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人头书架 作者:舒彧 文案: 深夜,常清梦被楼上剧烈的撞击声吵醒,像是头撞到地板的声音,听得人心里有些发毛。 第二天,她见到米言时特意留心了一下他的额头,很奇怪,没有任何伤痕,干净得仿佛昨晚剧烈的撞击声从未出现一般。 可能要注意的地方: 1.感情线不多。 2.难以用He或者Be来总结。 3.男主是个完美的变态。 大概一万字左右就会完结,日更,更新时间不确定。 内容标签: 恐怖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米言,常清梦 ┃ 配角:未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组委屈的书架 ================== ☆、第 1 章 最后一节是马哲课,常清梦支着沉甸甸的头,听得昏昏欲睡,迷糊间还觉得马克思这人可真能想,不像她,双十一的最终价格她都算不对。 想到这儿,她抬头瞄了一眼讲台上的马哲老师,偷偷把手机塞到书下,准备把购物车里的东西,再算一遍。 常清梦不缺钱,但就是喜欢薅羊毛的过程。 算到最后,她打开备忘录,往里边打了一个数字,加上新填的这个数字,已经有五个数字了,每个都不一样。 她看着五个不同的价格,叹了口气。一样的东西,算了五遍,价格都不一样,她能考上大学也是不容易。 手机震了两下,常清梦赶紧把手机塞进桌斗。等狂跳的心平静下来,她才敢抬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瞥了老师一眼。 还好,没人注意到她。 常清梦用手指偷偷把手机拖出来,低头迅速看了一眼,刚刚平复的心,马上又狂跳起来。 -清梦,老地方等你。 是米言。 放学后,常清梦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溜进厕所,对着镜子涂了口红,扬着下巴,左右照了照。 她长的很清秀,但并不惊艳,尤其是眉毛,很淡,出门不画眉对于她来说,和出门不穿衣没什么两样。 快跑到Z大东门的时候,常清梦停了下来,对着镜子擦了擦鼻头的汗,理了理风衣,才慢慢向东门踱去。 远远就看到米言。 现在的季节,天已经有些凉了,可他还是一件白衬衫,被风吹起,显出修长但并不瘦弱的身形。袖子挽起,露出小臂,若是稍稍用力,便能看到很不错的肌肉线条。 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垂在腿边,和一双长腿相得益彰。即便不看脸,就觉得是个干净清爽的帅哥,更何况米言还长了副纯良却又祸害人的脸。 这会正值晚饭时间,进出东门的学生很多,有不少主动搭讪的女生。 米言对她们只是报以礼貌的微笑,待看到常清梦时,便抬起小臂,朝她招招手。 “清梦,这里。” 常清梦坐进副驾驶的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内心某处鼓起的虚荣心,迅速淹没了她。 “要系安全带哦。”米言说着,侧倾身子,长臂一捞,帮她扣上了安全带。 常清梦紧张得甚至屏住了呼吸,但她还是闻到米言身上的味道,即便两人已经分开坐正了,那种味道还是若隐若现的浮在她周围的空气里。 米言应该喷了香水,常清梦心里想。 她鼻子敏感,又有轻微鼻炎,很多气味都闻不惯,可米言的味道却让她有些迷恋,她甚至又偷偷深吸了几口。 “在Z大还适应吗?”米言微笑着问她。 “嗯,挺好的。”常清梦放轻松,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软糯一些,虽然她现在很想把内心的欣喜大声喊出来。 毕竟Z大是她的梦想,或者说米言是她的梦想、和米言上同一所大学是她的梦想。 她上初二的时候,米言就考进了Z大,数学不及格的她,为此整整努力了五年,今年终于进了Z大。 可今年米言本科毕业,本以为要错过了,没想到他竟然又保研到了Z大。 一想起这些,常清梦就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车里很安静,虽然常清梦内心犹如一只尖叫鸡,但表面上却在努力维持自以为的淑女形象。 而且,她面对米言时,总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米言很会把控节奏,一直在和她慢慢交流。 “不回宿舍住没问题吗?” “没问题。”常清梦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新校区离家近。” “这倒是。”前边红灯亮起,米言稳稳地把车停在停止线后,“你们现在挺幸福的,我们上本科那会,每天晚上还查寝。” “是吗。”常清梦说,“也许是医学院太严了,你们医学院出了名的严格。” “现在真是严格到大一的学妹都知道了。”米言垂眸看着常清梦,“你们已经开始学马哲了?” 常清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帆布包塌下一些,露出里边绿色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念》 “学了,上节课就是这门。” “文学院学得挺早的。”米言把脸扭到正前方,从容地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地问了句,“给你上马哲课的,不是我妈吧?” “不是。”常清梦有些低落。 说起这个她就遗憾得难受,她所在的大班分成了两个小班,常清梦是二班。 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排课的,一班的马哲课是米言妈妈带的,而到她们二班,马哲老师就换人了。 实话说,她不喜欢米言妈妈,甚至有些害怕她。但和米言有关的一切,她都想去接近。 车子很快驶进近郊,这一片都是叠拼别墅。 当年这里的位置算不上好,房子也不好卖,开放商简单改了户型,每一层单独来卖。即便如此,这一片别墅的入住率还是很低。 不过Z大新校区也在近郊,离这片别墅小区,倒是不远。 米言把车停在一栋别墅前。 “你先下,我去停车。” 常清梦顺从地点点头,手扳住车门后,又松开,用力抓了抓帆布包的袋子,鼓起勇气说:“言哥今天来我家吃饭吗?” 米言朝她笑了笑,这个笑简直要把她揉碎在秋风里。 “今天恐怕不行,改天我请你。” 常清梦下了车,目送着米言的车拐弯,然后消失。 其实米言很快就会回来,但她不敢在这里等,她恨自己的胆小,恨自己没有勇气,甚至恨自己不会死缠烂打。 不过这又怎么样,米言都而二十五岁了,常清梦确信,他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 虽然说以米言那样的条件,从来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 常清梦甚至会幻想,也许米言哥哥喜欢她,但一直以来她都太小了,也许他囿于道德常理,不能喜欢她。 而现在,她长大了,说不定机会就来了。 常清梦踢掉鞋子,躺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身体。刚刚在车上一路正襟危坐,实在是疲惫。 就这么伸展一下,她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家里的阿姨已经走了,厨房给她留了饭。常清梦把饭端到餐厅,一个人坐在巨大的餐桌旁,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 她父母都常年不在家,家里一般只有她和阿姨两个人,最近阿姨也不怎么在家住了,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 不对,还有楼上的米言哥哥。 想到这,常清梦心情甜蜜了起来。 一顿清冷的晚饭还没吃完,楼上摔东西的声音就砸进了常清梦的耳朵,后边还跟着女人的叫骂声。 她知道,米言妈妈又在骂米言,也许还打了他。 常清梦不明白,为什么米言哥哥这么优秀、这么美好的人,母亲却是那个样子。 米言妈妈看起来是个很和善的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又是大学老师,认识的人,没一个不夸她的。 对她离了婚,一个人养大了这么优秀的儿子,更是又羡慕、又敬佩。 但常清梦知道,她不是这样的,米言妈妈有两张皮。 她在家里,常常虐待米言。 对,就是虐待。 想着这里,有些吃不下,她听着楼上的动静,心里很难受。 便随便抹了抹嘴巴,从后门跑出来。 后院有个小杂物房,这几年都没人用了。 常清梦蹲在杂物房门口,手不自觉地扣着地上的杂草。 她很清晰的记得,小时候,米言哥哥被囚禁在这里过,整整半年。 不,那时候米言哥哥不小了,应该都上初中了吧。 警察来过一次,但之后,米言还是被他妈妈关到杂物房,连学校的课都停了。 常清梦突然有些害怕,觉得这真是块儿不祥之地,要不是米言,她可能早早就搬家了。 秋风吹得人心里发凉,她撑着膝盖站起来,慢慢活动着双腿。 转身的时候,余光冷不丁瞥到到身后正站着一个人,眼神阴鸷,身体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瞬间,她吓得险些失声尖叫。 “是我。”米言走到常清梦面前,低声说。 常清梦看清他的面容,才放松下来,身体的感官慢慢恢复,只觉得自己头皮发紧,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吓到你了吧。”米言的声音很温柔。 “没。”常清梦低头拢了拢头发。 “一起走走吧。” “好。” 常清梦跟做梦似的,跟在米言身旁。 她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又进入到惊喜若狂的状态,一颗心跟坐过山车似的。 米言会断断续续地问她一些问题,常清梦低声回答,偶有清风,吹得人发醺。 她抬头,在夜色里看着米言的轮廓。 米言鼻梁高挺,还有一点不甚明显的驼峰,常清梦觉得这点驼峰很性感,她经常想用手指划过这点驼峰。 看来刚刚自己的确吓得不轻,都产生幻觉了,竟看成米言哥哥有那样阴鸷的眼神。 “你参加社团了吗?”米言问。 常清梦回过神来,立马别开脸,庆幸还好是深夜,脸红也无人看见。 “参加了登山社。” 米言轻笑一声:“怎么参加登山社,明明体力不好。” 当然是因为你啊,常清梦的笑融进夜色里。 她不爱运动,但米言是登山社的社长,经常带队出山,经验很丰富,因此虽然本科已经毕业,仍留在了登山社。 “这次秋游,你报名了吗?”米言问。 常清梦目光黯淡下来,轻轻摇头:“还没。” 按理,她不该放弃和米言相处的任何机会,可偏偏这次去的是红叶山。 红叶山离学校不远,驾车也就一个钟头。到了秋天漫山遍野都是红色,吸引了不少游客,尤其是附近的大学生。 但前两年发生了一件十分诡谲的事,两名女大学生竟在红叶山里失踪了,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红叶山只开发了前山,而后山了无人迹。 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觉得这两名女大学生可能是误入了后山失踪的,但后来直升飞机都出动了,警察、学生自愿组织的搜寻队,前山后山翻了个遍,竟没找到一点痕迹。 在离城市不远的地方发生这种事,闹得人心惶惶,最后连外星人、平行世界、食人族这种屡见不鲜的原因都出来了。 常清梦胆子一向很小,不管是什么原因,到现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光这一点就让她不寒而栗,更别说主动去红叶山了。 不知道米言还记不记得这件事,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米言去红叶山。 “你是不是害怕。”米言侧脸看向常清梦,“因为当年的事。” 没想到他还记得,常清梦有些激动。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那两个女大学生好像还是米言妈妈的学生,当时电视台还采访了米言妈妈来着。 “我胆子小。”常清梦偷瞄了米言一眼。 米言正看着她,光线从鼻梁处分开,米言半张脸淹没在黑暗里,半张脸露出温柔的微笑。 天!这样看着她真是犯规。 常清梦紧张的心跳都停滞了,嗓子眼儿打着颤,发不出一个音。 “没事,不要勉强自己。”米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声音低沉,“回吧。” 常清梦躺在床上,头顶微痒酥麻的感觉还没散去。 也许米言哥哥真的喜欢她。 这个想法像春雨后的野草一般,在她心里疯狂地冒出来,扰得她整个人都是心烦意乱的甜蜜。 想想她和米言哥哥多有缘分啊,小区入住率这么低,但独独他们成了上下层的邻居。 她去过米言哥哥家,在得知米言的卧室方位后,她马上从原来朝南的卧室搬出来,住到一个朝北的房间。 因为上边就是米言哥哥的卧室。 常清梦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她没进过米言的卧室,不知道米言哥哥室内的摆放和她的会不会一样。 二楼,和常清梦同样的位置,米言躺在床上,借着月光,盯着自己的手。 半晌,他勾唇一笑:少女的头颅,真是柔软啊。 手从面前移开,眼前没了遮挡物,一组漆黑厚重的书架,立在床尾。 最上边两格搭盖了两块黑布,窗外的风吹进来,不小心挑起黑布的一角。 黑布下是两个大玻璃瓶,两颗人头,正静静地泡在里边。 ☆、第 2 章 双十一过后的一段时间总是令人愉快,最多的时候,常清梦一天能取五个快递。 今天取快递的时候,正好碰见米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区保安,三人每人都抗了个不小的箱子。 常清梦跑过去:“言哥,需要帮忙吗?” 米言抬头,额前的碎发被汗黏在了眼睛上,他轻轻甩了甩,微笑着说:“这可不是女孩子做的事。” 常清梦脑子瞬间放空,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米言哥哥怎么能这么温柔,这么绅士。 可是她怎么这么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米言并没有到察觉她的兴奋和尴尬,冲她扬了扬下巴:“快去取快递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常清梦总觉得这句话里,带了点宠溺的味道。 领完快递回来时,院里已经散落了许多木头架子和零件,米言正和两个保安大叔一起组装什么东西。 常清梦进屋,盘腿坐在客厅的飘窗上,这里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米言。 看他用力时手臂绷起的肌肉,和保安交流时专注的眼神,还有被风掀起的碎发。 院里的东西很快被组装起来,是一组黑色的书架,颜色看起来有些沉闷,可在常清梦眼里,这东西既然是米言挑的,那看起来就有别具一格的质感。 米言送走保安,又打扫了院子,才一人抱着书架,慢慢往楼上走。 “言哥。”常清梦从屋里跑出来,“我帮你吧,一个人不好抬。” 米言回头,冲她莞尔:“别,万一再伤着手。”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女孩子就是要金贵些。” 其实书架不算大,对于米言来说,也算不上沉,只是一个人搬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常清梦不明白,米言为什么就让那两个保安走了呢? “你知道,我妈不喜欢外人来我家。”米言把书架放下来,用手轻轻抹了抹鼻尖上的细汗,“不过,你不算外人。” 常清梦不知道米言对别的女生是不是也这样,但她已经被这句话冲昏了头脑。 甜言蜜语确实招人喜欢,尤其是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 “走吧。”米言重新抱起书架,“请你喝咖啡。” 米言家的户型和常清梦家的一样,可能因为装修的缘故,整体看起来没有那么明亮。 “来,尝尝苦不苦。”米言一手托着托盘,弯腰将上面的咖啡放在常清梦面前。 小小的咖啡杯很精致,很容易俘获少女的心,更何况里面还拉了一片胖胖的树叶。 “你会拉花?”常清梦看着有些舍不得喝。 米言很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很简单的,下次我教你。” “嗯。”常清梦使劲点点头。 她心中一半欣喜一半自卑,米言比她想象得更优秀,而她,只因为内心的恐惧,就会放弃和米言一起登山的机会。 “言哥,下周登山你去吗?”常清梦明知故问。 “去,毕竟是我领头组织的。” “那言哥还是领队吗?” 米言摇摇头:“这次不领,主要想多给新人锻炼的机会” 常清梦低头看着手里的咖啡,让她动摇的不仅仅是米言的优秀,还有另一件东西。 “言哥,你知道紫色枫叶吗?” 米言不动声色地端起咖啡杯:“紫色枫叶?那是什么?” 和常清梦想的一样,米言果然是那种不怎么上网的人。 “最近网上传的可火了,有人在红叶山找到了一片紫色枫叶,还有图片呢。”常清梦说着,又在手机上找图给米言看:“你看,听说一棵树上只有一片。” 米言接过手机看了看传说中的紫色枫叶,嘴角的微笑不甚明显。 “真的是紫色枫叶吗?会不会是景区的噱头。” 说实话,还真有可能。 本来现在已经过了观赏红叶的最佳时期,但紫色枫叶一出,又吸引了不少游客,都过来碰运气,希望自己能成为遇到紫色枫叶的幸运儿,连参加这次登山活动的学生都多了。 但是……常清梦噘噘嘴:“但是,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米言忍笑,低头吹了吹咖啡的浮沫。 观察到米言的反应,常清梦觉得自己很幼稚,一时脸有些发烧。 米言察觉到她的异样,又贴心地安慰道:“是挺浪漫的,只是女孩子的心思我不太懂。” “嗯。”常清梦点点头,然后把咖啡杯放到小茶几上,深吸一口气,腮帮子如同河豚一般鼓了起来,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 “言哥,这次登山我也想去……” 常清梦犹豫了一下,把后边的“你带我吧”给咽回肚子里。 米言倒是没有太惊讶的样子:“怎么突然想去了,也是为了紫色枫叶吗?” 当然不全是,下周是常清梦的生日,要是能在生日这天,和喜欢的人一起遇到紫色枫叶……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发乐,但这种心思怎么能告诉米言呢。 她可不要当趋之若鹜的大众女孩。 “当然不是。”常清梦声音里带了点小骄傲,“下周我生日,所以想挑战一下自己。” “下周?”米言掏出手机看了看,“对,我差点忘记了。” 常清梦看着他,内心涌起不敢确认的狂喜,米言哥哥难道记得她的生日? “你看。”米言稍稍凑近常清梦,把手机放在她面前,“我专门做了标记,结果还是忘记了。” 没错没错,米言哥哥记得她的生日。常清梦紧紧握拳,努力表现得镇静一些。 “不过,生日那天就要轻轻松松,爬山会不会太累了。”米言把手机收回口袋,“这样吧,那天我们一起过,我给你做个生日蛋糕。” “啊?”常清梦有些疑惑,“做蛋糕?那言哥怎么去爬山?” “笨蛋,不去了啊。”米言侧脸,眼睛笑得弯弯的,“爬山什么时候都可以,可生日一年只有一次。” 回去的时候,常清梦觉得自己走路都打飘,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撞到面前的一个黑影。 米言抬臂,将手护在常清梦额前:“小心。” “谢谢言哥。” 常清梦抬头,是米言新组装的书架,只随意的立在客厅,有点挡路。 “言哥,书架准备放哪里呀?”常清梦说着,眼神下意识往米言卧室那里瞟。 门还是紧闭着的。 “看情况吧。”米言往前走,遮住常清梦的视线。 “言哥书好多,听说医学生书都好多。” “倒也没有。”米言浅笑,“只是需要个新书架罢了。” 深夜,常清梦躺在床上,像条虫一样,兴奋得翻来覆去、扭腰踢腿。 是真实的吗? 米言哥哥记得她的生日!还要给她过生日!为了给她过生日还推掉了登山社的活动! 她已经把爬山、找紫色枫叶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生日那天的事。 常清梦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不知道米言哥哥是不是和她一样兴奋。 楼上。 米言拉开抽屉,两根手指随意地夹出一片枫叶,是很妖艳的紫色。 女人这种生物,还真是……从来不让他失望啊。 他笑着,捏着紫色枫叶放在面前转了转,随后在手中用力揉碎。 干涸的紫色的颜料、干枯的火红的枫叶,所有齑粉杂糅在一起,看起来格外诡异。 整整一周,常清梦过得异常艰难,恨不得时间马上飞到她生日那天。 没成想,好不容易熬到生日那天,她竟然做了件自己都无相信的事:她竟然睡了一整天! 也算不上一整天,午饭前她吃了米言做的蛋糕,一高兴又喝了点果酒,却没想自己如此不胜酒力,竟从午饭前睡到了傍晚,整整六个小时,她都是睡过去的! 虽然米言一直在安慰她,但常清梦还是提不起精神来,这么难得的机会,竟然被她睡过去了? 懊悔让她怎么都入不了眠,和米言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因为她莫名其妙的瞌睡。 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常清梦如何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她仅有的困意被楼上一阵剧烈的撞击声惊走。 那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是□□撞击地板的声音,却又不像是身体的任何部位。 她从床上坐起来,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米言哥哥怎么了。 屋里的窗户没关,夜风吹进来,湿凉阴冷,吹得常清梦脑袋胀痛。 她起身去关窗户,冷风消失在最后一道缝隙里。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刚刚的撞击声,是头,是头部撞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直到新的一周,常清梦心里还是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感觉。 “梦梦。”方媛媛偷偷戳戳常清梦的胳膊,低声说,“那两个女生好像真的是一班的。” 二班只有方媛媛和常清梦不住宿,在这个活动团体以宿舍为单位的时代,她们两个落单的关系还不错。 “什么两个女生?”常清梦说着,往一班那里瞟了一眼。 今天上的是大课,一班二班一起上,两个班以过道为界,很自然地划分成了两个阵营。 不过她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你不知道吗?”方媛媛很惊讶,“上周登山社的活动,有两个女生失踪了。” 登山社,两个女生,失踪。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常清梦有些不寒而栗。 “你竟然不知道,这事儿闹得可大了,听说登山社都要解散,而且……”方媛媛神神秘秘地说,“听说两年前,红叶山就有两个女生失踪,也是咱们学校的,你说咱们学校风水是不是不太行啊。” “你确定是一班的吗?”常清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失踪的女生是不是一班的这件事,如此在意。 “真是,你不要小瞧我八卦小能手,今天一班的林枫和张元潇都没来,她俩以前上课可比谁都积极。” 方圆圆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其实常清梦对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印象,但毕竟是身边的人,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让人有些唏嘘。 “听说自由活动的时候,都比赛找紫色枫叶去了。”方媛媛蔫蔫地趴在桌子上,“没想到紫色枫叶没找到,人也丢了。” 常清梦跟着也趴在桌子上。 她之前还想着和米言一起去找紫色枫叶,结果因为生日没去。虽然生日被她睡过去了,但阴差阳错的,倒是避免了一桩祸事。 人生有时候,还真是说不准。 冬天很快来了,红叶山失踪事件的热度也随着温度,慢慢降下来,失踪的女大学生,和两年前在红叶山失踪的女生一样,仍然杳无音讯。 今年天气反常,冬天没下过一场雪,雨倒是一场接着一场,空气里都是阴冷。 早晨常清梦上学的时候,又困又冷,周围潮湿的空气,裹得人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清梦。”米言从车上下来,朝常清梦招手。 “言哥。”常清梦一扫倦怠,飞快地跑过去。 今天的米言好像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她想了半天,才发现不是米言不一样,是车子不一样。 米言的车和他本人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但今天的车上有些泥印子,轮胎脏的也很明显。 昨晚回来的时候,车子好像也不脏吧。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常清梦坐进副驾,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应该是今早才喷的香水。 “言哥今天的心情不错。” “有吗?”米言朝她宠溺地笑笑,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有的,我还以为登山社解散,言哥要难过好一会呢。” “不会,毕竟这次活动是我领头的,如果没我组织这次活动……” “言哥不要这样想。”常清梦打断他。 “好吧。”米言笑笑。 “言哥,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其实不是意外。” “哦,是吗?”米言目视前方,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我也不知道,就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常清梦把窗户打开。 车里虽然喷了香水,可她却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臭味,闷得人恶心。 ☆、第 3 章 今年冬天确实反常,一个冬天都没飘几朵雪花,年后反而下了两场大雪,刷得整个城市都清冷干净。 常清梦从包里翻出帽子围巾口罩,一个一个往头上罩,准备蹭校车回家。 米言最近好像很忙,寒假结束后,就没有再接送过她。 一个寒假都没见过米言,开学后又没了上学接送的福利,常清梦心里对寒假真是没一点好感。 每逢寒假,按照惯例,她要去父母那里度过。 说实话,常清梦不想去,她从小在姥姥身边长大,姥姥去世后,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生活,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估计还没和家里阿姨相处的时间长。 更何况今年学校组织了一个志愿者活动,本来她也不是会关注这种活动的人,但今年米言参加了,那自然就与以往不同。 但她父母不同意,长久的分离,让常清梦不愿意忤逆自己的父母。 最后只能拉着个行李箱,不情不愿的飞走了。 本来心情就低沉,今天的校车也不知怎么回事,等了半天也没见个影子,常清梦冻得脚都麻了,只能在候车点来回蹦跶。 “梦梦!”方媛媛在路对面朝她招手。 常清梦回个头的功夫,方媛媛就已经窜到她面前了,后边还跟着一个女生,打扮很酷,一只耳朵上坠的耳环都快能当镯子戴了。 “梦梦,今天你男朋友没来送你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常清梦在心里叹口气,但男朋友这三个字,又让她有些羞耻的小兴奋。 “不是男朋友。” “管他是不是男朋友的,今天跟我们一块出去嗨呗。”方媛媛搂过那个酷女孩,“余风,咱们学姐。” 余风朝常清梦一伸拳。 常清梦被这个动作弄得一愣,有些尴尬地和她对拳:“学姐好。” “行,那咱们走吧,文化路新开了家日料店,还有包间呢。”方媛媛一胳膊揽一个,拖着两人往前走。 常清梦比方媛媛高一些,被这么揽着,身体不由得稍稍弯下:“哎,我还没说要去呢。” 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依着方媛媛往前走。 “身体都这么诚实了。”方媛媛胳膊用力,又往下压了压,“我给你讲,男人什么的都靠不住,出来和小姐妹一起嗨皮才是正事。” 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歪理,常清梦笑着想说“你别满嘴跑火车”。 她没能说出口,因为米言妈妈正迎面走过来,而且很明显,她看到常清梦了。 常清梦马上直起身体,方媛媛的胳膊从她肩上滑落。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米言妈妈,心里都会有种强烈的紧张感,就跟要跑八百米之前的感觉一样。 “米……”第一个字卡在嗓子眼儿,声音没出来多少,常清梦赶紧清清嗓子,“米阿姨好。” 说完又想到,这是在学校,喊阿姨会不会不太好,她又补充了一句:“米老师。” “米老师好。”旁边余风也大大咧咧跟了一句。 米言妈妈淡漠地朝她们点点头,没做停顿,很优雅地上了校车。 看见米言妈妈进了校车,常清梦才反应过来,校车已经到了。 不对,不是校车已经到了的问题,是米阿姨为什么没开车?会不会和米言没来接她有关系? “琢磨什么呢?”方媛媛重新揽住她,“米老师是你姨啊?” “不是不是,是邻居。”常清梦连连摆手,又扭脸看向余风。 方媛媛也跟着看余风。 “你俩看我干嘛?”余风莫名其妙,“也不是我姨,她是我们思修老师。” “是思修还是马哲来着?”余风皱眉,“反正就是我们政治老师。” “走走走,吃饭吃饭,纠结这些干什么?”方媛媛一心想着日料,拉着两人很快走了。 这家日料店挺像那么回事的,包间里都是榻榻米,一进来就要脱鞋。 “怎么样?不错吧。”方媛媛很得意,“好不容易抢的包间,双十一的时候,我手都没这么快。” 菜品也不错,常清梦感觉心里的郁结都慢慢消散了。 “你们知道不知道寒假的志愿活动出事了?”饭过半旬,方媛媛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志愿活动?常清梦心里的一根弦马上绷起来。 “什么事?”她有些紧张。 见常清梦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方媛媛又戛然而止,呷了一口茶,眯着眼睛,跟半仙似的。 “少装逼。”余风用手掌砍了方媛媛后脑勺一下。 “哎,你又打我。”方媛媛抱着脑袋,往常清梦这边爬了爬。 “你别逗我,快说志愿活动怎么了。”常清梦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地方。 “我先确定一件事。”方媛媛又看向余风,“开学后,你们班是不是有两个女生没来?” 余风夹了口菜:“你怎么知道?有一个还是我们团支书来着。” 啪一声,方媛媛把小茶杯扣在桌上:“八九不离十了!” 常清梦心里莫名紧张,看着方媛媛嘴一张一合的,气都喘不顺了。 “听说这次志愿活动又有两个女生失踪了。”方媛媛摇头,“你们说咱们学校是不是风水不好,接二连三的失踪,听说学校领导都急得要上山拜佛了。” 失踪? “是不是在红叶山失踪的?”常清梦心里有些焦灼,整个身体跪立起来,好像有什么答案等着她去追寻一样。 “什么红叶山?”方媛媛莫名其妙,“志愿活动在大西南啊,兄弟。” “西南?”常清梦重复了一遍,身体整个塌下去,“是不是很多山?” “没错,听说就是去山里玩的时候失踪的。”方媛媛唉声叹气了一会,“估计这回学校什么户外活动都要暂停了。” “唉。”余风也跟着叹气,“都是命。” 果然,周五例行班会的时候,辅导员强调了安全问题,不要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尽量不要爬山什么的,足足讲了两节课。 看来方媛媛说的不假。 又失踪了两个同学,女生,还是在山里失踪的,人到现在都没找到。 这次失踪和之前的失踪案,除了地点不一样外,其他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常清梦看着窗外,今天天气不错,让人有一种春天已经来了的错觉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把这几次的失踪联系在一起,也许这几次事件都有共同点,只是她还没察觉而已。 手机振了一声。 常清梦低头看了一眼,是米言。 -老地方等你,清梦。 见到米言时,常清梦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兴奋。 “今天怎么了?”米言声音温和,“好像有点不开心。” “我也不知道。”常清梦抱着包,闷闷地说,最后又侧脸看着米言,“言哥,听说志愿者活动有人失踪了。” “是有这么回事。”米言目视前方,“不过和我不是一队的,我也不太清楚。出了事我们原地待命了几天,最后提前回来了。” 前方正好是红灯,米言稳稳停下车,扭头看向常清梦:“怎么,你认识她们?” 常清梦摇摇头,只说了句:“言哥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米言笑笑,熟练地发动车子,“只是你要多注意安全,最近少去那些地方。” “嗯。”常清梦应了一声。 “言哥,你觉不觉得这次失踪和上次红叶山失踪,这两件事,很像。” 常清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一直执着这件事,心里憋得慌,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可能有些荒诞,不知道能与谁说,告诉米言,说不定他还能和自己一起分析分析。 “是吗?”米言沉思了一会,“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相似的地方。” “是吧!”常清梦激动起来,米言哥哥果然能理解她,“我甚至觉得和几年前在红叶山失踪的女生也有联系。” 这时正值下班高峰,前边的路有些堵,一辆白色SUV停在他们前边,米言猛地刹车,常清梦整个人都随着惯性向前冲,幸好系了安全带,想想还真是有些后怕。 “没事吧。”米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安。 “没事。”常清梦揉揉心口,安全带勒得她胸口生疼。 车子重新发动起来。 “言哥,你说我要不要找警察说一下我的这个想法。”常清梦越想越激动,“说不定真的存在一个变态,专瞅女大学生下手。” “嗯……乍一听你说的还挺有道理,但细想其实经不起推敲。”米言很耐心地说,“我知道你出发点是好的,但万一给警察的工作添乱怎么办?咱们要相信警察,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米言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常清梦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却没地儿发挥,只能使劲儿点了点头:“嗯!”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常清梦才知道米言的车去检修了,所以这几天都没接送她。 “言哥,你车椅都换了?”常清梦摸了摸身后的车椅。 很厚实,质感也很舒服。 “不错吧。”米言很满意地说。 “嗯,很厚实。”常清梦又回头看了看后座。 后座车椅像个沙发一样,大得藏个人都没问题了,一看就是定制的。 “言哥,你弄这么一套干嘛?” “假期的时候准备自驾游,没条件了就睡车里。”米言指指后座,“能凑活一下。” 米言在常清梦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今天米阿姨不在家,晚饭她直接在米言那里吃了,吃过饭两人还在小区里走了一会。 回到家常清梦兴奋得半天睡不着,大脑异常活跃,尤其是失踪这件事,总是挥之不去。 经不住推敲? 唉,早知道和米言再探讨一下了,到底哪里经不住推敲,自己这个脑子可是想不明白。 不过一个在红叶山失踪,一个在西南失踪,确实没什么线索将这两件事串起来。 “你认识她们?” 米言的话重新在常清梦脑子里回荡,把她仅剩的一点睡意完全赶走了。 现在想想,怎么听着好像是米言认识那两个失踪的女生一样。 越想越迷,常清梦四肢胡乱蹬了一番,干脆坐起来,准备打两盘游戏。 夜里静悄悄、黑黢黢的,常清梦睡觉不喜欢关窗也不喜欢拉窗帘,总是在关灯之后,再把窗帘拉开。 外边有窸窸窣窣踩草地的声音,由近及远。 她的窗户正好对着后院,这个点,不会是招贼了吧。 常清梦心里直突突,但却摁灭手机,悄悄从床上爬下来,在窗户前露了一双眼睛。 后院是有灯的,但是年久失修,已经不亮了。 其实整个后院都是荒颓的景象,杂草横生,现在这个季节,新芽还没完全长开,到处都是枯草。 常清梦借着远处的光,认清了那个背影。 是米言。 他走到杂物间,从里边提了一大袋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然后重新锁上门,从后院走了出去。 出去的瞬间,米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瞥了这边一眼。 只是一瞬,也许两人根本就没有对视上,常清梦却觉得异常恐惧,她马上把头缩回去,在地上呆坐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爬到床上的时候,直觉两脚腿发软,鼻尖已经覆了一层薄汗。 天气渐暖,常清梦总有一种因为全球变暖,地球岌岌可危的感觉,冬天不怎么下雪了,现在只四月底,天气却热得好像提前到了暑伏天。 她甚至常常悲观的想:地球还能不能坚持到自己老的那天。 不过能不能的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得一天三顿的照常过。 她拍拍脑袋,把这些胡思乱想拍掉,点开手机日历。 明天就五一了。 那天晚上发现米言的秘密后,她谁都没有说,连米言都没有告诉。 之后的一段时间,常清梦晚上的时候都会留心那间杂物房,甚至为此订了一个半夜的闹铃,但米言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心里隐约觉得,米言也许有问题。 这个问题可能是中学被米阿姨囚禁了半年之后,遗留的心理问题,米言也许自己走不出来了。 想来遇到这种事情,内心留下多少创伤,都是难以估计的。 常清梦心里难过,她决定帮助米言,为此甚至去咨询了心理医生,自然是没有什么结果。 她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地让米言这次五一出行带着自己,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让米言对自己敞开心扉,能接受心理治疗最好了。 五一假期不短,有学生组织了车队,可以选择拼车回家,一路不用转车,直接送到家门口,还挺受欢迎的。 米言因为有车,今天也去送人了。 常清梦看看表,五点了,离他们计划出发的时间已经过了三个钟头。 真是好事多磨,没想到要坐车的学生这么多,米言今天都跑两趟了。 手机振了两下,是米言的消息。 -走吧。 -老地方等你。 常清梦抓起包就往外冲,顾不了太多了,她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的计划。 不过现在看来,肯定是要赶夜路了,她有些担心米言,毕竟开了这么久的车,会不会太疲惫。 到的时候,米言正和一个男生在说话,男生看起来焦急又感激的样子。 “那拜托了,老言。”男生拍拍米言的肩膀头,步履匆匆地走了。 “怎么了?言哥。”常清梦抱着包走过去,看那男生匆匆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米言的同学。 “没什么事。”米言伸手接过她的包,“我同学临时有事,让我帮他送人。” 什么意思?现在了,还要送人吗?他们的出游计划怎么办? “你别担心。”米言冲常清梦温和地笑了笑,“这次送的人跟咱们顺路,所以我同学才找到我,不会再耽误咱们的行程了。” “啊,不担心不担心。”常清梦这才发觉自己失态,情绪全写脸上了,赶紧找补一下,“送的人多吗,坐不下我们明天出发也行。” “不多,好像就两个学生。”米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应该到了。” 常清梦扭着脖子,环顾四周。 现在这个时间,进出校门的人已经不多了,有两个人正往他们这边走,其中一个耳朵上坠着标志性的大耳环,胳膊挟着一个娇小的女生,大大咧咧地走过来。 “巧啊,你也来这坐车?”余风对常清梦说。 “学姐?”常清梦也有些惊讶,“你来坐车的吗?” 余风摆摆手,又指指身边的同学,“我临时有事儿,就我同学一人,秦梓昕。” “你们认识?”米言走过来。 常清梦简单介绍一下,四人寒暄了一番,就准备出发了,毕竟时间确实不早了,到目的地怎么也得到晚上。 车很快上了路,秦梓昕话不算多,常清梦为避免尴尬,努力和她聊着天。 原来因为今天离校的学生很多,秦梓昕和余风离校时间排到了下午,结果因为学长临时有事,拜托了米言送她们,又耽误了一会。 余风也临时决定不回家了,最后只剩秦梓欣一人这么晚出发,好在都是校友,常清梦和余风也算半个熟人,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车子很快驶上高速。 “学姐,你和余风学姐一个小班吗?”为避免气氛太过安静,常清梦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不是,我们一个大班的。”秦梓欣调整了下姿势,安全带锢得她有些乏。 看她不停地在调整安全带,常清梦也忍不住在座位上来回扭动。 这安全带挺奇怪,扣上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最后两人干脆把安全带松开,才觉得轻松了些。 常清梦放松地靠在宽厚的座椅上,有点羡慕地说:“那你政治老师也是米老师吗?” “嗯,我们老师都一样的。你也是米老师的学生吗?”秦梓欣和常清梦一样,舒服地向后仰着身子。 “不是。”常清梦摇摇头,眼神看向米言,“学长是米老师的儿子。” 秦梓欣听后简单吹了两个彩虹屁,米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两声,没有过多地回应,车内又重新回归安静。 常清梦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又不知如何找补,最后只能和秦梓欣一块陷入昏沉。 中途她醒来一回,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下去,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而陌生。 困意很快袭来,常清梦阖眼的一瞬间想,车子是上了省道吧,应该快到了。 常清梦是被巨大的撞击力生生撞醒的。 这一瞬间她甚至感受不到疼痛,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眼前天旋地转的情形盖住了她所有的感官。 停下来的时候,常清梦还有一丝清明,她知道,出车祸了。但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完全清醒过来,她心里还牵挂着米言还有秦梓欣,可用尽全身力气,也只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 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黑暗,模糊的、令人眩晕的黑暗。 左臂上传来一阵刺痛、冰凉的感觉,随后常清梦再也支撑不住了,像被风吹灭的蜡烛,意识缓缓地沉到黑暗之中。 再次睁眼的时候,常清梦看到的是有些发黄的天花板,她思索了好一会,才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马上想坐起来,可随之而来强烈的呕吐感、眩晕感,又把她重新拽回床上。 “你醒了。”米言有些苍白的脸出现在常清梦的视野中,“先别急着起来。” “言哥……”嗓子干到爆炸,常清梦只好闭上眼睛,努力想分泌一些口水。 “来。”米言把一只吸管放在她嘴边。 常清梦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水,总算是缓过来了,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冲进她的鼻子,让她觉得安心。 “言哥……” 米言用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给她简单讲了一下情况。 原来,当时车子已经驶进省道,路过中途比较荒凉的一段时,一辆悍马突然横冲直撞,眼看就要和擦到他们的车子,米言慌乱之下猛打方向盘,车子转了将近三百六十度后冲进旁边的树林,撞在一颗树上才停了下来。 因为这段路走的人并不多,又是晚上,过了有一段时间才被路过的车辆发现。 好在米言伤的不重,车子也还能开,只是常清梦一直昏迷不醒,就赶紧开车先把她送到就近的医院。 真是好险,常清梦吐了一口气,还好没什么大事,不过她好像忘了什么。 “学姐呢?也没什么事吧。”常清梦看了看左右的床铺,并没有秦梓欣的影子。 米言叹了口气,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怎么了?”常清梦突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先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一会儿会有警察来做笔录,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米言帮她整理了下被子,然后出去了。 常清梦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有些擦伤而已,医生说不放心可以再去大医院做个检查,他们这里设备并不齐全。 但她完全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学姐到底去哪里了? 警察很快来了,看样子应该是等了有一会了。 常清梦认真回答了警察的一些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好回答的,她一直昏迷到现在,能知道多少?她连学姐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一个警察看了她一眼,“她失踪了。” 失踪?常清梦整个人发寒,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了,这一段时间,她们学校失踪的事件未免有些太频繁了。 看出她的反常,警察又多补充两句。 “而且现场很奇怪,没有下车的痕迹,行李也没拿走,只是人到现在都找不到。那里正好是摄像头的盲区,你昏迷之前有发觉什么异常吗?” 常清梦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眼见问不出什么,警察就准备走了,常清梦回过神来,赶紧滑下床问了一句:“那撞我们的那辆车呢?” 警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件事主要是米先生太过慌乱猛打方向盘所致,对面的车也并未违章,米先生已经不予追究了。” 不予追究……常清梦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起车祸现在竟然变成了一起失踪案。 ☆、第 4 章 这里的事情结束后,米言想尽快带常清梦回去,到市里的医院检查一下。 其实常清梦并不愿走这么急,她想留下来多了解一下情况,甚至想去案发地点看一下,但米言表现得却很急切,一定要她回市里的医院检查一下才放心。 慌乱中,常清梦生出一丝感动,无论如何,米言是关心她的。 上车的时候,米言帮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坐副驾驶吧。” 常清梦点点头,顺从地坐在副驾驶上。 回去的路途,米言换了一条线,常清梦看着窗外的初夏的景色,心里却是沉甸甸。 如果昨晚不选择这条路线,也许就不会有这件事了。 “累了吧?”米言递给她一瓶咖啡。 “谢谢。”常清梦回过头,恹恹地接过咖啡,顺便调整了一下安全带。 安全带?常清梦想到,昨晚因为安全带不舒服,她和秦梓欣两人把安全带解开的事,要是老老实实地系上安全带,也许……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现在这个厚重的、巨大到能藏下一个人的后座,看起如此奇怪,又令人生恶。 常清梦回过头,看着米言熟练地停车、又发动车子、超车、转弯,一个可怕地想法闯入她的脑海。 米言当时真的是因为太过慌乱,不知所措才撞进路边树林的吗? 回到家时已经快晚上了,常清梦整个人连身体带着精神都疲惫不堪,可浑身黏腻不堪,只好坚持先去洗澡。 热水打在身上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好像又活了一半,随手拿了个浴球开始擦沐浴露。 擦到左臂弯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针眼,针眼附近还有些发青,显然是最近刚扎的。 在医院的时候有在这个地方扎针吗? 常清梦努力回忆着,最后想起的却是在昏迷前左臂刺痒、冰凉的感觉。 她不想多想,但却无法避免一个事实:米言是医学院的研究生。 五一开学后,因为车被送去维修,米言暂时有一段时间没有送常清梦。虽然两人住上下层,但基本也没怎么见面。 幸好不怎么见面,常清梦最近不想面对米言,对米言的怀疑和猜测,令她惶惶不可终日。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失踪事件,除了事件本身神秘难测之外,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关注这些失踪案,她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新闻八卦的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也基本不会放在心上,对失踪事件的本能关注,已经超出了她平时的状态。 常清梦对自己剖析了很久,得出一个结论:这几件事都发生在她周围,失踪的这几个人和她看似都不认识,但又好像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这些千丝万缕是什么,她也想不明白。 因为这些自己也搞不清楚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常清梦已经几个晚上没睡好了,她拿出一张白纸,把最近的几件事一一罗列出来,能想到的全部都写在了纸上。 红叶山、大西南、省道旁。 失踪的地点好像并没有丝毫关联。 大一的两名女生,和她都是一个大班的,大二的三名女生,和余风一个大班。 这些人她都算不上认识,但真的和她毫无关系吗?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她如此上心。 常清梦在旁边打了一个问号。 登山社活动、学校志愿活动、学生自发组织的活动。 基本上都是因为参加了学校的活动而失踪的,难道是学校有人故意而为之吗?这三次活动的发起者会是同一个人吗? 常清梦盯着“登山社活动”这五个字,如果她记得没错,登山社那次活动的组织者是米言,而米言恰好就是登山社的社长。 她大拇指紧紧抵着笔帽,手指因用力变得血红。 这绝对是巧合,况且志愿者活动学校每年都有,不是一个人可以左右的。而这次组织的车队,米言更是临时被叫去送人的。 常清梦用力写下“言哥”两个字。 对,米言不是发起人,但是……这三次活动,每次都有他的身影。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是要被这些事逼疯了吗?这些活动言哥都参加了,又能说明什么? 常清梦把纸用力捏成一团,看着手臂因用力更越发明显的青色血管,一直延伸到臂弯。 左臂弯那个针眼已经消失,可心里的疑惑却再也不能消退。 她放下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打开笔记本电脑。 她不信同时参加这三个活动的人只有米言一个。 常清梦被闹铃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半边脸被压得发麻。 她揉揉眼睛,关掉了手机闹铃。 这个闹铃是为米言订的,常清梦这才想起自己还想帮米言做心理治疗的事,因为突如其来的失踪,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重新唤醒电脑,盯着着花花绿绿的新闻,原来每天这个世界会发生这么多事,学校的失踪案就像被大海吞噬的石子,再无风无浪,后续新闻也寥寥无几。 常清梦关掉所有的网页,仰身倒在床上。 自己魔怔了,如果真有什么变态杀人魔,警察也早就抓到了,自己在这里操什么闲心。 她抓过自己刚刚捏成一团的那张纸,在眼前展开,看了一会又重新捏成一团准备扔掉。 就在抛出去的一瞬间,常清梦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从床上一跃而起。 她没有罗列完,两年多前学校还有一起失踪,和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的新闻更是寥若星辰,常清梦能找到的几个新闻,也都是无关痛痒。 只有一个页面还算吸引她,里边有一张图,是米言妈妈接受采访的图,很模糊,但常清梦确定那就是米阿姨。 因为失踪的那两个女生好像正好是米阿姨的学生,所以正好采访了米阿姨。 除了这张图,其他的都是些有的没的,常清梦很快就翻过去了。 米阿姨的脸消失在屏幕里的一瞬间,常清梦好像被什么击中了,她扔开鼠标,将之前那张皱巴巴的纸抓过来,死死盯着那个问号,浑身仿佛炸开了无数根刺,每个毛孔都在颤栗。 这些人确实和她毫无关系,因为这些人,全部都是米阿姨的学生。 无一例外。 米言的车修好了,开始重新接送常清梦上下学。 当时撞的并不严重,在常清梦看来,除了换了座椅,其他的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她看米言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的另藏玄机,她和米言有再次交流过,但米言的表现没有任何反常。 常清梦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或者她不敢再怀疑,也不敢再接着往下想。 可这些想法却一直折磨着她,好像要把她拖向深渊。 最近这些天,常清梦只要一闭眼,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开始满脑子乱飞,根本难以入眠。 今晚难得的早睡,却又被半夜的闹铃吵醒,常清梦头痛的都没力气生气了,她准备把这个闹铃删掉,反正天天熬眼儿也没见米言再出来过。 再次入睡前,常清梦瞥了一眼窗外,困意瞬间被完全惊走,全身如坠冰窖。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杂物房走出,手里提着一个大包,关上门后,转身消失在后院门外。 内心的煎熬如同烈火,灼烧着常清梦的每一寸理智,恐惧和好奇已经在心里扭打成一片,难舍难分。 最后也许是好奇占了上风,常清梦决定去看看,她要看看那个杂物房里到底有什么。 她要去求证,那样温柔、谦逊、优秀的米言哥哥绝不是虚假的。 家里有一把杂物房的备用钥匙,只不过从来没用过,如果杂物房的锁没被换掉,她应该能顺利地看到里边的东西。 常清梦屏住呼吸,努力稳住颤抖的手,将钥匙插.进锁眼。 拧不动,锁果然被换掉了。 她有些失落,但这样的结果却更多的让她心惊。 将钥匙收回手心后,常清梦准备退回屋内,转身的一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你看到了。” 这是常清梦第一次进米言的房间,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她想象过米言的房间,应该和米言整个人一样,干净、清爽、温暖,但事实上房间却阴暗、沉重、冰冷。 她想错了,无论是房间,还是人。 她被米言死死捂着嘴拎到房间后,双手便被捆在床头,对面正好是两个书架。 其中一个书架她很熟悉,是她亲眼看着米言组装的。 同样熟悉的还有书架上的人头,每一个都被安详的泡在玻璃瓶中。 常清梦只看到了秦梓欣的,便趴在床沿呕吐不已。 她无法想象,一个正常的人类是怎样每天在这个人头书架前安然入睡的。 更无法想象,这么多年,自己楼上住的是怎样一个恶魔。 米言从卫生间走出来,脸上带着和平时别无两样的微笑,手中举着一个针管。 “言哥,我求求你……”常清梦蜷起腿,试图跪下,但手腕被紧紧捆在床头,她只能把双腿蜷在胸前。 “你求我什么?”米言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眼前的书架,“求我不要把你变成这样吗?” 常清梦用力闭上眼睛,但还是看到了那些孤独可怕的人头,她想吐,可已经吐不出什么了。 “放心吧,你和她们不一样。” 米言松开常清梦的下巴,抓住她的脚腕,强迫她的腿伸直,然后欺身压上去。 “别,不要。”泪水从常清梦的眼中绝望地流下来,“言哥,我求求你。” 米言低声笑道:“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常清梦被压得动弹不得,恐惧让她语无伦次,如此这般,还不如死了轻松。 她调动全身仅剩的力量,头使劲向身后的墙面撞去。 撞到的却是米言的手。 “别这样。”米言用力扣住她的后脑勺,逼迫她直视自己,“我很喜欢你的头。” 常清梦喉咙恐惧地嘶哑着,却发不出一句人话。 她眼睁睁地看着米言将一针管的药推进自己的胳膊,身体很快软成一滩烂泥。 她看得见米言的侵略,甚至感受得到生命的消逝,但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很爽。 米言裸着身体坐在窗台上,深深吸了一口烟。 不仅仅是到达顶峰时带来的快感,让他更爽的是那些柔软娇嫩的身体,在他的身下逐渐丧失抵抗,直至变得僵硬的过程。 他瞥了一眼床上已经僵硬的躯体,冰冷阴鸷的眼神与那张英俊精致的脸格格不入,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坨生肉。 他一边对这些弱小、狂傲、自大的女性充满了鄙夷,一边却又疯狂地喜欢、收藏这些头颅。 但是今天他不想要她的头,因为马上他就要解放了。 米言抽完最后一支烟,从抽屉里拿出那只准备了十二年的羊角锤。 他被母亲囚禁了半年后,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这把锤子。 砸烂母亲的头,这个想法在他的心里疯狂生长了十二年,已经变成了几近变态的渴望。 米言拿出初中的校服,穿上已经很紧了,但没关系,他现在很兴奋,从出生到现在,这应该是他最快乐的一刻。 终于等到这一天,那个疯狂、自私、偏执,认为所有男人都是废物,童年时期不停折磨他的女人。他终于要敲开她的脑袋,一想到她脑浆四迸的画面,米言就兴奋的浑身颤栗。 砰一声,他终于砸开了那个女人的卧室门…… 米言带着一身的白的红的,安静地坐在露台上。 接近破晓,夜色愈浓,他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觉得这个夜未免太长了些的。 终于到了破晓时分,朝霞似血,米言伸了个懒腰,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地给警察打了通电话。 放下手机后,他眯眼朝东方看了看,露出一个单纯的微笑。 他总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