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亲爱的开普勒 [参赛作品] 作者:商遥 文案: 任渺渺看上了江勉,那个隔壁学校天文系的学霸。 为撩他到手,她把性感大波浪拉成黑长直,脱了热辣皮裙换上雪纺衫,扮作文艺女青年,与他聊星河灿烂。 奈何江勉清心寡欲,看不到她34D似的,勾引几个月无果,任渺渺:我不伺候了,再您的见! 放弃追求的当晚,她就换回露脐吊带,在酒吧恢复真我,直到撞上了个坚硬的胸膛。 男人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他目光低垂,嗓音低沉戏谑,“哦,是任渺渺?” 她抬头,心脏骤然一缩。 “怎么,不装小白兔了?” 江勉低头轻笑,侧过脸点燃支烟,吞云吐雾。 去他妈的清冷禁欲,斯文学者,一切都在瞬间分崩离析。 任渺渺微怔,勾上了男人的脖颈,媚眼如丝,“早知道哥哥喜欢野的,人家就不装了。” * 致亲爱的开普勒: 请你尽情地远航宇宙吧, 我将始终爱你,亦深沉地爱着你眼中, 无垠浩渺的星河。 tips: 1.男主是天体物理方向研究生,年龄差3岁 2.前期女追男,后期男追女,假清纯骄蛮x真斯文败类 3.第一章 男女主凹人设(装逼)铺垫比较多,显得微慢热,答应我看完第二章,可有意思了,不信你看评论的“哈哈哈” 第1章 四月,雨后的海城。 微咸的海风吹入街道。阳光穿越稀薄云层,落在理发店门旁花池的叶芒上。 上面的招牌白底上面刻画着扭曲的具有金属感字体,门面风格走时下流行的金属冷淡风,再加上店面开在大学城的主路,进进出出的都是年轻靓丽的大学生。 店内,红毛理发师挑起一缕金棕色的柔顺卷发,声音却像含了块铁坨,“小姐姐,你真的要剪掉?” 少女坐在精致的旋转椅上,慵懒地打哈欠,仿佛在认真思索。 红毛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任渺渺眼睛往上一望,“James老师,您再不动,我喊Tony老师了?” 红毛一阵干咳:“我弄,我可以,我也是从剪黑长直出道的!” “好的。”她抿唇一笑。 红毛吞了吞口水,打消杂念。 他行云流水修完发尾,转到少女正面,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镜子里的漂亮女生。 任渺渺一句话把他拉回来:“小心刘海,别剪太短了啊。” “哎,小姐姐!肯定不会的。”红毛心虚,慌慌张张道歉,“这样吧,你也是老会员了,等下再送你套焗油护理,我拍张剪发后的造型发朋友圈招揽生意,可以吗?” 美好的人或事物是可以用价值衡量的。 任渺渺微微一笑,表示当然可以。 两小时后。 她一头明艳张扬的水波纹成了乌黑油亮直发,齐刘海蓬松,长度刚好,任渺渺很满意自己的新造型,摘下了身上的围布。 脖子以下的衣着得以暴露,邻座做锡纸烫的精神小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女生一身黑色,内搭低胸吊带短裙,胸前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外面套着黑色漆皮夹克,脖子上系着条坠有金属链的皮颈带。 风格暗黑,赛博朋克感十足。 偏偏她长相很纯,配上剪了个日系黑长直,很有甜酷女孩的意思。 没在意身后灼热的目光,任渺渺径直走到前台付钱,顺带看了眼窗外,烈日当头。 她拨通了室友沈娉婷的电话,说已经剪好头发,在理发店等送琴过来。 五分钟后,沈娉婷背着厚重的琴盒,手拎装着演出服的帆布袋,推门而入,“你真来做黑长直啊,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我当然认真的了。”任渺渺利落地接过琴盒,“顶一头金发去撩正经学霸,刚说声哥哥你好,人估计就被我吓跑了。” 沈娉婷一记白眼,催促:“嘁——走了。” 今天任渺渺是要去海大参加毕业晚会的助演的,再不动身就来不及化妆了,作为化妆师的沈娉婷比她本人还着急。 好在两校只有一街之隔。十几分钟后,二人循着主办方发的定位,到了海大的学生活动中心。 晚会开始前的化妆间,人员来来往往,人声嘈杂,各个节目演员有表演前排练的,也有最后加油打气的。 没人注意化妆间最不起眼的一角。 化妆镜一圈儿的带状灯亮得刺眼,热得发烫,沈娉婷拿着亮片,凑到任渺渺眼下。 “嗳,你打听到那个学霸哥哥姓甚名谁了?” “天文学,研二,江勉。” “草。”涂唇釉的右手一顿,沈娉婷抬头,“你这次的眼光好浪漫。” 从桌案上拿起玉色指甲,任渺渺撕扯胶带往指尖上缠,“要不是因为他,我才不会听我爸忽悠来海大演出,吃力不讨好。” “他真那么好看?”沈娉婷笑,透过镜子,与她对视。 “当然。” “有照片吗?” “没。”任渺渺一愣。 江勉此人似乎是她遇到最难办的一个,翻遍海大论坛,没找到什么有效信息。 沈娉婷揶揄:“啧,你这是惊鸿一瞥,一见钟情了?回寝室讲清楚啊!” 任渺渺抿匀口红,没来得及答话,负责控场的团委老师进来了。 “大家都准备好了吧?音乐学院的同学们过来集合。” 她立刻拉着朋友跟过去,“走吧。” 但沈娉婷只是化妆,就没跟着表演人流,任渺渺停在外廊的前厅,无奈地看着远处的好友。 一片黑压压的礼服侵占全场,西洋乐团排列得整整齐齐。只有她一袭白色礼服,背着形状有异与他们的琴盒,活像落进黑棋篓的扎眼白棋。 主办方:“今天,我代表海大谢谢各位音乐学院的同学来助演了,下面大家跟着我去候场厅休息吧。” 经过走廊前,任渺渺拍了一下好友的手,笑着:“娉婷,你去帮我占个位置录视频,我表演完了去找你,等会堕落街吃烧烤,继续给你讲江勉的事!” 沈娉婷比了个ok。 和朋友告别后,任渺渺抓紧胸口琴箱的尼龙带,缓缓舒了口气。 不管再厉害的演奏家,登台之前都会紧张,她一个学生更是如此,即便刚刚还言笑晏晏,聊男人。 终于行经至大礼堂侧门,她往里一瞥。 半掩的门漏出阵阵人声呐喊,传出激情撞击在一起的热浪骤风。 * 这一边,烟紫和橙黄的灯光交融替换,舞台仿若浸没在一杯炫彩醇厚的水烟里。 迷幻、荼蘼又暧昧。毕业晚会以一首前卫的迷幻摇滚开场。 晚会开出迪厅的效果,台下反响热烈,甚至有人起身,跟着歌者一起慢摇。 新颖开场直接让晚会冲上第一个高.潮,一个个歌舞语言节目渐次登场。 刚刚还在浅吟的乐队下了台,落在坐观众席第五排,周边响起口哨、嘘声不绝。 主唱是个瘦得抽条的男人,很快有人认出他是海大知名校友李扬飞,刚刚毕业两年,已经是计算机行业的新贵。其实他长得一般,但刚刚有舞台灯光加持,再加上他事业有成,来要微信的女生不少。 穿着汉服的双马尾小姐姐拿着纸条,笑容甜美,“谢谢学长,我也很喜欢摇滚,有空再跟您联系交流啊!” 李扬飞心神荡漾,“好呀学妹,回去联系。” 双马尾点头离开,回到前排。 “喏,帮你要到了!”转头她就把纸条给了身旁姑娘。 “哎,倩倩,我发现李扬飞旁边的那个人比他帅还帅……” 双马尾一愣,回头悄然一瞥。 昏暗的观众席,男人轮廓虚幻而销魂。 他自然神色淡漠,阖眸静坐着。 一身白衬衣像块不容侵犯的洁白画布,舞台绚烂的灯光却有一种世俗糜烂放纵的意味,灯束的笔触就这么画了上来。 像毕加索在维米尔的画布作画似的。 男人看上去斯文,清冷,却偏偏在狂欢、吵闹的怪诞画面里。 双马尾回过头:“……靠,什么人间极品!我刚刚居然没注意!” “我们等会儿散场了再去和搭话吧,说不定能……” “可以可以。” 达成一致。 前排的动静悄然地溜到后排人的耳朵里。 李扬飞勾住身旁人的肩膀:“……啧,感情我毕业两年,年薪百万,还是比不过你。” “年薪百万,小姑娘跟着跑,我羡慕你才对。”是很客套的话,但男人似笑非笑,毫不留情面地拍掉了朋友的手。 讲话的人是江勉。 刚从本科课堂上过来,他还穿着授课要求的衬衫西裤,一身熨帖整洁,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挺括的衣领盖住喉结。 四下喧嚣嘶喊、放纵青春,他沉静如水,有些格格不入。 观众厅太吵太热,江勉信手解了枚扣子,锁骨掩于衣领后面,他侧目:“老顾猴子他们什么时候到?” “快了,还在路上,别急啊,看看舞台上的漂亮小姐姐不好吗?”李扬飞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漂亮姑娘。 女团曲目节奏感强,青春靓丽的女生跟着唱跳,露腿露胸,白花花的年轻肉.体成了承接五光十色的最好载体。 光束都都能从他眼睛里出来了。 江勉斜瞥了眼朋友,对表演兴致缺缺,脊梁笔挺坐姿端正,悠悠地假寐休息。 舞台上,女团舞蹈退场,帷幕再次拉开时银白色束束灯光落下。 少女手持琵琶,白裙黑发,缓缓鞠躬,撩了裙摆坐定。全场陷入静默,似乎都在恭候她轻扫琴弦试音。 “草,这个女生正,是气质型美女!”李扬飞转头拍了拍兄弟,“别睡啊你。” 江勉抬起眼皮一瞥,又闭上眸子,“下午一直批本科生作业,太累了,你结束了喊我。” 这么冷淡? 对女人没兴趣? 李扬飞啧声。 还好他专业转得早。 不然在男女比例9:1的物院呆五六年,也得变成清心寡欲的和尚。 这时突然来了电话。 李扬飞:“老顾猴子他们到了,看完这节目就走吧,等会哪约?” 闻声,江勉才抬起眼,目光却被舞台上的人影吸引了过去。 台上人低眉信手续续弹,乌黑长发随着节奏飘摇,演奏得酣畅淋漓。 “等会去哪?”李扬飞又问了一遍,“堕落街那家烧烤行不行啊?” “嗯?”隐下眸中的淡淡的情绪,江勉才回过神,笑着应,“行。”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眼中的江狗:斯文书生气,学霸,正经人 真正的江狗:呵,女人,你对我一无所知。 下一章烧烤店见咯! —— 大家暑期快乐,我来啦! 第二更在今晚九点。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评论,透明写手爬榜离不开每一位小天使的支持! 第2章 晚风轻吹,夜色如醉。 各种特色小吃的摊子沿街摆了逶迤一排,廉价陈旧的帐篷罩住明晃晃的灯光,滋滋油炸煎煮声不绝于耳,来往的学生穿梭于食色烟火之间。 开在临街烧烤店的生意格外火爆。 江勉落在最后,迎着刺眼的灯光,眯着眼看着前面三个人勾肩搭背,心情微妙。 一转眼,他们四个里有两个都是社会人了,只有他和顾怀卓在读研。 “江勉,干嘛呢?”李扬飞坐到塑料靠椅上,“悠后面数星星呢?” “来了,”他拉开椅子落座,淡笑,“今天大家来海大找我,我做东。” 猴子对里面高喊一声老板点菜,转过头说他请客。 顾怀卓:“猴子指望这顿给你收买了。” “怎么就收买了?”江勉笑容深了几分,他松开了袖口半挽,露出干净紧致的手臂,他将后背放松回椅背,笑意隐隐,饶有兴致。 众人哄笑,催促着猴子赶紧说今天的来意。 原来是上个月,猴子用老爷子的钱投了个音乐公司,想喊大家重组乐队。还是以地下乐队的形式,行动时间零散,只寒暑假时段开开小型演唱会。 不为挣钱,就为了留几分情怀。 “李扬飞996社畜都答应了。你要回来,就主唱位置,把他再踢回吉他,”猴子斜眼,“我看他成天唱的什么玩意儿?就知道撩妹,看这黑眼圈重的。” 李扬飞气急,一巴掌拍到猴子宽厚的背上。 一阵嗷嗷叫。 江勉双手交叉,大拇指对着转动几圈,始终不置一词,听他们口若悬河、你来我往。 这时老板送来烤生蚝,他拆开餐具包装,给李扬飞夹了一筷子,也跟着取笑,“来来,给飞哥补补。” 李扬飞:补你个锤子! * 任渺渺卸完妆过来,还是来晚了一步。她们站在店门口收银台的位置,外面乌乌泱泱一片人,找不到一个空座。 沈娉婷:“要不我们打包回去吃?” 任渺渺点头:“也行。” “这个,这个,还有……婷婷,你看看你还有什么……”任渺渺对着菜单一顿乱点后回头,“……还有什么要加的?” 门面外的角落有个人影,仿若有天生磁力,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怎么了?”沈娉婷也回头。 “你想吃什么,自己看看吧。” 把菜单塞了过去,任渺渺就往外走,想验证是不是自己看错。 几米之外,四人桌上。 上方几根杂乱的电线牵着灯泡,轻盈的灰尘在空气中浮浮沉沉,男人的周身是一层柔光,仿若他并不属于人间繁盛烟火。 他独坐一隅,听朋友吵吵嚷嚷,白衣黑裤,却没戴眼镜,身旁的人或脊柱弯曲,或半依座椅扶手,只有他看似闲适又随意,实则脊梁直挺端正,斯文体面,温文尔雅。 江勉。 她默读那两个字,反复在舌尖转圈。 “草。” 然而她吐出一种植物。 她这是交了什么好运? 点完餐,沈娉婷拍了下她肩膀,“怎么了,渺渺?” 顺着她目光往外,夜色如潮,食客酣畅饮食,没什么特别。 任渺渺忍住血脉里渐渐涌起的兴奋,回过头时已是面色微微热,她轻咳一声,压着朋友的耳朵喃声。 “……外面三点钟方向,白衬衣,就是江勉。” 沈娉婷在惊讶中蓦然回首。 门外餐位星罗棋布。 角落身穿白衬衣的男人起身了,身量颀长,气度不凡,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这么远的距离,依然能让人感到那种斯文又独特的气质。 “这人……好正!你可以啊,渺渺!” 任渺渺抿唇一笑,压下喉咙中哽咽的紧张。忽然晚风吹起几根碎发面前,她拢起几缕头发,半遮额角,趁机向外窥探。 他竟然—— 要、过、来、了! 此扑通的心跳声,宛如退潮时浪花,一波一波灌进她的心房。 必须在片刻之间整清思绪。 她是表演完直接卸妆出来的,纯素颜,减分; 但刚刚做完黑长直,穿演出时的白色雪纺裙,气质温婉乖巧,加分; 今天演出效果也不错,出来时有不少人要联系方式,影响良好,加分。 头脑飞速旋转后,她得出结论:趁热打铁。 “我要一瓶可乐。”她对收银语气镇定。 江勉从外面绕过餐桌至少要有十几米,人多拥挤,那么至少有三十几秒的缓冲时间。 可乐到手,她摇了几下,开始心中默念。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怎么了,渺渺?” 沈娉婷还没跟上思路。 任渺渺掐准时间,靠在柜台上正对门口,双臂微抬,一股股热意涌到指尖,捏住了瓶盖。 这时,店面在的幽蓝夜幕中,一身熨帖白衬衫的男人迎面而来。 三、二、一。 砰的声响动。 浅咖色的泡沫如同喷涌而出的岩浆,直冲出去。 门口的男人始料未及。 他往后退步,依然无可避免,右半边衣袖湿了大半,雪白的衬衣瞬间被喷枪喷上了墨痕。 任渺渺错愕,立马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股粗糙沉闷的气结从胸腔里吐了出来,江勉扫了一眼湿濡的臂膀,两股细流顺着指尖落下。 垂眸,面前这始作俑者满脸涨起红晕,羞赧而愧疚,她先是慌慌张张地鞠躬,反复道歉,又转向朋友索要纸巾。 女生眸底带着楚楚可怜的红血丝,颤着嗓音递来一包手帕纸:“对不起啊……学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勉慷慨原谅,“……没事。” 接着,他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接过纸巾,“谢谢你。” 任渺渺抬眸,咽下口水。 男人手指修长如玉指节分明。 他抽出张纸巾轻掸了两下肩膀上的水渍,声音也温润微沉。 “实在不好意思啊……”她仰起头再度道歉。水灵灵的杏眼像幽深的泉,仿若储着不少自责和委屈。 然而,她的心理活动比眼神丰富得多。 第一次见面,是在海大图书馆的惊鸿一瞥。他带着眼镜,斯文隽秀,像科学画报里走出来的沉着学者。 而现在他们面对面。 江勉没带眼镜,挑不出瑕疵的隽秀五官放大在她眼前。50公分的距离几乎能让她数清楚男人有多少根睫毛。 男人眉骨高耸,鼻梁挺拔,而唇角又微微上扬,中和了过于立体的骨相带来的冰冷硬朗。深邃眼窝里,明眸光辉,明明是平平淡淡的目光,却快把人吸进去。 帅,太帅了。 扑通,扑通,惹得她快压不住心跳声。 任渺渺抿了抿嘴唇,压住试图悄然爬上脸颊的燥热,打算快点进入要微信的套路。 这时,门外一阵吵闹。 一个穿着动漫印花T恤的胖子领头进来了,“江勉,说了我买单的!哎哎,你们俩这……这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 后半句话却没发出应有的力度。 说话的是猴子。 他死宅一个,一看到漂亮姑娘,脸就烧红,声音烧哑。 李扬飞拍了下江勉干燥的半边肩膀,打圆场说能有什么事儿,别吓到小姑娘。 谁知眸光一扫过来,他也被白裙子女生吸引了目光。 巴掌小脸,没化妆,皮肤白嫩,杏眼圆钝,眼尾轻轻向下,内敛又无辜,鼻梁并不过分挺拔,但小巧精致,唇瓣饱满,唇珠微凸,像有许多话忍在嘴边欲言又止。 这是很典型的,受男生喜欢的清纯长相。 她背后还有个半人高的琴箱。 这是晚会上弹琵琶的小姐姐? 李扬飞像只开屏的绿孔雀,先介绍自己今天是摇滚主唱,又夸任渺渺琵琶弹得好,最后还要替她俩买单。 任渺渺对身畔的沈娉婷尴尬一笑,有种偷鸡不成的感觉;沈娉婷捂唇轻笑,眸中燃起几分看戏的心情。 江勉在一旁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白衣女孩。 确实有几分姿色,是很有亲和力的长相。 至于亲和力这个结论。 源自于他心底升起来的似曾相识的熟悉,好像之前,就在哪见过她。 “谢谢……谢谢学长,不过我们已经买单了。”任渺渺尴尬一笑,决定赶快抽身。 李扬飞折中:“那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再请你们吃。” 联系方式,差点忘了! 一束灵光打通了她脑海里的纠结。 任渺渺把眸光放到江勉身上,努了努嘴,犹豫道,“那个……你们都是朋友吧?不然……我加下这位学长的微信,回头也好把干洗衣服的钱给他……” 凑在后面的猴子和顾怀卓对视后偷笑出声。果不其然,在女生们眼里,江勉在的地方才是全场视线的中心。 任渺渺仰面,静待答复。 见男人微微皱的眉绵延成远山。 江勉垂眸思忖片刻,“不用了,也没几个钱。”声音温沉疏淡得很。 “……还是加一下吧。” 她轻咬下唇,声音软软糯糯的,表达的意思却执着又认真。 她执拗的神情没打动他。 相反,江勉陡然生出几分无名的抵触情绪。 一旁猴子的钢铁直男心却软了,站在任渺渺这边劝他。李扬飞也极其歆羡地盯着江勉,此刻只恨刚刚汽水泼的不是自己。 全场静默,众人汇聚在一起的目光像火球,炽热地烤灼在他身上。 江勉如芒在背。 他慢慢抽出手机,刚点开了微信,准备调二维码。忽然,一段昏暗又混乱的片段流窜入脑海。 手上的动作倏地一顿,他抬眸看了眼对面,女生黑发柔顺,眉目清澈单纯。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江勉笑了笑。 男人唇角轻扯上扬,眼角下垂,温润而随和,那一瞬,仿若银河哗啦一声飞流直下,清脆地撞到她心上。 任渺渺咽了下口水:一个月内,一定要把他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嘻,微信get?,进展顺利,看我一个月把他攻略! 江勉:8好意思,我也是泡吧的老玩家了,一眼就认出,你是在夜店蹦得最欢的那个(微笑看你能装多久.jpg ——— 目前无榜,所以隔日更新,感谢理解。 化用: 待岛村站稳了脚跟,抬头望去,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他的心坎上倾泻了下来。 ——川端康成 《雪国》 第3章 旧枝抽新,海上春潮又起,湿湿热热的暖洋季风拂面。在暮春结束之前,任渺渺赶上了春天的末班车。 今晚她哼着小调回家,刚打开门,一个中年男人歪在旧沙发上,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遥控器看相亲节目。 在外面,任道远是儒雅风趣的民乐系教授,但在她眼里,她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甚至有点讨厌的中年大叔。 比如高三时,他爸没收了她的其他乐器,只丢了一把红檀琵琶,盯着她考本校民乐系。 本以为考上之后能自由点,但现在更令人窒息的是,任道远是她的系主任加班主任。 好在今晚没听到老父亲太多唠叨。 节目插播广告的功夫,任道远回头叮嘱:“但是也别忘记明天练琴啊。” “知道了,业精于勤荒于嬉。”把琴箱放好后,她抢先说出老父亲的口头禅,笑嘻嘻地溜回卧室,“我回屋了休息了,今天累死了。” 回屋洗了澡,任渺渺仰躺在床上,握紧手机,滑动着通讯录,停在一个名字前,脑中立刻浮现出男人的清隽。 Kepler,开普勒。 人看着斯文又谦逊的,竟然用大天文学家的名字。 不过,这种有点小轻狂和桀骜的心理她懂。 有天赋的人都会有点优越感,就好比她自己占了出身的便宜,在专业上轻轻松松能压同学一头。 于他而言,能考上海大最厉害的专业,智商必然不低,江勉应该也属于天之骄子那一挂。外表有涵养有礼貌,温和谦逊,但骨子有不同于常人的桀骜自矜。 抹掉唇角的淡笑,她点开了朋友圈,准备从日常、爱好等共同话题入手。 然而,空白一片。 还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就这? 所以她只能跟他谈论宇宙星辰? 任渺渺仰面,顿时感到银河星星都在头顶旋转。 * 次日上午,任渺渺在老父亲的注视下弹拨琵琶,任务达标后才得了恩准出门玩。 刚下楼,她拨通沈娉婷电话:“婷儿,下午去逛街吗?我想买衣服。” “好啊,刚好该买夏装了。” 二人约好在寝室楼下见。 夏天来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暂且先放下令人头疼的“共同话题”。不能从文化涵养上丰富自己,那就先从外表皮囊开始。 她需要得体、温柔、文艺。 所以不能搞亚文化的打扮。 任渺渺拉着朋友在购物中心逛了一下午,五六点钟,购物战斗才结束,最后去甜品店歇脚。 两杯杨枝甘露摆在桌子上,空调吹出凉风阵阵。 沈娉婷眨眨眼:“昨晚有后续吗?讲讲呀。” 红润的唇含着吸管,任渺渺笑了笑:“先加上微信就行了,他得徐徐图之,不能急。” “呦,”沈娉婷眯着眼戏谑,“昨晚上,谁说要一个月拿下的?” 她唔了声,“现在一想,太难了,我还是尽量吧。” 对江勉,她现在除了知道姓名性别专业,其他的是知之甚少,根本无从下手。 二人相视一笑,喝完甘甜清凉的饮料,笑着闲聊休息了一会儿,才坐地铁返校。 地铁车舱拥挤又逼仄,她们拎着包包袋袋站了五站,才找到位置,任渺渺刚坐下,沈娉婷靠在后背上睡了。她腾空手摸手机打发时间,忽然想起没去买天文科普读物。 不过,转念一想,回去先做一下功课也未尝不可,尤其是——可以问他。 掌心还是熟悉的微信界面,聊天框干干净净。加上微信好友已快过去20个小时,现在打破安静,不会显得很刻意吧? 有亿点点,跃跃欲试。 纤长的睫羽上下扑闪,她一鼓作气。 任渺渺:【江勉学长,你在吗?】 任渺渺:【我想请教几个问题……】 任渺渺:【图片.jpg】 表情包是只可爱的小白猫,前爪捧在一起,双眸又圆又亮,憨态可掬。 * 任渺渺她们六点半回到了寝室。 刚进门,1号床的阮湘在背六级单词,2号床房可欣抱着月琴坐阳台上,传来轻柔婉转的琴声。 “我们回来了,可欣,阮阮,带了好吃的。”任渺渺把多买回来的蛋挞和肉松小贝放到两个室友桌子上。 房可欣迅速收好了乐器,奔回室内,“我来啦我来啦,嘿嘿,心甘情愿被你投喂。” “谢谢你,渺渺。”阮湘也对她轻轻颔首一笑,“心情不错呀,又去买衣服啦?” 任渺渺笑着点头,站在衣柜前,一件一件拆吊牌,新衣服带来的愉悦感,能让她暂时把微信的事搁置了。 她选了一件白底黄色碎花的法式掐腰裙换上,婷婷袅袅走出卫生间。身段婀娜,法式裙勾勒出窈窕曲线,纤腰翘臀,无不含着又纯又欲的风情。 “怎么样,好看吗?”任渺渺转了一圈。 沈娉婷盯了一眼小V领口:“嗯……好看好看。” “你往哪瞅呢?” “哪好看往哪瞅呗。” 房可欣跟着笑,又问她怎么换风格了,买的都是法式淑女风的衣服。 “嘿嘿,我一直都风格多变啊。” 对床的沈娉婷抿了口水,色眯眯地过来摸她的纤腰,“哎,你身材好好……”腰臀比好,小腹平坦,摸不到一丝赘肉。 任渺渺拍掉咸猪手,“滚滚滚。” 就这么,围绕身材话题,寝室里几个女生聊天瞎扯,小打小闹了一会。 不久,天色渐暗,云霞染上酒酿颜色,房可欣和阮湘才赶赴晚上的选修课。她们走之后寝室才安静下来。 任渺渺恍然想起微信跟江勉的聊天框,已经七八点了,打开手机,结果竟然是……没有消息。 这真的是5G时代? 是不上网,还是研究生学习忙? 或者学霸不爱网络社交,不爱看手机消息? 这几个疑问爬上心头,像蚂蚁一样挠得人心痒。 此时沈娉婷在寝室一角的扬琴旁坐下,调好扬琴的音,吆喝着喊她来琵琶配合。 任渺渺拿着手机,目不斜视:“我不来,今天上午在家练过了。” “不来拉倒。” 沈娉婷望着晚霞叹息,暮春的晚风从阳台吹进来,琴竹击在弦上,清脆干净,悠扬绵长。 听着美妙宁静的音乐,任渺渺靠在柔软的沙发椅上,悠然自得在一旁玩手机。 沈娉婷:“哎哎,你不陪我练琴,陪我聊会天也行啊。” 身侧的女生一动不动。 “任渺渺?” “啊?怎么了?” “我说聊天啊,”沈娉婷斜眸,“怎么,你跟江勉哥哥聊上了?” 提到这儿,就痛心疾首。 任渺渺退出消消乐,看了眼时间,距离发消息过去两个小时了,还没回。 “没有聊上,咱们聊吧,不等了,为个男人不值得!”但是姐妹值得。 就在任渺渺刚刚放话,叮咚—— 手机响了。 江勉:【在,有什么事吗?】 !!! 一句话很简短,但是足够延伸出无限可能! “啊!他终于回我了!”任渺渺捧着手机,望了一眼朋友。 啐了她一句见色忘义,沈娉婷只好单人练习。 任渺渺对朋友的吐槽视若无睹,乐不可支地看着手机。 他刚刚一定是太忙了才没看到! 不过,等等。 距离她发第一条消息,已过了两个小时四十分钟。 回得太快会不会不好?毕竟秒回卑微。 她又放下了手机冷静下来,收拾了衣服悠哉悠哉去浴室洗澡。九点多,房可欣她们下课回来了,她还坐在床下涂抹护发精油。 沈娉婷琴都练完了,“你差不多得了啊,头发揉二十分钟了。” “按摩才吸收,好吗?”任渺渺仰面,慢吞吞揭下面膜。 沈娉婷:“你还不回消息啊?我期待后续呢。” 房可欣嗅到八卦:“回什么消息?” 沈娉婷张口就来:“渺渺的新桃花。” “哇,追求者吗?渺渺要脱单啦?” “不是追我啦,八字没一撇呢。”任渺渺笑了笑,抖了抖半干的长发往床上爬。 沈娉婷:“呦,上去跟哥哥聊天啦?” “去你的。” 任渺渺床帘一拉。 床下室友的揶揄取笑都与她无关了。 * 隔绝白炽灯光,狭小空间带来的安全感扑面而来。打开手机,她也晾了江勉快五十分钟,该回了。 任渺渺:【抱歉啊,练了三四个小时琵琶,没看手机】 任渺渺:【呀,忘记问你了,上次衬衫的钱我转给你吧。】 她的回复礼貌又乖巧,既树立了勤奋好学人设,又解释了不回消息的原因, 所以,来聊天吧。 独身的人最容易在夜深时感性,微妙的感情就轻而易举地从中酝酿、发芽。 如同藕丝般拉扯、暧昧、欲拒还迎的撩拨,她准备好了! 然而,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消息一动不动。 她这是把聊天给晾死了? 直到十点二十分。 江勉:【衬衣不用了。】 江勉:【有什么事吗?】 谁秒回谁卑微,金科玉律飘过脑海。 可是对他,不秒回,聊天直接终结! 任渺渺回得迅速:【恩恩,江勉学长,我听说你是天文系的】 两分钟过去,见他又不回,她平稳心态,继续吧嗒打字:【……所以想让你帮忙推荐两本天文科普读物。】 叮咚两声,他连发两条,秒回。 江勉:【为什么】 江勉:【但我书看得少】 顿时,任渺渺又懂了。 像江勉这种时间宝贵的大学霸一定很少聊天,微信只是通讯手段,有事说事,不需要太多铺垫与转弯抹角。 那就不难理解,刚刚那两分钟他在等待,一旦抛出直接的问题,他就会回复。 呵,不愧是我。 任渺渺一本正经瞎编:【了解多一点知识,对音乐体悟感有帮助】 任渺渺:【稍微专业一点的也可以】 没多久,他回:【还是从基础一点的开始吧】 知道她是艺术生,从基础入手也太善解人意了叭!她心里疯狂点头,好感度蹦蹦蹦飙升。 这时忽然—— 江勉:【建议你先看看高数和大物。】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这个我懂了,那个我也懂了,啊,我又懂了!我已经把哥哥看得透透的了!一个月拿下! 江勉:今天的你依然对我一无所知。[微笑.jpg] Ps 对于延迟聊天什么的,哈哈,撩汉初期渺渺太糟心了,这什么钢铁直男!? 第4章 建议你先看看高数和大物。 任渺渺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是认真建议,还是深层内涵。 要不是她见过江勉礼貌斯文的模样,这段话能让她立马把他拉黑。 转念一想,或许是学霸的脑回路跟常人不一样?A、B两个观点天人交战,她莫衷一是,最终在江勉的性格评分这里,暂且打了个问号。 次日上午,民乐合奏课连堂,十点多课间休息,沈娉婷问她昨天怎样了。 任渺渺:“尬聊,每一句话都在我的尬点上。” 见朋友不信,她给沈娉婷看了昨晚的聊天记录。结果她俩一起用脚趾抠出了个靠海别墅。 沈娉婷忍着没说从聊天里读出的怪异,只是安慰:“学霸异于常人,没事,慢慢来。” 朋友也是相同的想法。 那江勉应该没有恶意,很可能是她多虑了? 毕竟旁人眼中的傲慢凌人,或许是天子骄子与生俱来的矜贵。 而这种矜贵,恰恰就是天之骄子们的魅力所在,自然而然能得到大众宽宥。 下半程课刚开始,任渺渺瞬间茅塞顿开,合奏时扫弦比上节课都专注很多。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毕竟选择了皮相,肯定要舍弃点东西。所以,他表面斯文内心傲慢也好,直男情商也好,这都没关系。 步步为营,诱敌深入才有撩汉的乐趣。 琵琶和弦声部停止的时候,她歇下来细想。意识到是他们的认知落差才造成交流困难,让她抓心挠肝。 天文学是糅合了浪漫和严谨科学精神的基础学科。硬核科学她弄不懂,浪漫这一层面,还不容易吗?比如行星观测、占星术、历史、宗教、艺术,她不信自己读几本书还应付不了了。 刚刚下课,任渺渺挎上托特包,“娉婷,我中午想去趟学校外面的书店。”音乐学院图书馆肯定没跟天文相关的书。 沈娉婷答应得利索:“行,那我下午还有课,就不跟你一起了。” * 海大和音乐学院就是这一街之隔,只不过两个学校校门相错十几米,并不正对。长街上学生经济极其繁荣,到了晚上一边是接地气的堕落街,一边是商业建筑,发廊、彩妆、服装店鳞次栉比,一应俱全。 一凡书屋在大街中段大学城车站的附近,准确的地说是靠海大那一边。 正中午,遮阳伞只能遮住强烈的阳光,却挡不住初夏层层热浪。 十几分钟后,任渺渺才从校门口走到车站,车站的学生熙熙攘攘,一股脑往停驻的巴士上涌。 人都有围观心理的,随意的一个眼神丢过去,她怔了一下。 命中注定和上天安排这个说法,她从来都不信的,直到她倒吸了口气,看见江勉从公交车上下来,一身宽松的条纹衬衫,干净里带着颓痞的日系慵懒打扮,比上次的衬衫西裤平易近人许多。 她刚好也要过马路,于是小跑跟着他去斑马线。 “江勉学长,好巧啊。” 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一阵温和的风吹过,清澈干净女声泠泠吹进耳朵里,江勉回过头。 少女穿着大方领的纯白复古裙,黑发披肩,举着把清新碎花伞,笑意盈盈地立在面前。 她状态倒是很好。 江勉抿了下唇,“你好。” 还以为昨晚的恶劣态度已经把她劝退了。然而,她大大方方打招呼,昨晚的尬聊仿若不存在一样。 任渺渺走到他身旁,“学长,我要去对面书店,同路一起走吗?” 顺理成章又无法拒绝的请求。 江勉淡淡一笑,垂眸:“可以,我也要去书店一趟。” 她玲珑一笑:“啊,这么巧啊?” “嗯,去选打印材料。” 命中注定几个大字再次砸到她头顶。 “学长可以帮我选几本书吗?”她索性大胆到底。 江勉从善如流:“……可以。” 他们肩并肩站在斑马线等待区,对面红灯正在倒数。 把遮阳伞靠在肩旁,她能清晰看到男人精致的下颌线和俊秀的侧脸,短发干净利索,他目不斜视看着指示灯,连过马路这件小事都极其认真啊。 她滚了一下喉咙,认真专注是男人高级性感。 另外,她有了新的发现,江勉耳垂上有个浅灰色平整的小点,像是色素沉积所致。 啊,这…… 这长得位置也太敏感暧昧了,在哥哥的耳垂上哎。 江勉一个低眉下来,沉声,“怎么了?” “没什么。”她的目光一点也不露怯,相反微笑着,忽然踮起脚尖举高遮阳伞,“正中午太晒了,学长。” 嘻嘻,同打一把伞get√。 进度条拉到百分之十! 江勉轻抬了眼皮,一片阴翳洒落头顶,伞布之下,两人的距离在忽然之间拉近,而她踮起脚似乎有点吃力。 按照正常流程,他该绅士一笑,优雅接过伞柄,轻声说一句“我来”? 然而,“哦,谢谢。”他偏不。 ??? 哦,谢谢。 就这?任渺渺咬着后槽牙继续微笑。 昨晚那句“先看看高数和大物”,她瞬间释然了——在网络传递的情绪和信息或许存在偏差,但现在活生生的人就在她面前,冷冷清清一个“哦”。 情商为负的理工男没跑了! 她举伞举得胳膊酸,两人氛围怪异,谁都没有打破的意思。 对面红灯倒数,转绿灯。 江勉步幅大,前两步走得有些快,她加快频率才能勉强跟上。 心里叹了口气,他缓缓放慢了步子,下意识回看一眼。 车人来往不绝,闯过来一辆黄色小电驴穿越人流。正冲她的方向来。 没想太多,江勉只管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用了力气,她往前踉跄了几步才跟上力度。 啊这这! 他拉她了! 主动的肢体接触! 砰砰砰—— 心脏悸动直接支配她抬起头。 身旁的男人身量高大,太让人有安全感了,虽然情商低,但本性非常温和善良啊! 真是越看越顺眼! 江勉微不可见舒了口气,垂眸下来,“……我来吧。” 她迟疑:“嗯?” 随之,男人礼貌地握住了金属伞杆,她松伞柄,他才切换握住伞柄。 “我打伞。”宽松的衬衣顺着胳膊下滑,露出的肌肉线条隐约诱人。 任渺渺低眉,压住一阵脸热:“哦……谢谢学长。” * 江勉来书店是定制科研项目展板材料的,进门后他径直去了书店大厅东侧的打印店谈生意。 隔着层层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任渺渺有意瞥他的行迹。 男人一丝不苟,风度翩翩。谈个展板定制的生意,都有种谈跨国业务的既视感。 收回目光,她一个低眉,发现手腕一圈红痕,轻触之下还有隐痛,可以料想他的握力大得骇人。 这能约等于体力好吗? 她变色了。 任渺渺赶紧打消了面红耳赤的想法。 江勉办完事过来:“你选好了吗?” “嗯嗯,选了几本将西方美学的书。”她把耳后长发放下,盖住发红的耳尖,“学长你有什么推荐吗?” 听听,西方美学。 她不光懂琵琶演奏艺术,还有着对广泛的美与艺术有不绝追求。 “你还读美学?” “对啊,触类旁通,博学强识,艺术涵养的熏陶与理解很重要。” 江勉燃起几分兴趣,语气依然淡淡,顺着她的思路,“所以你想读天文科普?” 任渺渺点头如捣蒜。 见坚定如斯,江勉一笑,“入门可以看《极简宇宙史》,虽然我没看过,但听说挺通俗易懂;想深层次一点,可以看加来道雄的书,关于超弦理论的。” 他这次是认真建议了? 她:“那、那你昨天说高数和大物?” “开玩笑的。”江勉垂眸,发出几声爽朗笑声,竟然还有点不染世俗的少年感。 果然还是要面对面交流! 线上聊天太容易让人产生“他喜欢我”、“他讨厌我”的错觉了。 面对面以后,任渺渺发觉江勉的迷人之处太多了。 对女生迟钝情商低,意味着情史极少,或没有;本性相当善良友好,过马路在情急之下拉她一把,而替她举伞时又格外绅士,不触碰她的手;他还有天之骄子的清贵气韵,待人接物却进退有度,此外,还不失幽默与少年感! 很快,江勉替她选好了最佳译本,她抱着一摞书去前台付账。 “您的小票请拿好。” “谢谢。”任渺渺甜甜一笑,把四五本书收进手袋吃灰。 今后看不看没所谓,反正立了文艺女青年人设,它们光荣完成任务了。 “学长,我好了,咱们走吧。” 任渺渺拍了一下江勉左肩,却溜到他右边站着。 适时的肢体接触,可以拉近两人的心理距离。 然而,江勉预判了她的预判,直接向右侧头,“走吧。” 刚好对上他淡淡的目光,疏离又温和。 任渺渺轻轻咧了嘴角,低眉温柔一笑。嗯,再给他的攻略档案记一笔,智商高,反应机敏。 走出书店,灼热的阳光迎面而来。 她再度拿出遮阳伞,撑开。 既然刚刚他都主动撑伞,有一必有二。果然,他接了过去。 任渺渺露出弯弯眉眼,侧目仰头,“学长,你吃午饭了吗?” 江勉淡淡一笑。 他以为昨晚的回答,能让她知难而退了,谁知作用相反她越挫越勇。 在书店时,江勉又犹豫,要不要戳破三个月前在Waiting Bar的事来回绝她,还没想清楚,她又跳脱到面前。 而现在从海城天文台回来的他,没吃午饭不假。 说吃了,还能轻易推脱她,各回各学校。 “还没。”一时兴致作祟。 江勉瞥了眼身畔的女生,给了她个想要的答案。 她真诚一笑:“那一起吃午饭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 话还没讲完,迎面走来几个理工直男打扮的大学生,嘻嘻哈哈过来打断:“哇哇哇,江助教,原来你有女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哥哥耳朵上有个淡淡的小痣,好性感,想…… 江勉:呵,其实不是:) 第5章 原来你有女朋友?那就是说他空窗或者一直没有? 她垂眸暗自窃喜。 偶像剧里出现这种情况,男主角总会低头笑笑,纵容旁人误解。 然后女主迟钝而娇羞,抬起眼皮悄悄地看男主的反应,再低下头,心脏狂跳不止。 暧昧就像溏心流浆,被加热、升温,气泡咕嘟咕嘟翻滚,在四溢开来。 任渺渺脸热热的,特意侧目露给他一个为难艰涩的微笑。 学长,我们被误会了,怎么办呀? 江勉也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有些拘谨远离了她几公分。 “不是的。”表情都没怎么变,回复得冷冷清清。 这个回复,任渺渺一点也不惊讶。 毕竟江勉不是深谙套路的情场老手嘛。 他不擅与异性打交道,现在还被误会,心里肯定尴尬慌张极了。 既然如此,还是她来控场吧? 任渺渺点头,附和:“嗯……我们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很妙。 谁知道是未来会不会加上定语修饰?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又打量了几眼这个漂亮学姐。 一身优雅甜美的白色长裙,长相俏丽,黑发温柔,说话的声音也轻柔动听。 哦,懂了。这不是明摆着助教追人还没追上吗? 他们对视一笑,丢下一句“学长,加油啊”立马跑了。 人影走远,任渺渺佯装满不在乎,跳回话题:“学长,我们走吧,前面那家私房菜很好吃的。” 仿佛在安抚他说,她没事,并没有被胡乱讲话的学弟困扰哦。 “……嗯。”江勉目光一滞,才迟钝着点了点头,在她身后起步。 他看了一眼女生后脑勺。挺会占便宜? 刚认识两天,朋友?自我定位还挺良好。 任渺渺对身后注视毫无察觉。 几分钟后,他们走进正值用餐高峰的餐厅。里面食客满堂,人声鼎沸,半天才找到一桌刚刚收拾好的空位。 “这家蛤蜊鸡很好吃,”她知心体贴烫了一遍餐具,“你看你还有什么要点的?” 江勉冷冷淡淡看着她,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都可以,下午第一节 课要去值班,尽快吧。” “好,那我随便点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两个人一边吃饭,她还一边深入套话。 江勉的态度很平很淡,有问必答,虽然感觉怪怪的,但还是套出了些信息,比如他在做助教,要帮导师改作业,不时还有答疑课、辅助实验课。 任渺渺由衷感叹:“原来读研究生这么忙啊,学长你们太不容易了。” “看专业,”他自嘲一笑,终于有了点情绪波澜,“有的专业也还好。” “学长,那你平时都怎么代课的?” “没怎么代,就收作业改作业,导师讲,我在后面坐着。” 好巧,动漫里的男主人公也在后排坐着。 窗外日光灿烂,绿树茂盛,掩映着透明的玻璃。 去蹭课!在他旁边静坐的画面她都立刻想好了! “那你代的什么课程啊?” 任渺渺放下筷子,向对面眨眨眼睛。 一双眸子水灵流转。 江勉垂了一下眸子,沉静下来。 她追问:“是什么呀?” “问这个干什么?”淡笑着放下餐筷,江勉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拭了一下唇。 男人原本的唇形就微微上扬,轻轻挑起的嘴角和红润的唇瓣携着若有若无的撩拨。 默默盯着他的嘴,等待答案,她心里咯噔咯噔。 只见,唇瓣开合,溜出一句平淡。 “选修课。” * 任渺渺是含着一口老血从那顿午饭回来的。 在不解风情的直男面前,再复杂的数学公式都比套路、暗示好懂。 不好意思说,她还不能查?当晚回寝,任渺渺打开海大天文系官网的培养方案。 从她身后走过的房可欣一脸迷惑:“要选课了吗?” 沈娉婷嗑瓜子:“你看清楚,她点开的哪是我们学校官网,是隔壁海大的。” 任渺渺没作声,展开选修课程页面。 低年级的,与专业相关的,还得是春季学期开放,就那么几个。 物理宇宙学基础、天体物理前沿、指导研究、宇宙概论。 一看就知道指导研究专业性不够强,物理宇宙学基础的学分高,肯定不是大一能选的基础选修课。 仅剩的是天体物理前沿、宇宙概论。 正当为难二选一的时候,右边的课程周安排显示,宇宙概论已经结课了。 啪嗒一声,笔记本电脑合上。 沈娉婷一惊:“你找到了?这么快?” “找到啦。”永远不要低估想恋爱女人的侦查能力。 还跟她不好意思啊。 不就是天体物理前沿,一排查就出来了。 沈娉婷夸了句真有她的;房可欣对事情依然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笑了笑,也没有一直追问。 随后,时间地点也让她在论坛问到了。 每周六下午78节课,博学楼42203教室。 完成蹭课的准备工作,任渺渺松了口气准备去洗澡。这时,有通电话带着商演生意找上门来。 给她打电话的是庄子期,他钢琴系的。 二人在大一时的商演协会认识,后来任渺渺升高年级就退会了,但庄子期一直在,还当上了会长,有什么合适的商演总会帮她留着。 这次是一个中式商业会所的活,琵琶演奏缺人。 边收拾洗浴用品,边单手举着手机,“什么时间啊?” “这周五,下午,三点到六点,我帮你留着?” 刚好没课。 “行啊,谢谢你,不说了,我还有事儿啊。”准备洗澡,但就不必跟男性朋友讲了。 “哎,等会,”那边男声一急,叫住她,“差点忘了,这周末Waiting Bar搞年庆,有活动,也有节目,还有帅哥靓女,你和沈娉婷来吗?” “我不来,周六我有课。” “你少蒙我,都大三了,周六还有课?” 任渺渺抬眸轻轻一笑,脑海里清晰浮现出男人薄幸冷淡,又隽秀疏朗的长相。 “有的,我最近选了门儿课,”她顿了顿,勾唇,“那老师姓江,可严格了。我是乖宝宝,不随便去酒吧夜店的。” 沈娉婷在一旁:……快吐了。 * 周五,任渺渺从城西会所回来时,已经七八点钟。 夜空中的云像倾倒在幕布上的桑葚果酱,浓稠、甜美。 她跟老父亲报备了要在寝室复习六级,不回家。 事实上,在见江哥哥前的甜美夜晚,她对着镜子挑穿搭,挑到了十点。 沈娉婷打了个哈欠,准备上床打游戏:“姐妹,但凡看书有选衣服这么热情,也不至于成天跟你江哥哥尬聊。” 拎着掐腰碎花裙的手在胸前一僵。《极简宇宙史》她就看了十页。 “哎哎,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房可欣在一旁:“哈哈,江哥哥?江这个姓很小说男主的感觉,渺渺加油!” 似乎也被这个字刺了一下,一直安静做模拟题的阮湘抬了一下头。 她附和:“……江确实是个好姓。呃……渺渺加油。”接着又低头。 “唉,谢谢你们……” 惟有一声长叹。 距离明天下午的课还有二十个小时,除去吃饭睡觉洗漱,剩下看书的时间只有十个小时。 随便扯了件裙子搭在椅背上,她便抱书上床。 床帘一拉,台灯一点,书页一翻。 任渺渺的床上悠悠飘着两个字,刻苦。 转眼十二点,对床推搭游戏的声音也偃旗息鼓。 她才看到太阳系,关于太阳(stars)、地球(planets)、月亮(moons)。 书里翻译的句子冗长,还列数据对比不同星体规模,复杂严谨的名词定义更是搅得人脑浆浑浊。 眼冒金星,大脑昏昏沉沉的,任渺渺把书一撒手。 台灯还没关上,抬头仰望放空。 她差点忘了,藏青色的床帘上是十二星座的花色。 任渺渺愤愤按灭便携台灯。眼皮一耷拉,不见为净。 然而刚闭上眼,视野漆黑一片,满目都是星星轨迹的弧线。 跟梵高旋转的星月夜如出一辙。 呜,救命!天文学鲨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不是读天文学的QWQ,课程来自Peking University,课程具体安排与实际肯定不相符合。 之前写文喜欢用真实地名,这次特地设定到虚拟的城市了,So,不要过分考究,不要杠我,杠我你对! 下一章去蹭课qwq~ 第6章 次日,海风呼啸,温度骤降。任渺渺躲进建筑雨篷,收束直骨伞。 顺滑的伞布上滑下几小股水流,落在少女的皮鞋边。 虽然降温,但新买的七八件裙子都还没穿出来过。她愤愤不平,特地外面套了件浅色牛仔夹克,里面搭上姜黄色碎花裙,清新又文艺。 嗯,打扮得好看点来掩盖自己的胸无一物,书实在看不下去。 42203是个60人的小教室,任渺渺提十几分钟就到了。里面空旷,只有七八个男生在闲聊。 一个陌生的外校学生,现在进去不太合适吧? 收回目光,她往后撤了半步,准备去楼梯转角等人多了再混进来。 身后清醇的嗓音响起,“任渺渺?” 倏地转过身。 嘶—— 她百分之百确信,不是走廊吹过来的风让她倒吸冷气。 清隽禁欲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要命的是,金属眼镜在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细长的眼镜腿直勾耳后,连被压住的鬓角发丝都透着斯文清冷的气韵。 每次见面的感觉都不一样呢。 “江勉学长。”她迟疑了一下,大大方方,“今天刚好没课,就来看看,慕名吴院士而来的,这么巧?” 天色昏沉,白天走廊也点着灯盏。 冷光灯洒在在江勉脸上,金属镜框折射出光芒。 男人眉骨清晰,眸光清明,薄唇微抿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了句“哦,这样啊,那走吧”。 江勉前脚踏进前门,她抿唇一笑,把鬓边长发撩到耳后,默默跟上。 一进来,原本有点小吵闹的教室瞬间归于安静。在只有黑白灰的直男班级里,走进个穿亮色裙子的女生,实在是太抢眼了。 江勉径直把书丢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然后走到讲台上拷课件。 “学习委员作业收一下,上课之前给我。”语气秉着公事公办的情绪,随后就下了讲台,回到位置上。 任渺渺只认识他,理所应当是靠他坐咯。 “江勉学长?我坐这里可以吧?” 她明知故问,声音不大。 “……坐吧。” 今天她的到来出乎意料,江勉舒了口气,兀自翻开书。 前排有几个男生回过头。 任渺渺视若无睹,撑着下巴,明眸灵动地看着他,“学长,原来你是吴院士的学生啊。” “嗯。”似乎因为大庭广众之下被盯着,江勉只低声看书。 前面的目光火热,男生们也很八卦助教的感情问题。 任渺渺又把目光转回来,发现江勉的耳尖竟然微微发红。 0202年了,还有这么害羞纯情的理工男?算算年纪,他都24、25了吧?搁在社会上,结婚早的都当爹了。 欠调.教,欠她的调.教。 “你是什么方向的呀?”女声轻柔温润,滴得出水来。 这时他才从书中抬了一下头,“天体物理,细分方向是星际介质、恒星和行星的研究。” 任渺渺点头,语气悠长,“哦——” 还行,不难理解。 昨晚她刚好看到恒星、行星、卫星的差别了呢。 江勉抬手推了下眼镜,殊不知是掩了下对她“胸有成竹”的发笑。 男人清了清嗓子,又幽幽解释,语气认真而虔诚:“具体课题又有很多。日常一般是用通过各种观测星云、恒星系统还有系外行星,来研究形成演化规律,比如恒星元素丰度与星系化学演化、恒星核合成、银河系结构等等,都是很重要很有趣的课题。” 说完,他对上那双杏眼,目光干净极了,恐怕脑子也是。 蓦然温柔一笑。 “哦,这样啊……” 是错觉吗?她咋还觉得后脊发凉呢? 好在她翻车之前,学习委员前来救场,递过收齐的作业,江勉温和地点了点头,悠然自得地翻阅着,唇角扯着若有若无的笑。 几分钟后,一个头发花白的高瘦老人进来,开始上课后教室静悄悄,任渺渺总得做一下听课的样子,于是假意听课,时不时才偷瞄身畔的男人。 他坐得端正笔挺,胳膊闲适地搭在桌案上,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虎口卡着只红笔。 透过薄薄的镜片,专注的目光在作业册上逡巡,运笔勾点圈画。 阅。点竖撇捺弯钩。 一个字,就能看出他笔迹遒劲、笔法行云流水。 都说字如其人,但江勉的字比他本人潇洒放旷得多。 察觉到透过空气传来炽热,他一个眼神扫过来;任渺渺心里咯噔一声,立马端正听讲。 天知道她怎么听完了两个小时的天书。 课程最后,吴院士进入抒情时刻:“诚然太阳给了我们光明、能量,但太阳只是我们的继母。我们的真正的母亲在一场超新星爆炸中死去了,它爆炸所产生的元素构成了我们的血肉。千百年来,诗人和歌曲创作者从不歌颂我们真正的母亲,大概因为他们不了解物理,不了解星体演化的法则。” 满室学生都跟着哈哈大笑,任渺渺完全没反应过来,只好跟着抿了抿唇。 下课铃响,学生作鸟兽散,悬着心也终于落下,太难了……终于熬过去了。 讲台上忽然一声唤,“最后一排,那个女同学你过来一下。” 左顾右盼,就她一个女生。 江勉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跟个和尚似的,对美色避之不及,早起身去讲台上了。 任渺渺跟上,热情大方地打招呼:“吴院士,您好啊!” “看你眼生,之前怎么没见你来过?”吴院士面目和善,精神矍铄,清明睿智。 “我是音乐学院的。”她低眉不好意思地捋头发,抬眸娇俏地看了眼江勉,“不好意思啊,今天来蹭个选修课。” 吴院士瞟了一眼江勉:“你朋友啊?” 江勉用鼻音发出一声“嗯”,没驳她的面子。 若有所思后,吴院士转而笑了,“年轻人好学是好事,没事多来听听吧。我的课从前总拖拖拉拉,今天你一来,人到得比从前快多了。” “哎,好的!”任渺渺甜甜应下,“谢谢吴院士,您不嫌弃我这个门外汉来蹭课就好了!” 吴院士大笑,又拍了拍江勉的的肩膀,今天晚上任务先放放,明天早上再去研究所,“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我先走了。” “吴院士再见!” 任渺渺热情告别,心里还在回味“你朋友”三个字,鼻音重一点,也很像“女朋友”哦。 见人走远了,她转过身眨眨眼,羞赧一笑,“江勉学长,我还以为……我们还不算朋友呢。上次在校门口,我不是故意的要那样讲的……” 江勉迟疑:“嗯……没事。” 戏是真的多。 “那,学长,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了,要回研究所。”回得又快又决绝。 可是吴院士刚刚的意思是让他招待客人,尽地主之谊啊!这什么情商? 江勉哥哥,你亏得是做学术研究。要是出社会,领导的话都听不懂还怎么混! 很想敲敲他英俊的脑袋。 可偏偏这次,她走的婉转路线,只好皱起秀眉,怯生生地“啊”了声,“很忙吗?” 江勉依然固执:“嗯。” “那好吧。” 还好她回音乐学院,江勉的研究所也在海大北区,往一个方向,能同行一段。 走出教学楼,雨势小了不少,她撑开巨大的直杆雨伞:“学长,我们一把就够了吧?” “下雨有点挤,各打各的吧。”江勉直言直语。 “也是。”她脸上笑嘻嘻,心里吐槽了一万遍他直男晚期。 于是二人并行,两朵伞面如花,淅沥沥的雨水落在上面,沙沙作响。 周六的校园比往日静谧一些,校园小路上人烟稀少,时不时一两辆单车驶过,划开地上层层水痕。任渺渺决不允许唯美的画面冷场。 “江勉学长,刚刚听了两节课,我觉得你们这个专业好厉害。” 江勉挑眉:“怎么?” “就是觉得很浪漫,很高大上,而且现在社会浮躁,像你这样,还在潜心做研究的年轻人不多了哎。”她双手捧住伞柄,无限畅想着。 江勉看了她一眼,难掩无语:“你想太多了……报个专业,被调剂了而已。” 这样的吗? 任渺渺笑意一僵硬,转念:“啊,那、那你当时报的专业是?” “大热门,金融。”他语气淡淡。 “可是海大天文系不是全国前三吗?” “是,但报得人太少了。” “没有人因为热爱才报这个吗?” 江勉舒了口气:“有是有,不多,大多都转行了。” “那……你为什么还留下来?”终于找到突破点,任渺渺准备好甜美的赞歌了。 然而,他抬了一下眼皮:“……转专业没考过。” 这?离谱! 为探索未知,丈量宇宙而倾尽一生的科学精神呢? 学长,你要不要这么真诚,什么实话都讲了,让人怎么夸? 一时之间,任渺渺的腹稿全白费了。如同寒蝉噤声,她鼓了一下腮帮子,沿着主路继续前行。 聒噪的麻雀噎得没话了,江勉垂眸瞥了她一眼,有亿点点、心情愉悦。 结果过了会,她又小声探问:“那你们毕业的就业去向怎么办呀?” “……天文台,要么继续深造,本科出来做不了什么的。” 任渺渺神经一紧,语调轻快明朗起来,“哇,那你读研,也就是说,你要继续坚持做下去咯?好厉害!我特别为科学家们探索未知的精神感到骄傲的!” 语气中,尽然是小女生的崇拜仰慕。 被恭维的他回过神,抬了下伞,侧目瞥了眼她,倒很会顺杆爬啊。 他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任渺渺亦抬了一下眸,雨的帘幕后,看到他轻勾的唇角。 渴求被吹捧的雄性自尊心,就是男人致命的弱点。 呵,果然天下男人一个样,理工直男也没差。 她继续道:“我现在在跟未来的科学家讲话哎,想想就好荣幸。” “……工作了,也只是个研究员而已。”江勉佯作惶恐谦虚。 “那也很厉害了。” 夸就完事了! 然而脸皮薄的他似乎太不经夸,两句话后就不搭话了。 任渺渺想了想,又找了个话题,问他们转行的事情。 江勉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刚刚安静下来,她怎么能找这么多话题? 他压下几分不耐烦,语气淡淡,“大学时就直接转专业了。” 任渺渺进入好奇宝宝的状态,“都转的什么呀?” “什么都有。” “比如?” 吐了口气,他索性讲完:“什么都有。家里有矿转去学哲学的;混毕业,回家继承家业的;还有实际点,转CS的。” “啊,转哲学更不好就业了,真是家里有矿呀!” 她又不解皱眉,“不过转……CS?” 江勉侧目看了她眼,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怎么?” 任渺渺百思不得极其解。 CS不是射击游戏吗?这怎么转? 她语气弱弱,“转电竞?年纪是不是大了点……而且,这游戏也凉了吧。” 一股涌动的气流从闷胸腔里不断上涌。 电竞?CS?她是怎么想的? 好在他能忍笑。 江勉沉闷了好久,才压下去心底的嘲弄滑稽之感,吐了口重重的叹息。 任渺渺疑惑,“怎么了?” 侧上方悠悠地传来一声纯正的美音。 说的是—— “Computer Science.” 作者有话要说:标注:吴老师那段话,引用自加来道雄。感谢在2020-07-10 16:43:48~2020-07-11 16:5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蝴蝶猪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一阵凛冽的风扫过头顶的竹影,地上的落叶也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 好在她可以压低雨伞,阻绝那一份尴尬。 任渺渺藏在挡风的伞后,咬着牙懊悔到极致。 她怎么就那么心直口快? 丢脸丢大发了! 平复了三秒,她恢复平淡的神情:“计算机科学,我开玩笑呀。” 讲真,这个笑话她自己都没听出来。 十分配合地,江勉笑出声来,嗓音清朗温润。 “哦……这样啊。” 许是自己心虚,这笑声让她觉得更别有深意了。 江勉这是在笑笑话,还是在笑她? 她立起来的文艺女青年人设不会就此崩塌吧? 她真的不是见识短浅唉!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你方唱罢我登场,搅和得她心神散乱,彻底没话讲了。 而成功关掉身畔的小播放器,江勉心旷神怡。 随后两人一路安静。走到北门时,淅淅沥沥的雨水已经成了细雨漾漾。 任渺渺从来没这么迫切想逃离江勉。 望着校门口,她微笑:“那,江勉学长,我先走啦,回见。” 少女加快步伐向北门走去,皮鞋在地面的凹凼里溅出滴滴水痕。 “等下,任渺渺。” 下意识,江勉将她喊住。 蓦然回首,她目光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定了定神后,他忽然想清楚了件事。 江勉露出少有的和善,“没事,再见。” “嗯,”任渺渺笑逐颜开,一双眉眼弯弯,“学长再见。” 稀奇了,难得的主动告别。 * 回到寝室时,刚好是晚饭时间。 寝室只有沈娉婷一个人,她对着平板边看动漫边吃着外卖。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约晚饭?” 任渺渺丧气:“没,他今晚忙,说要去研究所。” “怎么了,看你状态不对啊。” 把打包回来的海鲜面放在桌上,任渺渺长叹一声,说今天本来聊得很顺畅,结果最后她瞎讲话搞砸了。 唯一值得开心的是江勉主动道了声再见。 “嗯,那不是挺好的嘛?直男都学会跟你说再见了,下次就说喜欢你了。” “借你吉言。” 沈娉婷好奇:“那丢脸的事是?” 任渺渺撑着下巴:“我问你,CS是什么?” “穿越火线啊。” “对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CS怎么丢脸了?” 又是一声饱含血泪的叹息。 任渺渺把谈过内容悉数讲了一遍,最后念出“computer science”的时候,沈娉婷从迷惑瞬间变成夸张大笑。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心里肯定笑话你了,你别想了,最后他那声笑,绝对发自内心的!” “我好愁,我定位是文艺女青年。” 怅惘望天。 笑声止住后,沈娉婷拍了拍她,“行了行了,别想了,吃饭。下个月就六级考试了,正好你拿这个亲身经历的段子激励一下自己,好好复习吧。” 一记白眼丢过去:“呵,你走。”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啐走了室友,任渺渺掀开海鲜面,目光落到了桌面的台历上。 各科期末考试将至,下个月还有英语六级了,既然暂时撩汉没什么进展,那……还是学习吧。 尤其是——英语。 * 夜幕降落人间,星辰散落天际。 而在世界另一边则是新的次元。 灯束四射,舞台周围极尽喧嚣吵闹。数不清的人随着鼓点、电音摇摆放纵。 今晚是Waiting Bar周年庆第一天,酒水大打折扣,又恰逢周末,来潇洒享乐、宣泄情绪的年轻人数不胜数。 唯有东侧的休闲娱乐区噪声稍小。 流动的圆形灯光打在背景墙上,像做周天运动的星座,前桌上坐着三个神态各异的年轻人。 李扬飞瞥了几眼旁边的妖艳美女,“江勉呢,还没来?” 猴子:“管好你下丘脑。” “哎,你这话说的!” 顾怀卓劝架:“我看猴子没说错。” 正说着,入口处人影绰绰,清隽身影由远及近。 李扬飞眼尖,起身,与来者勾肩搭背,“你怎么比我这上班的人还忙?” 江勉比约定时间来晚了半个小时,因为雨天堵车。 他身上还是上课时的衣服,黑衬衫,领口解了两枚扣子。 看似禁欲正经的装束非但不与环境格格不入,还反生几分斯文败类的意思。 “罚酒啊。”李扬飞递过来一杯兑冰黑桃A。 被撺掇着,江勉拉开椅子,“就这一杯。” 跟着,手指穿过瑰丽透明的杯盏,微仰脖颈,一饮而尽。叮咚一声清脆,酒杯里只剩下没来得及融化的冰块。 猴子嬉笑,又给他斟满:“今天晚上打折,一杯哪够?” 江勉扯唇淡笑,风雨不动。 李扬飞噗嗤笑出声,叹息他怎么比社畜还社畜,读个研究生,读出了研究僧的味道,现在戒骄戒躁,不问声色犬马了。 “今天是谈乐队的事,不是喝酒。” 幽幽灯光在他的脸庞流转,修长的手指交替点着玻璃桌面,似乎数着鼓点节奏。 江勉又补充:“想喝酒的话,等有正经时间了再说。” 作为发起人,猴子最先感到冷意。 桌上的香槟里,方正的冰块还浸没在金色之中。 江勉来了,这么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让人感到有些不妙。 果然。 “乐队,我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江勉敲击桌面的指尖停了下来。 气氛冷了。 “为什么?”李扬飞沉不住气,不肯接受,“我社畜狗我都答应猴子了,现在好不容易有钱有场地。” 江勉目视前方的墙。 流动的圆形光斑就眼前的墙上流动着,像黄道上移动星辰。 他收回目光,坦诚他做不了常驻,不能参加每次活动,他们要不介意,那他就来。 酒吧里气氛热烈高涨,这一角落却是温度的最低点。 大家都沉默了。 本来就只是利用寒暑假活动的地下乐队,占据空闲时间不多,但江勉依然选择拒绝。 他的答案显然让朋友寒心。 “暑假之后研三,事情会更多。”江勉抬眸,“而且……” 猴子换上了笑脸,打断的声音也非常缓和:“哎哎,行了行了,我们都懂,理解你。” “嗯,多包涵。” “嗨,都是多少年的哥们儿了,什么包含不包含的,你要是还写歌,别忘了拿过来啊。” 江勉给自己倒了杯汽水,“……嗯,那是一定。” 李扬飞睨了他一眼,端着酒杯起身,融入那边的舞池。 沉默了好久的顾怀卓:“甭理他,神经病犯了。” “大学室友几年,我清楚他。” 灯光刺眼,江勉看到他背影远去。 忽而想起,李扬飞就是那个转CS的。 随后,只剩三个人。 但话题依旧不离乐队的事。 猴子盘了Waiting Bar 49%的股份,演出场所固定在这了,刚好抵消演出经费。 没吃晚饭,江勉叉着桌上的水果,抬眸,“难怪你要我喝酒了,感情今晚都是你请客。你这买卖不亏本,自己自销,是吧?” 猴子自嘲:“拿着老爷子的钱,败光了,你说他还让我玩吗?” “……倒也是。” 水果冰冷,江勉随便垫了底,便把钢叉丢了。 顾怀卓低头打炉石传说。 对话中断了,三个男人自然陷入沉默。 见状,旁桌做占卜的女生默默收工。 江勉刚喊侍者点完小食。 穿着修身吊带的女生凑过来搭讪,“这位哥哥,我看你很有眼缘,想帮你占卜一下,免费的哦。” 她正对着江勉。 观察他好久了,在幽暗低调的角落,一点也掩盖不住他毕露光芒。 刚打完游戏,顾怀卓一抬眸就来了新鲜事。这女生画着轻欧妆,眼妆浓重,睫毛翘到飞起,虽然身材平了点,也算是热辣型的靓女。 江勉抬眸冷淡,看了她一眼。 不赞一词。 猴子和顾怀卓当然是看戏了。 “我会占星术,要不要试试?”女生并不气馁,顿了顿,风情一笑,“我有预感,你有桃花要来了哦。” 占星。 倏然,江勉的鼻息里呼出几分失笑。 眉眼拉得狭长,染出不羁迷离之意。 在场无不放生大笑。 顾怀卓收敛笑声,双臂环胸,语气有些轻佻倨傲,“你知道他干什么吗?他……” “那就占卜吧。”江勉及时打断,抬眸看她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人说去研究所,其实去了酒吧。 江狗的正桃花确实来了,但刚刚给人怼走了。 第8章 他跟占星女坐到一旁的桌上。 幽蓝的星座桌布、烛火跳跃的香薰蜡烛,周围散摆着各色水晶石,看上去煞有介事。 占星女先询问了江勉的星座,说最近水星逆行,“不过就要结束了,很多事情也会出现新的转机。” “嗯,然后呢?” 男人低眉向她看过来。 目光英锐凌冽,不禁让人感到有几分压迫。 占星女挤出微笑:“下面再做一套塔罗占卜,神谕卡会给你的事业、学业、感情提出建议。” “嗯,好。”江勉不假思索,淡笑点了点头。 她一共用了三副塔罗牌,洗牌,抽牌,最后分成三组,“看卡背的花色选与你感应最强烈的一组吧。” 江勉随手乱点,“嗯,就这个。” 最左边,花色复杂纷乱。 顾怀卓站在江勉后面,拍着他肩膀,笑意难收。见过搭讪的,没讲过借玄学算命搭讪的。 占星女先说他的事业学业。 “你会面临抉择。我能感觉到,是类似鱼与熊掌的抉择,是不得不选的抉择。你是一个看似散漫,但目的性很强的人,而且你的很聪明,也有一定的能力。所以你选那边都无所谓,你都会做得很好,选择对你而言不算大问题,未来的日子放手去做就好。” 此话一出,猴子和顾怀卓面面相觑。这女生大概是刚偷听他们讲话了,不过性格分析上,确实有几分那个意思。 端坐的江勉只是神色淡淡:“嗯,继续。” 占星女抿唇一笑。 她看人是很准的。 对面的男人身上有种玩世不恭、潇洒放旷的意味,像是浪子,又带着禁欲的克制,单凭这一点,就让人热血燃烧,征服欲盛。 占卜继续。 抽出剩下两张牌和神谕卡,她皱了下眉,又笑了:“我刚刚的预感没有错。你的桃花要来了。”猜也知道,这种极品身边的桃花从没断过。 “而且是正桃花。你们存在渊源,可能已经见过,又或者马上就要见面。” 她继续道,“从卡牌能看出来,你是一个对感情挑剔的人,不会随便将就。你自身条件很好,所以会看重对方的外表相貌。 然而你对灵魂又有严格的要求,只有真正理解你、与你合拍的人,才会得到你的长久垂青。 现在的社会人人都爱披着面具,所以你跟她的相遇,刚开始可能存在误会与偏见,不会太快在一起,最起码在一个月内不会,但你会慢慢发现她,她也会慢慢发现你。这半年内,你应该就会知道她是谁了。总而言之,是一段会长久,甚至修成正果的姻缘。” 滔滔不绝之后,占星女撑着下巴,目光深沉妩媚,看着对面人。 江勉抬了下眼皮:“哦,这样。” 显然,刚刚的长篇大论没有提起他的半分兴趣。她说的事业学业完全可以从他们的话拆解出来。 至于桃花,她是在说她自己吗? 出于礼貌,江勉还是道了声谢谢。侍者端了薯条过来,他利索地立起身回去,又隐入昏暗的角落。 轮廓分明的面庞上,绚烂的光斑流动。 跟着回去之前,顾怀卓摇头叹气,存了几分善意解释着,“小妹妹,你看错人了,他是搞天文的,你非要给他占星。”尽是无可奈何的笑意。 猴子也摇头笑着。 嗓子里卡住了石头,占星女直接僵在原地,半响,她才吹熄蜡烛,收拾家当,扬长而去。 插曲过后。 猴子:“现在的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江勉亦笑,兀自抽起几根薯条,静静坐着,并未搭话。 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他垂眸看了一眼。 任渺渺:【学长你在吗?书里有个地方我不太懂。】 不动声色,屏幕被他按熄。 “江勉,有件事想问你说声。”顾怀卓突然道。 江勉刚好唇边衔着根薯条,“什么事?” “我上次遇到郭盈可了,她考研来了我们学校。” 他、郭盈可还有江勉同出于一个高中,大学时期,他在海城理工,江勉在海大,而郭盈可去了别的城市。 朋友们都以为是两人分开是因为异地。 刚刚占卜的话提醒了他,顾怀卓才想起来:“她问我,你现在还一个人吗。” 这个名字并没怎么触动江勉。 他漫不经心拿起手机,按着键盘回消息,顿了一下,回复:【有哪里不懂?】 随后他才悠悠对上朋友的眼睛:“我跟她断多久了。你作为我朋友,不用回答关于我的问题吧?” * 【学长你在吗?书里有个地方我不太懂。】 按照江勉的日常,等消息等半个小时,已经算快了。期末将近,为了在学习之余可持续性撩汉,任渺渺决定边学习,边钓鱼。 宿舍里灯火通明,为了备考,大家都各自忙碌,互不打扰。 任渺渺刚摊开英语真题,调出听力。 手机上方弹窗一动。 江勉:【有哪里不懂?】 他个披星戴月搞研究的,不忙了? 任渺渺顿了顿,并不着询问,反而先寒暄:【学长不打扰你吧?】 江勉:【不打扰。】 回复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抿唇镇定下来,她握紧手机,从脑海里随便捕捉了一个上百度都能查到的问题:【我在看恒星的坍缩,心想为什么太阳坍缩成白矮星,和其他超大质量恒星有可能成为黑洞呢?】 等了三两分钟,任渺渺刚放下手机。 叮咚一声,整面屏被他的解释占满了。 江勉:【所以,太阳坍缩到最后,核聚变产生碳核,不再燃烧。太阳最后就变成一颗浮游在宇宙的巨大钻石;超大质量恒星内核的核聚变能形成金属元素,所以引力更大。无穷大的引力让任何东西,包括光线都难以逃逸,超大质量恒星坍缩,往往会形成黑洞。】 任渺渺笑了:【哦,原来是这样啊。有些浪漫,又有些荒凉。】 虽然听不太懂,但江勉今天太有耐心了! 这时,洗完澡的沈娉婷从身后路过:“还不复习啊,别玩手机了。” 她反驳:“知道了,我打算先做一套英语听力,放录音呢,ok?” 但转念想到下周有毛概考试,确实该复习了,低下头,她回复道:【谢谢学长,我要去学习啦,下次再有问题,还要请教你呀!】 江勉秒回:【不客气】 不客气。体贴温柔,彬彬有礼。 他肯定是个外冷内热,极尽温柔的人。 刚刚恢复一点学习的理智,任渺渺又抱着手机,差点在椅子上得扭成麻花。 沈娉婷:“你又咋了?” 任渺渺坐正:“咳,没、没什么!” * 收敛微扬的唇角,江勉把手机丢回桌上。不过,朋友还是捕捉到了他的笑意。 顾怀卓有意化解刚刚的尴尬,主动问:“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江勉垂下眸子,“没什么。” 桌上,屏幕又亮了一下,在黑暗的环境里格外刺眼醒目。 任渺渺:【QWQ还是要客气的,今晚要通宵背毛概,所以就先跟你说声晚安啦~学长~】 “呦,把学妹啊?”猴子眼尖,一下炸了,挤眉弄眼,“什么情况啊,也不跟咱们说说?”看来刚刚那占星的女生真的有点东西? 江勉关了聊天框,笑:“我什么时候把妹了?这是上周末,烧烤店那个。” 从不把妹这话听着欠打,但江勉确实从没追过人。 顾怀卓在一旁无奈摇头,只有笑了笑。 搜索了一下回忆,猴子恍然大悟:“哦,那个妹妹很漂亮,很单纯啊。” 听到单纯二字,江勉实在忍不住了。低眉闷声笑着,他道:“……她,你们之前见过的。” 猴子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是啊,不就是上周吗?” 顾怀卓若有所思,皱眉,对上江勉的眼睛。本来以为上周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也就没说,觉得那个女生面目熟悉。 但经过江勉的话…… 拿着杯饮料,江勉喉结滚动,眸光深沉,“想起来没?要提醒吗?” 见朋友们还是迷惑,他失笑,举着修长的空酒杯,指了指着离舞池最近的桌椅。 灯光炫彩闪耀,狂欢之夜尖叫不断。 有香槟、桌游、还有摇摆舞动的年轻人,轻佻又戏谑。 破碎的吉光片羽终于拼接成完整的画面。 顾怀卓茅塞顿开,大笑起来:“哦——是那个女生啊。” 放下酒杯,杯底碰着玻璃桌面发出一声清脆,江勉点头笑了,“嗯。” 猴子一脸懵逼,急了眼地问:“哪个哪个?” 靠在椅背,江勉看着上蹿下跳的猴子但笑不语。 顾怀卓捧腹大笑了好久才缓过来。 “差不多三个月前,Waiting Bar的单身主题派对上,当时喝多了,玩骰子,咱们撺掇江勉去要个女生微信,你忘了?”他摇晃着香槟笑,“就是她,靠墙角,扎着一头脏辫喝闷酒,最后翻了个白眼,让江勉滚的那个。” 猴子三观崩塌:“草!”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顾怀卓没完没了,转过来对着江勉掐尖了嗓子,媚声道,“您哪位啊,滚远点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 剧情展开啦,这是个双向掉马的故事哈哈! 快上榜了,最近都是晚上九点更新~~所以,求大家多多评论吧!感谢!! 第9章 前几天的暴雨仿若只是预兆。 几日后,台风过境,纷纷扬扬的乱雨如泼,风摇树倒。 滨海区大学城远离市中心,不至于像城市那样内涝,但恶劣天气,再加上临近期末,学生们除了上课,就是宅在宿舍复习,都不怎么出门。 任渺渺不得不暂时放缓和江勉的进展。 一来是恋爱攻略需要有的放矢,有松有驰,二来是天气太差,不宜外出,再加上考试周将近,她得临阵磨枪。 毕竟学业才是大学生活的重心。 考前,一整个寝室整整齐齐。 房可欣捧着乐理作业抱怨,“好烦,偏偏在快期末考试的时候来台风。” 沈娉婷附和:“你们都还算好了,能在寝室练琴。我去琴房练个琴,跟冒着生命危险似的……” 过了一会。 沈娉婷问:“渺渺,你今晚回家吗?” 回过神,任渺渺淡笑,“回,班主任喊我回家喝汤。” 虽然是狂风暴雨,但班主任是亲爹,随时能回家感受温暖的感觉不要太棒。 下午四五点,她在寝室楼下等待任道远的车来接。天空染上灰暗,任道远才姗姗来迟,说因为下午的教学研讨会超时了。 玄关处传来换鞋碰门的声音。 任道远致歉:“忘记给你打电话了。” “行了,我的老父亲,别解释了,做饭去!” 随后,任渺渺进了里屋,放下琵琶琴盒,擦净上面水珠。 “吃完饭记得好好练琴啊。”任道远突然凑到门口。 “知道啦!”每次回家都要强调亿遍。 四十分钟后,桌上摆好了香菇焖鸡、青豆虾仁,中间的一盅海参汤冒着袅袅白烟。 任道远把鸡腿夹到女儿碗里,问她期末备考的情况。 好久没吃家里饭菜了,她像只饿狼扫荡,声音嘟嘟囔囔,“还行。下周乐理考试,我先把这个弄过去再说。” 任道远不悦,“什么叫糊弄?” “老父亲,我说的弄,又不是糊弄!这哪一样?” 停下筷子,任道远语重心长,说她平时用心点,也不至于期末临时抱佛脚。 “还有你是不是最近又出去浪了?” “我冤枉,”任渺渺抬眸,“我不是一直都被您盯着练琴了吗?” “我就每个周末盯着你,上学的时候,你每天都练到六个小时了吗?天天就逛街、泡吧。” 本来回家吃饭挺开心的。饭桌上学业三连问,直接把人食欲压下去了。 “我最近没去了。” 任渺渺撇了撇嘴,研究江勉都来不及,还去夜店。 见她言辞振振,决心甚笃,任道远暂且相信了她一回。二人继续用餐,氛围稍微缓,他舒了口气,又问起学期结束后的暑假安排。 学器乐演奏的,并不像文化生那样必须要进行生产实习,但利用暑期大块的时间积累演出经验非常重要。 任渺渺的注意力都在青豆和虾仁上,她一个劲往碗里赶,眼也不抬:“没啊,没啥打算。” 注视着女儿,任道远长叹一声,“暑假海城民乐团有几场音乐会,你跟着我一起去,跟前辈们学习学习。” 瞬间味如嚼蜡,她沉默了两秒:“我不想去。” “多难得的学习机会,你不去你在家干嘛?” “我找点生意挣钱也挺好啊。”任渺渺反驳。 “没学精,三脚猫功夫,谁要你?” 她搁下筷子:“爸,我怎么三脚猫了?您能不能别因为想让我去,就这么说我?我哪回不是专业第一了?” 好言相劝不听,任道远也气了: “不管你了,随你便。” “本来就随我便,我想干嘛干嘛。” 她小声嘟囔。 接近毕业,父女两人因为学业、工作问题吵了好几回架了。任渺渺不想事事听家里的安排;而任道远还跟之前盯着她学琵琶一样,不问她的意见,强行规划她的未来。 总而言之,这顿饭的温馨气氛,全靠餐厅吊顶上黄澄澄的灯光烘托。 沉吟了片刻,任道远声才算服软,“……等天晴了,考完试了,去你妈那玩两天吧。” “知道了”任渺渺从饭碗里抬起头,“前两天我妈跟我打过电话了。” * 任渺渺的家庭就是这么个情况。 在她十二岁时,父母因性格不合而婚姻破裂。因为学琵琶的事,她判给了任道远。 那时她已懂事,离婚后任道远没给她找后妈,除了逼她学琵琶,一切都对是百依百顺。 总得说来,她也算幸运,没有离异家庭里孩子身上的痛苦。父母即使分开,但她依旧在两边深受宠爱。 日常跟着任道远上学、练琵琶;逢节假日就去找叶俏那玩两天,母女感情从未疏淡过。 老妈,好像快大半年没见了。 晚饭后回到房间,她锁门,给叶俏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念着叶俏女士酷爱旅游,现在在大洋彼岸倒时差也说不定。任渺渺发了个问候微信,便没再打了。 从琴箱取出琵琶,缠好指摇,她端坐在床上,继续练习期末考试曲目。 风吹窗帘,高飞摇摆,阳台推拉门没关严实,地板边缘微微有些水渍。她起身去锁推拉门,蹲下来擦水渍,再度起身时,一阵隐隐腹痛。 去厕所一看,果然亲戚来了,难怪今天脾气差。 喝了布洛芬,任渺渺才继续练曲子。 对琵琶,谈不上爱之如命,但毕竟练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感情。 况且,期末成绩得拼一拼的。 * 转眼周一,台风沿着海岸向北远去,亲戚也顺顺利利走了。 海波温柔,惠风和畅的岁月降临初夏。 周三是乐理考试,任渺渺回到宿舍和室友们一起复习。 房可欣拿着打印好的四份重点知识点题册回来,分给大家。 每到考试周,无论文化生还是艺术生都会陷入高度忙碌中。 也正是此时,大学生们的学习能力登峰造极,几天之内就速成一学期的内容。 任渺渺对乐理的理解力、记忆力极佳。 面对考试了,她才无比感谢老父亲对她多年来的艺术熏陶。光看了两眼题目,答案就在她心里呼之欲出。 这时她才想起周末,态度好像有点恶劣。 放下重点手册,她回过头,“婷儿,周三考完试,我们晚上出去玩吧,我好久没出去了。” 沈娉婷抓狂,背得头都快炸了:“啊?我听不见,我背书了!” 见状,任渺渺扑哧笑了两声。 考前的寝室如同陷在低气压,四个人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她回望一眼,个个都全身心投入中。 她复习差不多了,但不能打扰别人。 百无聊赖之下,点开微信。 任渺渺:【学长,快考试了吧,忙吗?】 不是每次都有秒回,大多数等待的过程依然漫长。 她撑着下巴,从书立里取出《极简宇宙史》寻找话题。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问的了。 信手点开了朋友圈。 出乎意料。 他竟然,更新了。 虽然是张很无趣的app跑步打卡。 关注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追即将完结的收费电视剧。但电视剧尚可充钱,错过江勉的朋友圈,说没有就没有了。 晚一步,就是血亏。 轻轻点个赞,她喜滋滋退出去。新发现get! 任渺渺:【学长也喜欢跑步吗?=w=】 回复没等太久,五分钟后。 江勉:【还好,只是看天晴了,出来逛逛。】 任渺渺:【是啊,终于天晴了,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刚开始下雨那天吧,快十天了吧。】 然,直男似乎又被吓住了。 他一直没回,这就很吊人胃口。 又温习了两行乐理知识,任渺渺频频看手机,心生狐疑,似乎是“上次见面”这种暧昧过头的话,让他难为回答。 换个话题,她输入:【我也很喜欢运动,一直在坚持哎。】 所以,她喜欢什么运动?她连跑800米测试都会喘,绞尽脑汁之后,她决定装逼就要装个大的:【冲浪,很有意思的,暑假快来了,考完试可以去海边玩。】 江勉内敛、不长袖善舞,却内心细腻,所以对付他,要用内敛来打败内敛。 他如果有意思,读懂了,自然会等考试结束后邀请她;如果依然太直男没看懂,这句话在他脑海里仅是一闪而过,也无伤大雅。 江勉:【挺好的。】 显然,他是后面那种情况。 任渺渺:【最近忙吗?】 江勉:【快期末了,忙了一点】 知进退,无谓的纠缠反而令人厌恶,任渺渺打字:【好吧,那有空再聊咯~我也要复习啦!】 她放下了手机。 虽然想继续靠近,但考试周没过,她心里不踏实。然而,不知名的情绪驱使她次再滑动了,从加上他开始到今天的所有聊天记录。 沈娉婷起身来到她身侧的饮水机接水。 “又聊天啊,你还考不考试了?”瞥到她的屏幕,她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冲浪了?” 任渺渺笑了笑:“网上冲浪,有什么难。” 忍住喷水的冲动,沈娉婷又道,“稀奇,那你又啥时候坚持运动了?” 支着小脑瓜,她想了想。 “我有啊,微信运动,哦对,还有Q.Q运动。” 沈娉婷:“滚滚滚,给爷爬!” 抖机灵的玩笑话是仿若紧张复习期间的调味品。她们俩小打小闹两句,转而整个寝室发出爆笑声。 当然一笑过后,大家还是各自投入到复习中,互不打扰了。 * 未来几天,任渺渺却有些心情浮躁。 那晚结束话题,又是她主动说了晚安二字,江勉没有丝毫反应。 这就导致她遇到稍微复杂的题目,就忍不住想摸手机休息,一摸手机,又忍不住点开他的朋友圈。 直至考完乐理,刚好三天过去。 他的朋友圈又恢复空空如也,再无更新。 加上江勉已过了小半个月。 上周台风的来临,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融洽氛围似乎如同烟云,被它一下子吹得干干净净。 往常,任渺渺放钩子,一周之内都能收到异性的反馈或殷勤了,江勉情况特殊,她以为需要两周。 现在三周都快过完了,江勉从未主动聊过天,而且每次对她的“晚安”视若罔闻。 骄傲的她来不及受挫,下周又有考试。琴房、寝室、教室、食堂,四点一线,连轴复习。 结束一天后,任渺渺爬上床,睡前她再一次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内容凄凉得秋风扫落叶一般。 最近在忙什呢?学期末论文?还是科研? 忽然,任渺渺灵机一动。 既然凹勤奋好学人设,那就贯彻到底咯。她打开相册,挑出去图书馆自习时的照片,设置仅他可见,发送。 复习周联系少没关系,她可以发朋友圈刷存在感,不爱看朋友圈也没关系,只要发得够多,总会被看到。 抱着这样的心理,任渺渺发了一星期。 周一,图书馆占座打卡,音乐史笔记上荧光马克笔清晰又醒目; 周二,在寝室练琴N小时,十指被摇指胶带缠紧,勒出条条红痕; 周三,琴房一角,练琴之余,仰望蔚蓝的天空,忙碌的学业之中,心灵终于得到暂时的休憩…… 总而言之,全是励志鸡汤,没有一天重样。 直到又一个下周,音乐史考试。 下午六点,晚钟敲响,惊起飞鸟出林,结束考试的学生们才从主楼鱼贯而出。 中午时,她发了喝着奶茶犒劳考试冲刺的朋友圈。考完试一走出大楼,任渺渺刷新界面。 沈娉婷笑嘻嘻:“都考完试了,今晚去酒吧约吗?下次考试还隔着两周呢,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浪一下。” “不想去,没心情。”任渺渺顿了顿,话锋转走,“我感觉跟江勉这事儿,越来越凉了。” “这怎么说?” 抬眸望了一眼风烟具净,纤尘不染的天空,她叹息上次见面还在那节天体物理前沿上。当时是五月初,现在已经五月底了, “大概就怪这阵台风吧!” * 回到宿舍,任渺渺彻底躺平放空。 脑袋里还有最近疯狂复习录入的知识框架。 音乐史、乐理,一个个知识点像豆子一样往外蹦,脑海漂浮着,跳动着。 就这样,她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恢复精神、元气满满的任渺渺万分后悔没答应沈娉婷去泡吧。 还没见过大海就在一条河里淹死,不值得。 蹑手蹑脚下床,她倒了杯水:“娉婷……我想出去玩了。” 正在打游戏的沈娉婷,回头一个白眼:“……刚刚喊你,你不去,现在几点了?” “……十点。夜生活不是刚好吗?” 游戏战况进入白热化,沈娉婷一点也不想搭理她。 时间确实不早了,等会儿就要熄灯。 自讨没趣的任渺渺只好上床玩手机打发时间,累了就继续睡觉。 许是养成了习惯,她再次打开了朋友圈,发出一条唯他可见的消息。 任渺渺:Keep Running[图片.jpg] 是张3000米的跑步记录,虽然是之前的旧图,但确实是她跑出来的。 满意点了点头后,任渺渺转身投入的消消乐大战。方块缤纷,渐乱人眼,几把之后就令人有些视觉疲劳。 正准备退出,宿舍熄灯了。 在骤然黑暗的床帐之内,手机屏幕的光芒极其刺眼。 任渺渺打算边听音乐会边闭目养神。 叮得一声,上方冒出个微信弹窗,她落在广播应用上的指尖一抖。 江勉点赞了您的微信运动。 !!! 他竟然主动点赞她微信运动了! 果不其然,“坚持运动”可以吸引哥哥的注意啊。 正在兴头上,她顺势点开。 却今天只有2300步,从寝室到考场来回的距离。 没上万,没什么的好赞。 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冷冷的荧光扑在少女白皙的面庞,迷惑脸庞骤然被点亮。 此时,她并未想起有哪里不对,反而感到故事又可以继续下去了。要知道线上攻略的信号往往都从毫不起眼的“赞”开始。 点开了聊天框,发言开始酝酿。 得是似是而非、举重若轻,看似无心,又充满暗示那种。 任渺渺纠结是从生活聊起,还是继续探索宇宙。 正在这时,又有了新的提醒。 【江勉点赞了您的朋友圈】 双赞临门! 她点开消息提醒, 那一秒,她瞬间被冻住了。 被子一掀,眼睛一闭。 啊啊啊!神他妈…… 她今天,围着操场八圈半,微信步数两千三?? 热意一股接着一股冲上面颊,任渺渺完全不想抬头面对现实。叮咚一声提示音清脆又动听,她摸起手机,又尴尬又心热。 江勉第一次主动发来消息:【考完试了?】 吐了一大口气,她努力回复得云淡风轻:【嗯……】 然而,内心慌得一批:哥哥,是因为量子力学,你信吗? 手机烫得像块红薯。 任渺渺双手拿着手机,心跳怦然。 出乎意料。 他非但没问,居然还—— 江勉:【这周周六晚七点,海大要开天文学宣讲会。】 江勉:【你可以来看看。】 第10章 本以为行到水穷之处,谁知事态峰回又路转。 任渺渺噙笑,懒洋洋翻身从被子里起来。 啧啧啧,什么宣讲会啊。 这么大费周章找借口,就为了见她一面吧? 任渺渺漫不经心地打字:【好的,当然可以啦。我刚考完了好两门,地点是?】 很快,一条长消息发了过来。 主题:星旅征程——海大天文系招生直播宣讲会 时间:2020年5月28日 18:00——20:30 地点:海大图书馆三层大报告厅 到场嘉宾:吴孟院士、史密斯教授、xxxx…… 直播地址:www.xxxxxxx.com 任渺渺目瞪口呆。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约女生直接发通知啊? 这是该回个“就这”,还是“收到”? 哭笑不得,任渺渺低头打字:【知道了,谢谢江勉学长的通知,我会准时到的^^。】 还没等发出去。 江勉跟了一句:【是吴老师邀请你】 她瞬间冷漠:……哦。 * 次日傍晚。 落日躲在漫天霞光之后,校园笼罩在一片金色光晕之中。 任渺渺特地穿上简单朴素的白T恤,搭配混色油画风半身裙,优雅又学院,五点半就从音乐学院出发了。 海大图书馆她早就轻车熟路。 十五分钟后。 任渺渺:【学长,我到报告厅门口了。】 任渺渺:【你能来接我吗?:)】 等了三分钟,江勉都没有回。 但今天情况不一样!她是受吴院士邀请来的,怎么说,江勉得接待接待她吧? 任渺渺直接拨通他的微信电话。 嘟嘟两声,接通了。 “喂,学长,我已经到啦。”女声清泠,甜而不腻 听筒那边传来嘈杂声。有媒体试音,还有工作人员前后吆喝布置场地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男声澄澈得穿穿透一切噪音。 微微慌了一下神,任渺渺笑道:“学长,刚刚微信发给你了,我已经在报告厅门口了。” 没几分钟,身着熨帖西装的男人从报告厅入口处踱出来。 他像个模特似的,纯黑西装平平无奇,穿在他身上却凭生出清贵优雅的气质。 任渺渺靠在栏杆附近,见状,她深深呼了口气,嘴唇抿成一条线。 走近了,才发现他还梳着背头,头发一丝不苟,那副金属眼镜架在鼻梁上。 斯文,且斯文败类啊。 来的路上,她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让情爱占据了理智的上风。 如今,她真香了,她就是贪恋美色,面对这种极品,怎么可能不心动? “江勉学长,好久不见。”任渺渺主动上前几步。 好久不见,他给她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平添几分成熟、持重的撩人而不自知。 江勉的反应平淡许多。 打量了她一眼,他带着礼貌的淡笑:“嗯,你来了,先进去吧。” “嗯。”一个字,都格外语调轻快,如百灵婉转。 对接之后,江勉带她进去。他走在前面,任渺渺自觉跟在其后,注视着他后背。 按理说黑色布面最容易衬出灰尘,可他背后平整又干净。肩宽腰窄,刚好衬起西装,挺拔里还带着点孤傲。 嘶——他的背影都长在她审美上了似的, 几个路过的工作人员,还打招呼喊了几声“学长”、“助教”。江勉回应之余,他们总下意识偷瞄两眼他身后清纯娇俏的女生。 又被误解了? 任渺渺躺平:请随便误解。 正当出神,前面步子一停。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报告厅前排,江勉回过头指着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你就坐这儿吧。” 任渺渺眨眨眼:“我占这么好的位置,没关系吗?” “坐在这显眼,等会吴老师来找你。” “哦……” 安顿好她,江勉去舞台上调试音响设备了。 在原地的任渺渺左顾右盼,海报、易拉宝等,该贴的贴,该放的也放好了。 大报告厅里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来,当然大多是男学生。至于理工科的男生嘛……十个人里,六个直男、三个死宅,还有一个是猥琐男。只有把目光落到舞台控场的江勉身上,她才感觉目光清明。 报告厅开着冷气,但现在已经进入夏天。江勉在台前幕后奔走忙碌,应该又累又热,所以信手解开了领扣的一枚扣子。 她坐在第一排,他对旁边人每讲一句话,滚一次喉咙,她都能清晰看到他的喉结。 掩在洁白衬衣领口后,禁欲又性感。 忽然身边一个声音响起,“学妹,你旁边有人吗?” 任渺渺一个激灵抬眸。 是个穿着球衣嘻哈打扮的男生,长相七分,勉强算小帅。 怎么,这是想搭讪啊。 “不好意思啊,这里有人了。”任渺渺不安地捋了一下头发,露出难色,顿时心生一计,轻轻抬手,指着舞台上最耀眼的那个人,“看到了吗,他,我男朋友,我是陪他来的。” 嘻哈男生随之目光一望,表情极其丰富,吃了闭门羹,只好另外找位置了。 嘿,未来的男朋友。 任渺渺得意洋洋,眯着眼睛笑。 这时,吴院士刚刚从侧门走了过来。 他穿着件灰色的POLO衫,衣着整洁朴素,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精神健旺。 “渺渺,你来了。”讲话也中气十足。 “吴院士!”她恭恭敬敬起立。 从小到大,任渺渺都深谙那套讨长辈欢心的秘诀,无非大方、嘴甜。看吧,上次在《天体物理前沿》那门课仅有一面之缘,吴院士直接喊她这个旁门左道的学生来宣讲会玩了。 “好久不见啊,吴院士。”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月白的牙齿,她有点遗憾道,“后面几节天体物理前沿的课程我本想跟着您上完的,谁知道后来遇上台风,门也出不了了,现在好不容易天晴,可您的课也结了。” 像领导巡视似的,吴院士习惯性双手背后,语气相当和善,“你要是想继续深入了解,问我、问江勉都可以,来,加个微信。” “真的吗?那太好了!”管她会不会真的想了解,加上再说! 叮咚,屏幕上方弹出通知。 她一遍点屏幕上,低眉听吴院士的话。 他先问学了什么专业,听闻她的专业是琵琶,忽然一怔,问起音乐学院民乐系主任跟她的关系。 “他是我父亲。”打好备注后,她抬起头微笑,又用手掌指示了一下座椅,“吴院士,您要不先坐下,站着也挺累的。” 吴院士反应过来,点头淡笑,从善如流。 一老一少坐下来聊开来。 谈起琵琶,吴院士笑言夫人在老年大学学习,遇到不懂的,还想找人问问呢,“任教授平时应该也忙吧?” “还可以,我回头可以跟我爸说说,给您夫人指导一下。”任渺渺含笑。 “不用了,他要搞教学工作,”吴院士摇头,停了两刻,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怎么样?” “啊?我吗?”惊讶地指着自己,任渺渺有点惶恐,“我平时时间还算充裕的,但是您和您夫人不嫌弃我年纪轻水平差就好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现在后生可畏啊。”吴院士又望了一眼台上的学生。 她顺着看过去。 江勉正在调试ppt,不慌不忙,从容淡定。 吴院士收回目光,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你最近和江勉怎么样了?” “啊?”她骤然脸热,“我……我跟他没什……” 像急着在相亲市场推广似的,吴院士很快接话:“他还不错。从生活、学习、还有为人处世都妥妥当当。” “呃,嗯……江勉学长确实很优秀。”她扑朔了两下睫羽,淡然一笑。 “唉,可惜……”吴院士一顿,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就是追女孩笨了点。” 嗯嗯?? 任渺渺错愕抬头。 第11章 迟钝的笑意凝在她唇边。 吴院士笑了笑,只当她脸皮薄。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说要回到嘉宾席位了,暂且留了个面子给她。 任渺渺这才“恢复”笑容,“好的,您忙,等宣讲会结束再聊。” 吴院士步伐稳健,远去之后,她才松了口气,恍恍惚惚意识到是师父给徒弟说媒的意思? 小事情,问题不大。 低眉轻轻笑了一声,任渺渺眯着眼看向舞台。 下意识地,唇边默默溜出几个字,江勉啊…… 六点整,宣讲会准时开始。 骤然熄灭的灯光让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空间静默,顿生出学术、科学的敬畏与朝圣感。 荧屏上,画面随着音乐亦展开。 不知名的远古人类站仰望星空,随着时间流转,人类文明蓬勃发展,提出一代又一代天文理论,这些理论又一遍遍被挑战、质疑、推翻。进入西方近现代,伽利略、第谷、开普勒、笛卡尔、牛顿等人的画像依次出现。 科学巨人突破狭隘观念,替大多数人类先行一步,走出母球,走向星系,再走出银河,直面浩渺、博大、瑰丽的,令人好奇与敬畏的宇宙。 「……我们为生于这个时代而骄傲, 我们为生于这时代而惊奇, 探索世界最初的模样, 是天文人穷尽一生要寻找的课题 最初的执着,只因为在幼年时 曾多看眼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 抒情散文式的结尾意蕴悠长。 屏幕上坍缩的宇宙聚成了点,世界归于黑暗。 台下观众备受震撼,空气凝固了几秒,随后掌声雷鸣,舞台灯光再度点亮,射灯投到主持人站立的中央。 这个主持不是别人,是江勉。 今天他西装革履,任渺渺早就猜到他有事忙。 但清朗明亮的灯光下,他英俊疏朗,如同一座完美无缺的雕塑。 无可避免,她心脏还是轻抽了一下。 宣讲会时间紧内容多,江勉拿着提词卡,言简意赅地介绍一边嘉宾、讲述今日流程。 “下面,我们把宣讲会的主场让给吴孟院士。”话音刚落,话筒便递了过去。 坐在嘉宾席的吴院士推了推老花镜,开始讲本校天文学办学史。 任渺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边。 因为——江勉走下台来了,长腿一迈,就向她身边仅剩的空位走来。 两米,一米,越来越近。 最后住脚,毫不忸怩地坐在她身畔。 余光扫在他的侧脸,任渺渺一时缓不过来。 梳着背头太显韵味和气质了。优越的额头、眉骨尽显,男人穿着西装裁剪合体,暗紫色的绸领带结抵在领口,掩住喉结,与往常干净学生的气质相去甚远。 所以他这是承包了海x之家的衣柜,每次都有新发现吗? 此刻,正讲到老生常谈的院系介绍,洋洋洒洒,她似听非听。 江勉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下颌线精致流畅。 他的神色也不算专注,同样谈不上不耐烦。 倒好像是闲适放松……还有点慵懒。 好想……搭话。 但四下过于安静,任渺渺只好低下头,在备忘录打好字:【学长,你今天主持呀。】 搭在扶手上的小臂被撞了一下。 江勉回过神,侧目过来,抿着唇发出一声胸腔深沉出的嗡鸣,“嗯?” 任渺渺竖起食指在唇边一封,示意安静。 随后机灵地指了指手机,仰面看着他。 被近距离的盯着,少女的眸子水灵明艳,秀气的指尖点在了唇珠。 够做作的,江勉滚了滚喉结吞下腹诽,才低眉一扫。 依然是单音节“嗯”,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任渺渺:……哥哥鲨我! 宣讲会向前推进。 接下来介绍了师资力量、研究方向、科技成果等方面,内容充实,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还有点勉强。 直到快结束,江勉再度起身,登台致结束辞。 会后,主席台咨询处依旧围合了不少从外校专程赶来的学生,吴院士被热情的学生团团围住答疑,江勉也在帮后勤组收拾东西或盘点物资。 任渺渺回望一眼,观众席位上,竟然只有她一个人了。 今天还没怎么跟江勉讲话。 收起手机,她向次入口那边走。江勉在帮忙,为了干活方便,他现在是一身白衬衣,领口微张,卷起的袖口露出半截小臂。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她柔声问道。 江勉一怔,回顾过头,打量了一眼她的细胳膊细腿,“你点一下宣传手册吧,桌上没拿走的,都收回来。” 任渺渺乖巧点头,“嗯,好!” 根本就不是难事。 默默打了半个钟头的杂。 忙完后,任渺渺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帮他看衣物。 十点多咨询会才结束,吴院士从公务中抽身,向她走了过来,“渺渺,喊你过来,却是坐在这,无聊吗?” “怎么会,”她站了起来,露出微笑,“我很喜欢理工科治学严谨的氛围,这种感觉在我们学校怎么都不会有的。获取知识虽然困难了一点,但还是从您刚刚讲得获取了很多精神养分呀。” 眼角的褶皱都多了起来,吴院士笑了笑,对着不远处喊江勉过来。 “老师,您找我?” 吴院士抬眸:“嗯,几点了啊。” “十点半。” “不早了啊。”吴院士打量了一眼前面的女孩,意味深长。 江勉迟疑了一下,“嗯,是。” 吴院士摇了摇头,忽然正色,“嗯什么嗯,天这么黑了,你给人送回去啊。” 当了半分钟的背景板,任渺渺内心本来毫无波澜。 而现在: 真的吗真的吗?她真的要立马拥有,江勉这种钢铁直男送她回去的高级礼遇了嘛?! 呜呜,感谢吴院士助攻! * 校园路上,夏天就是绵长的虫鸣声揉进微热的晚风。 两人并肩,维持着30公分的距离,沿路的灯让影子由短变长。 许是很久没有打交道了,任渺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余光轻扫了一眼身旁,她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江勉在舞台上意气风发、如鱼得水的模样。 也不像情商低啊?可偏偏怎么对感情不开窍? 不久到了校门外,二人静候红绿灯的时间。 整顿好情绪,任渺渺打话匣子:“学长,好久没联系了,你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他一只手拎着西装,目光落在来往的车流上。 绿灯了。 江勉迈开步子。 她紧随其上,不动声色地扯住了他手边的西装。 女生可以追人,但不要轻易表白。聪明的手段是用无形的撩拨引起男生的主动。 当然话虽这样讲,任渺渺已经习惯了江勉不吃套路。 十几米宽的马路走过去,她松手了,他也视若无睹。 沿着人行道向东,江勉陪着她往音乐学院南门走。 路不远不长,但聊点什么总比一直静着好。 “学长,刚刚开头的视频做得真好。是你们学生自发做的吗?”任渺渺侧头,“尤其是最后的文案,写得很动人很抒情,在理性学科中加入的感性之光,特别贴切科研人对宇宙未知的执着追求。” 前段时间世界格外清净,今天她一出现,生活的潭水又荡起涟漪了。 江勉笑了一下。左右寻思着,好久没见了,就给个她阿谀奉承的机会,于是大方承认,“嗯,视频是大家一起剪辑自制的,文案是我写的。” 意料之中的情形出现了。 女孩眸光闪烁,灿如星辰,“江勉学长,你文笔那么好呀,果然学霸都是文理兼备的,太厉害了!” 江勉云淡风轻,予之谦逊一笑,“……还好。” 路边店铺有冷的、暖的环境光,稀稀疏疏交错混合,落在他脸上。 恍惚之间,让人感到了不真实的温柔。 但任渺渺这一次是发自真心的夸奖。 江勉简直是个宝藏,他身上集合太多她喜欢的特质。 帅一眼所见,但后来才发现他谦和守礼、温润高尚、还细腻文艺。 又走了几米,她又调动起话题:“学长,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两个天文研究所?” “嗯,天文学系研究所和KAKI研究所,”江勉低眉,看了她一眼,“问这个干什么,怎么了?”刚刚宣讲会明明讲过。 被目光盯得脸热,任渺渺埋头:“嗯……没怎么就是问一下。” 二人继续往前走,江勉语气淡淡地说了句“这样啊”。 不甘冷场,她只好继续话题,“那考研,考天文学研究所和KAKI有什么区别吗?” 江勉耐心解释,说两边师资力量都差不多,没有大的区别;KAKI是五年前筹办的研究所,外籍老师多一点,国际化的研究交流更频繁。 “那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在哪边哎。”她莞尔一笑,弯了弯眉眼 江勉唔了一声,“在KAKI。” “……呀,厉害!” 对恭维一笑而过。 忽然之间,江勉眸光微动。他转过头一问,“对了,你现在大几了?” ?? 任渺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这么久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大几? 她勉强挤出微笑,“学长,我刚过21,大三了。” 江勉眉梢微锁,上下唇瓣贴得没了缝隙。 似乎所思事大,他语气定定,确认一遍,“你、大三了?” “嗯,怎么了?”任渺渺迷惑。 他依旧面色凝重,犹豫不决着,眉梢可见天人交战。 沉吟了三两秒,江勉才语重心长,“你要跨考的话,这跨度恐怕,难度有点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掀桌,跨考泥煤啊!!! 江狗:鹅鹅鹅鹅鹅鹅,噎死你,不愧是我。( ̄▼ ̄) 第12章 她一个学了十几年琵琶的艺术生,转自然科学里最难的天文学。 这是正常人能问出口的问题? “我……”任渺渺抬头。 不及她把话讲完,江勉闷笑了一声,摸了下鼻尖,“开玩笑的。” 又来?她发现了,江勉怕不是个闷骚直男! 每次都是一本正经地开玩笑,看她蒙了,才慢悠悠笑着解释。 学霸都喜欢这种黑色幽默? 任渺渺僵着笑脸,“呵呵”附和了两声。 OS:我是真的呵呵了。 没两分钟,就到了人来来往往的大门口,手拉手的情侣进进出出。 江勉看了一眼海城音乐学院几个大字,又恢复到温和神态,“到了,那、我先回去了。” “嗯好,那学长再见!”紧绷到最后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看他走远了,任渺渺才舒了口气。 怎么见一面,跟经历了场精神战争似的。 * 回到寝室已经是十一点,下面只剩沈娉婷边打游戏边等待她回来。 “才回啊,江哥哥送你回的吗?”她头也不抬。 任渺渺放好包,先去倒了杯水,“嗯。” “可以啊,又有新进展了。” 沈娉婷说一个星期内她就要脱单了吧。 “得,感觉跟他相处好累,”任渺渺放下水杯,把她被调侃转专业的事讲了,“他这是内涵我了解了点科普知识就跟他面前晃荡吗?” 沈娉婷皱眉,放下手机,“是感觉怪怪的呢。” “哪里怪?” “这不是跟调侃你看大物和高数如出一辙?”沈娉婷顿了顿,“呃……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的行为很不尊重人哎。” “或许江勉就那样吧,学霸情商低一点,情有可原。” 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但既然要为朋友着想,沈娉婷半开玩笑道:“哎,随你便随你便,但小心是高级PUA哦,越是高智商越会演的。” 任渺渺噗嗤一笑,啐了她句去你的,扭头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澡。 刚走到卫生间,1号床的床帘拉开,阮湘探出头来,声音温温柔柔,“渺渺……你们刚刚说江勉?” 任渺渺抬头:“啊,怎么了?” “不知道不是一个人,江勉学长……或许我认识。” 一个巨大的惊叹号撞上她脑袋,澡也不洗了。 “赶快的!”她急匆匆催促。 隔着蚊帐,阮湘缓缓交代她认识的江勉,是老家虞市一中的学长。 她高一入学时,江勉已大一,暑假回母校约朋友打球,她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任渺渺问:“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了……但是,能确定很帅。” “你高一,他大一,你大三,他研二,算算时间刚好对得上啊!” 阮湘深吸了口气,“……那可能就是同一人吧。” 整个寝室都震惊了。 房可欣也掀开床帘加入话题,原来渺渺和娉婷日常挂在嘴边的“江哥哥”是阮湘的高中学长! 刚刚PUA太刺耳了,再加上江勉的表现确实让她心虚。 任渺渺继续问:“那你们都是虞市的,有没有听过他风评?” 一向寡言少语的阮湘成了宿舍焦点。 她点了点头,温温吞吞说起关于他的风云事迹。 虞市比较不比省会海城,三线小城市的消息灵通得很。江勉是一中的风云人物,家境优渥,相貌出众,还品学兼优,特别招老师、同学的喜欢,就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那、他感情史怎么样?”这才是任渺渺最关心的话题。 阮湘:“我不清楚,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但……喜欢他的女生很多,高一到高三的,甚至还有年轻的女老师……” 天,真·老少通吃啊!居然还有女老师…… 任渺渺清了下嗓,故作淡定,“这就没了?” “嗯……没了。” 任渺渺捧着洗澡盆,感觉所有的疑心都如云烟消散。 就说江勉怎么可能是PUA,今天晚上吴院士还在极力夸他呢。 打消疑惑,她步伐轻快向卫生间走去。 忽然视野一片漆黑。 “啊——怎么熄灯了!” * 次日是周日。 昨晚听了阮湘的话,任渺渺心情愉快。 江勉人品是没有问题的,无非是直男+耿直,还有点闷骚嘴欠。 那么,距离产生美,今天有了别的约会,暂且就不打扰他了。 初晨的日光像高悬在空中的金币。 晨曦之中,老租界区改造的步行街纵横交错,还没有完全苏醒。 一家传统早点店里,任渺渺坐在街景视野最佳的位置上,手里拿着电话:“老妈,我到了。您快点啊,我快饿死了!” 电话里传来叶俏的声音温柔,“渺渺,饿了你先吃点,妈妈马上就到了。” “嗯,好,我等您。” 考完试后,任渺渺稍微闲了一点,刚好叶俏从欧洲旅游回来,母女俩约在今天见面。 服务生上了新鲜出笼的生煎包,还有刚出锅的生滚海鲜粥。香味随着白气热腾腾飘了起来。 任渺渺右手筷子,左手拿勺,舀起一小口浓稠的粥,吹了两下,才轻轻往嘴里送。 小时候出来玩,她就经常来租界区的老街吃粥,那时还是叶俏吹温热粥,送到她嘴边。一转眼都过去十几年了,店面搬到装着大面积落地窗的沿街商铺,成了网红早茶店,而老板的儿子成了新的老板。 人店都变了,还好味道没有改变。 不过,粥实在是烫。 停歇的时间,她张望了一眼玻璃窗外。 一辆拉风的玛莎拉蒂停在路边,副驾驶上是个穿着小香风套裙的妩媚女人,她似乎与驾驶员有说有笑,关系亲密,两人吻脸以后,女人才推门下车。 眼睫毛似乎卡了一下。 不太舒服,任渺渺低下头眨了眨眼睛。 一个极其有风韵的女人进来了,她浑身名牌,光手包都价值不菲,脸上也没什么岁月留下的痕迹。 高跟鞋哒哒响,渐渐靠近。 任渺渺抬眸,惊喜立刻,起码起身扑到叶俏怀里:“妈,我想死你啦!” 叶俏顺了顺女儿的头发,“渺渺,等多久了?” “没多久,”她拉着老妈坐下,“吃早点了吗?我还按之前老几样点的。” 看了眼一桌丰盛的早茶,叶俏点头,“好啊,来。” 小别了半年的母女相见,有许多话说。叶俏今年48了,却看上去如30出头的年纪,日常最爱衣服、包包、化妆品,刚从欧洲旅行回来的她还给任渺渺带了许多礼物。 小到口红、高跟鞋,大到皮包、衣服,应有尽有,叶俏莞尔,“咱们先逛街,回去的时候,去你周叔叔后备箱拿。” 任渺渺真诚一笑,“嗯,谢谢妈,谢谢周叔叔。” 吃过早点,逛街路线同往常一般无别。 叶俏心态年轻,与女儿的审美能有所共鸣,所以跟着逛新潮店铺,也全然投入。 “渺渺,这个钥匙扣最近是不是很潮?我看很多人用的。”手里拿着kwas周边,叶俏回头。 “是啊,”任渺渺开怀一笑,“都是一个系列的,老妈,我们配对吧!” “好啊!”叶俏欣然接受。 这个系列有钥匙扣款式有很多。任渺渺亲自挑出几个中意的,问了叶俏的意向,最后选中一白一粉。 她要粉的,叶俏要白色的。 叶俏本来是要付账。 “又不贵,我来吧。”她上次做外快挣的钱正愁没地方花。 闻言,叶俏温柔一笑,“好啊,你买给妈妈,现在啊……闺女长大了。” 任渺渺淡然一笑,拿着钥匙串去前台排队买单,前面是个小男孩和他的父亲。 小孩瓮声瓮气:“爸爸,这个是你的,这个是我的,这个粉色的给妈妈!” “好,听你的。”父亲刮了一下儿子的鼻息,满脸宠溺。 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任渺渺敛了眸光,又转身把她没选中的黑色钥匙串一并拿上了。 下午,母女二人又同去做美容,到了晚上她们又去了全市最高的旋转餐厅饱餐一顿。直到八点多,周叔叔开着玛莎拉蒂送任渺渺回学校。 一路上,她都很健谈,日常学业、家庭生活无所不言,还问起了同母异父的弟弟最近怎样。 叶俏:“在上补习班,现在成绩跟不上。” 她笑了笑:“哦……那我不能跟他一起打游戏了。” 周叔叔扶着方向盘,说偶尔打打游戏,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这都是孩子的天性。 九点,任渺渺回了家,电视里唱着煽情的《可惜不是你》,一听就知道她的老父亲又在看非c勿扰。 任道远抬了一下头,“回来啦。” “嗯,累死我了。”跑到厨房拧开瓶果汁,任渺渺咕咚咕咚喝下去,才走回来,把一个黑色的钥匙扣扔给老父亲,“这个,给你的。” 任道远一愣,“这谁买的?” “还能是谁,我呗。”她笑了笑,就说要回房间看老妈给她带的礼物了。 关上门,任渺渺挨个拆开包装,口红七八只,包两个,耳饰三对,还有一双制作精良的高跟鞋,兴许开音乐会可以用得上。 唔……有种发横财的感觉。 但看着梳妆台上琳琅满目,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 兴致缺缺地试完口红颜色,任渺渺挑出只最喜欢的明天用,随后准备洗澡。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吴院士问她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家里坐坐,夫人有不懂的地方想问问她。 那时,她还以为吴院士只是客套话,没想到真的让她陪夫人练琴啊! 等等,那不就意味着,她以后能堂而皇之地去海大,再也不需要找蹩脚的理由了! 任渺渺回得迅速:【有的,我明天上午就有空的!】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的妈妈也是后期的助攻,所以要过一下必要情节。 未来的故事走向是,《追狗男人之后我成了研究所的团宠》 渺渺:不光要堂而皇之地出入海大,还要堂而皇之去研究所,天天在哥哥眼前晃悠~~ 第13章 次日,任渺渺按约定好的时间去了吴院士家。 开门的是吴夫人,她后脑梳着小髻,气质优雅。得知吴夫人曾是海大中文系的老师,姓陆,为表尊重,任渺渺就改口叫老师了。 桌上茶香袅袅,但氛围稍稍拘谨,任渺渺正襟危坐着,陆老师递来杯茶,语气和蔼,“渺渺,听老吴说你琵琶弹得很好,有不懂的,我就都问你了。” 任渺渺不胜惶恐,“您言重啦!”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 一上午,任渺渺先了解了下情况。 陆老师在老年大学学了有七八个月,正在练的曲目是《阳春白雪》,她说其中的长音总弹不均匀。 接过乐谱,任渺渺淡笑,“这里的长音就是轮指发出来的,节奏不要太快,大拇指稳一点。” 吉他轮指只需要食指、中指、无名指,而琵琶需要五指并用,每根琴弦的张力不同。只有对每个手指有高度控制力,才能弹出均匀流畅的长音。 “这样啊,我再试试。” 陆老师若有所思,多练了几次后,果然渐入佳境。 专注投入的时间如水过无痕。 一不留神已经到中午。为表感谢,陆老师留任渺渺下来吃饭。 既然已经熟络,任渺渺便爽朗笑着答应。 话音刚落,玄关处传来门锁响动,人未现声先到,听声音是吴院士回来了,“陆老师,还没做饭吧,今天多做点,来客人了。” 正在客厅收拾琴箱,任渺渺一怔。 她早和吴院士约好了今天来。 那么今天除了她,还有别的客人? 玄关拐角有一面墙。 两秒后才看到吴院士转过来,身后跟着的身影竟然是……江勉? 穿着宽松T恤,干净简约的打扮。 任渺渺怔住了。 学生来导师家吃顿饭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她第一天来吴院士家就能遇到江勉,太有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意味了。 "江勉学长……好巧啊。"她挥了挥手,声音温柔娴静。 江勉错愕之后才颔首示意。 今天中午是他自己临时起意来拿文件,并不算吴老师刻意的安排。 陆老师从厨房出来,“咦,你们认识?刚打算给你们互相介绍呢。” 吴院士看了一眼老伴,“是江勉介绍渺渺给我认识的,他们俩熟着呢。” 察觉氛围微妙,陆老师把吴院士拉到厨房。“怎么回事啊这?“” “这还不明显吗?”说完吴院士回过头准备出去。 陆老师一把抓住他,使了个眼色,“你去哪啊?这么明显,你还出去?” 另一边,客厅安静。毕竟在师长家,他们俩都显得有些拘谨,虽然并排坐在沙发上,两人却隔了30公分。 任渺渺光明正大地看了他一眼。 淡定如常的情绪下,眉目平和,但他的唇形生得好,轻轻地抿着唇角就会若有若无地上扬。 介于冷硬的五官搭配上这样一双唇瓣。 性感无双。 她给他起身到了杯水,“学长,喝水。” "谢谢……"江勉确实有些口渴,就没推却。 "不用谢啊,我们都是客人。" 他轻轻“嗯”了一声,端起了一次性纸杯,洁白的杯壁触着红润的唇瓣,男人喉结滑动。 任渺渺眼巴巴:活得不如个杯子。 最后她安慰自己,起码水是自己送的,随后寒暄起来,"学长,这学期快结束了吧? "还没,但本科生快结束了。" "那就是说,你还得在海城待一段时间?" 项目正进展到关键的时候,今年暑假大家都做好打硬仗的准备,江勉想了想,把干净的水杯放回茶几,"嗯,还挺久。" 这对任渺渺而言无疑是好消息。 只要他还在海城,还怕一个暑假不能见面吗? "那是你的琵琶?" 任渺渺回过神,点头说今天来跟陆老师交流学习,"这把琴是我初中时候练的,轻便一点,但考试表演不会带这个。" 沉吟一下,七分闲心与三份好奇在心头滋长,江勉随口问,"初中啊?你学多少年了?" "从小就开始了。"任渺渺算了一下,"十七八年了吧。" 起初还以为,她是为了考学才选了艺术生的路子。 原来这么久都是他先入为主了。 江勉敛眸,温和的语气里藏着几分歉意,"嗯,那挺好的。" 今天的对话竟然如此平静,不过这也很可能是因为在老师家,他们都放不开吧? 任渺渺刚这样认定,陆老师过来喊他们去餐厅吃饭了。 餐桌上,恩爱几十年的老夫妻你一言我一语,反衬得这对沉默的年轻人毫无活力。 “吃完这顿饭,休息一会,我跟江勉还要去一趟天文台。”吴院士随口一提。 吃顿饭就走? 任渺渺陡然抬起头问,“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呀?” 吴院士看了眼江勉:“估计一点钟就走了,怎么了?” “没,没什么,”低了一下头,任渺渺大方询问,“那……我等会可以和你们一起走一段吗?我回学校。” 吴院士笑着,刚准备说“当然可以”。 江勉却清了清嗓,“还是算了吧。” 刚刚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但并不意味着他能放任她今天来吴老师家,下次就直接去研究所。 其他三人的面色都不好看,任渺渺自然是最尴尬的一个。 江勉垂眸想了一下,转向陆老师,“师母。” “嗯?”陆老师抬眸。 坐在对面的男人声线温沉如玉,“中午太热了,您要是不介意,让渺渺在家呆到太阳下去点儿,再走也不迟。” 任渺渺伸手夹菜的手一震。 破天荒了,他这是不是为她着想且不说。 重点是,他、叫、她,渺渺! 怀揣着不可置信,她投了一束目光过去。 江勉在对面轻轻向她颔首。 心里又是一声咯噔,任渺渺彻底低头扒拉米饭。 饭后,任渺渺请缨去洗碗。从厨房出来时,江勉和吴院士坐在阳台的小桌前,探讨着什么实验、数据、光谱,还有许多陌生的物理量,而她只好有些怅惘地和陆老师闲聊家常。 一点钟,二人准时走了,门刚刚碰上,任渺渺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陆老师,您跟吴院士结婚这么多年,听得懂他讲的那些高深莫测的理论吗?” 陆老师一怔,和蔼地拉住她的手,"没必要听懂全部,尤其是专业领域,那么难懂,谁那这做谈感情的标准呀?且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方向一方倾倒,而且相互吸引。” * 相互吸引的四个字如醍醐灌顶般点醒了任渺渺。 从没接触过江勉这种男生,所以她花了太多时间了解介入他的生活与学业,却忘了吸引的本质是将自己的特质最优化。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冥想,她回到寝室的当晚,静静躺在床上思考自己有什么专长与闪光点。 一,蹦迪、泡吧、交朋友,特别会玩?这怕不是要把直男江勉吓傻。 二,腰细、腿长、胸围34D?但江勉要是贪恋美色皮相,会到现在还对她爱答不理? 三,琵琶。左挑右选,这个似乎是最靠谱的选项。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江勉日常失联,无营养如“晚安”“吃了吗”的消息完全不回;回复有正经事的消息,能让人怀疑网络卡从5G卡成2G,宛如视频从1080p卡成PPT。 他那么忙,哪有功夫听她弹琵琶? 一个翻身钻进被子,任渺渺叹惜:唉……到头来,还是个死局。 作为一个天生乐天派,情绪来去如疾雨。 后来几日接近学期结课,任渺渺暂缓了陆老师的约,决心好好复习。 琴房,沈娉婷看她跟打了鸡血似的,“渺渺,我怎么觉得你这学期变了啊?” “哪里变了?”她抬眸。 沈娉婷说往常期末,她都是表演前三天猛练,这学期开始未雨绸缪了。 没说什么,任渺渺只是笑了笑。 毕竟,江勉是他的专业前几,想着优秀的人总被优秀吸引,她还有任教授的buff加成,今年不能落于人后了。 转眼6月15日六级考试结束;20日专业课结课,任渺渺又一次毫无悬念,拿了专业课第一。 大三年级就这此告一段落。 至于总成绩?她努力了,考完了,也就不再纠结。 毕竟暑假生活还是相当丰富的。譬如一闲下来,有了时间精力,任渺渺就想搞事情了。 假期第一天,任渺渺主动拨了陆老师的电话,跟她讲自己考完试,可以继续练琴了。 “那太好了,”电话那头,陆老师欣慰,“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当然随时都可以。 最重要的是,又有一段时间没去海大了。 在微信上跟江勉的聊天内容无聊又干瘪、乏善可陈。 最真实吸引人恋爱手段还是需要见面,光靠网线牵不住感情,她嘛,也想去打听研究生暑期科研安排是怎样的。 于是,和陆老师的约就定在了第二天。 任渺渺特地搭配了雪纺一字肩的衬衫和浅色牛仔短裤,温柔又娴静。门打开时,陆老师眸中闪过惊艳,直夸她这件衬衫很有书香气质。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准备回话,陆老师的后面突然探出个矮矮的小萝卜头,眼睛澄澈,小脸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姐姐你好。"他声音稚嫩,乖巧又伶俐。 任渺渺最喜欢小孩儿,她蹲下身子,平视着他,“小朋友,你是谁呀?今年多大啦?” 他认认真真:“我叫吴思典,小名典典,今年六岁了。” 原来典典是陆老师和吴院士的孙子,因为父母工作忙,暑假过来小住几天。走到客厅以后,任渺渺把琴箱放下了,陆老师则去了厨房倒水。 典典在一旁好奇硕大的琴箱,圆溜溜的眼睛忍不住往墙角瞥。 “渺渺姐姐,这是什么?” “琵琶。” “哦,我知道了,奶奶也有一把。”表现得倒是跟个小大人儿似的。 任渺渺噗嗤一笑,把琵琶取了出来满足他的好奇心。 调了琴轴,她将琵琶横放在膝盖上,招呼道:"来,典典要不要试试?" 她帮忙摁住弦,目光充满鼓舞,典典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去拨弦,在指点之下,两人默契十足,弹出一首小星星。 陆老师送来一杯温水,“典典,今天不午睡了吗?” “我想跟姐姐玩。”典典抬头。 任渺渺笑:"没事,我会带小孩儿的。" 陆老师失笑,只好把客厅留给他们,只身去书房整理书籍。 “典典,琵琶可有意思了。”任渺渺哄小孩入坑。 典典嘟囔:“是吗?” 她思索了一下,刮了刮小朋友的鼻子,“任何事情呢,需要投入,才能收获心灵的快乐。” 小朋友眸光疑惑。任渺渺灿然一笑,虽然没指甲,还是把梨花木琵琶抱进怀。 先是轻描淡写的弹挑,回声意境悠远绵长;而后长音轮指,这种绵长多了几分缠绵之意。 不同的技法之下,乐器表达的情绪层次是不一样的。 然而,小孩的理解能力有限,“姐姐,有没有酷一点的?” 酷一点的?任渺渺微怔。 琵琶要酷,那就来一段metal? "有啊!"她自信满满,取出指甲慢慢缠上指尖。 修长白嫩葱指抚平琴弦的震动。 这时门铃一响,陆老师从书房出来,“你们继续,我开门。” 本已经起身的任渺渺又坐下,抱回琵琶来,活动了一下右手,左手则专注找准相的位置,她迅速繁复弹挑四根线,似乎有了状态。 "看好了啊,我要开始了。"她架势摆得浩大。 随后,如同平静的池水里发出一声爆裂,琴声毫无征兆响起,被急速弹挑的琴弦发出近乎狂暴急躁的电音吉他声。但这弹挑出的炸裂声似乎只是引子,切换轮指之后,任渺渺又拉扯出的类似金属摇滚乐里电音的嘶吼咆哮。 她完全是即兴,因为基本功扎实,短时间爆发力也强,轻易把激昂发挥到了极致,声音炸裂,震耳欲聋,整个房子充满金属味。 琵琶在她手里完全像换了个乐器。 最后一段轮指持续了近一分钟,任渺渺才骤然停下,声音随之停止。 她低眸看向小朋友,“怎么样,这个够酷了吧?” * 此刻,墙挡住的那边玄关。 江勉用余光巡着又燥又热的音乐声望了过去。 少女弹琴的背影恣意酣畅。最后的震音结束,黝黑的长发簌簌落落,垂下时轻扫柔顺的雪纺衣料。 陆老师:“要不要进来坐会儿?渺渺也在。” 拿过文件,江勉礼貌笑笑,“不了,下午研究所事还多。” 好像,她还蛮多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鹅鹅鹅鹅鹅鹅。 渺渺在不知不觉中实现了魅力四溢~~ 江狗: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jpg 第14章 上次从陆老师那里回家,任渺渺顺利拿到了天文系研究生暑期安排的情报。 他本来就是有假期的,但因为项目进展,他整个假期都会呆在海城。 一时间任渺渺也不急迫了,故而趁沈娉婷回老家之前,与她好好逛街潇洒了一番。 转眼到了六月底,送别是车站永恒的命题。 一转眼大三,下半学年回来,大家就要忙着签工作、找出路。今天是送沈娉婷回家了,任渺渺心情不免唏嘘起来。 进站口前,沈娉婷拍了一下她肩膀,"别太想我了,咱们下学期再见啊。" "你早点回来,你不再,我泡吧都没意思了。" "哎,别呀。泡什么吧?"沈娉婷笑得放肆,“你别忘了江哥哥了,开学我验收你成果。” 任渺渺推她去安检:“那你可快走吧,别耽误我撩汉了。” “唉,你这人!”沈娉婷失语而笑,最终还是顺着好友,涌进了车站。 挥一挥手,彼此告别。 人流往来的仿若古时灞桥的流水。送走了朋友,心中微微不舍慢慢下了心头。 毕竟沈娉婷说得不错,在外面野了两三天了,今天她确实要去一趟海大。 坐上公交,任渺渺手持手机把玩,上上下下翻看着聊天记录,唇边挂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吴院士:【明天家里没人,你直接来找我吧】 任渺渺:【好的,那明天您在哪里办公呢?】 吴院士:【KAKI天体物理研究所。】 嗯,对的。关于攻略江勉,顺顺利利,刷新地图了。 返回学校后,回家翻出儿时闲置的琴,任渺渺便向海大出发。 伫立在高大巍峨的天文楼前,顶层装置的天文望远镜,极其显眼夺目。她来海大多次,早就不是第一次经过了天文楼了,但走进来,今天还是第一次。 一层大厅开敞明亮,旁边立着新闻媒体机、打印机,正中央米色的背景墙上,“KAKI天体物理研究所”的招牌最是引人注意。 今天是来给吴院士送琴,因为上次那段即兴发挥唬住了典典,她走后,小朋友嚷嚷着要去少年宫学琵琶。 任渺渺先给吴院士发了微信:【我到了,吴院士,我是直接上楼吗?】 见两分钟还没回,正好理所应当,她又点开江勉的头像框:【学长,我来天文楼了,你们研究所在几楼呀?】 等待的时间,她在大厅闲散悠达。 忽然一瞥,正门的导向图,KAKI研究所,5L,几个大字赫然印于其上。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她输入“五楼是嘛?那我先自己上来了”,转而又啪嗒啪嗒删掉。 太欲盖弥彰了,经过CS那样尴尬的事,她还怕这? 任渺渺转头进了电梯,摁下了相应楼层。 金属门缓缓合拢,"唉,等下等下"的急躁声伴着慌忙的步子冲了进来,定睛一看,是个一身运动休闲打扮的男生。 他转向她笑:“谢谢啊!” “……不用。”她压根就没按开门按钮。 想搭讪还能再明显一点儿? 狭小的空间,让两个陌生人的氛围相当尴尬。 数字跳到五楼,任渺渺松了口气,这男生竟然也跟着她出来了,一路尾随。 他炽热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逡巡shi'de似的。 走到走廊尽头,KAKI的立牌挂着。任渺渺转过头,他还在。 她险些发作,这个男生反而占了先机,“你来找江勉师兄的吧?” 错愕二字崩在她头上,“……嗯?” 这男生认识她?是江勉师弟? 轻微脸盲的任渺渺,完全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不过既然是江勉认识的人…… "对的。"秒换温和的笑脸,任渺渺点头,"还要找一下吴院士。" 男生:"哦,你先等着。"他从兜里拿出钥匙,开了门请她进去坐下,还热心倒了杯茶水。 "谢谢你呀,同学。"任渺渺对他轻轻点头,左顾右盼周边环境。 室内的东西又多又杂,很多办公桌上图纸如野蛮丛生的草,勉强全乱中有序,唯独她面前的桌子干干净净,一摞摞报告、数据图像整齐地摆在文件篓里。 电脑显示器的右下角贴着张手写标签。 江勉。 字迹遒劲张扬,笔画潇洒,是他本人写的没错了。 坐在他位置上,任渺渺心情不错。 收拾完研究所垃圾,那男生悠悠过来走过来,"哎,小嫂子,你哪个院的?" "噗嗤——"一口差点呛死。 抽了张纸巾擦嘴,任渺渺望着他。 男生疑惑:"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定定看了他的脸许久,浮光掠影般的记忆闪了出来。 那天宣讲会,她指着舞台:他,我男朋友,我陪他来的。 要不要这么巧? 脑中神经一痛,唇角的笑意如同冰雕凝固,不及任渺渺想清楚怎么应付,走廊里传出人讲话和脚步混杂的声音,喧嚣吵闹。 是有人从会议室回来。 扶着把手,江勉推开了研究所的磨砂玻璃门。 赵航站在自己位置上,他身影遮挡之后,似乎还有个人。 "赵航,你找什么数据吗?" 温润清澈的声音划破了尴尬的空气。 但划破一层之后,还是一层尴尬。 任渺渺还没组织好怎么解释,被称作"赵航"的男生转过身,语调轻松,"江勉师兄,你女.朋友来了。" 这句话像火星点燃了空气,噼里啪啦作响。 后面跟上的几个人都被吓得不轻,纷纷望向当事人。 江勉?他铁树开花,谈恋爱了? 空气又冷酷又焦灼。在赵航身后躲了两秒,任渺渺才硬着头皮探出身。 门口,身形高挑的男人冷冷清清地站着,手边抄着几摞文件。 衣着落拓挺拔,面无表情。 抿了抿无所适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唇。 任渺渺望向他。 学长,你看着我无辜的大眼睛。 * 一分钟后,走廊。 江勉什么都不说,垂着眸子等她讲话。 靠着窗户的位置,一阵阵夏风灌进来,任渺渺莫名感到有点发怵。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装傻。 她拿定主意。 任渺渺丝毫不慌,语气比平常还多了几分豪迈大方,“江勉学长,好久不见。” 江勉抬了抬眼皮,声音轻描淡写:"嗯,好久不见。" 越发能耐了,她都能以他女朋友自居了? “我今天是来先吴院士的。”言外之意,我不找你,放过我吧。 江勉:“他临时有个学术研讨会,下午不回来。” "哦……"轻咳一声,任渺渺把琴箱卸下,“这是送给典典的,我小时候闲置的琴。" 看得出漆皮琴箱有些年份了,但包养得宜。 不免想起她说三四岁开始学琴,江勉在她脸上端详片刻,才迟疑接了过来,“嗯,我会转交的。” 任渺渺松了口气,开始转移话题,“典典,你知道的吧,吴院士的孙子,他特别可爱,小脸圆嘟嘟的,跟个小大人一样,又聪明又机灵。上次我去吴院士家陪他玩,弹了段琵琶才把他唬住,一不小心把小朋友也带进民乐深坑了……还有他特别爱吃糖……" 江勉打断:“我知道了。”还知道得相当清楚的。 乖巧一声“哦”。 江勉再度把视线游移到少女的脸上。 淡定从容的,丝毫仍旧没有要交代的意思。 他故作犹豫,眸中藏着几分饶有趣味,语气慢吞吞,“刚刚赵航说……“” “他听错了!”任渺渺迎上他的目光,面不改色,“宣讲会的时候给你占位置,我说我们是朋友。” 江勉沉眸:“嗯?” “对,宣讲会,我帮你占座!”她语气笃定,很聪明地反客为主,“江勉学长,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女孩的眸光像斜风细雨吹动的潋滟湖水。 避了一眼她的刻意为之,江勉抬起只手在唇边一咳,“嗯,把琵琶给吴老师,那还有事吗?” “嗯,”她抿了抿唇,“但是学长,你好像没回答我的问题。” 刚才还惶恐畏缩,现在反而步步紧逼了。 还真不能太小看她的心理素质。 “是,”江勉失笑,语气轻飘飘的,“怎么不是?” 一瞬间,眉目融川河融融。 任渺渺心中一悸。 果然从那声“渺渺”之后,他对她温柔了好多。 暑假的恋爱是冒着水蜜桃味的汽水。 淡淡的香氛好像已经开始冒泡泡了…… 不出意外,暑假的第一个月,终于要把他拿下了吧? 杏眼温柔又坚定,她低眉笑笑,“那就好,不打扰你了。” 毕竟,针对搞科研的学霸,平日又忙又累,体贴温柔不作、不黏人的女生才招人喜欢。 单手提起琴箱,他淡淡地回:“嗯,再见。” 江勉倒没想到,她今天这么轻易就偃旗息鼓了。 * 任渺渺转头离开,心中暗自欣慰。 江勉越来越好说话了呢。 她说赵航听错,他就轻信她了,讲话一点也不重,还温温柔柔的。 如果不是持有好感,怎么会对女生的逾越关系的行为毫不在意? 他说他们是朋友,那在朋友前面加个定语的日子应该也快了吧。 刚走到电梯间,电梯正好下去,也不过五楼的高度,趁着心情愉快,任渺渺收住心思,哼着歌走楼梯。 到三楼的平台一角,轻快的步伐一顿。 防火门上贴着的一张海报吸引了她的目光。 七月二日,海大电影院将免费复映《星际穿越》。 那不就是,这周日? 现在江勉还不至于已经投入工作了吧? 她当机立断,感觉发消息过去:【学长,过两天海大电影院是不是要放《星际穿越》?】 另一边,江勉确实刚按下电脑的开机按钮。 系统正在启动时,手机蹦出一条消息。 慢条斯理打字回复:【是,怎么?】 任渺渺:【这次活动是天文系本科部办的哎……】 这是要约他? 噙着淡笑,江勉反而耐着性子:【是的,所以,你想找我要票?】 电脑桌面亮起,他几乎能想到她吃瘪的样子。 江勉放了手机,把目光重新聚焦到电脑显示屏上,点开数据分析软件。 手机震动了一下,江勉长手一揽。 任渺渺:【是的,还有……你如果有空,我可以约你吗?】 这回不转弯抹角,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不急着回,江勉沉吟片刻。 身后又几分声响,回过头,是赵航拿着U盘准备去外面打展板。 “赵航,”他把他喊住,“任渺渺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任渺渺?”赵航步伐一怔。 “刚刚那个。” 他立马笑了,绘声绘色复述了一遍宣讲会当天,她在舞台下面又得意又傲娇的语气跟动作。 几声嗤笑从鼻腔里发出,江勉一声意味深长的“哦”,又补充道,“行了,你打印去吧。” 好奇心不死的赵航:“不过,师兄,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你觉得呢?”江勉声音一扬。这语气,显然不是了。 “好吧,我打印去了。” 赵航刚准备走。 只见师兄拿起手机利落地回了几个字,语气悠悠然,“还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次江狗被问,斩钉截铁:不是的。 这一次被问,犹豫一下:还不是。 大家细品。 —— 错别字已改。 另外,想了几个文名,一直拿捏不住,想让大家帮忙选一下下,哪个最有吸引力呀?~~ 1.亲爱的开普勒(原名) 2.我的天文系男友 3.糖渍星球 第15章 江勉:【我看一下我周日安排。】 站在三楼的休息平台,任渺渺拿着手机生怕错过第一时间的消息。 过了十几秒,他发来一个字。 好。 盯着这个字看了多遍,一直到快不认识这个字了,任渺渺恍然回过神来。 他、答应了!跟她、看电影! 如果不是因为能力不允许,任渺渺几乎能开心得从这儿直接蹦到下一个休息平台去。 转眼周日。 从早上晨光熹微开始,任渺渺就期待夜幕降临。 他们约定的电影在晚上八点开始播放,如果再早一点,兴许还能约一顿晚餐。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对着镜子中,刚刚精心打扮过的自己,她抿匀了乌龙奶茶色的唇膏。 今晚她的妆容画得很淡。 当然了,并不是真的淡,而是直男看不出来的裸妆感。 出门之前,任道远询问:“哎哎,晚上去哪?跟谁?” 任渺渺笑着叹气,好好解释让老父亲放心,“晚上会回来的,看个电影而已,不去蹦迪。” 追个正经老实人,她几乎都快“从良”了。 初夏的傍晚,晚霞如火,几盏明亮的路灯如同星河中的渔火。 “江勉学长,我出来了。”摁着手机,任渺渺发出句娇软的语音。 发语音是很考验人之间距离的一件事情。 之前一直忍着没发,但进展到现在,她可以笃定江勉并不会厌恶她的接近。 甚至,他是希望有个善解人意的人靠近的。 江勉回复:【刚刚下班,已经在学生活动中心了。】 看吧,他听了! “好的,我进校门了,大概十分钟后到,学长等我!” 任渺渺加快了步子。 依旧是熟悉的楼,因为今晚的免费复映,活动中心相当热闹,室外场地人来人往。 酱色的云霞铺在天空,入口灯火明亮处,她一眼就看到了颀长斯文的人影。 凑到他跟前,男人的面相在昏沉的夜晚变得清晰。 任渺渺抿唇一笑:“江勉学长!” 今天他穿着件有些复古深灰的宽松T恤,束脚工装裤,偏日式的休闲随意风。大概是因为今晚要看电影,从研究所出来也没摘眼镜。 银丝边挂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是双黝黑沉静的眼睛。 从他眼里,她看到了自己。 今晚……该不会真的要脱单了吧? “嗯,走吧,渺渺。”江勉淡淡一笑,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笑着跟上他,“来了!” 进了大厅,任渺渺提出要去小超市买点东西。 江勉应允,在外等她。 虽说正常情况下,男生都会主动跟随,帮忙买单。 但他在外面,像个直男男朋友一般等待,这感觉倒也不错。 选好了薯片和汽水,任渺渺走出来冲他淡淡一笑,两人肩并肩一同坐升降电梯上去。 人很多,所以大家迫不得已挤在一起,到二楼时身后有人要下去。 任渺渺只好侧身,旁近的人一压。 她刹那失衡,本来就提着一大袋零食,更站不住,只好身畔男人身上倚了一下。 真的,不是故意的。站定之后,任渺渺抬头眨了眨眼睛。 江勉低头,眼镜微微向下滑动一下,“东西给我。” “……那就谢谢学长了。”女声婉转甜润。 然而她却在腹诽,呵,直男,都快到了才想起来帮人拿。 海大的电影院在学生活动中心四楼。 票是江勉直接找本科班里的学生拿的,至于他跟谁来,没人敢问。 电影开映前五分钟开始检票。 一路上一直没问票的事情,任渺渺本来还狐疑,但在入口排队,江勉直接把两张票据拿了出去。 二人入场,他才把票根给她。 就着微弱的灯光,任渺渺眯着眼睛看,正中央,哥哥真是厉害,拿票都是拿最好的位置啊。 倏地脚踩空。 “嘶——”忍住扭伤后脚腕传来阵阵刺痛,她抓住了侧前方男人的手,“学长。” 这一声轻轻的呼唤没有丝毫刻意撒娇的意思,从小到大任渺渺都十分怕痛,打疫苗时哭得最凶的就是她。 还有很多人顺着楼梯找座位 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江勉只好任由她拉着,顺带扶她靠着墙给人让路。 他问:“扭到脚了?” “嗯……” 女孩抬起头,眸子里带点点水光。 “还能走吗?” 任渺渺也不知道。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扭一下脚把人都给弄傻了,平时不是很会抖机灵吗? 等路过的人少了一点,无可奈何之下,江勉蹲下身来,扶住她悬空的脚腕。 能感觉到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脚踝上。 “是不是这儿?”他放大了音量,声音才得以从下面传上来。 “是。” 任渺渺刚低下头,男人的手掌一动。 “别别,痛……好痛。”她被刺激得忽然叫了起来。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望这儿看了,黑灯瞎火的,发出这种极其别有深意的声音。 任渺渺也意识到不对,立马捂住了嘴巴,低下头,“轻点。” 听到上面飘来的声音。 轻点,痛,这不是很搭的词?声音放小了,有差吗? 江勉嘴角一抽。他是疯了,才心血来潮,蹲下来替她放松脚腕。 缓了三两分钟,他站了起来,“好点没?” 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腕,任渺渺惊奇,“……好一点了。” “那走吧。”似有些气了,江勉兀自转身,提着她的一大袋零食找到了位置。 搞什么? 前一秒后一秒,变脸也太快了吧? 她跟了上去,步伐艰涩才坐了下来,“学长……” “嗯。”江勉目不斜视。 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荧幕上已经开始放出品方的片头了。 趁开始之前,任渺渺深吸了口气,柔声询问道,“学长,我等会儿,可能没法下楼了。” “嗯。”回得爱答不理。 反正已经这样了。 江勉既不帮她付账买东西,又给她脸色看,今天脱单晚上有可能?显然是她想多了。 任渺渺索性舔着脸,仰着头小声问她,“等会儿影片结束下楼,你能背我吗?” 江勉侧过脸,深深看了眼她一眼。 女孩轻轻仰起头,细细碎碎的刘海之下是一双水灵灵的杏眸。 他抿了抿唇,心中暗自哂笑,又佯装为她所惊的,转过头没说一句。 任渺渺:就知道,经不起调戏。 既然江勉不搭理她,那她认认真真看电影。 故事一开始发生在一望无际的玉米地,承担了过度负荷的地球会市场发生席卷天空的沙尘。 一向对科幻电影不感兴趣,光是听到“科幻”两个字,任渺渺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公式、希腊字母,还有根本听不懂的科学理论。 所以《星际穿越》这部影片出名至此,她也是第一次看。 起初的故事还发生在地球,虽然不懂摩斯密码、虫洞之类的理论,随着电影的思路,她还能理解一点。而后,为了人类的责任,父亲重拾自己的信仰,决心去寻找类地行星。故事娓娓道来,她才慢慢燃起一点兴趣。 库玻一行人正在穿越虫洞。 无数发光的星体扭曲成线形,向后抛去。 电影镜头语言用的第一视角,置身荧幕之前,仿若时间流动得飞快,已然过去数万年。 忍不住侧目,瞥了一眼江勉。 荧光落在他专注的脸上,他像个时空旅人,目光坚定而坦荡地迎接穿越隧道。 滚了一下喉咙。 诚然,有时他让人气得牙缝痒痒,但这张脸,似乎让她把一切都原谅了。 * 电影两小时四十分钟。 即便是经典到所有人都知道结局的电影,放到最后时,依然是一片唏嘘之声。 “爱能穿越时空,不会因为时空而收缩。”这大概就是电影传达的命题。 望着稀稀疏疏,渐渐分散的观影人,任渺渺也发出一声叹息。 这时,她稍微动了一下右脚脚腕,竟然一点也不痛了? 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江勉。 “走吗?”他侧头问。 “嗯,走吧。”她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起来。 不管痛不痛,装还是要装一下。 江勉先从一排座椅出来,回过头,她一瘸一崴,扶着前排的椅背才勉强出来。 犹豫了一下,他问:“还疼啊?” “嗯嗯……”任渺渺紧紧抿着嘴唇。 “能走吗?” “应该,可以吧……” “应该?”江勉语调一升。 她语气陡然坚定:“可以。” 他让出几步空间,任渺渺扶着墙,“试着”下了两级台阶,步伐彳亍。 然后,露出难忍的神态,停在了一阶休息台上。 影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管理员前来催促。 看着她慢吞吞的模样,他都着急了。 江勉把手臂伸了过去,“手。” 她唔了声,“谢谢学长。” 随后少女白皙纤细的手腕叠在他结实的小臂上,倾过来许多力气。 他是扶着她走出电影厅的。 任渺渺心情微妙。 看来他也不是直男得无可救药嘛? 随后二人坐着电梯下去。 以脚痛为理由,任渺渺一直抓着他的手臂,直到他把她送回学校。 音乐学院,橙光色的路灯穿过盛夏茂密的树叶,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落下。 一路上江勉没讲什么,但一直搀着她的手臂。 她本性体寒,但肌肤相贴,男性身上本就更加热气强烈,不一会儿,他们的手臂之间生出一层暧昧的薄汗。 江勉:“任渺渺。” “嗯?”怎么又叫她全名了? 他指着不远处,“前面就是教师公寓的栅栏门了吧。”说实话,他刚得知任渺渺是音乐世家出身,有些惊讶。 女声中流露出几分不舍,“啊……是的。” 但他直接坦白,“不送你到楼栋了,我赶宵禁,十一点半,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啊?这样啊,”转眼已经走到了栅栏门口,任渺渺主动松开他,“那行,学长你早点回去吧,我没事。我在楼下打个电话让我爸来接我就好了。” “嗯。”他应了一声,便转身了。 往了一眼渐渐远去的人影,任渺渺抚了一下内臂残留的余温。 虽然没有戳破局面,但是这一趟也不亏! 哎……开心!开心得她特别想蹦到床上打滚! 压不住唇角的笑意,也盖不住心头砰砰砰的跳动。 任渺渺扭头,一路小跑往家属院小径深处跑去。 圆满,回家了咯! * 走出去十来米,江勉才恍然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任渺渺买的东西。 他快步赶回院前。 栅栏那边小径悠悠。 少女步伐轻快又自如,在景观砖上一路小跑。 呵,感情又是装的。 第16章 次日,江勉一如往常到KAKI打卡上班。 因为昨晚提前下班,电脑边的垃圾废纸没倒,处理完了之后,他才去茶水间烧水。 “赵航,江勉昨天晚上走得太早了吧,他干嘛去了?”说话的人是肖云飞。 赵航回答得含糊:“我也不知道。但人都有点私人空间吧?” “……我听本科的学弟说,江勉看电影去了。” “不清楚。” 咯吱一门响声,江勉端着杯热水正好把二人堵在了门口。 他目光漫不经扫视了一下二人,最后目光落在肖云飞脸上,勾了勾唇角,“放心吧,没背着你偷着学,看电影约会去了。” 举重若轻的嘲讽最诛心,肖云飞直接黑脸。 赵航有点蒙圈,赶紧跟了上去,“哎哎!师兄,你上回说那个女生,是你在追她吗!” …… 小小的插曲隐没在渐渐热闹起来的氛围之中。 研究所新一天的运作开始了,有人专注做数据分析,有人挨在一起小声谈话,还有人在打印机前送纸等待,人人各自忙碌,互不干扰。 无数个这样平淡机械的日子,无数人重复不知结果的试验,经年累月才得到一点点小的科学进步。 但今天的平淡被一阵骚动扰乱了。 门口站着个娇滴滴的姑娘,室内大半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正在编撰上一个研究的报告,江勉完全没有注意气氛不对。 直到赵航怼了一下他胳膊,“哎,师兄……” “嗯?”江勉抬眸一望。 女生一身米黄色的方领桔梗裙,亭亭立在门口,长发柔顺,怀里还抱着几本书,一双圆溜溜的眼往内张望。 看来昨天崴的脚好全了。 太阳穴抽动了一下,江勉丢掉了指尖夹着的笔,越过曲折的办公桌向外走去。 “江勉学长,早啊。” “早,”礼貌问候之后,他面露疑惑,“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送琴谱的,”任渺渺的眸子向里面张望两眼,才缓缓看向他,“吴院士办公室在哪呀?”仿若真的不是来找他。 “他不在,”江勉回了一下头,“出去说吧。” 里面众目睽睽的,确实影响不太好哦。 “好的呀。”她声音清甜应下。 一分钟后,江勉领着她走到了窗边。 他直说吴老师去隔壁市参加学术讨论会议了,下午才会回来。 “你确定你跟他约好了?”话里带着几分怀疑。 “呃……”任渺渺开始瞎编,“我,我下午也有事,所以只能上午送过来。” 江勉一笑,“哦,这样啊,那你先给我吧。” “行。” 她恢复笑容,把书塞到江勉怀里,一遍交代着这些是适合初学者的铺子,注记是她前两年做自我回顾的时候记的,虽然有点乱……如果典典看不懂,可以随时问她。 “行,我会转告的。”信手翻了一眼琴谱,江勉问,“那还有事吗?” 任渺渺眨眨眼,“……没有了。” 他没说话。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眼镜的遮蔽,他眼神格外清澈温和。 干净温柔的眸光凝视着她,不禁令人脸庞发烫。 他这个人,怎么一面对人冷淡疏离,一面又眸光感情含蓄? 低下头,任渺渺怯生生:“我、我脸上有什么嘛?” “我看的是脚。” ??? 去尼玛的眸光含蓄哦! 正当任渺渺猛地抬起头,发顶又传来他温沉平静的声音。 他问:“脚好了吗?” 啊这…… 哥哥是在关心我! 她连声回答:“好了,好多了,谢谢学长关心。” 江勉却将信将疑,“真好了?” “完全好了。” “那就好,”他抿了抿唇,“我送你下楼吧。” 任渺渺一怔。哦,感情他这话是下逐客令啊? 她回眸望了一眼研究所,里面忙忙碌碌,确实不适合打扰。 “那就麻烦学长了。” 江勉点头,引着她往电梯厅去。谁知刚刚到转角,撞上了突然返回研究所的吴院士。 “渺渺,你怎么来了?” 任渺渺:“呃……我找您,送谱子。” 一旁的江勉:……这就是刚刚说约好了? 然而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已经暴露,热情地和吴院士寒暄了好一阵子。 吴院士听了她的来意,感谢之后,又道,“别走了,中午去家里吃饭,陆老师今天准备了海鲜,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中午十一点半下班一起回去。” “啊,真的吗?”她受宠若惊,“陆老师厨艺太好了,我今天又有口福了!” 女声清越灵动,听起来可真是诚挚极了。江勉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她。 殊不知吴院士把目光游移到他身上,顿了顿,“咳,江勉,中午你也来啊。” * 自从任渺渺堂而皇之进了一次KAKI,而后的第二次、第三次越发毫无顾忌。 近日,她称父亲要去市民乐团有重要的演出排练,自己没地方吃饭了,吴院士顺势慷慨答应,让她每天中午十一点来研究所,中午一起吃饭。 有人问起她的身份,吴院士只是笑笑,“大家把她当小师妹看就行了。” 按照武侠小说的传统,“小师妹”三字与生俱来就值得被偏爱,再加上她清纯明艳,长得一副直男杀的样子,所里的人叫她个赛个得响亮。 某日中午,吴院士再次带任渺渺蹭饭,又顺带喊江勉。 因为手头一份重要的数据分析没了结,恰巧这资料又是吴院士急着要的,江勉顺势拿此当理由推脱下去。 走之前,任渺渺多少有点遗憾,“那好吧,学长再见。” 她走后不久,大家开始吃饭休息。 赵航凑到江勉身旁:“嗳,师兄,下周是每年例行的文艺联欢,你还来吗?” “你有话直说。”江勉慢条斯理盖上餐盒。 “瞒不住你……”赵航吞吐了一下,“他们都想邀请小师妹一起来玩。” 小师妹几个字堵得有些刺耳,江勉语气淡淡,“随便,你们问她。” 赵航一笑,转过头去摸手机,“嘿嘿,那行,我给她发个微信。” “等下。” “嗯,咋了……” 江勉眉头轻皱,“你加她微信了?” “嗯,好多人都找她要微信呢。”赵航嘟囔两句,“不说了,我回去了,关于大质量恒星形成的红谱分析报告的我还弄完呢,溜了啊。” * 下周六。任渺渺背着琵琶如约到了天文楼五楼。 赵航给她发消息:【师妹,你到了吗?小汇厅就在走廊尽头。】 她耐心回复:【来了。】 大概是天文自带的文艺属性,听到研究所每年暑假会举办一次学生自发的文艺联欢会,她并不怎么惊讶,收到邀请后,也答应得干脆又利落。 毕竟,之前一直忧心怎么给江勉展示个人魅力。 这机会,不是说来就来了。 任渺渺在小报告厅顺利与赵航汇合,进去之后,才发人并不多。 果然,像文艺联欢这种听起来颇有年代感的活动,大家都没什么兴趣。 “江勉呢?”她问。 赵航:“不知道江师兄来不来。” 一丝幽怨爬上心头……他要是不来,她弹个寂寞! 刚好在她腹诽之时,又一波人流推门进来。 江勉,正混在其中。 离得太远了,任渺渺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他没戴眼镜,大概没看清她,神色平平淡淡,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她把琴先卸下,穿过座椅走到他身旁打招呼。 原来江勉也会沉迷手机,头也不抬啊。 “江勉学长!” 他一个抬眸,“嗯?” 任渺渺粲然一笑,撩起一袭正红裙摆坐到他旁边,聊天的内容东拉西扯,从文艺联欢可追溯的举办史,到他最近的项目。 江勉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 心叹,她倒会利用资源,在研究所耳濡目染了几天,天文词汇信手拈来了。 时间快到三点,演出即将开始。 末了,任渺渺犹豫了一下,“学长,我听说,过段时间有仙女座流星雨,海城市是最佳观测城市之一。” “嗯,是的。”江勉点头。 七八月份本来就是仙女座流星频发的时候。 按理说每天都有流星越过天际,只有数量众多,适宜观测时,媒体才报道,这就造成人们“流星雨”难遇的误解。 不过这些,他懒得跟她说。 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冷淡,任渺渺并未丧失斗志,继续道:“我还没看过流星……” 江勉:“网上挺多延迟摄影的,效果比肉眼好,你可以看看。” 任渺渺:…… “小师妹,第一个节目,你先来吧。” 一声呼喊把她从尴尬悬崖的边缘拉了回来。 任渺渺提着裙子离开:“呃,咱们回头再说吧,我先去讲台啦!” “嗯,去吧,”见她要走了,江勉微微一笑,“加油。” …… 小报告厅的设备不比专业舞台。讲台上,投影即背景,话筒收音质量也远不如专业效果。任渺渺正在候场,秀眉轻皱了一下,不说次次演出都隆重,但这样寒碜的现场,她委实也没经历过。 很快,主持人致辞结束,邀请她第一个上场,她立马丢了怨气,提起精神。 今天穿着一套有点民族风的红裙,腰间系着刺绣编织风的腰封,长灯笼袖卡在小臂之上,裙摆一扑,明艳如玫瑰,正好呼应她选取的曲目《送我一朵玫瑰花》。 这首曲子节奏快,指法灵动复杂,够拉风,能炫技。而且曲子背后讲述的是美丽活泼的新疆姑娘向心上人倾诉爱意的故事。 演奏之前,抚定琴弦,遥遥看了一眼江勉。 她对上他的眼睛了,江勉却匆匆一瞥,低下了头。 这是因为近视而目光懒散,还是害羞啊……她记得江勉的镜片不怎么厚来着。 算了,不想了。 她低眉一笑,潇洒扫弦,演奏正式开始。 音乐节奏轻快,声音通透轻盈,极具异域风情,画面感也极其强烈,仿若这段音乐背后,有个妙龄少女舞蹈,她红裙翩翩,长发摆动,腰间流苏旋转,脚踝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而台上,却是个红裙少女在演奏。她手速极快,几乎看不清指法,或弹挑,滚弦,吟弦,或轻拍琴面。 纤柔白皙的胳膊抬起,反弹琴弦,宛若挑逗。 …… 直至最后,一段急促和弦,音乐戛然而止。 台上少女舒了口气,才提着琵琶缓缓起身鞠了个躬。 场下,一片掌声欢呼。 肆意淋漓弹奏之后,她面上灿若晚霞,徐徐吐了几口气。 slay全场,意料之中嘛。 她微笑着,望了眼后排的那个方向,终于走了下来。 * 另一边。 赵航:“哎,小师妹正收琴呢,目光好像在找你啊,师兄。” 讲台一侧,红影绰绰。江勉收回目光,“怎么了?” 赵航嬉笑,犹豫了一下,才正经道:“小师妹,她在追你吧?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对她,到底怎么想的啊?要是你不……” “呵,”胸膛里吐出一声懒懒的轻笑,江勉打断说了半截的话,眸光忽然冷冷瞥过去,“谁让你问的,嗯?” 作者有话要说:错别字已经改。 江狗真是狗,自己不搭理人家,还不准别人惦记。 第17章 赵航哪里想到这么轻易被看破,他干咳了一声,抬眸指示江勉看下讲台那边。 明媚红裙身畔挨着个高个子男人。 又是低眉问话,又是体贴地帮收琴箱的,满面红光,殷勤之至。 不是肖云飞是谁? 好奇心驱使之下,赵航偷偷窥视江勉的脸色。 镇定如常,风轻云淡,趁着他还算表面平静,赵航小声解释:“师兄,我……” 只是八卦才帮忙问的,站队肯定是直系师兄这边的! 哪知道话还没说出口,江勉嗤嗤笑了一声。 手机塞回衣兜,他直挺挺地起了身。 赵航喊不住人:“师兄,你去哪啊?” 然而,他长腿已经迈开。 整挺好的,有人缠着她,那他不会再被缠了。 …… 两分钟后。 应付完搭讪对象,任渺渺背着重重的琴箱终于挪了过来。 一眨眼的功夫,江勉人不见? “赵师兄,江勉呢?” “呃……师兄说他有个实验,嗯,对!有个实验。” 她眉头一皱,“这么急?” “对啊,但师兄他,专程看完你才走的。” 眸子里的星光一闪,任渺渺雀跃,“真的?” 赵航尴尬地笑着,“昂,是的,嗯。” 宛如一记强心剂注入心脏。 嘶,他牺牲工作时间,也要来看她演出哎? * “老爸,我回来了!”把琵琶往墙边一靠,任渺渺溜进厨房,“今晚做的啥啊,老父亲?” 任道远刚刚关火,“你除了吃跟要钱,能跟我说点别的啥吗?” “我昨天不还找您请教曲子了吗?谢谢您嘞,我今天去撑场子,可谓是惊艳四座,”任渺渺嘻嘻一笑,抽了筷子到锅里夹菜,“鲍鱼焖鸡啊,让我尝尝咸不咸。” 任道远一铲子把剩下的菜都盛了起来,“出去吃,别在厨房瞎胡闹。” “哦……”她悻悻放下筷子。 好久没见女儿这样开怀,任道远在饭桌上纳罕,“咋啦你今天。” “没啥,谈朋友呗。”她头也不抬。 “你又恋爱了?” “大学生谈个恋爱很正常嘛,”任渺渺娇声,“……而且这次还没成呢。” “快成了是吧?”任道远提箸吃饭,“……谈恋爱归谈恋爱,不要出格啊。” “哎呦,”她扒了口米饭,“说多少遍了都,我知道了。” 饭后,任渺渺飞会卧室。 几步步伐轻快,她仰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转过身又趴在床上,鬼使神差地点开微信。 哥哥为了见她,实验都能延迟啊……啧啧。 她手指一动,系统提示:【我拍了拍“江勉”】 而后她又翻过身伸手,耀眼的光芒透过纤细五指。 嘿,往下拍了两下空气。 陡然提示音响起。 任渺渺一个激灵,拾起扔在一边的手机,确实叶女士打来的。 “喂,老妈,有什么事吗?” “哎,渺渺,吃了吗?” 她语调轻松:“吃了吃了。” 一阵正常的电话流程走过,叶女士才说出,明天喊她一起去参加婚礼。 念着还想找江勉继续聊聊“流星雨”的事,她有点犹豫。 “在孟仙居,”叶俏劝说,“而且是你露露姐姐结婚,小时候你们一块玩儿的,你不记得了?” 露露?哪个露露? 但到去海城市最昂贵的酒楼,任渺渺瞬间饕客上身,“我去,去呀!” 在好吃的面前,江勉当然可以先放放了。 次日,天气晴朗,东风和煦。 宜,嫁娶。 本着参加别人婚礼,不抢风头,任渺渺特地换了身简单的衣服,宽松的宝蓝色T恤,米色牛仔裤,板鞋,一身轻潮学生感。 自从打算接近江勉开始,她日常法式裙、雪纺衫,亦或日系简约风的娃娃裙,今天总算是做回了把自我。 到了孟仙居,大厅布置红红火火,很是中式。 应是新郎去接新娘子了,新人还不在,宾客倒是陆陆续续进来。 交代完一些事儿,叶俏说帮周阿姨忙活去了,任渺渺便和收礼金的姐姐一起在门口,坐着看人进进出出,有事就记账,无事就悠闲玩着手机。 “渺渺,别玩手机了,”叶俏帮引着一大波亲戚进来,“你跟旁边的姐姐学者记一下啊。” 一面刚刚说完女儿,叶俏又对宾客微笑,把他们带到前台来。 哎,她数学最是不好了。 叹了口气,任渺渺懒洋洋地从手机前抬起头。 门外几米,接近正午的日光刺辣辣地洒在大地上。 一堆人群里,有个年轻人在长辈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寒暄插不上嘴。 他转过身眸光往里看,也未曾想,与屋内的女生对上了视线。 双双均是目光一迟,不过任渺渺表现得格外明显些。 “江、江勉学长?”她起身,对他招了招手。 江勉与同行的长辈低语了几句,才迈开步子过来。 “江勉学长,你也来参加婚礼的!”任渺渺绕出来,有亿点点兴奋,“我妈和新娘妈妈是好朋友,你呢?” “……我是新郎堂哥。” 她回眸看了一眼门口的迎宾图幅。 这也……太巧了吧? 她问:“你老家不是在虞市吗?” 一丝讶异闪过江勉的黑眸,她连他老家哪里都打听到了? 他顿了顿,才谨慎地说:“家里有人在海城做生意。” 任渺渺点头表示了解。 阮湘说过他是天之骄子,家庭富裕,有亲人在省会做生意,确实不算什么稀奇事情。 未几,门口成年任客套又虚假的寒暄结束,一大波亲戚走了进来。 其中有个中年人,眉目跟江勉很像,但又多几分精明、世故,以及贴近世俗的平易近人。 中年人过来报礼金,任渺渺积极地回到台前,抢在身旁的女生之前问候,“是江叔叔吧?” 江父一怔,看了眼儿子。 还不及江勉讲话。 “叔叔您好,我是江勉的朋友,我叫任渺渺,”少女又礼貌又热情,“我是女方这边的客人。” “你好,你好。”江父随和地笑了笑。 给他们记完了礼金,任渺渺对身边说了声去去就回,便跟着江勉一行往里面去了。 江父很显然是个生意人,讲起话来风趣幽默,比江勉有意思多了,当然他情商也高,陪着聊过半巡,就拍了怕儿子的肩膀,说还有远方亲戚没见,就先走了。 距离饭点还早,空旷的大厅里,西北角除了鲜花与气球,就只剩他们两个。 扬眸,任渺渺对江勉笑了笑,“江勉学长,这儿场子,我也没认识的同龄人,开饭之前,咱俩正好一起吧?” “嗯,也好。”他随手在桌边倒了两杯茶,目光古怪地看了她两眼,然后递给她一杯。 任渺渺受宠若惊,双手捧住,“谢谢学长。” “不用。”他抿了口茶后,忽然笑了。 知道他意犹未尽,话没讲完,任渺渺仰头,“嗯?” 江勉托着茶杯的手对着她晃了一下。 男人的手指节分明,托瓷杯的动作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 他,玩世不恭,怎么会? “怎么了?”任渺渺心想妆容没问题吧? 他顿了顿,放下茶杯,“这T恤不错。” 她垂眸,怔住了。 上衣电光蓝,版型又宽又大,印花炫彩浮夸。 呜,哪家文艺小姐姐会穿这么嘻哈啊! 抿了一下干燥的唇,任渺渺尽量淡定,“呵呵,谢谢……” 过了一会儿,任渺渺才想还得去前台帮忙记账。 江勉在亦懒得被亲戚们询问关于学习读研二三事,保不齐还会被拉去占星,索性就跟她一齐去记礼金。 她做起事来井井有条。 有客人来了,不管认不认识都主动微笑问好,才送人进去;暂时空闲的时候,无非又为了跟他搭话,天南地北,无所不聊。 “江勉学长,我看新闻说,这个月18号晚上,有本世纪最大的仙女座流星雨……”她又旧事重提。 懒得再逗她了,江勉点头,“没记错,是凌晨三四点吧。” “对,是后半夜。”任渺渺低头看了眼手机新闻,确实跟他说的没有出入。 正在这时,叶俏引着周阿姨来了,“渺渺,好多年没见了,快来跟周阿姨打招呼。” “哦!”她长声一应,急匆匆起身过去。 耳边安静下来,江勉靠着椅背,长腿交叠,自顾自玩手机。 桌上一声响动,他抬眸却见任渺渺手机没拿,就放在桌上。 婚宴人多,鱼龙混杂,手机丢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微不可见地舒了口气,江勉长臂一伸,把那部手机捞了来。 刚好几条微信连着蹦了进来。 肖云飞:【小师妹,我知道一个天文俱乐部,你想去看流星雨吗?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肖云飞:【这是本世纪最盛大的流星雨,你最好不要错过】 眸光一深,他一声冷笑。 若无其事地按熄了手机后,江勉继续炉石传说。 他的卡牌本占着上风,但几轮对牌以后,血量越来越低。不过三五分钟,就连连溃败。 最终游戏还是输了。 江勉终于回味出几分味道来。 任渺渺这是“借花献佛”?问了别人学习知识,再学以致用来问他? 还有,三四点钟,孤男寡女的。 看你妹的流星雨。 作者有话要说:三四点钟,孤男寡女,流星雨什么的。 江狗,小心一语成谶哦。QWQ ———— 亲爱的们,跟编辑商量之后,本文将于28日入V啦。 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评论前三V章会发红包噢~~ 另外推一下接档文《你是浪子别泊岸》。 本文江狗平静水面下暗涌式的浪,接档文的男主就是狂风巨浪了(=w=,就是超级喜欢写浪浪坏坏的男主是怎么回事哈哈。) 下面是文案,求收呀! 乖巧又反叛x浪荡却深情 双向暗恋/救赎向/微火葬场 1. 高中时,苏慕善一早就知道谢臻不是好人。 她是品学兼优的乖乖女,他是纵情声色犬马的浪子。两个人不在世界,她本该敬而远之。 可是谢臻找借口,让她补习英语。 他太意气风发,张扬耀眼,点亮了她无趣苍白的青春。 即便他利用她学英语去追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苏慕善依旧一无反顾,坠入单恋的暗河。 高考后,最后一次班聚,谢臻带着终于追到的女朋友同来,女孩在他臂弯,一脸沉醉甜蜜。 苏慕善坐在角落灌酒,觉得心痛又刺眼。 没多久,她独自回家, 路灯喑哑,小路漆黑,一束刺眼的车灯闪在她脸上,谢臻骑着摩托堵在她面前,少年的脸上写着不恭轻佻,语气也随意。 “我刚刚分手了,你跟我吧。” 一句话,苏慕善再度沉溺在暗河之底。 2. 后来醍醐灌顶,苏慕善潇洒抽身,在职场风生水起,成了电竞杂志的金牌编辑。 谢臻则成了另一个传奇。 他成了N航英文最流利的年轻机长,依旧风华正茂,少年意气。 他们一直在潜意识与彼此靠近。 正如磁体两极,终将合在一起。 * 他让她反叛降落,她引他浪子泊岸 年少时,谢臻知道自己混蛋又荒唐, 可命运待他不薄,让他轻易找到了她, 余生唯一停泊的空港。 * 1.从高中到社会,学生时代全程暗恋戏份,不会恋爱 2.男主曾经很渣很浪,但会为她,成为更好的人 3.sc,虽然现实向,但也是童话 *致敬青春回忆里,最张扬而热烈的少年 *你是浪子别泊岸/清风是你的翅膀/太阳带给你光芒/泊岸却令你枯干 ——书名来自mla《你是浪子,别泊岸》 第18章 18-1 隔着透明玻璃, 江勉往那边看了一眼。 阳光金灿灿落在少女的发梢,一丝半点柔柔的光辉笼罩着乌黑的长发。 在长辈面前,她时而轻轻吟笑, 时而应答。一词形容, 就是如鱼得水。 忽然,远处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过来。 任渺渺低下头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口中念念有词。 足足看了三两分钟, 江勉才收回目光。 看一眼时间, 却发现江父在催促他去包间认远房亲戚。 无奈之下,江勉把任渺渺的手机给了身边记礼金的女生, “麻烦了,等会她回来了,就给她。” 女孩浅浅一笑, “行。” 另一头,烈日头下,几个人在酒店长廊讲话。 任渺渺对弟弟一笑, “小凯, 又长高啦。” 几个月不见, 这孩子都长倒她胸口了。 六七岁的男孩儿似乎有点迟钝,也不喊人。 “渺渺姐姐, ”周叔叔皱着眉,“过年不是才见的吗?也不喊人,这孩子。” 小朋友嘛。有些孩子长大了自然会沉静点。任渺渺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一旁的周红阿姨见状, 亦是点头,渺渺长大又懂事,是叶俏他们福气, 还有小凯的福气。 “嗨,什么福气啊,”当事人任渺渺谦虚一阵,“我看咱们还是进去说吧,里面有空调。” 小儿子的反应并没有惹起女儿的不快,叶俏松了口气,笑着附和。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旋转门。 任渺渺一怔,江勉呢? 这时礼金姐姐走了过来,递给她手机,“你男朋友说是先去找亲戚了,让我替你保管手机。” 男朋友? 他们外表看起来真那么般配? “谢谢小姐姐!我知道啦!”任渺渺忽然一笑。 周红阿姨八卦心起:“渺渺现在谈恋爱啦?” “啊……这个,其实……” 经过上次赵航翻车的事情,她可再也不敢到处乱说了。 叶俏解围:“应该是渺渺同学吧?估计是人家误会了。” “嗯!”任渺渺郑重点头。 嘿嘿,她很喜欢被误会。 婚宴在十二点准时开始了。浪漫悠扬的钢琴声在大厅种回荡,宾客满座,纷纷瞩目着一身白纱的新娘,她挽着父亲缓缓进场,新郎也西装笔挺,静静地在另一边等待。 坐在靠近红毯的一桌,任渺渺极其清楚地看到了盛装之下的美丽新娘,不过几米之外,那个新郎的神采相貌反而有些平平无奇了。 真的堂兄弟?任渺渺啧了一声,远不及江勉的十分之一哎。 很快,一对新人相望,司仪极力渲染热闹的氛围,带着场下人起哄,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之下,双方宣誓、交换戒指,接吻,礼成。 任渺渺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俗人,爱看热闹,尤其是结婚此类喜事。如江潮般热烈的掌声一浪接着一浪,她也跟着起哄鼓掌。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看向红毯的另一边。年轻的男人仰着头,轮廓清峻,只是淡淡地笑着,似是送上了祝福。 没多久,午宴开始了。 江勉离她这一桌并不远,任渺渺难免心猿意马了点。 刚刚“流星雨”的话题说到一半,她还想续上呢。 孟仙居的婚宴席都是地道的本帮菜,任渺渺心不在焉,吃得不得其味。 见状,叶俏给女儿夹菜,“渺渺,多吃点啊。” “哦!嗯。”对老妈一笑,她回神继续吃饭。 周子凯似乎有些吃醋了,耍着小脾气,“妈妈,我要吃牛杂火锅。” 几岁的小孩正式占有欲强的时候,叶俏笑了笑,顺着儿子的意。 大概到一点钟,菜终于上齐了,桌上大多数人早就酒足饭饱。 叶俏搁下筷子:“渺渺,下午跟妈妈去逛街吧?” “啊?”她刚还在思考,等会兴许能和江勉一起回学校呢。 但是难得跟老妈一聚,任渺渺笑着答应,“好呀,刚好我想买鞋了。” 叶俏温婉一笑,又转过身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喊他同行。 现在是酒足饭饱后的虚假热闹,人人都想走,但还不能走的时间。 任渺渺并未太在意弟弟的醋意,只顾低头按手机。 任渺渺:【江勉学长,你下午回滨海大学城吗?】 发出去后,她抻直脖颈,遥遥向那边看了一眼。 新郎敬酒到他们那桌。 刚好敬到他,男人忙得不可开交。 唔…… 既然答应老妈去逛街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任渺渺舒了口气,把桌上剩下半杯橙汁喝完。 “妈妈,我肚子痛。”周子凯忽然吭声。 “要去卫生间吗?”未及叶俏说话,任渺渺反倒先送过去手帕纸,“中午的菜肴太杂了,小孩子吃胃受不了。” “你要去厕所吗,”叶俏关切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喊过旁边那桌的丈夫,“让爸爸陪你去。” “不行,要妈妈陪我。” 几分尴尬爬上叶俏的脸庞,她无奈地看着桌上众人,又对着儿子,“小凯,你长大了,都上一年级了。” “我要爸爸妈妈陪我一起,妈妈在外面等我,好吗?” 空气凝固了两秒。 任渺渺:“呃……妈,你陪小凯去吧,等会走了叫我一声就行。” 一旁的周叔叔低头按住叶俏,对任渺渺道:“我陪小凯去就行了。” “嗨,多大点事儿,”她抿了抿唇,“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周子凯是叶俏近40岁才生下的小儿子,从小宠着长大的。 七岁了,还是蛮横、霸道得很。 叹了口气,叶俏只好委屈已经成人的女儿,拉着小儿子走了。 桌上的阿姨们纷纷夸渺渺懂事。 几度向看几眼江勉在干嘛,总被打断,任渺渺只好尴尬回笑。 过了二十来分钟,大厅许多宴桌散场。 任渺渺发了消息,叶俏也没有回复,她只好继续等待。 玩手机的时间不觉得漫长,她一抬头,桌上竟只剩下她一个人,旁边那桌,江勉也不知踪迹了。 穿着旗袍的服务生站在她旁边,“……女士,您需要打包吗?” “呃,不打,不打包。” 是她影响人家收拾桌子了。任渺渺利利索索起来。 大厅休息区的沙发被占满,她无处落脚,就先给叶俏发微信说了声在门口走廊附近等待。 靠着墙玩了两分钟手机,一股潮湿滑腻涌出腿下。 嘶,这是姨妈提前了呀? 还好随身包里带了两枚卫生巾,任渺渺赶紧往厕所去,一看,只是刚刚来,底裤上沾上了点点血痕。 她今天穿的是浅色裤子……万幸,发现得早。 水龙头冒着汩汩流出白色泡沫,任渺渺对着镜子松了口气,烘干了手,悠悠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走廊转角的之处,不是叶俏他们又是谁? 喜出望外,任渺渺喊出一声“妈”,恰巧音响设备一声轰鸣,将她的声音无情盖住。 她疾步追上去,距离只有四五米了,却突然停步了。 某个亲朋:“这是小凯吧,都长这么大了。” 小男孩乖巧极了,嘴甜得跟刚刚傲娇的模样判若两人。 叶俏摸了摸儿子的头,低眉笑了笑,而周叔叔就站在妻子身侧,一家人和和美美。 真是不忍打断的画面,几分酸涩堵住了鼻子,任渺渺垂眸。 不过转念,父母都离婚那么多年了,她早该矫情,现在难受个什么。 等那个路人聊完,她再过去吧。 很快调整好情绪,任渺渺隐在走廊一侧的盆栽之后,过了片刻,她才探出脚准备过去。 “妈妈,等会儿我不想和渺渺姐姐一起逛街,”男孩牵着母亲的手,又转头看向父亲,“爸爸,我们才是一家人,每天生活在一起,但渺渺姐姐不是,不对吗?” 叶俏与丈夫均是一怔,对视了一眼,忽然不知该怎么跟儿子解释。 深深的一口气吸入胸腔。 可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呛人眼泪的酸楚了。 任渺渺刚准备转身离开。 “……渺渺,你来了。”叶俏发现几步之外的女儿。 不知被听去了多少,她的脸上也有点难看。 吸了吸鼻子,任渺渺只好硬着头皮喊人:“妈……周叔叔……” “渺渺,”叶俏试图掩饰,“……快过来呀,等会一起去逛街。” “呃……妈妈,我不去了。”立在几米之外,她迟迟不肯上前,“我忽然想起来,下午要……要……” 要干嘛,她也想不到。 她磕磕巴巴胡诌道:“我,我……爸要我回去练琴。” “也不差这一下午,”叶俏也是这一瞬间才发现,她对自己的亲女儿,竟然像对待客人一样谨慎、惶恐,“……渺渺,不是要买鞋吗?” 周叔叔:“是啊。” 她语气坚定,“我下午回学校。” 叶俏:“那……让周叔叔送你回去吧,挤地铁人多。” “没事……我,我自己就行,这么大人了。” “还是让周叔叔送你吧。”无法劝回女儿,叶俏只好继续客套。 任渺渺并未松口,心里的小恶魔占了上风。 她现在不想看到周子凯,也不像想到周叔叔。 双方僵持不下,氛围焦灼。 少女背影微微发抖。 在后面已看明白了七七八八,江勉舒了口气,终于顺从恻隐之心,走了过去,主动跟叶俏等问了好。 被忽然出现的他一惊,任渺渺不可置信,圆圆的杏眼忽然放大。 他问:“任渺渺,你回学校吗?” 18-2 “我,嗯……我回!” 她迟疑了一下,眸光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彷徨失措。 全然没了往常自信满满鬼机灵多的神态,她仰头看着他,似乎抓出了救命稻草似的,浓密的睫羽上下扑闪,还着几分晶莹泪意。 她的眼睛像会说话。 说的是,带她走。 兀自喉咙一紧,江勉收回目光。 仗着一副正经斯文的模样,一直以为,他胡乱讲什么话,长辈都对他深信不疑。 这会儿,江勉把此点发挥到了极致。 他跟叶俏交代,自己跟任渺渺认识,都要回大学城,本打算一起走的。 说完,他便低头看了眼她,示意她接话。 任渺渺很快有所反应,“啊,嗯……我跟江勉学长本来约好了的,刚刚临时起意说去买鞋,就……忘记跟他讲了。” 叶俏看了一眼丈夫,终于松口:“那也好,你们一起回去有伴儿。” * 从孟仙居出来,到地铁站的一路,任渺渺只是对他说了声谢谢。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有些不适应。 过地铁闸机安检时,跟丢了魂,她连包也没放。 经过提醒,任渺渺才后知后觉,跟安保说了抱歉。 乘手扶电梯下来,人群涌动。 热闹纷繁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她才缓了一缓。 仔细一想,其实周子凯说得也没错。 以她的身份,只是局外人。 餐桌上频频有阿姨人夸她长大懂事了,在这一刻显得尤为讽刺。 “江勉学长,”她打算换个心情,跟身旁的人随便聊聊,“你怎么回学校啊,江叔叔呢?” “回家。” 任渺渺一顿,“你不去车站送了他吗?” 从虞市来海城,怎么也有一两百公里。 江勉顿了顿,“在海城的房子。” “哦……”难怪他暑假不急回老家。 新的一列地铁来临,二人进去。 车厢拥挤如抽空空气的罐头,勉勉强强,任渺渺抓住了把立杆。 江勉却轻而易举抓着上排的扶手,在她身畔。 地铁平稳行进,周遭都是人,却各自沉在各自的世界里,越发衬得冷清。 摩肩接踵的公共空间里,没有丝毫隐私可言,人的警惕性也是最强。 她一直闭口不言,恍恍惚惚;时不时,江勉低下头看她两眼,又匆匆收回目光。 十分钟后,地铁到了一个大站。 大量的乘客往外出,同时也有许多人往里进。 默认都把腾空的位置留给了老年人,江勉跟任渺渺均是没挪位置,扶着把手站着。 下车时间紧迫,傍边一个推着行李箱的年轻人赶急,“让一下,麻烦让一下啊。” 她回过神,松了扶手让出点位置。 年轻人火急火燎,终于在门关上之前挤了出去。 车辆猛地起步,还没站稳,惯性带着任渺渺往前一撞。 感觉到胸膛一冲,不偏不倚,与他撞了开个满怀。 为了维持站定,她甚至……双手抓住他的腰身,两个人的姿势很像在地铁里搂搂抱抱,感情正浓的情侣。 一股清淡的香味毫无顾忌地窜入鼻息。 随后,江勉才意识到压在胸膛前软绵绵的是什么。 不由地耳后微烫。 “学长……我……”任渺渺即刻起身,拉住扶杆,“对不起啊。” 她是真的不小心。 这种时候,哪有心情撩汉? 江勉躲开她的目光,“……没事,小心点。” 车厢似乎更燥热了。 下午两点,二人终于回了大学城。不知不觉中,江勉已送她走到音乐学院门口。 这会儿要分开了,任渺渺才开始懊悔没好好珍惜跟江勉独处的时间。 “江勉学长……” “嗯?” “那个,今天谢谢你啊。” 江勉低头,她双手抓着包的边角,关节微微发白,“没事,应该的。” 无心刻意撩拨,任渺渺随随便便邀请道:“那……你下午不忙吧?不然咱们找个地方,我请你喝杯水。” 江勉微微思索片刻,最终点下头,“行。” 他的反应完全超出她的意料,她心情不由地也好了一点。 跟江勉喝奶茶太不正式,左思右想,任渺渺找一家她常去的一家咖啡厅。 装潢复古优雅,室内飘着爵士乐,而且暑期的顾客稀少,环境氛围清幽,正适合约会聊天。 不太想再去回顾刚刚的尴尬,任渺渺试着把话题往江勉身上引。 “学长,你们最近的研究进展怎么样了?关于那个……什么,大行星行成演化的。” “是大质量恒星吧?” “哦,对,”她抿唇一笑,“我记错了。我听所里有人说,这个项目接近尾声了,等发表之后,一定很厉害的吧?” 她问的问题也很……让人不知道该怎么答她。 半业余掺和着半专业的,讲了她听不懂,不讲嘛,又显得今天他又欺负她了。 抿了口冰咖啡,江勉开始跟她解释。 通俗来讲,这次的课题是通过研究恒星周围的分子云来推演大质量恒星的演化。研究显示,分子云最浓稠的地方往往是有恒星的诞生,这就归纳成了稠密分子的恒星形成定律。 至于怎么观测分子云,又有赖于现在最先进的毫米波/亚毫米波干涉阵ALMA技术,ALMA观测同位素分子云,得到光厚谱线和光薄谱线,追踪不同厚度的分子云里,恒星的形成率。 一连串听的懂又听不懂话如穿耳之风。 任渺渺坦然问:“所以,你们分析完了吗,结论是什么呀?” “结论就是,分子云厚的地方,恒星形成率高。” 江勉略去了此外其他的新发现,就算说了,料她也听不懂。 “这样啊,你们做研究真的好辛苦,好厉害。” 吹捧都显得干瘪无力起来,看来她还是适合聊点别的。 她问:“学长,这个研究课题完全结束之后,你会休息吗?” “嗯。” 他也快走了…… 怅惘啊。 任渺渺识趣地没讲话,只是喝了口热牛奶。 恍然间,她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大夏天点热饮。 “学长,你等我下,我……去趟洗手间,咱们就离开吧。” 看她话慢慢多了起来,应该是没事了。 江勉淡笑,“嗯,行。” 随后,她蹑手蹑脚,拎着手包离开。 他顺势低下头玩手机打发时间。 上个厕所的功夫不足打游戏,江勉便点开了朋友圈,信手往下滑。 时间是昨晚。 任渺渺:分享歌曲@Gaining through losing 肖云飞回复:《流星花园》? 江勉:…… 端起冰咖啡,江勉喉结滚动饮尽最后一口。 任渺渺婷婷袅袅走了过来,“江勉学长。” “再坐会儿吧,”他把瓷杯子一搁,喊服务生续杯,“太阳正大。” 还以为他忙呢。 既然他本人都不着急,任渺渺自然没有异议,“行……” 可既然不走,他们俩坐在这儿,不讲话,氛围是在奇怪。 任渺渺抬眸,瞥了一眼江勉的神色。 他靠在软沙发上,双手端着横屏手机,手指修长扣在背面,眸子凝在屏上,表情淡然,像在玩什么游戏。一会儿的功夫,好像遇到了什么难关,坐姿才端正一些。 如果是农药、吃鸡,她虽然菜了点,但也能凑个人数的。 于是她轻声问道:“学长,你玩的什么啊?” “炉石。” “……哦。”她不会。 十来分钟,一把游戏结束,江勉堪堪收了手机。 平淡看向她的眼神里藏着一点锐利,“你怎么加了肖云飞?” “……啊?” 先是一愣,任渺渺才回过神来。江勉,他这是,醋了? “那天,肖师兄帮我搬了下琴,他随口一提……我就,加了呀。”她的语气温缓,如实告知之外,语气里加上几味无辜。 “哦,”自知冲动,江勉敛了敛神色,“他风评不好。” “是吗?我觉得……还行啊,研究所每个师兄师姐对我都挺照顾的。尤其是赵师兄跟肖师兄了。” “肖云飞是个海王。” 她语气低落:“……哦。” 意识到声音有些重了,江勉单手握拳,在唇边咳了一下。她刚刚还经历那种事,现在他又训她,着实有点说不过去。 他多瞥了她两眼,她眼眶竟然微红。 “那个……怎么了?” “没……没什么啊,”任渺渺顿了顿。 感到委屈,她也不想的啊。 但江勉实在太不会安慰人了,再加上今天情绪波动本来就大,任渺渺不由自主,就眼眶发热。 要不是因为控制不住,她才不愿意在江勉面前丢这个脸呢! “你,哭了?” “我没。” 她扭过头去。 还是头一次把个女生弄哭,江勉大脑一阵混乱。 他抽了茶几上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鼻涕快落下来了,任渺渺也不客气,接过来也没说谢谢,兀自擦不受控制的眼泪。 她是真的越想越委屈了。 周子凯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屁孩,不值得置气。 可是任渺渺情绪上来了,完全止不住自己。 一开始周子凯就屡屡针对她,还有宴后那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场景,真是让她越想越胸闷气短。 她今天就不该去什么破婚礼,她完完全全就是个多余的人。 还有江勉。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追了他都快两个月了,他还无动于衷,时不时说两句讽刺她的话。 从前让她看高数大物,后又讽刺她跨考天文学,今天还吼她! 呃……好像也不算吼。 但语气就是很差了。 她本来只是有点小委屈,很多事情积累到一个临界点后,一齐爆发起来。 一开始,任渺渺只是微微抽泣,可越想,越觉得倒霉,哭声渐渐放开,想掩也掩盖不住了。 江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眼睁睁的,他看着小雨点成了狂风骤雨。 对面女生哭得梨花带雨,路过行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太阳穴被哭声惊得抽痛,江勉送张纸过去,她反瞥一眼,却哭得更凶。 “哎……你别哭啊。” 二十几年,他真从没安慰过女孩子。 念在后续还要跟江勉继续发展,任渺渺感性中回复了几分理智:“学长……你不用管我,我就是突然觉得太委屈了,我……忍不住。” 讲话哽哽咽咽,旁的人听的恐怕会发笑,半点淑女形象也没了。 江勉只觉得耳根子都在疼。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抿紧了唇,半天才问,“别哭了。那个……18号的流星雨,你还去看吗?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事后渺渺os:原来哥哥怕她哭呀……学到了=w= 另外,关于男主的项目,来自上海天文台《ATOMS项目首批成果发布---——初步揭开大质量恒星形成区的神秘面纱》,援引,特此标注。 第19章 江勉答应了, 还是主动的。 无异于从低谷升上云端,任渺渺感到她头顶的阴翳被日光穿破,甚至还有一束斑斓的彩虹挂在高处。 接过纸巾, 擦干净了泪痕缓了两秒, 她才抬眸看向他,“……真的?” 如鲠在喉。 放回抽纸时,江勉的动作稍有局促。 这反问把他给问倒了。 他是怎么想的?选择最糟糕的下策来终止她的嘤嘤低泣。 江勉抿了抿唇, 却没吐出一个字。 他的唇角本就有向上微扬的感觉, 轻轻一动,轻而易举给人温和抚定的错觉。 他这是默许了? 恰巧, 任渺渺会错意,她破涕为笑:“那好,一言为定。” 他吞吐一下, “任……” “嗯?”任渺渺把纸巾丢进纸篓,吸了吸鼻子,“18号凌晨, 那我们17号约个时间吧……” 她看向他, 眸子里都蕴含着不忍毁坏的真诚。 被盯得人发怵。江勉收住不合时宜的话。 要是他表达悔意, 保不齐又是一阵梨花带雨。 一番天人交战后,他终于屈服于现实。 “……那就, 十七号傍晚。” * 回家之后,任渺渺跟老父亲好好吃了顿晚饭,叶俏提前跟任道远通过电话,说渺渺心情不好, 回家关注她一下。 然而餐桌上,女儿没有任何异常,饭后甚至她主动去练琴。任道远疑心重, 凑在房门外听到了琴声续续悠扬,才放下心来。 而真实的情况是,任渺渺从门缝看到老父亲消失的影子,便停了弹拨,拿出手机开始播放录好的音。 她从不矫情。 约到江勉去看流星雨的好心情亦治愈了她一大半。 现在都放暑假了。 练琴?不存在的。 做观测的准备工作才是正经事。 任渺渺查阅了某乎“户外天文观测的注意事项”,又到某宝上购买户外露营设备。 直至夜色深重,她才躺回床上。 跟有视觉暂存似的。 她看见了在婚宴现场,带她逃离时,他流畅精致的下颌线侧脸;看见了在拥挤逼仄的地铁上,似乎怕她出事,有意识伸出,而后又怕逾矩而缩回的手。 在柔软的大床上如滚蛋卷一样,她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 真的对她一点意思都没啊?鬼都不信! * 转眼,17号。 五六点钟,懒洋洋挂在天边的太阳像个巨大的圆盘,依旧明亮强烈,不舍落入西山。 盛夏晚风温柔地掠过女生的长马尾,任渺渺一身清爽干练在校门口等待。 她搭配了一身便装,蓝灰色的修身运动T恤,宽松的束脚铜氨丝长裤,运动鞋。哦,对了,为了显胸小,她还特地穿了运动内衣。 距离约定好的还有十分钟。 熄灭手机,她踮了踮脚,仰起头期盼来接她的车。 为了规避城市光污染,天文观测要去野外。江勉昨晚跟她说,他们会跟一个天文爱好者协会一起进山,避嫌嘛……她深表理解。 既然是有组织,那应该是坐大巴车? 翻开帆布包,任渺渺清点了一遍准备好打发时间的食物。 正在等待,忽然呜得一声。 一辆白色的suv停在她面前,车标是特斯拉,在音乐学院见多了豪车,起初她并未在意。 直到车灯闪烁了两次,里面的人摇下车窗,“……上车了。” 她稍稍一顿。 西面强烈的日光从车窗射进来,男人微凸的喉结出,铺了一片光芒,清贵斯文里还带着一点禁欲的意味。 感天动地!哥哥居然自驾! “来了!”她脆声答应! 哥哥的副驾驶,我来了! 上了车,她听从安排,把把背包丢在后座,然后一面系安全带,一面向左侧打量。 江勉衬衫衣袖半揽,小臂搭在方向盘上。 全然没有……半点学生的样子。反观她,规规矩矩的T恤长裤,俨然初入校园的学生妹的模样,分分钟能被欺负似的。 被欺负……她抬眸看了眼江勉,一脸正色。 好像被他欺负,有点难。 一阵胡思乱想后,车已然驶了出去。 这时,任渺渺才反应过来,“……学长你这车?” 他一个学生,没事有车干嘛? “找我爸要的。”他转了一下方向。 闻言,任渺渺轻轻唔了一声。 阮湘说,他家境优越富裕,但平时他行事低调,她一直没觉得……今天这特斯拉,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任渺渺正襟危坐,抓着安全带,不时看几眼专注开车的他,他很是老练,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动作行云流水,一路平稳,就驶出了大学城,慢慢地汇入城市主干道的车流。 车在市区行驶了十来分钟,车速稳定在五六十码,不快不慢,而后江勉驶入匝道,速度才提了起来,任渺渺向窗外张望,绿影不断向后飞驰。 为了打发路途的无聊,任渺渺主动提起学车考驾照的事,用几近炫耀的轻快语气,她说她仅仅用了寒假的一个月,四个科目门门满分过。 他淡淡的:“哦,那挺好的。” “学长,你什么时候拿得驾照?” “高考完考的。” 打扰了,在老司机面前拿入门考试班门弄斧。 “哇,厉害……”任渺渺换个换题,“那江勉学长,我们什么时候跟其他人汇合呀?大家都是自驾的吗?” “是的,”他目不斜视,“等会去城北服务区汇合。” 服务区?会下车! “学长,等会儿去服务区换我开吧!”对高速驾车,她跑过几次,还是相当有自信的,“高速车少,而且你在我旁边,应该没问题的。” 当然自信还远不够。 最后顺带示弱夸他一嘴,男人最吃的是这一套。 透过后视镜,镜中她摩拳擦掌,踌躇满志。 她要想开,也无伤大雅。 江勉不赞一词,相当于是默许了。 见状,任渺渺语气兴奋,夸完他,又开始夸车:“嘿嘿,我还是第一次开特斯拉哎!” 他:…… * 五分钟后,车辆在服务区停靠。 几辆拉风的皮卡、越野横在停车场,七八个人聚在一起聊天,大多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摄影师。 从车上下来后,江勉与与他打完招呼,便去商超买了两瓶水。 “上厕所吗?去目的地还有两三个小时。”把水扔在车上,江勉问向在车边乖乖巧巧的少女。 她摇摇头,指向那边的人群,“不用互相介绍认识一下吗?” 江勉语气不咸不淡:“不用,我也不认识。” 啊这…… 不认识还跟人车队? 不过换个角度想那也挺好,完全不用跟其他人应付人际关系,一直黏着他就好了呀。 对此,任渺渺很满意。 她捞起江勉的手, “那咱们走吧!” 今天的第一个主题,是向哥哥展示车技! 忽然塞进来只纤柔的手让江勉愣了一下。 他敛眸垂目。得,又开始了。 任渺渺煞有介事,亲自帮他拉开了副驾的门,才绕过车头,坐到主驾驶位置上。 她个子小些,往前挪了好几格座椅,认了认车内按钮标识的位置,才缓缓把车开了起来。 纯电动车开起来的感觉……真的跟烧油的不大一样。 起步,很顺滑啊。(当然,也不排除是车贵的原因) 上了高速,速度提起来,除了稍稍操纵方向,她几乎不需要怎么动。 她速度开的不快不慢,100码刚好。 车稳得甚至有些让人困乏得想睡觉。 譬如,不用充当司机的江勉半睡半醒,靠在椅子里合眸小憩。 车辆稳住,任渺渺走神看了眼他。 浓密的睫毛下投出阴影,唇瓣闭合,安静得像尊雕塑。 不是吧?这就睡了? 不评价两句她的车技? 任渺渺无奈舒了口气,这时左后视镜突然出现的一辆皮卡追了上来。 打着转向灯,这是要超她? 皮卡越来越近。 秉着安全礼让的心态,任渺渺微微向右让行。 很快,车辆并列。 它却没有超过去的意思。 对面副驾驶甚至放下窗户,嚣张地冲着她吹口哨。 妈的有病,病得不轻。 任渺渺踩了一脚电门,提速到130。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高速上开这么快,而且完全没适应纯电动车马力,轻轻一点,车直接要起在路上起飞了似的。 皮卡同时加速,对他们穷追不舍。 快要接近的时候,皮卡方向盘猛打,猛得就往她的车道上冲。 两辆车就十几公分的距离。 任渺渺慌了,减速不及,她下意识点了点刹车,连带把方向盘往右边靠。 但高速形式之下,轻微的方向转动足以让车冲出道路去。 感到车身陡然一歪,江勉睁眼,伸手握住她半边方向盘,回了几十公分方向。 “你干嘛?”冷冷清清的质问向她一冲。 高速路打那么大方向,差点撞上防护栏,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她嘟囔了一声,眼睛里盈着惊甫未定的晶莹。 刚刚的情况多紧急,要不是江勉回方向,他俩估计都得玩完。 可是。 她抿了抿唇,“刚刚……前面那皮卡别我,还不打转向。” “那这就给你吓死了?”江勉看了一眼仪表盘,“加速。” “啊?” “速度掉到80了,这是高速路。” “哦。” 她还以为江勉要去追前车。 这次,任渺渺学乖了,一点一点给电门。 但这车还真不是刚刚上手,就能驾驭得住。 看着她温温吞吞,畏手畏脚的样子,江勉舒了口气:“踩电门。” 寻求依赖似的,她侧目看了他一眼,“我怕又……” “你踩就行了。”他扶着方向盘的手还没松开,“我帮你看着,你追上去。” 啥?真追啊。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转念一想,争强好胜这个标签贴在江勉这种人身上,也不算不能理解。 她低低应了一声“哦”,逐渐加大电门。 没两分钟,皮卡的车影再次出现。 “你会超车吗?”江勉问。 看着前方车道的中型卡车。 她弱弱:“……我害怕。” “你就保持这个速度,”他扶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等会过去了,我让你加速你就加速。” 他的语气严肃得有些不容辩驳。 任渺渺只好照做,虽然双手还在虚扶着方向盘,但方向完全是他在掌控。 悠悠错到货车旁边,他示意加速。 她顺着指示带电门,车滑了出去十来米,江勉慢慢打方向回到原来车道,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这时,他才松了手,把方向盘掌控权交回到任渺渺手里。 卡车超是超过去了,但皮卡跟他们较劲似的,又加速跑得无影无踪了。 任渺渺心有余悸。 这速度盘上,都快到140了…… “学长……这段测速。”她提醒。 江勉“嗯”了一声,拿起手机找到最近的服务区,“等会服务区,你下来。” “哦……”任渺渺声如蚊呐。 呜呜呜,哥哥这就不让他开了。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那个皮卡别她呢,而且她第一次开电动,不会不也很正常嘛? 三分钟后。 本想秀车技却差点翻车的任渺渺稳稳在服务区停了下来。 江勉说不着急走,因为这个服务区也在测速段,他们得在这停一会儿,才能把平均车速降下来。 理了理头发,她:“哦,好的。” 车里闷,二人便下来透气。 粉色的云霞在西天初现。 少有的瑰丽晚霞渲染出几分浪漫的气息。 背对着江勉,任渺渺边玩手机边叹息。 唉,出师未捷,路才走到一半,气氛就低成这样了…… 但刚刚确实差点出事故,任凭是谁都会生气的吧?而且江勉借了他爸的车,车撞坏了还算次要,要是人出了问题……那后果才不堪设想。 她小心翼翼走到他旁边,“江勉学长,对不起啊……我刚刚,有点慌了。” 他清楚,有些人就是喜欢在高速上欺负女司机。 “……没事。”江勉看了下时间,“走吧,过了十分钟了,平均速度应该降下来了。” 她低低回应,紧跟其后,“嗯,行……” 距离他们的目地,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呢。 “学长,你没生气吧?”任渺渺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没。”他转过头,上了几份闲心,漫不经心地问道,“刚刚那皮卡怎么别你的?” 任渺渺努了努嘴,在脑海中认真回想:“……就,先打转向灯,在超车道一直不超车,副驾驶开窗户跟我吹口哨,然后我就加速出去,结果他们直接追上来超了我,这次没打转向,超车距离根本不够,就往我前面挤,简直有病!” 幽深的眼底一暗。 江勉从衣兜里抄起车钥匙,车辆解锁,示廓灯闪烁。 扶着车门,他定定看了她一眼,沉静的嗓音里带着几份不容反驳,“……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江勉这别扭的好胜心和占有欲啊。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渐渐ooc了, 直男人设不操啦?忘啦??? 本章留言也有红包包鸭! 感谢在2020-07-28 00:34:00~2020-07-29 13:5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23、三观有点歪、姜茶可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清朗干脆的“上车”二字里混杂着几分强硬。 若不是见识过江勉对异性置若罔闻的那一套, 任渺渺几乎要怀疑面前这个身体里住着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导航开启后,机械的女声导航响起,江勉就直接驱动车辆冲了出去。 三下五去二扭转方向, 他拐回到高速, 不到一分钟,车子提速到110。 特斯拉的提速性能是众所周知的好。 起初,任渺渺以为他会在车道上维持速度, 平稳开下去。 然没多久江勉便再次提速, 直接上了超车道。 几个转弯,利落干脆, 动作如行云流水。 现在已是晚上六七点钟,夏夜初临,高速防护栏两侧深绿的树丛隐没在傍晚与夜色交替的暧昧里。 车内没开灯, 凭仪表盘荧荧的光,依稀能看到男人俊朗轮廓。 光影笼罩之下,从眉骨、到山根、鼻尖, 还有最惹人风情的唇所组合出的侧面线条四低三高。 刚刚他行车分明那样平稳持重。 而现在, 夜色迷离之中, 他神色淡漠迷人,还夹杂着, 几分野性。 对,野性。 这个词最初冒出来,任渺渺也吓了一大跳。 但转念,学霸属性本来就有不甘为人后的与生俱来的好胜心, 容不得一点被挑衅。 车厢内陡然一唤打断了她的思绪,男人的声线听上去又清冷又气定神闲:“任渺渺。” 单纯叫她的名字。 虽然是三个字,后面二字叠词说得很轻, 很小的唇舌张合幅度充满了慵懒之意。 任渺渺心头像落下了一片柔软的羽毛似的,她低眉,“嗯,学长,怎么了?” 只见男人手臂一伸,摁亮了灯光,视野之内,骤然光明降临。 紧致硬朗的侧脸骤然清晰,他微微侧头垂过来一丝目光,“平时晕车吗?” 灯下美色耽误。 她眼神忽闪,“还……”还行。 行字还没说出口,江勉电门一脚到底。 “准备提速了。” 瞬间,无形的推背力压着她。 车速飙升,茫茫夜色之中,根本看不清面黑黢黢的道路,两侧车灯树影急速流转。 心脏跳动的频率跟不上车速,胸口跟闷着一口重气似的。 啊喂!你倒是在加速之前说啊! 她完全没准备好! 扶着扶手的任渺渺张望了一眼媒体屏幕。 显示已近150码,身边的他却驾轻就熟,淡定得不像话。 缓了十来分钟,她才适应了车速,哑着嗓子,“江勉学长,我们不会超速吗?” “是不是前面那车?”江勉目不斜视,轻轻嗤了一声。 任渺渺怔住,定睛一看,不远处有一个小点,依稀眼熟。 但她还没首肯,他已经擅自变道加大马力。 车影疾驰,席卷着路旁枝桠振动。 跟的车被前面的一段连续转弯遮挡住。 江勉丝毫没有降低车速的意思,相反,在极快的速度之下急转方向,车胎摩擦地面发出极为刺耳的滋滋声。 从没做过这么快的车,抓着安全带,任渺渺也丝毫感受不到安全。 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冒金星。 眼看着前面经过最后一个弯道,车头直冲向护栏。 方向盘猛地一打,陡然折转,错过车身去,一个漂亮的飘逸回方向。刷黑的道路上留下几折潇洒的痕迹。 过了弯,任渺渺惊甫未定,扶了一下抽痛的太阳穴,她几乎快吐出来,“……哥哥,你能不能慢点?” 哥哥都叫出口了,看来她真的是不大清醒。 “就两分钟,不追了?”江勉直视前方,唇角露出难以捕捉的弧度。稍稍压下一点车速。 扶着扶手,她按捺住胸腔里泛起的滚滚恶心。 真的就两分钟?左思右想,遭罪遭了快半个小时了,好像也不差这临门一脚。 “……那追吧。”她最终妥协。 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畅快放肆过,江勉能感受到,沉寂了多年的血性蠢蠢欲动,几欲爆发。 “你坐好了。”他低声叮嘱。 但叮嘱得又比动作慢,嗖得一声,车辆疾驰,一骑绝尘。 高速行驶之下,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动着。 任渺渺颤着咯噔咯噔乱跳的心脏,看向身畔清冷私斯文的男人 他完全像变了个人。 敏锐、放浪,锋芒毕露。他把持着方向,唇瓣轻抿着,脸上写满了专注执着的迷人。 不出半分钟。 他们便驾车追到皮卡旁边。 旁边的车自然认出来了骚气拉风的特斯拉。 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江勉径直变道别在皮卡前面。 这还不算,他故意压下速度堵着。 一旦对方有超车的意图,便提速阻挡,把他们拿捏得死死的。 这时,才恢复到140车速。虽然同样不慢,但见识过江勉刚刚那段快上天的车速,这对任渺渺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抚定胸口,她的恶心之感已退却大半。 任渺渺回过头。 皮卡“垂头丧气”,驾驶员一脸黑脸,完全没了刚才的威风。 解气之后,她忍不住笑,“哈哈,还是哥哥厉害!” 心里跟住了一屋子小精灵似的,任渺渺心情大好,把视野放向窗外。 江流潺潺,之上是一座高铁桥。 平旷开阔的江流原野,夜幕深沉。 淡白色的银河光带刚好卡在了桥墩之上。 这宛如一幅静谧、梦幻,同样壮阔、伟大的风俗油画。 人如沧海一粟,在地球的某一点看向浩瀚的银河,看向我们的故乡。 “哥哥”二字再度触到了江勉。 他扶着方向盘,本欲调侃,别过脸同样看到这样一幕。 穹宇浩瀚,星河灿烂。 少女的侧脸精致灵动,映在窗边,半掩住璀璨的银河。 回过神,江勉看了眼后面。 考虑到区间控速,后面的皮卡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 沿着天上和地上的长河,他不动声色降了车速。 他问:“好看吗?” “嗯,”她趴在窗边,目光被深深地吸引住,“在城市里,我从来没有见过银河。” 前面一个弯道。 江勉放慢了告别河流的速度。 潺潺的河水不见了。 任渺渺这才回来坐直了身子,按亮了手机。 “你刚刚,叫我什么?” 语气悠悠的,轻佻的声线里竟然中带着几分调笑意味的疏懒散漫。 啊这…… 是她听错了? 但顾不得细想江勉的语气,任渺渺脑袋里炸了马蜂窝似的。 她刚刚,好像是喊了暧昧又嗲气的“哥哥”。 她怎么回事啊!脑子里一滩浆糊,把心理活动给说出来了! “那个……学长,我们不是差个三两岁嘛?”她扯起僵硬的唇角,“叫声哥哥,也没问题吧?” 挑眉看了她一眼,江勉作毫不在意,“嗯……那也是。” * 八点钟,江勉终于在后半程保持100码的速度下,顺利了出高速,按照导航,二人沿着乡道,向仙女山进发。 快到目的地了。 任渺渺忧心,“学长,我们……真的不会超速?” 给她瓶水,江勉道:“在服务区站停那十几分钟白停?”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她依然不解。 他将手机测速往她面前一立。 平均速度90? 鬼扯哦!明明都快飙上200了! 等等,服务区在平均测速区间内,所以拉低了车速? 那…… “啊,他们岂不是?”反应过来,任渺渺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道路。 吐出一声笑,江勉道:“嗯,估计在扣分。” 她脊背顿时凉嗖嗖的。 哥哥,你这也太老奸巨猾了吧? 很快到达了山下停车场。 景区考虑到今晚的流星雨盛况,景点特例夜间开放,游客可选择自驾上山,或乘坐公车。 任渺渺依然对那段生死时速心有余悸,听到江勉说坐公车上山,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语气稍带遗憾,她不舍地解开安全带:“为什么呀?” 眨巴眨巴明亮的眸子,仿若在说:哥哥,坐你的车我还可以! 江勉:“车要充电。” “……哦,也是。”走出几步远,任渺渺想起来,“可是我的背包还在车里。” 公车发车的时间还早,不打紧。 江勉跟她一起回去拿,车锁按钮在他手上一动。 model X配的一双鸥翼门缓缓升起,仿佛下一秒车子就要展翅高飞了。 后座车门太骚气了。 看不出江叔叔四五十岁了,人却挺新潮,开充满科技感的特斯拉不说,连车型都格外拉风。 任渺渺回过头:“走吧,学长。” 正好从高速扣分罚了款的两人驶了进停车场,嘴里正在骂骂咧咧。 “咦,你看……”她指给江勉。 他们也看到了那辆显眼的特斯拉。 “哎,小妹妹,”其中瘦高单眼皮的男青年吊儿郎当走过来,喊话,“当心别被骗了,这年头租车把妹的太多了!” 她倒是想江勉把妹把一下她! 任渺渺刚想开口准备反驳,江勉拦了下她,“……别理。” 飙车飙完,气血冷静下来。 他再度回复平日的持重稳衬,刚刚近乎放浪纨绔的影子荡然无存。 任渺渺不忿。 什么叫租车把妹?也不照一下汽车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哥哥气质你能比吗?哥哥骑个摩托,照样有人前赴后继。 差点没忍住自己的暴躁脾气,她张嘴准备开骂了。 “不用管,”江勉接过她的背包,拦着了她,“走了,赶班车上山。” “嗯,好吧,” 走之前,她留意了一眼充电桩的车,车牌号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 “唉?哈哈,江勉学长,你这车牌号……这车不会真的是你的吧?” 他脸色都没变,毫无波澜道:“是。” “哇,这你十八岁提的车?叔叔对你也太大放了!” 江勉补充,这车不是江父的全款。高考之后,因为他的成绩,学校、政府的奖金加起来有一二十万。 任渺渺听得咋舌连连。十 夜幕之下,二人站在公车站台等待。 “所以这车牌是叔叔帮你选的?”她回归车牌号的话题。 他垂眸向下一瞥,“嗯,有什么问题?” “海A·854JM……”她低下头笑得像只吃东西的小仓鼠,“是‘爸,我是江勉’吧?” 寂静夏夜,野外的知了瞬间叫得更加绵长。 江勉嘴角一抽,看也不看她,“你觉得可能吗?” 大巴车刚好到位,他疾步上了车去。 任渺渺在原地驻了两秒。 哥哥怎么走了,这么开不起玩笑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在等待流星雨的到来,渺渺和其他年轻人打成一片,围在一起聊天。 不动声色瞥了眼夜色中央的少女。 江勉却……想到了刚刚在停车场,关于车牌号的问题。 趁还不到十点,江父没睡,他索性问一嘴。 江父感动得涕泗横流:【儿砸,你终于发现了?爸爸当时花了三万多跟人买的!】 江勉:【……谢谢爸】 关于车牌这个梗是真的。 昨天坐老板车,就是字母+45,我起初看起平平无奇,同事告诉我,我才发现其实暗有玄机(沙雕),然后我们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笑了好久,忍不住给江勉安排一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 抱歉,因为个人工作原因,反复推敲流星雨的情节,始终不满意,许诺大家的万字,最终还是没有写够字数。 明天休息不上班,我会尽力写,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会努力的! 感谢在2020-07-29 13:56:13~2020-07-31 23:2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故辞昕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音零、故辞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62988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仙女山是海城市所辖区域内的第一高峰。 海拔1178米, 山势雄奇壮丽,多峭壁悬崖、又有溪涧湖潭。其东临大海,可以望日出澹澹大海的雄浑景象。 但到了晚上, 山间景区关闭, 安全起见,是不准许游客进入自然景点的。自然而然,从海城市乃至全国各地赶过来看流星雨的个人、亦或团体只能停驻在山腰的芜仙镇。 江勉与任渺渺跟随着那个摄影师来到了镇上视野观景视野最佳的平台。 这里, 两边山峦合抱, 直面东海,上可见无尽穹宇, 下可闻海浪涛涛。 拢共有十几个人,男女参半,有的人坐在观景台配的长椅上, 也有人坐在携带的小木扎上,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完全是打着幌子的交际会。 任渺渺虽然腹诽, 但她自己也不是真心实意是来看流星雨的。 如果不是江勉, 她会闲得没事来荒郊野岭? 坐大巴车上山, 已过去半个小时。 自在民宿办完入住,江勉眉宇郁结似的, 半天没怎么讲话,单手握住手机,神情淡然地看着拨弄。 看他的样子,任渺渺心中暗笑, 给自己的机灵点了个大大的赞。 那车牌的寓意肯定没错! 至于吗,不就因为个略掉气质的车牌,苦大仇深成这样? 都是些什么怪癖。她又没嘲笑他, 只不过觉得好玩罢了。 见半天他端得一副矜持清冷。 暗自吞了吞口水,任渺渺最终还是主动出击。 她望了眼他的手机,“江勉学长,你在看什么?关于等会儿的流星雨的新闻吗?” “嗯。”他面不改色关掉与江父的微信界面。 刚得到证实,那车牌号就是这么个意思。 ……被老爹摆了一道,很无语。 “学长,你之前来过仙女山吗?”她找话题,“我虽然是本地人,也是第一次来哎,如果之前有经验,就可以给你做向导了。” 江勉:“我也是第一次来。” 这时,领头的摄影师来喊他们,要不要加入那边的游戏打发时间。 看了那头人声鼎沸情况,江勉心明眼亮。什么天文爱好者,无非是群说大话装逼把妹的。 “谢谢董哥,我在这儿就行。”他懒得去。 以为女伴会跟着他,摄影师便没问任渺渺。 但走到哪儿,任渺渺都最喜欢热闹,“哎,董哥,我……我想过去玩一会儿,可以吗?” 摄影师不解地看了眼江勉。 这,女伴嫌你无聊还是咋回事? 他对青春靓丽的女孩一笑,“当然可以。” 少女背影远去了,江勉的世界彻底清净。 独坐长椅上,他看了看学校近期科研新闻,又打了两把游戏,才在时间里找到自己的存在。 难得有这样悠闲惬意的消遣,渐渐地,他不怎么烦陪她来看流星雨这荒唐事了。 已到十一点,夜色愈浓。 虽然是盛夏,山里只有二十几摄氏度,一阵山风传堂而过,清幽凉爽。 他身体一向不畏冷。 下意识抬眸,看了眼不远处,一群人围坐在正热闹,吵吵嚷嚷。 短暂的功夫,她已混得如鱼得水,身边献殷勤的人也不少,瘦薄的肩膀上还披着件薄毯。 一个男人挨着她身边盘腿而坐,凑得极近。 那人的手悄然往她腰上攀了,她竟还毫无察觉,像个二傻子一样。 冷眼睥睨着她身边的人,一股莫名烦躁从心底升腾,江勉最终选择迈开长腿过去。 “任渺渺,”沉稳又温润的声线穿透一股山风,“你过来。” 她循声回头,脱下身上的毯子,低头跟人道了歉,回过头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小跑到他跟前,“学长怎么了?我们刚刚聊完占星术,正准备讲流星雨的极大与爆发呢。” 少女的神色飞扬,眉目生动。 昏沉的夜色里,圆溜溜的杏眼盈盈一湾泉,数不尽风情,显然是被人的巧舌如簧糊住了,正在兴头上。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好骗了? 任渺渺清纯乖巧的小脸仰着,眸光闪烁,“怎么了?” 本来想提醒她提防人,但回忆忽如海潮奔涌。 他想起来那次提了句“肖云飞是海王”,她就委屈得跟个初生小猫似的。 鬼知道她是不是又要可怜巴巴地掉眼泪。 想到就一阵头疼,话到嘴边,他还是压了下去。 “……过来,我给你讲。”留下句话,江勉转过身。 她愣住了。 啊这,从前都是她在微信上缠着哥哥聊星河灿烂的! 任渺渺摸了一下自己还有毯子余热的肩头,抿唇笑开来。 她懂了,好像他到撩拨里最关键的一步呢。 哥哥渐渐升起占有欲了,还有吃飞醋而不自知的心情啊…… “过来,”江勉走在前面,回头一句,“还站在干嘛?” 她赶紧小步跟上,“我来了!” 坐在临崖平台,海潮翻涌拍岸。 夜空没有一朵多余的云彩遮蔽繁星,繁星织成了锦被,仿若盖在他们身上。 江勉从流星雨的种类、成分讲起,最后讲到了流星雨的命名。 北半球三大流星雨是象限仪座流星雨、英仙座流星雨以及双子座流星雨,流星是时常会发生的天文现象。 因为彗星与地球都在绕日运动,当彗星的轨道与地球轨道交轨时,彗星上的碎片会冲入大气层,形成流星雨,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流星雨具有周期性。 这与天体运动息息相关。 每年,七八月份,英仙座流星雨频发,今天即将迎来这个周期的极大。 极大是天文术语,指的是流星集中爆发的一个时间段,通常有三到四个小时。 本科生里不乏有女生搭讪问过他此类问题。通常他一个淡笑丢过去,只要认得字,多读两本科普读物书就懂了。 但不知道她脑子够不够用,江勉耐着性子,讲得不疾不徐。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看着她睫羽微垂,“都听懂了?” “嗯,懂了……”不涉及复杂的物理量,很浅显易懂。 虽然还是怀疑她理解能力,江勉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们都是唬人的,”带着几分训诫的语气,他又道,“知道吗?” 任渺渺对着他的眼睛,露出甜美微笑,“嗯!那学长,以后有不懂的,我都问你好了!那学长以后就是我的专属顾问咯!” 睨了她一眼,江勉滚了滚喉结。 能见好就收吗? 快能搓掉一层鸡皮疙瘩了。 他不说话,风口的静谧被一阵凉风打断。 任渺渺捂着胸口,“阿嚏——” “冷?”他问。 抱着汗毛倒竖的手臂,她抿着唇点头。 江勉打开她携带的背包。 薯片、可乐、巧克力、指南针,甚至……还有雨衣跟胶鞋? 她尴尬一笑:“……不是都说山里天气变化无常,容易下雨吗?” 沉吟片刻,“不然,先回住的地方。” “啊?回去啊?”任渺渺面露不舍,“跟大家一起看流星雨不是更有氛围吗?而且,时间快到了。” 后面不断往这边瞟的敏锐目光不断。 江勉面不改色,“还早,估计零点才开始第一波。” 任渺渺考量了一下。 这山头确实太冷了,如果因此感冒,就得不偿失了。 “嗯,好。” * 他们租的民宿自然是分开。 院子不大不小,空气中浮动着湿润的清香。是的,回来之后,任渺渺先去洗了个澡,换上了件有胸垫的简约吊带裙,故而没穿内衣,碍于得矜持一点,她才在外面搭了件白纱。 二人不约而同走进院内,庭中植有茂密庭树,树影婆娑下支着一张竹床。 任渺渺刚刚笑着和他打完招呼,一束浅浅的银线划过东北天际。 “学长!你看那个!” 抱住他的半边胳膊,她绵软的胸口在所难免压了上去。 不是第一次触碰到她的柔软之处。 但这次的感觉格外清晰,江勉不由地胳膊一僵。 像个小孩似的,她仰起头问,“刚刚那个是流星吗?” 恢复理智,他只看到了天空中仅余的尾,“……是。” “这么早就开始了?不是下半夜?” 江勉定定看她一眼,等她笑眯眯松了手,他才解释这现象很正常。 “哦,那我们还要等啊。”她拉着江勉坐在竹床上。 啧,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幕天席地的,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他旁边,氛围都是道不明的暧昧。 一声哈欠悠长,任渺渺捂了下嘴巴。 他问:“你困了?” 眨了眨眼睛,任渺渺语气决绝,“但我还可以坚持!” 话虽这样说,但没多久她眼皮开始打架,从端坐变成了侧坐。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整个人都俯倒在竹床。 江勉轻轻叫了她两声,回应的只有绵长均匀的呼吸。 山中湿气重,他拿了床薄被子给她搭上,无意多看了她两眼。 洗漱后,她的脸格外白净稚态,眉毛疏淡,颤动的睫毛像蝴蝶煽动的翅膀,娇憨的唇微微嘟着,分外清纯无辜。 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刮过心口。 江勉一怔,即刻松开了牵被子的手。 转身去屋里倒了好几杯水,静静待了一会儿,他正准备出去看着她,手机催过来一个电话。 是吴老师问他现在在哪,后天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 “在家,”他回道,“明天下午要返校是吗?” “对,下午三点之前可以吗?你帮我一起订机票吧。” 估摸了一下时间,江勉应下导师的安排。 再踱庭院里时,竹床上的女孩翻了个身,半截纤细小腿露了出来。 山中蚊虫众多,他帮她扯了一下被子。 可后来的一段时间内,她三番五次辗转。 从来没见过睡相这么差的,江勉最终没了脾气,索性玩手机,不管了。 毕竟,谁知道她真睡假睡? 江勉并不知自己一语成谶。 刚刚任渺渺只睡着了一会儿,第一次翻身的时候就醒了。 透过眼皮缝隙,她偷偷的观察他。 今天一天过得太丰富精彩了。她见过他锋芒毕露,好胜心强得像个少年儿郎;也见到了他,如此绅士温柔,关心照顾她的样子。 除了任教授,她从来未曾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所以要表白吗,今天? 流星雨下,夜色撩人,这样的氛围,再合适不过。 但她的准则是从不主动表白哎! 虚着眼睛,她看着他精致流畅的下颌线。 他答应陪她看流星雨,在高速上替她出气,还有刚刚……那么温柔放纵地给她讲流星的事情。 把前因后果串联之后,任渺渺内心咯噔一声。 他会不会,在跟自己想一样的事情——表白! 肯定是了! 他肯定是要等到星落如雨的那一刻,目光款款,含笑望着她。 从幻想之中清醒过来,任渺渺骤然眸光一动。 呜呜呜,这就是哥哥作为理科生的终极浪漫了吧? 似乎感到竹床震了一下。 江勉垂眸,刚好对上了侧躺少女的眼睛。 眼睛里仿若蕴含着光芒闪烁,精神十足。 “你醒了?”还是一直没睡,嗯? 这怎么跟想象中的深情款款不一样,哥哥的目光反而让人身上发毛了? 淡定打了个哈欠,任渺渺撑起身子起来,“刚醒……几点了,学长?” “两点半。” “快开始了?”她开始张望夜空。 江勉亦放下了手机,怀着极其虔诚卑微的心,望向东北的天际。 他视力并不差,看了三两分钟,夜幕中央,渐次划过几痕长长的线。 “已经开始了。”比预计来得早了一点。 江勉站了起来,她亦跪坐在竹床上。 二人凝望着同一片深邃漆黑的夜空。 接下来的半小时内,不可胜数的流星如雨,托着长长的尾巴坠落人间,星辰迸射。 在造物主的馈赠前面,空山沉寂,写尽浪漫,他们是如此谦卑地居住在这颗蓝星之上,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宇宙之大,光芒来到他们眼前,是瞬间,也是永恒。 头顶星火坠落。 是她从未见过的浪漫主义的壮阔。 而这个清隽硬朗的年轻人,就在如坠的繁星之下。 “江勉学长,你还记得,那天我弹的曲子吗?” “哪次?”他低下了头。 因为他直立,她坐着,二人目光隔了五六十公分。 可他的眼睛是那么敏锐闪亮,真诚坦然地看着她。 “它叫《送我一支玫瑰花》。” 她有些忍不住了。 漆黑的夜,女孩面庞白皙无瑕,泛着淡淡的光辉。 她仰面看着自己。 江勉尚未觉自己心弦微动。 目光撤退,他语气恍然,“是在联欢那次……” “嗯,对,”任渺渺语气磕巴,“就是,学长,我……” 因为记挂学校的事情,江勉背着手。 他漫不经心,“嗯,怎么?” “没,没什么。”任渺渺音色降落,及时止住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这人,还是完全没开窍吧! 好无奈,分明一切都按部就班了,没什么差错。 可偏偏,引导他表白怎么这么难? 随后,他们的氛围又死寂了。 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困倦之意像夜一样包裹住她。 没一会儿,嫌跪坐竹床累,任渺渺躺了下去,更换舒服的姿势仰望星空。 大概是太舒服了—— “渺渺,”江勉回过头,“我明天……” 她已经睡熟了。 蜷在竹床上,枕着胳膊,像一只栖在林间安静又漂亮的鹿。 凌晨三点,未眠的玉兰花落下一瓣洁白,庭院的池水皱起涟漪。 眼底尽然是宁静平和,江勉抿了一下唇,还是决定把床上的少女横抱回去。 纤细白嫩的手腕蜷着,她的小脑袋亦靠在他胸膛上,一双修长清凉的腿耷在他的胳膊上。 夜忽然变得很静,心跳的节奏感似乎清晰起来。 刚跨上庭院长廊的门槛。 “哥哥……”怀里的她嘟囔,声音又娇又软。 步子微微一顿。 江勉低下头轻扫一眼她,不自觉笑了笑,“……嗯。” 作者有话要说:江狗逐渐柔软起来惹,但老婆没看到没听到呀,追妻还是要追的! 另外我看评论区快笑死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有人说,把亲爱的开普勒看成了亲爱的特朗普(攻略特朗普什么的也太惊恐了);还有人说是亲爱的希特勒…… 我&渺渺:……哈哈哈哈!!!!! 江狗:委委屈屈。QWQ —— 感谢在2020-07-31 23:24:56~2020-08-01 22:4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乌龙桃汽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熹微的日光穿透薄薄的窗帘。 光亮像金子一般洒在床畔, 卷着层层被子的睡美人睁开了眼睛。 关于昨晚最后的回忆,任渺渺还停在夜幕星空下。 一睁眼,却回到了房间里。 这么说那是江勉抱她进来的咯? “任渺渺, ”咚咚两声穿透厚实的木板门, “醒了吗?” 麻利地穿好外搭,她奔去开门,江勉已经穿戴整齐, 精神抖擞, 丝毫没有熬夜到凌晨的困倦感。 顺了顺稍显凌乱的头发,任渺渺微笑着, “学长,我们要回去了吗?” 他点了点头,说昨晚临时收到了吴老师出差的通知, 今天晚上要飞去南方某城开天文研讨会。 言外之意,他们得抓紧时间离开了。 虽然还对昨晚的细节意犹未尽,但江勉公事在前, 任渺渺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 她乖巧地点点头, 去卫生间随意洗漱更衣, 也不化妆了,直接跟他一同下山。 返程, 一直是江勉开车。 车速压得刚好,一路上悠闲惬意。 任渺渺时而望一望美丽的风景,时而瞅两眼身畔开车的人,他放松地把持着方向, 斯文又专注,鬓边的头发丝都写满了精致二字。 滚了一下喉咙,她道:“学长, 谢谢你陪我看流星,还有……昨天晚上抱我回去。” 温柔的女声像长了手似的,他感觉耳朵被挠得发痒。 江勉平淡地回复句“嗯”,便继续开车。 又悄咪咪看了他一眼,她发现了。 江勉是怎么都不会脸红的人,但是耳朵很薄,此刻耳骨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低下头,任渺渺抿唇一笑。 哦,对了,还有! 他的耳垂上有个浅浅的小痣来着。 正是这个痣的存在,才让纤尘不染的他有了人间气息。 她又抬起了头,盯着江勉的侧脸看。 江勉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学长,你耳下是不是有一个痣。”她嘻嘻哈哈,撑着中间的软垫,向前附过半边身子,仔细端详。 江勉下意识碰了一下耳垂。 但此刻光线极其明亮,没遮过去。 “啊这……”任渺渺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斯文隽秀的面庞。 这有小痣,这是个耳洞! 这发现也,太淦了吧! 她知道打耳洞的男人不少,那些都是又野又浪的夜店常客。 江勉分明一身搞科研学术的正气,在他耳朵上发现耳洞,简直比在沙漠发现鲸鱼还稀奇。 没想到今天会被发现。 逃脱不过,江勉面不改色,轻轻“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他的耳骨几乎红透。 他淡淡地解释,“……是老家的习俗。” “哦,这样啊。” 就说江勉怎么会跟那些人一样?任渺渺款款坐正,但目光依然盯在男人粉红的耳朵上,压不住唇角的笑意。 嘻嘻,哥哥害羞的样子真可爱呀。 ……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终于回到市内。 因学校没停车的地方,江勉要把车还到江父那里。 坐在副驾驶的任渺渺,“学长,是不顺路吗?” “嗯,有点麻烦。” “那你把我放地铁站,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学霸大多目的性强,不喜欢转弯抹角,肯定不喜欢爱麻烦人的女生。 她偏过头,唇角勾起一个乖巧懂事的弧度。 二人对视一眼之后,江勉轻轻点头,驾车找到最近了车站,将她放下。 下车之前,任渺渺扶着车门微笑,再一次感谢他昨天的陪伴。 “哦,对了,”她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江勉学长?” 他如实相告:“应该要出差三两天。” “啊,好的,那未来几天,我们线上联系啦!”女声清脆得像夏日冰镇的西瓜。 可能是着急赶行程,江勉定定看了她一眼。 直接顺着她的话答应,“嗯,好。” 哥哥答应跟她常联系了哎。任渺渺笑意盈盈。 看来昨夜虽然表白失败,某种程度上讲,他们关系确实更近了一步哦! 白色的特斯拉走远了,她才向地铁口走去。 乘电梯坐地铁的路上,她拿着手机刚好给远在老家的沈娉婷汇报了追爱进度。 沈娉婷:【啊啊啊!共度良宵!要不要这么浪漫啊,渺渺NB,我觉得你可以捅破窗户纸了,都到这一步了!】 任渺渺:【害,一般一般,也就抱我回去睡觉而已。】 沈娉婷:【微笑.JPG】 任渺渺:【嘻嘻,我走了,坐车去了,回聊!】 按灭的手机,任渺渺勾起微笑,深藏功与名。 正疾步往候车平台走去,她的包里却传来了铃声。 是庄子期的。 “喂,有什么事儿吗?”她接通。 “好久没见你来Waiting Bar了,今天晚上有个小歌星来串场商演,来玩玩吧?” 想了一想,昨晚骗任教授她去叶俏那小住了。 再多一天也无所谓。 她爽快答应:“行啊,我也挺久没去了。” 江勉出差了,她总得给自己找点别的乐子吧? * 任渺渺没换衣服,还是昨天那套修身T恤,铜氨丝束脚裤。 随便找了家餐厅解决晚餐,她又去卫生间撸了一套全妆,才打的去了夜场。 进去之前,任渺渺把束马尾的发圈解下。 掀起两折上衣边,揪起个结,她对着路边玻璃的倒影照了一下,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T恤成了短款,纤细娇软的腰肢半露,一身上紧下松,虽然是休闲运动风的打扮,却在性感与青春气之间切换自如。 夜场内的音乐劈开空气,震耳欲聋。 灯光亦耀眼炫目,让刚刚进来的她有点无所适从。 唔,看来真的是太久没来了。 点了一杯香槟,任渺渺背靠吧台,一手捏着酒杯,另外一胳膊反耷在台面上,姿态慵懒。 过了三两分钟,喧嚣的人群中走来个男人,个子约莫178,微丹凤眼,脸颊瘦窄,秀气又精致。 他招了招手:“渺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庄子期。”喝完了杯中的酒,任渺渺笑着跟他打招呼。 一直以来,她跟他不怎么避讳,毕竟他是个有男朋友的gay蜜。而且这酒吧是庄子期家的产业,有好朋友护着,任渺渺放心大胆地深夜来鱼龙混杂的酒吧逛。 舞台上劲歌热舞,鼓点赛过波浪。 庄子期找侍者又要了杯酒,递给她,语气有些吃味,“哎,最近忙什么?我给你介绍那么多活儿,你不去;喊你来玩,你也不来。” “忙学习啊,忙追男人呗。”摇了摇澄澈诱人的液体,她的红唇缓缓靠上酒杯。 庄子期脸色先是一变,而后他“呦呵”的那一声,更加显得欲盖弥彰。 任渺渺皱了眉头,狐疑道:“怎么了,不像你了?你也不好奇,不问问?” “……什么人啊?”他笑了一下。 “一学霸。” “难怪你了,这么久都不来玩了。”庄子期恍然大悟,“追到了?” “没呢,”她抬着酒杯顿了顿,笑得别有风情,“不过快了。” 他轻轻唔了一声,“整挺好的,祝你早日成功啊。” “快了,成了通知你啊,到时候请吃饭少不了你的。” 玻璃杯底触碰大理石吧台的声音隐没在嘈杂之中,几不可闻。 放下杯子,她转过身,混入舞池中去。 台上,今晚受邀的不知名小歌手登了台。 酒吧里切换了金属摇滚。 狂躁的音乐声最适合年轻人宣泄、呐喊。 随着节奏与动感,任渺渺跟着旁近的人肆意摇摆晃动,双手举过头停,双目紧闭,剧烈摇摆着。 一曲结束,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准备找个卡座休息。 “哎,小姐姐,”一个梳着中分头的花衬衫男人过来搭讪,“认识一下吗?” 瞥了他一眼。 长得不怎么样,造型倒凹得很油腻嘛。 她懒洋洋地吐出几个字,“不好意思,没兴趣。” 来这里都是玩的,玩不来不必强求。 花衬衫深谙这规则,被拒绝了也不恼怒,只是笑着离开了。 可能是今天半天都在路上,没怎么喝水。 任渺渺把啤酒当水似的,猛地灌了好几杯才觉得口舌舒服一点。 转眼已经七八点。 她靠在椅背上,打开了手机,悠悠地点开聊天框。 任渺渺:【学长,你和吴老师飞机到了吗?^^】 任渺渺:【不早了,吃完饭,记得早点休息哦。】 “干嘛,又把酒当水喝?”招呼完其他客人的庄子期走了过来,他好心劝阻,“女孩子,你少喝点啊。” 撇了撇嘴,任渺渺强调说自己酒量好,没那么容易喝醉。 庄子期笑了,“上次,你分手,不是喝得烂醉如泥吗?” “哎哎,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白了他一眼,“那是我一生之耻!” “嗨,耻什么啊,没几个人见过你喝酒喝醉。” “我说不是喝醉,是跟渣男分手,现在想开心还来不及,我那时候居然脑子有坑,跑去买醉。” “项阳啊,”庄子期哑然,顿了顿,“……那什么,其实他挺后悔跟你分手的。” 任渺渺差点喷酒,“他后悔,他哪来的脸?” 想到刚刚庄子期听闻她有了新的追求对象,脸色不好,大概就是事因出自此处。 她扬眉,语气中有几分不快,“项阳找你来当说客吧?” “嗯,你们俩不也谈了挺久吗?他多少还是放不下。” “搞搞清楚,是他玩劈腿哎。” 庄子期震惊,“他劈腿了?” 任渺渺很淡定,“这人真够渣的。一直跟你打苦情牌,压根没跟你坦白是他的问题吧?” 庄子期:“妈的。” 端起酒杯,她跟朋友碰了一下,“嗨,渣男就是渣男,下次长记性。你看看我多想到开,都转移目标了。” 说完,少女的笑容灿如烟火,爽朗潇洒,一饮而尽。 休息好后,任渺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似的。 随后再度融入热闹的舞池。 * 角落,稍安静的卡座区。 缓慢移动的射灯像温柔暧昧的月光。 高脚椅上,女人卷曲的长发柔顺。 蓬松的碎发掩映下的,是一张极有风情的脸,她的鼻梁长且直,桃花眼多情又妩媚。 “猴子,好久不见。”温软的女声隐约带着有几分讨好,“江勉呢,怎么没见他来?” 猴子最不会应付女人,他的额角流过两滴汗,“他应该在学校吧?乐队也不跟我们一块玩儿了,最近挺少来。” “是吗?”几分尴尬爬到了郭盈可脸上,“他最近在忙什么,你知道吗?” “嗨,他一年到头,不就是科研啥的。” “哦,也是。” 沉默了一会。 郭盈可开始对猴子一阵阿谀,夸他家酒吧环境搞得不错。 兜兜转转,看他松懈下来,她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道,“江勉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吧?” “呃……”猴子想了想,“应该吧。” “应该?” “嗯,”他回得马马虎虎,眸光有点飘忽不定,“前段时间,有个女生追他,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郭盈可一怔。 和江勉分手快四年了,一直没听说他再次恋爱的消息。 她了解他眼光挑剔。自己有才有貌,能走得出去,拿得出手,最后还不是分手了。 既然猴子说追了段时间,还没结果,那估计是凉了。 一时半会,她还没太大危机感。 她语气悠悠,“这样啊。” “我去。”望向舞池的猴子却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 “啊,没啥……”他猛地低下头,喝了口鸡尾酒。 没听江勉感情情况有变化,但也没听说他明确的拒绝那姑娘。 她叫什么来着,任渺渺? 郭盈可顺着猴子刚才的视线看了过去。 人很多,但女人敏锐的直觉,让她直接锁定了舞池里最惹眼的那个。 她笑了笑,问:“是她吗?” “嗯。”回答完,猴子才发现被套了话,“不是,我……” 完全没有解释的余地。 前面风情万种的女人已经起了身,举着酒杯缓缓向舞池走去了。 拦也拦不住,猴子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妈的,这叫个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傻闺女,江狗说啥你信啥,什么害羞,他撒谎呢! 最后,统一回答: 1.是双处(后来我想了想,这设定圆得住) 2.双方都有过前任,而且渺渺前任更多(太爱玩了她,频繁恋爱),别太纠结了这个。 3.关于江狗的情史,可以参考前文占星所说。江很挑剔,喜欢长得漂亮且三观一致的。前女友显然空有皮相,但不理解江内心真正的诉求。他们因三观不合分手的。 4.前女友的出现是为文案的铺垫啦QWQ 5.另外,这里也解释了为啥第一次在酒吧见面,渺渺脾气那么臭,因为刚失恋~ ———— 感谢在2020-08-01 22:44:59~2020-08-02 22:2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暖 5瓶;柠音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树梢。 刚从机场到酒店, 江勉把行李箱靠墙放好,才有空拿出手机。 微信里的消息来自一小时之前。 他不假思索回复了,刚准备去隔壁问老师明天的安排, 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 看了眼来电人, 接通。 听筒里传来一浪一浪的嘈杂。 “喂,猴子,什么事?” “江勉, 今天晚上郭盈可来酒吧找我了, ”声音停顿了一下,“捏准了我好说话似的, 她来问我关于你最近的事儿了。” “上次老顾怎么被我说的,你忘了?”江勉按了按眉心,眉宇之间尽是不耐烦。 “嗨, 那什么,我不是想着,她是你前女友吗?而且这么多年, 你也没再找过。” “……你想多了, ”他嗤了一声, “之后谈没谈,跟她没一分钱关系。” 得了当事人的态度, 猴子心中的疑惑消散许多。 当即他便表态,说没有下次了。 江勉“嗯”了一声,准备挂电话。 “哎,对了, ”猴子喊住他,“上次咱们在酒吧说的那个,任渺渺, 你跟她怎样了?” 望向遥远的黑夜,恍惚之间,女孩纯净的睡颜在眼前一闪而过。 托着手机的手轻轻震了一下,江勉语气淡淡:“……还没怎样。” 这下,悬在猴子心头的石头放了下来。 既然兄弟对任渺渺没意思,那不跟他讲郭盈可在酒吧遇到她的事情,也无妨。 更何况后来,任渺渺也看到了他。 少女脸色瞬间就黑了。 转而她又眸光水灵的,苦苦哀求千万别跟江勉说。 “哦,那没事儿了。”猴子发出两声笑,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的忙音,不知怎么的,江勉心头泛起怪异难言的感觉。 没想太多,他便洗澡去了。 明天的行程安排很满。 先是要陪老师到X市天文台指导意见,下午则要参加关于大质量年轻恒星的交流峰会。 一身的水汽尚未擦拭干净,江勉捧起平板开始记载核对明天的注意事项。 发现有一处与天文台尚不清楚的人员对接,他起身去找吴老师。 在工作科研方面,江勉一向妥帖稳重。 拿过他提出问题的笔记,吴老师与他又交代一遍,说了说单位内乱七八糟的人员龃龉,“你不用管这个了,明天我去,再不济,都会卖我个面子。” 毕竟吴老是学界泰斗,科学院院士。 “行,”江勉点了点头,“明天是按计划,八点钟出发吧,我也不打扰了,您早点休息。” “哎,等会儿。”吴老师把他喊住,“进来聊一会儿。” “嗯,好。” 这几年来,吴老师的提携帮助很多,二人的师生关系远比所内其他人要亲厚些。 坐在茶几边,师生二人聊起来这半年一起做的项目总结。 预计下周一,科研成果就可以在《MNRAS》上见刊。 “这半年,辛苦你们了,不容易。” 江勉:“应该的。” “暑假来了,过两天你再替我跑一趟招生的事,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吴老师慈祥地笑了笑,“做研究要做一辈子,所以趁年轻还跑得动,多出去玩一玩,啊。” 江勉露出澄澈简单的笑容,“不瞒您说,忙大半年,我也确实想休假了。” “好好,准假。” “对了,”端起杯茶,吴老师忽然转了个话题,“渺渺这孩子,人还是不错的。” 瞳孔里迟疑了片刻,江勉喝了口水,“……嗯,她是挺好的。” 吴老师怅惘地叹了口气,说他早问过了音乐学院的朋友。 她家传琵琶传了三代。小时候,她也苦得很。 任渺渺从三岁多就开始学琴了,但小孩天色贪玩调皮,不想学琴,现在音乐学院家属院里还流传着她四五岁,为了逃课装病的事。 “后来她父母也离婚了,还好小丫头天生性格好,没长歪,不跟有些别扭阴郁的单亲家庭孩子似的。” 江勉抿唇,说前两天参加个堂弟的婚礼,偶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你们还有这层渊源?”吴院士乐了,话锋一转,“你这,堂弟都结婚了,自己连个女朋友都没?搞天文的女孩子少,内部消化很难啊。再不找,就不好找了。” 被老师揶揄,江勉也不好反驳什么,只有干笑了一下。 玩笑之后,吴老师忽然正色:“我这一辈子已经献给天文事业了,但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年华与选择。能看到你留了下来,老师很欣慰。现在这个人人趋利的社会,坚守下来,太难了,能得到朋友、亲人、爱人的理解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社会进步了,各行各业百花齐放,它们的存在都是顺应时代而生的产物,可能会昌盛繁荣,或如流星短暂划过夜空。但你记住,探索宇宙都是人类永恒的历史任务,科学永远不过时。” 沉吟了许久,江勉郑重,“嗯,我记着了。” * 两日后,一个天蓝如淡彩画的下午。 从Waiting Bar回来的几十个小时内,任渺渺一直在发怵。 现在她都没忘记,在卡座被庄子期介绍给猴子的惊恐。 吓得她当晚玩心全无,不到十点,她就打的准备回去,走之前特地对那位猴子学长好说歹说。 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天她给江勉发的消息,他都还算及时地回了,也没表现出丝毫异样。 看来猴子学长没在背后告她的状。 今天恰好是周末,江勉和吴院士要回海城。 他还没给她任何回答。 但这一次,任渺渺终于承认江勉于她而言的与众不同。 想见他,好想见他。 第一次有这样难以忍耐的冲动。 以去陆老师家练琴拜访为理由,她算好时间,在KAKI门口等江勉和吴院士回来上班,结果到四五点,吴院士打来电话,让她直接去家里。 “哦好,我马上换鞋,就从家里出发了。” 刚端上杯水的赵航:啥从家出发?分明是在守株待兔! …… 任渺渺摆好热情洋溢的笑容敲门,“吴院士,陆老师我来了!” 咯吱一声门响。 开门的人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进来吧,”江勉对她温厚一笑,“陆老师和吴老师在厨房。” “哦……好。” 她早就轻车熟路,换好鞋进来。 经常来导师家吃饭的江勉同样不见外,转过身去给她倒杯水。 去厨房跟长辈们打完招呼,任渺渺才坐在沙发上,凝视了好几眼他的背影。 几天不见,依旧清隽迷人。 没有一点风尘仆仆的样子,反而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因为在老师家,她端着几分小姑娘的矜持羞涩,接过江勉递过来的水,抿了几口,便去厨房帮忙。 中午,午餐也吃得相当平和。 吴院士跟江勉提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大家就把话题引回日常生活,开始讨论今天的菜肴。 任渺渺夸陆老师手艺好。 大概是她嗲声嗲气太过,江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陆老师救了个场:“……江勉,吃菜啊。”跟着就给他夹菜。 “没事,师母,”他站起来身,“我自己来。” 尝了一口,他附和:“陆老师这雪菜是挺好的……” “啊?这个是渺渺炒的。” 江勉跟任渺渺都是一怔。 他淡淡地笑了笑。 她却着把头埋了下去,像一只伞帽巨大的蘑菇。 晚饭后,夕阳瑰丽曼妙,从天边绵延至海岸,似乎触手可及。 吴院士提议去海边散步。 四人本来是一同出发的,但没有同行走多久,吴院士夫妇二人顺着海岸绿道走了好远,反倒把年轻人甩在后头。 潮湿辛咸的海风从浪潮之中剥离。 一阵一阵吹过来。 任渺渺穿了件大裙摆的碎花半身裙,海风一过,烈烈飘动,挠在他的半截腿上。 两边是整齐排列的茂盛棕榈。 橙黄色的绿灯透过绿油油的树叶。 “江勉学长……”她偏头,眸子微抬,看了他一眼。 年轻男人高高大大的。 肩并着肩,她似乎能感觉得到他辐射出来的温热。 盛夏的海城,潮湿闷热。 男人身上的热量无异于让人更难受了。 她心里燥燥的。 “嗯,怎么了?” “刚刚吴院士讲,你们的研究要发论文啦?” “是的,下周一。” “那个,叫MN什么来着?” “MNRAS,英国皇家天文月刊。” “喔……” 任渺渺懊恼自己都在说些什么没营养。 几天不见,培养出来的熟稔怎么减淡不少,她反而畏畏缩缩起来。 月亮渐渐从海面升起。 海波粼粼,半张圆饼明亮又恬静。 “你什么时候休假啊?”她吞吐一下,“感觉你一直在忙。” 江勉解释就快了,不过此前还有一件小事要做。 她好奇道:“还有什么事?” “过两天不是高考出分、填志愿。要到省内的几个招生点忙几天。” “跟招生办一起去招生?” “对。”他的声音温润得像晚风徐来。 任渺渺打开了话匣子,她的声音清泠,说怎么他的事情这么多,招生办的事他也管。 江勉解释说是老传统了。天文系年年人都招不满,只好每年安排一个老师跟校招生办一起去宣讲,找好苗子。 “吴老师年纪大了。” “哦~”任渺渺恍然大悟,“所以你去啊。” “对,也就三五天。” “哈,我感觉这届新生可以招满哎!” 江勉的步子一顿,偏过头笑着看了她一眼:“嗯?为什么?” 是错觉吗? 他看向她时,眸子中仿若有星辰万里。 她低下头轻轻笑了两声,语调轻快起来,“男生呢,会觉得学天文会变帅;女生呢,就想来天文系看看,寻找帅哥……” 江勉失笑。是在夸他? “选专业是件重要的事,不会那么肤浅随便。”他忽然严肃。 她抿了抿唇,“呃,我开玩笑啦。” 但是她又忽然想起,江勉说自己都是被调剂进来的。 误打误撞,他已经在这路上走了五六年。纵使他当初的千般不愿,那些星云酝酿恒星的宇宙故事,已经成了揉入他骨血的东西吧? 淡淡地,她舒了一口气。 忽然真情实感地对他肃然起敬。 “学长,但是你选对了不是吗?”努了努嘴,任渺渺自我调侃起来,“哎,当时我要是好好学文化课,也能上海大的。” “是吗?” “高一的时候还在学生物,我一度特想学林学,做环境保护什么的,后来分到文科艺术类,我再也没碰过这些。”她自嘲地笑了笑,又补充,“不过……学音乐好像也还行,读大学就轻松多了,不用每时每刻被我爸盯着,摸鱼时间比高中多!” 大文大理,可选择的面比学音乐广泛得多。 但人生的前十几年,她一直按部就班地学琴,每个阶段的进度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 江勉垂下眸子,生出一点慨叹。 他道:“是音乐选择了你。” 她笑了笑,眨眨眼,瞳孔里映着灯火辉煌,“嗯,那学长你呢?” 在她心里,一定是他选择了浩瀚的穹宇。 缓缓走动的脚步停滞半秒。 望了一眼海上的明月,江勉并没有说话。 话题就这样终了。 绿道即将走到尽头,前面是一排长椅,二人顺势坐下。 暖洋洋的风吹动长发。 如同顺滑的绸缎,几缕落在他的肩膀。 并肩看海上月升,任渺渺不禁有些双手局促,摆在膝盖上。 “江勉学长,你放假要回老家吗?”她想起这件事。 “八月份回。” “票买了?” 他说跟江父一起开车回去。 虞市里海城也就三两个小时的车程。 她装作不在意地讪讪,“本来我还想约你去海边玩。” 沉默了好一会儿,江勉道:“招生回来,月底还有一两天时间。” 猛地抬起头,她看向他,“那……” 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也盖不住砰砰砰的心跳了。 “下周回海城再说。”江勉声音温沉,视线由浩渺的大海移到身畔的少女。 任渺渺被他看得脸上一热。 没因为回家的行程直接拒绝。 这不就是意味着,他内心是想答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有看过伍六七的同好吗?“有空一起去海边玩啊” 一直爱玩的渺渺开始患得患失,动了真心了,江也逐渐坐不住啦。 距离掉马,然后开始甜甜的恋爱,还有几章~ —— 感谢在2020-08-02 22:25:07~2020-08-03 22: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音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哎哎, 不是吧不是吧?都你侬我侬同看晚霞了?你们俩还没在一块?我都替你们着急!” 任渺渺捏薯片,对着视频里的沈娉婷说起恋爱经,“我可从来不表白的, 我要掌握感情的主动权。” 眉梢、嘴角都快扬上天了。 还掌握主动权, 除了没表白外,都快把整颗心都给人家了吧? 不过谁让是朋友,沈娉婷并未点破。 她顺着附和, “你说的有道理, 下次去海边,他肯定会主动表白的啦。” 任渺渺放下手里的包装, 犹豫了一下,“……但江勉这人不好说,他太内敛了。这几次见面, 我都觉得他仿佛想跟我说些什么,却又一直憋在心里,欲言又止似的。如果这次他还不表白, 我就勉为其难, 主动一次了。” “嗯, 也可以啊。” 沈娉婷放了心 任渺渺追江勉的战线从四月拉到了七月。 虽说好事多磨,但事情拖太久, 越让人心里不安。 “你放心啦,我心里有谱。”任渺渺反倒宽慰起她来,“等事成了,请你和老庄吃饭哦。” 沈娉婷粲然一笑, 说刚好下个月她因兼职实习的事要回海城,“我限你在我回来之前,赶紧把学霸搞定, 不然,到了那时间,不管成没成,你都得请我吃饭。” …… 十二点多,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躺了快一个小时。 任渺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并不是个能坚持、有毅力的人。 除掉吃饭睡觉,学琵琶是她坚持时间最长的事情。 现在,则多了第二件事——追江勉。 满打满算,快四个月了。 看着黑暗里格外洁白的天花板,她的思绪几乎能重回刚加上他微信时,忐忑担忧又为点滴进步而窃喜的心情。 漆黑的卧室里,一处微弱荧光。 翻看从前尬聊的聊天记录,不知不觉,她自己都傻乐起来。 心情荡漾,任渺渺:【学长,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捧着手机,她翻了个身。 几分钟后,他就回了:【下午。】 任渺渺:【一路顺风啊】 江勉:【不早了,休息吧。】 右上角,00:48。 唔,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但江勉平日自律又忙碌的。 她依依不舍地发出消息:【好的,晚安学长。】 江勉:【晚安。】 晚安。 对着荧光屏,任渺渺又念了好几遍这两个音节。 从前都是以她的喋喋不休告终。 但今天,江勉第一次结束话题哎!还是男女之间值得玩味的“晚安”! 她把聊天记录截了个图,认真裁掉了多余的隐私信息,而后把图片导到软件里,贴上可爱的星球贴纸。 若不是半夜,她简直想土拨鼠叫了。 但如今她只好窃喜着,把图贴到微博上去秀一波。 @喵喵R:我们一定曾经见过吧?在某一颗恒星爆炸的时候。 晚安,亲爱的开普勒。[图片] * 两日后,KAKI天文与天体物理研究所。 进入学期的收尾工作,所里人大多数人都放暑假了,研究所不复往日的喧嚣热闹。 手指关节敲动玻璃门,发出两声迟钝的声响。 “请问,吴院士在吗?” “唉,小师妹,有事吗?”赵航刚烧完水,走到门口,“吴老师今天在家休息啊,你怎么过来了?” 任渺渺把塑料袋放到桌上,说是她家楼下苗圃的葡萄熟了,再不摘就会烂掉,所以送一点过来给大家。 赵航接了过来,调侃道:“真是稀奇,我还以为江勉师兄不在,你就不会来呢。” 低眉,任渺渺羞赧一笑,“赵师兄,你这话说的,江师兄是江师兄,你是你,扯他跟什么?” 这时,一阵吵嚷人声。 几个面孔陌生的学生从实验室出来。 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有人道:“哎哎,赵航学长……这位学姐是?” 赵航严肃地咳嗽一声,“这你们师姐,别乱起哄啊!” 随后,他介绍给任渺渺,他们是刚刚来研究所帮忙的研一新生。 “你们好啊。”她露出微笑。 “来所里几天,之前怎么没见过师姐?”一个微胖的男生嘻嘻哈哈,“师姐研几,哪个方向的啊?” 开学才大四,结果被研一的叫学姐,任渺渺有点心虚,“呃……我不是……”海大的啦。 赵航看了一眼小胖子,解围道:“咳,师姐是吴老师关门弟子。” “啊?我听说江勉师兄才是吴院士的关门弟子啊!”小胖子顺口一说。 任渺渺瞳孔里目光一怔。 赵航噗嗤了一声,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你这……还是太年轻了啊。” 随后他对任渺渺笑了笑。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领悟到了深长的意味,抿着唇憋笑。 作为话题中心,任渺渺多少涌起几分不好意思。 “呃,我去帮大家洗下葡萄。” 转头,少女就拎着塑料袋去了茶水间。 洗手池中水柱哗啦啦地流动,她却心不在焉想到别的事。 戏言调侃是加温关系的催化剂,对此,她向来最喜闻乐见。 这次她的心情却有点稀奇古怪。 仿若咬下一颗李子的第一口紧张的尝试,她害怕那味道酸涩,但慢慢咀嚼之后,却尝到了无尽绵长的回甘。 “哎,等江勉师兄回来,师姐就要改口叫小嫂子了。”赵航在外面教他们讲话,“知道了吗?” 几个年轻人点头,目光瞟了一眼后面。 赵航回头:“咳,小师妹。” “……你们在聊什么啊?”任渺渺把洗好的葡萄放到桌上。 “没啥,给他们讲江勉师兄的事迹。” 本来准备走的,她的好奇心忽然燃起来。 “什么啊?” “嗨,也没啥,教他们树立行业精神呢。”挠了挠头,赵航真诚一笑,“江勉师兄本来能转专业转金融转走的,你知道吗?” “……他讲过的。”任渺渺回想起来,“他跟我讲说……他是转专业没考过。” “是没考过,”赵航相当惊讶,“但那是因为师兄最后一门弃考了,他没跟你说这个吗?” “弃考了?为什么?” 谈到具体原因,赵航语焉不详,最后马马虎虎道:“……有人说是他家里出了点事,但我还是认为,是因为他觉得天文学有意思吧。” “这样啊……” “江师兄可是所里传奇人物,他是第一个半只脚迈出去,最后又迈回来。每届新生入学,老师都经常提这事儿,鼓励学生留在天文学的。”赵航又转向对着几个学弟说教。 微微低头,任渺渺抿唇笑了笑。 * 下午,任渺渺去了吴院士家送去剩下的葡萄,跟两位师长随便聊了聊,才知道江勉弃考转专业确有其事。 那时,他是大一到大二的年级。 所有人都以为他转专业转定了,院里几个老师惋惜留不住人才。 谁知学期末转专业名单公布,跟本没他的名字。 他本人呢,没表现出丝毫情绪波动,次日,直接回物院上课。 班里其他人惊讶,以他在系里数一数二的成绩,转专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后来班长多事,问了辅导员,才知道他最后一门考试交的白卷。 “为什么啊……”她问。 吴院士说他那时还没带过江勉的课,这些事情也是听同事们说的。 回到家,任渺渺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睡前,她照旧点开了江勉的微信。 任渺渺:【江勉学长,埚口滩新开发的沙滩怎么样?那边可以冲浪潜水,虽然偏僻了一点,但人不多收费也便宜,下周你回来,我们去玩吧!】 兴许招生工作太忙碌了,等了半个小时,他还没回。 见惯了这种情况,任渺渺也不气馁。 舒了口气,刚准备把手机切静音,休息了,庄子期的电话再这个时间缝隙打了过来,“喂,渺渺,你之前不是嚷着最喜欢玩搓碟吗?下周末搓碟的请假了,你要不要来玩啊?” “下周五?”她点开日历,正是江勉回来那天,“……还是算了吧,我那天估计有事。” “啧,约会啊?” 她淡淡一笑,“嗯,可能会有。” “行行行,下回这种事儿,我都不找你了……”庄子期失望而归,“你这人太重色轻友。” 任渺渺挽回:“唉,那不行!下次、下次我肯定去的。” 一通电话过去后,脑袋里的瞌睡虫都被赶跑似的。 今天才周二,她已经开始期待了。 睡不着,她点开微博,被消息面板冒出的十来个红点吓了一跳。 一个名为可可的账户,连赞了她十几条博文。 看着这个漂亮姐姐的自拍头像,她想起来了。 是在酒吧那天,一个妖娆妩媚的年轻姐姐夸她口红色号好看,顺势二人就互关了微博。 任渺渺向下滑了两页消息。 心理忽然拉响警铃。 这个“可可”赞的,全都是带了kepler的tag。 从四月初,直到最近的一条“晚安,亲爱的开普勒”。 几乎是瞬间,任渺渺从床上坐直。 点进这人的主页,近几条都是吃喝玩乐的日常。 耐着性子再翻了几页,她陡然发现这个人寒暑假期定位都在虞市。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了上来。 她直接跳选到几年前的旧博文。 @可可:十个小时的火车,从南到北,我终于来海大找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写个前女友出场,掉了好多收,今天前女友又来了,大家别再取收了,信我,她就是个推动剧情工具人,不会虐渺渺的,江狗追妻预定。而且咱们掉马时间地点已经锁定了啊! 明天的更新也不在零点,因为我想一口气写多点,把前女友这段剧情过完,更新时间,看我啥时候写完,就啥时候发。mua~ ———— 感谢在2020-08-03 22:59:10~2020-08-05 13:3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音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大地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暑气从上方袅袅冒出来。 江勉跟着招生办已经走过三四个重点高中,第三天他恰好回了老家,去母校一中做招生咨询。 招生咨询上午九点开始的。 海城大学的摊位正如它在全国的排名一样, 在升旗广场正中央。 如潮人流在偌大的升旗广场上翻涌。 在母校招生, 看着来来往往的青葱面孔,江勉难免心生几分喟叹。 不知不觉已经六七年过去。 当时他查完成绩,并没有回高中, 海大招生办的人就直接连夜飞到家里, 争他全省第三的生源。 那时,招生办老师说得好听, 他分稳,大部分专业都可以任选。 高中几年都是按部就班地读书,他一向随性惯了, 对选专业没多大主意,于是第一志愿是听家里人填的金融,随后勾了一个服从调剂, 后面的志愿留的都是空白。 不偏不倚, 他被天文学系录了, 据说院系招生办还因为招到他这个高分段欣喜了好久。 话说回来,这还是江勉第一次参加招生咨询会, 虽然是以招生办的身份参加。 海大分数高冷,一上午来过摊位咨询的人不到二十个,他倒也落得悠闲自在。 招生办老师笑:“江勉,我看你跟我们招生, 也没多大效果啊。” 他淡淡笑了一下,整理着手边的名单。 身旁卷发男生想了个歪点子,在A4白纸上写“虞城一中直系学长, 在线答疑”几个大字,折挺了后竖在桌上。 过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吸引来不少学弟学妹。 当然,他们不是都能上海大的,但增添点人气也不错。 接近中午的太阳毒辣。 凑在跟前攀谈的学生们面容青稚。 “江勉学长,是吗?”梳着齐刘海的女生叫出声来,拉着旁边的闺蜜,“天哪!有生之年!” 出馊主意的卷发男生惊了。 他不过是立了张纸,没想到江勉毕业都这么多年了,虞城一中还有他的迷妹。 江勉平淡礼貌一笑,“嗯,你们好。” 两个女生难以平复心情,跟见了偶像似的。 询问之下,她们才指着升旗广场西面的长廊上,说那里挂着往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 卷发男生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他其实早就有所耳闻天文学系孤傲、高冷的江勉,这次招生工作同行,才认识。他倒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平易近人,但神颜是真的神颜,去电影学院一站,也未必被比下去。 总而言之,江勉确实有迷住一代又一代的学妹的资本。 这会儿接近收摊,人越来越少了,不管这两个小学妹能不能上海大,卷发男生跟她们闲扯了许久。 十一点。 升旗广场只剩寥寥人烟。 学生走得七七八八,大多是各大高校招生办的老师、学生忙着离开。 招生办老师问江勉要不要回家。 他把宣传单收好,“下午还要赶下一个学校,就不回去了,我八月份休假,那时候回家就行了。” 忽然一阵热风吹乱桌面。 几张报名表飞了出去,江勉脚步循着目光的方向快步走去。 烈日灼热,光线刺眼。 报名表落在了一双紫色的帆布鞋边。 那边的人低头拾起表格,起身时冲他淡淡一笑,“……江勉。” 郭盈可打扮得有些追忆青春的意思,T恤,牛仔裤,帆布鞋,足像个高中生。 “好久不见,”她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把几张纸带给他,“中午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 最终,江勉没答应跟她吃饭。 在校门外开了十年的饮料店里,两个人静静坐在对面。 “两杯都是半糖,哦对了,大麦茶去冰,”她对老板点了他们过去喝过的饮料,转过头,“最近过得怎么样?” 江勉拨弄着手机,“挺好的,有什么事吗?” 她主动地找到跟前来了。 这举动的目的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但江勉还是想留两分的余地。 “叙旧,”她笑得很从容,“这么巧见面了,不能叙一下旧吗?” 是不是真的凑巧,江勉心明如镜。 还不等老板送上饮料,他扶了一下座椅扶手,站起身来。“如果是叙旧,那没什么好说的,我下午还要跟学校招生办去下一个学校。” 郭盈可着急了,“哎,等等!” 这学期她终于考上海城理工大学,跟他在一个城市了。 打听了那么久 ,杳无音信。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他,她不可能轻而易举放弃。 人人都说,学生时代的感情出自最纯真的本能;而进入社会,成年人的恋爱多是权衡利弊。 和他分手后,大千世界纷纷扰扰,乱花渐欲迷人眼,她并不是没再谈过。 兜兜转转,她不得不承认过往的恋情里,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好。 从同学会那里听到了江勉至今单身的消息,一半夹杂着她的权衡,一半是着几分处于年少时的意难平,郭盈可想同他破镜重圆。 要知道江勉远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斯文安分,他身边更从来不乏追求者,他却从未表露出对谁的青眼。 高中毕业后,也是她主动追求表白,成了他们那一届最令人羡慕的女生。 恋爱的那一两年是异地,他们也有过愉快的时光。 但那时候的她太年轻,太爱作,总觉得这段恋爱很淡,他从不秀,他的注意力也总能被其他的事情分散。 江勉家里出事那年,她一时冲动砸了他的吉他,本想劝他看向现实,不要捣鼓不切实际的音乐了。 这件事后,他直接删光她全部联系方式,一字不说,直接分手。 后来才她知道,那把琴是江叔叔出事之前送给他。 现在追悔莫及,但同时庆幸,时隔多年他没再有过恋情,或许她与他能敞开心扉,重修旧好的。 “江勉,对不起,”郭盈可垂下眸子,真诚道歉,“我那时候太作,太冲动了。” 他忽然淡淡一笑,透过洁净的玻璃看了眼窗外的高中校门。 江勉转回目光,眼底染上一层寒霜,幽幽地看着她,“陈词滥调就不用再说了,下午还要去二中。” 瞬间,郭盈可心里凉了一半。 认识他七年,她深知江勉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明白了这半年为什么从他朋友嘴里很难撬到关于他的事情。 如此看来,她的自作多情很好笑吧? 面前的男人起身,准备离开。 她还是心有不甘,“这么多年,你也没再谈过恋爱吧?我上次见到猴子,他说现在有个女生在追你,是吗?” “……他跟你说的还挺多?”他脚步一顿,没什么表情。 郭盈可维持最后的体面,大方温柔地笑了:“猴子哥一直耳根子软,你别怪他,我缠着他问的。” “猴子说错了,”他目光忽然一定,眸光里闪过几分轻佻随性的笑意,“是我在追她。” 语音刚落,男人扬尘而去。 明明是盛夏,她却觉得置身三九天,周身的血液仿若被冻住。 他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但她不信,骄傲如他,会去追个easy girl? * 自从在微博发现了疑似江勉前女友的痕迹,已过去十几个小时。 任渺渺感觉喉咙像堵着东西吞不下去似的。 缓了好久,她才逐渐接受,江勉不是感情一片空白的现实。 他恋爱过,和一个风情万种的漂亮姐姐。 从博文内容来看,他们是高中同学,懵懂初恋? “初恋”二字肯定承载了很多回忆,对后来人而言太刺目了。 起初,她还有点小心塞。 庄子期在电话里问,“这有啥?那你怀念你的初恋吗?” 想起高中时,被任教授发现早恋,初恋男朋友冒着鼻涕泡跟她哭诉,要跟她忍痛分手。 任渺渺猛地摇头,“一点也不。” “那不就结了。” “你说得有道理。” 没规定学霸不能谈恋爱,再说她谈过的恋爱肯定比江勉多多了。 对此,是她双标了。 庄子期提议:“你要是好奇,你就直接问他?你不是说你们快成了吗?问点这有啥,还加温感情呢。” “我才不问,”她忽然语气硬朗,“现在问他,我以什么身份啊?” “哦,那倒也是。不过,你这不问,那不聊,跟他是怎么聊到一起去的?” “聊爱好呗,向他靠拢。” 犹豫了一下,庄子期语气微微沉重,“渺渺,不要说姐妹讲话难听。你不觉得你们这模式很奇怪?” “怎么?” “他主动找过你吗?” “……找过啊” “你犹豫了。” 任渺渺舒了口气,只好承认他主动找她,还是因为吴院士邀请她去宣讲会那次。 庄子期犀利道:“这就有问题了!男生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只会想着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怎么可能全程让女生主动?” “你是弯的,他是直的,”她顿了顿,“这哪一样……” 一向口无遮拦,庄子期直接怼:“那你怎么说得没底气?自己都怀疑了吧。” “……能不能别杠我啊!”任渺渺直接挂了电话。 午时,任教授喊她出去吃饭。 大概因为心情不美丽,任渺渺对老父亲费心费力做了一桌家常菜没什么胃口。 回了卧室,她打开手机。 江勉终于回了她饭前发的消息:【已经吃了,你呢?】 任渺渺专程没挑话题,只是简单回复:【我也吃啦!】 三分钟过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差点“哀莫大于心死”。 手机响铃,她一咕噜爬起来。 江勉:【行,那我去忙了。】 啊,就这? 不知不觉中,郁气吹进她心脏里的气球。、 搁在平时,她肯定会写“好的学长,拜拜”此类,再加个卖萌的猫咪表情;这次她直接把手机丢在桌边,自己也像只毫无斗志的八爪鱼,贴在床上。 她翻过身再次盘弄手机。 这聊天还真就聊死了,她不讲话,他没一点要救回来的意思。 心烦之下,任渺渺打开了微博找乐子。 实际上潜意识里很清楚,她还是无比好奇江勉的前女友。 照片里年轻女人确实高瘦出挑,漂亮没得没话讲。 但自己也没比她差,最起码,34D就比她强! 正当她在感叹,页面陡然刷新。 @可可:回来了。[图片.jpg] 是拼接在一起的长图,一共有七八张。 好像是高中校园的风景,紫薇花、枇杷树、人工湖水,平平无奇。 滑到最后三张时,任渺渺倒吸了口冷气。 图六,是高考光荣榜上,少年风华正茂、眉目之间全是她没见过的锋芒; 图七,咖啡厅的留言板上,陈旧的便利贴上爱心讲两个名字圈在一起; 图八,偌大的广场上熙熙攘攘,人群纷杂,年轻的男人站在画面的2/3的焦点,目光疏淡,向远方眺望。 作者有话要说:江与前女友,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我在追她”。江狗又要一语成谶了~ 他有在认真思考怎么摊牌酒吧的事以及自己吊了人家这么久,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 感谢在2020-08-05 13:33:56~2020-08-06 23:2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音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 任渺渺扒着江勉前女友的微博,按照时间轴逐条读了一遍。 线索并不多,但是已经足以让她弄清楚几点:他们是同乡, 异地恋, 分手时间约莫在大一到大二之间。 阔别经年,一对旧时恋人在高中校园重逢。 熟悉的街道、教学楼、紫薇花,良辰美景如斯, 是不是感觉仿若青葱岁月都回来了? 而且任渺渺敢笃定, 前女友一定知道她的存在。 上次点赞她的微博是示威,这次在微博发回忆杀, 其中的意味更不言而喻。 几天前,她还在暗自欣喜,等江勉招生回来, 他们就会顺理成章在一起。现在看来她简直像个笑话,滑稽又可笑。 她真实的位置就像言情小说里的女二号。 短暂插入男女主分开之后的生活,只起着让男女主角认清内心真爱的作用。 这样就很好理解, 为什么从头到尾江勉对她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再结合赵航和吴院士说过的, 江勉转专业的时间与他分手的时间出奇地吻合。 那么前女友肯定跟他的学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兴许是她的鼓励与支持?又或是别的什么, 致使江勉弃考,选择坚持信仰, 读下去。 亏她之前还熬夜苦读什么破天文读物,去奉承江勉? 思绪纷乱如春城柳絮,满城烟雨。 还来不及推敲其中的思维漏洞,任渺渺感觉自己像生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当即, 她翻出江勉的微信。 朋友圈一尘不染,还没有动静。 又或许,她这个恶毒女配被屏蔽了, 他早就发了复合的消息。 她的整张脸的肌肉都调动了起来。 任渺渺神情紧绷,定定地看着屏幕打字:【江勉,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勉回:【后天凌晨的高铁。】 她步步紧逼:【你没什么要跟我讲的吗?】 然,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缓缓发来:【?】 任渺渺:【……哦。】 实锤了。 “直男”二字是从前她不清醒的时眼中的柔光滤镜。 现在来看,学霸又怎样,长得好看又怎样? 江勉就是个优柔寡断,懦弱无为,敢做不敢当的人。 庄子期说的不错。 一直以来,沉默是答案,躲闪是答案,从不主动也是答案。 那他对她的温柔?大概只是生活的调剂,感情的替代,白月光回归之后随时可以丢弃的蚊子血。 仰躺在床上,任渺渺怅惘地看了一眼天。 想当初,她还因为他一点小恩惠,就在床上打滚偷笑来着。 讽刺,太讽刺了。 等到心情渐渐平复,任渺渺先给庄子期打了电话。明天晚上搓碟的事,她心心念念好久了。 为个渣男放弃,不值得。挂了电话,她又忽然想起,娉婷也即将回海城。 “喂,渺渺。”沈娉婷接通电话,“怎么了,有事吗?” 任渺渺深深吸了口气,她声音以一种低沉缓慢的频率震动着,从喉咙到唇舌。“……娉婷,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怎么了?我,大概明天中午。” 任渺渺继续问好友,是不是来了之后就要上班。 沈娉婷说还有几天缓冲期,“我明天先去出租屋,收拾一下。” “别收了,”任渺渺说,“先陪我玩两天吧,回头我跟你一起去收。” 发出邀请的语调轻松愉悦。 愉快得几乎让人听不到其中的失落。 沈娉婷暗自嘀咕,往常她打电话来都是讲攻略进度,这回却对江勉只字不提。 但对方既然没有坦白的意思,她不好过问,只得点头答应。 次日,车站。 拖着行李箱走进约定好的星巴克,沈娉婷被靠桌后玩手机的任渺渺吓了一大跳。 少女扎着张扬的高马尾,发束里夹着几缕彩色发带混编的小辫子,显然是专门去理发店做过发型,一副要拉她去玩的架势。 “终于来了,等你快四十分钟了。”少女放下瓷杯,起身招手,“娉婷!” 她探出桌子,格外清凉的打扮露了出来。 上半身是微宽松的银白丝绸细吊带,露出纤细的小蛮腰,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下半身则是搭着大破洞裤。 沈娉婷:“你这?” “等会儿去玩。”任渺渺笑笑,“你喝点什么吗?不喝咱们就走了?陪你放完行李,咱们玩儿去。” 这古怪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喝了,”沈娉婷抿了抿唇,“去哪啊?” “庄子期的场子,还用问。” 转身,任渺渺向收银台而去。 去的路上,沈娉婷纠结良久,终于问:“你不是说,上次去庄子期场子遇到了江勉的朋友吗?不要紧?” 任渺渺抬了抬眼皮,道何止是朋友,“……还有女朋友。” “啥?”沈娉婷惊掉下巴。 昨夜,她思考一晚。 甚至梦到了江勉。 场景是他们初遇那天,在海大图书馆,月光温柔似水落满了他的肩膀。 她小跑着向他去,他却回了头,走向门口那个袅娜的年轻女人,二人十指紧扣,走得越来越远。 她在一抽一抽的心脏钝痛里醒了过来。 深夜人最容易多想,她第一反应就是拿起手机。 现实却如庄子期说。 她已经一两天没找他了。 江勉风雨不动,没有解释,没有反应。 当即,她就想通。 既然是女配命,但她不能真的去干恶毒女配的事儿。 江勉不过是个唯唯诺诺,空有皮囊,却没担当的男人。 遇到他,被他暂时蒙蔽双眼,她自认倒霉。 任渺渺把前因后果都给朋友讲了一遍。 沈娉婷听她的各种分析猜想,只感觉云里雾里。 捋清思路后,她跟着点头,“好像……像那么回事。” 吐出口浊气,任渺渺语气悠然,“嗯……所以,南墙,我不撞了,他,我不爱了。” “……什么土味语录,”沈娉婷一记白眼,“妈的智障。” 好友二人哈哈哈笑做一团。 支着耳朵听八卦的士司机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刚刚听那小姑娘满口严肃,还忧心她头脑不清醒。 年纪轻轻,可千万为个不值当的男人栽进去。 现在看来,好像……她本人想得比谁都开。 * 下午六点。 城市天际的云霞尚未退却,年轻人们的夜场悄然开始正式营业。 客人尚不多,庄子期亲自走到门口来接朋友。 他定睛一看。 任渺渺今天终于是认真打扮,比上回穿着T恤进来有模有样多。 “嚯,渺渺,娉婷,今天晚上夜店女王,非你们俩莫属了!” “少贫啊。”任渺渺嘘了他一声,拉着沈娉婷进去。 卡座的人稀稀落落。 吩咐调酒师做三杯低度数的鸡尾酒后,庄子期坐了过来。 他问起二人最近情况,“你回来实习啊?也不找我问问?我这儿活多。” 沈娉婷:“我已经找到了,问题不大。” 侍者端着三杯斑斓的酒过来。 笑着对人道谢,任渺渺率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庄子期跟沈娉婷对视一眼。 劝和不劝分的道理他懂,但他仍不太敢问任渺渺最后的想法。 毕竟昨天二人差点吵起来。 “哦,对了,”庄子期问,“今天晚上打碟要搞到后半夜,你跟任教授怎么说的?” 她放下酒杯,“说去找我妈了呗。” 只要是出来玩,这个借口屡试不爽。 庄子期点了点头,“那先去看碟机吧?上周买新设备了。” 心情不错,任渺渺挑眉看了眼他:“……说J不说8,好吗?” 之前零零散散替人搓过几次,在加上她天生乐感强,混音玩得一直还行。 她试了几个拍子Boomerang,感觉音质手感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 正当笑着问他又多少钱进,又遇到熟人。 “任渺渺?” 猴子从转角走过来,差一点没认出碟机那边儿,穿着露脐吊带的女生。 他纳闷,她上回还央求他别跟江勉说来着。 今晚的她却妆发冷艳,涂着浓重的浆果色红唇,眼妆亮片夸张,完全遮住了清纯本色。 人倒是大大方方,“猴子学长,你好啊。” 之前老顾说她野,他还将信将疑。 这次,脑袋里的吉光片羽终于跟现实对上了。 “你这?”猴子吞了吞口水。 少女撩了一下鬓边的碎发,顾盼生姿,声音清脆,“今天晚上帮老庄来搓碟,您地盘上,还请多指教了。” * 日暮低垂,夕阳恹恹。 结束最后一天的招生宣讲,江勉预备先回酒店洗澡。 最后一站距海城就百十公里,他完全能买明天白天的票,但考虑之后,他还是买了今晚发车明天凌晨到海城的那一班,先于团队回去。 臂上挂着干净衣物,走进淋浴间之前,江勉看了眼手机。 已经一天多没有进过新消息。 往时,每到饭点,她总会问他吃了吗,情况怎么样。 返程之前的莫名寂静,让他难以适应。 江勉握着手机,拇指在上面敲字:【今天,应该凌晨能到。】 跟着他又全删干净。 这话说的,跟指着人小姑娘来接似的。大半夜的打扰,倒也不必。 他失笑,暂且把手机搁在柜上。 流水声倾泻而下。 一股股的水柱浸湿短发,淋干净了泡沫,他关掉水,走了出来。 发梢、眉毛都结着水珠,顺着肌肤下滑。 他拿携带的浴巾随手一擦,换上干净衣服。 刚推开门,手机一阵响铃飘扬。 江勉接通,“喂,猴子,有事?” 猴子犹豫了一下,“……我先问你个事儿。” “嗯,你说。” 清嗓之后,猴子小心翼翼道:“那个任渺渺……” 江勉不太稳定的声音立即接上:“她怎么了?” 顿时,猴子看到自己脑袋上写的三个大字——完求蛋! 江勉的反应已经直接给了他答案。 这像是没什么事儿发反应吗? 猴子不再多问,悻悻交代:“上次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江勉下颌骨紧绷。 按了下突然一抽的太阳穴, 如果他所料不错,猴子要说的,必然跟他这两天感到的反常有关。 他冷冷吐出“你说”二字。 猴子捂着手机,“就、就上次,郭盈可来找我,任渺渺也在,她去找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自信点,你是女主! 更新啦。 第27章 堵住大脑思绪的塞子瞬间被拔开。一下子, 江勉全明白了。 他上次的那句“没怎么样”模棱两可,猴子才没讲明白始末。 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含含糊糊。 他压住满腹窝火, “所以, 你今天晚上突然跟我坦白,还有什么事?” “还有……”自知瞒不过,猴子压低了嗓音, “任渺渺今天晚上在酒吧搓碟……” “知道了。”江勉声音一沉, 直接掐断电话。 距离深夜发车的高铁还有四个小时。 接下来的五分钟内,江勉迅速捞回衣服, 收齐行李衣物。 并且,他做了另一个决定。 半小时后,江勉在酒店门口等到约到的士。 “先生, 您去哪?” “海城。”江勉碰上车门。 司机扶着方向盘,十分为难,“这, 这……跨市了都。” 江勉抬眼:“包你来回的钱, 九点能到吗?” 世间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司机立马点头哈腰, 启动车子。 今天晚上本来还要整理一份调查问卷的结果。 而此刻坐在车里,两侧是疾驰而过的霓虹灯带干扰, 平板上的数据一闪一闪,像爬过心口的蚂蚁。 江勉看得头疼。 这时,招生办老师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退票了。 他胡诌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老师道:“那你这,不参与集体行动, 车费问题……” “是我私事,不需要学校报销。” 一听,老师安心, 叮嘱了句路上注意安全,便挂断了电话。 很快上了城际快速路,周围环境寂静。江勉翻了几组数据之后,最终还是把平板塞了回去。 已经八点多了。 参考车程,一小时内应该可以回海城;再转一班地铁,十点前到酒吧应该没问题。 出租车慢慢驶离背后的城市。 行在路上,他心中稍有安稳,但猴子发过来了段视频,顿时又教人不爽。 幽蓝色的灯光是画面的底色,音量放到最大,能隐约听清嘈杂的环境里的蓝调。 灯光幽暗的场地里,红男绿女各自拥挤。 她的模样与平时温柔淑女的打扮大相径庭。 穿着件银色缎面的露脐吊带,大片暴露的肌肤和浅色的衣物极其夺目。 他知道她软。 但看到少女举手投足,时而低眉搓碟,时而随音乐轻晃,胸口露出的雪白风情亦随之微动,江勉不禁眼底一燥,倒吸了口冷气。 司机关切问候,伸手去拨动出风扇叶,“先生,是空调太凉了?” “没有,”收了手机,他不动声色,“温度,可以再低点。” * 刚刚结束一段节奏燥热的音乐。 钢架工业风的舞台升起烟雾效果,稍舒缓的布鲁斯伴随着斑斓变换的烟雾悠扬响起。 舞池里的人随着音乐慢摇,不知今夕何夕。 第一次掌控碟机,任渺渺相当兴奋。 沈娉婷撑着下巴,在桌台前看着她,“你这,可以啊,有模有样的。” “你要不要来试试?你就搓两下基本动作,挺简单的。”她抬眸。 “行啊。”沈娉婷摩拳擦掌。 任渺渺从桌台后绕出来,一脸得逞的笑意,“你玩儿会,我上个卫生间去!” 卫生间,隔墙另一边氛围火热。 她对着镜子按了按微痛的太阳穴,稍作休息。 搓碟好玩是好玩,就是她那位置里音响太近,阵得人头昏脑涨。 补完口红,任渺渺终于满意点头,走了出去。 舞池里跟群魔乱乎似的。 她头一回出来玩,却感觉心烦纷乱。 透过灯光,烟雾在缥缈中变换颜色,充满热情的橘黄、暧昧深沉的浓紫。 庄子期走过来,“渺渺,你怎么下来了?” “头晕,休息会儿。”她勉强一笑,端起酒杯。 “发泄好了你?” “你这什么意思?” 庄子期抿了口酒,“那江什么的。” 任渺渺给他一记白眼,“喂喂,我又不是痴男怨女,这种事一向拿得起放得下。” 虽然有点唏嘘,好像还没拿起来,就得放了。 庄子期“唔”了一声,“今天晚上我请客,你随便玩吧。” 她几分嘴硬,几分真情实意,他还是看得懂。 任渺渺撇嘴,懒得再跟他解释下去,转身投入沸腾的舞池。 肆意放纵的人群中,有人为享乐摇摆晃动,有人则趁者喧嚣的掩盖,不动声色地放逐情感。 她是哪一种,自己也讲不清楚。 总而言之,好久没蹦过迪,激动是真的激动。 再加上心里始终结着几分郁气,她头一次感觉蹦迪能这么舒爽。 周围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并不在意身旁的拥挤,她闭着眼睛,神色悠然自如。 她是人海里最显眼的一个。 衣着清凉,身姿绰约,在幽暗的灯光环境下,暴露在空气中大片的白皙皮肤简直像反光板。 纤白的手腕举过头顶,伴着鼓点节奏。 高扬的黑色马尾随之摇摆,头发丝像暗夜的鬼魅,在恣意叫嚣。 去你的什么星辰宇宙。 只要够抢眼,她就是宇宙的中心。 音乐切换,她慢悠悠地睁开眼。 瞧嘛,她周围多少好奇渴望的目光投来。 对着看向她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她灿然一笑。 此情此景,用颠倒众生这个词形容最为贴切。 “小哥哥,借个道啊。”任渺渺伸手推了下挡在她面前的男人。 黄毛男人看呆了。 少女的眼尾飘出一种清纯同妩媚混杂的魔法。 他像被美杜莎石化了般,利索话还没说出口,少女已越过他,向舞池深处去。 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任渺渺心情好了不少。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沈娉婷,她对高喊切歌,来首燥一点的。 朋友之间心有灵犀。 沈娉婷一笑,心领神会,切了首最狂躁的重金属。 这才对嘛。任渺渺满意一笑。 音乐层次渐深,慢慢到达高潮,她跟着高强度的节奏,开始摇晃头脑。 忽然砰地一声。 前额撞上个硬邦邦的东西,一阵钝痛传到神经末梢。 你他妈……不看路啊! 她心情好不容易好点,又被人打断。忍住想爆粗口的冲动,任渺渺猛睁眼。 谁知,是江勉? 他的脸冷峻紧绷,眉骨、鼻梁都分外英朗立体,唯有那双唇瓣温柔些,不松不紧地抿着,而他的深邃的眉目沉着,眼底深藏的寒意直勾勾地对向她。 “任渺渺。”他的声线像雨丝,格外清冷明晰。 她登时如坠冰窖。 他不是明天凌晨才回? 且此时此刻,他该去陪他重修旧好的情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灯红酒绿的地方? 江勉高她大半个头,轻而易举扫到她隐约的线条。 他喉咙一紧,撤回半缕目光,才低下头,定定看着浓妆遮盖不住的清澈杏眸。 “怎么,不装小白兔了?” 男人欺压过来的意味充满危险、戏谑。 他的嗓音低沉回转,一遍遍在她耳中复读,任渺渺感觉随着自己耳郭温度直升,世界瞬间颠倒。 她无语凝噎。 周围的人被他们头顶笼罩的低气压驱散开来。 余光见此,江勉降低了几分心中的警惕。 他收回忽闪的目光,何尝不是忐忑。 舒了口气,江勉别过脸,捧着跃动的火星,点燃支烟,深深吸入肺腔。 而她的视角—— 男人修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柄,侧颜硬挺精致,性感的唇瓣抵住指腹。 烟芯火光赤红,他微微低头,吐出一股浓重的烟雾。 她好像……全理清楚了。 难怪越接近他,她越能感觉到江勉的矛盾与奇怪。 这一瞬间,清冷禁欲,斯文学者这几个字分崩离析。 斯文败类是他,隐忍乖张是他,喋血野性也是他。 江勉垂眸看着她,“嗯?”了一声,鼻音慵懒,语气似欺压质问。 她换上笑脸,“我知道了。” 谁还不是个戏精了。 任渺渺咧开嘴角,忽然向前一步。 踮起脚尖,她勾住他的微凉脖颈,半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绵软温热的胸口贴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她抬眸,媚眼如丝,唇齿含笑。 江勉滚喉,以按捺已有沸腾之势的心口。 他垂眸,愿闻其详的架势依然淡定从容,“嗯,知道什么?” “早知道哥哥喜欢野的啊……”任渺渺粲然一笑,眼神在他轻勾的饱满唇瓣上停住,“我就不装了。” 江勉看着她的眼,兀自朗声一笑。 她却避开他的目光。 这时大概是垫脚太久,稳不住了,任渺渺忽然沉下身。 随之,他周围淡淡的乳木果味的甜香消散而去。 江勉丢了烟头,他欲扶她的腰肢。 她毫不留情地收回目光,像一只滑腻灵巧的鱼再度涌入人潮,背离他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卡文厉害。不好意思了! 马甲掉了一半,渺渺还没想起来几个月前的事儿,先发出来吧,后续还在写qwq 第28章 任渺渺反应, 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相反江勉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决绝。 刚刚略过她的纤柔的后背,他将指腹在鼻息处一停。 似有似无的余香缭绕, 像少女远去的身影一样勾人心弦。 逆行之中人潮如流。 拨开了好几道人墙, 江勉终于走到靠近钢架舞台的附近。 她替掉了在碟机后边朋友,脊柱微微弯曲,站姿随意, 脖子上挂着副耳机, 一面划拨拨片,一面搓着黑胶唱片。 碟机跟前人很多, 尤其是吹着口哨的毛头小子们。 挤了好久,江勉才走到前排,她的面前。 任渺渺完全当空气里没他这号人。 她时而垂眸, 纤纤细指摩挲在唱片上;时而身旁的贝斯手调笑;时而又跟着音乐陶醉飘摇。 江勉就在她对面站着,相隔一个桌子,五六十公分的距离。 任渺渺看似十分吝啬给他的目光, 实则在暗自懊恼, 她之前是怎么被唬得一愣一愣? 俗话讲,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一开始在酒吧遇到猴子、以及他前女友, 她就该迅速明白江勉根本不是善类。 他飙车,玩音乐,逛夜店。 最离谱的是,她怕疼, 至今不打耳洞不带耳饰,他居然还打了耳洞! 还是局外人最清醒。 从一开始,娉婷就看出他是个高级PUA! 他抿了一下唇, “任渺渺,咱们谈谈。” 瞧,讲话霸道得一点商量语气都没。 “不要打扰我工作,好吗?”她拨动拨片,头也不抬,几根小麻花辫落在深刻清晰的锁骨上。 “好,”江勉一顿,拉扯过一旁的高脚椅,坐下,“我等你。” 炽热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 站在本就拥挤闭塞的空间里,任渺渺心口冒火。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说好不影响,还盯着看?还看! 江勉忽然眉目舒展,笑起来,“郭盈可找你了,是吗?” 脸上一片和乐,嘴里念叨的却是让她最烦的话。 任渺渺低头搓碟,“她谁啊?” 他很快正色,“……前女友。” “哦,也是初恋女友吧?”她一顿,“怎么,回老家叙旧叙完了?” 不出所料,被从中作梗了。 江勉一怔,“她跟你说什么了?你不如直接问我。” “哥哥心思这么重,真真假假的,我敢问也不敢信啊。”她瞅他一眼。 江勉哑然失笑。 路过的酒保缓解了尴尬,他吩咐道,“麻烦做两杯鸡尾酒,谢谢。” “点你自己的就好,我不喝你请的酒。”她执拗道。 过了半晌,酒保送来杯瑰丽的酒,还体贴地封了盖子,避免泼洒。 虽然一路赶过来滴水未沾,喉咙干哑,江勉并不着急饮酒,反而把酒杯稳当当放在碟机旁。 他的目光从没离开过打碟的她。 她平日柔顺乖巧的模样,像支静静插在花樽里的清纯白玫瑰;今天一夜之间,她的周身长出许多逆刺,而且依旧生长在沃土里,奋力地绽放。 充满真实生命力的她,比任何时候都令人着迷。 最起初,江勉只不过想逗她两次,她若见好就收,便没有现在的这些下文。 谁知错过了最合适坦白的机会。 看她眉毛倒竖的模样,好像还没记起大半年前的事。现在她也不愿意听,他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 这件事是他理亏在先,江勉索性不再言语,等她静下来,再与之详谈。 明艳美女搓碟,面前坐着位不声不响的清隽男人。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确实养眼,但他们俩之间奇怪的氛围也确实让人敬而远之。 奏过三首曲目,原本围在碟机附近的人走得走散得散。 他们总不能打扰赌气情侣之间的情趣吧? 任渺渺很无语。 江勉一直盯着她看,周身的低气压驱散了她好不容易精营业起来的人气。 她感觉自己七窍干燥,尤其嗓子哑得,连句吐槽他的话也讲不出口。 于是她随手拿起一旁的酒杯,咕嘟咕嘟,清凉入喉咙。 “好喝吗?”江勉问。 妈的,忘了这是他点的。 任渺渺手腕一震,淡定地把酒杯搁在桌面上,“喝了你杯酒,还你就行了。” “不用。”他笑了笑,反倒把酒杯端起,掀开塑料封盖。 扬起脖颈,他直接沿着杯壁,把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应该也口干舌燥了好久,喝得又猛又急。 酒渍从他的唇角逃跑,一路沿着干净的下巴,还有微微凸起的喉结往下流,最后浸润微敞的衣领,流到衣下的身体上去。 咚得一声。 任渺渺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来自自己。 她深刻意识到,斯文败类,这四个字,完全是为他打造的。 他如此气定神闲,从容淡定。 目睹了全程的人,譬如任渺渺,却燃起了想扒他衬衣衣领的冲动。 啪刺一声,他把玻璃杯放下。 他抬起眸子,问道:“现在有空了吗?” “换个地方,”任渺渺清了清嗓子,目光从他脸上游走,“这里太吵。” 沈娉婷被喊过来替她搓碟时,看到江勉此人,差点惊掉下巴。 “我们出去聊一下,你替我一会。”任渺渺双手抱住胳膊,保持倨傲。 瞅了朋友,又看一眼冷峻的男人,沈娉婷道:“咳,行……” 她也没得选了。 三分钟后,江勉安排任渺渺在靠近门口,相对安静的卡座坐下。 侍者上好饮品小食,谈话的仪式感营造起来了。 任渺渺撑着单个胳膊,挑起根薯条,也不吃,只是望着他。 前女友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她误会了。 但他事前就知道自己爱玩爱闹,却蒙骗了她三四个月,这件事,让她很气,很气。 “任渺渺,你还没想起来是吗?” 她吊儿郎当,“想起来什么?你解释哎,又不是我;再说我什么样,早都被哥哥拿捏得透透的了。” 他唔了一声,笑,“行。” 所以从何讲起呢? 他顶了一下上颚,开门见山:“我没复合。” “嗯。” “你跟郭盈可见过的事情,猴子跟我说过了。” “喔。”她煞有介事点点头,夸张道,“所以哥哥因为我回来的咯?” “……可以这么说。” 嘁—— 玩什么文字游戏。 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是引她,为他的一点点在乎而感动吗? “那这跟你骗我有什么关系?”她质问,“这三四个月,把我当猴耍,冷眼看我笑话,很有意思啊?” 江勉有些局促,他推了一下鼻梁,却发现鼻梁上空空如也。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敲了一下桌面,“记得这桌吗?” 她一怔,“这桌子怎么了?” 江勉沉声提醒:“半年前,情人节前后,记不记得?” 情人节前后。 任渺渺很快搜索出存档的回忆。 这个时间点很特殊,她当然记得,当时她被恋爱稳定一年的渣男劈腿了。 想起来了,那天和娉婷一起庆祝恢复单身,坐着的就是这桌。 “那时候……我坐的这桌,”她嘟囔了几句,看向对面的男人,“那又怎样,跟你什么关系?” 江勉忍不住笑了笑。 这记忆力,还说差点能上海大? 任渺渺早就没装了,她眼睛一瞪,语气咄咄,“你还笑,这是你解释道歉的态度吗?” 他努力纠正弯曲的眉眼,说了一句很宠溺玩味的“我错了”。 心口像被揉了一下,任渺渺忽觉有些头脑发烧。 他这人……怎样这样。 但是,等等! 他这副孟浪放纵的笑意,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 任渺渺盯着他,努力回忆那晚的情景。 她说自己没醉,还能喝,庄子期和娉婷坐在对面忧心忡忡。 后来他们一起去取酒,徒留她一个人。 她就眯着眼,去舞池转了大圈,回到位置上时晕晕乎乎,撑着下巴发呆。 再然后,就是…… 任渺渺猛地抬眸,拍桌起身,站附过半边桌子,仔细盯着江勉笑意盎然的脸。 他毫不避讳地直视她的眼眸。 声音柔得像晚风吹拂,他笑着,眼睛里像有星河,“小姐姐,想起来了?” 那时候,也是个傲慢又轻佻的男人,漫不经心地问:小姐姐,加个微信? 草!任渺渺心中咒骂。 对上了,两张脸对上了! 但是—— “臭流氓,是你对不对!”任渺渺疾步走到他身旁,双手揪着他的短发,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有,你头发呢,头发呢!” 头皮被拽得发麻,耳边的尖叫声几乎能穿透耳膜似的。 完全没想到她来这么猛的。 江勉吃痛,吸了口冷气,看向她,急道:“你扯什么啊,肯定是剪了!” 作者有话要说:懂了吗?江狗之前留的长发,所以,就很难认出来啊……太骚了,太骚了! 碎碎念一个:下就榜单之后,收藏几乎涨停了。960几看着好丑,好想破千收……!(ㄒoㄒ) 小可爱们如果喜欢这部,也可以投稿推一推呀什么的。鞠躬,谢谢啦!后面也会好好写哒! 第29章 任渺渺狠抓了一把他的头发, 才毫无诚心地“啊”了一声,“对不起啊,学长, 我不是故意的。” 江勉理了理发顶。 嗯, 掌心躺着数十根头发。 但理亏在他,他只是默默忍下吃痛。 黝黑深沉的眸光向她扫去,“……你还是, 直接叫名字吧。” “好叭, ”任渺渺语气悠悠,坐回原位, 慵懒又散漫地端起高脚杯,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继续讲吧。” 江勉沉吟了片刻, 开始讲述。 情节相当俗套。归纳起来讲,就是玩嗨了,他被撺掇去主动一回。 令人大跌眼镜的后话, 大家也知道了。 他向来无往不利, 这回却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任渺渺抬眸:“唔……那你怪我没跟你面子咯?” “是我的, 大概,经验不足。” 嘁, 她嗤笑一声,“那你一早就认出来我了?” “嗯,北门吃饭那次。”他坦然,一顿, 看向她,“……后来,不也加上了吗?” 第一次是他找她要联系方式, 第二次直接反客为主。他始终运筹帷幄之中,她反像个跳梁小丑。 悠闲喝完了杯底最后的鸡尾酒,任渺渺看着他,感觉吐出来的鼻息都是急躁不忿的。 男人没有正襟危坐的严肃,但仪态确实端庄自持。 他目光炯炯如火,头顶的吊灯落在他蓬松发顶,反光的发丝宛如金线。 像个认罪的囚徒,江勉不赞一词,诚挚地静待少女的审判。 但他的神情却如此坦然斯文,衬得她的审判像因求而不得才生出的诋毁。 “所以说,你最开始没把我当回事儿,后来过错解释了最佳时机,才一拖再拖?”任渺渺忽而一笑,弯了弯手指开始数数,“让我看看啊,你本来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告诉我的:让我看大物,问我转专业、拿CS诓我……” 絮絮叨叨说了一分钟。 少女皱着眉头,放下高脚杯,“……算了算了,不盘点了。现在说这也没用,反正我也不打算再追你了。” 随后她便起身,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净手指。 窈窕婀娜的倩影转身,意欲离开。 江勉晃了一下神。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站起身,一下子拉住少女纤白的手腕,“……任渺渺,我追你呢?” 少女回眸一笑,矜贵地抽回手,仔细打量一眼他。 他的神色是患得患失?现在又后悔了? 呵,她才不会心软呢! 任渺渺学着他淡漠又无奈的语气,挑眉,“哦,那你追吧。” * 半小时后,另一边卡座。 “渺渺,干得漂亮哦!这种狗男人得治一治!”庄子期如是起哄。 这回,沈娉婷清醒了点,没被牵着鼻子走,“所以,他最后还是喜欢你啊,你这几个月撩拨还是成功的嘛。我看你们早晚得在一起,哦……还有,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江勉挺眼熟。” 说完,她给任渺渺使了个眼色。 人还没走,在几米外的桌上坐着呢。 “嘁……就算喜欢又怎么样?”任渺渺转了一下眸子,“哎哎,还有你眼熟什么?我讲完,你就眼熟了?” 庄子期笑,说她是个帅哥就眼熟。 沈娉婷丢过白眼:“滚啊,死基佬!”她认真的,肯定在之前就见过江勉。 任渺渺端着香槟,看好友们打闹。 其实静下来想,她心里还是有些小雀跃的。 她年轻靓丽,纵横游戏场,她看中的人,从来没有抵抗住她撩拨的。 嗯,学霸又怎么样,江勉还不是缴械投降,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了? 但感情的事,她才不会迁就! 尤其,江勉之前冷眼看她作态看了那么久! “他走了吗?”任渺渺漫不经心道。 “没呢,在你后面的后面的后面,跟侯总在一起。” 庄子期补充:“……猴子。” “哦。”那就让他看着吧。 她决心要制霸舞池,让江勉明白“悔不当初”这几个字到底怎么写。 “手机帮我保管一下,”她揽了一下肩头微微松垮的珍珠吊带,“我蹦迪去了。” 沈娉婷接过手机,早就看透她欲擒故纵的把戏,腹诽任渺渺那个感情冲动的人,小脾气发完了,肯定三天就跟人言和在一起。 谁知她刚刚接过手机,屏幕上“任老师”三个字赫然入目。 她急喊,“任渺渺!回来!” “啊,咋啦?” “任教授电话!” 任渺渺从舞池一路小跑回来,二话没说,先挂了电话。 沈娉婷从小到大都害怕老师,战战兢兢道,“咋办……” 她拿着手机,“别慌,你跟老庄玩你们的,我先出去回个电话,看看情况……” 半分钟后,门外。 车水马龙的街头鸣笛声不断,但还比室内的群魔乱舞安静许多。 任渺渺站在大树下,回播,“……喂,老爸,咋啦?” “你在哪?半天才回电话。” “手机静音了,我刚刚没看到,”看了一眼喑哑暧昧的英文招牌,她面不改色,“跟我妈家呢,咋啦?” 任教授语气冷静极了,“让你妈跟我讲句话。” “呃,她在哄小凯睡觉,”她一顿,“现在……不好吧?” “那你周叔叔呢?” “不在家,出差了。” “王嫂呢?” “煲汤,在忙。” “所以就你能跟我讲话?”一声诘问,“任渺渺,再给你一次机会啊,现在到底在哪?” 她心头咯噔咯噔响。 不是吧?正常情况下,任教授不会随便怀疑她呀。 任渺渺觉得她还可以瞎编抢救一下。 然还没开口,一辆拉风跑车呼啸而过,车轮声清晰地录进话筒里。 “呃,老爸,我……”您没听到吧? “别我了,你给我回头。”语气愠怒。 她身子一僵,回身。 一辆黑色的宝马五系就停在她不远处的路灯。 她瞬间怂了。 夜色这样浓重。 爸爸,您当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您,行吗? 显然不行。 任道远摇下车窗,“任渺渺,给我过来!” 随后,他气势汹汹开了车门,向她走来。 今天凑巧跟前妻聊了几句女儿的事,他才发现她经常以此为掩护去酒吧夜店通宵。 任道远已经大步流星走到跟前。 “老爸……”任渺渺灰溜溜低下头。 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你这穿的啥?” 吊带搭阔腿破洞牛仔。 这挺正常的夜店打扮啊。 但任教授最烦她不穿着暴露。 任渺渺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解释不出来。 心里一叹。 来吧,她做好了接受思想教育的准备了。 就在这时,她清凉的肩头忽然覆上一层薄衣。 轻飘飘,软绵绵,盖住了少女大片裸露的肌肤。 任渺渺错愕抬头。 高大清隽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出现了,蔽住她身畔路灯投来的柔光。 一种夏日才有的黏糊糊的感觉生了出来,四肢百骸开始沁出薄汗。 哦,她知道了,是江勉个不要脸的,离她太近了! 她刚准备往旁边撤半步, “渺渺。”江勉满是歉意地看她一眼。 啊这……干嘛这么肉麻? 任渺渺怔住。 他随后又恭敬地转过来,“……任老师,您好。” 情况忽然一变,任道远也摸不着头脑了,他蹙眉,“你是,江勉?” 年轻人惶恐:“嗯,您知道我?” 女儿在家念叨了三两次,他早就记住了。 果然仪表堂堂,跟渺渺说的“霁月清风”相当吻合。 任道远:“呃,嗯。” 他看了眼正披着件挺括的男式衬衫的女儿。 所以,今天这架势是、已经成了? 还不及他问。 江勉点了一下鼻尖,“您别误会,今晚渺渺是来兼职搓碟的,刚下班,正准备回去了。” “哦,这样?”。 他低眉,看了她一眼。 “对,我来兼职的,”任渺渺脸庞一热,扯紧衬衫,顺着往下讲,“是啊,他,他就是……来接我的。” 话说出口了,意识到不对劲的她看向江勉。 哎,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十分坦然,转向她,眉目与声音同样温柔,“抱歉,我来得晚了一点,久等了。” 任道远沉默了。 女儿玩性大,谈过的不少次恋爱,但这还是头一回主动让他知道的。 他顿生出“白菜被猪拱”的心理。 任渺渺的内心活动就更复杂了。 她有种遭到反噬的感觉。 之前占江勉“女朋友”三个字便宜,他今儿晚上全讨回去了。 而且这人在长辈面前,一贯稳重认真,装得……也太像了,她都差点信了。 所以,老父亲您也信了吗? 就别再怀疑她了,求放过这一次吧! 三人短暂沉默了十秒钟,却漫长得如过了一个世纪。 “……那好吧,上车,我送你们回学校去。”任道远最终松口。 任渺渺:yeah!蒙混过关! 因为害怕被闻到酒精味,任渺渺径直坐在后座。 江勉呢……保持“男朋友”的自觉性,跟着她的后脚上车。 任渺渺瞥了一眼他:…… 此刻,任道远正在启动车子。 他回以一笑,递过去一枚口香糖,“喏。” 虽然他口头上占她便宜了,那念在他帮忙解了围份上…… 任渺渺压了压情绪,淡定地接了过来。 剥开,卷进口腔里。 清新凉爽的的薄荷驱散了不少酒精的味道。 不一会儿,车辆动了起来。川流不息的车道背向而驰。 现在江勉还算安静,没有乱讲话。 但是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任渺渺都觉得怪异极了。 哎,今天晚上,这叫什么事啊!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该给沈、庄二人报个情况。 任渺渺:【我走了,被任教授抓包了55555】 沈娉婷:【江勉也走了,你看到他没?】 她用余光一瞥。 上一秒,还说要玩弄他于鼓掌之中,下一秒被他揪住了小辫子。 不提也罢! 【不知道,没看见。】任渺渺愤愤不平,快把屏幕戳烂,然后收起手机,闭着眼睛休息。 后排静悄悄,而前面开车的任道远坐不住了。 他好奇女儿的感情动态,总想回头。 女儿一向话多,今天她却跟转性了似的,一言不发。 他打量后视镜。 二人坐得相隔几十公分远。 现在的年轻人脸皮薄,因为他在,拘谨成这样? 任道远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年轻人,他决定调动氛围,“……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的?” 作者有话要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江狗和渺渺互换剧本,hhhhh 第30章 正在跟周公下棋的任渺渺骤然睁眼。 老父亲, 您安安静静地开车不好吗? 她吞了一下口水,看向江勉。 正巧他也看着自己,一片黑暗里, 江勉目光的平静而淡定。 他看似不敢造次, 却令人倍感压迫。 江勉不说,不就是让她自己承认? 太过分了,这人拿捏她! 但是她也没有余地说“不”。 权衡之后, 任渺渺还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刚在一起, 不久。”才怪。 专注开车的任道远看不清后面的情况,笑着打探, “那么你们谁跟谁表的白啊?” 任渺渺双唇紧闭,看着他。 江勉神色舒朗,淡淡看了她一眼, “是我,我跟渺渺表白的。”说完,耳后泛起温热, 并不避讳地对上她双眸, 无可避免地咯噔两声, 任渺渺把头扭开。 他这才收回目光,继续交代道, “我跟渺渺是在今年海大毕业生晚会上认识的,当时她在舞台上弹的是《阳春白雪》。” 他那时候也在场,还记得这? 视野投向窗外的她滚了滚喉咙,支起耳朵听。 并未注意她的反应, 江勉徐徐讲述经过,“晚会那天就对渺渺稍有印象,后来机缘巧合下相识, 才发现她除了琵琶弹得很好之外,性格也很开朗善良……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和审视,我才正视自己的感情。前几天,在导师家遇到,饭后去海边散步,顺势,……” 他一顿,“就向她表白了。” 任渺渺嗤了一声,还经过长时间的考虑?考虑怎么玩她吗? 然而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任道远无从得知。 相反,江勉讲得条理清晰,令人信服。 年轻人的答案让他很满意,任道远笑着,开始深入考察。 “你家是哪的?” 江勉:“虞市,距离海城不远。” “开车三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就能到。” 任道远点头,又问:“家里干嘛的?” “父亲做生意,母亲之前在电力部门工作,现在退休了,在家。” “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只有这个问题让江勉迟疑了一下,“……有堂兄弟姐妹,算吗?” 任教授忽然笑了:“独生子女啊。”结婚找独生子女好! 轿车把车水马龙的街景放逐到脑后,穿越繁华的街区,他们慢慢向城市僻静之处去。 很快,车厢恢复宁静。 江勉没在老父亲面前卖乖了,她这才觉得耳根清净,心情舒畅。 谁知,胸腔里卯着的一股气体往上冲,然后……嗝了一声。 任渺渺赶紧捂住口鼻,小心翼翼看了眼后视镜。 果然,老父亲的眉毛皱起。 紧跟着就是一声清嗓,唠叨的话呼之欲出。 江勉忽然:“渺渺,下次别去酒吧了吧。” 她陡然一哆嗦,扭过头。 男人那张面庞清雅温和,唇角微微勾着。 默念了两边,色即是空。 她移开视线:“……哦,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抵达滨海大学城。 车辆行驶在两校中间的大街,江勉直言他从这下车,走回去就好。 任道远说天色已晚,要把他送到宿舍楼下。 “爸,我困了,我要回家,您把他丢这儿就行了。”任渺渺插嘴。终于回家了,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江勉你可快点走吧,她实在遭不住了。 任道远只好依了女儿,车子缓靠路边。但今天问得意犹未尽,便邀请江勉明天中午来家里吃顿饭。 “喊他干嘛?”任渺渺胡诌:“呃……他明天有实验,来不了。” 他拆台,“……刚通知,课取消了。” 她瞪他,看似又狠又凶的。 但少女的眼形圆润,瞳孔晶莹,只是有一点点,奶凶……他心里冒出这么个词。 车终于停定。 江勉看她一眼,“那,任老师,渺渺,我先走了。” 任渺渺目不予理睬。 只感到车门打开,一阵热风窜入车中。 谁知半晌下来,他却回头,目光轻落在她身上。 心里一慌,任渺渺拢了拢搭在肩上的衬衣,“咋啦?” 江勉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在灿若星辰的眸子送来温柔的视线。 跟着,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明天,我来找你取衬衫。” 全然是小情侣间自然而然的动作,声音还带着碍于长辈在前的克制。 任渺渺怔了三秒。 你个狗男人,莫挨老子啊! * 次日中午,穿着宽松t恤、睡裤,任渺渺歪在沙发上看店看电视。 昨晚辗转了两三个小时,她挂着一双黑眼圈。 不过呢,她也想通了。 江勉没和前女友纠缠不清,且比起她的情史来,简直干净得令人落泪。 跟他在一块,怎么都是她血赚。 但这并不意味着,过去他作的恶可以算了,无论如何,她要给他作掉一层皮才算好。 比如,她昨晚三申五令,不许来早。 任道远在厨房做饭,“江勉还没来吗?” 她调了个台“啊,我不知道啊,电话也不打通。他时间观念一直这样,我都习惯啦。” 十一点四十,门铃响了。 任渺渺开门,娇声怨道,“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你不是说实验课取消了吗!” 少女一脸嗔怒撒气的模样,眼睛瞪得睁圆。 江勉:…… 本以为她还在生闷气,他来早了会挨她嫌恶的。 看来现在的情况比他想象得好上许多? 她自我调节能力令他惊讶。 一夜过去,又是元气满满,还多了几分要跟他斗法的意思。 “江勉来了?”厨房传来一声高呼,任道远端出最后一道菜,“怎么才来?” 他走进玄关,随口道:“不好意思,任老师,昨天我忘了上午有招生研讨会,在城东老校区那边。” “城东老校区,那这还挺远的?” “嗯,”他微微一笑,“坐地铁还好。还好会开到最后没什么要紧事,跟导师请了假,我提前回来了,还好赶上了。” 任渺渺黑线。 这种事玩不过他,他一向会一本正经瞎说。 人到齐,三人上桌吃饭。 刺啦一声,任渺渺拉开椅子,坐在老父亲旁边。 任道远一楞。 闺女是真的长大了,搁往常,这小没良心的肯定要坐在外人旁边。 他内心一阵动容,给女儿夹了好几块肉。 “哎哎哎,够了够了,我自己来。”任渺渺捂住饭碗,对着老父亲道。 总之,埋头苦干,好好吃饭,不理他就完事了。 任道远纳罕,女儿今天怎么还有几分害羞了。 吃饭倒津津有味的。 他看向对面的年轻人。 不过有一说一,的确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跟年轻时的自己有一比。 他决定再为女儿好好打探。 “江勉,你家里做什么生意的?”他停下筷子。 渺渺跟着他,也算有艺术世家的出身。 虽然时代变了,但“门当户对”这一套在某些时候还是经常应验。 这年头,小本生意也是生意。 他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嗯……”他思忖了一下,“这两年,在做房产。” “投资商还是?” “嗯,甲方。” 任道远“哦”了一声,能玩得起地皮,啥家庭啊? 他淡定啧声,“可惜这几年,行业不景气啊。” 江勉很给面子地附和:“……嗯。” 之后,任道远又间断地问江勉家里的二三事。 他都亦自然应对、游刃有余。 沉默了好久的任渺渺有些失望。 老父亲一向最慧眼识人了,她本以为老父亲亲自“把关”,能抓出什么破绽的。 然而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按套路走。 比如现在,任道远语气一顿,“哦?你堂叔是海城市委办的,我很熟悉啊,今年年初还在一起吃过饭。” 任渺渺终于从饭碗前抬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一顿饭结束,任教授的考察工作也告一段落。 江勉顺利博得好感,不说满分,也有个七八十分了。 任道远说是去厨房收拾,但耳朵灵敏的任渺渺早就听清,他再给那个所谓的江勉堂叔打电话。 坐在客厅的二人相对无言。 任渺渺气不过,起身收拾好他的衬衣,一把丢过来,“还给你!赶紧走!” 江勉接过来,慢条斯理地叠好,“……没乱讲。就是上次婚礼上,新郎的父亲。” 他也是意料之外,哪知道世界这么小。 “我不管,”任渺渺双臂环胸,“我爸出来了,你就说下午有事,赶紧走,烦死了。” 他嗤嗤笑了笑,“……那好,依你。” 三分钟后。 任道远心情愉悦地从厨房出来。朋友刚说,江勉确实是他们后辈里最优秀的一个。 这一次女儿的恋爱,他比往时都放心多了。当即,他就说了女儿跟江勉的事,两个中年男人攀起亲戚。 拐到客厅,任道远一楞,“哎,怎么,你们还在?” 任渺渺瞅了江勉。 他心领神会,准备说出托词,“任老师,下午,我……” “你们下午要去海滩玩嘛?我知道,渺渺早说过了,”任道远说,“时间不早了,直接去啊,不用等着跟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全世界都以为我们在一起.jpg 下章去海边,这可是当初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约好的表白时间!约好的,怎么能不去! ———— 回答更新频率的问题: 1.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出发去上班,晚上七点才回家,除去吃饭睡觉,时间真的蛮紧。工作日的话,晚上能写出来就会发,写不出来就次日发……周末我会弥补性多写点; 2.剧情进展到男女主位置的对换,怎么过渡,我确实有点卡,总是删删改改,导致时速很慢。为了呈现出最好的故事写好,希望大家可以理解啦~ 3.还有最近内心复杂,就是跟暗恋对象表白失败了……嗯,他就是读天文学的,我才开了这篇文……不过性格什么的完全不搭边,虽然我自己be了,但是江狗我会好好写的(握拳)! —— 感谢在2020-08-10 23:31:22~2020-08-12 09:4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关你西红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任渺渺瞬间觉得氛围如秋叶一般死寂。 她早前太张扬嘚瑟, 在老父亲面前提了去海边玩的事,还讹诈了一小笔钱。 现在扭头否认肯定不行。 “呃,对, ”她当机立断抄起江勉的胳膊, “我……正准备跟您说的。” 任道远怀疑地看她一眼,“还不走?是给的钱不够吗?” “够了,”她说, “我换件衣服就走!” 两分钟后, 任渺渺套了件直筒宽松白T,五分中性风短裤, 随便揪起厚重的长发,拉起江勉下了楼。 二人停在了老旧住宅一楼。 凉风习习灌进门洞,吹去刚刚因为下楼产生的燥热。 任渺渺舒了口气, 看向江勉。 终于把他拎出门,他不会继续在老爹面前刷好感度了。 可她发现了一个新问题,那就是自己也出门了, 还必须在外呆满一整个下午。 江勉垂眉, “你下午有事吗?” “咳, 不好说,”她轻咳一声, 拿出手机来,“好像有约来着。” 她点开微信。 任渺渺:【急急急,姐妹?下午有空吗?要不要出去玩?】 沈娉婷:【?昨天任教授没说你吗,还出去玩?】 任渺渺:【不是去酒吧玩啊, 单纯的逛街吃饭看电影】 沈娉婷:【哦,可我下午要去实习单位试钢琴课。】 任渺渺:【……哦】 江勉在一旁,并不知道她对着手机的具体内容。 但少女低头遮遮掩掩, 再加上手指如飞,面色急切,猜也能猜到十之八.九。 他故意道:“没约到人?” 正丧气着的任渺渺没反应过来,她轻“嗯”了一声。 他忽然笑出声。 是很有少年感,那种清澈明朗如阳光的笑声。 见多他这样,任渺渺没迷住,很快反应过来被套话了—— 她一急,瞪着就去打他肩膀,“哎,你这人!” 江勉只准她打了两下,倒也不痛。 白嫩嫩的小拳头第三次挥打过来,他一把捏住少女纤细的手腕。 隐隐的笑意洒落下来,“也别打了。我约你,去海边吧。” * 任渺渺妥协了。 一周之前两个人就计划去海边玩的。 咸咸的风,温热的海浪,如同细粉的沙滩,苍翠茂密的棕榈。 两个人坐在一块,可以远眺一望无际的大海,可以看日落夕阳,有机会的话,还能再等一轮明月随潮而升。 生活永远让你猜不到下一刻发生的事情,所以当初的理想多美好,而今的现实就有多幻灭。 去海边玩,她当然是愿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包里收好高强防晒与墨镜。 同江勉一起,当然也可以,但重点是——她现在是被追求对象,不能主动的喔! 江勉这一句“我约你”,她相当受用。 那么,她勉强接受,忍耐一下和这个讨厌鬼同行吧。 涡口滩距离大学城很近,坐沿海观光专线的公交车就可以到。 不出十分钟,二人到达。 这一片海滩是今年新开发的,单纯在海滩上游玩是免费的。 这里水上项目的配备相当齐全,开发商设置了具有危险性的海上娱乐项目,所以以此收费盈利。 走进沙滩的热带棕榈编织风的大门,任渺渺在前,江勉紧随其后。 沙滩上驻扎的遮阳大伞一垛一垛。 正下午,太阳强烈的时间,没几个人在玩,大多躲在伞下,吹着迎面而来的海风。 二话没说,任渺渺去了遮阳伞租赁处。 “你好,我要租伞。” 小窗口里的售票小哥抬头,“哦,大中小号不一,您几个人?” “二”字即将脱口而出,任渺渺瞥到了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身影,她改口:“我一个。” “那小号就行了,一下午58,押金200。”小哥保持标准微笑,指着墙上贴的二维码。 任渺渺打开手机钱包,举了起来。 这时,江勉却走到窗口处,遮住半边码。 他对里面的人眉毛一挑,“两个人,中号遮得住吗? 但做生意卖贵的当然比卖便宜的好。 售票小哥笑逐颜开:“哦,两个女生可以租中号,看您个子高,带女朋友租大号比较好。” “那就大号,多少钱?” “120,押金400!” 任渺渺口嫌体正直:“哎哎,谁跟你一起了!” 他没理她,而是指着远处,问售票小哥是不是直接去远处,那边撑了一片伞的地方。 “对,您直接过去就行了!”小哥把票据递上,“祝您二位玩得愉快!” 同时,售票小窗口内传来金钱的声音:“支付宝到账520元。” 接过来单据,江勉忽而一笑,“谢谢。这个价位定得不错。” 被挤在后面的渺渺一记白眼:……骚包! 很快,二人抵达了伞位。 花了大价钱的大伞配备果然不一样。 伞下布置着三张躺椅,中间摆着张小几。 两侧还有附赠的遮阳镜、编织遮阳帽、矿泉水,相当人性化。 唯一令人无语,大概是桌上摆着廉价的绢布小花。 花的是江勉的钱,刚好从老父亲那诓的钱可以积攒起来。 任渺渺心情不错,愉快地躺到椅子上。 旁边刚好是一个小号伞的伞位。 伞下丰腴肥硕的中年女人一边涂防晒,一边骂着身旁打着赤膊的丈夫。 江勉气定神闲地坐在她旁边:“就这,还要小号?” “嗤,”她挑眉,“我又没说要跟你共用一把小号伞?而且我刚刚说的是一个人打,搞搞清楚,是你横插进来的好吗?” 江勉哑然失笑。 她说得理直气壮极了。可这伞,是他租的。 当然,他懒得与她争辩,究竟是谁横插进来占便宜了。 且若这时候跟她杠,她怕不是眼皮一抬,扭头就要走。 过了一小会儿,太阳的大半躲入变幻莫测的云后。 没有起初那么晒人了,刚好任渺渺也在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都涂好了高强防水防晒。 做好准备,她站起了身。 “去哪?” 少女回头:“不告诉你!” 这里配备了不少水性好的安保。 但既然是两个人一块出来,他还是起了身,跟上冒失任性的少女。 走出伞位区没一百米。 她把手搭在帽沿上,远眺这白色浪花之中若隐若现弄潮先锋。 “你要去冲浪吗?”江勉跟上她。 隐约记得,她说过挺喜欢这项运动。 任渺渺却是一怔。 此时此刻,她好想否认三联: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脑壳里的潜意识阻止了她在江勉面前示弱。 而且……她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是在江勉面前立过这个flag。 “对啊,我要去!”她挺起饱满的胸脯。 江勉低头,宽松的白T恤本来最纯净简单,却被几分混沌的欲感。 收回目光,他道:“……我也好久没玩过了,陪你。” 说完,他便长腿迈开,走向冲浪板租赁处。 她却在原地不寒而栗。 回想起那时,她想秀车技,最后被江勉弄得晕头转向…… 开车都生死时速,像他这种人喜欢追求刺激的人,会冲浪确实不稀奇。 她提出要求:“我想要一个安全员!” 去年暑假就学了两个简单的基本姿势。 江勉提着两把冲浪板走来:“……你不会啊?” “很奇怪?”她环住胸口,视线向上一飘,“你能对我撒谎,我就不能对你撒谎了?” 江勉喉咙一噎。 顿了几秒,他才分她一份器械设备。 在原地抱住冲浪板的任渺渺气鼓鼓,腮帮子充了气似的,活像只小仓鼠。 他忽然走进,敲了敲少女怀中的板面,“……走了,钱花都花了。” 这意思,他要给她补课啊? 忍不住痴痴一笑,换她跟上前方自信坦荡的男人。 之后江勉找了一片人相对少点的近海海域。但不至于完全无人,这不利人身安全。 他先问她之前有没有尝试过,体验如何。 任渺渺对答如流,“玩过,害怕,不怎样。” 江勉点了点头,捕捉到信息,她有一点基础。 “那走吧。”他提起七尺多长的短板,向没过小腿的浅海走去。 这,这就开始啦? 可任渺渺配的是初学者适用的长板,再加上有些重,她拖拽着在沙滩上缓慢地滑。 呵,男人,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她在心里的评分表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前方的男人脚步忽然一停。 想起来后面还落下个她,江勉回眸,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沉声道:“给我吧。” 任渺渺面色冷淡,却从善如流,os:嗯,这还像人干出来的事。 不久后,二人抵达距离海岸十来米的位置。 教授起冲浪技巧来,江勉心无旁骛,神情很是认真。 先是带她回忆了几遍俯冲的感觉,江勉才开始教她如何坐在冲浪板上平衡。 在海浪来临之前,冲浪者需附卧、或坐在板面,顺着海浪的方向划水。 当海浪推动冲浪板滑动,人再站起身来,双腿前后站立,微曲膝盖,用身体重心与四肢共同协调□□。 道理她都动,但做起哪有那么容易? 江勉讲过步骤,以身试法,拖着浪板,就着细微的海波示范。 踩在冲浪板上,他悬浮于海面,没有点阻力似的。 一股近海微浪随着南风而来,他顺势随之飘荡,恣意潇洒,靠近海岸时,他甚至前后切换了个双脚,白花花的浪冲过浪板。 远处的任渺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他稳如步行,顺利侧过身子。 十几秒后,靠近她了,他才板上跳下。 上半身竟然……没怎么湿。 “要不要试试?”他问。 大概是江勉划水划水得太过顺利,这给她助长了几分信心。 而且又不是没玩过,只是玩的差罢了。 “玩啊……”她拖着自己的大冲浪板向前挪了几米。 不敢跟他一样跑那么远,但近海小浪花练手,她还是可以的。 江勉跟着她一同去。 俯卧不如坐着优雅美观,任渺渺抛不下自己的形象包袱,系好脚绳后选择了坐在板上。 日光拨开云雾,再度普照在波光粼粼的海浪与金色的沙滩上。 高大的男人就在她几米之外,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勇气就是在一瞬间注入心脏的。 任渺渺吐出腮帮子里充了满口的气,坐在板上,顺着波浪的方向划动着。 她渐渐能体会到江勉所说,海浪到来时脚与板面的滑动感。 缓缓站了起来。 是的!她第一次通过坐划站起来了! 任渺渺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保持镇定与集中的注意力,来维持身体的稳定。 看来,冲浪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困难嘛。 正当她洋洋得意时,已渐接近海岸。 灿烂的日光下,闪闪发光的江勉也在那里,等她。 难得学得这么快,他会夸她的吧? 正在出神时,冲浪板陡然一震。 似是撞上了岩石,海水扑上板面,一个脚滑,她整个人跌落下去。 突如其来的情况令人手足无措,任渺渺在浅水区瞎扑腾了好几下。 腰上攀来一只有力解释的手,她才哗得一声起身,才吐出大一口咸水。 “唔唔……呛死我了!”她拍了拍自己顺气,却发现…… 自己能站起来,而且水位就在自己的胸口以下。行叭…… 不过,等等! 任渺渺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下半身浸没在波动的海水里。 而衣服……全然湿透,白色的衣料紧紧贴着每一寸引人遐想的肌肤。 她无措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因为刚刚捞她起来,他的半边身子也湿透了。 江勉垂眸看着她的脸,努力控制视线不再下移:“……还玩吗?不玩了的话……” 似是难以控制,他放远视线,“你还我的衬衫还在岸上,你等会……去卫生间换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情侣之名,照样可以约会啊,别扭的渺渺hhh —— 话说今天一场大暴雨,导致我比往日推迟了一个小时才到家,想到回来还要吃饭洗澡码字,心情差极了。我以为会写不好的,谁知3个小时写了3800,好久没这么顺滑舒服过了,yeah! 第32章 这一次, 任渺渺乖乖听了他的话。 初中的时候,她就经常被青春期无知、愚昧、以发育为恶搞谈资的男生议论、戏弄;久而久之,女生交际圈里也流传出关于侮辱性的编排。 她那时候单纯又胆小, 还偷偷在被子里抹过眼泪。 后来叶俏告诉她, 别人议论是因为旁人羡慕上帝给她的丰厚馈赠。 渐渐地,她才走出青春期小迷茫,坦然自若地接纳自己, 不再低头含胸, 以此为耻。 当然了……凡事都有个“虽然但是”。天光明媚之下,任渺渺还是想藏一下拙。 江勉陪着她去了就近的洗手间, 她套上了衬衫。 任渺渺不矮,足有有168,衣摆还是轻轻松松盖过了她的大腿, 再加上她腰肢纤瘦,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极为宽大。 把下摆掖进裤腰里, 白衬衫搭着五分工装裤, 整体才看着稍稍顺眼一点。 因为两个人的裤子都还湿漉漉, 任渺渺安分下来后,打算去沙滩上好好坐着, 等待海风吹拂。 至少,到了走的时候,得是干干爽爽。 所以,她坐在伞下晒太阳。 对, 伞下。 歪在躺椅上,阴影刚好盖住腰际以上的部位,湿哒哒的裤子搭在纤细修长的小腿上, 接受日光的沐浴。 晒了好一会儿,裤管渐渐变干,但腰间的湿闷还让任渺渺把衬衣抽了出来。 所以说,光要美观,很不靠谱。 任渺渺瞥了一眼在旁边的江勉。 渐渐偏移的太阳从他的发隙间漏出几抹光芒,侧脸的轮廓被光线刻画得清晰深刻。 江勉好像时刻都保持着自我仪态的控制意识似的。 她都累瘫在躺椅上了,他却没放倒靠背,只是静坐着,遥望海天尽头,脊背直挺,双腿微张,以晒干身上的衣裳。 在酒吧真正的第一次见面她肯定记不清楚。 但她还清晰记得,在图书馆那次,他抄着杂志,阔步挺拔,走出去的模样;还有在烧烤店那次,他的仪态端容与他的狐朋狗友们一比,如鹤立鸡群,高下立判。 江勉转过头:“怎么了?” “咳,”她这是明目张胆地偷看,“不怎么,看你咯。” 他视线一低,看到她腰间被裤子染湿衬衣,“你早该把衣服弄出来,闷在里面反而把干衣服弄湿了?” 任渺渺嘁了一声。 呵,就你聪明! “你衣服太长了,这能是我的问题?”她强词夺理。 江勉:“……” “哎,你多高?”她又看了一眼男人微蜷的长腿,“有185吗?” “没到,184.3” 奇葩,还是第一次见报身高用报小数点? 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任渺渺啧声笑他。 太阳缓慢地西斜。 金色的光芒像只慢吞吞的乌龟,爬上她的腰际、继而从容向上。 江勉擅自起身,调整伞骨与伞面的角度,遮挡即将来临的西晒。 她不悦:“哎哎,你干嘛?” “等会儿会西晒。” “我就是要晒太阳啊,不晒干怎么回家?”任渺渺小嘴一撅,“……你给我弄开。” 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江勉从善如流,很快把伞面调正,坐了回去。反正现在就是顺着她呗,晒也是她自找的。 看江勉吃瘪,对自己百依百顺,任渺渺满意极了。 柔软的椅背托着,她拿着手机玩消消乐,一面海风吹着,一面日光晒着,好不快活。 潮水伴着风声起起落落。 不远处的棕榈树招展着宽大翠绿的树叶,对过往人群迎来送往。 可是情况逐渐像江勉所说,日落之前的西晒过于强烈,越过伞面的角度,直至照耀进来。 又一关消消乐败北,她别扭地负气哼声。 “怎么了?”江勉偏过头,恰好看到了她手机屏上failure的标志,一笑,“卡哪关了?” 他起身走到她身旁,“……我帮你啊?” 任渺渺抬手遮着眉骨,“滚滚滚!” 这是游戏的问题,还是太阳的问题啊?怎么没点眼力见呢? 刚刚心思细腻,现在怎么粗线迟钝,没看出来伞该降了? 江勉挑了一下眉,看向日光。他二话没说,坐回位置便点开了炉石传说。 任渺渺更无语了。 翻过身,继续冲关,氪金买快乐就完事了! 炸掉最后一列气泡!就通关了啦! 哎哎,但怎么……左上角还遗漏了一个! 买快乐失败,任渺渺抬眼看着江勉悠哉悠哉玩游戏,根本不搭理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来得时候说得好听,什么“我约你”,呸! 正巧,前面有个小孩举着亮面气球走过,刺眼的反光一闪,略过她的瞳孔。 任渺渺低下头眨了数十次眼,差点挤出眼泪来。 而那狗男人呢?倒是正襟危坐,风雨不动安如山。 眼睛压根没从手机屏幕上离开过。 彻底对他这个毫无诚意的追求者失去信心,撇撇嘴,任渺渺站起身,决定亲自去调整遮阳伞的扭轴。 …… 终于结束了一局对战,江勉心想她肯定晒得不行,该求助了,才堪堪抬起头。 少女站在他半臂之外,正盘弄罗马伞,两条小腿绷得很紧,线条隐约而紧致。 他问:“你干嘛?” “调伞啊,等你动手,还不得月亮都起来了。”任渺渺双臂加持,用力拧摇把。 江勉起身,“拧不拧得动?” 男人悠闲的语气忽然在她头顶盘桓。 被别扭的情绪支配,任渺渺丢出话,“该你干的活你不干,弄得女孩子亲自上手了,你还出言讽刺了!” 江勉忽然低头沉吟一下。 刚刚不是她不准动伞,又叫他滚的? 忍着想笑而不能的心情,他顿了两三米,才抬起头。 少女踩在底盘上,拧动摇把的动作异常吃力,额头沁出点点薄汗。 舒了口气,江勉拍了拍她,垂眸,“我来。” 少女一顿,怒目圆睁,啐他句“这还差不多”,才缓和面容,双手交替拍灰尘,从底盘上下来。 但没想到底盘上的金属条卡了一下她的凉鞋。 她下意识回收重心,却一个趔趄。 “哎,你——”江勉拉住了她。 在她脊背压着伞的主杆,随着整个伞倾倒下去之前。 刹那间,钝钝的一声刺啦,劣质的伞身人仰马翻,伞骨插入沙子,扬尘阵阵。 但任渺渺没工夫关注化成烟雾的尘埃。 因为此时,男人宽厚温热的掌再次贴在她的腰间,另一手则紧紧攥着她右手手腕,痛感清晰,温热阵阵;他们相隔咫尺,视线交接,鼻息混合,彼此的容颜无比清晰地展现在面前。 他们以一个想入非非的姿势站在一起。 下一秒,她可能会逃逸他的引力;也可能,会跌进他怀里。 下意识,任渺渺舔了下发干的唇舌。 他长得,真的完全在她的审美上,每一次仔细看他,都无法免疫。 她还穿着他的衣服。 是的,曾经密不可分地贴在他肩膀、胸膛的衣料,此刻正贴在她柔软的身上。 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任渺渺赶紧打住心思。 江勉亦垂眸,非常绅士地松开了少女的细腰。 她坐下来,顾左右而言其他,“这,这伞质量也太差了吧!” 他笑:“嗯,太差了。” “而且景区好坑,东西好贵,网上的好评都是假的吧!” “确实名不副实,不如去金粉海岸。” 她指着七零八落的伞,“哎,还有!我们不会要赔钱吧?半截都入土了。” “无非押金收不回来,”江勉一顿,淡然道,“……入土为安,也挺好。” 入土为安……讥讽一下这个水货罗马伞,也正贴切。 不知不觉,任渺渺抿唇淡淡笑了一下,神经紧绷得以纾解。 她看了一眼江勉,看上去倒是气定神闲的。 日落之前的红晕弥漫在空气里。 他的耳朵尖也有微红。 在他面前坦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之后,任渺渺反而没那么自恋了。 他耳朵红了?大概是夕阳照的吧。 视线顺着向下。 “哎,对了。” 江勉抬眸,“怎么?” “你耳洞……”她真的很好奇! 之前江勉糊她的,现在回想,乡土习俗个鬼哦! “怎么了?” “你一个男的,”她努努嘴,“打耳洞干嘛?” “……想打就打。” “啥时候打的?” “高二。” 草,十七岁! 哥哥少年时,是真的什么都玩啊? 任渺渺佯装淡定,“医院还是小摊子?疼吗?” 她一个学音乐的女生,到现在都没打。 “医院,不疼,没感觉。” “你打了怎么不带?” “……你觉得现在,”他瞥了一眼她,“合适吗?” 嘁——搞虚假人设。 她杠道:“那你还留长发,怎么说!” 虽然已经记忆模糊,不记得真切的模样,她依旧清楚,就股子又痞又浪的味! 她的目光咄咄逼人,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江勉耐着性子,“……假期留的,开学剪了。” “哦,”任渺渺捏着下巴,饶有兴趣,“那你现在是玩心渐收,要好好学习,立正经斯文的学者人设咯?” 坐在她对面,江勉双手交叉着,大拇指相互缭绕。 他忽然一笑,唇角压着几分克制,“我从未立人设。” 言外之意,她脑补太多了? 嘁,又开始装逼,简直懒得跟你说。 任渺渺转身咕嘟喝了口的水,意兴消散。 “江勉,快六点了,我们走吧。” 男人深眸从一片惨淡的夕阳中起来。 他恍惚了一下,一阵一阵地海浪毫不客气地冲进耳膜。 背上挎包,她又一遍催促,“走吧,我想回学校。” “等下,任渺渺。”他郑重其事。 如果没有意外,他是准备跟她说清楚前因后果的,等待裁决的。 她知道的早了一点,知道的方式亦不合时宜了一些。 刚刚望向大海。 他开了会儿小差,想到些尚未实现的玄学问题。 比如穿越虫洞,会存在一个平行时空。 也是海岸边的夕阳如血。 他认真起来:“……任渺渺。” “嗯?” “跟我谈恋爱最大的好处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忽然脸上一热,伸手去推他:“……滚啊!” 搞什么啊,谈个屁!她是那种玩了一天,就轻易妥协的吗? “你听我讲完,”江勉沉静下来,“以后出去玩,我带你啊;任老师,我帮你摆平。” 任渺渺一怔完全…… 被鲨到了。 他就这么唬人的。 目光简单而澄澈,脸上淡得没什么情绪,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此时此刻,明明最正经的语气,却讲最不要脸、最没逻辑的话。 江勉静静地看着她,等候答案。 他觉得他的理由很充分,很有吸引力了。 于她而言,没理由拒绝的。 海浪翻涌,云雾移动。 他收回目光,搓了搓掌心的湿润。 少女转了转灵巧的眸子,作若有所思状。继而她看了过来,慢慢靠近。 一大股浪花拍上礁石。江勉喉咙一紧,眼眶干涩。 干嘛,她这是? 下意识,他往后一收。 少女忽然张牙舞爪,还来不及反应。 江勉只感到脸上一阵扭痛,一双柔软的揪起他的额角与下颌骨的皮肉。 “哎,干嘛!” 任渺渺理不直气也壮,“哼,人面兽心,我要看下你这人到底有几幅面孔!” 她是那么轻易被骗走的小姑娘吗? 作者有话要说:江狗:……我他妈要破相了,能不能别一言不合就动手??! 第33章 江勉真不知道任渺渺是在哪里养成的坏习惯, 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上次在酒吧揪头发是,这次扯他的脸也是。 她力气倒不小。 江勉只感觉灼烧撕裂从下巴蔓延到太阳穴, 一跳一跳的。 他反手握住少女的手腕, 睨着她,“没有,能有什么面孔?” “没有就没有啊, ”像是被吓到了, 她一愣,眼眶晶莹, “你吼什么!” “……我又哪里吼你了?”江勉缓缓松手,语气一松。 “那你下手那么重干嘛!” 少女皱着眉头轻揉手腕,皮肤白得像醇滑的乳汁, 腕部确实泛起了极为扎眼的红晕。 “……不是故意的。” 他没用多大力气,但哪里想到她如此痛觉敏感。 少女哼了一声。 提起手包,按着红彤彤的手腕起身离开。 江勉跟在后面。 心里却发怵, 想着她可别又因为这点小事哭鼻子。 好在她步伐轻快走到了车站, 转过身时并无异样, 反横眉催促他走快一点。 松了口气,他疾步跟上。 夕阳没入山的边际之前, 二人坐上了返程的观光公车。 大概是下午闹累了,上车之后任渺渺安静很多,她半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看望窗外的景色。 江勉亦微微出神。 从前, 能轻而易举地看透她耍的小聪明,现在他有了些失控感。 比如刚刚,二人好不容易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他趁机主动提起旧事, 她只是嘻嘻哈哈,糊弄了过去。 江勉舒了口气,“任渺渺,我刚刚说的,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她回头。 “跟我在一起,我可以带你玩。” “咳,我在考虑啊,”少女的目光再度看向窗外,语气懒洋洋,“但估计,还得三四个月吧。” 江勉:…… “哎,不对。” “怎么?” “我不跟你在一起,你就不带我玩?”她煞有介事,“你追求我的诚意的呢?” 是为这? 江勉失笑,语气极为正经,仿若带着歉意般,“失言了,玩儿,带你。” “这还差不多。” 江勉抿了抿唇,他听到了。 最后这一句,可算带上几分笑。 * 下了班车,江勉送了任渺渺到楼下就走了。 爬楼梯回家时,任渺渺不禁感叹风水轮流转,时不时薅两下,揉两下江勉,这感觉不要太爽! 开了门,任道远前来关切问候,“下午玩得怎么样?” “挺好哒!”任渺渺挂好挎包,“不过我得先去洗个澡了!” “哎,不对,你出去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吧。” “唔”了一声,任渺渺交代了下午冲浪把衣服打湿的事情。 “那小江呢?” “他走了啊。” “送你回来的,到楼下?” “不然呢?” “也不喊人上来坐坐……”语气还有点责备。 任渺渺往卧室走,找换洗衣物,任道远一路跟着她絮絮叨叨个不止。 直到她把闺门一关,老父亲才止步。 半小时后,洗净一身海腥的任渺渺趴在床上,打开了微博。 今天收集了不少素材,比如大海,棕榈树,日暮夕阳,还有偷偷拍的江勉的照片。 @渺渺R:你闭上眼睛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宇宙的转动。[图片] 她向来小心眼爱记仇。 发微博,显然这是给偷窥她的那位看咯。 发完之后,任渺渺退出自己的主页,刷起热搜八卦,这时沈娉婷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渺渺!你跟江勉在一起了?” 任渺渺捂了一下耳朵,“没啊,干嘛啊,大呼小叫的。” 原来是她在微博看到了那篇博文,立刻开始质问她了。 “拜托,姐妹,才过一天,我能这么轻易答应?”任渺渺一记白眼,解释了发微博是给别人看的。 沈娉婷嘘声:“还以为是因为我下午没答应跟你去玩,你就被个野男人趁虚而入了呢。” “切,你戏太多!” 为了显得自己不是一心扑在恋爱上,任渺渺问起朋友暑期实习的新工作。沈娉婷说了说去工作室一天日常,感慨起就业面窄这类老生常谈的话题。 末了,她不忘补一句:“嗨,我跟你说这干嘛……你又不会体会这种心情。” “呃……那你当我没问。” 诚然如实,从小到大,虽然不是出于本意愿,她一路被任教授安排得顺风顺水,慢慢就习惯了这份安逸。 关于未来职业规划,还真没想过。 任渺渺难得深沉一次,细想了两刻。 “行了啊,不说了,我明天还有早班,”沈娉婷道别,“对了,还有啊,渺渺加油哦,你可千万再多坚持几天!” 任渺渺回过神,“呵,再您的见!” * 因为刚刚被老父亲抓过,任渺渺有贼心无贼胆,并不敢出去太过猖狂地玩。于是她在家过上了无聊的暑假生活,简单的几个字就能概括:空调、西瓜、追剧。 此间的一周,任道远也十分奇怪女儿的反常。今年明明恋爱了,竟也不出去约会,日日在家呆着,偶尔还会练练琴。 转念一想,他从江勉身上找到了解题。大概是受他的熏陶,女儿终于知道上进了。 任道远相当欣慰。然欣慰持续了不到一周,他心情渐渐烦躁起来。 家里陈设乱了许多,茶几上丢满了零食、护肤品、水果甚至还有衣服,最重要的是遥控器始终掌控在女儿手上,他已经错过两期节目了。 终于,在某个电视被霸占的晚上。 任道远:“任渺渺,你能不能出去玩会?天天在家有意思吗?有几个年轻人像你一样?” “啊,咋了?”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任渺渺抬头,“我在家不挺好的吗?” 沈娉婷上班,没人陪她着逛街购物;庄子期倒是闲人一个,但酒吧又不能去。 至于江勉?她还得吊着他呢。 这个星期,据不完全统计,她已拒绝过三次晚饭散步、一场电影、一场音乐会。 诱因就是那晚沈娉婷内涵了她见色思迁,意志不定。 她一想,确实是。 为了意志坚定点,那她不如直接拒绝,来得直接了当。 任道远继续试探,“江勉最近在忙什么?” 她抬了抬眼皮,“我哪知道。” “……你们闹矛盾了?”语气忽然凝重。 “不是,老爸,您……”任渺渺顿了顿,“您咋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按常理,刚确定关系的情侣往往正处浓情蜜意,恨不得24小时绑在一起。 江勉这孩子是做研究的,性子沉静理性,不湎于儿女私情可以理解。但自己那个粘人又爱闹的女儿他还不了解? 任道远深以为是他们感情出了问题。 听完老父亲毫无边际的猜测,任渺渺噗哈哈笑出声。 她开始胡编乱造,“没有的事儿好吗?江勉在搞项目啊,平时时间挺紧的,再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能视频、能聊天,夏天热的要死,还非得每天傍晚出去散个步吗?” “……那倒也是。”犹豫了一下,任道远还是想女儿出去,“不过,年轻人还是要多出去走走。” 任渺渺舒了口气,一个挑眉:“……爸,我看您还是有话直说吧。” …… 就这样,任渺渺从老父亲那坑到了一笔约会资金。 “渺渺,明天周末,不用回来太早,十一点之前就行了。”房门外传来一声吆喝。 “哦,知道了。” 嘁,她还不知道明天是《非诚勿扰》播出的时间? 她十一点回,卸妆洗澡护肤一套流程下来,不到十二点肯定没完。 钱进账了,她是喜的。 但沉寂的聊天框让任渺渺犯起了难。 本来刚和娉婷约好一起看电影,她又打了电话过来,说周末的临时通知加班。 所以,该找谁? 任渺渺相当矜持地明知故问。 上周推了江勉多次,她现在却主动提出看电影,不好吧? 但是按道理讲,是江勉在追求她,她娇纵任性一点,好像也无伤大雅。 男女关系里,最忌讳过犹不及。 撩得太火引人生厌;晾得太久,不给进度条,男人也可能会半途跑路。 再说,过两天江勉是不是要回老家了?任渺渺陡然一愣,成功说服了自己。 她心安理得地点开了聊天框。 但是,又怎么说呢? “在?周末的电影我被放鸽子了。” “我周末有空了,我觉得你上次说的电影,可以一看。” 亦或再委婉点,“你上次说的什么电影来着?好像评价挺好。” 挠头纠结了三分钟。 叮咚一声。 江勉:【明天去看电影?】 !!! 他这怎么,跟心有灵犀了一样! 不要慌。 任渺渺发出一个的问号。 三分凉薄三分迷惑和四分漫不经心,写满了冷酷傲慢,我不好约。 江勉:【是任老师问我的,他问我最近忙不忙。】 任渺渺一惊:【??】 江勉:【我说还行,不怎么。】 任渺渺:【???????】 问号一多,瞬间沙雕惊恐起来! 啊喂,她刚刚跟她老爹糊弄住,他扭头就卖了她吗? 任渺渺继续打字:【不是吧,不是吧】 江勉:【其实没有。】 话讲一半,戛然而止。 没有,没有什么,倒是解释清楚? 屏幕上放显示“正在输入”。 足足持续了快一分钟。 您这是在写论文,查文献吗? 任渺渺心在锅上,都快焦死了! 终于一声叮咚。 发过来却是一条几秒钟的语音。 任渺渺怔住,定神看了三秒。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哦,想起来了,起初她不也发过语音给他? 任渺渺嘘了一声。 江勉·土到掉渣·小儿科,就只会玩她玩剩下的? 撩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她温吞吞地把听筒放到耳边。 一阵轻盈的朗笑传了过来,伴着沉稳均衡的呼吸。 跟着,清澈干净的嗓音才传入耳畔。 忽而,耳根一痒。 “没说什么,骗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江:碰一下都怕疼,这可咋办? 第34章 次日, 风光旖旎,艳阳高照。 下午三点多太阳才下去了一些。 这会儿是约好出街的时间。 江勉如约而至,扣响了门。 “渺渺, 在屋里干嘛呢?”任道远喊, 完了又招呼江勉先进来坐一会儿。 打着哈欠,任渺渺悠达出卧室。 男人在沙发上坐着,又是以相当谦和礼貌的形象。 她怔了一下, 耳畔似乎又回荡起那段语音消息似的。 “……你来了, 那稍微等我一下。”任渺渺故作常态。 江勉笑,用很懂的语气, “不急,你好好化个妆。” 半小时后,在任教授的注视下, 小情侣手拉手,欢欢喜喜出了门。 当然出去之后,“矜持”的任渺渺就撇得干干净净。 今天江勉还特意开了那辆拉风的特斯拉。 大夏天不用挤地铁, 任渺渺还是相当受用。 一路上, 他不时会瞥她两眼。 少女煞有介事地戴着墨镜, 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一副高冷孤傲、谁也不爱的架势。 冷气凉嗖嗖从风口出来。 等待红绿灯的空档, 江勉垂眸。 少女她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捧着手机玩消消乐。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的胳膊上浮起一层细小而近乎无的汗毛在打战。 车灯转绿,他收回目光。 这才顺带右手拨弄, 调小了出风量。 二人在四点整到达了商场。 电影在五点半左右开始,现在的时间显得格外尴尬。最终,他们决定(主要是任渺渺决定)先解决晚饭。 因为中午吃的完全没消化, 不大想吃正餐,任渺渺兀自往美食城走。 江勉当然是跟着。 烹炸蒸煮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长街两侧窗口的炸串、烧烤、甜品、各色小吃琳琅满目。 谁也想不到冷酷的墨镜后面,藏着一双闪闪发光的眼。 任渺渺疯狂吞口水:如果和娉婷一起,她们能扫完一整层! 逛了一圈之后。 他问:“想好吃什么了吗?” “啊,那个,想吃鸭血粉丝……”事实上还有螺蛳粉、生煎包、牛肉粉、大香肠、烤生蚝。 江勉“嗯”了一声,从善如流。 二人进店时,刚好占到了剩余的最后一个位置。 任渺渺不胜欣喜,特意加的鸭肠、鸭胗在瓷碗上堆起一座小山。 “你不加料啊?”她抬眸,看着刚刚送来的江勉的汤碗。 江勉挑了两筷子,葱花、豆角翻涌到下面,“加了,加了豆腐泡。” “哦……” 看着少女埋头苦干,江勉才舒了口气,提筷开动。 他平生不喜欢内脏、动物血块之类,总感觉似有腥腻之味。待她吃抹干净,他也不过把粉吃了七七八八,半碗都是鸭血。 江勉极快喊她出来,不想她发现自己浪费粮食。 往外走的路上,任渺渺又买了几串铁板鱿鱼。 刚咬下一口,看了眼跟班跟了一路的江勉,她说:“……你要不要吃?” 江勉:“你吃你的。” 虽然没怎么饱,但等会要去看电影,吃点爆米花就差不多了。 他们走向美食城出口的最后一个转角。 正好一家甜品站在声势浩大地做着特价活动,走进了一打听,原来是七夕节情侣特供冰淇淋。 垫在下面的是香草奶油,上面搭着红豆、巧克力豆还有自选水果。 任渺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没多想,当机立断就拉着江勉就去排队。 周遭男男女女成双成对,或对视谈笑,或倚在一起腻腻歪歪的。 她反应过来,“咳,我还没答应啊,你先当下工具人,不行吗?” “没说不行。”江勉淡笑。 在一众情侣之中,他们俩,倒也不突兀。 此刻,少女还无意识地牵着他的手,掌心软绵绵的,指尖却有层硬硬的薄茧。 排了快十分钟队,终于轮到,任渺渺才松了手,拿起手机。 摩挲了一下指尖,江勉回神抬眸。 收银员在对面,笑着说需要展示一下手机里的合照,自证情侣关系。 “这么麻烦?”少女咋舌。 收银员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毕竟非情侣冒领活动的人太多了,设一个门槛,虽然门槛低,但多少能拦住一些白嫖怪。 “非得这样吗?” 所以,还得现场跟江勉合照一个? 收银员笑,“呃,或者现场接吻,只要能自证也可以啊。” 任渺渺很尴尬地看了一眼江勉。 得出结论:这活动真的低俗且无聊。 半臂往前一压,她向下扒拉墨镜,“哎,你看我们不像情侣吗?” 她心想着,撒娇不成,就只好求江勉合照了。 收银员难为情地滚了滚喉咙。 女生露出的脸庞已经很小巧精致,但这双水灵的眸子更让人惊艳。 她又抬眸看了眼侧后的年轻男人,亦是清隽斯文,眉目清澈。 他们好像,确实是她今天遇到了颜值最高的情侣哎。 虽然脾气古怪,一个赛过一个的傲慢。 长得赏心悦目似乎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被漂亮小姐姐看着,她都快心动了。 收银员张了张口,准备勉为其难答应。 这时,后边的年轻男人勾笑了笑。 走了半步到他女朋友身旁,附身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少女的脸颊,学着女生的语气,挑眉,“怎么,不像吗?” 当场被塞狗粮,收银员忽然抖擞。 什么像啊,完全就是神仙情侣!! 她立马低头出单,不忘偷瞄女方的反应。 少女的脸刷一下涨红,心脏也前所未有地乱跳。 任渺渺承认,曾肖想过许多次的他的唇。 就在刚刚,那摸软绵温和,像只温柔的蝴蝶短暂地停在她的脸颊。 很快她回过神,扭头就是一拳锤他胸口。 这人忒不要脸了! 却见的是张笑意盈盈的脸。 还是第一次见江勉这样,毫不掩盖眸中的情绪,笑容全然发自内心,干净明媚。 她收回拳头,瞪眼,“你干嘛!” 他笑得毫不掩饰,“……人家不信。”所以才证明给人家看了。 任渺渺:“……” 所以为个冰淇淋吃了亏,她早点邀请他合照,不香吗? 看着打情骂俏的收银员眯眼笑。 她磕到了!男帅女靓,尤其男方简直太理想化,看着挺漫不经心,斯文冷静的,对娇纵的女朋友却像换了个人,完全是让人难以抵抗的温柔宠溺。 少女讲话戳破她脑中的粉红泡泡,“哎,可以给我们了吗?” “呃,啊,你们的特供冰淇淋好了。” * 二人在电影开始前五分钟进场。 少女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径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捧着两桶满溢的爆米花,江勉只好落在后面,等来往的人流渐息,才坐在她身旁下来。 周遭吵吵嚷嚷的,放映厅幽暗漆黑。 任渺渺拿着杯冰镇可乐,掌心凉意阵阵,同样浸了她满手的水珠。 她还在想刚刚。 诚然如是,她一早就觉得江勉的唇是她见过最勾人性感的唇。 不薄不厚,饱满适中,唇珠很淡很淡,近乎于无,有种清冷禁欲之意,可偏偏唇角走势上扬,结合起来看,整体有种散漫清冷的意味,可唇齿稍动,就显得极为平易近人、亲和温柔。 就是这样两瓣唇,一点矜持都没,吧唧一口,点在她脸庞上。 要说她血亏……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血亏。 任渺渺偷偷睨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俊逸的轮廓在黑暗的环境中染上几分暧昧。 淡定从容,像个没事人一样。 呵呵,好像是她想太多。 纵横玩乐场这些年,怎么越活越回去,这么轻易教一池春水吹皱。 电影恰好开始,屏幕上开始播放许可证。 整顿心情后,任渺渺又看他一眼,“哎。” 江勉回过神,把爆米花塞了过去,“哦,忘了给你。” 任渺渺:“……” 她哪里是要爆米花? 淡定如斯,这人真不打算解释两句? 见江勉不吭不响,任渺渺负气扭头。 看电影!这部是她期待了大半年的爱情片呢。 男女主颜值颇高,演技也可圈可点。尤其,这部片子还是男女主的定情之作,电影刚刚拍完没多久,二人飞国外办世纪婚礼去了。 所以,她是冲着磕甜甜的CP来的。 影片放了十来分钟后,任渺渺逐渐意识到不妙,这好像是个晦涩的文艺片。 人美,构图美,布景精致考究。 可让她这个俗人完全提不起兴趣,再加上电影的情节意识流,节奏慢如龟爬,色调亦昏沉晦暗,台词也弯弯绕绕,充满隐喻。 看了一会儿,她只想躺在软椅上睡过去。 同样,江勉一向对讲情情爱爱的文艺片不感冒。胜在布景和画面确实美,他稍比任渺渺认真一点。 播了近40分钟。 电影终于迎来了一个小爆点。 是女主演的一场充满隐喻与情.色意味的戏。她赤条条地仰躺在浴桶中,鬓发湿润,脖颈后仰。 潜入水中的手臂微动。 桶中波澜涟漪,女人脸上亦是昏沉与徜徉。 滚了滚喉,他瞥向旁边少女的反应。 周围有窸窸窣窣,观众议论的声音,她刚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眸光涣散看向大屏幕。 忽然,少女眼神一顿。 好像是发现了,这镜头背后的——别有深意。 这……女主角是在干啥? 是那个那个吗? 任渺渺能感觉到耳后微烫。 下意识地,她侧目看了一眼江勉。 好巧不巧,二人就这么对视了。 光影忽明忽暗,电影里主人公在轻轻地喘息,像春夜里某只勾人的小猫。 怕被发现自己脸红似的,她舔了一下唇瓣立刻回过头,却忘了,这是在漆黑的影厅里。 江勉多看她一眼。 少女双手紧握,放在膝前,局促极了。 单手在唇边一咳,也盖住了观影的迷之尴尬。 这时他们还不知道,这段情节只是尴尬的开始。 越往后看,越明白这讲得是个充满了性张力的艺术家的故事。 男主角也不大正常。 时而温柔,时而癫狂,还对女主角充满了幻想。紧跟着的,就是幻想之中男女主的欢爱。 拍得还挺唯美,光影艳而不俗,哀而不伤,昏黄的光线像一层雾笼罩在床幔上。 床幔飘摇,床脚微震,乳白色的床单逶迤拖在木地板上。 拍得一点也不露骨,手法却很欲、很潮热,观影的人仿佛被注射了兴.奋剂,莫名的躁动氛围在观影厅内如迷雾般弥漫。 她早成年人了。 激情画面嘛,任渺渺自诩比这香艳的都看过。 不过在公共场合看到尺度如此之大的电影,还是第一次。多少有点难为情,她最后还是低下头,假装玩起手机。 镜头过去之前,任渺渺全程支起耳朵听起对白。 唔,终于过去,开始正常对白! 任渺渺喜滋滋抬头,笑意僵住了。 前排的一对男女正难舍难分,痴缠在一起,口水交换的渍渍声开始立体环绕,入侵她的耳朵。 啊,辣眼睛!那男的还开始动手动脚了! 公共场合,不能注意一点吗? 刚看完电影里的,面前又有一对现场直播。 任渺渺内心复杂之余,捂着胸口,小心翼翼看了眼身旁。 男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呢。 但他肯定也看见了,正前方,目标那么大个! 正当任渺渺收回目光,江勉却回了头过来。 低着头,唇瓣微抿,“怎么?” 语气淡得好像只是疑惑她的目光似的。 任渺渺心中涌起一震做贼心虚,越发觉得喉咙干。 她勉强一笑,“……没事啊,看电影。” 说完,顺手拿起杯槽里的可乐。 咕咚咕咚,殷红的唇釉沾染了透明吸管。 深深吸了一大口后,任渺渺身心都冷静了。 正准备放回去,她一愣,又看了看左手边,还有杯沾着口红的……可乐。 江勉:“你拿错了。” “……” “不过,也没什么。”他笑得淡淡。 随后,接回她手里那杯,轻呷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不慌,在一起的话,应该在38章左右qwq 话说,渺渺和江狗看的电影是《二次钟情》的戏中戏,感兴趣可以去康康呀~ 第35章 顿时, 任渺渺感觉一股热流由足底蹿到心尖,然后再度蔓延到四肢百骸。 电影还在继续讲述着什么,她已有点听不清。 江勉已经放回空空如也的可乐, 看了几秒钟荧屏, 他又侧过头来。 因为大家都在观影,他的声音压得低沉,“怎么了?” “没怎么啊。”她壮着胆子, 迎着他的目光, “就,喝错了, 怪不好意思的。” 低了一下头,江勉再度抬起头时,唇边勾着淡淡的笑, 有种散漫的勾引。 任渺渺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放在了他的唇上——她内心曾用无数辞藻形容过,却难表万分之一的迷人的唇上。 这一次,她难再找出其他的形容词。 驱使她目不转睛的, 是胸口不断攀升的心跳, 和一种最原始的占有的欲望。 面对这样一双完美的唇, 她只想日日夜夜同他接吻。 霸占它、舔吮它、抑或是轻轻咬与纠缠。 电影里哗啦啦一声骤雨降落,任渺渺终于把理智拉了回来。 她赶紧打消了脑袋里乌七八糟的念头, 目光游移到屏幕上。 忽然手背被覆盖住了,她一愣。 江勉倾了半边身子过来,微微低头看着她,念出了“渺渺”两个字。 念她的名字, 嗓音流转,跟施了魔法似的,挠得人耳朵发痒。 任渺渺有些防备地向后一缩。 “你躲什么?”他问, 继而笑意渐浓。 她磕巴一声,“我……我没啊。” 江勉依然看着她,目光沉沉。 而且她的右边手臂被他覆压着。 男人的上半身虽然没直接触碰到她,但欺压过来的重量似乎能隔着空气向她传递。 影院里人声安静,只有噼里啪啦的滂沱大雨 任渺渺从未如此心跳如雷过。 英俊的面庞一点点凑近,近得她几乎能感受到男人扑在自己脸上的鼻息。 可偏偏,他恢复了正色,眉宇舒缓,唇瓣轻合。 正经又斯文。 就在距离她还剩十公分的时候,江勉停住,目光亦落到她的下半张脸上。 他忽然笑了,把眼睛对上她。 “刚刚在想接吻,是吗?” 一瞬间,任渺渺仿佛被定身。 缓和了一两秒,她扭过僵硬的脖颈,“……你少胡说八道。” “是,或不是?”江勉执着。 见她不语,他忽而放出几声笑。 继而伸出手轻轻抬起少女的下巴,哑声,“我想了。” 任渺渺看到他漆黑幽深的瞳孔里印着自己。 刹那间,理智尽失。 江勉给了她差不多十秒拒绝。 她却没动。 他垂眸失笑,很快恢复正色,挑着少女下巴的手一紧。 他看着她眼睛,慢慢向她近凑。 任渺渺知道,她又被他蛊惑了。 但这一次,可能是环境渲染得刚好,可能是她端架子端累了,也可能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太过于迷人。 他向来自信、从容,看似云淡风轻,斯文禁欲,骨子里却埋雪狼般野性。 她想彻底放弃抵抗,心甘情愿做他看中的猎物。 凑过来的俊脸愈来愈近。 心脏的小鹿乱撞不止,任渺渺还是忍不住目光向下,紧紧地盯着他的嘴唇。 所以就这样,要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可是才过了十几天……但对比按照她之前有过的快餐式恋爱,十几天好像也不短。 除了瞒着她初遇在酒吧的事,还有逗了她几回,江勉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面对他…… 她真的好难把持。 短短两秒内,任渺渺终于下定决心:豁出去了,反正早晚要在一起,多亲一次肯定不亏! 她顺从地合上了眼睛。 谁知道温柔又痴缠的吻并没有如幻想之中降临。 他停了下来。 任渺渺睁眼。 却见江勉揉着眉心,靠回原位,拿起了震动的手机。 应该是急事,他郑重地说出去接个电话,便消失了三分多钟,再次回来时,脸上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放松愉悦。 江勉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当即说了要回去研究所一趟。 “啊?”她声音一高,立马捂上嘴,语气转向失落,“……哦,那你回去吧。” 这也是意料之中,除了学校的事,哪里还有什么急事。 “那我走了。”他舒了口气,深深看了她一眼。 任渺渺挺直腰板,面对荧幕, “……你走就行了,看完我自己回去。” 江勉站起了身,顿了顿,又附身低头。 倔强的少女愣了一下,仰头的空档,他轻轻掠过她的唇瓣,“事情很快,等我,你看完,我接你回去。” * 剩下的半个小时,任渺渺不知自己是如何看这部影片的。 江勉走后,她的食指总忍不住轻点在下唇,似乎每触碰一下,都能引她回忆起那股若有若无的真实触感。 从观影厅走出来的时候,很多人在唏嘘片中带有悲剧色彩的开放式结局,唯有任渺渺面容轻松,唇角带笑,仿佛跟别人看的不是一部电影。 江勉最后还是吻了她! 虽然如蜻蜓点水,浮光掠影,但是四舍五入,下次就是又湿又欲的舌吻了! 她已经完全看开。 矫情什么,作什么? 早点开始甜甜的恋爱,趁暑假好好跟江勉浪一波,它不香吗? 任渺渺到影院外的奶茶店坐下,点了杯波霸加倍的奶茶。 浸泡到刚好的波霸又Q又弹压,奶与茶水交融又的醇香甜而不腻,在唇齿之间一点点蔓延开,整个世界仿佛都要陷入热恋。 他要她等他回来哦。 当时那个眼神真是又深邃又迷人。 一回想起刚刚的,任渺渺就难忍想捧脸尖叫或傻笑的心情。 咕嘟咕嘟灌了自己好几口奶茶,她才强行压住唇角溢出的笑,摆正心态。 淡定,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 激动成这样,至于吗? 事实上,这次是真的至于。 从奶茶店出来后,任渺渺终于想起来吃吃喝喝了一下午到晚上,该去卫生间解决下生理问题,对着镜子补口红的时候,看着镜中年轻俏丽的自己,又露出个淡淡的笑。 生怕让别人觉得她奇怪,她赶紧抿了抿唇,假意在看补好的口红。 看完电影还早,不过晚七点。 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任渺渺直接蹬蹬下了楼去购物打发时间。 老父亲今天给的钱管够,从衣服鞋帽到彩妆护肤,再到潮牌珠宝,她逛了个遍。 任渺渺一向迷信维持恋爱的新鲜感,需要不断维系自己形象,今天趁者开心,她一口气又买了三四套衣服,才感觉腿脚稍累,坐到椅子上休息。 转眼已八点半了。 任渺渺:【哎,你什么时候回来?】 任渺渺:【我在一楼大厅的2号门这玩手机哦】 这么着急回去,肯定是有真的要忙的事。 任渺渺发完两条微信,慵整素手,自己手机电量还算可以,便点开了上次还没通关的消消乐。 玩起游戏来全情投入,她也就不再心口冒泡地傻笑了。 不时还会绞尽脑汁,思考怎么过关消方块。 这个关卡重复了三遍,她终于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运气过了。 长长舒了口气,任渺渺关了游戏,开始刷微博。 “任渺渺,你一个人?”一个尖锐且别有深意的女声在面前一立。 她抬了头,两个年轻女孩手托手逛街,左边一头乌黑长发,穿着剪缝露腰裙的女生她认识。 叫叶雪,隔壁班的,而且她很是认识,前男友的现女友,也就是渣男劈腿对象咯。 绿茶配渣男,任渺渺没有丝毫意见。 再加上今天心情不错,她只是淡淡翻了个白眼,换了个方向继续玩手机。 叶雪旁边的闺蜜嘘声,“哎,任同学,你这么傲的啊?不理同学的吗?” “哎,你别乱讲,”叶雪嗔怒,又柔声柔气地道歉,“任渺渺,再见咯,时间也不早了,项阳还在外面等我,我们就先走了。” 任渺渺翘起二郎腿,嗤笑了一声,“……妈的,有病。” 叶雪骄横,“哎,你怎么还骂人了……” “我说你了吗?”她挑眉,指着旁边随地撒尿的宠物狗,“我说它呢,你答应干嘛?” “你……”叶雪被怼得口不择言,“就你这种女人,水性杨花,生活糜烂,活该没男人要!” 那八个字的肮脏形容,一下噎得任渺渺血压飙升。 也不顾在商场大厅了,她站起来,“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没说错!不然项阳为什么不要你!” 任渺渺怒极反笑。 她的家庭出身最起码还算艺术世家,有业务水平也是有目共睹的,还有老天跟父母赏的才华和相貌,她自凭自己都能干很多旁人干不了的事,这绿茶跟她说她的价值在于男人? 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她翻出手机里还没来得及删掉的电话。 那边的项阳惊喜又惶恐:“喂,渺渺……” “你现在是不是在城心百货,一分钟,赶紧把你疯婆娘带走。” 叶雪怔住了。 在项阳面前,她一直扮得又乖又内敛。 她只不过是想跟闺蜜嘲讽一下傲慢的任渺渺。 果然在一分钟后,项阳匆匆忙忙进来,皱着眉问她怎么回事,又点头哈腰同对面的高傲的女生道歉,“对不起……” 任渺渺:“……哎,可别,我可担不住。” 就这样,项阳攥着搞事的现女友急冲冲出去,一路上,好像口角不断,还在争辩着。 他们走远了,任渺渺才带上墨镜,赶走了旁近一群看热闹的人。 别提多烦了。 从刚入学,她就极其讨厌叶雪这个人。 专业课日常爱划水,跟男老师们的关系倒处得很好,天天整些歪门邪道。 甚至还对她爸个中年男人献过殷勤,要不是任教授慧眼识人,告诉她,她还不知身边有这种同学。 还有刚刚,她言辞凿凿说自己名声差。 她确实经常出入游乐场所,认识不少人。 但从这就能含血喷人了? 任渺渺极气。尤其感觉身边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 她只好收了手袋,冷脸换个位置等待。 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一下子从顶峰坠到谷底。 已经九点多了,江勉也还没回她。 她只好敲了敲沈娉婷,刚刚对方下了班,二人吐槽了好一阵。 沈娉婷安慰她别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与事情烦,她才渐渐消气。 “哎,对了,你还在城心百货啊?都几点了,电影早该看完了吧?” “啊……看完了。” 沈娉婷关切道:“你怎么一个人啊,不是说跟江勉一起?” 任渺渺解释说他临时有事回去了。 怕娉婷说要来接,她又补充了一句:“……他,就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听筒那边发出呦呵的取笑声,“不错不错啊,那我明天还上班,就先休息了啊。” 所以他应该是真的快过来了吧? 任渺渺在微微心虚中挂断了电话。 但既然他要她等,那他一定会来。 长长舒了口气,她再度落座在长椅上。 时间,晚九点半。 任渺渺慌了一下,安慰着自己没事,十点才关门。 过了不久,商场的广播放起来了萨克斯《回家》,安保开始驱赶各个楼层的顾客,思忖片刻,任渺渺想到夜间还在营业的影院,便再度上了四楼。 影院大厅还有幽幽的几盏灯亮着,维系深夜热闹的假象。 一大波人流进了影厅,等候观影区忽然空旷很多。 好在又有零零散散的人进来,等待他们的场次。任渺渺才觉得自己不像个异类。 哦,还没跟江勉说她回四层了。 吧嗒吧嗒发了具体位置。 手机的电量也只剩20了,为了省电,她没再玩过。 又知过了多久,一拨人从影厅出来,一拨人从又进去。 再次摁亮手机时,是十一点。 老父亲打了电话过来,问她在路上了吗。 “……呃,在了。”任渺渺抿了抿唇,“您放心,等会儿就到。” 她不知道江勉在忙什么。 真的忙到连个消息都不回? 已经十一点了,她还要继续等? 再等下去也无意义了。 忽然之间,任渺渺感觉胳膊发凉,一个晚上,她跟经历了大喜大悲似的。 心情逐渐随着夜色变得僵硬。 手机还有15的电。 再不回家,连打的的钱都付不了了。 怅惘地看了一眼吊顶上明黄的灯,任渺渺低下头,在聊天框缓缓输入“我走了”,最终,却又全部删掉。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12点之前发出来,有点粗糙,明天白天捉虫排版改!骚瑞!!我实在是太困了! 感谢在2020-08-17 22:10:48~2020-08-18 23:5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很cool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渺渺, 回来了,电影好看吗?” 一面接过女儿手里的大包小包,任道远一面又唠叨责怪, “咳……你这也真是的, 不出去则已,一出去,野得都不知道回了, 让你十一点回来, 你还真不知道早点?” “哎,行了。”任渺渺撇了撇嘴, 抢过老父亲手里的服装纸袋,进屋,“我累了, 我要洗澡睡觉。” 砰地一声就是闷响。 任道远怔在原地两秒。 而房门的另一边,任渺渺抵着木板。 低头,眨了眨眼睛, 睫毛卡住了眼眶里呼之欲出的委屈。 洗完澡, 睡意被驱散了几分。 她换上了睡衣套装, 翻出充电插头给电量告罄的手机连好。 屏幕上框弹出了消息,心不由地抖了下, 又很快恢复平静。 是沈娉婷问她回去了没有,电影好不好看。 任渺渺:【电影还行吧,刚刚回,怎么了?】 沈娉婷:【江勉送你回去的嘛?哈哈哈, 不讲讲?】 任渺渺:【送我回来个鬼呦】 沈娉婷:【???】 几个小时之前,故事情节还不是这样的。 任渺渺简单地回了朋友,说江勉一直没回来, 再多的,她也不知道。 沈娉婷讪讪不知该作何言语。 感情的事情虽然傍观者清,但她也不敢妄自劝合或者劝分,瞬息万变的,搞不好就成了罪人。 她叹息着劝任渺渺再等等,以洗澡为由暂时中止了对话。 退出了微信后,任渺渺去看了看娱乐新闻解压。 却感觉心脏里有个气球在不断膨胀似的,没十分钟,她又别扭地打开聊天界面。 消息依旧在停留在一小时之间,对话框仍干净整洁。 她自问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研究所突发急事喊他回去,她当然可以理解,但是他杳无音信,一句解释和回复都没有,让人心里很堵。 若真的事情出乎棘手,他也该知会她一声,好让人放心,可他偏没有。 该不会,在路上出了意外? 任渺渺自己给自己吓了一跳。 她心中忽然燃起一种难言的恐惧。 害怕接到他电话真的是不好的消息,又恨怎么还没有他的消息。 她躺在床上,没有点一盏灯,只有窗外的城市灯光漏进来有些光亮,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黯淡的顶面一角,正好承接住了射进开的路灯。 孤独、刺眼、尖锐,使人产生出不由分说的紧张感。 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在紧绷的情绪之中昏睡过去的。 浅浅的睡眠持续了五分钟时,任渺渺被握在手心的震动吵醒。 突然刺眼的屏幕光亮让她眯着眼睛才辨清—— 是江勉。 任渺渺立刻从床上坐起,“喂,你……”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那边沉吟了一下,才问:“……你回去了吗?” 声音沉静无异,看来是一点事都没有。 亏她还担心他。 “肯定早就回了,”任渺渺顿时鼻尖泛酸,却倔强地扬起音调,“不然等你到天亮吗?” “事情有点棘手。”不仔细听,很难听到男人声线里的颤抖。 任渺渺:“有多棘手,棘手到你抽不出个时间,发条短信?” 江勉沉默了下来。 起初他只以为是数据模型错误,稍微订正,很快就能回去。 谁知道后来又去了在观测站台重新取数据,等他想起来时,手机已经没了信号。 那组数据确实事关者大,所以偏偏忘记,偏偏凑巧这样的说辞,他说不出口。 一来是他的问题,二来任凭谁也不会轻信。 任渺渺过了三五秒还没等到对面的解释。 正在这时,任道远的脚步靠近,敲了敲门,“渺渺,在跟谁讲话啊,还没睡啊?” “没跟谁讲话,刚刚在看视频,我就睡了……” 她托着手机,至多只等了两秒,随即,便挂了通话,把手机往旁边一丢,躺倒在床上。 她是真的很不喜欢被爽约。 从小,她去游乐场,任道远缺席得就够多了。 那时候她委屈,她可以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而今,却只能小腿勾盘上空调被,埋进面前的枕头。 她不由又想起小时候的回忆,任道远肯定以为她忘记了,事实上她一直记得。 印象最深刻的是六岁生日,那天太阳又大又烈,她在水上乐园玩的一天,皮都晒掉了一层,也没等到爸爸来。 到了傍晚,回家的公交上小朋友们都挨在爸爸妈妈中间有说有笑,她只有回过头,扑在叶俏怀里。 一个人时,尝尝觉得无所谓,但母亲的怀抱又软又热,有了对比,人才感觉越得到抚慰,越是委屈。 她从小就倔而要强的,才不要当个爱哭的小孩,还会咬着嘴唇努力控制自己。 可是孩子终究是孩子。 她趴在叶俏的胸口,小脑袋靠在肩膀上,眼泪自然而然就落下来了。 是一场发泄得畅快干净的嚎啕大哭也就罢了。 可她偏偏不是,而是压着嗓子,低声一抽抽。 叶俏抱着她下车,半边肩膀已经被眼泪和鼻涕打湿,“渺渺,不哭了,乖。” 母亲抱着她轻哄,声音和目光都是温柔又治愈。 回家碰上门,又给她递最爱的雪糕和薯片,趁她吃着的时候,拿起绢布揩干净小脸上的眼泪,说她哭了就不是院子里最漂亮的小姑娘了,说爸爸晚点会回来的,还会给她带最新的玩具娃娃做礼物。 用尽了力气,任渺渺才把自己从过往抽离出来。 而现在,她只能抱着不吭不响的枕头,能给她擦眼泪,哄着她的妈妈,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妈妈了。 吧嗒一声,客厅的夜灯也被关了,另一个卧室传来的碰门的声音。 听到这接连的动静,任渺渺心里更加郁闷。 老父亲睡了。 确实,她没跟老父亲讲今晚的事,他没察觉到自己情绪的波动,不来安慰她也正常。 可人别扭执着起来,就是这么可怕。 没有人安慰她,注意她,那么房间里的地板反射室外的灯光了有错,吊灯被夜风吹响了有错,梳妆台上一摞一摞的衣服没有自己收回到衣柜里,也是有错。 大错特错的,则是震动不停的手机。 任渺渺卷起被子,死死捂着耳朵。 不绝的震动声还顺着床褥固体传播能量和响动。 又一阵震动结束后,她掀开被子,找到落在床上某一角落的手机,准备直接摁关了。 江勉两个字又开始在屏幕一闪而过。 这一次,不是电话了。 而是条短信。 【电话里三言两语讲不清,我正在你楼下。 如果要睡了,那就明天再来找你。】 任渺渺一怔,轻手轻脚起了床,走到客厅阳台,将信将疑地往楼下看了眼。 这是老教工小区了,她家四楼,凭着外头的路灯,她看得一清二楚。 楼下确实有个人。 白亮的灯光给他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树影下光的碎片拼凑在俊逸无俦的背影。 她第一眼就能肯定是,江勉。 她的心好像被小锤子锤了一下,催促她的脚步向玄关走去。 任渺渺换好外出的休闲拖鞋以后,她忽然清醒了。 他让她下去,她就真下去,凭什么? 是他放了她的鸽子,凭什么要求她立刻就要听他的解释。 任渺渺抬步折返。 挂在客厅墙面上的钟摆发出咔咔的响动,已经十一点五十。 时间晚就晚了,管他干嘛呢? 她内心嘀咕了一声,迈开步子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不到一分钟。 她又起身,从卧室的飘窗卡主视野往外看。 依然在等。 任渺渺忽然想起来什么,开了吊灯,大开衣柜翻出件落衣服,快步却轻声走出门去。 * 江勉在路边碾灭了指缝间那只红色的芯。 就在他回过头的时候,门洞的声控灯亮了,一个跌跌撞撞的影子走了出来。 任渺渺走在楼栋照明与道路照明之间的黑暗地带。他只看到少女穿着宽松的印花睡衣,胳膊上挂着件白衬衫,难以分辨她的表情。 舒了口气,他提步向她走去。 很快,她在面前站定了。 旁边的路灯刚刚换过新灯泡,明亮如昼。 素颜之下,她眉毛疏淡,嘴唇浅粉,看似卸下了防备,那双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却冒着一股劲儿,气鼓鼓地瞪着他。 显然,已经哭过了。 开车来的路上,他打着电话时就一直在想,她左右不过是还个小姑娘,自己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商场里等那么久,从满心欢喜到无助失落,个中滋味,是一川烟草,也是满城风絮。 她恐怕又红了眼眶,拿被子捂着自己,抱着被子偷偷的哭。 江勉以为自己心理建设已经差不多,但一对上任渺渺的那双眼睛,他仍旧无可避免,拇指摩挲着关节,褪出一股潮湿的触感。 他往前走了两步,隔着四五十公分,维持还算亲近的距离,最终还没开始讲话。 夏风吹动栾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任渺渺定定地看着他,想开口凶一点,嗓子却因为刚刚的哭泣有些哑了,好难发声。 所以省略了撂狠话,她直接把上回她又穿回来的衬衣甩给他。 江勉没接。 目光也没有被她的动作所干扰似的,依然落在她的脸上。 在很快的时间内,或许就是在衬衣落地时。 他缓缓舒了口气,又进了两步,把她揽到自己怀里,轻轻捧着她的后脑搁在自己颈窝,低下头极尽温柔地在她耳边送了一句“对不起”。 任渺渺有种恍惚的错觉,她从江勉的语气里读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情绪。 男人的怀抱跟妈妈的柔软完全不一样,胸膛热烈而坚硬。他的衣服还上独特的皂荚味与夏天微微的汗气一股脑钻进了她的鼻息,给她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她说不明自己现在的情绪。 又气又恼江勉的毁约,可她心里偏偏又顶上来一层层的委屈与胆怯。 动物的本能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以将伤口舔舐治愈,可遇到同类,总是要再次把伤疤揭开,狠狠地痛一回。尤其是江勉,他是个始作俑者,她的情绪是因他而起的,她本能里就会向他流露。 他抱得并不紧,任渺渺去推他胸口,却怎么也推不开。 刺眼明灯也跟她作对似的,光的粒子汇成河一样向她眼睛里倒灌。 她又哭了。 少女的眼睛里悄无声息地落着星星,江勉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肩膀在慢慢湿润。 他顺着她瘦瘦的后背轻拍,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好,只好讲清楚今天晚上的事情。 是研一的新生做数据分析,把原有的处理程序弄得错乱。 那程序一开始是他写的,赵航才打了电话过来求助。 电话里三言两语怎么讲得清楚问题所在,回去之后才晓得是一个很重要的数据模型丢失。研一的初来乍到,更是怕担责,怵得不敢讲话,最后去找楼管老师接了学校站台的钥匙,奔波良久,才把门开了,重新观测取样,重建模型。 谁知怀里的少女肩膀耸得更厉害了。 她哭得凶猛,但一点声响都没,一颗颗眼泪串子往下砸得丝毫不含糊。 任渺渺心里念着。 他平时最会见人什么人说什么话,爽了约,理由果然还是充分的。 江勉哪知道她现在根本听不进解释。 他舒了口气,声音放得很缓,“渺渺……” “……那么重要,”她推着开这个极具诱惑性的胸膛,抬起头看着他,声音还带着重重的哭腔,“那我岂不是在耽误你的时间。” 他抬起手,用手指背面轻轻刮了刮她脸庞的泪水。 她打掉他的手,赌气反问他:“观测结束了?数据取样好了?模型重新建好了?” “还没。” “那你还回来找我干什么?”任渺渺抿了抿唇,边试着控制眼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软弱,一边放出戏谑的话,“小心等会儿你师弟又出岔子了。你能力大,责任重,也忙得很,连句提前告诉我的话,也没空跟我讲。” 江勉抿了抿唇,解释:“站台没有信号。” “所以就是你有理,你最有理。”任渺渺更气,眼泪又不受控制地顺着眼睑往外渗。 她已经够失态了,不想再在江勉面前狼狈又邋遢。 可是眼泪鼻涕一齐流着,别无他法,她只好转过头用手背淌掉快流出来的鼻涕。 “喏。”面前送过来一张纸巾。 她不客气地接过来,狠狠擦了把鼻涕。 虽然是得了一点点他的恩惠,这并不影响任渺渺侧目瞪他,“你还不走。” “……别哭了。” 他爽了她的约,连哭都不教人哭了吗?他怎么这样蛮横又霸道? 她嗓音更嘶,“我哭,干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 失望、难受、委屈全写在少女泪痕斑驳的脸上。 她的话像尖刀直戳在红心上。 江勉从未没预料自己这样怕她掉眼泪。 他再度把女孩揽进怀中,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 她推他,“你放开,你少来这一套!” 但没有持续太久。 男人的气味将她包裹起来,严丝合缝。 她仿佛浸没入了一片能让她溺毙的海里,放弃挣扎。 只听见头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想过让你先回去,但这次是我妄自尊大,以为能快点解决,最迟十点赶过去,给你今天的终结。” 任渺渺吸了吸鼻子,“……什么终结?” “渺渺,跟我在一起。”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在2020-08-18 23:56:11~2020-08-20 23:1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音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这一句话提醒了她现在的怯懦, 在他怀里接受心安理得的安慰又算什么呢? 烧成灰的蜡烛不能再次点燃,流水也没有从大海倒流进江河的道理。 她等了一晚上的结果,落得这样仓促又难看的结局, 她宁可不要。 任渺渺推开他, 眼泪也收了,“我不要。” 至少……现在不要。 早知道会被拒绝,江勉还是坚持说了。 所以这会儿他的表情得并无波动, 反而理了理她的鬓发, 用哄着小孩的语气,“……不哭了就好。快上去吧, 不早了。” 她当然要上去睡觉,可能跟他一直耗着吗? 但若是他指使,让自己上去, 多少让她不快。 任渺渺吸了吸鼻子,“……你还不走?” “目送你上去。” “我不要你目送。” “行,”看了她一眼, 江勉难得服软, “是我的, 你别跟自己置气,回去吧。” 允诺之后, 他便转过身捞起地上的衬衫,拍了拍灰尘,慢慢往小区主路上走。 这回他总算听了她的话。 身影消失在主路转角的树下了,任渺渺再度抹了抹眼泪, 会过头上去。 走到第一个休息平台,声控灯亮了;第二个平台,灯继续亮起来。 到第三个平台时, 她不敢作大动静,怕被任教授发现自己深夜不睡偷跑出来,还是满面泪痕、受了欺负的模样。 不是很能适应眼前的黑暗,她上楼的每一步都分外小心,还得运着巧劲让脚尖先着地,以保证不发出任何声响。 只有外面的路灯透过陈旧的混凝土窗花板洒进来些光。 就是那盏灯,他们刚刚站在灯下。 任渺渺兀自回望了一眼。 灯光冷冷清清,不燥不热的夏风摇摆着树叶。 她站在几级台阶上,刚好可以望见他背影离开的那颗大树。 徐晃一眼,树后还停着辆车。 近光灯刚刚亮起来,却就这么点着,车里的人仿佛在等待什么,迟迟不启动。 任渺渺垂下眸子当没看见,几步悠达了回去。 回到卧室后她开了盏夜灯。 下面那辆车迟疑了许久,才缓缓滑了出去。 已经十二点半了。 宿舍肯定锁门了,那他去哪里? 任渺渺很痛恨自己为什么这时候又想起来这些碎片细节,江勉在车上睡一夜都跟她没关系,再说他一个成年男性,害怕大半夜有什么事? 她稍稍重新洗漱之后,又躺回床上。 四下夜晚阒静得她能听到窗外的蝉鸣。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正如不知道知了每天在叫什么。 翻了个身,她翻出刚刚情急之下落在床上的手机。 屏幕一闪。 沈娉婷;【人呢?你……睡了?】 她点开,沈娉婷已经刷了七八条消息。都是些说已经洗完澡回来了,能继续聊天的话。 任渺渺:【刚刚在玩游戏,没注意,不聊了,好困……早点休息吧。】 沈娉婷:【哎哎,等等,有件事我突然想起来了,想跟你说声。】 什么事,都大半夜了不睡觉也要非讲不可? 心情已经缓和了些,任渺渺耐着性子,发了可爱的猫咪问号:【什么事啊?】 沈娉婷:【我想起来了,为什么觉得江勉熟悉。】 任渺渺一怔,懒懒地打出一个问号。 还以为上次在酒吧,只是奉承她的话,没想到在之前,沈娉婷与江勉真的曾见过。 沈娉婷接下来的话让任渺渺彻底凝噎。 时间同样是在大半年前,情人节之夜,比她骂过江勉还要再迟一两个小时。 大抵是凌晨两三点,她已经烂醉如泥,神志不清,扶着墙在门外一阵呕吐。 沈娉婷在前台结账,一个没注意,不知她怎么自己七走八走,出了门,靠在路边的花池边上,恍恍惚惚地看月亮。 酒吧是是非之地,尤其半夜三更,更是危机四伏。 沈娉婷回过神的时,慌得不得了,回过头,抓起手包就往外找她。 于是看到这样的情景。 她醉醺醺,垂着脑袋已经不省人事,半边胳膊搭在个穿着深灰大衣的高大男人身上。 从背影已经觉得那男人奇特。 他留着微卷的中长发,发刚及肩膀,半扎半披,初春的风还凛冽,吹得一些稀碎的鬓发摇动,有种颓痞又慵懒的味道。 沈娉婷没太仔细看,因为男人对面是一个神情惊恐又无赖的皮夹克紧腿裤,二人似在对峙。 那个紧腿裤笑容猥琐:“兄弟,你逗谁呢?都是出来捡的,你说你是她男朋友,我会信?你看你要是喜欢,不如我们搭个伙……” 男人丝毫没松手,斜了他一眼,从胸腔里骂出句“滚”。 见状,沈娉婷赶紧奔上前,喊了声睡过去的任渺渺,横了一眼对面的紧腿裤。 紧腿裤自然是灰溜溜地走了。 当时,沈娉婷很惊恐这男人和紧腿裤是一伙演戏的,戒备心很强地看了他一眼。 见她一来,男人却把重重的任渺渺一丢,推了推鼻梁上的茶色眼镜,垂着眸子,懒散又傲慢地斜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训诫的语气,“小姑娘出来玩,不要喝太多。” 随即,他便应了句前方的朋友们呼喊,没一点留恋,扬长而去。 弹窗一滚。 沈娉婷:【……你有没有看我bulabula打的这么多字啊,姐妹??】 当然,她看完了。 任渺渺不光看完了,还觉得眼前的汉字汇成了模糊的画面似的。 沈娉婷描绘的场景,在她的眼前并不清晰,但她可以肯定,是有这件事的。 沈娉婷:【渺渺?在?】 她吞了吞口水:【在】 沈娉婷:【那今天晚上他给你回复和解释了吗?】 任渺渺:【嗯,解释了。】 任渺渺大概讲了他晚上研究所的急事,但略过二人在楼下见面的事。 沈娉婷发了一个躺倒的表情,跟着,又发来一串:【那他不跟你说明白,就放你鸽子真的过分了哦。不过……刚刚洗澡想了这时,我憋不住,索性决定当即跟你说了,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任渺渺发过去一串省略号。 沈娉婷:【哎,我真的不是敌方间谍。】 任渺渺讪讪,只觉得脑子越发凌乱,道了声晚安,把其他事情都放到明天再说。 以为朋友情绪应该平复不少,沈娉婷从善如流:【好的,晚安!】 任渺渺恍然:【哦,对了,还有件事。】 沈娉婷:【昂?】 仰面定定看了几眼天花板,任渺渺搓了搓指尖地的汗,犹豫之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他长发,是什么样子?】 * 江勉是凌晨四点睡的,直接在研究所。 从音乐学院回来之后他又去了站台,赵航领着那几个研一的把观测数据刚拿到手。 他脑子没想太多,跟他们说了声休息去吧,就拿了数据回了自己桌前,开机,打开设计程序,凭着之前的回忆重新编排。 所以事情差不多是在凌晨两点多结束。 关了电脑,江勉拿着自己的杯子去茶水间接水洗漱,准备在所里的休息室将就一夜。 他本想明天再收拾桌上乱糟糟的草稿。 一片狼藉实在让人看不过眼,江勉又从门口开灯,返回桌面,收起一摞摞的稿纸。 把有字的一面朝上,检验一遍是否需要存档,是他从大三第一次进研究所帮忙就养成的习惯。 于是桌子上有两边,左边是废纸,右边则要存档到他的计算文件夹里去。 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张又一张稿纸。 他条理清楚,分门别类。 一张右下角折着三角的稿纸捏在手里,江勉顿了一下。 正中央是他刚刚潦草的思路推演。 有轻微强迫症的他从来不允许书页纸张上的折痕。 他把这个三角展开了。 小小一角,笔墨漆黑,笔触圆润工整,秀气纤柔,展平了那道折痕,缓缓放到右手边。 写的是:dear kepler。 随后,就是失眠的两小时。 研究所休息室里单人行军床很简陋,他睡不着了,许是他腿脚难以伸展,又或别的什么。 夏天五点多天光大亮。 学生宿舍则在六点半开门。 挨不住熬了一夜的闷热与粘腻,江勉一早回了趟宿舍,冲凉、换了身干净衣服才重新回了研究所。 赵航拎着那帮惹是生非的学弟也一早过来道歉。 他们个个灰头土脸,没想到刚见到所里口口相传的那个江勉师兄没多久,就在人前落了差印象。 而且师兄昨晚还是开着辆拉风的特斯拉车回来的。 由是可见,他们还坏了别的事情。 他们占了一排,在江勉桌边,一个个道歉。 江勉一夜没怎么睡,精神倒也还好,只是一早上嗡嗡的道歉声让他头疼起来。 “不用道歉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摆手,“检讨一个人都跑不掉。” 赵航:“啊,我也要呢?” “这组观测数据,是Dr.Smith下个开题的题引与佐证,”江勉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偏过头,“你们觉得是我让你们写,还是所长让写的?” 并不是说要多优待外籍客座教授。 但他们应该清楚,这意味什么着未来项目的进展情况,比如国际合作、数据资源共享。 面对宇宙这个宏大的课题,人谦卑而渺小,科学亦不存在国界。 但是有些科学之外的事情,是不受研究者的控制的,谁知道一个细枝末节的错误会不会带来信任关系之间的麻烦。 江勉一早就接了系主任兼所长的电话,布置下来昨晚模型错误涉事者每人手写10000字检讨。 至于他,还翻了个倍,20000。 赵航欲哭无泪。 数据模型出差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他不过传了个话,晚上还帮忙做了两个小时的观测。 如果说江勉背锅第一,那第二肯定是他。 但江勉尚且淡定,赵航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翻出稿纸开始酝酿。 “哎,师兄,我稿纸不够了,借我两张。”赵航滑动座椅,凑过来。 江勉翻翻抽屉,抬了抬眼皮,“你看我昨天晚上打草稿的纸,行吗?” 几个研一的在后面异口同声:“……我们去买。” 随之一行人走远。 严肃了好久,江勉忽然轻笑了一下。 赵航见状,终于斗起胆子问他车的事。 他不是没听说过江勉师兄家境殷实,及他本科时放旷行事的风格,可相处一年多来,丝毫没觉得江勉是传闻中的好声色犬马之徒。 但昨晚,他吊着跟烟,行云流水盘弄方向,从豪车上下来,他才将信将疑。 不知江勉还在验算什么,一直盯着张稿纸,若有所思。 赵航又问一遍,“呃,师兄,你那车?” “嗯?”江勉回神,信口道,“……家里给买的。” 赵航:……打扰了,果然家里有矿才学这种讲情怀的专业。 刚好家里正准备换车了,他打算继续问特斯拉性能。 可是还没等她讲话,研一的几个从楼下小卖部上来,声音吆喝。 “江勉师兄,小嫂子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张后面重新修了一下,建议重看。 我不太想在沈娉婷视角写太多江长发的样子,因为想在后文江还会满足渺渺好奇心,重新为她蓄长发的,我想写渺渺的视角!!qwq 另外, 一个坏消息,我明天加班。(更新会比较晚啦) 一个好消息,赶完手头的项目,这个月28号结束实习,可以全身心码字啦!淦! 第38章 江勉迟疑了一下。 门口的几个男生高矮不一, 她在他们参差的三五个人里冒出个头顶,过了三两秒,任渺渺才缓缓绕到前面来。 今天她的打扮丝毫不见颓废。 从前剪的碎刘海长长了, 被撇成了八字修饰额角, 两股鱼骨辫耷在肩上,而身上搭着宽松的抽绳工装裙,妆容淡雅, 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又新潮。 不动声色放下稿纸, 江勉顺势拿了本书盖在上面,便起身走到她面前。 说实话, 他很惊讶一大早任渺渺回来找他—— 不管是谈昨晚的事情兴师问罪,亦或是与他从此撇清关系。 于赵航而言,研究所的氛围并不像他想象之中那样。 当初他再三调侃, 等着师兄招生完回来好好揶揄一向严肃的他。 谁知有朝一日真见着他同小师妹面对面,气氛竟然寂静得几能听清银针落地的声音。 赵航轻咳一声,把那几个研一的喊过来要稿纸。众人艾艾期期, 如释重负般走了过去, 不忘窥探对视的二人。 “吃早点了吗?出去说吧。”江勉抬眸看了眼窗外, 拇指指腹搓了食指的关节。 少女点头,“还没, 那就出去吧。”研究所这么多人呢。 他俩走一前一后出去,相隔的距离一点也不像对情侣。 但总有人没长眼色,在后面嚷嚷着嫂子慢走。 电梯大厅,等轿厢。 任渺渺忽然道:“……你不在的时候, 我可没教他们乱喊。” 江勉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解释什么,“应该是是赵航。” 后来出了校门, 找早餐店的路上,他也没问她为什么来,有什么话讲。 任渺渺心里的忐忑潜下去不少。 昨晚她也没能睡好。 娉婷讲了那一通,她辗转反侧,哭肯定是没哭了,脑子反倒静得出奇。 迷迷糊糊中她睡了过去,三点再度醒来。 刷手机的功夫,她刚好看到了赵航发的一条超长的感慨性质朋友圈,里面有许多光谱、波段、红外以及她看不懂的名词坠在一起。 总而言之正对上了江勉说的,数据模型出了问题。 赵航还po了好多张观测的照片,分析的谱图。最后一张图片是凌晨一点钟时,站在天文楼下仰拍KAKI的案牍灯火。 她后知后觉原来江勉回去了,还在忙那些事,就更睡不着了,于是在网页上搜起天文学、天体物理之类词语。 知乎有一个话题是“天文学到底有多浪漫?”。 其中最高赞的答主说,天文学不等于天文爱好者们所想象的那样,整日拿着望远镜观测宇宙深处瑰丽神秘的星云团。真正观测到的第一手图片远不如网上处理后的那样美妙。 而他们日常,更多的是这红红绿绿的热谱、或长短不一的光谱,或利用其他实验手段得到的数据进行定量分析,得出规律性结论,来描述宇宙中星体的演化等各类天文现象。 所以说天文学并不浪漫,而是无数天文人“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探索让人觉得浪漫。 时至今日,宇宙仍未被我们完全认识。 但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快乐、悲戚、还有爱,都来自宇宙的伟大造物。 从宇宙中来,往宇宙中去。 这才是天文人的究极浪漫。 看完帖子,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蝉鸣,直到看到了窗帘缝隙漏进来的第一缕微光,那股难受的劲儿全然过去。 在内心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渺茫与空虚。 所以起了大早后,她鬼使神差到海大来,天文楼下面果然还停着他的车。 任渺渺说不清自己是该欣慰他在,还是该忧虑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就在这时,她被几个眼熟的男生喊住了,问她是不是来找江勉师兄,半推半就着,她跟着一起上去。 江勉道:“你吃粥还是什么?” “都行,”已经身在早点店的任渺渺回过神,扫了一眼菜单,补充,“生煎包和皮蛋瘦肉粥吧。” 自从暑假后,校外早点店的生意萧条了一些,但出餐就快得多,没一会儿,老板娘送上来早点。 江勉点的是碗馄饨,晶莹的薄皮裹住鲜嫩的肉泥,袅袅升起的白雾里盈满了鲜香。 她看了一眼。 “……要尝吗?”他抽出一次性筷子。 “不要。”任渺渺猛地低头,夹起生煎咬了一口。 滚烫的肉汁渗出了出来,她立马吐了出来,张着嘴巴,小幅度地煽动。 江勉拿了瓶怡宝递过来,任渺渺这回儿只顾替舌头消火了,顺理成章接了过来。 嘴里仍无可避免烫出来个火泡。 许久静静对坐的时间久了,任渺渺渐渐自如,“你们那个什么分子脉泽采集……后来怎样,弄完了吗?” 江勉手上的筷子一顿,抬眸,“结束了。”她是从哪知道具体内容的。 “分子脉泽是什么?” “就是微波激射的音译,通俗地讲就是激光。” “……哦,”她若有所思,“这个月要做新项目?” 江勉却说不是。这是研究所另一个老师的课题,他只是上学期帮忙处理了一个小课题的观测数据。 任渺渺点点头,又试探地问他昨天晚上的意外严重不严重。 “……还行吧。” 不是不严重,是还行,那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负面影响的。 今天早上江勉带着许久没戴的眼镜。 任渺渺坐在他对面吃早点,看到了镜片后的眼底的一片黛青,又默默低下头舀起一勺粥往口中送。 一顿早饭,谁也没再提昨天晚上的事。饭后,江勉提出送她回家。 “就隔一条街,再说光天化日,我会走丢?”任渺渺的话里还藏着点昨晚的小脾气。 “还在气?” 她反问:“你说呢?” 事情一码归一码。 要说完全气消了,肯定是假。 江勉:“我回去收个尾。下午有空,可以……” “别,可别,”她打断,“我心累,我不去。” 一夜几乎未眠,她用了好些遮瑕才盖住黑眼圈,下午是要回去补觉。 江勉越发琢磨不透她的来意。 只听她补充了一句,“饭后消食,你陪我走会儿吧。” “好。”男人唇边终于浮起来一抹轻松些的笑。 * 同在大学城,海大的地段位置更好,占尽了优越的海岸线。 两个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在绿道散了一会儿步,又绕回到校园里。 其实让任渺渺最耿耿于怀的,还是沈娉婷昨晚同她讲的事情。 在酒吧时,她在气头上确实听不进去。但他可以缓着点,过几天再告诉她的;可他偏没有,只当那事不必挂怀,无足轻重。 任渺渺意识到了自己还不够了解他的。 他的人生姿态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可以循规蹈矩地读书、沉心下来做事,待人接物处之有道;脱离平淡如水的表象,他同样又藏着少年人的反叛、清高与自命不凡。 就比如,他没把这当回事。 所以她主动提出来,目的是什么?戳破她帮了个忙,让她免于被捡尸? 所以一说就相当于自断后路,将主动权放还给他,她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了他放鸽子,还表露出倒贴的意思? 这肯定不行不通。 消食走了二十来分钟,二人又绕到天文楼下面。 江勉准备说送她走到校门口,赵航的电话打了过来,喊他回去填个信息表。 “那你去吧,有事回头再说。”这回任渺渺深明大义。又不是他什么人,自然不能管教。 而且她琢磨了一路都没想清怎么开口破局,索性还是回去,等过几天的顺其自然。 江勉看了眼旁边,“开车送,一分钟的事。” 她忽然笑了,“……学长您这么穷奢极欲?” 她有些受用且滑稽。 从早上吃饭到现在,他的表现的态度还算挺让人舒服,不刻意迎合,但也不怠慢,是他没错了。 “你上去吧,我走了。” “注意安全。” 任渺渺没急着起步,故意道:“啧,昨天晚上怎么没这觉悟?”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七分玩笑三分赌气,江勉垂了眸,“怎么样才消气?” “你得道歉,诚挚的。” “嗯,道歉,”他淡淡笑了笑,“看来昨晚还不够。” 她挑眉,没好气,“你知道就好。” 就差眼神里没写着“快哄我”了。 江勉看了眼时间,跟她闲侃这些无营养的话都过了快十分钟了。 他摇了摇头,唇角似勾非勾,“师妹,还是上去坐会儿吧。过会儿,我送你回去。” 任渺渺露出个勉为其难的淡笑,“……那行吧。”师妹叫得还怪好听的。 一分钟后,二人重新回到研究所,这是赵航没想到的,而且任渺渺相当悠闲自得,找了个位置坐下玩手机,二人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 江勉径直走来签了文件的署名的空档,赵航忍不住小声八卦:“师兄,你跟小师妹……吵架了?小师妹脾气好,你哄哄,气不就消了。” 放下钢笔,江勉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不赞一词。 念着昨晚不作出事儿来找他,会有这现在茬? 江勉冷脸:“你检讨写完了?” “咳咳,这就去,这就去。” 位置空荡荡的另一边。 任渺渺收了手机,抬眼,“你好了没?” 江勉应了声“就来”,几步走回自己桌前找车钥匙。 “哎,你这什么?”素白的手指关节忽然敲击桌面。 她拿起两张海大信纸,首页标题上的“检讨书”三个字写得潇洒又飘逸。 江勉晃了下神,还以为她发现了那张计算稿,缓了一下才发现不是。 他耐着性子说是检讨,昨天晚上丢了数据,按照所里要求的惩罚措施。 少女惊讶得瞪圆了双眼,“这也行?” “感情你说你回来收个尾,是收这个尾?”她又笑了,胳肘支在桌上,但是撑着下巴,“那写多少字?” 江勉亦哑然失笑,点了下鼻尖,“没多少。”也就两万,堪比论文。 “没多少?”任渺渺语气悠悠,捏着下巴。 少女的圆眼向上转一转,忽然露出落井下石的微笑,“……那你也给我写份?”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还是没在一起,但我比你们还着急QWQ! 下一章,我发誓,一定! 可以期待江狗的检讨书(bushi)了~ 第39章 “噗嗤——任渺渺, 你要笑死我啊!我还第一次见像你这样给台阶下的,画风太清奇了。还写检讨,亏你说得出口。” 少女坐在梳妆台前粘着假睫毛, 语气嗔嗔, “那我能怎么办?谢谢他那时候扶了我一把,就此皆大欢喜?我不要面子的啊。” “那他检讨给你写了?” “今天验收。” 这周沈娉婷终于轮休,再加上风头稍微过去, 二人约好了晚去酒吧小聚。 画好妆后, 任渺渺说先挂了电话。 沈娉婷应得爽快,又随口一问, “我也差不多了,直接地铁站等你啊。” “哎哎,不用, ”她顿了一下,“我有车过去,咱们直接酒吧见。” 听筒里传来一声卧槽, 跟着就是灵魂拷问她, 该不会江勉亲自护送, “明天七夕了,我劝你善良, 可千万别这时候给我发狗粮!” 任渺渺嘁了一声,搞怪地丢了句“那可不好说”,赶在好友的嘴炮攻击之前挂了电话。 正是下午五六点钟。 暮夏晚风在树梢招摇,舒爽清凉。 任渺渺下了楼, 拐出老小区的窄道子。 树荫下停了辆车,朝她滴了滴两声喇叭。 她舒了口气,拉开车门, “等多久了?” 江勉道了句没多久,缓缓启动了车。 任渺渺系安全带的动作娴熟自如,而后便玩起手机,一眼也没看身旁的男人。 借着后视镜倒车出窄路,他反而无意扫过几眼她。 她穿了件改良修身旗袍,微卷的藻发垂在胸前半遮半掩,裙开叉且很短,露出来修长皎白的腿。 一副夜间动物出没的架势。 走到大路上,任渺渺才抬眼,懒散地问:“三天了,检讨写好了?” 江勉扶着方向盘,笑,“现在要看?” 少女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那下车再看也成。” 嘁,显得她多迫切似的。 现在不给她,那最好到了地方,他亲口朗读一遍。 一路上,两个人的话都不太多。 假装投入地玩手机是解决尴尬最好的办法。 明天七夕,今晚朋友圈秀恩爱的太多了,任渺渺下滑了好几页都是大同小异的网红文案。 单身的人只感觉酸臭又油腻。 比如她差点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任渺渺放下手机,问:“你什么时候走?” 之前江勉说来这边有事,打着顺风车的理由送她。 上回沈娉婷给她敲了警钟。 虽说酒吧里不都不是坏人,但来寻欢作乐、居心叵测的人也大有人在,女孩子晚上在外面久待终究不安全。 她还不知道今晚上会有什么结果,但如果方便,早早跟他约好十二点多一路回去,总是不亏的。 江勉侧头扫了她一眼,“我一点小事而已,随时可以送你回去。” “行啊,那谢谢江勉学长了。”任渺渺笑了笑。 想送她就直说,编什么有事,倒也不必吧? 转眼到了酒吧附近的停车场,头顶的灯亮起,她解开安全带,觉得是个摊牌要检讨的好时机。 对面的一辆越野打了个双闪。 江勉先一步说了句“等我”,便下了车去。 透着洁净的玻璃,她看到两个年轻男人迎面而来,一个叫李扬飞,另一个她只记得姓顾。 哦,他说捎她过来,还真没故意客气。 任渺渺拿出小化妆镜检查了一遍口红,慢悠悠推开车门,一只脚尖轻轻点落在地上。 眼尖的李扬飞嚯了一声。 好久没见江勉开过他的车了,这回小姑娘还从他副驾驶下来啊。 他拍了拍江勉,“你这,什么时候答应人家小姑娘的?” 江勉闭着唇,不赞一词。 顾怀卓偷笑他的晕头转向、不明就里。 李扬飞压根没品出来他们的意思,反而大摇大摆过去打招呼,饶有趣味地把称呼从“学妹”换成了嫂子。 任渺渺回以微笑。 少女化着又A又欲的妆容,语气却礼貌又温柔的,“李学长,你别误会啊,我今天只是搭江学长的顺风车。” 说完,她大大方方给两三米外的江勉挥了挥手“致谢”,扬长而去。 顾怀卓笑得放肆:“江勉学长,你的无往不利呢?” “哎,等会儿!”李扬飞一脸错过剧情的脸色,“不是……上回不还是她追你吗?” * 幽蓝的光在发顶飘扬变幻。 任渺渺叠着修长的双腿,两只白皙的手臂环在胸前,不耐烦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飘动的灯影上。 沈娉婷递给她一杯香槟,“哎,你能不能不环住你那34D,看得我心里都热。” 她今天穿的是修身的旗袍,上半身虽遮得严严实实,可衣料包裹之下的曲线更引人遐想。 任渺渺松了手,脸上依然紧绷,嘟囔了一句“过分”,才接过来高脚杯,靠在唇边微抿一口。 沈娉婷好奇怎么刚刚电话还欢天喜地的,到了之后反而嫌弃起来了。 任渺渺解释了刚刚的经过,最后附加吐槽,“还就真坐顺风车呗。” “那他也没骗你,哈哈是你想太多了,姐妹。” “唉,你在我这边还是他那边啊!” 沈娉婷赶紧服软:“那检讨呢?” 任渺渺叹了口气,说刚刚那情况不合适,“没要到,等会再说吧。” 这时三人自酒吧门口走了进来。 江勉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隔得远,她只认出不是他的近视眼镜。 不知道三人在谈些什么。 他们略显严肃的神色在灯红酒绿的场所里,有些格格不入。 沈娉婷在边上撺掇:“要不要过去,让你江学长当面检讨?” “我才不去。”任渺渺扭头。 恶趣味归恶趣味。 可是他朋友还在,这是明摆着给他难堪,也给自己难堪。 任渺渺最烦那些女生为了作天作地刷存在感了。所以这种事,她更干不来。 沈娉婷笑哈哈,说她简直是美女中的清流,长相清纯不做作,奈何就是太明事理。 她苦口婆心:“女生啊,还是要作的,越作男人越吃。” “你可少来。”任渺渺啐她,“你要母单到大学毕业了,作出来的男朋友呢?” 他们后来落座,猴子也来了。 任渺渺距离他们并不算远,如果把身子坐直,能勉强看到那边。 江勉就坐在正对她的方向。 幽暗的光束从斜上方扫下,男人的半边侧脸上一片清辉。 听着朋友们的发言,江勉全程表情肃然,时不时淡淡颔首,似乎是话题结束了,他才呷了口饮品。 继而,他的朋友走开。 他放下酒杯时,目光轻轻扫了过来。 偷窥被现场抓包,任渺渺丝毫不虚,低头淡定地饮了一口莫吉托。 沈娉婷回眸,提醒道:“……他现在落单了。” “嗯,那又怎样?我还得去追着找他要不成?”任渺渺拿发圈束高了麻烦的长发,向着尚未涌起人潮的舞池中走去。 她理应得等他忙完自己的事场子吗? 她才不,既然来了,还不如先各玩各的。 没过多久,舞池便热闹起来,音乐随之狂躁律动。少女随意地把双臂扬过头顶,合着节拍轻摇。 她这身衣服带着哥特与国风的结合,一身全黑,黑色布料上织又暗纹,布料光泽剔透,裹住少女的玲珑有致,而裙子的裙边袖口镶着圈暗红明线,领口收束于胸前的小结,结下则坠着不长不短的红线流苏。 少女的肢体有一种淡淡的欲。 人动,流苏便动,何以说清,万众风情。 一曲慢摇蓝调结束。 她身上起了一层薄汗,便到就近的吧台去,招呼相熟的酒保要加冰的饮料。 任渺渺坐在高脚椅上,托着下巴,“哎,好久没来,装潢变了好多,记得之前吧台在西北角来着。” 酒保笑应就前几天挪的位置,是猴子要在西北角重新搭个舞台。 “干嘛?之前那个不够用啊?” “侯总之前盘乐队的,做新场子玩吧。” 任渺渺一怔,顿悟。 哦,合着江勉今天是来老友碰头。 几个月前,李扬飞在海大毕业生晚会上献声,那晚四人也是齐了。 她抿了口鸡尾酒,不禁垂眸失笑。 忽然,西北角的一声铿锵划破了喧嚣。 任渺渺循声,刚好能看到粗野工业风的舞台上,有人持着鼓棒,恣意潇洒,敲着架子鼓。 围观的人变多,视野逐渐被遮挡得干净,她眯着眼睛,看得太不真切。 一首英文爵士乐响起,鼓手引着节拍,节奏生动迂回。 音乐进到副歌之前,滚奏轮回,鼓浪密集而激烈,把气氛彻底带向高.潮,鼓声才歇。 她潜意识里觉得是他。 任渺渺从高脚椅上轻快地跳了下,拨开拥挤的红男绿女,努力往那个方向走去。 可惜人实在是太多,她完全挤不进去。 倒是激动个什么?这群人在酒吧跟没见过乐队似的。 任渺渺一面腹诽,一面伸直的脊梁,恨不得再长高个几公分。 终于,她找到个台阶垫脚,堪堪能看到台上冒出的头顶—— 这时,肩膀上落下一个掌的重量。 她依然踮着脚张望,不耐烦,“别往我这儿挤。” 她的手背被温热的手掌覆盖。 任渺渺一愣,骤然回头,在她身后的,才是他。 男人鼻梁上架着的戴着是副茶色眼镜,镜片晦暗。 他的眼却毫不忌惮,向外辐射光辉。 模糊的记忆好像也被唤醒了。 那晚最后,在酒吧门口,他似乎就是戴着这一副低调的眼镜,单手拉着她的胳膊,眼眸低垂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斯文又颓痞。 江勉轻勾唇角,望着她,“师妹,在看什么?” “没啊,”任渺渺吞了吞口水,“没看什么。” 他的语气,好像在调侃她寻人千百度似的。 她凶凶地瞪了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 江勉环着她的手指,愣是没松。 二人僵持了两秒。 他忽而很放松地笑了,牵着她向外,“走吧,不闹了,找个地方,检讨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码字出了点小意外,写的很慢。 下章一定在一起,明天留言红包预定嗷~ 第40章 江勉拉着她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侍者是认识他的, 主动过来问点什么,他要了杯长岛冰茶,将酒水菜单递给对面的少女, “你要什么?” 任渺渺:“玛格丽特, 谢谢。” 同样是鸡尾酒,她喝不来长岛冰茶。 倒不是怕醉了,而是这酒的烈性与她天生不合, 每回尝试, 都呛得人嗓子灼痛。 空气里弥漫着香水、烟酒气味,仔细闻, 还有爆米花的香甜。 头顶灯盏变换的光芒像缓慢翻开的书页,溢出的墨香落在江勉的身上。 他今天的打扮很慵懒。 里面是件暗灰色的T恤或什么别的,外面套着件宽松的条纹衬衫, 他半边胳膊随性地搭在大理石桌面上,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在流动的光下明、暗、灭,周而复始, 眼睛却从未游移, 一直看着她。 直到侍者离开, 江勉低头,随意摘下了眼镜, 目光恢复清明。 任渺渺回过神,随口道:“……这个眼镜,我好像见过。” “哦,是吗?”男人惊讶了一下。 差点摊牌了那晚的后续。 她赶紧扭转话题, “大晚上戴茶色墨镜,江学长是怕灯光晒人,还是凹造型啊?” 江勉垂眸笑了笑, “一半一半吧。” 五分钟后,侍者端上来两杯瑰丽的鸡尾酒,道了声“慢用”,徐徐退场。 已然恢复冷静,任渺渺端起酒杯,按兵不动,等候他的反应。 而江勉却没按套路出牌。 他看了眼桌面上的眼镜,又看了眼她,“你刚刚是不是想到了些别的什么?” 她忽然警惕,“什么什么?” 男人的指节扣了扣桌面,“这副眼镜?” “哎哎,你转移个什么话题?”任渺渺眉毛一紧,赶在脸色慌张前矢口否认,“现在酒保都走了,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她又作生气状,起身几步走到他旁边,右手一摊,往他胸前一伸,“赶快,检讨!” 少女掩饰的技巧相当拙劣。 在他看来,只觉得别扭里还透着几分娇俏。 江勉低眉,不疾不徐地从宽大的衣兜里拿出个信封,抬眸望她,“师妹刚刚不是说不急?” 任渺渺眸光一狠,伸手去夺,“少废话,给我就是了。” 一个收手,他让她扑了个空。 还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是差点。 任渺渺无比庆幸,这回自己没再跟前几次那样,狗血又意外地跌进男人怀里,跟投怀送抱似的。 身体恢复平衡了,她抬眸瞋视他。 这时候了,竟然还胆敢戏弄她哎! 搞搞清楚,是谁在道歉? 江勉,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江勉连眉梢都在忍着笑,声音温润,“好了,不闹了。” 明天就是七夕。 今晚,在夜店有太多渴望拥抱与爱欲的动物出没。这世界还有许多单恋的人、失恋的人黯然伤神;亦有人汲汲于赶紧破了展开新关系之前的僵局。 起初,他以为只有自己。 但从这小姑娘一路的神色表情来看,对比他,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语气趾高气扬,“到底谁在闹啊?” 江勉讪讪,“给你就是。” 任渺渺假装望着酒吧中央绚烂的灯球,神情看似满不在意,可余光一直定位在他的手上。 男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 手指捏着牛皮纸信封,慢慢靠过来,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掌心。 任渺渺收回目光,掂量了一下,“两万字?这么轻?这么薄?” 江勉给了她一个微笑,仿佛说着能写的都写了,无论她看完作何反应,会不会原谅他那天的失误与过错,他都听从发落。 “拆吧。”他将后背放回沙发,吞了一口橘黄的鸡尾酒。 任渺渺看了他一眼。 喝个酒还喝出了“英勇就义”的壮丽感。 不就是没写到规定字数吗?至于吗? 内心一番嘘声嘲弄之后,她轻轻撕开了信封。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 里面、竟然、真的就只有一张纸。 还是张红条纹信纸,还没展开,她就看见了超大的海大校徽logo印在中央。 猜到了他会敷衍,可没想到敷衍得这么彻底,连纸都是学校廉价的稿纸,太过分了! 她剜了他一眼。 江勉垂眸,倒不是心虚,也不是洋洋得意的自信。就是平平淡淡,抑或带着些许期待与紧张的神情。 她犯着嘀咕,终于垂眸,展开了信函,就着明明灭灭、呼呼闪闪的灯火。 字节恍然如星河,落了下来。 「尘埃归拢,星云消散 信或与否,那个粒子旅行了140亿年 暮暮朝朝,周而复始 流浪、湮灭、停泊,有无数次 甚至引力无穷的吞噬 直到蓝星让停泊有了留恋 四合八荒,时间停滞 造物主给予的重力梯度 何如的恰如其分 任小姐,我想向你投降,且甘愿受俘 请以亘古法则、以潮汐牵引 以自然科学的名义将我锁定 惟其如此 下一次彗尾火焰低语的周期 圣洛朗的眼泪降落,划破湖水 愚钝的人才有迹可循」 几乎是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滚烫烧上双颊,随之,酥酥麻麻的电流迸发,从心脏流窜到捏着信封的指尖。 她几乎无法动身。 他写给她的……不是检讨,是散文诗。 任渺渺定住了两秒,才抬眸,迎上了这位作者深邃又认真的眼睛。 江勉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轻声,“以后,不会再教你哭了。” 话音一落,有个人的心口又逃跑了一个节拍。 任渺渺顶了顶上颚。 他的眉目舒朗清澈,悠悠地对着她,比刚才多了几分从容坦然。 他的意思是—— 圣落朗的眼泪是英仙座流星雨;划破的湖水,是她的眼睛。 她的泪水,就是流星。 “就这?”任渺渺滚了滚喉咙,在张皇之中将信纸对折,“师兄,两万字的检讨哎,你拿两百个字就打发我了?” 江勉点了下鼻尖,承认得轻松,笑得坦荡,“是,还欠一万九千八,剩下的,分期吧。” “怎么分期?”她喉咙一热,抬眸。 他悠悠接住她的目光,回应以不容躲闪的直接,语气竟有些痞气,“师妹,我已经道了歉,投了降。” “那我就,”任渺渺目光一闪,顿了顿,才刁难反问,“……就必须接受你这个俘虏?” 他“喔”了一声,又兴许是“wow”或“well”。 轻松,愉悦,一点也不慌张。 继而,“it depends.你做你自己,潮汐锁定,只需要我看着你。” 就像月亮始终是那一面对着地球。 一个是另一个的卫星。 此刻,江勉正如自己所承诺的。 他看着她,幽幽的眸子在暗夜里放亮,周遭的一切声响成了嗡嗡的声波。 她的脖子上蹭起一团火热。 试着去冷静,砰砰砰的心跳却不停打断理智。 当任渺渺选择彻底放弃思索,唯一的结论也就呼之欲出——这次他是在认真表白。 大脑混乱。 她端起酒杯靠在唇边,仓皇地说了声考虑考虑。 男人但笑不语,同样优雅地端起长岛冰茶,与身畔的她轻轻碰杯,转而闷下一口伏特加的浓烈与果香。 一分钟后。 “考虑好了吗?”他问。 任渺渺唇角微动,清嗓,开始谈条件,“那你分期交付……岂不是还欠我99封‘检讨书’?不行,不一次交付我太亏了,我要利息。” 男人的眉头锁住。 那双好看的唇又紧紧抿在一起,难舍难分。 他已经拿出自己最诚挚的心意了,可这滑头小姑娘如此太贪婪了,竟然还要利息。这叫人怎么办才好? 任渺渺如是猜测着他内心的活动。 哈,有种小阴谋得逞的快感。 她已经佯装严肃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偷偷笑。 他写的东西,自己确实一知半解。可这样浪漫的表白早已经胜过了无数的鲜花、珠宝。 少女捏起下巴,另一只单手托着胳膊。 道没有得理不饶人的刻意责难,但笑靥娇蛮,看着他的眼神饶有趣味。 她笑嘻嘻,灵巧地歪了一下头,重复一遍:“学长,我要利息。” 无计可施的江勉单手推着额头,揉揉开眉心的愁绪。 任渺渺轻勾唇角。 要个利息而已?有那么难啊? 男人一声叹息。 “任渺渺。” 忽然这么严肃叫人大名,她眨眨眼睛:“嗯?” 江勉抬起眼皮,懒散地吐了一声“过来”。 可她已经坐在他旁边了,还要怎样? 耐着性子,少女双手轻撑了下沙发,向他那边一挪。 无袖的旗袍露出了少女瘦削的直角肩,因为耸肩的动作,圆润的胸脯亦是随之向上微微波动,微震了两秒才缓缓平息。 江勉笑了笑。 不盈一握的腰身还有极具风情轮廓,在他的一个低眉之间尽收眼底。 “怎么?”少女抬起眸子,蝴蝶煽动翅膀。 只见侧上方的发出几声闷笑,辨不清意味放浪挂在唇角,“还利息。” 她心里咯噔,大呼不妙。 下一刻,男人只手已然按住了她的腰身。 在半明半暗的夜里,他的脸瞬间无限清晰。平日清隽硬朗的骨相最是斯文冷静,此刻他的眼睛里却有一片春日野火。 她咽口水,“你到底……干嘛……” 他不赞一词,附身上来,把余下的呜咽全都吞了下。 吻,来得铺天盖地。 作者有话要说:任小姐,请将我锁定。 2020.8.25大家,七夕快乐。 —— 另外,大家不要因为在一起而弃文555,我会保证甜而不腻的,再说江狗还剩18800字的检讨还没写呢,大家不想看一边doi一边讲骚话吗?QwQ! 感谢在2020-08-24 23:57:25~2020-08-25 23:2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音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被冰块入侵过的伏特加让碰住她的唇微微发凉。 任渺渺只是怔了一秒, 很快顺理成章,扬起下巴接受了这个夹杂着酒精醇香的吻。 男人拥着她半边胳膊,一手扶在她腰上, 另一手则捧着她的后脑, 几乎是将她欺压在了卡座沙发上。 是一个异常强势且不容置喙的姿势。 他的吻又细密如雨,若即若离,温热的鼻息和间断的换气声落在少女脸颊, 然后是持续的轻含、慢吮, 极尽温柔又礼貌绅士。 他的动作轻缓极了,即便附压着, 她能从胸口接收的温热辐射感受到男人的隐忍克制,他并没有用大力气扣着她,好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任渺渺偷偷睁了眼, 睫毛扑烁。 一股难以言说的冲击力撞到她的心口上。 他好认真,好专注。 硬挺的鼻梁被灯光削去了一半,微微侧脸抵着她, 吻她时睫毛震颤。 周遭的音乐、呼喊、口哨声都被砰砰砰的心跳盖住了。 就在她的肾上腺素呈指数骤然分泌时, 江勉吮她的力度忽然一重。 任渺渺登时明白, 原来他的极尽温柔是一场酝酿良久的狩猎。 她忽然想笑,便攀扶住了他的后背, 顽劣地回了一个极具挑逗意味的吮吸。 成年人的吻才不需要磨磨唧唧的起承转合。 得了首肯,男人吻她的动作更激烈,终于几个快速的辗转之后,撬开了少女的唇舌, 重重吻下去。 她只感觉口腔里忽然灌进来了一阵风。 是酒精、汽水、果香,甚至有森林雨后的清寂。 是她的玛格丽特与长岛冰茶的混合的味道,关于浓烈的酒精与柠檬苏打水。 津泽也交融了。 她看到了一枚鲜红的莓果坠入气泡水, 浮浮沉沉,咕噜咕噜的泡泡升出水面,打在透明的玻璃杯上发出细小的爆炸声。 “唔……嗯。” 少女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缓缓攀上他的脖颈。 这时,碾在她唇上的人却忽然松了。 任渺渺一怔,睁开眼睛。 男人垂下黝黑深邃的眸光,抬了拇指划过沾染了口红的下唇瓣,动作斯文矜贵极了。 转瞬又抬头,一双明眸灿烂,“师妹,这样的利息,够了吗?” 任渺渺下意识舔了舔自己仍然湿润的嘴唇。那么多唇釉沾了过去,想必她的唇妆早就花掉。 她反应过来刚刚,算得上是一寸一寸,是……被他舔吮干净。 她抬了抬眼皮,清嗓,“马马虎虎,态度敷衍。” 江勉一笑,“是吗?” 他倾了半边身子,喝了口饮品镇定。 几滴逃逸的透明液体顺着他的脖颈向下,他也满不在意,一口气把酒喝干喝尽。 任渺渺是在心脏的高频跳动之中,看完了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 暧昧的夜晚太深,无数个浪漫的故事在今晚上演,鲜少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的,已经开启了全新的故事。 他慢悠悠拉住她的手,凑到她面前。 她以为的第二轮吻并没有如期而至,相反男人端详她好久,抬手,替她也抹掉吻到几近于无的口红。 接着,他居然问:“你的口红是什么色号?” 任渺渺:? “它浓稠、幽暗、又甘甜,是不是叫暗物质呢?” 她低眉,终于忍不住哧哧的笑,“师兄,学的科学知识拿来撩妹?” “两万字的检讨,也不是凭空就能写的。”他向后一靠。 既然已经说开到这个地步。 任渺渺理了理衣裙,端坐起来,“哎,我问你。” “嗯,你说?” “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讲,那晚的后续?” 江勉挑眉:“哪一件?” “……酒吧门口,别说你忘了。” 他一怔:“哦,你在生气这个?” “我生什么气?我只是……”任渺渺脸庞一热,“只是想和你谈谈那晚的事情。” 她内心还是想搞清楚,江勉为什么不早告诉她、提醒她,两个人才好早一点的说开,他们这也算是一段有趣又奇妙孽缘。 江勉笑,“哦,还以为是我了占你便宜,自称是你男朋友。” 任渺渺陡然一愣,才反应过来。 可不就是这样,到底是谁先占谁便宜在先啊,他才是老谋深算占尽好处了。 想起来前一两个月自己的殷勤,她越发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她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眼镜,“所以专门戴个眼镜,怕我认出来是那个流氓?” 江勉笑着应是也不是。 他本就习惯就在娱乐场所稍作掩饰,不大喜欢教人认出,恰巧之前同她有了冲突,出门了酒吧,他才特意挂上了眼镜。 “还说你没人设?” 他辩解:“我只是在合适的地方,干合适的事。” “那你的头发呢?”她好奇点还在这。 江勉一直随心所欲惯了。话虽这么说,但在学校师长面前,他仍然稍作顾虑,必然不在学校太过特立独行。 “想留就留,想剪就剪。” 嘁—— 她瞟他一眼,凑到她耳边,轻佻地捏一把他的耳洞:“这也是想打就打了?” 江勉:“不然?” 少女终于噤了声。 但沉默着端起酒杯的她让人觉得颇为不适应。刚才的那个吻好像让一切都茅塞顿开,可少女的神经好像还绷着一根弦。 她好像还有话说。 但,又不撇下面子说。 江勉想了一想,才恍然知道好像是自己忘记了该说的台本。 之前在电影院,他们早已轻轻吻过;那都可以不做数,所以今天不拍板,他们也随时可以赖账不认这段关系。 “任渺渺,做我女朋友。”他郑重道。 少女饮酒的动作果然一僵,露出又怒又笑的神色,笑骂他一句凭什么。 她的声音灵越轻快极了,已经全然亲密关系之中才会有的语气。 江勉舒了口气。 他清楚了,只是有的人嘴上还强硬。 任渺渺的神态洋洋得意,一手轻轻敲击台面,一手端着酒杯摇晃,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从眉眼,再落到唇齿。 他按住了她那只在桌面上不安分的手,正准备讲话,搁在台面上的手机亮了。 他松手,嗤笑了出来:“出去接吧。” 来电的又是远程查岗的任教授。 还好他们的卡座离门口近,任渺渺赶在电话自动挂断之前奔了出去,抚定胸口的喘息,接通电话。 任教授自然又是一番老生常谈,问她今天干了啥,练琴了没,练了几个小时。 “练了,早上八点你走后我就练了,我练了一上午呢。” “哦,那就行。”任道远一顿,“哎?几点了,怎么还没睡?我怎么还听你那边有点嘈杂?” 她嘟囔一声,“我……晚上逛街去了,就在回家路上了。” 任教授又是一阵质问,说她小姑娘家家不知道早点回家,逛街有那么好逛,十一二点了还不回家,他一走,她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任叔叔,”江勉把她手机一抽,“渺渺跟我在一起,您放心吧。” 任道远一惊。 都快十二点了,女儿还在外面,还跟男朋友在一起。虽说江勉那孩子看起来算靠谱了,但孤男寡女,他能放心? 江勉很快解释:“……后来我带渺渺去天文台了,我们正在回去的路上,估计还有十来分钟就到学校,到时候给您发消息。” 任道远终于打消疑虑。 他还是该相信自己的女儿。 半分钟后。 听筒那边的忙音如此的悦耳。 暗灭屏幕之后,江勉把手机还了回去。 任渺渺接住的一刹那,同他相视一笑。 江勉叹息:“之前跟你说了,能帮你打掩护……所以凭这个,可以吗?” “不可以!”她抿唇,忽然把自己束好的马尾拉扯下来,盯着他,“伸手。” 虽有些摸不着头脑,江勉伸出右手,递过去照做。 少女低眉怯笑一声,一手收拉住他的掌,纤细的五指托得跟很认真,然后另外一手则缓缓把发圈套了上去。 他一愣,“做什么?” 任渺渺惊讶了一下。 他……他竟然不知道。 “让你……”她磕巴一下,灵机一动,语气狡黠,“让你留长发,你长头发时的样子,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留长发?” 她理直气壮:“对啊……” 江勉始终觉得有别的寓意。 他拨弄一下手腕上的黑色发圈,轻轻一笑,“……好。” “所以师妹,回去吗?”他又问。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再加上任教授的盯梢,任渺渺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都喝了酒,没法开车返程。 她有些犯晕:“啊……那怎么办?” 江勉撑了下额头,勉强道:“……找个地方住吧?” 任渺渺立马就去轮过去一拳。 他吃痛:“……叫个代驾就行了,你还当真?” “哎,你你……你这人!” 少女怒目圆睁,又是张牙舞爪起来。 她总说自己怕疼,但打闹起来却比谁都没轻没重。 江勉一点也不想再遭她的“毒打”。 男人的眉目含着痞气的赔罪,自然而然抄起她的手,攥紧了,拉着她去路边叫代驾。 任渺渺没再闹。 一股满满的包裹感从手背溜进掌心,顺着血液经脉,一股一股的传递到脑神经。 是他的掌心,将她完全包围。 “可我还没跟娉婷说要先走!”她陡然。 江勉关了订单界面,“……没事,要是不放心,等会让我朋友送她。” 过了十分钟,他们终于踏上了返程。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精神饱满,轮着耀武扬威的小拳头打他的少女困得怏怏。 一排又一排的霓虹灯从车窗外闪过。 江勉肩膀忽然一沉,强撑了半天背靠座椅的小姑娘终于耷拉下脑袋。 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如同缎布倾泻而下。 江勉保持不动,撑着浅眠里的她。 无意之间,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摸出手机,输入,搜索。 他忽然一笑。 词条第一:男生手上戴发圈什么意思。 回答:有女朋友了,宣示主权啊。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写接吻专门换了手机码。 错别字明天改啦,晚安啦~! 今天是傲娇的渺渺~ —— 话说,我明天终于!!实习最后一天了!!开心!!终于快解放了555555!我会好好日更的!! 第42章 不知道任教授一大把年纪, 是如何还有这样饱满充沛的精力。他开了三四个小时夜车,从邻市赶了回来查看女儿的“人身”安全。 好在推开房门,任渺渺确实扑在被子里, 呼吸声平和安稳, 睡得正酣。 任教授才终于放心:白菜还在地里。 次日,一束阳光落在乳白色的餐桌,尘埃在折泛的光线里翩翩起舞, 宁静寻常的早晨, 任道远喊女儿出来吃早饭。 任渺渺随便洗漱之后,满头疑惑地坐在桌边, 问他这次出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任教授笑而不答,不紧不慢递了双筷子,询问起她昨天晚上的事。 譬如怎么想起来去天文台玩, 有没有经历什么有意思的事;当然,最重要的问题——她跟江勉什么时间回来的。 “不到十二点就回来了啊。” 事实上是凌晨一点。 “哦,”任道远目光一收, 又问, “那时候海大已经门禁了吧?小江昨天晚上在哪休息的?” “昨天晚上他回家了啊。”任渺渺搅了搅虾仁粥, 不动声色地偷看了一眼老父亲,猜想他是不是已经打消了顾虑。 不过, 她说江勉回家了,是句句属实。 昨晚车到她家楼下,他便轻轻喊醒了她。 她醒过来时,整个人已完全挂在他身上, 半臂轻搂着男人笔挺的脊背,脑袋埋在温热坚硬的胸膛里,可谓毫无矜持所言。 她模模糊糊看到男人的轮廓, 还未及反应,江勉淡淡笑着,说师妹到家了。 稍微清醒一点了,她才想起来问他今晚怎么办,是不是又去研究所将就一夜。 “不用担心我,等会儿我回去。” “回哪?” “回家。” 回的是江父为了做生意,在海城安的家。 江勉忽然正色,同她道了个歉,说暑假已经过了大半,明天无论如何,也要跟江父启程回一趟老家。 她怔了一下,恍然之后又生了些小脾气。 不过想来,他整个七月都在研究所;临了八月,又因为她……节外生枝,又出好多琐事。 虞市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亲朋众多,于情于理,他确实得回去一趟。 于是她不咸不淡,问他要回去几天。 语气不算生气,也绝谈不上开心。 “本来打算十天左右的。”江勉笑着,“办完该办事的,再去拜访一下家里长辈,三天够了。” 三天就三天。 给她解释那么细,好像她想霸占他的整个暑假。 “师兄真是绝情又无情的,占了人便宜就走。”她轻轻哼了一声,拉了门就要下车。 他拉住她,手指按得又紧又急,“什么便宜?” 她愤愤不平回头,“你说呢?” 男人的脸忽然凑得很近,他们的鼻尖只差一拍心跳的距离。 任渺渺心口一顿,江勉却堪堪一笑,瞥了一眼前排正在低头玩手机的代驾,便又漫不经心的一吻轻落她唇上。 他自如揉了揉她的头发,眸光深沉,笑意交织:“再多补一份利息,好了,赶紧上楼回去。” 当然,任渺渺给老父亲交代的没有这么详细。 “他就是暑假回去休息几天啊,”她咀嚼了一下软糯的粥,“咳,所以……昨在外面多玩儿了一会儿。” 她头一回脑子转得如此飞快,张口就来,深得某些人的真传——只要说的态度够认真,听的人就会相信。 任道远点了点头,嘱托她下次注意时间,“就算有人陪着,也得早点回家,知道吗?”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烦。 上午则是常规练琴的时间。 见女儿练功认真且主动,任教授在她旁边指点了两分钟,打起哈欠,说实在太困,就回了卧室补觉。 老父亲一走,任渺渺舒了口气,状态更好了点。 她发觉人的精神状态好了,一切都顺风顺水起来。比如她陆续练了一周的曲目终于有所长进,流畅度顺滑许多,甚至偶尔走神弹出的错音也没出现。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任渺渺将琵琶靠好,去餐厅取了杯酸奶,回到屋里,不拘小节地坐在地毯上玩手机。 她打开寝室群。 任渺渺很严肃:【今天七夕,我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叛徒。】 房可欣:【?】 沈娉婷:【??】 任渺渺:【我脱单咯,给你们点一只孤寡青蛙:D】 任渺渺发出一只青蛙:【图片.jpg】 沈娉婷:【??呵,女人,难怪昨晚背着我先走!】 群里顿时被房可欣的“啊啊啊”刷屏,她一阵狂叫自己错过了太多恋爱八卦,求着沈娉婷讲昨晚的故事。 阮湘后知后觉才发出来的一句“恭喜”最终淹没在了对话的汪洋里。 任渺渺看着屏幕噙笑。 又想起昨晚自己昨晚确实不怎么厚道,她又开了小窗跟沈娉婷聊了两句。 先为自己的重色轻友道了歉,跟着讲了江勉是怎么“检讨”的。 出于私心,最隐秘的细节,她只想跟最好的朋友分享。 沈娉婷毫无灵魂地吹捧:【tql】 任渺渺:【就这?】 沈娉婷:【……今天七夕,你非逮着我个孤寡青蛙说,你到底要怎么样!T.T?】 对着手机,她笑得得意且嚣张。 好朋友不就是拿来酸的吗? 任渺渺捏着酸奶吸管,在滋滋吸了一大口,终于想起来慰问她昨晚是怎么到家的。 她寥寥几句敷衍了过去,说单位临时有事,就先不聊了。 想七夕秀恩爱无门,任渺渺最后只好放下手机,继续练琴。 午饭后,她急急忙忙溜回自己的房间,拔掉了正在充电的手机。 早上他跟她发了句早安的。 但因为他们刚确定关系,他却回老了家,她多少心存不爽,想着晾一会儿再回,谁知练琴让她耽于到了现在才想起。 任渺渺侧躺在床上,在午睡之前终于“高抬贵手”,矜持回复道:【嗯,上午在练琴,刚看到消息。】 江勉回得很快:【你不开心?】 她确实有点不开心:【没有。】 短暂的两句话,像极了投入湖面的石子,荡漾开一层又一层的清波。 谁知道没两分钟,这片湖水再度回复平静。 江勉,不回了!呵? 任渺渺翻了个身,准备午睡。 他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我刚刚出发,准备上高速了。”他的声音清澈又耐心。 任渺渺抿了抿唇:“……哦,那与我干什么事。” “四点多到家,到时候再聊。” “聊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七夕。” 最后不知道他是否抿开了一个淡淡的笑。 任渺渺压了压上扬的唇角,清了清嗓,“……哦,这重要吗?” 江勉:“……?” 最终二人没说两句,江勉以要上高速为由结束毫无营养的话题,挂断之前,任渺渺陡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开车回去啊……跟,江叔叔一起?” “嗯。”那边的声音一顿,说江父就在副驾驶坐着,问她要不要打个招呼。 “啊……” 她完全没想到……江勉效率如此之高。 虽说之前在婚礼上简单地见过,但现在…… “嗯?”听筒里又飘出来一句试探的疑问。 任渺渺又是一怔。 在恋爱里,让长辈知道彼此的存在,意味他们会着对感情认真、对彼此笃定、还有对未来的无线憧憬。 任教授知道江勉,是因为她的阴差阳错。 但江勉在恋爱的第一天就跟家里说了啊。 她只觉得耳根发痒,燥热爬上脸颊。 “害羞了?”听筒里声音轻快,顿了顿,又摆出句,“……骗你的。” “哎,江勉你!” “逗你玩呢,别气。” 男人的语气忽然认真,一字一句地跟她解释,说既然他已经见过任老师,就不能让她吃亏。 他昨天已经同江父提过两个人的事。 骗她的是江父并不在车里,他有事已独自回去了。 最终,任渺渺在口头上放过他一码,“那你开车吧……注意安全。” 她又补充:“不过,不气归不气,师兄可忘了……” “别忘了什么?” “……检讨分期的事情。”她嘟囔一声,果断挂了电话。 高速收费站上,江勉正在人工通道递卡。 周遭有大货车碾压灰尘的声音,耳麦里的女生喃声又低又细。 他淡淡一笑,收回了卡。 得,这次检讨的事,是真的把自己坑了进去。 * 后来这晚,任渺渺吃过晚饭,估摸着江勉已经到家,刚发了条微信,手机里却进了一个陌生的快递电话。 她匆匆换了双鞋下楼,疑心任教授又在网上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让她去领。 而在楼下等待她的,却是一束香槟玫瑰,花瓣纯洁剔透,在夕阳之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快递专员笑着献给她,“是任渺渺女士吗?这时江先生送给您的。” 她怔了好几秒,才接了过来,道了声谢后,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上了楼。 刚刚碰上门,一张卡片从中掉了出来。 《献给任小姐的第二封检讨》: [在深渊出呼喊的风暴 在无时无刻地上演 你该知道 粒子向风一样不可捕捉 却穿透我的身体 以超越用光的速度穿行 有一件事幸运 有一件事不幸 幸运的是,刹那的延迟后 同样的粒子会穿透我后再穿透你 不幸的是,今晚没有月亮 我见不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渺渺又是月亮了。 大家晚安~ —— 本文最初的名字叫《星河情诗》,早起收了预收的天使们可能知道的。 碍于榜单上带星字的文太多了,亲妈我总觉得江狗这个骚诗奇才会被埋没,所以改名为《亲爱的开普勒》hhhh 关于双更,不好意思,今天出去看电影了……八佰真的好好看,挪到明天8(轻拍,逃跑……) 第43章 三天过得很快。 那束香槟玫瑰安安静静地在梳妆台边放着, 香气依旧浓郁而芬芳。 刚刚化完妆,任渺渺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之前没舍得扔掉的化妆品铁盒,然后把昨天做好的花瓣标本, 以及桌上的信纸、卡片都收纳了进去。 少女向下用力压了压铁盒盖子, 眉梢扬起几分轻快。 呵,她要把每一篇检讨书都要核对好。 投机取巧,缺斤少两这种事, 江勉还真指不定能做出来。 这时, 任道远敲门,再一次确认她晚上在不在家吃饭。 任渺渺回头应了一声:“我出去吃呀, 今天江勉回来,我们约好了要去蛤蜊鸡来着。” 话音刚刚落,少女就拎着手包走出房间, 跟老父亲说了声再见,便溜之大吉。 孤身在家的任教授一声叹息:女大不中留。 之前女儿老在家呆着,他疑心女儿是不是吵架受了欺负;现在出去约会了, 他心里却跟拧着根绳子似的难受。 * 天边的云霞像翻转过来的葡萄酒酿, 由西向东, 从雾橙到墨蓝渐渐浓郁。 任渺渺在六点一刻到达了音乐学院的门口。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节气,太阳光在逐渐偏离北回归线, 但暮夏傍晚的天光还算明亮。 而且是明亮且不刺眼,万物都被加了层滤镜。 遥遥一望,她立刻看到了高大的泡桐树下的男人。 他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颀长无比,融合进了一片葱茏的树冠影。 任渺渺淡定地压了压心口泛起的小泡泡, 向他小跑过去。 忽而大脑给了她的身体两个字的警戒,矜持。 就在距离他还有三五米时,她又放慢了脚步, 气定神闲地向他走,“师兄,回来了呀。” 江勉笑笑:“师妹,让人好等。” “那又怎么?”她抬眼皮,“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江勉眉毛轻皱,“唔”了一声。 男人的神情分明地写着对她迟到了四十分钟的不满。 任渺渺冷哼。 他让她等那么久,自己等四十分钟就不耐烦了? 少女冷清地收回目光,挎紧了背包,就要往马路对面去。 江勉垂眸笑了笑,他本就腿长步子大,两步就追了上去,若无其事地捞起少女的手,侧过脸,略过她耳畔,留了一句“天经地义”。 马路边的车马鸣笛忽然安静,热风伴着呼吸在她耳畔引起一场小海浪。 任渺渺红着脸嘁了他一声,就要往前走。 右手却被男人强势一拽,“师妹,还是红灯。” “是红灯,那你也别那么使劲啊……”她抬头,手腕都快脱臼了! 江勉收敛了笑意,“……知道了。” 说来,今晚安排,有种把一切扭转回正轨的感觉。 同样是过马路被他拽了一下、同样去那家老店子吃蛤蜊鸡,那时候她还被江勉的学弟误解为他女朋友,但现在,两个人终于是以情侣身份走在一起了。 正值晚饭时间,大学城主干道两旁的大排档、烧烤店都极尽繁忙热闹。 私牵的灯泡黄澄澄,绵延如一条长河,路边的摊位被暮夏徐徐的晚风串在一起,完成各种滋味的混合。 他们到了那家大排档,屋内因有空调,已经坐得满当当。 任渺渺从来都是不特别讲究的人,她随老板安排,说坐外面正好,夏风凉快。 二人就坐在了靠路边的一个折叠桌上,服务员端来了一大塑料茶壶的水,边点菜,边给他们倒好。 除了招牌的蛤蜊鸡,他们又点了一荤一素,一个凉菜。 “好嘞,您二位先喝点水,稍后就上菜啊。” 服务生适应周到,满面笑容地离开。 周围吵吵嚷嚷,喝酒劝酒,划拳吹牛的声音不绝于耳,虽然世俗,却也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热闹。 然而,现在对坐相望的二人,却各自端着茶,场面微微尴尬——这是任渺渺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之前谈过的许多恋爱来去都快,没怎么了解就在一起,恋爱再了解,不合就分手。 但是,这次跟江勉纠结了这么久,情况当然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是彻头彻尾不熟,可以敞开心扉、谈天论地;也没到熟得已不分彼此,静静对坐也不会尴尬的程度。 这是化学反应无法完全的中间状态,固体与液体混合在一起,没有晶体析出或沉淀,而是胶着、粘稠的液体混在一起。 在饮完了第二杯水后,任渺渺的脑海里冒出来了这个比喻。 见一向好动的小姑娘陷入沉思,江勉不禁问:“怎么了?” “啊,没怎么啊。” 他拿起茶壶续水,又推给她一杯,笑了笑,“今天很渴吗?” 她分明一副神经高度紧张的样子。 “不了不了,不喝了。”任渺渺推辞。 再喝,菜还没吃上,水先给她肚子灌饱了。 而后,少女低垂了眸子,又拿出手机打发时间。黑发随意披在肩头,反着淡淡的灯光。 江勉看着她漆黑蓬松的发顶笑了笑。 好在,十分钟后菜端上来了。 任渺渺终于感到心中的尴尬与郁闷有所纾解,抽出一次性筷子,喊着江勉替她拿来滚烫茶水,她要涮餐具。 “我来吧。”男人长臂一伸,把她的碗碟都拿了过来。 提茶壶、倒水,碗筷一一涮过,动作利索,如行云流水。 任渺渺喜滋滋,坐享其成。 她伸手接过他洗好的碗时,目光扫过他的手腕,一根黑色的编织发圈。 “你还戴着啊。” “什么?” 她嗡了两声,“就,发圈呗。” “哦?是要摘下来好好保存吗?”江勉一怔,立马笑着装模作样去摘。 任渺渺急了,起身拦他。 少女纤细的五指抓着他粗些的手腕,指腹的触感绵绵软软。 他垂眸,对上她晶莹又急切的眼,“还以为师妹让我好好保管。不摘就不摘。” 男人唇角向后收起微扬,唇瓣弯起的笑意若有若无,任渺渺盯了他才唇瓣一眼,赶紧收回了目光。 她有证据怀疑他在犯规。 七点多,天空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大学生恋爱里常规又纯情的操作,就是饭饱后沿着操场,手拉着手散步消食。 任渺渺起初是这么提议的,奈何海大的大一新生已经开学了,现在的操场被征用为军训场地,闲杂的高年级学生不许入内。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去音乐学院的操场逛逛时,江勉提议去湖边;她怔了一下才平静地答应。 一路上,江勉拉着她的手,男人的手关节稍粗于她,手指修长,掌心干燥。 任渺渺偏头用余光轻扫,他的神色坦然又自如,可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江勉似乎对自己手上的薄茧有什么趣味。 他的每个指头都搭在她的茧上,指尖温热传递。 而且,湖边啊……那里水声静谧,树木丛生,暧昧疯长。 任渺渺下意识舔了舔唇瓣,想起七夕前夜,那个充满了温柔陷阱的吻。 路过一个水坑。 江勉按了一下她的拇指,“看路,在想什么?” 她忽然低头反应过来,越了过去,才道:“……没想什么啊。” “没想什么,还差点踩进去?” “你又说我?”她瞪他一眼,抿唇,“那不然……要你拉着做什么。” 江勉笑了笑:“嗯,任小姐说得对,诚然如此,无法辩驳,不置可否。” 那只好,把她的手再握得紧一点,牵着她一步一步地走。 从男人收紧的掌心得到了答案,任渺渺低头偷笑了两秒,跟着他穿过茂密葱茏的树,走上了沿湖的木栈道。 她闲心渐收,就在抬头的一刹那,一阵清风略过湖面,粼粼波光弄皱树影清浅,月影疏斜。 再向上看去,今晚风烟具净,夜空清澈,数不胜数的星拥簇着半弯的月。 大学城这边本来就远离市中心,昨天刚刚下过雨,今天夜空的可见度清晰得感人,在城市中难得一见的银河都若隐若现,高悬在天边。 江勉看着夜空,“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虽然身处一隅,目之所及却是如此壮丽而绚烂,任渺渺发自真心地笑,指着那个方向,“你看那个光带,是银河吗?” 少女侧过头,唇边溢出了灿烂的笑意。 江勉点了点头说是。 他静静看着她,眼睛明亮得像人间的星子。 她眨眨眼:“咳……你看我做什么?” “没有,我在看星星。”他笑,回得毫不迟疑。 一阵徐徐的风吹过,任渺渺脸上的热意得以驱散,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涌起一些做贼心虚的情绪,竟然扭过了头。 江勉松开她的手,淡淡地说她今晚有些奇怪。 她又看向他,“……我哪里奇怪了?” 男人的半边脸被浓重的夜色掩盖了神情。 之后,他头向下低笑,转而又拉住她,向前一步,忽然与她面目相对,贴得很近很近。 近得只有拉住她的手臂横亘在两人之间,近得鼻息与心跳皆可闻,近得她看见江勉气定神闲地眨眼,睫毛忽闪如一双蝴蝶的翅膀。 任渺渺承认了,刚刚确定关系却三四天没有见面,她的感知仍然不大真切。 当这个清隽的男人一路拉着她吃饭、散步、看星空,晏然自若地扮演着男友时,她却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涌起来许多年都没出现过的生涩与羞赧。 她心一阵乱跳。 正准备壮起胆子回击呢,男人忽然笑了,逗她玩似的,又松手。 江勉看着她,幽幽一句“我以为,师妹不会害羞的”,直接将她揭穿。 “呵,胡说八道。”任渺渺扭头冷哼,死不承认。 好吧……她今晚确实外强中干。 只是江勉完全没有角色转换的间期,无论做什么都无师自通似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任渺渺无意识地双手背后,若无其事看着夜空。 少女摆出一副干部视察的模样,江勉只想笑。 事实上,他是这样做了,温润清朗的笑声划破空气,引得少女回眸一瞪,嘴唇紧紧闭着,唇珠因为未发的怒气而凸起一个弧度。 越发可爱。 男人的手抄到她后腰,包住少女的手,一个用力,拉到怀里,低眉相对,“可以吻你吗?任小姐。” 他的声波好像转换成了电波,顺着她的肌骨,传遍四肢百骸。 悸动、慌张,要吻就吻了,可他却只是拉她入怀,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将吻不吻。 任渺渺别过头,手从背后挣脱他掌心的包裹。 少女目光不定,嘴硬道:“……吻什么?三天了,你还没补检讨呢,一份都没。” 哪想到……她又拿这来压。 江勉失笑,松了怀抱,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带着几分佯装出来的苦恼,“是我的,怎么能忘了这个。” 末了,他又补充:“但,总要想想。” 吃瘪了半天的任渺渺终于暂压过一头。 她灵动一笑,再度将双手被在后面,潇潇洒洒地继续沿栈道向前走。 江勉收敛笑意,跟上。 只叹小姑娘太会刁难人,叹小姑娘心思如海底针。 他们沿着湖又走了两圈,清风、碧波、星夜,确实美好。 但是渐渐地,任渺渺被隐藏在草丛里的黑暗力量——蚊子们咬得不耐烦了,她嚷着要走。 眼看快要十点钟。 江勉:“也好,送你回学校去。” 任渺渺:??? 这……怎么就要送她回去了。刚刚溜了一圈又一圈,不是在等他构思,现在一句回学校,她穿个短裤出来,就真喂蚊子了? “好啊,那回去吧。”少女脸色一挎。 江勉作没看见,风轻云淡地抄起她的手。 任渺渺气得牙痒痒,可是男人温和而干燥的手像有魔力一般,她想甩开,却又舍不得甩开。 左右一想他现在是自己男朋友哎,不拉自己拉谁。 于是,勉为其难,就拉着吧。 迎着明晃晃的路灯,二人往前校门口走。 对面忽然走过来一行刚刚酒局作散的人,他们有说有笑,其中,有些声音似乎还很熟悉。 肯定是研究所的! 任渺渺迅速把手一抽,自动远离了江勉三十公分。 今晚所里聚餐。 “江勉师兄,你今天晚上怎么不来,”赵航微醺,走过来,定睛才看到藏在一半喑哑灯光下的少女,“呃……渺渺,师妹……” 师兄一回来就去找师妹了,懂了懂了。 江勉回顾了一眼摆着臭脸的少女。 他面不改色,过去跟所里的同仁们打了个招呼。 最后走到赵航面前,他面色不善。 赵航忏悔:“……呃,师兄,我是不是喊错了?” 江勉挑眉,“你觉得呢?” 上回喊小嫂子,师妹脸色不好;这回喊师妹吧,江勉脸色又不好。 赵航:我怎么觉得?我可太难了。 江勉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别再喊错了,我先走了。” 说完,年轻男人疾步向那盏最暗的路灯走去,拉过少女的手,扬长而去。 赵航回头:……我悟了。 * 二十分钟后,音乐学院家属院楼下。 任渺渺挣开他的手:“都到了,别拉着我了,大夏天的,手都要出汗了。” 然后,踢了一脚破损地面的石子。 江勉从善如流。 见他没一点挽留的意思,再加上脚脖子上刚刚被咬了好几个包,她更加余气未消。 少女揉了揉手腕,冷眉横对,“……我走了。” “就走了?” 任渺渺回头:“不走干嘛?换个地方喂蚊子吗?” 亏她今天涂了最贵的口红,带了最贵的日抛美瞳,还用卷发棒自己做了头发。 江勉却老是逗她……不要太过分! 少女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气急败坏。 江勉想着,她还是太沉不住性子,索性不逗她玩了。 他叹息了一声。 她狐疑:“你怎么还,叹气了?” “本来,要跟作今天的检讨的。”江勉的语气十分惋惜,“你急着回去,那就上楼吧,我在这看着你上去。” 任渺渺抿唇:“……那也不缺两分钟听汇报,你说吧。” 江勉:“那你过来,抱一下。” 她心弦一动。 步子慢吞吞地向他挪。 看着她温吞的劲儿,江勉急,主动向前一步,把她揽到怀里,一手环腰,一手抚着背部清晰的蝴蝶骨。 任渺渺的下巴垫在男人平阔的肩上。 他胸腔气体的吞吐,心跳的快慢,全然收进了耳朵。 跟着,他贴到耳边,热气挠着散乱的鬓发,“口述,可以吗?” “……嗯。”她埋下头,声如蚊呐。 “我曾经信马由缰,看过 火汇成的川,石流成的河 还有七千度的弹丸内核 我游历过140亿年 以粒子,以尘埃,以空气 或以一缕意识,一声叹息 这颗行星的短暂停泊 原来河海是蓝,枝藤是绿 白日亘古不变的是太阳 夜晚阴晴圆缺的是月 我将一切向苍穹低语 它却不解,向我问询” 听的时候,任渺渺心房始终起起伏伏低颤。 男声停顿,她滚了滚喉咙,以为已经终结,在心里说了一万遍“放轻松”。 江勉忽然松开怀抱,抵住她的额头。 她满目迷惑。 “还有最后一句……原来今晚没有月亮,月亮在我怀里。”他展开笑,又顿了顿,“我可以吻你了吗,亲爱的月亮小姐?” 她脸色骤然红涨,酿不出一个词。 男人的唇,已然不由分说,噙着放浪的笑,印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我心潮澎湃,啊啊啊啊啊替你们喊了。 —— 虽然没双更,但是5000字也很肥了宝贝们! 感谢在2020-08-29 23:12:20~2020-08-30 20: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音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暑假即将结束。 对于刚刚在一起的情侣而言, 次日的安排当然是继续约会。 但今天约会的地点有些暧昧。 起初,二人约好了要去金粉海岸玩的。因为离得远,江勉提出回家取车自驾再过去;任渺渺深以为然。 谁知二人到小区门口, 天气骤变, 乌云密布。头顶着正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夏日暴雨。 江勉护着她走进单元楼花了不到十秒,他的头发、衣物却湿了大半。 这样一来,去海边肯定没指望了, 二人只好先上楼避雨。 他家在28层, 他轻车熟路开了门,绕过玄关后, 宽阔的客厅对面是一整面透光落地玻璃,海湾入港的船舶,纵横马路上的川流不息, 都一览无余。 整个屋子是轻欧简约的装潢,里面家具齐全,生活的气息却很淡。 他们上来之后, 雨幕已然成帘, 下得汹涌。 上楼来避雨, 并未有何不妥,但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和男朋友独处一室, 任渺渺不禁感到嗓子有些发热。 她在门口慢吞吞换好了双崭新的女士拖鞋。 江勉从里面出来,手臂上挂着件白色衬衣和一条浴巾,“去换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贴自己身体上的T恤,雨水浸湿, 轮廓微显。 又要穿他的衣服了哎,俗套的恋爱桥段get√。 去了主卫换好之后,她惊奇地发现, 穿的还是那件白衬衫。 袖子长得能当水袖,衣摆足足盖住大腿,完全覆盖了她原来的短裤,有种下.体失踪的纯欲之感。 他的声音从外面出来,“你喝酸奶还是可乐?” 她推门出去,“来了,我要可乐!” 任渺渺揉了一下微热的脸庞。 忸怩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穿了! 她出去,看到男人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前,一盏吊灯的主光源就洒在他发顶,柠檬色的灯光明亮。 任渺渺挪上吧台的高教椅,撑着下巴,像在酒吧看调酒师一眼,抬头淡淡地看着他。 江勉抬眸看了她一眼。 衬衣宽大,微开的领口却有锁骨若隐若现。 莫名地,觉得这件衬衣与她合衬。 “你笑什么?”少女抱着盛满可乐的玻璃杯。 他笑,“这件衬衣送你好了。” 任渺渺怔了怔,说也不是不可以。 看来昨晚的吻,她已经消化不少。 少女神色自如,稚拙羞涩的劲儿已褪了下去大半。 江勉回身,收了空杯,在流理台清洗,她则是坐在椅子上,双腿交替摆动, 左右打量室内的装潢。 一分钟后,他喊她去客厅看会电视。 任渺渺哦了一声,轻步从高脚椅上跳下,紧随其后。 少女肩披着浴巾,踱步,忽然停在了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前。 讲实话,她真的没想到江勉家住在城东新区的CBD附近,视野开阔极了。 耸入云霄的城市天际线略过一道闪电,蜿蜒的运河水量丰沛起来,由此汇入海湾。 而近在眼前的是如鼓点的雨水,迟钝地敲在玻璃上,发出一阵阵的闷响,再一股一股地向下流。 外面是暴雨淋漓,可她的心情依然美丽。 这时电视启动,发出声响。 她欢欢喜喜回身,跑到他旁边坐下。 她本想是以骄纵的姿势半靠在沙发上,顺势抱着他的胳膊。 但江勉此人总是仪态矜贵,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没给她机会。 他把遥控器丢过来,“想看什么?” “不知道,随便。” “这可没有随便。” 男人侧过脸,刚好对上她的眼睛。 他眉目舒展放松,几缕半干的头发遮在右眼上侧,仿佛真在认真询问。 任渺渺吞咽了一下口水,“那就……”就看这个吧。 “不想看就算了。”他的话接得更快一步,遥控关了电视。 男人的背影往里屋去。 她追赶了几步,又定在了在门口。 江勉是……回自己房间了。 孤男寡女的,她进去,不大合适吧? 任渺渺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嘟囔,“……我又没说不看了。” 她眼睛止不住往里张望。 房间的南面采光视野良好,墙面是灰白乳胶漆与木色的搭配。 简约、大方,挑不出错,甚至整洁得像装修公司标准的样板间,显然,这个房间的主人不常回来。 有些个人特点的,是靠西墙的一片整体书柜。 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专辑唱片、赛车模型,还有游戏碟片。 江勉就是在那边的书柜翻找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转身回来时,拿着游戏手柄,“不然,师妹赏光,玩游戏?” 任渺渺吞吐一下,“我就知道马里奥……” 而且还不怎么会。 他的眉头微微一紧,进而转向舒展,想说陪她玩玩推塔手游也行。 她却转移了话题,“那个……我能看看你收藏的唱片吗?” 江勉一顿,她想进来看看? 他笑了,意味深长的一眼,“当然可以。” 任渺渺后知后觉——阿喂,她就是怕扫兴才转移话题,没有“登堂入室”的意思! 江勉领着她进来了,说这房子也刚刚装修好不久,父母打算在这养老的,自己并不常回来住,唱片什么的,还是前两天回老家拿过来的。 二人正好走到书柜面前,他利索地拉开了防尘玻璃门。 欧美的披头士、滚石、枪.炮与玫瑰,甚至还有日本的X-japan、buck trick。 都是很有年代感的乐队了哎。 江勉解释:“咳,有不少是我爸年轻时收藏的。” 她开玩笑,“喔,怪不得。我是继承任教授衣钵,看了师兄也是备受家风熏陶哦!” 他默认了,自己确实是胡乱听胡乱玩的野路子。 少女忽然拉起他的手,摇摇胳膊,仰头笑眼灿烂地望着,“哎,你给我讲讲你们之前组乐队的事情呗!” 她很想知道,关于遇到他之前,他的样子。 是何如的意气风发,是何如鲜衣怒马的。 眼前的少女撒娇央求,衬衣领口折出一个小小的缝隙,浅灰色肩带冒出一个尖。 江勉收了目光,“怎么,你想去?” 用的语气,跟当初问她跨考天文学的时如出一辙。 严肃里透着轻佻,眉眼溢出几分玩味。 “问下怎么了,我不是想多了解一下过去的你吗?”任渺渺脸色一变,拍了一下他手背,眨巴眼睛,开始软硬兼施地娇声,“讲讲嘛,师兄。” 讲这些过去的事情,也无可厚非。 江勉笑了,开门见山,乐队是大一的时候组的。 顾怀卓跟他是高中同学,鼓手;李扬飞是本科的室友,吉他手,就他后来转了CS;猴子则是在海大摇滚协会的,是贝斯手。 “你呢?”任渺渺展颜,双手环胸,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胸膛,“厉害的喔,哥哥是主唱吗?” “是,”江勉失笑,目光敛向别处,语气有些怅惘,“不过现在是他们三个。” 任渺渺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他看着的,是掩映在窗帘后面的一把吉他。 不由地,她的心随他动,体会到些惘然无奈。 她追问:“地下乐队啊,又不是职业的,不那么占时间吧?为什么不继续了?” 江勉回神,深深看她一眼。 严肃、沉静、若有所思。 任渺渺结巴,“……我脸上有什么吗?” 忽然,他笑了,肃穆神色转向几分玩世不恭。 江勉抬手,撩了她鬓边一缕发丝,挂到少女小巧精致的耳畔。 附身,目光威逼下来,“我去乐队,还有时间跟你谈恋爱,嗯?” 任渺渺喉咙一紧。 她若无其事地哈哈笑了两声,“恋爱当然要谈了!” 又顿了顿,她嬉皮笑脸,“发扬音乐艺术是我的使命,你的价值在于探索未知的宇宙和更广阔的世界。” 话讲得好听极了。 江勉一把拉过她蜷在胸前的手,来得有些猛然,可含着笑意吻下来时又相当温和。 蜻蜓点水,跟小孩的奖励似的闹着玩。 嘁,就这? 任渺渺亏她还悄悄做了心理建设。 她壮胆,嘴唇轻轻咬着,冲他眨眼,“……不够,还要。” 江勉勾起唇角。 顺势揽住了少女的细腰,缓缓附身下来。 清淡的气息与隽秀的脸不断贴近,她的心跳也随之愈跳愈快。 距离只有三公分的时候,他压了压唇角,目光一沉:“你知不知道这是哪?” 她有点露怯了,“……你家。” 说完,便踮起脚尖,勾着男人的脖颈向下,感觉氛围越来越怪异,她轻轻点了一下,就想遁逃。 可是已经晚了。 江勉腾出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又把少女温热柔软的唇拉了回来,旋即贴上。 绵软真切的触感很快抵达大脑,微怔之后,任渺渺鬼使神差地合上了双眼。 他又是极尽温柔与耐心地轻含、吮吸。 但很快加重的力度昭示了这又是一场温柔陷阱。 渐渐地,任渺渺逐渐能感受到吞吐空气的节奏已不由控制。 他的唇瓣不厌其烦地慢吻,转而又忽然重重含住,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男女之间的接吻本就是一场博弈,短兵相接、你来我往,心随情动。 她试探性地吻回去,双唇微微张开,诱敌深入。 他的唇舌柔软,舌尖顺着缝隙刮了进来,扫过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是耐心还是急心,他终于触到她的舌尖。她试着还击,耐着渐渐眩晕的意识不紧不慢地勾引。 她生涩的回应让江勉有些想笑,但这时候,须着忍住笑意。 终于,他顺从她的节奏,给予那点柔软舌尖温柔的回应。 两个人不知道抱在一起吻了多久。 分开的时候,他怀里的小姑娘面色绯红,目光也染上一层水雾,胸口止不住起伏,喘息,就这么看着他。 江勉噙笑,握腰身的手一紧,低头,“还要么?” 任渺渺眸光如水。 他最擅长趁人之危,箭在弦上的时候问她这种问题。 一股热浪用上脖颈,少女气急,窸窣抬右手,用力推着他的胸膛。 江勉对她爱动手的坏毛病了如指掌。 男人先一步攥了她的手,把少女抵在旁近落地玻璃窗上,窗外,如注暴雨是热吻的配景。 他的掌穿入蓬松微热的发隙,捧住她头,就又吻了下去。 玻璃窗僵硬冰冷,承接的吻再度升温。 任渺渺只觉得点点酥麻顺着肌肤、神经不断蔓延,直到蜷缩的脚趾尖,她无所适从地左手扯了一下窗帘。 忽然,哐当的一声。 在一声少女呜咽里,吻被不合时宜的动静打破。 她面色如潮,目光飘忽地瞥了他一眼,立马像逃避他似的,蹲下身,扶起倒地的吉他。 江勉用手背拭了一下唇角,垂眸。 小姑娘的发顶有些凌乱,身上宽大的白衬衣也多了不少褶皱。 他笑了笑。 她怎么还像只埋头鸵鸟了,久久不肯抬头? 江勉伸手,顺了顺她的长发,声音温和,“怎么?” “那个,好像……你的琴,我……好像把它弄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些卡,来晚了。 ———— 感谢在2020-08-30 20:55:01~2020-08-31 23:3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嗷呜 6瓶;柠音零、初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没有, ”他将她拉起来,“本来就是坏的。” 任渺渺将信将疑,还握着琴头不送。 江勉任由她, 走到门口将灯光打开, 室内的阴天被照亮,流窜在两人之间的湿热散去大半。 她就近坐在床畔,把吉他放在膝盖上, 仔细一看, 裂痕确实不像新伤。 琴箱中央如掌纹横亘,琴头的木头直接裂开, 冲出了半公分的木刺,颜色稍深,显然受到了时间的氧化。 任渺渺从小学琵琶, 对器乐都相当有感情。 她心里涌上几分感同身受的惋惜,“你这,怎么弄成这样的, 摔也摔得太狠了。” 江勉顺势她身边坐下, 柔软的床下陷出一个窝, 说是一不小心。 “当时没去修吗?修复一下,放家里, 当工艺品摆件也挺好的。” 他语气如常:“在虞市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琴行。” “海城的琴行我没有不熟的,我帮你去找吧。” 看她神情诚挚,江勉吞下了回绝的话,“行。” 当晚回家, 任渺渺就向庄子期问海城修复吉他的琴行。 次日她便背着那把云杉木吉他,一个人去了。 经过鉴定,得到的结果跟她的料想相差不多。 琴箱的裂纹拿白乳胶可以填补, 再假以新漆美化,而断裂的琴头只能换了。 老板劝她,修理费用昂贵,得不偿失,不如丢了换新。 她执意要修,心里笃定着江勉将一把破损琴保留至今,定然有别样意义的。 店老板皱着眉,一脸难为情的样子,说修这琴工序复杂繁琐,太麻烦了。 推辞一而再再而三。她听出了老板的意思,于是笑着向老板讨教了几句养琴的好话,顺势问了店里有什么好琴,可以带上一把,老板笑逐颜开,这才领着她往里面看琴。 * 吉他是在开学前两天修好的。 江勉开了车去琴行接她,却看到小姑娘背出两个琴包,她冲着车窗,“师兄不来帮我拿一下?” 两个人在车上坐定,他驱车回去。 任渺渺说光修琴,老板说亏本了,所以又讲价加钱,顺带买了把新的给他。 “顺带”两个字说的很重。 江勉:“那就谢谢师妹了。” “师兄,”她抓着安全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之前那把琴,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江勉扶着方向盘,“嗯”了一声,解释是18岁的时候,江父送给他的,所以琴坏了才一直没有丢掉。 “哦,这样啊。”任渺渺松了口气。 还以为,还有别的什么故事,既然这样她就放心了。 江勉察觉到了少女的小心思,偏过头,“怎么?” “咳,没什么!”任渺渺笑,“就觉得开心,以后你的琴是我送的咯!” 二十几分钟后,江勉把车锁回车库。 过两天就要开学,任渺渺马上升大四年级,毕业班事多;江勉也要开始准备新的课题,未来的日子是看不完的忙碌。 今天的两个人格外心照不宣。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用不着说,任渺渺就自己从鞋柜找出拖鞋;江勉则先进来,去冰箱找饮料。 大片明媚的日光穿透玻璃,光线直直地落在布艺沙发上,今天的天气完全不同于上次的阴绵。 江勉拿了两罐可乐,绕过隔断走来。 少女坐在侧面的沙发上,面朝窗外的日光灿烂,金色的尘埃在她周围浮浮沉沉。 她怀里抱着把吉他,垂头,调弦,扫拨,柔顺的黑发顺着腰际滑落。 他把易拉罐放到茶几上。 任渺渺回头,笑,“你来啦,快来试试顺不顺手。” 她的笑靥像被玉染过,无瑕、干净、纯粹。 江勉轻轻扯了扯唇角,走到她身傍坐下,接过来崭新的吉他。 已经许久不曾拿过琴,顿了三两秒,他才找好琴弦,找到点指尖的感觉。 任渺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谁知道刚刚扫了两下,他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不合手吗?” “在师妹面前,”江勉抬眸,笑,“岂不是班门弄斧?” 原来是这个? 任渺渺扬起得意灵动的表情,“不会啊,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琵琶和吉他是同宗,你要是学艺不精,我才好指点啊。再说,我可是国学大师亲传,并不比你海大天文系的研究生差的。” 人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价值。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学习音乐艺术,会比江勉这种搞自然科学的低劣到哪去。 这回终于到了她的主场,她怎么要找回点面子吧? 只见江勉似笑非笑,“那还请师妹指点。” 话音刚刚落,他垂下了眸子,扶住了琴箱,弹的曲子没有任何炫技,就是基础轮指、泛音之类,但曲调流畅,甚至有些沙哑、低调。 一曲终了。 任渺渺回过神,鼓掌,“不错哎,这个曲子叫什么?我之前从没听过。” “《赞美太阳》。”江勉放下吉他,拉开茶几上的饮料,递给她一杯。 她接住可乐,轻轻咳嗽一声,“怎么不赞美月亮呢?” “哦,”他看了她一眼,“那现在就该叫《赞美月亮》。” 任渺渺垂眸忍笑,推他一把。 江勉却预判了她伸过来的手,一把抓住,低头看着她。 “松开。” 他一笑置之,“嗯,松了。” 任渺渺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汽水,问这曲子是不是他们乐队的。 他说是之前猴子作的谱,他填的词。 她呛了一下。 呵,难怪那些情诗骚话,张口就来。 话说回来,他好像有段时间没上交“检讨”……任渺渺心中讨债的小恶魔冒出了头。 抿了抿唇,她预备拿这个对江勉发号施令。 转念,现在在他家,而且上次那个旖旎的吻…… 还是算了,晚上回家在微信上再要。 这时,江勉背着日光起身,把吉他收起,往房间里面走。 下午两三点钟,任渺渺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虽然有点困了,但在他家睡觉,并不合适了。 左思右想,她决定等会喊他带自己上分。谈恋爱嘛,本来就是两个人互相浪费无意义的时光。 她仰头又喝了一大口可乐。 滋滋的气泡撞在牙齿上,嗯,是夏日恋爱的味道。 将易拉罐放到桌面上时,任渺渺怔了一下,被茶几上的一张黑色拼图吸引了目光。 是的,没有任何图案。 就是一张拼了一大半的纯黑拼图。 她拿起了拼图的木质托板,仔细查看拼图上有没有暗纹。 任渺渺真想不通没有图案的拼图,拼起来的意义在哪里。 年轻的男人站在走廊处,“怎么了?” “啊?”她忽然一抖。 噼里啪啦,纯黑的拼图色块散落一地,任渺渺瞬间目瞪口呆,立马蹲下去捡。 呜,这回她看清了,就是纯黑色的。 江勉太阳穴一跳,踱步过来,也蹲在少女对面捡拾。 这套拼图好不容易快拼完,一瞬间,又功亏一篑。 她偷偷抬头,看到男人微长的发梢低垂,藏住眉眼里的几分郁气。 上次来他家撞到吉他,这次又是弄乱了他的拼图,任渺渺有自知之明,他什么也没说,但心情肯定不好。 半分钟后,二人把拼图卡片全部拾回到盒子里。 她坐在沙发,瞄他两眼,清嗓,“哎,你不至于生气吧?” 她又补充:“不就是个拼图,大不了,今天下午我帮你,两人肯定很快就拼完了。” “你确定?”江勉抬眼。 任渺渺对上他:“哎,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语气淡淡,“反正下午没事,那就拼吧。” 这套全黑拼图看起平平无奇,可它的背面没有编号,每一张拼图的形状亦各不相同,拼装起来的难度极大。 出于猎奇,江勉当初才买了这副拼图,扔家里吃灰吃了好久,今年暑假才拿出来拼,堪堪拼完的拼图,是他陆陆续续拼了快一个星期才获得的成果。 刚开始,江勉并不急着动手。 他悠哉悠哉地端着茶几上没喝完的饮料,看着对面的斗志昂扬少女。 任渺渺抓了一把拼图出来,心想反正都是黑色的,随便拼拼不就好了,能有什么难?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单独的拼图看似一样,仔细看凹槽却都不一样! 刨了十来分钟,任渺渺终于抬头,恨恨地看向他。 男人噙着笑,操着她的语气,“不就是个拼图?” “哎,你这个人啊,”她气鼓鼓,“你玩我啊。” 玩我……好像不太文雅。 她心底一怵,又低头继续翻找。 好在江勉好像并没有把“玩我”两个字听进去。 他嗤嗤笑了两声,说沙发位置太小,还是去地毯上坐着拼吧。 终于两人开始一起拼, 他说这套拼图一共有1000张,背面没有编号,但也是有规律可循的。 拼图基本形状有四种,圆形、直角形、梅花形和三角形。 第一步要先分类,各自拼接。 将拼图的四个边框拼出后,再开始拼接中间部分。 说起来容易。 光是分类,两个人就花了一两个小时。 太阳渐渐向西,任渺渺抬眸看了眼窗外,暗中腹诽,江勉真是爱好清奇,没事玩这种变态拼图。 他看她心不在焉,“不想拼了?” “没有啊,说了下午要帮你拼完的,”任渺渺嘴硬之后又改口,“……最起码,今天下午应该可以把边框拼完的吧?” 江勉唔了一声,笑,“行。” 二人把边框的单个拼图找了单独找出,顺着凹槽对比,拼接起来并不难。 没过二十分钟,任渺渺就独立拼好了一个边。 沉浸专注在一件事上,最后有所成果,人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愉悦、快乐情绪。 她把拼好的一排往前一推,抬眸对江勉笑了笑,有几分邀功意思,又投入到下一个边的拼接。 少女低着头,茂密的睫毛投影在白皙的脸庞上。 而她的目光落在地毯上,指尖一遍遍摆弄拼图,神态恬静。 看了她两眼,江勉抿唇笑了笑,继续凭借记忆,拼着已经完成的中间部分。 时间跟着太阳一起游移。 保持低头的姿势久了,江勉微微抬头活动,看了眼时间,已到五六点。 但任渺渺还完全沉浸其中,手上正在拼最后一个边。 估计三分钟就能结束,出去吃饭了,他打算等她“大功告成”之后,再提醒时间。 就在这时,江勉无意发现自己拼的一堆散块里,混入了一张边框顶点的拼图。 他一怔,拿了起来,推到她面前的动作却转了个弯,不动声色,又把那张压到了抱枕下。 少女忽然吭声:“哎,江勉,我怎么少一张。” “是吗?”江勉停下手里的事,语气殷切,“那我帮你找找。” 任渺渺拧着眉,目光不断在地毯上寻觅,“不应该啊,都在这块儿了,怎么回没有?” 她站起来往沙发那边走,边自言自语会不会遗落在这边。 少女穿好拖鞋的功夫,脚尖无意踢了一脚地上的抱枕。 “有可能在缝隙里,”看着她的背影,江勉笑着,捏住了暴露出来的卡片,准备换个地方藏。 任渺渺回头:“哎,你在干嘛?” 他抬头,“嗯?” 少女恍然大悟。 她挽起袖子,向他扑了过来,“江勉,你藏起来了是不是?” “哪有?” “那你把右手打开给我看。” 江勉抿唇,露出个忍不住的笑。 “好呀你,”她笑着瞪他一眼,低头掰他的手心,“快给我。” 反正已被识破,江勉把右手举了起来。 他的眼蕴着笑意,语气放浪,更毫不掩饰,“不给呢?” 任渺渺脸色一热,跪坐起来,伸手去夺。他却总能预知她的方向,躲过了她三四次进攻。 “不给算了,我不拼了。”一气之下,她扭过头,言辞冷酷。 江勉敛笑,“……不拼了?” 噗嗤,果然上当受骗。 任渺渺顿时转身,向男人右手边扑了过去。 “你诈我?”江勉反应极快,身体往后一收。 骤然之间,前面没有的可以依靠的躯干,任渺渺感到心脏失重,仓皇错乱之中跌落下去。 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自动开启,为了平衡,她的手一把按上了男人的胸膛。 时间静止,两人跌落。 不知道怎样,她就压在了江勉身上,半边手臂抵住他的胸膛,另一只手则撑在了男人窄腰一侧的地毯上。 “呵,”江勉抬眸看她,笑了,“不给,就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拼图:我心里苦。我还能被拼好吗?? —— 困了,错别字明天改。 第46章 “那怎么了?我还要这样!” 吧唧一口, 少女附身主动,在他的脸颊烙下一枚吻。 江勉低低笑了,反手一扣, 直接把半撑身体的她拉进怀里, 淡淡的幽香流入呼吸,他抚着少女的脖颈,将吻还她。 柔软温和的触感在她的额头稍纵即逝。 任渺渺心如鼓鸣, 抬眸看着他。 他却笑了, 释放了她的腰身,“起来了, 出去吃晚饭。” 闻言,她利落爬了起来,赶紧用冰水浇灭了心里不该有的念想。 二人再次端坐在地毯上时, 满地狼藉中已经找不出已拼好的四个边。 任渺渺挽起凌乱的长发,“没拼出来,这就不能怪我了, 你非要闹我的。” “本来也没让你拼。”是看她信心满满、自告奋勇, 没好拒绝而已。 她一手抓着后脑的头发, 一手伸得老远,吆喝得理所应当, “哎,发圈,给我。” 江勉从拼图纸盒前抬起头,“不是送我, 让我留长发?” “你头发不是还没长起来吗?我用用怎么了。”她嘻嘻一笑 男朋友就是工具人,手上套发圈,当然要拿来用了! 收拾利落之后, 二人预备下楼吃饭。 在电梯厅静候的功夫,江勉悠悠看了眼身畔:“等会儿我爸过来。” 她明显一怔。 他临时接到父亲的讯息,说晚上要回来,有时间一起吃饭。择日不如撞日,任渺渺也在,大大方方把她正式介绍给父亲也不错。 江勉笑了笑,温和地拉着她走进轿厢,又宽慰道:“只是吃个便饭。” * 吃饭地点就在小区附带商业综合体三楼,是一家高档本帮菜餐厅。 他们到的时候,江父端着菜单。 江勉硬朗的轮廓五官是随着江父。而微见衰老的褶皱,又给江父平添了儒雅随和的气度。 他穿着一件条纹polo衫,典型四五十岁中年男人的打扮,身上的商人气质并不重,辞色随和,跟服务生点菜也相当平易近人。 “江叔叔,好久不见了。”还在门口,任渺渺就放甜了嘴巴。 江父抬头,“渺渺啊,来来,进来坐,看要吃什么。” 江勉护在她腰后面,一路跟随,替她拉开椅子,坐到了二人中间,对着左边喊了一声“爸”。 任渺渺不社恐,天生就会在长辈面前表现,她接过江父递过来的菜单,端详起来。 其间,江父隔着儿子,打量对面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活泼漂亮、有气质,很是招人喜欢,听儿子说还是学音乐的,有艺术气质,又是个加分项。 江勉的性格跟年轻时候的自己很像,有主见,拿得定主意。 再说孩子们现在都大了,年轻人谈恋爱的事,长辈不好干预,只要孩子相互中意,江父自然乐见其成。 而且看到天天钻在学校读书的儿子终于谈了朋友,女方还乖巧可爱,他心里更感欣慰。 少女把菜单还了回去,脸上笑盈盈,“江叔叔,我们就三个人,要不然就这几个菜吧?” 江父笑着给了服务生一个眼色,“行,可以。” 趁机这个空档,任渺渺从桌下勾了勾江勉的小拇指。 面上同他一笑:没有让人失望吧? 江勉淡淡地抿了抿唇。 一顿晚餐吃得非常和谐。 在饭桌上见识到了江父的口若悬河,任渺渺才信了,这个亲和又可爱的叔叔,确实是驰骋生意场的地产商。 从他那里,她还听了不少江勉高中时代的趣事。 他一直都聪明,脑子好使,成绩优异,在学校的表现也是深得老师喜欢,人人都说他知书识礼,勤奋好学。 别人不清楚,但做父母的,肯定了解自己的孩子。 离了学校,江勉就野得不行,去地下乐队玩,游戏打得也凶;后来玩腻了,又尝试过不少刺激性的运动,如冲浪、攀岩、赛车之类。 他年少时代的事迹,让人惊讶又不惊讶。 江·真会玩·勉,而且比她会玩多了。 面对江父的滔滔不绝的揭短和倾吐,任渺渺抬起卷翘的睫毛,忍着笑看了一眼侧边。 江勉满不在意,笑着给她夹了块虾仁。 她垂眸,“谢谢师兄。” 见状,江父轻咳,抿茶缓了缓喉咙干涸,眯着眼睛笑了笑。 现在年轻人啊……居然还兴“师兄师妹”这一套。 “对了,江勉说,你是学民乐的。” “啊,是的,”任渺渺点头,“我的专业是琵琶。” 江父又爽朗大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那半瓶子水晃荡,可以多向渺渺求教。” 江勉:“知道了。” 正在咀嚼的少女陡然一怔。 忽然一个大胆的猜想蹿了上来,江勉,该不会真的图她学音乐? 晚饭在七点多结束。 江父本来提出要司机开车送两个小辈回大学城,生意伙伴的一个电话打来,中断了他的念头。 “江勉,送渺渺回去啊,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任渺渺对着车里的中年人挥手:“叔叔您忙您的去吧,我和师兄乘地铁,一会儿就到了。” * 地铁上,晚高峰的车厢里站满了人,人们各自安静,沉浸在手机世界里。 任渺渺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哼着调子,挽着江勉的胳膊。 男人一手扶住立杆,低眉:“挺开心的啊?” “江叔叔,看样子还挺喜欢我的,我当然开心了。”她笑,然后往他肩膀那头靠了靠,垫脚,在他耳朵旁边,“师兄尚且如此会玩,怪不得喜欢我这样的咯?” 叮咚,到了一个商业综合体的大车站,上车的乘客如蜂潮涌动,越来越多。 江勉笑了笑,空余的手将她拉近,又捧着她的后脑,往自己脖颈下一按。 嘈杂的列车声中,男人语气飘然,“是啊,就喜欢你这样的。” 任渺渺的头直接埋在他胸膛上,男人将她环住。 离得太近了,抬眸。 她只看到了男人鸦黑鬓角,还有耳垂上性感的耳洞。 索性松开扶杆,她转而抱住面前温热笔直的大扶杆。 上一次一起坐地铁是婚礼那天,她借意外才撞到他怀里,但现在他已经是男朋友了哦。 嘻,所以要撒狗粮,在公共场合撒狗粮! 八点出头,热腾腾、黏糊糊的拥抱终于松开,二人回到了大学城。 明天江勉要早起,去所里开会,一天都有的忙,晚上分开前的时间就显得分外珍贵。 他们都没提回学校,心照不宣地走到滨海绿道散步。 咸咸的海风飘在夏天的尾巴上,气味干爽清凉。 任渺渺还在想今晚吃的那份特供龙井虾仁。 讲实话,江勉家的殷实程度有点超出了她的想象,江父打电话时,数字都是百亿百地往外蹦。 “师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江勉轻笑:“我说不,你就不问了?” 她掌心一握,懒懒抬起眼皮,“你怎么这样,连个引入语都不让人讲?” “让,怎不让?”他笑了笑,低眉,“搞不好又要加检讨,加利息,我能不让?” 经过一盏明亮的灯火,他的眸也随之闪烁。她回过神,啐他再顶嘴就加检讨字数! 江勉认错,又道:“看来今天我爸说的还不够多,你还想问什么,问吧。” 少女神态忸怩,“你当时转金融,是因为什么?”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江勉语气平淡:“家里做生意,第一志愿报的就是金融,只是没录上,所以就转专业考了。” 任渺渺心底依然嘀咕,“那我还听说,你当时……最后一门弃考了,为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抬头:“……又不想转了,这需要什么理由?” “你这人,好随便。”她嘁一声。 顺着他的目光,任渺渺看到了东北方向的夜空。 又试探:“那,为什么不想转了?”该不会,真和前任有关? 江勉忽而笑了,不急着给出答案,反而拉她到前方的观景台上。 两个人扶着木栏杆,面前的是明月入海,水何澹澹。 察觉到他脸色不太对,任渺渺嘟囔:“呃……如果不方便答,那就算了,当我没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都过去四五年了。” 望着温和的海浪,江勉用平淡的语气跟她讲了个故事。 其实江父之前不做地产生意,他之前在老家虞市做海鲜风生水起,见地产的蛋糕越做越大,再加上有亲朋带着,才往里面投资,慢慢转做地产。 他大一之前,一直对未来规划没什么念想。 学金融,能帮衬家里的生意,大人这样安排的,他就将就着,说转就转。 直到家里出了件事。 是江父下面的工程项目出了件重大安全事故,而江父又仗义,替朋友当了法人,自然要被追责。赔偿费不少,但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事。 “然后……呢?” 江勉抿了抿唇,“后来被眼红的盯上了,又追查出项目审批程序有问题,我爸进去了一年多。” 一阵凉凉的风划过任渺渺的耳畔。 她刚刚还见过江父,那样风趣幽默,又有气度的长辈,居然…… 原来人的成长就是一瞬间。 江父说了,中学时代的他,是那样骄傲自满,放纵恣意。他有优渥幸福的家庭,从不必思量前路,只想着做尽一切想做的、可以做的事情。 而现在,拨开沉静的皮囊,才窥得到一点点热血流淌过的痕迹。 任渺渺声音细微,“……对不起啊,我……” “我还没讲完,”江勉瞥她,吐出口气,“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那你继续吧。”她攥紧了他的手。 少女的掌心很柔软,指尖薄薄的茧却有些硬。 透过那里,江勉似乎能感觉得到她的怅惘,替他难过似的,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微热。 他笑了笑,“你别想多,我只是、忽然认清楚一件事情。” 任渺渺眨眨眼,认真道:“什么事?” 男人转过来,闪着星光的眸子一如少年。 他回来了,又或许从未走过。 任渺渺的大脑一空,仿佛认识了十几岁时的江勉。 又有风吹过,只听见他说: “我认识到、继承家里的财产,不如让这世界继承我的财产,来得浪漫。”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终于写到了江狗的过往和专业选择的原因! 为科学,为理想! 这才是渺渺最值得热爱的江勉! 这才是渺渺亲爱的开普勒先生! ps 文章开头几章,江狗还满不在乎的调侃劝退天文来着,其实心里想法藏得比谁都深,他从来都没变过,依然是最明亮的少年。呜呜呜太好磕了。 第47章 金秋九月, 桂香开始在校园里浮动时,暑假画上了句点。 正式开学的前几日,室友们从各自老家返回。 这学期的课程相较从前少了, 无形的就业压力却越发沉重。 回了宿舍, 阮湘的桌子上摆着考研资料,房可欣则在念念有词地背教资。 唯有沈娉婷,不知道她在琴行弄什么名堂, 开学了还在办离职手续, 直到下午五六点,才到宿舍楼下。 透过茂密的林荫, 秋阳高照。 沈娉婷坐在一个26寸的大箱子上,左右还扶着两个20寸的中型行李箱。 任渺渺下来帮她,“你这……也真是强, 一个人能拖三个大箱子,难怪母胎solo。” 她心虚地笑了笑,吐吐舌头, “谢谢渺渺, 走啦, 上去!” 阔别两个月,寝室的四个美少女聚齐。 今天的话题, 无疑聚焦在刚脱单的任渺渺身上。 房可欣给室友们分好了特产小吃,就搬椅子坐到她,央求她说说到底怎么在一块的,和学霸谈恋爱有什么感受。 任渺渺笑了笑, “……呃。” 太羞耻了,讲出来不太好吧? 沈娉婷插话,“你们要不要吃小鱼干!” “吃!”她如见救星。 阮湘拿着小鱼干包装, “咦?这个是我老家虞市的特产啊,海城现在也有的卖了?” “啊,这个……”沈娉婷吞吐,“是远房亲戚送的,送了一整箱来着,我吃不完。” 任渺渺挑眉:“你也有亲戚在虞市?” “昂,远房亲戚……” 房可欣抱着五香小鱼干,说怎她们三个怎么都跟虞市有关联。 她语气幽怨,“……感觉我跟你们格格不入。” * 大四的生活步入正轨。 由于对考研完全没兴趣,任渺渺起初的几天过得相当得悠闲,按时练琴、上课,回寝室打打游戏、睡觉。 等江勉有空闲时间了,二人就约一约校外吃饭散步,与普通的校园恋爱,一般无二。 转眼九月过半。 某次傍晚散步,她随口问起,她大四,他研三了,两个人岂不是要明年同时毕业。 江勉语气淡淡,说他还早,毕不了业。 她才不信自己优秀的男朋友会延毕,“为什么,硕士生毕业那么麻烦吗?” “海大天文系不收硕士研究生,都是直博。”至少,还得读两年。 “呀,等你毕业,会不会就是天体物理学家了?”她摸了摸下巴,“看来,我应该早做打算,在两年之内向我爸看齐。” 弄一个青年演奏家什么的头衔。 嘻,怎么听都觉得和天体物理学家是浪漫的一对。 江勉笑,“那,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经过了几天的考量之后,任渺渺主动跟任教授去海城民乐团,向大师们、还有师兄师姐们学习。 王国维所说的三种治学境界,拿到器乐学习上,也很适用。 第一,学习始于识谱、熟练与精进技法,这是任渺渺练了十几年,日复一日坚持的事情。 第二,就深入到了体悟。琴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以自己的理解进行细致入微的处理,对演奏有真正理解的人,旁人一听就知道是某某,而不是某某某。 第三,才是自成一派,达成演奏家的成就,演绎出自己特定的体会与形式。通俗来讲,就是怎么把曲子演奏得好看又好听。 乐团里,嫡系的师兄师姐年纪轻轻,已经举办过个人演奏音乐会,任渺渺表示望尘莫及。 他们笑了笑,反倒夸她后生可畏,好好学琴,未来前途无量,不知道是在拍任教授的马屁,还是由衷的欣赏、赞美。 任渺渺低头自己怀里的琵琶。 ……她好像,还停留在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中间。 九月剩下的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 她跟团演奏、练和声,慢慢适应了民乐乐团的日常。 练琴之外,大家不愧是师出同门,把音乐学院好享乐的风气发挥到了极致,团里的前辈、师兄师姐们时常约饭、约烧烤、约KTV。 九月底的最后一天,弹中阮的师兄张罗团建聚会,说下班后大家准备去吃饭看电影,之后再去唱K:“渺渺师妹,要不要一起来?” “呃,不了。”任渺渺委婉拒绝,说她晚上还要回学校,怕太晚了,公共交通停止运营。 有人起哄,说让这位师兄开车送她就好了。 “真的不用,”她抿了抿唇,大方承认,“其实,我今晚有约了……咱们国庆节过完了再聚吧!” 稍年长的老师了然,拉回热情的年轻人们,“行了,人家也是要谈朋友的。” 任渺渺没解释,弯弯眉眼,笑里尽是默许。 * 另一边,KAKI天体物理研究所。 晚上七点整,江勉把桌面上杂乱的文件稿纸各自归位,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 人刚到电梯厅,手机振动一下:【师兄,我到了楼下了,等你呀:D】 他笑了笑,摁了一层的按钮,回了句马上就到。 叮咚一声,刚刚迈出电梯,又是一个电话进来,是猴子打的。 他径直走到大厅,门外夜色初生、秋风初起,留了个背影向外,又转头,向里踱了几步,接听了电话。 在外场,等了快五分钟的任渺渺踏上台阶,向内张望。 冷白的灯光下身影绰绰,她当然一眼就认出背影的主人。 少女放轻脚步,鬼鬼祟祟走到他身后,哈了一声。 清隽的男人回头。 任渺渺怔了一下,他今天,居然戴眼镜了。 气质却和之前内敛斯文有所不同的。 一两个月没剪过头发了,镜腿压不住渐渐鬓角,逃逸出来的几束短发散漫随性,又有点……招摇。 吸吸口冷气,她努嘴责怪:“什么事啊,我在外面等半天了……” 江勉笑,自觉拉过她的手,“没事,走了,陪你吃宵夜。” 哈,真聪明,知道她想吃烧烤! 他的手宽大温热,被他拉着,完全容不得多想,任渺渺就跟他跑了。 走出校门。 江勉:“想吃什么?” “烧烤,”她转转眸子,忽然灵机一动,“我想吃爱情烧烤那家。” 外面只有爱情麻辣烫,哪有爱情烧烤?江勉但很快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那家。 呵,汽水黏了半身的滋味,他能忘? 两人选了一个室内的位置,点完餐后,任渺渺看一眼对面的他。 肩膀平阔,T恤整洁,想当初……能用那种方法要微信还没被打,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搭讪天才! 他抬头,跟会读心术似的,“如果别人,保不齐你就被揍了。” “那可不一定,”她撑着俏丽的脸蛋,“会有男生舍得打我吗?我这么好看。” 江勉冷眼看她。 伸手就是把花生仁往她唇边一塞。 她的唇瓣向前一抿,把花生仁吃进口腔,飞速咀嚼咀嚼后吞了下去,瞪了他一眼。 他回以略显得意淡笑,低眉,不动声色搓了开指尖残存的口红。 任渺渺继续作:“那万一我真的惹上人了……师兄也该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吧?别忘了,是你先自称我男朋友的,你得护着我。” 江勉没抬头,悠然剥盐渍花生,“那不好说,估计李扬飞比我积极些。” 语气懒懒散散,撇得干干净净。 “哦,那师兄的意思,要没那瓶可乐,你不会搭理我,现在也没这顿宵夜了,对吗?” 江勉:“……” 任渺渺努力挤眼泪,“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哎,所谓缘悭一面呐……” 江勉继续:“……” 男人岿然不动,还在兀自剥花生壳。 她急了,“哎,你不说话什么意思?” 江勉推眼镜,黝黑又肃然深眸抬起,有几分不耐烦。 她心里一怵,“看我干嘛?” 他舒了口气,抿着唇,语气淡淡的,“任渺渺,你适可而止啊。” “……你凶我!”少女目光一滞,眼看要红。 他忽然笑了。 戴着副眼镜,都挡不住眸光中的流光神采,俨然变成了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她盯着他。 只见江勉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 遂后,她发顶一重,温热的手掌揉搓她的头发,一双储满了笑意的眸子垂向她,“师兄天天给你写检讨呢,怎么凶你,嗯?” 她脸庞一热,“江勉你……唔。” 他又夹着一粒花生,堵住她的滔滔不绝。 这一次比刚刚略深几毫米。 修长的指触碰了到她的唇瓣内壁,柔软,温热,湿润,诱人深入。 江勉一怔,很快镇静地收回手。 作若无其事状,他把剥好的一盘花生都推到对面,“别胡说八道了,你没吃晚饭,先垫垫。” “那我都吃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吃什么?” 江勉笑了笑:“你把花生吃了,等会儿,我好一个人吃肉。” 任渺渺:???NMD! 两个人几句来来往往,场面一度鸡飞蛋打。 其实江勉早在食堂吃过晚饭,他食欲一般。没多久海鲜、肉串等被端了上来,一字摆开,都放在了她面前。 她拿着串烤鱿鱼,“你不吃吗?” 江勉挑眉,“吃了,不是又要说我欺负你?我凶你?” 少女嘻嘻一笑,大快朵颐起来。 但情侣出来吃东西,很容易控制不住分量,今天他们已经努力克制地点单了,可还是多出不少。 一个人吃不下,任渺渺撇了撇嘴,喊江勉陪她一起解决。 想到明天就是十一。 她开始说正事,“师兄,明天……我们出去玩吧?” “嗯,你想去哪?” “仙女山!” 想着江勉至少也能休息个两三天,她最想实现的,是跟他认认真真出游一次。 就近去仙女山就不错,顺带还能追忆一下,那个流星洒满夜空的晚上。 江勉笑了笑,思考了一下,说明天恐怕不行,上午有事,再开车过去就来不及了。 她“啊”了一声,折中说后天出发也可以,就此说定。 任渺渺吃掉最后一份烤生蚝,抬眸,“对了,你明天下午没事吧?” “有时间,怎么了?”江勉喝了口汽水。 算着明天上午去调解,如果顺利,下午就回来了。 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说明天晚上要不要再来一起吃烧烤。 江勉对她的饕客属性早就免疫,答应下来,随后起身埋单。 任渺渺坐在原位,擦了擦嘴巴。觉得前台那个清隽优雅的背影,越发赏心悦目。 嘻,今天是开心的一天! 国庆长假要来了,吃了好吃的,还见了一周没见的男朋友。 唯一难受的就是—— 她揉了揉小肚子,好像吃多了。黑色连衣裙的金属扣束腰……有点勒得慌。 少女左右张望。嗯,周围没人注意。 悄咪咪地,她向下伸手,微调腰带。 这时忽然,“任渺渺。” “啊?”她一个激灵,向身畔抬头。 江勉扫了她一眼:“走了。” 她唯唯诺诺一声哦,心想江勉……应该没注意她干这种事吧? 二人刚走出烧烤店店门。 柔软的腰间忽然一紧,搭上来只温热的手掌,她下意识侧头。 江勉搂着她,笑:“渺渺,不用对自己要(腰)求太严格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过渡和埋伏笔+情侣拌嘴日常~ 哈哈哈江狗一如既往地嘴欠。 —— 剧透个,渺渺和江狗do大概在十二月。 冬天,外面是漫天飘雪,室内暖意融融,江狗头发也留长了(你压到我头发了什么的太可爱了) 想想就觉得温馨又刺激啊hhhh 这就是为什么时间线突然拉到了十月~! 明天见!会有大事发生了嗷! 第48章 他戏谑她吃多了, 或者是腰带束得太紧,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任渺渺狠狠瞪他一眼,把他手拍掉, “再说, 小心加检讨字数!” 走到了堕落街人少的地方,他笑笑,“又加字数, 你要我写一辈子?” 她愣住。 江勉这个玩笑……来得好突然。 他看了她一眼, 敛眸,手缓缓搂着她的腰, 没再讲话。 是自己没接住话冷场了,任渺渺心里一阵咯噔咯噔,可是……她真的没想那么远。 两个人慢慢往绿道那边走。 她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定了定神,软着嗓音试探,“江勉, 我还没问过, 你喜欢我哪里?” 江勉垂眸, “那你图我什么?” “当然……”是长得好看了! 话到嘴边又急转弯:“是你的性格、学识、人品。” “哦,”他轻轻一笑, 还之彼身,“那我也是。” 她不屑:“嘁,你觉得我信?” 说话冷漠如冰凌,“那你觉得我信吗?” 两个人都嘴硬, 不想先讲实话。 她承认,一开始是因为脸馋他,但她才不是肤浅到只会看脸的小姑娘。 堕落街的灯辉灿烂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海岸绿道附近静谧树林。 不知不觉,二人走向曲径深处。 刚刚她的反应,让他有些许失望。 现在的他什么也不说,让她很不舒服,就像被闷进一口大锅里,而气筒在不断抽容器内的氧气。 她当然是喜欢他的了。 就在刚刚,又确定好像比喜欢还要再深一点。 “江勉……”任渺渺与他对视。 “嗯?” “就是……几天不见,我想你了。”她往前一步,双臂环抱住他,声音轻得像安慰。 江勉迟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后背。 然后就听到断断续续地讲:“……我喜欢你的。加上你微信,看到你叫kepler,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意气风发、与众不同的人。……虽然一开始,是贪图你长得好看来着,但我喜欢你,肯定不是仅仅因为这个啊。”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有你的信仰和热爱,而我喜欢你眼睛里的光。”任渺渺把下巴垫男人的肩上,声音放得很小,“你要是愿意给我一直写检讨……我肯定没有意见,而且乐意接受的。” 她第一次对感情许下如此认真的承诺。 其实她感受到了江勉的认真更多。他的课余时间很有限,如果不是认定,怎么会配合她的又作又闹。 任渺渺难得自恋的一次。 他在自己眼里是不一样的,自己肯定也是他的与众不同。 想着想着,趴在他的肩膀上,不自觉的脸有些热热的;后来,眼睛渐渐热了。 听完她的声音,江勉感受到了怀里的异样,忙松开怀抱。 叹息:“怎么又哭了,我又没凶你……” 他神经放松了! 她眨眨眼,转笑,“没有啊,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那么多有的没的。 江勉摁了摁她的泪腺,泪花没掉下来,笑,“还行,没哭。” “那该你了啊,不跟我说说吗?为什么喜欢我?”她的声音轻快起来。 江勉淡淡笑了笑,“想知道?” “当然了。” “那过来点,我跟你说。” 她往前挪了一小步,他的掌再度搂着她的腰。衣料单薄,掌心温热的触感清晰,且让人怦然心动。 任渺渺定定看了他一眼,背后是夜幕深沉,茂密树枝低垂,簌簌的风吹响了一树铃铛。 沙沙、沙沙。 她后面是棵表皮粗粝的树干,他抵了过来,深吻封唇。 他告诉她,又嘴巴对着嘴巴。 吻的灼热在初秋夜里的触感显得格外清晰,唇瓣贴着她,堵得严丝合缝,夺走她周围一切空气,好像要把她吞噬,又好像让她窒息。 任渺渺第一次觉得他的吻是如此难以回应。 江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无所适从,又抓住一条她垂在旁边的胳膊,往自己背上放。 任渺渺被他吻着,她的背后的曲折横亘的树皮,没有再向后退缩的余地。不可言说的本能让她想更靠近他,想更贴近他,想长久而持续地接吻,直到时间丧失存在的意义。 意识在混沌和清醒之间反复摇摆,静谧的夜晚能让感官知觉无限放大。 吻渐渐放缓了。忽而,不轻不重的一握惊动了她,又慢条斯理推揉。 充满暗示的越界。 她的睫毛震颤,身子陡然一僵,大脑被这触感逼出酥麻酸软的信号,显然,她并不反感;甚至本能地想要迎合,于是,抬手抱住了他的脖颈,穿入他的头发,动情地回应热吻。 这个吻是被电话打断的。 停下来时,任渺渺脸上满是潮红,目光晶莹,唇齿微微张开,扶着胸口发出细细的喘息,黑裙勾勒出的曲线随着呼吸而耸动。 江勉定定看了她一眼,敛住眸光,拇指重重抹了唇角的湿润,背过身走了几步。 任渺渺还在原地怔着,大脑死机了好久秒才接上信号。 她扶着粗糙的树干,抬眸向主路那边望。 江勉单手持着手机,背影清瘦落拓,月辉落满肩膀。 风光霁月的背影,看不出分毫刚刚的暗夜情动。 大概过了三两分钟,他才打完电话回头。 江勉过来,没说什么事,只是替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边说先送她回去。 没一会,二人走到了主路上。 路灯如同天光明亮,她心里氤氲的水汽消散殆尽。 任渺渺好奇今天他的怎么电话一个接一个。 “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江勉沉吟,“那天,我跟猴子他们在酒吧见了一面。” “嗯……”就是他们确定关系那晚,“我记得,怎么了?” 兴许是已过太久,江勉神色镇定。 他舒了口气,说有个叫星际白夜的乐队,冒名顶替了他们之前的原创因为。具体讲,就是修改了歌的著作署名,整首曲子都没改动。 那天晚上就是他们几个碰了头,在商量对策,这段时间在忙法律咨询、找代理律师,还有跟对方音乐公司交涉,诸多事宜。 至于明天,是第一次私下见面调解。 听完之后,任渺渺炸毛,“太可恶了,这、这完全剽窃别人的知识劳动成果去谋取私利!连编曲和声什么的都不变,完全照搬照抄,连音乐裁缝都不是,这是赤.裸裸的强盗啊!” “还调解,调解什么?告他们!曝光他们!太过分了!我听得拳头都硬了!” 这时,一辆夜行自行车呼啸而过。 江勉眼疾手快,拉她一把才免于撞上。 任渺渺愣了一下,“……我说的不对吗?” “有自行车往来,你小心点。” “知道了。”她努努嘴,“可偷就是偷,就是下作、下贱,不可原谅,道歉能掩盖他们肮脏下流的本质吗?他们拿着原创作者的作品谋取自己的利益,0%付出,100%回报,凭什么?” 江勉不赞一词。 她到底还是年轻,太义愤填膺,遇事容易情绪化,以为声音喊得大就能解决问题。 国内的版权意识糟糕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些观众尚且心安理得,四处白嫖盗版影视作品、文艺作品的事屡见不鲜;也有所谓原创作者钻空子,四处黏贴复制,过度借鉴、什乐裁缝,还有镜头语言抄袭,文学作品融梗的,都是大有人在。 散步路上,她一面恨恨地踩着树影,一面喋喋不休地声讨。 甚至还骂出了粗野不堪的脏话。 “江勉,你怎么这么淡定,你就不气吗?我快气死了!原封不动的抄啊!考试被抄袭,人家分考得还比你高,你能忍过去?” 他看她一眼:“……你觉得我会让他们蹦跶几天?” 一直以来,他在世事上不拘小节,但大度两个字怎么写,怎么用,他清清楚楚。 二人又绕着大学城的公路走了一两公里。 秋风随夜色慢慢变凉,任渺渺心底的火才降下去几分。 关于抄袭,是她最最鄙夷的行径之一。 而且出于占有欲和呵护欲的本能,任渺渺觉得他和自己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勉被侵权了,无异于自己被侵权。 还是气不过,千般万般地气不过。 她忽然想起来,从前有个学姐也打过类似的侵权官司! 转过头,“对了,我可以帮你找一找问问关于打著作权官司的律师!” 江勉:“你傻了?律师早就找好了,不用你操心。” 任渺渺瞳孔一顿,“哦,对哦,我忘了。”尴尬捋捋头发。 差不多十点半了,因为是假期前夕,江勉特地送她到了自家楼下。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哄着,“明天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晚上再来接你吃东西,嗯?” “那……你明天好好处理,”她主动抱住他,声音绵软,“其实,回来晚了,不吃烧烤也无所谓的。”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安慰谁了。 软玉温香在怀,他又抚了抚少女纤柔的背,“行了,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 任渺渺并不撒手,反而抱得更紧。 她看似纤细,双手却有力地环住他的双臂,恨不得要把拥抱间的缝隙压成真空。 因为她记得有鸡汤说,一个拥抱可以释放120%的压力。 所以她要用力拥抱,将他疗愈。 江勉有些抗拒似的,僵直了身子不敢乱动,“渺渺……好了,快回去。” “嗯……”怀里的少女轻轻一哼,“再抱一下下。” 原来拥抱释放压力是真的,她的心情慢慢变好了,所以想再抱抱。 江勉却丝毫没感到疗愈,她贴他太近了。 他掰她的手,“回去。” 好心抱抱他……怎么反而又挨他凶。 哼,松开就松开。 她扭了两下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问题——她的大腿根处,好像被什么打了一下。 啊这…… 瞬间热气涌了上来。 任渺渺尴尬地看了他一眼,抿唇,“……那我走了!” * 回家后,任渺渺跟老父亲打声招呼,立马溜回卧室洗澡。 浴室里,水汽雾腾腾从满水的浴缸里飘浮起来。 她脱完衣服,人影缓缓溜进浴缸。 哗啦一声,池水溢了一地。 任渺渺双手抱臂,埋头入水。 她得好好冷静一下。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密集太爆炸了:从未有过的充满暗示的吻、令人气到肝痛的侵权事件、还有最后那个用尽全力却尴尬收场的拥抱。 换好睡衣之后,任渺渺才打开手机看他的消息。她犹豫了一下,故作镇静询问他有没有到宿舍,明天去哪里谈判调解,要早点休息之类。 江勉:【你早点休息吧。】 江勉:【告诉你这些私事,是因为你是我的人;但我的事情,不用你替我操心。】 她是……他的人。 任渺渺脸庞微烫。 就是把她当自己人的意思吧……可是这么说,实在强硬又霸道,让人浮想联翩。 她按着键盘:【我知道了:D】 又忽然想起来,还有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那个,还有……师兄喜欢我哪里啊?】 呃,该不会真的因为…… 她低头,看向松垮睡衣漏出的——34D 作者有话要说:ps.上章最后改动了一下,看不懂开头可以往前翻一翻。 关于开头那段情节 渺渺还年轻,只想着当下及时行乐。 但江是经过深思熟虑,非常郑重且认真的恋爱,不然,以他的条件不会空窗那么久的。 侧面也说明,江狗虽然狗,或许,他对渺渺的喜欢会比她还要多一点?:D 嘻嘻,我是女主党,就是要宠女主! —— 话说,求一求作收和专栏新文的预收呀! 下一本是暗恋题材的《你是浪子别泊岸》,下下本是叔叔vs少女的《玫瑰到了花期》! 透明作者爬榜太不容易了,感谢每一个天使的收藏哇! 第49章 等了一两分钟。 江勉发来条嗓音愉快的语音:“……所以今天晚上, 说得还不够清楚?” 哪里清楚?那个吻算回答? 任渺渺:【???】 江勉:【?】 任渺渺:【呵,看透你了,拜拜。】 发完, 她将手机往床头柜上一丢, 缠上空调被,蒙头睡觉。 果然男人都是肤浅的的感官动物。 呵,一开始他肯定是图她胸大的。 不知过了多久, 夜色堕入深渊。 一片很熟悉的树林, 高大茂密的枝丫错综盘结在一起。 造物主的手在蔚蓝的大海里轻轻拨动,耳边传来了海浪声, 声音悠扬而温和。 一阵清风略过树枝,树枝摇动,惊起一树飞鸟。 仔细捕捉风里面的余音, 原来不是风的过错。 而是细微绵软的呻.吟暗藏在丛林之中,惊动了栖息的动物。 树下影影绰绰。 姑娘衣不蔽体,裙底微开, 紧紧抱着男人的后背, 才勉强挡住呼之欲出的肌肤。 她止不住地颤抖, 大口大口地呼吸以纾解心跳过速,小脸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一双眼湿润又迷离,白皙的脸上层层红晕。 愉悦的浪花渐渐淹没她的理智。 男人抬头看着她,摆正她的脑袋,笑如轻薄客, 随后挑起她下巴,深深地吻住她的嘴唇,将声音全都吞入咽喉。 他又在她吻得如火如荼时停下, 侧向她的耳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姑娘一阵脸热,只好学鸵鸟,把头狠狠扎下来,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反驳。 他又笑着垂眸吻她的眼,她的鼻尖,白净的侧脸。 粘稠、潮湿的气味在空气里翻涌蔓延,灼热的空气点燃昏暗的夜色。 不远处海岸温柔平阔,鸥鸟盘旋飞翻,而大海深处,却发生了一场引起海啸的强烈地震。 …… 是梦。 任渺渺在一片混乱与失控之中醒来。 睁开眼时,周围的一切还是熟悉的,她的卧室,家具陈设各自在起位置。 舒了口气,她立刻坐直了身子,伸手一探,额头上有一层薄汗。 又去床头拿过水杯,咕嘟咕嘟地灌凉水,怔忡了片刻后,又盯着漆黑的墙面看了好久,恍恍惚惚之中,眼前又浮现出刚刚梦里的声色。 那梦太真实了,跟接着现实的发展似的。 至于内容……就更尼玛离谱了! “草!” 任渺渺低声咒骂,摇了摇头,甩掉脑袋里的内容,起身去浴室冲洗。 十分钟后,回到床上,仰望天花板不知眼睁了多久,天空已渐渐吐白。 * 次日,国庆第一天,宿舍。 任渺渺回来的时候,阮湘和房可欣已经去了图书馆学习。 沈娉婷正踩着楼梯从床上下来,她一脸惊异,“这么早,国庆假期你不约会吗?一大早回宿舍干嘛?” 任渺渺放下挎包,漫不经心地收拾自己桌面上的一片狼藉,催促朋友先去洗漱,有事等会再说。 沈娉婷一怔,很奇怪地又问了一遍她今天为什么不出去约会。 “江勉上午有事要忙,我们晚上出去吃饭。” “哦。” 五分钟后,沈娉婷捯饬好仪容,坐下拍护肤水。 任渺渺搬板凳坐到她身边,没有酝酿客套话,开门见山地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学扬琴的直系学姐,她之前也有过作曲被抄袭,后来打官司维权的经历,又挑重点讲了一遍江勉乐队遭遇无改动抄袭搬运的事。 沈娉婷震惊听完全部,也低低地骂出一句脏字。 “所以,你有那个学姐的联系方式吗?” 她回过神,“啊?有的,你等我一下!” 任渺渺点头,道了声谢。 因为昨天后半夜神经紧张,她地盯着天花板没再合眼,这会儿困倦涌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喏,给你,”沈娉婷翻出记着那个学姐电话的字条,“你昨晚……你黑眼圈好重啊,没睡好啊。” MD!又被提醒。 脸庞促狭一热,“……嗯,是啊。因为在想这件事,昨天没怎么睡好。” 刚说完,她避开了沈娉婷的目光,遁逃回自己桌前,嚷着要开始忙正事。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她终于联系上了学姐。 这位学姐长她们三四届。跟她了解的情况,原来她当初利用业余时间,在网络上创作古风歌曲,被圈里的其他人抄了半首的谱子。 是她粉丝发现了旋律相似,告知了她,历时小半年的鉴抄、联系对方、后来对方抵死不认,又对比音轨、乐谱,才闹到法院。 学姐听了任渺渺的情况,安慰她,说江勉他们乐队的被抄袭的性质比她要恶劣得多。 当然,完全整首的侵权搬运,鉴抄也会比她容易很多,按照流程走下来调解道歉、最差开庭审理,正义肯定会站在他们这边的。 任渺渺谢过学姐的开导,“那就,谢谢学姐了。” “不用谢,你们加油。”学姐语气温柔,又笑着祝福,“对你男朋友事这么上心啊,真是他的福气,祝你们长长久久啊。” “啊……谢谢学姐。”她尬笑。 转眼下午四点多,电话终于挂断。 任渺渺一声叹息后,肚子咕咕响了两声。 她好像是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午饭都没吃好。 她忽然想起来抽屉里有沈娉婷送的没吃完的小鱼干,顺势回头,随口问:“哎,对了,娉婷你不是说国庆要和高中同学出去玩?” “啊?”沈娉婷在打电脑游戏,“……她今天有事,改天了。” “那你晚上吃啥?” “点外卖吧。” 好吧…… 任渺渺咬了一口鱼干先垫肚子。 也不知道江勉那边交涉的怎么样了,昨天说会很快回来的。 所以,他们今天晚上吃点啥,还吃烧烤吗?其实换口味也行。任渺渺砸吧嘴,趴在桌上半撑着头,在脑海了里云游盘点校外的美食。 估摸着他应该在回来路上了,微信问问他吧。 刚刚打开手机屏幕,陡然,那两个字又提醒了她。 昨晚……那个羞耻到极点的梦。 完蛋,又想起来梦里的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吐气了…… 啊啊啊!烦躁挠头。 照这样,晚上还能不能见面了? 想什么来什么,江勉电话就在下一秒打过来。 任渺渺瞬间脑仁发胀,手机像个烫手的山芋,缓了好久,她才小跑到阳台上接通。 好在江勉的来意,让她松了口气。原来江母国庆假期来了海城,他们一家预备一起吃晚饭。 “所以,你要……”来吗。 “我不来了!”任渺渺斩钉截铁地拒绝,又解释,“呃……我觉得现在,见叔叔阿姨时机还不太成熟吧。那个……你好不容易跟他们聚一下,我还是不打扰了。” 他感觉她有些怪异,顿了顿,“那行,你晚上好好吃饭,此外,还得跟你道个歉,仙女山暂时也不去了。” “完全没问题,以后有的是机会啊。” “嗯,今天上午的谈判挺顺利的。” “那就好!”她扶着阳台栏杆远眺,定定神,“那……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就先挂了。” 另一边,江勉越发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她言辞之间,都是清晰可见的敷衍。 他喊住她,“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挂电话?”不想理他么?因为昨天晚上没给她个满意的答复? 少女声音清甜,“没有啊。” “你生气了?”江勉直截了当。 “啊?没有啊,我能生什么气?” 他继续问:“你是不是还在纠结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 任渺渺不由思绪一抽,又想过去。 看向天空宽阔,她吞了吞口水。 莫慌,稳住,迂回。 只是接电话而已,他又不知自己昨天晚上暗搓搓的梦境。 “……没有纠结。” 他诈她:“那你声音抖什么?” “我,我没抖啊。”结果真的抖了。 江勉低低的笑声沿着电磁信号传了过来。 任渺渺咬牙:又被他耍了! 她镇定道:“那师兄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他忽然轻笑,“是不是还在想昨天晚上?还真以为,我就图你那身板?” 任渺渺急眼,她那是板吗?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看了一眼室内,音量压得低沉却有力,“我身板怎么了,我34D好吗?有种你别碰啊!” 那边发出连环的嗤笑。 随后同样也压低的嗓音,近乎在她耳畔私语似的。 “小傻子,”意味深长一顿,“有种,才要碰的。” 任渺渺:“……臭流氓,闭嘴!” “好了,不逗你了。”江勉笑了笑,轻咳一声,换上圆润正经的声色。 男人清嗓,“那我现在正式地再回答一遍你的问题。” “磨磨蹭蹭,还不快说。”她冷哼。 “你知不知道双子星?” “不知道,”任渺渺一记白眼,没好气,“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江勉丝毫没有被她的急躁所干扰,只是笑。 嗓音噙着淡淡的愉悦透过听筒,他语气悠然地解释道:“双子星指两颗质量极其接近的星体,由于它们的万有引力十分接近,所以彼此吸引,互相绕着对方旋转,永不分离。” 听筒那边哑然无声,她怔住了,没反应。 于是,男人又用认真中带着戏谑的语气。 “天地可鉴,日月可昭,江某不曾骗你,昨天说的句句属实。” “任小姐旷世难见的音乐才华、任小姐善良纯真、嫉恶如仇的个性、任小姐丽质天成、才貌双全,无不打动江某。” “既然江某不才,承蒙任小姐抬爱……那江某妄测,”顿了顿,“任小姐与我,或许就是一对吸引的双子星?” 作者有话要说:妈的,狗男人!太他妈骚了!看来打官司一点也不慌是么??? —— 感谢在2020-09-05 20:42:24~2020-09-06 23:0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音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十一假期不痛不痒地过去了, 任渺渺渐渐忙碌起来。 可能是任教授见她态度有所上进,忽然要把她当接班人培养似的,三天两头带她参加音乐会, 亦或为今年秋天的民乐系音乐会忙碌。 她业务水平, 在系里面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她和任教授明晃晃的直系亲属关系,硬得不能再硬。 系里忙考研的考研, 忙工作的工作, 她走后门,也没人说闲话。 十月底, 金秋音乐会结束。 演出结束的当晚,任渺渺在后台卸完了妆,换好日常便服, 跟老父亲招呼一声后,说要去隔壁海大找男朋友。 “……入秋后,晚上天太凉了, 早点回家, 知道吗?” 她对着镜子挽头发, 回眸笑,“知道了, 我每次都是十一点之前回去的啊。” 任道远:刚刚在台上演出,都没见这么开心。 这一个月占了她不少时间,她非但没跟闹什么脾气,反而每回更加珍惜出去的机会。 看来女儿是真长大了, 腿终究是要往外迈的。 任道远正在内心复杂,女儿提起手包,准备出化妆间。 他喊:“哎, 你就穿这么点?冷不冷啊。” “不冷啊!我先走了。” 少女头也不回,向后摆摆手。 今天是周五,初秋的夜晚天高气爽、月朗星稀。 走出音乐学院大门,料峭的穿堂风吹了过来,任渺渺不禁裹紧夹克的衣襟。 等她的人就站在门外那颗巨大的泡桐树下,她小跑过去,“江勉!” 江勉转过身,笑了笑,“表演结束了?” “对呀,走吧!” 她要拉着他,嚷着要去吃堕落街的鸭血粉丝。 少女纤柔的手腕叠轻轻压在他的小臂上。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未施粉黛的侧脸。 她原生眉毛淡,但是眉形界限清晰。脸上终于白净,微显肉感的唇瓣上也保持着原本的粉嫩。 江勉实在不知道她怎么如此钟情于街边的小吃摊子。 但好像年轻的大学生就这样,隔三差五就呼朋引伴,聚在一起吃喝玩乐。 自从跟她一块,他的口味渐渐荤素不忌起来,甚至品出几分鸭血粉丝汤的鲜美。 吃完晚饭,两人按照惯例沿着海岸散步。 海城虽然濒临大海,但在地理上在北纬35°附近,城市四季分明,秋风也随之微冷。 不知不觉,他们都换上秋装了。 任渺渺穿的是件黑色哑光皮面的夹克,挽着他的胳膊,沿着路一直往前走,走到了观景台上。 深蓝的天空与海连成一片,远处微白的浪花波动。 她忽然想起来月初抄袭的案子。 当时协商得很顺利,第二天音乐公司就在媒体平台迅速下架了那首单曲,停止了侵权行为。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勉接受了公司的道歉,这件事似乎就翻篇了。 任渺渺想了想,仍有疑惑,“我去一些娱乐小组、平台搜了搜评论,有很多人追问下架的原因,官方回应编曲优化,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么?”他没时间关注这些八卦。 但这不禁让人忽然警惕。 “呃……官方套话也有可能?或许只是我想多了。”她弯弯眉眼,仰头看了一眼他。 路灯投下来的暖黄色浮在他周身,整个人融于温暖的颜色里,却焕发着一种另类的利落与凌厉。 他的五官、骨相都生得硬,柔软而微扬的唇瓣的存在调和得恰好。 任渺渺一个机灵,双手揪住他的衣襟,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一下他,如浮光掠影。 少女回身的时候,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笑,瞳孔里印着他,闪烁流光。 她笑着端详他清隽的脸庞。 哦,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今日的他利落了! 他涂了发胶,前额的头发都被压到后边去了,靠近鬓角的位置出挑了几根不长不短的发,整体清爽干脆,但边边角角逃逸的碎发,又平添出随性不羁的性感。 他神色淡淡,“看什么呢?” 就看!她佯装傲慢哼了一声,不赞一词。 一阵凛冽的风吹了过来,反而她的漆黑油亮的马尾四处飘逸。 没顾那么多,任渺渺嬉笑,再度踮起脚,双手向上——好想摸摸他的头顶啊,让她看看,现在到底有多长了呀! 少女的手指刚刚摸到一点点。 江勉嗤笑,先一步敞开风衣,将她环进怀里。 任渺渺恍然抬眸,男人头发终究还是被弄乱的一点,几缕七八公分的头发垂了下来,悬空在鼻梁之上,透着意味深长的颓痞与败坏。 隔着十来公分长的碎发,他噙着笑的眸光威逼下来。 她被盯得心里一阵乱跳,只得靠着观景台的围栏,身子向后倾斜,倾斜得差点站不住了,暗藏在衣服下的手及时握住了她的腰。 “刚刚又想使坏,是不是?” “呃嗯,”她转头就换上乖巧的语气,“没有啊,就是觉得师兄今天好帅的!” 江勉松手,“呵,想薅头发,我还不知道?” 任渺渺垂眸笑。 他现在的头发长度很尴尬,耳朵附近的碎发扎不起来。上次见面时,她曾友情提示,可以涂发蜡定形试试。 当时的他不赞一词。 她还以为是穿耳的风,过去就过去了呢。 没想到今天,哈哈,真香了! “师兄今天是为了见我,才专程梳的头?” 江勉笑着,抓住她的手:“不然呢,任小姐?” 她低低笑,果然不出她所料。 不久,又听见他在侧方叹息,“现在有些心凉,感觉任小姐跟江某只是玩玩。”尤其是玩头发。 任渺渺白眼:“江勉,你少PUA我!” * 次日,是一个难得两人都空闲的周末。 江叔叔又出差去了,江勉被安排回家,盯一下保洁情况,顺便回家添几分人气。 其实经久没好好呆在一起玩过,任渺渺有点想旧事重提,去找他玩拼图。 但最后,她因为叶俏临时邀约抛弃了男朋友。 和约会见面地点还是定在老租界商圈附近的早点店,母女二人用过餐,直接在商圈购物。 叶俏相貌与心态都年轻,随着任渺渺长大成人,母女二人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姐妹。一下午,从衣帽箱包到彩妆护肤,二人收获满满,才找了家港式甜水店坐下。 “我要杏仁核桃露。”任渺渺合上菜单递到对面。 叶俏笑了笑,“和你一样就行。” 侍者送来甜水,饮品装盛在精致英式下午茶的杯具之中,果然对得起它漂亮的价钱。 “老妈,不早了,等会儿我就自己回去啦。” 叶俏放下杯盏,犹豫了一下,“……妈妈送你回去吧。” “有地铁的。” 她察觉到了女儿的顾虑,“周叔叔今天不来接,妈妈送你回家。” “那……那好吧。” 任渺渺用汤匙搅拌甜水。 自婚礼宴席的尴尬后,她们的关系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里。 母女俩都没提那件事,维系着表面上的平静,但彼此都清楚,隔阂在那里一天,两颗心之间就会一直有一根针,指不定哪天,会再度扎破鲜肉,血流不止。 在叶俏再婚之后,就再没送她进过音乐学院的教工小区,仿佛那是一处不能回顾的伤心之地。今天叶俏如此请缨,反而让任渺渺更加不适。 她是在音乐学院长大的,童年回忆里,小区院子中充斥着其他小朋友的欢声笑语。 那时候小区的外墙没粉刷,楼下的葡萄架子顺着雨棚,爬上微微斑驳的灰墙,她还有健全和睦的家庭,左右手分别牵着爸爸妈妈。 “老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任渺渺忽然问。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快十年。 母女之间心有灵犀,叶俏说:“问我和你爸分开的事吗?……问吧,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她舒气,静静嗯了一声。 长这么大了,炽热的爱会消弭,耐心会被磨损,她知道这朴素的道理。 也曾埋怨过,父母把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拆开,而后来见多了任教授不顾家、四处跑演出的日常,任渺渺十分能理解叶俏婚姻疲惫的心情。 她唯一挂怀的,是她跟叶俏约好要跟着母亲的,任道远对此也答应了。 可最后,她还是判给了父亲。 “妈,您能不能告诉我当时为什么……是因为我爸拿我学琵琶的事压您了……” 叶俏脸上的艳丽教练暗淡,她沉吟了好久,“渺渺……对不起。” “渺渺,不是妈妈不想带你……只有跟着你爸,你才能过更好的生活。” 任渺渺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合了一下眸,知道了真相,身心骤然轻松了。所以,一直以为她心里最坏的念头与怀疑,都是真的。 确实,她在琵琶演奏世家的光环之下茁壮成长,继承家学;而叶俏一个人,同样过上了令人羡慕的阔太生活。 “渺渺,你爸是一个执着又坚定的人,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一辈子扑在他的事业上;但我不是……” “我明白的,这个大千世界,本来就是人各有志……我并没怪您的意思,我只是——问出心里的一桩夙愿罢了。” 叶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女儿真的长大了,对家庭、社会都有了属于自己的见解与考量。 “……妈妈,很高兴可以看到你这样优秀地长大了,妈妈……会一直爱你,以你为豪。” 任渺渺吸了吸鼻子,起身抱住叶俏,“妈妈,我知道的……我也一直爱你。” 纵然有些原因,让她的父母分开了。 但她知道,护着她的任教授一直爱深沉;叶俏女士也一直把她放在心里。 她从来没丧失爱人的能力;相反,这一刻的她,觉得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 畅谈之后,母女二人恢复了满满的元气,又逛了两个小时街;快七点,任渺渺预备回家。 “真的不要妈妈送你吗?” 任渺渺隔着出租车的车窗挥手,“不用了,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 叶俏叮嘱:“回去给我电话。” “嗯,知道啦。” 出租车涌入了晚高峰拥挤的车流。 终于,结束了忙碌而充实的一天,虽然过程有些酸涩,但结果让她的心胸通达许多。 的士穿梭在繁华的街道里,任渺渺望向路边有规律地闪过的霓虹灯,车内的电台放着复古的歌谣,她从心神宁静,轻轻合上眸子小憩。 “……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九点整。拥挤的晚高峰浪潮中,每一个人在回家路上的人,都是一颗追往海岸的星。” “下面为大家带来星际白夜乐队新歌《海岸恒星》……” 陡然,任渺渺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选择未来和江勉在一起,必然会面临叶俏女士同样的境遇。但现在的渺渺长大了,她会像任教授一样,坚守该坚守的,热爱所热爱的,守护该守护的。 她选择爱他,就要彻彻底底,爱他眼中的万里星河。 Ps 今日有二更,渺渺要去找江勉啦:D 第51章 她是全程咬着后槽牙, 听完了这首所谓的新单曲。 显然这首歌改了新的名字,换了新的包装,曲目的编曲加入了迷幻金属的元素, 歌词也略作改动。 但耳朵告诉她, 音调与从前没有丝毫差别。 四十分钟后,在手机电量即将告罄时,任渺渺到了他家门口。 她靠在光洁的墙壁上等待归人。 过厅的瓷砖地板反射着头顶冷冷的灯光, 没等多久, 电梯伸缩门叮得一声打开。 任渺渺立刻向那边走去,“江……江勉。” 江勉眸光一顿, 拉出来她的手,温声,“等多久了?” 她对上他的眼睛, “没,没有多久。”只觉得他的手好凉。 “进来吧。”他点头开门。 二人进屋,落座。 江勉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 递给她一杯, 她捧着杯子, 升起来白雾的走向如湿热又紊乱的风。 他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额前随意地散下几缕头发, 并不狼狈,反像颓丧风画报里的模特。 沉吟了一会儿,江勉抬眸,“你没回家, 在我这,跟叔叔说了吗?” “还没来得及,我手机没电了——刚刚乘出租过来的路上, ”任渺渺顿了顿,小声,“……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他舒了口气,“什么插口的充电器?” “……type-c。” “那我去找一下。” “好。” 江勉起了身去卧室。 任渺渺坐在客厅里,支起耳朵,听到了里屋窸窸窣窣,东西翻倒的动静,听得出来,他找得非常没有耐心。 犹豫再三,她也起身,走到了卧室门外,看到江勉在翻书柜的抽屉。 房间里的景象很凌乱,地上立着两个空空如也的牛皮纸箱子,唱片、录像带、光盘等则散落一地,完全没地方落脚。 上一次来,他房间明明干净又整洁…… 江勉没有对她的讶异做出反应。 找到充电器后,绕过了地上的狼藉,拉着她出去。 二人重回客厅,她插好插头,江勉又看了她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安静地对坐了片刻,他舒了口气,开始说起下午的事。 今天下午他和猴子几个人,跟对方在某会所又见了一面。 对方有几分先礼后兵的意思,开门见山地说可以拿100万买断的著作权,四个人平分。这对于他们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个月拿25万,可不是小数目了。 资本家完全把人的尊严和骨血按在地上摩擦。当场,李扬飞差点轮拳头动手。 见谈生意谈不拢,随后音乐公司就没再掩盖本性了,扬言不怕打官司、也不畏惧在舆论场跟他们对付。 资本把控着金钱,自然能轻易把控着媒体口的风声走向。 对方早在私下,把他们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 地下乐队的知名度低,受众少,再加上这几年没有任何活动,能保留下来证明原创的影像材料有多少?能拿出来自证又怎样? 说是眼红,做了假的音轨对比碰瓷就好了。粉丝就是守护偶像的最坚实的力量,不必了解任何真相,一人一口吐沫就足以把人淹死。 任渺渺捏着手机的环节发白,咬牙忍住脏话,“……太不要脸了!” 江勉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个“嗯”字。 她一顿,问他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毫无意外地说正在整理证据,预备起诉。 任渺渺目光扫了一眼他房间的方向。 “都找好了吗?” “我这边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话音落下,室内恢复宁静。 她向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知何时,他点燃了一支烟,芯红的香烟在指尖夹着,然后抬手,把烟重重地摁在唇边吸纳,又对着那面透亮的落地窗吞吐。 雾白的烟圈将他笼罩,莫名的寂静凄清。 任渺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吸烟时,他的神情变得模糊陌生,让人觉得离他好远。 “江勉……”她滚了滚喉咙。 江勉怔忡,对她笑了笑,“……你别想多了。”好像把她给吓到了。 他将火星摁进烟灰缸,等到身上的烟味散去不少了,转移话题,问她手机电充得怎样了。 任渺渺低头,“……七八十了。” 她心里涌起来几分异样。 江勉舒了口气,从沙发起身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发顶,“差不多了,你给叔叔打个电话,等会我送你回去。” 她一怔,“……那好吧。” 捧起热水,任渺渺咕噜喝了几口。 忽然觉得自己没用,他好像已经把解决方案都安排好了,衬得她有点冲动跟傻乎乎。 自己绕了大半个城市过来找他,最终不过是听完了电话里也可以讲的内容,还要麻烦他送自己回家。 十分钟后,二人下楼取车。 任渺渺拉开了车门,坐上副驾驶,手握手机,看着挡风玻璃前面。 江勉后上车,抽出了系安全带,刚刚扣住,她忽然侧身,抱住他。 因为被安全带限制了行动,他施展不开,只是温和地拍拍她的后背。 少女仰起头,唇瓣微动,却欲言又止。 他撩开她的额边散乱的头发,“怎么了?” “没事,”她笑笑,“抱你一下。” 舒了口气,又回过身。 江勉驾车驶出地下车库,上了马路,他换了档位,又问:“电话打了吗?” “嗯?打了。” “你下次来找我,记得给你爸打电话。” “……不是手机没电了么?”她撇撇嘴,“怎么,你是怕我走丢了,我爸找你的事吗?” “……” 她语气有些几分娇纵赌气的成分。 江勉好声好气,教育她社会人心险恶,晚上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不要到处乱跑。 她扯着安全带,“那我跟我男朋友讲,不行?” 江勉目视前方,“可以是可以,但你跟阿姨说了回家,人又没回去,叔叔不着急吗?” “哦……” 挂念他才匆匆忙忙过来的,手机也没电了。就他有理,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们混入车流,继续往前行驶,离小区越来越远,两人之间的活跃了一点的氛围又冷淡下去。 任渺渺撑着胳膊看向窗外。 其实她有一点点失落,不是因为案子。 说起来有些难为情——作为女朋友,她似乎只能和他一起吃喝玩乐,却不能一起面对风雨。 江勉的心理素质太强大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总安之若素,波澜不惊,不怎么需要她的关心;反过来,他还在关心她还没回家。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能做什么,就帮着做点。 “对了,你们有没有去微博发声?”她的账号还有小两万粉丝。 江勉扶着方向盘,一怔,“李扬飞在弄这个,他粉丝也挺多的。” “我要不要转发?”她捏下巴,又追问他的用户名是什么。 “对了,我有个学姐之前也因为被抄袭维权,因为音乐版权的事她一度成了新闻当事人,还接受了电视台采访来着。她也可以帮我们扩散……” 江勉抿了抿唇,“……好,谢谢。” “你跟我谢谢什么啊……”她低头,又点开了寝室的群,“我室友也可以帮忙转一下。” “哦,还有班群…”任渺渺忽然一顿,看他一眼,“不过,还是算了,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的男朋友。” 她叽叽喳喳的,江勉不由地笑了一下。转念又想,从她过来,自己闷在沉郁的情绪里许久,态度冷淡。 “你……心情好点啦?”她瞄他一眼,“我还以为……我今晚是来多事,给你添堵的。” “怎么这么说?” “我看得出来,刚刚那个笑是发自真心的。”她整了整慵手。 刚好走到了大交通路口,江勉缓缓泊车。 车内静悄悄,她则静悄悄地打量年轻男人俊郎的侧脸。 其实……她很想跟说,她压根没给任教授打电话。 只要他说一句希望,她今晚就可以一直陪着他。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振动,刚好是任教授打过来的电话。 “是叔叔吗?”绿灯亮了,江勉踩下电门加速,“跟他说就快到了。” 任渺渺挂断,胡诌:“……不是的,是闹钟。” 可他怎么还越开越快了。 忽然看到路边有家便利店,她机敏道:“江勉……我想喝水。”还有,车上可千万别备有水啊! 老天爷好像听到了她的祈愿。 因为江勉不常开车,车里确实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他只好往路边停靠,问了她要喝什么,替她进去。 八.九点钟的便利店很热闹。 几个加班的程序员在选哪个泡面好吃;交接下班的店员脱下围裙满脸笑容;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挽着手挑薯片,最后停在了计生用品前。 江勉把女朋友要的饮料放上前台,对着收银又要了一盒烟。 抬起手机扫码时,他瞥了一眼门外。 车内的夜视灯开着,她半靠在座位上,胳膊垫在窗口,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眼睛清澈又明亮,像一只溪边林野的鹿。 等会要把她送回家。 江勉莫名生出几分秋夜寂寥。 忽然希望路再长一点,交通再拥堵一点,或者来一场暴雨,或者车抛锚在路上。 但最终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他迈开了腿,走到了副驾驶窗前,把苏打水递进去。 任渺渺抿唇,说了声谢谢,才捧着瓶子小口地抿。 江勉并没有急着上车。 而是背向她走了几步,停在香樟树下,点燃了一支烟。 两分钟后,她手里的苏打水还剩下2/3,江勉将荧荧的火星按在灭烟器里,终于走到车边,任渺渺看着他进来,一股秋夜的凛冽寒意和尚未消散的烟草味随之扑面而来。 男人从左边抓了安全带,扣上扣子,扶着方向盘静止了两秒,没开车。 虽然看着前方,江勉清楚知道,她一直在看自己。 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他手臂一伸,又啪嗒哗啦,利索地解开了安全带,一把将身边的姑娘捞进怀里,吻了下去。 席卷而来的烟草味来得突然,她推开他,猛得咳嗽。 江勉回过神,点了一下鼻尖,“……是烟太呛了?” “没有,”任渺渺缓过劲儿,咬了一下下唇,解释,“其实……我还没给我爸打电话说回去……刚刚给他发短信,说我去我妈家了。” 她又低下头,小声道:“你要是……想要我陪你,我就……唔……” 不用再说了。 捧着少女的下巴,他把未尽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紧要关头搞黄色是不能够的,再说,江勉去便利店没有买套子。☆Y(^_^)Y 第52章 浴室传来淅沥沥的水流声。 江勉把刚找好的的衣服放到卫生间的外间, 提醒她后,回到房间收拾地上的碟片。 没耐心整齐码好,他只是把东西都丢回箱子里, 再把箱子推回隐蔽的收纳柜, 大体上看,房间算恢复了整洁。 二十分钟后,江勉看了一眼灯光温热的磨砂玻璃门, 准备去外面的浴室。 这时候任教授打了电话过来, 他舒了口气,才稳住镇定的语气接通, “喂,叔叔。” “渺渺在跟你在一起吗?” “嗯,是, ”江勉顿了顿,态度认真,“今天晚上因为……” 谁知任道远抢着连连说“那就好”, 又问任渺渺有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异常。 “情绪异常?没有, 她挺好的。” 任道远犹豫了一下, “……她没有哭吗?” “……没有。”他意识到有点不对,“渺渺她挺好的, 任叔叔,她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长叹了一口气,才简单地解释了他刚刚接到叶俏电话,问渺渺是否回家了, 说她们下午聊了一些不愉快的话题。 大概因为涉及家事,细节讲的不太清楚。 江勉惊了一下。 任道远又把话题转回来,“渺渺她真没事?那怎么不接我电话?” “哦, 她手机没电了,”他反应过来,“我这儿没插头不适配,等会我劝她两句,拿我手机给您回吧。” “行,麻烦你。” 声音一停,又叹气,“唉……算了,别跟她说我打过电话过来,你好好照顾她就行了。” “您放心,我会的。”江勉语气郑重。 就在他刚挂断电话时,内嵌卫生间的门咯吱一声推开。 她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 少女穿着他的藏青色家居服,拿浴巾揉湿漉漉的头发,“我爸吗?” 从语气里听,确实没什么异常。 江勉应声,“嗯,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 “啊?”少女陡然一惊,大步流星走了过来,“那你怎么说的!” 他低眉,“实话实说了。” “那那那……” 那……这不会引起某些误会吗! 江勉解释,任教授非但没有开罪他们俩,还让他照看着她。 “啊?”她更不解。 他便把刚刚任教授的话转述了一边。 任渺渺想了想,“呃……其实,还好啦。” 都成年人了,她可没任教授想得那么玻璃心。 不过这样的误会也好,给宿在江勉家找了一个更合理的理由。 “你没什么事?” “没有啊。” 她抬眸笑笑,说自己分明活蹦乱跳的,转头又问他家电吹风在哪里;江勉将信将疑把东西给她,才拿起衣物去洗漱。 任渺渺在他的房间吹干了长发,然后默默坐上了床。 他的床垫比她家的硬一些。 被褥干燥、清新,仔细闻,有一点点木质冷香。 这是他私人领域的气味。 突然有种忐忑紧张,却又放下戒备的微妙心态。 她又扯起身上的圆领衫闻了闻。 好像……时刻被他抱在怀里。 说实话,任渺渺不确定今晚是否会发生什么,所以等待他的时间格外难熬。 * 十点整,江勉从卫生间出来。 他用浴巾擦得随意,微长的头发随意地抓在脑后,水珠接连不断地向下坠落。 并不避讳地看了她一眼,江勉拿走了她手边的电吹风,卫生间里热风呼啦啦的声音响起,又安静。 他再度出来的时候,散着头发,前额的长度已经长到了耳根。 任渺渺吞了吞口水,微愣。 江勉日常头发是稍作处理,往后梳的,原来洗干净以后披着……真的留这么长了,能揪小辫子了吧。 然后,她脑子一抽,说的话立马破坏了氛围,“……那个,我等会儿,睡哪儿啊?” 他走过来,挑眉。“不是说陪我?” “啊,是啊……呃……” 看她脸颊发红,江勉促狭一笑,“你睡这吧,我去我爸那屋睡。”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任渺渺暗骂自己矫情什么,几步跑上前,扯住他袖子,“那个,等会儿!” 索性豁出去,一咬牙,“反正门都关上了,说是分开睡,别人也不信啊……” 江勉沉默了一下,语气悠然:“你忽然睿智了啊。” 他还开玩笑!看来真的没事了是吧! 她小手握拳,怼了一下他胸口。 他只笑她,没还手。 任渺渺压下耳根子渐渐升起的热度,瞥了他一眼。 江勉正色:“时间还早,你等会儿给叔叔回个电话吧。” “哦,好。” “拿我手机。” “……为什么?” “你手机没电了。” 她听懂了他的用意。 江勉去床头拔了手机充电线,解锁,抬眸喊她过来。 任渺渺虽然嚷着他送过来不行吗,可仍旧口嫌体正直,别扭地走了过去。 刚走到他身边,他一把抓起她的手放在了屏幕上,给她录指纹。 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一会儿,验证成功,江眸把手机给她,另一只手揉她头发,“……去吧。” 她抿出一抹笑,“嗯。” 走到视野开阔的窗边,她拨通电话。 任道远听到女儿的声音终于放心了,通话中又隐晦地提了提离婚的事,有些语重心长。 任渺渺应过他的回复,说自己没事,都已经长大了,不会在意这些的。 任教授:“我还不知道你,嘴硬心软,表里不一。” “……” 听听,有见过用“表里不一”形容自己女儿的吗?聊不下去了,再聊下去又要吵架。 看了一眼床畔读书的身影,任渺渺“耐着”性子,小声:“不聊了,我跟我妈一点事儿也没有,跟您说话我才气,再见!” 她挂了电话,向江勉走去的步伐顿了一下,他把耳机拉下来,从面前的科学杂志面前抬起头,“打完了?” “……昂。” “过来。” 她舒了口气,先把手机递给他。 “手机放着啊,给我干嘛?”江勉瞥了一眼床头柜,“我让你人过来。” 他半靠床头,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语气自然又自信。 她不由又想起来一个月前,那个羞耻感爆棚的春梦。 心里的小人疯狂摇头:刚刚还在聊不愉快的事,今天绝对不是良辰美景;而且如果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这些想法宛如定心丸。 任渺渺心里咬定了今晚不会怎样,然后坚定地蹬掉了拖鞋,缓缓爬到他身边预留的位置。 躺下,钻进被子,乖得像只羊羔。 江勉低眉看了她一眼,把杂志一丢,拉灯。 任渺渺:“才十点多,你就不看了?” “你都躺下了,不是要睡了?”他翻过身,胳膊随意搭在她的腰上。 突然黑暗的环境让她缓了一会儿,才看到对面幽幽的眼睛,“我,我没说啊。” “哦?是我误会了?”误会两个字相当玩味。 “我只是觉得,躺着聊天比较舒服。” 江勉手指在她腰上循环敲了几下,“那你想陪我聊什么?” 任渺渺只觉得痒,抓住他的手,推了回去。谁知他反而抓住她的,强硬地按在了自己腰上:“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她噗哈哈笑了,放下矜持,由平躺变成侧身,直视着他,被子下面的手挪上他腰身,“这样,好了嘛?” 江勉笑了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可以了,睡吧。” 她唇角带着笑,向他怀里又钻了两下。 穿着他的家居服,盖着他的被子,被他抱在怀里,自己仿若堕入了一片大海的鱼,完完全全浸没在他的气味之中。 就是腿伸得太直了,有些难受。 任渺渺向上弯了一下膝盖,不料碰到了他的大腿。 江勉抿着唇,没讲话。 但任渺渺能感觉到,怀里的躯体开始慢慢发烫。 她犹豫了一下,抬眸,“江……” “别想多。”他打断,然后翻身平躺,离她远了一点,“……你要是还想跟我聊什么,就聊天吧。” 她还是稍稍挪过去了一点,抱住他的胳膊,脸轻轻靠在他肩膀。 说好了今晚要陪着他,抱着他。 所以相当克制的亲昵,总可以的吧? 江勉胳膊震了一下,想抽开。 但她抱得太紧,只好放任她的依靠,付出的代价,就是耐心地按捺不安涌动的潮绪。 少女抵着他的肩,她的呼吸温热地透过衣料,不轻不重,保持着缓和的频率。 他定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好点。 她忽然吭声,“你知道吗……今天下午,我和我妈聊了一下,然后忽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江勉回过神,“你和阿姨聊什么了?” 任渺渺准备开始煽情说说自己的想法来着,结果被他无情打断,她只好简单说了说她爸妈离婚的时候,关于她的抚养权的事。 少女语气风轻云淡,好似真的释然。 江勉却感觉遇到了知识盲区,只好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示安慰。 任渺渺撩开落在唇边的碎发,“啊呀,行了行了,别揉啦,这又不是重点!” “嗯,”他哄小孩似的,偏头看她,“那重点是什么?洗耳恭听。” “重点是,”她顶了顶上颚,声音降低了几个分贝,“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就……一辈子的那种。 江勉怔了一下,忽然笑了,“哦,我就说,所以任小姐之前,真的只是想跟我玩玩?” “你好烦!你要不要听我深情表白啊!”任渺渺炸毛。 他求饶,“好好好,你说……” “再说我明年才22好么!没考虑长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嘟囔着,缓了一缓,才继续说,“……我爸妈的事,我尊重他们大人的选择,但却永远不会认可。如果我足够喜欢一个人,就一定会一直支持他理解他陪伴他,你懂吗?” 顿了顿,任渺渺撑起身子向上,吻了一下他的唇,抬眸,“……我很喜欢你,你懂吗?” 少女眼睛在漆黑安静的夜里发亮。 江勉迟疑了一下,又把她捞进怀里,手臂紧紧地压着她的头。 “唉,你干嘛……好闷。人家给你表白。你倒是给点回应啊!”她挣了半天,才从他胸膛露出眼睛。 他向下瞥她一眼,吐出一口浊气,“不要在床上跟我表白,你懂吗?”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 遁了! 第53章 转眼十二月。 高悬的太阳明媚刺眼, 湿漉漉的北风吹过抖擞的行道树。海城的冬天气温通常不低,但如果北风盛行,人走在路上, 像被冰刀子刮一样。 还好走入室内有暖气续命。 任渺渺进门, 对着双手呼了两口气,才取下围巾,脱掉厚重的橘红色牛角扣大衣, “好冷啊……” 她的内搭是件奶麦色的微松毛衣, 身材缘故,她没穿出宽松效果, 反而衬得身段窈窕绰约。 江勉眸光顿了一下,接过来她的衣物,什么也没讲, 默默往里面走。 她赶紧换拖鞋进去,“哎哎,你就不等等我吗?” 不就是上次拿冷手贴了他脖子, 这回跑得比兔子都快。 呵, 果然男人也记仇的。 在过去的一个月, 二人开始常周末见面,谈案子的进度;随着事态按部就班地发展, 每周末的相见变成了腻味的约会。 江叔叔虽然常不在家,但也不是每次都不在。 上周,任渺渺过来的时候在门口就跳起来亲了江勉,刚好被江叔叔看到, 那一瞬间,可谓是年度最尴尬的时刻。 大概因此,她在他家越发自如, 二话没说就坐上了沙发,江勉把水放到茶几上,才在她身边坐下。 任渺渺用余光确认他的位置,鬼机灵地向他扑过去,将手伸入他的领口,“让你不等我!” 江勉很无语地转头看她一眼。 少女又抓了抓他的发尾,露出阴谋得逞的笑,转移了话题,“师兄的头发真的长长了好多哦。” 神色淡淡,他抓住她冰冷的十指,严辞警告,“别乱薅。” 掌心的温热顺着她僵冷的指尖,一浪一浪地渡了过来。 任渺渺笑着哼了一声,明明是他要给她捂手,还非说她薅头发。 过了一会儿,二人坐上地毯拼拼图。 这段时间,猴子他们在忙上诉的事情,而任渺渺也没少在网上跟某些偏激粉丝怼到肝痛,听了她在网络上那一套说辞末班,江勉听完只想笑,又觉得她滑稽,反而开导她不要傻瓜争短长了,等待正义的审判就好。 算算时间,猴子他们现在就在北城人民法院,听取一审判决。 这也是为什么,任渺渺今天特地过来找他了——想跟他一起知道结果,和他一起开心呀。 她好奇:“你怎么不去呢?”在现场,岂不是在家等结果要激动。 “猴子才是原告。”江勉低着头,专注寻找缺失的拼图,“我庭审去了,再说北城太远。” 他昨晚还在分析模型数据,哪里那多么时间。 任渺渺却怪腔怪调:“哦,我懂我懂,这才是师兄一贯的作风,真人不露相!” “哦,原来在师妹眼里,我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没有哦,我的意思是,骚包!” 江勉笑了笑,先让过她一轮。 万物凋敝的冬天到了,莫名地,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重新明媚生动了起来,明年一定是个好年。 天慢慢暗沉下去。 地暖的温热透过地毯传递上来,室内热意盎然。 拼图终于要大功告成,好消息恰巧传了回来。猴子的电话过来,说判决书认定抄袭属实,要求对方下架歌曲,并在规定期限内公开道歉并处赔偿金。 江勉立在落地窗前,刚挂掉电话,回头。 任渺渺凑在他身后,“结束了?怎么样?” “结束了,判了。” 这个事从夏末绵延到冬季,结束之后竟然也没觉得过程那么糟糕。 “哈哈,整挺好!”她一把抱住了他,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又垫脚,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撒娇,“师兄,你不谢谢我吗?” 之前在微博维权的时候,她还找到了不少古早粉丝保留的录像视频呢! 江勉松开怀抱,看着她:“嗯,十分感谢任小姐,不知任小姐想要江某怎样的谢礼?” 少女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谢礼?那她能要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先说他应允的检讨书,一开始倒按时交得积极,后来催一下才交一次,半年下来,铁盒里存封下来了不过十封。 “……检讨书还没完呢。” 仿若被提醒起比学术更烦的事。 他抬手扶住额角,说她怎么就光记着这个。 “我当然得记着了,这是你欠我的,你不该履行诺言吗?”她砸吧嘴,“师兄总这样言而无信,总开空头支票,当心爱情会消失的。” 江勉笑,又揽住她的腰,眸光凑了下来,“爱会消失?那不然这样。” “哪样?”她挑眉。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附身在耳畔,声音沉沉,“不作谢礼了,作聘礼?” 少女的脸瞬间如虾米过水红透。 江勉低低笑了笑,主动释放了这个片段暧昧的氛围。 他回到地毯上,继续完成拼图的收尾工作,对她招招手,“怎么不过来了?” 她努努嘴,几步过来跪坐在他旁边,低头组合拼图块。 脸上的温度却迟迟退不下去。 聘礼什么的……是不是太早了? 最起码、要等到她毕业吧? 哎哎,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她还年轻着呢,毕业了也没必要考虑啊! “对了,你今天几点回去?”他突然道,“我车充电还要点时间。” 任渺渺抬眸,“啊?” “嗯?几点回去。” “就,我爸出差去了,”她吞吐了一下,“我应该可以……” 江勉把最后一枚拼图卡入缝隙,笑,“知道了,不回去。” “昂……不回去了。” 任渺渺低下头,想摸张卡片缓解尴尬,拼图却已经拼好,她只好扣了扣手指头。 留宿在男朋友家什么的,可太让人浮想联翩! 其实前不久的那晚非常难熬,他们都在深夜寂静时醒来过,某一个偶然的空档,转身,四目相对。 她没讲话,仰头怯生生啄了一下他的唇,他没松开手,又深深地吻了下来,是一段冲动又潮湿的吻。一切在无声之中酝酿发酵,一切又都在探到越界的边缘时戛然而止。 他们没有到最后一步。 江勉红着眼睛中断了一切。 扯起被角掖好,轻轻地吻了她鬓角和淡淡的汗水,一句话也没又说,利落地翻身下床,去了隔壁休息。 现在回想起那天的情迷意乱,她仍会脸红心跳。 下意识地,任渺渺抬眸窥视一眼江勉。 此时此刻,他正在对面涂胶水,动作慢条斯理,额前漏出碎发蓬松,很有日系男主角痞坏的感觉。 其实……如果不考虑可能出现的疼痛与不适,其实她还挺好奇的。 这件事情的发展只是早晚的问题,如果今天…… 脸不可控制地热了一下。 任渺渺在心里暗啐自己:怎么回事,天还没黑透就开始想违禁画面! 忽然男人声音沉润,“晚上吃什么?” 做贼心虚的某人回过神,“啊,都、都行。” 江勉笑了笑,完工的拼图放到茶几上,坐回沙发,拿起茶几上的手机,“都行是什么?过来点菜。” “哦。” 舒了口气,她凑到他手机屏幕前,点了个喜欢的青豆虾仁、烩鸡丝,“你看看你还要点什么?” 看了一眼订单,江勉道:“青豆送回来怕不是要凉了?我删了,你换一个?” 在吃东西的大是大非面前,任渺渺急了,“凉了我吃,你那么多事?” 江勉笑,从把手机递给她以证清白,“哪里敢删师妹点的菜。” 原来他多点了一个奶汤蒲菜,备注把汤放在下面垫底保温,订单早就已经提交了。 任渺渺怔了一下,唇边勾起一抹淡笑。 他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忽然拉她入怀,“行了,等外卖,顺便陪我歇会儿。” 说完,就合上了眸子。 任渺渺小声:“才几点,你就困了。” 江勉唇角翕动,“昨晚三点睡的,你试试。” “喔……”她乖乖巧巧,附到他胸口。 胸腔里的心跳平稳有力,她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味。 有些心疼,“不然你去床上睡会好了,我在外面等外卖。” 他笑了笑,鼻腔发出一声“嗯”,睁开眼。 任渺渺正疑惑抬眸。忽然身子一轻,自己被他横抱起来,转瞬场景就切换成了他的卧室。 她撑着半边身子起身,“哎……我又不睡。” 男人胳膊压了下来,把她捞进怀里,“你不是最喜欢陪我?” 脸热了一下,“可……还有外卖。” “手机放床头了,又没设静音。”江勉合上眼皮,“不说了,睡觉。” “哦……” 她只好噤声,尽量小幅度地抬头打量他。 男人额前的发抓在后面,露出的额头饱满、眉骨深邃,唯一不太美观的是眼下黛青色的疲惫。 室内归于宁静,很快任渺渺的耳畔传来了浅浅的呼吸。 那好吧,睡吧。她抿唇淡笑,抱住他,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 任渺渺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透。 她陡然转过身,“几点了!” 男人早就醒了,靠在床头,手里的手机发出幽微的光线,“七点。” “外卖呢?”都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江勉语气淡淡,“漏单了,我正在补。” 她吃瘪,“那好吧……还要等多久啊。”要知道她是被饿醒的。 他伸手顺了顺她的发顶,“半个小时吧。” 任渺渺喃喃:“我可好饿。” “等会,就快了。” 别人睡醒都是起床气,她却像只分外粘人的猫。 放下手机放下,江勉垂眸笑了笑。 歪在怀里的少女仰头,讨要安慰似的,伸手去揽他的腰。 但是因为身高的落差和错位,她的指尖分毫不差地,碰到的却是紧致的小腹。 耳根一热,任渺渺赶紧找到腰的位置抱好。 应该是不小心吧,江勉从胸腔里舒出一股燥热的浊气。 然而,没过几秒,柔软的指尖忽然涨了胆子,又慢慢向下游移。 殊不知,任渺渺内心在偷笑:她男朋友也是有腹肌的耶! 刚刚指尖的触感含蓄却不太真切了,再摸一下,问题不大吧? 就在她向下探索,江勉绷着的神经越发紧。 他抓住少女不安分的手,“干嘛?” 她抬头,小声道:“呃……我……” 江勉唇角噙着笑,“你太饿了,是想先吃点别的么?” 吃、吃别的。 任渺渺的脸瞬间如火燃烧,埋到他胸口,“……变态!” 他忽然发出朗朗的笑声。 随后他垂眸下来,将他怀里小鸵鸟的脑袋扶起来,轻轻啄她的唇瓣,极尽温柔,又兼有挑逗。 可能是言语作用,轻柔如斯的吻竟然她觉得有点胸闷,她推了推他胸膛。 江勉果然松开了唇,却依然揽她在怀,“索个吻而已,难道此外,任小姐想吃别的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循序渐进。 第54章 任渺渺怔在那里, 半天没有回话。 从她的反应里,江勉试探出了少女的迟疑与胆怯,她应该不是百分之百的拒绝, 但也非百分之百的否定。 是介乎中间的似是而非, 关于今天晚上,或许会发生,又或许不会发生的事情。 拿捏不定, 算了。 江勉如是想, 继而舒了口气,利落地掀开被子起身。 “哎, 你去哪?”爬出被子,任渺渺光着脚丫,几步小跑到门口, 终于拉住男人的掌心。 她好不容易酝酿起一点捅破暧昧的勇气,不能就这么又冷了。 他转过头,神色淡淡地说去外面喝口水, 等会外卖就到。 她抿了抿唇, “你等一下, 我……有话要跟你说。” 江勉显然被她的认真打乱了一下节奏,抬手蹭了一下鼻尖, 提醒道:“没想好的话,不要乱说。” 二人就站在门框之下,卧室是暗的,外厅走廊一片明亮。 浮动在两人之间的对峙就像她这边的昏暗对着与他背后照耀尘埃浮动的光芒。 少女顿了顿, 道:“……我想好了。” “你确定么?” “嗯。”语气坚定。 话语主动权轮番交替,到了脸皮薄的小姑娘那边了。 江勉当然明白个中没有说出的意思,他笑了笑, 抬手在她的脸庞摩挲了一下。 少女唇边微动;“我……” 手指游移到她唇瓣上让她噤声,他道:“还是我问你答吧。” 他要问什么;她要答什么。 任渺渺心脏上上下下地蹿跳,但唇边只溜出一个无聊又干瘪的“哦”。 然后扑到他怀里,提前埋下脑袋,双手紧紧地扣着他的后腰。 她最近总是俏皮的偷吻,要么又软又乖地投入怀抱。 江勉心中笑叹她对撒娇诸事越发得心应手。 而事实上她想的只是先把脑袋埋好,才不会在回答的时候脸红得抬不起来。 然后就听见—— “喜欢跟我睡觉么?” 到现在为止,他们仅限于躺在一起,真·纯睡觉。 但显而易见,这个问题背后藏着的,是更进一步的隐秘。 她还是点头,发出一声“嗯”。 怀里的额头蹭得他胸膛微微发热,江勉笑了笑,继续道:“想跟我睡觉么?” 音色很沉,却又轻荡。 然后他感到环住自己的手臂紧了一紧。 “嗯。”她说。 这时,外卖到了。 在两个人站在卧室门口,刚刚聊起来的时候。 江勉转身去门口取餐,任渺渺出来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垂。 送来的外卖还没有被水汽蒸坏口感,她点了青豆虾仁也很好吃,但是在今天的餐桌上,她一直沉默不语,没有发表任何赞叹。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干净桌上的残羹冷炙。 后来江勉提起装着餐盒的垃圾袋,一个人下楼。 任渺渺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沙发等他回来。或许他们还会继续聊些什么,或许……会发生些什么。 十分钟过去了,仍不见回人,她倏地清醒过来,江勉下楼好像不是去丢垃圾那么简单。 好紧张。 她决定洗澡冷静一下。 当轻车熟路地从他衣柜里找出上次穿过的那件家居服时,她又怔了一下。 哎哎,任渺渺!洗澡二字,不是更令人浮想联翩么? 但她最终还是去了。 稀里哗啦的水声激荡在狭小的空间里,热腾腾的白色暖汽笼罩着年轻的、美丽的身体。 裹着他的浴巾走到卫生间外室,任渺渺擦了擦镜子上的水珠,捂着胸口的少女轮廓清晰明快起来。 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少女,她从自己尚未被采撷的身体上读出来了潋滟,还有隐忍内敛的,情.欲。 是这样的,不是说未经人事就没有欲望。 不然她不会在接吻的时候想向他无限贴近,不会在午夜梦到粘腻的缠.绵旖.旎,也不会这样外向大胆,屡屡来找他。 当然他是最初始的前提,所有的生涩、欲念、还有羞赧,都是因为他。 任渺渺低眉笑了笑,突然自己好傻啊。 这时外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洗完澡放松下来的心情忽然又绷在了一起。 她换好衣服,拿起电吹风,呜呜啦啦地吹头发。 耳畔还是捕捉到了男人走进来的声音,衣柜开启,关闭,脚步走远,关门。 唔,应该是去外面洗漱了? 过了一会,她终于走进卧室,扭头,桌上丢着个纸袋子。扒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几盒不同牌子的安全套。 她抿了抿唇,好奇心驱使她展开袋口仔细看看。 但始终有些心虚,任渺渺抬头四顾,就愣住了。 江勉已经站在门口。 他换上了套舒适墨蓝色的家居服,扣子没有系齐,领口微微张着,露出锁骨的晶莹与水汽,半干的头发随意地梳向脑后,耳后别着的碎发有些叛逆地向外翘出几分。 斯文又凌乱,克制又性感。 他淡淡一笑,“……选好了么?” 她好像被戳中了命门一样,啪嗒一声丢下手里的纸袋,扭头坐到床边去。 他没再讲话,而是去拉齐窗帘,随后关了房间的主灯,还有床头的台灯亮着,但光线被调得又暖又暗。 感觉到床上下陷出一个窝,然后手腕被他轻轻地拉了一下,任渺渺转过头,迎面过来的是一个裹挟着未知与紧张的吻,随之二人下陷到了柔软的床上。 头顶昏黄的灯光始终让她觉得有种被窥视的羞耻感。她觉得灯好像是有意识的,照着溜到地上的衣服,又把绰绰的人影印在墙上,把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她拉扯他的手指,“灯……关灯。” 没讲话,敛住眼底的几分涌动,他翻身拿了床头柜上的东西。 任渺渺躺在那,双手轻轻拉下来被子,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悄悄偷看他手上的动作,还没看清。 吧嗒一声,灯被完全掐灭。 …… 视野变得昏暗,短暂的视觉残留让她视野一片漆黑。 但是覆压上来的重量昭示着他的存在。 好像一场暴雨降临之前的闷热与粘腻,任渺渺感觉自己在一间没有窗户也没一空调的房间里,天越来越热,墙角沁出一层一层的湿汗。一切都在一个闭塞的空间内翻涌、搅弄、循环,她几乎要溺毙在一片潮闷里,只有向上攀起手求救。 她的拥抱在这种情况下变得生涩而慌乱。 双眼也是半失措半迷乱,谈不上完全投入,江勉试着放松她的紧绷,她止不住呼出了一声嘤咛。 替她叩开门扉前,他垂下的幽深眼眸里似乎染着烈火。 “渺渺,怕不怕?” 此时此刻,其实她的心是简单的爱填满的,于是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江勉笑了笑,低下来吻了吻她的眼睛。 然后她就感觉到了徐徐的推来,还只是轻轻在最浅处。 少女忍不住嘤咛,眼泪涌了出来,顺着白净的脸蛋慢慢流到下巴,沾湿枕头,“江勉,我疼……好疼。”” 见不得她掉眼泪,江勉生出一种欺凌少女落泪的莫名罪恶,然后这种罪恶促停了一切。 几乎是和眼泪滴到枕头的同一个瞬间,结束了。 感觉消失,任渺渺陡然清醒,抬头,“对不起,我……” 身上已然一轻,他黑着脸径直去了浴室。 听到了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她拿被子捂住脸,自责又自闭。 疼肯定会有些疼啊,叫什么叫呀。 好失败,好扫兴。她是不是让他生气了? 抱着被子辗转纠结了好久,浴室的门突然打开,男人的身影走了出来。 昏暗的光线里,他站在床尾利落地套上了干净衣服。 然后任渺渺听见他的脚步声更近,下一刻捂在眼前的被子被男人掀开。 这时,旁边的台灯也不知何时候也被点亮了。 “还好么?” 而她赤条条地躺在被子里,语气有点胆怯,“对不起……”太丢人了,她说着不怕的。 江勉顿了一下,温和道:“去洗澡么?我抱你。” “等会……”任渺渺犹豫了一下,怕他会忍得难受,“不要再试试么?” 他似乎是舒了口气,“算了,害怕的话,就以后再说。” 然后温柔怜惜地吻了吻她额角打湿的头发。 那好吧。任渺渺在心中暗语。 她准备起身,想起来自己一丝.不挂,红着脸冲他喊道,“你不要看我啊!我自己去洗澡!” 江勉失笑,于是走到了床的另一边,拿起尚未读完的杂志,留给她一个安心的背影。 她从床上抽起衣服,快步走进了浴室,快速地冲掉了身上的汗水与粘腻。 套上衣的空档,她无意瞥到门后的垃圾桶,近而脸热了一下,里面躺着撕碎的外包装,以及打着结的透明气球。 怎么会? 以为自己眼花了,任渺渺蹲下来定睛一看,心里猛然抽了一下。 刚才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翻身起来,径直去了浴室洗澡,是急着处理污秽? 亏她刚刚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忍得艰涩,搞半天,大家都是同一个起跑线的新手! 实在太好笑了! 这个也算,她意料之外收获的喜悦。 这时,外面的敲门有点急,“渺渺,洗好了没?” 她扭开门把,看到立在门口的男人,便笑容洋溢地扑了过去。 江勉刚稳稳接住,怀里少女抬眸,扬起明媚的笑脸。 语气甘甜而清脆,“哎!我问你,你是第一次吗!” “……” 她极尽诚挚地安慰男朋友:“哎呀,没关系的!你千万不要压力太大啦,很多人都第一次都会秒,下一次我相信你一定……唔……唔唔!” “……你可以不要讲话吗?”江勉无情按头。 作者有话要说::D不好意思,车抛锚了。恭喜渺渺毫发无损,顺利拿到江狗“一血”了,把江狗拉下神坛。 现实真实情况,处男是很容易ms的。 想象一下女朋友可怜巴巴地哭,那心理压力得多大啊(滑稽 这次就当江狗的模拟考试了,下次真的考试,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啦放心! 第55章 这一晚任渺渺睡得无比踏实, 她渐渐食髓知味有一个热烘烘的男朋友在寒冷的冬天陪.睡(?)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情。 第二天早晨室外好似明显降温,枯朽的枝丫在烈烈北风中发出呜呜的响动,她翻了一个身, 纤柔的手臂刚好挂在了江勉的肩背上, 故意向他凑了凑,“渺渺冷,要抱抱。” 室外的风吹得激烈, 但房子密不透风, 依然温暖如春,她完全就是胡诌理由撒娇, 还刻意嗲声嗲气,口齿含糊地念自己的名字。 江勉的唇抿成一条淡淡的笑意,将少女捞进怀里。 拥着自己的胸膛真切而温暖, 她用柔软的脸蛋轻轻蹭了两下,抬眸,随口就说出来了三个字。 真的, 就这样让他抱着。 被平阔的臂膀围住, 她感到踏实、温暖、还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下意识地就想说“我爱你”。 嘴上只说了一遍,心里却无尽回声。 江勉腾出一只手点了点鼻尖, 掩在细碎短发下的耳郭热了起来,喊她起来,等会儿吃完早饭一起回学校。 任渺渺却不依,“不要, 要抱抱。” 床头的电子闹钟上显示八点一刻,这比他通常起床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 但是怀里的女孩像只黏人的小猫一样扒着自己,他最后只有舒了口气, “那九点。” 她抬起头,“为什么?又没事,大冬天的不应该赖到十一二点再起床,直接吃早中饭吗?” 江勉不想一直耗在床上,“懒惰都是从床上滋生的。” “不会呀,”她笑嘻嘻,小手不安分地向下探索某些传闻的真实性,“……爱也是从床上滋生的呀。” 然后她手就被无情摁住了。 任渺渺一滞,就见江勉垂下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问她:“不怕疼了?” 她的手腕被有力的手掌捏住,随后慢慢拉着往下,带着她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反调戏归反调戏,可当掌心被蓬勃与僵硬抵住的时候,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想起来那种难以忍耐的痛楚。 “哥哥,我怕……”她立马服软了,想抽手回去。她昨天是怎么下定决心的啊。只是扣住门扉就够难受,要真放任如此令人惊骇进去,该有多痛? 少女眼睛真实地发怵,江勉松手,缓了一会,才开口确认,“你好像很怕疼?” 早先,在马路上几次情急拉她手腕,她都会渐渐叫痛 任渺渺抿了抿唇,笑得很释然,“对啊……我也说不清,也可能是心里因素作祟。小时候不好好学琴,没少挨祖父的打手心,所以一度对痛觉过分敏感,你知道吗?打疫苗的小朋友堆里,就数我哭得最大声的。” 江勉陷入短暂的失神。 三四岁的小姑娘抱着比她人还高的琵琶,肉肉的小手还没长开,就被逼着去拨弦奏乐。 相比之下,他的家庭实在简单得多,父母恩爱和睦,家庭富足,他从没受过苛责,顺风顺水就走到了今天。 任渺渺鼓了鼓腮帮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一下:“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克服的,不会让你等很久……” 江勉把她双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吻了吻细嫩的手背,“现在还疼不疼?” 或许人在恋爱里的容易降智? 不知道了,就是想吻吻一下她的手。 温热触感落在皮肤上,不知怎么,她确实脸上发热,“笨蛋……肯定早就不疼了。” 江勉展开她的右手,轻轻摸了摸指腹的薄茧,专注地看着,“是这只手拨弦么?” “……嗯。” 他又展开左手,“这只手按音?” “对啊……” 只要不是左撇子,弹吉他不也一样的?心知道他在问废话,任渺渺还是抿着唇角笑答。 大概因为情正浓时,无聊的对白都能变成温软的情话。 江勉忽然笑了,问,“所以,哪只手速快呢?” 张了张口,任渺渺忽然怔住。 几分意味不明的淡笑染上眉梢,又徐徐地问:“还是都试一下?” …… 电子闹钟在十点钟,才滴滴报时。 江勉一身家居服整洁熨帖,掀开被子起来,先一步去简单洗漱。 任渺渺听到男人的脚步走到厨房去烧水了,她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钻进卫生间。 镜中少女的皮肤似乎泛着一层粉色的光芒……摇摇头,她甩出脑海里的片段,赶紧打开的水龙头,一遍遍冲搓手上的污秽。 处理干净后,又褪掉了衣服走到浴室里间。 温度适宜的水从花洒里喷出,落在光泽明亮的肌肤上,冲刷暧昧的痕迹。 袅袅升起的烟雾灼热地烤着她,跟那种暖流蹿过全身的刺激竟像了七八分。 耳边好像出现了幻听。 “哪只手速快呢?” “还是都试一下?” “渺渺……要试试我吗?” 啊,脸又蒸热了。 * 海城太过湿冷的冬天,全靠室内暖气度过。 而且学期末将至,大家都忙着结课论文或作业,能天气与学业的双重压力下还出去玩的,都是真正的勇士。 大四大家都收心了,任渺渺整个宿舍都在安心复习,她同沈娉婷也鲜少出去逛街shopping了。 除了复习备考,民乐团也在准备跨年演奏会,任渺渺时常冒着北风两头跑,生活异常充实。 不知不觉十二月就过了一半。 这天,是星际白夜的公开道歉。 江勉处于失联状态,应该又去了天文台或者观测基站,不能跟他一起观看道歉直播的盛况,任渺渺只好买了零食、烧烤、奶茶,拉上了室友们在宿舍看直播。 在发布律师函,提交上诉,情形还不明朗之前,任渺渺因为发声,被很多键盘侠谩骂诋毁。 她亲爱的室友们给了她很多鼓励跟帮助,还帮着澄清、扩散鉴抄资料,沈娉婷甚至还帮忙找到了一份古早粉丝录制的原曲视频。 官司顺利落下帷幕,当然是猴子师兄还有律师的功劳;但临近毕业的情景之下,室友们这样倾力相助,让任渺渺忽然领悟到人间美好。 她今年真的很顺:知道应该往前走自己的路了,有了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最后,更坚定了室友们同窗四年的情谊。 四个人围坐在中央的桌子上,看完了公开道歉。 任渺渺笑:“案子终于结束了,大家一起趁机聚一聚吧!” 房可欣一手端着奶茶,一手搂着阮湘,“真的吗?那包不包介绍对象啊?” 任渺渺咧出一个开怀的笑容:“我看没准可以搞一个联谊社交!正好,江勉和他朋友们一行四人,你们三个可以跟师兄们聊聊啊哈哈哈!” “咳。”一旁的沈娉婷忽然被珍珠呛了一口。 余下三人都愣住了,一个个脸上都燃起八卦的坏笑。 哎哎,是不是有情况了! 房可欣抱着阮湘痛苦哭诉,所以说整个就她俩没能抓住大学的尾巴来一场浪漫的黄昏恋! “从实交代!”三人异口同声。 在灼热目光的逼迫之下,她瞥了一眼阮湘,又瞥了一眼任渺渺,终于含含糊糊承认了,“就……渺渺脱单那天,送我回来,就……姓顾。” 任渺渺:草!(一种植物) 然后三人瞬间整齐坐好,和隐瞒恋情良久的某人划清阵营。 任渺渺和房可欣煞有介事地拿起纸笔,记录供状,阮湘在旁边捧着奶茶,唇角微笑。 “什么时候开始的?” “九月初……”瞅瞅,都三个月! “所以,小鱼干,男朋友送的咯?” “……嗯。” “国庆节约出去玩的高中同学,也是男朋友?” “……嗯。” “所以这么尽心帮我,实际上是帮男朋友?” 沈娉婷忽然抬头,笑容讪讪:“嗯……呃,也不全是啊。” * 江勉从城郊搭上了返大学城的专线,手机终于有了信号,接到了任渺渺的电话。 彼时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玻璃漏小缝吹散了几分车内的闷热。 他扶着手机,窗外是一片枯黄的稻田,“喂,怎么了?” 少女在那边叽叽喳喳,“你朋友把我朋友拐走了,你知道吗!” 怔了一下,他问:“你说顾怀卓。” “你知道?” “你不知道?” 听见少女转着弯的疑问,江勉乐不可支,笑出了声来,前座的人偏了一下头,他收敛笑意,“那么明显,你没看出来?” 任渺渺弄不明白,“哦,我天天和我朋友住在一起都没看出来,你还看出来了?” “老顾跟我说的。”他只好承认, “呵,那你跟我说屁哦。” “说什么脏话?嗯?” 任渺渺冷哼一声,转头问了聚餐定在哪,还有时间定周末如何。 他点开日程搜了一下最近的安排,“下下周吧,圣诞节不是更合适吗?” “那好,就这么定了,”声音忽然放得温软,“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六点左右。”江勉看了看腕表。 少女欣悦:“那好,路上注意安全,我让我爸五点半开始炒菜啦,先挂啦!” 江勉笑了笑,“嗯,等会见。” * “嗯,等会见。” 声音温柔又细腻扫过她心房。 任渺渺缓缓推开窗口,让流进来的冷风稍稍降了一点耳畔的微热。 今天江勉晚上有空,刚好任教授买了鲜鱼,邀请他来吃顿便饭。 怎么产生了他陪她回门的感觉呢? 关上窗户回房间之前,任渺渺下意识又捂了一下自己的脸蛋,转头走到梳妆台前确认了一遍今天的淡妆,才走出去吩咐在厨房忙碌的老父亲。 灶上提前煲的汤已经散出鲜香的味道,等会还要蒸条鱼。 任渺渺破天荒地搬起小板凳,帮老父亲摘了几簇葱苗,她刚去流理台洗手,悠悠的门铃声传了过来。 抽了张纸巾揩净水分,少女立刻起身去开门。 “你来了!” “来了。”江勉嗓音温柔。 有两天没见了。 她细细打量着他,穿着件黑色大衣,利落的束起来的头发被冷风吹得有点凌厉,来得好像有点风尘仆仆,但目光明亮舒朗,一如两天之前英俊。 任渺渺抿唇笑了笑,要拉他进来。 任道远跟着不矜持的女儿走出厨房,语气尽量平淡:“江勉来了,进来吧。” 自从女儿越来越黏外人,他的态度就冷下来不少;女儿是他的宝贝,不能让人看轻了,所以任教授只好担起严厉父亲的角色。 江勉对任道远恭敬地点了点头,“叔叔。” 人走进来了,才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东西。 任渺渺伸手就往男朋友胳膊那边靠近,“买的什么啊,好吃的吗?” 任道远同时道,“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 啊,好傻。满脑子都是吃吃喝喝,任渺渺抬手掩了一下尴尬。 被傻女儿逗乐的任道远绷不住,终于笑了一下,“进来吧。” 江勉带过来的是茶叶和红酒,前几天接到吃饭的邀约,他才忽然想起之前来任渺渺家都非常不像样。 他们对彼此的关系已经空前的信任与笃定,他应该在长辈面前作出应有的姿态。 六点一刻,鱼出了蒸屉,准时开饭了。 严冬体内寒气重,他们还开了就小酌,任道远喜欢喝白的,于是江勉作陪;在老父亲面前任渺渺当然得藏着点酒量,于是自己开了瓶红酒。 任渺渺总感觉今天气氛有点奇怪,老父亲之前一直对江勉很满意,今天喊他来吃饭是他提的,但饭桌上表现得又有些咄咄逼人了。 两人交谈的氛围郑重严肃,一时间她也插不上嘴,只是埋头吃着饭。 任道远捏着醒酒器,给对面年轻的男人斟酒,问:“是不是今天就毕业了啊?在哪发展想好了吗?” “毕业还早,直博要读五年,”江勉目光认真,丝毫没在意下面快溢满的酒杯,“不出意外,应该就在海城。” “回家上班,还是干嘛啊?” “我打算做对口的工作,但具体情况还要等毕业之后。” 任道远惊讶了一下,碰了碰他的酒杯;对面的男人回笑,陪着一饮而尽。 “你们吃菜啊,”任渺渺给老父亲和男朋友都夹了菜,幽怨道,“而且你们喝酒,都不带我的?” 威严的任教授清嗓,“你吃你的。” 她笑笑,忽然有点理解任教授的心理,体贴地给他加了鱼肚子上最肥美的一块肉,“等会就凉了。” 堆在碗里的菜让任道远倍感心酸地笑了,“看来,这半年渺渺真的长大了。” 得到表扬的少女露出胜利的笑容,“什么啊,我早就成人了!” 而且下个月就要过22岁生日了! 然后就听到对面年轻的男人询问:“生日想怎么过?” 他总知道她在想什么。 “嗯,到时候再说吧。”任渺渺低头扒拉米饭,唇角却微微勾起。 吃完饭后,大家坐在一起看完了新闻联播,稍等晚餐落胃,任渺渺被老父亲催去洗澡。 “太早了吧。”她慵懒地拿起茶几上的薯片。 洗澡不得卸妆? 拜托,她刚化好妆不到三个小时。 但任道远执意,好像有话要跟江勉说,任渺渺只好顺从地溜回了自己房间。 真的搞不懂,有什么非要背着她。当初说好了只是一次便饭,现在搞得却像审查。 半小时后,她披着湿发出来找电吹风,客厅的两位好似也刚聊完。 “老爸,我电吹风呢?”任渺渺目光逡巡,终于发现搁在墙角的茶几上,半开玩笑,“你们聊什么啦?怎么给我过生日吗?” 电视里播的是一部合家欢的港片,江勉对她淡笑,“没什么,吹完头发来看电影吧。” “嗯,好啊。” 正在这时,门铃又响了。是物业的来找业主们商量和签订明年天然气管道改造的事,任教授回眸看了一眼客厅坐着的两个小辈,只好先跟物业的下楼,签合同。 门轻砰一声的时候,任渺渺关掉电吹风,转头就给了男朋友一个熊抱,又吧唧亲在他脸上,“谢天谢地,终于脱离我爸的视线了!哎,你们聊什么啊,那么久!” 江勉顺了顺她半干的长发,语气怅然里甚至有点委屈,“……严查审讯。” “嘁,收齐你幽怨的语气,师兄会招架不住?我不信。” 抿了一下唇,她语气讪讪又道:“我爸这架势,是有些夸张了,好像我明天就要嫁给你了一样,你别介意啊……” 他忽然笑了,疑惑道:“明天嫁给我,我介意什么?” 任渺渺放的钩子,这次当然没在他被吓到了。 她埋下头低低笑了两声。 江勉陪着她笑了笑,弯弯眉眼放射出的目光默契地撞在一起。 少女敛笑,装作严肃道:“人生那么长,你确定那个人是我吗?” “如果你知道我们相遇多不容易,只会感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他忽然牵起来她的手背,轻轻地吻下吻,“是你,毋庸置疑。” 任渺渺悻悻抽回手,“咳……是,是挺不容易的,某人当初耍了我好久。” “所以,不是要用一生向你检讨吗?”江勉笑了笑,再度拉回她的手,望着她。 他拉住她的手,好像没别的意思了,又好像是一种信号,使她不敢轻易将目光转移。 眼睛里蕴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幽深,头顶老派陈旧的水晶吊灯给他的俊朗轮廓洒下一层薄薄的清辉,一如现在电视里合家欢电影里复古而温暖的色调。 这是一种不受控制的错愕亦或别的情绪。 任渺渺不知如何从这种错乱里走出,就看到他的目光慢慢在向下逡巡,唇却沉默着,半天没有讲话。 他……想吻她吗?这个念头一身而过。 这时候,老旧楼道里回荡的上楼脚步声陡然让人清醒。 “想吻你,刚进门的时候就想了。”他说。 在突然的错愕中,任渺渺感到手忽然穿入了湿润而温热的长发,温柔地捧住了圆润的颅顶,腰几乎被收束在一掌之内。 温热的触感抵了下来。 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脚步声,咚、咚、咚。 禁忌感在逼近…… 她承接的却是极其用力、强势的吻。 吻到人脊髓失去控制,要整个陷入沙发了,扶在腰间的手臂却稳稳将她托住。 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钥匙锁链转入门芯,机械咯吱咬合。 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勉:“如果你知道我们相遇多不容易,只会感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是你,毋庸置疑。” 注解: 人的身体、思想、情感是由元素组成的物质构成的。而这世界上所有的元素来自于宇宙的产生、演化,你血液里的一颗铁原子或许来自宇宙大爆炸,或者某颗超新星的爆炸。无数的宇宙尘埃漂泊羁旅了138亿年,有的落在无尽冰冷,有的落在无尽炎热,有的在瑰丽的星云之中,有的在黑暗里浮沉。 不知道是怎样的机缘,这些原子在洒播在这枚得天独厚的小小蓝星,然后酝酿出丰富的物质:山、河、树,还有生命。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恒星。 在地球这个“他乡”相遇,真的非常不容易。 江勉说的不容易,是指这个。 渺渺理解的是前面两个人的误会。 看了很多纪录片,让我最受感动的,就是造物者的鬼斧神工。把一切上升到更虚无浩渺的维度,人真的是沧海一粟,但人同样在它自己的宇宙里创造了血液、组织、器官,最重要的——情感。 真的很奇妙,莫名的,写着这本的时候,我时常出神地望着夜空,就会有不由分说涌出来的感动。 ——以上,一家之言的解释,可能有不太严谨的地方。 ps 今天作话好多呀,写的好开心。 给宝贝们打一下预防针,快完结啦,而且会让江狗在12月(的最后一天)吃上肉的! (解释一下,写娉婷的线,也是为了助攻;渺渺会发现等着等着,她的进度居然落在朋友后面了,坏笑.jpg 另外,感兴趣的可以点一点专栏,《你是浪子别泊岸》就是下本!今天作话太长,文案不复制了!爱你们,笔芯! 第56章 任道远推门, 客厅竟然安静得有些诡异,江勉站在茶几旁边,沙发靠背后只露出女儿一点发顶。 “江勉站着干嘛?坐呀。” “忽然想起来回去还有点事, ”江勉笑, 向下看了一眼,“既然您回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刚才楼道里的脚步与钥匙碰撞的声音, 任渺渺都无一遗漏地收进了耳朵, 她本来以为江勉不至于胆子大到这个地步。 但当分秒之内,被他摁住之后, 沉浸、刺激、令人想要抗拒却无法自拔的的吻,让她记起了,江勉这人骨子里藏着的野性。 听到他要走, 任渺渺抚定胸口的跳动,也站起来,攀上他的胳膊, “呃……那, 那我送你到楼下。” 送完江勉下楼, 她小步跑回家。任教授去忙公事了,她应付完老父亲, 舒了口气,才奔回卧室,抵着房门露出一抹痴痴的笑。 在冬天走夜路冷,路上聊天会冻手, 任渺渺躺在床上玩了把消消乐,估摸江勉到了,才给发了消息过去。 任渺渺:【你到宿舍了吗?】 江勉几乎是秒回:【到了。】 任渺渺:【那你忙完早点休息嗷:D】 江勉:【但刚刚我们的话题好像还没说完?】 所以在任教授破门而入之前, 他们俩聊到哪了? 任渺渺回忆了一下,片段闪过的却是刚才碾在她唇上的放肆,与游走在身上的滚烫。 妈的!想什么呢? 见她半天没回,江勉提醒:【检讨。】 任渺渺:【哦,对对!】 任渺渺:【咦,莫非师兄今天要交公粮啦!】 江勉腹下一热:【任小姐都知道,什么叫交公粮了?】 但他还没发出去,少女秒撤回,又补充:【我准备好了,来吧!】 破路开车,学坏了是吗? 江勉笑问:【来什么?】 另一边,任渺渺嗤笑着翻身,趴在床上吧嗒吧嗒回复:【你以为是什么?当然等哥哥的情诗啦~】 江勉:【。】 少女的胳膊撑在柔软的枕头上,双腿交错晃动着,悠闲等待。 过了一会儿,不短不长的语音发了过来。 “渺渺,知不知道我刚刚为什么那样说?” 他哪样说了?任渺渺皱起眉头回想。 这时,第二条语音自动播放。 “或许我们真正的初见, 比我们深信不疑的还早得多。 在某颗恒星炽热燃烧的内核约会, 超新星的伽马射线是分别的离歌。 力量打破秩序,质子与质子分离。 经过百亿年的星际羁旅 我们终于以另一种形式重逢, 在这一颗蓝星。 知道吗? 我左手与你右手的原子, 发生激烈的碰撞, 是在宇宙诞生的第一天, 就写好的科学命题。” 晃动的双腿随着温沉而坚定的嗓音,慢慢垂了下来。 任渺渺怔忡片刻,又把手机贴得极近,反复听了三遍。 她对着话筒:“……我知道了。” 翻过身,恢复仰躺,再次点开播放键。 不知为何,淡淡笑意从唇边蔓延开来,眼角却有点湿湿的。 望着天花板,她静静地想: 原来那么早,那么早的时候,她就找到他了。 当他们还是一粒星云尘埃。 * 转眼下周,圣诞节。 城市被节日装点上了新装,任渺渺用手抹掉了玻璃上的白雾,看向窗外随处可见的雪花、圣诞帽、拐棍糖,车上的电台也放着Jingle Bells。 江勉瞥了她一眼,稍稍调大了音量。 她靠回座位,“哎,想想就有点激动。” “激动什么?”江勉缓缓拐进辅路。 车子已经进入了德意风情租界区,车速降了下来,被点亮的新古典主义建筑从两边划过。 她的目光又被沿路的城市灯光吸引,“聚餐啊。” 又转过头,“对了,你跟顾怀卓是高中同学?我还没问过你,他人怎么样呢。” “想替你朋友问什么?” 任渺渺砸吧嘴,“算了,你说的话可信度太低,等会饭桌上我自己考察。” 江勉失笑,兀自开车;她自言自语还没问室友们的位置,低头打开手机。 娉婷微信说她和阮湘已经坐上地铁了,还有三两站就到,至于房可欣,她在老家预约的hpv疫苗刚好赶在今天,所以就没法过来了。 任渺渺舒了口气,回复:【那好的,我到了之后给你们发位置!】 今天晚上本想约社交局的,少了个人,聚会的热度好像就降下来了点。 主要因为她和沈娉婷都脱单了,阮湘一个人,她又向来话少且性格软,不由让人替她捏汗。 不过阮湘跟江、顾是同乡,而且都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应该还是能找些话题。 沿着街道又行驶了五分钟,任渺渺和江勉到达了目的地。 定的是租界商圈的一家轻奢餐厅,主打海鲜、烧烤之类这些在海城算常见美食,但餐厅的经营模式新奇,提倡定制美味、鼓励食客在用餐中的参与感,每份餐单都有详细的口味定制,顺应年轻人的新鲜感。 走进拉来,大厅灯光色调是明亮的米黄色,整体装潢简约,以大理石和浅木色打底,玻璃隔断又给温暖的环境增添了几分科技感,中央巨大的鱼池延伸直到吊顶,斑斓各色的热带鱼群在里面游弋。 被引向包间的路上,任渺渺勾了勾江勉的小拇指,“这地方,你找的?看起来还不错。” 他没讲话,原来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 推开门,江勉的朋友们已经到了。 李扬飞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最先察觉到动静,抬头,“哎呦,师妹……不对不对,小嫂子。” 任渺渺抓紧了男朋友的胳膊笑笑,对里面的人们打招呼,“咳,师兄们好。” 今年初夏,她自以为演技纯熟,在烧烤店泼了江勉汽水,这几位都是在场的见证来着…… 其实,她还真有点心虚。 江勉自如地过去跟老朋友们打招呼,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给她,“坐啊,站着干嘛。” “嗷……”任渺渺接住,默默找了个远一点位置坐下。 房间里几个大男人在一旁聊天,她只好低着头戳手机:【娉婷我到了,包厢“青柠焗虾”,你们快来,我一个女生好尴尬!QAQ】 沈娉婷:【马上,我们也到门口了。】 任渺渺忽然起身,众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 她连忙解释:“……我出去接我室友!” 坐在圆桌对面的顾怀卓看了她一眼。 江勉笑了笑,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坐下。 “刚进来吹了两分钟热气,”他看了一眼对面,几分调侃奚笑过去,“你不去,自然有人会去,急什么?” 顾怀卓放下杯盏,掀起一个不怎么愉快的眼神。 在沙发上歪着的猴子和李扬飞相视之后,碍于房间里还有女生在,只好憋住了狂笑,刚刚他俩还在调侃顾怀卓,说江勉自己谈恋爱,同时不忘当一回月老,促成新的姻缘。 众目共视之下,顾怀卓顿了几秒,终于屏着神色,挪开椅子,阔步出去了。 门一关上,江勉拉开任渺渺旁边的椅子,悠悠坐下倒了杯茶,推到女朋友身边,恭顺地给她倒了杯茶。 少女笑了笑,捧过温热的杯子,低下头轻轻抿了一口。 几根柔顺的碎发落下来有扫进水杯的意思,他抬手,食指挑了一下,帮她顺利捋回到耳后。动作亲昵,毫不避讳身后还有两个人看着。 任渺渺捕捉到了后面的嘘声,耳根燃起温热。 好在咯吱一响的门顺利引走了注意力。顾怀卓跟在后面,沈娉婷拉着阮湘先进来了。 “娉婷,阮湘……”任渺渺忙起身走到门口,现在轮到她做中间人介绍了。 被丢在后面的江勉悠悠转过椅子,随意端着茶水,看着侃侃而谈的女朋友。 沈娉婷自然不用多说,任渺渺主要是拉着阮湘,“这位你们没见过的,我室友,阮湘,她老家也在虞城的。” 她先回头看了眼顾怀卓,然后看向江勉,“而且她高中也是虞城一中,你们是校友哎,很巧吧?” “嗯……是蛮巧。”江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接住女朋友的目光,才看了一眼傍边女孩。 清秀文静,唇边带着恬淡的笑意,神色稍显局促紧张,转瞬就避开了他的眼睛。 江勉不以为意:“人齐了,都别站着了,坐吧。” 众人落座。 任渺渺事先和沈娉婷商量好了要陪阮湘,于是三个女生坐在上席,左右隔着几个空位,江勉则同朋友们坐在一起。 菜品是提前点好的,所以人齐之后,贴着各人名牌的餐碟很快被端了上来,造型、摆盘确实比常规餐厅精美,有了老祖先说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意思。 菜齐之后,大家先动了动筷子尝了口味,江勉因为开车,便端起了饮料,胳膊肘抵在精致的台面上,看了一眼远远坐在对面的任渺渺。 她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干嘛,还来敬酒那一套虚的? 江勉又越过两人cue了侧边的朋友,语气慧黠,“老顾,你就不谢谢人家?” 不过没等另两位的笑声出来,他举杯,性子目光轻荡随性,“任小姐,谢谢你,还有你的朋友们了。” 江勉丝毫没有收敛皮囊下的本性,面上笑意盈盈,意气风发,看得出他今晚是真心开怀。 “……谢谢。”任渺渺笑了笑,撺掇左右的室友也举杯,不如大家一起。 放下酒杯后,她在江勉的朋友们面前已渐如鱼得水,说还是娉婷做的更好点吧,她找的视频给他们提供了法庭新证据;江勉笑问顾怀卓听到没,语气中非常捧女朋友的场子。 沈娉婷抿着唇笑了笑,许是不好意思,避开了顾怀卓的目光,反而往室友这边飘了一下。 猴子和李扬飞都等着看笑话,任渺渺撑着下巴看这位顾学长的反应,怔了怔,才想起来在一边默默吃饭的阮湘。 她手边的杯子已空,任渺渺为她蓄满了果汁,在私下小声道:“这家餐厅怎样,好吃吗?” 阮湘小指仓皇地撞了下汤匙,低头:“……嗯,挺好。” 任渺渺顿了一下。 沿着她仓皇的视线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把聚餐这段剧情写完,但是时间不够了。 明天再交代。 第57章 今晚餐厅选的似乎很合胃口, 七点多钟,桌上的菜肴汤水被消灭得差不多。江勉问了句还要不要再点,众人纷纷称已经吃饱, 他点点头, “那你们坐着歇会儿,我先出去埋单。” 猴子一听,焦急起身, “哎, 不是说好我请吗?” 江勉笑,按下他肩膀, “等会去你酒吧,有你请的了。” 聚会之中,人好像都会下意识地先看向喜欢的人, 他又抬眸笑着看了眼任渺渺,才把椅背一拉,步伐稳健地走出门去。 猴子和李扬飞又私下在一起啧声。 被取笑到了的任渺渺微笑, 仅仅抿了口山楂汁解腻。 沈娉婷小声问:“等会儿, 咱们要去酒吧玩吗?” “猴子是waiting bar大股东, 他请客,”顾怀卓轻声道, “去就行了。” 李扬飞咋咋呼呼:“呦呦呦,江勉前脚刚走,您这终于找到跟女朋友互动的机会了,也不遑多让哦?” 话音一落, 大众皆笑。 任渺渺正拿着纸巾擦嘴巴,也轻轻笑了两声,但笑容好像又有点分心。 这时候, 阮湘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说她晚上还要回宿舍,还是不去酒吧玩了,“现在已经八点了,太晚回去的话,我乘车不大方便。” 沈娉婷偏了一下头,越过任渺渺,“真的不去了吗?我们俩一起作伴,打的回学校呀?” 阮湘抓住手机的关节青白,脸上还笑着,“呃,其实是我好像有点感冒了,有点累,所以还是不去了,你们玩吧。” 刚刚吃饭的时候,她一直没怎么讲话。猴子和李扬飞对她并无多的注意,兄弟女朋友的室友,八竿子打不着,故而不好多劝。 而且大家心里都清楚,去酒吧玩到最后,肯定是情侣成双成对。猴子不会跟女生打交道,李扬飞又是过分热情,再加上都喝了酒,真没合适的人能安顿好她。 任渺渺舒了口气,“那现在也不早了,你一个人回去的话……” “还好,也不算晚。” 不知道为什么,聊天的氛围好像陷入了胶着和拧巴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这时江勉推门进来,慢慢走了回来,不明刚刚众人的话题,坐回原位,“各位休息好了吗?走吧,正好坐我跟猴子的车换地方了。” “阮湘要回去,”任渺渺抿唇,犹豫了一下,“天晚了,女生打车也挺不方便的,不然你送她回去一趟?” 江勉沉吟片刻,反笑,“我人还没回来,你就给我安排了,任小姐?” 李扬飞端着未饮尽的果汁笑,暗忖江勉有点回到几年前那股子浪荡、张扬的劲了,今晚饭桌上不知cue了女朋友多少次。 见伶牙俐齿的任渺渺噤声了,没反驳他,江勉转了一下车钥匙,“那行,走吧。” 猴子起身:“那我们五个先过去吧,勉强一下,后排坐三个人。” “好。”任渺渺点头,起身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小包。 “你们先过去,”江勉神色一凝,抬眸,“她跟我一起。” 一行人走出了餐厅。 潮湿又阴冷的北风在街道上肆虐着,暖色的节日灯光映照出温暖的假象,大家走到了停车场短暂告别。 任渺渺躲在江勉大衣后挡风,跟沈娉婷挥了挥手,“那我们等会儿就过来了哦。” 那边,顾怀卓开了车门,沈娉婷立在车门口,“好,路上结冰,你们慢点啊。” “好的,拜拜!”任渺渺把手缩回棉服衣袖,轻微哆嗦了一下。 江勉把她手抓过来,若无其事塞进兜里,语气责怪,“没带手套吗?” 室友还在后面。 她感觉脊背一僵硬,小声催促,“上车就不冷了,快走啊。” 江勉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往特斯拉充电桩那边走。 车灯闪了闪,两侧的鹰翼门自动升起。 任渺渺挣了两下他的掌心,小声道:“我陪阮湘坐后面吧。” 江勉攥紧想溜走的手,“坐前面。” 本来今晚是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出来的,但任渺渺现在的心情却有点慌乱与奇怪。 送女朋友的室友回学校,是外人听来最容易编纂风流故事的开头,江勉喊她同行是为了避嫌的考虑,她当然知道。 车内开了黄色的照明灯,出风口的暖流缓缓送风,吹到裸露的肌肤上,车内的温度慢慢升来,任渺渺解开了围巾,松了松领口的束缚,依然感觉胸口微微发闷。 江勉问她是不是口渴,她舔了舔唇,“有点……好像吃得有点咸了。” 刚好遇到了路口红灯,驻车,他偏过头,“你看你那边水杯槽,我记得有瓶水。” 他又从自己这边抽了瓶矿泉水,递给后面的阮湘。 阮湘怔了一下,接住,“谢谢。” 任渺渺拨开自己臃肿的棉服下摆,“找到了,有的。” 就着明亮的灯光,她抿唇笑了笑,他还记得上次她口渴时索要的蜜桃味苏打水啊。 边拧盖子,边了一下偏头,任渺渺看到了后视镜里阮湘微微欹斜的肩头,又把嘴里的话同饮料一起吞了下。 这时候信号灯转绿,江勉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电门轻踩,车缓缓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三人终于到了滨海大学城,江勉利落地将车停到音乐学院门口。 “就这儿吧,”阮湘捏着手里半空的塑料瓶,“谢谢渺渺,谢谢……江学长。” 说完,后排的女孩准备下去,却对着车门稍显局促。 江勉提醒按钮在旁边,“这车不大适合冬天,后门一开挺冷,注意穿好衣服。” “……谢谢。”阮湘小心翼翼按下按钮,车门升起,果然一股冷风倒灌,她在车门告别,“那……我就先走了,渺渺再见,你们玩得开心。” 任渺渺回头笑着道别,叮嘱阮湘回去记得吃感冒药,早点休息。 车门关好后,江勉开始掉头,“你今天怎么了?感觉不怎么开心呢?” “没有怎么,”她把苏打水放回去,车子已经转到主路,“那个……好吧,我有点不想去酒吧了。” 江勉顿了顿,泊车,看向她,“晚饭吃的东西不舒服了?” “没有,挺好吃的,”任渺渺摇头,“就是感觉有点累了……白天一直在民乐团排练,我可能去了也玩不动,我想回家了。” 她最近确实是忙着排练,30、31号两晚上都有民乐演奏会。 江勉舒了口气,解开安全带,附身把她揽进怀里,温热的手掌穿过少女的长发,“好,累了就回去休息,我打个电话跟猴子说声。” 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心里好像一下就安定了,任渺渺闭上眼睛,轻轻蹭了蹭男人颈处蜷缩的头发,温声道:“你也不去了吗?” 轻轻“嗯”了一声,江勉又问她回宿舍还是回家。 “回家。”回答,不假思索。 男人在发顶落下一枚吻,“好,我送你。” * 回家洗过澡后,任渺渺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她好像也感冒了,好像是因为阮湘下车时后门大开,冷风倒灌如刀,她当时敞着外套,让寒气趁虚而入了。 任道远敲门:“渺渺,感冒了?” “嗯,有点。”声音怎么也有些嘟囔了,她吸了吸鼻子。 片刻之后,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这回任道远按下扶手,端着白开水进来了,他把药片放到梳妆台上,坐到女儿床边,探了探额头,“还行,没发烧,只吃感冒药就行了。” 他又转身,扣出几粒胶囊,把水端了过来。 在老父亲的注视下,任渺渺乖巧地吞咽下去,“谢谢老爸。” 任道远欣慰一笑,顺了顺女儿的头发,“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开心。” “怎么还犹豫?” “因为还要去乐团排练啊,”任渺渺调动起轻快的语气,“想到明天下午还要跋山涉水过去,心里就郁闷了。” “……实在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吧。” “真的?”少女眼睛一亮。 任道远难得没严格要求她,反而有些心疼,“看你最近确实辛苦,想休息就休息吧,我帮你说一声。” “谢谢老爸!”玻璃杯放回床头柜,任渺渺抱了一下老父亲,“不过还有几天就演出了,我还是过去吧,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一觉起来,说不定就好了。” “好。”任道远为女儿掖好被角,出去前顺手关掉了主灯。 任渺渺裹紧羽绒被,仰望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却怎么也睡不着,又爬了起来,拔掉了刚充上30%电的手机。 江勉在三分钟前发过来,让她好好休息。 她回复:【好的,刚洗完澡,正准备睡了,晚安。】 江勉:【晚安。】 屏幕上显示,现在才九点出头。 可平时不到十二点,她脑袋都不会沾枕头的,所以现在她的睡意并不强烈。 她躺回床上,点亮小夜灯,撑着下巴侧躺着,随便翻开手机。 不知不觉,她和江勉在一起有四个月了,但江勉不爱拍照,自拍合照也没几张,倒是存了一堆烧烤宵夜的图。 拇指滑动页面,照片日期能让她回想起,某月某日,他们是怎么手拖手散步,再一起觅食的;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又是一滑,滑到了个视频,正是沈娉婷找到那个,任渺渺专门拷贝进了手机里珍藏。 画质并不清晰,但看清楚在舞台中央扶着话筒,低吟浅唱的主场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是十八九岁的江勉啊,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少年,浮动的尘埃都在他周围发着荧荧的光,地下演唱会的简陋布景、喧嚣的观众群,都只是烘托他的配景。 短短一分钟的影像,她仿佛也跟他经历过那段放旷自在的时光。 不过说实话,任渺渺真的希望在某个平行时空里,是她第一个遇到他,霸占他所有的第一次:第一次恋爱、牵手、接吻,还有第一次色令智昏的沉沦。 噗嗤—— 好像又想得太多,现在她还没成功睡到他呢。 任渺渺打了个哈欠后,再一次点开了视频,盯着乌泱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一个。 有一个浮动的透明水印掠了过去。 她按下暂停,看清楚水印后,心脏收紧了。 是一个字母——R 今晚,在她脑袋里如海草纠缠的想法再一起疯长起来。 是哪个R?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她的R。 轱辘一下翻身爬起来,任渺渺走到梳妆台前,给手机再度插上电源,抖着手拨了通电话。 嘟嘟—— 嘟嘟——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想弄清楚来龙去脉的欲望也越来越浓。 每一秒钟的忙音长鸣,都像拉锯扯锯,在她心口反复。 终于,通了! “喂?” “娉婷我问你——”任渺渺一怔,话到一半便收了声。 因为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很明显了,现在所有的线都已经铺开。 阮湘确实是暗恋江勉的,是遥远的,沉默的,即便江勉根本不认识她。 说实话,这种暗恋必定无疾而终,她喜欢的只是她想象之中江勉的样子,但经过这一晚上的聚餐,江勉对渺渺的体贴、关心、照顾,已经能够让她清醒起来了,她会释然这份有点病态的感情,对他们送上祝福的。 希望大家不要觉得这个设定毒。 我设置这个角色,是我开始写第一章 就决定好的,不是后期魔改,过程中也埋了许多伏笔,比如开头阮知道江勉的情况,阮听到渺渺脱单,只在群里说了一句恭喜,而其他两个室友都是很热情积极地聊天,还有抄袭事件时,渺渺和娉婷对话被她听到…… 现实之中,这种情况不少见,阮湘也算我的自己的一个映射吧。 正视暗恋,不要过度沉湎于想象之中,他或许好,或许不是很好,但绝对不是盲目的暗恋滤镜之下,所想到的那样。 而且,完美的童话结局也是相对而言,完美背后的小怅惘,或许能让故事的意蕴更加悠长。 今天话痨了,鞠躬,谢谢大家听我唠叨。 再小声逼逼两句,我的完结文《冬青》是讲女主不断努力,暗恋成真的,感兴趣可以看看;下本文会写双向暗恋,双向奔赴,也是可持续发展的甜蜜爱情!!! 第58章 次日清晨, 太阳尚未冒头,宿舍楼下的常绿针叶上结着寒霜苍白。 任渺渺的感冒没有加重,也不见恢复, 但她自恃精力尚可, 遂决定回寝室取谱子,下午继续去乐团排练。 令人惊讶的是,推开宿舍门, 里面竟空无一人。 她下意识看了眼正对门口的第一个床位……才七点半, 阮湘就去图书馆了? 长长舒了口气后,任渺渺走回自己书柜前, 看了一眼对面沈娉婷的床铺,她也没回。 昨晚那个电话是男人接的,绝对是和男朋友在一起。 这时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是沈娉婷放轻动作进来, 不料钥匙串却剐蹭了门。 任渺渺陡然回头,看到她还是昨晚的衣服与背包。 她瞠目结舌,但还没逼问, 沈娉婷灰溜溜进来, 自己招供了, “呃,昨天我们在酒吧玩太晚了, 就……没回来住。” 任渺渺暂时放下心事,走过去半开玩笑,“咦,不对吧, 昨天晚上快十点不算太晚吧,我给你打了个电话……怎么是个男人接的?” 又顿了顿,“我没听错的话, 是你的顾学长?” 沈娉婷放下包,坐下椅子上脊背一僵。 “害羞什么,昨天你们出去住了吗?”任渺渺笑,双手扶着她的肩。 沈娉婷沉吟片刻,只好交代昨晚因为她和江勉没回来,所以大家在酒吧小坐了一会儿,就散了。 “咳咳,所以你跟顾学长一起走了。” “……嗯。” 任渺渺垂下眸子,眼里燃起几分八卦,嘻嘻哈哈道:“哎,那你们,有没有一起……” “……”沈娉婷埋头。 几分小脾气上了头,任渺渺撇撇嘴:“亏我追江勉的时候,什么都跟你说。你倒好,瞒着我那么久,现在跟你闲扯两句,你也不吭声。” 沈娉婷辩解:“之前因为你和江勉在一起啊……双方的朋友,如果没稳定下来,分了得多尴尬?” “那倒也是,”任渺渺点头,“哎,那你们现在稳定了咯?” “……差不多吧。” “嘿嘿,瞧我这嘴,尽说废话,都一起出去过夜了。” “咳……”沈娉婷呛了口水。 任渺渺:!!! “你们……做了?!” 沈婷婷脸霎时间蹿红,嘟囔道:“你和江勉不也一起出去过?你们没有吗?” 啊这,任渺渺属实没想到。 她以为单纯出去睡在一起,才玩笑的! “……我和江勉纯洁着呢!”任渺渺睁眼说瞎话,兴奋地抱住朋友的胳膊,“赶快的赶快的!跟我说说啥感觉!疼吗!” “……就,没什么。”沈娉婷脸憋成了酱紫色,撇下她的手,“我去上厕所。” 转身就将卫生间门碰上。 任渺渺噙着笑,靠在墙边悠悠敲门。 “娉婷,别跑了啊!出来嘛,聊聊啊!” “娉婷……你现在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啊?” “娉婷?” …… 一分钟后,扣门声渐渐变轻。 最后,任渺渺垂下手,“好了,你出来吧,我不问这个了,但是,我有件正事想问你。” “什么事?”警惕的声音透过来,门依然没开。 任渺渺舒了口气,“……娉婷,你找到的那个视频,其实阮湘给你的,对吗?” “渺渺,你……”沈娉婷打开门,从未见过她眼睛里如此澄澈认真,心里咯噔了一下。 所以昨晚,在饭桌上她就察觉到了吗? 沈娉婷唇角翕动,把嘴边的否定句,改成了——“是”。 * 清晨,江勉同寻常一样来到K所。 进门是一棵闪着彩灯的圣诞树,南北两面窗上挂着雪花挂件,所里还余存了节日的余温。 江勉刚刚坐到桌前,赵航从茶水间出来,调侃他昨晚去了什么好地方,不跟大家一块过圣诞,“Mrs.Yonng还特地给你留了苹果。” 扬是一位心态年轻的英国老太太,她今年刚来K所合作交流,也是一位优秀的天文学家,前段时间江勉跟她打过些交道,老太太对他青睐有加。 江勉笑:“替我转告Mrs.Yonng,十分感谢。” “哦,对了,江师兄,你去日本的签证还没过期吧?”赵航靠在傍边啃昨晚的苹果,“吴老师说,让你九点钟去他办公室一趟,关于EACOA(东亚核心天文联盟)台长会议,今年定在元月2号到7号,在东京,应该要喊你一起去的意思。” 他怔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海城直飞东京,两个小时左右就够了,7号结束兴许可以当晚回来—— 1月8号,任渺渺的生日。 下午,江勉处理好了订票函据,再度敲响了办公室门,吴老师正准备下班。 “吴老师,票买好了,因为时间比较紧急了,去程没有直达,需要先飞S市转机,要飞十个小时,所以定了1号晚上,您得在飞机上将就一晚上。” “没事,日程安排可以,”吴院士拿过单据,“ATOMS发过来的分子跃迁数据收到了吗?” 江勉:“拿到了。” 吴院士点了点头,说手上的项目要等到年后才开始,他整理好数据资料就回去,他开玩笑道:“今天周六了,可别说我剥削你们年轻人约会的时间。” 江勉垂眸笑了笑。 吴院士面目慈祥,背着手准备出门了,步伐忽然顿了一下,又走了回来,盯着学生耳后别着的头发,“哦对了,我寻思着,所里也没那么忙吧,你这头发也没时间剪吗?你怎么也跟着日韩明星学留长发了。” 江勉笑了,“渺渺让留的。” 瞬间把责任推卸干净。 吴院士吸了口气,“……看来不该多问你们年轻人的事。” 送走导师后,江勉开始着手今天收尾的工作。把最后一摞红外光谱数据放了进抽屉,四点半,工作基本全部结束,但他迟疑了一下,取出了什么东西,才拉上抽屉。 在电梯厅等待的空档,江勉拿起了手机:【排练结束了吗?我去接你,晚上吃饭。】 五分钟后。 刚走进车里,屏幕弹出了新消息:【我刚上地铁,没看到消息。晚上校门口见,我等会儿到了给打电话啊!】 江勉舒了口气,又解开安全带,把后背放回柔软的座椅,笑着回复:【好,等你。】 墨色的玻璃映着男人的俊朗轮廓。 他低眉看着手中的光亮,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过了片刻,又把手机放回车前。 江勉仰起头,双手抄松了发蜡固定的头发,然后一手束着发丝,一手从手腕反勾发圈,动作行云流水,头发已经扎好,他抬眸看向前方。 车外北风萧瑟,西面渐渐下沉的太阳却闪着粼粼的金光。 鹅黄色的光在西天层层褪晕,整个世界仿佛被包裹在这一片融融的颜色里。 从前刚买这车时,他曾嫌弃过鹰翼门漏风华而不实,全景玻璃易碎徒有其表。 但当夕阳透过稀薄的云层、穿过玻璃,落在面前,他好像知道了这玻璃的好处。 只是半边胳膊倚在窗边等待,并且期待着日后的每一个黄昏,就足够美好。 期待太阳落下,期待他的月亮升起。 天黑得很快。 五点半,任渺渺发了信息,说已经下了地铁。 江勉把手机抄进口袋,锁车,阔步往校门口走去。 约好了今天去试街边新开的打边炉,他便径直在店门口等待。 凛风席卷着黑色的夜晚在他身边逡巡,大衣的衣摆顺着风的方向逃逸。 任渺渺行走在路灯下,一眼就看到了颀长清隽的背影,她小跑过去。 “江勉,我来了……”她扬起笑脸,伸出手挑了一下男人额前的碎发,“咦,你今天扎头发了!”就说刚刚远远地看时,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当时的一句戏言,他兑现承诺了,他再把头发蓄起来给她看,而且江勉用她送的发圈微微散乱地束着。 光洁的额前散着几根的碎发,侧边飞过来的荧荧灯光,给他镀了一层滤镜。 光永远都是画面的灵魂。 她抬眸看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此刻是颓痞的、隽秀的、斯文的、温柔的。 又或者他为她做到的极致浪漫。 “走了,进去。”江勉神色淡淡,把她的手抄进口袋,“你声音怎么了?” 任渺渺一下子被拉回来,低了一下头,“呃,估计是昨天晚上回来的路上吹到凉风了,有点感冒了。” “吃药了?” 被他牵引的时候,心脏会一直发热,她另一只手捂了捂胸口,“嗯,吃了。” 服务生贴心地拉开门。 一进餐馆,暖烘烘的热意袭来,二人都暂时解开了外衣。 热水送了上来,江勉拿着菜单问问她想吃点什么。 进了暖气过于充足的店里,任渺渺觉得太热,直接脱掉了棉服,两只胳膊搭在桌上,单手轻轻给自己扇风,才说道:“吃什么都行,最好清淡点吧。” 江勉从菜单面前抬头,先是看了她一眼,继而眸光下移,语气一凛, “……感冒了还脱衣服?” 原因无他,少女的内搭是件浅驼色的修身毛衣。 清晰的毛衣纹理在她的身段上蔓延,脱掉外套的遮掩阻碍,不盈一握的腰身,还有胸前的圆润挺翘都显露无余。 任渺渺低眉看了一眼,回过神,笑了笑,恭顺地再度套上了棉衣,只轻轻敞开一点衣襟,“嘁……知道了。” 最后二人商量好,点了菌菇鸡汤。 他们围坐在锅前,开着十字花刀的香菇在清澈的汤底中翻滚,酝着鲜香鸡汤味道的白烟袅袅向上。 江勉信口问:“带药了吗?等会吃完饭记得喝药。” 任渺渺唔了一声,瞬间觉得江勉比她爸还唠叨。 两人吃了半个小时,因为任渺渺胃口不佳,今晚他们还剩下不少。 她回瞪,娇嗔道:“啊?剩下来的就怪我?我有那么能吃?” “好好好,我们渺渺不能吃,渺渺是小鸟胃。”江勉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唇瓣,笑了笑,“别瞪我了,看你心情不好,逗你的,快把药吃了。” “我哪里心情不好了?我挺好的。”她不屑地端起热水,咕嘟吞下胶囊。 江勉看得清楚,她虽笑着,眉宇却缠着一股气,便迂回地问她,是不是最近排练压力太大了。 她抿了口水,才吞吐了一下,说一切都好。 “还嘴硬?再不说,就没机会跟我说了。” “嗯?”任渺渺一顿,“你什么意思?” 江勉舒了口气,换上正色,说EACOA的学术会要在东京召开,下个月2号到7号。 “你要去?” “嗯。” 会议是5天,但去掉来回的路程,差不多就是一周。 任渺渺抬眸,“那,那8号……” “我会回来给你过生日的。”她发顶忽然耷上了温热的手掌。 不知何时,他从对面坐了过来,摩挲着她的头发。 她低下头,“好的,那你早点回来。” “我一号走,所以就不一起跨年了。”江勉忽然感觉一口气都告诉她,有点残忍,但又不得不继续,“还有几天要准备一些材料,你的音乐会首秀,由鲜花代我去,好不好?” 任渺渺点点头,顺势环住他的腰,头埋在脖颈间,声音微小,“好。” 餐馆里人来人往,她很快就松手,有点失落地揉搓了两下的脸颊。 江勉拍了拍少女肩膀,“那我去埋单了。” 她努力让声音轻快一点,“嗯,快去吧!” * 两人从餐厅手拉着手走了出来。 因为未来几天相处的时间不多,任渺渺没有提要回去,而是想被他牵着再走一会儿。 但海城冬日的湿冷实在不允许情侣在大晚上散步。 她现在还在感冒中,江勉拉着她走到了音乐学院门口,“我送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任渺渺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然后扑到男人温厚的怀抱里,“抱一下。” 其实她想说的是“不想回”。 凛冬像个坏人,强迫情侣分别。 从这一刻,任渺渺开始讨厌冬天。 江勉将少女揉进怀里,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围巾上,“不想回,是不是?” 她点头,动作细微,但足以让他察觉到。 他说:“去海大吧,到我车上坐会儿。” 忽然峰回路转,任渺渺心跳一顿,她扬起头,笑容真诚,“好。” 江勉的车就停在北门附近的一条支路上。 今天是周末,校内外来车辆管辖不严格,通常不会被贴罚单。 没出五分钟,两个人走到了。 江勉进来先摁亮车顶的灯光,然后打开空调系统,很快,狭小的空间就被暖意充盈起来。 任渺渺坐在副驾驶上,低眉,看到了昨晚她喝了一半的苏打水。 她忽然笑了:“你还记得。” “记得什么?” “这个饮料的牌子啊。”她胳膊支在中间,手掌撑着下巴,坦诚笑着望他,眼睛里仿佛揉碎了星云,“那天晚上是我胡诌的,其实就是不想走,想跟你赖在一起。” 江勉一笑,伸手按了个按钮,车内的灯熄了。 黑暗之中,两边温热柔软的唇毫无征兆地凑了上来,狠狠在她唇上碾了两下,“你以为当时,我想放你走?” 任渺渺心跳一顿。 从窗外漏进来的路灯很快让她适应了车内的昏暗,她看到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黝黑眼睛。 眼睛是黑暗的精灵,眼睛在黑夜里勾引。 好似,在对她说,吻我。 她倏地一惊,赶紧撤回欹斜的身子,正襟危坐,“那个,我感冒了。” 只听得到男人轻柔舒朗的笑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 他说:“害羞了?” “没有,就是……我怕传染给你。”她的脸在变热。 江勉哦一声,没讲话。 她这样乖巧纯情地回绝,只能带来相反的效果。 车内提醒系安全带的声音响了起。 任渺渺没反应过来,江勉已手扶方向,踩了电门,沿着辅路直行了一段,七拐八拐,进了条黑暗的窄路。 当车灯关掉的时候,她骤然发现这条路上是没有灯的 只有惨淡的月光映照横斜的竹影,微风吹拂,尖尖的叶子在挡风玻璃前摇曳。 车就在这里停下。 他偏过头,垂眸笑着,“还害羞吗?” “我……唔……”她的话还说出口,腰上扶来一只掌,再抬起头时,嘴唇已经被他封住。 任渺渺推了推他的胸膛,但男人的桎梏只会越收越紧,他好像预支了未来几天的思念,全然透过这个强硬的深吻渡过来。 是啊……他要出差了。 不能看她在大型演奏会上的首秀,不能陪她跨年,甚至……还有可能很勉强很勉强,才赶回来陪她过22岁生日。 渐渐的,她被吻得没了力气,又或者大脑的理智已经被他击溃,双手垂了下来,反拥着他的后背,与他一起沉沦。 不知道吻了多久,车内渐渐升温,大脑开始缺氧。 任渺渺唔了两声,他才稍作放开,供她呼吸。 她实在感觉热得受不了,暖气吹得她双颊发烫,于是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边脱掉了上衣外套。 前方摇曳的树影让她陷入短暂的失神。 哗啦一声响动才让她转头。 是江勉在调整了座椅,他倏地向后移动了好多。 见她恢复得差不多了,男人刻不容缓地抓了她的手,“过来。” 横亘在中间的手扶箱是接吻最大的阻碍。 任渺渺顿了一下,按着胸口,慢吞吞地向他靠近,“会、会不会有人……哎!” 他把她拉了过来,定神之后,她已经坐腿上,“这没人。” 江勉在下,先是抱住了她的腰,轻轻分开双腿,让她跨坐。 一切得当后,他才抬起眸子,从这个角度看到上面浅咖色的毛衣包裹的一切,以及少女的慌张与动情。 眸子里闪过促狭的笑意,他的掌扶着她的腰身,慢条斯理地向上探索。 身体再度被愉悦的支配,任渺渺抿唇,终于放松紧绷的神经,环住他的后颈,低眉印上了那一抹温热。 唇舌在深入,手指在暗处划过柔软嫩滑的肌肤,但一刻也没有停止探索。 她背后束缚断开的一瞬间,男人洋洋得意,终于占领了两座山丘。 少女接吻的动作明显掺杂停顿与错愕。 他将她抱紧,在耳边,气息湿热:“渺渺,接吻的时候,可不要分心。” 作者有话要说:说了不会作妖的,都黎明前夜了,真刀真枪马上就来了,为什么要取收我,哭哭哭哭哭,难过,求安慰! ps 本来想今天写完结章的,我发现我写不完,明天吧,跨年夜doi多浪漫啊 本章和下章留言发红包,讨一讨彩头~ 让我乐乐,感受一下文还有人在看吧……qwq 第59章 车顶两侧的灯点亮, 暖黄色的光芒洒了下来,照见空气里尚未消散的绯色旖旎。 江勉降了一点自己这边的窗户,放进来些许清凉的新风。 车内的温度慢慢降回到之前的状态。 任渺渺坐在副驾驶上, 拉了拉毛衣下摆, 低着头地舒了口气,慢慢套上棉服,小声道:“快九点了, 那我走了。” 江勉温热的手掌贴了过来, 按在她的手背上,拇指轻缓摩挲, 然后几只手指慢慢向下,两只手反着紧扣在一起。 “还早,再坐一回吧, ”他说,“你抬头,陪我看会儿夜空。” “好。”任渺渺笑一下, 也学他把座椅调到后面一些。 她抬起头来, 冬日肃穆的北风吹尽了上空的乌云, 上弦月皎洁明亮,后背是蔚蓝的幕布与点点星辰。 汽车宽阔的玻璃将一切吸纳进来。 仿佛……他们俩幕天席地地躺在一起, 在山间,在草坪,或者像在仙女山的那个夜晚,仰面, 尽是夜空。 在天地浩大的命题面前,任渺渺的心忽然宁静许多。 那些时不时搅乱脑筋的思绪、纠结、烦闷,都被着可以窥见的一方天地所安抚。 她下意识又撇过头, 看到男人线条流畅的侧脸。 他的头发半散凌乱又慵懒,仔细一想,正是自己刚刚杰作么? 江勉摁了一下她的小拇指,“你笑什么?” “没什么啊。”她压住上扬的唇角,重新看向夜空。 今晚是农历十二,月亮有一点点缺角。 “我现在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早点遇到你。”任渺渺有点怅惘,扭头对他半开玩笑,“如果早点遇到,我一定要把你‘初’什么的,全部拿到手。” “是吗?”江勉看了她一眼,促狭的眸子里带着浅笑,“要是车里有套,你现在就有机会。” 一句话,沉寂的死灰又燃起点点火芯。 “闭嘴!”任渺渺脸上一热,忙甩开他的手,“我是认真的,好吗?” 江勉笑了笑,重新把少女的小手抓住,握在掌心把玩,低声道:“我也是认真的,车里要是有,刚刚就把你办了。” “……色坯!” “嗯。”他丝毫不避讳,“不然当和尚,你还喜欢?” 任渺渺扭过头,“……不想理你!” 过了一会儿,她又淡淡道:“我没开玩笑,真是认真的。如果再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最好是我高中你大学的时候,我一定会抢在你第一次恋爱之前。” “呵,”江勉笑,“那任小姐能确保是初恋吗?我听叔叔,某人好像初中就早恋了啊。” “呃……这个嘛。”任渺渺哑口无言。 可,可那不都是小打小闹……拉拉小手而已,哪能当真? 还没来得及辩解,江勉已经握紧了她的手,“凡事不要去想过去怎么样,未来怎样,有如果又会怎样,那都是平行世界的事情,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不要老想着不切实际的玄学,过好当下,才能掌控未来。” “而且,”他嗤了一声,“遇见得早,有屁的用。该断的还是断,该没关系的还是没关系。” 她眸光一滞。 该断的人是指谁,没关系的又是谁。 “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江勉顺势又把她拉进怀里,低下头看着她,“别老成天胡思乱想的,听到没有?” “我哪有胡思乱想!”好吧,这两天确实有点庸人自扰。 “行行行,你没有,”江勉笑了,把她的头摁到胸口,低头贴在她耳边,“但你记着,我现在,以后,只想跟你发生关系,知道吗?” 乍听之下没什么,任渺渺呆呆地点了点头,接着发顶传来了止不住的笑声,她才反应过来。 任渺渺抬眸,看着笑意猖狂的他,骂:“……流氓!” * 次日,日光明媚,风烟稀少。 少女的心事与感冒都在一夜之间恢复好了。 随着演出的日期愈来愈近,任渺渺几乎是长在了民乐团里排练,天刚亮就去挤地铁,天黑之后才回家。 同时,她终于不再是一个闲人,不会在无所事事时,因男朋友没回消息而患得患失。 任渺渺开始喜欢上这种充实的、有规律的生活。两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结束一天之后,在一起聊聊日常,再互道晚安,迎来明天。 12月27日,距离演出还有三天。 结束了一天的排演,任渺渺拆着缠绕的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旁边的师姐讲话。 这时,收发室的张姐捧了一束粉色的花进来,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三三两两在一起讨论今天的主人公是谁。 “这距离正式演出还有好几天呢,花都送过来了,够可以的啊!” “呦,是不是你哪位追求者啊?” “……少来啊,我都几个月没认识新男性朋友了。” 当那束粉色的玫瑰越来越近,张姐喜滋滋停在向任渺渺面前时,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来是师妹。 “渺渺,你的花。” “……谢谢。”任渺渺受宠若惊,在注视之下捧住了花束。 她低眉,是一束粉色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洁白细小的蕾丝花点缀其间,衬托得更加衬得玫瑰纯洁而温柔。 中间夹着卡片,是他飞扬潇洒的笔迹,写着简单的两个字:“想你。” 鲜花代他去啊。 任渺渺笑了笑,本以为只是指演出的最后一晚,谁知道他的陪伴,从余下几天的排练就开始了。 12月28日,排练结束,她又收到了一捧浅黄色的月季被满天星拥簇,卡片写着“献给月亮”; 12月29日,也是最后一天的排练,江勉送是一束清淡的洋桔梗,卡片祝福着“愿诸事顺遂”; 12月30日,第一天的演出圆满落幕,她还在卸妆,献给她是相思梅搭的香槟玫瑰,“为你欢欣”。 后台,化妆间。 任渺渺将花束放到自己的梳妆镜前,给江勉拍了照片发过去:【谢谢师兄,我收到啦,正在卸妆,晚上回去再聊。】 舒了口气,她放下手机,开始卸眼周的亮片,师姐过来开玩笑,“这花都送了四天了,明天最后一天,男朋友本人得过来了吧?” “呃……他不来,要出差去,最近很忙,”任渺渺抬头回话,“所以才,咳,才一直送花。” 师姐酸了一遍她的恋爱,吹了吹彩虹屁,然后欢欣邀请道:“既然没有约会,不如明天跟乐团一起去通宵跨年吧,之前你答应一起出来玩,还没兑现呢!” 任渺渺思忖了一下。 今年的跨年夜,沈娉婷肯定不会跟她一起过了,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挺忙,出去玩一下确实可以考虑,另外跟乐团集体出行,任教授能更放心些。 “好……我这次一定去的。”最终,她笑着答应。 * 次日,终于到了公历旧年的最后一天。 灰蓝的天空上,浓云惨淡,又是一个太阳失踪的阴天,似乎比前几日还要冷了点。 一早,任渺渺穿着全黑的长款面包服,身背着琵琶出门,往乐团去。 今天上午是最后的排练时间,中午在民乐团食堂吃过午饭后,他们就要奔赴剧院,开始准备今晚演出的服装、妆容。 其实妆发之类,同昨天相差不多。 下午三点多,任渺渺便到了,她把琴放好之后,去更衣间先换好了演出服,是一条微珠光缎面的粉白色抹胸裙。 后台这会儿还不忙碌,大家在一起谈天论地地扯,任渺渺趁大家还没拉她过去闲扯,她先对着全身镜拍下照片。 镜中,少女脖颈修长,锁骨精致,肩膀瘦削,一片雪肌剔透白皙。 长裙收腰的设计,完美勾勒出了少女婀娜的身材,裙摆逶迤而优雅,在灯光的照耀下,缎面裙摆闪着光芒,一时间,她宛如笼罩在光辉中的仙子。 任渺渺相当满意这张照片:【滴,好看么?】 江勉秒回:【嗯,好看,不冷吗?】 她拢了拢肩膀上的黑色长款面包服:【冷啊,所以现在已经把棉服套上了~】 随后,江勉又叮嘱了两遍注意保暖,天气预报说今晚寒流将至,很可能会下雪,晚上回家小心。 任渺渺:【知道啦知道啦~你在干嘛呢?】 江勉:【现在还在学校,晚点儿就回家收拾行李了。】 他明天的飞机。 明明知道,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任渺渺披着厚重的羽绒服,走到了窗边,外面的天空依然是灰蒙蒙,没有一点生机与颜色,她的心情也跟着失落起来。 也就是说24小时后的这个时间,他很可能已经坐上去东京的航班了。 然后又是为期一周的分离。 他们将会在不同的城市,呼吸不同的风。 “渺渺,过来跟大家一起聊天啊,一个站着窗边发什么呆呢?” 她回过头来,“嗯,来了。” 第一次,任渺渺不怎么情愿地加入群里。 大家都知道她的祖父、父亲都是国家级的琵琶演奏家,而且她年纪,又乖巧漂亮,话题不自觉地就向她引来。 师姐戏谑,几个月前任教授介绍她过来,团里单身的师兄们眼睛都看直了,谁知第一个周末男朋友开着车来接她,他们瞬间没了竞争力。 “今天男朋友终于不来了,小师妹短暂地归我们了,师妹现在可是我们的重点后备人才,今天必须要把师妹招待好了,人家毕业了才来咱们民乐团。” 任渺渺笑了笑,“……师姐师兄客气了。” 四点多化妆师姗姗来迟,为了妆发的方便,大家都在后台随便垫了垫肚子,一转眼窗外的浓云越发厚重,没有日光的阴天,没看到太阳落山,天就在不知不觉中黑了。 六点,乐团全体集合,去音乐厅候场;十五分钟后乐团进场,六点半观众开始进场。 音乐厅足能容纳2000人,但任渺渺坐在最前面的弹拨声部,很轻易找到了他订好的位置。 令人惊讶的是,他没退票,那个位置自始至终都是空的。 …… 九点,跨年音乐会在一片雷动的掌声之中落下帷幕。 跟着吵嚷的人群退场时,任渺渺的心情远比昨天首次出演要平静得多,她坐在梳妆镜前开始卸妆,快递小哥在门口敲门,“请问任渺渺小姐在吗?” “啧啧,在的,又是给渺渺送花的吧?”已经有人提前答应了。 任渺渺怔了下,立马提着裙子过去,“……谢谢。” 今天是一束卡罗拉玫瑰,没有的搭配陪衬,只有红色花朵争相竞放,明媚艳丽,美得不可一世。 花束在怀里静静躺着,水珠映在上面,愈发显得娇艳欲滴,而她抬起手取下中央的卡片,上面简单地写着:“想你万千。” 她笑了笑,心却有一点点酸涩。 这时,旁边的老师已经卸完妆,换好了衣服,“我先走了,各位仙女。” “谷老师不和咱们一块出去玩了?” “不了不了,和家里那位有约了。”她拎着包,“先走了,大家玩得开心。” 十分钟后,任渺渺也换回了羽绒服。 乌乌泱泱的十几号人一起下楼,她背着琴,还拎着装着演出服的手袋,手还得捧着一束红玫瑰,于是走在了人群的后面。 她刚刚走到大剧院的前厅,前面人群里的骚动如同涟漪扩散了过来。 “下雪了,下雪了哎!” 下雪了? 任渺渺的步子快了些,突然走出门厅,室外的寒意让她收紧了怀里的鲜花,但她一步也没畏缩,而是扬起了脸。 真的下雪了。 海城东临大海,除了风湿冷外,其实雪通常下不大,细细的雪如盐沙,落在地上没多久就化了。 今晚的雪却和往常大相径庭。 雪花不密,但形如柳絮随风漂浮,不远处的树冠花池上,已落上了一层浅白。 初雪来得好迟,在旧年的最后一天。 “渺渺走了,快来上车了,”师姐扶着出租车的门,声音在北风里有些缥缈,“咱们几个坐一辆一起过去吧!” 任渺渺回过神来,停顿了几秒。 寂静漆黑的长夜里雪花在上空缱绻,盘旋,手捧的鲜花分外殷红明艳。 她忽然想通了。 这时,一辆的士乘着夜风而来。 她招了招手,扬起笑靥,回道:“师姐,你们去玩吧,我忽然想起来,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 初雪,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 第60章 “江勉, 海城是不是下雪了?你快去看阳台外窗户没关了没,顺便帮我把衣服收了。” “……您那衣服,我上个月回来就晾在那, 变天了才想起来收,是吗?”江勉揉了一下太阳穴,“别催了, 我现在就去。” 他从行李箱前起身,踱到客厅,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窗户果然没关,一股劲风灌了进来, 甚至吹落了两边室内绿植的落叶。 江勉先拉紧了门窗,降下晾衣架,把上边衬衣领带等一股脑收在一起, 转身就丢进江父的卧室——今天是亲戚家孩子摆满月酒, 江父回了老家。 完事, 他走出来去倒了杯热水,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逐渐纷纷扬扬的雪花, 与城市的灯火交错。 倏地捞过手机:【演出结束了吗?】 任渺渺:【已经结束半个小时了。】 他微蹙稍顿,打字:【花收到了吗?】 但是江勉很快又全部删掉,重新输入:【晚上什么安排,聚餐完了去唱歌吗?】 任渺渺:【嘻嘻, 都不是:D】 他笑了笑:【跟我卖关子呢?】 她那边没有回复,江勉的淡笑渐渐消弭, 放了手机,踱回卧室继续收纳去东京要带的衣物。 除了出席会议必须的正装,在再带两三套衣物, 差不多就够五天的换洗。 收拾好后,江勉看了眼时间,晚十点一刻,手机没有进任何消息。 正在这时,玄关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他猛地一下回过神,疾步出去按亮了一路的灯光,手掌握住门把的时,不由地紧了几分,才按了下去。 门缝里漏出来了诱人的光芒。 任渺渺迫不及待地腾一只手,拉开了门。 她咧开唇角,直接丢掉了手袋、放下玫瑰花,扑倒他的怀里,娇声道:“江先生,您的同城快递到了哦。” 江勉错愕了一下。 意外,但很快接受了这个意外。 “没去聚餐?”他拍拍她的头。 她双手环紧了他的后背,能很清晰摸到家居服下精瘦结实的背肌与脊梁,头埋在他怀里,点头,“今天下雪了……我更想见你。” 江勉沉吟了片刻,捋了捋她的头发,“先进来。” “好!”任渺渺笑。她弯腰去收拾地上的东西,江勉已先下手为强,将鲜花和手袋都放在了橱柜上;任渺渺抿唇抹开笑意,于是轻轻取下琴箱,也靠着那边墙放。 江勉先去厨房给她倒热水。 褪掉了身上厚重的棉服,她悄悄跟到男人身后。 明亮的吊灯下面,他背影的高大又温暖。 倏地,任渺渺便上前抱住了窄腰,用脸轻轻地贴在脊背上。 好安心。 她这几天是失魂落魄,似乎瞬间消散了。 江勉扶了挂在腰上的笑手,“手松,先喝水。” 她乖乖释放,他顺势转身过来。 任渺渺接过温热的水杯,扬起修长的脖子喝水时,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 啪刺一声,杯盏被放下了。 同时,少女踮起脚尖又抱住年轻男人的脖颈,眸子干净澄澈,微微震颤的睫毛划开了一汪湖水。 江勉笑而不语,抬起右手将她往怀里一收,便附下身来吻她。 任渺渺自然而然地闭上了双眼,这枚吻给她身体与心理的复合变化,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开始只是唇瓣轻啄,继而便含住了她,开始更进一步的吮吸、辗转,未几舌尖趁着兵荒马乱也溜进口腔,开始肆无忌惮。 渐渐地,头顶的光源在开始漆黑的视野里闪烁、旋转。 她开始节奏混乱,开始肢体无力绵软,开始渴望自己能融成糖浆,倾倒在他身上。 不知道吻了多久,江勉终于松开了她。 任渺渺深深换了口气,把头埋进了他温暖的胸膛,冷木质的清香将她团团包裹,令人贪恋。 可是,一想到抱着自己的人没有看她的演出,明天还要离开,她不由自主地鼻头发酸。 “江勉,”任渺渺吸了吸鼻子,语气不舍,“你……什么时候走啊?” 他舒了口气:“明天下午,三点去机场。”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8号晚上。” 任渺渺猛地抬头,这答案只让她脑子一阵嗡鸣。 她定定地看着他:“……那我们做.爱吧。” 这是二十二岁前夕,任渺渺说过最大胆的话。同样,她必须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江勉笑了下,没讲话。 随后男人拉着她的手,关掉了沿路的灯盏,厨房的、客厅的、走廊的,一盏又一盏。 最后到了他的卧室,他按亮了主灯,让她先坐着,便长腿迈开,去衣柜找出她常穿的睡衣。 江勉回过头时,只看见少女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按在床垫上,似乎有微微的发力。 刚刚有多主动直接,现在就有多生涩羞赧。 他拿着衣服,佯装要递给她,却又及时收回了手,任渺渺抬眸:“你干什么?” “一起洗吧。” “我……我不要!”少女脸上一热,赶紧把衣服抢过来,往卫生间逃离,“又不是、没看过。” 上次在他家,两个人就算是坦诚相见了。 江勉追上去,握着她的手腕,笑:“是啊,又不是没看过,你躲什么?” “……” 这能一样吗? 两人僵持了片刻。 “先帮你放松,”他笑了笑,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又在耳鬓厮磨,“这样,等会儿就不疼了。” “什么放……”松。 话还未尽,她身子一轻,反应过来时已经跌进了他的怀抱。 他的双臂结实地将她横抱起来,从下方,任渺渺正好望着男人流畅精致的下颌。 再向上是饱满温润的唇瓣,硬挺的鼻梁,以及蓄着暗火的眼睛。 着火的眼睛…… 虽然后续会发生的一切可以预知,她脸烫得骇人,扎下了头。 浴室里间由一层层磨砂玻璃门隔断的,明黄色的灯光将交叠的人影映在玻璃上。 很快,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了起来,声音渐渐盖过里面二人羞俏的对话,慢慢升腾起来的水雾也将玻璃后的身影模糊。 没过多久,咯吱一声门响。 任渺渺身上裹着浴巾,又是蜷在他怀里被抱了出来。 她整个脸颊都红透了,埋在沾着水珠的胸膛里,迟迟不敢抬头,看他的神情。 江勉把她抱到床边,她才想起来,忙向下拉了拉他的发尾,“关……关灯。” 他将她放下,柔软的床上立刻下陷出一个窝。 “还不好意思吗?” “……你把灯关了,就是了。” 江勉从善如流,按灭了主灯和台灯,室内陷入黑暗。 他剥掉了她的浴巾,附身下来吻她之前,任渺渺又嘤了一声,眸光干净澄澈,“窗帘……窗帘还没拉。” 窗边只有薄薄的一层蝉翼纱掩盖着,外面的雪花一团一团地降落,越下越大,浓密似春城柳絮。 外面的城市剪影几乎全部隐没在这场大雪里。 室外是北风萧瑟冷,里面却是暖意盎然的春天。 “让它开着,”江勉扯过被子掩盖,低眉看着她,笑意渐浓,“你不是喜欢下雪吗?” “可是……” 浓烈而炽热的吻已经覆压下来,把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任渺渺偏过头,正好看到窗帘阻隔的那边。 室外的雪下得又密又急,在她的眼前纷纷扰扰。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视力这样好过,似乎,她能看得清每一片越下越大的雪花,看着雪花层层堆叠,掩埋松枝,压弯树干。 但在寒冬凛冽的夜晚,她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相反,有种春机在她内心开始蔓延流淌。 似乎还是记挂她的畏惧,春意给予人间的吻分外漫长,从白雪皑皑的大地,到山峦、到丛林,直到坚冰封锁的暗河之下,坚冰融化,河水泛滥。 某些意识开始不断冲撞着大脑,占领理智的营地。 任渺渺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挪回来,潋滟的眸已经将心情和盘托出,轻轻地摸他的脸颊,喊他的名字。 噙着深邃晦暗的笑,江勉却在那里悬而未决。 任渺渺抓着他的胳膊,扬起绯红的脸,“江勉,我……”可以了。 “乖,我知道了。”他露出促狭的笑,哑着嗓音在她的耳畔讲话,“……” 应该是完全的信任与托付作用,暗河破冰的浪花慢慢盖过那种痛楚。 水声激荡之中,她终于在短暂的延迟之后,接收到了他在耳边呢喃的最后一句—— “渺渺,吞噬我吧。” * 在那一瞬间,她还很没出息地掉了眼泪。 不过一切归于平静后,他们清理干净,紧紧地躺在一起,她被他的手臂轻拥着,任渺渺完全明白了那种心脏被填满的感觉。 她的心脏与脉搏为他牵动,这是前所未有的充实,让她在凌晨深夜越来越清醒。 “刚刚又掉眼泪啊……”江勉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 任渺渺向他怀里钻了钻,双手蜷缩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小声道:“……我下次肯定不会了。” 他疼惜地顺了顺她的长发,关切地问她要不要紧,现在有没有感觉到不适,随后收紧了拥抱她的手臂。 “痛痛痛,好痛!”谁知她忽然尖叫,“你压到我头发了!” 江勉怔了一下,才松了松手。 少女哼了一声,翻身背对着他佯装生气。 后面江勉也发出了一声倒吸的凉气,任渺渺狐疑转身,“……你又怎么了?” 他蹙眉,淡淡道:“你压我头发。” 任渺渺怔忡了两秒,看了一眼他散在肩膀上边的一段头发,二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未几,江勉敛了笑意,打着赤膊起身,拿了发圈随便揪起来,又躺下,伸出长臂将她拉进怀里。 “满意了吗?任小姐。” 任渺渺挑眉,“满意什么?” 他顿了一下,“‘初’什么的,不是说要拿走。” 她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当什么,还以为跟上次对比,问我满不满意呢。” 江勉黑脸,“那你可以闭嘴了。” “满意满意,超级满意的。” 她惯会撒娇,嗲声嗲气地亲他,又拿用柔软的发顶去蹭他的下巴。 这还差不多。 江勉慵懒地合上了眸子,暂且既往不咎。 屋外的雪还在洋洋洒洒地落,室内偶尔有几声温存细语。 此时此刻,任渺渺感觉自己是一个富有的人了,只是在他的怀里,整个世界都好像为己所拥有。 来之前,她还在想着,两人已经快一周没见了,他又要离开近一周的时间。 少女的脑子里简单又直接,全然都是止不住的不舍跟想念。 当终于完成了对彼此的坦诚,任渺渺思绪开始将延伸到托付所托,和往后余生。 她的爱是信任与坚持。 她的爱将绵延光年之远。 她的爱会守护他眼中所热爱的星河。 思绪中断后,任渺渺由衷而发,凑在他耳边悄声道了句三个字。 江勉缓缓睁开了眼睛,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他说:“嗯,知道了。” “呵,”她把他推开,“人家深情款款表白,你就这,就这吗?” 江勉笑了笑,反捉住她的手,又缓缓往下,“不要在床上跟我表白,忘了?” 哎哎,这怎么能够! 这才多久,又,又…… 任渺渺眸光一顿,又骤然脸热起来,赶紧往回缩手。 他主动松了,笑:“先放过你,下次就不松了。” 她撇撇嘴,还是心有不甘,觉得血亏,灵机一动,凑近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我一表白你就事儿多,换过来啊,你跟我好好表个白呗。” 江勉啧声:“我什么时候没好好表白了?” “你表过白吗?” “那么多检讨不算?” 检讨!不提,她还差点忘了! “你多久没写了?啊!”任渺渺对着他的耳朵吵闹。 少女的声线呜呜啦啦灌了进来,江勉条件反射地往后一挪,感觉头都快被她吼得炸裂。 任渺渺不悦,又戏精上身,问他是不是爱会消失,拔D无情。 “……你讲话能不能注意措辞。” 她一记白眼,“转移话题!我不管,我今天就要验收检讨!” 江勉笑着哄她,服软连说了几个好好,但总需要时间。 得到安抚后,任渺渺静了下来,靠在他怀里等待。 应该没几分钟,但说来就来的困倦席卷上来,不知不觉中少女合上了双眼。 “渺渺。” “啊……嗯,”任渺渺一个激灵,“我在呢!” 江勉低声笑了。 她一怔,男人的眉目星河,温柔地向她流泻而来,声音也都揉碎在了温柔星河里。 “渺渺,就是我的宇宙。”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这个名字,最开始只是随心,后来才发现原来最浩渺的,就是宇宙啊。 于江勉啊,渺渺就是宇宙,最简单而有力量的表白了~ 正文剧情到此结束,其实后续剧情还有不少,但都是下学期的事儿了,关于毕业啊啥的,时间跨度大,基本都是撒糖向,所以我全部当番外来写,我感觉江狗骚话这么多,在番外可以出本书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