徒高声叫了一句。闻声望去,竟找不出这个奸细,黎语甚是懊恼。 “要是你们输了呢?” 发问的是法律一班的体委陈海浩。 “唐贞,你说呢?” 黎语转向身旁的体委。 “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弟兄们,是不是啊!” 唐贞煽起了军心民意。 “好!金融一班毕胜!金融一班毕胜!” …… “哼。” 亦哲冷哼。 “那……那要是……平局呢?” 人声鼎沸时,卢珊珊忽然低声一问,顿时掐断了起哄的喧闹声。 “呃? 这怎么可能?” “绝对是我们赢!” “平局? 没想过!” …… “那就让叶黎语做汪亦哲的女朋友呗!” 声音含糊不清。 闻声望去,只见童晓诺懒洋洋地斜躺在观众席前的阶梯上。一手捏着纥璐雪的圆筒,长舌汲渴而满足地来回舔着被融化后顺流而下的液体。 猛然间,那猥琐的动作停止了。舌头一僵,晓诺只觉一旁有两道无比锐利的刀光剑影射来!扭头再一看,只见黎语和亦哲如猛兽般正瞪着自己。 晓诺立即跳起,将圆筒护在身后大喊:“别打它的主意!要吃自己买去!” 说完,只见那两人微微蹙起眉。周围金融与法律两个班的子民表情更加怪异。偏头想了想,晓诺顿悟:“哦——你们听到啦?” 不听到才有鬼!黎语心中呐喊。 晓诺连忙摆手:“不不不!说错了!是汪亦哲做叶黎语的男朋友!” 话刚出口,晓诺只觉周遭的杀气更重了,连天都似乎阴霾了许多,随即又一改口:“我的意思是如果平局了,叶黎语和汪亦哲就要正式交往!还听不懂嘛?” 试问一句,在场的谁会听不懂? 可是他们是叶黎语和汪亦哲诶!众人心中直感叹。这两人可是出了名的水火不容!眼前的女子居然提出这种条件,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众人目光唰唰唰,齐齐看向两位当事人。 只见两人一个面如死灰绷着脸冷冷盯着晓诺,像一个从万年冰宫里走出来的睡美男,容颜毫无温度。另一个脸色通红血气翻滚愤怒地瞪着晓诺,如一块刚从高温练炉中取出的半熔铁,怒气汹涌腾升。 “嘶——” 晓诺倒吸一口气,这一冷一热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汪、叶两人刚向前迈出一步,只见晓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拉过一旁呆立的卢珊珊匆忙离开,边走边问:“姗姗,今晚咱们吃什么啊?” 留下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半晌,整个操场一片死寂,似乎响起了刀剑激撞时发出刺耳的铿锵声。周围球场上意气奋发的球民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缓缓地走来。一见人群中对立的汪、叶两人,不惊张大双眼屏住呼吸,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最后一次世界大战即将开始! 谁知,一声清越莞尔的纯净聆音响起。 “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亦哲哥哥,你说是吧?” 黎语又是一脸媚笑。 那声音柔情似水娇意盈盈、酥人心骨荡人心魂,让在场之男男女女不禁一颤——这哪是人,简直是妖! “的确是个好主意。” 亦哲浅浅一笑以回之,那神态分明很暧昧却又冰冷的像把利刃。 瞬间,电光火石在两人的咫尺距离间飞速游走。 “好!那赛场见!” 黎语笑得更欢了,转身领着臣民潇洒自信地离开。 ……“他们在做什么?怎么没吵起来?” “据说两个班要篮球比赛!” “比赛?什么时候?” “没决定,不过赌注似乎很大!而且……如果打平局了两人就要正式地交往……” “交往???他们俩???怎么肯能!!!” 路人甲瞪大双眼久久僵立在篮球场边。 一个星期后,比赛开始了。双方体委约定,将赛事分为三个部分:友谊赛、较量赛与生死赛。三回两胜的那一队为最后胜利者。 谁知,在较量赛中,作为法律一班主将的球队队长汪亦哲竟在赛场中意外骨折,被队友送进校医院就诊。 一旁金融一班的拉拉队副队长黎语同志当场报腹痛笑,险些因为岔气被送进校医务室。球员与队员不是愤怒就是纳闷:“有这么好笑嘛?” 身旁的筱和扶稳了她,低声嘱咐:“注意形象,我们是金融一班!” 黎语憋足劲终于忍住了跃跃欲试的爆发力,心想,正应了儿时那句闹语:“汪亦哲——汪骨折!” 也正因如此,双方队长决定第三场比赛推迟一日。 翌日黄昏。当比赛结束时,叶黎语正在校食堂一楼里与晓诺、筱和谈笑风生。 “班长班长!结果……结果是平局!” 卢珊珊气喘吁吁一路小跑而来。 “平局???” 黎语大叫,拍案惊起! 随即只听“噗”一声,对面坐着的晓诺同学因难以置信而将刚入口的饮料毫无保留地贡献给黎语的美容事业。 黎语的脸倏然变得铁青,修长的妖眉顿时痉挛,美艳的轮廓底部还有滴滴坠落的残余物,并有淡淡的异味。 …… 另一边校医院306号病房中,一帮队友面色难堪神情严肃地围在亦哲床边。 凝眉一问:“结果呢?” “队长,对……对不起……” “输了?哼,金融一班果真有些实力。” “不……不是输了……” “那就是赢了?呵,怎么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别忘了,我们是法专一班!” “亦哲……我们……我们真的……对不起你!” “我们真该死,不仅辜负你的殷切期望,还陷你于……” 汪亦哲仍旧一脸迷茫,仿佛脑中根本没有“平局”的概念。 “亦哲,我们打成平手了!” 陈海浩鼓起勇气将结果如实告之。 顷刻间,亦哲大惊失色,从来沉稳如山的他不顾脚踝的疼痛猛然坐起:“什么?” 话未说完,又因手没撑稳滚下了床。紧接着更是一声绞人心腑的惨叫。 “或许这是天意吧。” 不是是谁小声嘀咕。 …… 亦哲出院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天公作美,飘起了不大不小不多不少的、淅淅沥沥的小雨。 放学后,在法专一班损友的怂恿催促下,汪亦哲顶着一把伞来到金融系一幢的大门前,周围簇拥着一帮以法专为主看热闹的同志们。 “汪亦哲?” “找叶黎语的?” “为了那个赌注?” “呵呵,今天校园晚刊的头条新闻啊!” …… 此时,对面人群中走来三位醒目的女生。 “什么?没带伞?” “黎语,我——” “不是跟你说今天可能下雨吗!” “别怪晓诺了,她那个健忘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 黎语收回责备的目光,抬头往前一看,顿时停下脚步。那个……那个不是……谷类么? 他来做什么? “汪亦哲?” 晓诺扯开嗓门,用她引以为傲的美声唱腔高喊了一句。唰唰唰,这一声顿时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骑车的停下了,说笑的停下了,嬉戏打闹的也停下了。 前方行人自动让出一条道,汪亦哲与叶黎语之间,仅有十五步距离,畅通无阻。此刻,万籁俱静,头顶上方空余校广播站的娓娓蝉音。 陈海浩率先自封为始作俑者,开口大嚷到:“叶黎语,法专一班的痴情好男人汪亦哲来接你了!” 话音刚落,哄声四起。 黎语皱眉、睨眸。晓诺瞪呆、僵立。筱和收敛笑容,神情严肃。 “他,他真的来接你了!” 半晌,晓诺终于回过神来。只是……那两个当事人四目相对,毫无暧昧之意。 推了推身旁发愣的人,晓诺低声:“这下怎么办?” “还不都是你。” 筱和嗔怪。 “人家……人家也是说笑的嘛……谁知他们两个会……” 心有不甘,晓诺在心中理直气壮高声宣读人权宣言:拜托!连平局这种概率超低的情况都会发生,看来是天意啦——怎么能无辜地责怪我! 陈海浩两声不重不轻地咳嗽之后,身后众人立即上前将汪亦哲往前方推去。 “上!”—— “爱死你,真是法专的骄傲!”—— “汪帅,搞定那个女人!” —— “队长,不要让我们失望啊!哈哈!” ……看好戏的看好戏,起哄的起哄,搅和的搅和,现场一片喧嚷。 汪亦哲勉强前进两步,随即扯了扯衣领清了清嗓子:“嗯……这个这个……应诸位法专男同胞们的要求,我……我……我过来接你去食堂用餐。” 终于一口气说完了最后一句,果真是煎熬! “啊?” 黎语登时惊叫了一声。什么意思? 童晓诺立即敞开左半脑空间想象的大门,思路清晰地分析道:很显然,这句台词有两大看点。 首先,汪亦哲是什么人?个性出众、想法独立、从不妥协的思考者,对他来说“应诸位法专男同胞们的要求”简直就是天方夜谈。其次,虽然住校,但汪亦哲从不在一南一北两个食堂里的八层大厅内,享用大厨小厨名厨们为诸位莘莘学子辛辛苦苦准备的三餐加夜宵,而是每日不辞辛劳地奔回家中体会所谓的“大学生难得的母爱”。 只有黎语好上了这一口,没日没夜缠着身边充当过无数次受害者的亲朋好友,有事没事往食堂里跑,蹭零食蹭米饭蹭佳肴,常常一呆就是一个小时。总而言之,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从他本人口中说出来的。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小雨依旧淅淅沥沥。低空中一片死无生息的伞盖。 然而,法律系的人却没有注意到,背对他们的“法专第一男”此时脸色有多恐怖,仿佛练功走火入魔丧失心智、下一秒将会成为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一般。 该死的,怎么没点反应。死鸟类,难道真要撤了我的台阶么?汪亦哲心中苦叫。早就知道不该来此!可当时为何……不由自主? 又清了清嗓子,汪亦哲冷言相对:“迟了,食堂就没有东坡肘了。” “黎语最爱吃的东坡肘……” 晓诺低声咕哝。 没等黎语反应过来,她已经被身后所有金融系的反贼们使劲往前推了一把。说也奇怪,那些蛮夷人的力度恰到好处,让汪亦哲以最完美的距离、最优美的步伐、最动人的姿势扶稳了她。微微低头,他冷冷道:“不想尴尬就好好配合,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啊?” 黎语又是一惊。在她神经细胞缓慢运作的过程中,汪亦哲已将手揽在她肩上。黎语就这样顺势一转身,亭亭玉立地站在他身旁、他伞下、他臂环内。 “哟呵!” “哇呼!” “哇塞!” “本校年最惊人的爆炸性新闻!” “年度青春校园反转剧金奖啊!” “啧啧——” 然而,小雨中浪漫的氛围只缺一点——两人厌恶彼此的眼神——此乃万恶之源! 第3章 当时 当时 才走了三步,两人却被陈海浩拦下:“像什么情侣!搂着腰!” “好!说得好!” “搂腰!” “快搂腰!搂腰!” “大家鼓掌啊!他们需要鼓励啊!” …… 顿时,汪亦哲冷笑奸笑,眼角唇末充满了对陈海浩的警告警告再警告——小子,回去有你好受! 叶黎语则是凝眸以剑眉相对。锐利的目光宛如紧紧相逼的近身匕首,上面隐约闪烁着陈海浩喉结下流出的让人异常开心、激动、兴奋的鲜红。 陈海浩倏然一颤,倒吸一口气,心中相当感慨:这两个人怎么都喜欢用表情涂炭生灵?他忙往后一退,搬出了群众的力量:“这是众望所归,怨不得小某!” 还有一句被硬生生吞回去的潜台词:队长——您就——慷慨牺牲无私为公吧!” 汪亦哲稍微换了个举伞的姿势,前方立即让出一条阴霾的雨水大道。在众人愈发沸腾的起哄声中,不顾黎语唯一残存的女性象征——娇羞,汪亦哲很自然很无奈地将手换了一处。 更让众人诧异的是,在亦哲的手搂上她纤细的腰时,黎语竟十分默契地配合:回头媚笑,粉黛绝美!那一笑似妖似仙,那一笑钩尽了多少无辜英魂,那一笑凝聚了多少金融系男生的依惜和不舍、悔恨还有无奈,那一笑结晶了多少万物精华,那一笑含蓄了多少尽在不言中的叶氏毒语: “晓诺,你死定了!” “金融系的叛徒们,从此别再想过好日子。” “看热闹的请放心,我已经深刻地记下了你们无辜的表情,来日方长……咱们改天好好叙旧!” …… 欢呼雀跃中,两人迈着同左同右的步子、踏着身后传来五音不全的“婚礼进行曲”的伴奏旋律、潇洒地往北区食堂走去。一路上,不止途经的各类学生(眼镜1000度以上的、手中捧着的书挡住视线的、埋头耍酷玩球技的、昂首阔步向身旁小女生自吹自擂的……)驻足凝望,连所有恰不逢时遇见的XX大老师都要惊悚地大喊一声:“亦哲,你和小语!——!!” “太震惊了太震惊了!曼曼,你们家小语竟然和小晴家的亦哲竟然搞上了!” 下午,尖叫声在物理系教师休息室中异常清亮透彻地响起。 黎曼(叶妈妈)立即皱眉,什么形容词——“搞”上了?——果真不是中文系的。叹气! 门口忽然闪出白小晴(汪妈妈)的身影。气喘吁吁,眼眶湿润,神情激动的她不由自主地做了个“阿门”的姿势,千辛万苦从心愿实现的激动中缓过来后,又怨妇般叹道:“总算——总算在一起了!苍天有眼呐!” 当天傍晚,应汪妈妈的强烈要求与热情邀请,五楼的叶家三口到六楼的汪家家中做客。 那晚餐吃的,就像是两位大学生的订婚宴一般奢侈。 那氛围搞的,就像是两个死对头的新婚之夜一般浪漫。 主角们心中直叫苦:“上辈子造什么孽啊,竟要这样折磨我!下辈子再不做人了!” 最后一次转机出现在两周后的女生节上。为了庆祝3月7日这个女生特有的节日,XX大校学生会、校艺术团忙得不可开交。文娱部策划晚会、宣传部负责海报设计与粘贴、外联部负责拉赞助与租用舞台用具、艺术团排练节目、女生部与各院系专业联系并谋划游园活动、组织部组织全校男生、主席团负责审核…… 3月4日,女生部各成员在校区南北食堂开设站点,提供便利贴和彩笔,让路过的女生们写出自己的心愿,然后贴在大门两侧的橱窗栏里。仅一个中午,南北两区就换了六袋便利贴、三套彩笔。女生们的踊跃既让人激动又让人兴奋。 然而,3月5号一早,北区食堂大门外右侧的橱窗中央,粘着一大硕大无比的心愿。 落款人——叶黎语。光凭这点就足够引来如狗仔队成员一般好事的、不计其数的目光。 有人念着:“让汪亦哲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表白。” 话音刚落,议论声炸开了锅,引来更多围观之人…… 在女生节前,这张大纸成了XX大男女师生茶余饭后话题的切入点。 “为什么?” 筱和不解。 “玩儿不死他我就不叫叶黎语!哼。” 那一双妖似的双眼,顿时阴森的让人恐惧到有种想要立即自行了断的无奈之感。汪亦哲,看你还敢不敢像上次那样玩!黎语在心中冷笑。 “你就这么确定上周一他在耍你?或许他真的……” “要是他按你说的做呢?” 晓诺插话。 黎语扭头一瞪,晓诺立即自觉低下头封上了所谓的“一说一个中的乌鸦嘴”。 “绝对不可能。” 黎语只留下这样一句话,随即转身走出寝室。 “或许,这也是试验的好机会。” 筱和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温柔地笑着。 然而,事实证明:童晓诺真的有张“乌鸦嘴”。 3月7日当晚,一年一度的女生节晚会中,作为主席团助理的大一杰出青年汪亦哲,神色平静地坐在XX大全民投票选举出来的嘉宾席中。 另一边是叶黎语。两人中间有亲切和蔼且风趣幽默的会计老师、还有办事糊涂啰嗦絮叨的外院辅导员、以及学生会主席等若干学生干部。 “……下一个节目吉它弹唱,表演者是我们的主席团助理、法专一班的大一新生汪亦哲!让我们用掌声鼓励,欢迎汪亦哲为女友精心准备的首次亮相!” 主持人刚退下,观众席嘉宾席上一片哗然。谈论的话题很显然。 什么?黎语登时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记得彩排时……没有这个节目的!怎么回事?难道,这算他的表白么?黎语冷笑,心中暗道:没有关系。 一切准备就绪后,亦哲开口:“大家好,感谢诸位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第一次以原创的方式和大家交流。” 台下掌声四起,女生那边尤为热烈!有多少观众就有多少种充满浓浓爱意的口号。 比如: “汪帅汪帅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亦哲亦哲,所向无折!” “汪帅无敌!” “汪帅最棒!” …… 台下荧光棒成群涌动,台上淡色灯光微微点点。舞台效果的衬托下,汪亦哲浓眉大眼的精致五官更显性感。 “千年的古刹,悠悠吟唱。至今迷茫,找不到你的肩膀。风起云端,泪歌天涯。淡淡清香,若你芬芳,萦绕耳畔,久久不散,不散……” 亦哲轻轻波动怀中吉它的琴弦,眉宇间充满少有的淡淡宁静和沉思。 从未听他唱过歌的黎语,此时在嘉宾席上安静地坐着,神情有些迷茫。不得不承认,他的歌喉确实让她大吃一惊! “晓诺,上学期的校园歌手赛你是怎么拿上一等奖的!” 筱和问。 “啊……啊,好好听啊……” 像大多数女生一样,晓诺也沉浸在亦哲低柔、暗哑、微涩的天籁之音中。 “问你话呢!” 筱和推了推口水即将出轨的晓诺。 “什么?” “他这么好的嗓音怎么可能在比赛中输给你!” “他没有参加比赛啊!” “什么?” “我估计黎语也不知道他会唱歌吧……” 声音低的几乎没人听见。筱和淡淡笑着,心里想起了黎语。不知此刻,她作何感想? 一曲终了,所有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倒是汪亦哲率先开口了:“叶黎语同志,您还满意么?” “啊——原来他在完成那个女人的心愿啊!” “好浪漫哦!看不出来哦!” “是啊!好有心意的方式啊!” …… 黎语半晌未语,眼眸中淡却了妖娆的光泽,多了一份疑虑。难道…… 身边人一挤,黎语猛然回过神来。标志性地媚笑立即挂上嘴角:“汪亦哲同学,你难道不识字么?我那张心愿条上的意思似乎被你曲解了啊!” 周围女性同胞们立即暴怒:“真不识相!” “这种女人太过分了!” “汪帅,你怎么就不多看我一眼,何必为了那个没有人性的女人付出这么多?” …… 汪亦哲淡定地望着嘉宾席上的叶黎语。片刻后,他放下吉它话筒来到黎语跟前,抓起黎语的手就往台上走去。 “你要做什么?” 黎语开始局促不安。台下人流中的晓诺、筱和也有些担心,毕竟这是个相当正式的场合。 “实现你的愿望啊。” 汪亦哲浅笑。这一次的笑容似乎多了几分亲切少了先前的冷淡。黎语又是一愣。 “台下这么多观众,算是众目睽睽了,对吗?” 黎语未答,惊疑地望着眼前人。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表白了!” 瞬间——惊人地——亦哲地搂过她的腰,身子往前一倾随即吻上她的唇,温柔而缠绵。 煞时,全场惊呼,掌声不断!好热闹之人的喧闹声、女生们的痛苦尖叫声、男生们愤愤不平的嫉妒声、老师们的欢呼声交织成一曲全世界最激动最振奋的交响乐。糟糕的是台上的黎语同志仍旧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因此——男主人公松口、皱眉:“女人,懂不懂什么叫浪漫?把眼睛闭上!” 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让黎语不自觉地照做。 不经意间,黎语耳畔响起了这样一句话:“我喜欢你,一年前。” 黎语心中一顿,心跳停了三拍。随即也伸出双手搂上亦哲的背,身子微微后倾。一对璧人在舞台上完美地诠释着青春动人的旋律,演绎着浪漫旖旎的情景剧。 晓诺锁眉。 筱和摇头直叹:“真的是奇迹啊……” 三分钟热吻结束前,汪亦哲听到三个字:“老狐狸!” 两人刚一松手时,全场是绝对安静的。 “我们俩这么辛苦的演出,难道不该享受一点点鼓励的掌声么?” 亦哲的眼眸中充满温柔的疼惜,说话时寸目不移她妖艳的面容。 啪啪啪——台下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夸张地说,分贝高达10000…… 掌声中,亦哲拉着黎语的手离开耀眼的舞台。具体去了哪儿,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 XX大西区情人街附近, “老狐狸,快说!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秋千轻轻地摇着,叶黎语懒洋洋地躺在汪亦哲的怀里,食指拨弄他胸前的领结,如梦呓语般。 “我没说过。” 亦哲淡淡然直视前方,温柔的手却没离开过她的侧脸。 “呵,原来刚刚那声果真是从阎王府里传来的鬼哭狼嚎!” 亦哲双目一紧,紧接着只听黎语痛哭道:“老狐狸,下手这么重!” “叶氏素以毒语著称,果真不假。” “老狐狸,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了!” 黎语猛然坐起,却又被他浑厚的掌力摁倒:“乖乖躺着,别乱动!” “老狐狸,快说嘛!我很想知道诶!” 黎语见他半天不说话,于是一个机灵:“诶呀,差点忘了!昨天人家可是收到了金融系系草的情书哦……要不要接受呢……啧啧,大好的机会啊……” 亦哲扭头盯着她:“你敢。” 语气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你说我敢不敢?” 黎语反问。 半晌,亦哲都不说话。 黎语愣愣地看着他,这是什么狐狸表情,怎么从没见过? 随后,那低沉柔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高三的时候……差不多一年前的样子,看到你去特效照顾残疾的孩子……那种认真热心的态度……” “啊?” 黎语惊叹。 亦哲恼怒,这种女人真是不解风情,发表感叹释放情绪也不讲究场合! 黎语无视他自言自语道:“你难道不是被本小姐妖娆艳绝的美貌所折服的么?” 亦哲狠狠瞪了她一眼:“俗。” 黎语不服:“只能说你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端的,亦哲那一对修眉拧得更紧了:“不正常?” 片刻后,才又微微扬起嘴角,俯下身去奸邪地笑了起来:“你……要不要亲自检查检查?” 黎语惊呆,随即忙晃动脑袋使劲地摇:“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哼哼。” 亦哲浅笑。“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刚在台上你突然变得主动了?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对我起了‘异心’。” “哪有!” 黎语慌忙掩饰。 “不想死就从实招来。” 淡淡一笑,拿起黎语的右手轻轻在指间摩挲。 “你不是法专第一男么?自个儿猜咯!” 黎语稍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 亦哲沉思。半晌,轻声道:“高考那天?” 黎语猛然睁开双眼:“智商果然不是人类的,老狐狸!” 淡淡的喜悦挂上眉梢,亦哲低下头…… “汪……汪亦哲……你……注意……注意影响……这里……很多……还有……爸妈……爸妈的……同事……你……” 起身,亦哲皱眉:“女人,接吻的时候你就不能安分点么?记得闭上眼睛。” 说完继续俯下身去。 凌晨一点,叶家。 黎曼(叶妈妈)眉头紧锁不言不语。白小晴(汪妈妈)安慰着:“没事的,这么大的人丢不了!晓诺不是说了吗,她一回寝室就会通知我们!” 此时,门铃响起。嗖地一声,黎曼闪到门前将门打开。 “阿姨,你们家黎语的睡相实在不怎么样啊!” 美人在亦哲的怀里安然睡去,均匀的呼吸随着前胸缓缓地起伏。黎曼舒了口气,身后却探出个一脸奸笑的脑袋:“没事没事!以后成了家,你再好好纠正!” 亦哲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松开抱着黎语的双手:“妈,这样来不及,而且会很累的。” 黎曼心中大喜。 翌日,XX大校刊专栏前多了一条用粉色粉笔外加草体书写的世纪新闻,爆炸性的内容不言自明。 从此以后,那双俪影有如幽魂般无时无刻不在校园各大小角落里飘荡: 一起到图书馆顶楼最偏僻的位置旁,戏弄戴着一副承载着历史沧桑厚度的镜片、面前书堆如山的呆子; 一起在食堂厨室大门前,端着餐盘指着碟子里一缕细微的发丝或是汤中溺死的苍蝇,对厨子们大声斥责; 一起去辅导员办公室,因不计其数的浪漫约会而千辛万苦累积下来的旷课记录进行解释、说明、赔礼、道歉…… 汪妈妈叶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忍不住私下秘密交换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估计当时连大喜的日子都挑好了。汪爸爸和叶爸爸更是喜上眉梢,在一旁筹划孙子孙女的未来…… 浪漫的大一生活转瞬即逝后,黎语下定决心,在大二入学的第一个星期内办好转专业手续,投入法学院色男痴女的怀抱中。同时,与亦哲一起从宿舍撤回家中,当起了走读生。 亦哲脸上那个幸福的微笑啊,更是迷倒了XX大的芸芸众生。于是乎,两人的校园罗曼史掀起另一章经久不衰的□。 某一日刑法课上,郭如恭郭老教授提手一推,将硕大无比的黑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高地后,指了指趴在第一排正中间轩然大睡的叶黎语道:“这位同学,请你为大家分析分析这个案例。” 亦哲忙在第一时间内,用肘猛推了推死猪一般睡相的黎语。只见她慵懒倦怠地打了个呵欠,缓缓起身。 郭老登时愕然:“黎语?” 黎语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一见台上站的是住在自家楼上、亦哲家对面那位声名远播威望极高的郭老教授——笑意立即堆上脸。 脑子一转,黎语道:“那个什么……我选择场内求助!” 说完一屁股坐下迅速进入梦乡。 台上郭老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金……金……金融系的叶黎语?怎么……” 此时,台下响起一阵漠然无奈的叹气:“郭老,她转到我们法律系已经有大半个学期了。” 随后,亦哲理所当然地站了起来:“就由我代黎语同志为大家分析好了!”转过身,法专第一男开始条条有理头头是道地讲解案例。 下课后,陈海浩经过讲台,对着一脸莫名疑惑的郭老感慨:“郭老,时代在变,要跟上节拍啊!” …… 自黎语“嫁”入法学院,院里院外各大小比赛迅速发展成为汪叶俩人之间“冠军轮流坐,下回到我家。”的绝对局势,尤其是辩论赛。 往日雄辩全系打遍全校的最佳辩手四人组——传说中XX大的四大天王,在两人跟前有如见到开山鼻祖一般缄默、臣服。 那滔滔不绝的辩词…… 那憋足劲可以一口气说出三四页演讲稿内容的气势…… 那胸有成竹不慌不乱以静制动泰然自若的辩风…… 无数次让场内座无虚席的观众、评委们,不由自主地惊叹、鼓掌、喝彩。 进入大三后,俩人决定永久性拒绝参加比赛。这一口头承诺不知让多少久沉海底、长满苔藓的心死灰复燃,让多少无力回天的愤青们兴奋的连续几天没睡好觉! 只是,每一次比赛结束后,评委们都要感叹:“青黄不接,青黄不接啊!” 第4章 浪漫 浪漫 记得大三寒假的那个除夕,汪家三口齐聚叶家。从早到晚,汪妈妈叶妈妈忙里忙外顾东顾西,不亦乐乎。两位爸爸却在客厅里泡泡茶下下棋、聊聊时政评评历史,闲情逸致的很。 闺房中,亦哲正于书桌前安静地填着留美申请表。 然而,身后的床上,黎语显得不够安分,刻意制造了许多噪音: 或者诱人动听地喊一声“亦哲”,见到桌前人身子猛一颤后,又咯咯媚笑;或者将手中P4的音量调成公放式最大,待桌前人扭头横眉冷对时立即浅笑吟吟,上下唇性感地比出HIP-HOP的口型;或者猛掀几次厚重的被子,被搅动的气流有如浑厚刚劲的内功一般涌向书桌,直到把稿纸文件吹散,见亦哲的怒意即将从如胶似漆几乎黏在一起的上下眼皮中喷射而出时,又以一脸哀丧委屈自责的表情感叹:“啊,I'm so sorry!不好意思不小心的也……”;又或者斜倚在抱枕上、枕着左手,右手随性地捏着一只玩偶,不偏不倚地朝亦哲那颗另她嫉妒已久的睿智大脑狠狠砸去! 一声低吟:“嗯!” 亦哲手一抖,随即放下笔迅速爬上床,双手坚实地按着懒在榻上娇滴滴邪媚媚的黎语,低柔地说:“你就不能安分点儿么?” 呼吸吐纳近在咫尺,但那温柔的呵气却没能扰乱黎语的阵脚。只见她从容地抽出左手,轻抚着几乎黏上自己的俊容,喃喃道:“再不抽些时间陪陪女朋友,未来的老婆可就要提前红杏出墙咯!” 黎语只披了件绒白睡袍,粉肩半露。 亦哲挑眉:“顾北韩么? 你敢。” 随即温柔地吻上黎语诱人的唇瓣。但只是一瞬,他又抽身回到书桌前:“贤妻良母是相夫教子的,而不是未过门前先扯断夫君的后腿。” 黎语冷哼一声,再次随意抓起一件床上的东西看也不看就朝对方扔去,而后转了个身闭上眼。忽然,一不明黑色飞行物跃过亦哲头顶安然降落在握着笔的右手边,抬头仔细一看,居然是那女人的胸衣! “叶女人!” 亦哲怒吼。 客厅厨房里的长辈们先是一愣,很快便开怀大笑起来。 “又怎么了?老狐狸。” 黎语翻身睁开双眼懒洋洋道。可话音刚落,她便瞪大双眼盯着床边的亦哲——他手上拎着的东西,那不是—— 难道是刚才没注意顺手将性感的黑色胸衣扔了出去? 唰地一下,黎语的脸上红潮泛滥。 见状,亦哲往前探身,冷笑:“女人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给……给我!人家……人家还没换衣服嘛……”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柔和。 亦哲忽地阴下脸,从头到脚将她扫视一翻:“本来就有些忍不住……关键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妖媚?” 随即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努力克制呼之欲出的激情、转身往回走。哪知身后却传来肆无忌惮的媚笑声。 豁出去了!亦哲猛地转身,双手牢牢按住床上的黎语,低头就是一阵热吻。 黎语惊异,呼吸被遗忘在突入袭来的浪漫中,只是静静地听着加速的心跳。很快,黎语不安分的双手搂上亦哲的脖子,身躯开始变软变酥。 此时,门被推开了。 “小俩口,吃饭了!” 放声高喊的汪妈妈进门后看清眼前的场景,当即一愣。 亦哲却镇定自若地淡淡一挥手:“知道了。把门关好,我们五分钟后就出来。”汪妈妈立即猛挑了挑眉,凤眼眯成一条线,奸笑跃上两腮,扬了扬声:“哦!晓得晓得!” 随后恭恭敬敬地退下关好门。 …… “啊!这个好吃,我要吃!” 饭桌上,黎语兴致勃勃兴奋异常,死死地盯着那盘醉烧甜猪蹄。筷子刚伸出去,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黎语那个恨啊,怎么没早发现……他的筷子功真不是一般的强! “女人,这种传统节日你好歹装装淑女。碗里的菜先解决掉再说!” 黎语怒瞪:“这些都是你夹的素菜,我不爱吃!想逼老娘就范,门儿都没有!” 四位家长当即噗哧一声,差点没呛着。 身为中文系教授的叶爸爸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自言自语:“逼老娘就范……逼老娘就范……” 镇定镇定在镇定,亦哲收回筷子,不温不冷地回了一句:“营养搭配。光吃荤的容易长赘肉。” 之后,黎语媚眼堆笑凑近他耳根:“苗条如我纤细如我,当然要多吃点肉咯!” 亦哲横眉冷笑:“腰围长了1.5公分了吧。” 黎语的笑容便僵在那一霎那。紧接着全场惊呼! 亦哲依旧神色平静地盛了一碗无骨排骨汤端到她面前…… …… “好吃,好吃!” 黎语边嚼着猪蹄边含糊不清地赞着。 “好吃就多吃些!” 汪妈妈看起来十分开心。怎能不开心呢?苦心筹划二十年的心愿眼看就要实现了! 忽然—— 黎语捂着嘴迅速冲到盥洗台前,对着池子就是一阵猛吐。亦哲忍着恶臭在一旁轻拍着她的后背。无意间一扭头,迎上了四位家长异样的目光。 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见诸位还不死心,才缓缓开口:“别多想。我们俩还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单独在一起搞些不正常的小动作。比如……你们当下想的。” 话音刚落,黎语吐的更凶了,手死死地拽着亦哲的右臂。那劲道像是要扒下他一层皮肉。 当天下午,黎语被送进急诊室。 “急性肠胃炎?” 亦哲听完医生的嘱咐后不禁皱起眉头。三餐如此正常、适量如此之大、吃相如此猥琐的女人居然也会得急性肠胃炎? 不过,长椅上坐着的家长们却是一脸哀怨相,纷纷叹气。 “本以为可以抱个孙子孙女的,诶……” 话音刚落,汪爸爸抬首一望,顿时遭到儿子鄙视的目光:人民教师,注意形象。思想偏颇,措辞不当! 晚上9点,黎语被安全护送回家。 “果真是个难忘的除夕啊……”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黎语不由感慨。门外不时传来春节联欢晚会引发的笑潮。 可见大人们有多HIGH,完全将她这个病号抛诸脑后,真是忘得既干净又彻底。 轻轻吻了一下,亦哲温柔地说:“不好看了,脸太苍白。” “那又怎样。” “有点心疼。” 说完,亦哲埋头继续那未完成的温柔。 黎语心中顿时荡起一阵涟漪,暖暖的,好舒服…… 作为同寝的姐妹,黎语与亦哲这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自然为晓诺、筱和带来不少好处。这充分体现在黎语转专业前住校的大一下学期的期间。 晚上,躺在床上即将会面周公的晓诺忽然蹦出一句:“黎语,我饿醒了。” “你压根儿就没睡着!” “呵,你这一说我也有些饿了。” 筱和笑道。 “哦。” 黎语便从包里掏出手机:“喂,老狐狸!快送夜宵来吧!” 通话那头的亦哲顿时冷却了接手机的兴奋:“你怎么这么能吃?不是刚才一起吃过饺子么?” “是筱禾和还有晓诺……” 话未说完,耳边的手机就被火速赶下床的晓诺抢了过去:“呵,妹子不懂事。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姑爷您做呢!” 那一边,亦哲的声音顿时沙哑了许多:“知道了。” 手机挂断后,308寝室中,晓诺那野兽嚎啕般的狂笑声将整幢楼震了一震。刚上床,隔壁寝传来一声惊呼:“地震啊!快逃命啊!” 闭上眼,晓诺似醒非醒地呢喃着:“姑爷还算识相!” 过了二十分钟,亦哲来电让黎语下楼拿夜宵。该死的黎语面对风雨交加中更显高瘦的亦哲竟没有一丝的疼惜、愧疚。 撂下一句话:“那啥,308寝对姑爷的第一关考核成绩相当满意哦!” 随即,黎语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亦哲已经修炼到恼怒成无语的境界,心中苦叫:“我怎么会喜欢上这种没心没肺没脑的女人?失策,失策!” 当然,这样欺负亦哲的大有人在。然而境界最高的还属黎语。 某晚,寝室熄灯前,枕边的手机响了。“老狐狸,你严重搅乱了我的生物钟!人家差点就睡着了。” 半晌,电话那头才传来亦哲低柔的声音:“你……你明天……明早想吃什么?” “呃?” 黎语一愣,未料到他会这样问。 暗夜时,气氛总是静谧的。即使没有扩音器,手机里的声音也足够响。吃饱喝足的晓诺打了个饱嗝后喃喃道:“灌汤小笼包。” “灌汤小笼包!” 黎语忙回答。 “嗯,听到了。那你呢?” “啊?我?就……就灌汤小笼包!” 黎语支吾着。 “……你确定?……嗯,知道了。你早点睡。” “呃……啊?……哦。” 第二天,亦哲提着热气腾腾的三份灌汤小笼包早早候在楼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风雪中冻得通红通红的。过往的女生既嫉妒又心疼。 偏偏那个早上,整个308寝室起迟了一小时。 亦哲依旧在楼下耐心地等着。到最后,连楼下保安室里的大叔大妈都不忍心:“小伙子,家属固然重要,自己的身体也要照顾好啊!” 校纪规定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因此诸位好心的大叔大妈也是爱莫能助。 终于,三个人出现在眼前。亦哲掏出捂在大衣内的早餐分别递给三人。 顾不得形象,三朵金花公然在路上边走边吃边嚷:“好吃!汪大律师,想不到你还满体贴的嘛!” “这……这是B区的‘王记包子’!” 筱和惊喜。 晓诺立即惊呼:“哇,大律师!一大早起来从A区赶往B区就为了给咱……啊……不不,就为了给黎语买早餐啊?行啊你!筱和,我看让他一次性通过考核算了!” 筱和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亦哲却一脸严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黎语正表现出一脸嫌恶的样子。 “怎么了?人家大老远送来的包子还不和你胃口啊!” 晓诺的胳膊有了外拽的趋势。 “还等了你这么久。” 一向温柔的筱和此时也有些不平。 “太油了,吃不下。” 说完,黎语将手中的早点推给晓诺:“你们分了吧。” 晓诺咂舌:“你你你!你!” 半天没有下文。 “去自习室等我。” 亦哲说完转身就走。动作太迅速,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筱和心中感叹。 主楼群C幢二层第三间教室,是金融系三朵“金”花的御用自习室。 安静的教室里,忽然——唰唰唰——三颗脑袋同时抬起,三双眼睛纷纷射向前方。刚进门的亦哲有些气喘,面色通红。不知是被冷天冻坏的,还是因为之前剧烈的运动量。 “快点吃,这次的不油腻。别把胃饿坏了。我还有课。” 说完,留下一袋热乎乎的小笼包转身离开。 “也只有你才能这样折磨他。” 晓诺的胳膊已经明显地向外拽了一大截。 筱和摇首:“黎语,真该把你拖出去斩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依旧不知天高地厚。一边理所当然地享用早餐,一边神情淡定地翻阅教科书。 …… 即便黎语转入法学院,只要晓诺或筱和的一个电话,亦哲定会准时将免费的三餐或夜宵及时送到。直到某一天,法学院法专一班的团支书郑昭给晓诺的情书被公诸于校后,代理送餐员从此义务地诞生了。 但是,黎语对亦哲任性的摧残却从未停止。大三的寒假刚过,开学后的某一天,黎语的父母无缘无故骤然降落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 日后的解释是这样的:“小语啊,太匆忙了,来不及通知你!” 什么来不及?昨晚,老俩口明明还在卧室里酣睡的!咕哝着,黎语被唤进楼上亦哲的邻居——郭如恭郭老的家中。 郭老的儿媳满知月也是XX大中文系教授,与叶爸爸是老同事。 “小语,你爸妈和亦哲他爸妈赶去美国了!走得太急,来不及跟你们说。中午就在满姨家吃饭吧!” “哦!” 因为是老邻居,黎语也就不客气了。不过,见到沙发上的几个生面孔,黎语还是有些不自在。他们应该都是满姨的家属吧。 “诶,亦哲这孩子也不知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老狐狸放学也没等我!” “这样啊。那你先吃,满姨到阳台看看去!” 满知月离开大厅没多久,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正准备入座的郭老转了个身朝门走去。 门一开,见是亦哲,郭老忙道:“你这孩子到哪儿去了!让你满姨好找啊!快来吃饭!” 亦哲笑着陪不是,随即进门来到黎语身边:“走吧!” “走?” 一大块肥肉刚入口,黎语愕然一问。 “嗯?” 满姨恰好回到客厅,“亦哲回来啦!快来吃饭!来,这儿坐!” “满姨,别忙了!我是来接这个女人的!” “怎么了?还没吃饭就要走了?” “你家还有客人呵,我们就不打搅了!” 亦哲看了看沙发上的几位生面孔后,客气着。 “不碍事,就一顿饭能麻烦到哪儿去?” “去哪儿?” 黎语刚咽下另一块肥肉。 “你是我们家未过门的媳妇,你说去哪?” 亦哲挑眉浅笑。 郭老一听,差点没喷出一口饭来。 “谁说我一定要做你们家媳妇儿了?” 黎语摆手,毫不在意。 “我说的。你敢不听!” 亦哲冷声。僵持了片刻后,黎语忽然一脸媚笑,转身对一旁郭老那正值青春年少十六七岁的孙子郭颐拍了拍肩:“小颐,快点长。等你年龄够了,姐姐我就嫁给你!” 郭颐听完“噌”地站了起来,手中的碗筷愣是一颤,脸上的粉云一阵一阵地聚集。郭老无奈。 “亦哲大哥,我——” 郭颐很识相地转向心中崇拜已久的亦哲大哥。 亦哲温和地笑了:“快吃饭,别理这疯女人!” 话音刚落,他猛地拽起黎语的手腕,风一般呼啸而去。 待隔壁的门关上后,郭老、满姨、郭颐以及家中客人清楚地听到两声大吼:“野女人!” “老狐狸!” 郭颐歪着脑袋闷声一句:“家庭暴力?” 郭老皱眉,随即和颜悦色地问了一句:“小颐啊,以后上大学了,想读哪个专业啊!” 郭颐想也不想立即回答:“法学!” 郭老连连点头:“好!继承祖业!” 哪知孙子接下来的一句话,竟让郭老因小排骨哽塞咽喉被送进医院急诊室。 这句话是:“我要做像亦哲大哥那么潇洒的男人,再找一个像小语姐这么脱俗的气质女友!” 近四年的恋爱历程中,值得一提的是在无数失败的第三者中脱颖而出的顾北韩。似乎,正是他打破了XX大这对模范恋人“生死相依”的誓言。 他成功了,因为璧人天各一方。但他也是失败的,黎语至今不属于他。 黎语转入法学院后不久,金融系转来一位背景复杂的贵公子——省长的宝贝儿子顾北韩。 顾北韩靠着一副好皮馕好家境,掀起了一阵XX大女追男的狂潮,气势不下当年的汪亦哲。 不过,让人颇为惊讶的是顾北韩竟不像一般纨绔子弟那般用情泛滥。 不屑美女,这似乎是众人眼中帅公子顾北韩的交友潜规则。因此,对晓诺、筱和这两位曾经的“金”花、如今的双侠,顾北韩总是彬彬有礼敬而远之。对美名远播但素未谋面的叶黎语更是不屑之极。这另他在XX大单身女性心中的形象平步青云。 但好景不长。在大三上学期开学初一次偶然的校学生会干部座谈后,在领略了叶黎语绝代的口才与绰约的风姿后,一面呼叫投降的小白旗在顾北韩心中飘然升起:顾北韩,承认吧,你彻底失败了。 XX大单身女生再次陷入绝望中。 翌日起,顾北韩就以各种求爱方式破坏亦哲与黎语之间的和谐关系。 攻势猛烈,远甚于之前对亦哲一厢情愿不离不弃的校花霍颖、校模特队队长秦悦、法学院第一美女宋晓函……以及对黎语穷追不舍的金融系学生会主席欧阳小筑、校青年志愿者协会会长董渊、校学生会副主席张嘉凯…… 当然,汪叶两人感情深厚,旁人自是难以介入其中。顾北韩的持久战一打就是两年。 可谁都没想到,看似自取其辱的顾北韩,竟然在大四毕业前夕扭转乾坤,最终攻破汪叶坚固的爱情堡垒。 那段时间里,不知发生何事。 …… …… 亦哲僵直呆立在医院重病房里、因车祸几乎成了痴呆人的母亲的病床前,颤抖着手臂直指门前一身病服的黎语,狠狠道:“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更另人奇怪的是叶黎语竟未有任何反驳之词,翌日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一个月后,顾北韩得知黎语的去向便痴情地追到美国。 …… …… 至此,王子与公主的故事就这样凄美地结束了。 第5章 重聚 重聚 以往,周末的两天里晓诺总是闲的发慌。如今,黎语搬进来,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八点不到,晓诺已经准备好丰盛的早餐,来到黎语的床边。软硬兼施后,黎语总算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然而,第一句话就让童晓诺很莫名得迷茫了。 “黑眼圈?” 晓诺歪着脑袋:“什么黑眼圈?” 黎语未答,而是伸了伸懒腰:“这一觉好舒服。” 晓诺仍在思考。片刻后,她冲进浴室,紧接着一声大吼传了出来:“我的眼睛!” 昨晚悼念完曾经美好的青春年华时,晓诺看了看时间:2点48分,于是赶忙中断回忆勉强于凌晨三点半前进入梦乡。 熬夜的残酷结果就是脸上又大又圆的黑眼圈。 黎语安静地享用早餐,偶尔翻翻晨报,将来自晓诺那飘荡在周围的一声声惊叫抛诸脑后。 …… “啊!这双靴子好好看啊!女人,帮我拿着包,我试试看!” “哇,XX居然打折了!还是自杀价!女人快跟上,咱们去看看!” “呀,对了!我差点忘了买件内衣了!女人,你不会介意再陪我走一趟吧?” “呵,怎么样,女人!我这样穿是不是特显魔鬼身材啊!” ……一个早上,黎语始终淡笑着,几乎没说什么也没买什么,反倒被晓诺拉着东奔西跑东逛西溜。 也不知是谁,来之前明明说好要帮某人添置用品的,可一踏进繁华的商业街,自己却挑得不亦乐乎选得兴高采烈买得忘乎所以。 不到中午,俩人已逛遍A区的两条主要商业街。黎语只买了件外衣,晓诺却硕果累累。故地重游,那些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让黎语感慨万分。 提着大包小包的两位美女在熙熙攘攘的繁华地段煞是抢眼。过往的回头率几乎百分之百。面对色男色女,黎语不在意,依旧浅笑吟吟。 一旁的晓诺开始嘟囔:“平时也没见有人这么关注我,怎么你一来了……大家都跟着往这里看!” …… 刚用过午餐,晓诺又迫不及待地拉着黎语往A区南城的新商业区奔去。明明有公交不坐,晓诺硬是掏出鼓鼓的钱包付了出租车司机近百元的油费,“不用找了,辛苦大叔啊!” 开车的大叔露出满口黄牙感激地笑了笑。 “奢侈。” “这叫拉动国民经济增长,增加GDP。果真不是纯金融系毕业的!” 晓诺特意在“纯”字上加重音加强音。 “快跟上!上周在这里看重一条靴裤,不知道现在还有货么?” 黎语摇首叹息间,晓诺已经自言自语地踏进世贸中心。 从一楼逛到四楼,晓诺的手中又多了几个精致的袋子。 对于这个新商业区,黎语倒颇有好感。或许这里没有过往的影子吧。 忽然,走着走着只听晓诺一声大喊:“薇姐!” 薇姐? 黎语顺着晓诺的方向看过去——是齐薇! 齐薇,XX大金融系XX级新生,是黎语和晓诺的学姐。 这个学姐可不简单,不仅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待人和蔼,做事更让人心悦臣服。似乎经她手的事没有办不成的。黎语、晓诺、筱和刚进XX大时曾一度以之为偶像。这位大三的学姐不单是院与校的学生会主席,还是茶学社和外联社的社长,曾经两度荣获国家级奖学金,并且多次获得省级以上的竞赛奖。 可以这么说,那个年代没有人不知道齐薇的名字。 “晓诺!” 齐薇悦然相迎。拥抱之后才发现晓诺身旁还有一人。呀,好熟悉啊,难道是——“黎语!” 黎语微笑着点头:“嗯!” “丫头,你回来啦?你——” 话未说完,齐薇已将黎语揽入怀中。 曾经,齐薇、黎语、晓诺和筱和都是308的同寝舍友。由于齐薇身兼数职,作息常常因公事被打乱。怕打搅几位学妹的学习和生活,齐薇才搬到校外住。从此308成了三人家。 在几年的大学生活中,齐薇就像亲姐姐,对三位学妹关怀备至。尽管黎语转入法学院,尽管齐薇大学毕业工作了,几人的联系从未中断感情依旧要好。 “薇姐,惊讶吧,女人居然回来了!” 晓诺笑。 黎语和亦哲那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以及后来无人知晓原因的分手,齐薇也算显有的见证人之一。甚至有些事连晓诺不知道的,齐薇都很清楚。 此时,她的眼中分明有泪光闪动:“丫头——你——舍得回来啊!” “薇姐,” 有些哽咽。 “想清楚了?” 黎语点点头:“嗯。” 齐薇也点点头。 前几年公事出差到美国时,她曾经陪黎语度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才会知道黎语某些旁人不晓得的经历。对于黎语六年里积淀下来的变化,齐薇一点儿也不吃惊。 黎语的淡然与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情绪,早在几年前她就已经感受到了。 “好,这样最好。” “什么好不好啊?你们在说什么啊!是不是有事瞒我!你们——” “妈妈,我想要兔斯基!” 这时,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打断晓诺的追问。 “这是——” 这次换做黎语一脸疑惑的表情。望着齐薇身旁扯着她衣角的可爱小女孩,黎语一时竟丧失了律师特有的敏锐洞察力。 “阿姨,你好漂亮啊!” 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 “嗯?那童阿姨呢!” 晓诺俯下身去,满眼闪烁着“威逼幼童”猥琐的光芒。 可爱的小女孩立即躲到齐薇身后。看样子,小女孩不过五岁。 “薇姐,怎么几日不见,你女儿越来越色了,喜新厌旧啊!你这家教不合格啊!” 原来,她就是薇姐的孩子啊。黎语有些惊喜,对着小女孩微笑。 “你自己问问她咯!” 齐薇笑。 “小悦悦,” 晓诺咧开嘴露初小白牙邪邪地笑着,“怎么不夸童阿姨漂亮了啊!以往你可不是这样的呀!做人要厚道,你妈妈若是没教你,就让童阿姨来告诉你吧,不可以喜新厌旧的哦!不然以后就成了大色女咯!” “童阿姨才是大色女!” 小女孩撇撇嘴做了个鬼脸! “好啊,你个小悦悦,平时阿姨都是怎么待你的!现在多了个漂亮阿姨,你这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就把童阿姨抛到一边啦!!” “好了好了,怎么跟个孩子闹起来了!” “薇姐!帮理不帮亲,这可是你的原则!” “这……这就是小悦?” 黎语淡笑。 “是啊。”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小悦悦?” 晓诺疑惑。 “黄俊的?” 黎语又问。 齐薇有些害羞,点点头答道:“嗯。” “真的很像呢!” “小悦,快来。叫叶阿姨!这个就是妈妈照片上你最喜欢的阿姨了!” 似乎对黎语印象颇好,小女孩一点儿也不怕生,从齐薇身后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甜甜地喊了句:“叶阿姨!” “小悦真乖!” 黎语蹲下,爱抚地摸了摸黄悦的脑袋。 “阿姨真漂亮!比妈妈照片上的样子更漂亮呢!” 黎语笑了,很灿烂。“小悦更漂亮,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似乎是缘分,黎语见到小悦总是开心,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小悦也有同感:“妈妈,叶阿姨好像白雪公主啊!小悦什么时候才能这么漂亮呀?” 扑哧一声,晓诺笑喷了:“黎语,你到哪儿都是个祸害啊!连薇姐五岁的女儿都不放过!” 黎语睨眼。继续问:“小悦今年进幼儿园了吧?” “嗯!我在向日葵班上!” 小悦一脸兴奋。当然,在孩子年幼的心中,能亲眼见到照片上心驰神往已久的美女阿姨总是件很令人兴奋的事。 “哦,小悦一定是班上最乖最听话的好孩子了!” 小女孩却低下头:“可是……可是这周没有拿到小红花!” 黎语抚着水嫩嫩的脸蛋,轻柔地说:“那就下周加油咯,小悦真棒!”黎语的鼓励让小悦顿时眉笑颜开,就像吃了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一般,甜丝丝的。 “哼——哼——” 晓诺清了清嗓子:“好个小叛徒!” “你还跟孩子计较啊!” 齐薇笑道:“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好啊。” 晓诺拍手赞成。黎语点头微笑。 在小悦悦的强烈要求下,四人来到必胜客。 两份披萨四杯可乐。服务员记下后转身离开。 “黎语,这次回国是短暂停留还是长期居住?有什么打算?” “对啊对啊,我也想知道!昨晚都来不及问你!” 晓诺一手托着腮另一手不安分地扣着桌子。 “是短是长我也不知道。” “什么?” 晓诺惊叫。 “你难道没有什么打算?” “呵。” 浅笑。 “怎么还是老样子?” 齐薇皱眉。“做什么事都要先有计划!在大学里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黎语啊黎语,要怎么说你才好!” “那就不说咯。” “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心!” 齐薇嗔怪。“对了, 你回国那美国大众那头怎么办?” “什么大众?” 晓诺疑惑:“怎么……好像……薇姐很了解很了解女人的生活啊!不公平!” “童阿姨,我要吃虾球儿的!” 身旁的小悦悦指了指面前的披萨。 “你个小馋猫!” 晓诺刮了刮她的小翘鼻皱眉道。 齐薇怜爱地看着女儿,笑了笑后扭头继续问:“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举杯小饮,黎语缓缓开口:“无业游民。” “嗯?” 齐薇疑惑,“你不是在大众律师事务所做的很好么?” “辞了。” “为什么?” “想回国看看。” “诶——等等等等!看样子,我错过不少精彩的故事啊!”晓诺不满。“薇姐,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你问她。” 齐薇朝黎语的方向努努嘴。 “好啊!女人,幕后黑手居然是你!” “我每次去美国都和她住在一起,你说我能不了解么?” 齐薇笑。“只是她不让我告诉你们。所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近况。” 说道这里,齐薇颇有些得意。 晓诺握紧拳头,脸上分明是不满的表情。——叶黎语,你不可原谅! “不准欺负漂亮阿姨!”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 晓诺一愣,转而将拳头对准可爱的小悦。“胳膊肘果然是往外拽的!” “你啊!” 齐薇摇头。 晓诺扭头瞪了黎语一眼,继而摆手:“算了。” “回来想做什么?继续当律师?” “目前没有别的打算。” “需要薇姐帮忙么?” “对啊对啊!薇姐可是这儿的霸主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说一没人敢说二!”晓诺奸笑。 “瞧你这张牛皮嘴!” 齐薇嗔道。 “啧啧!薇姐,在我们面前就别低调了!齐薇是那号人物?黄俊又是哪号人物?咱们XX市没人不知道你们夫妻俩的!当年商界两大名流的美满结合可是名震海内外啊!女人,你都不知道举行婚礼的那天场面有多壮观!各界名人齐聚一堂,光是身上的珠光宝气就能照亮整个礼堂!” 边说,晓诺边使劲眨眼。 “哪有这么夸张!” 齐薇白眼。 “不夸张。” 黎语笑道。齐薇的能耐她是清楚的。至于黄俊,那也是当年叱咤XX大的风云人物之一。算起来,不论是XX大还是在美国的大学,黎语都得称他一声学长。 黄俊原是XX大金融系的高材生,后被保送北大经济学类研究生。研一刚结束,他又被送往美国XX大进修;回国后在XX市独撑商界的一片新天地。 六年前黎语悄无声息地离开祖国,一年半后进了美国XX大。在那个时侯,黄栋就已小有名气了。之后,黎语进了美国大众律师事务所,也常听白人同事提到这个名字。 “懒得跟你们瞎掰!” 齐薇摆手:“说真的,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嗯。” 黎语点头。交换手机号码后,三人继续闲聊。 小悦悦在一旁只顾放手大吃。 晓诺感叹:“吃相比黎语……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有什么不好呢!” 小悦悦鼓着腮帮撅着小嘴。 “哈哈哈……” “小丫头这么能说啊!看来阿姨小瞧你了!”…… 谈笑间,黎语不经意抬头,哪知又见一位熟人。 斜对面坐着的陈海浩开口惊呼:“叶……叶……叶黎语?你是……” 顺着声音的方向,齐薇晓诺抬头一看:“海浩?” “薇姐!” 海浩惊喜,随即脸色陡然阴沉:“童晓诺……” 今天真巧啊,海浩心中感慨万千。每回见到童晓诺,海浩都会不自觉地产生恐惧感。 想当年他和卢珊珊分手时,童晓诺拉着她跑到法学院男生宿舍楼下把他结结实实地骂了一顿。当时在宿舍里的海浩只觉得头顶上有什么黏糊糊的液体不断往下流。现在想想,那就是狗血淋头的感觉吧。 夸张的是,最后竟连辅导员都闻声赶来。幸亏有同寝的亦哲做和解工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呵,今儿什么黄道吉日啊!一个下午竟碰上这么多熟人!” “薇姐,好久不见啊!呃……这是……这是小悦?哇,长这么大了!” 齐薇微笑:“小悦,快叫陈叔叔!” “陈叔叔!” 小悦甜甜地喊了一句。 “薇姐?陈叔叔?” 晓诺顿时皱眉,“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工作上常有事需要亦……” “哲”字尚未出口,齐薇忙改口道:“需要法学院的学弟帮忙!” “哼。” 晓诺狠狠瞪着海浩:“枝倒是攀的挺高的,小心摔死!” 海浩无奈。 “叶黎语。你怎么会在这?什么时候回来的?当时怎么走的这么匆忙?你知不知道亦哲……” 海浩差点没说漏嘴,忙又搔首憨笑:“你怎么来去无踪踏雪无痕啊!这几年也不联系联系!” 黎语一愣,登时语塞。是不是今后见面的老同学老朋友都会像海浩一样,问题珠帘炮射般一股脑儿咂来? 淡淡一笑,黎语回答:“前天刚回来。” 海浩惊。眼前曾经娇娆百媚千姿万态的妖女如今彻彻底底变了!眼角不再有摄人心魂的邪魅,唇末不再留动人心弦的诱惑。那一张狂无忌意气峥嵘不可方物的少女如今变得安静、沉静、宁静,收敛起过往的辉煌。不过,同样不变的是那夺目的风姿脱俗的气质,虽然有了岁月的渲染,那种由内而外的冷漠与孤寂更加美艳清华。 同一个人,前后六年,不同的美,同样养眼。她是怎么修炼成的? “愣什么啊你!没见过美女撒!” 晓诺没好气。 海浩立即整理好表情:“叶黎语,你的变化也太大了!” “六年很漫长。” 黎语淡笑。 海浩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手机响了。掏出手机一看,海浩顿时拍头叫道:“糟了,差点忘了!” 随即扭头:“薇姐,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改日再聚!” “嗯,忙去吧!” “赶紧走!” “黎语,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聊聊!” “报你的号吧,我这儿播就行了。” “好,133XXXXXXXX” “等会儿。”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好,有了!那我先走,改日再聚!” “路上小心!” “BYE。” “陈叔叔再见!” 小孩儿就是嘴甜,晓诺皱眉暗叹。 …… …… 第6章 工作 工作 海浩离开后不久,齐薇接了个电话随即带着小悦匆匆离开。 黎语和晓诺出了必胜客继续逛商场。 晚餐过后晓诺总算把注意力集中到黎语身上。在短短两小时内,黎语添齐了生活用品,包括衣、帽、鞋、包…… “赚了钱可得好好孝敬姐姐我!” 晓诺满足地拍了拍黎语的肩。那神情仿佛中了头彩,而不是刚刚才为他人无利息血洒商场。 之后,晓诺拉着黎语买上一大堆零食,租了一大摞影碟,满载而归。 午夜12点沐浴完毕,俩人开始通宵夜战。像大学同寝时那样,拿着抱枕磕着瓜子,从泰坦尼克号开始温习。凌晨四点,两人终于不抵困倦先后上床休息,直睡到第二天傍晚。于是,碌碌闲闲,周日就这样过去了。 周一早上,当黎语睁开眼时,初夏的太阳已高挂枝头。 九点整。 想必这会儿晓诺已在公司上班了。起床推门一看,果然。餐桌的一角留着一张小便条: “女人,我上班去了。早餐在微波炉里。大门的钥匙拿好了,别给我引来强盗土匪!自己打发时间吧。下班后一起吃晚餐,等我哦!” 此时的晓诺正在公司里捶胸顿足,后悔忘了在便条中加一句:不准一个人偷着看影碟! 黎语笑了笑,把桌上的钥匙收好。 牛奶、黑米粥、芝士蛋糕、鱼肉肠、煎鸡蛋、土豆泥……还有晨报。早餐的气氛总是很温馨。 用完早餐已经9点40了。黎语不是拖泥带水爱涂脂抹粉的女人。整理好包和文件、拿上钥匙后,黎语很快出门下楼并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到‘盛宇律师事务所’,谢谢。” “盛宇律师事务所”离这儿不算远,加之半上午交通还不至于便秘,十五分钟后黎语就下了车。 “盛宇律师事务所” 几个灿金烫融大字从上而下嵌在巍巍高楼上。 仰头一望:确实是很华美很典型的现代派建筑。形状棱角分明而不老套落俗,色泽严穆却又活力四射,意气腾飞颇有与时代峥嵘的宏伟。光是建筑就已让黎语怦然心动。 不愧是国内四大律师事务所之一。里面,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吧! 黎语的嘴角淡淡勾起。 “XX大法律专业本科、美国XX大学法律专业博士,美国大众律师事务所三年的工作经验……” 念着黎语简历上的资料,赵迎盛赵老律师皱眉。 片刻后,身旁的林茂宇林老律师开口问:“条件这么好,为什么离开大众?” 赵迎盛、林茂宇两位老前辈是“盛宇律师事务所”的创办人。两人曾经是人大法律专业的同学,后共赴哈佛进修。毕业后在美国大众律师事务所打拼近三十载,名享国际法学界。岁过半百后,俩人回国返乡,在XX市最繁华的A区创建“盛宇”,广纳社会精英。经过十五年的努力,盛宇挤入“全国四强”并在四年内稳居第三的宝座。 对于名声远播海内外的赵林俩人,黎语早已耳熟能详。此刻,面前年近七旬的老者让黎语倍感亲切,或许是因为某些人生经历相似的缘故。不过,两位曾经叱咤法学界的风云人物问的这个简单问题倒是出乎黎语的意料。 “因为想回国。” “为什么?” “喜欢在家乡的感觉。” 黎语的神情淡然而安静,回答也很简短,没有过多励志的言语辞藻。 这似乎不在赵林二老的意料中。本以为黎语会像大多数海归派一般,慷慨激昂地说上一堆爱国热血青年投身建设祖国现代化建设的华藻誓词。二老有些失望。仅仅是喜欢在家乡的感觉么?这个年轻有为的现代女性,为何眼角总有一丝落寞孤独,神色宁静像有着淡淡哀伤?看样子,她既没有雄辩的风姿也没有侃侃而谈的气魄,真的是从大众出来的么?赵林疑惑。 “你应该清楚,我们盛宇不缺像你这样的精英。你能否找出理由让盛宇心悦臣服地接受你?” 黎语淡定回答:“半个月之内让盛宇的同事对我心服口服,一个月之内让xx市的市民们心悦臣服,这个协议如何?” 此话一出,赵林登时愕然。多么熟悉却又久违的口气! 盛宇中在面试时能许下类似诺言的人实在不多:十二年前的董岳群(八年前离开盛宇到了大众)、八年前的秦飞盟(去年移民到了英国)、六年前的汪亦哲,还有如今的叶黎语。 努力十五年,赵林二老最在意的不过盛宇的质量。盛宇只在每年的6月6日与12月12日两天向全社会公开招募新成员。虽是法学界名流,二老总会亲自把好面试这一关。 看来黎语并非茫无目标,其实早在心中做好了打算。今天正是6月6日。 “好!” 赵迎盛面带微笑,林茂宇微微点头。“明天就到盛宇上班。” …… 走出盛宇,黎语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却不是成功的喜悦。自信如她,来之前就已胜券在握。顺利成功的面试并未带来任何积极的情绪。 那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是依恋,为什么?黎语也不清楚。 那一日,盛宇添了三位新成员:叶黎语、林佩瑶、齐吟枫。 下午五点,晓诺下班了。“喂,女人,‘国玺’正门前等我。” 国玺大酒店正是黎语回到A区的第一天傍晚,顾北韩被逼慷慨解囊的五星级酒店。 “知道了。” 挂了手机,黎语换了件衣服出了门…… 国玺大酒店豪华装饰的正门前,叶黎语静静地站着。忽然,手臂猛挨一爪。 “女人!你是不是把我们昨天租的影碟都消灭了?” 厉声的讯问顿时引来行人讶异的目光。一转身,只见晓诺满脸乌云眸光犀利,黎语淡淡道:“我又不是童晓诺。” 晓诺一听顿时笑逐颜开一扫之前的阴霾:“嘿嘿,那就好!走,带你去个地方。” ……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年轻时的感觉?” 俩人此刻正坐在大学时三朵“金”花的聚餐圣地——“川湘风情”的雅间里。 “我还年轻呢。” 黎语淡笑。 “得了吧你,即将过期的年轻!二十有八了吧?赶紧找人嫁了!” 晓诺叹道。 “你呢?” 黎语抬头微微挑眉。 此时只听一个声音响起:“晓诺!” 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T恤牛仔既高又帅的男子走来。是郑昭!当年法专一班的团支书,继亦哲后308寝室(尤其是晓诺的)任劳任怨的义务送餐员! “郑昭?” 黎语微惊。“叶……叶黎语!” 对方也惊讶。 显然,晓诺还没有告诉他,黎语回国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晓诺就如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扑进郑昭怀中,娇声喃喃。黎语顿时瞳孔微缩,眸光凝厉如放射线一般在如胶似漆地俩人身上来回扫荡,片刻后才露出难得的笑容——晓诺终于“有着落”了。 郑昭刚坐好,就听黎语开口问:“几年了?” 晓诺有些脸红,但还是装得很严肃:“组织无权过问我的私生活!” “看来真有五年了!” 黎语的微笑多了一丝恍然—— 那是因为五年前,齐薇到美国后第一次和黎语相遇时在闲谈中扯到的。当时,齐薇也只是猜测而已。之后的相聚,齐薇怕勾起黎语的阴暗痛苦的回忆,也再没谈到这个话题。 晓诺愕然,凝眉而斥:“妖女!你有千里眼啊!” 黎语浅笑。“晓诺是个好女人,别看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刀枪不入的样子,其实内心是很柔软很脆弱的。好好珍惜她!否则,你还是自动消失在地球上。免得有人下手太残忍。” 虽是淡若调侃的语气,郑昭也能听感受其中的份量。黎语绝对不在开玩笑。 这大概是黎语回国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你放心,郑昭这辈子非晓诺不娶!” 郑昭爽朗地笑着。 黎语点头转向晓诺。 哪知晓诺瞪着大眼、闪着泪光、撇着小嘴、吸着翘鼻楚楚可人地望着她。 黎语倒吸口气,将头一扭将身一颤,顿时抖落无数鸡皮疙瘩。紧接着晓诺猛地搂过黎语的脖子:“女人!我就知道你最懂我的!” 那力道之猛险些让黎语喘不过气来,身子顿时僵直。再看对面的郑昭,微张的嘴里还有一片烧牛肉,久久没咽下。 黎语伸出左手,食指点着晓诺的太阳穴,稍一用力就将晓诺“嫌恶”地推开。 “女人!没关系。姐姐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你找个全世界最好的妹夫!” 晓诺慷慨激昂。 黎语将身往前挪了挪,开始用餐。 作为当年法专一班的团支书,郑昭对黎语还是很了解的。因此,某些禁忌的话题郑昭尽量闭而不涉。但同海浩一样,他还是一连串问了许多毫无新意的问题。 “那你回国后还想当律师么?” “嗯。今早去‘盛宇’走了走。” 黎语轻描淡写,与晓诺的反应可是天壤之别。 话音刚落,只见晓诺喷了满桌的米饭。顾不得在男友面前失态,晓诺忙道:“盛宇?我没听错吧?你去了盛宇?你怎么会去盛宇的?你竟然去了盛宇?不会是真的吧!是不是在骗我?女人!你——” 黎语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只是疑惑地点了点头。 “对啊。今天是6月6日!” 郑昭拍了拍脑门。 “结果呢?” “明天就上班。” “啊——” 晓诺倒吸口凉气,难道这是天意?“你知不知道亦……” 话未说完,郑昭插了进来:“很厉害啊!盛宇每半年只进两名律师!多少社会精英都被无情地拒之门外!黎语,能耐啊你!” 末了,撇了眼晓诺。 聪明如晓诺,立即领会郑昭的意思,忙道:“该死的女人,这么大事儿也不先跟我打个招呼!” “你忙啊,不敢打搅。” “什么话?短信不会发么?” “懒得动手。” “啧啧!真够懒的!” “得您真传,不敢当。” ……郑昭与晓诺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黎语还不知道亦哲就在盛宇工作。算了,如果是命运地安排,就让她自己去发现吧。况且……听薇姐说,亦哲正在美国休假,两个月后才回国。 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不定这会是个转机。 晚餐结束后,郑昭陪两位美女逛了逛。九点半前将两人安全送到家。洗刷过后,晓诺扔给黎语一本小册子:“这是纸质版的通讯录,把该存的号码存上。” 谁知黎语竟不领情:“见了面再说。” “你——” 晓诺无语。“你就不想见见筱和?” “她在伦敦,我怎么见?” 晓诺惊呼:“你——你真有千里眼啊!” 下巴差点没脱臼。 “薇姐告诉我的。” 晓诺一听立即变了脸色,压低了嗓音鬼魅般说道:“女人,这几天我搜集了不少疑问,今晚你——” 话未说完,黎语就已迅速消失在眼前。紧接着,只听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女人!你给我说清楚,薇姐和你有啥特殊关系!怎么她比我还了解你!她去美国时,都做了什么!” “该死的女人!六年前怎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我们!你竟然也舍得!” “女人!你快开门!我今天一定要严刑逼供!” “该死的臭女人!既然回来了就别想逃避!” “女人,你说清楚!顾北韩在美国的时候对你做了什么!” “臭女人!快向组织交代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 …… 任凭晓诺在门外如何叫嚣,黎语只是不动声色地坐在书桌前翻阅时尚杂志…… 上班第一天,黎语一身正装经过盛宇一楼大堂来到电梯前。 肩披大波浪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半染褐发,加上如高级玉匠千凝万炼千琢万抛而成的上品玉般精致玲珑到无可挑剔的五官,虽被正装遮掩了撩人的身段,黎语却也在刹然间聚焦无数艳羡惊异的目光,倾倒盛宇众生云云。 那惊鸿一现,让在场的盛宇精英们无不感叹造物者充满智慧的想象力。当天,消息传遍盛宇内外:盛宇从天而降绝代美女。 到了六楼,黎语照柜台小姐的提示找到自己的办公场所。刚要推门,只见长廊拐角处一位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正笑吟吟地走来,看上去年龄不过25。 “你好,我是林佩瑶,刚进盛宇,以后请多指教!” 黎语淡笑:“不敢当,我也是新来的。” “敢问高姓?” “鄙姓叶。” “啊!” 佩瑶眼睛顿时一亮:“你就是叶黎语?” 黎语蹙眉:“我……认识你么?” 佩瑶忙摆手:“不不不!我听爷爷提过你的名字!” 黎语更疑惑了,爷爷? 佩瑶见状忙又解释:“就是林茂宇呀!他是我爷爷!” “哦,你好。” 黎语恍然。 “你真的很特别呢!” “哦?是吗?” 佩瑶点点头:“你会是我很强的竞争合作伙伴!” “共勉吧。” 黎语浅笑。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佩瑶对眼前看似毫无情绪的美人有了兴趣。昨晚听爷爷对叶黎语大赞,佩瑶很是嗤之以鼻。容貌、自信、才华、气质,佩瑶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但今日一见她本人,佩瑶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很是懊恼。 倒底还是年轻人。 “我先走了!有机会再好好切磋切磋!我也是美国XX大法专毕业的哦!算起来我们可是校友呢!” 黎语点头微笑,心中感慨:难道这是XX大法专毕业的国人传统?回家乡工作? 赵林二老是这样,自己是这样,这位年轻的林小姐也是这样。 ……推门一看,黎语欣喜。不愧是全国四强排名第三的律师事务所,办事效率不是一般地高。屋内摆设整洁一尘不染,用品相当齐全,连相关资料都以摆好放在桌子的右侧。 放下怀里的东西,黎语开始整理文件。此时,有人扣了扣门。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位年轻的小姐:“叶律师,您好。我是吕晴,以后就是您的秘书了。我就在外间,有什么事可以CALL我。” 她指了指桌上的电话。 “哦,谢谢。” 黎语点头。 “您就叫我小晴吧。” “好。” “对了,这儿有几份赵总林总给你的文件。” “嗯,放这儿吧。辛苦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好的。” 黎语正细细翻阅秘书拿来的文件。此时,海浩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海浩?” 黎语有些惊讶。 “黎语……你……” 跑得太匆忙,海浩有些喘不过气:“你……真的是你!我听同事……听说你的名字……还以为……听错了!真的……你竟然……” “你也在这里?有缘。” 黎语咧嘴笑了。 “什么?有缘?你知不知道……” “嗯?” 海浩忙咽下呼之欲出的名字——汪亦哲。她果真没搞清楚状况…… 难道晓诺没告诉她亦哲在盛宇工作?薇姐也没告诉她么? “哦……哦……那个……那个……欢迎加入盛宇!” 海浩终于找到话题。 “谢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一定!” “你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两个字两个字的说话了?” “不知道。” “你——算了,我在8楼06间。先这样,我还有事,下班后再聊!” “嗯,不送。” …… 时间真的很快,黎语在办公室里研究赵林二老留下的文件。一看就是一天,连工作餐都忘了吃。理出头绪时已到了下班时间。 黎语整理好东西后拿上包和文件,推门出去。 “哇,你——你不疼么?” 转身一看,惊叹声出自一位帅哥之口。 “什么?” 黎语不解。 “你……你真的不疼?” “为什么会疼?” “你从天上掉下来……真的不疼?” “呃?” 黎语仍旧茫然。 “都说美女无脑,果然!” 帅哥又叹道。 “这……” 黎语无奈地笑了。倏然,她如梦初醒——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难道他在夸自己么? “夸张。” 浅笑。 “哪里会!真人比照片上美多了!” “照片?” 黎语二度迷茫。 “我叫齐吟枫。想起什么没?” “你——你是薇姐的小弟?” 黎语似乎“恢复”了某些记忆。 “还算聪明!” 噗哧一声,黎语竟笑出声来。齐吟枫,这个名字确实不陌生。 齐薇有个干弟弟在伦敦念书,这是众所周知的。只不过没有人见过他本人。眼前这个齐吟枫倒还蛮幽默的,不像周围的人死气沉沉一脸严肃。 “笑起来更美艳!我长你一岁半,你该称我齐兄。不过,我更喜欢听你叫我齐帅!” “这就叫自恋么?” 黎语摇头。 “不是。这叫自信!” 吟枫的脸上一直挂着自信洒脱温暖如旭的笑容,真的很动人呢! “薇姐可是很低调的。” “所以作为小弟更应该张扬些。” “英国人可不是你这样的。” “黎语!” 回头一看,是海浩。“下班了?一起走吧。” “好。” “你好,齐吟枫。刚进盛宇,以后请多指教!” 还是一脸充满热情朝气的笑容,暖慰人心。 “呵呵,我是陈海浩。在806间办公。” “我们先走了。” 黎语告别。 “Bye beauty! See you tomorrow!” 说完,长腿轻快地迈着大步,消失在两人视线中。“不是我们先走的么?怎么他先离开了?” 海浩笑。 “他是薇姐的干弟弟。” 黎语淡淡道。 “哦?真的啊,竟没认出来!” “你见过?” “在小悦过周的酒席间遇到的。” “难怪。” “不过,他不一定认得出我。对了,在盛宇工作的第一天感觉如何?赵总林总有没为难你?” “还好。” “盛宇是个流动性很强竞争氛围很浓又很活跃很团结的大集体。” “哦?怎么说?” “赵林二老向来提倡‘出入’自由。每年只吸纳四到六名新手,同时允许盛宇的律师随时跳槽。表现突出的由他俩直接引荐到海内外高层律师事务所。” “有他俩联合署名的引荐信在手,倒真是可以走遍天下不用愁了。” “是啊。赵林二老喜欢给新晋成员布置相当棘手的案子,然后根据完成的情况来评定不同的级别。不过,这回你们通过面试的三人都被安排在六楼办公,可见他们对你们的信任!” “呵,说实话,曾市长的案子还真不太好处理。” “什么?” 海浩有些惊讶:“他们让你接手曾市长的案子?” “还有黑市交易的。嗯,还有件同性恋的。” “王常和戴晓?” “你也知道当事人的名字?” 黎语苦笑。 “诶,看来你的任务不是一般的艰巨。这些领域,中国至今没有相对健全的法律体系。” 黎语点头:“情况和美国差不多,但是实际操作没这么容易。很多案子在国内都可以钻法律的空子。在美国就……呵呵。” 黎语叹了口气。 “你需不需要……” “我是知难而退的人么?嗯……打算近日去拜访一些相关人士。” 黎语浅笑。 还是这么清华绝姿风采四溢。海浩笑:“那好好加油吧。” 想了想,海浩最终决定暂时不谈亦哲的事。 他正在美国休假,两个月后才回来。何不让黎语先安心工作,在盛宇打好根基呢? “一起吃晚餐?” “哦,不了!晓诺让我回去等她。不知有什么事!” “那好,明天见!” “嗯。” …… 第7章 重逢 重逢 流水般的日子一天天过。朝作暮宿的时光确实很充实。 半个月后,黎语就已圆满地处理好除曾市长以外的几件大案,一时名声四传。 佩瑶、吟枫也有不小成就。 由于那些案子备受争议,连老手都不愿意接案,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名声大跌。 众人也未曾想过,这些本要让休假回来的汪律师接手的案子竟被交给新来的律师处理。更未曾想过这位新晋律师竟能交上一份另人咂舌的优异答卷!真是让人心悦臣服。 黎语成功实现第一个目标。 接下来曾市长的案子却让黎语头痛不堪。用海浩的话说:“虽然最终大获全胜,你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谁说不是呢。在此期间,黎语数次接到深夜恐吓的骚扰电话,甚至两次遭歹徒绑架。幸好海浩、吟枫及时报警并和警方默契配合。否则,如今的黎语怕是要躺在地下长眠了。 第二次绑架的解救过程中,黎语不慎弄伤膝骨。几经劝诫后,黎语请了半个月假,在家养伤。 曾市长一案牵涉广泛,十二个XX市的寄生虫被揪了出来。除了尚未伏法逃亡海外的两名罪犯,其余十名贪官污吏先后入狱。新闻播出后,XX市市民连连叫好拍手大赞。叶黎语叶大律师的美名渐渐融入街头巷尾的日常闲谈中。 黎语那个欣慰啊。 第二个目标也基本实现了。 赵林二老叹服:“江山代有才人出!”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怪不得敢炒大众的鱿鱼!” 黎语休假后疗养在家。晓诺、齐薇每天给她进补。当然,免不了心疼的责骂。 确实,现在的社会,能为事业献身的也只有黎语这种笨女人了。 “你说你这么较真做什么?人家贪污受贿,咱XX市经济不照样腾飞!” 齐薇无言以对,黎语闭目不听。 …… 两周后,黎语康复回到盛宇。 刚进盛宇,便有无数寒暄纷拥而至。 “叶律师,回来啦!” “叶律师,好久不见呀!” “叶律师,伤好全了么?要不要紧啊!” “叶律师,怎么不在家多呆几天!” …… 黎语微微点头,径自走向换衣间。 “啧啧,架子这么高!” “好有气质啊!” “她似乎不怎么爱搭理人啊!” “哼,摆谱不是!真够做作的!” “破了几个案子就自以为了不起啊!谁稀罕纳!” “呵,你不稀罕你试试,找个曾市长那样的案子来玩玩儿!” “切,找就找!哎,我说咱们盛宇的男律师胳膊肘都往外拽了是吧!一个叶黎语就把你们迷成这样!” “就是!一个个都是标准的色狼!哪像咱们汪大律师!” 大堂里众人唏嘘。海浩恰巧路过,听了不禁摇头。 黎语乘电梯时恰好遇见佩瑶。 “黎语姐,伤好得很快呀!” “小伤。” 黎语淡笑。 “黎语姐,那件案子你干得真漂亮!” “谢谢。” …… 来到办公室前,推门一进,黎语愕然:这么多玫瑰! 随即往后一退,立即把门带好。是不是走错了? “叶律师!叶律师!” 这是小晴的声音没错。黎语再次推开门:“这是——” “还有这些!” 小晴手中托着两个小箱子。 “信?怎么都是粉色的?” 黎语丛中抽了一封拆开。看着看着,她不仅无奈地摇摇头:“小晴,把这些都处理掉吧。” “啊?全部?” “嗯。” “可是——可是——玫瑰花很漂亮呀,不如留一些……” “不用了,都扔了吧。” 刚一坐下,李昀李律师走了进来。 望着有些疑惑的黎语,李律师开口:“叶律师,你好。我是李昀李律师,就在你楼上办公。”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呃……我想……请问叶律师有男朋友么?” “没有。” 李昀双眼登时一闪:“结婚了?” “没有。” 骤然间希望的光芒盈满李律师的眼眶:“是……是这样的,我……我今年30,未婚。不知叶律师是否愿意和我交往……试试看。” “不愿意。” 黎语神色淡定。 李昀呆。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一点后路也不留。好歹自己也是盛宇的一线律师。 “李律师,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没有别的事,请你……” “对不起,打搅了。” 说罢,李昀红着脸既羞又怒,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之后王旭王律师、朱原朱律师、蔡凌蔡律师先后关顾黎语的办公室。了解他们的来意之后,黎语不客气地将其“撵”走。 接下来的每一天,黎语的办公室里总是人来人往异常热闹。玫瑰与信扔了一批又来一批。甚至,与盛宇合作过的商业企业家也慕名前来。有一回竟来了个年过半百的政府离休干部,这让黎语有些哭笑不得。 一周下来,盛宇中一半的男律师都吃过闭门羹,更别提盛宇之外的甲乙丙丁。 小晴感叹:“叶律师,就没一个你看得上的么?” “小晴要是相中了,我给你说媒去。” 黎语浅笑。 小晴忙摆手:“不要不要!人家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我!” 午餐时,海浩不禁感慨:“黎语,你就是一妖孽,走到哪儿就祸害到哪儿!你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瘟疫!” “还怪到我头上了。” “你——诶,红颜祸水!这么多人,你就没看中一个?你这样拒人千里也太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吧?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啊!” “你要看中哪位,我替你说媒去!” “你——妖孽!真乃妖孽!” 海浩叹气。 如今在众人的眼中,寡言少语偶尔只有浅笑挂在嘴角的黎语似乎总让人觉得不可亲近,就像一位冰美人。 除了海浩、对门办公的顾玲顾姐以及日渐熟络起来的吟枫、佩瑶之外,黎语在盛宇似乎真没什么别的朋友。 平时打招呼,黎语也只是淡笑以代之。渐渐地,她成了盛宇男同胞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梦。而盛宇的女同胞们对黎语则是既羡又恨。 羡的是她全身上下几近完美的一切优点。恨的是她魅力之大竟能让几乎全盛宇的男律师们屈尊恳求,而后毫不留情地一一拒绝。 不过,还好,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冷面杀手汪大律师尚在美国休假,暂时幸免于难。此刻,成天朝思暮想日夜期盼汪律师回国的女同胞们竟时刻不忘祈祷上苍让他晚一些回来,最好永远别回来——免遭祸患! “快看快看!冰美人出来了!” “哇,好美啊!” “你们说,她这么傲,见了我们既冷又帅的汪大律师会有什么反应?” “一个不近女色,一个不近男色,鬼才晓得!” “呸呸呸!你们说什么呢!汪大律师绝对不会喜欢这种恃才傲物自以为是的女人!” “张姐,你这是嫉妒吧!” “我……我哪有!” “但愿汪帅永远别见到这个妖女!” …… 佩瑶在一旁听了几位女律师的闲谈,心中大为不快。要知道,汪亦哲正是她来盛宇的动力啊! 记得大一暑假回国后,佩瑶随爷爷来到盛宇参加庆功宴。与汪亦哲偶然的相遇之后,她暗下决心,不论将来他在哪儿,她都会相伴左右。 幸运的是,佩瑶毕业后,亦哲仍留在盛宇。 听爷爷说亦哲尚无跳槽的打算,这让佩瑶欣喜若狂。不过,进了盛宇后才知道亦哲将在美国度过两个月的假期。 不过,掐指算算两个月的期限就快到了。汪律师该回来了吧!想到这儿,佩瑶不禁咧嘴笑了。 虽然同样出色地完成了赵林二老布置的任务,佩瑶与吟枫的名号在盛宇仍然不够响亮。 佩瑶对此很是不服。黎语的名声大噪身价大涨确实让她再次刮目相待心悦臣服。不过,这么优秀的女性可是她强有力的对手! 这段时间虽与她渐渐熟络,对她也更加了解。但佩瑶始终无法打心底对黎语产生好感。 亦哲在美国的假期即将结束。视工作如命的他左思右想后决定提早三天回国。 下午四点整,飞机安全降落在祖国X省省会XX市C区的国际机场上。 “亦哲!” 海浩高声喊着,一脸的兴奋与激动。亦哲朝他挥了挥手。 海浩穿越人流一路小跑来到亦哲身前。上下打量一翻后,海浩猛地上前抱着亦哲:“气色好多了!早该逼你休长假的!” 见从来亲如兄弟的死党面色红润比两个月出国前好多了,海浩心中大喜。 “不是说周五才回来的么?怎么提早了三天?” “无事可做,太无聊。” 亦哲淡淡回答。 海浩眉头一皱:“你就一劳碌命!没事做就好好休息嘛!” “闲闷得想自尽。” “你——算了,你就没有听过我的劝!” 海浩摆手:“说了也白说。” “知道就好。” “你——走吧走吧,小曾在等我们。” 小曾是赵林二老为亦哲专配的年轻司机,已跟了他四年。耳濡目染,在亦哲的熏陶下只有初中学历的小曾如今也打算考取律师资格证书。在小曾的心目中,亦哲是位英雄。 上车后,小曾无比激动滔滔不绝地讲述两个月期间听到的盛宇奇闻。 “汪大哥,你都不知道,听说盛宇从天而降一位冰美人啊!那长相那气质那才能,啧啧,怎么也挑不出比她更优秀的了!呵呵,据说每天求爱的优秀男性‘络绎不绝’啊!不过……听说她不怎么爱说话不怎么爱笑,也不怎么搭理人。冰美人……大概就是因这个得名的吧!” 海浩笑:“小曾,什么时候语言这么生动了?还络绎不绝……” 小曾憨。 海浩随即看了看身旁的亦哲。只见他一脸淡然修眉微锁,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小曾的描述。海浩叹气。 “听说她刚进盛宇就接了好几个很难很难的大案子,对对对对……曾市长的那个案子就是她搞定的……” 看样子,亦哲仍心不在焉。 …… “有她的消息么?” 海浩忽然轻声一问。 亦哲顿时回过神。沉默半晌,冷冷道:“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是生是死与我何干。他是这样的冷酷无情! 亦哲,你在自欺欺人么? 难道你不知道,每每大醉后嘴里不断重复的是谁的名字么? 也对,你是不知道的。那时的你,以被酒精麻醉。既然与你何干,为何将她留下的物品一一完好地保存? 海浩想起某次接电话后,去亦哲家帮忙找份重要的文件时无意中搜出有关黎语的若干物品。 耳边还是小曾异常兴奋的描述。 “小曾,什么时候考律师资格证?” 亦哲打断他。 “呃……这个……那个……这个……什么时候……我想……” …… 绿灯相迎,车一路顺利驶回家…… 翌日,当亦哲出现在盛宇一楼大堂时,无数惊叹声响起—— “回来了!回来了!既冷又帅的白马王子提前结束假期回来了!” 顷刻间,消息从一楼传到顶楼。 佩瑶立即推门下楼。 可惜,不巧。黎语迟到了,竟没赶上这一幕。 刚进门的赵老不由皱眉:“亦哲……你——提前回来了?” “嗯。” 亦哲露出难得的微笑。 “你啊你,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怎么这么虐待自己?” “呵,在美国闲的慌,呆不下去了。” “气色不错!看来逼你休假是我英明之举啊!哈哈!” 林老走来。 亦哲淡笑不语。 “对了,前阵子盛宇添了三位新成员。得空见见他们,传授传授经验。” 林老拍了拍他的肩。 亦哲点头微笑。 赵林离开后,佩瑶迅速闪到眼前:“汪……汪律师!你……你回来了!你……” “你是?” “我……我……我……佩瑶……佩……我是林佩瑶!” “哦,是林律师。你好。”礼貌地握手之后,亦哲很快离开大堂,留下表情丰富的佩瑶孤身站在大堂中央。 乘电梯到了八楼,亦哲进了办公室。一个忙碌的早上就这样开始了。 今日阳光格外明媚。盛宇的女律师们意见难得一致…… 午餐时间一到。女律师们争先恐后来到大厅,待见到汪大律师后迅速娇涩一羞,举止刹然间淑女许多。 “汪律师,今天气色好好啊!” “汪律师,假期愉快吧!” “汪律师,怎么提前回来了呢?不是还有三天的假么?” “汪律师……可别累坏了!” …… 好假,太假了!周围的男律师们愤然。 不公平!不公平——凭什么盛宇的雌性动物只将心思放在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像身上!难道她们不明白供不应求会引起物价上涨么? 面对盛宇诸多现代女青年的热情、贴心、温柔的关怀,亦哲启动形成已久的超强免疫系统,彬彬有礼微微点头致意后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你说,亦哲要是离开盛宇,我们的损失会有多大?” 正下楼的林老看着大堂里久违的热闹场面,不禁感慨。 “损失巨大。” 赵老笑道。“对了,你那孙女不也看上了亦哲么?” “诶,这丫头……” 想起日前佩瑶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甚至以绝食相要挟,求他立即召回亦哲结束休假回到盛宇,林老无奈地摇摇头。 “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啊!” “你说,他为什么不离开盛宇?” 林老问。 “XX市是咱省会,又以盛宇闻名。当然选择留在盛宇啊。” “我不是说这个。他为什么再三决绝咱们的引荐?” “这……” 赵老疑惑。“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呆在家乡!” “喜欢呆在家乡……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林老自言自语。 此时,黎语拿着文件接着电话正从餐厅门前折回。 “女人!别忘了,东阳小区朝阳路的朝阳幼儿园!五点半啊!没接到小悦别回来见我!” “请人帮忙还这么嚣张。” 黎语浅笑。 “不是跟你说要加班没时间么!薇姐交代的事,你自个儿看着办!哼~” “知道了。就这样我挂了。” 知道了?多么熟悉的声音。难道是她的?亦哲心中一颤,下意识转过身。 与此同时,黎语正准备关了手机,忽而抬头一看。 是……是……是—— 是他!是那个当着自己的面吻上另一位女生,还在病房中对自己冷冷说永远别再相见的人! 是她!是那个当着自己面偎依在顾北韩怀中,让自己失去父亲差点连母亲也撒手人寰的人! 第8章 误会 误会 刹然间,四目相对,时间似乎静止在这一刻。 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两人仍不清楚那一霎那中彼此心里的感觉。 是刻骨铭心的痛楚?还是就别重逢的激动?是恨是悔?还是安心依恋? 似乎百感交集,却更像心绪全无。 六年后,他竟是这种神貌。依然的飒爽英姿,却有不相称服的冷淡与沉默。从前的那一抹浅笑似乎已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蒸发。连最后一缕不忍,都已化作眸光中难以察觉的遗恨。 再见时,她仍是这么迷人。然而往昔脸上灿烂的光芒已被遗忘在封尘的流光中,神韵已不像从前那样妖媚。曾经眼角唇末的妖娆已提炼成由内而外成熟稳落摄人心魂的气质。 阳光被踩碎的感觉是什么?那丝讪笑已何去何从? 思绪千转百回的那一瞬,只听“啪”的一声。手机落地,连同那些纷纷扰扰的文件。 一时之间,众人闻声而望,目光齐聚。 阶梯上的人扭头,餐厅前的人回首,大堂内的人驻足……嬉闹的停止了,争辩的不做声了。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赵林刚转了个身准备走下最后的台阶。这异样的安静不由让他俩移目向前。 那是亦哲么? 还有叶黎语。 面面相觑的二老,一时之间竟不知该问些什么。 亦哲和黎语僵直了身,久久站在原地。直视对方的眼神竟找不出一丝情感! 当然,谁都不知道其间短短的几步之遥承载了多少爱恨情仇! 此时,吟枫、佩瑶、海浩出了电梯往这儿走来。一路的谈笑风声也在见到堂中对立的两人那一瞬间——嘎然而止。 吟枫不由一愣,随即唇末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浅笑。 “汪……汪律师……” 佩瑶兴奋地轻唤。 然而,没有人察觉。 海浩凝眉。忽然有种置身于极地、周身环绕千年冰山的感觉。沉默,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冷然么? “女人!喂?女人!怎么不回话!叶黎语你快接啊!喂!女人——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小心回家我剁了你!” 躺在地上的手机还响着那一头骂骂咧咧的呵斥。静谧的氛围中,传出的一字一句都很清晰。亦哲自然听得出那是谁的声音。 海浩见此忙小跑上前捡起手机:“喂,我是陈海浩。黎语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陈海浩?你把黎语——” 话未说完,海浩已挂断了。 “亦哲,黎语……我不告诉你们……是因为……” 海浩有些难为情,说话也变得支吾。 “我饿了,去吃饭吧。” 亦哲移开目光冷冷开口。随后径直朝前走去,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海浩讶异:“嗯?” 他怎能如此淡定? 黎语恍过神缓缓蹲下身,拾起散落一地的文件。那一刻,手居然毫无气力! 大堂里人头渐渐攒动。 哪知——经过她身旁时,亦哲的脚却稳稳落在被拾起的纸张上。 只听“嘶”一声。伴着清脆刺耳的声响,纸张被撕成两半。 众人再次回过头。连用完午餐走出大门的同志们也都注意到了气氛的不寻常。 那——不正是汪律师和叶律师么? 周围的赵林二老、海浩、佩瑶、吟枫等人默不作声。 “亦哲……” “汪律师……” “他为什么……” 那一“脚”显然来意不善。 他在示威么?赵林二老皱眉。向来对女士恭谦有礼敬而远之的亦哲今天是怎么了? 汪律师为什么会这么做?与诸位女律师一样,佩瑶不得解。 他在恨么?为什么此刻居然看不出眼前相识已久的人脸上眼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情感?海浩有些难过。或许,那是一种克制吧。 “别发愣,快收拾好!冷静点。” 听了海浩小声的劝慰,黎语忙藏起眼中的失望和落寞,草草整理好文件往电梯走去。 “哈哈,刚回国就给她来个下马威!不愧是智勇双全的白马王子!” “对啊对啊!汪大律师太有才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孤傲!” “呵呵,从今往后盛宇又将恢复太平咯!” …… 年纪尚小的佩瑶听了女律师们的闲扯,虽不怎么相信倒也满赞同的。毕竟,她是个太强的对手。不过,那样的俩人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 那种没有情绪的神态,她实在想不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 人渐渐散了,伴着一路的闲言碎语。 姜倒底还是老的辣。赵林二老似乎想到了什么,隐约看清了什么,但仍旧不能确定……那种没有表情的表情……谁能猜得透? 这类人为什么都喜欢用眼神交流?殊不知能读懂这种眼神的智者,如今实在不多。 “喜欢家乡的感觉……” 林老自言自语。 “那两个人……似乎不简单呵……” 赵老感叹。 …… 他真的很恨我呢。黎语拿着笔在纸上胡乱涂抹。仔细一看,写的竟全是他的名字。 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两小时,居然连最简单的时间地点人物都记不下来。 这个下午真的很难熬。 谁说不是呢?亦哲在窗边已站了好久好久。不知什么景色这么吸引人。海浩扣了门喊了好几声,亦哲都没听见。 “亦哲。” 海浩走近他,将手轻放在他肩上。 眼皮总算动了动,亦哲转过身:“什么事?” “你……嗯,她在606办公。昨天小曾提到的律师就是她。” “下了班我会直接回去,就不一起吃饭了。” “哦。” 海浩没料到话题被转得如此之快,一时间有些愣了。“我好久没见到伯母了!不如今晚我和你一起回去!” 亦哲点点头,接着一阵沉默。 正当海浩不知该如何开口时,救命的手机铃声响起。低头一看,海浩不禁皱眉——童晓诺的短信。 “那我先走了!下班记得等我!” “嗯。” 视线又回到窗外。什么时候天竟蓝的如此阴霾了?那些令人揪心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亦哲忽而紧闭双目,似乎害怕从蓝天中再见当时的点点滴滴。那有着生与死的隔离,有着刻骨铭心的痛楚,伴着他日夜煎熬陪着他抑郁难释。拳又握紧了,暴露的青筋似乎能见到汹涌澎湃的血液。整个下午那双紧锁的修眉都未曾放松过。 五点不到,黎语决定告假提前下班。出了盛宇,回头一望,她才明白当日第一次走出盛宇时会有那样依恋的感觉。 下了公交,黎语往站点东侧的朝阳街走去。 忽然眼前一亮,是顾北韩!来的正及时。显然,北韩也发现人流中的黎语。于是加快脚步,北韩朝这儿走来。 “黎语?居然在这儿见到你!” “最近忙什么呢?” “呵,在法国带了一个半月,前天才刚回来!” “难怪。” “嗯?” “好久不见。” “想我了?” 北韩兴奋地眨眨眼。 “贫。” 黎语瞟了眼。“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说,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儿是谁的地盘!东阳小区!” 最后四个字加了着重音。 “哦,地痞。” “啧啧,嘴怎么还这么毒!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接薇姐的女儿。” “小悦啊!” “你也知道?” 黎语浅笑。 “拜托,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黎语,我在你心中是不是整个就一脑袋不灵光、消息不灵通、整天无事可做、到出瞎混的败类形象?当真这么不济?” 北韩抱怨道。 黎语浅笑不语。 “我就这么没形象么?” 说罢,北韩理了理胸前的领带。 “九年前就没了。” 想起大二开学初的一个周末,晓诺在聚餐时怨妇般指责北韩的种种“恶习”、批判新来的贵族如何如何纨绔,黎语叹气。 “这样吧,反正我下了班。难得和你见上一面,就陪你去接小悦好了!这儿我熟!” “不错,挺自觉地。” 黎语笑了笑。“对了,我正有事找你帮忙。” “说!尽管说!我顾北韩就是赴汤蹈火……” 黎语迅速打断北韩深情表达的热忱。“帮我找间单元房。我准备搬出去。” “搬出来?为什么?” 北韩不解。印象中,晓诺是黎语比亲人还亲的知己。为什么黎语想要搬出去? “因为郑昭。” 黎语扭头看着北韩。果然,北韩恍然大悟:“哦,明白了!” “晓诺和郑昭大概很快就会结婚吧。我还是早些摆脱电灯泡的尴尬身份,顾全自己的清誉。” 黎语难得自嘲一翻。 “嘿嘿,那你可找对人了!东阳小区可是A区的黄金住宅地段啊!不是我吹,环境绝对让你满意!” 黎语点头:“那尽快吧。” “放心!对了,晓诺姐知道么?” “我会告诉她的。” 黎语淡淡道。 “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北韩不由感叹。 “二十八岁的人,八十二岁的感慨。老小孩。” “呵,抒发抒发心得都不行哦!对了,听说你在盛宇当律师!” “你果真是白垩纪的生物。” “嘿,不能怪我。最近我都在国外嘛,消息自然不灵通。呃……那个……我之前有……听说……亦哲……好像……” 黎语忽然停下脚步。北韩正后悔不该提到这个名字,又见黎语迈着步子继续朝前走。北韩忙跟上。 “今天见到了。” “啊?什么?” 北韩大惊。“呃,那你们……” “到了。” 黎语再次打断他的话。 “嗯?” “朝阳幼儿园。” 扭头一看,朝阳幼儿园就在面前。 黎语看了看时间,正赶上放学。“走吧。” 然而此刻,北韩却愣在原地。 “怎么不走?” 黎语转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呃……黎语……” “嗯?” 黎语微微蹙眉。 “前……前面,亦哲……” 黎语猛然转身。只见不远的前方,亦哲正朝这儿走来。 海浩因临时有事就让亦哲先回家。 呵,A区原来这么小…… “漂亮阿姨!小悦要亲漂亮阿姨!” 不知过了多久,黎语才发觉小悦来到身边扯着自己的衣角撒娇。 见此,北韩蹲下:“小悦,这么久没见顾叔叔,有没有想我啊!” “有!” 说完,小悦搂着北韩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漂亮阿姨!” 小悦一脸天真烂漫,瞪着水灵的大眼望着黎语。真的很可爱呢! 黎语笑了,缓缓蹲下身,双手捧着她可爱的脸。 小悦开心地扑进黎语的怀中,猝不及防地吻了她的侧脸,然后像偷了腥的小馋猫一般粉着脸蛋咯咯地笑。北韩忍不住爱抚地拍了拍小悦的肩。 此刻,就在前方,亦哲刹然间停下了脚步。眼前温馨的一幕有如钢锥般狠狠扎进原本伪装的很坚实的心。 她如何……已与自己无关了,不是吗?可为什么,为什么心还是这样难受! 那个小女孩……是他们的孩子么?六年,都长这么大了。亦哲不得不承认,小女孩很可爱,却不惹人喜欢。 一个是曾经和自己携手浪漫XX大的女人,一个是横刀夺爱的男人,如今俩人都有女儿了。美国……美国。 难怪,听薇姐说顾北韩三年前就已经回国却不常露面。如此看来,顾北韩倒是一位常回美国陪家属的好丈夫。 好……“恩爱”两个字,亦哲怎么也不愿想。 嘴角微微扯起,一丝苦涩暗藏其中。 一家三口呢…… 握紧双拳,亦哲不由一颤。 “亦……亦哲,好……好久不见……” 北韩起身打招呼。 黎语也缓缓起身,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天,人生何时变得如此无奈…… 曾经蝉联最佳辩手的黎语居然也有无言以对的时候。 “连打个招呼都不愿意了。” 亦哲冷笑,显然完全不把顾北韩放在眼里。 小悦下意识地躲在黎语身后,只探出个脑袋。她总觉的,眼前的叔叔有些可怕。 亦哲将目光落在小悦身上,瞬间变得犀利。 “亦哲……” 北韩正要上前。然而,亦哲看也不看他,径直朝前走去。 倒底还是恨我的。北韩心中感慨。 经过黎语身边时,亦哲低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呢。” 黎语瞪大双眼瞬间愕然,他……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随即——便苦笑。 一家三口……真的很像呢。 亦哲已经走远,黎语仍僵在原地。 北韩牵着小悦,不知该说什么。 漂亮阿姨怎么不说话了?小悦不解,想扯扯她的衣角,却不知为何不忍伸手打搅。漂亮阿姨安静时的样子好美哦! 六年了,真的什么都变了呢。黎语闭上眼,将泪咽回心底。 …… 第9章 幸福 幸福 傍晚在家中,晓诺朝电视机前全神贯注的黎语走来。“啪”一声,电视机被关了。 “女人,你是怎么了?连新闻30分都能让你这么专注?诶……这种前十分钟讲述国家领导人怎么怎么忙、接下来的十分钟展现全国人民如何如何幸福、最后十分钟揭露世界其他国家的人民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老套路也真够无聊的。” 黎语半晌没有回应。晓诺这才发现那根本不叫全神贯注,整个就一灵魂出窍。 “想什么呢?” 耳边一声低问将黎语顿时惊醒:“吃饭了?” “我问你倒底想什么呢?” 黎语再次忽视晓诺,径自走向饭桌。晚餐果真准备好了。 “我要和漂亮阿姨坐!” 小悦边嚷边蹭到黎语身边。黎语笑了,摸摸小悦的头:“不坐妈妈身边,要当叛将啊。” “嘻嘻。” 小悦朝黎语调皮地眨眨眼,样子十分可爱。 “薇姐你看看!老妖孽带着小妖孽,总有一天要把你气死!” “诶,女大不中留!” 齐薇叹道。 “才多大呢。” 黎语浅笑。 “来咯!又香又甜的八宝粥来咯!” 郑昭身披围裙端着粥高声而来。 “我要!我要!” 小悦兴奋地喊着。 “今天什么日子?” 看着眼前近似满汉全席的丰盛佳肴,黎语皱眉问道。 “什么?” 晓诺拍案惊起。“女人!你——你对得起我!你!你——” 黎语微惊:“今天……很特别么?” 郑昭挠头:“呵,你忘啦,今天是晓诺的生日!” 呵,生活果真一片混沌……黎语叹。数一数,已错过六个8月6号了呢。 “你啊,怎么活得这么天昏地暗的!” 齐薇嗔。 “工作太忙了吧?” 郑昭笑着帮忙解围。“我听说在大学里,你可是最积极帮晓诺庆生的!提前三个月就开始筹划了。” 是啊,很忙呢。忙着设想接下来怎么应付一次次和他尴尬的碰面。黎语心中苦笑。 扭头一看,晓诺正委屈地瞪着自己。 黎语随即转向郑昭:“以后,那个积极分子就是你了。” “哎呀,五年的考核终于通过了!郑昭,恭喜你啊,登上宝座!” 郑昭憨笑。 “哼。” 晓诺不满,拿起筷子乱夹一通。无辜的菜肴最终都落入郑昭的碗里。 “等等!” 郑昭忙拦着晓诺,似乎不忍眼见辛苦准备了一天色香味俱全的无辜美味惨遭狂虐风暴。 晓诺盯着他,貌似准备将他作为下一个出气桶。 谁知,郑昭忽而优雅地离开座位在晓诺跟前单膝跪地。诸位当即一惊,反应快的顿时喜色上容。 黎语侧身掏出手机,准备计算身旁被激动冲昏脑袋而面部表情扭曲的笨女人从讶异中清醒需要多长的时间。 郑昭从怀中掏出喜色大红的玲珑小盒。掀盖的瞬间,璀璨夺目的钻戒将五年童话般的爱情折射在丝丝缕缕的空气中,浪漫而旖旎。 那醉心甜蜜的韶光、那尽享爱情的年华,五年中每一次手牵手的温暖、背靠背的安心,每一个即将被融化的怀抱、每一缕深情吻后的温存、每一次约会的时间地点、每一回闹情绪的起因结果,刹那间已剪辑成感人肺腑的回忆录。 “嫁给我吧,晓诺!” 语惊四座,欢呼声起! “愣着做什么?快收下啊!” 齐薇欣喜。 “呃……哦……” 晓诺这才回过神。但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中。修眉一挑,晓诺开口:“那要看女人愿不愿做我的伴娘咯!” “黎语!” 郑昭充满期盼的眸光立即转向黎语。 只见她眼白朝下望着天花板喃喃道:“突然想吃辣子鸡……” “我这就去买材料!” 郑昭立马激动地站起来,迅速往大门走去。 黎语满意地点点头,笑容中带着一丝邪恶。 “还是这么爱整人!” 齐薇朝她使了个眼色。 “诶!回来——” 晓诺喊道。 郑昭停下脚步,回头不安地望着她,似乎害怕下一秒晓诺会反悔。“这儿呢?” 晓诺伸出无名指,生气似的撅着嘴。 “哦!” 郑昭猛拍了怕脑子,惊喜折回,小心翼翼地为晓诺带上戒指。一辈子的承诺就这样许下了。 “你的辣子鸡改日再吃罢!今儿可是晓诺的生日,别抢了风头!把郑昭累坏了,有人可会要心疼的哦!” “呵呵,没关系……” “哈哈……” 一顿生日晚餐洋溢着幸福祥和。 收到小悦准备的礼物时,晓诺感动地流下泪。那是一幅画,笔触拙劣。 若非有注解(注解也只是笔画生硬的“儿”文。),旁人是辨不清画中“穿着婚纱的童阿姨”和“穿着西装的郑叔叔”。 晓诺抱起小悦亲了又亲:“还是小悦悦最好了!不像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居然把我生日给忘记了!” “童阿姨穿婚纱肯定很漂亮!” 小悦开心地趴在晓诺肩头。 片刻后,小悦弱弱地问了一句:“我可以亲帅哥新郎吗?” 齐薇略惊。晓诺皱眉立即放下小悦高声叫道:“不行!” 一声大吼顿将小悦震退三步。 “你这个小色女,见到帅哥美女就想亲!警告你这张小色嘴,从今以后,你郑叔叔就是我的人了!不许你随便亲!” “真小气。” 小悦嘟哝。 “连孩子的醋你也吃!” 黎语笑了。 “那是。她可不是一般的色小孩!看看那眼角的妖气,已得你三分之一的真传了!” “你啊你,说得像人话嘛!” 齐薇睨眼道。 “哈哈,来吃饭来吃饭!尝尝我的手艺!薇姐,尝尝这个!呃……黎语,晓诺说你最爱东坡肘,来尝一块!今天第一次做,有什么建议尽管提!小悦悦,来,叔叔夹个炸鸡腿给你!” “好!我最爱吃炸鸡腿了!” “郑昭别忙了,快坐下来吃!” …… 送走郑昭、齐薇与小悦,晓诺总算闲了下来。拆开齐薇的礼物,晓诺惊喜道:“结婚所需的首饰都齐了!算一算,可省下好一笔钱哦~” 望着珠光宝气的大礼盒,黎语也笑了:“真的很齐全呢。皇冠、戒、耳坠、项链……” 掂了掂份量,黎语又道:“薇姐这算破财消灾么?” 晓诺顿怒,猛一扭头眯眼训斥:“女人,没记错的话,我还没收到你的礼物吧。” 黎语未答,而是将手机递给她。 短信看完后,晓诺却神色凝重:“什么时候?” “周末吧,周末不用上班。” “这周就搬?” 晓诺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 “嗯。” 傍晚嘱托的任务,刚已圆满完成。顾北韩果真属于的效率人类。 “不要!” 晓诺有些哽咽:“女人,我们好不容易又能聚在一起!人家不要这么快就和你分开嘛!” 眼眶已湿润。 黎语有些不忍,伸手一揽将晓诺搂在怀中。“笨女人,婚前同居可是很幸福的呃。迟早都要嫁人的,早分晚分都一样。” “我可以和郑昭商量,晚些再去民政局登记的嘛!” “那样,郑昭会恨我一辈子的。” “什么话!他敢!我不管,我不要你搬出去!” 怀中晓诺的摩挲让她微有些隐忍的痛。 气氛煽情的很,黎语只道一声:“孩子气。” “留下来!别搬出去了!” 语气已不如先前那么强硬。晓诺明白,黎语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她是三思而后行的人,做出决定前她总会深思熟虑一翻。 只不过六年前的那次意外不像她惯常的行事作风。 “你知道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那多留几天!一个月之后再搬!” “到周末还有几天的时间呢。” “不要!下个月再搬!” 接着是一阵沉默。 “晓诺,” 黎语忽然开口:“你会很幸福的。” 晓诺一愣。女人很少直呼她的名字——晓诺。 抬首望去,眼角游移的泪花不经意间滴落。 “黎语……” 此刻,晓诺不知该说什么。 在黎语的怀中,晓诺显得很安静。那不知是喜悦或是难过的泪水…… 忽然,手机响了。晓诺忙接过一看,惊喜道:“女人,接电话!” “那是你的手机。” 黎语淡淡道。 “废话!我有眼睛当然知道!让你接就接,怎么这么啰嗦!” 黎语无奈瞥了她一眼接过电话,看也没看对方是谁便按下通话键道:“喂。”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当即一愣。是……是晓诺?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她? 是……是黎语?不是……可…… “黎……黎语。” 声音很轻,带着某种猜测、犹豫的情绪。 登时,眼睛一亮,内心一震,黎语愕然。 六年了,六年都没有听见这样柔和甜美的嗓音了。虽然声音很轻渺,黎语却立即猜出电话那头是谁。 “黎语……黎语,是你吗?怎么不说话?是你吗,黎语?” 语气有些急促,伴着猜测的惊喜和不安。 是不是她?是不是六年前一声不响抛下大家独自前往美国的她? “女人,怎么不说话!” 这是晓诺的声音。那一声“女人”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电话那头的人狂喜:“黎语!真的是你!” 然而,听到的却是抽泣的声音。黎语哽咽:“筱和,是我。” 原来,电话是从伦敦挂来的。 “你……你……” 显然,电话那头的筱和兴奋不已,激动得哭了。 “你终于回来了!” 半晌后,只说了这一句。 “对不起。” 黎语强忍着泪,拳握得紧紧的。 晓诺见此,坐在她身旁轻拍着她的肩。 “筱和,我很想你。” “黎语——” 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除了她的名字,筱和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过了几分钟,黎语深深吸口气缓了缓情绪:“筱和,在伦敦过的好么?” “好……好……你呢?是不是又瘦了?肠胃还好吧?” “嗯,好。都好,肠胃炎一直都没有发作。” “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两个月。” 接着,两人都不做声。 “黎语……” “嗯。” “见到他了吗?” 黎语一怔,回答:“见到了。” “他……你走后……他和美逸……” 听到“美逸”这个名字,黎语心中咯噔一下,脑海中立即浮现那个场景,那个让她心灰意冷的吻,那个让她时常从噩梦中惊醒的表情。 “亦哲……和美逸……” 筱和停了停,似乎有些犹豫。“你走后,亦哲很想你。他很痛苦。”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黎语微微睁大双眼,泪水悄然滑落。 心中是什么感受,黎语一时说不上,总之很复杂。 “黎语……你们俩……你欠他很多呢。” 黎语苦笑。是的,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筱和。” “嗯?” “回来好么?” “嗯?” 筱禾不知黎语为何会这样说,有些惊讶。“怎么了?” “我想你。” 筱和没有回话,又是一阵沉默。忽而,只听筱和甜甜的声音响起:“想让我带什么回去给你?” 黎语笑了,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手链……你送的手链……那年我没来及带走……落在家里了……丢了。” “好。” “今天……是晓诺的……生日,你和她……聊聊吧。” 说完,黎语将手机递给晓诺,径自冲向房间。 “晓诺,生日快乐!” “谢啦!郑昭……向我求婚了!” “什么?太好了!呀,连晓诺都有着落了,看来我得加把劲!” “什么话!” “礼物已经寄出去了,记得查收。大概三两天会到。” “知道啦!!” …… …… 回到家一进门,熟悉的身影立即闪入眼帘。 “哥!回来也不告诉我!” 亦哲淡笑,近两个月没见到这丫头了。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边说边换了鞋。 “今早爸的助理看到你了。所以——” “叔最近忙么。” “还是老样子呗。偶尔在家吃顿便饭,偶尔在家留宿一宿。我们那家就是他的专用宾馆。” “还是五星级的。” 想起叔叔家那一流奢华的装潢,亦哲不禁摇头。记忆中,自与婶婶离婚后,叔叔就一心扑在事业上很少呆在家中陪伴爱女。偌大的别墅常常只有堂妹一人,空荡荡的尤显荒凉。如今,堂妹已上大学,回家次数骤减。别墅的宾馆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哇,哥!两个月的休假真有效果啊!都学会开玩笑了!” 亦哲未语,瞪了她一眼。转身将包放下后又问:“妈睡了?” “嗯!伯母今天老犯困,刚睡下!” 亦哲叹叹气,随后拍了拍汪晨的肩:“晨晨,谢谢了。” 汪晨当然明白哥哥的意思,有些难为情:“什么谢不谢的!我妈很早就离开我,爸爸又忙于工作。如果不是伯母一直照顾我,像疼亲女儿那样疼我。我现在……诶,” 说道这儿,汪晨俏皮一笑:“幸好,祖国的花朵依旧胜放!” “花朵?” 亦哲微微挑眉。 “怎样!不像吗?哥——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我是不是又变漂亮了!” 亦哲一愣。呵,这话问得还真直接,一点都不含蓄,很像……很像她。 其实,仔细打量打量,这个堂妹倒还真变漂亮了。“亭亭玉立”这个形容词总算派上用场。 汪晨并非亮眼的天生美女。不过协调的五官倒也十分耐看。因此,妖媚的黎语自然成了她幼小的心灵中不倒的偶像。那时,刚过及笄之龄的汪晨常常问:“我是不是变漂亮了?还差小语姐多少?” 每回汪妈妈将侄女接到家中,汪晨总有一半的时间粘着黎语,希望近朱者赤一些。亦哲不禁有些愤慨:一则因为堂妹占用小情侣太多独处的时间,而且这盏小灯泡还亮得理所当然毫无歉意;二则觉得家人都向着那妖女,总有些宝座被抢皇位被夺的不爽。 …… “嫉妒,你这是□裸的嫉妒!” 黎语在亦哲怀中讪笑。 “妖女。” 亦哲叹道:“怎么我家的人都这么向着你!” “我漂亮我美呀!” 黎语一脸自信和自恋。 “校花可是周美逸呢。那美人痣长得真是不偏不倚正中眉心呀。” 亦哲淡淡道。 “那是媒婆痣长歪了。” “嫉妒,□裸的嫉妒。” …… 见堂哥不言不语目光迷离而涣散,汪晨知道他又想起什么。“小时候伯母照顾我,现在我来照顾伯母!这两月刚好放暑假!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孝顺呀!” 亦哲笑了,不由伸手将她搂进怀中。 自小没有母爱的汪晨早已将伯父伯母看当亲生父母、将亦哲当作亲哥哥。由于常住伯父家,汪晨渐渐养成某些黎语口中的坏习惯。 …… 指着照片上的人,黎语愤愤道: “这个人,自高自傲自恋自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成天跟着他!” “做他的跟屁虫,你迟早要沦落为公众唾弃的对象!” “恃才傲物的,姐姐我见得多了!可没有一个能够到达他那种境界的!” ……可那时在汪晨的心中,亦哲哥可是万能无敌的。长得帅又有才,既自信也谦谨,没有小语姐说的那么不济呀! …… 亦哲对这个家族中仅有的妹妹也是疼爱有加,常常如父亲般教育道: “那女人有什么好,肆无忌惮张狂不羁!干妈干爹这么优秀,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女儿?” “你少粘着她,小心中了妖术!” “记着,离她远点!俗话说近墨者黑!本来就不白,要是更黑了就不好看了!” 多年后,汪晨常常犯疑:“这俩个死对头后来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更让人疑惑的却是六年前伯父家的变故和两个冤家的分手。 那场横飞的车祸中,伯父当场毙命,伯母脑部重伤抢救后心智大减。小语姐因被伯父伯母护着,只擦破点皮幸免于难。 然而车祸后,小语姐竟一声不响地去了美国,从此与哥天各一方。 …… 感情深厚的兄妹俩在拥抱中各自想起不一样的从前,怀念而感伤。 “哥!我特意做了饭等你回来吃!” “你会做饭?” 亦哲扭眉。什么时候这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千金小姐也会下厨做饭了?律师不愧是律师,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何况名声显赫的汪大律师。 “交男朋友了?” 汪晨的脸上顿时现出两朵红云:“我去拿碗。” 亦哲笑了:“海浩也会过来。多准备一副碗筷。” “知道啦!” 第10章 庆功 庆功 海浩迟到了半小时。晚餐后三人聊了一会儿。(主要是汪晨与海浩) “哥,为什么不搬到我家去呢?” 汪晨已不记清这个问题被重复了几次。 “五星级的宾馆住不贯。” “去去去,真不知你脑子怎么想的!” 海浩皱眉。 “就是就是!笨蛋!” 汪晨嘟哝。 “笨蛋!” 海浩配合着。 “大笨蛋!” 汪晨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哥哥总是谢绝父亲的提议。五星级宾馆就这么讨人嫌么?更何况家中还有帮佣,照顾伯母也方便多了,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由于汪妈妈已经睡下,海浩也没多呆,很快就离开了。 嗜睡的汪晨不到十点已趴在松软的床上。隐约中亦哲听见鼾声。这丫头,想必白天累坏了。 刚关上汪晨的卧门,汪妈妈却醒了。“晨晨……” 亦哲忙赶来:“妈,我回来了。” “啊哲回来了!” 汪妈妈拍手笑着,笑容孩子般阳光灿烂。忽而皱起双眉:“晨晨……晨晨……” “晨晨累了,睡着了。” “饭……饭……” 亦哲笑了笑:“我吃了过!妈,肚子饿吗?要不要煮碗面?” “面!面!吃面……面!” 汪妈妈兴奋地喊。 “嘘!晨晨睡着了,别吵醒她!” “哦!” 汪妈妈似懂非懂点点头,也嘘了声:“会把她吵醒的!” “那就乖乖躺下,等着吃面!” “好!” 亦哲起身来到厨房。妈妈最爱吃面了。还记得从前爸爸在世时,妈妈老煮面,并美其名曰:“长寿面”。 “儿子!快来吃面!妈妈亲手做的长寿面哦!” “不吃。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你懂什么!长寿面要天天吃常常吃才能长寿呀!媳妇儿,对吧!” 黎语笑靥点头:“好吃!真好吃!” “来,多吃点!啊哲,听话快来吃!” “不要。” “说什么呢,这孩子!快过来,很好吃的!” “不吃。” “你——乖儿子,多吃长寿面才能活得久啊!不然,怎么延续汪家的血脉!” “你和我爸再生一儿子不就行了!” “你——老娘真会被你气死!不吃就不吃,以后想吃都吃不到了!” …… 果真,现在想吃妈妈亲手煮的面都吃不到了。当初无论如何都该吃一些的。 想着想着,面已煮好。 见到热气腾腾的面,汪妈妈像孩子一般开心:“真香!” 望着母亲满足的神情,亦哲既欣喜又难过。 “不要皱眉!阿哲很帅的!” 汪妈妈摇头撅着嘴。 “好,我不皱眉!” “这样才帅!” 汪妈妈笑了。 白天的重逢随即浮现在脑海中。 “妈,她……回来了。” 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她和顾北韩……” 此时,双拳不由握紧。 “啊哲说什么?” 汪妈妈扭头,样子很是可爱。见亦哲毫无反应,汪妈妈又探身向前。然而手一倾斜,热腾腾的面撒到被子上。 “烫烫!烫!” 亦哲惊醒,焦心不已:“妈,你怎么了!疼吗?” 母亲的双手沾满面汤,神色惊慌。 亦哲立即掀开被子,手忙脚乱。 “烫!烫!” 汪妈妈似乎被吓着了,口中只念这个字。 “妈!手烫到没?疼不疼!” 汪妈妈仍旧呆在床上。 “妈!妈!疼吗!疼吗? 手伤着了嘛?” “伯母!” 隔壁的汪晨听见汪妈妈的呼喊,梦中惊醒忙赶来看个究竟。“哥,怎么了?” “妈被热面汤烫着了!” “快拿干布和湿毛巾!” “哦!” 亦哲慌得不知所措。 …… “还好,没烫伤。” 见伯母的手不红不肿,汪晨总算松了口气。“哥,你是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诶!” 半晌没有回应,汪晨扭头。只见他神情恍惚,盯着汪妈妈的手发愣。 “怎么了?” 汪晨朝他摆摆手。 回过神,叹了口气:“我去收拾收拾。” 望着他的背影,汪晨也叹了口气:又是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这会是伴着他一直到老的表情?汪晨不禁想起一个人。 小语姐,你快回来吧。哥真的很想你呢,虽然他也很恨你。 …… “睫毛怎么老在跳?” 一大早,黎语在盥洗台前对着镜子凝眉自言自语。 “什么什么?” 晓诺立即赶到。 “我的睫毛。一直在跳。” “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 “哈哈,女人,你今天会交好运的!” “左眼财右眼灾么?” “哇,看不出你这个唯物主义者竟对民间传说也这么熟悉啊!” “有些地方可是左眼灾右眼财。” “什么呀!当然是左眼财右眼灾啦!女人,看来今天要对你好一点,才能沾沾好运呀!” …… 果然,刚进公司就听见众人议论纷纷。放眼望去,那都是一张张花一般难得的笑脸。 人潮涌动中,赵林二老喜色洋洋地走了进来。 “赵总!” “林总!” “赵总!” “林总!” ……律师们兴奋地叫道。 “知道了!知道了!” 赵迎胜举手示意:“到会议室开会!” “好!” “哈哈!” “真是不容易啊!” …… 大堂里,除了刚进大门一脸莫名状的黎语、亦哲和海浩之外,其余人纷纷涌向东西两侧的电梯口。 十五楼大会议室中,座无虚席,气氛好不热闹。那种律师独有的僵尸般表情早被剥落。 呵,一朵朵“向日葵”开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海浩感叹。到底有什么喜事? “哼,哼。” 林茂宇清了清嗓子:“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现在是开会时间,请保持安静。” 于是,嬉碎声逐渐消减。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咱们上半年的工作成果昨晚已公布在公司的网站上。据统计公布的结果,这个半年由于大家的共同努力让盛宇再进一名!目前,我们的综合实力已居全国第二!” 掌声热烈,黎语、亦哲和海浩顿时恍然。 接下来是表彰民众社评的优秀律师。 名单如下:王之、李家伟、袁新全、叶黎语、汪亦哲、陈琳、杨蓉。 随后会上还点评了部分具有代表性的测评指标,总结了过去也展望了未来,还声明了嘉奖的具体情况……赵林二老眉宇间隐隐跃动欣喜。 就在会议收尾之时,后座年轻的张晟张律师起身:“赵总林总,咱们开个庆功宴吧!” “庆功宴!庆功宴!” “好!我赞成!” “庆功去!” ……众人拍手叫好点头赞成。 赵林二老互看一眼,继而赵总道:“好!庆功去!” “去华胜酒店怎么样?” 吟枫高声回应。 “好啊!C市第一大酒店!” “华胜好啊!” …… “好。” 林总笑道:“同志们,下班后华胜酒店见!” “喔!” “哈哈!” “好久没放松了!” ……欢呼雀跃声中,会议结束了。众人心情愉悦地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赵林随即吩咐秘书联系酒店。 “啊,总归晴方好啊!” 海浩伸了个懒腰,离开窗回到座椅开始翻看文件…… …… 不知不觉中,时间溜走了。下班后,律师们三五结伴,出了门后拦下的士直往华胜奔去。 抬首望去,天的尽头窦红窦红的斜阳只身一跃,便迅速消失在天际。 犹豫了一会儿,黎语转身走进华胜。 华灯初上,A区披上了弥虹的幻彩大衣。华胜六至八层,酒席间觥筹交错祝令不断,人来人往从上从下。 八楼东侧这一边,围坐着赵盛宇、陈海浩、汪亦哲、林佩瑶、叶黎语、袁新泉等人。 位置是随意选的。当得知与他同桌时,黎语有些退意。呵呵,什么时候如此怕见面了?黎语苦笑。 …… “汪律师,你怎么也来了!” 开席不过五分钟,白琪白律师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捏着酒杯前来敬酒。只见她面色淡粉像是扑了些许腮红,眸光摇曳带着淡淡的醉意。 显然,靠窗不显眼的位置上坐着的人让她不由惊喜。 然而,正襟危坐的亦哲只是浅浅一笑。 “汪律师!” 白琪晃了晃了脑子。待确定眼前人的的确确是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时,不禁高声唤了一句。 这一声立即引来周围不少尖细的惊呼。 “王律师!你也来了啊!” “汪律师!你不是……你不是从不参加这种……” “哇,连汪律师都来了!” 四周邻桌的女高音纷纷响起。 眼角余光一瞥,得知她与旁人正在闲谈,亦哲只淡淡回了句:“出来放松放松。” 一旁的赵胜宇欣慰地笑了。海浩却稍显担忧地看了眼黎语。只见她神情自若正与侧身的顾玲顾律师闲聊。 顾玲也是盛宇有名的女律师。如今人到终年已有一子一女。丈夫疼惜子女孝顺,顾玲的生活很是滋润。这些从她少有的皱纹和年轻的心态可以看出来。 此刻,黎语的心中只有感慨: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双眉已微蹙,黎语却不敢抬头。 “对对!是要放松放松!否则可就累垮了!” 白琪见此努力挤开两旁坐着的人,同时用脚撂过一张旁桌的空椅子顺势坐在亦哲身旁,满脸灿笑好不幸福。 “哼,真是风骚女!” “就是。” “也不照照镜子!汪律师怎么可能看上她!” “切,就她?” …… 怨念湮没在叫嚣声中。周围酒桌旁坐着的、在百姓心目中拥有美好而光辉形象的女律师们此时有如发狂的猛兽,嫉妒在口中、心中与脑中疯一般滋长。 “汪律师,怎么不见你带……带女朋友啊!你看人家李律师都把老婆孩子代来了!还有呢,看看那儿,张律师一家子呢!” 身旁的袁新全笑道。 “就是就是!” 赵老附和。 “对啊对啊!汪律师……你是不是……结婚了!” 白琪红着脸,小心翼翼地问。酒量大如她,脸红自然不是因为醉酒。只是,要将埋藏心中已久的疑惑问出口,不论怎么说都是有困难的。更何况,她是如此惧怕听见其中的某种答案。 话音刚落,只见周围的女律师们纷纷望向此处。同一桌的佩瑶更是屏着呼吸,双目直盯亦哲。竟连黎语也不由微微扭头,像是在等待答案。 相似的神情都在期待一个否定的答案。 虽然众所周知汪大律师进盛宇已有六年了,然而素来沉默的他却从未提到过私生活。因此,女律师们常常聚在一起猜测讨论交流心得,甚至有时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当然,那都发生在下班之后上班之前汪律师不在公司的时间段里。 海浩不禁感慨:“痴男怨女真是可怜!” 瞬间,唰唰唰——电光火石般,海浩顿觉杀气凝重。抬首环视,才发现四周女同胞们凌厉的目光竟如千万利剑疾速砍来。 “还没有。” 亦哲淡笑。 呼—— 似乎在场的所有未婚女性都松了一口气。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 黎语转过身,随意找了个话题与顾玲聊了起来。心不在焉的她暗中自嘲:怎么还是这样关心他?不都断了六年么?还是忘不了么…… “那……那女朋友……汪律师有女朋友了么?” 白琪的声音更低了。仔细一听,尾音发颤! 女同胞们再次紧张起来。 结婚的可能性只有12%,然而交女友的可能性却有86%。这是盛宇的女律师们几经计算后得出的结果。 心悬一线,那一霎那仿佛震耳欲聋。几十颗心脏齐齐跳动带来的共振几欲催倒华胜! 海浩明白,此刻她们是紧张而畏惧的。古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今有“翩翩才子,异性渴求。” 海浩摇头。闷声饮下杯中酒。 见海浩一脸愁苦,袁律师转而拍其肩:“别泄气!这只是半年的测评,往后还有年度测评呢!说白了,那些测评也不能代表什么!别往心里去!来干了它!” 愕然啊愕然,海浩一时无语。原来袁律师误以为他因得不到表彰而苦闷。无奈,海浩摇摇头又饮尽一杯。 怎能不误会呢?海浩一直以来都是盛宇出色的律师。这次的落选谁都没有意料到。反而,黎语这位新生代的猝然出击让不少人很是诧异。 此时的她根本无心听顾玲在身旁闲扯,指关节在掌心不停地摩挲。 有没有女朋友?他会怎么回答呢?这么久了,应该有了吧。似乎此时她才明白什么叫做煎熬。 “有。” 亦哲冷眉相对。 黎语心中猛地一跳,似有什么升起了,又像有什么落下了。 海浩也惊疑—— 有?是谁?黎语么?还对她念念不忘?还是……不可能! “啊——” 群众当中有人惊呼,似乎下一秒将会停止呼吸。 “汪律师有女友了!” 不知谁的生命力如此顽强,希望破灭后声音仍旧响亮。 然而,下一个冰冷的回答却让所有在场的不由一震:“不过,已经死了。” “死了?” “死……死了?” “不是吧……” “天哪……” 女律师们同时放大难以置信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 “死了?” 赵老凝眉:“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六年前就死了。” 亦哲的语气是冰冷的。时间似乎冻结在那一秒!随即,他神色淡定地伸出筷子。 “啊?难怪从来没听你说过!” 袁新泉若有所悟。 “哦,原来是这样!” “难怪汪律师不近女色……” “既没有娶妻也没有女友,他是不是还想着……” “对啊!人都死了这么久……” 众人都没注意到,此时黎语的双手竟是微微颤抖的! 他,是在说她么?六年前……那种种熟悉而让人恐惧的画面再次浮出脑海…… 缓缓地抬起头,才发觉他原来一直盯着自己。 黎语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空气不只是燥热。 “怎么死的?” 赵老又问。 “车祸。” 亦哲的目光刹然间变得凌厉,双炯却未曾离开她。 车祸么?六年前死于车祸么? 很明显,海浩已经明白亦哲口中的“女友”指的是谁。 死于车祸……他什么时候这样狠心了,竟认为她已经死了。再扭头一看,黎语神情木然。可想而知带给她的震惊有多大。 汪亦哲,原来你真的希望我在六年前死去。黎语心中惊寒,痛在瞬间居然是剔骨的。 “对不起,” 赵老叹了口气。 亦哲浅笑,毫无悲伤的情绪。 “难怪你至今没有……原来你还是这么想念她。” “不。” 赵老没料到亦哲竟一口否定他:“我恨她。” 黎语不知道他说出这三个字时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旁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汪律师虽寡言少语性情冷淡却从未在众人面前动怒过。然而,此刻他的神情分明是忿怒的,是愤恨的! 袁律师不知如何劝慰。赵老也一时哑然无声。 佩瑶惊讶,到底是谁能让他既爱又恨?那样刻骨铭心的恨……怕是同样存在渗骨入髓的爱吧……忽然觉得心里好难受呀…… “亦哲!” 海浩轻声唤。 顺着他阴冷的目光望去,众人才发觉那一边唇畔瑟瑟抖动的黎语。 “我有事……先走了……大家慢用。” 叶律师离席间神色有些怪异。 海浩惊,转眼看了看亦哲,他依旧毫无反应。 不知为何,在座的没有人出声。 饮尽一杯,亦哲终于开口:“叶律师真忙啊。这个时候都没有时间,是赶着回家照顾丈夫呢?还是准备上幼儿园接女儿?” 眼皮眨都不眨,随即冷笑。 黎语匆忙的脚步忽然停下。 丈夫?女儿?海浩疑惑,与赵老面面相觑。 顿时,嘘声四起。 “叶律师成家了呀!” “哪有!” “可刚刚汪律师不是……” “嘘!” …… 那个画面:黎语、顾北韩、小女孩,从昨夜开始就在亦哲脑海中不间断轮放。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的话也不停地响彻在黎语的耳畔。 原来,两人都是一夜无眠…… 亦哲……你误会了。真的。 这……是在报复我么? 当然,这句话黎语是说不出口的。正如筱和所说,她欠他的太多了,带给他的伤害太深刻了!即便他要报复,她又能怎样? “再不走可就赶不上了。” 亦哲的语气忽而变得很亲切。是叮嘱还是提醒? 海浩却觉得那样的眸光中隐约闪着冷锐的杀气。 黎语半晌无言,百感交集的迷乱竟不知该往哪儿藏。片刻后定了定神,她奔向楼梯口从八楼迅速回到一楼。贴荡起伏的脉搏如同那汹涌跃动的情绪一般,似乎稍一控制不好,极有可能泪奔。 “黎语!” 海浩在身后追着。 “谢谢惠顾,请您慢走。” 礼仪小姐甜甜的嗓音如风一般闪过耳畔!黎语迅速跑出酒店大门。 “黎语!” 海浩气喘吁吁总算赶上黎语,一把扯过她的手肘让她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要回去。” 连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海浩惊,手却没有放开:“什么丈夫?什么女儿?” 此刻,黎语转过身。 双眸是那样的凄楚……“海浩,让我回去。” 这样的眼神让海浩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犹疑间,黎语已经拦下车…… 无奈,转身走进华胜,心中的疑惑一时无法消解。 电梯门刚一开,只见亦哲走了出来。“亦哲?怎么……”话没问完,只听亦哲冷冷回答:“我先回去。” “啊……” …… “这是怎么回事?海浩,你最了解亦哲的。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回到八楼后,赵老问。 这时的气氛已不如先前那样热闹。海浩叹了口气,半晌无语,只是低头喝着闷酒。那两个人…… “怎么不说话?亦哲为什么……” “是啊,还有叶律师……上次在大堂里我就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是不是……” “那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过结啊?” “怎么看怎么像仇人!” “海浩!” 佩瑶走了过来,“汪律师和叶律师是不是……” “海浩,你和亦哲走的最近。你也不希望……” 缓缓地,将酒杯放回桌上,海浩开口:“亦哲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六年前的叶黎语。” 话音刚落,全场哑然。语惊四座的效果原来是这样。 第11章 故友 故友 飞驰的的士中黎语扭头望向窗外,明亮的夜空,妖娆的夜色,还有惨淡的夜光。 泪止不住地落下。 好心的司机师傅透过镜子见状安慰着:“姑娘,怎么了?” 黎语没有回答。 师傅穷追不舍:“被人欺负了?” 仍旧没有回应,黎语稍稍扭头擦了擦侧脸的泪痕, “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想开点。” 师傅继续安慰。 终于,只见黎语抬头苦涩地扯出一个淡笑。 …… 下车后黎语直奔六楼晓诺家。在门前气喘吁吁停下后,擦干泪整理好衣着,她按下了门铃。 然而,门一开她却惊呆了。 门内人安静地恬笑,笑容是那样熟悉,却又有些陌生。那曾让她梦中无数次想念的人,竟回来了! “我答应你要回来的。” 筱和甜甜的酒窝悦然闪现。 黎语愣愣呆在原地半晌无言。微微启动的唇畔只是颤抖而已。昨晚才通的电话…… “筱和……” 只能喊出这两个字,因为太震惊了。黎语忽然紧紧拥着筱和,靠着她的肩头就是一阵痛哭。 一旁的晓诺呆然。不只是她,连此时的筱和也惊诧!记忆中,黎语从未有过这样的痛哭。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成了她宣泄感情的方式? 俩人疑惑。 “傻丫头,这么想我!” 筱和轻轻拍打着黎语的后背,喃喃。不经意间,筱和发现黎语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竟连身子也微微有些战栗。 “怎么了?很冷么?” 筱和皱眉。 “什么怎么了?” 晓诺不解。“怎么样,女人!震撼吧,人家筱和可是因为你特意请了长假赶回来的!” “呵呵,真的很想你。” 筱和笑道:“你个丫头,一声不响地跑到美国去,连个联系的方式都不留下!真够狠的。” “对不起。” 哽咽着,黎语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黎语,你……你怎么了?” 筱和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想你,很想你。” 是吗,原来这么想念。筱和、晓诺顿时感伤。往昔的画面只一闪现,俩人声泪俱下。那根心弦毕竟是脆弱而敏感的! 虽然不知几分钟前海浩挂来询问黎语是否到安全家的电话到底出于何意,晓诺终究压下心中的疑惑走上前,伸手搂着两位好姐妹:“好幸福,又在一起了!诶,整好赶上薇姐公司的周年纪念。” …… 周五傍晚,华胜酒店又是分外地热闹。 黄俊、齐薇夫妻俩参股的中外合资企业“齐俊盛世”成立八周年的大型纪念祝酒会在此举行。 大门两侧,笑靥相迎。 齐花殊放,华光满堂。 贺声祝词,连续不断。 红毯铺地,直至阶前。 黄俊与齐薇各着礼服在一楼大厅内盛情迎接来宾。 忽而,黄俊大步上前面带喜色:“亦哲,我还正担心你不来呢!” 进门后,亦哲被流光溢彩熏得有些不自然,但仍旧微笑加速上前伸手相握:“这不来了吗。” “亦哲,稀客啊!” “薇姐!” 知道亦哲不喜欢这种众聚的场面,因此见到他齐薇又惊又喜。“只身一人?” 齐薇蹙眉:“没带个女伴?” 她试探性地问了问。 “呵,那就麻烦薇姐帮忙找一个。” 亦哲浅笑。 公司成立前的筹备期间,黄俊齐薇就已决定让亦哲和海浩成为“齐俊盛世”的法律顾问。盛宇的王牌律师加上曾经的校友,黄、齐俩人甚是放心。 因此,八年的周年纪念怎能少了这两位大功臣! “算了算了,我还是知难而退罢。像你这么挑剔,我得忙到什么时候!对了,海浩呢?” “在这儿!” 海浩刚进门就高声回应。 “海浩叔叔!” 稚嫩的童音响起。齐薇的身后探出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这不是……亦哲心中一颤。眼前的小女孩不是黎语和顾北韩的女儿么?怎么会在这儿?他们也来了?还是……神经介质瞬间迷失传递方向,脑中只有一片混乱。 “小悦悦!” 海浩快步上前,抱起小悦就是一个720度大转身。“嘴巴真甜!薇姐,孩子越来越像你了!” “怎么说?” 齐薇笑。 “能说会道啊!” 扑哧——齐薇笑出声来:“果然是律师,话中就是带刺!直说孩子越来越世道嘛!” “高手!高手!薇姐,你不当律师真是法律界一大损失!” “哈哈,既然这么厉害,让她现在改行也不迟吧!” 一旁的黄俊笑道。 “只怕薇姐舍不得丈夫和孩子!” “什么话,该放手时就放手!” 齐薇玩笑。 “你啊……” 身旁的黄俊温柔地看着爱妻。 此时,闲扯中的三人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正疑惑的亦哲。 “孩子越来越像你了!”…… “舍不得孩子!”…… 什么意思? 亦哲漠然。难道…… “可喜可贺,再创佳绩!” “谢谢。楼上请!” “恭喜恭喜啊!” “谢谢,谢谢!”…… 入堂的贵宾越来越多,黄俊与齐薇忙着回应。 “叔叔……” 童音弱弱地响起,似乎有些害怕。只见趴在海浩肩头的小悦畏生生地看着一旁呆立的亦哲。 那不是……是那天下午放学时在幼儿园门前见到的叔叔!小悦似乎想起了那张令人恐惧的脸,阴霾冷峻的表情。 声音虽然微弱,却瞬间惊醒了沉思中的亦哲。 “怎么了?” 齐薇注意到了女儿的表情,不久便恍然大悟:“小悦!来,快叫汪叔叔!” 见亦哲一脸诧异,齐薇笑了:“亦哲,不认得了?呵呵,是有好几年了呀!” 然而,一向活泼可爱的小悦却只盯着亦哲默不作声。 “哦?见人就笑的小悦悦怎么不说话了呀?” 海浩问道。 “小悦?” 齐薇上前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 小悦?黄悦?亦哲猛然惊醒,想起了五年前黄俊齐薇为刚过周的女儿置办的那场酒席。她是——她是——亦哲不由瞪大双眼,略张了张口。 “薇姐,小悦……她是你的……” 算一算,也有四五年了。当年,黄悦刚过周还只有一岁呢。这几年忙于工作,竟没再见过那个走路跌撞撞说话含糊的婴孩。你还是齐俊的法律顾问啊……亦哲在心中冷叹。 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漂亮阿姨!” 小悦忽然一脸灿笑挣开海浩的怀抱一溜而下朝大门跑去。 顺着小女孩奔去的方向,亦哲扭头,眼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光芒。将视线定格在一袭紫色晚礼服的黎语身上,亦哲的眼中有那么一丝恍然。 那个下午那样的场景那种情形下的相遇,怕是谁见了都要误会吧。那三个人……多么和谐合美的画面呵。想到这,心不由一抽。那么……那么她和顾北韩之间……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 的确,解释与辩白都是多余的。如今的她已全然跃出他的生活圈。没想到,身体里的某一处竟仍是隐隐作痛的! “小悦!慢点!” 齐薇蹙眉,看着几欲跌倒的女儿不由有些担心。 “漂亮阿姨!” 小悦牵过黎语的手朝父母这走来,连蹦带跳的好不欢喜。随后跟着相挽的郑昭与晓诺。 只见黎语一身淡紫,礼服样式简单大方,裙摆蕾丝上的亮片在华灯熠熠中闪闪动人。在贴身绸缎的映衬下,那一丝沉睡已久的妖娆有着渐渐苏醒的迹象。 不声不响不进不退,黎语在迈进大堂的那一瞬间、在抬头望向前方的那一霎那凝神而止步。纵使这般,片刻之后大厅里仍有不少贵宾注意到正原地发愣的美人。 这个妖女已然修炼到了沉默的最高境界,此时无声胜有声。 挽着手的郑昭与晓诺亦同样引人注目。“真是男才女貌啊……” 似乎是服务员的声音。 待人走进后,黄俊不禁皱眉喃喃:“叶黎语?” 齐薇扭头轻声一句:“怎么了?” “我见过。” “当然,家里的相册上……” “不是,在‘永爱’慈善中心。” “哦?” 齐薇有些愕然。不容多想,齐薇拉着丈夫迎上前,生怕有人会将气氛搞得尴尬。 因为,现场不仅有黎语,还有亦哲。那两个人…… 一步一步地往前挪,黎语被小悦牵着稍显被动。不容她徘徊犹豫,眼下已渐渐逼近那种眼神。心里,是不愿前进的吧。黎语迅速转移视线,浅笑跃上皎容。真的变胆怯了呢。 “黄总、薇姐,我先进去。” 身后传来冷冷地一声。尚未来得及挽留,齐薇转身只看到一个决绝而落寞的背影。 “漂亮阿姨怎么不走了?” 那一刻,黎语僵立。然而孤寂的身影始终未曾停留。他……还在误会我么?他…… 嘴角忽然勾出一个苦笑。就算知道真相了,又能怎样? 原谅?不必了。道歉?毫无意义。如果可以,六年前的她就不会离开了。相比那一次意外事故,这一小小的误会真的不足挂齿啊。 殊不知,那个凄凉的背影消失在折廊尽头的瞬间是停留的。只不过,无人发觉。 大厅里这一处似乎真有些尴尬。 “薇姐!我们来捧场了!” 聪明的晓诺总能及时出手拯救万物生灵。 “晓诺,怎么不见你们老总?” 黄俊笑道。 “诶,一群美女秘书助理陪着呢!” 晓诺摆手装无奈。 “哈哈!你不也是美女助理之一么?” 齐薇给郑昭使了个眼色。 见此,晓诺一把拽过郑昭的臂弯不满道:“人家可是有家室的!薇姐,别尽干些挑拨离间的坏事儿!” “哈哈……” “哈哈……” 连黎语都笑了。 “来,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咱们的小学妹我曾经的舍友叶黎语叶大美女。呃……现在是叶大律师!” “久仰大名!” 黎语浅笑。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黄俊笑着点点头。是了,在‘永爱’里见到的正是眼前人。 晓诺打趣:“女人,黄俊哥也是有家室的人,别打什么歪主意哦!” “什么话!” 黄俊嗔。 身旁的黎语却不愠不怒:“我只对郑昭有意思。”郑昭登时哑然。那一瞬间,晓诺也花容失色。 忽而——“美女!” 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声音。众人四下搜寻,竟找不出人来! 此时,一个人影从二楼一闪而下。只听小悦兴奋大喊:“帅哥老舅!” 朝黎语左肩一拍,吟枫笑道:“在这儿。” 扭头一看,不见人却见一束鲜嫩的红玫瑰。黎语蹙眉:“吟枫?” “错。” 将花移开,露出的英俊容颜上尽是阳光般诱人的微笑。“是齐帅!” 黎语无奈一叹。 “鲜花赠美人,喏。” 黎语尚未开口表态,只听一旁在郑昭怀中死活挣扎的晓诺愤愤道:“女人!有你的!盛宇有这么好的货色也不介绍介绍!” 真是语惊四座!此话一出,大厅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周围奇异的目光自不用多说。 郑昭凝眉,吟枫微怒。 什么叫“这么好的货色”?童晓诺,当着未婚夫的面你做干什么? “什么货色不货色的,他是我小弟齐吟枫!” 齐薇没好气。 “啊——” 晓诺倒吸一口气,“原来——哦!怪不得眼熟!小悦过周岁的酒席上见过面啊!” 随即上前猛一拍肩,晓诺笑道:“好小子!越长越漂亮了!” 登时,吟枫只觉肩膀酸麻,手不由一松。载满希望的玫瑰就这样滑落。吟枫那个恨呐…… 漂亮?扑哧—— 一贯风度翩翩的黄俊不由笑喷了。 吟枫皱眉,忍痛:“力大无穷……口不择言……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黑面女侠……童晓诺?” 晓诺立即转身,朝齐薇投以质问的目光。“薇姐,怎么我一身的优点经你口传就变质了呢?” 齐薇答辩:“这话我可没说过!都是他自个儿总结的!” “精华!” 吟枫愤愤然补充一句。 正当晓诺准备反驳时,只听匆匆赶到的筱和激动地喊:“薇姐!” “筱和,你怎么这么……” “慢”字还未出口,晓诺只觉眼前一阵风呼啸而过。再定睛一看,那一处两人相拥而泣。 束臀礼服加尖头高跟,薇姐竟能跑得这么快!临波微步么?晓诺叹服。 “怎么回来了!也不事先挂个电话!” “黎语都回来了,我当然要回来看看!” “真好呀,都回来了呢!” “是啊是啊!咱们四个又聚在一块儿了!” 晓诺笑道。 “对了,今晚还有贵宾也是咱们XX大的,好像……好像还有几位和你们呢同级呢!” “呵,太好了!又能见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 “好兴奋啊!” …… 看起来,这次祝酒会更像是自助聚餐。开席不过片刻,酒席间穿行的身影渐渐多了起来。 “叶律师,你今晚很美啊!” “谢谢……” “李总,咱们上次商谈的……” “呵呵,他们在处理呢……” “哦,希望这次咱们能……” “哈哈!来,干!” “哇!那是谁?好帅啊!” “据说是齐总的干弟弟,叫什么……齐吟枫!” “真的耶,长得不错!我的下个目标就是他了!” “黄总,今天很帅嘛!” “那是。” “人靠衣装啊!” “哪儿的话,底子本就不错!” “蔡总!好久不见啊!” “刘总刘总,啊——终于又见面了!看来事业正隆啊,算一算,半年都没见你了!” “哈哈……” 三三俩俩聚在一处,举杯畅谈,好不热闹。 “叶……叶黎语?” 黎语转身,忽而一惊:“罗伟?” “哈哈哈……” 只见他身形有些摇晃,似乎喝了不少酒。“果然是你啊!呃——” 一个饱嗝响起,酒味瞬间四溢。“刚听谢松说你在这儿……我……我还不信呢!诶……总算……总算又见面了!” “罗伟?” 黎语身后,郑昭与晓诺走来。 “郑昭?童……晓诺?” “哈哈,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晓诺看起来很是兴奋。 “罗伟,你醉了?” 郑昭嗅到空气中浓烈的酒气不禁皱眉。 “什么话!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儿这么容易醉!” “呵。” 黎语浅笑。 其实大家都知道,罗伟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四五瓶下了肚,神智就开始犯糊涂。这会儿,他显然醉了! “你们等……等着……我把……谢松叫来,让他见……见见老……老同学!” “醉成这样怎么去!你告诉我他们在哪儿,我们去找他们就是了!” “我没……没醉……我连黎语都认得出,怎么……怎么会醉?你们就在……在这儿呆着!哪儿……哪儿都不能去!” 众人无奈。待他一转身,只听一声惊叫:“筱和!筱和!” 果然,迎面走来的是郑筱和。 这个醉汉倒还认得出昔日的梦中情人。 “罗伟?” 筱和加快脚步走来。“你也来了?” “呵呵!筱和,你终于回来啦!可是……可是我都结婚了……诶!” 筱和凝眉:“又喝这么多酒?不会喝就不要喝嘛!” “好……你说不喝……我就不……不喝!” “诶,我说罗伟,你都醉成什么样了!尽说些有的没的!” 晓诺感叹。 “谁说我醉了!我很……很……很清醒呢!走,带你们去……找谢松……还有田伊玲……上官超……杨睿……” “上官超也来了?” 筱和惊。 “大美女,对超哥还是念念不忘啊!” 郑昭笑。 筱和瞬间涨红脸。 然而,醉意正浓的罗伟却沉默了。不一会儿,他叹了叹气转过身对黎语道:“诶……黎语……我们都是受害者啊……” 不止是黎语,这话让郑昭、晓诺与筱和都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呃——” 有一个饱嗝响起。“黎语啊……当年你怎么就……就走了呢……连个毕业证……都是系主任……帮你……呃……帮你搞定的……还真是……一去不复返啊……不是……不是有句诗嘛……黄鹂一……一去不复返……呃——” 晓诺捏着鼻子嫌恶道:“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罗伟,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臭死了!” “呃——黎语,你为……为……为什么要去美国啊!” 说话间,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摊下去。幸亏郑昭及时拉着他:“罗伟,来,到这儿先坐一坐!” “不——呃——不要……诶,你这一走……诶……你说汪亦哲……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呃——你……你犯了个大错啊……把汪亦哲这么……这么优秀的男人……拱手送给……周……周美逸……呃——” 周美逸!黎语心中猛然一惊,随即而来的又是那个梦靥中反复出现的画面。 筱和忙接过一杯水走上前道:“喝你的水!别多嘴!” “筱和……” 恍惚间,罗伟紧握着她的手。“你怎么都……都不正眼看看我……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喜欢你呢……可你却……你却喜欢超哥……诶……” “真是喝多了!” 筱和在他身旁小心地喂着凉白开。 “黎语……” 罗伟推开她手中的水杯转而对黎语道:“黎语——呃——为什么要走?你当时怎么……怎么走得……这么绝……” 醉汉一问,黎语登时无言相对。 这几个月,身边的晓诺、齐薇、郑昭等人从未亲口问过这样的问题。那个避忌大家早已心知肚明,都在谈话中尽量避开。于是,大家的沉默无形中培养了黎语面对现实的胆怯。既然如此,不如将它永久封存。 黎语一直是这么想的。可如今,这个神智被酒精麻醉的人竟毫无顾及地问出口,黎语怵然哑口无言。 “罗伟,怎么竟说糊话?” 郑昭忙道。 “你……你别……别插话……” 罗伟的手形似地晃了晃,口中喃喃道。“你这个……笨女人……诶,就这样……把男朋友……送人……不过……亦哲还是……还是喜欢……喜欢你的吧……不然的话……怎么才交往了一个月就分手了?” 最后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的很。 然而,黎语的心中又是一惊。 交往?一个月?谁?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 黎语疑惑地望着醉意肆然的罗伟。她没发觉此刻起伏的胸臆中正酝酿着爆发的洪流。 时隔六年,黎语对这两个名字依旧是敏感的。 郑昭神色一慌,忙又陪笑:“别听他瞎掰,都醉成这样了!” “诶,这个罗伟满口糊话!” 晓诺也帮忙。 “你呀,一喝酒就乱说话!快把水喝了!清醒清醒!” “快喝快喝!酒气熏天,臭死了!” “酒量本来就不好,你——” “还是喝些茶比较能解酒。” “哪儿去弄茶水啊……将就将就!” …… “你说什么?” 众人辩解的闹声中,黎语又问了一句。 顿时,周围安静了许多。她没注意到,此时晓诺的神情是紧张的。郑昭与筱和都有些不安。 倒是这头已趴在桌前的罗伟仍异常激动:“我说……我说你离开后……亦哲和美逸……他们……他们在一起了嘛!” 脑袋一轰,黎语直觉心中有无数的劲流上下翻滚搅弄。 果然,他们还是有过一段的……是从接吻的那天开始的?还是早就……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来的是薇姐。见大家一脸沉默,齐薇皱眉:“怎么了?酒宴不够丰盛?菜肴不合胃口?” 然而,无人开口。只听罗伟继续道:“真是的……那两个人……怎么……怎么就只有一个月呢……其实……亦哲和美逸……倒还真是……男才女貌……她一点……一点也不输给……不输给你的呀……呵呵……呵呵……” 齐薇猛然一惊,这个罗伟! 千不该万不该…… 他怎么能说出…… 等等,罗伟应该不知道的。那件事……亦哲只告诉自己一个人,罗伟应该……应该只知道他们交往过……不知道…… 齐薇担忧地望着黎语。 沉默再次隆重登场。周围的觥筹交错声变得异常喧闹刺耳。 那一刻,心是挣扎的吧。痛,是绝对的。只是……都已过去了,能够怎样改变? 既然他能当着自己的面吻美逸,当然也能在她离开后和美逸正式交往。然而,难过的却不是这些。他喜欢美逸?在分手之后?还是……之前?交往了……一个月啊。他们曾经的浪漫是否毫无保留地复制到另一段感情中? 不可以难过!不可以心痛!不可以颤抖!更不可以哭!心底总有这样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儿,只听黎语淡淡开口:“原来是这样。” 晓诺愕然。这个女人……话不该是这样说的啊!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么?那是亦哲啊……她曾经那样轰轰烈烈爱过的人……和别的女人交往……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郑昭也疑惑。 黎语……难道……难道真的变了?她……怎能如此镇定?原来是这样?真的是那样么?那句话说出口时,筱和忽然觉得眼前人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你……真的放得下?我当初不告诉你……就是怕你……齐薇吐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最好。 “亦哲?好久不见啊!” 猛然抬头,只见不远处亦哲笔直地站在拱门前,手中紧握着酒杯,指关节微白。身后站着谢松。 什么时候就在那里出现了?齐薇蹙眉。 “亦哲?谢松!” 许久不见故友,筱和有些惊喜。 晓诺与郑昭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竟发现黎语已然离开!“人呢?” “我在这儿……在这儿……” 正梦呓的罗伟含糊不清地回道。 “谁要找你!” 晓诺愤愤然,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顺着亦哲悠远的目光,筱和转过身看了看。“我去看看。” 说完,她走上前加快脚步试图跟上那个急匆匆离开的身影。 “亦哲!怎么了?” 转身一看,原来是谢松!亦哲未语,只是苦苦一笑。她,是今天才知道的么?就这样走了……离开了……和六年前很像呢。 “谢松!” “谢松!” 晓诺等人走上前去打招呼。 第12章 破唇 破唇 “黎语?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转身一看,是顾北韩。“晓诺姐没来么?那郑昭呢?他总要来的吧!齐俊和天鸿关系这么好……” “和薇姐筱和她们在一块儿。” “啊——筱和?我没听错吧!她回来了?” 黎语点了点头。 “呵!好久好久不见那个大美人儿了!” 北韩显然有些激动!黎语浅笑,举杯饮尽。 “你……是不是喝多了?” 顾北韩犹疑。虽知黎语酒量不小,但见她两腮潮红不退,迷离的目光既涣散又撩人,估计微有些醉意了。 此时,“北韩” 一声清亮的召唤伴着倩丽的身影飘来。两人侧身而望,只见迎面走来一位浅笑吟吟的美人。 “芷妍!” 北韩微笑着迎上前,拉着美人的手腕朝黎语走来。 “黎语,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张芷妍!” “哦,女朋友——” 黎语故意拖了长音,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你好,叶黎语。” “叶律师呀!幸会幸会!” 话音刚落,只听“顾——北——韩?” 侧面走来的筱和惊喜叫道。 四人齐聚,免不了又一翻寒暄。 “北韩,你的女性朋友怎么都这么漂亮!” 芷妍娇嗔。 “呵呵……” 北韩一愣,随即挠头憨笑。 “所以咯,张小姐不仅漂亮还很幸运呀!要知道在大学里,你们家北韩对我们姐妹几个可是很不屑呢!” 筱和笑。 “真的?” 水灵灵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动人! “呵呵,还好啦……” 闲扯后,芷妍拉着顾北韩去见父母。这一角落只剩筱和与自顾饮酒的黎语。 “你——” 沉默中,筱和忍不住开了口。 “见到上官超了么?” 黎语没有移开目光,仍望着那一处围成圈的男男女女。 “我——” 筱和面色微沉欲言又止。“我听晓诺说,他……已经……” “已经结婚了。” “你也知道?” “听说的。” 黎语这才回过头看了看筱和。那张恬美的艳容上竟有一丝浅浅的无奈与感伤。 黎语仍旧自斟自饮,几杯下肚后,终于开口:“筱和,” 那一瞬间,熟悉的妖媚凝聚眉梢。筱和一愣,忽然有种立即上前紧紧抱着黎语的冲动。那样熟悉的神情,是否真的只能在回忆中缅怀? “你怎么会喜欢上官超?” 是呀,怎么会喜欢他呢?筱和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早在多年前就被无数次地重复了。 见此,黎语举起酒杯左右摆转,目光随着杯中液体游荡的路线来回飘移。半晌,她喃喃道:“上官超——家境一般,长相——也不出众,筱和,你当时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筱和猛一抬头,随后伸手去下档在俩人之间的酒杯低声道:“黎语,你醉了。” “筱和,你也不愿说的,是不是?” 黎语离开座位转了个身:“我们心里都有自己不愿触及的禁地……我们都有秘密了……不像在大学里……” 筱和内心一震。真的是这样么?大学里三姐妹向来无话不谈,而今……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无奈?为什么? “黎语,你去哪儿!” 回过神,筱和忙抢步上前拉着黎语的手。 “胃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代我向薇姐配个不是。” “你——” “我没事。” 没等筱和把话说完,黎语撂下三个字便转身离开。 望着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倩影,筱和有些失神。真的什么都变了呢。黎语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阳光女孩。 三个人,三姐妹……一个去了美国一个去了英国,还有一个留在故土。然而六年过去后,当三个人再次相遇时已发现什么都变了,只是不晓得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郑筱和?” 恍惚中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筱和下意识地转过身:“吟枫哥?” “说了多少遍了!没人的时候只能叫齐帅!” “你还真自恋啊!” “呃。刚在大厅里,童晓诺那个女人……” 瞥了筱和一眼,吟枫赶紧改口:“呃,在大厅里没机会和你好好聊聊!怎么样最近过得滋润吧!” 筱和笑着点点头:“滋润就免了,过得去呢!” “回来感觉怎么样?” “嗯,不错。我……呵,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如此牵挂故乡!说真的,当初多亏‘您老’的关照,帮我在海外打好基础!” “哪儿的话!薇姐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应该的嘛!” “呵,那晓诺呢?” 吟枫登时凝眉:“那个……不是所有的朋友都要混的那么熟的……” “呵,你啊!其实晓诺人很好的!” “得了得了,我算是领教过她的厉害!对了,黎语没和你在一起?” “刚走,怎么?” “刚走?为什么?” “肠胃不舒服。” 吟枫随即凄惨地叹了口气:“都怨童晓诺那个女人!” “嗯?什么意思?” 筱和有些莫名。 “我的玫瑰啊……还没送出去呢。” 吟枫嘀咕着。“特地从广州赶回来的……” “什么?” 筱和顿时悟出他话中之意。“你该不会——” “呃……哦……看,我把正事给忘了……先走,拜!” “哎——吟枫哥!你,你——” …… 夜伸出手,将皓月揽入怀中,空渐渐黯淡。 的士穿过繁华的商业街匀速行驶在古旧的老街上。这一带不比新城区,历史不短的柏油路依旧残留着损毁的痕迹。 “小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晚上一个人在外,小心点!” 呃……为什么黎语同志遇到的司机师傅都这么好。 此时,后座的黎语正尽情地饮着Hennessy。旁边的座位上还摆着两个Chivas的空瓶子。 神色表明,黎语醉了。 “小姐,小姐!XX大到了。小姐!你没事吧?小姐,XX大到了!” “呃,哦。到了——到了,钱。师傅谢谢啊!” 师傅接过两张红钞疑惑地皱着眉。“小姐!小姐,等等!找钱!” 师傅刚一走上前,只见黎语身形摇晃正往后仰。一个紧步上前,师傅及时搀起她:“姑娘,没事吧!你这样一个人……要不要挂个电话让你家人下来接你!姑娘!姑娘!还有……还有找钱呢!” “谢谢……不用找……谢……我可以……可以……” “姑娘,你能行么?你家住XX大是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找钱……谢谢……我一个人……不用紧……别跟……别跟来……” “姑娘……姑娘!你——” 说话间,黎语已摇摇晃晃地走向校门。 司机犹豫了一会儿,但见她似乎与门卫说了几句后走进门去便放下心往回走。 初秋至,晚风已然有些凉意。拿着酒瓶,黎语踉跄地走在校园小道上。胃开始真有些疼了,黎语不禁捂着胸口。 假期的XX大向来冷清。偶尔有人经过,枯叶喜不自禁地落下以特有的方式向路人打招呼。 轻轻捏起贴肩的一片落叶,黎语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清醒了些。呵,真好,又回来了。 脚步声伴着簌簌地节奏,黎语小心地迈着步子。醉意浓浓,眸光始终不曾离开两个不断变换的脚尖。 当初就是这样一起牵着手踏着节拍迈着步子的。 …… 吟枫离开后,筱和转过身,然而几欲向前的脚步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原地。 “筱……筱和?” 原来身前不远处,是上官超笔挺的身躯。 “上……上官超……” 筱和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走上前。 “听罗伟说……呵,我还以为他醉酒说胡话呢!没想到你……” 那一刻,筱和是欣喜的。他的眼神中竟也有些惊喜,是为了她么? “回国……回国感觉怎么样?” “哦,呵,不错。感觉……很好,今晚见了好多老同学!” 筱和心中苦叫,怎么关键时候脑子竟不听使唤尽说些有的没的!当年主动告白的勇气到哪儿去了? “你——” 上官超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等等!” 门边的晓诺一把拉着郑昭。 “怎么?” “看——” 顺着望向那一处,郑昭不禁摇了摇头。 说什么呢?上官超轻叹。听说,她还是单身一人,在英国的这些年。 “你……过的怎么样?结婚了吧?孩子……多大了?” 虽然早已知道答案,筱和总希望亲口听他说一遍。仿佛那样就能让她心死。 上官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终究还是结婚了。慢慢地他们就会有孩子,之后在幸福的浸润中,他就会慢慢地忘记曾经,将过往遗落。这,是规律吧?筱和的心情在短暂的剧烈波动起伏后又静静地回落。 “呵,你们俩在这儿啊!” 晓诺拉着郑昭忙上前打招呼,总算打破尴尬的沉默。早说过,晓诺很聪明的。 今晚,很让人惊喜,也让人惆怅,不是吗? 是的。 …… 不知不觉,黎语来到法学院大楼前。扭头望向左侧,暗夜中鬼魅般随风轻舞的枝叶花草倒影在粼粼闪动的成片水纹成条波浪中。 荷池,如今只有些零星散瓣,枯萎的大叶正安静地枕着水面沉睡。 …… “哇,荷花开了!漂亮!狐狸,咱们在家里搞几朵吧!” 傍晚,亦哲与黎语肩倚着肩,在荷池边懒懒地送着夕阳。 话音刚落,亦哲冷眼相瞪,不理解这个妖女什么时候变脑残了? 家里种荷花? “我就这么像脑残?” 黎语侧过脸,吊着修眉撅着小嘴妖娆地问。 “妖女果然懂得读心术。” 亦哲渐渐凑近身,轻佻地轻抬起她的下巴。 黎语皱眉,嫌恶道:“满口柠檬味,不要——” “那可由不得你。” 一低头,吻上了对方魅惑的唇。 …… 愣愣地望着一池残荷,黎语有些恍惚。多浪漫的曾经啊! 无奈地笑了笑,她继续往前走。 前方是经院大楼。在那里曾经有过一学年的美好时光。晓诺、筱和、姗姗、唐僧、伟哥(罗伟)、松大(谢松)、上官小帅(上官超)…… …… “黎语,微观的论文怎么还没交!你都忙什么呢?恋爱也没这么忙的吧!都五个月了!” 谢松没好气地催促着。 “黎语,这次讲座轮到你,可别再翘了!新来的辅导员可不好应付啊!” 这是来自上官小帅无奈的第N次忠告。 “大美女,我昨天在学生活动中心发现你夫君和周美逸坐一起呢!怎么样?有危机感了吧!校花啊!” 伟哥总爱挑拨离间。 “班长,化学系某年级二班想和咱们联谊!要不要开个班会全体表决下啊?” 卢珊珊总是满腔热情地为经院兄弟姐妹们的速配事业来回奔波。 …… “你们,还好吧……” 黎语轻声呢喃,眼中微有些闪动的泪光。 虽然只有一年,在经院里大家都是兄弟都是姐妹,团结、积极、向上。 经院的篮球队向来排全校倒三。尽管如此,每个赛场上经院的拉拉队总是声势最好大的! 经院的学生人数永远进不了全校前十。然而每次以学院为单位举行的全校活动中,经院到场的人数总能挤进前三名。 经院的才子才女不多,但各个都是全校精英。 ……真的,XX大的经院可是很有实力的,一点不亚于法学院呢! 过了经院的建筑群,黎语往右走去,一路鹅暖小石一路蔓草缠绕,偶尔被风吹动的秋千轻轻摇摆。 还是老样子,雅致的木石桌椅、大理石台阶、树桩圆凳、棋盘式小平台上仍有突起的黑白半球,一丛丛错落有致的绿从与散花。 这就是被XX大人喻为“恋爱圣地”的情人区。 是的,曾几合时: 用完午餐,两人总会来到这儿,坐在树荫下的秋千上斗斗嘴,常常以白热化收工沉默,之后继续打亲骂俏; 公共课上老师点完名后,两人总会悄悄溜跑,躺在附近的清坪上仰望天空,偶尔说句让对方猛抽一阵的情话; 每每夜幕降临,亦哲总会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四周,不时的搂着腰调侃一句,或则摸摸头俏皮戏谑; 那一段好惬意好浪漫的青春…… 坐在秋千上,黎语低着头。胸口有种压抑的疼痛,像无形的折磨不断摧残美好的曾经。许久以来不敢触碰的记忆深处,渐渐地敞开门。那依恋而揪心的浪漫如今一幕幕在现眼前,只是片刻后失了光失了便又色重新黯淡,被悔与痛再次封存。 呵,曾经多美好多让人留恋。 为什么?为什么后来却变成这样?黎语苦笑,仰头将瓶中酒一饮而尽。末了,蹙了眉,感觉胃有些痉挛,但始终与法与内心的疼痛相比。 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喝过这样多的酒了。 夜空为何这样黯淡?那惑然的眸光中,悲喜轮翻上阵,爱痛交加。 这样清冷的氛围,连月儿都不愿赏脸露个面。都在逃避吧,它不愿见我,我也不愿见…… 一阵微寒的风掠过,黎语伸手环保,来回摩挲手臂。真是月露冷呢,可醉意却越来越浓。 …… 不知过了多久,黎语终于起身。胃依旧痉挛着,肆无忌惮。她情不自禁往教师公寓走去。原来的家……现在是哪位老师住着?还有亦哲的家…… 草木翻倾中,风渐渐大了。黎语不自觉哆嗦一阵,好冷啊。初秋什么时候这么冷了? 前方灯火通明的大楼就是公寓了吧!黎语心中不由一颤,脚步加快了些。 忽而,速度渐渐放慢。不久,黎语便在路旁蹲下倚着老榕树。胃真的很疼呢!都走不动了。黎语有些挣扎的意识,眉头紧锁,胃里似乎有什么不断地翻滚着搅动着。 想吐。此刻只有这种恶心的感觉。 强忍了一会儿,黎语终于支持不住,“哇”的一口…… “爸……你看前面……前面有人……” “去看看。” 郭老与满知月朝这儿走来。 来到黎语身旁,“同……” 穿一身晚礼服,应该不是学生,满知月随即改口:“小……” 这年头唤“小姐”似乎也不大合适。终于,“姑娘——” 满知月找到了自以为再恰当不过的称谓。“你怎么了,姑娘?” “吐了!” 郭老在一旁凝眉道。显然,近旁的污秽中排出胃酸的腐臭已经扩散。 由于黎语低着头,满知月只轻拍着她的肩,一时并未认出眼前人。 “胃……胃好疼……” 黎语呻吟。 “姑娘,你是不是喝太多酒伤到胃了?” 郭老一手攀着树一手撑着膝弯腰问道。 “姑娘,你身上有没带备用药?” 黎语费力地摇摇头。 “啊——” 满知月忽然惊到,随即伸手撩去她额前碎发:“小语!是——是小语!爸,是黎曼的女儿小语啊!” 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 郭老忙蹲坐下来,“真的是叶顾盟的女儿!丫头,醒一醒!你怎么了?” 自然而然地,郭老想起另一个人:亦哲他……知道丫头在这么…… “小语,快醒醒,我是满姨啊!” 听见熟悉的召唤,黎语的意识微有些恢复。 “满……满姨……郭……郭……” 话未说完,黎语便又趴在一旁猛吐。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语,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这样一身礼服打扮?还喝了这么多?胃难受么?还是……被人欺负了?” 黎语无力地抬起手顺势搭在满知月的右臂上,同时艰难地挤出一丝浅笑:“我……我没事……我没事……见到……见到你们……真好……真好……” “丫头,送你去医院吧!” 医院?恍惚中听到这个词,黎语忙摆手:“不用……” “只是肠胃炎……不碍事……不去……呕——” 继续呕吐…… “怎么办?爸,先把她送到家里吧!” “对,先回去。不过……就咱们俩恐怕……” “诶,小颐偏偏旅游去了,浩侗又不在家!” 满知月叹气。 沉默片刻后,郭老的双眼忽而一亮:“有了!” 然而瞬间后,充满希冀的眸光黯淡下去。 “爸……” 满知月有些疑惑。 “亦哲……我有亦哲的号码,要不……可是他和小语已经……” 见到黎语,向来英明的郭老只能联想到亦哲,像是条件反射般。 满知月叹气。 六年前,那两个人…… 听到那个名字,黎语吐的更凶了,似乎要将整个胃翻出来,唾液中已然参了些苦涩的液体。 “爸,快!小语连胆汁都呕出来了!管不了那么多,快联系亦哲!” “好好,我就挂我就挂!” 郭老慌忙掏出手机。 嘟——嘟——嘟—— “喂。” “喂,亦哲,是我郭老。呃……怎么这么吵?” 显然,薇姐的祝酒会尚未结束。很快,亦哲离开喧闹的大厅,电话那头的杂音渐渐少了。 “嗯,有来电显示。什么事?什么声音?” 亦哲浅笑。 那一边,黎语在干呕。 “你快过来学校这里!” 语气有些急促。 “怎么了?” “快过来!小语在这!估计是喝酒喝多了,肠胃炎又犯,现在呕吐不止又不肯去医院!想把她带回家,不过附近一个人影都没……” 嘟——嘟—— 手机已然挂断,郭老叹气。到底还是心急,连话都没听完整。 “小语,怎么样?能不能站起来?我们扶着你,来试着走走,先到满姨家去!” “别叫……叫他……不要……” 黎语轻声呢喃,表情有些痛苦。 郭老和满知月都有些不知所措。 把亦哲找来……到底是好……还是坏? “丫头,听的见我们说话么?丫头,丫头?” “爸,要不先送她近医院吧?” “这……” “不去……不要……不去医院……医院……不要……” 郭老叹了口气:“先等等吧,亦哲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满知月便换了个方向继续拍着黎语的后背。 “不要……别叫……” 呻吟中的黎语似乎想站起来。满知月与郭老忙扶稳她。可没走几步,黎语便浑身酸软瘫坐下来。“不要……” 那是低声的抽泣。虽然胃里已空荡,神经依旧被麻醉着。 “小语,怎么了?怎么了??” 俩人跟着蹲下身。 黎语边抽泣便摇头,似醒似醉。 “很难受么?先忍一忍,等会儿就到满姨家了!” “满姨……满姨……” “在呢,怎么了?” “满姨……” 黎语渐渐安静下来。 “这孩子怎么喝这么多!” 郭老忧心道。 “这儿风大,我看还是先回去找个人帮帮忙吧!” 脑子里总算有些实际的主意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不是么? 郭老点点头:“嗯,关键的时候,儿子和孙子就是不顶用!” 满知月无奈地笑了:“爸,你在这儿陪着小语,我去找找人!” “快去快回!对了,等会儿见不到人就先回家去。” “好。” 过了一阵子,满知月找来住在公寓一幢一楼的张教授张臣微。 “臣微,来得正好,帮忙把这丫头抱回我家!” “好叻!” 热心的张教授立马卷起袖子,动作利索地将倚在树旁的黎语抱起。郭老和满知月分别跟在他身后两侧。 “呃?这不是……不是顾老弟和黎曼的女儿么?” 张教授忽而惊道。 “就是小语。” 满知月叹了口气。 “那顾老弟和黎曼呢?” “不知道。” “小语怎么了?” “应该是肠胃炎。” “酒味这么重,是不是喝多了?” 郭老低声应了一句。 端的,张教授停了一步:“那个……前段时间……电视上播的新闻……就是曾市长的那个案子,那个叶律师就是……” “没错,就是小语。诶,今天才见到本人。” “对了,挂个电话给亦哲,让他别过来了。” “亦哲?” 张教授又惊。那两个人…… 满知月也叹了口气。 刚掏出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亦哲的来电。“喂,亦哲啊,不用忙了,小语没……” 话尚未说完。 “你们在哪儿?” 电话那头亦哲有些气喘。 “呃,哦,找到人帮忙了,你不用赶过来了。” “我看到你们了。” 随即,电话挂断。年轻人都这么风风火火的么,郭老顿觉有些无奈。 寻着脚步声,三人扭头,只见亦哲神色焦急地跑来。 “亦哲!” 好久不见了,张教授下意识叫了声。 亦哲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满知月后上前接过张教授怀中的黎语。他蹲下身左膝半跪,让黎语头枕着自己的右腿,随后掏出之前在私诊里买的阿托品:“满姨,给我水。” 等黎语服下药后,郭老开口了:“亦哲,先把她送到我那儿去吧。” “嗯。” 声音很低。 亦哲小心抱起昏沉沉的黎语大步朝前走去。 “臣微,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了!” “哪儿的话!” 四人朝公寓楼走去。 “亦哲,小语也在盛宇吧?” 张教授试探性地问了句。 “嗯。” 满知月有些惊讶,亦哲竟能如此平静。不过看得出,前一刻他是很紧张的。 “工作很累吧,看你越来越瘦了。” 郭老拍了拍他的肩。 从出生到成长再到工作,看着这孩子一路走来,郭老有些欣慰。毕竟是自己的得意门生。那曾经叱咤XX大的天之骄子如今已在国内法律界已经小有名声了。 “还好。” 扯了扯嘴角淡淡笑道。 “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每次见你都比之前更憔悴!” 满知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个年轻人,自从六年前的那个变故,整个人就如疯了一般没日没夜埋头苦干。看那侧脸的棱角轮廓,分明又瘦了一圈。 “呵,事情太多。” …… 一路上话不多。将黎语送回郭老家后张教授才离开。 刚一着床,黎语习惯性地侧过身转向一旁,双膝微屈。 “我去泡些茶水。亦哲,你在这儿看着她。爸,把客厅里的塑料桶拿进来,以防她再吐!” “好。” 郭老转身离开。再进门时,只见亦哲僵直身,站在床尾愣愣地望着床上熟睡的人。 郭老凝眉叹气,还是忘不掉吧。自六年前那丫头离开后,再见到亦哲时郭老就明白这两个人的命运将被永远捆绑。上前拍了拍肩,郭老轻声道:“我在客厅,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对刚进门的媳妇儿使了个眼色。 满知月忙配合着:“哦……亦哲,满姨把茶水毛巾搁桌上,这儿交给你了。我先去把衣服洗洗。” 亦哲似乎没听见,整个人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消失了一般。 于是,满知月与郭老悄悄离开。 “爸,这样会不会……” “没事。” “可他们……分手了,我怕……” “你还看不出来么,那小子从来就忘不了这丫头!” “诶。” 满知月轻叹。的确如此,否则为何总不见他畅笑?每一次碰面,亦哲总是寡言少语,和从前那个意气奋发的少年真判若两人。 “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那次车祸吗?” 郭老摇头:“诶,诚华……就那样当场死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小晴虽然救活了,可却……诶。” 打开收音机,郭老头依着沙发渐渐闭上双目,只是眉依旧紧锁。 满知月也坐了下来:“我上次……去看了看小晴姐。” 郭老微睁了睁眼:“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痴痴傻傻的……诶,亦哲这孩子,真可怜。” “怪不得他,怪不得他啊……” 怎能不恨黎语呢?若不是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仍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亦哲的脸上表情复杂。眸光时而冷峻时而复杂。 “和美逸……周美逸……在一起……你……美逸……不……” 黎语梦呓般呢喃。 亦哲这才恍过神,渐渐走进床头似要听清梦话。 “美逸……为什么……” 心中猛地一震,亦哲听得很清楚,那是美逸的名字! 她,终于知道了。她在伤心吗? 俯下身,亦哲不禁皱起眉。苍白的脸上那晶莹剔透的……是泪珠还是汗滴?伸手探了探额间的温度,他嘘了口气,还好不烧。无意中亦哲发现,黎语的手紧紧拽着薄褥。 “不要……不要去……不要去医院……不要……医院……” 床上人呼吸似乎有些急促,连两道修眉都不自觉地扭曲着。 亦哲冷笑,不去医院? 害怕了?畏惧了?原来,她对医院的抵抗是那样强烈! 因为不愿想起当年车祸后医院中一幕幕揪心的场景么?哼,逃避? 想不到,你也会恐惧。那么,当年为何还要说出那句话?为何一声不吭地离开?难道你从未后悔过么? 亦哲的两腮渐渐绷紧,手背上青筋时显时隐。半晌,顺手拿了张椅子,亦哲在床边坐下。 眼前昏睡中的人是他曾经的挚爱啊!和她在一起,不论到哪儿,心情总是万里无云。即便是赛场上的争锋相对面红耳赤,也那般令人怀念!从相知到相斗,从相斗到相恋,再从相恋到相离。结局终究不像童话中那般完美。 已记不清和她有过多少次一杯咖啡当一餐便饭的简单约会,记不清和她一起有过多少回雨中浪漫的散步,还有数不清的明目张胆的翘课记录,那斗嘴时猝不及防的吻,那进在咫尺却不分昼夜的电话煲。相恋时的每一分每一秒总有温柔缠绵相伴,每一日每一夜都有疼惜眷恋相迎。 曾经坚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曾经山盟海誓“天崩地裂永不弃。” 曾经许诺“汝溶于吾,爱之深切,绝不割舍。” 那情话绵绵的时光,那轰轰烈烈的历程,那携手相惜的过往…… 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路上频繁的小动作让路人既妒忌又羡慕;一起出游一起露营,天空下总是帅气的王子搂着妖艳的公主在幸福中无限沉沦;一起出席各种活动一起参加各类比赛,默契不需培养却已然生成。 可是,那一次车祸却将所有的一切彻底击垮。她走了,临走之前说的那一句话是:“我喜欢上别人了,我们分手吧。” 那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刺骨的痛。之后,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虽然只有一个月。 恨她。是她让父亲失去生命让母亲变得痴傻。可每一次骨气勇气后,凝聚的恨意总会在片刻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痛,没有尽头没有终点的痛…… 这样的女人,让他既爱又恨的女人……害他至此却还要让他饱受六年的精神折磨。 汪亦哲,你真没骨气,见到她心就软了。 他在心中狠狠地骂着。握紧的拳上指关节已发白。 忽而,不由自主地,亦哲站起身凑近黎语。那张精致儿妖媚的五官依旧原样。 我……误会你了。亦哲一惊,不知心底怎地冒出这样一句。随即,他举起手,犹豫中缓缓移向妖女的脸。 触碰到了!终于再次触碰到了! 仿佛六年之后的第一次肌肤相触!之前抱着她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感觉?一个激灵,亦哲身形一颤。轻轻抚着她的脸,好熟悉的画面啊! 这些年,每每梦靥惊醒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梦中的她总会忽而睁开眼剑眉相对冷言相向:“我喜欢上别人了。亦哲,我们分手吧。” 没有表情的表情…… “不……不!不——” 亦哲轻声叫出。 此时,黎语微睁开眼,似乎醒了。然而,不等她意识恢复,亦哲便猛坐到床前,双手紧按她双肩。低下头,亦哲狠狠地吻上那双媚惑的唇。 黎语瞪大双眼,只觉得身上压着一个人,胸脑沉闷让人窒息。刚想反抗,那股熟悉的味道却在瞬间进入鼻腔融于骨血将她俘获。整个人似乎大病出愈般清醒,那是他专属的体味! 是亦哲。 手一抬,黎语紧抓着亦哲的双臂,似乎想反抗。亦哲却不予理睬。 吻是那样激烈,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很冷很冰的唇,很浓的恨意很深的感情…… 很复杂的神情,很无情地吻很痛……怎么会痛? 忽而,亦哲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只见他大口地喘气,脸上有着难以捉摸的迷茫。唇瓣……唇瓣上竟有血丝!然而下个瞬间,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黎语惊呆!这……这算什么? “亦哲!亦哲你去哪儿?” 郭老忙起身。 “回家。” “可是小语……” “醒了。” 随后,只听砰一声,门关上了。 他,走了吧。 郭老与满知月忙进屋。“丫头,醒了?” “小语,你的……你的嘴唇怎么破了?” 黎语缓缓伸手,擦了擦疼痛的部位。原来是破唇之吻…… 大学语文公共课上,涂副教授把话题从诗经鉴赏扯到古代男女的定情方式。 “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听说过‘破唇之吻’?据说,古时民间有种习俗,相恋男女接吻时以咬破对方的唇来表示托付终身相伴终身的定情之意。” “哇——” “啧啧——那不是会很疼?” 闻言,教室里百名学生嘘声四起。 忽而不知哪从哪传来一声尖叫:“不要——会痛!” 唰唰唰——霎那间百来双眼睛直射教室后座角落里的一对男女,聚焦的眸光犀利宛若暴雨梨花针! 只见那一处,亦哲搂着黎语似要接吻。然而一个凝眉冷面,责怪对方不肯好好配合;一个满脸无辜,生怕引来不必要的疼痛。 整个教室冻结在那一刻。涂副随即提了提镜框眯起鼠眼,待认清那两个人后便清了清嗓子:“呃……只是个传说……其实,不一定会很痛的——” 这一说,教室里顿时炸开锅:“来一个!” “快快!” “破唇之吻啊!” “快来一个!” …… 亦哲笑得灿烂若阳,而黎语却满脑子念着想着报复班里起哄队主力A君B君C君的小计俩。 “老师,我们请假!” 亦哲高喊。 “又请假?” 涂副皱眉。 “实践出真知嘛!到底会不会痛呢?” 亦哲转向妖女,奸笑。不等黎语回绝,亦哲紧紧拽着她的手骤然消失。 第13章 新居 新居 “小语?怎么了?” 显然,黎语有些失神,竟不曾发觉泪水已将鬓发打湿。食指轻按下唇,那是破唇之吻啊…… “丫头?” 郭老探进身摸了摸她额头。 “我没事。” 黎语淡笑,随即翻了个身闭上眼。 “好好休息吧。” 怎么会没事呢?亦哲为何带着那样的表情急匆匆离去? …… …… “喂?亦哲,什么事?” 晓诺接起手机。 身旁的筱和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他挂电话来有什么事么? 的士中,奔波了一天的司机师傅已然相当疲惫。 “黎……黎语在郭老家里,今晚不会回去了。” “什么?” 晓诺N百分贝的女高音让有些迷糊的司机师傅登时神经紧绷!“女人今晚不回来?你怎么知道?你在哪儿?你和女人在一起吗?” 问题珠帘炮弹一般…… 停了片刻,亦哲才开口:“我在家。” “嗯?哦。” 发愣时,幸好有筱和出手相捏。 “啊——” 女高音独有的挣扎声过后,晓诺总算复苏,当下只觉手臂酸痛,明天大概就会多出一块淤青。筱和的功力,她是相当清楚的。 “嗯,你……” “哦,没事没事!” 晓诺忍痛笑道。“女人怎么会在郭老家?她回XX大了?” “肠胃炎,倒在学校路边。” “肠胃炎又犯?” 晓诺凝眉。筱和轻叹:“肠胃炎……喝多了罢!” “那她——” 话未问完,只听亦哲开口:“明天早点去接她。我挂了。” 晓诺听得出来,对方实在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不过,他能挂电话告知女人的下落已经很让人惊讶了。想必拨号前,亦哲有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吧! 来不及说再见,耳边空留挂机的嘟嘟声,回荡在寂寞的月夜中。 第二天一大早,晓诺与筱和来到XX大教师公寓楼二幢6层郭老家中。见了面嘘寒温暖之后,两人接走了黎语。 几乎在家躺了一整天,黎语只觉脑袋发晕。傍晚时,她以脑残爆发的极高可能性相要挟,强烈要求出门走动呼吸新鲜空气。因此,作为姐妹的晓诺与筱和不得不全副武装:一人带着水和药,另一人带着食品袋和纸巾。 “夸张。” 黎语皱眉。 “什么夸张不夸张!谁敢保证你不会再吐!污染市容可是要罚巨款的!” “说的对,这药这么管用。带着总不会错!” 药?黎语愣了一会儿。是他买的…… 只有他才知道……犯病时吃这药最管用。 他还记得呢……说不定,他还真是全世界最能照顾肠胃炎患者的人。 那段时间里,肠胃炎不仅苦苦折磨着黎语。同样苦不堪言的还有整天为她奔波劳累的亦哲……痛并快乐着的时光…… “走啊!发什么呆!” “嗯。” 虽然胃不再难受,黎语总觉脑袋发昏,走着走着就想往前倾。 不过还好相安无事,这一晚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过去了。 翌日上午九点半,搬家公司准时在楼下等候。先后赶来帮忙的只有顾北韩和黎语在C区的小姨、姨父,因为薇姐和海浩忙得抽不开身。 筱和本要通知吟枫的。谁知他竟于前夜赶回伦敦! 黎语淡笑:“行李不过两个袋子。” “笨死了!多些人多些帮手么!何况新房子那儿还要打扫整理嘛!” 晓诺白了一眼。 “就两袋?” 顾北韩望着面前不大不小的两包行李有些疑惑。 “晓诺,你该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虐待黎语吧?” 筱和笑。 “切,我动机何在?” “其实,杀人放火不一定要有动机的。比如精神病患者……” 北韩一边扎进袋口一边自言自语。忽而,只觉脑袋上方怨念积聚,好似乌云密布般阴霾。奇怪,这大晴天的哪儿冒出一朵乌云?再一扭头,只见晓诺眯眼斜睨表情冷肃到夸张。 “那个……晓诺姐,呃……黎语叫你呢!” 北韩灵机一动躲过一劫。 “帮我把这双凉拖包起来放进袋子里。” 晓诺顿时往后大退一步:“女人,你入室抢劫啊!这可是我家的财产也!折旧后好说歹说也值30几吧!” 黎语蹙眉:“俗。”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那正好,我们不是亲兄弟,可以不用算。” 晓诺顿悟,跟律师斗嘴皮子,不是想不开就是神经有问题。 “小语,东西整理好了吗?” 小姨推开房门问。 “差不多了。” “小语,新家在哪儿?” 姨父也进门。 “在朝阳区柏东路那一带,具体要问北韩。” 黎语笑了笑道。忽而,转念一想黎语又开口:“对了,嘉嘉的学校离我那儿近吧?让他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了!上学方便,环境也好。” 小姨皱眉:“那不成。” “为什么不行呀?” 筱和走来。 黎语也疑惑:“嗯?我最近是忙了些,不过这阵子过了之后就有时间照顾嘉嘉了。” 小姨有些难为情的看着丈夫,黎语于是转身又问:“姨父,你的意思呢?” “我看,你小姨的意思是……你这个年纪也该找个男朋友了,如果嘉嘉在你那儿……多少不太方便……” 黎语愕然。小姨倒是松了口气。 “叔叔,这您就崩操心了。我们家女人的自制力还是很好的,不会在小嘉嘉的面前做出一些无耻下流卑鄙龌龊的举动……” 说及某些字眼时,晓诺咬牙切齿一脸愤愤然,似有抱负后强烈的快感。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家里有个孩子,对两个年轻人总会有影响的!” 小姨立即纠正。 “小姨,你真是多虑了!” “小姨你想多了啦……” 黎语却在一旁发愣。找男友?小姨想得可真远……自己还有可能再找一个人相伴么?不经意间,亦哲的脸竟浮现在脑海中,轮廓是那样的清晰,触手可及。 看来,黎语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确实啊,都奔三十的人了,连个交往的对象都没有,难怪家人着急。 “让嘉嘉搬过来吧,我现在不想找。” 黎语淡淡地说了一句。 顿时,周围安静下来。 不想找男友?还是忘不了他? 同一时间,众人心照不宣地想起那个人。 片刻后,姨父率先打破沉寂:“好了好了,这个问题咱再考虑,东西收好了就下楼吧,人家在外面等咱们呢。” “对对对!咱们快下楼吧,那两个袋子交给他们!” 筱和拉着黎语走出房间。 一行人等先后来到楼下。待搬家公司的人将黎语的行李抱走后,晓诺锁上门。 姨父开着车载着六人,在北韩的指引下始向黎语的新家——朝阳小区柏东路36号绵云社区第三幢502。 …… …… 一进门,赞声不断,北韩颇为得意。 客厅宽敞明亮,落地窗一开新鲜的空气立即扑鼻而来。卧房不小却也不显空荡,床头柜书桌椅早已备好。室内装修实在无可挑剔,放眼室外之觉视野无限开阔。 “很好,很不错。” 黎语浅笑。 “顾北韩,能耐啊。” 晓诺不屑。 “别说,这环境还真不错!” 小姨回头对丈夫笑道。 午饭前,搬家公司的人撤回大本营。顾北韩挂了通电话,不久后六份外卖准点送到。 用晚餐,筱和陪着小姨到附近商场买了些日用品。姨父和北韩则攀上趴下忙着擦柜洗窗清理家具。 黎语和晓诺来到宽长的阳台,将垃圾一一装好。 夜幕降临后,一切整理完毕。姨父做东,众人到附近的一家餐馆里好好吃了一顿。解散后,北韩叫车,送晓诺筱和回去。应小姨和姨父的强烈要求,黎语跟着他俩回C区小住一晚。 …… …… 住在C区,黎语自然要早起。幸好,一路上交通不至于拥堵成瘫痪状态。周一上午上班,黎语总算没有迟到。然而,刚坐下黎语又觉脑袋发昏,趴在桌上一盹就是两个半小时。 被海浩叫醒时,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你怎么在办公室里睡着了?” “哦……” 黎语揉揉眼,“呵,脑袋犯晕的,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脑袋犯晕?你的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发烧了?” “不碍事。去吃饭吧。” “哦。晚上风大,多穿些衣服不要受冻了。” “知道了,陈大妈。” 黎语浅笑。 “你个妖女,关心你还这样对我!” “走吧,吃饭去。对了,你来……找我有事么?” “嗯。想请你帮个忙。” 两人往外走去。 “什么?” “市委书记张围庭的夫人罗昕你知道吧?” 话音刚落,黎语顿住脚步。罗昕,罗阿姨……父亲去逝前,陪在他病床前的除了母亲外,只有罗阿姨这个故友了。 往事如风,抚过她略显苍白的双颊。 “怎么了你?” 海浩也停下脚步。 “张叔叔当局长了?” 黎语轻声问道,像是梦中呢喃。 “嗯。” “呵,何止认识。” 黎语淡笑:“曾经有段时间,罗阿姨是我们家的常客。” 海浩眼睛顿时一亮:“那……你和她很熟咯?” 黎语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海浩不禁拍手赞道:“太好了!我就说嘛……找你准没错!” “嗯?” “今天下午跟一起我拜访拜访她,怎么样?” 下午? 这么快么?黎语有些犹豫,甚至有些害怕,怕见了她会想起那些带刺的过往。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么久没见到她……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住哪儿……” “没关系,跟我走就对了!” “哦。” 黎语低声回了一句。“她……出了什么事么?” “没。跟她有关的人出事了,所以……不过这个你别管,只要陪我去一趟就成。” “那下午出发时通知我。” …… 下午3点整,黎语和海浩准时出发。因为事先预约好,罗昕早在家中等候。 一进门见了黎语,罗昕激动万分,拉着她嘘寒问暖。海浩感慨,真是找对人了。一翻叙旧,黎语不禁潸然泪下。 六年前,正是罗阿姨陪着母亲守在奄奄一息的父亲的病床前,直到他离开人世前的最后一刻。 见了面,自有多少悲欢离合交加心头。 “什么?黎语……你……你爸……叶教授他已经……” 海浩惊诧,嚯地站起。 怨不得海浩如此吃惊。叶顾盟病逝与美国,故乡的亲友几乎无人知晓。罗昕便是知晓实情的其中之一。 黎语未答,擦了擦双颊的泪水才道:“你不是有问题想要问问阿姨么,快问吧。” 转身,黎语往洗手间走去。 海浩诧然不已。叶顾盟叶教授居然……居然六年前就病死了!那么亦哲,亦哲……他,他也知道么? 望着黎语离开的背影,海浩凝眉沉思,惊讶之余仍久久无法回神。 “陈律师?陈律师!” “哦。不好意思,失礼了。” ……拜访很短暂,前后只用了一小时。大门前,罗昕依依不舍地拉着黎语的手,叮嘱她要常来家中坐坐。黎语点头,含泪告别。离开前,心事怀胸的黎语仍有些犹豫:“罗阿姨……我爸的事……” 罗昕浅笑了笑:“放心,我知道!绝对不外传。” 虽有些不舍,黎语最终还是扭头离去。 侧身跟着的海浩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该请她帮忙的。没料到此行竟勾出她不为人知的一段伤心过往。猜出他的心思,黎语反而扭头轻声安慰:“没事,迟早都要面对。” 之后一行路上,黎语不再多言,海浩亦保持沉默,本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 心,当然是痛的。那可是她最亲的亲人啊!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那一霎那,在听见电话中母亲由泣不成声到撕心裂肺的哭喊时,还在医院身着病服的黎语已然脑袋轰然思绪中断——不可能!这是黎语能想出的安慰自己的唯一借口。 “小……小语……爸爸,爸爸快不行了……你快过来……快过来……” 六年前,母亲哀痛的催促至今残留在梦魇中。 黎语仍清楚的记得,挂断电话后她是如何与亦哲痛苦地“告别”、如何匆忙地离开医院、如何赶到机场,到了美国后又是如何找到爸爸接受治疗的那家医院。刚一进门,只见病榻上平日嘻嘻笑笑慈祥敬爱的父亲已到了生命油尽灯枯之时。他还在笑,只是笑容犹为苍白无力,唯一相同的是那永恒不变的父爱! 那一刻,黎语几乎跪下!幸好妈妈和罗阿姨上前扶起她。然而刚一到病床前,叶爸爸似乎用尽全力换来灿烂一笑。之后,眼皮缓然合上,颤抖的手只伸到一半便陡然垂落…… 来不及最后一次抚摸爱女的面容,叶顾盟带着欣喜与遗憾离开了所有他在乎的人。那一刻,他是面带微笑的,毕竟已见到女儿最后一面。 黎语只觉胸臆中有股强烈的痛楚和震撼正慢慢啃噬着所有的神经,全身上下一点一点地瘫痪。呼之欲出的恸哭扭结在心中久久不散,母亲和罗阿姨的嚎声已然响彻耳畔刺痛耳膜。黎语愣了半晌,最终只木然地唤了一声:“爸……” 那个人总喜欢捏着自己的鼻子逗一声:“小妖精!”;那个人向来不放心自己单独外出,每每临行前都要反复叮嘱,话比母亲还多心比母亲还细;那个人常常不逢时宜地念叨着自己和亦哲的婚事;那个人对自己的优异成绩总爱批论一翻。那个人……她的父亲,她最崇拜的亲人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意识到这一点,黎语怵然放声痛哭,凄惨无比,将沉浸在哀恸中的母亲与罗阿姨吓了一跳。 她再也看不到父亲脸上慈爱的笑容,她再也牵不到那样厚实而有安全感的手掌,她再也听不到耳边冗长乏味的絮叨…… …… 黎语叹了口气。 “都过去了,别太伤心!” 海浩轻声安慰。 黎语浅浅扯动唇角,末了低声道:“海浩,我先走了。” “去那儿?” “回家。” “我送你吧。” “不用,前面就是朝阳区。” 律师的反应向来敏捷。只见海浩瞪大双眼惊道:“你……你的意思是……你住在……” 黎语笑了笑:“周末才搬过来的。” “你不是和晓诺住一块儿吗?” “郑昭向她求婚了。” 黎语淡淡道。 “原来是郑昭……” 海浩喃喃。没等他回过神,黎语已高声道别,走出了一段距离。 你知不知道亦哲住在哪儿啊?…… 这句话始终没有问出口,那两个人…… 难道是天意? 走着走着黎语抬头一看,前不远有个超市。想起昨夜细数后留在单子上的空缺用品,她加快了脚步。 进了超市大门推着购物车,黎语往左前进。这家康乐福超市真不是一般的大,放眼望去都是玲珑满目的商品,没有尽头。 人流攒动,熙熙攘攘。侧身一看,架子上全是曾经最爱的鱼罐头,种类齐全。黎语伸手拿了几盒,检查了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后放入购物车中。 再一抬头时,眸光却无意中瞥见消失在前方货架折弯处的两个人影:一高一低,一个乘着轮椅,另一个推着轮椅奋力前移。 那是……那是……那是——大妈,是亦哲的母亲!另一个……是晨晨,亦哲的堂妹! 心中猛然一震,殊不知这一震耽搁了许久。 “小姐,小姐!麻烦让一让!小姐……小——” 身后的顾客轻轻推了推,黎语恍如梦中惊醒:“哦……对……对不起!” 然而下一个瞬间,顾不得四周的惊诧与愤议,黎语当即抛下购物车往人影消失的方向奋力向前挤。 不见了!以可能的最快速度挤到那儿时,环顾四周后黎语却发现那两个人影不见了!是幻觉么?不—— 随即,黎语围绕附近的几个货架来回寻找,心焦如焚。这不是幻觉,一定要找到她们!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心底霍然响起。 大妈坐在轮椅上!她的双脚……不能走了?可……可薇姐并没有提到过这些啊?她们怎么会在这儿?大妈……大妈她……边寻找边猜想。 黎语登时醒悟,才明白心底最深沉最汹涌的潮流为何在此刻如水坝开闸般喷涌而出倾巢而下!那股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悲喜交加的悔恨骤然间袭遍全身! 原来,除了亦哲她还有个如此在意的人。 这个人爱她如父,这个人疼她如母。甚至在六年前的那场车祸发生时、在那面对死亡地瞬间,这个人依然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她护在怀中免遭车祸重伤。 这个人,对黎语来说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亦哲还重要! 那就是汪妈妈——白小晴。 从那场车祸中苏醒后,黎语在第一时间接到母亲从美国挂来的国际长途电话。当得知父亲生命垂危时,顾不得深思熟虑顾不得丧父失母的亦哲,黎语果决而狠心地抛下一切急匆匆奔向美国。然而,促使这一切发生的还有她自己的原因,最重要也是最不为人知的原因。 六年前,大妈是否从昏迷中苏醒、之后又变得如何、亦哲是怎么挺过来的等等,这类疑问都是见到薇姐后才一一释然的。当然,齐薇有所顾忌,提到的并不多。 不知为何,此刻心中似有千斤重担卸下。黎语才发现,原来,她还有最后一件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原来此次回国,潜意识中心心念念并强烈呼唤的还有这样一个人…… 她要找到这个人,一定要找到! 她要在这个人的面前下跪,感激、忏悔、反省……向那个用生命爱着她,用生命护着她的另一位母亲,做这些六年前尚未来得及做的事。 然而,人影闪过之后却杳然无踪迹,不论怎么找仍旧见不到那两个人影! “伯母,怎么了?” 见轮椅上的伯母一路过来不住地回头向后看,汪晨停了下来弯身问。“伯母,伯母!怎么了?在看什么呢?” “小语……小……语……” 汪妈妈喃喃道。 原来,她已发现黎语。 听见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时,汪晨瞬间诧然,猛地起身向四周看了看。小语姐?伯母见到小语姐了? 过了好一阵子,汪晨才回过身:“伯母,哪儿有小语姐啊!看错了吧?” 再次环顾四周确认后,汪晨劝道:“伯母,你看错了。来,咱们回家,啊!” 汪妈妈无言,顺从地坐好,但却心不在焉。汪晨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和哥哥一样,伯母依旧忘不了小语姐。 纵使车祸让她心智伤成了这样,那个名字依然在她心中久留。说起来,若不是为了保护小语姐伯母根本不会这么惨。然而,她依旧想念小语姐,六年里从来没有抱怨过。是心智低下使然,还是无疆的母爱‘作祟’? 舍不得,汪妈妈最后扭头看了一眼,除了熙攘拥挤的人群外并无刚见到的熟悉人影。沮丧地低下头,她不停地念着“小语”。 汪晨无奈,一边安慰一边将伯母推向超市大门。 此时,黎语奋力挤向收银台。一路上问了许多人但仍旧找不到汪妈妈和汪晨。 冲出超市大门,黎语激动地朝附近奔去、奔回,再奔去、再奔回。随后又疯了一般挤进超市的人流中。 她不信,那两人能凭空消失。那不是错觉,她真的看见了! 对了,找晓诺! 黎语忙打开包,可慌乱中手机却从掌中滑落狠狠摔在地上,随即顺着光滑的地面滑向未知的角落。糟了,手机上仅存的几个号码此刻没有一个能完整地浮现在脑海中! 如何是好? 不能,不能就这样放弃!一定要找到大妈!黎语猛地转身,向身旁一位中年妇女问道:“现在几点,快告诉我!快!” 那妇女被这样急促地询问吓了一跳,眼前人那双焦急如火的眸子登时将她一震。愣了片刻,妇女看了看表呐呐地回道:“4……4点三刻。” 黎语道了声谢后迅速离开超市。一路狂奔直往盛宇! 急切的欲望让她甚至忘记这个城市中还有的士和公交。 亦哲—— 不得己,当下只能找他——这是最快的办法。还不到下班时间,现在赶去,他应该还在盛宇。 盛宇离朝阳区并不远,但黎语却跑了整整四十分钟。刚进大门,黎语只觉亮眼发黑额间发热,脑袋晕眩似要昏厥。于是,忙抚着墙喘了喘气,随即她又朝电梯跑去。 “叶律师!” 迎面有人打招呼,黎语却无暇回应。 “叶律师!怎么这么急!” “怎么了叶律师?这么赶,都下班了呀!” “黎语?” 海浩只觉一阵疾风掠过侧身。她不是回家了么?怎么赶回来了?她要做什么? 正当疑惑时,只见黎语停下脚步,红着脸喘着气,伴着胸前起伏的节奏。显然,跑了有一段距离! 再一看,那一侧亦哲出了电梯朝大门走来。 “亦哲。” 黎语唤出声。 从她那独有的音质念出的熟悉称谓让亦哲心底霍然涌出莫名的悸动。下意识抬首望去,真的是她。修眉微蹙,亦哲冷而俊的面容上稍有些疑惑。 这该是再见面后,她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吧? 她是怎么了?双眸噙泪两腮通红气喘不止…… 身旁经过的某些好奇好事的同事们也放慢离去的脚步。 叶律师这是怎么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还这样亲昵地称呼汪律师?他们两人之间…… 此刻,佩瑶已然停在亦哲的身后,凝眉望着迎面的黎语。这两个人…… “大妈……大妈住在哪儿?我想见她……” 声音虽低却也足以让对方听清。 佩瑶并未看见那一刻亦哲的双眉更加扭曲! 随着人流她缓步上前,目光依然游移在那俩人之间。忽地,却见不知哪儿来的怒意熏得汪律师眉宇间尽显通红。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嘘,看那儿!” “怎么回事?呃?怎么又是汪律师和叶律师?” “对啊,又是那两个人!” “他们是不是冤家啊,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谁知道呢。不过,汪律师刚回来时……还有那次祝酒会……” “其实嘛,说他们是冤家也不无道理啊!谁让两人都这么优秀!互相嫉妒吧!” …… 周围的脚步声渐渐停止。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在这里。 沉默片刻后,亦哲不语,继而竟冷笑一声径直朝前走去。 在他经过身侧的霎那间,黎语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顾不得尊严一把抓紧他的手腕:“告诉我,大妈住在哪儿? 让我见见她……” 声音在颤抖,那是近乎祈求的语气。 “你把我母亲害得还不够惨么?见了面是否还要赶尽杀绝呢?” 亦哲狠狠甩开她的手。 “啊——” 不止一点的讶异,黎语不自觉往后挪了一步。赶尽杀绝?他竟然用这个词来形容! 四周的同事们登时讶然。 原来叶律师口中的大妈就是汪律师的母亲啊!看样子,两人似乎很是熟络。 可是,叶律师怎么就害了汪律师的母亲呢? 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啊?佩瑶不解。 “对不起……我……让我见见大妈……求你了……” “哼。” 亦哲终于转过身:“叶黎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语气冰冷,如严冬酷寒结下的冰霜。 何必当初……何必当初…… 这两个人有着怎么样的当初呢?包括佩瑶在内,周围的人愈发疑惑。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曾经,他们俩的关系绝非一般的亲近! 佩瑶甚至怀疑这俩人……是不是……是不是曾经的恋人! 黎语呆立原地.何必当初……何必当初……当下脑中只有这四个字。 何必当初呢?可当初也是身不由己的啊!亦哲,你不知道!你一定不知道的!当初那样的选择……也是有苦衷的啊! 僵持中,亦哲倏然移开冷锐的目光,转身离去。 “亦哲,亦……” 黎语刚要上前,只觉眼前一黑双脚发软身子一轻,随即往前瘫倒。“大……大妈……” “黎语!” 海浩抢步上前及时揽起她的双肩。“黎语——” “叶律师?她怎么了?” “冰美人是不是昏了?” “天哪,叶律师昏倒了!” “啊——” 使劲拍了拍她的脸,依旧毫无反应。“亦哲!黎语昏倒了!” 海浩朝那远去的背影高声喊道。 然而,亦哲始终未曾停下脚步。是距离太远了还是假装没听见?是真的无所谓还是怕自己克制不住? 海浩无暇多顾掏出手机拨了120。众人关切时不忘让出一条路,海浩放下怀中的黎语将她肢体舒展…… 慌乱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去的亦哲双手在刹那间的的确确抽搐了一下。海浩,你会照顾她的,对吧。心一横,他还是离开了。 …… 睁眼时,黎语只觉面前有两个相同的脑袋在晃动。定睛再看,是海浩。 “黎语,黎语!呵,终于醒了!晓诺已经在路上,一会儿就到!” 这是什么地方?白色的墙……白色的桌椅……偶尔有些脱了漆的斑驳。连床床单被褥都是白色的!那令人窒息的白色!这是——医院!黎语端的坐起。 “怎么了?”海浩往后一退,不解。 “我在医院?” “是啊,你昏倒了,所以把你送进……” 没等海浩说完,黎语一把拔了手背上插着的针头,翻身下床直往外跑。 “黎语!你跑去哪儿?点滴没挂完,快回来!” 黎语哪里听得进,头也不回尽可能地往外冲。 不要在医院——不要呆在医院——不要!此刻脑中只有这个念头,随即浮现的是六年前在医院中那一幕幕绞人心扉的场景: 苏醒后躺在病床上,听护士讲述车祸的后果;起身时接到父亲在异国垂危的消息;汪爸爸躺在白幔下永远沉睡;亦哲跪在汪妈妈的病榻前呆若木鸡;凄白笼罩的病房里,她和亦哲分手;还有那无数挣扎刺来的针头;那反复多次令人近乎绝望的化疗;那命悬一线与死神搏斗的手术……一时间,似已沉睡千年的过往如封咒解除般涌上心头,站在记忆的风浪口笑得肆虐而猖獗。 不!不要在医院,不要在这里!这是地狱,是修罗场!黎语拼了命往前奔。 下了楼,眼看就到出口了。忽而一不留神,黎语撞上迎面走来的人,随即踉跄着退了几步,身子撞上身后墙。 然而,眼角余光的瞬间捕捉让她又是一惊。扭头一看,那是亦哲!他怎么来了? 只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冷而俊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她怎么成了这幅样子?一身病装却如此慌张?这场景……竟与六年前那般相似!身子在瞬间微微一颤,想要上前扶一把却在下一刻止住脚步。亦哲,犹豫了。 真是可笑,他不禁自嘲。当时如此狠心地离开;可到了家门前,在掏出钥匙的瞬间他却后悔了,转身下了楼朝盛宇附近的那家医院走去。他知道,海浩会把她送到那里。 其实,当时他是想报复的,报复六年前的她无情地抛下一切一声不吭地远去。 谁知进了医院却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忽有一丝不忍。 黎语也呆了片刻。他怎么来了?是来……看望自己的么?随即又听身后传来海浩的呼喊:“黎语快回来!挂完点滴我再送你回去!” 如触电一般,黎语倏然回神立刻往前冲。 “亦哲……亦哲你怎么来了?” 海浩停了下来,边喘气边问。 亦哲无言微微低下头,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就知道你放不下她!” 海浩摇头感叹。 亦哲嚯然抬头,那一瞬间…… 是啊,始终是放不下她的。海浩一语竟道出自己刻意隐藏多年不愿去证实的心理!原来,是这样。亦哲愣了半晌。 “她……她怎么样了?” 缓地,他才开口问道。 “除了低烧其它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她受了点风寒过于疲劳没能好好休息,加上体力不支所以才昏倒。” 说着说着,海浩顿时一惊,拍着脑门:“天,差点忘了追她!” 正要上前时见亦哲仍一脸疑惑,海浩转身解释:“她刚一醒来发现自己身在医院,就疯了一般往外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快,帮忙找到她!她现在还低烧呢,点滴都没挂完!” 医院……医院……亦哲想起了前几晚在郭老家,昏睡中的她口中也是不停地念着“不去医院”几个字。 对医院,她……她竟是如此的恐惧……是因为那场车祸么? 没等他回过神,海浩已然奔出医院。 第14章 转机 转机 出了医院,跑了好长一段距离,黎语才发觉匆忙中什么都忘了带。没有钱、没有钥匙,怎么回家?想到这里,黎语渐渐停了下来。 晓诺?但是……海浩说了——她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漫无目的,黎语真不知该去何方。撑着腰捂着胃,她快步朝前走,生怕被追上。 皓月当空,中秋凉意甚起。单薄的病服裹着娇弱的身躯,体内的温度在夜风的凉意中一点一点消散。冷不丁,黎语打了个寒颤,浑身一哆嗦走得更慢了。回头看了看,海浩没有追来。 渐渐地漫步中,黎语走近那片喧嚣的弥红柳绿。她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XX市的夜里和白天是同样热闹的!大城市酝酿出的独特欲望和激情,将穿梭中行人内在的对异己现象的敏锐观察力渐渐抹杀。 似乎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奔走,很急很匆忙。谁都没有注意到,人流中有一位女子裹着病服游荡在街上。去哪儿呢? 走着走着,黎语渐感四肢疲劳,于是放缓速度,最终停在博苑公园。博苑公园…… 晓诺的家就在附近,黎语的脑子还算清醒——这是XX市A区的博苑小区。 博苑公园是典型的休憩公园,从早到晚人来人往。黎语就大门近旁的长木凳坐下。 她将双膝缩起,伸手环抱。 枝叶婆娑间花草摇曳中,寒流穿过,一股股袭来。星光淡淡银河绕转,静夜密语,将月华一层一层洒下。朦胧中似有雾起,似有幻景。那穿流不行的车马水龙缓然成了背景,时间的色彩往前褪了六年整。 那是毕业前一个月发生的事。那个周二的下午,在接到医院要求复查的通知时,黎语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周四一早,爸爸的朋友——XX市A区第一医院名声远播的高毅高医生挂来电话,要她亲自去一趟医院。 高医生神情严肃地将化验单递给她。单子上几个关键的数据表明,黎语患有白血病。更糟的是情况不容乐观! 捧着化验单的双手颤抖不止,黎语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这是噩梦吧……怎么还不醒来? 唇在瞬间变紫,面容在惊措惶恐间逐渐惨白。原来,近日易疲劳易昏厥的种种反常现象竟有这般骇人的缘由!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突变情节,此刻——竟发生她身上! 难以想象。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那个上午,黎语几乎忘了怎么说话。傻傻呆呆地摊在高医生的办公椅上,不知过了多久想了多少,黎语的神色才逐渐有了生气。 白血病虽不是不治之症,但是要治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临走前,黎语才开口,拜托高医生暂时别将此事告知家人。 周五更是充满噩梦的一天。 先是在学生活动中心遭遇顾北韩求爱史上声势最浩大的一次告白。接着,在北韩举着玫瑰向前的瞬间,黎语忽然感到头晕目眩浑身乏力,随即侧身瘫倒。顾北韩顺势揽过黎语,以为她同意了,于是想也不想吻上她的双唇。 昏迷的黎语在眼帘合上前瞥见他身后僵直身子神情异常可怖的亦哲。他的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 之后过了大半天,黎语在医院中醒来。病床前,北韩贴心地削着苹果皮。 然恢复意识后,黎语跳下床急着找亦哲。 她要解释这个误会! 昏迷前,亦哲那样的神情让黎语不由心生恐惧。 她知道那一天亦哲在学生活动中心有个重要的彩排。 回到那儿已经是傍晚了。 推开第一会议室的大门时,黎语发怔。 会议室的这一侧,周美逸衣衫凌乱;而另一边,亦哲正大口地喘着气。 黎语疑惑,脑海当下模拟出种种可能性。刚要开口询问时,只见亦哲转过身,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走向美逸一把搂过她就是一阵激吻! 黎语如何受的了,愤愤然丢下在会议室中独处的俩人,奔回家中带上行李就往C区小姨家奔去。 那一段时间里黎语、亦哲的父母都在美国,不知忙些什么,大半个月不曾回国。 因此,身边最亲最近的只有C区的小姨。 那个周末,那两天,那两个人都没有联系过。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询问,或者解释。 周一一早,汪爸汪妈搭乘飞机从美国回来,见接机的只有儿子一人顿生疑惑。 软硬兼施后,亦哲总算说出实情。汪爸汪妈二话不说开着车直奔黎语小姨家。磨了大半天的嘴皮子,好说歹说之后,黎语总算忍气回家。 然而,谁又能料想到,在回家的途中横飞而来的车祸竟让俩人从此成为陌路人! 那一天,在XX市连接B、C两区间的高速路段上,一名醉酒肇事司机驾驶的车毫无征兆地撞上汪爸汪妈和黎语所在的车。 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汪爸爸当场死亡。汪妈妈因返身护着黎语而身受重伤。幸亏被汪妈妈护在怀中,黎语只磕破了皮受了几处外伤。 醒来时,黎语从护士口中得知,汪爸爸已故,而汪妈妈抢救之后仍处于危险期。 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祸不单行。起身从病床上下来时,黎语接到母亲从美国挂来的国际长途——父亲垂危! 怎么会这样?一时间黎语难以接受,神智即将崩溃! 大爹爹车祸身亡、大妈仍处于危险期并且很有可能随时丧命,父亲垂危……就连自己……自己还患有白血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所有的噩运突如其来?为什么会这样? 她好久都没见到父母了,好久都没和大爹大妈谈心了!怎么今日一见,竟是天人永隔? …… 不容多想,她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美国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来到汪妈妈的病房,黎语不由痛心疾首,后悔当时太任性。如果她没有到小姨家中,这场车祸就不会发生了!如果,她主动和亦哲联系解释清楚,这场车祸也不会发生!如果,如果根本没有北韩的那一吻,这场车祸根本不会发生!如果,不是白血病让自己头晕目眩倒在北韩怀中,他就不会误会了,那么车祸也是不会发生的! 车祸发生了,大爹爹离开了,大妈昏迷不醒……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只见亦哲呆呆跪在病床前,面如死灰毫无生气。那一阵子,他仿如一座冰冷的雕像,连呼吸都没有! 走上前去,想看一看昏迷中的大妈,用生命保护她的大妈!脚步声惊动亦哲。扭头,愤怒的眼神简直要把黎语给吃了! “站住!”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表情。他是那样痛恨自己,那样厌恶自己!黎语清楚得感觉到他胸臆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仿佛她只要在前进一步,他便会毫无顾忌地把她给杀了! 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有问题,或是突如其来的打击太多让她无法承受,此时面对恋人,黎语竟开口提出分手:“我喜欢上别人了,我们分手吧。” 亦哲闻言一颤。黎语闭上双眼,她知道那句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你害他失去双亲不够,现在竟将他一人撇下。 但是……不这样又能如何?一切都发生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就这样结束吧。 你承受你的痛苦,我承受我的折磨。这种折磨是心身兼具的、伴随一生的!就算用全部的时间来忏悔,也难以除去心中留下的大片阴影…… 亦哲冷笑,是顾北韩么?片刻后,他扶着床站起。膝盖的僵硬让他险些倒下。抽搐的脸上怒意膨胀,双目直逼四目相对,他抬起手直指她额心,怒吼:“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忍痛、转身,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病榻上身死一线的救命恩人,黎语终究还是走了。简单收拾一翻行李,她当天赶往美国。 真的离开了,所有人。父亲、母亲、她……那个几乎带走他一切的女人,在她离开后,他的思想他的心智也跟着离开了。 下了飞机,等黎语赶到医院时父亲已奄奄一息。总算是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然而,短短数天内经历的事给黎语打击甚大。 父亲离开后,黎语恸哭,将这两天几类的哀伤统统释放出来,伤心过度的她昏倒在医院。 经检查后,叶妈妈在发现女儿与丈夫一般,同样患上白血病!! 对叶妈妈来说,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丈夫刚病死,女儿又会怎样?据医生说,黎语的情况不容乐观…… 在罗昕和美国几位朋友的鼓励下,黎曼重拾信心,不断激励自己也鼓舞黎语。哀莫大于心死的黎语,在众人的感化下决心接受治疗不放弃求生的任何希望。虽沉静在悲伤中心绪不佳,病情仍旧有了好转。 黎语仍清楚得记得治疗中每一个枯燥痛苦乏味的日子。那无数针孔、无数吊瓶、来回穿梭的白衣……大片大片的白墙、纯白纯白的橱柜和医用器具…… 所有的一切都是惨白的……噩梦一般的可怕…… 一个月后,不知缘故的北韩来到美国找着黎语,了解真相后悔不当初,强烈要求留下照顾黎语。 于是,一呆就是三年整。 三年后回国,北韩应黎语的请求,对友人决口不提三年来的经历。 又过了三年,黎语回国,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尽管过去六年了,不堪回首的过往回忆起来仍旧如昨日噩梦一般惊悚人心。 黎语啜泣着、浑身抽搐着。行人不免投向讶异的目光。 忽而,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只手温暖地抚在肩头。“怎么了?” 抬头一看,是晓诺。身后还跟着筱和、郑昭、海浩。 黎语伸手搂着晓诺倚在她身上,继而放声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哭得伤心欲绝似像要断气。 哭吧哭吧,似乎回国后还没有这样舒心爽快地发泄过吧…… 晓诺轻抚她的背脊,尽管不知她为何这么悲伤。此刻只需静静地站在那安慰那颗重伤后尚未愈合的心灵。 黎语找到了,在博苑公园大门边。 亦哲掏出手机一看,是海浩发来的短信。随即松了口气,如释重负。接着托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公交站,乘车回家。 刚一进门,只见汪晨从母亲房中走出,面带愁容。 “妈睡下了?” “嗯。今天怎么这么晚呀?” “哦……事比较多。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伯母……” “嗯?” “伯母很早就睡了,不过睡得不安稳,醒来两次。” 亦哲凝眉。 “刚刚才又睡下。” “怎么会这样?” 亦哲似乎自言自语着。 “伯母一醒来……就喊着……喊着小语姐的名字……” 登时,亦哲抬头望向母亲的卧室,脑中浮现出下午见到黎语时的情景,半晌无言。 “下午,我带伯母出门走走,去了康乐福超市。出来的时候,伯母说……说……说见到了小语姐……所以……” 原来是这样,难怪黎语会主动找上门想见一见母亲。 原来……原来已经见过了…… “可是,我四周都看遍了,还是没见到小语姐。伯母该是认错人了吧!” “不,妈确实见到她了。” “啊——什么?那么说……小语姐回来了?你……你也知道……你也见过她了?” “她现在是我的同事。” 语气冰冷。 “啊——她……小语姐……什么时候?” “我回国之前,她就在盛宇了。” 汪晨愣在原地,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语姐……叶黎语……叶律师? 对!就是几个月前……曾市长的那个案子。 汪晨是XX大中文系的,向来不喜欢法律,对这一类的新闻知之甚少。至于那个什么曾市长,还是在出了问题之后她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叶律师,这一案子的核心人物之一 —— 她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连人家全名都不清楚。“哥,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 亦哲无言相对,“你早点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妈。” 说完便朝母亲的卧室走去,留下一脸诧异的汪晨。 翌日恰逢中秋佳节。上午,黎语请了假在晓诺家中休息了半天。同时,晓诺与郑昭到了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傍晚,齐薇百忙之中抽空与刚从英国回来的吟枫来到晓诺家,庆祝这一对瑶台璧人的结合。来道喜的还有罗伟等一帮大学同学。晚餐吃得其乐融融,很有当年在XX大时群体聚餐的感觉。 周三,黎语刚一踏进盛宇,就见不远处的吟枫一身正装捧着鲜嫩的玫瑰笑吟吟地走来。 “呵,这样看去还是蛮帅的。” 黎语淡笑。不知怎地,心情在刹那间明朗起来。那样的笑容,真的很温暖很阳光呢! “齐律师,花好美啊!” “齐律师,要去见女友啊?现在可要上班了啊——” “齐律师,要追哪位美女呢?” …… “送你,鲜花配美人哦!” 吟枫手中的玫瑰已在眼前,黎语被搞糊涂了。“什么?给我的?” “你收不收啊?” “可是……什么意思?” “啊——齐律师在追叶律师呢!” “可是,她不是和汪律师——” “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 “什么意思?果真是漂亮的女人没大脑!我问你,今天天气怎样?” 呃?怎么扯到天气去了? “快回答!” “哦,很好!” “天蓝么?” “很蓝。” “现在心情怎么样?” “不错。” “花美吗?” “很美。” “做我的女朋友吧。” “好。” “啊——” 下一秒爆发的惊呼居然不是黎语的。 “她答应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某律师拍脑惊叹。 “齐律师,这招妙啊!” 显然,黎语在陷在泥潭中。 这个齐吟枫在搞什么?海浩朝人群儿这走来。 “你——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大家都听见了,你亲口答应的哟!” “可是,我——” “可什么事,赖不掉的!” “不是,我刚——” 黎语刚还想辩解什么,只见吟枫忽地伸手搂过自己的肩,将花朝手中猛一塞。 黎语便顺势转了半圈依在他身边。“你——” 黎语嗔怒,然而下一句话却被那人硬生生逼了回去。 亦哲刚走进大门。 “汪律师!” 吟枫高声唤道。 抬首望去,那束鲜艳而带刺的玫瑰、那样亲昵的动作…… 瞳孔微缩。 “叶黎语现在是我女朋友了!她亲口答应的哦!” 在场人哗然。很明显,齐律师这句话是冲着汪律师说的,他想做什么? 愣了一会儿,亦哲却冷笑道:“恭喜恭喜。” 随即转身走向电梯口。 此时,不止是海浩和黎语,竟连吟枫都不自觉一惊。他……那个人……竟能如此淡定?难道……真的不在乎么? “别闹了!” 黎语将花递给身旁的吟枫,神色不自然。 他,真的不在乎么?为何……前天会出现在医院呢? 午间用餐时,海浩顿的一惊:“亦哲,我想问你件事!” “嗯。” 亦哲没有停下手中的筷子,低声回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黎语他爸——就是你干爹——叶顾盟教授——” 登时,菜从筷子间滑落,亦哲抬头看了他一眼。 海浩深知在他面前,一切有关黎语的话题都是禁忌,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只听—— “不能反悔啊!早上亲口答应的!” 是齐吟枫,紧跟在黎语身后。 “那是你用不正当手段——” “什么不正当,那条法律明文规定不能这样找女朋友?” “你——不跟你争,我要吃饭了。” “好好,不争不争,下班后等我。第一次约会啊,记得哦!” 说完转身一溜烟小跑,消失了。 经过他们俩时,吟枫朝海浩笑了笑。 海浩心中一颤。那样的笑容真的好似三月里的暖阳啊!那样俏皮那样淘气…… 扭头一看,亦哲仍旧保持着原来的进食速度。 “这个齐吟枫……不知道想干什么……” 亦哲仍旧没有反应。 “黎语不会是真答应了吧?仔细看看,齐律师长得真不错!” “我吃完了,你慢用。” 定睛一看,他果真吃完了。o(╯□╰)o …… …… 到了下班时间,为了避免尴尬的局面,黎语迅速收拾行装离开盛宇…… 吃一堑长一智,第二天下班前,吟枫早早守在黎语办公室门口。无奈,黎语只得先遣走秘书小晴。 “走吧。” 吟枫笑吟吟地倚在门边。 “为什么要走。” “约会啊!谁让你昨天放我鸽子,今晚得补回来!” “我要回家。” “回家?约会之后我会亲自送你回去的!” “我不要约会。” “情侣之间哪有不约会的!” “谁说我们是情侣。” “昨天早上你亲口答应的,向来都赖不掉!” “你——真是——” “我不是无赖哦!” “你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说话间,两人已然来到电梯前。 “自由哦,看来……你对自由的概念还是很模糊,现在就让我这个帅男友教教你!” 紧接着,吟枫伸手搂着黎语的腰,身子前倾。 黎语忙以手推附:“你要干嘛?” “情侣哪有不接吻的好吧?” “不要——” 吟枫的俊容近在咫尺时,黎语忙扭头。 此时,电梯门开了。睁眼一看,黎语瞬间脸色惨白。 电梯中,亦哲与海浩并排站着,身后还有几位不大熟悉的律师。 “现在知道了吧,我不强吻你已经是给了你自由了!” 吟枫仿佛没有见到电梯中那个肃气萧杀的人。 松开手牵着黎语的腕,吟枫一脸阳光般的微笑走进电梯。“汪律师、陈律师,这么巧啊!” 海浩瞬间皱眉。同一幢楼办公,上下班碰面时很正常的事,什么巧不巧的,他是在示威吧。 亦哲的脸微有些发白。 身前的两人牵着手,那样亲昵的动作……这个阳光般的男人怎么可以取代六年前的他这样亲近黎语?神经在膨胀,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 黎语只觉尴尬万分,窘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还好,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 被吟枫牵着走出盛宇时,黎语如释重负般深呼吸。 “诶,你那个前男友怎么没点反应?我们已经很亲密了吧?” 吟枫忽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黎语尚未回神。吟枫摇头嘀咕:“真是两个木头人……” “去吃个饭吧。” 黎语随即挣开他的手。 “怎么了?说好要去吃饭的。” “我可没答应。” “难道你肚子不饿?” “我——” “赏脸陪我吃个饭嘛,这么小气!” “你……诶,算了。去那儿?” “跟我走就对了。” 一路上,吟枫既没有牵着黎语,也没有什么不雅的举动,更没有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仿佛这一男一女只是普通的死党,仅此而已。黎语也就不再介怀。 晚饭时黎语不吝惜赞词,对吟枫推荐的这个餐馆大加赞赏。饭后,在吟枫的热诚邀请下,黎语不好推辞,陪着他沿着步行街散了散步,接着还进了电影院。 出来时,吟枫觉得肚子饿了便拉着黎语上小吃街吃夜宵。 “谁让你傍晚装绅士,吃那么一丁点儿。现在好了,饿了吧。” 黎语奚落。 不知为何,与吟枫在一起时,黎语总觉的心情很不错。看到他阳光般温暖的灿笑,她就会觉得很温暖很舒心。说起话聊起天来也更自在些,仿佛回到从前大学里那一段快乐的时光。 “这一顿你请啊!” “为什么?要吃夜宵的可不是我。” “因为晚餐是我请的啊?” “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小气?跟女朋友出来约会还这般斤斤计较!” “哦——照你的意思,我是跟女朋友出来约会的咯?” “我——” 黎语无言以对,自知说错话了。 “看你,还不承认,明明很想做人家女友,就是不敢开口!” “谁说的——你真是个无赖!” “无赖就无赖咯,反正你也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那倒是!” “你——” 夜宵便是这样,在不断地争执中结束的。 之后的几天里,吟枫总会拉着黎语“以约会”的名义在各区各大街小巷游走。黎语甚至惊讶他怎么对XX市如此熟悉?当然,起初总想推脱或逃离,但每一次都被吟枫逮了个正着。没办法,黎语只得硬着头皮陪到底。 不过,两人一起完成这样的“约会”,感觉还是不错的。 没有情侣之间的亲密,但有老朋友间的心灵沟通。偶尔评点评点哪个同事,偶尔对白天的工作发发牢骚,偶尔说一些各自在国外的经历,偶尔也不免触及到一些禁忌的话题。 当然,吟枫才不管,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了。 有一两次玩得正尽兴时遇见了亦哲,尴尬的局面自是不用多说。还有一次竟碰上了正在采购的晓诺与筱和,俩人珠帘炮弹的问题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出。 上周五下了班,俩人一起到酒吧。不知聊了些什么喝了好多好多的酒。出来时,酒量颇好的俩人都微有些醉意。然夜里醒来时,俩人竟发现置身于麦当劳中,哭笑不得。 渐渐的,在不知情的同事们看来,他们已然成了一对情侣。 海浩找了个机会神情严肃地问黎语。 她却只是笑了笑:“我们像吗?” 海浩无言,既然亦哲都不介怀他这么焦急做什么。然而,那个人真的不介怀么? 最近,他常常外出,在盛宇办公的时间明显少了。可能接手的案子比较繁杂,需要四处登门拜访。然而,相关的传闻总该有听说过吧?难道就真的不在乎么? 其实最近,亦哲也遭遇桃花劫。 那一日午餐归来,发现林佩瑶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显然等了他好久。 走进她,才发现她正出神地看着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的照片。 “林律师……你……” “哦,汪律师,你回来啦。我……” 佩瑶的脸颊很快染上红晕。刚到嘴边的话却在犹豫间硬生生被吞了回去。“这张照片是你——” “嗯,我和家人。” 亦哲冷冷道。 “你有两个妹妹?” “我只有一个堂妹。” “那照片上怎么有……怎么有两个女的?” 亦哲的唇畔抽搐了一下,他怎么好开口向她解释——另一个女的是叶黎语呢? “呵,这两个人又是谁呀?” 亦哲接过照片,拇指轻轻地在相框上摩挲:“是我的干爹和干妈。” “哦,咦?这个小女孩长得很像……” “她就是干爹和干妈的女儿。” 除此之外,佩瑶还觉得她像一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很熟悉呢。 “哦……汪律师,你小的时候很严肃呢,都不怎么爱笑……” 那是亦哲8岁时候的照片。 “呵,林律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亦哲转开话题。 佩瑶忙抬起头望着他:“汪律师,没有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佩瑶……” “这……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亦哲有些窘态。 “我……爷爷……林老……想请你到家里坐一坐聊聊天……就……就这样……我来……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啊——吃饭?我……我最近都比较忙,可能……可能腾不出时间来。” “这样啊……那,” 停了一会儿,“那明天傍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佩瑶想都没想脱口就问。话音刚落,她后悔了。这样一来,意思太过明显。 亦哲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她话中之意。于是婉言相拒:“对不起,下了班后我要赶回去照顾母亲……” 佩瑶顿时失落不已。尴尬地沉默片刻后,她竟鼓起勇气大胆告白:“汪律师,我从……从大学起就开始喜欢你了,我们……我们交往吧?” 亦哲讶然,大学起……他还不认识她吧。“大学?” “大一暑假我回国后,爷爷带我到来盛宇参加你们的庆功宴!” 哦——原来是这样,当年那个腼腆的小姑娘……如今—— “林律……佩……佩瑶,我现在……还不想……” “为什么?据我所知,你现在并没有女朋友啊?” “我……佩瑶,这是个人的原因。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应该有更高更好的目标,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就是我最终的目标!” 佩瑶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回答。 亦哲当即一愣,无言。 “汪律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 “是不是叶律师?” “你想太多了。” 亦哲冷然。 “为什么你——” “佩瑶,对不起。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另一个女人。所以……”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能忘记六年前死去的前女友吗?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恨她吗?” 亦哲扭头,登时四目相对。那只是他在庆功宴上的愤然之语,然而她却记下了! “是的,一定是的,你还是忘不了她!” “我——” “可是她已经死了!” 佩瑶大声喊道,试图唤醒他。 “佩瑶!” 亦哲忽然声色俱厉地叫了声。“对不起,我……” 佩瑶羞愤,忽然间觉得自己真的很令人讨厌呢!被人嫌弃还死缠着人不放,什么时候她竟成了故事中受人唾弃的第三者了? “佩瑶,你会遇到更好的……更好的人……” 伸出手想安慰安慰眼前人。然而,佩瑶“嚯”地起身,愤懑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捂着口跑出办公室。 “汪律师,活在过去的人永远都只是懦夫!” 临走前,佩瑶一字一句狠狠地说道。 亦哲愣在桌边,半晌呆立不动。 …… …… 接着,为了帮忙晓诺准备婚礼,黎语更加的忙了。当然,与吟枫一起外出时心情依旧大好。 不知不觉,手头的案子渐渐多了起来。算一算,好一阵子没见到亦哲了。他是不是也很忙?是不是整天都在工作? 想着想着黎语不由有些愧疚,为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眼下已是初冬,落叶偶尔点缀着干净的街道。黎语伸了懒腰走进落地窗,掀起帘子望向远处。 街上裹着厚重衣服的行人越来越多。夕阳的倒影中,一切都很宁静,车水马龙井然有序。更远处,小区中心那片繁华的弥虹渐渐浮现,如乐谱上的豆芽或零星或簇居,那是A区特有的旋律。 回国至今已有大半年了。这个半年里……黎语心中感触油然而生。 刚和母亲通完电话。下周末,母亲将从回国看看她的生活和工作。昨晚与小姨和姨父在电话中商量了好久,在黎语的坚持下,年底(半个月后)小嘉会从学校搬过来一块儿住。 因此,白天黎语将新家好好的收拾一翻。 目送夕阳远去,黎语忽然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这样的生活,平淡的偶尔有些波澜,真让人感到满足。虽然工作量渐渐大了些,闲暇的时间渐渐短了些,不过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然而,这样忙碌着充实着又有什么不好呢? 晓诺的婚礼将在元旦那一天举行,该送什么礼物给她呢? 黎语微微笑了。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笑了,在一个独处的时候忘却那些阴暗那些痛苦,笑得那样舒心那样自然。发自肺腑的笑容…… 舒了口气,黎语转过身,接着整理客厅。 …… 第二天上午刚送走一位客人,包里的手机震了起来,黎语忙按下通话键。 “喂,薇姐,什么事?” “黎语,黎语快帮我……” 黎语讶异,向来沉稳如山的薇姐此刻为何语气焦急说话略带哭腔? “怎么了?薇姐,你怎么了?” “小悦……小悦……” 齐薇十分激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了?小悦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我听着呢!别急!” “幼儿园……幼儿园老师刚挂电话来,说今天早上活动课的时候小悦不慎划破手腕上的动脉,现在正在幼儿园附近的朝阳第二医院抢救!” “什么?划破动脉?” 黎语大惊!“怎么会这样?被什么划破的?老师怎么没注意到呢?” “老师说是树枝,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黎语……快,快!帮我到医院看小语!帮我——我……我……我和黄栋现在都在日本!晓诺和筱和的手机都没人接……我……我真的好担心!我们现在正在机场,很快就能赶回去……你……” 电话那头传来黄栋的安慰声:“别哭,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我们这就回去——” “薇姐别担心,我现在马上赶过去!别担心啊,我先挂了!” “嗯,好——拜托你了!” “放心,我马上就过去!没事的!没事的!” 按掉通话键,黎语才发现之前已有两个未接电话,署名都是薇姐。不容多想,黎语拿起包奔下楼。 然而,由于太匆忙太焦急,在最后一个台阶上,黎语稍不留神脚踝一扭身子前倾,顿时摔了下去。 “啊——” 疼得开不了口,只在原地呻吟。 “叶律师怎么了?” “叶律师没摔伤吧?” “叶律师……” 忽地,有个人影从众人眼前闪过,最先到达黎语身旁。 “汪律师?” 没错,是亦哲。 凝眉不语,亦哲轻轻将她的鞋脱下,接着轻轻按了按脚踝。 “啊——” 黎语疼得大叫了一声。 亦哲看了她一眼,黎语登时低下头。“可能——伤到了……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 “我不要去——” 医院二字还未说出口,黎语却突然想起了薇姐的嘱托,猛地抓着亦哲的手,神色焦急道:“快,快去朝阳第二医院!小悦她被树枝划破动脉,正在抢救!” 此刻脚上的疼痛完全消失了。 “怎么了?怎么了?黎语——你——” 来人是海浩。 “小悦?” 亦哲有些疑惑。 “小悦?小悦怎么了?” 海浩不解,明明倒在地上的是她,怎么谈到小悦了? 亦哲恍然醒悟,是薇姐的女儿!那个差点被误认为是黎语和顾北韩的小女孩! “小悦在幼儿园被树枝划破动脉,现在正在朝阳第二医院抢救!” “啊——你这是要赶过去?” “嗯!” “那薇姐呢?” “他们夫妻俩都在日本!” “海浩,你送她去医院检查。我去第二医院看看。” 亦哲神色淡定。 然而,刚要起身,却被海浩一把按下。“还是我去,怎么说小悦跟我熟,我去比较方便!” 这话倒是真的。记得上次祝酒会,小悦见到亦哲就躲在母亲身后不肯出来。 众人疑惑,他们三个都在说些什么?怎么看,这三个人都像是深交。汪律师和叶律师——之前不是还…… 不等两人开口,海浩转身就走。 回过神,亦哲低声问:“站得起来吗?” 语气淡淡的,似乎有些担心。 黎语一愣,随即道:“我试试……” 握紧亦哲的手,黎语勉强站了起来。然而,刚迈出一步,身子立即往前倾。 亦哲扶稳她,随后转了个身在她身前半蹲下:“上来。” 黎语愕然。 “啊——汪律师——” “这是要做什么?” “之前不是……” “汪律师好关心她啊……他们……” “怎么还在发愣?” 亦哲冷然。 黎语忙倾身向前趴在亦哲的背上。 第15章 再恋 再恋 亦哲变瘦了。 趴在他的背上,黎语的思绪无止境蔓延。那原本不宽的肩更显单薄。尽管如此,她依然能感受到十年如一的安全感,这是他身上独有的、谁都无法取代。 曾经在这个肩膀上有她多少开心快乐的回忆啊。 那时的她每回走累了便开始撒娇,直到亦哲实在忍受不了,举手投降答应背她走。有时实在拗不过他,黎语便装病以急性肠胃炎相要挟,亦哲无奈只得默默忍受。 当然,亦哲也不会老老实实忍气吞声,走着走着不时松开手让黎语一落到地,或者干脆走到长椅前坐在她身上……嬉闹声、打骂声虽之而起…… “狐狸,你居然暗算我!”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说是暗算?” 亦哲睨眼笑道。 “老狐狸,看不出你骨头还真硬朗啊!真重死了,腿都被你压断了!” “哼,先别说我。女人……大概又重了两斤吧。” “我……我哪有……哪里会……” 片刻后抬起头,又似信非信的问道:“真的……重了两斤?” “我什么时候错过。” 亦哲讪笑。 “都怨你!!都怨你都怨你!” 黎语举起手乱捶一气。 “怨我?自己嘴馋。” “今晚开始,不吃夜宵了!” 此话一出,亦哲急了,扭眉:“你就是长成大胖子我也不会把你扔到垃圾桶里的……” “你——” “垃圾桶装不下。” “臭狐狸!” …… …… 然而,六年前的那次车祸已将所有的幸福化作噩梦的源泉,让人不愿触及不愿怀想。这个半年,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面对他的。逃避?有一些。思念?有一些。尤其是这段时间,在盛宇里几乎见不到他。 从朝阳幼儿园门前的误会到破唇之吻,在到如今…… 他们的命运似乎无形中紧紧交缠,彼此都无法挣脱那个结。 不自觉地,趴在亦哲背上的黎语伸手搂紧了他的脖子。亦哲顿时浑身一震,有种微妙的感觉从心底渐渐浮起,缓缓扩散到四肢百骸。 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从前。 唇角勾起恬静的笑意。真的很怀念呢…… “你——去……去哪里?” 黎语忽而问道。只见亦哲转了弯,往一条小巷走去。 他没有回答,一如既往地走着。一路上,俩人都没有开口。 但忆起的过往,似乎将该说的话无形中演绎了一遍。 很快,一个普通的私人门诊出现在前方。红十字的招牌在风雨艳阳的磨洗后已有些褪色。 “这是……” 黎语疑惑。 “你不想去医院……只能带你来这儿。这家私人诊所的医生是原XX市第二医院的副院长,擅长骨科。” 原来是这样。他还是那么体贴,想得总是那么周到。久违的幸福感瞬间触动心弦。黎语没发觉,此刻自己的脸上,笑容是那样动人,神情是那样满足。 走进大门后找了个长凳,亦哲小心将她放下,随后找到医生与他聊了几句。 …… 打针的时候,黎语死死拽着亦哲的衣角,正如从前喝中药一般险些将他衬衫扯裂。 随后,老医生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在黄得发旧的处方簿上开了些涂抹用的药水,并简单地嘱咐了几句。亦哲边听边点头,一一记下。 一旁的黎语看得有些出神,那样认真的神情……真的很让人倾心呢…… 当初,她就是被这样的神情打动的…… 亦哲接过小袋,里面装了些中药和药水,转身看了看长凳上的黎语。 瞬间,迎上那双温柔依恋的眸光。四目相对,黎语一个激灵忙低下头,长发遮着绯红的两腮。 亦哲也忙转移目光,心却似小鹿乱撞搬扑通扑通闹不停。真是奇妙的感觉! 黎语接过他手中的药袋,刚想说什么,见亦哲掏出手机后便咽回嘴边的话。 “喂,海浩,怎么样了?” 啊——黎语不惊讶然,他居然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真的一点都没变呢…… 她原想挂通电话,问问海浩小悦的情况,谁知亦哲已然掏出手机…… “没事了!伤口不深,不过流了不少血,人现在还没醒来!你们呢?” “那就好,这里……没事,我们现在就过去。” “好!” 电话挂了。 “小悦她……” 黎语有些心急。 “没事了。不过人还没醒。” “哦——那……” 黎语还要再问,只听亦哲没来由叹了口气:“自己都伤成了这个样子,还这么有心思关心别人。” 黎语当下一颤,这种语气……他在责备自己么?怎么这么熟悉?语调分明有些心疼,还有些不忍…… “一个小女孩就让你这样……” “人家喜欢孩子嘛……” 黎语喃喃。 亦哲蹙眉。这话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 “何老师,你家小少爷好可爱啊!” “是嘛?呵呵!” 何老师笑道。 黎语点点头,身旁的亦哲正千方百计试图挣开她的手。 谁让她一厢情愿拽着亦哲往刚满月的何小少爷这走来。“旅途艰辛”自不用说,一个拖拉拽扯,一个挣扎推阻。场面颇有气势! “哪有你小时候可爱啊!” 何老师又道。 “哦,我小时候那么可爱呀?” “是啊!” “狐狸,你说呢?” 黎语一把揪过亦哲的领带 亦哲呛气,缓了缓凝眉道:“显然,人家比你可爱。多了!” “臭狐狸!” “尊重事实。” 总算挣开她的九阴白骨爪,亦哲忙往家的方向赶去。 “臭狐狸,走这么快干嘛!人家小少爷多可爱,也不多看一眼!近朱者赤啊,再不多看看你就成了黑狐狸了!” 8000字的期末论文晚上就要交了。一个早上下来,亦哲才写了1000字不到。 这都要怪老在身旁躁动不安份的黎语!亦哲真后悔当时心软,同意让她“陪读”。 赶上亦哲,黎语轻抚着肩并柔声媚笑道:“狐狸,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话音刚落,亦哲停下匆忙的脚步,剑眉相向回道:“只要你生的,我都不喜欢!” 下一秒,狠狠的毛栗子便从天而降——吭!吭!吭!这下好了,脑残了,剩下的7000字内容更没法完成了。 “臭狐狸,哪有你这样的父亲!我可不管,没生个十胎八胎绝不罢休!” 亦哲讶然,随即惊道:“为女人与母猪难养也!” “你——人家喜欢小孩儿嘛……” 喃喃中,亦哲转过身搂着她的细腰暧昧道:“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多生几个?十胎太少了,少说也要二十胎……” “啊……” 黎语呼之欲出的惊叫随即融化在他柔情似水的吻中。 …… “怎么了?” 黎语犹豫片刻后,还是举起手轻拍了拍他肩。 亦哲登时回神:“没事,我们去找海浩。” “哦。” “你的脚……医生说拿药水敷一敷,多泡泡热水就没事了。” “哦。” 走在路上,亦哲渐渐发现,背着她时那种奇妙的感觉与这些年来渴望而不可求的安全感竟是一样的!曾经他以为永远不会失去的感觉,经过六年的游移后再次回归体内。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晴朗呢。心情不知不觉好了起来! …… 真巧,黎语刚进朝阳第二医院,小悦就醒了。在医院大门时,那种无法消除的恐惧心理让黎语犹豫了片刻。 忽而,亦哲温暖的双手覆在她手背上,霎那间让黎语安下心。任由他牵着,黎语跟在身后,不一会儿就来到小悦的病房。 推开病房门,“小悦!” 黎语有些激动。亦哲边搀着边全力跟上她迅速而不稳当的脚步。 “漂亮阿姨!” 小悦的脸色是苍白的,但见到黎语的那一瞬间似乎又有了往日的光彩。亦哲凝眉,这个小女孩……想必受黎语毒害太深! “漂亮阿姨!小悦好勇敢……小悦没有哭哦!” 小悦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掩不住兴奋与激动。 “嗯,小悦真勇敢!” “爸爸妈妈都没来……” 孩子有些委屈。 “小悦乖,爸爸妈妈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了,小悦不是很勇敢的嘛?” “嗯!” 小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这位漂亮阿姨鼓励的话更能抚慰孩子心中的空缺。 海浩走到亦哲身旁。两个男人不由纳闷,这个小悦怎么这么喜欢黎语? “薇姐也真是的,工作再忙也得多陪陪孩子啊……” 海浩叹道,“你们总算来了,我和齐律师等了好久!” “吟枫也来了?” 黎语忽有些喜色,却不知身后的亦哲脸色一僵。 他怎么来了?海浩猜出他心中的疑惑,忙解释道:“齐吟枫齐律师就是当年薇姐在英国念书的干弟弟。” 哦,原来是他——怪不得上次在祝酒会上也碰见了。 仔细一想,几年前小悦的满月酒席上,那个站在薇姐身后敬酒的人……应该也是他吧。 “叔……叔……” 小悦一见黎语身后的亦哲,不由有些胆怯直往黎语怀里钻。 这让海浩十分不解:两个人,一个让孩子这么喜欢,另一个让孩子见了就怕…… “他人呢?” 黎语问道。 “和她老师在外头聊着呢!” 海浩指了指她怀中的小悦。 “哦——” 话音刚落,门一开只听一声大喊:“叶大美人,想我啦?” 闻声望去,吟枫正推门走进病房。 黎语皱眉:“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呵,我才跟人聊了一会儿,你就吃醋啦?咦,别说!小悦的老师长的真不错呢!” “无聊,她人呢?” “幼儿园园长来电话,让她先回学校。” “就这样?” “园长随后会赶来。” “小悦这事……我们要弄清楚责任在哪一方。” 身为律师,黎语很自然地想到这一点。当然,吟枫也不糊涂。 “放心,我没这么糊涂。” “薇姐呢?” “还没到!” “你没联系他们?” “他们要是还在飞机上,我怎么联系?” …… 俩人聊的正欢时,亦哲却在一旁沉默不语。 “漂亮阿姨!” “嗯?” 黎语低头,微笑地看着那张稚气而略显病容的脸。 “我的帅哥老舅帅吧!” “小悦!” 吟枫夸张地在亦哲身旁手舞足蹈:“好样的,老舅没白疼你!” 有些兴奋,也有些挑衅的意思。 小悦扭头朝着吟枫灿笑。黎语一惊,那笑容和他脸上的竟然一模一样……难怪每次见了,心情总是那么好! “漂亮阿姨……说嘛!说嘛!” 被小悦缠得脱不开身,黎语只得摆摆手道:“差不多,还可以。” “比你前男友怎么样?” 吟枫穷追不舍,说完瞟了眼亦哲。 黎语、海浩随即望向他,然而亦哲依旧一脸平静如水。 “怎么不说话?” 吟枫像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真那么无聊,把手机给我,我找找晓诺。” 没等吟枫答应,黎语很自然地从他裤袋中掏出手机。那动作似乎显得俩人亲密无间。 海浩不禁皱眉,再看看亦哲——毫无反应。 “漂亮阿姨,你当我老舅的女朋友吧!” “啊——什么——” 黎语默泪……“我……” “小悦,嘿嘿!” 真是童言无忌,一鸣惊人! 黎语不免惊讶,小女孩怎么说起话来像个大人一般?薇姐的家教啊……这么小就知道男女朋友…… 只见吟枫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答案。 “为什么?” 海浩解围。 “那样,漂亮阿姨就是我的舅母啦!” 这个…… 孩子果真是天真无邪的。只是,亦哲却不这么想。 “好嘛好嘛!漂亮阿姨,好不好嘛?” 小悦扯着她的袖口撒着娇。 “小悦……” “漂亮阿姨答应吧!” “小悦,你可是在为难你的漂亮阿姨啊!” “漂亮阿姨,好不好嘛!当我的舅母好嘛!好嘛好嘛?” 正当黎语不知怎么推却时,身后的亦哲猛地上前一把拉起她。 “你——你要干嘛?” 黎语有些慌乱。 “漂亮阿姨……” 小悦伸出手想要够着黎语,但一见神情严肃的亦哲便有了怯意。手愣生生缩了回去。 “亦哲,你——” 海浩也被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汪律师!可别侵犯人身自由哦!” 吟枫特意在“人身自由”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亦哲不予理睬,扭头对黎语冷冷道:“你不是想见我妈么?” “见伯母?” 海浩微惊,当下却松了口气。以此为挡箭牌将黎语带离进退维谷的境地,果真是好方法。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害怕她答应吗?他的心理……原来一直都是放不下的吗? “见你母亲?为什么?” 吟枫有些疑惑,语气有些不满。黎语却瞪大双眼,哑口无言。 什么意思?难道他同意让自己见大妈了?之前不是…… “和你无关!” 亦哲第一次用这样充满怒意的神情盯着吟枫。瞬间,却又扭头。 “我——” 吟枫想反驳,却又碍于理不在己方,确实不关他的事。 “可是……可是……” 黎语不知是惊还是喜,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心,更害怕下一秒希望的落空。 “既然不反对,那就走吧。” 亦哲转身拉着她上前,表情铁一般僵硬。 “可是小悦——” “她有舅舅在这儿,不用操心。” 语气透骨的寒。 用力推开病房门时,晓诺、筱和恰好匆匆赶到。 见那俩人牵着手,晓诺与筱和边喘气边惊道:“黎语,你和亦哲——” 闻言,亦哲面无表情:“她扭伤脚,我带她去敷药。” “啊——黎语,你的脚——” 果真,黎语在他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 晓诺连伸出的手都没触碰到黎语的脚,只眼睁睁地看着亦哲强硬地拉着她上前。黎语扭头似要说什么,终究却只动了动唇。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晓诺与筱和长嘘了口气。 “童阿姨——” “小悦悦,阿姨看你来了!” …… 一路上都是沉默。的士奔跑时发出的低吟,暂时填补两人之间的尴尬。 数了数,亦哲只开口说了两句话。 “你和齐吟枫……” 黎语微惊,心咯噔一跳,他是不是要问…… “我和吟枫是……只是忘年交……他平常都这样嘻嘻哈哈的,所以要是……说话有冒犯的地方,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嗯。” 亦哲苦笑。他曾经的女人,现在却要为另一个男人跟他这样客套!心中忽然有种不甘的情绪,愤愤然似要爆发!叶黎语啊叶黎语,你要把我折磨到什么地步才肯松手? 下了车,黎语有些发呆。这儿的环境怎么看都有些熟悉。 这是——这是朝阳区! “走吧。” “你……你住在附近?” 黎语瞪大双眼。亦哲闻声扭头,见她一脸惊讶,不由也有些讶异。住在附近又怎么了? “嗯。就在前面。” 抬头一看,黎语大惊。这里……离她的新居很近,很近。难怪会在康乐福超市遇见她们! 朝阳小区柏东路36号南阳社区第二幢301!黎语记下了。而她的新居就在隔壁社区——朝阳小区柏东路36号绵云社区第三幢502。 忐忑不安,黎语有些退意。在二楼楼梯间停了下来。 “去不去,你自己决定。还有一层。” 亦哲冷然。 “大妈……伯母还好吗?” “好不好,你见了就知道。” 黎语忽然很想哭。亦哲没有多作停留,转过身来到三楼。 门开了以后,汪晨兴高采烈地大声叫了一句:“哥!今天这么早下班?中午还没到呢!” 亦哲淡笑。 “哥,今天伯母好厉害啊!可以自己起来四处走动了!都不用我搀扶呢!” “真的?” 亦哲脸上漾起淡淡的喜色。 “蛋!蛋在哪里?” 汪妈妈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中端着小汤婉。因走得有些急,步子显得微微颤颤,亦哲忙抢步上前扶稳她。 “妈,你找蛋作什么?要吃蛋吗?我给你做……” 没等亦哲说完,“蛋!快给我蛋!” 汪妈妈抓着他的手,焦急道。 “伯母,你要煮蛋汤?” 汪晨不解。 “妈,你到底要做什么?” 汪妈妈忽地有些沮丧,而后喃喃道:“小语,小语最爱吃我煮的鸡蛋面线了……小语爱吃,只有小语爱吃!蛋,蛋呢?晨晨,没有蛋了,我找不到了嘛!” 汪妈妈转身紧紧抓着汪晨的双手,神情像是在撒娇。 亦哲有些踉跄。最近,怎么都是这样? 这么多年了,母亲还是忘不了!即使被她“害”成这样,母亲仍旧没有一丝怨念,还是那样全心全意爱着她,像慈母一般心心念念想着那个险些让她丧命的干女儿! 六年中,神智不大清楚的母亲很少提到过这个名字。脑部受伤后,她的记忆是片段而零碎的。然而上一次偶然的相遇,却敲开母亲记忆的大门。 常常半夜惊醒,囔着要给黎语盖被子;或者在吃饭时,要求进厨房给黎语做鸡蛋面线;亦或者听广播时操起水果刀,要为黎语切好苹果丁…… 叶黎语这个名字,竟凭空活在母亲的脑海里、记忆中。一切仿佛回到六年前,点点滴滴…… 亦哲握紧双拳,既心痛又愤怒。妈,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汪晨开口:“今早一起床,伯母就囔着要上街买菜……说小语姐……说要给小语姐做饭……” 忽而,只听哐啷一声——汪妈妈手中的汤盆掉落。 “伯母!” “妈!” 亦哲与汪晨回过神,但只见她目光有些涣散。 然而,顺着伯母的目光看去,“啊——” 汪晨惊叫,“小……小语姐!” 从门外走进的正是当年的小语姐!那满面泪痕、全身微微抽搐的正是当年无故消失在XX市的小语姐!六年了啊,终于又见到了,终于回来了!汪晨欣喜若狂,兴奋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边,黎语只觉脚系千斤身沉如山。那一番对话自是铭刻心扉。六年了,大妈还记得呢,爱吃鸡蛋面线,爱吃苹果丁…… 难道大妈一点都不记恨吗?对这个差点让自己送命的仇人,她从来都没有怀恨在心吗?大妈,是小语不好是小语的错,亦哲说得对,是我把你害得这么惨! 那么,亦哲呢,对大妈这样的反应他是否悲痛而又无奈呢?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煎熬……亦哲,对不起! “小语?小……语……” 汪妈妈自言自语,盯着慢慢走进的人,有些怀疑,有些……“长高了……一点点……瘦了好多……白了一点……是小语吗……?” 汪晨惊诧,这还是那个手术后神智不太正常的伯母么?如此精准的描述,即便是正常人也不能达到这种境界! “伯母,怎么了?她是小语姐啊……她就是你说的小语姐啊!” “小语?小语!是小语么?是……小语!” 一遍一遍念着那个名字,汪妈妈愈加确定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 激动的情绪湮没了神经细胞,行动怎地变迟缓了?明明心好急好急,走得很快很快,可两分钟过去了汪妈妈只上前走了三步。 “小语——” 汪妈妈伸出手,不完全的记忆有片段在自行连结。这个人……这个人……虽然有些变化,真的是她么?她又是谁?是小语?到底是谁? 是小语! 然而,手即将握着那双颤抖的腕时,眼前那个人却忽地下沉了半截。 “嘭”一声,不知是脚踝疼痛没站稳还是内心难以平息的愧疚与自责使然,黎语情不自禁跪下,在汪妈妈面前跪下! “小语!” 汪妈妈有些惊讶。 “大……大妈……” 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见。怎么回事?用尽所有气力居然只能发出蚊蝇之声?握紧双拳定了定身,黎语再次大声喊了一句:“大妈!” 声音仍旧很小很小。 “小语,真的是小语?我的媳妇儿?小语——” 在汪晨的搀扶下,汪妈妈蹲下身紧紧搂着黎语,像个孩子一样的哭:“小语,怎么变瘦了?小语啊,你都不要婆婆了,把我一个人丢下?我的媳妇儿啊——你连亦哲也都不要了嘛?你去了哪里啊?为什么大妈觉得好久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怎么跪在地上!快起来!” ———— “媳妇儿”这个称呼,汪妈妈是改不过来的了。 记得大二某一周末,叶顾盟与黎曼到上海参加初中同学聚会。黎语本也想跟去凑凑热闹到上海转转,找中学时同班的几个同学叙叙旧。然而,夫妻俩意见颇为一致,将黎语扔在未来的婆家,临行前还反复叮嘱白小晴,不能让她乱跑。 黎语无奈。肠胃炎又犯的确不宜出门,还是在婆家好好呆着。 周日一大早,汪妈妈起床兴致勃勃地磨好豆浆买好早点,随后将客房的儿子叫了起来。亦哲却一脸不情愿! 当然,哪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孩子赶到客房去睡呢?换了谁谁都不情愿。 这时候,亦哲的卧室里,黎语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的床上。 亦哲刚一推门进来,黎语开始娇媚地呻吟:“呀,睡得好香啊~床可真舒服哦~嗯……都不想起床了~狐狸,我打算常驻你家了!” 取下外套披上,亦哲转过身剑眉以对,冷肃的表情让黎语的体温顿时降了三度。 “你敢。” 亦哲扬起唇角,笑得格外邪恶。 “当然。” 黎语白了一眼,随即翻了个身。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带着体温的湿热气息,直抚她侧脸。 “你不怕……失去……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么……” 亦哲在她耳旁暧昧地说了一句,声音很低却很有磁性。 黎语忽而扭过头,一脸无所畏惧的灿笑:“这辈子我最珍贵的就是你呀!” 说完将双手搭在亦哲的后颈上,神态娇憨,性感而魅惑。 亦哲顿时皱起双眉,渐渐拿开黎语的双手,冷不丁狠狠道:“妖女!” “承蒙狐狸谬赞,小某深感荣幸。” 黎语迅速接下话,得知此局又胜,不乏冷傲地笑了笑。 谁知,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儿子,把我媳妇儿叫起床了没?” 只见汪妈妈倚在门边大声问着。 媳妇儿?亦哲的脸登时变得死灰:“妈,谁说我要娶妖女的。” “大妈,我是正常人,我可不嫁动物的!” “哎哟,都是迟早的事了!年轻人不要这么较真!哦——” “妈,就算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让妖女踏进咋们家半步。” 亦哲这话可把黎语激怒了,转念一想只见她从容淡定闲闲而道:“婆婆……媳妇儿从今往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哎!哎!媳妇儿就是乖,就是听话!” 汪妈妈喜不自禁,却不知一旁的儿子早已面部扭曲神色夸张。 片刻后,亦哲才开口:“妈,你这么喜欢妖女……干脆你把她娶进门得了。我在收个小的做二——“ 哪知话未说完,亦哲登时惨叫“——啊!” 随后破口大骂道:“该死的臭女人,下手这么重!” 黎语扬眉讪笑:“我就是曹大家笔下的凤姐,你要是敢把传说中的尤二姐娶进门……哼哼——” “媳妇儿,好样的!来,婆婆传你几招,教你怎样才能俘获男人的芳心——” “妈,” 亦哲阴着脸叫了一声:“‘芳心’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汪妈妈顿时扭头、嫉恶如仇紧瞪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婆媳间交流心得,干你什么事儿,快走!” 因准备早餐而颇为油腻的食指戳向客厅,汪妈妈没好气道。竟敢纠正老娘的用词! 亦哲恍然有种回到母系氏族的感觉,在母亲和妖女的催促下极其不情愿地离开自己的卧室。 从此以后,媳妇儿这个称呼就成了黎语的代号。 ———— 第16章 重温 重温 “大妈——大妈——” 黎语不知该说什么,曾经设想过一大堆忏悔的话此刻全想不起来,只能哭喊着两个字:大妈。 “小语姐,你可算回来了!” 开心的汪晨同样是满脸泪水。“嗯?哥呢?哥——!” 亦哲呢? 刚进厨房汪晨就见倚着墙仰望天花板的亦哲。他双唇紧闭脸色铁青,腮帮时而鼓时而收,手已插进了裤袋,神情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进一看,侧脸还有泪水划过的痕迹——哥哥竟然哭了!记忆中,哥哥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在伯父的葬礼上;另一次却是从噩梦中惊醒,口中不停地喊着两个字:“不要!” 轻声唤了一句:“哥,你没事吧?” 亦哲忙侧过头转身背对着她,伸出手擦干脸上的泪痕。 “哥?” “我没事。” 说完走出厨房。 明明就有事!汪晨撅起嘴小声嘟哝。 这时的黎语已全然没入汪妈妈的怀中。 “小语啊,我的媳妇儿啊,怎么离开大妈这么久?” 汪妈妈蹙眉道,语气像是在责怪,神情还有些委屈。 “大妈——大妈——” 黎语的情绪早已崩溃,片刻之后仍旧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哭着只是喊着,双手紧拽汪妈妈的袖口,仿佛只要一松开,那环绕周身的双手会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六年啊,再也不想用一个六年的周期来找寻了。这个六年,有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一生就一次罢! “对不起,对不起……” 终于想起要说的话了,然而只有短短三个字。“大妈,小语对不起你……对不起!是我害你吃了这么多苦!都是我的错!大妈——” “呵呵,小语如果答应再也不离开大妈……那我就原谅你!” 汪妈妈扶起怀中人,怜爱地擦去涓涓不断的泪流,心疼。 “啊——” 黎语轻声惊叹——什么? 难道她不明白汪妈妈的意思?亦或许……那原谅的理由和条件真的令人难以置信!这么简单,这么容易? 其实,既不简单也不容易。留在她身边,那么亦哲呢?他似乎对自己仍充满恨意啊…… 此时,亦哲与汪晨先后从厨房走了出来。 “伯母,小语姐,怎么都坐地上了!天这么冷,快起来别着凉了呀!” 汪晨走上前搀起伯母道。汪妈妈紧紧拉着黎语的手。然刚一离地,黎语却重重摔倒,当然——幸亏亦哲抢步上前。 “啊——” 脚踝剧烈的猝痛终于让黎语恢复了感知。 “小语姐,你的脚——” “没事,用药敷一敷。” 回答的却是亦哲,继而俩人心下一惊。 为什么会脱口而出?是长久的潜意识积累下来的习以为常吗?可是,已有好多年没有温习了……为何…… 亦哲微诧于自己的反应。黎语却显得有些腼腆。 “哥……你——” 盯着亦哲那双紧紧搀着黎语的手,汪晨的嘴角有些笑意。然而刚想说什么,只见他将手抽回,转而到道:“妈,你不是要做鸡蛋面线的么?” “啊——” 汪妈妈一把挣开汪晨的手,“对对对!鸡蛋,鸡蛋在哪里——晨晨,快告诉伯母!” “哦——在在——我帮你找——” 见一老一少进了厨房开始忙活,亦哲转身朝洗手间走去。黎语缓缓转身,将四周细细观察了一番。 “坐到沙发上。” 很快,身后传来亦哲冷冷的声音,只见他一手拿着脚盆一手提着药袋。见她愣在原地,亦哲不情愿开口解释:“敷脚。” 汪晨与伯母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偶尔偷偷开了厨房门,汪晨从缝隙中努力观察大厅里的动静。偶尔一两次被黎语发现,俩人都只是害羞的笑了笑。一切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多么融洽多么和谐的氛围…… 半小时内,亦哲始终保持着单脚跪地的姿势,神情专注地往纱布上滴药酒。 待一桌菜肴备好之后,黎语的脚也敷得差不多了。 “吃饭咯——” 在汪晨开心地招喊之后,亦哲撤去了脚盆、纱布,以及剩下的垃圾。 饭桌上,“媳妇儿啊,很久没吃大妈煮的鸡蛋面线了吧?来,多尝尝!” 盛了一碗,汪妈妈欣喜地递给黎语。亦哲不惊讶然,这样的神情……完全不像之前神智异常的母亲! 同样地,汪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伯母和黎语。为什么在小语姐的面前,伯母就像一个神智正常的人?那些颠沛流离的记忆似乎正在渐渐恢复当中! 真像是奇迹啊—— “儿子,怎么不吃了?发什么呆?” 汪妈妈转过身对愣了半晌的亦哲道。 好熟悉——好熟悉的语气!亦哲的心中顿时有些惊喜!难道……这样的反应真是因为见到了她?这是不是医生口中“好转”的迹象? 只有黎语低着头,默不作声大口大口地嚼着面线,似乎那是一道很可口很香甜的佳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只见汪妈妈举起手,疼惜地擦去她嘴角残余的面末。 黎语随即抬起头,望着慈爱的大妈,露出多年未有的甜恬的笑容!满足而欣喜,羞涩而腼腆,阳光般动人星璨般夺目——那笑容竟汪晨不自觉陶醉其中! “对了,媳妇儿,我的亲家公呢?也不知道我和诚华回来后,他那病有没有……诶,白血病,说绝症不是绝症,但要治愈也不简单啊……” 正当汪妈妈沉浸在自言自语中,忽而“啪”地一声,黎语刚端起的碗打翻在桌上,面线随着汤汁流了出来。 白血病,她的父亲……大妈居然还记得! 父亲病逝后,黎语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大学最后一学期中四位家长为何常驻美国。 原来,父亲早就检查出了白血病,一直呆在美国的医院里。母亲、大妈和大爹爹三人,除了公事外几乎全呆在医院里陪父亲接受治疗!然而,四个人约定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将实情告知两个孩子,以免俩人担忧。 这么多年来——大妈还记得!可是……亲家公…… 要怎么回答呢?黎语犹豫了。从接到母亲挂来的电话到父亲离开之后,那一幕幕刻骨铭心的记忆瞬间回放在脑海中。失去亲人的悲痛开始渐渐在肢体中蔓延。 碗打落之后,黎语只是愣愣地盯着桌子,目不转睛。 然而,一旁的亦哲却诧然无言。 白血病?为何从未听父母或者……她提起过?干爹……干爹居然患上了白血病?白血病……那干爹现在是否安好? 快回答啊,怎么又发愣了?亦哲碍于面子没有开口询问,但焦急的神色跃然显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惧混掺着自我怀疑的希冀充斥着冷峻的目光,直射在黎语的双颊上! 快回答—— “小语姐……” 身旁的汪晨有些糊涂,不过关键信息还是捕捉到了:小语姐的父亲换了白血病,但看上去哥哥毫不知情,知情的伯母却又不知道结果! 扭头刚要问出心中的疑惑,只见一滴晶莹的泪跃出长长的睫毛,吻着她的脸颊依依不舍地滑落。 “媳妇儿?小语啊?怎么了?怎么哭了?” 亦哲的心揪得更紧了,结果到底如何……看她这样的神情……难道—— “没……有点想爸爸了……他——” 实情始终无法说出口,黎语犹豫片刻后继续道:“他很好……现在在美国……” “哦——什么时候带大妈去看看亲家公啊!” 黎语微微点头,又一滴泪在强忍与克制中穿过重重障碍瞬间滴落。她的眉隐匿地蹙起,哀伤暗藏其中,这让刚如释重负的亦哲见了心下大惊。嘴上没说什么,神情却在瞬间变得灰白! 汪晨总觉气氛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古怪。忽而低头一看,不惊大叫:“天哪,这么多盐巴!” 果然,面线中有一堆细细未来得及化开的盐巴。反应迅速如她,立即拿起筷子夹了一撮面线放入口中。 “哇——咸死了!小语姐,这么咸的面线,你怎么吃的下——” 汪晨惊。 亦哲促地起身将面线端起走进厨房,出来后脸色铁青,片刻才闷声一字:“笨!” 汪晨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黎语抬起汪汪的泪眼,见亦哲一脸责备的神情,心中忽而又喜又悲,忙擦去脸上的泪痕。 此时却听一旁沉默已久的汪妈妈低低道:“诚华……我的诚华……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去哪儿了呀!为什么躲着不肯见我……” 亦哲浑身一冷,有如刺骨的冷水灌顶而下,透心的寒意直逼心头。父亲……车祸中伤亡的父亲…… “伯母,别哭呀,怎么哭了呢?” 汪晨已来到汪妈妈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抚慰。 回过神,见母亲、黎语神情哀伤眸光茫然,亦哲开口淡淡道:“妈,鸡蛋面线太咸了。” 这话果真奏效。话音刚落,沉浸在悲痛中的汪妈妈骤然惊醒:“太咸了?怎么会呢?” 语气颇为焦急:“明明就没错啊——怎么会呢?” “再煮一盆好不好,我也想吃。” 亦哲握着母亲的手,笑了。 终于又笑了!汪晨有些陶醉,哥哥笑起来真的很帅很经典呢! “哦——儿子、媳妇儿,等着啊——妈给你们做面去!” 汪晨见此,灵机一动开口道:“伯母,我来帮你!” 饭厅只剩下对坐的俩人默默地动着筷子嚼着饭菜。 “干爹……是什么时候的事。” 亦哲犹豫了好久,终于决定当面问一问。 黎语闻声抬起头,双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选择沉默。 见此,亦哲深吸了口气,随即猛地将碗筷放下,狠狠瞪了她一眼后转身往外走。 大门打开后被用力地关上了。闻声,汪晨小跑出来:“咦?哥呢?” “出……去了……” 黎语的头更低了。 “出去?吃饭的时候出去做什么?” 汪晨自言自语,疑惑道。但见黎语这般模样,忙又道:“小语姐,你先吃啊——面线下锅了,很快就好!” 待汪晨转身进了厨房,黎语伸出手将脸没入掌中,双肩不停地抽搐着颤抖着…… 下了飞机,齐薇黄俊直奔朝阳第二医院。 猛地推开病房门,泪水迷离的齐薇、脸色死灰神情紧张的黄栋让吟枫、海浩、晓诺与筱和下了一跳!原来叱咤商界的两人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血,是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怎能割舍? “爸爸——妈妈——” 小悦的嗓音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润色。见到爸爸妈妈后,小女孩开心地笑了。 “小悦——” 齐薇几乎说不出话来,喊出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扑到病床边齐薇痛苦自责:“小悦,都是妈妈不好,你伤到哪儿了,给妈妈看看!会不会疼?是不是很疼?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了!小悦,我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我不是个好妈妈,小悦—” 语无伦次,齐薇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自责自责再自责。 “好了好了,别这样自责了,幸好小悦没事!” 黄俊紧握着女儿和妻子的手:“是我的错,忙于工作忘了照顾孩子,都怪我不好!” “不——” 齐薇直摇头:“是我不好,没尽到为人妻母的责任!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去日本,我应该留下来的!是我的错!” 轻轻拭去妻子双颊上的泪水,黄栋将她揽入怀中。 “姐,不要这样!” “是啊,薇姐!小悦这不是好好的嘛,别这么伤心!” “如果……如果小悦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薇姐,今天的事纯属意外!即使你天天陪着孩子,也不能保万无一失啊,你说对吧?” 筱和宽慰。 “别自责了,孩子还需要我们照顾呢!” 黄俊安慰。 “妈妈,小悦好勇敢呢!一直都没有哭!” “是啊是啊,我们小悦最勇敢了!” 吟枫对着病床上的孩子夸奖道。 “小悦……” 齐薇缓了缓情绪:“小悦真乖,小悦真勇敢!” “爸爸,有没有给我带洋娃娃呀?” 小悦期盼地看着黄俊。 “有有有!在车上,等会儿爸爸给你拿上来啊——” “哦!太好了!哈哈——” “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聊啊,我们先出去!” 晓诺使了个眼色,于是四人先后出了病房。 “肚子饿了,啊——中午到了是吧?” 晓诺伸了个懒腰:“呀——糟了,忘了给老公电话了!” 随即掏出手机拨下号码。“喂,老公——” 筱和笑了笑,转身对吟枫和海浩道:“咋们去附近吃午饭吧,顺便给薇姐他们带几分餐!” “好!” “走吧!” 然而,刚出医院大门,只见亦哲迎面奔来,神色严肃,匆忙中略显焦急不安。 “薇姐——薇姐——薇姐在医院吗?” 亦哲停了下来,狠狠抓起海浩的手,急匆匆一问。力道之大让海浩有些不自在,正讶异亦哲的表情,只听他又问了一句:“快!快告诉我,薇姐呢?” 缓缓点了点头,海浩木然回答:“在……病房……刚到不久的……你,怎么了?” 亦哲顿时撇下他的手,迅速奔向医院大楼。 “怎么了?亦哲——” “她不是带我女朋友走了?怎么一个人又回来了?” 吟枫呢喃,随即瞥见海浩不满的脸色:“怎么?我说的没错啊,黎语是我的女朋友啊,她亲口答应的!” “吟枫!” 筱和嗔。 “跟你说,要叫齐帅!” “你——” “我去看看。” 说完,海浩迅速跟上去。 “我也去!” “诶,等等我!我也要去啊!汪律师把我女朋友带去哪儿了?” …… 齐薇坐在床前削着苹果,黄俊在一旁逗女儿笑。 忽而,砰地一声,门被撞开。 “亦哲?” 扶起俩同时出声惊道。 “叔叔……” 小悦拽紧母亲的袖口,有些畏惧。齐薇将孩子的手放下,抚了抚小悦的前额示意她不要害怕,随即起身走向亦哲。“怎么了?看你跑得这样急!” “亦哲,你……你怎么了?” 黄俊也上前。 “薇姐,告诉我,干爹他怎么了?” 亦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色严肃。 “亦哲——” “告诉我,干爹他——他现在怎么样了?白血病……是不是治好了!干爹现在……是不是没事了?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对吗?” 亦哲猛地上前紧紧抓住齐薇的手。他没发觉,底气不足连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被这样的表情吓了一跳,齐薇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黄俊更是疑惑:“亦哲,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门外刚到的海浩等人不由惊诧。虽早已了解实情,海浩却疑惑亦哲是如何得知此时的,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出口? “白血病……黎语她爸……” 筱和呆愣,片刻后才难以置信地伸手捂着口,下意识拽了拽身旁的人。忽而发觉,身旁之人不是晓诺是吟枫,才又松开手。 “啊?黎语的爸爸?汪亦哲的干爹?白血病?” 不知情的吟枫思绪更是一团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薇姐,告诉我,快说啊!” 亦哲愈发的焦急了,连语气都不自觉加重。 “亦哲……我……” “薇姐,告诉我,求你告诉我!你一定知道!一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亦哲……” 黎语,我还要继续隐瞒么?齐薇有些犹豫,面前的亦哲像极了被射伤的猛兽,从未如此慌乱如此焦灼的他……看起来真让人心疼!他……是有权利知道的!虽然不知亦哲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问她这样的问题,齐薇只觉得冥冥中有股力量催促着她,说服她将事实道出。 望着眉宇间悲痛交加的亦哲,齐薇伸出手像个姐姐一般抚平那隆起的皱痕,缓缓开口: “好,亦哲,我告诉你。就在六年前车祸发生的第二天、就在你父亲汪教授因车祸离开的第二天,黎语同样失去了最疼她的父亲……我后来才知道,毕业前的某月叶爸爸在美国被诊断出患有白血病!血癌到了晚期……你知道的,发现得太迟了——” 说道这里,薇姐有些哽咽。“那天下午,黎语醒来后刚下了病床就接到叶妈妈从美国挂来的电话……为了赶去美国见父亲最后一面,她必须立即动身,因此才对你说了那样狠心的话!其实,那不是她的本意,她一直很想你很爱你,这六年都没有变过!我相信……这几个月以来,你应该能感受得到!” 亦哲要紧牙握紧拳,暴露的青筋渐渐发紫,僵直的身体更是久久未动!齐薇能感受到,此刻他的内心正剧烈的抽搐着,疼和痛、苦和悲一并袭来。表情冷然,他缓缓才开口:“为什么不说。” 声音低沉而沙哑。 门外的筱和早已泪下。原来,黎语还有这一段不为人知的伤心往事。叶爸爸的离开,黎语该是悲痛欲绝的吧……她是那样崇拜父亲敬畏父亲的……从小就以父亲为榜样…… 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告诉姐妹呢?为什么要一个人饱尝苦果呢?为什么要过这种自虐式的生活呢?六年啊,你怎么熬得过来? 海浩低下头转过身。 吟枫却一脸木然。原来待人淡漠处事冷然、偶尔有些放纵的她还有这样的人生经历……那坚实的外壳原来都是用脆弱武装成的! 齐薇有些泣不成声:“亦哲……你不要再恨黎语了……不要再恨她了……六年里,她所承受的痛苦……真的不比你少啊……你失去了亲人,可她——不仅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忍受自责、悔恨、惭愧……种种内心的折磨啊!” 黄俊递过纸巾,齐薇擦了擦泪水继续:“你不知道也想象不了……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去美国时……总是和她住在一起……她常常做噩梦……惊醒后就是一身的冷汗……嘴里总喊着你的名字……抽泣不停……” 齐薇转过身,将脸埋在掌中,黄俊上前搂过她轻轻拍着肩。 “她不让我说,不让我告诉你们,连最亲最近的朋友都不能说……她……” 筱和靠在吟枫的肩上已然泣不成声。这些事,她从来不知道,从来没听薇姐提过……黎语,你的心到底有多少伤口?为什么要将自己封闭?为什么要这样虐待自己? 吟枫将筱和搂紧,轻声安慰。听完齐薇的叙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哀伤的氛围中。 你失去了亲人,可她——不仅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忍受自责、悔恨、惭愧……种种内心的折磨啊 …… 薇姐的话一直萦绕在耳畔,亦哲只觉胸臆中有股强烈的情感即将喷发。 “亦哲,其实……其实黎语也……” 没等齐薇开口,亦哲忽一转身,推开海浩和吟枫猛冲了出去! 剩下的人皆目瞪口呆,这样急匆匆来急匆匆去,他是怎么了? 冲出医院大门来到马路上,亦哲渐渐停下脚步。想了想,他转了个方向慢慢前进。 回家吗?不,现在回去,如何面对她?一个下午,亦哲都没有回家。 朝阳幼儿园园长赶到后,与齐薇夫妇俩、吟枫、海浩恳谈了一翻,弄清事出原由后最终得出一致结论:双方都有责任应共摊其职,但其中的责任之一 —— 医药费应由幼儿园方承担。在两位名律师的协调下,小悦一事以完美的私了告终。 待汪妈妈和汪晨煮好了鸡蛋面线,亦哲仍未归来。于是,三人决定边吃边等。 闲聊闲扯中,之前尴尬的气氛渐渐溶解。 他去了哪儿?为什么不回来吃饭? 黎语有些担忧。 饭后,汪晨收拾好餐桌厨房后催促伯母上床午休。在汪妈妈的强烈要求下,黎语只得陪着她一起睡。 “小语姐,下午和晚上我都有专业课,要赶回学校,晚上可能迟些回来。保姆这周请了假,所以……你能不能先陪陪伯母……” 黎语微笑:“去吧,我已经请了假。” “太好了,那我先走了!有事的话就CALL哥,他的手机……你有吧?” “嗯,放心吧。晚上回来的时候要小心!” “好,伯母要听小语姐的话哟!” “晨晨路上小心!” 汪妈妈开心道。 “拜拜!” “路上小心。” ……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整整四个小时。 期间,亦哲却在园陵中父亲的墓前愣愣地坐了四个小时。待到夕阳斜下,跃过山头逗然只剩即将黯淡的橘黄,亦哲才缓缓站起身,在逐渐凛冽的寒风中一步一步离开。 午休醒来后,掀起帘子向窗外一看,夕阳落山了。搀着墙缓缓走出卧室,黎语环顾四周,他……还没回家。想起汪晨的嘱托,黎语转身对汪妈妈说:“大妈,我们来准备晚餐吧!” “好,好哦!晚餐吃什么呀?小语爱吃什么?大妈给你做去!” 黎语笑了,转身抱着汪妈妈:“大妈做什么,小语都爱吃!” “真的?” “当然。我们去看看,冰箱里都有些什么菜……” …… 吃过晚饭后看了看表,十九点二十分。亦哲仍旧没有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找到手机后,黎语有些犹豫,要不要挂个电话? “哈哈……” 那一边,看电视的汪妈妈被逗乐了。 算了,先收收东西好了,等亦哲一到就可以回家了。想到这里,黎语将包包和药袋整理好,随后回到沙发前坐在大妈的身旁。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还是没有回来。然而,大妈却呵欠频繁。 “大妈,不看电视去睡了好不好?” “嗯……小语陪我睡!” “这……” “你不陪我我就不睡!” “好,陪你!” 望着大妈脸上孩子般俏皮的神情,黎语灿烂地笑了。 待汪妈妈睡着后,黎语轻轻起身走出卧室,将门关好。时间真的不早了,该回家了。晨差不多快回来了吧。 到沙发前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下亦哲的手机号,黎语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挂给他。该怎么跟他说呢? 然而,正当犹豫时,大门却被打开——亦哲总算回家了。 黎语关了手机,心里有些慌乱:“我……刚想挂给你……让你早点回来……” 身后,手关上门,亦哲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的意思。他的眸光……那样复杂的神情……黎语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着,同样如他。 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恨意,带着淡淡的柔和,亦哲的双眸忽而有些含情脉脉。恍惚中,黎语的思绪开始游移。 不知为何,那一刻,心是那样的宁静。 过了许久,忽地猛一回神,黎语忙移开目光,拿起包包和药袋缓缓走上前:“大妈睡下了……晨在学校上课,也快回来了……我该回家了……” 谁知此时,亦哲竟猛地上前抓紧她的双手。 “亦哲——” 黎语一脸惊讶,不知他为何有此举动。 “哥!小语姐!” 门被开了,汪晨刚刚到家。 “我送你回去。” 亦哲忙松手,淡淡道。 “啊——不用了,我家就在……就在附近……我可以走回去的!” “啊?小语姐要走了?” 汪晨有些不舍。 “是啊,你们都回来了,我也要回去守家了。” 黎语玩笑着。 于是,汪晨想了想转过身: “哥,你送小语姐回去吧,她脚受伤了行动不便!家里有我,不要担心!” 带着叵测的笑意,汪晨像个主人般吩咐着,末了还将亦哲轻轻推上前。 “呃,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 黎语浅笑,忙摆手婉拒。 “走吧。” 哪知亦哲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执意要送她回家。 汪晨窃笑,忙送走俩人,关了门回到房间自乐着。啊,看来不久之后……我该有嫂子了! …… 路上,黎语的手机响起。 “喂?” “喂,女人,你在哪儿啊?下午挂你手机怎么没接?” “呃?脚……扭伤了,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手机关静音。所以……” “脚真的扭伤了!” 电话那头,晓诺的惊叫声找来诸多不满。 “童晓诺!你不把我耳朵当耳朵是吧!都被震聋了!” 这是吟枫的声音。 “没必要这么大声吧……” 海浩也在抱怨。 “晓诺,嗓子会受伤的……” 显然,这么恬淡的声音只有筱和才能驾驭。 “你啊你,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温柔的责备自然是她家那口子。 “哦——那现在怎么样?听你的声音,也不见得有多严重啊!” “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对了,见到亦哲没? “啊——他……他在我身边……” “什么——” “童晓诺——从今往后不许你在我身旁方圆10米内接电话!” “晓诺,低调低调!” “要不,我来接吧……” “你说亦哲跟你在一起?”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顿时静了下来。黎语可以想象得出晓诺身旁那些人的表情。 再看看身边的亦哲,早已蹙起修眉,显然听见电话中晓诺高分贝的惊呼。 “他……我脚受伤,他送我回去。” “哦——哦——” 晓诺似笑非笑拿腔捏调地笑着。“先这样吧,你没事就好。早点休息,明天姐姐去看你!” “嗯,拜拜。” 关了机,往左一看:“到了。” “到了?你家……” 亦哲疑惑。 “就在……前面。” 片刻后,亦哲再次开口:“什么时候搬出来的。” “郑昭向晓诺求婚后,就搬出来了。” “嗯。” “就……就送到这吧……我一个人走得回去!” “走吧。” 就这样,亦哲将黎语安全送回家。 “你……先坐一下,我去倒杯茶。” 进了门开了灯,黎语放下包和药袋。 “不用了,我先帮你敷脚。” 亦哲淡淡道。 原来,他是要……所以才执意送自己回家的…… 一瞬间,黎语被感动得湿了眼眶。那样的关心和体贴……真的好温暖好怀念啊…… 第17章 温馨 温馨 “哈哈,他们俩个人……诶,总算有进展了!” “本来就是自欺欺人,明明爱的要死,老是装出一副无所畏的样子。” “就是就是……” 某饭馆中,五个人围成一桌,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夜色下,气氛好生融洽。 “我说齐吟枫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黎语是你女朋友么?现在人家在前男友那儿,你不吃醋啊?” 晓诺挑衅道。 “果真无脑!” 小酌一杯后,吟枫也不看郑昭的脸色,淡淡讽了一句。 “你——” “说起来,他们……还有你们……都得感谢我啊……” “谢你头谢你个鬼啊!” 晓诺没好气骂道。 “果然粗鄙。” “你——” “好啦好啦,你们俩都别闹了,又不是在家里!” 筱和劝。 “要不是我这么努力,他们俩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吟枫打了个饱嗝,微有些醉意。 “哇,好臭啊!是不是附近有个粪坑啊!” 晓诺讪讪笑道。 吟枫瞪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你是说……你追黎语是为了让亦哲……” “吃醋。” 吟枫斜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海浩:“傻瓜都看得出来,他们俩……诶,实在是纠结……” “切,还以为自己是月老呢……” 晓诺摆了摆手,身形一晃倒在郑昭怀里。 “当两个人的命运都为对方所阻时,只有一个办法……” 吟枫放下手中杯动起了筷子。 “你说的……都是真的?” “拜托!” 吟枫不屑地摆摆手。“我离开单身贵族俱乐部已有两年了……” “是Velina?” 筱和眼睛登时一亮。 “呵,还是妹子了解我!干——” 碰杯后,吟枫开心的一饮而尽。 “好啦,别喝这么多了,醉趴了可没人送你回去!” “你帮我把velina叫来不就有人了!” “等她大老远从伦敦赶来,你差不多只剩一堆白骨了!” “哈哈哈……” “齐律师……之前多有误会,我在这儿跟你道歉!” 海浩举杯,脸上有些羞红。 “齐律师叫着别扭,叫齐帅!” “你别听他瞎掰!” 筱和嗔怪:“叫吟枫就好了。” “哈哈,好——那以后你就喊我海浩吧!” “好啊,哈哈……诶,我说,如果我把黎语抢了过来,你们是不是会像对仇人一样对我?” “是——” 四个人竟异口同声,语气是同样的坚定! “筱和,连你也——啊,不公平啊!都是男人,凭什么汪亦哲可以……我就……算了算了,喝酒!” “哈哈哈哈……” …… 帮黎语敷完脚,亦哲将垃圾收拾好。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时,黎语已泡好热茶。 “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闻言,亦哲不由自主坐了下来。然而,半晌都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默的死寂。 抿了口茶,亦哲道:“我找过薇姐。” 黎语当下一惊,真如她所料。 当他撇下碗筷冲出门时,她就猜到……或许,他会去找薇姐。 “哦,怎么想到去找她?” 黎语淡淡一问。低着头,斟茶的手显然微微发抖。 亦哲没有回答,而是扯开话题:“下午……我,我去园陵看父亲了。” 啪地一声,茶壶盖落地碎裂。黎语忙放下茶壶,也不急着弯身捡起碎片,看样子似乎有些紧张。定了定神,她问道:“有空的时候,带我去看看……大爹爹吧。” “嗯” 亦哲淡淡应了一声。 黎语微有些惊诧——他尽然这么快就答应了,没有斥责也没有反对! 一杯茶饮尽之后,亦哲觉得再没什么理由留着不走,于是——“我走了。” 亦哲嚯地起身,纵使万般不愿。 “我回去了。” 不知是否因为灯光的缘故,黎语总觉此刻亦哲的神情有些不大对劲,似乎很不安很恐惧,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看他握紧的双拳,怎生微微发抖?是幻觉么? 迎上黎语猜测的目光,亦哲更加慌乱,忙转过身直往大门走去。 他要走了!就这样走了么?怵然间,黎语有些不舍,神思恍惚间她竟身不由己艰难地走上前:“等等……等……再坐一会儿……” 最后的请求,声若蚊蝇。 亦哲只身一顿停了下来,却听她又开口道:“外面风大……路上小心……” 怎么回事?她要说的不是这一句!她希望他能留下来,哪怕短短一分钟也好! “知道了。” 亦哲长吁了口气,定定神随即继续走向大门。 “亦哲!” 黎语忽地脱口惊呼。 显然,被自己吓了一跳,待亦哲转过身来,她根本不知要说些什么。 “不要走!” 终于,忍不住!黎语鼓起勇气,把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不要走,好不——” 最后一个“好”字还未脱口,黎语已被亦哲紧紧搂在怀中。 震惊中,黎语微微张开嘴,根本没有料到这样的场景。六年里,她从来不敢奢望他的原谅。然而此刻——这样的拥抱,紧紧的拥抱——那是无数个梦中出现的在即将到来前忽然粉碎的画面啊! “为什么?为甚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 亦哲不停地张嘴,声音却很低很低。 黎语仔细听了几遍才明白他的意思。 不可以,不可以!亦哲的心中开始着痛苦的挣扎。那是让她失去父亲、险些还失去母亲的女人!曾经发誓要一辈子恨她,难道现在要放弃了么?怎能心软呢! 忽地,亦哲仿佛不受神经的控制,猛然松开手转身朝大门跑去。 黎语不解他出乎意料的举动,但见他要离开心中焦急万分。在潜意识强烈欲望的驱使下、忍着脚踝的疼痛,黎语跟着跑上前,伸手从身后紧紧抱着亦哲,哭喊道:“不要走,亦哲,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不要走……” 亦哲咽了口气定了身,仰头苦笑。晶莹的泪花漾在空明澄澈的眼眶里,不停地游移。投降吧,你输了,其实早就输了!心底忽然想起莫名的声音。 再也无法克制! 解开她的手转过身,亦哲伸出手轻柔地描摹着那朝思暮想日思夜想的轮廓、那妖娆魅惑的容颜、深深烙印在心底的神色…… 擦拭她眼角的泪水,亦哲忽地有种莫名的心疼。 “亦哲……” 黎语颤着双唇,曾经在梦靥中反复呼喊的名字此时轻轻跃出唇齿,清聆的声音缭绕在俩人的耳畔。 望着近在咫尺那张冷而俊的脸、那正在慢慢逼近的俊容,黎语有些惊有些疑,有些悲更有些喜! 近了,更近了……亦哲缓缓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 黎语惊呆!对不起?什么意思? 这三字根本不该由他来说!这三个字她就算说上无数遍也不能弥补他生命中的空缺!这三个字……最终他还是先说了! “不是的,是我对不起你……是我——” 黎语的话还未说完,然而—— 你什么都不用说,你什么都不需要说。这一刻,安安静静躺在我的怀里,让我回味曾经的浪漫,好吗? 颤抖的双唇吻上颤抖的双唇,轻轻的、柔柔的,好温暖也好让人心碎啊!搂着细腰的手渐渐收紧,随后在她背上游移,像是在寻找失去多年的安全感…… 吻,渐渐变得激烈,炽热的呼吸贴着脸颊,交织在唇畔。那样浓烈的情感、那样深刻的依恋,一点就燃!经过六年的辛酸苦辣后沉淀下来的躁动不安的欲望,只要一点点催化,便可在瞬间焚毁通天大楼! 那样狠的吻,似乎要将封闭六年的情感全然释放! 伸出手,黎语搂着亦哲的脖子,尽情陶醉在强烈的幸福感中,受宠若惊的她不时睁开眼,像是反复确定眼前人的存在。那不是幻影!那是亦哲! 温暖的记忆正被慢慢找回,温柔、怜惜、激情正在慢慢回归! 不知过了多久,黎语轻轻推开亦哲,不安地喘着气。亦哲却不松手,微抬起头轻轻吻着她的侧脸、她的前额。黎语绯红的脸羞得一塌糊涂:“我……想睡了……” “嗯。” 亦哲仿佛没听见,片刻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痴痴地望着她。 “不要走,陪着我……好么?” 黎语扬起泪水未干的脸,祈求地望着他。 “好,我不走!” 黎语笑了,他也笑了。笑容若星汉灿烂,让山水动容,没有妖魅没有诱惑,只有湉湉淡淡的幸福和宁静…… 早上刚一睁开眼,只听大门外呯呯呯呯的砸门声。亦哲抽回拥着黎语的手,揉了揉眼睛。此时黎语也醒了,但听隐约传来的叫骂声,不禁慌了起来。 “死女人臭女人!怎么睡得这么沉啊!再不开门,我找人敲你家大门!快开!快开!” “是晓诺!” 俩人异口同声,忽地从床上坐起。黎语长长的卷发有些凌乱,前一夜未退的衣裳已被睡得褶皱不堪。亦哲冲到盥洗台前整理好衣襟梳了梳头。 门终于开了,晓诺双手交叉于前胸,气呼呼地走了进来,身后竟还跟着筱和。 “女人你忒能睡啊,这都几点了!脚受伤也不至于睡得这么沉吧?要不是海浩帮你请假……我看,你迟早要被勒令离开盛宇。” 晓诺说得没错,以这样频繁的休假记录黎语的确可能被勒令辞职。但如今的黎语可算得上是盛宇的挑梁大柱之一,更何况上回拜海浩所赐,盛宇上下都知道了黎语与市委书记张围庭的关系。“看看,看看!头发乱的跟——” 话刚说到一半,只听身旁的筱和开口惊呼:“亦哲!你怎么在这儿?” 震惊片刻后,晓诺犀利而专业的眸光如放射线一般在他褶皱的衣服裤子上来回扫荡。这让亦哲有些不自在。 “你们昨晚——” 晓诺眯起双眼斜斜睨道。 “你们俩昨晚——” 筱和又惊又喜。 “我……亦哲昨天送我回来,后来……后来……” 黎语支支吾吾。 晓诺逼得更紧了:“后来呢?因为要照顾你,所以就留下了?这么烂的借口你知道我不会信的,赶紧再找个!” “就是就是!” 筱和笑道。 “筱和,连你也……” “你们昨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老实交代嘛!” 一贯温和的筱和也变得俏皮了。 “我……我昨天睡在客房。” 亦哲淡淡道。 闻言,晓诺忙冲进主卧室,随后抱着亦哲的外套骄傲地走了出来:“汪亦哲,我童晓诺是三岁小孩儿啊?这么好骗!这外套是你的吧!” 亦哲不屑地瞥了一眼,但既不羞也不恼:“我昨晚是和黎语睡在一起,不过不是你们想的……” “诶,话说到这里就好了,我们又不会误解你的!是吧,筱和!” “当然!”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女人更是厉害!不愧为当年的系花。亦哲微摇了摇头,接过晓诺手中的外套披上:“你们来的正好,帮她敷敷脚。” 随后转过身,依旧面无表情地朝门走去,没有多留一句话。 望着有些精瘦的背影,晓诺和筱和愣在原地。 黎语和亦哲……他们俩什么时候发展的……这么快—— 亦哲走后,晓诺与筱和迅速关上门,黎语知道“噩梦”来了。 “快说!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实交代,亦哲怎么会出现在你家?” “你们俩?” “你们和好了?” “怎么不说话?” “你脚是真有毛病还是装的?” …… 之后的几天里,黎语被迫休了病假呆在家养伤。 因此,获悉的好友纷纷前来探病。 “你说你,都这么大一人儿了,怎么动不动就跟自己的脚过不去啊?” 海浩叹气。 “就是说!上回处理那个什么曾市长的案子,你的脚可差点因为绑架……你要再不好好照顾自己,总有一天这脚会废了!” 薇姐心疼地责备。 “大美女,你说你跑这么急做什么?这脚跟了你算是倒霉到家了!” 吟枫笑道。 “请问你姓笨名蛋么?请问你的智商在90以下么?请问你的神经有多大条?你——真是笨死了!” 停了一会儿觉得还不过瘾,晓诺继续道:“笨死了你!这么一点台阶也能摔成这样!笨死了都!” “你呀,老老实实呆在家休息,别老想着工作上的事!” 筱和走进卧房来到黎语身边,手中端着一碗棕色的中药汤。 …… 如事先约好了一般,傍晚六点刚过,众人先后光临黎语这间不算狭小的单元房。这几天,每日如此。 当下,宅里的人正快活地忙碌着:煲汤的煲汤、炖药的炖药、聊天的聊天、敷脚的敷脚、炒菜的炒菜、看碟的看碟……家具不多的新居忽而热闹起来。 黎语斜靠在沙发上,安静的喝着汤药,一口接着一口。 “呀呀,怎么这么不注意!都滴在衣服上了!” 齐薇抽了张纸巾擦去她睡衣上的汤汁。 “哦……” 黎语低下头,看着看着不禁傻笑起来。 齐薇愕然!丫头是怎么了,这几天老心不在焉? 怎能不分神呢?都三天了,什么消息也没有。连最简单最便捷的都短息……前几天一大早离开后,亦哲像是再次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然而这一次,她却愈发无可救药地想着他、念着他。 尽管白天里有筱和相伴,夜里有这么人帮着解闷,黎语仍旧时时刻刻惦记着他,无法控制不停地猜测此时此刻的他都在做些什么…… 那一晚在记忆中依旧清晰,他每一分每一秒的表情依旧生动。难道就只有这样,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么?他……是否恢复之前的仇恨?是否还放不下那场灾难的车祸?是否思前想后决定不再关心自己的“病情”了? 那一声“对不起”仍在耳畔萦绕,那一激烈的吻犹能引燃她心中所有的热情。可是,这几天他都没有…… 是因为海浩在这里?黎语忽地眼前一亮!这几日傍晚,海浩都有过来探病。所以他可以通过海浩得知自己的病情,是这样的么?是这样的! 正想着,忽而喧闹声停下了。 “有人敲门么?” 筱和问道。 “我去看看。” 郑昭起身朝门走去。 然,开门一看,诸位惊呆——那个在众人料想之外的人居然出现在这里。 进门后见到屋里这么多人,亦哲顿了顿脚步。空气的凝滞中,他亦能感受出气氛的热闹。在眸光很快锁定目标之后,亦哲朝沙发走去。 “亦哲?你……” 很显然,对亦哲的突然到来海浩很是惊诧。他明白,这几日亦哲并不是不想过来探病。然而,六年孤独的生活逐渐积累下来的傲然,让碍于面子的亦哲不知如何开口…… 幸好海浩是个明白人,没等亦哲难为情地求助,便主动提出每天下班后过来看看黎语。当然,离开时海浩总会在第一时间如实将黎语的伤情详细转告。 海浩总觉亦哲像是在手机前等了好久。因为铃声只一响起,电话马上接通。相处十几年,亦哲这样迅速的动作实在不多见。 每每此时,电话那头的亦哲总在沉默地聆听。然海浩明白他心中其实纠结的很。但今天,下班前明明说好……可他还是亲自来了。 难道因为放不下,想要亲自过来告别么?还是无法抵挡心中那股强烈的思念? 今早进了他办公室,海浩发觉他正专心致志地在纸上画着。待他走近时,亦哲察觉后忙扯下纸张揉成团扔进纸篓。趁午餐间歇时,海浩从纸篓中找出纸团,打开一看,画中人显然是黎语! “不是说好我来就行了?要亲自过来怎么不先说一声?那事……我还没跟黎语提呢!” 亦哲转身看了看海浩,唇畔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 “怎么?什么事?” 身旁的齐薇疑惑道。 “哦,原来海浩只是探子?” 吟枫笑道。海浩登时脸一沉,“探子”……怎么听怎么坏。这年代,人人用词都不经大脑! 亦哲看了吟枫一眼,真懊恼,那样灿烂的笑容怎么就这么容易让人陶醉呢?? “你……” 黎语非条件反射蹭地站起。身旁的筱和低声惊叹:“伤好得这么快……” 站稳后,黎语才发觉脚踝像是被麻绳捆得死紧一般,既酸又疼。当下蹙起眉,却因紧张不知如何开口。 “哎呀,亦哲!你可算来了,看看看看——你的药多管用啊,我们家黎语好得真快呢!咦,奇怪了?怎么刚还是吟枫帮着抱下床的……现在居然能自己站起来了?这个……好奇怪呀!” 故不知情的童晓诺忽而升八度忽而降八度、变换着声调使弄着眼色不怀善意地笑道。 将众人扫了一眼,亦哲道:“我有话跟黎语说。” 虽没再说什么,但那样冷峻的眼神、那决绝的口吻无疑在宣布他们需要单独的空间。 “哦,有话跟女人说呀!” 晓诺笑得更欢了,“那……就去卧室说吧!总不能让我们这么多人回避吧?” “呃……什么事?” 黎语不安地问。 “我们到卧室里去。” 亦哲淡淡道。 “好啊好啊,吟枫,你把黎语抱进去吧。” 筱和拱了拱身旁的吟枫。他当然清楚筱和的意思,于是再次扬起嘴角眉梢笑得更加灿烂,同时大步迈上前:“来,我送你进去!” 吟枫刚一弯下身,果然——亦哲开口冷冷拒绝道:“不用了。” 只见他走上前弯下身,双手搂过黎语。小心翼翼起身的瞬间,四目相对,除了惊讶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那一瞬,两人脸上却是火辣辣地烫,心亦是砰砰不停地乱跳。 那一对璧人消失在门后,筱和与吟枫互看了一眼,皆不由释然一叹。 晓诺奸笑:“好大的胆子啊,在我们众目睽睽之下……”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什么?!” “不是第一次——” “你说他们——” 众人惊讶的叫喊清晰地从门外传来。仔细一听,仍可清楚地听见晓诺添油加醋地描述。 亦哲无暇顾他,将黎语放在床上后,忽而紧张起来。“我……” 他这一紧张让本就手足无措的黎语更加拘谨。 “你……你来有事吗?” 抬起头,黎语小声问道。 “有……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说吧,我……我尽力。” “我要去美国,” 话未说完,黎语没来由心头一紧,瞬间抬起头凝视那幽伤而带着淡淡眷恋的双眸。“因为手头接的案子,需要到美国呆几天。” 这么一解释后,黎语忽地松了口气,“什……什么时候走? 去……去多久?” “明早就走,估计周末能回来。” “哦。” “嗯,不过……之前我和第一医院的陈医生约好了,原定后天下午带我妈去医院检查。但是……因为要去美国,所以——想麻烦你……”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陪大妈一起去医院做检查的。”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黎语想都没想便一口应承了。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曾多么地恐惧那个一片惨白的地方。 亦哲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又说道:“还有……” “嗯?” “我妈……妈……自从那天见到你后,神智恢复了不少,人也更精神了,病情像是在……好转。所以……我想,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多陪陪她……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 “好,我会的。” 黎语紧接过话,“只要一得空,我就会去陪大妈。你放心吧。” 微抬了抬头,迎上她的目光,亦哲轻声道:“谢谢。” 语气柔和得让人窒息。 黎语明白,那是发自肺腑地感激。这让她有些局促不安。那些小小的请求不用他开口,她也会非常愿意效劳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大妈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亦哲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顾虑了。 “不……不客气……” 事后,黎语总觉当时说话的声音在异常猛烈地颤抖着。“明天……路上小心……” 一句简单的叮咛让亦哲心中猛然一颤,顿时无数温柔涌入那片空虚六年之久的感情禁地。“嗯。” 一点浪漫一点尴尬,氛围是好,只不过白炽灯硕亮无比的光芒色调明显不够柔和。沉默片刻后,亦哲深吸了口气:“没……没别的事了,我……我先回去照顾我妈……” “哦。” 来不及看一眼他临走前的样子,亦哲很快转过身,朝门走去。 和六年前一点都不像呢!当初她走的时候,没有告别没有温馨,世界仿佛只剩下一片惨淡与悲伤。但这一次他也要走了,虽然只是短暂的离开,但终还是来告别了。相比之下,黎语真觉得六年前的自己好过分! 想着想着,黎语只觉朦胧中有张精致的面孔正靠近自己。是亦哲!他从门前折回。 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耳旁一声温柔的嘱咐:“你……要多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末了,温柔而冰凉的唇随即落在自己的额前,随后是自己的唇瓣……“亦哲……” 心中念着他的名字,手微微抬起。 然而,刚伸到一半——不等黎语从梦幻般的浪漫中醒来,亦哲已经迅速转身离开。 “亦哲……” 待众人推门进来时,黎语只是失神落魄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 “呵,怎么才坐了一会儿就这么迟了!” 吟枫看了看手机不由皱眉。 “薇姐,早点回去吧,小悦需要你照顾呢!” 筱和转身对齐薇道。 “是啊薇姐,小悦悦还在等你呢!早点回去吧。” “好。那我先走了!” “嗯!” 转过身,晓诺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我和筱和留下来照顾她就行了!” “你也回去吧,让郑昭送你!我一个人留下来照顾黎语就行了。看你这两天没精打采的,我不像你明天要上班!” “是啊,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郑昭心疼。 “那怎么行!” “回去吧,否则郑昭也要搬来住的。” 黎语淡笑。 郑昭随即搔首憨笑。 “诶,没我们什么事!海浩,我们先闪吧!” “你啊,就是好吃懒做。” “你们都不留我!” 吟枫委屈道。 “不敢。” 黎语淡淡道。 “那我们走了!你早点休息。” “知道了,陈大妈。” “你——” “诶,女人就是祸水,惹不起,咱走吧——” …… 周五下午,汪晨因专业课考试无法脱身。于是,黎语找来筱和帮忙,俩人一起送汪妈妈到医院检查身体。 对面白墙上的大挂钟,淡黄色的漆已脱落不少,斑驳得颇显古旧。秒针一步一步地转动,此时正值四点半。 汪妈妈刚检查完毕,在陈医生的指引下正满面笑容地朝她俩人走来,顿时驱散黎语心中的恐惧。 “请问,白小晴的家属是——” “陈医生吧,您好!” 黎语忙站起身,“我们是病人的家属!” “好,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 筱和忙上前搀着汪妈妈,黎语陪在一旁,三人先后跟着陈医生进了办公室。 “陈医生,汪律师因公事去了美国,暂时无法赶回来,所以就由我们俩送汪伯母来做检查。我是张筱和,你好!” 待汪妈妈坐稳后筱和开口笑道。 “你好!这位是——” “哦,你好,我是叶黎语,汪律师的同事!” 黎语忙起身自我介绍道。 “叶律师……哦——就是那个让前任市长恢恢落网的刚进盛宇律师事务所不到半年的叶大律师啊!幸会幸会!” “不敢当!” 黎语浅笑。 “呵呵,之前汪律师有跟我打过招呼!不过,只说陪汪伯母来的是一女的。今天……可是来了两位美女,呵!真是辛苦你们了!” 陈医生笑道。 “呵,哪里哪里!” “汪律师的朋友啊……还是女的,呵!真不多见。” “嗯?” 筱和疑道。“什么意思?” “呵呵——我是说啊,我和汪律师好歹也认识六年了,可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尤其是女性朋友。哦对了——除了他有个叫陈海浩的同事,嗯——对,就是他!有一次因为工作的关系汪律师来不了,还是陈律师送汪伯母过来做检查的,呵。汪律师似乎不太喜欢和别人交流啊……” 说完,陈医生埋头研究汪伯母的检验报告。 半晌后,只听黎语神情恍惚喃喃道:“他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随即,陈医生猛一抬首,看了看黎语,犹豫一阵后说道: “你是——你是汪律师在美国的女朋友?” “嗯?” 这意外地一问让黎语顿觉得惊讶无比。 还未等黎语开口解释,陈医生接着道:“难怪,怎么看都你觉得面熟!呵,汪律师的皮夹里有你的照片,我见过!” “啊——” 筱和更是惊得张大嘴不知所言。 “呵呵。” 陈医生笑道:“想不到吧!呵,有一次那张照片不慎从他皮夹中滑落,被我捡起。紧紧逼问了三次,他才告诉我照片上的女孩是他在美国的女朋友!当时他那张脸啊,哈哈……真是羞得通红——这个汪律师,哈哈。叶律师,你真幸运!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在国内等着你!诶,这几年也不知有多少女的看上……呵,就拿我们医院那些女大夫女护士来说。每隔几个月汪律师都会带伯母来做一次脑部检查。这个时候啊,咱医院的女同胞们可就……哈哈哈!” 筱和这算明白了。难怪之前汪妈妈进了医院之后,无数温柔的医生护士们顿时上前嘘寒问暖。只是,那一双双也还算得上水汪汪动人的大眼睛望着她和黎语时却总是猜测叵疑,甚至还有些敌意!起初筱和还觉得自己多心了,听陈医生这么一说心中的疑团登时解开。 这个亦哲,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当年刚进XX大时也是这样,虽不是系草,却硬生生迷倒法律系系里系外一大片女生,人称“玉面摧花手”。如今毕业出校到社会上混,这摧花使者仍旧祸害了一方民众。 “诶,” 筱和不禁叹了口气。“在美国的女朋友?” 呵,汪亦哲啊汪亦哲,当初是谁恨黎语恨的要死?筱和怎没也没料到他会这样介绍黎语。 果真,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吧。不过,想想,他似乎从没恨过黎语啊。 筱和仍清楚的记得,毕业那天得知黎语一去不复返后,亦哲在宿舍楼下整整呆了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 搬宿舍整理衣物时,得到保安大叔的准许后,亦哲来到她们308四人间。坐了一小会儿,拿了件黎语留在晓诺桌上的东西,亦哲话也不说一句便直奔下楼。记性向来不好的晓诺终于在若干月后想起来,那是放黎语的单人照的相框…… 还有一次,大约在毕业后一个月的晚上,筱和在XX大附近的酒吧巧遇微醉的亦哲。当时俯在桌上一片东倒西歪的酒瓶中的亦哲,一见到筱和就上前狠狠抱着她,错将其当成黎语,口中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事后每每想起,筱和仍觉当时窘迫不已。也正是那一晚与亦哲的谈心,她才知道黎语走后,亦哲与美逸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陈医生,汪伯母的检查报告……” 黎语打断筱和的思绪忽而问道。 “哦,我正要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呢!” 一听是好消息,俩人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我刚领伯母去做检查,在整个过程中陪她聊天听她说话。发现和上一次相比,她有了很大的进步:思维变清晰了,说话更有条理了,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当时就想……伯母的神智和记忆应该正在迅速地恢复当中。现在,看了这检验报告后……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恭喜恭喜,汪伯母的病情有了奇迹般迅速的好转!这几个月的进步似乎比前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真的!” 黎语激动地离开座位,半起身的同时紧握上陈医生的双手:“陈医生,你说的都是真的?” “呵呵,是啊!真是个奇迹,不知道汪律师用了什么方法,让伯母进步地这么快!” “太好了!” 筱和扭头拍手赞道:“伯母,你好厉害哦!” “那当然,哼~我可是啊哲的亲妈!” 汪妈妈扬起头,孩子气地笑道。 “大妈,真棒!” 黎语转过身对着汪妈妈竖起大拇指,随后:“陈医生,太谢谢你了!真是太谢谢了!” “谢我做什么,都是你们在照顾汪伯母,要谢应该谢你们自己!” “哈哈,太好了!黎语,赶紧给亦哲挂个电话!” “哦!” 可慌忙中掏出手机后,黎语却又道:“可是……这会儿他估计在休息。要不,回到家晚上再说好了!” “没关系,好消息不差时间!” 陈医生将检查报告整理好后递给黎语。 “那,我们还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么?比如在这个阶段,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伯母更快地好起来,或者……让她的神智完全恢复?” “不要急,就按你们之前做的去做,这样就很好了!多陪她聊聊从前的经历,带她到户外走动走动,试着让她自己做些事,你们不要着急,这过程急不得,得慢慢来!” “谢谢陈医生!” “哪儿的话!” “谢谢谢谢!谢谢!” “呵,怎么还谢我?哈哈……” …… 第18章 真相(一) 真相(一) 汪晨考完试从学校回来后,从黎语那儿得知这一好消息也是狂喜不已。筱和提议,四人到附近餐馆里庆祝一翻。 于是,谈天说地,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直到九点半才将汪妈妈送到家。黎语、筱和还有汪晨忙给汪妈妈洗脸、洗手、洗脚。等汪妈妈睡下后,黎语筱和才离开。 起初,汪晨说什么也不让她俩走。后来,筱和将汪晨拉到一边,不知用了什么借口终于让汪晨乖乖松手,笑着送客。 回到新居,筱和忙脱下外套进浴室洗漱。帮黎语的脚踝敷完药后,筱和又在电视机前坚持了半小时,最终抵不住困倦的诱惑,进了卧室一头栽倒在舒适的床上,即刻便进入梦乡。 黎语回到自己房中,神情有些疲惫。黎语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粗粗估算了一遍美国当下的时间后,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左思右想前顾后虑,她还是拨下了亦哲的号码。 “喂?” 对方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在千里之外响起,黎语的心不惊一阵猛跳。 “喂,是我。” “嗯。” “我……今天下午和筱和陪大妈去了医院……” 接着,黎语把下午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是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语气间隐约带着些喜悦。“辛苦你们了。” 很温柔很贴心。 “啊……不会,不辛苦……” 黎语的嘴角微微扯起。 为什么会淡笑?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概是一种无意识吧。事后每每想起,黎语总觉当时的心情,与在大学里俩人刚开始交往时何其相似!淡淡的暧昧与温温的柔情…… “你……脚还疼吗。” “呃,好多了……今天不怎么疼了。” “回盛宇上班了?” “还没……上回,海浩帮我这周的假都请了。” “嗯。” 沉默了一阵子,黎语忙道:“其它,没什么事了。 你……去忙吧。” “好。我……我过两天回家。” “哦,我会告诉大妈和晨晨。” “嗯。” “那,我挂了……” 黎语有些舍不得,但一时又想不出别的一些话题。尴尬之余,只能赶紧结束通话。 “好。” 然手机刚一离开耳边,只听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停:“等一下!” “嗯?什么事?” 黎语问。 “呃……我妈……她还好吧。” 这个问题……之前不是问过了?“你刚不是……问过了么?大妈她……很好,放心。” “哦,那晨晨呢?” 这个问题问得更离奇!黎语仍旧心怀疑虑答道:“好……她下午刚考完专业课。” “哦……那……没事了。” “嗯。” 刚要放下手机,又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黎语!” 黎语忙又接起手机:“啊?什么事?” “哦……没……” “真的没事?” “嗯。” “那我……我先睡了。” “等等。我……” “嗯?” “周天……来接我。” “啊——哦,几点?” “我会再短信告诉你。” “哦,要不要跟海浩说一声?” “不用了。就……就你来吧。” 惊讶之余,黎语好不容易克制住心中涌动的欣喜:“哦,知道了。那……还有事吗?” “……嗯……” “有事就说吧。” “我……想你……”亦哲的声音很低。 黎语不知是太过惊诧还是一时没听清:“什么?” “我想你,一直都很想你。” 话音刚落黎语惊呆:是亦哲的声音!是他在说话!他说——他想我!他居然会想我! “早点睡。” 没等黎语回神,手机里只剩嘟嘟的挂机声。 他说他想我……他确实说了,他真的说想我!多么不可思议!黎语的心在颤抖,心底战栗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胸臆中。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居然说想我!千真万确!不是恨不是仇! 等等——电话怎么可以挂断!还没告诉他,我也一样! 沉浸在温馨、幸福中久久,黎语缓缓放下手机。泪水不知何时悄悄溢出眼眶,划过唇畔吻在胸前。 轻轻拉开抽屉,取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黎语沉浸在回忆的甜蜜中…… 他和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正如她六年来的分分秒秒的煎熬、心甘情愿的思念一般,他亦同样生活在无止境的、身不由己的牵肠挂肚中。 彼此牵绊的心,错落在相距千里的两座城市,接受时间的磨洗岁月的陶炼,在刻骨铭心的恨与痛之后仍旧彼此相惜相依相恋。那一句话,是否在六年前就该脱口而出?此时此刻,抛下所有的不快的苦痛,爱依旧如曾经般美好、灿烂、耀眼! “汪律师,怎么了?” “哦,抱歉……”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呃没,我们继续。关于对方的档案,我已托同事在国内搜集了一些。这是昨天发来的资料,你看看。” …… …… 一边是黑夜,另一边是白天。不同半球不同时间,心情同样的好。 阳光灿烂的周末早晨,晓诺的敲门声震醒了熟睡中的黎语、筱和。 眼帘掀起时,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是昨晚亦哲的话。迷糊中,黎语猛然惊起——母亲明天回国,亦哲也是明天的飞机! 黎语忙开了手机,果真有条亦哲的短信:明天下午五点到机场来。 神经迅速转了一圈,黎语不由惊叫一声——难道他们乘同一班飞机? 闻声,晓诺筱和迅速推门进来,却见黎语正与身在美国的母亲通话。 “下午五点?——好,那我跟小姨和姨丈说一声——什么?你已经和他们约好了?——那好吧,明天下午我和小姨姨丈一起去机场接你!——好,好——嗯,知道了——那先这样!拜拜!” 挂了手机转过身,黎语险些吓了一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刚说什么?你妈要回来?” “嗯,明天下午到。” “长住还是短期旅程?” “应该只是短期。妈说想回来看看。她有些不放心我的脚伤,顺便过来给我进进补!” “什么叫不放心?我们俩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你!” “就是说呢,伯母应该很放心才是。” 筱和笑道。 “喏——” 黎语将手机递给晓诺,淡淡道:“照这个号码挂过去,让我妈把机票退了。” “你——我们……要不要准备一下?” “我看,先把房子稍微打扫一下,然后再添置一些东西。” “呃……那动作尽量迅速点。我……我还要去大妈那里看看……” “啧啧,汪亦哲是修了几辈子福气啊,能娶到一个像你这么疼亲家母的媳妇儿!” “什么亲家母的,乱说。” “呵,还害羞了你?” “诶,我们这些姐妹到头来还不是——” 筱和话未说完,黎语便插了进来:“啊——行了行了——先让我换衣服。” …… 周日中午十一点,等晓诺筱和离开后,黎语迅速收拾好东西,拿着包下了楼,乘公交到表弟小嘉所在的学校门口。 近期末,学校要求老师给学生们周末“加餐”。因事先和小姨通过电话,黎语了解到上午的课程大概会在十一点半结束。然而直到十二点黎语才等到了小嘉。 伸手接过他书包,黎语不禁皱眉:“怎么这么沉?” “呵呵,书多呗。” 黎语怜爱地摸了摸小嘉的脑袋笑道:“呵,祖国的新一代真是可怜,饱受知识地摧残。” “小语姐不也这样过来的么?” “谁告诉你的?我们当时——” “啊——车来了——” 小嘉趁机打断她的话,迫不及待准备逃离她的回忆。 “嘿,你个鬼机灵!” 于是,俩人上了车一起回C区。 那一边,一列美国返回中国航班的机舱里,忽而响起一声惊叫:“啊——” “对不起对不起!” 众人扭头一看:身着制服神情窘迫的空姐蹲下身,正向一位全身沾满水珠的中年妇女致歉。语气虽焦急,却掩不住甜美的音质。 “不碍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中年妇女笑着回答。看样子,应是中年妇女在喝水时换了个姿势、将身子微微倾向过道那一端,但恰被身后走来的空姐撞上。于是,水洒了她一身。 “我带您去换件衣服吧。” 空姐起身笑道。 “好,谢谢。” “来,这边走。” 奇怪,身旁中年妇女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似梦似醒的亦哲当下不由一惊。 被惊醒后稍微转了个身,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无聊中摘下眼罩,亦哲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安全着陆。 恰在此时,换完外套的中年妇女正朝座位走来。亦哲无意中抬首一看——然这一看却让他瞬间惊起!那一双修眉不自觉皱紧。 同时,迎面走来的中年妇女只随意扭头,却于瞬间迎上了那双令她震惊无比的双眸,同样充满惊诧! 脚步在霎那间止住!中年妇女似乎被固定在了原地,前不能退不了。那是—— 六年了啊,居然一点都没变! 不——变了,这孩子变瘦了,更高了!然,冷而峻的容颜竟透着令人揪心的憔悴与孤寂! 是啊,都六年了呢!然眼前人却一点都没变,黑发黑眸雪肤笑眉,仍如当年一般风韵犹存!难怪能把黎语生得这般出众。遗传,真是一门很奇妙的学问呢。一瞬间,许多许多的曾经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干……妈。” 亦哲下意识脱口轻唤。 什么?他说什么?他喊的是“干妈”! 黎曼蹙起的双眉痉挛般颤动。 他……他竟愿意这样称呼她! 还是那个孩子吗?那在六年前车祸发生后曾一度逃避她、并拒绝让她探望术后仍在昏迷中的小晴的孩子么? 六年前,黎语赶到美国见了父亲最后一眼,随后由于身心压力倒在医院。苏醒时,她将车祸的经过告诉母亲。黎曼诧然不已,顾不得被检查出身患白血病的女儿,在第二天上午就买了机票焦急地赶回国。 然而到了小晴所在的医院后,黎曼却不止一次被亦哲拒之门外。她仍记得回国后第一眼见到那双眸子时,心中何其震撼——那双本是充满阳光朝气的眸子在事故发生后已然镀上一层死灰! 在XX市逗留的期间里,黎曼回到XX大低调地办了夫妻俩的离职手续,也替黎语领了毕业证。同时,在好友罗昕的丈夫张围庭的帮助下,黎曼很快办好了移民手续。此后,黎曼和女儿移居美国。 之后的第二年年末,她再次回到XX市。但那时的xx市似乎已将他们母子俩的讯息全然湮没。黎曼托了几个好友找了好一阵子,但仍未有结果。寻人一事便就此撂下,母女俩在美国一呆就是六年。 黎语化疗期间,黎曼原高中的一留美同学替她在医院附近的一所大学里找到职务。移民前三年,相伴母女俩的还有黎语的大学同学顾北韩。 XX大XX级入校生毕业典礼后不久,大概也是黎语住院满一月时,顾北韩赶到美国。得知黎语的情况后他毅然决定留在美国,理由是能更好的照顾黎语。 这让黎曼有些疑惑。 不过,当时若没有顾北韩的鼎力相助,黎语也就不能“挤进”美国XX大进修法律专业,自然也就不可能拥有后来在大众律师事务所的骄人成绩。 而顾北韩在照顾黎语的期间里只在一所二流的大学里进修经济专业。 至始至终,黎曼都不了解顾北韩的动机。因两个年轻人不愿多说,黎曼亦无从得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到三年前顾北韩的离开。之后虽有齐薇的数次拜访,但因黎语不愿提及,顾北韩和齐薇也就尽量避免涉及禁忌话题,黎曼对年轻人的事仍是一无所知。 如今,时光荏苒,流年似水已碾过六个轮回。黎曼本想趁这次回国看望故乡友人的同时再找人打听打听他们母子俩的消息,竟没料到能在飞机上遇到想找的人!更没想到那孩子的第一句话竟是“干妈!” 黎曼激动不已,轻声应道:“哎!” 扶着过道旁的座椅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位置,黎曼只觉脚灌千斤。 难怪之前总觉声音听着耳熟,原来是她!亦哲不自觉解开安全带站起身,竟走上前搀着黎曼。 “孩子——” 那一瞬间,黎曼眉峰拱聚、眼眶瞬间盈亮。因震惊带来的全身战栗在那双瘦如竹枝的手伸来后逐渐停止!双唇蠕动,似有千言万语!但此时此刻,黎曼却只想出这两个曾经多么熟悉的字眼! 一声孩子,让亦哲不惊一愣。多么熟悉多么久违啊! “小心。” 亦哲不敢再看那双慈祥充满母爱的双眼,忙低下头小声嘱咐。 …… 坐回位置,黎曼扭头似有话说,但见亦哲双眉微蹙,便犹豫了一阵。 “干妈……” “嗯?” 黎曼微惊,无意间发现这孩子腼腆了许多。 “这次回国……” 黎曼明白他的意思,忙回道:“哦,回国看看……呃,还有……小语最近脚受伤,所以顺便照顾照顾她。” “嗯,她的脚之前也受过伤,所以……这次更要注意……” 亦哲淡淡道。 然而,身旁的黎曼却惊诧地低喊了一声:“你……你怎么知道小语的脚受了伤?你……你……你见过小语了?” 亦哲当即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说……黎语从没跟她提起过?“黎语……没告诉你……我——” 停了一小会儿,亦哲继续道:“我们现在是同事。” “什么?你和小语是同事?怎么……没听她提起过?那……那你——这么说……你们早就见过面了?” 亦哲点点头。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说……” 黎曼低声嗔怪。 “黎语……她会来接你吗。” “嗯,昨天通了电话,差不多这会儿……她们该动身了。” “她们?” “还有她小姨一家。” “哦。” 最终忍不住,黎曼还是问了:“亦哲,你妈妈……” 亦哲忽地抬起头,黎曼登时止住。 叹了口气,亦哲道:“还好。” “嗯。那……我想什么时候方便的话……可不可以……” “我们住在黎语新家附近。” “哦,呵。” 黎曼淡笑了一声,随即俩人沉默。忽地,飞机微微颠簸了一下。 机舱里的乘客不由唏嘘。 “亦哲,” “嗯?” “你和小语……” 望着面前那双与年龄不想称的深邃眸光,黎曼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你还恨黎语吗?” 亦哲没有回答,渐渐低下头,嘴角淡淡留下一丝笑意。 “诶,我知道这六年……你不容易……是小语不好,当年不该……” “那次车祸,的确由她而起……如果不是小语任性,你爸妈就……诶……这些年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直没有机会跟你好好道歉。是我不好……” “不是的。当年……是我任性,不想见你。” 亦哲随即沉默。 “我……后来有回国找过你们……但是,没有人知道……知道你们……连你满姨都……” “其实,她……知道我们在哪儿。” “啊——” 黎曼疑惑。 “只有郭老和满姨知道我们搬去哪儿了。” “那他们为什么……” “是我不让他们……” 话说到这儿,亦哲再次停了下来。黎曼明白了,是他不让郭老一家告诉她。这孩子……想必是恨足了、恨透了,才会……这又能怪谁呢?叹了口气,黎曼淡淡道:“啊哲……” 声音有些颤抖,“诶,难道是命么?” “我只是不想让我妈被打搅。” “嗯,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的……” “我……” 亦哲不知该说什么。 “都是白血病……都是白血病……” 听见白血病,亦哲的心咯噔一下。因为不久前,他才知道六年前干爹是得白血病离开人世的。“干爹他……” 黎曼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小语……诶,如果小语没有得白血病那就……” “什么?黎语……白血病?” 亦哲微震了一震。 黎曼登时回过神,神色有些不自然:“呃……没什么……” 发觉有些不对劲,亦哲试探性继续问:“干妈,你刚才说黎语得了白血病?不是干爹吗?” “呃……我……” 黎曼忘了来之前女儿的“特意交代”。黎语不愿向人提起她曾经的痛苦经历、那一段让她对医院留下永久性畏惧的经历。 每一日清晨睁眼,惨白的一片率先映入眼帘。白色墙白色的床,白色的柜子白色的床门,一切都是令人恐惧的惨白。还有无数针头、大小药瓶、各种医疗机械设备…… 黎曼不经意间说漏嘴,顿时显得有些慌张。 亦哲这才发觉事情不妙:“干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语气开始急促。 忽地,亦哲紧握黎曼的双手。“你说……你说黎语得了白血病?” “不是……我没说……” “你刚才说的……不是干爹,是黎语!黎语得白血病?” 那灰色的眼神顿时涌跃着激动的情感。“薇姐说……干爹患白血病而死,可是你却说……怎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曼登时不知所措,只觉双腕被握的生疼:“亦哲……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干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亦哲忽而松开手,蹙眉问道。语气很淡定,神情却很严肃。 望着这样的表情,黎曼在心中挣扎了好久。 “干妈,是不是……有什么事……黎语不让你说的?” 抬头一看,黎曼不由一惊。这孩子果然还是很了解黎语! “是。” 黎曼终于开口,“小语她……一直不愿面对过去。来之前她交代我,千万别告诉你们六年前她患有白血病,和她爸爸……一模一样啊……我差点……差一点就要再失去一个亲人……” 说到这儿,黎曼将脸埋入掌中,微微抽泣。 “你说什么?你……你说黎语六年前得白血病?” 那一声惊叫,顿时引来四周异样的目光。顿时唏嘘声四起。 黎曼点点头,“她说……她说赶来美国之前就被检查出来了。我不知道那时候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闹别扭,为什么小语会在她小姨那儿住了好几天……小语从来没有说。我也不好问,每每只要提到那一段时间的事,她会止不住的流泪。有一次……有一次还抱着我大哭!啊哲,你们到底怎么了?” 亦哲咬紧双唇,除了黎语得了白血病之外,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是什么时候被检查出患有白血病的?” “啊?我……我……记不大清楚,好像是……是她赶来美国的前一周吧……” 前一周,前一周倒底发生过什么事呢?亦哲握紧双拳努力地回想。是了…… 前一周,她在顾北韩的怀里。顾北韩搂着她吻了她,她没有反抗。 随后,她便负气离开去C区小姨那儿…… 之后,就是在医院不愉快的碰面,还有最后的分手…… 难道,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 “呵。” 亦哲忽而一冷笑,这让黎曼心中一颤。 “啊哲你——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飞机即将降落的播音想起。众人做好了准备。亦哲只觉脑中胸中一片轰鸣,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样的咆哮!是什么原因呢? 无疑,是六年前黎语得了白血病的事实让他内心一片震撼!一个奇怪却不失理据的想法油然心生:难道因为白血病……她才和顾北韩……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提出分手……是这样么?是这样么? 不行,一定要问问她!或许……或许真的是这样! 不知为何,心情忽地开始好转! …… “妈,大姨怎么还没下飞机啊!” “看你,这么没耐性!” “小语姐,不是说飞机……” 话刚说到一半,只听小嘉忽而兴奋地喊道:“大姨!大姨!大姨在那儿呢!妈,你看!” “在那儿在那儿!” 小姨推了推身旁的丈夫。 “姐!我们在这儿!” 姨父踮起脚挥舞着手朝人潮涌动中的目标高声道。 “妈!” 黎语亦是踮起脚尖高声喊道。 “大姨!” “姐!” “姐!这儿呢!” 黎曼似乎听见女儿的声音,忙四下搜寻。不一会儿便发现不远处正兴奋捂着手的女儿、妹妹黎婷和妹夫梁宥衷,还有外甥梁嘉。于是扭过头对身后的亦哲笑道:“他们在那儿!” 转过身,黎曼朝等候多时的四位亲人走去。亦哲随后。 “咦,妈!你看大姨身后……那又高又白的帅哥哥……是谁啊?” “是啊,有些面熟!” 梁宥衷道。 “难道是……” 黎婷似乎猜出是谁,但不能确定。 “是亦哲哥?” 小嘉问。 是他。黎语第一眼就认了出来。果然,他们乘的是同一班机。看起来,亦哲像是在帮母亲提行李。黎语不由蹙眉,深感疑惑。 他曾经避而不见母亲,甚至不让母亲探望病重的大妈。但如今两人看起来似乎……很有从前的影子。 难道——黎语的心猛地一颤,随即却又渐渐平息:妈应该不会告诉他的。 想到这儿,黎语只听耳旁一声兴奋地叫喊:“大姨!” 抬头一看,俩人已来到跟前。 “姐!” 梁宥衷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在一抬首时只见姐妹俩正相拥而泣。 “真是好想你们啊!” 两人松手,黎曼道。“呵,小嘉都长这么高了!” “姐,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一个半月呢。除了圣诞节的公假,我又另申请了半个月的假期。” “好呀!这次大姨可以呆很久了!” “是啊是啊!多住些日子,你难得回来嘛!” “嗯?小语呢?” 黎曼问。 众人扭头寻找,才发现另一边黎语正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那个人跟前。 “你……是来接我的,还是来接干妈的。” “干妈?” 听见这样的称呼,黎语有些讶然。他……居然还这样称呼母亲。“我……” 话未说完又低下头。“我……昨天才想到你们可能是同一班机……所以就……” “如果我和你妈不乘同一班机,不在同一机场下机……你会来接我吗?” “啊?” 抬头一看,那样温柔兼有冷峻的神情让黎语不自觉脸上一辣,登时红了一片。 “我……会的。” 亦哲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待她的解释。 “我……之前有答应你……会来接机。我妈,小姨他们会来……” 亦哲的手微微伸起,想要握住她的腕。正在此时,海浩不逢适宜突然出现在附近,闻声只听:“亦哲!黎语!” 猛地收回手,亦哲忙转过身。 “你不是说……” 黎语疑惑。之前不是说好的,只让她一人来接机么?怎么海浩…… “去陪你妈吧。下飞机时联系海浩,他正好在附近。所以,我就让他过来接我了。” 原来是这样。 “怎么?看你们的样子,很不欢迎我啊!” 当然不欢迎。海浩见俩人沉默,忙又岔开话题:“咦……黎语……那——那是你母亲么?” “哦,嗯。我妈刚下飞机。” “啊,黎教授,真是好久不见了……我去打个招呼!亦哲你在这儿等我。” 海浩来到当年XX大的黎教授身前,打完招呼后两人聊了起来。 见此,亦哲终究安奈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猛地握起黎语的手蹙眉道:“是因为……因为白血病……才和我分手的么?” “啊?” 黎语在霎那间被问倒。 望着他深邃而渴求的眼神,黎语愣了好一阵子:“呃……什么?我……” 待反应过来时,海浩已然回到原地。亦哲忙又放开她的手,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同海浩离开。 这算什么意思?亦哲为什么那样问?白血病……莫非母亲告诉他了?他和母亲乘同一班机…… 是否因为如此,才会有那样奇怪的问题!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 此时,黎语的脑中一片空白,眼见海浩与亦哲的车渐行渐远,脚下的麻木让她忘了久久站立的酸疼感。 车上,海浩不停地盘问亦哲之前对黎语奇怪的举动,包括暧昧不解的眼神与突然的肢体接触;随即又扯到黎曼,称赞她乍一看风采不减当年。 忽地,亦哲开口问道:“黎语患白血病,你知道么?” 话音刚落只见,海浩疾速换了车道紧急刹车。“什么?黎语患白血病?” “六年前。” “哦,吓我一……” 跳字未出口,海浩猛地转过身再次惊道:“六年前!” 亦哲停了片刻,才接过话:“我和干妈同一班机,座位相邻。飞机降落前,她无意中提到的。” “什么……什么?黎语六年前得了白血病?怎么会……不是她父亲么?” “六年前她和干爹都得了白血病。” “六年前……就是……我们毕业前……她去美国的时候!” 亦哲没有回答。 “那不正是她和顾北韩……正是你们俩分手的时候么?呃……是不是……会不会因为这样,她才和你分手?” 亦哲仍旧沉默。 “你问了她吗?” “没来及回答。” “什么意思?没来得及?” 亦哲扭头,眼神埋怨地望了他一眼。 “嗯,干嘛这样看我?” 海浩皱眉。 …… “小语,你的脚怎么样了?” “妈,跟你说了没什么大碍。” “姐你别听她说。她那脚再不好好照顾着都得残了!” “大姨,你是回来照顾小语姐的呀!” “是啊。” “不是来看我的。” 小嘉嘟哝着。 “你这孩子,大姨回来当然是来看你们的!” 黎曼摸着他的脑袋笑道。 “姐,咱们先回家。” “好。” “大姨,我妈买了好多好多你爱吃的菜!” “是吗?” “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 “什么嘛,我可一直都很能说会道的!” “哈哈哈……” “哈哈……” 黎语的沉默在笑声中湮没,车窗外掠过一道道风景。 此时此刻,脑中全是之前亦哲那一令她浑身颤动的问题。 “小语,怎么不说话?” “小语姐?” 小嘉伸出手轻轻扯动她的衣角,黎语如梦初醒。 “怎么了?” “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小姨问道。 “嗯,在想帅哥!” 驾驶员位置上的姨父看了看车内后视镜笑道。 第19章 真相(二) 真相 (二) 姨父这么一说倒像是猜中了黎语的心事。“小语啊?怎么不说话?” 黎语侧过脸,有些窘迫。 “小语啊,今晚陪陪你妈,在小姨家住,啊?” “哦。” 众人继续说笑。 …… “顾北韩在美国呆了三年,不如,去问问他?” 海浩没底气地问了问。 “不要。” 果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憎恨顾北韩。 “亦哲,不是我说你。明明心里有很在意的东西,总碍于面子不想去证实。你这样会失去很多珍贵的东西!” “无所谓。” 亦哲冷冷道。 “无所谓,失去黎语也无所谓么?” 亦哲扭头看他一眼,想争辩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 “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你还是这样。你是不是害怕去面对?” 亦哲无言,海浩却步步逼进:“明明心里很在意她,为什么每次都要伤害她?难道这样你都不觉得心痛?没错,你们俩六年前发生的事,我们都不清楚。可我觉得,连你自己也搞不清状况!糊里糊涂就这样分开了……不知道你和她都怎么想的!” 越说海浩越生生气,埋怨的语气也越来越重。 …… “妈,” 黎语忽然转过身。谈笑中的黎曼停了下来,“嗯?怎么了?” “妈,你是不是告诉亦哲……” 话音刚落,黎曼脸色一僵:“小语,妈不是有意的。无意中说漏嘴了,你不要生气啊……” “怎么了姐?” 黎婷问道。 “小语……” 黎曼握着女儿的手。 “哦,没事……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 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黎语轻叹了口气,扭头继续望向窗外。 见此,黎婷和丈夫都不再多问。黎曼松了口气。女儿这算是想开了么……心里的郁结解开了么? 亦哲知道了……知道她六年前得过白血病。想到这,黎语的心开始浮躁地跳动。他会怎么想呢?他知不知道那些误会都只因为该死的白血病造成的呢? 算了,时隔六年,误会已经酿成恶果。解释与否似乎都没有意义了,多说何用? 真的吗?真的没有意义了吗?那样的结局……是他想要的吗?她呢?难道就这样以错为错,生活在这样残酷的谎言中么? 黎语的心纠结着。忽然有种想告诉他真相的冲动。 六年前,望着他仇恨的神情,黎语怎么也开不了口。她没法告诉眼前人那个误会,没法告诉他自己得了白血病的事实。如果告诉了,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博取同情! 在失去亲人的巨大痛楚中,一切误会都渺小的自惭形秽。纵使有再多的误会,也无法抚平他心中的那道伤口。所以,沉默只能是她最后最好的选择。 可是,如今再没有车祸了。他还是那么愤恨么?如果告诉他真相,他能理解么?会么? ……想到这儿,黎语忽地将身子前倾,用手轻拍了拍前座驾车的姨父:“姨父,我要在这儿下车!” “什么?” “小语,你要做什么?” “小语,不是说好到小姨家的么?” “小语姐!” “妈,我……突然想起还有件急事……你和小姨姨父先走,等我办完事就过来!” “小语!” “姨父,快!找个停车点让我下车!快!” 黎语焦急的催促下,梁宥衷忙就近的公交小站停了下来。 “小语——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 …… “我传给你的资料他们看了么?” 海浩问道。 “怎么不说话?案子理的怎么样了?当事人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以为他们和你乘同一班机回来呢。” …… 正当海浩乐此不疲地发问时,亦哲突然道:“海浩,掉头。” “啊?掉头?” “回机场,再往C区走。” “什么?到底是去机场还是去C区?” “先回机场,在开往C区!快!” “什么意思?哦——你要去找黎语?好!没问题,保证半小时内赶上他们!” 海浩心情顿时好起来,似乎比亦哲更为欣喜。 然,车驶到前方一个拐口时,海浩来了个180度大旋转。没系好安全带的亦哲,头从靠枕上滑向身旁的玻璃。车内登时发出一声巨响! 随即连着一声惨叫——不仅撞上了身旁的玻璃窗,紧接着亦哲的头又嗑在挡风玻璃前的小平台上,不明的尖锐物品在他太阳穴附近划了一道四公分的口子,血顿时涌了出来。 “亦哲?怎么了?” “差点就要被你害死了。” 亦哲捂着伤口埋怨道。 “谁让你不系好安全带!” “早知道应该让小曾过来接我。” “你——算了算了,先找医院缝缝针!我看看,最近的医院……” …… 下了车后,黎语叫了的士往A区返回。 见后座上的乘客有些坐立不安,司机解闷儿道:“小姐,你有急事么?” “哦……不急。” “看你神色匆忙的,我尽量开快点。” “谢谢!” 说完,黎语从包里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发个短信,问问他现在在哪儿。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回信。又过了一分钟,还是没有。再过了一分钟……黎语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后又失落地放回包里。 过了十五分钟,还是没有回信。细心的司机从后视镜中见到黎语焦急等待的神情,忙笑道:“小姐,车厢里信号可能不好,你要是着急不妨露个窗打个电话吧!” 黎语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忙谢过司机掏出手机播下号码。 “嘟……嘟……嘟……嘟……” 怎么不接?快接啊!心情忽然变得万分焦急。他怎么不接呢?没听到么?还是有什么事? 黎语结束了通话,转念一想又拨下海浩的手机号码。 欢快的音乐响起,不一会儿手机接通了:“喂。” “海浩,我是黎语。你们……你们现在在哪儿?” “怎么了?” “我……我找亦哲……找他有些事。” “哦,” 海浩正准备诉她亦哲受伤的事,忽而一个歪念头闪过脑海,海浩忽地焦急道:“黎语,我本来打算晚一些告诉你的!亦哲他……他出了车祸!你快过来!我们在……” 亦哲出了车祸!手机从掌中滑落,硬生生摔在地上。 亦哲出了车祸…… 亦哲出了车祸…… 亦哲……他出了车祸…… …… …… 下了的士,黎语疯狂地跑进第二医院,逢人就问:“亦哲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 “这谁呀你!” “你是谁啊!” “这不神经病嘛这!” …… 忽而——“叶律师!” 扭头一看,是顾玲姐。 “叶律师怎么了?看你哭成这样!” 顾玲忙掏出纸巾给黎语擦泪。 “亦哲,有……有看到亦哲吗?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汪律师?是死是活?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别急,顾玲姐在这!” “顾玲姐……亦哲……” 黎语猛地挣开顾玲的双手,往前狂奔。 叶律师这是怎么了?顾玲不解,于是来到服务台前咨询,看看是否真有汪律师的消息。 黎语来到挂号等候厅,朝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他的身影。 亦哲……你在哪儿……你怎么样了! 忽然扭头一看,是海浩—— 跌跌撞撞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黎语扑倒在海浩的怀中:“亦哲呢?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快告诉我你快说啊!你……” 话未说完,无意间一抬头,只见亦哲捂着太阳穴正朝这儿走来。 脸上挂的泪珠,因痛哭而扭曲的表情刹那间终止。亦哲! 迎面走来的亦哲见此情形,不由蹙眉。她……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儿?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本人来…… “亦哲!” 黎语甩开海浩的手冲上前,紧紧抓着亦哲的双臂:“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啊……” 黎语忍着泪,哽咽的声音开始颤抖。 什么怎么了?这一问让亦哲更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要不要、伤到哪儿? 微一扭头,只见左前方站着的海浩一脸坏笑。亦哲顿时猜出了个大概,皱着眉瞪了他一眼,然而脸上却不自觉微微笑起来。 黎语深吸了口气:“怎么这么……不小心?到底伤到……伤到哪儿了?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说话?你……” 话未说完,亦哲双手一伸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我没事,一点小伤。” 亦哲心满意足的笑了。那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你骗我……出了车祸……怎么可能只是一点小伤!让我看看!” 黎语不知趣地挣开他的怀抱。 车祸?呵,原来是这样…… 海浩,你干的好事! 海浩一见他那双充满恐吓的眼神,立即掉头往医院大门走。 “啊,不好意思,没看见,对不起对不起!嗯?顾玲姐?” 走的太急,海浩撞上了正迎面走来的顾玲。 “海浩,你怎么在这儿?对了,刚才叶律师在找汪律师,你有没有看到……” “在那儿呢!” “啊,哦?他们……怎么……” “呵,十年的恋人。” “什么?他们俩?十年?可之前不是——” “顾玲姐,咱们去喝杯咖啡?有空么?” “哦——好好!走吧。” 顾玲会意地点点头。 “你看吧,就伤到太阳穴附近。” 抬头一看,果真在太阳穴附近有道被缝合的长口子。“怎么……” 话未问完,只见亦哲一脸阳光灿烂般的笑容,和自己当下情形一比,真有些天壤之别。奇怪,他为什么笑了? “你……笑什么?” 其实仔细看看,他的笑容一点也不输给吟枫那家伙!“你到底笑什么?除了太阳穴附近,就没有其他伤口了?” “没有,真的没有!” 亦哲笑得更欢了,顺势一揽,黎语紧紧贴在他胸前。 “亦哲,你……你要做什么?” “害羞了?刚才鬼哭狼嚎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羞?” “我……” 她看不见亦哲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听语气像是一脸挑衅般的坏笑。 “你被海浩骗了,我哪儿有出车祸?” 亦哲松开手满心欢喜。 “啊?” 黎语就原地愣了半晌。“什么嘛……海浩呢!” 埋怨的语气带着些怒意。 “诶——去干吗?” 亦哲即使拉住转身的黎语。 “找海浩算账!” 黎语嗔怒。 “算什么帐?” “如果他不骗我,我哪儿会这么着急,哪儿会这么提心吊胆。他告诉我你出车祸了,我差点以为你……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害得我这么……这么着急……哼,必须让他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说话声越来越小,语气越来越弱。 “原来……你这么担心我啊。” 食指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没等黎语反应过来,亦哲已在她唇上留下深情温柔的热吻。 “啊,亦……亦哲……你……不要……这里……医院……人多……”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说话!” 亦哲松手道。随即紧紧搂着怀中的人,继续缠绵。 ——“别拉着我啊!” “快看快看!” “看什么呀看——啊——那是汪律师!” “还有叶律师!” “他们竟然——竟然在接吻!” “传言果真是真的!他们是情侣诶!” “不对吧,之前两人不跟仇人一样么!” 说话的,是盛宇的另两名律师。 …… “好吃吗?” “嗯!很久没来这家饭馆,好怀念啊!” “六年。” “你干嘛?一脸爱笑不笑的样子!” “走吧。” 亦哲起身拉着她的手。 “去哪儿?” “下一站,巴黎春天。” “啊——怎么都是老路线!” “你不是很久都没跟我一起逛街了么?重温一下有什么不好!”亦哲拉着她直往大门走去。 “喂,我晚上还要会小姨家陪我妈啊!” “干妈又不是只呆一个晚上,明天也一样。” “可是……我来的时候跟她们说了,晚一点会过去的!” “那就晚一点,现在八点不到。” “诶——那个……现在是冬天啊,晚上九点就已经很迟了嘛……” “哪儿这么多废话,去不去,不去我回家照顾我妈。” 亦哲刚一转身,黎语却在身后紧紧拽着他的手。 “怎么,改主意了?” “去……去……去啦……” …… 手机响了,黎语忙接通电话:“喂,妈!” “小语,你在哪儿?什么时候过来?不要太晚啊!” “哦……妈,我在老商区这儿——” 话未说完,亦哲一把抢过手机:“喂,干妈,是我,亦哲。” “亦哲?小语跟你在一起啊?” “嗯。小语今晚不过去了!” “什么——谁说——” 亦哲手一伸,捂着黎语的小嘴。 “也好,这么晚过来,我还有些不放心。” “嗯,干妈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啊,好!好好!好!有你在她身边,干妈就放心多了!你们好好玩儿啊,干妈就不打搅了!” 黎曼满心欢喜地挂了电话。 “嗯——嗯……你……放手!” 好不容易拿开亦哲的手,见他一脸坏笑,黎语问道:“怎么又笑?我妈怎么说?” “干妈说——” 亦哲顿时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道:“干妈说,你跟我在一起她很放心。天色也不早了,你就不要过去了。否则……干妈会担心的!” “你——” “少啰嗦。去看电影!” “啊?” “泰坦尼克号。” “又是……” “那不是你最喜欢的么。” “什么啊……是你喜欢的好吧。” …… 手机又响了,亦哲掏出手机一看,是汪晨的,忙接了起来:“晨晨,怎么了?” “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哦,我在老商区这里和朋友逛街。” “逛街?哥,你什么时候开始会逛街了?” “怎么说的话!” 一旁的黎语忽地惊叫,亦哲忙捂着话筒扭头问道:“怎么了?” “我……我忘了跟你说,今天——晨晨有个班级聚会,让你下了飞机早些回家照顾伯母!” “你——” 亦哲无语,忙又接起电话。 “哥,是小语姐的声音吗?” “晨晨,你是不是有事要先走?” “是啊,我有交代小语姐让她转告你,早些回来照顾伯母!” 亦哲瞪了身旁人一眼。黎语只在一旁揉着手做委屈状。 “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去!” “不用啦不用啦,海浩哥早过来了!” “哦?他在家里?” “嗯!我让海浩哥跟你说话。” “喂?你和黎语在一起吧?” “嗯,你怎么去我家了?” “晨晨联系不到你,又急着参加她的班级聚会,所以就把我叫来了。” “嗯?联系不到我?” “是啊,她说你不接她电话!” 亦哲这才想起来,之前手机一直开着静音。 “我妈呢?” “伯母刚洗完澡,我先陪她看会儿电视,呆会儿会劝她去休息。” “嗯,那好。有你照顾我很放心。那我就不这么早回去了!今晚你就住我家。” “啊——你——怎么能这——” “嘟——嘟——” 亦哲迅速把电话挂断。俩人牵着手,朝电影院的方向漫步而去。 …… 到朝阳小区下了公交,亦哲拉着黎语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喂,你干嘛?” “去我家。” “为什么?我要回我的新家!” “谁让你忘了通知我这么重要的事!” “可是——也不能全怪我吧,再说海浩不是及时赶到么。” “怎么这么多理由!快走。” “不要啊——” …… 争了半天,黎语最终侥幸逃过亦哲的魔掌,成功返回家中。一天的疲惫让她进门放下包后立刻进入浴室,躺在浴缸中泡澡。 美人出浴后上了会儿网,不久觉得犯困,于是准备去休息。 忽地,门铃响起。 “谁?” “是我,亦哲。” 是他?这么晚了来做什么?黎语忙赶回卧室披上大衣,随后开了门。 “这么晚了有事么?” “嗯。” “什么事啊?” “怎么不让我先进门再说?” “怕引狼入室!” 黎语挑眉。 亦哲淡笑了笑,蛮横地闯入大厅。关上门,黎语转身道:“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亦哲拉着她的双手,笑容未退。 “好香啊!” 黎语道,“你喷香水了?” 那一双修长的青眉登时有些痉挛。“我刚洗完澡!” 亦哲微怒。 “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我刚在洗澡时,突然想起……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下午问你的话。” “下午?” 接机的时候?黎语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僵硬。 “干妈说,你去美国前就被诊断出白血病?是不是……是不是因为这个……” “亦哲,你一定要知道吗?” 黎语愣愣一问。 “要,我一定要问清楚。你知不知道这六年里,每次想起顾小北……和你……和你接吻,我……我就嫉妒的发狂!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再知道你去了美国,顾北韩也跟着去了之后,我已经疯了!” “可是,当时是你让我……永远消失在你面前的……” “我说的都是气话……当时,爸在车祸中丧身,妈又昏迷不醒……所以我……你走了之后,我很想你,却更想恨你!很痛苦很绞心,你知道这种感受吗?后来,我发现自己每天无可救药地想着你。我开始逼着自己恨你,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始终做不到!渐渐地才发现,越是这样恨你我就越想你。想得快疯了,恨的也快疯了!可是你……你始终不曾出现……” “亦哲……” “一年一年过去了,我知道始终放不下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正处于漫长无边的等待中。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只要能让我再见你一眼就好……我一直骗自己,告诉自己我们还在一起,只是你去了美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亦哲,对不起……我……” 搂着黎语,亦哲轻轻吻着她的前额。“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我控制不了自己!在朝阳幼儿园门前,看见你和顾北韩……还有小悦……我……” “别说了……” “每次看到你和齐吟枫在一起,我的心就很难受很痛!我知道自己在吃醋,我也想控制自己。可是……毫无办法.你不在我身边的这六年是我这辈子最空虚最痛苦的六年!你能体会吗?六年啊,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一去不复返?知不知道,每回我在深夜中惊醒,全是因为梦见分手的那一幕!知不知道,看着你的照片,我可以失眠整整一夜?知不知道,每年的六月天我总会想起你!我很清楚,我的心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我一直毫无自信毫无目标地在等待……” “亦哲,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再见你的那一霎那,我的心已被击的粉碎。随后,终于明白了,你——是我这辈子的牵绊,不管结局如何,你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会再放开你!不管有多少个顾北韩,不管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会再松手!” “亦哲,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北韩之间没有什么!” 黎语松开手,深情地望着他。骨气勇气,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把当年的误会澄清:“好,我告诉你,我把真相告诉你!六年前车祸发生的前一周,我到医院做检查,被诊断出患有白血病。当时我好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被吓坏了,那一夜我都没有睡!只想着第二天可以告诉你……可是第二天在找到你之前,我碰到北韩,他向我……他拿着花告白。当时的我忽而视线模糊眼前发黑,脑袋也犯晕,所以才……才会倒在他怀中。可是……我没有接受他!真的没有! 是北韩误会了,所以他……他低下头吻了我。那一瞬间,我看见……你就在前方的楼梯口!我想叫你,可是叫不出声……我想解释,可是……我昏倒了。等我睁开眼时,人已经被送进校医院。我知道那一天,你在学生活动中心有个……有个很重要的彩排。所以,我立刻赶过去。 可是……我却看到你,看到你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你……你和美逸接吻……” 抽泣着、哽咽着,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委屈的。六年了,每每想起那一幕,心就会很疼很痛。 眼泪欢畅地淌下……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段时间……你知道的,我去公司实习,学生会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像毕业晚会彩排、辩论赛、毕业论文答辩、研究交流项目……那段时间,学校里关于你和顾北韩的绯闻传的漫天卷地……” “你相信了?” “我怎么会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就相信了呢?我一直相信没有人能介入我们之间……可是,见到他吻你的那一幕……我崩溃了!” “那只是个误会啊……” “你可以跟我解释啊!” 黎语深深吸了口气,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等我们再见面时,已经物是人非了。在医院中,看见你痛苦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啊!” 亦哲紧紧抓着她的双臂。 “有用么?当时的你,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的心是恨我的,连眼神都充满怒意。就算我告诉你我得了白血病,也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改变不了的!” “可以的!” 黎语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当时在你面前的我,病情已有了恶化的倾向。在那之前,我还接到妈的电话,说爸爸……爸在医院病危,同样患的是……白……白血病!我快要崩溃了……见到大妈病床前绝望的你,我不知怎地……就想到分手这个选择。” “你说你喜欢上别人,我以为是顾北韩。” “不——那是骗你的!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当时,我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切,能及时到美国看父亲最后一眼!” “好自私的想法!” “对不起,亦哲!一切都是我的错……” 好了,一切真相大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黎语昏倒在顾北韩的怀中,造成了误会。之后所有的一切随之而起。那场车祸虽是个意外,但如果没有之前的误会,意外根本就不会发生。 “六年里每个日夜我都在想你,可我不敢回来看你,我怕你还在恨我!” “为什么这次回来了?” 松开手,亦哲往后退了一步。 “我已经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你不在身边的日子,不管你……是否恨我,我都想……回来再看看你,看看大妈……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亦哲,你能感觉的到吗?” 黎语已然泣不成声。 亦哲搂紧她,却没发现自己竟也浑身颤抖着!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不是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也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却还要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当时的她对他说:“我喜欢上了别人,我们分手吧。” 当时的他虽她说:“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当时的他们明明彼此相爱,却要这样伤害对方。 亦哲不是感性的人,却在爱上她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感动。他的情绪因她起伏不定,神经跟着她的一举一动而游走,生命的节奏已被她同化…… 眼眶中闪动的晶莹渐渐消失。低下头,温热的鼻息寻找着…… 轻轻落下一吻,之后是那样激烈情感的爆发…… 六年前幸福时光的点点滴滴、六年等待的黑暗中难耐的煎熬、曾经的缠绵、曾经的依恋、曾经的浪漫、曾经的刻骨铭心……一切的一切融化在浓情蜜意的热吻中…… 指尖划过的脸颊、耳后、下巴、前胸,吻一一落下…… 静谧的夜,欲望一点点燃烧…… 六年的空虚在这一刻得到满足…… 恨与爱交织着缠绵着…… 痛楚与快乐融合着蜕变着…… 拾起曾经的依赖、往昔的眷恋,再浪漫一次,开始重逢后的新生。 …… 翌日清晨闹钟一响,黎语忙伸手按下开关。 随即,亦哲真开眼,看着怀中嗜睡的美人,不由憨笑。将落地一半的被子扯起,覆在两人缠绵□的身上。 黎语微一蹙眉也醒了,喃喃道:“怎么是你?” 看着他一脸坏笑,黎语微笑的表情僵在那一瞬间,随即扯过被子猛一坐起。“我……我……我去梳洗……” 脸羞得通红,黎语从近旁拿了件宽大的外衣披上就往浴室走去。 “干嘛——” 亦哲伸手猛地将她拉回,紧接着在她前额留下一吻,随后微笑着推开她:“动作快点,不然我也要迟到了!” …… 近了盛宇,俩人才发现原来在信息化时代,消息可以穿得这么迅速! “汪律师,你和叶律师是男女朋友关系啊?” “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呢?” “叶律师,昨天下午有人在第二医院看见你抱着汪律师直哭,到底怎么了?” ……整个就一记者招待会。 好不容易进了办公室,打开电脑,无数留言纷沓涌现…… 就连每周的例会上,大家谈论的都是关于两人的八卦,赵林二老的铿锵措辞完全没人理会。 例会结束前宣布了下个月出国实习考察与休假交流的名单:XXX XX XXX 林佩瑶 XXX XX…… 林佩瑶这三个字让亦哲内心微一颤,抬首望去,正巧她在看着自己。亦哲微微一笑,佩瑶颔首致意。身旁的黎语不由将手伸向桌子下方。随即,亦哲表情僵硬、眉毛扭曲。黎语却心满意足地奸笑了一阵。 下班后,亦哲在楼下等黎语,转过身,只见佩瑶走来。 “林律师。” “汪律师。” 佩瑶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你……在等叶律师啊。” “哦,嗯。你……回家?” “不然能去哪儿?” 佩瑶笑了笑。 “怎么不和林老一起走?” “他把我抛下自己先走了!” “呵呵。” “嗯……我听陈律师说了你和叶律师之间的故事,我……我祝福你们!” “啊?” 亦哲微愣,随即忙道:“谢谢!” “那,我们交个朋友吧?” 亦哲微笑:“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叶律师果真神通广大。” “嗯?怎么说?” “我听说汪律师向来不喜欢笑,对谁都一样。不过今天,汪律师笑了好几次哦!” “那是因为他对你有意思了!” 两人侧身一看,是黎语走来。“哟,汪律师,魅力挺大的啊,这么漂亮的美人儿都被你迷的团团转呐!” 如一阵春风拂面而过,黎语拎着包从两人中间飘过。她原来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品性。很潇洒很青春,很妖艳很动人……佩瑶自叹不如。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亦哲皱眉道:“等等我!” 随后扭头与身旁的佩瑶告别“我先走了!” “好。” 佩瑶点头微笑。那样的两个人啊……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佩瑶转了个身失落地离开。 这将是她呆在盛宇的最后一天。不错,至少见到他笑了。今后的生活中有他存在的记忆相伴,人生也可以变得精彩。 不知爷爷现在是否到机场了,晚点的飞机…… 的士载着佩瑶渐行渐远。车窗里,一个人影一双澄目一直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那个追逐他一生幸福的方向…… 她是否也该找寻属于自己真正的幸福? 华灯初上,亦哲将黎语安全送到C区小姨家。 进门坐了一会儿后因要照顾母亲,亦哲便又匆匆离开。 接下来,一家人就亦哲的问题紧紧盘问黎语。只见她含笑不语面带微红,黎曼顿时心生感激,感谢上苍让这对有情人终于又走到一起。 晓诺的婚期眼看就要到了,意味着筱和也准备返回英国了。 亦哲与黎语忙着给两人挑礼物。 抽了个时间,黎语和筱和陪着晓诺选了一套美美的婚纱。郑昭、海浩还有亦哲、北韩等人忙着安排婚礼彩排等内容。 “亦哲,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都知道了。” 亦哲笑着说,“她都告诉我了!” “啊?” 顾北韩惊道,“她……她从来不让我们说的,怎么……” “在我的逼问之下。” “哦,呵呵。难怪了!” “说起来……呃……我还要谢谢你,在美国照顾了她三年。” “啊?我?不用谢不用谢,其实一切祸端都是因我而起!我只想做些事能补偿你们……如果还说'谢'的话,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好,那我为之前对你的种种道歉,请你接受!” “我——我——这个——我——” “你就说‘我接受’,这不就完了!” 郑昭笑着走来。 “哈哈……” “哈哈哈……” …… …… 得空时,黎语陪着母亲去见大妈。近段日子忙着工作,她不晓得汪妈妈的神智、意识已恢复了大半。 这不,两位妈妈一见面就是抱头痛哭。叙旧时,偶尔想不起来的画面,黎曼就会详细地描述一翻。汪妈妈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俩人聊的还是很开心。 饭后,黎语和晨晨陪着汪妈妈看电视,亦哲和黎曼在厨房里洗刷碗筷清理桌柜。 “呵,” 黎曼笑道,“啊哲啊,看见你和小语……呵呵,干妈真的很欣慰啊!” 亦哲笑了,停下手中的活。片刻后问道:“干妈……如果……我和小语结婚……” 正在此时,黎曼不小心将水龙头闸门打开。哗哗的流水声将亦哲低沉的声音湮没。关上水龙头,黎曼一边拍下围裙上的水珠,一边问道:“啊哲你刚说什么?” “哦……没。” “我哥说啊——他想和小语姐结婚!” 躲在门外的晨晨一脸奸笑,端着盘子走进厨房。 什么?黎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 “干妈……” 望着她一脸惊诧的表情,亦哲不确定黎曼的想法。 “你想清楚了?你不……不恨小语了……也不……也不恨我了?你们之间……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干妈,如果……你不……不同意,我们……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可以……相处……我相信……” “伯母伯母,我哥真的很喜欢小语姐!这六年始终如一,你就同意吧!” “干妈……” 妹妹的话给了亦哲莫大的勇气,“我爱黎语,我想跟她一起生活,一辈子……永远……永远!” 黎曼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顾不得手上的油水,紧紧握着干儿子的手:“太好了,太好了!那你妈妈……” “我妈这么喜欢她,整天媳妇儿媳妇儿地叫,不会反对的。” 亦哲笑道。 “好!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黎语走了进来。汪妈妈忙松开手,亦哲神情窘迫。转了个身,将洗好的碗筷放入消毒柜中。“怎么不说话了?” 黎语继续问道,“对了,晨晨。苹果呢?洗好了么?” “小语姐,什么时候嫁入我们汪家啊?” “去去去,干活去!” 亦哲白了眼妹妹,催促道。 黎语脸上一阵热辣,见他和母亲脸上都是奇怪的表情,忙转过身走出厨房。 扭头看着她的背影,亦哲开心满足的笑了,心中的悸动一点一点荡漾开来。 第20章 插曲 插曲 元旦那一日,正是晓诺的大喜日子。 教堂中,牧师致词:“郑昭,你愿意与童晓诺结为夫妻并与她同患难、共享乐,直到永远吗?” “我愿意!我愿意!” “童晓诺,你愿意与郑昭结为夫妻并与他……” “我愿意我愿意!” 牧师笑了:“我以上帝的名义宣布郑昭先生与童晓诺女士正式结为夫妻!”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时,全场沸腾了…… 新郎吻上新娘时,全场都是尖叫声…… 亦哲转过头,轻轻吻了坐在身旁的黎语,脸上挂着恬静淡然的笑容。 “怎么了?” 甜蜜熏得人有些醉意,微红着脸黎语淡笑地问。 亦哲笑而不答,从西装衬衣内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看起来有些旧,但还是满精致的。 黎语第一眼见到这个盒子,眼神瞬间荡起异样的光芒:“这……这不是……” 这不起眼的小盒子和她一直珍藏的那个,原是成对的! 那是俩人第一次过情人节时买的。这些年她一直保存着,却不想他也同样珍藏着! “这不是……大一的时候买的吗?” 黎语温柔地抚摸着小盒子。 “打开。” “啊?” “反应迟钝!” 亦哲没好气道,拿过小盒子。随后神情自若地打开小盒子,取出一枚精致的卡地亚钻戒,为她带上。 黎语正发愣,等反应过来时戒指已在右手的无名指上安静地呆着了。绯红润上脸颊,神情娇羞,嘴角挂着恬恬的笑容。黎语的心忽然砰砰直跳,好期待他下面的话。 “戒指很贵,好好保管。” “啊——”黎语登时有些失望。没办法,周围响起了为新人祝福的热烈掌声,送戒指的人已转过身去。他怎么……怎么不说呢! …… “别哭了!又不是不回来!” 筱和微笑拉着晓诺的手,擦干她脸上的泪水。 机场候机室中,郑昭和北韩拎着筱和的行李,一行十几人前来送行。 晓诺的婚礼结束后,筱和准备返回英国。这一天上午,阳光姣好。郑昭与亦哲开车将众人送往机场。还没分别,晓诺和黎语就已泪不成声。 “筱和,节假日记得常回来玩玩!” “筱和,年纪不小了,赶紧找个男人成个家,别浪费这么好的资本啊!” “海浩你会不会说话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 “筱和,到了伦敦,给大家报平安啊!” 薇姐笑着,伸手理了理筱和前额的流海。 “知道了!放心。” “一路小心哦!” “筱和……不要走嘛,再陪我几天好嘛!” “都嫁人了,还这么爱撒娇!郑昭,我不再她身边的时候,不许欺负她哦!否则——我立马回来扁你!” “是是是!我绝对不惹她生气!” “黎语,” “筱……筱和……” “怎么又哭了!” “我舍不得你……不要走……” “傻瓜,聚散匆匆嘛!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对了,我最关心的还是你和亦哲两个人,什么时候定下来了要第一个告诉我哦!我好及时回来给你祝贺!” 筱和笑道,朝亦哲使了个眼色。 “那筱和你干脆别回去好了。” 亦哲笑了。 “哈哈哈……” “哈哈哈,这个意思……” “嗯?这是什么?” “咦,是戒指呢!还戴在右手上!” “是卡地亚的啊!贵呢!” 黎语忙缩回手。 “老实交代!” “筱和……我……” “亦哲,行啊你。什么时候定的都不告诉我们!太低调了吧!” 海浩埋怨。 “还没……还没定呢……” 黎语弱弱地冒出一句。 “嗯?” “他还没……还没有说。” “亦哲,怎么回事?都把戒指给人家了!” 亦哲故装委屈:“……你们说嘛,她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又有一对儿了!筱和,你就别走了!” “哈哈哈……” “你们俩又走到一起真是太好了……” “筱和,你真别走了。他们俩,日子估计也就不远了!” “哎呀,你们真是的。本来还想回来的时候给你们个惊喜的!” “什么惊喜?” “我回英国,是跟公司辞职的!” “啊?那就是说你打算回国长住了?” “嗯。所以,你们别在拉着我了!”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都别再送了!” “那好,路上小心!” “走吧,我们帮你拎行李。” “那我走了!” “一路顺风!” “拜拜!” “拜拜!” …… ……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年假了。 周三那天,午餐时亦哲和黎语刚走出餐厅门,只见迎面走来一位姿色出众的妇女,还牵着一五六岁的男孩。顿时引来无数盛宇单身男士的目光。 “爸爸!” 小男孩甜甜地叫了一句。 “小泉!” 亦哲快步上前,脸上露出充满关爱的神情,很是难得。 他叫什么?叫爸爸? 仔细一看,前面走来的妇女……不正是……是周美逸!那……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儿子么?可是……他怎么喊亦哲“爸爸”?难道……难道说……这个小男孩是他们的孩子?记得薇姐说过……亦哲和美逸有过一段历史。难道…… “美逸,来啦。” “我还以为你不在,听说最近你很忙!” —— “啊?汪律师当爸爸了?” “那个小男孩……是他儿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那叶律师呢?” “汪律师和叶律师不是在一起了嘛?” “何止啊,听说在大学里就是模范情侣呢!” “谁说的谁说的?” …… “美逸……告诉你……黎语回来了!” 亦哲笑了,有些腼腆。 “是吗!在哪儿?好久没见到她了!” 美逸很是惊喜。多年不见,不知亦哲是否告诉她当年他强吻自己的目的,还有那个…… “在……” 未等亦哲把话说完,小泉插道:“爸爸,那个阿姨哭了!” 小泉指着他身后的黎语道。 “嗯?” 亦哲转过身,刹然间心不由一震:黎语僵立原地,泪水划过两侧脸颊,留下痛楚的痕迹。怎么了? “你怎么了?” 亦哲走近她身旁,关切地问着。 黎语没有回答,直直盯着前方的美逸。 “黎语……我是美逸,不认得了?” 没有回答,这一次黎语迈开步子往前走去,迅速消失在大门外。 “怎么回事?” 美逸一脸疑惑。 怎么回事?亦哲也不清楚。这时,海浩走上前:“美逸!好久不见啊!” “海浩!” “怎么了?” “不知道,刚黎语见到我们就离开了……” 耳边的闲言碎语再次响起:“看呐,叶律师吃醋了!” “是啊是啊,被男友当面劈腿……” “啧啧,想不到汪律师——” …… 原来是这样!亦哲顾不上其他,往大门外冲去! “诶,亦哲——你!” “爸爸去哪儿了?” “嗯?这是——” “这是我的孩子,程泉。” “那为什么叫亦哲……‘爸爸’?” “鸿熙……他到现在……还不肯任他……” 美逸收起笑容,神色有些凝重。“这孩子很喜欢亦哲,所以就……” “哦,原来这样!怎么都没听亦哲说过……等等……鸿熙?是程鸿熙的儿子?” “嗯。” 程鸿熙是当年XX大XX届国贸专业的段草,标准的纨绔子弟。当时除了亦哲和黎语这一对,学校里比较出名的情侣就数鸿熙和美逸了。据说,周美逸曾为程鸿熙堕了两次胎……不过也只是传言。但毕业前两人分手后就再没什么值得广为流传的噱头。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些不该说的?” 海浩挠挠头,想起那些对美逸来说有损形象的传言,他深感歉意。 “不碍事,都过去了。所有的闲言碎语……真的假的……都过去了……” …… ——“那个孩子不是汪律师的?” “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可是叶律师……” “应该是个误会吧,我在盛宇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汪律师曾经有个孩子啊!” “就是就是,汪律师为人这么正派,怎么可能这么花心!” “你啊你!还做白日梦,人家都跟叶律师这么好了!你……你醒醒吧你!” “干嘛啦!说不定这次他们俩就掰了,那不正是我的大好时机了么?” …… 海浩摇头叹气,面有愧色地看了看美逸:“女人多的地方口舌比较混杂,呵……” “亦哲还是很受欢迎啊。” “爸爸吗?跟爸爸有什么关系?” “呵,你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美逸,这孩子眉清目秀的,长大肯定又是个美男子!真的很像你啊!” “说笑了!” “你们吃过饭没?” “吃过了。” “那……你这次来找亦哲,有什么事么?” “事倒是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亦哲和这孩子有个约定,每年年前会带他出去玩。” “这样,呵。难得啊,亦哲一向不怎么喜欢孩子的!这俩人真是投缘!要不你们先到亦哲的办公室去等等他……” “好。” 两人朝电梯口走去。“带着孩子辛苦么?” “还好,前些年亦哲帮了我们很多。” “哦,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 冲出盛宇大门时,亦哲环顾四周——看样子,她消失了! 忙掏出手机,亦哲拨下黎语的号码,手机响了无数次但就是没人接。随后,亦哲忙唤来司机小曾。 车从盛宇开往家中,没人;再到她的新家,也没人。 打电话到C区小姨家询问,也说黎语没去过。那么,到底还有哪些地方……她到底会去哪儿? 满姨家?电话接通后,对方的回答仍是没有。 数了数,晓诺度蜜月去了……眼下还有谁…… 薇姐那儿?对,薇姐和她的关系不一般,打个电话问一问!然而,结果依然是否定的。 黎语,你去了哪里?难道又像六年前一样不辞而别么?是否同样地过了几日,才会知道你已经到了另一个国家?到底在哪儿?亦哲靠在车窗边,神情沮丧。 一股奇妙的恐惧感犹然滋生。他开始害怕了,害怕这一次她会永远离开。这是个误会,怎么不听完解释呢?不由地双眉紧皱。如果她离开了,怎么办?怎么办? 天涯海角都要把她找回来!对!可是,上哪儿找?黎语,你到底去了哪里? …… 齐薇刚挂断电话,只听门铃响起。“谁?” 听筒的另一端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薇姐,是我……” 黎语?齐薇忙开了门:“怎么了怎么了?哭的跟泪人似得!被人欺负了?是亦哲?到底……怎么了?” 齐薇轻轻抚摸怀中人,关切地问道。 “薇姐……薇姐……” “到底怎么了?来,坐下。先喝口茶,慢慢说。看你满脸委屈的样子,是不是汪亦哲欺负你了?” 黎语摇摇头。 “亦哲刚还来过电话,问你有没有到我这儿来。吴妈——来客人了。快上茶!” “欸——” 黎语定了定神:“小悦呢?” “黄栋好不容易有时间,带着她去动物园玩了。来,跟薇姐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薇姐……” 黎语停了片刻,试图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好啊,你问什么,薇姐一定字句不漏地告诉你!” 黎语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了:“亦哲和美逸是不是有个孩子?” “啊——” 齐薇没料到她问的这么直接,顿时有些语塞。 “薇姐,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 望着她焦急关切的眼神,那还怕失落的恐惧,齐薇犹豫了,到底该不该告诉她? “我问你,如果亦哲和美逸有小孩,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知道……” “你会离开亦哲么?” “离开他……” 头仰起时,满是泪水的眼眶里尽是一片茫然。许久,她才摇了摇头。 “就算他们有了孩子,你也不忍心离开他,对不对?” 黎语没有回答,薇姐只当她默认了又继续说:“其实,你心理都应该很清楚,亦哲很爱很爱你!正如你爱他一样。即使有什么……都不能因为一些小事,让你们遗憾终身。” 黎语低下头,抽泣。 “傻丫头,他都跟你求婚了,难道因为这件事,你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后又要分手么?” 齐薇叹了口气,接过吴妈盛上的茶饮了一小口,继续道:“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孩子。不过,亦哲曾经告诉我,他很后悔在你面前吻美逸,更后悔当时说的让你消失在他眼前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去了美国后,那几个月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不是烟就是酒……我还担心他会染上毒品!有一次在学校附近的酒吧里,我遇见他。他把我当成了你,说了一些很伤感很动人的话!” 看着认真听话的黎语,薇姐停了片刻。 “不过……在那之后,有一天他找到我,呃……还在我面前……不停地忏悔。” “为什么?” …… 原来,有一晚借酒消愁时,亦哲恰好碰见刚和程鸿熙分手的周美逸。亦哲喝多了,美逸也醉得不轻。深夜酒吧关门后,美逸将亦哲搀回家,俩人不知做了些什么。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亦哲与美逸几乎□着身子躺在地上。亦哲自责难当,所以再找到齐薇后深深地忏悔。 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齐薇尽力宽慰亦哲。那段时间里,亦哲很消沉,但那之后再也没沾过烟酒。之后便听说亦哲和美逸开始交往,可过了一个月却又听说两人分手了。齐薇不便多问,只是陪着亦哲聊聊天解解闷。 “原来……他们……那么孩子……孩子肯定是他们俩的……” 黎语颤抖着双唇,脑中尽是那些难以想象的画面,那些不久前她和亦哲缠绵悱恻的情节……那些字眼真的让人难以启齿。 “黎语,你……亦哲也不确定自己做了些什么,他在酒吧的时候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别乱想——” “可是,可是我亲耳听见,那个孩子叫他爸爸……亦哲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孩子,他脸上的表情……” “黎语,刚不是说了,就算孩子是他们的你也不会因此离开亦哲?” “可是……如果孩子是他们的,那亦哲……亦哲就不再……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他和美逸……” 齐薇叹了口气:“你现在明白,当时他误会你和顾北韩的感受了吧?” 啊——黎语登时抬起头!齐薇朝她认真地点点头。 是啊,当时他误以为自己和顾北韩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难受?忽而,心中像是有什么堵得慌,五脏六腑似乎全绞在一起,就连呼吸也都变得困难了! “爱不是占有,你们爱了十年,难道还不明白这一点?人无完人啊,相信亦哲本来不愿事情变成这样的!再说,我听晓诺、筱和说过,当时那个周美逸和你们国贸专业的程少在一起,好像……还两次流产……那段时间,她刚和男友分手,说不定孩子……是那个什么程少的!亦哲……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黎语摇了摇头:“我没听他解释。” 随后,黎语把之前的经过叙述了一翻。 “你——不管怎么说,亦哲都不会骗你。你不该这样莫名其妙地跑出来,扔下他不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抛下男友,你让亦哲以后怎么在盛宇呆?” 齐薇嗔怪。 “可是,我——” “好了好了,我的好妹子!这件事怪不得亦哲。六年前你要是不去美国,他怎么会和周美逸在一起?是你先抛弃他的,可别忘了!分手之后,他也是有自由的!” “可我……我觉得好难受!我以为我们俩可以……” “我估计,亦哲这会儿找你找得快要疯了!你是不是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他?” “没有……我没有……可是现在,我不想见他……” “嗯,我了解你的感受。要不……今晚你住我这儿!” “嗯,谢谢薇姐。” 黎语勉强地笑了笑。 “谢什么,还不快擦干眼泪!” …… 黎语,你到底在哪里! “汪律师,你到底要去哪儿啊?大半个C市都转回来了,我们要在哪儿停呢?” 是啊,大半个C市……就连市长家都拜访过了。 打电话也没人接,你到底在哪里?“黎语……” 绝望一点点漫上心头。真的就要这样分手么?难道命中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亦哲现在深切地感受到六年前黎语被误会时的感受。回来吧,听我说句话吧……你到底在哪里……我要发疯了!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回公司……” “哦。” …… “找什么呢?” “我的手机——糟了,跑得太匆忙,忘记带了!” “那怎么办?” “我看……我得回公司一趟,两个案子的当事人……说不定……这会儿……也在找我……” 黎语面有愧色,“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该……” “呵呵,那就赶紧回去,别让人抓狂了!” “我先洗洗脸。” “是啊,哭的跟泪人儿似得!也就只有汪亦哲能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齐薇无奈地笑了。想想之前的对话,齐薇真不明白,在美国呆了这么久黎语的观念怎么还这么保守?就算那孩子是亦哲和美逸的,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何必这么在意? 下了公交,黎语走进盛宇。由于是上班时间,公司里人流不多。 走进办公室刚一关上门,只听“嚯”地一声,黎语忙扭过头闻声望去。是他? 那颗沉浮的心,在见到她之后终于回归原位。 绝望的神情在那一霎那融为灰烬。 那如死灰平静的内心,在迎上那双眸光时激烈地荡起波浪! “你到哪里去了!” 没有太多的话,亦哲大步上前紧紧搂着黎语,深怕她会再一次离开。“太好了,你……回来了!我以为你……” 话未说完,只见黎语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亦哲一松手,只见那双委屈的眼神满是泪水。 “黎语,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黎语咬着唇,没有出声。 “孩子是程鸿熙和美逸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美逸之间……” “是清白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黎语反问。 亦哲一愣,随即道:“我和美逸曾经……谈过一个月。” “仅此而已?” 黎语扬起眉,瞪着亦哲。 那副质问的表情顿时让亦哲不知如何开口。随即,俩人都沉默了。 亦哲犹豫了好久,最终决定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她:“好,我告诉你整件事……” ……亦哲果然将过程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他真的不会撒谎…… “黎语,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问问美逸!”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 黎语不知如何开口,犹豫间却被再次拥紧。 “你可不可以只要知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没有你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错了!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疯了,我不敢想象,没有你在身边我要怎么生活!黎语……不要……不要再离开我……” 这样深情的表白让门外的秘书小晴不禁感动地直流泪。回过神后想起之前陈律师的交代,忙播下他的号码。 对不起……这三个字本应该是黎语说的。可想一想,似乎每次都是亦哲先开口……实在是不应该。 难道……真要因为这件事,就积郁一辈子耿耿于怀么? 可不可以不想这么多?只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和美好?亦哲那么爱我,不管分手期间发生了什么,只要心在一起那又怎样? 这样想着,黎语伸出手搂紧亦哲的后背。“亦哲,对不起,都是我……如果我没有提出分手……你就不会……” “不要再离开我——永远不要!” 然而,黎语却再次挣开他的怀抱,取下无名指上的钻戒。 亦哲愣在原地,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要反悔?忽然有些害怕…… 可刚要开口,却被黎语捂上嘴。 恰巧此时海浩拉着美逸赶到现场。见状,俩人不由疑惑。 黎语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捧着钻戒。她单膝跪地,扬起头,脸上渐渐有了笑容,随即柔声道:“汪亦哲,你愿意娶叶黎语为妻,一生照顾她保护她,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吗?” 真是无比的震撼!她居然—— 亦哲的心中又惊又喜! 这本该是他的动作、他的姿势、他的表情、他的语气……竟全都被她抢先了! 被浪漫捉弄的瞬间,亦哲竟忘了回答。 黎语便撅起小嘴,低声埋怨:“虽然她有些任性、有些自恋,偶尔有些蛮横无理胡搅蛮缠……” 话未说完,只听亦哲接着说:“但是……没有她,我的人生将是不完整的!” 蹲下身接过钻戒,重新将它戴在黎语的手上。 扬起头,黎语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身子凑上前,轻轻地吻了他的唇后随即松开。 黎语像极一只偷了腥的小猫。 亦哲刚要继续这未完成的浪漫,只见门被打开,海浩和美逸走了进来。 “真心的祝福你们!” 美逸笑。 “谢谢。” 黎语回以微微一笑。 “太好了,你们俩总算……哈哈,真的太好了!” “黎语,我可以借一步和你说话么?” “可……可以……” …… “黎语,我知道你对我多少有些敌意,” “我——” “等我说完。告诉你,其实我的心理一直都只有鸿熙。当时亦哲和我的交往……多少和孩子有关。在知道我第三次怀上鸿熙的孩子时他强烈反对我把孩子拿掉,还提出以跟我交往的方式来守住这个秘密。我曾经以为……或许这是个新的开始,可是我发现他始终都忘不了你。亦哲常常出神地望着皮夹里你的照片。我也忘不了鸿熙,所以一个月后我放弃了,不过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是我和鸿熙的,不是亦哲的!你也许有听说我和亦哲……请你相信我,相信亦哲。那一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亦哲喝多了,吐的全身都是,我只能把他衣服给脱了!不仅如此,我的衣服也被弄脏了……所以当他第二天一早发现自己□地躺在床上而我却在厨房里准备早点,于是才有之后的……” “啊?可是我没听他说过——”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当时他以为我们已经发生了关系,所以就……我也不好开口澄清……呵呵。其实当时还是有些私心的,以为会和亦哲有新的开始——不过几天后去医院检查,发现我又怀上鸿熙的孩子……呵呵,之后的事想必……你都清楚了吧!” “可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亦哲等了你很久,一直都在等你!他是个好男人,值得你好好珍惜!” “……谢谢!” 黎语会心地笑了。 “我真心地祝福你们!好了,不多说了,小泉还在楼下等我!这段时间你们忙我就不打搅了!” “呃……你来……找亦哲有事么?” “呵,没什么大事……进去吧,亦哲在里面等你!” 说完,美逸转身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黎语松了口气,转身走进办公室。 “哟,新娘回来了!我先走了!记得喜帖稍一份啊!” “快走快走。” 亦哲微笑着催促道。 门关上后,亦哲走到黎语的身前:“你们都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那是我们的秘密!” “秘密?改天我问问她。” “哼,你们的关系好像不是一般的熟啊。” “吃醋了?” “怎么可能?” “好,那我们除夕的时候叫上她们母子俩,一起吃年夜饭?” “讨厌!” “你不是说不吃醋的——” “可是,人家的除夕之夜……只想和你一起过!不要——嗯……亦……哲……我……话没……说完……” “屡教不改!不要说话!” 低下头,手轻轻捧着脸,鼻息交织间,醉意熏熏。吻中的甜蜜与辛酸浓得化不开散不去…… 第21章 尾声 童晓诺: 筱和、黎语还有我,早在十多年前就成了一辈子惺惺相惜的闺密。一路走来,虽说有漫长的分离,但我们的友情依旧不减当年。 我想,就感情这一方面来说,我算是三姐妹当中最幸运的。郑昭和我在毕业之后就走到了一起,经过六年的磨合我们最终结了婚成了家,之后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几年筱和在英国一直保持单身的状态,她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我知道,其实她一直都放不下大学时喜欢的人,上官超。 黎语那丫,算是最让我们这些人担心的。到现在,我还不清楚六年前她和亦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不过,既然两人最后又走到了一起,那过程……还重要么?她和亦哲这场轰轰烈烈,充满痛苦煎熬同时也充满幸福快乐的爱情,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说真的,那一天到机场接黎语时,我差点认不出来。六年了,虽然样貌没怎么变化,可是总感觉这丫从里到外都变了。整个人沉默了很多很多!不管怎么逗她,脸上都没有笑容。我知道,同居的那一段时间里,她常常偷偷地流泪。但即使心理再难受她也不会说出口,不像从前在大学里,我们三人可是无话不谈的!真的很怀念从前的日子呢! 直到在两人的婚礼上,我才发现黎语的笑容竟然这么耀眼夺目,如此风采四溢!可以说只有和亦哲在一起,她才会这么开心这么幸福。黎语很幸运,有个这么好的男人在国内一直等了她六年。 亦哲真的很爱她,能够放下耿耿于怀了六年的仇恨重新再爱上一个人,真的很困难。六年不离不弃的守候,连到最后自己都快放弃的守候,他都能坚持下来,真的不简单!亦哲不怎么爱笑,尤其是毕业后的这几年。然而和她在一起时,却笑得像个孩子一般!爱情真的是很伟大,很有魔力! 呵呵,还记得我和郑昭蜜月结束的第二天,黎语和亦哲的喜帖就送到了我们新家。 ……我们之间的故事还没完,真希望我们这些死党能一直幸福地生活!筱和、北韩、海浩、薇姐一家、黎语和亦哲小俩口…… 陈海浩 亦哲是我一辈子的兄弟!大学时,同寝的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敦促。毕业后,同事的我们互相照顾互相帮助。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亲如兄弟。 亦哲是个好男人,只是我觉得命运对他有些残忍。先是失去父亲,差点还失去母亲,就连相伴大学近四年的至爱都离他而去。 我知道,他一直很爱黎语,即使黎语让他受尽折磨。毕业后的那段时间,看他整天沉迷烟酒,我真的很难受。亦哲在我心中从来都是个有性格有责任感有魄力的男人,可是为了黎语他却沦落到借酒借消愁。 还记得薇姐曾经问过我,亦哲是否开始吸毒了。我当时吓了一跳,不过还好,没过多久亦哲开始不沾烟酒。但他却和周美逸这个话题缠身的美女走到了一起。我虽然和亦哲走得近,但也不方便多问。毕竟感情这种东西,说起来还是个人的隐私。 亦哲是个爱面子的人,尤其对黎语,一直放不下那颗强烈的自尊心。六年里,他受过多少煎熬,黎语是想象不到的。若是亦哲会哭,所有的情绪也都可以得到不同程度的释放。可是偏偏那头倔驴喜欢逞强,每次心情不好只会皱着眉头。但脸上却是一副让人看了会心疼的面如死灰般的表情。 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对亦哲来说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恨黎语,反而无可救药地想着她!念她,牵肠挂肚,连回忆都像是慢性毒药。常常一个人发呆,对着皮夹里的照片连续看上几个小时。 他一直在等,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没错,他一直都在等待黎语的出现。只要见了面,相信他会以最宽容的姿势原谅她。 他爱吃醋,不管是谁。顾北韩也好齐吟枫也罢,只要和黎语沾上边他都会嫉妒的发疯。在感情方面,他真的很小气呢! 不过,感谢上苍,这对苦命鸳鸯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婚礼上亦哲格外开心,一脸满足的幸福感。估计,两个人都被甜蜜熏得昏昏沉沉! 婚礼很热闹,有一半都是老同学,金融系的法律系的,连卢珊珊……都来了。 还有XX大的老教授们。那些长辈们握着小俩口的手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全都是对人生风雨心酸的感慨,感叹历经千辛万苦俩人终于走到一起。还有祝福,发自内心的祝福。 谈起六年前那些令人揪心的事,长辈们总会唏嘘一翻,偶尔有见举手拭泪的。 只有和黎语在一起,亦哲才像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相信有这么多朋友亲人的祝福,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齐薇 筱和、晓诺还有黎语,都是我最喜欢的学妹。其中,最让人担心的要数黎语。 我知道六年前发生的一切,但丫头不让我说。所以六年前的所有都成了一个谜。相信顾北韩也有这种感觉。我们俩和黎语走得最近,看着她一步步辛苦地走来,我们都觉得很心痛。 那段时间,她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不说还满脸泪水。嘴里喊的几乎全是亦哲的名字!我从来没想过,爱一个人可以爱得这样刻骨铭心!我被感动着,同时也在煎熬着。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亦哲,让他不要在恨黎语。他一定不知道黎语现在的情况。如果知道了,他也一定会抛开一切赶来陪她照顾她。可是,车祸的事让黎语始终无法释怀。 她恨自己,她要惩罚自己。她把所有的感情全都封锁,偷偷地想念、偷偷地痛苦、偷偷地回忆……曾经那样天真无邪的女孩,如今却成了毫无感情的病人。 每次看到她痛苦,我也跟着难过。同样难受的还有伯母、北韩。 幸好,不论多困难,黎语都挺了过来。真是感谢上苍,为他们制造机会,让两人最终又走到了一起! 其实,我想我们都明白,那两个人除了彼此谁都不可能再喜欢别人。他们的心,六年前就被拴在了一起,如同他们多舛的命运。 黎语婚礼时,我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把丈夫和孩子吓坏了。 说真的,真舍不得她嫁人。在美国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四人已成了一家人。北韩最小,算是弟弟。伯母就像我们的妈妈。 当伯母将黎语交给亦哲的那一瞬间,我们都是痛并快乐着的!虽然为黎语最终找到自己的幸福而高兴,却也有嫁妹妹的不舍! 事后,我听说顾北韩也有这种感觉。姐姐嫁了人,总感觉生命中少了些什么。 亦哲曾经恨死了顾北韩,可是现在俩人却成了好朋友!真是奇迹。 黎语的一双儿女汪楚涵、汪楚庭整天喊着“老舅”,缠着顾北韩不放。北韩倒也乐呵。 对了,黎语结婚不到两个月,顾北韩也成了家。呵呵,接下来还有我的小弟齐吟枫。 九月初,他和英国谈了几年的女朋友也结了婚。那一年真是喜事不断,光是大礼都花了我不少银子,哈哈。筱和指着我说我身上铜臭味越来越浓了。我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气! 日子过的很快,我们转眼都成了家。相信得老天眷顾,我们会过的很好。 汪晨 我哥是个好男人!我嫂子小语姐是个好女人! 每天,家里总是嬉笑不断。在我看来哥哥和小语姐就是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一个帅帅的,一个美美的! 真的好感恩啊,哥哥和嫂子总算结合了。 婚后的日子很甜蜜很幸福。蜜月结束后不久,有一天上午小语姐忽然晕倒,把哥急的是……恨不得立刻变身超级金刚,大脚一迈手一伸就恩那个从医院里抓出个小医生来,给小语姐看病! 送到医院检查后才发现……我要当小姑姑了!不用说,全家人其乐融融。爸爸当即买回一堆婴儿用品,俩伯母喜笑颜开聊到最后不禁潸然落泪。哥哥连睡觉的时候都在笑都在闹,我无意中听到一句是这样说的:“宝贝,叫爸爸!” 看看,开心成什么样儿了。 一时间,全家人的焦点都在小语姐的肚子里!就连很少回家的爸爸,总会抽空带着补品回来。 孩子要出生了,哥哥在产房外走来走去,尽是落下满头满身的汗。随着里面传出的一高一低的叫喊,哥哥的心也上下起浮着。看样子,他是恨不得代替嫂子亲自作战! 当然,哥哥是心疼小语姐嘛。爸爸直笑:“啊哲,你比小语更像产妇啊!” 当听见婴孩稚嫩的那声哭喊时,哥哥猛冲了进去。随即却被医生“撵”出来。 因为——还有一个!是龙凤胎! 照顾两岁以内的孩子,天下的父母都很辛苦,但其乐无穷。自从家里多了楚涵、楚庭,哥哥每天一回到家放下包就是逗孩子,似乎孩子就是他的全部! 小语姐偶尔会吃个醋,呵呵,当然小俩口的问题不大。爸爸总会笑着说:“喜欢孩子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小语姐听了不停地点头。我也很赞同。 记得哥哥之前是不大喜欢孩子的! 我问爸爸:“那你算不算好男人?” 爸爸刮了刮我的鼻尖:“我这么疼你,你说算不算!” 家里常有客人,都是熟客:晓诺姐、筱和姐、北韩大哥、海浩大哥等人。我的侄女侄子很喜欢北韩大哥,整天缠着他不放。这让身为父母的小俩口哭笑不得。 “亦哲,你们把孩子送给我好了!” “想都不要想!” 小语姐立马插了进来,“你到底给我孩子下了什么迷魂药!” “哈哈哈……哈哈……” “顾叔叔,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玩啊?” …… 汪亦哲、叶黎语 从相知到相识,从相斗到相恋,从分手到结婚,二十多年。命运很早就把我们捆绑在一起。 你的一颦一笑,你的神色容貌,不经意间成了我每天生活的动力。 那一段没有阳光的日子里,我们备受煎熬。相距两地,相恋的心始终跳着同一个节拍。 重逢后的点点滴滴,是我们最珍贵的回忆。还有大学里浪漫的时光,令人醉生梦死的青春…… 我们始终明白,没有对方的存在,生命就会变得毫无意义。没有对方的相伴,人生的旅途枯燥乏味。我们是彼此生命中注定的牵绊,藕断丝连。 坎坷的感情路走得很辛苦,也很值得。知道了什么是牵挂,什么是焦灼,什么是吃醋,什么是爱,什么是痛……这一切在大学里都不曾感受过。离别的痛苦在心中滋长疯狂的想念。 我们的苦痛,是谁的错?我们的结局,是谁的杰作? 在两位父亲的墓碑前,我们沉默无言。 在婚礼的殿堂上,我们激动得落泪。爱情无价,可多少人懂得爱是什么? 感谢生命中有你有我,感谢所有的路人甲乙,感谢所有听我们故事的人…… 结婚戒指交换带上的那一刻起,我们只属于彼此。牧师跟前许下诺言的那一瞬间,我们的命运合二为一紧紧缠绕。 为未来的幸福努力,为身边的朋友祝福,为新建立的小家庭举杯—— “哇,新娘子好漂亮啊!” “小语姐!” “怎么还叫小语姐!以后要改口!” “哦,嫂子嫂子!” 晨晨朝那一对新人摆臂招手! “太好了!你们总算……太好了!满知月握着小俩口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感动的泪水溢出眼眶! “满姨!” 黎语哽咽了,亦哲忙笑着问道:“满姨,怎么不见你家大公子?” “女人,这婚纱比我那套更漂亮啊!” “多谢女侠夸赞。” “黎语,真的很漂亮!” “谢谢。” “亦哲,好帅啊。你们还真是男才女貌啊!看看,多等对!” “什么嘛,豺狼虎豹!” 晓诺道嘟哝。 “我说大姐,人家一生一次的婚礼,你就给点赞美嘛!” 黎语有些委屈。 “哈哈……” “哈哈哈哈……”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