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们的完美游戏 作者:江洋大刀 【简介】 精神科医生/冷淡美人受(江扉) 多重人格患者/腹黑痴汉攻(高横) ——— 为了治疗患者高横的多重人格,江扉进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他需要在众多NPC中分辨,哪个才是主人格,然后想办法消融掉所有的副人格。 不过… 干掉A,B,还是C? 江医生需要认真思考。 【公告】 本文将于7月24日周五入V,倒V章节从22-30,看过的读者请勿重复购买哦,入V将三更奉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往后也请继续支持。 【预警】 1 。粗糙练笔文,不接受任何指点。 2 。不扯现实,不喜慎入。 【微博:@江洋里的大刀】 第1章 三好学生01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密集的打在窗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逐渐覆盖住讲台上老师高亢的讲课声。 老师草草讲了半节课,只好让他们在越来越大的雷雨声中自习。 远处的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很暗,像被一只手遮住了光,层层叠叠的乌云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倾泻而出,将亮着白炽灯的教室也蒙上了几分晦暗。 江扉出神的望着窗外,眉心微蹙,漫不经心的捏着笔尖,半天都没写下一个字。 后背传来很轻的触感,有人在戳他。 他看了一眼坐在讲台上正看教案的老师,然后微微偏过头,看向后桌,用疑惑的目光表示询问。 后桌的贺阡看着他,飞快的递过来一个小纸团。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小扉,今天下雨了,你来我家睡吧?】 贺阡的字很好看,疏朗有力,整洁漂亮,看着便赏心悦目,书写的语文作业常常被当作范文贴在走廊里供人阅读。 江扉想了想,提笔写下回答,将纸条揉成小团塞回后面。 贺阡看到【好】的回答,高兴的弯起了眼。 放学后,学生们陆陆续续的下楼回家,江扉收拾好了书包,和贺阡并排离开教室。 走廊里的人变少了,路过某扇窗子时,没关紧的缝隙里漏进来一排雨水,冰冰凉凉的洒在江扉的脸颊和露出来的脖颈上,激得他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正要伸手擦去脸上的雨水,旁边的贺阡已经着急的将他挡住,指腹蹭去脸上的几滴凉雨,温暖又柔软。 他关切的问。 “是不是很冷?小扉你穿的太少了,会感冒的。” 江扉没来得及说话,侧颈又是一热。 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但贺阡的手掌扣着他的后颈,飞快而仔细的将湿冷的雨痕都抹去,才松开手。 他又伸手将江扉书包卸下,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不由分说裹在他身上,这才舒展眉头,笑了起来,松了一口气。 “好了,我们快回家吧。” 江扉看他只穿着短袖的小腹,摇了摇头,要将外套还给他。 而贺阡早有预料的将书包勾到肩上,另一只手横过去,搭在他的肩上,半推半搂的催促他。 “我身体素质从小就比你好,你还是乖乖穿上吧,明天有小测验,万一你生病了的话可就要请假了哦。” 他和江扉不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他们是同一家福利院里的孤儿,后来分别被不同的家庭收养,之后又碰巧在同一所高中的同班级相认,于是自然而然的,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 收养江扉的是一户普通收入的人家,因为多年无子,想用养子填补遗憾,可之后又意外的怀了孕,于是江扉便成了多余的人。 现在他的养父母一家由于工作变迁,已经搬到了另一座城市生活,只把剩下的老房子留给他居住,并每个月定时给他打一些钱。 说是收养,现在倒变成了资助,不过也算仁至义尽,江扉对此很感激。 和他的遭遇不同,贺阡则是被一户富贵人家收养了。 贺阡从小就温和有礼,长的也很出众,所以被养父母挑中后当作了真正的儿子来抚养。 现在他住的是豪华的别墅,上下学都有司机来接送,连平时穿的衣服和鞋子也都是名牌的。 但尽管他已经和江扉成为了看似天差地别的两种人,认出来江扉后,他的态度一如往年,亲近又熟稔。 “小扉,我们从小就是好朋友,就算长大了也不会改变啊。” 小时候贺阡就是福利院里的大哥哥,小孩子们都喜欢黏着他玩,可他最喜欢同龄的江扉,直到现在也是一样的,仿佛被收养的几年分离从未出现。 江扉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到了教学楼门口。 贺阡从书包里拿出一早带的伞,撑开,揽着他往校门口走。 一把雨伞屏蔽了下雨天的喧嚣,贺阡笑着和他说些有的没的,凑得很近,温热的鼻息熏着耳垂。 江扉沉默的听着,不自觉伸出手揉了揉发痒的耳朵,白皙的耳朵尖都被揉的泛红了,害羞了似的。 贺阡忽然没说话了。 江扉又走了两步才发觉他不吭声了,正要出声,忽然看到迎面走来一个逆行的学生。 雨还在下着,对方却没撑伞,也没着急的跑到屋檐下躲雨,而是满不在乎的继续慢悠悠走着,身上的校服全都湿透了,勾勒出又高又瘦的劲薄身材。 他单手控着一个篮球,时不时的松开,篮球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弹回了他的手里,极具掌控力的动作做起来轻而易举。 擦肩而过时,篮球砸在地面上,溅起来的雨水在江扉的校服裤子和干净的鞋面上留下了一道黑乎乎的水痕,看着尤为显眼。 贺阡忽然停下脚步,冷声叫住。 “喂。” 他的声音含着愠怒,显然是要对方为之道歉。 江扉从雨伞下抬起眼,没说话。 沉默俊秀的一张脸白生生的,眉眼也生的精致,在被阴雨天笼罩的黯淡中是抹温热的亮白,被雨伞保护的一尘不染。 对方停在他们面前,个子比贺阡还要高一些。 他的刘海也在滴着水,漫过黑漆漆的眼眸又流出来,整个人都被雨水浸的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气。 他微微弯下身,停在雨伞外,看着江扉,唇角翘起来笑了一下,语气却很随意。 “不好意思啊。” 懒懒散散的声线有些哑,又掺杂了雨水的模糊,听起来像是爬在窗户上的蜿蜒水痕。 江扉也看着他,说。 “没关系。” 他的目光在对方的脸上扫了一圈,尤其在望过来的视线上停留了好几秒,然后跟贺阡说。 “我们走吧。” 贺阡目光不善的瞪了对方一眼,挡住他望向江扉的目光,才温和的恩了一声。 他们率先离开,走出校门口转弯时,江扉无声的用余光窥了一眼。 那个抱着篮球淋雨的人还在慢吞吞的往教学楼里走,高挑的背影逐渐被暗色吞没。 篮球队队长,乔戈。 乔戈。 江扉又看了旁边的贺阡一眼。 温暖的车厢里,贺阡正用手帕小心的擦拭着江扉被淋湿一点的书包,侧脸俊朗,神色柔和。 贺阡。 江扉往后靠着椅背,垂下了眼。 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他的患者的精神世界。 在时代高速发展的未来时代,通过使用高科技的手段使医生和患者在脑海中的虚拟世界中进行一对一治疗,从而治愈患者的精神疾病,这已经是很成熟的一种技术了。 而江扉就是其中一名精神科医生。 现在他身处的就是一名多重人格患者的精神世界,他需要做的,是在每个世界内分辨出患者的主人格,并消融其它的副人格。 在进入这次的世界之前已经出现过几个世界了,而江扉发觉,患者的主副人格拥有的同样特质是—— 他们都很喜欢自己。 尽管这让江扉在某些时刻感到很困扰,可不得不说,这也是能最快寻找出主副人格的有效方法。 凡是接近他的,并表现出足够的喜爱之情的人,都有可能是患者的分裂人格之一。 江扉再次在心里记下嫌疑对象的名字。 贺阡,乔戈。 第2章 三好学生02 贺阡的家在距离学校半小时车程的别墅区,偏欧式的装潢金碧辉煌,华美贵气。 贺阡的养父母都是开公司的生意人,平时不经常回家,今天也是如此,在贺阡回家后给他打电话叮嘱了一番,得知江扉也过来后还温和的对他说了几句话。 之前江扉来过几次,他们都知道这是贺阡最好的朋友,连佣人也了解了他的饮食习惯和口味。 江扉站在坐机旁接电话,听着那边的贺阡养母关切的询问。 他这时会显得格外听话,状态很放松,连脸上都会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还没脱下来的校服外套是贺阡的,宽宽大大的裹在他身上,衬得伸出来的一截颈子又白又细,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润泽的光,让人忍不住要伸手去碰一碰那点温热。 贺阡也的确失神的伸出了手,在触到之前,江扉下意识偏头看向他,微微蹙起眉,声音停了下来。 俊秀的一张脸浮出些许诧异,还有着藏不住的警觉。 于是贺阡的手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的肩上,将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然后笑着指了指,压低声音解释说。 “外套淋了点雨,我让佣人洗一洗。” 江扉点了点头。 挂断电话,他们在餐厅吃晚饭,然后回到房间里一起写作业。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听起来气势汹汹十分可怕。 不过别墅的窗户隔音很好,房间内温暖寂静,他们坐在书桌前各自写作业,偶尔低声商量着解题思路。 佣人送上来的热牛奶放在旁边,贺阡怕凉了,催了江扉好几次,让他趁热喝。 他自己的早就一口喝完了,不过江扉不喜欢喝纯牛奶,磨磨蹭蹭的总是拖延着。 又被推着牛奶杯到了面前,他才只好放下笔,慢吞吞的托起了杯身。 他还没写完作业,于是边小口喝着,边分心去看桌上的练习册。 之前他第一次来了之后,贺阡就让人备下了相应尺码的睡衣,是他亲自选的很衬肤色的深灰色。 江扉在晚饭后冲了澡,擦干的头发变得蓬松柔软,鸦黑的发尾堆在后颈,有几根微微翘了起来,显得比平时安静的状态多了一分活泼与可爱。 远处的窗子是阴沉沉的,近处的台灯却是柔黄的,将他也圈进了这份触手可得的安逸里。 贺阡看他看的出神,忽然想起来几年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们睡在大通铺,床板又冷又硬,被子干巴巴的。 下雨天的时候屋子更冷了,他紧紧拉着江扉的手,偷偷把被子往他身上堆,使劲蜷缩着从彼此身上汲取温暖。 那个时候他想,如果能住进再也不会担心下雨天的房子里,就好了。 就像现在这样。 江扉喝完了牛奶,将空杯子放在桌上,轻微的声响唤醒了贺阡。 他的目光逐渐聚拢,凝在江扉身上,沉沉浮浮。 看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说。 “小扉,高中毕业后爸妈要送我回国留学,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很轻的询问声充满了殷殷的期盼,贺阡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唇角带着暖融融的笑意,神色无比真诚,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希望江扉会答应。 江扉怔住,迟疑了半晌,才摇摇头。 “我不去。” 他的养父母都是工薪阶层,根本支付不起留学的费用,不过他也知道,贺阡的意思是会包揽他出国及上学的所有钱,只需要他答应。 但他并不想出国。 就算他怀疑贺阡是这个世界的人格之一,也不会为此追到完全陌生的国外去。 况且,如果贺阡真的是,那么他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 被拒绝的贺阡凝滞了几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很低落。 几秒后,他勉强扬起笑容,安慰自己似的含糊开口,仿佛这样就能当刚才的回答不作数。 “算了,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到时候再说吧。” 没等江扉再说别的,他生怕又听到斩钉截铁的回绝,立刻将话题转到了作业上。 而江扉看了他一眼,同样没再提起这件事。 晚上他们一块儿睡在了贺阡的卧室里。 床很大,屋顶有扇小天窗,以前贺阡躺在这里的时候能看到漂亮的星星,可今晚只有黑压压的云层迎面压下,心里也被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翻了个身,按按钮将天窗关了,然后在黑暗里沉默的盯着江扉背对着他侧睡的背影。 小心翼翼抬起的手在虚空中刻画着江扉的身形,似乎很想亲近,又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他恋恋不舍的收回了动作。 第二天,雨过天晴。 贺阡平时只在学校上重要的主课,其余时间都是在家里上家教课,所以这天早上他没去学校,让司机送江扉到了学校门口。 一夜的冷霜被日光融化了,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江扉跟着人群移动,忽然书包一紧。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乔戈出现,食指勾住了自己的书包带子。 乔戈长的很高,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又因为篮球队队长的身份与帅气的相貌,引的周围的学生不禁都看了过来,尤其是女生。 江扉转不过身,只好不太高兴的伸手去拨他的手,提醒道。 “快上课了,我得去教室了。” 乔戈单肩挎着书包,校服外套拢成一条搭在肩上,单手插着兜,看起来落拓不羁,又带着漫不经心的帅气。 闻言,他依然没松手,而是把自己的书包扔到了江扉怀里,昂了昂下巴,语气随意。 “书包里有椰蓉酥,你拿走。” 江扉下意识抱住书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才拉开书包拉链。 里面除了篮球和水杯,就是用袋子装起来的椰蓉酥。 乔戈见他拿了,才放开他的书包带,自己拎回书包,拉上拉链又挎在肩上,懒懒的说。 “上午放学了,来篮球馆找我。” 说完,他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看方向并不是教室,而是学校的篮球馆。 自从江扉第一次见到他起,他就一直待在篮球馆。 不过似乎他的家里本来就想培养他当体育生,而他带领的篮球队又拿过省级的奖项,前途无量,所以学校也不再管,任由他把篮球馆泡成了第二个家。 于是,他和学校的体育老师混的很熟,所以当江扉班级的体育老师有事没来时,直接让乔戈教的他们。 那节课是投篮测评,及格了才被放走。 乔戈带他们练了半节课,下课后只有江扉还没达到目标。 篮球馆是篮球队的专用场所,学生们上体育课则在室外的操场。 那天天气很热,江扉气喘吁吁的快没力气了,弯着身,撑着膝盖喘气,热汗从每个毛孔源源不断的冒出来,头发和整张脸都湿透了,白皙的脸上泛着润泽的红。 潮汗漫过眼,咸的发痒,他忍不住用手背揉着眼,忽然听到整节课都不耐烦的乔戈迟疑的说。 “喂——你别哭啊,我又没骂你。” 手背上也都是黏黏的汗液,江扉一时睁不开眼,收回手。 他胡乱抓了上衣下摆擦了擦眼,才睁开眼看向乔戈,有些纳闷。 “我没哭。” 他的皮肤很白,便衬得眼瞳愈加乌黑,在炎热到令人烦躁的夏日里如同一汪水盈盈的甘泉,湿软又沉静。 刚才擦的有些有力,眼角微微泛红,看起来像是哭红的,但也只是看起来。 乔戈像第一次看清楚他似的,足足怔了好一会儿。 下课铃声响起,躲在各处阴凉休息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往教室的方向走。 乔戈瞥了一眼江扉被晒红的手臂,皱起了眉,手上的笔在他的名字后面写了个及格的篮球数,然后继续看着他,沉默几秒后才说。 “我先给你算及格了,不过你知道你还不行,放学了来篮球馆找我课后辅导,省得下节课体育老师说我包庇。” 他说话的语气总是懒洋洋的,轻易就会生出厌烦的不耐,给人一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感觉。 却也因此,无论说了什么都显得十分自然。 江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了“谢谢”,又承诺了会准时到达,才转身。 乔戈立在原地,看着他将操场上被遗落的几个篮球捡起来,抱回了篮球筐里,然后一边擦汗一边快步回教室。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瘦削身影如同一帧被阳光宠爱的剪影,轮廓边缘染着细碎的金光,而他带着光晕,逐渐远去。 等人影消失后,乔戈低下头,又看了看名单册上的名字。 圆珠笔的笔尖在“江扉”这两个字上,很轻的戳了戳。 放学后,江扉果然按时到达。 他投篮的技术很差,乔戈在远处的椅子上坐着,百无聊赖的重复着简简单单的要点,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拧着眉头上去给他做示范。 课后辅导持续了一个小时,江扉总算能勉强达到及格数。 离开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体育馆。 乔戈背对着他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一只手无聊而娴熟的转着篮球,另一只手抓着书包里带过来的面包,一口一口咬着吃。 背影高而瘦,像颀长的树,跨栏背心显现出来的肩颈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 江扉想了想,折返回去,站在他面前,犹豫的问。 “谢谢你的课后辅导,我请你吃晚饭吧?”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呈现出一股油画般的灰蓝色,透过体育馆座位高处的玻璃窗映了进来。 江扉规规矩矩的背着书包,由于姿势的缘故稍微垂着眼看他。 青涩的面容还没有完全张开,沉静又俊秀,少了同龄人咋咋呼呼惹人厌烦的幼稚。 神色平和,也看不出任何的别有所图,仿佛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还个人情。 乔戈掀起眼皮看他,嚼着面包没说话,神色古怪又意外。 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半晌后,他咽下面包。 篮球掉在地上,发出有规律的沉闷声响,回荡在偌大的体育馆。 乔戈随意的应答声从寂静的缝隙钻出来。 “好啊。” 那天他们去学校门口吃了牛肉板面,然后分别。 之后江扉只在上体育课的时候见过他几次,远远的看见他在打篮球。 他不知道乔戈是怎么想的,可能是那晚过后就将自己划分成了朋友,无意间看到他了,竟然走了过来。 有时候是说几句话,有时候让他帮忙买瓶水,有时候把校服外套扔给他,托他拿一下,江扉只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等他打完篮球了再还给他。 按说乔戈这样的风云人物是不会留意到自己的,却反而会主动走近,并且越来越熟稔。 正是这样的奇怪举动与近乎偏爱的待遇,才会让江扉怀疑他是世界的人格。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他也没避开。 通常,他都是在体育课见到乔戈的,贺阡又不来学校上体育课,所以并不知道他和乔戈认识,昨天下雨时遇见乔戈才会那般不客气。 但见乔戈没在贺阡面前主动和自己打招呼,江扉就也没解释。 第3章 三好学生03 踩着上课铃声回教室,上完了早自习,江扉从书包里摸出来乔戈给的椰蓉酥。 最下面的标签日期是今天的,非常新鲜,也就是说乔戈刚才是从蛋糕店过来的。 学校门口的那条街上有一家蛋糕店,乔戈整天忙着打篮球,为了节省时间,通常都会用面包充饥。 之前江扉陪他去的时候买过椰蓉酥,酥酥甜甜的味道他很喜欢。 没想到乔戈没说什么,倒是记住了。 江扉拿了一块,慢慢的嚼着,忽然想起来刚才打开乔戈书包的时候,没看到面包。 早自习和正式上课之间的休息时间稍微长一些,江扉将最后一口椰蓉酥咽下,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迟疑了一下,然后飞快的将带子系好,抱在怀里就快步走了出去。 教学楼和体育馆之间隔着其它年级的教学楼,江扉跑到体育馆里面,看到篮球队的人还在热身。 乔戈站在最前面,和负责训练的专业教练说着什么。 篮球队的队员们见过乔戈和江扉说话,以为他们是朋友,有人眼见的看到江扉了,似乎叫了乔戈一声。 乔戈回过头,看到江扉后有些意外,怔忪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他又回头和教练说了几句,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篮球队的队服是黑色的无袖背心和短裤,乔戈露在外面的皮肤精壮有力,沾着很薄的一层汗珠,闪闪发光。 他的个子高,四肢匀称颀长,大步走过来的时候显得腿又长又直。 脸上一贯的散漫在进入训练的状态后就消失了,也许是因为神色很认真,导致他钉过来的目光也比以往的深许多。 走到江扉面前,他扬了扬眉,看了几秒才问。 “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找我了,有事?” 江扉刚才跑的急,还在急喘着,把手上的椰蓉酥塞给他后,尽力平复呼吸说。 “我早上见你书包里没有面包,你应该没吃早饭吧,吃点这个先垫一垫。” 乔戈的目光往下移,落在他拎着的椰蓉酥上,见里面少了一块,皱起的眉才不易觉察的舒展开。 他没接,只说。 “这是买给你的,我不爱甜的。” 顿了顿,他偏过视线,避开了江扉的目光,解释般的补充说。 “今天蛋糕店没有我常吃的那种面包,就没买,顺手给你拿了一包这个。你回去慢慢吃吧,我不饿。” 江扉迟疑了片刻,看着他侧过脸时愈加清晰的下颌角,只好说。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那我早点买了午饭过来找你吧。” “不用。” 乔戈又看向了他,说。 “我叫你中午过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个,家里这两天换了新厨子,做的糖醋排骨味道不错,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中午会有人送过来的,所以你不用买午饭。” 平白无故送他椰蓉酥,又邀请他吃自家厨子做的菜,这样自如的态度也未免过于亲昵了。 江扉顿了顿,视线越过他,望到他身后的场馆内正在热身的篮球队队员们。 仅仅是不过数次的见面,他就能看出来乔戈在篮球队的队长身份很特别。 天才的技术与满身的盛名让他的这个队长实至名归,没有一名队员不服气,可正是因为如此的高度,队员们对他的情绪很微妙,将他放在了高处敬畏,并不敢接近他。 而乔戈的性格又不是那种会主动维持感情的人,所以江扉和他相处几次后就发现了。 他没有朋友。 无论是客观分析还是出自私心,他现在对江扉的亲近是对江扉很有益的。 于是江扉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应下声,抱着椰蓉酥又原路返回。 乔戈看体育馆的门被关住了,才低下头,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更轻松了一些。 真奇怪,刚才他居然会紧张江扉不肯答应。 而听到江扉的回应后,奇怪的人又变成了他自己。 心口处涌出的雀跃实在难以忽视,和难得的晴天一样,令人不禁扬起唇角。 上午放学后,江扉按照约定来到了体育馆,不过这里的中午也会有人练习,所以乔戈带着他出去了。 学校里和附近都没有适合安静待着的地方,江扉看着乔戈往校门外走,怕下午迟到,忍不住问。 “下午两点就要上课了,我们去哪儿?” “放心,就在学校附近,不会耽误你上课的。” 今天的阳光很好,从一夜的雨水里长出来的日光更是明媚灿烂,乔戈比他高,并肩同行时挡住了射过来的光线,使他成了逆光的美好剪影,笑起来的模样也出奇的令人失神。 他伸出手,貌似无意的揉了一下江扉的头。 很快,垂下的手肘顺势搭住了他的肩头,没放什么力量,但靠的更近了。 刚才懒洋洋说出来的话也浸满了白日的融光,听起来竟然又几分温柔。 江扉没说话,看着他堂而皇之的从口袋里掏出学校禁止携带的手机,似乎发了询问地址的短信,然后看了几秒屏幕,又随手塞进了兜里。 他带着江扉从学校门口的街道走过,在即将到达下一个十字路口的地方,拐弯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车门拉开时,江扉还没反应过来,错愕的看着他弯身钻进了后座。 乔戈见他迟疑的没动,又起身来拉他,似乎猜到他心里的疑惑,直接笑出了声。 “这是我家的车,你怕什么,怕被拐吗?” 他难得笑的这么开怀,眼睛都眯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帅气的令人怦然心动。 和平时总是漫不经心的姿态相比,简直就像是每个女生梦中的少年模样。 江扉回过神,被他拉着钻进了车里。 后座的空间很大,座位是面对面的两排。 乔戈坐下后按动按钮,中间升起了一个小桌子,然后他将旁边放置的保温箱里的东西一样样端了出来。 颗粒分明的香米饭,色香味全的糖醋排骨,清淡营养的炒油麦,还有新鲜的饭后甜点和水果沙拉,简直比食堂的最高配置还要丰富。 江扉接过筷子,见他已经自如的低着头吃米饭了,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他们吃的很安静,只听得到细微咀嚼的声音。 乔戈一向吃的很快,放下筷子后往后一靠,手臂搭在座椅上,歪着头休息。 他看着对面的江扉,目光放得很淡,没给江扉带来任何施压感。 如同一缕日光在无声无息的逡巡笼罩,然后试探的,不动声色的贴近了。 第4章 三好学生04 瞥见江扉放慢了吃饭的动作,乔戈问。 “好吃吗?” 江扉点点头,诚实的回答。 “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醋排骨。” 为了体现可信度,他还笑了一下,抿起来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眼睛的弧度也变的愈加柔和。 乌黑的眼瞳专注的望了过来,安安静静的,却如同闷雷砸在乔戈的心里。 乔戈看着他,静默了几秒,指节不自觉蜷起。 而后,他语气散漫的说。 “那就好,这些甜食都是厨子一块儿准备的,我不爱吃,你都吃了吧。” 江扉为难的看着散发着香味的甜点,犹豫道。 “可我吃不下了。” “那一会儿再吃吧,反正还没上课。” 乔戈给他示范如何将座椅调平成一张单人休息的小床,江扉照做,和他一样躺下来午休。 他习惯侧躺,背对着乔戈一会儿后觉得有些不太好,又翻过了身,刚好撞到乔戈望过来的视线。 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乔戈的脸上掠过一瞬的狼狈,专注的目光也晃了晃,像要迅速的移开。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继续注视着江扉,率先发问。 “昨天你和贺阡一块回家的?你们认识?” “我们以前认识,不过你也认识他?” 江扉对此感到有些意外,同时,他也很好奇,世界里的人格之间有没有特殊的联系,是否存有现实世界的记忆,或者是否清楚彼此的身份。 听到他诧异的询问,乔戈很快的回答说。 “不认识,不过圈子就那么大,我听过他爸妈收养他的事。” 顿了顿,他盯着江扉,语气不明。 “你们关系很好吧,但他们这种人都是要出国念大学的。” “我知道。” 江扉想了想,说。 “你学篮球的话,迟早也是要出国的吧。” 国内的篮球名声和技术都比不上国外,如果乔戈要专心于此的话,一定会去国外继续学习的。 乔戈怔了怔,不吭声。 过了片刻,他换了姿势,枕着手臂仰面躺着,似乎困倦了,闭上眼,用鼻音恩了一声充当回答。 氛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江扉迟疑的看着他轮廓鲜明的侧脸线条,蹙起眉,忍不住问。 “昨天的雨下得那么大,你怎么不打伞?没有生病吗?” 话音刚落,乔戈的眼皮就颤了颤,似乎按捺不住的要睁开,但忍住了。 唇边的笑意莫名的泛滥,懒洋洋的嗓音带了点惺忪的沙哑,语调却无疑是上扬的。 “我身体好得很,不用担心,权当是露天冲了个澡。” 突如其来的关心像被灌了一袋跳跳糖,闷在心窝噼里啪啦的上蹿下跳,酥酥麻麻的电流在心**错震颤,撞击着血液,产生了令乔戈束手无措的,微妙的甜蜜。 他紧紧闭着眼,偏过头,埋进背对江扉的方向,挡住了脸上的神色。 几秒后,他声音很低的说。 “下午还要上课,你先睡会儿吧,我会叫你的。” 他听到江扉应了一声,声息便安静了。 一分一秒都被拉扯的无限漫长,乔戈口干舌燥,心不在焉。 半晌后,他才做贼般的貌似无意回过头,窥过去,看到江扉侧卧蜷缩着,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乔戈一动不动的看了他很久,瞥到车里的表指向一点半的时候,他轻手轻脚的坐起来,无声起身,绕过小桌子,半蹲在了江扉那一侧的靠椅旁。 这样的高度使他和江扉离的很近,他的下颌几乎碰到了鸦黑柔顺的头发。 视线之内,是江扉白皙的侧脸,眼睫毛卷翘又纤长,垂下来看着很温顺。 这样干净俊秀,甚至算漂亮的相貌在校园里的确是引人注目的,但乔戈家世不凡,他自小就见过不少相貌与气质出众的上层名媛少爷们,早该对此免疫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江扉的第一眼,他就感觉整颗心都被击中了。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像是一旦留意到江扉,整个世界都没了光,只有他是亮着的。 而眼见着江扉离开视线,那份惊鸿一瞥的余韵却如同狂潮卷覆,久久无法停歇。 乔戈不相信自己会对谁一见钟情,尤其是男生。 可他无法否认,他有着天然亲近江扉的本能。 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司机特意开了家里最宽敞的车过来,空间很足,因此一般是在课桌上趴着午休的江扉今天睡得很熟,竟也没察觉到乔戈默不作声的靠近。 他微微耸着肩,如同寻求庇护般蜷着身体,浅色的校服凸显出肩胛骨的单薄线条,看起来安静,又惹人怜爱。 他的皮肤很白,就算被晒过也只是会泛红,很快又白回来了,像莹润鲜嫩的果肉,温热动人。 乔戈看了他很久,才缓缓抬起手。 由于经常打篮球,长着茧子的粗糙指节比一般人要宽。 他不敢碰江扉的面颊,只敢垂手,触碰到发丝时,犹如在捧着一件珍惜的易碎品,久久都不敢用力。 鸦黑的头发从指缝间滑落,仿佛什么东西也从心上流下去了一样,是一种捉不住的流失感。 乔戈垂眼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又挑起几根发丝,看着它们同样逃出了掌心。 重复了几次一模一样的奇怪动作后,他瞥了眼表,手掌微微合拢,搭在江扉的肩头,轻轻晃了晃,一边低声叫醒他。 “江扉,快上课了。” 他的声音放的很低,近乎柔和。 江扉在这样耐心的呼唤下惺忪的睁开眼,揉着眼,坐了起来。 乔戈及时收回了手,依然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看向他,语气如常。 “准备回教室吧,甜点不新鲜,别吃了,下次我再给你带新的。” “哦,好。” 还没睡醒的江扉似乎还没听清,就下意识点着头。 他捂着嘴,打小小的哈欠,眼角洇出一点湿意,迷迷糊糊的模样看起来有些不清醒的可爱。 乔戈的心里跟揣了一只小猫儿似的,缓慢的涨出无尽的柔软,要用力绷紧下颌的线条,才能不让过分泄露的怜爱神情被觉察。 等江扉收拾好了,他们下车。 骤然倾袭的午后阳光驱散了封闭空间的静谧,嘈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乔戈站在原地,却觉得心情与来时不一样了,沉甸甸的,又起起伏伏的。 他和江扉在校门口分别,一个去教室,一个去体育馆。 还没有上课,学生们陆陆续续的从门口穿行而来。 江扉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叫了乔戈一声。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认真的说。 “谢谢你的椰蓉酥和午饭,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有人从他们之间的缝隙走过,短暂的遮住了江扉的面容,乔戈不由自主的走上前,缩短距离,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很快的笑了一下,语气难得正经。 “不用请我吃饭了,送我一个生日礼物吧。” “生日礼物?” 江扉一怔。 乔戈恩了一声,轻描淡写的说。 “下个月的七号是我生日,我想要生日礼物。” 江扉只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承诺道。 “好。” 第5章 三好学生05 高二的六月份即将迎来期末考,学习氛围日益浓厚。 放学后,江扉要去书店买老师建议的课外书,贺阡陪他一起。 书店里都是同样穿着校服的学生,同校的,或是附近其它学校的,即将到来的高考给了高一和高二同样的压迫感,青涩稚嫩的脸上全都是绷起来的紧张。 尽管重来一次回到了高中时代,江扉却也没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他只挑了自己最薄弱的理综辅导书,贺阡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本书一本书的帮他翻看着分析哪个更好。 他们两人的成绩都很好,贺阡要更拔尖一些,几乎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 旁边有认出来的学生趁机偷听,捡宝似的把贺阡选定的那本辅导书拿了同款的。 贺阡没在意,拉着江扉的衣袖去结账,被江扉先掏出钱给了营业员。 他一怔,皱着眉把自己手上的钱递过去,强调说。 “我来...” “贺阡。” 江扉打断了他,蹙起了眉头,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是显而易见的不高兴,还夹杂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无奈。 他按下了贺阡的手,接过营业员找的零钱,然后自己把辅导书放到了塑料袋里。 贺阡没说话,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动作。 走出书店,贺阡的表情还有些凝固,攥着钱的手掌用力到发麻,几乎要将薄薄的纸片揉碎了。 心口发涩,闷闷的被堵住了,无法畅快的呼吸。 从重逢的那天起,江扉就又成了他记忆里那个需要保护的安安静静的瘦弱弟弟,贺阡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他,护着他,让他再也不受苦。 现在他是富贵人家的养子了,所以他能给得起。 可江扉不要。 每一次他试图分享,甚至全部送出的时候,江扉都拒绝了。 他住的老房子又旧又破,走廊的灯坏了,热水器也不好用,贺阡说过很多次让他住到自己家里,都没有说服成功,他们甚至为此吵了一架。 贺阡无法形容自己的心理。 从儿时起,他就把自己当成了体贴可靠的大哥哥,而江扉是依附于他的可怜弟弟,或者像他最喜欢的,也是唯一喜欢的小动物。 贺阡对他有着难以言喻的占有欲,理所当然的想把这个人紧紧拉住了,护在身后。 可随着被收养和长大,他逐渐意识到江扉已经走远了。 就算现在他们每天都能见面,是最亲密的朋友,可贺阡依然感觉远远不够。 他愿意无条件的付出所有,那么江扉也该乖乖的接受,和他住在一起,和他一起出国留学。 他们是形影不离的,相依为命的,比亲人还要亲密的存在。 但是,似乎只有他是这样想的。 江扉回头,见他脸色难看的立在书店门口没有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眉眼间隆出无法掩饰的躁戾,可神情是伤心的。 他把贺阡拉到了一边,不妨碍其他人的进出,然后看着贺阡,不知道第多少次说出重复的话。 “贺阡,我自己买的书,当然要自己花钱了,你不需要给我买。” 贺阡抿了抿唇,微微湿润的眼眸有些受伤,向来温柔的语气此刻固执的近乎偏执。 “可是我想给你买。” 在福利院的时候江扉就能感觉到贺阡非常喜欢自己,和对待其他年纪更小的孩子不同,他似乎成了贺阡的私有物。 贺阡会把自己的苹果偷偷留给他当晚上的加餐,无论在哪里都会牵着他的手,确保他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那一种没由来的喜爱在特殊而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下,逐渐变得浓烈而扭曲。 甚至在贺阡被领养的前一天晚上,他想带着江扉逃走。 “小扉,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明明和他同龄,贺阡的哽咽却充满了信誓旦旦的执拗。 现在,他们的身份变得天差地别。 一个是生活拮据的被遗弃的多余养子,一个是等待着继承万贯家产的阔少爷。 于是那份给予变得更加理所当然,贺阡给予的沉甸甸的东西堆在江扉的身上,把他的周围都堵死,只余下贺阡伸过来的手。 江扉很清楚他这种心理,所以,他必须拒绝。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贺阡。 “贺阡,我们是朋友,我不是你弟弟,你不需要这样一味的付出,真的不需要。” 贺阡有些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掐紧,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小扉,这是我自愿的,你为什么不肯接受?小时候我发誓会保护你,现在也是一样的。” 因为情绪激动,他说话的语速很快,温柔俊朗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目光渴盼,语气卑微的恳求着,可步步逼近的动作满是侵略性。 “我们好不容易离开福利院了,现在我能养得起你了,你和我一起出国留学好不好?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温和守礼的外表下,贺阡在心底有着界限分明的一套原则。 他对所有的福利院小孩都温声细语的,等同看待,也就意味着,他对任何人都不在意。 甜甜喊着他哥哥的,哭着闹着缠着自己陪他玩的,调皮捣蛋的,贺阡对他们都笑的很温柔,心里却近乎漠然。 其实他谁也不喜欢。 直到江扉来到了福利院。 他瘦瘦弱弱的,皮肤很白,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也不爱说话,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坐着。 可不知为何,贺阡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被吸引了。 他总偷偷的打量着江扉,像躲在暗中窥探着毫无防备的,宁静乖顺的,刚被扔进野蛮森林的天真小动物。 江扉没有和那些孩子一样主动过来找他,于是贺阡也赌气般的不肯理睬。 但他很快就看到有人跑上前,好奇的和江扉搭话。 江扉看了对方一眼,小声开了口,奶声奶气的,神情谨慎,但没有敌意。 那一瞬间,贺阡忽然有些不高兴。 他要所有小孩最看重自己,所以他不允许刚来的孩子认识的第一个人,不是自己。 他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走过去,不动声色的抢夺了江扉的目光。 如愿以偿的,江扉抬头看着他。 乌黑的眼瞳被水浸着似的,干净又漂亮,脸颊上还有鼓起来的肉,看起来软软滑滑的。 他不像寻常的孩子那样哭闹幼稚,也不是少年老成的早熟,他只是很安静的看着贺阡。 贺阡立刻就确定了,自己很喜欢他。 这种喜欢是年幼的飘零生命里突然窜出来的野火,一瞬燎原,将荒凉寂静的枯草地烧成了熊熊烈烈的火。 他从未得到过什么,拥有过什么,那时他却陡然冒出了无比陌生的念头,或者说,是怦然心动下的笃定目标。 他要成为江扉身边最亲近的人。 第6章 三好学生06 让对方变得无比依赖自己是贺阡很擅长的技能,他也的确做到了。 在福利院的那段时间里,他和江扉是关系最亲密的小伙伴。 他像一个哥哥保护着江扉,宠爱着他,那份独一无二的感情和他所设想的似乎有些不同,但那时的贺阡还无法理解。 随后的收养将他们割离。 他无数次想去找江扉,后来终于回去了,却得知江扉也被人收养了。 年幼的贺阡尚且不能独自去寻找失去踪迹的伙伴,他只能孤独的回到家里,在宽敞柔软的床上辗转难眠,焦灼的想着江扉会不会睡不好,收养他的父母对他好吗,会打他骂他吗,会给他煮好吃的饭吗。 贺阡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份过度的关怀有多失控,他只知道,在失去江扉的每一天里,他都很想他。 而也许是上天垂怜,他又不敢置信的和江扉遇见了。 失去过的东西一旦复得,贺阡自然要用成倍的力气去攥紧了。 只是江扉不愿意像以前依赖他,他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分的很清楚——朋友,充其量是儿时有过交集的好朋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是朋友呢。 贺阡明明把他当成了最重要的人,当成了自己最最喜欢的,唯一喜欢的人。 江扉也该是这样的,应该依旧只依赖他,拉着他的衣袖跟在身后,从不离开。 书店门口来往的学生纷纷朝对峙的他们投来了好奇或疑惑的目光,江扉看着贺阡。 对方死死盯着他的目光很不稳定,伤心、怨怒、恳求、眷恋,还隐隐有种脱离理智的可怕。 他蹙起眉,想和贺阡换一个地方聊天。 但脚步刚动了动,贺阡就已经反应很大的猝然逼近,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横过去搂住他的肩,将他整个人都用力勒在了怀里。 力道很大,江扉的骨头都被勒的发疼,手上拎着的袋子掉到了地上。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挣动不得,只好放低声音说。 “贺阡,你冷静一点,你抱疼我了。” 贺阡不松手,也丝毫不顾忌其他人的诧异视线。 他像以前因为喜爱而常常受不住力道,将幼小的江扉抱得快揉碎了似的,同样失控的收紧手臂。 已经变的宽大有力的手掌扼住江扉纤薄突出的脊背,那样脆弱的骨头就算再舒展,也还是能被他牢牢锢住。 奇异的满足感充盈在心间,稍稍抚平了贺阡陡然溢出来的不安。 他微微弯着腰,下颌抵在江扉的肩窝,喃喃时,嘴唇能碰到江扉的侧颈。 “小扉,你都不叫我哥哥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在福利院的生活了?” 那时候江扉乖乖软软的,被他牵着手,被他一口一口喂着削成小兔子的苹果,然后用乌黑的眼眸看着他,笑着叫他。 “哥哥。” 江扉也想起来了福利院的事。 来书店的学生很多,包括同校甚至同级的学生,都对于他们长久的滞留以及奇怪的拥抱感到很诧异,同行的还窃窃私语了起来。 他不想引人注目,于是微微张开唇,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 “我没忘....哥哥。” 贺阡的气息骤然急促了起来,受宠若惊的,连语无伦次的声音都满是欢喜。 他稍微松开了一些,还紧紧拉着江扉的手臂,用迫切的期待目光盯着他,笑容灿然的趁机说。 “你都还记得,那你答应我,答应和我一起出国留学,好不好?” 狂热的期冀如同巨石压覆,江扉在他的逼迫面前无处遁形,连抽离手臂都做不到。 他迟疑了好几秒,才蹙着眉,勉强松了口。 “我....我想想,你再让我想想。” 尽管没有确切的答复,但后退了一步的妥协已经让贺阡欣喜若狂了。 他止不住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看起来很高兴。 捡起地上装着辅导资料的塑料袋,他又伸手去拉江扉的衣袖,但江扉避开了,抿唇低着头。 贺阡也没生气,神色如常的温柔说。 “小扉,我们去喝奶茶吧,前面那家店刚出了新品,听说很好喝。” 江扉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在书店门口的那场争执如同从未发生过,他们买了奶茶,吃了街边香喷喷的烧烤,然后沿着街道慢慢的逛。 逛到一家饰品店的时候贺阡很感兴趣,江扉原本站在门口等他,无意间瞥进去,忽然看到什么,便也走了进去。 贺阡捧着挑选好的两只手表找到他时,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稀奇的问。 “你喜欢这个发带?” 说着,他就要将墙上挂着的黑红相间的发带拿下来。 江扉阻止了他,收回目光。 “我就是随便看看。” 他心不在焉的想着要送给乔戈的礼物,跟着贺阡走到门口,看他结完账了才发现他买了两只手表。 学校附近的这种杂货店里卖的手表都没有牌子,但是款式多样,又很便宜,所以很受学生的欢迎。 江扉看到他手上只有颜色不同的两块手表,怔了怔,小声问。 “你怎么买了这个?” 贺阡误会了,结完账了赶紧拉他出来,难为情的解释说。 “我知道这种手表不值钱,等我以后挣钱了,我一定会给你买很贵很漂亮的那种。” 现在他还是高中生,尽管养父母会给他零花钱,但他攒下来的钱还不够去专卖店里买太名贵的牌子。 况且贺阡也不太愿意用父母给的钱买,他想要用自己挣的钱给江扉花。 江扉摇摇头,躲着不想戴。 “我不是这个意思,教室里有表,用不着自己买手表,而且...” 而且贺阡拿的两只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情侣表。 他们本来就是同班的前后座,关系亲密,现在又戴着款式相同的表,实在是太怪异了。 贺阡挑选的时候也抱了这样的心思。 他毫不犹豫的想要证明自己和江扉与众不同的关系,就算是被误会成了微妙的关系,他却依然坦然,甚至是期望如此的。 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这世间的哪一种情感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兼容的。 只要对方是江扉,贺阡就不会产生任何的排斥。 他出神了一会儿,盯着江扉,竟尝到了几分甜蜜,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滞塞在胸口处徘徊不定的云雾也被驱散,他恍然大悟般的,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见江扉怎么都不肯戴,贺阡也没有发脾气,脸上带着纵容的笑。 他把一块表塞进口袋,拿着另一块给他戴,习惯的哄着说。 “那我不戴了,只有你戴,好不好?这是我挑了很久的,你就戴着吧。” 江扉被他缠的实在没了耐心,只好答应。 黑色的一圈表带缠着白瘦的手腕,锁扣扣到了最里面一颗,轻轻巧巧的。 江扉垂下手时,校服外套的宽大衣袖遮住了这只手表,这总算让他的眉头展开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记下了店名。 第7章 三好学生07 贺阡的父母这两天回家了,所以贺阡没办法让司机先送江扉回家,只好和他在路口分别。 天彻底黑了下来,路边的灯光璀璨明亮,夜风徐缓,吹拂着倒也不冷。 这里离家并不远,所以江扉是走路回去的。 养父母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把房子卖掉了,留给他住的是他们父母以前住的老房子,在一处老巷子里面。 年代久远,墙皮掉落,各种设施都已经老旧了,窄窄的巷弄连一辆汽车都过不来。 从巷口进来的路灯也早就坏掉了,微弱的橙黄光晕被稀释成了惨淡的白,撇出细细长长的一道浅影,江扉走到深处,便只能依靠随身携带的小手电筒来打光照路了。 他留意着坑坑洼洼的地面,轻车熟路的走到楼底时,手电筒的光亮里突然窜过一道黑影。 江扉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才听到同样受惊的,细细弱弱的喵喵声。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不记得附近有谁养过猫。 握在掌心里的手电筒定了定,然后缓慢的朝着刚才发出叫声的角落里试探的犹疑,怕强光会吓坏猫,仅仅用黯淡的光晕在寻找着小猫的踪迹。 明亮的光如同张牙舞爪的野兽般一寸寸捕捉,小猫慌慌张张的又叫了几声,似乎想跑。 江扉的余光瞥见藏在阴影里的小黑图忽然动了起来,像是分辨不清方向了,竟跌跌撞撞的朝着自己奔来。 他怔了怔,下意识弯下身,抓住了那一团跑的并不快的黑影。 掌心是一片柔软,皮毛温热,骨骼细幼,正在江扉的手里拼命挣扎着,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折断这只小可怜的身体。 江扉见它实在紧张,连忙关了手电筒的光,随手塞进兜里,再放下一手拎着的塑料袋。 他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小猫簌簌发抖的身体,一边放软了声音安抚。 “乖,不怕啊。” 笨拙的抚弄与耐心的柔声逐渐降低了小猫的警惕心,它发抖的频率慢了下来,无意识的蹭了蹭江扉的掌心后,又惊慌的往后退了退,蜷缩成一个不安的小团子喵喵叫着。 江扉刚才抚摸它的时候摸到了它脖子上的项圈,就知道它是有主的。 可能是这里有人新养的,也可能是走丢的,但无论如何,主人应该会很快找过来的。 江扉犹豫了一下,捡起袋子,站起身。 塑料的咯吱咯吱声响又让小猫如临大敌,黑影飞快的转身跑去,不知道钻到了哪个角落里偷偷躲着。 江扉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也没想把有主的小猫捡走,于是摸索着朝楼梯口走去,上了半层楼才又摸出来手电筒打开光。 他家住在顶楼,五楼。 这栋楼里的邻居他只见过几个,另外的似乎是没人住的废弃房屋,比如他对面的邻居。 不过这样也挺好,很清净。 江扉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伸手摸着墙上的开关。 咔哒一声,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刚开始他住在这里的时候,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散发着一股尘土的霉味,灯也是昏黄模糊的。 江扉自己换了灯泡,慢慢收拾了几天,才渐渐整理出干净的模样。 他把塑料袋放到玄关上,弯身要去换鞋的时候才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在楼下莫名出现的小猫跟了上来,咬着他的裤脚,正惊疑的左顾右盼着。 是只花色很杂的奶牛猫,大概只有几个月大,看起来很瘦,但不是流浪街头的那种干瘦,而是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幼瘦。 它的脖子上也的确系着个项圈,还悬着个金黄色的小铃铛。 江扉弯下身,仔细看,才发现铃铛里没有芯,怪不得他刚才都没察觉到小猫跟着自己上来了。 似乎是刚才在楼下的温柔对待让小猫对他产生了几分信任,此时被触碰也乖乖的仰着头,黄色的眼睛像圆溜溜的琥珀,懵懵懂懂的望着江扉,看起来有些可怜。 江扉叹了口气,苦恼的低声说。 “你怎么跟着我回来了,要是你的主人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呢。” 他说着,抬手打开门,露出一条窄缝,然后用手背把小猫拱了出去,温声劝着。 “乖,你还是下楼等主人吧,不要随便跟人乱走了。” 小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关在了外面。 江扉静静听了一会儿,听到小猫不知所措的挠了几下门,就不再挠了,但似乎也没走,时不时发出几声无助的喵叫声。 江扉对养猫这件事完全不懂,也拿不准该怎么办。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理会,拎着袋子回到房间里,换了衣服后打算开始写作业。 门关上,就听不到那细微的声响了。 他写了两道选择题,放下笔,走到客厅拉开窗户往下看。 这里正好能看到他回家的那一条巷道,黑黝黝的,静谧无声。 叹了一口气,他没关窗,打开了家门。 果然,那只找不到主人的小猫还蔫头蔫脑的蹲在门口。 门里的光照亮了走廊的暗色,小猫踌躇的站起来,似乎想进来,可怕他还会赶自己出去似的,就只眼巴巴的仰头望着,可怜的喵了一声。 江扉的眉头微蹙,和它对视了几秒。 然后他认输的弯下身,把它拢进掌心里,关住了门。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算好,以前他经常能听到楼下或是对面的楼里吵架做饭的声音,清晰的直往耳朵里钻,也不会错过楼下小巷有人经过或是说话的声响。 所以他决定在听到小猫的主人回来寻找他之前,先帮忙照看一会儿。 小猫在客厅的光亮下无处遁形,直往他掌心里躲,用小脑袋蹭着他的掌心。 江扉空出一只手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把它裹在里面,放在桌子上后又去厨房里找东西给他吃,但他没有养猫经验,一时犯了愁,不知道该喂点什么比较好。 生活窘迫,他也没有手机可以上网查询。 正犹豫着,喵叫声由远及近。 江扉低头,看到裹着毛巾的小猫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厨房跑来。 现在看清楚了,他才发现这只猫的腿有问题,似乎有一只瘸了,怪不得跑起来不快。 江扉蹲下身,把裹在它身上蒙住视线的毛巾稍微往上掀了掀,然后把黏人的小猫抱在了怀里。 小猫的爪子扒着他的衣领,依赖的蹭着他的胸口,似乎也不饿,只是想寻求温暖的庇护。 于是江扉抱着小猫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江扉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摩托引擎的声响,越来越近,停在楼下。 有人了上楼,沉而缓的脚步声听起来不是这栋楼里最常见的老人幼童,这让江扉不禁有些惊奇。 更让他惊奇的是,那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对门,开了门后进去了。 邻居? 江扉还没回过神,怀里的小猫忽然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迫不及待的跑到门口,殷殷的用爪子挠着门,仿佛很想出去。 与此同时,对门的门又开了,脚步声变得凌乱起来,三两步就跨下了楼梯。 江扉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刻起身过去打开门,探身出去,及时叫住了打算下楼的邻居。 “请问是您家的猫走丢了吗?” 小猫早就在开门的瞬间窜了出去,一节一节跳下台阶,连喵叫声都雀跃了起来。 走廊没有灯,江扉只能看到一道高瘦的人影站在楼梯上,脚步停住,微微仰着头看向自己,没说话。 随后,对方走了上来。 屋子里面的灯光逐渐照亮了对方的身形和面容,江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名突然出现的新邻居是个不修边幅的青年,戴着一副框架眼镜,挡住了眼,头发比较长,乱糟糟的没怎么打理,在脑后随手扎了个揪,下巴冒着长出一点的青色胡茬。 但并不像很多天没洗过澡的样子,起码气味很干净。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休闲服,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气质沉淀着过早历经世事的稳重和沉郁。 小猫已经乖乖的跳进了他的掌心,高兴的蹭来蹭去,还扭头朝着江扉软绵绵的喵喵叫着。 江扉一怔,在对方开口前先解释说。 “您的猫在楼下跟着我上来了,我见它找不到主人,就先带回家了,没有乱喂东西。” 对方隔着厚厚的镜框看着他,恩了一声。 只是从鼻音发出来的简短音节,就已经让江扉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而对方的鼻翼微动,似乎静静的嗅了嗅,平淡出声。 “你身上有烤鱼味,小东西很喜欢。” 磁性低沉的,完全成熟的声音如同电流传进耳朵里,江扉的半边身体都麻了。 果然,他的声音...... 实在太好听了。 江扉无意识的沉浸在余韵里,很快又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东西”指的就是小猫,而他说的这句话,是在解释小猫为什么会黏着自己回家。 他想起来晚上和贺阡在外面吃晚饭的时候,的确吃了一份烤鱼。 突然的静寂在初次见面的陌生氛围里变得有些尴尬,不过既然对方是自己的邻居,怎么说都要客套一下。 江扉犹豫了一下,主动说。 “你好,我叫江扉。” “我叫向子默,这次谢了。” 说完,向子默抱着小猫,转身开了门,回去了。 刚才回家后亮着的灯光昏黄黯淡,没关,映出屋子里还没有拆开防尘罩的老家具。 向子默揉了揉小猫,然后拎着它走到客厅,给它倒猫粮和水。 蹲着看小猫狼吞虎咽,他轻哼了一声,指节刮了刮小猫的脑袋,低低的训斥声里含着点宠溺的笑意。 “小东西,以后趁我不在就乱跑,也别随便跟人回家,知道了没?小心别人把你的皮剥了炖肉吃。” 说到这里,他就想起来了刚才看到的邻居。 是个青葱漂亮的少年,穿着干净柔软的睡衣,站在明亮的光线里惊讶的看着他。 天真,又毫无戒备,在某一方面来看,和他捡来的这只小猫倒挺像。 向子默又看了一会儿小猫,起身,拖拉着鞋走进了屋子,关上门的时候顺手拎起了靠在墙边的旧吉他。 他在桌前坐下,一边弹着弦,一边拿起笔,继续写潦草的曲谱和歌词。 小猫吃饱喝足后望了望紧闭的门,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他,于是自觉地跑到阳台边属于自己的小窝,安心的钻了进去。 第8章 三好学生08 第二天早晨江扉去学校的时候,下楼看见一辆很酷的深蓝色摩托车靠在楼道里。 他想起来昨晚从窗口听到的声音,多看了一眼摩托车,匆匆去上学了。 六月七号和八号是高考的时间,高一和高二放假。 贺阡本来是高二的学生,不过他的学习成绩优异,而且为了出国留学,已经向学校申请过了可以和高三一起参加今年高考。 在考试铃声响起的同时,江扉正坐在出租车上,按照乔戈给他的地址过去。 前几天放学的时候,乔戈找到了他,将地址写在了纸条上塞给他。 “我生日那天早上,你来这儿找我。” 江扉下了车,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建筑,一时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他走过去,按照乔戈那天一起告诉他的密码,按下密码锁。 咔哒一声,锁开了。 他打开门进去,才看到这里面居然是一间一览无余的篮球馆,空荡荡的,只有乔戈站在楼梯下的地面上投篮,准确无误的投进了篮筐后,篮球在地面上弹来弹去。 听到有人进来,他回过头。 他今天没有穿篮球队的队服,而是穿着私服,一件黑色的短袖和及膝的灰色短裤,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在额前垂着,温和的神色显得比平时要更平易近人。 他看着江扉,说。 “下来吧。” 江扉下了楼梯,朝他走了过去,迟疑的问。 “你今天不是生日吗?怎么会在这里?没有别人吗?” 乔戈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看着他走近,闻言,笑了一下说。 “家里在准备派对,中午之前我就回去了。” 江扉了然的点了点头,没问他为什么要单独和自己见面,也没问他为什么不邀请自己参加派对。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 他把手里拎的袋子递过去,说。 “生日快乐。” 纯色的袋子里有一个小盒子,一看就是学校附近的那种廉价物品,但包装的很用心。 乔戈接过来,看了一眼,问。 “我现在可以拆开吗?” 等江扉点头后,他掏出盒子,抵着胸口打开了。 盒子里面是一副黑红相间的发带和一只同色的护腕,都在边角用金线绣着小小的“乔”字,还附有一张写着“生日快乐”的生日贺卡,落款是江扉的名字。 江扉留意着他的神色,有些羞赧的笑着说。 “我在街上偶然看到,觉得应该很适合你,不过可能也会有很多人戴发带护腕,所以我拜托店家教我绣了你的姓。” 乔戈怔怔的看着那个“乔”字,喉口发涩,心间泛着烫意。 攥着坚硬盒子的指节一寸寸紧了,又怕弄出折痕,克制着隐秘的动容。 他低声说。 “谢谢。” 这是他收到过最不值钱的礼物,却也是真的为他挑选的,他最喜欢的礼物。 指腹摩挲着透明的包装袋,似乎想要拆开,但乔戈收紧了被汗浸湿的黏腻掌心,又小心的把盒子扣好,重新装到了袋子里。 他跑过去,把袋子放到了背包里,又回头看向江扉,笑的很开朗。 “今天上午陪我打篮球吧。” 江扉一怔,说。 “可是我不太会。” “没关系,我教你。” 江扉看着乔戈望过来的目光,比往常的漫不经心要更明亮,更专注,也更加柔和。 他静了静,回答说。 “好。” 这或许是一家私人篮球馆,因为一上午都没有其他人进来。 楼梯上的窗口映着窗外烟蓝色的天空,阳光照亮了空旷的场地,他们跳动的身影在日光间穿梭着,影子不断变换。 急促的喘声与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夹杂着偶尔的低语。 乔戈不愧是篮球队队长,当他耐心教授的时候,江扉身为一个毫无基础的人都能进步飞快。 临近上午,他们终于停下。 江扉这次过来,没想着会和他一块打篮球,所以没带备用的衣服。 他原本想忍着回家,不过大汗淋漓,一身汗味太重。 乔戈从柜子里找出几身还没拆标签的衣服,递给他说。 “这些衣服是新的,你先凑活穿一下吧。” 尽管江扉对衣服的牌子并不了解,但从布料和触感也能摸出来这些衣服不是普通学生能穿得起的价钱。 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 “不用了,我回家再换吧。” 同样的篮球运动让不经常运动的他出了更多的汗,整张脸都变得亮晶晶的,面颊泛着薄红,嘴唇也因为喝了太多次水,带着润泽的湿红色,看起来突然多了种鲜活的秾丽。 汗水沿着瘦削的下颌往下滴落,有的沿着脖颈往下滑进凹陷的锁骨窝,像盛了一汪闪闪的月泉,被洇湿的领口紧贴着平坦单薄的胸膛,随着还未平复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乔戈看着他,心跳都慢了一拍。 他忽然觉得江扉低低的余喘声在篮球馆里有了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回声,温热的气息好似贴近了耳畔,无声的爬过他战栗的皮肉,钻到了沸腾的心脏处。 他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喉结,眼眸暗了下去,偏过头,竭力定下心神,若无其事道。 “一股汗味,还是冲个澡再回去吧,衣服不用还。” 江扉抬起手肘,闻了闻自己的味道,果然最后还是忍受不住,接过衣服道了谢,匆匆去了浴室。 浴室里只有三个洗澡隔间,乔戈已经先去了最里面的一间。 江扉的脚步顿了顿,和他隔了中间。 哗哗的水流声升腾出朦朦胧胧的热雾,没有人说话,他们很安静的冲了澡。 片刻后,江扉率先关掉了水龙头,在隔间内擦干了,换上乔戈借给他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听到乔戈的水流声还没有停止。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到乔戈的声音透过淋漓的水声钻了出来,被模糊的有些哑。 “江扉,你先走吧。” 总之一会儿他们也是要各自回家的,于是江扉没有客气,扬声道别后就拎着自己的脏衣服离开了浴室。 估摸着他已经离开了篮球馆,乔戈抬手关掉了水龙头。 他推开隔间的门,一身水痕的慢慢走了出去,停在江扉的隔间门口。 垂在身侧的手挣扎的蜷了起来,指甲死死掐着掌心。 维持了几秒钟麻木的痛楚后,乔戈还是忍不住推开门,站在江扉刚才洗过澡的隔间里,靠着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半晌后,他垂下头,神色难辨的看着掌心的斑驳,自嘲般的笑了一下。 第9章 三好学生09 出租车到了巷口就进不去了,江扉下了车,上楼时瞥到摩托车还在。 他到了五楼,才发现贺阡居然在家门口等着。 高考的上午和下午之间的休息时间只有几个小时,江扉没想到贺阡居然会在这个时间找自己,而且现在早就已经过了上午考试的时间,难道贺阡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贺阡靠着门,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听到上楼的声音,他慢慢抬起头,一向温柔的神色只挂了点零星的笑。 而那点摇摇欲坠的笑,在看到江扉身上明显过于宽大的衣服后,顿时消失了。 他还穿着校服,盯着江扉的表情却根本不像普通的学生,甚至有些阴沉沉的问。 “小扉,你去哪儿了?穿的是谁的衣服?” 江扉只是一个高中学生,没有收入,没有时间兼职,目前仅能依靠养父母定时打过来的钱独自生活,所以当然也没有手机。 虽然贺阡曾经想送给他一部,但江扉认为并没有必要,所以拒绝了,因此他无法和任何人联系,包括贺阡。 江扉的脚步顿了顿,上楼梯的几秒内就已经想好了回答。 他没有办法再遮掩,于是注视着贺阡,用如常的语气说。 “刚才我去找乔戈打篮球了,出了一身汗,就顺便在篮球馆洗了澡,借的是他的衣服。” 贺阡看着他,神色有短暂的空白,像是没有听懂。 随即,他回过神来,陡然聚起来的目光如同刀子扎过来,要扎穿江扉的心,剖开了检查他说的每一句话,不敢置信的脱口而出。 “乔戈?乔戈是谁——” 戛然而止的话停留在贺阡忽然想起来的刹那间。 他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虽然没有见过乔戈的人,可他自然也听说过学校里一些闻名的学生名字。 乔戈。 他记得听老师们提到过这个名字,乔戈带领篮球队又得了什么篮球比赛的冠军,乔戈的父亲给篮球馆投资改造,并送来了一批全新的设备,乔戈... 江扉怎么会认识乔戈? 他们是朋友?见过了几次面? 在这次之前,江扉是不是早就和乔戈出去过很多次了,是不是.... 是不是变得比自己还要亲密了? 种种猜忌和发疯的妒忌令贺阡迅速红了眼,被背叛的震惊与痛苦如同硫酸浇淋腐蚀,心脏泛着难忍的灼痛。 他愤怒又伤心,猝然逼近,死死扣住江扉的肩,目眦欲裂。 “你什么时候有了新朋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江扉猝不及防往后一退,背脊撞到邻居家门侧的墙壁上,硌得生疼。 他蹙起眉,去掰贺阡的手,气恼的叫他名字。 “贺阡!你松开!” 贺阡不肯,微微低着头,和他离得很近,眼里都快流出眼泪了,目光却溢满了暴躁的阴冷,咬牙切齿的说。 “小扉,小扉你只能有我一个朋友,听到了没有?” 如此强势的言语让江扉的眉头蹙的更深,紧紧抿着嘴唇,没说话,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冷淡,还有难掩的厌恶与排斥。 他被抓的肩骨裂痛,又实在掰不开贺阡的手,只好用尽力气去推他。 为了不和他正面对抗,他不得不偏过头。 侧脸用力绷紧时的下颌线与纤瘦的侧颈延伸成极其优美的弧度,皮肤白皙,黛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漂亮的像是一幅幽幽的暧昧的画。 贺阡看怔了,被蛊惑般的,无意识伸出手扣住了他的侧颈。 细腻莹润的皮肤如同温热的绸缎,贺阡爱不释手的摩挲着,无意识的加重力道,在上面留下了被过度按压的红痕。 喉管被不小心掐住,江扉不禁挣扎着,咳嗽起来,没一会儿脸皮上就浮出了浅浅的红。 他惊怒的瞪着贺阡,还在推搡着驱赶。 可贺阡盯着他,跟魔怔了似的。 那样一双水粼粼的乌黑眼眸蒙了点湿雾,快要哭了似的,脆弱,无助,又惹人怜爱。 偏偏眼角有些红了,脸颊也是。 含羞带怯般的神色突然就多了点活色生香的色气,迷了贺阡的眼。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心脏跳得胸口生疼,要破开血肉蹦出来了。 一股潮湿的暧昧将他笼罩其中。 刹那间,他忽然想起来了几次半梦半醒的凌晨,他在酣畅淋漓中醒来,身心都陷进了余韵的亢奋里,萦绕在脑海里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却很熟悉。 他早就习惯了想着江扉。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只会想到他。 一股积压的喷薄欲发的猛烈情愫将贺阡淹没,他像是漂浮在了深海里,心也飘飘然的,快要在晕眩的甜蜜里飞起来了。 只是因为心里突然的柔软,手下的力道稍微松了松,江扉就立刻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的反应很大,甚至都打到了贺阡的脸。 贺阡被打的脸偏过去,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仿佛被打的猛然清醒,立在原地不动了。 江扉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依旧警觉的蹙眉说。 “贺阡,你快走吧,下午的考试——” 话音未落,贺阡忽然回过头。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那是眼眸黑沉沉的,盯着江扉的时候,让他生出了一股熟悉的不寒而栗。 紧接着,贺阡毫无预兆的再度扑了上来。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利落,也很有目的性,一手抓着江扉的肩,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颌,强势的低下了头。 在迅速缩小的缝隙中,江扉本能的竭力避开他仓促而炙热的亲吻。 于是贺阡的嘴唇便印在了他的面颊上,湿湿热热的,像个印记。 江扉懵了一瞬,察觉到他又要不甘心的追过来,慌忙拼命挣扎着,无措的惊叫声在寂静的楼道格外响亮。 咯吱一声,旁边的门开了。 江扉紧紧闭着眼,只觉得钳制住自己的力道骤然一空,随即听到了皮肉碰撞的沉闷声,咕噜咕噜从楼梯上滚落时,贺阡吃痛的闷哼。 他睁开眼,看到邻居向子默背对着自己,挡住了大半的视线。 江扉的目光在他脑后随手扎起来的小揪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慢慢走出来,看到贺阡狼狈的倒在中间层的楼梯上。 好在老楼房的楼梯高度不高,贺阡没有撞到头,但干净整洁的衣服依然沾了尘土,半边脸颊也留下了明显的红痕,嘴角流了点血。 他惊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向子默,目光移到他旁边的江扉上,忽然明白了什么,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 这笑冷冷的,跟冰渣子似的。 贺阡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仰着头,盯着江扉几秒,忽然语气难辨的问。 “小扉,我送你的手表呢?” 江扉一怔,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才想起来今天早上打篮球之前他把手表摘下来放到了一边,临走时就一起装到放着脏衣服的袋子里了。 他瞥了一眼掉在地面上的袋子,没看到被衣服遮住的手表,就没回答,依然拧着眉看向贺阡。 贺阡还在专心致志的看着他,压根当他旁边的向子默不存在。 方才暴涨的情愫犹如被放了气的破气球,干瘪瘪的碎片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坠落到灰扑扑的地面上,成了任人践踏的垃圾。 贺阡的神色平静了下来,只是太过平静了,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他沉默了片刻,很伤心的喃喃说。 “小扉,你现在有了好多朋友,就不要我了是吗?” 刚才的争执穿透薄薄的墙壁,也引起了其他住户的关注,江扉听到有人开了门,嘟嘟囔囔着什么,也有的邻居互相聊着天,一块下楼。 原本寂静的空间被不具名的嘈杂声响缓缓填满,江扉脸上的冷意也消淡了许多。 他看着贺阡,半晌,才说。 “贺阡,下午的考试要开始了,你回去吧。” 贺阡固执的看着他,不说话。 僵持了大概几分钟,连向子默都忍不住皱起眉要出声时,贺阡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的养父母在考试前不放心的询问和催促。 贺阡任由手机铃声响了整整两遍,才忽然笑了一下。 他长的很俊朗,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微弯,看着便是如沐春风的温柔,可眼里没有一点笑意。 他轻声说。 “小扉,我下次再来找你。” 说完,他终于慢慢收回目光,垂下眼,走下了台阶,很快就消失在江扉的视线里。 听着他的脚步声彻底离开了这栋楼,江扉才很轻的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背脊也一寸寸舒展开来。 他望着向子默的背影,低声说。 “刚才谢谢你了。” 向子默回过身,推了推镜框,看着他,语气很平淡。 “就当是上次你照顾猫的回报,不客气。” 听到他把事情分的这么清楚,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感成分,显然是打算将他们的关系限制在普普通通的邻居之内。 江扉也点了点头,没说话,弯腰去捡地上的袋子。 刚才贺阡的力道失了分寸,在他的脸颊和侧颈上掐的太用力,白生生的皮肤上多了鲜红的指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又多了一丝颜色反差强烈的冲击感,像是被施了虐。 向子默的眉心猛地一跳。 他反射性的要收回视线,下滑时又看见江扉弯身时,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上衣露出了一片莹白的锁骨,甚至还能窥见细瘦的胸膛和... 向子默立刻扭头,回了家,飞快的关住了门。 他拧紧了眉头,脸色极度难看。 他是做乐队的,几年前也曾怀揣着梦想去过北京闯荡,而几年过去,他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心灰意冷回到了老家。 在那个挤满了形形色色人群的繁华首都,向子默见了太多秘密。 而在他走过的那些所谓的权贵圈子里,他也看遍了见不得人的肮脏。 像江扉这样的,干净天真的漂亮少年,多的是人想要把他弄哭,弄坏,弄脏。 和刚才贺阡做的那样,逼迫他露出抽泣的无助的神情,可怜又可爱。 刚才向子默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才实在忍不住推开了门。 看到江扉被贺阡扼着下颌吻着脸时的受辱模样,他只晃了晃神,便被无尽的憎恨与怒火冲昏了头,将贺阡狠狠拽开,然后扬起了拳头。 他本来不该多管闲事的。 向子默神色晦暗的立在门口,被小猫弱弱的叫声唤醒,才发现自己站的僵硬,不自觉攥紧了拳。 他的神色太可怕,周身散布着低气压,连小猫也怯生生的只敢在他面前打着转,不敢和之前那样依赖的咬着他的裤脚玩。 向子默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发狠的动作将心里钻出来的戾气也一并压了下去。 缓慢放松下来的身体有些酸痛的乏力,他舒了口气,随手将眼镜放到一边,然后蹲下来伸出手。 小猫这才敢一瘸一拐的朝他跑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掌心,发出软绵绵的黏人叫声。 向子默的神色缓和下来,低笑着。 “乖。” 第10章 三好学生10 高考结束后高一和高二恢复了上课,而贺阡自从那天找过江扉后就没再出现,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可能是故意避开了他,也可能是在忙着出国留学的事情。 对此,江扉的心情比较复杂。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阡,但这样一直见不到他的话,也没有办法继续试探下去他是不是人格。 贺阡这边陷入了困境,另一边的乔戈反倒进展顺利。 篮球队临近暑假也没有放假,照常训练。 以前都是江扉在体育课的时候见到他,或者去体育馆,现在却是乔戈有事没事都会主动找他。 他第一次出现在班级门口的时候,引起了整个班的轰动。 篮球队的男生大都高大帅气,身为篮球队长的乔戈更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他平时只专注于篮球,身边压根没有亲近的男生和女生,于是增添了一些遥不可及的完美滤镜,成为了全校女生暗暗关注的篮球校草。 之前他和江扉走的稍微近了一些,但大部分人没亲眼见过,依旧半信半疑。 现在他第一次出现在教学楼,一路盯着班级门牌找到了江扉的班级,站在门口,礼貌的和最前排的学生说。 “同学,帮忙叫一下江扉。” 他长的太高,都快顶到了门框,把整个门的光影都挡住了,顿时吸引了大半同学的视线。 而漫不经心的优美声线喊出江扉名字的时候,如同一盆冷水浇灌,空气刹那间静了下来。 江扉正在座位上专心的写作业,被旁边的同学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才茫然的抬起头。 看向班级门口的时候,他错愕的睁大了眼。 不止是因为乔戈的出现,还因为.... 他戴着江扉送的发带和护腕。 额前的刘海垂在黑红相间的发带前,显得脸部的轮廓愈加清晰,高鼻薄唇,眉眼冷淡。 他应该是在打篮球的间隙过来的,鬓角还沾着细密的汗,呼吸也不太均匀。 随手擦去鼻尖汗珠的时候,手腕上的同色护腕挡住大半脸颊,只露出一双稍挑的眼形。 一股蓬勃张扬的活力与令人心动的荷尔蒙扑面而来,尤其是被闷头苦学的眼镜男生们衬托着,就更像漫画和电视剧里那种英俊迷人的篮球少年。 天热,他只穿了无袖的背心队服和宽松的短裤,流畅紧实,纹理分明的肌肉也完全暴露了出来。 江扉听到班级的女生们都在克制不住的捂着脸尖叫,兴奋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男生也嫉妒或羡慕的看过去,还有其它班的人也纷纷挤到了走廊上,隔着几米的距离惊奇的看向乔戈。 对于这样被围观的场面,乔戈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拜托学生叫江扉出来的同时,他就已经用目光在班级里迅速扫视了一圈,很快锁定了江扉的位置,然后朝他扬了扬眉,神色柔和了许多。 江扉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匆匆走了出去,到了门口,诧异的问他。 “乔戈?你怎么过来了?” 由于姓名读音的缘故,乔戈听起来总是像“乔哥”,篮球队的教练和队员们习惯叫他“队长”,家里人很少直面称呼他,所以只有江扉叫他乔戈,真跟叫乔哥一样。 乔戈一顿,把另一只手里的饮料递给他,说。 “刚出了款白桃味的汽水,挺甜,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冰镇的汽水外都会沾着凉凉的水珠,江扉接过来,却是瓶身干爽的,摸起来的冰凉触感在炎热的季节很舒服。 他看了一眼瓶子,的确是没见过的新包装。 他的口味偏甜,乔戈和他吃过几次饭,也送过椰蓉酥,早就清楚了。 江扉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问。 “你过来,就是给我送汽水的?” 乌黑的眼眸又亮又润,凝视着乔戈的时候,他忽然从难言的躁动中解脱出来,心里落定了。 余光瞥了一眼周围偷看的学生们,乔戈皱起眉,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 “不是,还有点别的事找你。” 闻言,江扉就停下了挣脱的动作,跟着他走到了两层楼楼梯的中间。 尽管还是会有上下楼的学生投来惊讶的视线,但起码人要少多了,也更安静。 乔戈这才松开手。 松开之前,他颇为隐蔽的偷偷摩挲了两下江扉细瘦的手腕,皮肤果然很细腻,让人上瘾。 他克制的将手背到身后,看向江扉,说。 “你们暑假要补课一个月,我听说为了活跃学习氛围,补课结束的那天各班会举办篮球比赛,你要参加吗?” 这是还没有公布的学校消息,乔戈偶然从教练那里知道的,就忍不住跑过来问。 江扉很吃惊,想了想,摇摇头说。 “我应该不参加吧,我也不太会....” “上次不是都教了你嘛。” 乔戈打断了他的话,话里带着点笑意,混杂着不易觉察的温柔和宠昵。 江扉没听出来,嘟嘟囔囔的回答说。 “可我只是那天学了点...” 有几名学生搬着桌子下了楼,楼梯空间狭窄,乔戈就下意识的勾住他的肩颈,把人往里面兜了兜,自己也侧了身挡住他,免得有锋利的边缘或是人撞到他。 他瞥了一眼小心经过的学生,收回目光看向江扉,才发觉他们的距离很近,像是在拥抱。 江扉也没察觉到这微妙,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怕迟到。 低头时,乔戈只能看见他垂着的纤长眼睫,密密的,跟小扇子似的。 乔戈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犹犹豫豫的想要触碰,目光瞄到自己手背上还未干透的汗痕,又立刻收了回来。 还没来得及产生别的旖旎念头,江扉已经抬头看向他,为难的说。 “快上课了,我得赶快回去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乔戈盯着他,唇角微微抿起,前言不搭后语的说。 “要是你参加篮球比赛的话,我可以教你。” 江扉一怔,明白了什么。 迟疑的想了几秒钟后,他很快决定了,点头说。 “如果真的举办篮球比赛的话,那我会参加的。” “真的?” 乔戈原本也只是不抱希望的这么一说,他知道江扉不太爱这些活动,上次陪自己打篮球估计也是不好推脱,可这次他听了自己的话,居然就改变了主意。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从脑海里浮现,乔戈喉头发紧,莫名有些紧张,直直的盯着他。 “江扉,你是...”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打算了乔戈的欲言又止。 江扉抬头看了一眼逐渐变得安静的走廊,匆匆上了几级台阶,又想起什么,回头朝乔戈扬了扬手里的白桃汽水,笑着说。 “乔戈,我得回去上课了,放学了我去体育馆找你!” 乔戈只好点点头。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乔戈情不自禁的走了两步,从楼梯建筑的缝隙里窥探着他的衣角。 等亲眼见到江扉已经走进教室了,他才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江扉,你是不是因为我教你,才答应参加篮球比赛的? 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呢? 是因为我教你,是因为我吗? 没能问出口的别别扭扭的言语成了沉甸甸的酸甜心事,乔戈头一回体会到这样的心情,既有些雀跃,又忐忑不安的,心脏跳得很不规律。 他有点想从教室的窗户外再看看江扉,看他上课的样子,看他有没有喝自己送的白桃汽水,喜不喜欢。 但他还是忍住了。 又眷恋的望了一眼江扉离开的方向,他三两步下了楼梯,脚步轻快的回体育馆去了。 第11章 三好学生11 举办篮球比赛的事情很快就在班级里宣布了,女生们也可以自发的组建啦啦队为各自的班级加油,这无疑让深陷学习泥潭的学生们稍微振奋了起来。 江扉如约报名参加,然后去体育馆的时候告诉了乔戈。 乔戈同样守诺,约定了教他篮球。 于是每天除了上课时间安心学习之外,江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和班级里的男生配合练习,以及在私下里被乔戈开小灶。 其实以乔戈的水平来教他们整个班的男生都绰绰有余,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出这个建议。 乔戈是只想和他单独相处,而江扉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也是不想让乔戈在自己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毕竟他还要专心的打篮球。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江扉的篮球技术得到了不断的提高。 放学后,从体育馆离开,他请乔戈在附近吃了麻辣香锅。 现在他们已经变的很熟悉了,学校附近停留的学生们看到他们也不再感到稀奇。 他们早就听说了乔戈现在和江扉的关系非常好,而且两个人都生得好,站在一块儿也相当养眼。 吃完饭,乔戈说要送江扉回家,但手机响了起来。 似乎是乔戈的家里人,江扉看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浮出难掩的躁郁,笑意也不见了。 果然,他挂断电话,看向江扉,歉疚的语气里仍然夹杂着一丝烦闷。 “抱歉,我得回家了,家里晚上有点事。” 乔戈生在一个不必为生计烦恼的家里,就注定了同时会受到相应的束缚。 在一些必要的场合,他需要穿上笔挺的西装,跟在父母身后,和上层圈子的同龄人进行虚假的交际。 这是他无法推脱的任务。 江扉对此表示理解,和他分别后就独自往家里走。 朦胧的天色被蒙上了一层暧昧的纱,光线低暗,行人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 回家的路上发生了点小意外,他常走的那条路被堵住了,正在施工,于是他只好绕行。 绕行的地方需要穿过和老房子一样乱七八糟的巷弄,尽管江扉在进来之前问了路,但背着书包走进来,还是迷了路。 巷子又长又黑,偶尔响起的人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他分辨不出应该走哪一条路。 他掏出随手携带的小手电筒,艰难的照亮脚下的砖块,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四周静寂无声,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一股渗人的寒意从背脊爬了上来。 江扉迟疑的立在原地,悄悄回头看过去。 手电筒晃过的地方并没有人,可他还是生出了被暗中窥伺的感觉。 又是这样。 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他在独自回家的时候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可又找不到半点痕迹。 现在他迷了路,落了单,仿佛给了对方难得的可趁之机。 江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阴影,盯到眼前发黑,看不真切了。 “小扉。” 突然响起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过来的,似乎静静凝视了他很久,终于忍不住现出来。 是贺阡的声音。 江扉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刹那间混乱的光晕里似乎映出了贺阡的身影,成了被放大的鬼魅,正朝他一步步走过来。 江扉并不怕和他见面,可在当下这样幽静又偏僻的小巷里,贺阡跟踪他,抓住了他,很难想象之后会怎样对他。 那股寒意钻到了心里,战栗不止。 江扉顾不得捡起手电筒,转过身,拔腿就跑。 跑起来的刹那间,他似乎也听到了身后人追过来的脚步声。 贺阡的声音也扬高了,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阴沉。 “小扉!” 像是贴在他的耳边在喊,阴恻恻的。 江扉后背发寒,慌不择路,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只知道往前使劲跑。 呼吸越来越急促,逐渐充斥耳边的世界,他不敢停下。 不知道跑到了那条小巷,隐约能看到延伸出去的巷口对面是亮起来的霓虹灯,写着小店铺的名字,看起来应该是条人来人往的马路了。 江扉心里一喜,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跑出巷口,胸腔的空气都被抽走了,喉咙涌出烧灼的痛,每一口呼吸都扯的脏腑生疼。 双腿发软,他急喘着扶着膝盖。 刚卸了一点力,他就直接跪了下来,书包也从肩上滑落,掉到了地上。 缺氧的大脑昏昏沉沉的,但还始终绷着一根线不敢放松警惕,他想回头看看贺阡有没有追上来,只是撑着地面的双手还在无意识的发着抖,一时使不上力。 混沌之际,他听到一道疑惑的声音,不太确定的问。 “小邻居?” 独一无二的悦耳声线与这样的称呼,让江扉猛然回过神来,抬起头。 他的邻居向子默正骑着那辆深蓝色的摩托车靠在路边,一只腿撑在地上,从江扉的角度看过去格外修长。 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吉他盒,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拿着红色的打火机点燃烟头,然后将刚从便利店买来的香烟咬进嘴里,打火机扔进口袋。 看到江扉这副被夺命追杀的狼狈模样,向子默感到很意外,才忍不住出声的。 而没等他寒暄别的,江扉的眼眸陡然亮了起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穿透朦胧的烟雾扑了过来。 向子默又是眉心一跳,不自觉咬紧湿润的烟嘴。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江扉勉强爬起来,一把抓起书包就朝自己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回头,神色惊悸,像真有人在后面追着他。 手臂被一把攥住,江扉慌张的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有、有人在后面...” 不必等他说完,向子默就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那天在门外试图强吻他的那个男生。 或许是别人,但他们的意图应该大同小异。 向子默的眉头皱了起来,扶了扶镜框,说。 “上来,我送你回去。” 他准备提醒江扉坐上后座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背着吉他,平时他都是自己骑摩托,现在倒忘了这件事。 实在舍不得把吉他压在中间,他又不放心让江扉帮自己拿着。 短暂的思考了几秒钟后,他微微侧过身,伸出手捞住了还在喘气的江扉,把人连带着书包直接抱到了自己的前面。 “坐好了。” 他不咸不淡的叮嘱过,瞥了一眼江扉跑出来的那条阴暗小巷,果真看到紧追而来的贺阡。 对方拧着眉,焦急的飞快用目光寻找着江扉的身影,而发现他坐在了向子默的摩托车上后,脸色霎时变了。 犹如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宝贝被抢走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几近扭曲的怨怒。 向子默懒得搭理他,摩托车的引擎声骤然加大。 几秒后,他载着江扉,从贺阡的面前飞一般的消失了。 嘴里的烟草味充斥在整个口腔,辛辣又刺激,迎面而来的风被快要登顶的车速抛在身后,向子默的心情慢慢变得愉快起来。 小城市就是这一点比较好,没有特别严格的交通管制,所以他才能体会到自由的错觉。 只不过.... 从来不载人的座位上多了个瘦弱的少年,就算向子默再怎么视而不见,也没办法适应眼前的障碍物。 他往下瞥了一眼,看到江扉的黑色头发被吹得飞扬,不时露出校服后领出的后颈,跟天鹅颈子似的,又白又细。 可能是迎面的风太烈,江扉抱着书包,微微弯着腰侧过头,闭起来的眼睫也被吹得不停颤抖,嘴唇抿成了一条浅粉色的线,脸颊显得愈加苍白。 向子默这才意识到他可能不习惯这样快的车速,皱起眉。 摩托车的引擎声逐渐变小了。 穿过两条街,他想着应该摆脱了贺阡,就在路边停了下来。 “从这条街直行,在第一个路口左拐,再直行,就能看到回家的路了。” 江扉抬起头,扫了一圈陌生的环境,又迟疑了下来。 他紧紧抱着书包,却没下车,只侧过头去看向子默,小声问。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一支烟抽了大半,向子默猛吸了一口,指节把烟夹住,然后从嘴里慢悠悠的吐出一圈烟雾。 他似乎从鼻音里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嗤笑,瞥着江扉,反问。 “关你什么事。” 如此明显的疏离,任何一个识趣的人都该懂他的意思。 但江扉还是看着他,目光闪了闪。 他侧着半张脸,往后斜着看向向子默,眼角上挑,眼瞳漆黑,这个角度看起来又乖又媚。 应该是刚才被吹出了迎风泪,他的眼角有些泛红。 眼巴巴望过来,跟忍着泪似的,和怯弱的语气一样可怜,又漂亮的令人失了神。 “我不敢自己回家,我怕、怕...” 摩托车的座位不宽,前面又有坡度。 向子默已经很尽力的往后挪了,但江扉的背脊还是会碰到他的胸膛。 瘦削又单薄,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肉就能捏断那幼脆的骨头似的,却是温热的,带着无法忽视的体温。 按说,向子默是从不管闲事的。 他自己身上的事都已经够糟心了,没心情去拯救别人。 可江扉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说不清楚。 但毫无疑问,惹人怜爱。 向子默吐着越来越淡的烟圈,没说话,又闷吸了一口烟后,磁性的声音混杂在沙哑的白烟里,飘散开来。 “小孩,我要去地下酒吧,可没空管你。” 江扉立刻看向他,神色带着点希冀,笑容像讨好。 “你不用管我,走的时候叫我一下就好了。” 话语天真,完全不懂这个世界的险恶与黑暗。 向子默忽然在心里笑了一下,和在北京见到那些脏透了的圈子时一样,他放任不管,几乎冷漠的看着江扉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去地下酒吧,没再拒绝。 他爱跟着去就跟着去,至于会看到什么,会发生什么,全都不关他向子默的事。 第12章 三好学生12 小城市的地下酒吧开在不引人注目的街道一侧,暗色的名字隐没在周围亮堂堂的招牌中间,平时很难有人发觉。 从窄窄的门口进去,穿过一条往下的旋转楼梯,才能看到地下酒吧的全貌。 一路的灯光都很昏暗,墙边还倚靠着打情骂俏的情侣,或是激烈接吻的成年人,向子默目不斜视的背着吉他往里面走,江扉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他,没空看别的地方。 地下酒吧比平常的清吧要更吵闹,更开放,更混乱,虽然还不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但空气中弥漫着的暧昧也足够令人察觉出独属于成人世界的躁乱气息了。 向子默径直走向后台,去跟乐队的人彩排今晚的表演曲目。 他的余光瞥见身后的江扉被工作人员挡在了外面。 这里是开了好几年的地下酒吧,来的客人都是玩得很开的成年人,像江扉这样直接穿着校服进来的,一般都是故意穿成这样的骚里骚气的常客。 已经和地面隔绝的地下空间被五颜六色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充溢,乌烟瘴气,丑态毕现。 江扉抱着书包,孤零零的站着。 蓝白色的校服在酒吧里格外瞩目,他的皮肤也白,在灯光下成了耀眼的瓷白。 鸦黑的头发,俊秀的眉眼,偏红的嘴唇。 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清纯。 向子默瞥了一眼,在他周围不远处,已经有不少目光盯了过去,而江扉依然浑然不觉,还在无措的和工作人员小声说着什么。 向子默扶了扶镜框,收回目光。 后台是地下酒吧的禁地,只有工作人员才能进来,向子默所在的乐队是这里的常驻乐队,不过他最近刚从北京回来,才加入这个乐队不久,所以关系还不算特别熟。 彩排完了曲目,乐队成员勾肩搭背的出去休息,向子默想去外面抽根烟,就走在了最后。 他还在想着家里没写完的谱子,有些心不在焉,走在前面的乐队成员的声音钻进来了几句,他才听进去。 “靠!那人怎么穿着校服啊。” “肯定是故意的,不过真绝了,以前那些骚/零都没有今天这个漂亮,水灵灵的,真他妈好看!” “怎么着,你瞧上了?” 促狭的暧昧笑声藏着心照不宣的念头,向子默的余光无意间瞥过去,看见被好几个人围住,只露出一角蓝白校服的江扉,才猛然想起来他的存在。 江扉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座,抱着书包,面前放着一杯没有动过的柠檬水。 向子默看到有人和他搭讪,浓妆艳抹的女人,或者是衣冠楚楚的男人,但江扉一直都在摇头,警惕的神色由于过于年轻,看起来还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惊慌。 这样的神情,像是掉进狼窝的小兔子,只剩下被人吃光抹净的份儿。 这个酒吧很乱,各种意义上的乱。 除了最常见的男男女女,这里还混杂着许多同性恋,而江扉这种干净懵懂的高中生无疑是最招人喜欢的。 就算其他人没有这种倾向,也会被吸引的想要逗弄他,或是欺负他。 向子默皱起眉,又听到乐队成员里的一个人兴奋的压低了声音。 “操,真他娘的带劲,今晚我要是不把他搞/上/床,我就...” 余下的声音和其他成员附和的窃笑声被音乐声掩盖住了,但向子默知道这个人是个同性恋,并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插在口袋里的手捏紧了烟盒边缘,摩挲了好一会儿。 在那个扬言要搞到江扉的乐队成员准备出击之前,向子默越过他们,不疾不徐的拨开人群,朝江扉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扉周围人影憧憧,但在向子默快走近时,他如有所感的回头看了过来,那双胆怯的眼眸在看到向子默的刹那间,又亮了起来。 像家里的小猫每次都迫不及待的飞奔而来,江扉推开试图揩油的陌生人,跳下座位,逃也似的朝向子默跑了过来。 他跑的太快,太急,一头撞到了向子默的胸膛上,硬邦邦的,反而让他吃痛的晃了晃身体。 向子默下意识伸出手,虚虚的搭在他肩上,没碰,但同时让投过来不明视线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的维护。 不招惹有伴的人,是这个地下酒吧里不成文的规矩之一。 于是那些垂涎的人顿时就露出惋惜的神色,陆陆续续的散去了。 江扉还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揉了揉发红的额角,抬头看着向子默,期待的小声问。 “要回家了吗?” 回什么家,这才刚刚开始。 向子默本该毫不客气的告诉他,可他看着江扉眼里被地下酒吧的灯光映的斑斓光芒,灯光移开的一瞬间,又是黑白分明的干净。 他皱着眉,伸手拎住江扉的后衣领,跟拎小猫似的把他拎着往后台的方向走。 江扉跌跌撞撞的跟着他,期间碰上了后台门口的乐队成员。 那几个人直愣愣的盯着他,目光各异,其中一个人的脸色最难看。 江扉偏过头,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听向子默和工作人员说了几句后,就乖乖的跟着他进了刚才还不被允许进入的后台。 后台很大,人也很少,走的越往里,外面那些喧嚣就越来越远。 向子默本来领着他往乐队所在的房间走,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妥,一会儿乐队成员们回来了看到江扉,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扫了一眼后台的屋子,思索了几秒,把江扉带到了一个员工休息室。 里面只有简单的沙发,供工作人员平时休息。 他让江扉进去,又叮嘱道。 “别出去,走的时候我会过来叫你的。” 江扉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拿出来课本和练习册,又看向他保证说。 “那我就在这里写作业。” 跑到酒吧里来写作业,平时向子默要是听到这种话,铁定会觉得可笑,可现在他看着江扉认真的神色,反倒松了口气,给自己找麻烦的那点烦闷稍微散去了一些。 他恩了一声,关住门。 瞥了一眼员工休息室的房间号,他没再走出后台,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向子默率先开口,低沉的语气很熟稔。 “雪姐,员工休息室5号那间屋子,你别让别人进去。”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妩媚,诧异的语气里还带着点八卦。 “怎么,你在那里藏了个娇?” 向子默的语气有些无奈。 “不是,是邻居家的小孩有事跟着我来酒吧了,未成年,傻得很,我怕别人把他拐跑了。” 雪姐笑了起来,促狭道。 “子默,我可是头一回见你带人来酒吧,真是邻居家小孩?” “不信你自己看。” 酒吧有实时的监控连接着雪姐的手机,所以向子默才会这样说,但雪姐却兴致盎然的说。 “我刚好一会儿要去酒吧,肯定好好看看你那邻居家的小孩。” 最后几个字刻意加了重音,显然还是不相信向子默的话,不过向子默也懒得解释太多遍,又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刚转身走了几步,他就瞥见其他的乐队成员们走了进来。 刚才还扬言说要去搭讪的江扉的人脸色最差,一看到向子默就忍不住拧着眉,半信半疑的问。 “向子默,刚才那个穿校服的和你认识?” “恩。” 向子默并没有说太多,只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对方显然不甘心,狐疑的扫了一圈后又露出了笑脸,佯装客气的问。 “他是你朋友吧,那不妨认识认识?反正刚才你都带他来后台了,人呢?” “走了。” “怎么可能!我刚才一直盯着后台,你们进去了就没再出来,你骗谁呢?” 吃不到口的蠢蠢欲动让脾气本就不好的对方一下子变了脸色,也不再和这个刚合作没几天的吉他手客套,冷笑道。 “向子默,来这个酒吧的人都是找乐子的,你不愿意,可别妨碍其他人找啊,况且他故意穿成那样进来不就是想挨....” 向子默的脸色冷了下来,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说。 “你嘴巴放干净点,他还未成年。” 这里的很多人都是长相嫩,实际早就是老手的常客,所以虽然那几个常驻的乐队成员是第一次见到江扉出现在这里,却也以为他是一样的。 听到他还未成年,对方的脸色一变,憋了半晌,最后悻悻的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向子默看着他们的背影,眉间染上了一丝阴霾。 那股恶心透顶的感觉又来了,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脏透了,混沌,污浊,一点儿干净的地方都没有。 第13章 三好学生13 夜深了,地下酒吧也迎来了一天中最火热的时刻。 这里的墙壁都不厚,江扉蹲坐在休息室里写作业,也依然能听到穿透墙壁的尖叫与欢呼,嘈杂的电子音乐换成了人声的演唱,但同样吵得耳朵嗡鸣。 他努力静下心,把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就收起书包坐在沙发上等着向子默来找他。 外面的走廊有很多工作人员来回走过,但没有一个人在这间屋子停下脚步,留给了他一方格外安静的空间。 他听到了乐队表演的声音,主唱嘶吼着唱出当下最流行的热门歌曲,可声音并没有向子默的好听。 向子默的声音那么好听,为什么他不唱歌呢? 是不会,还是不想? 江扉想起来他背着的吉他盒,细细听了听,试图从乱糟糟的声响里去听伴奏的吉他声。 他听得很入神,过了片刻才突然发觉屋子的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正倚着门框,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江扉蹭的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她,抱紧了书包没说话。 御姐范儿的女人的指间夹着一支烟,涂着口红的嘴唇吐着袅袅的烟圈,波浪卷发垂到腰侧,旗袍的下摆开到了大腿,穿着黑丝袜。 江扉只看了她一眼就立刻收了回来,局促的看着她旁边的门,脸上泛着薄红,像是害羞了。 女人笑了一声,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这个动作让江扉又戒备的往后退了几步,才抬眼看着她,迟疑的问。 “姐姐,您要在这间屋子待着吗?那我出去了。” 说完了,他却还没有动,只紧紧盯着这个陌生的女人。 对方噗嗤笑了一下,背靠着门,好奇的看着他说。 “小朋友,别害怕,我是子默的朋友,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被他拜托来照顾你的。” “我叫何雪,你叫我雪姐就行。” 出乎意料的,何雪对他很和善,声音也温温柔柔的。 江扉怔了怔,犹豫的叫她。 “雪姐。” 何雪似乎的确是来帮向子默看着他的,语气随意的跟他聊着,也没再走近。 江扉的警惕心渐渐放松了,谨慎的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抱着书包小声回答。 休息室也就几平米,何雪指间的烟雾缓慢的萦绕在空气里。 江扉不易觉察的蹙起眉,忍了一会儿,偏过头捂住嘴,被呛得断断续续咳嗽了起来。 何雪见状,愣了一下,然后将烟头掐灭在墙上,笑里带了点歉意。 “你闻不了烟味啊,不早说。” 江扉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脸上的红更重,眼里都泛滥了点湿,眼角红的像蘸了湿漉漉的胭脂,沉静俊秀的脸庞忽然就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何雪看他看愣了,回过神来,莞尔一笑。 “那子默抽烟的时候,你也这么咳嗽吗?” 江扉怔了怔,才回答说。 “我们只是邻居。” 在来的路上向子默也咬了一路的烟,但当时江扉坐在他前面,风又大,烟味全都被吹到后面去了,所以他才没什么反应。 不过何雪的话意味深长,其实也在打探着他和向子默的真正关系。 可他们本来就是邻居,不熟的那种。 江扉想了想,又补充说。 “我有点事,得和他一块儿回家,所以才跟着他来这里的。”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在旁人面前称呼向子默,只好这样叫他。 何雪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心里却不太信。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江扉只是向子默的邻居,可向子默心里绝对不只是把他当邻居。 最起码也要入了他的眼,他才会多管闲事。 这么久以来,何雪从未见过他对谁上过心,所以尽管他和江扉都表示彼此不熟,何雪也忍不住心里一动。 这次向子默回来之后,状态很不好,颓丧又自暴自弃。 他是个歌手,当然最看重嗓子了,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连半点荤腥油辣都不沾,现在却天天抽着烟,甚至也不肯再唱歌。 何雪和他认识了很多年,自然无比心疼,现在一旦发现点希冀的苗头就恨不得把江扉当成救命稻草。 她站起身,往前坐在沙发最外侧,然后翘起了腿,双臂交叉,凝视着江扉,忽然开启了关于向子默的话题。 “你知道子默是干什么的吗?” 江扉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说。 “弹吉他的?” “弹吉他是他的兴趣之一,其实他是唱歌的。” 向子默和何雪是住在这座小城的本地居民,也是高中同学。 高中毕业后,何雪和男友开了这家酒吧,向子默则由于家境不好,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一心追求音乐梦想。 他有天生的好嗓子,对于音乐的敏锐度又很高,会几门拿手的乐器,所以何雪一直都以为他迟早会成为歌手的。 只是这座小城并不发达,向子默经济窘迫,很早就是靠自己生活的,于是前几年他才终于攒够钱,出发去北京。 何雪至今都记得,他临走前的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吃烧烤。 向子默笑的很开心,意气风发的说以后当了歌手一定会再来这家地下酒吧唱歌的。 因为在他很多次穷困潦倒的时候,都是何雪把夜间驻唱的兼职给了他做,既让他挣了钱,又慢慢积攒了点人气。 他很感激何雪。 所以现在常驻的乐队成员们并不知道,向子默比他们更熟悉这里。 几年的时间过去,向子默从没回来过,但偶尔会和何雪联系。 何雪猜测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他昂扬乐观的,信心满满的声音越来越低落,变得勉强,失望,躁郁。 “雪姐,这不是我想来的地方。” 在最后一通电话里,向子默说了这样一句话。 两天后,她在酒吧门口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向子默。 对方长得更高了,也更瘦了,邋里邋遢的形象让何雪差点错认成路边的流浪汉。 更让她不敢置信的是,向子默的嘴里咬着一根烟,吸的很猛,无所谓的糟糕着当初格外爱惜的好嗓子。 仿佛梦想破碎了,向子默的人生都变成灰色的了,意志消沉,整天浑浑噩噩。 何雪怎么劝都劝不动,后来终于说服他暂时加入了酒吧里的常驻乐队,当个吉他手,顺手给乐队写写原创作品,他才终于又有了点活力。 可这还远远不够。 何雪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他也无法自救,只能等着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成为向子默的光,重新将他拖出泥潭。 虽然眼前的这个高中生和何雪想象的截然不同,但也算是有希望的。 她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是带有一丝恳求的动作,语气也正经了起来。 “小朋友,就算是作为邻居,你能劝他的时候也多劝劝。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出名的,可他不能在这之前亲手把自己给毁了。” 嗓子,希望,热情,信念,向子默曾经拥有的东西都在一点点流失。 而最后一无所有了,他可能就会沦落成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就如此推心置腹,可见她是真的想帮向子默一把,也能看出向子默如今的处境的确很艰难。 江扉沉默的听完了,迟疑一下。 “可我不敢保证会有用,我只是他的邻...”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了。 结束表演准备离开的向子默看到他们相距甚远的座位后,瞥了一眼江扉,又看向何雪,主动打招呼。 “雪姐,我走了。” 何雪立起身,笑吟吟道。 “行,你路上小心,明晚还是老时间过来?” 闻言,向子默顿了顿,语气冷了下去。 “不来了。” 何雪一愣,皱起眉,想了想后声音低了一些,无奈的问。 “和乐队处不来?” “恩。” 本来向子默就是独立搞音乐的,后来接触过几个乐队,但他发现自己并不适合与人磨炼默契。 这次是实在没有兴致了,被何雪好说歹说才答应补上这个常驻乐队的吉他手位置。 可他的年龄比这些成员大几岁,性情寡淡,平时就融不进去,气场不合,又因为今晚江扉的事情,刚才勉强相安无事的表演完后,回到屋子里就又被一两句夹棍带棒的话惹的吵了起来。 向子默懒得和他们几个人争辩,就直接退出了。 何雪敏锐的察觉出他的神色里溢出几分不加掩饰的厌恶,又想了想乐队成员。 每一个常驻在地下酒吧的工作人员都是由她亲自面试筛选的,自然也想起来了其中一名乐队成员的性取向,不过对方一直挺守规矩,没误了正事,所以何雪并没放在心上。 但从向子默的神情与他难得打电话给自己的行为来推测,可能是牵扯到了江扉,向子默才会露出如此鲜明的情绪,甚至果断的选择退出。 何雪对此感到很诧异,却也暗暗肯定了江扉对向子默的不同。 她看着向子默平淡的神色,叹了口气。 “子默,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过一天活一天。” 向子默的回答死气沉沉的,声音也很平淡,真跟具行尸走肉似的。 何雪心里一紧,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飞快的瞥了一直识趣的不说话的江扉,稍微侧了侧身,面对面看着向子默,真心实意的低声说。 “要不你回来唱歌吧,酒吧里永远留着你的位置,而且你唱得好,新的观众肯定也都会喜欢你的。” 向子默扯了扯唇角,似乎想挤出一点自嘲的笑,却连这点力气都吝啬。 他摇了摇头,淡淡的说。 “雪姐,你别再管我了。” 说完,他抬眼看向江扉,叫道。 “小邻居,该走了。” 没再给何雪任何劝说的时间,他转身就走了出去,江扉也连忙背好书包跟着小跑了出去。 何雪欲言又止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忧心忡忡的拧起了眉头。 回去的时候向子默还是背着吉他盒,江扉坐在前座,纤瘦的身体跟被他抱住似的。 深蓝色的摩托车停在了酒吧旁边,在发动引擎之前,刚走出酒吧的乐队成员们看到了。 那个觊觎江扉的人瞪大了眼,顿时明白了,扬高的声音很清晰。 “向子默,你早说他是你的人不就得了?非说是朋友,是朋友你他妈还把人抱在怀里?你蒙谁呢?” 说完后,他又故意朝江扉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笑嘻嘻道。 “喂,小弟弟,下次来跟我一块玩吧,哥哥请你喝酒。” 显然,他们还是不相信向子默之前的话,毕竟他们这样的姿势的确是过于暧昧了。 在酒吧门口旁边三两扎堆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大半的目光都在打量着江扉,不怀好意的,暧昧的,下流的,全都藏在了暗夜的霓虹灯里。 江扉原本低着头,闻言,忍不住抬起头,犹犹豫豫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刚抬起,向子默的手掌就按住了他的头,带着一股戾气,用力将他的头按了下去,同时冷冷的警告声裹着深夜的寒风钻进了耳朵。 “再乱看就滚下车。” 江扉的背脊抖了抖,抱紧了书包。 向子默没搭理起哄的乐队成员,面无表情的踩着摩托车,在轰鸣的引擎声里离开了酒吧门口。 第14章 三好学生14 摩托车停在了楼道口,向子默先下了车,扶着车把手等江扉下了车,然后抽走钥匙。 他没理江扉,自顾自的就往楼上走。 江扉跟着他身后,但走廊里没有灯,他的小手电筒又在之前躲避贺阡的时候掉了,所以在黑暗里摸索着,渐渐落在了后面。 还没走上楼,他就听到了向子默关门的声音。 对方不想和他交谈,不知道是因为余怒未消,还是因为完全不在意。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乔戈忙着在体育馆训练,所以江扉没找他。 第三天,放学后他来到了体育馆,看到篮球队的队员们还在教练的哨声中练习。 戴着发带的乔戈越来越醒目,长手长脚的拦截了篮球,几个大跨步后骤然跃起,完美扣篮。 江扉见过很多次他打篮球,每一次都会觉得非常精彩。 他目不转睛的看完了整场比赛,没出声。 乔戈和队员们听教练训完话,准备休息的时候才看到江扉。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攥着擦汗的白毛巾跑了过来,隔着栏杆问。 “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说这几天要训练嘛。” 还没有平静下来的心跳急促跳动着,他不敢去猜想,江扉明知他没空还过来,是不是因为想自己了? 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残留着喘,亮晶晶的汗从他的脸上流到脖颈锁骨,站在江扉面前的时候,一股裹挟着荷尔蒙的热气迎面扑来。 江扉把手上拎着的袋子递给他,说。 “这是前天借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 乔戈怔了怔,才想起来,热切的神色冷静了下来。 他莫名的犹豫了几秒,才接了过来。 江扉看他的队员们还在热身,知道他们一会儿还要继续,于是识趣道。 “那你继续训练吧,我先走了。” 他的手抓着肩侧的书包带,仰着头看乔戈,面孔俊秀,皮肤白皙,眼瞳乌黑又水润,一副乖乖软软的,天真干净的好学生模样。 乔戈见他要走,下意识想挽留,可张开嘴又不知该用什么借口。 他看着江扉等着自己说话,半晌,忍着心里的不舍,只是说。 “那你早点回家吧。” “恩。” 乔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体育馆门口,才甜蜜又惆怅的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到袋子里的衣服,心情又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这衣服,是江扉穿过的。 他攥紧袋子,脸上带着笑,跑去将袋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自己的柜子,像藏起了一个冒着水雾的旖旎秘密。 周末的时候放了短假,刚巧班级男生和乔戈都没有找江扉,他就自己待在家里做作业。 傍晚,他下楼去旁边的菜市场买菜,上楼梯时正好看到向子默准备出门。 前几天的事情已经烟消云散,向子默恢复了平淡的神色,只用余光瞥了一眼。 他蹲在门口,正试图将黏着自己的小猫推到门里面,可小猫眼巴巴的用柔软的猫爪子抱着他的手指头,可怜的喵喵叫着。 向子默有些无奈,脸上却没露出半点不耐,低声道。 “乖,回家去。” 当初在捡这只瘸腿小猫的时候向子默没想任何的顾虑,只是一时心软,所幸小猫也够乖,没给他添麻烦。 只不过在他每次出门的时候,小猫都不愿意自己在家,变得格外黏人,向子默都要花费几分钟的时间才能哄好。 他不停的将小猫往屋里推,但由于力度过于轻柔,像在刻意纵容,怎么也推不开。 江扉见他没和自己打招呼,就也安静的拎着菜袋子走到自己门口,一边想着刚才向子默哄小猫的声音真是温柔。 钥匙拧紧门锁,打开,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将袋子放到一边,转身打算去关门的时候顿了顿,又探出身,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向子默,迟疑的问。 “需要我照顾小猫吗?” 说完,没等到向子默立刻回答,他又补充说。 “上次你送我回家了,所以我欠了你的人情。” 经过这几次和向子默的短短接触,江扉算是清楚了,向子默这个人很不愿意和谁建立过分亲密的联系,所以将每一次来往都划分的清清楚楚。 上一次,他把偷跑到楼下的小猫捡到家里照顾,所以贺阡那次强吻他的时候,向子默把他赶走了,说是当作他照顾小猫的回报。 那么这次,他只有用之前向子默带自己去酒吧里躲贺阡的事来当作借口,向子默才有可能会答应。 他是个戒心很重的人,江扉一时无法走近,就只能想别的办法,就算是通过小猫来缓和关系,想必也是有用处的。 果然,向子默认真思考了他的话。 他并不想让江扉觉得自己前两天帮了他就可以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所以眼下能把他们之间的纠葛趁早两清了,自然是很好的。 于是他捏着小猫的后颈,转过身,走近两步,叮嘱道。 “它已经吃过猫粮了,再偶尔喂点水就行,如果我晚上回来的太晚,就明天再还给我。” 江扉接过来小猫,抱在怀里,白皙的指节下意识抚摸着小猫毛茸茸的皮毛。 闻言,他点了点头。 小猫也清楚向子默不会带自己出去,只好蔫蔫的喵了一声,一边用小脑袋去蹭江扉的手掌心,看得出来并不排斥。 向子默又看了一眼小猫,才锁了门,匆匆下了楼。 江扉回到家里,做饭的时候把小猫放在了客厅,但小猫一瘸一拐的跟了进来,蹲在他脚边好奇的仰头望着。 它太瘦弱了,小小的一团,江扉怕踩到它,只好将它放到了自己肩上。 猫爪子紧紧扒着他的睡衣,但没有深到刺破皮肤,侧颈像围了条温暖的围巾。 小猫时不时喵喵叫着,蹭蹭他的脸,让这个一直过于冷清的家里突然多了点热闹的生气。 吃完晚饭,江扉陪它在客厅里面玩,等着听外面的动静。 直到十一点半,他哈欠连天的实在撑不住了,洗了漱打算睡觉,明天再把小猫还给向子默。 钻到被子里,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他忽然听到走廊里的上楼声。 向子默的脚步一直都是轻而稳的,可今晚却踉踉跄跄的,沉重又凌乱。 江扉不敢确定是他,下了床,轻手轻脚的将大门开了一条小缝,屏息凝神的窥到了向子默熟悉的身形,才放下心。 向子默应该喝醉了,靠在门边费力的找着钥匙,一股浓烈的酒气蔓延过来。 躺在卧室床上同样快睡着的小猫突然慢腾腾的跑了出来,从江扉脚边的缝隙钻了出去,欢快的喵喵叫着,咬住了向子默的裤脚。 向子默终于拧开了门,抬脚时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脚上的阻力。 他低下头,辨认了一会儿,然后弯身将小猫圈在掌心里,进去关了门,把江扉完全忘了。 江扉也关上了门,转身往卧室走去,却忍不住蹙起了眉。 向子默现在真的是堕落了吗? 他抽烟,喝酒,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嗓子,已经自我放弃了。 这样的人,要怎么样才能接近呢? 第15章 三好学生15 周末过后又是新的一周。 已经进入最炎热的时候了,江扉放学后本想顺路买菜回家,但想起来前两天听巷弄里的老人说别处新开了一家菜市场,菜价比近的这家要便宜一点。 他现在完全靠养父母的钱生存,但钱不多,他还要留一笔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新的手电筒也没有买。 夏日的夜晚来的越来越迟,他徒步走到菜市场,买完菜回来,天才黑了一点,朦胧又温柔。 这里的路是他之前没来过的,可又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正站在路标前回忆着来时的路线,他忽然听到一声呼喊。 “嘿!” 江扉起初没以为是在叫自己,依然专心致志的想着,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诧异的看着骑摩托的陌生人。 对方穿着夹克,头发染的金黄,耳朵上戴着耳钉,相貌还可以,只是看起来有些轻浮。 见江扉愣住,对方露出了刻意亲近的笑。 “你不记得我了?我和向子默是一个乐队的。” 江扉这才想起来,他是那天离开酒吧时朝自己大声嚷嚷着要下次请喝酒的乐队成员。 但他并不喜欢对方,无论是衣着相貌,还是过分炙热的视线。 怪不得这里的街道比较眼熟,好像是那天向子默带他去酒吧时经过的路。 他一声不吭的往后退了几步,就要走。 对方急忙骑着摩托车挡住了他的路,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语气有些古怪。 “卧槽,你还真是高中生啊。” 江扉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抬头看着他,平静的说。 “我还在上高二。” 高二的学生一般都没有成年,果然对方的脸色一变,似乎有些可惜,却还不甘心的一直瞟着他。 江扉见他不再说话,便越过去,径直往前面走。 细细瘦瘦的背影穿着蓝白校服,是昏黄傍晚和嘈杂街道里的一抹亮白浅色。 天气太热,江扉的后颈出了汗,沿着后背蜿蜒,单薄的校服上衣凹凸不平的贴在匀称的脊背线条上,仿佛能隐隐约约能窥出一片一片的肉色,是格外细腻的白。 他就这样往前走着,安静又挺拔,像霜白的月色,在燥热的夏夜里钻到人的心尖上。 黄头发的乐队成员眼睛都看直了,上次在酒吧里被打断的阴暗念头又鬼鬼祟祟的爬了出来。 刹那间,他只挣扎了一秒,就被无法抵抗的亢奋完全控制了。 “喂!” 引擎声逼近,他跟到了江扉身边,忽然说。 “你不是认识向子默吗,他在酒吧出了点事,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扉停下脚步,犹疑的看向他,微微蹙着眉尖。 “他出了什么事?” 骤然的对视让乐队成员忽然口干舌燥,他隐秘的吞咽着口水,目光飞快的掠过江扉细白的脖颈与凹陷的锁骨,连鼻息都热了起来。 他面不改色的说着谎。 “向子默在酒吧喝醉了,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差点和别人打了起来呢。” 他猜测江扉和向子默的关系异同寻常,所以才用向子默的消息做诱饵。 而江扉本该是谨慎拒绝的,可向子默这几天的确经常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他苦于找不到和向子默走近的办法,现在一听,倒真的犹豫了起来。 看出了他的动摇,对方趁机叹气道。 “唉,你也不是不知道向子默那个人的性格奇奇怪怪的,喝醉酒了更恶劣,酒吧里那么多酒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别人打的头破血流。”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江扉的神色。 果真,江扉只迟疑了一下,就说。 “好吧,我跟你过去看看。” 黄头发一喜,连忙往前挪了挪,喜不自胜道。 “那你上车,我带你过去。” 他还在幻想着亲密接触,却见江扉警觉的摇摇头。 “麻烦你给我指个路吧,我走过去。” “哎呀,你走过去就来不及了,还是我骑摩托带你过去吧。” 黄头发说服了几句都没见他改变主意,又怕引起他的怀疑,只好作罢。 他推着摩托车和江扉并行,一路上都在尽可能的找话题聊天,但江扉很少回答,被问烦了就加快脚步,把他丢在后面,他只好再跟上来。 到了酒吧的时候已经快八点钟了,进来的客人还不算特别多,放着的音乐也是慢节奏的。 黄头发装模作样的扫视了酒吧一圈,扭头跟江扉说。 “向子默不在这儿,我看看他是不是去后台了,你等会儿啊。” 江扉点点头,在后台门口等着。 周围有人过来搭讪,离的很近,他蹙着眉头往旁边躲,摇着头。 很快,黄头发就从后台出来了,黏着江扉的客人见到他后愣了愣,然后会心一笑。 “我操,原来被你这小子...” 他是酒吧的常客,和黄头发是狐朋狗友,眼下只一个对视就知道互相的心思。 黄头发朝他使了眼色,然后走近,神色焦急的压低了声音,对江扉说。 “向子默在里面出事了,你快进来吧!” 守着后台的工作人员上次见向子默带江扉进后台了,又得过雪姐的吩咐,所以立刻就放行了。 看到江扉连忙往后台里走,黄头发这才回头,得意的压低了声音,和刚才缠着江扉的客人放肆的炫耀着。 “怎么样,这个够带劲吧,还是个雏。” 他们对江扉过于青涩的面容与身上的校服视而不见,在这个地下酒吧里,再干净的东西都会被弄脏。 常客馋的不行,直勾勾的盯着江扉的背影,和黄头发讨商量。 “兄弟,也带我玩玩呗,我还没玩过这么清纯的学生呢。” “等我搞完了再说。” 黄头发嘿嘿一笑,只和对方飞快的聊了几句,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在江扉身后随口指路说。 “在你右前方那个房间,向子默就在里面。” 走廊里还有其他穿着工作服的人搬着酒从后门进进出出,似乎在补货,于是江扉的警惕心下降了,真以为向子默在里面,匆匆推门进去。 还没开灯的房间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但能听得出来很安静,没有人。 他的心猛地一跳,忽然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他立刻转过身,迎面却是黄头发拿着什么东西,在他面前急促的喷了几下。 无形的雾气带着点过腻的甜味,江扉猝不及防的全都吸入口鼻,往后踉跄一下,意识便成了软的,眼前一黑。 路边有工作人员抱着酒瓶经过,看到黄头发,就打着招呼。 “今晚不是没有乐队表演吗,你怎么过来了?玩呢?” 黄头发一手揽着无声无息的江扉,故意将他的头发挡住了脸,半抱半拖的站在门口,笑着。 “朋友喝醉了,我刚才带他来后台缓一缓,现在就走。” 对方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江扉身上,看清楚他身上的校服后,一愣。 黄头发赶紧朝他挤眉弄眼,暧昧道。 “怎么样,刚在网上买的一身学生装。” “哟,你们可真会玩。” 果然,对方没有再起疑心。 黄头发迫不及待的半扶着江扉,离开了酒吧。 另一边。 手机显示通话状态,指甲是新做的大红色。 何雪正恼火的质问着对方。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订好的酒拖到傍晚才给我送,我还怎么做生意!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们的合作立刻取消!” 对方不停的道着歉,又解释承诺了好一番,何雪才余怒未消的挂断电话。 酒吧每天都会有新货送进来,她都会亲自盯着核对,不过这几天她出门了,就只能从监控里监督工作人员仔细检查数量。 酒吧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装着摄像头,是最新款的,体积小又隐蔽,只有酒吧里呆的比较久的工作人员和常客们才知道。 挂断电话,何雪在手机上盯完了他们送货,正准备退出监控时,忽然发现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穿着校服,白白瘦瘦的。 何雪认出来了这是之前和向子默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孩,她感到有些意外,又不禁一喜,以为向子默终于想通了,又回酒吧了。 可看到紧跟着江扉,并和他说话的人,何雪却错愕的睁大了眼。 而当她看到两人短暂的进了一间屋子,很快黄头发暧昧的扶着江扉往外走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什么,又立刻调回那间屋子的监控。 她看到了黄头发朝江扉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极度难看。 地下酒吧并不算干净,为了平衡各方的利益,何雪对于某些东西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她不准任何人在她的地盘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别人,更何况江扉是寄托着她希望的,最有可能拯救向子默的人,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她知道黄头发玩的很疯,不过一直在酒吧里没惹过事,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他竟对江扉下手了。 她一时无法回到酒吧,心急如焚的赶紧联系了向子默。 铃声响了足足半分钟才被人接通,向子默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点醉意。 “喂?” 何雪知道他最近不愿意来自己的酒吧,跑去别的地方喝酒了,眼下也顾不得斥责和心疼,急声道。 “你快去地下酒吧救那个小孩!他被下药带走了!” 那边寂静几秒,似乎是在消化她说的话。 反应过来后,向子默挂断了电话。 第16章 三好学生16 地下酒吧的旁边和对面有很多廉价的小旅馆,全天营业,在夜里的生意更是好到爆。 向子默从离酒吧最近的旅馆里把江扉带走,是在挂断电话后的十五分钟。 他的身上还沾着酒气,但神色如常,步伐沉稳。 江扉被他拖抱到了摩托车上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直往前栽,向子默就只能面对面的单手抱着他,一手拧了钥匙,在轰鸣的引擎声中怒气冲冲的回家。 夜里的风很冷,江扉被吹得后背一片凉意,本能的就往温暖的怀抱里缩。 他被扣着头抵在向子默的颈窝处,很轻的喘着气,鼻息烫的惊人,熏着向子默突出的喉结。 那是个很要命的部位。 而且更糟糕的是,向子默喝了酒,被烈风吹涌上来的后颈直往脑子里窜,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很喜欢骑摩托,喜欢的就是这种在极速下释放一切的自由,可这次释放出来的,似乎还藏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肾上腺素激增,他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亢奋,心跳的太猛烈,让他不得不加重力道,手掌隔着江扉去极力按压胸膛里的跳动。 摩托车停到了巷子里的楼下,他拔了钥匙,捞起人就横抱在怀里,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上了楼。 到了五楼,他搂着江扉,另一只手从他的裤兜里去摸钥匙。 可不知道是掉在了小旅馆里还是地上,向子默摸了个空,反而因为这样的触碰使江扉在竭力避开的同时,往他的怀里栽去。 额头擦过向子默的嘴唇,他顿时僵住了。 太阳穴的血液乱撞,他很确信自己喝醉了,不太清醒,甚至呆立了几秒钟的时间才缓过神。 打不开江扉的门,他就只能先把人带回自己家里,一路没停的到了浴室。 拧开开关,他近乎慌乱的抓着淋浴头对着江扉的脸,还没有开热水器的冷水让江扉一个激灵,偏头埋在他的肩头,一边躲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凉水也淋湿了向子默的上衣,他反应过来,关了开关,按开了热水器。 在等待水升温的短暂时间里,他硬邦邦的站着,只用指腹托着江扉的后腰,确保他不会软泥般的摔到。 他已经试图避开了所有的肢体接触,但是江扉非要往他身上黏,软若无骨的依着,还发出细细弱弱的哼唧声,像是没睡醒,也像是拖着鼻音在黏糊糊的撒娇。 向子默竭力把头偏到另一边,不去理会他。 可耳边钻来的声音太近,沾了点瑟瑟的无助。 他无端想起来了刚捡到小猫的时候。 现在的江扉,就跟他的小猫似的,可怜兮兮的,又有着不自知的,蛊惑人心的可爱。 向子默觉得自己没办法再继续待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了,他瞥了一眼热水器的温度,再次拧开开关,试了水温才浇在江扉的脸上,无动于衷的任由他狼狈的扭来扭去,被水呛的咳嗽了起来。 “不...” 江扉好像很难受,闭着眼也看起来可怜的要命。 纤长的眼睫黑压压的贴在湿白的眼睑上,一颤颤的,跟被暴雨打蔫的小蝴蝶似的,直往向子默并不稳定的心尖上撩。 脑子里的弦绷的差点要断了,他推了江扉几次都没能把人狠心推开,反而让人钻到了怀里,瑟缩着低低咳嗽着。 明明江扉只是在无意识的躲着淋浴头,明明他都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动作,却偏是将这闪躲做的这样暧昧。 向子默浑身绷紧,一把火烧在了眼里。 他几乎有些恼羞成怒了,丢开淋浴头,在绵绵哗哗的水声里猛地扼住江扉的后颈,把人从怀里抽离,再迫近的捏着他的下颌骨,声音都有些发狠。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摆出这样的姿态,故意示弱亲近,故意勾/引。 江扉的嘴里进了水,又被他捏的喘不过气,一张白秀的脸涨的更红,绯色如火,边断断续续的咳嗽着,边从嘴里吐着水,嘴唇一片水亮。 他吃力的从昏沉躁热的意识里挣扎,勉强睁开了一点眼,茫然的,近乎稚气的望着向子默,眼角洇着的一团水汽不知是呛出来的泪,还是淋浴兜头浇下的水。 向子默也同样看着他。 看着他出水芙蓉般的清丽模样,像天上的水仙少年一朝跌下,跌倒了这破旧楼房泛黄墙壁间围起来的,向子默的家里。 一股突如其来的陌生情愫失控了。 向子默情不自禁的滚动着喉结,气息紊乱的慢慢凑近,然后亲了他一下。 嘴唇相碰一瞬,又猝然远离。 向子默不敢置信的霍然起身,像发觉自己被鬼上了身,骇然的盯着因为没了支撑而软倒在一片水痕里的江扉。 他仓皇的收回目光,转身就往外走,余光瞥到了墙上的镜子,才发觉自己的脸同样红的厉害,耳朵尖火烧火燎的。 真是疯了。 他脸色铁青的走出去,砰的一声大力关上了门。 睡了一觉醒过来,江扉头痛欲裂,像是宿醉的后遗症。 他没睁眼,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不舒服的翻了个身,习惯的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只是鼻间陌生的味道很快就让他发现,这里不是他的家。 猛地睁开眼,翻身起来环顾四周,等倦怠的晕眩感缓缓褪去,他在看清楚房间景象的同时也回忆起来了昨天的事,只是被向子默带走后的记忆就模模糊糊的了。 卧室的门外传来了什么东西挠着木板的刺啦声音,还有微弱又奶软的猫叫声。 江扉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打开门。 小猫欢快的围着他的脚边转,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露在外面的脚踝。 视线往下看到小猫的同时,江扉的余光也扫到了自己穿的裤子,一怔。 他惊讶的低头看了看上衣,才发现自己穿的衣服不合身,松松垮垮的短袖和及膝的短裤大了不止一个号,穿起来看着就像睡衣一样。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裤子,忽然脸色有些微妙。 急匆匆的越过小猫往外走,他找了一圈后,才在浴室的地上看见自己湿漉漉的衣服。 除了上衣和裤子,还有.... 江扉有些僵硬的蜷缩起了脚趾,脸上都有些烫意。 小猫也一瘸一拐的跟了过来,仰着小脑袋和他对视。 江扉弯身,把它抱在怀里,一边抚摸着柔软的皮毛,一边慢慢的走出浴室,静下心来打量着向子默的家。 这里的格局和他租住的对面是差不多的,干净是干净,但很凌乱,看得出向子默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只把这里当一个居住的场所罢了。 他走到客厅,弯腰捡起从桌子上掉在地上的一张谱子,上面还用铅笔随意写了几句歌词,但又被粗暴的划去了,力透纸背,看得出来向子默对此很不满意。 江扉正要将谱子放下,忽然听到一声咔哒响,随即面前不远处的门就开了。 提着早餐的向子默抬眼看到他,停在了原地。 清晨明亮,江扉穿着他宽松的一身衣服,头发鸦黑蓬软,面庞俊秀安静,抱着一团软乎乎的小猫。 侧身望过来的刹那间,向子默竟然以为他成了这小猫幻化而成的少年,是他恍神的错觉。 而江扉的声音又将他的目光落定了。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把这个捡起来。” 江扉把谱子放回桌上,表示自己并没有偷窥的意思。 向子默不着痕迹的掠过他一双白瘦的小腿,润泽的皮肤发着光似的,将他刺的不敢多看,掩饰般的错开了目光。 他关上门,把早餐放到桌上,刻意避开了和江扉的接触,背对着他淡淡的说。 “吃完了就回去吧。” 顿了顿,他又语气复杂的低声说。 “以后别乱跟陌生人走,昨晚要是我没来,你指不定会被...” 昨晚他在江扉睡着后联系了雪姐,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个对江扉心怀不轨的乐队成员已经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向子默知道了,江扉是因为担心他才会被骗的。 他既恼怒于江扉的愚蠢,责怪他的多管闲事,又有些不是滋味。 说到最后的语气又冒出点尖锐的冲,向子默察觉出自己的不妥,及时断了话头。 他转身从江扉身边经过时,小猫高兴的喵了一声,伸出爪子要去抓他。 于是江扉把小猫塞到了他怀里,说。 “谢谢你昨晚帮了我,还有这身衣服,我回去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清润平和的语气令向子默鬼使神差的又看向了他,刚好撞到乌黑黑的眼瞳。 一瞬间,向子默就想起来了昨晚在浴室里,这双眼睛含着水泽,眼角泛红的模样。 他咬紧后槽牙,默然了一秒,然后生硬的拔走了沉沉的目光,拎着小猫的后颈就头也不回的往平时写歌的屋子里走。 低沉的声音说的很快,像是在躲避什么。 “不用了。” 他没听到江扉的回答,关上门静立了片刻,脑海里却还在不断的回想着昨晚。 昨晚,他怕江扉在浴室里待了太久会生病,就把人脱了衣服擦干后扔到了床上。 尽管他已经非常克制的没去看,但手掌时不时蹭过的一片滑腻总会令他头皮发麻,甚至有些心慌意乱,几年都未生波澜的心剧烈的无法控制。 他飞快的把人塞进卧室的床上,在客厅里又待了很久才又反应过来,只把人光/溜/溜的塞进自己睡过的被子里,实在太不像话了。 于是他懊恼又面红耳赤的找出自己不常穿的一身衣服,胡乱给江扉套了上去,才终于关紧卧室门,落荒而逃。 昨晚真的是疯了,是因为喝醉了。 否则,他的心怎么会跳的这么快。 第17章 三好学生17 之后几天江扉一直没见到向子默,对方的作息时间似乎完全和他错开了,他甚至都没听过对面的门响。 他也没再去过酒吧,不过傍晚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偶然遇见了何雪。 上次他就是从这个菜市场回家的时候,被黄毛撞见了,本来之后不想再过来的,只是家附近的那个菜市场最近在重建,暂时关闭几天,他只好又过来。 他记得,这里离那家酒吧很近,所以看见何雪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何雪是坐在车里叫他的,停在他身侧,降下车窗,很意外的笑道。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买菜。” 江扉指着手里的袋子跟她解释。 他怕附近的那家菜市场需要关好几天,又不能每天赶过来买菜,于是一次性买了好几天的食材。 沉甸甸的袋子将指节勒出了一道红痕,从白皙的指节延伸出现,被何雪看见了。 她的笑意愈深,按下车锁,邀请说。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见江扉迟疑的要出声拒绝,她莞尔一笑,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 “我知道子默的家在哪儿,你就在他隔壁吧。” 提起向子默,江扉的心一动,最后还是道了谢,坐进了副驾驶。 他坐的笔直,扣好了安全带,将书包和菜袋子都抱在怀里,没沾到一点座椅,怕给它弄脏。 何雪娴熟的开着车,用余光去看他安安静静的样子,没忍住问。 “那天...没出什么事吧?” 江扉一怔,摇了摇头。 “没事,谢谢雪姐。” 那天回到家后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便猜到应该是何雪在背后帮了忙,不然向子默怎么可能那么及时的就赶到。 见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难堪或屈辱的神情,何雪松了口气,冷下来的声音带着歉意。 “实在对不住,那个人我已经开除了,并且禁止他再进酒吧。其实我以前也知道他的性取向,只是他以前还挺规矩的,没想到会在我的地盘对你下手,是我倏忽了。” 她这样诚心诚意的道歉让江扉不禁笑了一下,眉眼也弯了一点,再次道谢。 “谢谢雪姐,不过也有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轻信小人才惹了麻烦,以后我会更谨慎一些的。” 听到他的话,何雪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含着说不出的复杂,她欲言又止了半晌,才不动声色的试探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子默才会被骗的,你这么关心他,他其实也知道。那天之后他还跑去把人打了一顿,差点进了局子,虽然那个人隔天就吓的跑走了,但是这几年应该不敢再回来了。” 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目的,何雪现在已经很笃定江扉对向子默来说很特别,而江扉为了他差点被骗,似乎也说明这并不是向子默的一厢情愿,于是她极力的想要帮忙,让江扉成为那个能将向子默从灰暗里拯救出来的人。 唯一的顾虑就是,江扉的年纪太小了...... 何雪莫名有种拉人下水的负罪感,便及时停了话,打算还是让他们两个人自己处理。 江扉却在想着她刚才透露的事情,想的出了神。 向子默不像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就算自己被黄毛骗走是因为他的由头,可他也把自己救回来了,还大发善心收留了一晚。 现在他居然还去把人打了一顿? 难道,他也是因为患者的喜爱倾向,开始逐渐对自己产生了和贺阡与乔戈一样的感情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三个人,到底谁才是主人格? 车停在巷口,里面就进不去了。 江扉下车后和何雪道了谢,看着她的车走远了才转身往巷子里面走。 回到家里做了晚饭,一个人慢吞吞的吃完后又写了两个小时的作业。 临睡前,江扉打算洗个澡。 这里的热水器本就不好用,水温偏低,他忍着凉意想飞快的冲完,刚把头上抹上洗发水,闭着眼去摸开关时才发现家里停水了。 他花费了几秒钟的时间,想起来可能是忘记交水费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家里又没有备用水,湿黏的洗头水在头上堆出白色的泡沫,混杂着水珠直往下淌,又湿又冷。 江扉没办法,只好匆匆裹上一身衣服,敲响了隔壁的门。 刚才写作业的时候他听见了向子默开门的声音,所以知道他肯定在家。 等了几分钟,门开了。 向子默只将门打开了一条窄缝,因为被打断音乐思路而有些不善的脸色在看到他的时候僵住了。 厚重镜框下的目光无从分辨,他一言不发。 楼道阴冷,江扉只穿着一双拖鞋,湿润的两只脚都跟踩到雪地里似的,寒气直往脚心钻。 他促声解释道。 “我家停水了,能不能...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浴室?” 他的整张脸都湿透了,透明的水痕与洁白的泡沫沿着白皙的皮肤往下落,像是要融化了似的。 尽管身上裹了衣服,可都贴到了潮湿的身上,纤瘦的身形一览无余,锁骨处也是水盈盈亮晶晶的一片,看的便温热动人。 向子默骤然屏住了呼吸,雕塑般直愣愣的站了好几秒,才将低低的声音从咬紧的齿缝里挤出来。 “进来吧。” 他侧身让开,盯着江扉走了进来,那一股沐浴露的香气便蔓延了进来。 距离太近,他能看到江扉润白的侧脸像在发光,小巧可爱的耳垂上贴着几缕鬓发,还沾着云朵般的白色泡沫,鸦黑发尾下的皮肤透着点粉嫩。 门砰的一声关住了,向子默看着江扉毫无防备走进浴室的背影,脸上的神色一寸寸凝固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和去首都时见到的那些人没什么差别。 他们,不过都是一群**熏心的伪君子。 为了摒除掉乱七八糟的杂念,向子默拎着小猫在客厅的猫窝旁玩,耳朵却情不自禁的捕捉着从廉价门板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无法抑制住旖旎的臆想,毕竟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可他实在捉摸不透自己现在的心情,从未悸动过的心居然会因为一个邻居家的高中生而砰砰直跳。 但他更想不明白的,是江扉对自己的态度。 上一次,他对自己显露出了那样的情态,向子默可以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他神志不清。 可现在,江扉却用了这样蹩脚的借口又跑来亲近。 到底是为什么? 浴室的水声停止了,几分钟后,江扉在热气腾腾的水雾中走了出来。 向子默家里的热水器是正常的,热水很充足,于是他没忍住多洗了一会儿,皮肤都被熏成了水蜜桃般的浅粉色。 走出来的时候,一股纯情又裹着热欲的气息从狭窄的浴室充盈进了整个客厅。 他浑然不觉,感激的朝向子默笑了一下,说。 “谢谢你借我用浴室,我洗好了。” 他还想说自己刚才借用了浴室的香皂,刚要继续开口,就见向子默忽然起身,大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向子默长得很高,家里的空间又实在小,江扉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迎面而来的身影逼得往后退了几步,又回到了水汽潮湿的浴室里。 地上的一层水还没流走,他脚下一滑,下意识抓住了向子默的衣角。 身形晃了晃,还没站稳,他就感觉到向子默忽然环住了自己的腰,然后竟将自己抱了起来,直接放到了浴室刚进门的洗漱台上。 江扉愕然的坐在洗漱台的边缘,看着几乎与自己平视的向子默,不明白他突然的奇怪举动。 向子默盯着他,两只手撑在他身侧,几乎要环住的距离被他再度拉近。 从镜框后面紧紧压过来的目光如同严厉的审视,磁性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扉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一直以来表现的很疏离的向子默会突然这么有侵略性,而他的默然在对方看来却变成了心虚。 环在江扉后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好似威胁,掐着那一截柔韧的腰身暧昧的摩挲着。 向子默一眼不眨的盯着他,意味不明的慢慢问。 “想勾/引我?” 这一句话令江扉瞳孔骤缩。 后背往后撤离,贴住了墙上的镜子,无路可退。 他看着向子默迫近的阴沉面孔,脸色未变,只是否认说。 “我没有。” 清晰的话语钻到向子默的耳朵里,他却不怎么信。 “没有勾/引我,那你为什么总是想接近我?这么想黏着我,恩?” 向子默是唱歌的,天生有一副令人沉醉的好嗓子,即便现在自甘堕落,原本低沉磁性的嗓音沾染了一分沙哑,却更添几分电流般的酥麻。 尤其是用鼻音发出上扬的语气词时,江扉也禁不住头皮发麻。 他的脸有些红了,是浴室的热气还未消散,也是因为这过分危险的距离,但乌黑的眼眸还是镇定的,声音同样如此,加强语气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你,我只是——” 脑海里千回百转,在思考着既能降低向子默的戒心,又能拉近距离的最好回答。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宛如在示弱。 “你知道的,有人一直跟踪我,我想求你帮忙保护我。” 上一次贺阡偷偷跟踪他的时候,是向子默骑着摩托带他跑走了,尽管这一段时间贺阡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但江扉总觉得他还会再来的。 所以他对向子默说的话,并不是谎话。 刹那间,空气凝滞了,短暂的对视被拉的无限漫长。 浴室里氤氲的湿气逐渐融化,消失殆尽。 独自玩耍的小猫寂寞了,就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咬着向子默的裤脚撒着娇,猫叫声刺破了向子默短暂的混沌。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猛地收回手,拉开了与江扉的距离,神情也恢复了往常的平淡,反问道。 “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保护江扉? 刚才的话只是临时想到的一个借口,江扉也没指望他会答应,只说。 “抱歉,那你当我没说过吧。” 他撑着洗漱台跳到地上,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快就跳到了结尾语,连给向子默反悔的时间都没有。 “已经很晚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这次谢谢你借浴室给我,如果哪天需要照顾小猫的话,我可以帮忙。” 他很识趣的用向子默的方式将这一来一往算得清清楚楚,也很谨慎的退到了界限之外。 直到他离开了向子默的家,关上门,都没听到向子默再说一句话。 第18章 三好学生18 篮球精准的投入篮筐,落到地上反弹起来。 江扉小跑过去,捡起来,然后朝乔戈看过去,笑着问。 “怎么样?” 他的校服上衣被汗湿透了,前胸后背都洇出一小块深色的痕迹,从光洁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水漫过俊秀的面颊,将锁骨也涂成亮晶晶的一片。 温热的皮肉被汗水浇的愈加莹润,发着光。 乔戈看着他朝自己走近,回过神。 克制着心里的砰砰跳动,他微微点了点头,道。 “很好,你学的很快。” 周末的体育馆只有零散的人,他们占据了一个篮筐练习了一上午。 为了表示谢意,江扉请他吃了午饭。 乔戈早在之前的接触中就察觉出他的拮据,于是主动说去学校的食堂吃,江扉明白他的好意,没有拆穿。 食堂里的饭菜便宜又单调,江扉就跑去买了两杯饮料,递给了乔戈一杯。 夏天喝着冰镇的确很舒爽,乔戈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目光总若有若无的偷看着他低垂着眼睫与微微鼓起来的脸颊,却在他抬眼之前迅速收回。 “对了,篮球赛我们也会参加,最后进入决赛的队伍会和我们打,不计分,只是友谊赛。” 这个提议是乔戈跟教练提出来的,原本教练不想让他们在这种娱乐性质的篮球赛上分心,但最后还是被乔戈说服了。 乔戈从来没有这样过,将私心用在自己最在意的篮球上。 可真这样做了,他反而觉得无比欣喜,还藏着一点不为人知的甜蜜。 闻言,江扉惊讶的看向了他,想了想后,开玩笑似的说。 “要是我们班进了决赛,你要手下留情哦。” “这是比赛,我才不会放水。” 乔戈轻哼一声,语气却没那样严肃,英挺的脸上还浮着点细微的笑意。 江扉也知道他视篮球如生命,刚才不过是试探的开了玩笑,见他没生气,便也没再接话。 从学校离开后江扉独自回家,快走到小巷口了,却见向子默的小猫一瘸一拐的溜了出来,正好奇的追着天上飞下来的小蝴蝶玩。 这座城市里对宠物的管制很严格,只是因为这一片住宅区太老,才没有专门的人员上来检查。 不过,就算小猫的脖子上挂了个有主的小铃铛,也有可能会被坏人抓住,或是因为瘸腿被欺负,于是江扉连忙走过去把小猫抱在了怀里,边抚摸边低声问。 “你怎么跑出来了,外面很危险,你还是回家吧。” 小猫对他身上的味道已经很熟悉了,相当乖顺的窝在他怀里喵喵叫,还用毛茸茸的脸颊去蹭他的脖子。 江扉低头抱着小猫,只顾着往楼道里走,没留神一头撞到了宽阔的怀里。 肩膀被扶住了,等他站稳了又很快收回手。 江扉讶异的抬起头。 向子默还是不修边幅的打扮,头发在脑后扎了起来,宽大的框架眼镜遮住了一双眼,注视着江扉的时候神色难辨。 看了几秒,他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了江扉怀里的小猫身上。 没伸手要,江扉就已经识趣的把小猫托在掌心里,还给了他,解释说。 “我怕它走丢,就把它带回来了。” 向子默单手接过,拎着小猫搁在了自己的肩上,恩了一声。 “偷跑出来了,不听话。” 根本说不上斥责的语气满是包容的溺爱,小猫也心虚似的直拱着他的脖子,撒着娇,他却还一声不吭的看着江扉。 短暂的静默后,江扉觉得有些尴尬,便越过他往楼上走。 上了几个台阶,他听到向子默跟了上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仿佛身后的一道影子。 到了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时,向子默刚上完台阶,在他关门前忽然语气平淡的问。 “有饭吗?” 江扉停下动作,惊讶的看着他。 几秒后,他明白过来,迟疑的回答说。 “有。” 于是向子默极其自然的走了过来,见状,江扉便将原本闭合的门推开了,自己先走了进去。 他有些摸不清楚向子默的突然亲近,但既然他难得主动,自然也不会拒绝和他接触的任何机会。 “家里没有备用拖鞋,你直接进来吧。” 放下书包后,江扉去冰箱里检查了食材,然后从厨房里探出头,问。 “番茄鸡蛋面可以吗?” 向子默依然站在门口。 他个子高,走进来后便像是将狭窄的空间占满了,正用目光细细打量着与自己家里截然不同的温馨布置。 被打断后,他偏头看向江扉,点了点头。 “可以。” 家里并没有什么贵重东西,江扉也相信向子默不是那种人,于是他放心的关上厨房门,专心的做完饭了才出来,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了客厅桌子上。 家里的家具并不完整,所以平时他都是直接在客厅桌子上吃饭的。 小猫已经自来熟的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向子默站在窗边看着家里的绿植,还伸手碰了碰,似乎挺感兴趣。 听到声响,他转身过来,和江扉坐在了桌子两侧,两条大长腿在狭窄的空间里委屈的蜷了起来。 番茄鸡蛋面香味浓郁,卖相极佳,向子默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做饭,吃下了第一口后不由得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但又想到他长期独居,为了生存自然要学会做饭,心情便复杂了起来,掺杂了一丝怜惜。 安安静静的吃完面,江扉准备起身,把碗端起厨房里清洗的时候,向子默的话令他停下了动作。 “我答应你。” “什么?” 江扉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 乌黑的眼瞳水盈盈的,让人想捧到掌心里养着。 向子默的喉结一动,声音平平的说。 “你想让我保护你,可以,但是要负责我的一日三餐,食材我买,饭你做。” 这就意味着他们将会天天见面,而这个提议,正中江扉的下怀。 “好。” 说是一日三餐,但考虑到江扉周内还要上课,中午没法及时赶回来,向子默就更改了约定的内容,只要求他给自己做早晚和周末的午饭。 相应的,他会负责接送江扉上下学,避免太长时间没有出现的贺阡会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偷袭他。 深蓝色的摩托停在学校门口太拉风,向子默的模样又实在引人注目,只来了几次,江扉便跟他说下次不用在学校门口等自己。 向子默一顿,语气淡了下来,反问道。 “嫌我丢人?” 自从回到这座小城,他便都是这副打扮,刻意用乱糟糟的长发,笨重的眼镜和宽松的衣服将自己藏起来,像是要与过去那个意气风发又无比天真的自己完全划清界限。 不认识的人都当他是个邋里邋遢的宅男,熟悉的人却很清楚他有着怎样的资本,就算不是唱歌,以他的相貌和身材也照样能成为大火的明星。 可他实在厌倦了别人只在意自己的皮相,那样的庸俗,那样的千篇一律。 如今听到江扉的话,他难得生出了一丝失望,以为他也是那样的人。 江扉却摇摇头。 “从学校门口回来的话需要经过马路,最近交警都在严查骑摩托车戴头盔,所以你不用特意到学校门口等我,在小巷口就可以了。” 从目前为止的接触中他已经大概摸清楚了向子默的脾性,这个人的以前是怎样的,他没有亲眼见过,但现在历经挫折的向子默无疑是最厌恶束缚的。 而向子默没有想到原因竟然是这个。 他隐约想起来前两天去酒吧的时候,何雪也提醒过他如今城市里的交通管制变严格了,但他的确没放在心上,也压根不打算遵守。 这只是一座小城,是混乱的边缘小城,谁会在乎呢。 可原本轻慢的心思,却因江扉的话生出了微妙的反应。 他思索片刻,唇角弯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说。 “答应了要保护你,我当然不会偷懒,头盔我明天会买的。” 这样轻易的妥协令江扉不由得露出了吃惊的脸色,余光瞥到他神情的向子默不知为何,心情却好了许多。 第二天,向子默果真买了两个头盔。江扉戴上他扔过来的那一个,尺寸刚好。 第19章 三好学生19 写满音符和歌词的纸张被风吹到了地上,向子默起身捡起来,关住窗子后顺手拿起了靠在墙边的吉他。 他回忆着这几天写出来的新谱子,慢慢拨动吉他弦,悦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反复弹了几遍后便成了完整的一段。 他拿起笔,在谱子上作了几处修改,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这是他回来后,写出来的第一首完整的歌。 而歌的灵感,来自江扉。 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终于被人撩动着又活了起来,他无法不去想一墙之隔的人。 写歌的时候想起时,胸中便萦着一股柔软的复杂情愫,难以言喻,就写成了谱子上隐秘的歌词。 这是和他以前截然不同的风格,可又很新鲜,看着便让他的心里充满了安定的愉悦。 思绪被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他瞥了一眼墙上的表,笑意更深。 关住写歌的屋子的门,顺手将沙发上乱糟糟的衣服整好了,他才走过去开了门。 江扉站在门外叫他。 “吃饭了。” 清晨的光影带着朦胧的美感,将立在破旧走廊里的他也镀上了一层移不开眼的光。 如今他在向子默面前也没什么顾忌了,还穿着睡衣,睡衣领口的锁骨凹陷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乌黑的眼眸望过来时还带着点迷迷糊糊的惺忪。 向子默恩了一声,反手关住门,貌似无意的揉了揉他微翘的头发,便跟着他去了对面。 吃完早餐后江扉去屋里换衣服,出来时已经换好校服背着书包了,看着清清爽爽,俊秀标致,实在像极了理应被宠着的落难小王子。 向子默回家拿了车钥匙,下楼启动摩托车。 江扉戴好头盔,坐在他后座,双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察觉到身后的人逐渐贴近,向子默不易觉察的往后瞥了一眼。 骤然的引擎声与摩托车的突然发动让江扉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他的衣服,整个人往后一晃后又狠狠撞向了向子默的后背。 他想往后撤一点坐好,但车速没给他机会,于是他只好默不作声靠着向子默的后背,也没看见向子默藏在头盔下,带着点得意的笑。 送完江扉后,向子默去了酒吧。 白天的酒吧还没有营业,何雪就亲自陪着他喝酒。 她见向子默掏出烟盒却不抽,只是克制的摩挲着,不禁惊奇的问。 “你这是....” “戒烟了。” 向子默漫不经心的回答让何雪惊喜的睁大了眼,一脸喜色道。 “怎么突然决定戒烟了?” 向子默顿了顿,想起来第一次骑摩托车送江扉去学校的时候,嘴里叼着烟,江扉却在忍着小声咳嗽。 他什么都没说,努力捂着嘴不让向子默察觉,但向子默听见了。 江扉不喜欢烟味。 他垂下眼,随口说。 “没什么,就是不想抽了。” 何雪看的出来他肯定有事没说,而且戒烟的原因似乎还和他那个邻居小朋友有关,不禁在心里暗暗想着当初的确没有看错,江扉果真是会令向子默改变的人。 现在的向子默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消沉,也没了愤世嫉俗的戾气,甚至戒了烟,连酒都不怎么喝。 她赶紧继续问。 “那你还回来唱歌吗?这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驻唱,要不你回来试试?” 闻言,向子默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何雪始终留意着他的神色,心念一转,故意说。 “子默,你现在也不小了,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也该想着成家立业了,但要是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怎么能给对方安全感?” “难道,你不想让你喜欢的人觉得,待在你身边很安心吗?” 不知是哪句话打动了向子默,他的神色微变,眉头蹙起,似乎的确是在沉思着何雪的话。 半晌后,他的指尖摩挲着酒杯,总算松了口。 “过几天吧,等我写好了新歌。” 太久没有听到他写新歌的何雪眼眸一亮,喜不自胜的答应道。 “好,什么时候你想来了,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毫无保留的话语令向子默不禁笑了起来,和她碰了碰杯。 “谢了。” 只剩下一周就要迎来暑假最后的篮球赛了,江扉这几天在忙着准备考试,没有去找乔戈,于是午饭的时候特意去了体育馆。 “最近你应该也很忙吧,我就不来找你了。” 乔戈刚结束训练,在篮球馆的休息室里冲洗完才出来的。 他换了一身篮球服,长手长脚,肌肉结实,刚洗完的头发还没擦干,垂了下来,看着比戴着发带的模样多了几分柔和。 听见江扉的话,他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笑道。 “那球场上见。” 江扉也笑了,和他抵了抵拳。 “好。” 目送着江扉离开后,乔戈匆匆跑回更衣室里拿毛巾擦头,一边找着冲洗前放进去的发带。 但奇怪的是,怎么都找不到。 那条发带是江扉送给他的,还绣了他的名字,他怀着恋慕的心思,一直都很珍惜。 没在更衣室里找到,他又着急的跑去将冲洗的地方找了个遍,还问了旁边经过的队员们,可没有人说见过。 一个东西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又是谁在觊觎,江扉送给他的礼物? 乔戈立在更衣室前,摸着仅剩的护腕,眉头拧紧,脸色逐渐阴沉了下去。 在回教室的路上,江扉看见有几个没穿校服的学生拿着文件匆匆经过,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这些都是准备出国留学的人回来办手续。 他没在意,继续往教室走。 下午放学后,他刚走出校门口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向子默。 向子默还是扎着头发,戴着眼镜,不过今天难得换了一身修身的衣服,上身穿着无袖的黑色背心,肘间扣着头盔,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踩着一双干净的球鞋。 他长得又高又瘦,气质又格外不同,而且今天他还把小猫带了过来,托在掌心里。 静静的靠着摩托望向校门口的时候,简直就跟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尽管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准时出现,但每次都还会有躁动的议论和各异的目光。 江扉走过去,乖乖的戴上头盔后,向子默顺手把小猫塞到了他怀里。 他连忙接住,低头摸着小猫的头,揉了两下,便不自觉露出了一个满含怜爱的笑。 他没抬头,所以不知道,向子默望向他的目光是一模一样的。 在后座坐好准备离开学校时,江扉忽然感觉人群中投过来的某道目光格外强烈,强烈的令他无法忽视,像是被盯住黏上了一般头皮发麻。 他蹙起眉,忽然想起今天在学校里看到的那些学生。 出国留学的学生回学校办手续,那么,贺阡也回来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见到贺阡,江扉几乎要怀疑当初是自己认错了,贺阡只是精神世界里的一个NPC而已。 但现在他又忽然出现..... 没有等他想清楚,摩托车已经发动引擎,离开了校门口。 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拐去菜市场买了菜。 江扉在前面认真的挑着,向子默就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随,负责拎着菜袋子。 在身后,他只能看到江扉的后颈,小猫紧紧抓着他的肩头,像条围巾一样围着。 也许是有些痒了,那一小片白腻的后颈便缩了缩,怯生生的,勾的向子默忽然也有些手痒,想要上手去捏一下。 他在这嘈杂的菜市场里和江扉一同计算着柴米油盐,忽然间觉得,日子本该这样平凡而美好。 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更好了。 摩托车在楼道口停下,江扉背着书包上楼,刚踩到台阶就见楼道的声控灯亮了。 他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说。 “楼道的灯换了。” 这里的灯一直都是坏着的,以前他买了手电筒照明,后来手电筒丢了,也一直没买新的。 落后几个台阶的向子默盯着他的背影,低笑了一声,貌似随口的说。 “这下你总不会再跌倒了吧。” 前几天江扉在黑漆漆的楼道里踩空了一阶,擦破了点皮,虽说没什么大事,但难保以后不会跌倒崴脚。 如今见楼道的灯总算恢复如初,他自然是高兴的。 “肯定不会了,楼道现在好亮啊。” 向子默跟着他上楼,一眼不眨的凝视着他纤瘦的背影,神色温和的想着。 是啊,这么亮的话,他就可以偷偷看江扉很久了。 第20章 三好学生20 暑假的补课结束当天下午,篮球赛在体育馆内举行。 原本只允许队员进入的体育馆破天荒的挤满了格外兴奋的学生,他们平时都只顾着埋头学习,乍得加入到体育运动中便比往常还要激动,就算累的直喘气也还斗志昂扬。 乔戈在观众席的高处看着,聚精会神的目光黏在了江扉身上,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清瘦的身影如同一道风吹拂到心尖上。 有了乔戈的私下指导,江扉的篮球技术在这群整天学习的书呆子里便成了拔尖,几乎是带着整个班走向了决赛,当然也顺利拿到了第一名。 欢呼雀跃的学生们把他托起来抛到空中,他有些无措,脸上还淌着汗,脸颊微红。 乔戈看着他一下一下的被抛起来,只觉得心也跟着飘了起来,又温温柔柔的落下。 他实在忍不住,起身,走下了观众席。 之前说好了进入决赛的第一名队伍会和篮球队有一场友谊赛,这时已经没有了比赛的紧张气氛,除了球场上的两队队员,其余人都坐在了观众席满怀期待的看着。 乔戈站在篮球队队首,手里捧着个篮球。 他看着不远处的江扉,扬起眉笑了一下,不语间是彼此才会懂的亲昵。 刚才已经休息过的江扉已经平复好了心跳,脸上的红褪去了一些,未干的汗将整张白皙的脸映的亮晶晶的。 乌黑的眼眸通透水润,望过来时也仿佛沾了点夏日的热气,熏得乔戈莫名生出些渴意。 他看到了乔戈的小动作,于是抿着唇,也笑了。 这一笑,眼睛都弯了一些。 乔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逐渐盖住了场内观众的呐喊声。 他将手里的篮球扔向地面,砰的一声,重重落下。 裁判接过篮球,很快,尖锐的口哨声响起。 这场比赛原本就是专业篮球队的碾压,但是在乔戈的带头下,篮球队的队员们都有意无意的放水了。 只是友谊赛而已,他们也当热热身。 乔戈始终紧跟着江扉,两个人正面对抗时他佯装没防住,让江扉投了篮。 在场外的欢呼声中,江扉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蹙起眉,有些无奈的低声说。 “你别让着我。” “我没让。” 乔戈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声音里还带着点散漫的笑意,听起来说的跟真的一样。 江扉不由得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篮筐,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变得这么厉害了。 擦过他的肩膀,乔戈压低声音提醒。 “专心点,小心球被抢了哦。” 江扉立刻回过神,没再多想。 篮球场上的队员们跑跑跳跳的,身体相撞是常有的事情。 比赛快结束时,乔戈佯装和江扉处于胶着状态,紧盯着他一个人不松懈。 江扉被缠的没办法,做了个假动作后就猛地从他一侧跑开,想要去接队员想方设法传过来的球。 乔戈早就看出来了,又打算放水,却见中途有人拦了一下。 江扉只顾着躲开他的拦截,没留神要被篮球砸中后背。 于是乔戈下意识就疾步冲过去,将他拉到一侧护住。 篮球砸到了乔戈的背上,冲力使他的身形晃了晃,没踩稳,就往地上栽去,还连累的被他抓住手臂没松开的江扉也被迫跌在了他身上。 眼前一黑,压下来的身体却不重。 乔戈条件反射的去扶他的腰,掌心下的一截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细韧的美好。 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江扉身上,自己撞的后脑一疼,晕晕乎乎时又忽然感到唇角一热,柔软的东西压了上来,紧接着仓皇的擦过。 江扉发出一声闷哼,然后连忙直起身子,撑着手臂惊愕的看着他。 他没反应过来刚才的意外,只满脸担忧的促声问。 “你没事吧?撞到头了吗?” 乔戈直愣愣的看着他,像是呆住了,维持着仰面躺下的姿势,一时没说话。 江扉见他只看着自己,差点以为他撞傻了,慌忙就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而乔戈却在他起身时本能的收紧手臂,反而又将他的腰搂紧了。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乔戈的目光顿时清醒,他很快撤回了手,撑着手肘支起上半身说。 “没事,没撞到。” 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他的神色却有些微妙,好似在紧绷着压抑着什么。 只是一双眼还在直勾勾的盯着江扉,被体育馆里的灯光映的格外明亮,又灼人的像团火。 旁边的队员也都围过来询问,要拉他起来,乔戈自己坐了起来,看着站在一旁满脸歉疚的江扉,朝他伸出了手。 江扉一怔,连忙握住,将他拉了起来。 这场篮球赛提前结束了,但并没有影响所有人的兴致。 临近傍晚,大家都兴高采烈的退了场,三三两两的离开了篮球馆。 班主任要请全班同学吃饭,解散后,江扉从人群中走出来去观众席上找自己的书包,打算一会儿跟着同学们一起去班主任订好的饭店。 身后传来乔戈的声音。 “江扉。” 江扉回过神,看见乔戈站在观众席的过道上,离他只有一米远,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他奇怪的问。 “怎么了?” 观众席上的学生们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站在空荡荡的席位上。 观众席下的场地上还有零零散散的篮球队员在意犹未尽的打篮球或是聊天,断断续续的声音充当着夏日傍晚的背景板,听不清楚。 乔戈沿着江扉的视线看了过去,又不感兴趣的很快收回了。 他凝视着江扉,目光被体育馆窄窄天窗的暮色晕的格外温柔,藏着一丝忐忑不安的羞涩。 这样高大的身形在江扉面前却无端成了仰视的姿态,他不敢说出口,萦绕在唇齿间的甜蜜封住了他的嘴唇,堵在心口融化成了糖水。 他想对江扉表白,说自己喜欢他。 不是在捉弄,也不是开玩笑,也难以分辨是从哪一刻开始就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一切就是这样的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涨满的情意要溢出来了,根本藏不住。 他是真的很喜欢江扉。 他也想问,江扉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他们已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了,可他看的出来江扉没有显露出任何暧昧的讯号,只是他自己在心脏乱跳,着了迷,丢了心魂。 在他长久的迟疑下,江扉依然耐心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出口。 一股冲动裹挟着少年的勇敢要迸发而出,乔戈咬紧牙关,脱口而出。 “江扉,我想跟你说...” “江扉!你怎么还没跟上来啊!” 突然又回到体育馆的同学在热情的叫着江扉,这次篮球赛忽然让这些拘谨的同班同学们没了往日的距离,连一向寡言冷淡的江扉也融入了进去。 江扉的目光移开。 他朝着乔戈后面招了招手,笑着说。 “我马上就来!” 他笑的那样肆意,那样漂亮,仿佛阳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乔戈忽然就胆怯了。 他怕自己贸然的表白会成为江扉沉甸甸的负担,会成为别人嗤笑他的原因,会将他拖到黑暗里去。 毕竟两个男孩子之间的感情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不正常的。 他的眼眸慢慢黯了下去。 江扉和同学打完招呼,又看向他,笑意还没有散去。 “乔戈,怎么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过去了。” 乔戈看着他,露出和往常无异的笑容,语气轻快的说。 “没事,你过去吧。” 顿了顿,他又惋惜的补充说。 “你送我的发带不小心丢了,明年我过生日,你能不能再送一条给我?” 江扉怔了怔,点了点头,爽快的答应了。 “好啊。” 乔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体育馆,才恋恋不舍的低下头,伸出手,极为珍惜的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第21章 三好学生21 回家后的周末,乔戈的父母带他去参加宴会。 说是上层圈子的宴会,不过是大人和孩子在各自虚情假意的拉拢人脉,看似言笑晏晏一派和气,其实都戴着一副完美无缺的面具。 乔戈向来很讨厌这种场合,就算被迫过来了也冷着一张脸,从不主动搭理谁。 反倒是别人都主动往他身边凑,看中他家世好相貌出众,就算没得到回应也还能笑着自顾自圆场。 这次同样是如此。 他面无表情的垂着眼,心不在焉的摆弄着袖口。 旁边围坐在沙发上的男孩女孩们倒是说的火热,不时有人试图吸引他的吸引力,却无果。 直到乔戈从他们的嘴里听到贺阡的名字。 他蓦然抬起眼,眼里散着的光线一下子就凝住了,皱着眉打断道。 “你刚才说什么?贺阡怎么了?”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这片空气霎时归为安静。 紧接着,对方很快反应了过来,难得见到乔戈会主动搭话,她眼眸亮亮的热忱说。 “我也是无意间听爸爸说的,贺阡自己投资挣了一笔钱,居然都买了房子了。” 她的爸爸是房地产企业的老板,和贺家有多年的合作关系。 而贺阡之前也一直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最近因为出国留学没有再出现,但还是有女孩子偷偷记着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孩子,因此在宴会的交谈中无意间提了出来。 没想到,倒是引起了乔戈的注意。 贺阡温和有礼,乔戈桀骜帅气,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将来都有可能是彼此的联姻对象,因此那个女生为了和乔戈多说一些话,殷勤的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贺阡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他那个房子买在了半山公寓区,但是离市区那么远,他也快要出国留学了,不知道怎么会偏偏买在哪里。” 余下的嘟囔就显得有些烦人了,乔戈很快失去了最后一丝兴趣,草草敷衍两句便起身走开了。 他想起来贺阡和江扉的关系很好,尤其是以前总是形影不离。 虽说最近都看不见贺阡了,可他听到这个人名还是感觉气闷,心里头翻出来的醋意一直蔓延到了舌尖,涩的要命。 他无端生出一股冲动,想要立刻见到江扉,似乎见了面才能平复下少年暗自较量的那点心气。 只不过他知道江扉没有手机,无法实时联系,于是提前离开了宴会,让司机送自己过去。 在路上,他从学校管理者那里查到了江扉登记在学校的家庭住址。 到了昏黑的小巷口,车就进不去了。 乔戈下了车,在黯淡的月色里打量了一番,心里确实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江扉会住在这样破旧的地方,刚才在车上和学校管理者打电话时也才知道江扉的家境。 此刻,一股柔软的怜惜便如同潮水涌了出来,让他不禁加快脚步,恨不得立刻见到江扉后将他抱在怀里。 摸索着上了楼,爬到顶层后他敲了敲江扉的门,却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这时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江扉不在家,又能去哪儿呢? 乔戈以为江扉已经睡着了,迫切的思念压过了打扰的愧疚,他扬高了声音叫着江扉的名字,整个楼道都回荡着余音。 几声后,江扉还是没有开门,背后的那户人家却吱呀一声。 乔戈以为对面的人家嫌自己太吵,正打算道歉,却见高个子男人正一手拿着手机,好像刚才在打电话。 他穿着居家服,乱糟糟的头发绑在脑后,戴着宽大的眼镜,看不清楚模样。 见到乔戈,对方直接问。 “你找江扉?”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男人的声音非常好听,低沉醇厚,只是泄露着难掩的焦躁。 乔戈一愣,点了点头。 “对,我是江扉的同学,他...” 听到他的话,男人不太礼貌的打断了他,身体也往外走了几步,声音急促的追问道。 “他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儿了,你知道他平时可能会去哪些地方吗?” 乔戈反应了几秒,脸色一变。 “你的意思是,他失踪了?” “是。” 确认江扉失去踪影后,乔戈和江扉的邻居在深夜里去学校找了一圈,之后又分散着去学校附近寻找。 找了一整夜都没有任何发现,而现在报案也还没有到达报案条件。 乔戈跑的身上出了一层汗,心里却发寒。 日光熹微,远处的天开始透出朦胧的光晕。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长椅上,仔细回想着江扉身边亲近的人,以及可能会知道他行踪的同学。 但是据他所知,江扉的性子一向冷淡,没什么要好的同学,就算现在和同班同学稍微熟悉了一些,可也算不上朋友。 而以前,他的身边只有贺阡。 突然间,昨晚宴会上听到的话钻到了他的脑海里。 “我也是无意间听爸爸说的,贺阡自己投资挣了一笔钱,居然都买了房子了。” “他那个房子买在了半山公寓区,但是离市区那么远,他也快要出国留学了,不知道怎么会偏偏买在哪里。” 在与江扉邻居共同寻找的时候,他们交换了彼此信息。 对方说前段时间经常有一个男生来找江扉,他们之间发生过不愉快,并且那个男生也曾跟踪过江扉。 从他描述的模样来看,对方很有可能是贺阡。 而贺阡与江扉以前非常要好,现在却逐渐疏远,再联系到贺阡对江扉的骚扰...... 乔戈的心一紧,立刻想办法联系到那个女生的爸爸,询问到了贺阡购买的新房产的地址。 顾不得叫守在江扉楼下的司机来接自己,他随便叫了一辆出租车就朝着半山别墅驶去。 而此时的江扉,正在半山别墅里和贺阡对峙。 昨天下午,他下楼去书店买参考书的时候遇到了贺阡。 当时阳光热烈,人来人往,贺阡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出现在江扉面前,将他吓了一大跳。 他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过贺阡了,对方还是从前温和俊朗的模样,只是眉眼间沉淀着千钧般的阴郁,压的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古怪。 江扉的余光飞快瞥了一眼四周,觉得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过分的事,才放缓语气,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贺阡定定的看着他,专注到仿佛忘了世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没回答,只是说。 “小扉,明天下午,我就要坐飞机走了。” 江扉一怔。 贺阡又问。 “你跟我一起走吧,好不好?” 上一次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但江扉没能给出他满意的答复,而这次他固执的神情看起来依旧等待着从江扉的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江扉还是摇了摇头,说。 “贺阡,我不想出国。” 他看着贺阡眼里的光霎时就暗了下去,迟疑一下,又安慰道。 “你在国外好好读书,也许将来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出这句话其实连江扉都不确定,他们未来是否会想见。 如果贺阡果真是病人的人格之一的话,那么倒是有可能,如果不是的话,可能这真的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显然,贺阡也明白他说的并不是承诺,只是搪塞。 他的眼眸暗了下去,却没向上次那样情绪激动,静了静,只说。 “既然那样,那你陪我吃一顿饭吧,就当是替我送别。” 这个时间点吃饭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江扉也无法拒绝他,犹豫过后就跟着他往外走。 贺阡坐的车停在了路边,可江扉仍旧对他心存戒备,不肯上,贺阡也没生气,下来和他一起步行过去,车子则跟在身后不远处。 到了一条人比较少的路上,江扉正偏头和贺阡说着话,迎面的路人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了自己的肩膀。 他踉跄一下,被贺阡扶住,随即一双手却从身后袭来,用手帕紧紧捂住他的口鼻。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江扉连挣扎都来不及就无声无息的软倒了,被贺阡接住。 贺阡将他搂在怀里,看到他脸颊上被用力捂着现出的印子,心疼的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然后他冷冷的瞪着那个伪装成路人的手下,非常生气。 “你都把他弄疼了!” 手下慌忙低下头,诚惶诚恐的道歉。 一脸阴沉的贺阡半搂半扶着江扉,钻进了跟过来的车里。 第22章 三好学生22 贺阡原本想在最后一个夜晚再试着说服江扉,但手下袭击江扉的时候力道太重,导致他昏睡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 于是贺阡只好耐心的等他醒来。 他太久没有再和江扉躺在一张床上了,可这晚,他实在睡不着。 筹划太久的计划如今终于实现,破釜沉舟的决心已经无法再回头,他只能不顾一切的往前走,而江扉如今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他就要成功了。 疯狂的躁动与没顶的喜悦令整颗心战栗不止,在寂静的夜里狂跳。 他看着江扉陷在枕头里的安静面容,那么乖那么听话,好像还是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被他牵着手的小孩,无论到哪儿都会跟着他。 可是后来,贺阡对他的心思变了,江扉对他也疏远了。 这令贺阡感到惶恐,感到茫然,他无法忍受失去江扉,于是费尽心思的安排了这一切。 直到现在,他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等江扉醒来,已经是清晨了,薄薄的日光还很暗,从窗子外透了进来。 他有些头晕,干巴巴的呕吐感难受的要命,闭眼缓了许久才稍微平复一些。 身体的感知渐渐恢复,他才发觉有一股外在的力量在压迫着自己。 另一具温热的身体贴得很近,将他完全锢进了怀里,对方的面颊几乎与他的长在了一起,亲昵的蹭着。 这样过分的亲密姿势让江扉有些不适的挣动了两下,想脱离这种无法呼吸的境地。 但刚动了两下,他的手臂一紧,对方警觉的立刻惊醒了,在无意识中也还提防着他的逃离。 欣喜的声音响在耳畔。 “小扉,你终于醒了。” 江扉侧着头,往另一边避了避,说。 “贺阡,你别抱得这么紧,我很难受。” 从前的贺阡就算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也不会这样贸然的侵入亲密领域,可现在他完全变了。 而江扉也从这变化里,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平和,只是药效还没有过,便显得有些无力,呢喃似的又轻又柔。 贺阡有几秒没说话,才依言松了些力道,但依旧维持着抱紧他的姿势,笑着说。 “你醒了就好,不然就赶不上下午的飞机了。” 闻言,江扉的呼吸一滞。 他再度闭了闭眼,没和贺阡硬碰硬,也没接他的话题,只是低声说。 “我想喝水。” 贺阡犹豫了一下,总算松开他,坐了起来。 他按了按卧室里的门铃,片刻后,有佣人敲门询问。 他盯着江扉,吩咐说。 “送一杯温水上来。” 片刻后,佣人将水送了上来。 贺阡扶着江扉,让他半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后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嘴边,照顾的动作细致贴心,极为熟练。 而江扉也没拒绝。 他不想激怒贺阡,此时自己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于是顺从的就着贺阡的手小口小口喝着。 贺阡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 他已经做好了江扉醒来后震惊无措,和自己大吵大闹的心理准备,他也想好了说服、安抚甚至威胁的言辞,软硬兼施,写的比他的演讲稿还要情真意切。 可江扉的反应却这么平静。 看着江扉窝在自己怀里安静的喝着水,贺阡凝视着他白皙的侧脸,看的出了神,心里头逐渐涌出不敢置信的甜蜜。 他没有出声问,便将江扉的举动当作了答应,情难自抑的探过去,紧张而期盼的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格外温柔的声音放得很低,怕打破了一场梦似的。 “小扉,到了国外你也不用怕,我会照顾你的。学校和房子都已经找好了,你想学什么专业都可以,等到了飞机上我再跟你好好介绍。”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后,见江扉不说话,话忽然止住。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贺阡的脸上露出一丝郁色。 他小心翼翼的把江扉塞回被子里,靠着床头,自己则跑下床,急急忙忙的出去找了什么,又很快回来了。 江扉看清楚他手上的发带,瞳孔骤缩,下意识问。 “是你偷了乔戈的发带?” 这个异常刺耳的字眼将贺阡脸上刚堆起来的笑意又扎破了,他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一字一顿的否认。 “我没有偷,这本来就不该是他的东西。” 掌心将黑红相间的发带攥的变了形,贺阡低下头,脸上掠过一丝怨毒,恨恨的语气像个吃醋的蛮横小孩,耿耿于怀的嘟嘟囔囔着。 “你都没给我绣过名字,不肯戴我送的手表,却偷偷给别人送东西。” 原本他忙完留学的手续后想要抽空回学校,好好找江扉聊一聊,然后和好。 可他没找到江扉,问过同学后又去体育馆找人,却看到了江扉和乔戈聊天的场景。 他们聊得很开心,江扉姿态放松,唇角弯了起来,眼里也在笑着。 而乔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那眼神,一下子就被贺阡捉出了藏在里面的情愫。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乔戈额上戴着的发带。 起初他没想起来,后来才猛地回忆起来当初和江扉一起去小店逛的时候,在他买手表的地方,江扉曾短暂的注视过那条挂在墙上的发带。 那时候他以为江扉喜欢,还想给他买,但江扉拒绝了。 原来,江扉是想买给乔戈的。 钻心的妒忌是咬痛心尖的丑陋爬虫,是兜头浇灌下腐蚀血肉的硫酸,是绞缠心脏到无法呼吸的钢筋,是让贺阡每每想起来就会被气的浑身发抖的根源。 他憎恨极了,又委屈极了。 发带被故意完整的留到了江扉面前,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被贺阡剪成了无数的碎条。 他恶狠狠的剪完了,又用打火机将这廉价的一堆布料点燃,直到看它们几乎都成了蜷缩的灰烬,才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丢下打火机,他邀功般的疾步走到床边,一把抓住了江扉的手,得意的说。 “小扉,就算你认识再多的朋友,可认识时间最长,关系最深的还是我们啊。和他们在一起,你会被教坏的。” 在体育馆里打篮球的乔戈,还有那个骑摩托车的邻居,都不配成为江扉的朋友。 他们两个才是最好的朋友。 贺阡看着始终沉默的江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 他默然几秒,好像在斟酌着自己的言辞,才郑重其事的,带着一点紧张的继续说。 “不止是朋友,小扉,我发现我喜欢你,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吗?” 空气凝固了。 江扉的眼睫颤了颤,没抬起来,用沉默的姿态作出了拒绝。 贺阡脸上的笑意迅速衰败了,僵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摸了摸江扉的脸,关切的说。 “你饿了吧,我让他们去做饭,做你最喜欢吃的那几道。” “吃完饭了睡个午觉,然后我们下午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贺阡一直在自说自话,表现的与平时的沉稳截然不同,兴奋又激动,还带着一点令江扉不敢轻举妄动的神经质。 也许是见到江扉的温顺,他没再用任何的药物,只是寸步不离的拉着江扉的手,不停畅想着以后到国外的生活。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江扉昨晚没吃晚饭,饿的比较早,又想走出卧室观察一番周围的环境,于是提出下楼吃饭。 贺阡笃定了他没办法逃走,于是答应了。 到一楼吃饭的时候,江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 别墅宽敞,环境幽静,外面没有车声与人声,像是住在了山里似的。 别墅里有几个佣人,门口还明晃晃的站着几个黑衣服的保镖,面无表情的将出口堵死了。 吃完了早饭,他们又回到卧室里。 江扉还有些难受,就假装又睡着了。 他闭着眼,还能感受到身旁的贺阡灼灼的目光,似乎是在狐疑的检查着自己是否在弄虚作假,也或许,只是因为单纯的喜爱而移不开眼。 片刻,温热的气息逼近,贺阡偷偷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飞速撤离的动作后是一片寂静,贺阡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而江扉的温顺逐渐降低了他的戒备,也在无形中增长了他蠢蠢欲动的恶念。 那吻又贴了上来,这一次,细细的将他的眉眼都吻遍了,甚至带了一点危险的讯息。 江扉的眼皮猛地一跳,佯装睡梦中呢喃了什么,翻了身,背对着贺阡。 贺阡如梦初醒般的停下了,急促的呼吸渐渐退出张皇。 半晌,他又眷恋的贴了上来,轻轻搂了过来。 原本只是装睡,可不知是神经紧绷了太久,还是药效真的没有完全散尽,江扉真的又睡着了。 这一次醒来是被吵醒的。 他听到紧关的门外传来了很厉害的争吵声,只是这里隔音很好,他又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一时间分辨不出来贺阡是在和谁吵架。 但无疑,这是他逃跑的好时机。 他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还残留着些许晕眩感,头也在隐隐作痛。 忍着这些不舒服,他推开窗,朝下面看去。 只是两层楼的高度,并不算高,墙壁上没有任何可以滑下去的工具,不过下面有树丛,运气好的话砸到上面可以充当缓冲。 可是,终究还是比较危险。 江扉思考了几秒,转身去扯床单,然后飞快的绕成绳子绑到床脚,再将剩下的部分抛到窗外。 长度并不够,离地面还有一两米的距离,但差不多了。 他听到外面的争吵声中开始夹杂了些拳脚相加的打斗声,顾不得去看,抓紧时间扯着床单往窗外小心的滑。 刚滑到一层楼的高度,手里的床单一松,像是因为刚才没绑紧,直接往下坠去。 情急之下,江扉反应迅速的护好了自己的头,栽到了林叶茂盛的小丛中又滚到地上。 头部没有碰到尖锐的物体,也没有受伤流血,但强烈的撞击感还是让他的眼前猛地一黑,半天都没有缓过劲。 眼前还是模模糊糊的,没有完全清醒。 时间紧迫,江扉怕贺阡会发现自己趁机逃跑,就吃力的想要爬起来。 但勉强撑着手肘支起上半身,灌了水似的头又拉扯的他重重栽到了地上,微弱的挣扎了两下后,彻底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我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哈哈 第23章 三好学生23 病房的阳台边放着鲜嫩淡雅的兰花,充盈在整间病房里的清香逐渐覆盖住医院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让人醒来的时候一时分不出身处哪里。 江扉试探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碰到了缠在上面的一圈绷带。 他缓缓坐了起来,茫然的望着窗明几净的单人病房。 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但是床头柜放着削好的水果,兰花上还有着被浇过水的清亮痕迹。 看来,是有人来过的。 会是谁呢? 江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但看外面明亮的日光也能知道早就已经过去了贺阡本该起飞的时间,而病房里的字样还是中文,显然这里并不是外国的病房。 他还在国内,那么贺阡呢? 江扉刚醒来,还不能想太多的事情,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能感觉到头没有外部的伤,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才依然会不舒服,因此他也没急着下床找人,只呆呆的坐着。 没过几分钟,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和正走进来的人都愣住了。 向子默见他醒了,动作滞了滞便疾步走了过来,如释重负的语气里带着点微微的斥责。 “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 他用手掌扶着江扉的背,一手护着他的头。 弯身凑过来的时候,江扉看到他的嘴唇上长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不觉得有些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向子默虽然不爱打扮,可也总是干干净净的。 只是,他不方便开口问,躺下来后,迟疑了一下问。 “我应该没什么事吧?” “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周就没事了。” 向子默简短的回复了他,一边将床摇了起来,调整好高度后又脚步不停的找出杯子去病房里的饮水机前接水,边等着,边用余光留意着江扉的情况。 他这样周到的照顾让江扉有些无措,甚至是受宠若惊。 他正要说什么,却见没有关严的病房门又走进来一个人,何雪拎着饭盒,嘴里还在抱怨着。 “子默,你走的也太快了吧,都不等等我。” 看到望过来的江扉后,何雪才明白,红唇抿了起来,拖着长音说。 “原来是小朋友醒了啊。” 江扉看了一眼还在背对着自己接水的向子默,主动跟何雪打招呼。 “雪姐。”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塞在雪白的被子里,脸也苍白如纸,唯有领口处的一点肩颈还盈着温热的光泽。 声音清澈,只是虚弱又无力,听起来便乖乖软软的,一下子激起了何雪的母性。 她连忙走过来,将饭盒放到床头柜后便开始往端东西,目光怜爱的温柔说。 “我在家里熬了粥,你趁热喝,得补充补充营养。” 盛在碗里的粥散发着家常的香味,直往江扉的鼻子里钻。 他的确有些饥肠辘辘,不禁咽了咽口水,没有拒绝何雪的好意。 手刚抬起来要去端碗,就被走到床边的向子默按了下来。 他的手掌轻轻压在江扉的手背上,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然后看着他问。 “手有力气了吗?” 江扉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回答说。 “有的。” 向子默沉默了下来,没说话,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几秒,江扉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于是反握住他的手,捏了几下,向他证明自己真的已经恢复了力气。 细白的指节将掌心按的凹陷了一些,温度相融。 向子默看着他,镜框遮挡的目光晦暗不明,他将另一只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说。 “先喝点水。” 江扉接过来,双手捧着杯子喝了几口。 热度刚好,一边流进身体里,一边渐渐唤醒了他的意识。 他喝了水,然后端着何雪熬的粥慢慢的喝,一边打量着这间单人病房,眉头一寸寸蹙了起来,最后,他忧心忡忡的问。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出什么院,不休息好,你脑子不想要了吗?” 不知为何,向子默的语气忽然有些冲,尖锐的刺过来,连何雪都惊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向子默是一时没控制好,反而朝着最无辜的江扉发错了脾气,急忙要出声打圆场,却听江扉已经犹犹豫豫的解释说。 “我...我付不起单人病房的住院费,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吗?” 像是被训的怯生生的小猫,江扉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他微微垂着头,捧着碗的指节无意识蜷缩了起来,像是被刚才向子默的脾气刺痛了。 现在他还在上高中,绷带下的一张脸又白又瘦,脸颊上都没什么肉,线条清晰,模样俊秀,可还带着一股还没有完全长开的,理应被好好护着的青涩稚气。 何雪都不忍心对他说重话,她也知道,向子默根本没想迁怒于江扉。 她看向向子默,对方一言不发的僵在原地,垂下的手臂却用力到青筋毕露,强忍着某种澎湃欲发的情绪,不知道是在懊恼,还是在压抑着别的什么。 担心向子默又会口不择言,她立刻起身,推着人往外走,一边若无其事的嘱咐江扉。 “你先喝粥吧,多喝点哦。” “好。” 江扉点点头,应下了。 将向子默推到病房的走廊,确认关好了病房门不会被里面的江扉听到任何声音,何雪才恨铁不成钢的低声质问。 “你到底怎么回事?江扉他才刚醒,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向子默一向都不屑于用言语讨好别人,这何雪是知道的,可她也清楚他绝对不是会故意出口伤人的这种人,刚才不过是关心则乱,才会说出气话。 其实他心里也一定心疼的要命,不然也不可能会对江扉这么上心。 何雪还记得前两天的晚上,向子默忽然跑到酒吧里,神色凝重的问她见到了江扉了没有。 沉着的语气里难掩堪称惊慌的情绪,当即把何雪都吓了一大跳。 她没见过向子默为了谁这么失态过。 后来她才知道江扉不见了,他们一块儿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临近深夜向子默才打算回到家里等江扉回来。 再之后,就是第二天,向子默直接告诉她说江扉住院了。 昂贵的单人病房让何雪敏感的猜到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但其中发生的事情向子默都没有跟她说,她就识趣的没有多问。 走廊里有护士和病人穿梭而过,对于他们的交谈没有投来任何目光。 向子默摘下眼镜,用力按了按眉心,眉眼间隆起的躁郁勉强被压下一些。 他睁开眼,眼里都是红血丝,却依旧难掩一副藏起来的好相貌。 又将眼镜戴上后,他的情绪才稳定了一些,低下来的声音透出几分疲倦与不易觉察的悔意。 “我没想冲他发火,一会儿会跟他道歉的。” 何雪对他的状态也很担忧,叹了口气,放缓语气劝道。 “不管怎么样,江扉都是无辜的,你不把心里的事儿说出来,他是不会懂的。” 向子默微颔首,只声音低沉的说。 “我知道。” 又劝了几句后,何雪想给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于是回病房和江扉道别。 临走前,她又不动声色的给向子默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别再做后悔的事。 向子默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送她离开病房后,关住门,转身看向了江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的我值得被留言夸夸吗? (上章里发生的事,之后的章节会慢慢解释的,不急哈!)【放心,绝对不坑!!!】 第24章 三好学生24 “抱歉,刚才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向子默声音温和的道着歉,一边走了过来。 他在刚才何雪坐的位置上坐下,双手交叉搁在了病床的栏杆上。 隔着镜框,江扉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极其温柔。 他摇摇头,说。 “没关系。” 想了想,他继续问。 “这里的费用是谁垫付的?你还是....贺阡?” 说到贺阡,江扉蹙了一下眉。 “贺阡在哪儿?” 从他口中听到贺阡名字的刹那间,向子默的脸色就又沉了下来,积攒着未发的愠怒,但这次他好歹控制住了,沉声说。 “贺阡已经出国了,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再来伤害你了。” 想起来贺阡绑了江扉,还要将他偷偷带出国的事,向子默就难以抑制住心底的暴躁。 他痛恨自己在此刻的无能,既无法在第一时间里找到江扉,也无法与有钱有势的贺家对抗。 明明是贺阡做了错事,最后他却什么罪都不需要承担,就这样一走了之。 一想到这里,向子默的怒气就止也止不住。 他花了几秒的时机恢复如初,看向江扉,补充说。 “至于这里的费用,你也不用操心,这不需要你付,你只管安心养病。” 听了这话,江扉以为这算是贺阡的补偿,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看到他这么顺从,向子默顿了顿,凝视了他半晌后目光又移开,好似在掩饰什么,语气自然的说。 “说好了要保护你的,我却食言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会照顾你的。” 江扉吃惊的看着他,犹豫一下,感激的说。 “谢谢。” 住院一周后江扉就回家静养了,向子默生怕这次脑震荡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看他看的很紧,连上楼都是背着他上去的。 江扉有些难为情,想推辞。 向子默却看出了他的心思,语气平平的说。 “不想背着,抱你上楼也可以。” 不容置喙的语气只给了江扉这两个选项,最后江扉只好小心的爬到了他的背上,小声说。 “麻烦你了。” 他的下巴抵着向子默的肩窝,脸颊贴住了侧颈,说话的热气一缕缕的往耳窝里钻。 两条手臂虚虚的环着脖颈,没敢太用力。 向子默不垂眼,余光里也能瞥到白皙莹润的皮肤,偶尔碰到一点皮肤,滑滑腻腻的像条美人蛇。 江扉太瘦太轻,向子默背着他很轻松,两只手扣着他的腿窝处,把人牢牢的嵌在背上,像背着易碎品似的谨慎的避开楼梯里弯弯绕绕的坚硬扶手。 送江扉回到了家里,把他放在沙发上,向子默扫视一圈屋内后,又说。 “这几天,我搬过来住吧。” 又是以照顾他为由,又是轻描淡写但不容拒绝的语气,向子默果真成了全天看护他的保姆,不让他下床走路,不让他做饭,也不让他这碰那碰。 江扉很不习惯,试图争辩。 “我没那么脆弱,走的慢一点就好了。” 向子默把他又按回到了床上,淡淡的说。 “你还年轻,万一伤到了脑子,以后该怎么办。” 他的年纪比江扉大,以这副口吻说话时总让江扉无法拒绝,只好接受。 到了晚上,向子默把自己的被子搬到了沙发上,打算就这样和衣而眠。 明明他的家就在对门,可他怕半夜的时候江扉有事找自己,身边离不开人,就坚持要睡在这里。 高高的个子委委屈屈的蜷在沙发上,看着就难受。 江扉知道自己家的沙发有多小,他在卧室里叫了向子默一声,等对方立刻走进去后,商量着。 “你别睡沙发了,这张床睡两个人也是可以的。” 这间卧室以前是主卧,放着的双人床不知用了多少年,结实耐用,空间又很大,而且他们两个人都很瘦,一起睡在这里绰绰有余。 闻言,向子默站在门口,半晌都没说话。 他看着床头灯下安静望过来的江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胸口也闷闷的,隔着一团棉花似的心跳声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擂鼓般震的耳膜嗡嗡作响。 其实,他不敢答应江扉。 他不敢和江扉一起睡,不敢离他那么近,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有点不对劲。 这点不对劲可能是很早就有了,在江扉借用他家浴室的时候,在江扉失踪后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在他看到江扉昏迷后无比恐慌的时候。 又或者更早,早到他在第一次看见江扉时,他觉得江扉和自己捡的小猫很像。 那时候起,江扉在他心里就是不一样了的吧。 长久的静默里,江扉被他凝视的都有些怀疑自己说错话了,以为自己贸然的惹到了向子默不开心。 他迟疑着想改口,但向子默已经回答说。 “恩。” 他还是没能,抵抗的住心里头那点见不得光的念想。 两个人最后还是躺在了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都没有说话。 江扉年纪小,很快就困倦了,呼吸声趋于平缓。 无声无息的黑暗里,向子默翻了身,终于敢正大光明的看向他,在混沌的阴影里仔细的贪婪的描摹着他的轮廓,却不敢再近一点。 心里浮出了很多画面,乱七八糟的,无法忘却的。 向子默看了江扉良久,才缓缓闭上眼。 在江扉终于可以正常的下楼走路,准备开学时,向子默送了他一个手机,随口说。 “二手店买的,不值什么钱,你拿着吧,有什么事一定要先联系我。” 他不想再失去江扉的联系了,那样实在令人不安。 二手手机看起来的确有些磨损的使用痕迹,不过表面干净,功能完好。 江扉点开通讯录,看到里面已经存了向子默和何雪的电话号码。 现在向子默对他越来越好,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而向子默也没有给他想出拒绝的时间,将小猫往他怀里一扔,说。 “现在没有贺阡来骚扰你了,这手机就代替保护你的那部分内容吧,还是和以前一样,你要负责我的三餐,有空了帮忙照顾一下小猫。” 之前小猫都是被寄养在何雪那里的,好几天没有闻到熟悉的味道,不安又黏人,于是立刻搂着江扉不松小爪子,不停蹭着他的面颊,毛茸茸的皮毛与绵软的喵叫都让人的心融化了。 江扉一时分不出目光去看向子默,仓促的答应说。 “好,好的。” 向子默看着他不自觉露出来的笑,伸出手揉了一下小猫的头,也顺带着摸了一下他的头顶,才转身回屋子里继续写歌。 最近,灵感实在是太多了,干涸的思想又重新充盈着令人激动的活力。 向子默将太多无法宣泄出来的话都写到了纸上,模糊掉对象的歌词只有他自己能看懂他究竟在说什么。 新学期开学后,江扉跑去体育馆才知道乔戈居然也在假期出国了。 他没有跟江扉说过,就这样突然的也离开了学校。 江扉的确有些懵,又不禁怀疑起来贺阡和乔戈都在逐渐远离他的生活,是否意味着剩下来的向子默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主人格? 而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和向子默的关系越来越近。 高三的上半学期结束了,临近过年是江扉的生日。 以前他从来都没有过过生日,甚至自己也不记得,今年何雪却特意在酒吧里布置了很多气球,还特意停业一天给他庆祝。 虽然庆祝的人只有她和向子默,但江扉还是很高兴。 他闭眼许了愿,然后吹灭了蜡烛。 睁开眼,何雪已经把一份礼物送了过来,托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祝福道。 “生日快乐呀。” “谢谢雪姐。” 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所以江扉当面就把礼物拆开了,是一套当下最流行的游戏机。 何雪理直气壮的解释说。 “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嘛,我看别的高中生都很喜欢玩游戏,所以你也要有。学习累了你就可以玩一下嘛,放松心情,不会耽误学习的。” 江扉把游戏机收了起来,认真的说。 “好,我会好好玩的。” 何雪笑了笑,然后偷偷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向子默,催促他也将生日礼物拿出来,但后者却纹丝不动的看着江扉,直接开口问。 “我不知道送什么,你想要什么礼物?” 一听,何雪就不禁头疼的抚额。 虽说她知道向子默真的不喜欢买礼物,以前在她过生日的时候直接送红包,可她以为向子默起码会为江扉用心准备,没想到还是这么一根筋。 这么直白的开口询问,江扉怎么会好意思回答嘛! 果然,江扉抿着唇笑了,说。 “不用送,你们能为我庆祝就已经很好了。” 向子默目光柔和的盯着他,但还是很坚持。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衣服鞋子,或者别的什么,告诉我就行。” 一直在地上窝着睡觉的小猫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一瘸一拐扑到江扉的腿上,抓着他的裤脚喵喵叫着。 江扉弯身,将它抱到了怀里,目光触及到它脖子上不会发出声响的小铃铛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看向向子默,轻声问。 “可以唱首歌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何雪倒是反应极大的变了脸色。 她下意识先看了身旁的向子默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心就紧张的提了起来。 自从回来后,向子默就再也没唱过歌,而且对此很排斥,她不确定以如今的关系来看,江扉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是为难。 空气短暂的凝滞了几秒。 何雪见向子默不说话,江扉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及时改口,只好讪笑着圆场道。 “不然子默你就再唱一遍生日歌嘛,就当给小朋友庆祝了。” 向子默一言不发的看着江扉,眼神里掠过一丝晦暗。 宽大的指节勾着高脚杯,漫不经心的轻轻摇晃着,好似随时都会将这透明脆弱的杯子给折断了,任由水流倾泻。 空气在何雪掩饰的笑声落下后,又成了冰点。 但这次,何雪还没有再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挽救尴尬的局面,向子默松开手,高脚杯稳稳的落在了桌面上。 他起身,径直走向了酒吧里的表演台。 一手撑着台子边缘,他长腿一跨就踩了上去,然后开了麦克风的开关。 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他的目光落在江扉身上,站在那里,唱了一首英文歌。 说话与唱歌的声音总是会有一些不同,何雪以前也听过向子默唱歌,声音低沉又有磁性,还带着些年轻的张扬。 而现在,长时间的喝酒和抽烟将他的嗓音染上了一丝沙哑,气息也沉淀了下来,却有种千帆过尽的平静。 那一点低沉里的沙哑如同电流爬进耳里,听的人头皮发麻,身体都酥了。 这副好音色生来就是要被所有人听见的。 向子默,就是天生的巨星。 何雪忽然扭过头,看着一旁抱着猫静静听歌的江扉。 她明白,为什么江扉想要向子默唱歌了。 眼里洇出了一点湿意,心头震颤不止,何雪竭力平复住自己的呼吸,向江扉投去了几乎感激的一眼,又专心致志的看向了舞台上的向子默。 唱完了一首歌,向子默关掉麦克风,跳下舞台后走了过来。 那瞬间,他的身上仿佛还带着聚光灯下的万丈光芒。 江扉一直看着他,等他走近了,笑着说。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向子默定定的看着他,似乎也很快的笑了一下,然后说。 “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很好,这文的快穿设定大概就是,小扉扉会和每个世界里他认定的主人格谈恋爱。 也就是说.....可以开车(尾气)啦哈哈哈哈! 【要是小扉扉认错了的话,看看我这文名】 第25章 三好学生25 最后半年的高中生涯过的平淡而快速,没有了贺阡和乔戈的存在,江扉又恢复成了学校里少言寡语,存在感微弱的一名普通学生。 向子默依旧每天都会接送他上下学,虽然他们明知已经不会再有人骚扰江扉了,可谁也没有主动提出来终止这项业务,心照不宣的维持了下去。 与此同时,江扉发现向子默终于去酒吧驻唱了。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改变,意味着向子默总算又振作了起来,开始直面自己曾经试图放下的音乐。 江扉不清楚向子默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转变,可何雪知道。 第一次的驻唱受尽欢迎,不停的有人给向子默送去酒杯与掌声,他从聚光灯走下台之后,和何雪在后台的房间里聊天。 何雪释然一笑,很替他高兴。 “子默,你的人气这么高,简直就是酒吧的招牌,看来我该给你涨工资了。” 向子默正在调着吉他弦,低垂着头,笼在脑后的头发长得有些长了,散落的发尾垂在了胸前。 黑框眼镜遮住了他的神情,但他没有拒绝何雪的提议。 他需要钱。 当初何雪劝他回酒吧时,也是用钱来说服他的。 “你们住的那栋楼已经那么旧了,小朋友的身世又不好,子默,你真的想以后让他跟着你颠沛流离吗?” 江扉的拮据是向子默已经清楚的事实,而他自己同样一穷二白。 当时江扉失踪后,他连去哪里找都不知道,只能在大半夜徒劳的走上街头,而乔戈不过一个电话就能联系到人,查到江扉的下落。 甚至在江扉住院的时候,住院费都是别人掏的。 向子默至今都没敢捅破自己对江扉的异样情愫,可他想好了,他要活出个人样,才有资格对江扉开口。 想到江扉,向子默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将吉他装起来,淡淡的说。 “雪姐,我先走了。” 何雪下意识瞥了瞥墙上的钟表,还不到午夜十二点。 她笑着立起身,送向子默到了门口,蓦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才发现向子默面前的酒杯一口没动。 不再熬夜,不再宿醉,不再荒废生活。 向子默骑着摩托车到了楼下,背着吉他盒三步并做两步的轻快上了楼。 老住宅楼的墙壁太薄,他刚到了顶楼,听见脚步声的江扉就打开了门,探出头说。 “你回来了。” 他知道向子默的驻唱时间表,怕他饿,所以早就煮好了夜宵留给他吃。 向子默长腿一蜷,坐在客厅桌前吃着晚饭剩下的米饭做出来的泡饭。 余光往后一瞥,能看到江扉的卧室门半开着。 他正伏在桌前安静的写着作业,小猫绕着椅子腿打转,然后小爪子扒住了他的裤脚喵喵叫着。 江扉停下笔,把小猫捞在了怀里,只剩下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垂在了小腿一侧。 灯光温暖,氛围静谧,向子默吃饭的速度情不自禁的慢了下来。 他吃完饭后自觉的洗了碗,江扉听到声响,走了出来,看着他用毛巾擦了手后说。 “我晚上买了点水果,给你装了一份,你拿回去吧。” 想了想,他又抿着唇笑了,补充说。 “多吃点水果对身体好。” 向子默一瞥,果然看到门口旁的桌子上早就放好了装着水果的袋子。 他没拒绝,恩了一声后从江扉的手上接过小猫,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温和的叮嘱着。 “别学太晚了,早点睡。” “我知道。” 江扉点了点头。 拎走水果的第二天早晨,江扉叫向子默来吃早饭的时候意外发现对门没人,正疑惑着,便听见向子默沉而稳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了起来。 很快,爬上楼梯的向子默看见站在自己门口发愣的江扉,手掌搭在他的肩上,半推半搂着一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我刚才去楼下买了一些菜,早上的新鲜。” 进去后他径直走向厨房,把冰箱里塞的满满的。 江扉站在他身旁,看见了袋子里的一样样东西,有些吃惊的说。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怎么还买了肉,现在肉很贵的。” 听着他小声的嘟囔,向子默笑了一下,关住冰箱门后转身说。 “我饭量大,总让你买菜的话,你也太亏了。” 迎着江扉乌黑的眼眸与欲言又止的神情,他顿了顿,宽慰般的继续说。 “没事,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话都说到这里,江扉只好收下。 半年过去,迎来了高中最重要的高考。 前一晚,向子默特地跟酒吧请假,陪江扉去河边散步放松。 这半年里,他对于音乐的排斥越来越淡,相比起以前的一腔热血,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的嗓子条件好,很快就如同当初一样吸引了非常多的观众,甚至还有人专门跑到这间酒吧里来听他唱歌,何雪也给他的工资涨了好几次。 再次收获到这些人气,向子默的心里却无动于衷。 他静静的看着江扉在朦胧傍晚里的俊秀侧脸,唯有这时,心里的湖泊才裂了缝,暗里的翻涌声此起彼伏的将心底都淹没成了一片烂软的温柔。 “明天高考,别紧张。” 想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向子默只能干巴巴的说着千篇一律的鼓励,说完了又怕自己画蛇添足,不禁有些后悔。 江扉的目光从远处的河面上收了回来,扭头看着他,弯着眼睛笑。 “恩,我会好好考的。” 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时候面临这样一场大考,似乎是很容易令人失落的事情,但江扉看起来很平静,瓷白的面容宛如一幅傍晚的画。 向子默也止住了言语。 街道狭窄,路边行人与车辆来来往往。 前面有人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的从桥上的内道里硬挤过来,向子默见他莽撞,不由得把江扉往怀里一拉。 “小心。” 江扉顺着惯性扑到他怀里,弯曲的指节抓住了他的衣襟,头也埋进了他的怀里。 乌黑蓬松的头发擦过向子默的颈喉,又痒又软。 他本能的滚动着喉结,稍稍将头扬起来了一些。 下一刻,又不知是为了什么,趁着江扉没发觉,他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做贼般的贴着江扉的头发轻轻蹭了蹭。 环在江扉身后的手掌微不可察的僵成了雕塑,按在薄薄的衣服上,没能及时收走。 他想多抱一会儿。 短暂的静寂和向子默没有立刻推开的动作似乎让江扉察觉了什么,他的指节又蜷了蜷,却闷不作声,一动不动。 长达几秒钟的僵持令向子默的心虚也膨胀了起来,他不敢置信的怀疑这是否是默许。 出于试探,出于眩晕的猜测,他又扣紧了一些。 原本只是轻轻贴着的动作稍微一侧,他忽然间胆大包天,极快的亲了一下江扉的鬓角。 如同幻觉,一个藏在傍晚闹市的,藏在汹涌人潮中的亲吻。 江扉有一瞬的凝滞。 他不是没有发觉这半年的相处中,向子默看向自己时越来越热的目光。 虽说对方始终没有开口说过,可是江扉能够辨认出他看过来的时候含着怎样的情愫。 原本他是视而不见的,可现在向子默居然直接戳破了。 想起来这些人格的主人,那个多重人格的患者,江扉不禁有些苦恼,想叹气。 在这次进入精神世界之前他曾委婉的提醒过了对方不要再对自己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现在这样,虽说的确算不上出格,却也无法再令他视若无睹。 如果拒绝的话,向子默会再次和他疏远吗? 还是说,暂时顺了他的意? 毕竟这次,只有向子默一个人,而且他怀疑向子默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格。 脑海里的念头瞬间翻涌,江扉用精神世界的存在很快的说服了自己。 总之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更何况在之前的那些世界里,他已经被迫习惯了和同性的接触。 只要能找到主人格,暂时忍一忍,也没什么。 沉默片刻,江扉微微侧过头,不是躲避,而像害羞般的在向子默的颈窝处埋的更深,含糊不清的低声说。 “这里的人太多,抱下去会很奇怪吧。” 向子默一僵,差点以为他的这句话是从自己的脑海里冒出来的,因为太紧张太期盼,而导致的幻觉。 一定是幻觉吧,否则江扉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手掌收紧又缓慢松开,江扉脱出他的怀抱,就立在他面前很近的地方,微微的笑了一下,像是等着他在说什么。 看到他这样平静,向子默的心也一下子定了下来。 深刻的目光透过镜框穿透而来,如同一道温柔的光映进江扉黑亮的眼眸里。 向子默低沉喑哑的声音是异常的温柔。 “高考结束,我有话跟你说。” 在这样彻骨的凝视下,江扉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回答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强制,没有强制,知道上一本小扉扉的第一个世界我全篇改过几遍才过审吗(噩梦),这本就是甜宠,没错,不要怀疑(我哭的好大声)。 小扉扉:高考结束了,我能考第一名,你也行。 祝各位高考生金榜题名!都能考进想去的大学想进的专业哇! 对了,每次更新我都会先在围脖上提醒的(@此刀有糖),怕错过可以关注一哈,或者随机点进来看一下,没准就会有更新掉落.... 第26章 三好学生26 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向子默带江扉去酒吧里庆祝。 半年前过了生日之后他就已经成年了,现在又彻底脱离了高中苦海,于是何雪特意给他端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酒。 江扉和他们碰杯后喝了一大半,酒精的辛辣沿着喉咙滚进肺腑,轻微的烧灼感与蔓延出的麻痹感如同电流爬到神经上挠着,意识开始迟钝。 瓷白的脸上浮出了浅浅的红,眼里的水润又好像更多了,盈盈如泪,被酒吧里的绚烂灯光照的熠熠生辉。 向子默目不转睛的看着,快要醉在他眼里了。 一旁的何雪见他直勾勾盯着江扉的目光简直有些可怕,连忙暗中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然后笑着打趣道。 “小扉,你的酒量看起来不太好呀。” 辣意还在蔓延,江扉不自觉的张开嘴,吐出一截舌头,又去拿何雪给他备着的柠檬水。 柠檬水的杯子放得远了,伸手去拿时,他的手背碰到了向子默随意搁在桌上的手。 皮肤黏住的刹那间,向子默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像是在抓住什么快要失去的东西。 这个突然的动作令三人都是一惊。 江扉一下子就清醒了,抬起眼看向向子默,没说话,也没抽回手。 而向子默依旧面色如常的看着他,好像这是个极其自然的动作,甚至还拢着掌心,又收紧了一些。 何雪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亮的大灯泡,干笑着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走了,回到吧台后还格外感兴趣的偷偷看过去。 只是他们的位置是最安静的角落,夜晚的客人又多,很快就挡住了她的视线。 何雪只好遗憾的收回了视线。 没有了何雪在一旁打圆场,安静的空气逐渐被充溢着的微妙氛围打破了。 向子默最先出声,低低的询问。 “我可以亲你吗?” 嘈杂聒噪的背景音乐声震耳欲聋,向子默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周围却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闲杂人等与噪音都被封闭在外,唯有他们处在了另一个,被淡淡的酒气熏的逐渐沸腾的封闭世界。 江扉攥着柠檬水的酒杯,冰凉坚硬的外壳滴落下的水洇湿了指节,他却觉得耳边是热的。 见他没说话,向子默不退反进,向前探身。 距离被拉近,向子默占据了他的视线,再度声音清晰的问。 “江扉,我可以亲你吗?” 被这样无法忽视的强烈视线凝望着,江扉终于开了口,神色看不出明显的起伏,只轻声问。 “你喝醉了吗?” 向子默一愣。 “没有。” 他还没有搞清楚江扉为什么要这么问,明明他看见了自己都还没有开始喝酒。 于是他以为这是江扉在转移话题,是委婉的拒绝。 心跳刚坠到半空,又被江扉的下一句话给捞了上来。 年轻的声音很清澈,还带着未曾经历风霜的柔润与青涩,可语气又是格外的镇定。 “那你可以亲我。” 凝固的几秒,空气回荡着这句允许的回音。 向子默的神情开始龟裂,惊愕过后,从未见过的喜色与明显的喜爱涌上了这张看起来邋里邋遢的脸。 隔着镜框,江扉也快要被他给盯化了。 他有些难以承受的垂下眼,正要迟疑的说什么,却被向子默忽而探过来的手扣住了后脑,轻轻往前一推,然后覆住了他的嘴唇。 隔着窄窄的小圆桌,温热的气息交融成滚烫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何雪招呼完熟客后再想起来向子默,回到方才的位置,发现他们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没喝完的酒杯还留在桌上。 何雪愣了愣,反应过来,失笑的摇了摇头。 “还真是......第一次没跟我打招呼就走了。” 一路上的风驰电掣都没能平复住几乎要破开胸膛跃出来的心跳,向子默没跟江扉说过一句话,但拉着他的手急速上楼的动作让后者感受到了他不同寻常的外露情绪。 向子默拿钥匙打开了自己家的门,刚把他拉进来,关上门,就把人抵在墙上吻了下来。 这次没有了酒吧其他人的打扰与注视,因此变的漫长了起来,侵略性的热情动作让江扉不自觉的想往后躲,又无处可逃。 他的手搭在向子默的肩上,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犹豫。 向子默逼近了,抓着他纤瘦的手臂揽住了自己的脖颈。 两人的姿势看起来更亲密了一些。 缩在窝里面睡觉的小猫被刚才的开门声吵醒了,迷迷糊糊的抬起小脑袋,看见了自己的主人和喜欢的小哥哥抱在了一起。 小猫歪着头,有些困惑的看了几秒,又幸福的躺回了舒舒服服的小窝里。 夜里越发寂静,这一片住宅区的老人们都睡得早,连月光也是静悄悄的。 江扉坐在沙发上,双膝屈了起来,以环抱着的姿势看着半蹲在他面前的向子默。 向子默长得高,很少有这样仰视人的时候。 可现在他心甘情愿的,微微仰着头,看着刚才被这个吻被吓怕了而不肯再和自己亲近的江扉,唇角带着笑意。 一直戴在脸上的镜框在亲吻的过程中太碍事,被他摘了下来。 江扉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沉着一张小脸不说话,望着他模样的目光却还有些怔忪。 向子默知道自己长得好,高鼻薄唇,眉眼英挺,从小就是众人的焦点,只是后来成了他追梦路上的麻烦,他心灰意冷之下才宁愿遮掩了这副多余的相貌。 现在,这曾经被他视为累赘的优点却成了他的底气之一。 他专注的看着江扉,声音极其柔和的慢慢说。 “有星探来找我了,想推我出道。” “他们的公司在北京。” 只说了这两句话,江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让自己和他一起去北京。 停顿了几秒,向子默收敛了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更正经了一些,语气也格外真挚。 “你不想去北京也没关系,你想去哪里上大学,我就陪你一起去。” 原先他将音乐梦想看的非常重,当做了自己余生的目标,但是经过了一遭打击后,像是一盆冷水将他彻底浇醒了。 他开始从这天真炙热的头脑发热状态中清醒过来,也从而可以看到除了音乐之外的事情,以及人。 向子默说话的时候始终看着江扉。 他的眼形是桃花眼,本该是风流多情的,可这样全心全意的近距离的凝视时,会让被注视的人有种被深爱的错觉。 而江扉看见了他灼灼的视线。 向子默对他的情愫,不是错觉,也不是伪装。 这份真实已经从刚才的吻中体现出来了。 江扉不自觉抿了抿嘴唇,麻意还在蔓延。 他想抽回手挡住嘴唇,可两只手都被向子默十指相扣的紧紧攥着,让他无处躲避。 于是他只好稍微低着头,下半张脸藏在了双膝间,低声说。 “去北京吧,我跟你一起去。” 向子默注定是要成为巨星的人,他会发光,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不论他去哪里,江扉当然要跟着他。 手被骤然握紧了,向子默的气息沉了几分。 他又笑了起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多了丝沙哑,听起来格外撩人。 鼻息迫近,他轻轻蹭着江扉的鼻尖,怜爱的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寂静的空气变得缠绵了起来,像泡在了甜甜软软的云朵堆里。 向子默和声细语的,低声下气的慢慢开口。 “江扉,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刚才他的嘴唇也沾了点江扉喝过的酒气,说出的话跟蛊惑似的,又柔又醉。 他看见江扉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然后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 而很快,他就给出了向子默期盼的回答。 “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可以继续更,可以给我留言嘛?下章就是几年后了嘻嘻嘻 第27章 三好学生27 高中毕业后,收养江扉的养父母正式和他断了关系,并且不会再给他寄生活费。 没有亲人可以管束,因此江扉非常顺利的拿着北京某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向子默去了北京。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向子默最后一次在酒吧进行告别演出。 这晚的驻唱时间比之前早了几个小时,定在了下午,天都还没有黑,但是酒吧里依然挤满了人听他唱歌。 向子默唱的是自己的一首原创歌曲,是以江扉为灵感,写出来的第一首歌。 聚光灯将他照亮了,台下则是一片昏暗。 他在这光亮里望着坐在其中一处角落,静静听着歌的江扉,连磁性的歌声里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唱到一半,他看见有人跟江扉搭讪。 毕业后的江扉好像一下子又长开了许多,脱去了校服后,眉眼间的稚气都消散了。 沉静俊秀的面容如同精致的一幅画,只穿着普普通通的短袖长裤,坐在这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却也是最耀眼最干净的风景。 向子默看见江扉一直都在摇头,抗拒疏离的姿态却没有摆脱对方的纠缠,对方甚至还端着酒杯硬塞到他的手上。 向子默的目光冷了下去,立起身。 正逢副歌后的短暂音乐间隙,听众们还在聚精会神的听着,突然看见他从麦克风架前起身,视线便都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摘下麦克风拿在手里,向子默直接从舞台上跳到了地面,然后径直朝着江扉的方向走了过去。 下面的观众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给他让出了路。 负责操控灯光的工作人员愣了愣,也连忙将聚光灯追过去,继续稳稳的打在他的身上。 直到这光照亮了江扉面前,他才错愕的发现向子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望了过来,在他和向子默的身上来回移动,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一直试图搭讪江扉的客人被向子默的出现吓了一大跳,又被他面无表情瞥过来的一眼盯的呆住,不自觉瑟缩的收回了下了药的酒杯,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向子默拉住了江扉的手,把人带走了。 江扉猜到了向子默的意思,迟疑着没有挣脱开,跟在他身后低着头。 走到一半,音乐进入下一段,向子默拿着麦克风继续唱了起来,好似完全没有受到干扰。 将江扉带到了台上后,向子默推着他坐下来,自己则跟守护骑士般站在了一边,拉着江扉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这下,观众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短暂的窃窃私语和惊奇的目光成了歌声中骚动的背景,向子默置若罔闻,依旧专心致志的唱着歌,不时偏过头,看向因为不习惯面对众人而一直低着头的江扉。 那样注视的目光,谁都能看得出来是完完全全的喜欢。 唱完了这首歌,在观众的掌声里,向子默微微弯身,亲了江扉的头发一下。 江扉感受到他的动作,惊讶的抬起头,脸上浮着点红,不知是紧张还是羞赧。 他看着向子默落下的柔和视线,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也抿着嘴唇笑了一下。 离开酒吧的时候,何雪没对向子默在舞台上的出格表现发表什么意见,只提醒说。 “小扉在舞台上的时候,好像有人拍照了。” 向子默之后是要接受万人瞩目的明星,在公共场合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定会给有心人留下把柄的,况且同性间的亲密举动也完全不利于他在娱乐圈的发展。 向子默的神色却很淡,语气听起来也是平静的。 “我本来就没想瞒着,随他们去拍吧。” “可是...” 何雪的欲言又止藏着对他的无限担忧,生怕他会自毁前程。 向子默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然后望向几米外正在戴头盔的江扉,放低的声音柔和似水。 “音乐只是梦想而已,而他,是我余下的生命。” 离开酒吧的时候才刚是傍晚,他们在附近吃了饭,然后骑着摩托车去稍微远一点的公路上兜风。 江扉坐在摩托车的后座,背着吉他盒,揽着向子默的腰,前方的烈风都被对方挡的严严实实。 公路偏僻荒凉,人迹罕至,却能看到十分绚烂的夕阳。 摩托车停在了路边,两人并肩坐在一旁的栏杆上,静静的看着暮光收敛。 最后一丝余晖被太阳吞进的刹那间,向子默情不自禁的扭头看向身旁的江扉。 江扉如有所感,也偏过头,和他对视。 他脸上的绒毛被映成了橙暖的光晕,乌黑的眼眸也成了漂亮的琥珀色。 这时候,真适合接吻。 向子默想着。 看见江扉怔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果真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向子默心里一动,盯着江扉,果真开始慢慢靠近。 这样的迟缓,留给了江扉拒绝的充足时间。 但江扉始终不闪不躲的依旧坐着,看了他一眼后,垂下眼睫,闭上了眼。 从公路回家的路上,江扉一直狼狈的低着头,努力将被亲肿的嘴唇藏起来。 一直待在家里的小猫正开心的玩着毛线团,听见开门的声响后就立刻竖起耳朵,小脑袋眼巴巴的望向了门口。 还没来得及扑上去撒娇,它就看见自己的主人半搂半抱的把邻居家的小哥哥拉进了卧室,连胡乱靠在墙边的吉他盒倒在了地上也没顾得上。 卧室门被砰的一声关住了,小猫懵懵的直起上半身。 几秒后,卧室门又被一把打开。 主人疾步走出来,从柜子里拿出猫粮往它的碗里倒了一些,因为动作太急促,还掉在了外面好多。 但是主人没有理睬,又倒了一盆水,安顿好了小猫的吃喝后就又大步走进了卧室。 门再一次被关上了。 小猫舔了舔小爪子,自己吃饱喝足后在屋子里快活的跑来跑去。 过了一会儿,它无聊的去挠卧室的门,喵喵叫了好久,想要找主人或者小哥哥玩耍,可是一直没人开门。 它困惑的听着里面传来的模糊声音,用小脑袋蹭了蹭门,最后只好垂头丧气的继续去玩毛线团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估错误,下章才是几年后。 xiu的一声,车开过去你看见了吗? 第28章 三好学生28 五年后。 “向子默!向子默!” 台下的观众热情洋溢的喊着向子默的名字,难掩激动的尖叫着。 音乐的前奏声响起,他们陆陆续续安静了下来,沉迷在向子默低沉悦耳的歌声中。 后台的工作人员们穿梭在后台,忙着调试设备,催促着下一个进程。 这次是向子默担任飞行嘉宾,参加一个大火的综艺节目,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他踩着台阶下来,张望了一圈后台后定住了,然后径直走到等在一侧的江扉面前一把抱住,亲昵的亲了亲他的额头,疼惜的笑道。 “等很久了吧。” 身后的其他嘉宾和艺人们看见了他光明正大的动作,也没怎么露出吃惊的神情。 早在五年前向子默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他就表示过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起初几年里一直将对方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后来终于被狗仔发现是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那时候开始,很多人都跑去大学里蹲点江扉,把他逼的只好提前修完课程,毕业后直接做了向子默的生活助理。 说是生活助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向子默压根没舍得他忙碌,只是想天天黏在一起。 那时候的公开性向引起了一阵风波,但彼时向子默刚通过一个大火的选秀节目出道。 他相貌英俊,歌声性感,粉丝众多,与生俱来的好嗓子与音乐才华又被圈子里的一些音乐前辈大力认可,因此经过了一段难熬的时光后,他终究还是站稳了。 虽然在网上看见过向子默男朋友的照片,但看到真人了,就算是艺人嘉宾也不由得暗自吃惊。 对方是一个清俊瘦削的年轻人,穿着米色的针织毛衣和黑色长裤,偏柔和的浅色调衣服显得文雅又柔和,瓷白的皮肤与沉静的眉眼又多了一分疏离的冷意。 只有在看向向子默的时候,他才会笑起来,抿着的嘴唇透着薄薄的红。 察觉到别人好奇的视线,江扉抬起眼望了过来,清透的黑眸盈盈润润的,漂亮又干净。 纤长的眼睫又倏忽落下,他像是很不习惯的侧身躲了躲。 正跟他说话的向子默立刻止住言语,挡住他后,又抬起头和经过的嘉宾们寒暄,礼貌道别后便揽着江扉的肩往外走了。 旁人八卦的目光再追过去,就只能看见一缕鸦黑的发尾。 录制综艺的大楼下面守着很多粉丝,在向子默出现后迸发出一阵激动的尖叫,纷纷站了起来,奋力挥舞着支持他的横幅。 见状,江扉低声说。 “我先去车上等你。” 虽然他的模样已经都被向子默的粉丝们知道了,但向子默还是不愿意他和粉丝们接触太多,怕其中一些偏激的粉丝们会蓄意伤害到他。 他没说话,陪江扉走到车上,看着他钻进了后座,才撑着车门叮嘱道。 “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叫小李买了奶茶,应该快回来了。” “恩。” 车门被关上,江扉看着向子默朝粉丝们走了过去,驻足下来开始签名合照,自己等的无聊,就也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他本来对娱乐性的热点新闻不感兴趣,但因为向子默进了娱乐圈,他就也需要实时关注每天的热搜是否和向子默有关。 今晚刚录制完综艺,就有人将路透图发到了微博上,评论里都在期待这次路透图里出现的嘉宾。 向子默已经在娱乐圈待了五年,努力了很久才从一开始风格特异的新人逐渐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音乐人,让以前那些嘲讽他是靠脸火而没有实力的黑子全都闭了嘴。 他长的好,实力强,没有几年前的冲动与热血,但也仍然保持着不卑不亢的风格。 现在的他,早就是名副其实的当红明星了。 确认热搜上的消息对向子默都没有坏处,江扉的心稍微放了下来,收起了手机。 被派去买奶茶的小李已经回来了,敲了敲车窗,等车窗降下后就将手里的一杯递了过去,热忱的说。 “小江哥,这是向哥特意嘱咐给你买的奶绿,五分糖。” “谢谢。” 江扉接过,关上车窗后,插了吸管慢吞吞的喝。 向子默回到车上时,他已经快喝完了一半。 奶绿被抽走,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向子默的手熟练的扣进他被暖热的掌心,粗糙的指腹有些硌,但很温暖。 “好喝吗?” “好喝。” 江扉认真点头的模样看起来太乖巧,向子默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见他就这样安静的任自己亲,于是又得寸进尺的托住他的脸颊,稍稍抬起,吻住了他的嘴唇。 余光瞥见司机已经上车了,江扉微微蹙起眉,伸手去推他,没推动。 旁若无人的吻完了,向子默还在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笑着说。 “甜甜的,是很好喝。” 前面的司机装聋作哑的发动车子,江扉也赌气的假装没听到,又去抱着奶绿,含着吸管小口小口的吮着。 向子默顺势靠在他肩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亲昵的蹭了蹭。 脖颈发痒,江扉稍微动了动,听见他如释重负的沉沉鼻息后,低声问。 “累了吗?” 向子默懒懒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好累。” 只有在他面前,向子默才会展现出这样疲倦的一面。 尽管他已经推掉了很多没必要的工作,但时间安排的依然很满,几乎每天都没有空闲的时间。 江扉有些心疼的捏了捏他的手,想了想,说。 “明天没有工作安排,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那你呢?” “公司那边有些事,我得过去一趟。” “公司的事有张哥在,怎么还让你也过去?” 张哥是向子默的经纪人,之前手底下还同时带着其他艺人,现在向子默火了之后就只带他一个了。 除了经纪人之外,公司还分配给他了好几个助理,而向子默之所以让江扉担当自己的生活助理,就是想让他清闲一些,可以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听见向子默的不满,江扉有些无奈。 “明天是经纪人和所有的助理都要过去开会,可能是要讨论什么事情。” 尽管向子默以公谋私,将江扉留在了身边,但明面上江扉还是要遵循公司的规定,一些会议仍然是不得不参加的。 向子默不太高兴的问。 “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六点到公司。” 问完了明天的安排,向子默就没再说话了。 回到家里,正和佣人玩的小猫一听见门响就开心的冲了过来。 江扉顾不得换鞋,就把它抱在怀里摸了摸,笑了起来。 “乖。” 他鞋刚脱了一半,还没弯身,就见向子默极其自然的半跪在他面前,脱下了他的另一只。 江扉扶着他的肩,穿好拖鞋后往里走。 佣人平时只会在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出现,负责照顾小猫和家务,见他们回来后将刚做好的饭端上了桌,就麻利的离开了。 吃了饭,向子默疲倦的先去卧室里休息。 江扉没他那么忙,在客厅里陪小猫玩了一会儿,又跟张哥联系着确认了一些行程。 他知道向子默难得有休息的时间,想让自己好好陪陪他,于是顺便问起了明天的会议。 张哥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一般如果不是硬性要求的话,都会帮他省去许多不必要的繁杂琐事,但这次却说。 “明天的会议你一定得来,上头换了人,这几天都会当面给负责每个艺人的工作人员开会。” “上头?” 向子默签约的是圈子里最大的一家经纪公司,手下的艺人几乎占了娱乐圈的半边天。 江扉曾经在电视上见过这家公司的总裁,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但从没当面见过。 而现在,公司的总裁换了? 谁能接下这么大的一家经纪公司? 意识到明天会议的重要性,江扉就也没再生出别的念头,又和经纪人草草聊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把困倦的小猫放回猫窝后,洗了漱,他轻手轻脚的推开卧室的门,才发现台灯亮着。 向子默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侧躺着,专心致志的看着手机。 抬眼看见江扉了,他将身上的被子拉开,伸出了手臂。 江扉走过去,钻到了他的怀里,轻声问。 “你怎么醒了?刚才吵到你了吗?” “没有吵到,你知道的,我觉少。” 在高度压缩的生活中,向子默已经习惯了在短暂的休息时间内迅速的调整好身体状态,刚才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他身上的疲惫之色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手机的屏幕还在亮着,向子默也没有挡,因此江扉一抬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页面。 是微博超话的界面,只不过高清图片的主人公是他。 当初江扉的身份信息被曝光后,向子默的粉丝们只有一小半的人怒而脱粉,剩下的一大半人之所以会那么快速的接受,无非就是因为江扉长的好。 一个英俊一个文秀,又有着一定的身高差,再配上真挚纯洁的感情,怎么看都是非常容易能获得支持的一对。 在这五年里,公司也时不时的派人来说服江扉出道,来增加他和向子默的热度,但他每次都拒绝了。 后来向子默知道了他们背着自己去找江扉,生气的和公司大吵了一架,之后公司才勉强打消这个念头。 向子默收紧手臂,将他圈在怀里,然后点开其中一张照片,是江扉降下车窗接奶茶时被粉丝偷拍到的。 虽然距离太远,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出来他标致的相貌,双手接过东西时的动作礼貌又乖巧,看着就想揉一揉。 “现在的好多流量明星都还没有你好看。” 像揣着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向子默的语气都有些得意。 江扉对于自己在网上的热度并不是很在意,这样看着图片里的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从他手里拿走手机,按灭了后催促道。 “好了,你该睡觉了。” 床头灯特意调的很昏暗,江扉看不清楚向子默的神情,被他捧着脸亲了一口时还没察觉出什么。 等向子默的吻往下流连到锁骨,鼻息加重了,他才有些无措的促声阻止。 “明天我还要开会——” “下午开会,来得及。” 向子默捉住他挣扎的手腕,怜惜的亲了亲,像是怎么都亲不够。 撑着上半身,俯盯着江扉时,侵略性一寸寸的塞满空气。 他低笑了一声,目光极其温柔。 “不会让你迟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xiu——你坐上车了吗? 下章遇见老熟人,然后这个世界快结束了(虽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结束,愁到头秃 第29章 三好学生29 第二天下午五点五十,向子默送江扉到了公司楼下。 他哄了江扉一整天,但江扉还是不理他,绷着一张脸埋在高领的上衣里,即便被紧紧抓着手,也故意扭头看向窗外。 车停下,他挣开向子默的手掌,开了车门就走了下去,连声再见也没说。 向子默看着他仍然有些不自然的走路姿势,托着下巴,隔着车窗望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 司机在前面问。 “向哥,要回去吗?” “不回,去香林街吧。” 香林街是非常著名的一条小吃街,里面有家店是江扉非常爱吃的流沙包,向子默打算买一些回来继续哄他。 车驶离公司的同时,江扉坐电梯上了楼。 张哥已经在电梯门口等着他了,见他上来后连忙带着他往里面走。 他走的快,江扉跟的有些吃力,立在原地缓了缓才又跟了上去。 其他的几个助理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公司这方的上司还没有出现,见江扉进来,纷纷熟稔的喊。 “小江哥。” 为了避免内部人员的偏见,之前在挑身边助理的时候,向子默特意挑的就是相对年轻一些,并且对同性恋没有偏见的人,而且他平时经常和助理们发福利,因此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常和谐。 江扉和他们打过招呼,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刚坐定,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江扉掏出手机后先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才打开微信,看见向子默给他拍了两张图。 【发现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要哪个?】 两张图拍的都非常精致,叫不出来名字,却都看起来非常好吃。 江扉还在生他的闷气,于是看了一眼就按灭了。 过了几分钟,他发现自己还在想着那两张食物的图片,忍不住又打开消息框,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将其中一张图片发了过去。 向子默秒回。 【你回复的好晚,所以我都买啦。】 这个回复还配有一张萌宠的表情包,是向子默拍的家里的小猫,还附了可可爱爱的文字。 江扉还有些恼他昨晚的索求无度,但是看见了小猫就怎么都生不起来气了,神情柔了下来,唇角也不自觉弯起了一点。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他下意识将手机收了起来,抬起眼却是一惊。 他坐的位置离会议室的门很近,因而走进来的人一眼就看见了他。 西装革履的人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神色与江扉对视几秒后,缓慢的融化成了微妙的温和。 深邃的眼眸却还裹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飓风似的,轻轻一扫,便令江扉不由自主的移开了视线。 见江扉佯装完全不认识自己,对方也缓慢的收回视线,走到会议桌的主座上后,微颔首,自我介绍道。 “各位,我是公司新上任的总裁,贺阡。” 一行人立起身,恭敬的叫着贺总,江扉也跟着站起身,低着头。 会议桌的主座能将任何一个位置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江扉始终一言不发,装作在记笔记,却能感觉到贺阡的目光阴魂不散的盯了过来。 像是带有难忍的温度,拿着笔的手背都生出了错觉般被烧烂的灼痛感。 他的指节微颤,蜷缩了起来,便看到指缝处留下的一个浅浅齿痕。 是向子默趁机咬的,他竟也没发现。 贺阡在会议上听了经纪人和助理对向子默制定的艺人计划与之后的行程安排,只不时点个头,神色看不出喜怒,反倒更让人忐忑不安。 江扉作为助理之一也进行了述职表述,说话时,他便不得不直视贺阡。 而对方紧盯着他时的冷苛神情不像是在听报告,反而在以一种压迫性极强且不容忽视的姿态,无声的和他说。 我回来了。 他们上一次见的最后一面并不愉快。 贺阡将他关在了半山别墅,而江扉为了逃走,从楼上摔下来后昏迷了过去。 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也没有亲眼见到贺阡在离开时的表情。 会懊恼吗,会释然吗,会放弃吗。 现在,他亲眼见到了阔别五年的贺阡,只这样一对视便看的明明白白。 贺阡在后悔。 后悔当初,没能真的将他带走。 当初俊朗的眉眼已经压了一层阴郁,又由于久居高位,如今的贺阡已经彻底没了当初在福利院寄人篱下的温和懂事,神态间的倨傲与贵气俨然是一个真正的贵公子了。 他一言不发的将目光落在江扉身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慢慢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这样的动作引得江扉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的手。 骨节分明的宽大指节上突兀的戴着一个深蓝色的戒指,看不出是什么质地,但被贺阡捏着的时候会有微微的凹陷,不是真正的坚硬的戒指。 这样廉价且粗糙的戒指,分辨不出是拿什么做成的,但显而易见,与贺阡如今的气质格格不入。 察觉到江扉望过来的视线,贺阡的动作顿住。 他垂下眼,凝视了几秒自己的戒指,然后很轻的笑了一下。 那笑像是自嘲,也好似是冷冰冰的讥讽。 听完所有人的汇报后,贺阡终于开口,慢条斯理的说。 “我接手公司后将开始整顿内部制度,没有价值的人不配留在公司里。” 后半句话一说出来,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助理们不安的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张哥在公司里待的时间比较多,的确听说了这几天陆续有不火的艺人已经和公司解约了,看来新上任的这个贺总的确不留情面。 “向子默如今已经是一线明星了,但再大牌的明星也不需要这么多助理,我会精简你们的人员,将一些人调到别的工作部门。” 听到贺阡说出了这句话,江扉猛地抬起头。 对视的刹那间,他确定了,贺阡的这个决定的确是在针对自己。 而果真,贺阡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要将他们调离向子默的身边,其中就有江扉。 闻言,先有了反应的反而是张哥。 他惊愕的飞快看了一眼江扉,然后压着焦急,尽量平和的解释说。 “贺总,这里的每一个助理都是向子默亲自挑选的,当初签约的时候也符合合同的规定。我们的团队已经成形,这样贸然调走我们团队里的人,实在是不太方便。” 贺阡坐的端正,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 “恩?” 见他的语气有所松动,张哥连忙将每个人在团队中的作用都着重解释了一遍,说到江扉时也厚着脸皮硬给他塞了几项非他不可的任务,生怕贺阡会把他从向子默的身边拆走。 但他最想保住江扉,偏偏贺阡最想要的,也是江扉。 “可是我怎么听说,江扉本来就是走后门进来,而向子默以公谋私,在工作时间和他谈恋爱。” 贺阡一字一句的说出口,脸色也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会议室一片寂静。 张哥脸色难看的想说什么,半天都没憋出来反驳的话。 其余助理这时候也总算发现了,贺阡其实是在针对江扉,因此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江扉沉默片刻,开了口。 “我是通过正常面试的程序与公司签约的,贺总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人事部的工作人员。” “至于向子默以公谋私,是不存在的事情。我身为他的生活助理,在工作时间内没有耽误过他的工作,也从未获取过什么非法的利益,他对工作也非常上心,怎么说的上是以公谋私。” “而工作结束后是我和他的私人时间,生活上的事情——就无须贺总过问了吧。” 一条一条反驳的言语说的极其平静,却如同在空气里丢了个炸弹。 贺阡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江扉,像是恨不得要剜掉他一层皮。 张哥见他生气了,慌忙挽救说。 “贺总,江扉他.....” “都滚出去。” 贺阡面无表情的开口。 张哥一愣,不敢再惹这个新总裁,连忙低声催促着助理们赶快离开会议室。 众人刚站起来,贺阡又点名。 “江扉留下来。” 张哥见他手臂上的青筋毕现,简直像是要准备在封闭的空间内和江扉好好算账,甚至可能要暴打一顿。 他心里一惊,打算想方设法的护住江扉,却听江扉心平气和的叫了自己。 “张哥。” 张哥迟疑的回过头,看见江扉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让他不要插手的意思。 张哥知道他虽然年纪轻,但很有自己的主意,于是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后,咬了咬牙,还是和其他人一块走了出去。 会议室的门被关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我要准备申V了(我露出了贫穷的微笑) 但是由于我忘了这个制度,所以我的章节可能不够,意思是这两天可能会继续疯狂更新.... 然后,写到了贺阡的出场,我发现这个世界可以再来一二十章。 【至于车嘛,有空的话我会写的,到时候再通知你们哈!】 第30章 三好学生30【倒V结束】 两个人一动不动,一个坐在主座,一个在最边上的座位。 凝固的空气如同被抽走了赖以生存的氧气,逐渐感到窒息。 没了其他人的遮挡,贺阡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着江扉了,专注的目光宛如一只无形的手在亲昵的抚摸,然后一寸寸拢入自己的范围内。 那目光比五年前的还要强烈,是和向子默望过来时一模一样的热度,却又夹杂了些晦暗的偏执。 江扉抬眼看向他,说。 “贺总有什么事尽快说吧,我赶时间。” “赶时间去哪儿?” 贺阡慢慢的问他,似乎早就已经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但还在故意等着他的回答是否如自己所愿。 江扉没有避讳,平静的回答。 “有人在家里等我吃晚饭。” 即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原本已经失去踪迹的贺阡突然又出现了,甚至有可能代表江扉之前对于主人格的判断出了差错。 但他现在的身份是向子默的男朋友,与其他人的界限必须分明。 闻言,贺阡脸上的神情淡了许多,却意外的没有因此暴躁。 鲁莽青涩的年纪已经过去了,那时候他一时冲动错失了江扉,现在想要把他夺回来,就必须要步步为营,不能心急。 “我们这么久都没见了,你连这点时间都不留给我吗?” 和缓的话语没能降低江扉的戒备,他沉默片刻,才说。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贺总。” 他一口一个贺总,摆明了是将以前的事情全都抹去,完全将贺阡当做一个陌生人,一个疏远的上司来看待。 高中时期,甚至是儿时在福利院里的那些日子,他都不愿意承认了。 贺阡瞳孔骤缩。 他盯了江扉几秒后忽然立起身,不疾不徐的绕过会议桌,朝他走了过去。 一边走,他一边将指节上环着的深蓝色圈状物摘了下来,不知动了哪里,那东西就被拆开了,然后扔到了江扉的手边。 脚步停下,带着点冷意的嘲讽声响在江扉耳畔。 “看来只有我还对旧情念念不忘。” 江扉垂眼看着手边的东西,忽然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贺阡曾经想和他戴情侣表,为了哄他戴上就把自己的那只深蓝色手表收起来了。 而这一直戴在贺阡指节上的就是用那截深蓝色表带改造成的东西,不知镀了一层什么,廉价的蓝还泛着熠熠生辉的光泽。 五年过去了,贺阡还在想着他。 江扉收回目光,瓷白的脸颊与说出的话语一般清淡,将贺阡推的远远的。 “没有旧情。” 哪里算得上是旧情呢,不过是贺阡的一厢情愿。 贺阡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刹那间,连深沉的目光都变的尖锐了起来。 他微微俯身,一手撑在江扉的椅背上,另一只手刻意的落在了他的手边,与白皙的手背稳稳的贴在了一起。 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肤冲进了血液里,仿佛这样就能让江扉感受到他深藏心底无处宣泄的经年躁动。 声音放的很轻,柔软又缠绵,如同情人的枕侧爱语。 “小扉,回到我身边吧,和向子默在一起有什么好呢?” “他是明星,工作忙的没时间来陪你,还要把粉丝排在你前面,年纪又那么大。” 这样近的距离,江扉依然岿然不动。 而就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引的贺阡愈发的想亲近他,直到摸到了他温热的皮肤,真真切切的反应过来再一把攥在掌心里不撒手。 试探的逼近中,他的鼻息悬在了江扉的耳畔,要吻上去似的。 “小扉,从小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起,就注定了这世上没人比我们更亲密。” “最喜欢你的人,是我啊。” 其实贺阡在两年前就知道了江扉和向子默的事情,那时候向子默正是大火的时候,上学的江扉也时不时在狗仔偷拍的照片中冲上热搜,他们的关系是全世界都知晓的。 贺阡妒忌的心头滴血,恨不得马上回去把心爱的人从向子默的身边抢回来。 可他偷偷买了别墅关江扉的事情被养父母知晓了,也正是因此被强行带到了国外,养父母对他很好,可也不准他走上任何的歪路。 贺阡那时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做决定,只能拼了命的按照养父母给他铺的路拼命学习,等着有一天羽翼渐丰,可以不再受任何人的管束。 而每当精疲力尽,或是压力大到在深夜里辗转难眠时,他都会偷偷看江扉的图片。 由于不输于娱乐圈明星的颜值,粉丝们甚至为江扉建了微博和超话,分享好不容易偷拍到的最新照片。 贺阡目不转睛的看着,好似这样就能参与陪伴着他从青涩少年成长为青年的时光。 明明他们应该一起上大学的,应该一起读书写作业,一起参加社团活动,一起出去玩,或者像以前那样在空荡的家里惬意的聊着天,然后睡在同一张床上。 可是江扉却成了向子默的男朋友。 甜蜜而嫉恨的情愫交缠在心头,积压成了挥散不去的阴霾,贺阡就这样过了三年的雨天。 剖出的赤诚真情令江扉的眼睫颤了颤,他仿佛动容了,嘴唇抿了抿,才慢慢抬起眼。 他的眼瞳很黑,这样仰视的姿态显得眼眸黑白分明,带了点干净的稚气,可神情冷淡,语气也不为所动的低声提醒。 “贺阡,我正在和向子默交往。” 听见他终于喊自己的名字,贺阡的眼眸亮了,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晴朗起来。 他无意识的弯着腰,半蹲在江扉的面前,如同是求婚,也像是在乞求。 然后,他将江扉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灼灼的注视着。 “小扉,和向子默分手吧,回到我身边。” 这样卑微的举动令江扉蹙起了眉,他有些难以承受的摇着头,试图收回手,可贺阡紧紧的抓着,好似要将他们溶在一起。 “小扉,向子默是个明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只要我想,我可以用任何方式逼迫他主动放弃你。在前途和恋人面前,你敢笃定他会选你吗?” 在回国前,贺阡早就将向子默的来历查透了,一个曾经在追梦路上失败的人如今终于享受到了梦寐以求的名气,当然会为此而不顾一切,甚至是抛弃年纪小的恋人。 这是人的劣根性,而贺阡对此毫不怀疑。 软硬兼施的话语也戳进了江扉的心里,他的动作顿住,看着贺阡没说话,似乎也在迟疑。 他只有一次辨认主人格的机会,如果错了,那么接下来的精神世界都将无法继续。 这个世界里的他才二十出头,虽说已经和向子默在一起了,但向子默真的是主人格吗? 突然回来的贺阡,会不会才是主人格? 这是他还没有细想的事。 短暂的动摇被贺阡捕捉到,以为他真的被自己的话说服了,心里一喜,声音愈加轻柔。 “小扉,我什么都能给你,我真的很爱你。” 收紧的力道将江扉飘远的心神唤了回来,他才发现自己忘了抽回手。 他再次摇了摇头,眉头拧了起来。 “贺阡,你别白费口舌了,我不会答应你的,放开我。” 见他再次拒绝,贺阡也不禁恼羞成怒,将他的手腕都锢出了红痕,硬是不肯松,放轻的警告声彻底冷了下来。 “现在不是五年前了,我买别墅不会再露出任何马脚,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发觉。” 这句话暗含的意思惊的江扉露出错愕的神情。 “你——”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向子默面沉如水的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忧心忡忡的张哥。 只是高高瘦瘦的向子默挡住了他的视线,因而张哥没有看见贺阡和江扉暧昧又怪异的姿势,把向子默这个救星带到就赶快溜走了。 看见单膝跪在江扉面前,还拉着他一只手的贺阡,向子默面无表情的出声说。 “小扉,我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其实上次鸽了,我有在围脖告诉大家哦,所以不算咕咕咕嘛【心虚】。 然后,卡文了卡文了QAQ,所以... 第31章 三好学生31 向子默的手上还拎着袋子,是刚才在香林街买的甜品,新鲜的香气从纸袋的缝隙钻了出来,冲淡了空气里绷紧的一团冷肃。 江扉看见了,于是再度用力挣开了贺阡的手。 这次贺阡没有坚持,松开了。 他慢慢立起身,看着江扉头也没回的走到向子默的身边,背对着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背脊很放松,是一种舒适又安心的亲昵姿态。 江扉知道,向子默不会无端误会。 他伸手接过向子默手里的袋子,忍不住循着香气拨开边缘往里看了一眼,嗅了嗅,又收了起来。 “走吧。” 向子默见他没有理睬贺阡,脸色稍微缓和了许多,只冷冷的瞥了神色晦暗的贺阡一眼,便当着他的面揽住江扉的腰,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留在原地的贺阡站在空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望着他们走远。 回家的路上,向子默还有些不高兴。他平时很少会露出这样明显的不快,眉头皱出一道纹路,英挺的轮廓看起来更不好接近,像极了当初江扉第一次见他时的锐利。 可偏头看向江扉时,他又融化了,一言不发的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那样密不可分的姿势,与在车厢阴影里投过来的目光,都将江扉包裹进了这容不得旁人踏入与干涉的领地里。 来时生的闷气早就跑光了,江扉也神态平和的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无言的一眼,向子默眉眼间隆起的戾气就顿时消散了,他抬起手,亲了一下江扉的手背。 回到家里,一直到临睡前,向子默才终于问起今天的事。 “贺阡找你说了什么?” 床头灯留了一盏暗暗的光,江扉从浴室里出来,带着瘦瘦茸茸的身形轮廓朝他走来,沐浴露的甘甜果香味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似的,让人又渴又馋。 他刚才用吹风机吹了发根,发尾却还带着些湿意,于是去衣柜前翻找新的毛巾,一边将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用平淡随意的口吻陈述了出来。 “现在他是这家娱乐公司的主事人,想把我调到别的岗位上。” 说是别的岗位,其实他们都清楚,贺阡是打算公然的将他调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比如总裁助理之类的职位。 江扉蹲着找到柜子抽屉里的新毛巾,关上了,擦着头起身。 “不过我想过了,如果他坚持的话,我会辞职。” 回过头,向子默依然靠着床头,脸上的神情埋在了朦胧的阴影里,眼神却犹如一道精准的光束照亮了江扉瓷白的面容。 他的静默一时间让江扉捉摸不定,迟疑了一下,走近了想继续解释。 而向子默忽而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施力将他拽到了床上,一翻身。 江扉枕在柔软宽大的床被上,微微错愕的看着俯身逼近的向子默。 这是压迫感极强的姿势,可向子默近在咫尺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的情意从深邃的眼里溢了出来。 指节轻轻拨弄着江扉微湿的鬓角,他低下头,啄吻着柔软的嘴唇。 半晌,他低低的问。 “小扉,你喜欢我吗?” 已经在一起五年了,向子默和江扉都习惯了彼此存在的生活,可当贺阡突然蛮横的闯进来时,向子默忽然生出了一丝惶恐。 他知道贺阡和江扉认识的时间很长,纵使当初贺阡做了那样冲动的事情,但如今的他已经变的成熟许多,身家与权势都是金字塔的顶尖。 他不敢肯定江扉是否会原谅贺阡,甚至和他和好。 喜欢江扉的人有很多,向子默从没担心过,现在却生出了一丝危机感。 江扉没说话,散落黑发间的一张脸在夜里也耀眼莹润,像是发着光的宝藏。 而他的迟疑在咫尺间的注视下,无处遁形。 向子默看的很清楚,心里不禁一颤,随即逃避般的低头吻着他。 嘴唇沿着尖细的下颌往下,在江扉的脖颈上咬下了齿痕。 像是被叼中咽喉的猎物,江扉轻微的挣扎了几下。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说好的不会在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偶尔也会有失控的时候,可现在江扉能感觉到向子默很清醒,而清醒下的类似标记的行为里掺杂了浓浓的醋意。 侵略性逐渐加强,他下意识又要推搡,却被扣住了手腕。 为了避免贺阡继续利用公事骚扰,第二天,江扉就在向子默的注视下向公司的邮箱发送了辞职信。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审批的很快,辞职的过程异常顺利。 向子默原本还松了一口气,直到在家里休息几天后他必须要去工作了,看着独自留在家里的江扉,他才忽然发觉这才是贺阡的目的。 因为辞职了不再担任助理,江扉没办法跟着他一起去工作,就只能独自留在家里。 而这是他落单,向子默也无法及时赶回来的时刻。 意识到这一点的向子默脸色猛地就难看了起来,在门口立了半晌也没动。 刹那间,他想抛弃一切留下来。 同样后知后觉猜测到的江扉看着他,帮他把口袋里狂响的手机接了,低声跟那边催促的张哥说很快就出门,挂断了,才抬起眼。 “你安心工作,我不会有事的。” 向子默当然相信他,可他不相信贺阡。 五年前贺阡就已经敢私自将江扉关了起来,若不是后来乔戈及时赶到,那么江扉会遭受什么,向子默想都不敢想。 而那时他决心要重新踏上音乐之路,也是为了能有保护江扉的力量。 现在他有了,却还是要和江扉分别,只怕下一秒江扉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就又会被贺阡给偷走了。 看见了向子默的目光,江扉走近一些,拉着他的手低声安抚。 “你是我的紧急联系人,真发生了什么事,我会立刻给你打电话的,或者报警。” “我是个成年人,会保护好自己的。” 成年人又如何,在各种特权和等级面前,只有站在高处的人具有操控一切的权力。 向子默没将这些话说出口,只低头吻了他一下,不舍的说。 “照顾好自己,我会很快回来的。” 离开小区的时候,向子默打断了说着工作安排的张哥。 “把能推迟的通告都往后推一推,我需要一天的空闲时间,要尽快。” 张哥诧异的问。 “一天?你想去哪儿?” 向子默的视线移到窗外,看着小区周围熟悉的景色逐渐被繁华的街道覆盖,而江扉在身后越来越远。 他神色平静的轻声说。 “去买戒指。” 少了一个人的家里顿时变的格外空旷,江扉大学毕业后就跟在了向子默的身边担当助理,整天和他形影不离,现在突然闲下来了还有些不习惯。 前段时间太忙,于是他们将小猫送到了宠物店照顾,江扉打算收拾好了,过几天再把小猫接回来。 他独自在家里做了两三天的清扫,又去附近的超市和花鸟市场买回来一些绿植装扮家里,增添了些盎然的烟火气息。 每天向子默都会和他打电话,说着自己在做的工作,说着想他。 隔着屏幕看见向子默,就像是粉丝看见电视里的他一样,这个前几天还拥着自己睡觉的人忽而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大明星。 挂断视频后,江扉又思考起了主人格的事。 他的任务是分辨出患者的主人格,并消融掉其它的副人格。 分辨的要求比较清楚,但消融却有些棘手。 因为没有具体的要求与方式,关于消融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江扉也无法猜测患者想要的消融到底指的是什么。 由于想的太入神,再抬头时发觉已经傍晚了。 晚饭来不及做,江扉就打算去小区附近的街上吃馄饨。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服,只带了钥匙和手机,走在夜色铺陈灯火点点的街道上吹着风,蓬松的头发也被吹了起来。 如今他在网上也有了一些知名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戴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是露出来的乌黑眼眸就愈加吸引人的注意。 黑亮的眼瞳映着缤纷的光亮,潋滟生姿。 已经有不少路人情不自禁的盯着他看了,还有人兴奋的掏出手机偷拍,将他当作了自己遇到的素人帅哥。 江扉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馄饨就往回走,这时的夜更热闹了一些,车水马龙的好似一个璀璨的不夜城。 他穿行在街上,等红绿灯时,不着痕迹的往后瞥了一眼。 有人在跟踪他。 这是他从刚出门不久就感觉到的窥探,不像是路人好奇的打量,也不带有蓄谋的恶意,反而跟影子似的偷偷保护着。 难道是向子默暗地里给他雇了几个保镖吗? 江扉想了想,觉得这倒真有可能。 指尖摩挲着手机坚硬的外壳,他心不在焉的走过了红绿灯,放慢脚步,停在路边给向子默发信息。 【子默,你雇了保镖跟着我吗?】 刚要把手机塞到兜里等待回复,向子默已经打了电话过来。 许是猜到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外面,于是向子默没有视频,只在电话那边问。 “你出门了?” “恩,出来吃晚饭,不过已经吃完了,正在回去的路上。” 向子默语气紧张的仿佛他是个会迷路的孩子,尽量在不引起他反感的情况下耐心的解释说。 “出门注意安全。我的确雇了保镖跟着你,这样安全点。” 见他这样如临大敌,江扉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慢慢往小区的方向走,聊了十多分钟后听见那边张哥在催促他该拍广告了,便识趣的说。 “好了,你去工作吧,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向子默总算放下心,恋恋不舍的笑道。 “再过两三天我就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 江扉疑惑的想了想,最近也不是什么节日或是纪念日,怎么向子默还专门给他买了礼物。 而向子默在他好奇的追问下依然保持着神秘,笑声里还夹杂着莫名的期盼。 “好了,我真的要挂了,要想我。” “知道了。” 他们之间很少会说甜甜腻腻的情话,态度自然的说着想念也是向子默会干的事,而江扉从不会表达这样的感情。 一方面是因为他性情内敛,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很清楚自己并非是真的喜欢向子默,或许在长久的相处下也会生出好感,可还—— 不能够笃定的说,他真的喜欢向子默。 这也是上次向子默问他是否喜欢自己时,江扉迟疑的原因。 毕竟在之前的治疗案例中,从来没有哪一个患者会对他产生感情,甚至做了这样亲密的事情,如今江扉都觉得自己有些混淆现实与幻境了,在治疗结束后需要一段时间来理清思绪。 他漫无目的的想着,沿着街道走向不远处的小区。 这里的行人更少了一些,灯光也幽暗许多。 一辆车突然停在江扉身旁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后座冲出来的人用混杂着药物的手帕蒙住了口鼻,再一把拖到了车上。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车辆便逃窜走了,而原本跟着江扉的保镖们开始惊慌失措。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是江扉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32章 三好学生32 一栋建在郊外林间的雅致别墅,佣人都是菲佣,连保镖也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但这里仍是国内。 江扉已经被困在这里两天了,手机被收走,没办法联系到向子默,也出不去。 原本他以为贺阡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做这种违法的事,可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贺阡的疯狂程度,怪不得向子默会这样担心他。 这次的确是他掉以轻心。 但贺阡一直没有出现,只有佣人照顾着他的起居。 虽然语言不通,但江扉若是想要什么东西的话,和他们说了,不到两个小时就会有人送来。 他抬起头,看着房子里密布的摄像头,没说话。 贺阡在监视他,却又不出现,这是为什么? 他想不清楚,为了得知外面的事情,于是打开了电视看,有几个电视台闪过了向子默的片段,他认真的看完了广告才转到新闻频道。 一直等到第三天清晨,他才看见贺阡出现在新闻里,对着公司准备上市的产品侃侃而谈。 他的头发梳起,成熟俊朗的眉眼带着微微的笑意,但没有到达眼底。 江扉和他对视时,有一种相隔很远的陌生感。 新闻看完了之后,佣人在旁边等着他吃早饭。 他半撑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眼,问佣人。 “这里的主人不是贺阡,对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越过一脸茫然的佣人,望向了角落的摄像头,同那个始终不出面的神秘人在交谈。 如果真是贺阡,他不会忍这么久的时间。 如果真是贺阡,他不会在面对记者采访时还压抑不住一闪而逝的躁郁,仿佛有稳操胜券的计划脱离了掌控。 佣人无法回答他的话,摄像头背后的人也沉默着。 江扉立起身,轻轻摇了摇头。 “放我走,或者,让我在这里饿死。” 绝食并不是一个理性的选择,这是在拿自己当作筹码,只有在意他的人才会上当。 而江扉觉得,对方会妥协。 傍晚时分,腹中饥肠辘辘的烧灼感开始难忍,他在卧室的书架前找出了一本外文小说,一页页的翻着看。 他看的很仔细,出神的没有留意到某种东西碾过地板的细微声响。 等看完了抽回心神,他才猛然察觉到一道望过来的凝固目光,克制的流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扭过头,惊诧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人。 对方穿着深色的长袖衬衫,双腿上盖着毯子。 印象里那个高高瘦瘦的总是显得散漫的篮球少年,现在坐着轮椅,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平平的望着他说。 “吃点东西吧。” 江扉愕然的立起身,连书掉到地上都分不出神。 “乔戈?” 难以置信的目光从乔戈沉郁的面容往下移,江扉只觉大脑嗡鸣作响,不敢相信热爱篮球的他居然成了一个双腿无法行走的残疾人。 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肆意张扬的乔戈变得好似一潭死水,只在看向江扉时,眼里闪烁着光。 他看着江扉长久的僵立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按动按钮后,电动轮椅朝着江扉的方向走近。 与此同时,门外的佣人们将新鲜的食物端了进来,放在江扉面前的桌上后又安静的离开。 乔戈一眼不眨的看着他,语气温和了下来,再次说。 “江扉,吃点东西吧。” 江扉半晌都没回过神,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的双腿,失声呢喃。 “你的腿——” “出了一场意外。” 轻描淡写的回答将遭受过的苦厄一笔带过,乔戈的神情淡淡的,江扉却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他克制着收回不礼貌的目光,无意识的坐下来,道着歉。 “抱歉,我,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乔戈道歉,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失礼,因为对乔戈惨痛遭遇的同情。 缓了几秒钟,他平复好心情,不再将重点关注到乔戈的双腿上,问。 “所以,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他没有用“关”的字眼,因为在乔戈出现的刹那间他就明白,乔戈和贺阡的目的是不一样的。 闻言,乔戈的目光微动,坦然的回答说。 “是,贺阡最近一直都在找你,我怕他会继续伤害你,只能先将你藏起来。” “那当时在街上劫走我的人——” “是贺阡的人。” 提到贺阡,乔戈的神情覆上了一层寒霜,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某种痛恨与自责。 “我一直派人盯着他,没想到他还是对你做出了这种事,但我的人在半路就把你截下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找到你的。” 江扉一直沉默的听着,话音落下,那双黑润的眼眸如同审讯室里的白炽灯照了过来。 他慢慢的问。 “乔戈,你为什么要派人盯着贺阡?” 乔戈一下子就被掐断了喉咙似的,僵硬的径直看着他,几乎带了点狼狈。 他没有办法开口,没有办法说实话,没有办法说盯着贺阡是为了提防他对江扉下手,是在保护江扉。 可这话说出来,太像邀功了。 听起来,仿佛江扉必须付给他一些同等报酬才能抵的上他在暗地里的安排,可事实上,乔戈是完全自愿的。 他不想用任何东西绑架江扉。 被投过来的安静目光刺的眼眶酸涩,乔戈垂下视线,盯着毯子下一双瘫痪的腿,只觉得一颗心也慢慢萎缩了。 他避而不答,自顾自的起了新的话头。 “你先吃点晚饭吧,饿了太久要慢点吃,不然容易不舒服,还想吃什么就叫佣人去做,中式西式的都可以。” 说完了,他忽而想起什么,语速一下子加快了。 “对了,我去找了你喜欢的椰蓉酥,可那家店不再生产了,别的店的椰蓉酥吃起来总是不一样。” “但我买了很多新的甜点,你尝一尝最喜欢吃哪个。” 仓促的话语拼命填补着某种空白,试图将五年前的时光拉扯到今天,遮住一些无法说出口的隐情。 江扉果真没再追问,静了静,说。 “可以把手机还我吗?我想打电话。” 乔戈的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知道江扉要打给谁。 和贺阡一样,他在回国前也将江扉和向子默调查的清清楚楚,那些令贺阡妒火中烧的照片和消息同样噬咬着他的心,可他在痛苦之余生出的是退却。 毕竟,他已经是个残废了,就算他再喜欢江扉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能放手。 只是这放手,放的也心不甘情不愿,以至于亲眼见到江扉在隐晦的提到向子默时的神情,被死死压抑的心又开始痛苦的沸腾起来。 乔戈不敢让江扉看到自己脸上无法控制的扭曲表情,他低下头,目光盯着毯子上的花纹直至晕眩,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比冷静,堂而皇之的藏着求而不得的私心。 “贺阡他最近找你找的很紧,一旦查到了手机信号就能追踪到这里,再等几天吧。” 这样的借口连乔戈自己都信了。 而这听起来完全就是为江扉好,他无法拒绝乔戈的好意,可想到向子默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心急如焚,他又坐立难安。 “那可以托人给向子默带句话吗?我怕他会担心我,然后报警。” 事实上,向子默已经报警了。 但是乔戈将江扉藏得死死的,监控录像指向的又是贺阡,因此一时半会没有人能查到这里来。 一瞬间,乔戈的心里不是没有动摇过,就这样带着江扉远走高飞,在长久的囚困与耐心的陪伴中等着他最后终于接受自己。 可这一丝见不得人的阴暗,在碰到自己双腿的时候就湮灭了。 他没办法带给江扉幸福。 乔戈用力闭了闭眼,犹如被某阵呼啸的烈风穿透了胸膛,连心脏都凉透了,灼热的情愫也被这股风给全部带走了,徒留满地的荒芜。 他声音喑哑的出声问。 “江扉,你真的要和向子默在一起吗?” 这一句带了点决绝的意味,江扉听的心头突突直跳,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副人格在消融的预感。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乔戈,清晰的回答道。 “是。” 无论向子默是不是主人格,他都没有办法背叛他们之间的情侣身份。 听了他的回答,乔戈的神情崩塌般的逐渐轻松了下来。 他平静的望着江扉。 这一眼看的很深,像是最后一眼,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会帮你的。” 虽说没有办法给向子默打电话,不过江扉录了音,然后乔戈派人送给了向子默,让他相信江扉的确很安全。 送出去录音的第二天早晨,向子默就出现在了江扉的面前。 他在来时的路上换了好几辆车,确保不会被贺阡的人追踪到,才迫不及待的跟着乔戈的人找到了这里。 疾步走进客厅时,江扉正在吃早饭。 宽松的睡衣袖子挽到了手肘,白皙的指节捏着勺子,漫不经心的搅着粥。 他一边慢吞吞的喝,一边和对面的乔戈说着话,偶尔微微笑一下,唇角上翘。 听到急匆匆的声响,扭头看到向子默后,他微微睁大眼,惊讶的说不出话。 而向子默径直大步走来,一把便将他抱在了怀里,勒的江扉都有些喘不过气,只能尽力安抚着他颤抖的背脊。 向子默埋在他的怀里,尾音都在抖。 “小扉,对不起,对不起.....” “我发誓,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他不应该走掉的,不应该留下江扉一个人,不应该疏忽大意。 明明是最重要的宝贝,却没能寸步不离的警惕守护。 江扉低声安慰着他,有些无奈,语气却极其轻柔。 对面的乔戈不说话了,隔着一个餐桌便好似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他在这边感到窒息。 无声的按动按钮,他坐着轮椅往外走。 司机心领神会的将后车座的斜板打开,方便他操控着轮椅上去。 引擎发动,车辆离开院落时,乔戈从车窗里看见他们拥抱在一起接吻。 他收回了视线。 当初的私人篮球馆因为多年没有使用,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这是当初乔戈的父母特意为他买下的一个地方,乔戈亲自改造成喜欢的模样,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这个秘密基地只有江扉来过,后来就上了锁,关了门。 乔戈在空旷的场地上望着篮筐,仿佛望见了高中时候所有人热血沸腾的年轻身影。 耳边是兴奋的欢呼呐喊声,夹杂着尖锐的口哨与篮球撞到地面的沉闷声响,在震耳欲聋的喧嚣过后归为一片死寂。 他伸出手,接过保镖递过来的篮球,扬起手,稍稍用力。 砰。 篮球投进篮筐里,在地面上弹来弹去,滚远了。 乔戈出神的看了一会儿,然后从怀里的口袋掏出来一个因为使用太久而磨损严重的护腕。 黑红色的廉价布料早就起球了,戴着其实还有些粗糙,但上面绣着乔戈的名字。 江扉绣的。 指腹在名字上摩挲了良久,宛如抚摸爱人的面颊。 他曾经跟江扉索要的生日礼物,终究是等不到了。 半晌,乔戈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在胸口处的内兜,轻轻拍了拍确认时,心脏也为止震颤不已。 轮椅转动着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写这章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我写的有一点点进步.... (可能是因为努力写出了崭新的句子叭) 第33章 三好学生33 向子默在这里待了一天又走了,他忙着去处理掉行程上的所有工作,用高价的违约金换来自己的自由。 他决定了,要退出娱乐圈,然后和江扉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小城里生活。 得知他的打算,张哥差点要崩溃了。 “你疯了!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是你的黄金时期,你居然要退出娱乐圈?你有没有想过这带来的后果!” 张哥在车的后座差点对他破口大骂,想把他骂醒。 每天都有那么多怀揣着明星梦的少年少女们走进娱乐圈的洪流,被冲散的人不计其数,只有少数一些才能真的站在聚光灯下,成为观众们的焦点。 这是向子默第二次闯荡,他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一线的明星,却在巅峰时期要退出。 张哥不只是心疼自己为他的操劳,他也觉得可惜,太可惜了,以向子默的才华和星运,他绝对能成为娱乐圈里屹立不倒的经典。 相比起他的震惊与焦灼,向子默却显得格外平静,语气不容置喙。 “张哥,这五年你辛苦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但退出娱乐圈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后悔。” 以前他以为名声大噪的耀眼前途才是自己的梦想,后来江扉出现了,他开始贪恋起和江扉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一起吃饭聊天相拥而眠的安逸。 他们买了大房子,也有了更多的粉丝,虽然很辛苦,可只要江扉陪在他身边,他就是心满意足的。 现在,他们却被迫分离。 而向子默深知,如果自己依然往前走,不管前面多亮多耀眼,他都会是独自一人。 再往前走,他就要失去江扉了。 明星的工作本来就是日夜颠倒忙忙碌碌的,为了不让这些繁重的杂事与蜂拥而至的粉丝们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推的越来越远,向子默必须要放弃。 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 “把已经签订的合同都拿给我看看,能提前的尽快安排在这几天,能取消的就取消,不能取消的就按照合同支付违约金吧。” 向子默已经是三十岁左右的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主意,连张哥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见他果真开始安排退出的事宜,张哥脸色难看的半晌都没说话,最后只叹息了一声,便开始安排助理准备合同了。 在离开别墅前,向子默跟江扉说,这是最后一次离开他。 江扉隐隐感觉到他要做出某种重大的决定,可既然对方不肯告诉他,他便没多问。 等向子默离开后,江扉才发觉乔戈不知何时不见了。 等到半夜他渴醒,打着哈欠下楼去喝水时,撞见了客厅里的乔戈。 外面下起了雨,潮湿与阴冷都被结实的窗户隔绝。 在温暖舒适的客厅里,乔戈在靠窗的吧台前静静坐在轮椅上,他沉默的望着外面,不知在想着什么,黯淡的身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直到江扉茫然的出声叫了他一句,他才如梦初醒,看了过来。 像是陷在了深夜的梦里,他恍恍惚惚的一时没脱离,呢喃着。 “江扉...” 等江扉走近了,他的目光也逐渐清醒过来,收敛起快要汹涌而出的情愫,笑了一下。 “你怎么还没睡?” “我有些口渴,想下楼喝杯水。你呢,怎么不回房间休息?” 下雨的夜晚阴沉沉的,连月光也没有,江扉看乔戈跟被黑暗吞噬似的,不由得在他旁边的吧台椅子上坐了下来。 视线瞥到吧台上喝了一半的酒瓶和高脚杯,他的声音放轻了许多,显得格外柔和。 “晚上喝这么多酒,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戈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像在望着朦胧美丽的月光,出神了好一会儿,同样低声回答道。 “没有,只是睡不着而已。” 短暂的静默与蔓延的淡淡酒气似乎冲淡了白日里的疏离。 江扉还有些没睡醒,打了个哈欠,然后歪头枕着手臂,实在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小声问。 “你的腿,真的没办法再治了吗?” 这时的他好似是时而清醒时而迟钝的,目光有些呆呆的落在乔戈的腿上,神色是显而易见的难过。 乔戈的心又在塌陷。 他仗着江扉的惺忪,直勾勾的贪婪凝视着,自嘲的说。 “没办法了。” 从高处坠下的双腿全断了,而在医院的治疗初期他太心急,每天暴躁又绝望的试图加快进程,重新站起来,可就算是国外最顶尖的医生也没有魔法可以使他恢复如初。 他这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被宣判的刑罚是痛苦而漫长的折磨,乔戈也曾艰难的爬到窗边,有过跌下去的冲动。 毕竟失去的双腿连同他过去十几年的热爱与梦想全都摔得粉碎,他找不到人生的希望了。 可后来,他还是坚持活了下来。 总是要见一见江扉的吧,那时他出国太匆忙,都没来得及和江扉道别。 就算真的要离开,他也还想再亲眼见江扉一面。 只是期盼的见面决不能是太狼狈的,他得继续维持自己以前英俊自信的形象才行,这样他才能鼓起勇气出现在江扉面前。 闻言,江扉脸上的难过更甚,不说话了。 夜里的情绪比白日更加外露,他蹙起的眉尖浸着点忧愁,下垂的睡衣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脸颊被手背压出了痕迹,垂着眼的模样看起来乖的不得了。 乔戈的心里也随之升腾起了无限的怜爱,但面上的神情依然维持着沉默的冷静。 似乎是在斟酌着如何才能安慰,江扉想的太入神,竟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鼻息微弱,纤长的眼睫毛垂出一个弯弯翘翘的弧度,坠入沉沉的梦境里便对外界浑然不知。 客厅的阴影里走出无声无息的保镖,准备将他带回房间,但被乔戈挥手赶走了。 轮椅悄悄的接近,乔戈伸出手,想碰又不太敢的悬在半空中,颤抖的指尖开始发烫,烧的如同有火花飞溅。 犹豫片刻,他还是轻轻扶住江扉的腰,一手托着他的颈侧,极其轻柔又稳当的把人抱在了怀里。 早年练了多年篮球的手臂依然结实有力,也只有在这时,乔戈还觉得以前的自己没有完全死去。 江扉温顺的枕在他怀里,跟一只从自己骨头里长出来的小猫似的。 好乖,也好软。 乔戈的呼吸有些乱了。 他的眼眶无端酸涩起来,几欲落泪,竭力平复了好几秒钟的时间,他才操纵着轮椅穿过客厅,走进家里专给他用的电梯上了二楼。 把江扉放在了卧室的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乔戈久久的凝望了许久。 隐秘的渴望爬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焦躁的用力按着指尖,试图将快要失控的跳动给硬生生塞回空荡的废壳子里。 轮椅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来来回回,踌躇了良久,最后只小心翼翼的将指腹按在江扉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便飞快的收了回来。 怔怔的望着指尖,他的神色逐渐平静下来,然后低下头,又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又在乔戈家里待了一周后,向子默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这次不像上次那样还穿着拍广告没换下的华丽衣裳,他穿着极其低调的深灰色休闲服,戴着眼镜和帽子,把稍长的头发也故意弄得乱糟糟,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他在二楼的书房里找到江扉后就拉着他往外走,促声说。 “小扉,我们该走了。” 江扉还穿着家居服,跌跌撞撞的说。 “可我还没换衣服——” “没关系,到了车上再换吧。” 向子默似乎很赶时间,到了门口蹲下来给他飞快的穿好鞋。 江扉扶着他的肩膀,往外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陌生的车,张哥和熟悉的助理都没有在上面。 他的心里浮出一丝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被向子默拉着往外走,于是又想起什么,回头看过去。 “乔戈,我——” 这段时间是乔戈帮了他,他起码要跟乔戈道声谢。 听见乔戈的名字,向子默顿住,也回头看了过去,温和的声音深处藏着一丝敌意。 “这次谢谢你了,今后我们不会再麻烦你了。” 向子默很清楚,如果不是乔戈因为残疾而自愿放弃江扉,那么他是不会帮向子默来对付贺阡的。 他甚至会像贺阡一样和向子默竞争,把江扉夺走。 暗流汹涌的对视间,乔戈脸上的神情也凝成了锋锐的轮廓。 他盯着一脸讶异的江扉,勉强笑了一下,低声说。 “不客气。” 目送着向子默和江扉钻进车里,疾驰的车影很快就消失后,乔戈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 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荒凉,江扉蹙着眉问。 “我们这是去哪儿?还有刚才你跟乔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贺阡那边不会再找麻烦了吗?” 向子默没有立刻回答这一连串的追问,他始终警觉的盯着窗外经过的任何一辆车,余光也留意着车后方的情况,仿佛有什么人在穷追不舍。 被江扉又担忧的问了一声,他才收回目光,看向江扉,声音温柔了许多。 “我们去机场。” “去机场?” 江扉更加惊讶了,也有些困惑。 “是有什么工作在别的城市吗?可张哥和助理怎么都没有在?” “不是工作,我不工作了。” “小扉,我退出娱乐圈了。我们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我们了,好不好?” 这几天江扉在看电视的时候依然能看到向子默的音乐综艺或是广告,娱乐新闻里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征兆,怎么向子默突然就要退出娱乐圈了? 他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也许是因为自己。 因为贺阡的纠缠不休,因为乔戈的藕断丝连。 向子默想要彻底结束这一切才会放弃娱乐圈,选择和自己继续过平凡安定的生活。 他迟疑了好几秒,没有反驳向子默的决定,只担心的说。 “可是小猫还在宠物店里,家里的东西也都没有收拾。” “小猫来不及带走,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我们在新地方安居了就托人把它送回来。” “至于家里的那些东西,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向子默这样匆忙,无非就是担心贺阡会追上来。 这几天他处理合同和解约的事情肯定会被贺阡发现,而对方也一定猜得到他是想带江扉离开,说不定就一直派人跟着。 只要坐上飞机离开了这里,贺阡就不会再找得到他们。 将辛苦打拼来的掌声与灯光都抛之脑后,向子默却感到无比宁静,如同脱去了满身的枷锁。 他抚摸着江扉的面颊,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话语里带着笑。 “安排的比较突然,所以只临时租了个房子,等我们到那边了再重新买一套,好不好?这次我们可以一起看房,一起布置。” 难掩欢喜的话语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期冀,江扉点头答应着,心里却有着隐隐的不安。 离开这里,去新的城市生活,那么他和向子默真的能彻底摆脱掉贺阡,远离乔戈吗? 向子默刻意让司机从偏僻的路线开去机场,周围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同样去机场的寥寥几辆车偶尔经过。 快到目的地时,司机的车速慢了下来。 向子默警觉的立刻往前看,随即皱起了眉,只听司机不确定的说。 “前面好像是车追尾了,挡住了路。”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章,我又觉得我退步了【大哭】 —— 下章没想好要不要完结 第34章 三好学生34【完】 闻言,江扉也往前面看去,果然看到两辆车完全堵住了过去的路,几个人正围着两辆车吵着什么。 突如其来的意外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压覆了些不妙的预感,向子默拧起眉头,让司机先下车去查看什么情况。 司机走近,被那几人挡住了身影。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司机回来,向子默不停的看着表,最后叮嘱道。 “你在车上等着,我下去看看。” 江扉想要阻止,但他已经拉开车门下了车,浑身带着股急躁,疾步走了过去。 而一步步走近后,原本围在车旁的几个男人忽然都看了过来,也不约而同的朝他走近,神情一瞬间都绷紧了。 江扉的眉心猛地一跳,脸色一变,便见离向子默最近的那个陌生人袖口露出一把刀,用力捅进了向子默的腹部。 毫无防备的向子默踉跄了一下。 “子默!” 江扉瞳孔骤缩,刚下车要冲过去,却从两旁忽而涌来一群保镖,其中几人将他牢牢钳制住。 他愕然的往后看去,发现后面追来了几辆车。 后车门打开,一身西装的贺阡气定神闲的走了出来。 他凝视着江扉,笑的极其开怀,眉眼间深情款款,柔声说。 “小扉,你想去哪儿?” 江扉猛然回过头,看见原本站在两辆追尾车前吵架的两拨人全都默然的站在了一旁,神态一致。 原来这是贺阡的圈套。 他看向跪在地上捂着腹部的向子默,血液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裳,然后流到地上。 “贺阡!你疯了吗?杀人是犯法的!放开我!” 保镖按住他的肩头与手臂,铁钳般压制的无法动弹。 贺阡走近,笑意淡去的神情显露出近乎冷酷的漠然,唯有一双眼直勾勾的黏在江扉上,涌出的炙热烧的他心惊。 “小扉,你非要和向子默走,那我就只能杀了他。” 指腹沿着江扉细腻的眉眼往下,将这轮廓完全刻在了骨子里。 江扉竭力偏过头,目光落在向子默身上时微微晃动,极力冷静下来的声音也有些不稳。 “你立刻送向子默去医院,我跟你走。” “真的吗?” “真的。” 江扉看见向子默听见了自己的话,试图从地上爬起来阻止,可他受的伤太重,身形晃着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昏迷过去了没有。 江扉盯的眼前都有些发黑,用力闭上眼。 在躁乱的黑暗里,贺阡的气息逼近,然后亲了他一下。 这次,他没有躲。 那嘴唇浅尝辄止的离开,似乎只是在索要一个定金,而后贺阡继续要求。 “那你去说他说分手。” 江扉睁开眼,看见他正盯着自己,微微抿着嘴唇,像生着闷气不好哄的小孩,非要亲眼看见他和向子默断的干干净净才能稍微放下那一丝疑心。 轻微挣动了两下,这次保镖在贺阡的示意下松开了。 江扉揉了揉酸痛的肩,一声不吭的朝向子默疾步走去,走近了才发觉那血愈加心惊。 向子默拧着眉头捂着腹部,脸色苍白。 他还没有完全昏迷过去,目光一下子就锁在了江扉身上,然后一把抓住了他。 犹如濒死般的力道大的惊人,要烙进腕骨里似的。 江扉忍着疼痛,跪在地上查看着他的伤势,不敢触碰,指尖和低下来的声音都在发抖。 “向子默,我们分手吧。” “我不同意——” 向子默瞳孔骤缩。 似乎是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他的脸色愈加痛苦,大口喘着气缓了缓,才从齿缝里挤出滴血的字眼。 “我不同意分手,不分手。” 盯着江扉的视线几乎有些可怕,但江扉避开了他的视线,用力去掰他的手。 沾了血的手悍然不动,抓着指骨都在咯吱作响。 江扉吃痛的蜷缩起指节,可向子默依然不肯松开,只喘着带血的气息,顽固的盯着他。 不远处的贺阡见状,皱起眉,阴沉着脸就要走过来将他们分开。 逼近的引擎声犹如雷声滚滚,带着令人心惊的决绝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江扉愕然的抬头望去,看到从远处疾驰而来的一辆车径直冲了过来,朝着贺阡站立的方向。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贺阡没来得及躲避就被撞的飞了出去。 而那辆车也刹不住,撞到了停在不远处的另一辆车,相碰撞的车头挤压变形,开始冒出白烟。 惊慌失措的保镖们涌去贺阡的方向查看他的伤势,而突然出现的那辆车从里面打开了车门,有人爬出来后又将轮椅上的乔戈拖了出来。 乔戈的额上受了伤,衣服也被碎裂的挡风玻璃扎出许多细碎的伤口,血痕遍布,可他坐在轮椅上喘着气,看见江扉的时候却如释重负的笑了。 另一边的贺阡也看见了他,被保镖们搀扶着也还怒火中烧,一边咳着血,一边暴怒的咬牙切齿道。 “乔戈你疯了!当年你为小扉断了双腿,现在你居然还要把他拱手让人!” 拼尽全力喊完这一句话,贺阡就一时说不出一个字了,五脏六腑都被撞的完全碎裂了似的,他连站都站不稳。 而江扉听见了,浑身一僵。 他想起了五年前,想起自己当初在贺阡的别墅里从二楼坠落下来后,醒来就是医院。 贺阡被贺家人带出国也就算了,乔戈也莫名其妙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就也离开了学校,而再次回来后,他已经是个双腿残疾的瘸子了。 江扉曾问过他,可他只说这双腿是一场意外。 是意外,也许就是在救出自己时,发生的意外。 迎着江扉难以置信的目光,乔戈没说话。 他能猜到江扉在想什么,而事实也所差无几。 当年他找到贺阡偷偷买下的那栋别墅后就赶了过去,发现江扉果真在那里,又看见了被烧过的灰烬里露出的一点熟悉布料,于是一切都真相大白。 他愤怒的和贺阡争执,试图去救江扉,但贺阡不让他进房间,于是两人在楼上打了起来。 两个人完全是把对方朝着死里打,妒忌与敌意往火上浇了最烈的油,周围的佣人和保镖一时间也没办法插手。 混乱中,乔戈从楼上跌了下去。 他摔断了双腿,被紧急送往国外治疗。 而闻讯而来的贺家父母也带着贺阡来病房前跟他道歉,当面狠狠打了贺阡一顿,可那已经于事无补。 乔戈要贺阡发誓不会再去找江扉,贺阡阴沉着脸答应了,但他们都知道贺阡是不会遵守约定的,他只是在父母面前用一时的谎言表示顺从。 因此乔戈才会派人一直盯着他。 烧起来的车身开始发生滋滋的声响,即将要在高温的碰撞下爆炸。 保镖们惊慌失措的要带着贺阡和乔戈远离,可两个人都推开了,反而朝着江扉的方向艰难走近。 烈烈的白烟涌进空旷的天空,江扉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烫意。 连空气也像是被浇了烈油,即将爆裂开来。 他的手上一重,低头看去,向子默从内兜里费力的掏出什么,用力塞进了他的手掌里。 是一个黑色的绒面小盒子。 这样的形状,里面装的是什么毋庸置疑。 江扉的掌心被硌的生疼。 他在向子默期盼的目光下轻轻打开了盒子,银色的戒指熠熠生辉,在这个夹杂着烈焰与血腥的荒僻场地亮着格格不入的璀璨光芒。 这枚戒指的设计很简单,但细节很用心,并且,显然是对戒。 向子默一直紧紧看着他的表情,无力的笑了一下,浸泡着腥血的声音有些嘶哑。 “小扉....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们的身上都被血液与灰尘染成了脏污,江扉跪坐在他身旁,怔怔的拿着戒指盒,瓷白面容上的眉眼是这惊心动魄的场景里唯一令人沉迷的干净。 敛下的眼睫遮住了眼眸里的情绪,他有几秒的时间没说话。 指腹轻轻碰了一下戒指后,他忽而抬起眼,盯着向子默,急促的声音无比笃定。 “你就是高横,对吗?” 在喊出“高横”这个名字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游戏,不远处的贺阡和乔戈也完全凝固住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都随之消失。 如同被唤醒了封存的记忆,这一刻他们实现了共通。 两人神色微妙的对视了一眼,很难猜测这一眼,他们在交流着什么。 然后,他们又沉默的看向了江扉。 江扉只看着向子默,紧张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猜,向子默就是高横的主人格。 所以向子默就是高横。 在听到“高横”这个名字后,向子默愣住了。 刹那间,像是拥有了另一个人的记忆,他的神情恍惚了一瞬,随即用一种江扉无法理解的遗憾目光望着他。 他极轻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回答。 “是,我是高横。” 话音落下,江扉松了一口气。 这个精神世界,他猜对了。 荒地,爆炸的碎片,从机场飞向天空的机身,以及所有人狼狈不堪的身影,都随着游戏的结束而逐渐消淡。 江扉看见掌心里的戒指盒子也在变得透明,屈起指节时,什么都握不住了。 下一个精神世界,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还是结束吧,毕竟小扉扉被霸总带走后的情节根本不能写出来【生无可恋】 ——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结尾大家看懂没.... 向子默(遗憾):唉,小扉还没答应和我结婚呢。 贺阡和乔戈:恩...小扉说向子默是高横的主人格,那就是吧。 其实【分辨主人格,消融副人格】的任务不用特别在意,因为不管小扉扉指认哪个是主人格,大家都会配合的让他觉得自己是对的,然后才能进入下一个世界嘛。 至于消融副人格的话,在小扉扉看来是副人格自相残杀或者是放弃对自己的执念,所以可以达到消融。(虽然副人格们是假装的) 总之....别抠剧情,快乐看文就够了鸭!【我很心虚】 建议一章章的买,不然后面的剧情要是有人不喜欢了会骂我的,我会超级委屈的哭哭哭哒。 爱你们啾咪!~ 【ps.不保证日更....】 第35章 无影灯01 精美的飞檐角悬挂着一轮圆月,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似的,朦朦胧胧的月光映在黝黑的青石砖上,可怎么都照不亮那一寸斑驳。 宫人扣响宫门,随即走进。 “五皇子殿下,陛下顾念您身子弱,特许您不必奔波劳苦,好生歇着便是。” 正在赏月的人沉默着,搭在轮椅上的一截手腕自金线袖口延伸而出,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瘦骨嶙峋的好似恶鬼的爪牙一般。 半晌,在宫人等的都有些不耐烦时,他才微微偏过头,语气平平道。 “谢父皇恩典。” 一个余光瞥过来,眼角也浸了寒月的冷意似的,直叫宫人心里一惊,惴惴不安的起了身便匆匆离开这冷冷清清的宫中。 等彻底走远了,宫人才心有余悸的嘟囔着。 “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废人罢了,怎的也敢对我们摆脸色。” 无怪宫人这般懈怠,人人皆知皇宫内的五皇子殿下李令琴幼时有疾,生了一场大病后身子骨孱弱不堪,连行走都难以维持,终日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 年少时他倒显得极为聪慧,只后来便没了那光华,常年隐于宫中。 孤僻的性情连皇帝也不大喜爱,都快忘了这个儿子,因而连宫人们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李令琴静静的坐在轮椅上,仿佛侧耳细听便能听到宫宴上的笙歌燕舞。 这晚是中秋,是后宫妃子们与各位皇子公主前去与皇帝共享盛宴的团聚日子,可今年皇帝又没有召李令琴过去。 他每年都会提前换上盛装,可从来都未曾出席过。 没人记得他这个皇子。 宫里仅有的宫人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无声的等待着吩咐,但他薄唇微启,唤道。 “十一。” 连一阵风都未曾察觉,一道人影倏忽出现,恭恭敬敬的跪在他面前,低垂着头。 “主子。” 早就成为心腹的宫人们对于一身黑衣的暗卫的出现,都视若无睹。 宫外的人都以为这里面的李令琴和零散的宫人是宫里受尽冷落的杂草,可谁也不知,李令琴并非如表面看起来那样羸弱无害,他的爪牙已经悄无声息的越过这荒僻的宫殿,朝着偌大的皇城伸去。 李令琴垂着眼,月光被眼睫挡住,透不进黑漆漆的眼眸里,语气也染上了一丝阴郁。 “去跟着二哥。” “是。” 暗卫十一领了命,便身轻如燕的倏忽消失了,连丝月影都没能在他身上停留半秒。 李令琴养的十一名暗卫里,十一的武功是最差的,可胜在轻功卓绝,没人比得上他。 因而任何负责跟踪的事情,李令琴都交给十一来办。 宫宴结束后的一刻钟,十一回来了。 李令琴已经回到了屋里看书,精心准备的盛装连同他对皇帝的最后那点父子情谊都被丢进了衣柜里的黑暗角落。 他换上了常穿的内衫,长发只用簪子松松的束着,常年笼罩着病气的苍白眉眼被幽幽的烛光映的如同画里的俊俏书生。 只是抬起眼时,黑沉的眼眸便溢出几分教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瞥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十一,他掀了一页书,缓声问。 “二哥可有什么异样?” “二皇子在宫宴上喝多了酒,兴致起来便当堂舞了剑,宫宴后皇上留二皇子在书房里说了些话,二皇子便回宫了。” 指节猛地将书页捏出褶皱,李令琴挤出一声冷笑。 “父皇同他说了什么?” 十一将窥来的对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而李令琴听后气的脸色涨红,情绪激烈时又咳嗽了起来,泛白的指节将书页都掐破了。 咬牙切齿的声音满是嫉恨。 “父皇竟让他参与朝政批奏折了,好,好一个人中之龙!” 皇帝子嗣众多,除了幼时夭折的大皇子同两位公主,剩下的足足有九位皇子。 而这皇子里除了李令琴外都身体康健聪慧过人,尤其是二皇子,是皇帝最满意的一个。 这些年虽说太子位置空着,可人人都知道,二皇子便胜似太子,那东宫之位迟早是他的。 李令琴思及此,一阵怨愤涌上心头,咳的胸膛震颤作响,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若不是这副病弱的躯体拖垮了他,他李令琴未必要比二皇子弱,说不定,这太子,以及那天子宝座都会是他的。 十一见他又咳得脸色涨红,立刻起身,熟练的倒了茶水端来,一边轻抚着他单薄的背,低声道。 “主子,喝点水吧。” 待呼吸平复了,李令琴接过瓷碗,喝了大半的水后脸色也恢复如常。 他见十一要将瓷碗放回去,想起什么,便握住了他的手,语气温和了许多。 “二哥没发现你吧?” “没有。” 十一站在他身旁,因为年纪小,微微躬身时便要和李令琴的面颊贴住似的。 而李令琴在这时也没了尊卑的界限,毕竟十一算是陪着他长大的弟弟,他对十一总有一种不同于其他暗卫的亲昵。 虽然李令琴在这宫里过的比宫人还不如,不受宠又身子残废,可他生母是苗疆进贡来的美人,善用蛊,却不善于生存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中。 她对于自己的死期似乎再有预兆,也在不少惨痛的教训后明白了在宫里活下去便不能引人注目,于是让李令琴掩去了一颗玲珑心,用平庸来蒙骗所有人的眼睛。 为了给自己无依无靠的孩子留后路,她还用蛊培养了暗卫。 那些年轻的暗卫都是李令琴亲自挑选的,当时他坐在台阶上的轮椅上,往下扫过去时几乎没能看见十一的身影。 因为他的年纪太小,瘦弱的身形被前面的人挡的严严实实。 但前面的人被挑走后,李令琴便看见了他。 一张玉似的的小脸唇红齿白,黑白分明的眼瞳不似其他同龄孩童那般无知,沉默时看起来有些少年老成,但努力站直了立着不动的模样又着实可爱。 只是因为十一看起来比自己还小,李令琴第一次生出了些怜爱,便破例留下了他,将他当作了本不该多出的第十一名暗卫。 夜已深了,李令琴今日情绪起伏太大,等十一回来禀报完后已极为困倦。 他撑着轮椅慢慢立起身,十一连忙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搀到了床榻上,然后利落的铺好被子,点好夜里的安神香,吹熄了烛灯。 霎时,漆黑的夜里几乎听不见十一动作的声响。 李令琴静静等了片刻,刻意让出的另一边床榻便挤上来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十一一声不吭的枕在他身侧。 如今他已长大成人了,只是李令琴仍旧当他是个比自己还需要呵护的玩伴,或宠物似的,允许他继续与自己同榻而眠,甚至还会在雷雨天里温声哄着他。 尽管十一并不害怕雷雨天。 但他知道,李令琴是要在自己身上找到那一种居于上位的掌控感,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废人而已。 暗卫为了隐蔽行踪,脸上都会戴着特制的面具,李令琴的指腹碰到冰冷的外壳,便绕到十一的脑后将面具解下来,放到了枕侧。 他又去摸十一的脸,这次触到的是温热细腻的皮肤。 李令琴舒心的笑了一下,常年难掩躁郁的眉眼也舒展开不少。 他捏了捏十一的脸颊,半晌后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 “今夜辛苦你了,好好歇息吧。” 十一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收藏突然涨了好多... 看到有小可爱说这文上了夹子,虽然不知道夹子是什么,不过欢迎新来的小可爱们! 顿时有了这么多人收藏,沉甸甸的责任感监督着我开始更新了... (这个世界里怎么也有残疾?但是别怕,有蛊嘻嘻嘻。) 十一就是小扉扉。 第36章 无影灯02 民间的街道热闹非凡,摊贩百姓交贯其中,还能闻到阵阵夹杂着烟火气息的小吃香气。 素色的马车穿行而过,衣着简朴的仆人跟在四周,虽看着低调,可又显得极为神秘。 一旁的路人连忙避让着,忍不住朝马车投去了艳羡与好奇的目光。 马车穿过街巷,最后停在了一处偏幽的院前。 车帘被掀起,从里面下来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 他生的高鼻深目,俊美非凡,与生俱来的贵气与神情里难掩的一丝倨傲令他看起来高不可攀,让人以为是哪家府邸里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仆人扶着他下了马车,警惕的低语道。 “殿下,有虫子跟着。” 男子自然清楚这是何意,狭长的眼尾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长而空的远巷,随口道。 “不必管。” 他走进了院落。 其余仆人与马车静静的等在外面,屏息凝神留意着周边的动静,与此同时,一道隐蔽的身影如同檐上的风掠过,矫健的身形没被任何人捕捉到,便悄无声息的潜进了院落。 侧耳听着隐隐约约的交谈声逐渐走远,那身影便飘然落下,迅疾的跟了上去。 前面不远处,器宇轩昂的男子正与另一人并肩朝某处走去,于是跟踪的人刻意放慢了动作,却在踏入下一院落的刹那间嗅到了空气中的危机感,顿时绷紧全身。 他立刻便想飞身离开,可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家丁将这窄窄的院落包围住,个个气息沉稳,一看便是练家子。 这时,跟踪男子的人才发觉自己踏进了陷阱。 一人难敌众手,更何况他的武功本就不算高,只几个回合便被剑抵住脖子,跪在了地上。 被跟踪已久的男子也折了回来,居高临下的站在不远处。 他的腰间佩戴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脚上踩着飞云黑靴,眼里黑沉沉的,冷笑的看着一身黑衣的刺客。 “谁派你来跟踪我的?” 皇帝的儿子众多,明争暗斗在所难免,而他身为最为瞩目的二皇子早就习惯了兄友弟恭下的毒针。 一身黑衣戴着面具的人一声不吭的跪着,看身量比寻常男子还要瘦一些,弯下的单薄背脊显出明显的轮廓。 伪装成仆人的心腹神色凝重的请示着。 “殿下,可需将此人严刑逼供?” 李令璟没应答,踱步上前,夺过一个仆人手里的长剑便抵住了刺客的脖颈,锋利的剑尖刺出一道血痕。 他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说,究竟是谁?” 被银色剑身抵住的颈子竟格外的白,被黑色劲装衬得如玉般莹润,染的那丝血痕便很是醒目。 刺客忽而抬起头,面具仅露出的一双眼黑且亮,宛如寒泉里沉淀的黑曜石,沉静而清透。 迫于形势,他好似屈服了,不情不愿的低声回答。 “是七皇子。” 这个回答令李令璟皱起眉头,面容阴沉了下来,冷嗤一声道。 “果真是老七,我早知他狼子野心。” 身旁的人低声请示道。 “殿下,那这刺客....” “放了吧。” 这个回答令刺客都一怔,他本做好了拼死一搏冲出重围的准备,李令璟却要放了他? 他抬起眼,正与李令璟的视线对上。 传说中深得君心,已经被看作是东宫人选的二皇子李令璟聪慧机敏,有勇有谋,很像年轻时的皇帝,但他的脾气其实阴晴不定,恣意妄为。 盯着人时,阴冷的目光好似化成了血淋淋的钩子,叫人胆战心惊。 李令璟似乎对刺客不以为意,只懒懒的说。 “你回去告诉老七,与其在背后动手脚,还不如好好想着如何讨父皇欢心,他这个七皇子我日后可是绝不容下的!” 明晃晃的警告声里溢出不加掩饰的杀意。 刺客迅速垂下眼,表示听到了,然后便在群剑收起的刹那间飞身离开了这院落。 那身影彻底消失后,李令璟身旁的心腹犹豫的低声道。 “殿下,即便您今日放过了刺客,七殿下也不会收手的。” “老七当然不会收手,他这个蠢脑子只知道给我下绊子,况且,那刺客本就不是老七的人。” 心腹大惊。 李令璟转过身,负手朝前走去,冷冷道。 “你们这群废物!” 人人都知道他二皇子精于骑射,却不知他也学了武功,深藏不露的冷眼看着皇宫中从各处射来的冷箭,而今日落入陷阱的刺客是在宫中时便暗中跟踪他许久的一名。 对方的内力不深,偶有气息泄露都被李令璟捕捉到,但对方既然不出手,他便也始终佯装没有发觉对方的窥探。 近日来父皇对他愈加器重,引来其他皇子诸多不满,连这些小动作也愈加频繁。 李令璟已经有些不耐应付了,才故意设下陷阱捉了刺客去警告刺客背后的人。 若对方仍然执迷不悟,那么他就不会再看在血缘的面子上轻饶了。 回到宫中后,十一便跪在了李令琴面前认错。 “主子,属下被二皇子发现了。” 李令琴的动作一顿,眉头皱起又松开,只摇头轻叹。 “既然如此,这段时日便谨慎些,不必再跟着他了。” 他放下笔,抬起头看见十一脖颈上的血痕后又是一滞。 “你受伤了?过来给我瞧瞧。” 暗卫受伤是常事,更何况李令璟设陷阱只是为了活捉他,并没有痛下杀手。 但李令琴只看见他颈上血痕便很是不快,因为他惯于宠着十一,这些年来几乎没让他干过杀人见血的事,因而也极少见他受伤。 宫里冷清,备着的金疮药也只是民间百姓常用的那种,李令琴用指节沾了点粉末摸上伤处,见血色被完全覆盖住,才舒了一口气。 他见十一始终不说话,于是伸手解开了他的面具,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庞。 眉眼尚且有些青涩,可神态沉静如水,是不带锋芒也令人驻目的特殊气质。 指腹捏了捏白皙的面颊,李令琴带着点笑意,吩咐道。 “小扉,这几日你便在宫里陪着我吧。” 脱下了十一的暗卫服,不必执行跟踪的命令时,江扉会以宫中太监的假身份陪在李令琴身边伺候。 他半跪着,温顺的颔首道。 “是。” 相比起其他皇子宫中的诸多宫人,李令琴的宫里不过有三五名太监与宫女,平时清扫宫殿准备膳食倒也够用,只是偶尔也会有人手不足的时候。 这几日下起了大雨,寒意刺骨,李令琴的身子受了冷愈发虚弱,整日缠绵病榻咳嗽不止。 他是儿时落下的病根子,总归是治不好的,便只能这般熬着,因而宫人请太医过来瞧时,太医也只是留下了几服平平无奇的药。 熬了几天却还不见好,反而愈来愈重,李令琴咳嗽时甚至都吐出了血。 宫人又连忙去请太医,可听闻二皇子的母妃染了风寒,整个太医院都被请过去为她诊治了,余下的太医资历太浅,怕误诊了李令琴惹上事端,便都推脱着不肯来。 无功而返的宫女急的声音都在颤抖,六神无主的抓着江扉的衣袖问。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殿下再不治的话真要....” 这宫里除了被李令琴挑选过留下来的可信宫人,便是听令于他的暗卫。 可宫人怯弱卑微,请不来太医,暗卫冷血无情,又无法暴露在人前,谁都想不出一个妥帖的法子。 江扉看了一眼屋檐下连成串的朦胧玉帘,蹙起眉头,当机立断的接过宫女手上湿漉漉的伞,沉声道。 “你进去照顾殿下。” 说完,他便展开伞,急匆匆的踏进了雨里。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人催更,于是我紧张的赶紧爬起来码字惹 宝贝们!这文缘更! 虽然这个世界的大纲已经写好了,不过我比较忙,所以建议大家囤文... 【我不咋会写古代文,所以有不影响剧情的bug出现了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呜呜呜QAQ】 第37章 无影灯03 偌大的皇宫不会在意一名多出来的小太监,江扉在这些年里又早将皇宫的路线摸熟了,便直接赶去了二皇子母妃淑妃的凤和宫。 大雨磅礴,地上的水混杂着灰尘染脏了鞋边,撑着雨伞也还是会被雨水打湿半边身子。 江扉远远看到了凤和宫门口,停下脚步。 从正门进去肯定会被拦下,他便趁人不备越过墙檐,轻巧的落在角落后又疾步混进了凤和宫来来往往的宫人中。 淑妃母凭子贵,是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宠妃,因此只染了小小的风寒也将整个太医院都召了过来。 那么多太医都挤在屋子里为她诊治,宫人们则在门口候着。 江扉屏息凝神,听见淑妃娇声说着身体不适,尽管太医表示并无大碍,可她还是哭哭啼啼的说他们治不好自己的病,要找皇上过来惩治。 这真是恃宠而骄,旁人却半句话也不敢说。 江扉走近门口,被守着的宫女拦住了。 对方狐疑的看着他,只觉得很是面生。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宝蓝色的太监服已经湿了一大半,巧士冠也兜着雨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白皙的面容在这黯淡的阴雨天里沾了雨水的寒意,泛着冷白,眉眼却生的极好,宫女几乎都要以为他是哪个假冒成太监的美貌女子混了进来。 江扉微微垂着头,谦卑的弓着腰道。 “奴才是五皇子宫里的人,五皇子身体不适,想请太医前去诊治,可太医院的太医都被请到娘娘这儿了。” 说完,他的神色焦急了一些,看向宫女。 “这位姐姐,可否拨一位太医随我去为五皇子诊治?” 他刻意将声音掐细了些,可也能听得出来是男子。 宫女的神色一松,见他半惶恐半期冀的看着自己,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太医们都在为娘娘诊治,你且等等吧。” 原来这是五皇子宫里的人,那五皇子常年不出面,宫里几乎都忘了他这人了,也难怪看见宫里的小太监会觉得面生。 闻言,江扉稍稍瞥过去,只见太医们都堆在屋子里半躬着身,分别就是无所事事的被扣在了这里。 他蹙起眉,稍微走近一些。 平时在宫里通融总需要银两,李令琴虽深入简出,也在宫里头备着一些,还给了江扉一部分,于是他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偷偷塞给宫女,低声恳求道。 “姐姐,你就通融通融吧,五皇子身子弱,受寒咳了血,太医再不过去怕是要出人命了。就算他再不受宠,可也是堂堂的皇子啊。” 这宫里的宫女大都寂寞,平时在伺候的主子那里受了气也无处发,更无法与侍卫有任何的私交,因而宫女们都很喜欢和伶牙俐齿的小太监玩,若是生的再好一些便更招人喜欢了。 这宫女是凤和宫里的主事宫女之一,可也没见过哪个小太监像江扉这般,既没有其他太监的阴柔之气,又生的眉眼标致肤白貌美,叫人被他注视着也难以摆出冷脸。 念及此,宫女的脸微微一红,声音软了一些,却将碎银又退了回去,为难道。 “我实在帮不了你,况且若是被发现了,我可是要挨板子的。” 凤和宫里这么多人都在亲眼见着,她哪里敢让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太监私自带走一名太医。 更何况淑妃心眼极小,日后知道了肯定要狠狠罚她自作主张。 看出宫女脸上的惧色,江扉只好收起碎银,蹙着眉飞快的思索着。 这时,门外的的宫人躁动起来,江扉敏锐的听见他们说二皇子来了,偏头看过去,便见一身玄衣的李令璟阔步走了过来。 李令璟与淑妃的关系并不算十分亲密,但听淑妃染了风寒,于情于理他都要过来看一看。 周围的宫人都匍匐行礼,江扉跪下的刹那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弯下的膝盖又直了起来。 奉李令琴的命令,他暗中监视了李令璟良久,也见过了这人在自己宫殿里的恣意一面。 但出了宫,到了众人的目光下,李令璟便表现得让人挑不出错,他要让皇帝与臣子都笃定自己完全具备当太子的资格。 李令璟目不斜视的疾步走上台阶,周身裹挟着阴冷的寒气。 踏入宫门前,跪在一侧的一名太监忽而扑上前,清亮的声音微微颤抖,穿透雨声刺入耳中。 “二皇子!求您救救五皇子殿下吧!” 前路被堵住,李令璟停下,缓缓将冰冷的目光移到不知好歹的太监身上,不发一语。 见状,旁边的宫人们大惊失色的要上来将对方带走,却又见他拼命磕着头哀求。 “求您拨一位太医去为五皇子诊治,二皇子仁慈,求您救救五皇子!” 听后,李令璟神色微动,示意其他宫人不必阻拦,貌似关怀的反问道。 “你是五弟宫里的人?五弟怎么了?” 匍匐在脚底颤抖的太监抬起头,秀致的脸上还淌着雨水。 那双眼眸却格外黑,又黑又润,漂亮的如同阴雨天里的一盏雪白雷电,一下子就让李令璟想起了什么。 他微微眯起眼。 小太监的嘴唇都在哆嗦,不知是畏惧还是受了冷,惶然的匆匆解释道。 “五皇子咳出了血,吃了之前太医开的药也不管用,太医再不过去怕是会出事的!” 李令璟目光幽深盯着他,看起来好像在听,也好似完全没有听进去。 闻言,他缓慢的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向小太监,命令道。 “五弟的病情这般凶险,的确耽误不得,那快派几名太医过去吧。” 有了他的金口玉言,宫女便连忙进屋请出两名太医跟着江扉回去。 江扉感激的连声道着谢,宫女的脸又是一红,低声叮嘱道。 “你怎敢拦下二皇子?多亏二皇子宅心仁厚才没同你计较,日后你可不能再这般莽撞了。” “多谢姐姐的提醒,奴才记住了。” 望着江扉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宫女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带过来的两名太医也不敢像之前那般敷衍,仔细的为李令琴把过脉后又开了些药,这次李令琴服了两三天,气色便果真好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红润许多。 他从宫女的口中得知那日是江扉冒死求来的太医,心里极为动容,又有些担忧他会被人发现异样。 “主子放心,其它宫里的人都不记得咱们宫中是谁伺候,况且那日雨很大,事情又匆忙,想来应该不会留下什么马脚。” 江扉做事向来谨慎,虽说那日的确有些冒险,但这几日宫里也没有任何波动,便放下了心。 闻言,李令琴的神色一松,笑道。 “说的也是,你做事我向来最放心了。” 临近午膳,江扉去小厨房里看药熬好了没有。 这里的宫人们都知道李令琴待他最好,所以这些近身伺候的活儿大都是交由他来做。 他小心的端着朱红色的木案往寝殿走,因为留心着药碗不能洒,一时没留意到一墙之隔外走近的脚步声。 待看见了大步走进来的李令璟,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所宫殿在皇城的偏居处,连下等宫人都不常涉足,胜似冷宫,尊贵的二皇子竟怎会突然光临此处? 宫里的其他宫人见状也都愣住了。 李令璟身后的宫人扫了一眼呆立的他们,怒声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见了二皇子殿下还不赶快行礼!” 尖细的一声刺破了宫里的冷清,如梦初醒的寥寥宫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战战兢兢的跪在李令璟面前慌忙行礼。 江扉没有在宫中拨过来的宫人名册上,理应赶紧躲起来,可眼下他已经被看见了,便只能将木案放到院落中的石桌上,也匆匆过来跪在了宫人末端。 因为走得慢,李令璟的目光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身上,神色淡淡的盯着。 等江扉将头低了下来,他忽而出声道。 “那日来凤和宫寻太医的小太监——” 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仍然看着江扉,他只能稍微跪直了些,佯装惶恐道。 “二皇子有何吩咐?” “我问你,五弟的病可好了?” 那日江扉在凤和宫说李令琴患重疾的事,周围的宫人都听到了,那么李令璟为了表现兄长的关怀前来探望李令琴,的确是他会做出的事。 虽说听起来的语气仍然不咸不淡,可起码他做足了表面功夫。 江扉心里一松,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托二皇子的福,五皇子的咳疾已缓,身子也好了许多。” 似乎听到了屋外罕见的动静,寝殿的门开了,只披了件外袍的李令琴坐在轮椅上看着不速之客,脸色苍白的低声道。 “二哥怎过来了,恕五弟匆忙,有失礼仪。” 他那样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令人一看便心生不喜,眉眼阴郁,身上又笼罩着常年的苦涩药味。 李令璟当即便不易觉察的皱起了眉,却还是走前几步,和煦的笑道。 “听闻五弟病了几日,我这个做兄长的疏于关怀,心里实在愧疚,眼下得了空便立刻过来了,还望五弟不要怨我。” 他们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李令璟不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反而等了几日才姗姗来迟,显然不是真的关心他的身体。 不过李令琴也不在意,只觉得外人叨扰了宫里的清净,神色平淡的客套道。 “二哥说的是什么话,能来看我便是有心了。只是我的病已经好了,这宫里荒僻简陋,就不留二哥用午膳了。” 其余宫人听着他们兄弟二人的疏离言语,不敢多言,江扉更是一声不吭的低垂着头,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令璟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继续道。 “也好,我还要回凤和宫陪母妃用午膳,五弟便好生歇息吧。”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 身后的宫人会意的一扬手,门外等候的一列宫人鱼贯而入,顿时将冷清的宫殿都快站满了,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等候差遣。 李令璟瞥了一眼无端皱起眉的李令琴,将目光移到了江扉身上,微笑道。 “前几日你这里的一名小太监为你冒雨求医,我觉得他忠心耿耿又有胆识,有心想提拔,便想从五弟这里把人要走。” 余光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宫殿,他又道。 “为了弥补,我拨了二十名宫人派到你的宫里伺候,待会儿内务府也会过来添置些东西。你身子弱,得需更多宫人好生照顾才行。” 用二十名宫人换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太监,怎么看都很划算。 但李令璟一直紧盯着李令琴,发觉在听到自己的话后,他神情微变。 那异样一闪而逝,又恢复成了无波无澜的病弱模样。 可李令璟弯起唇角,心里的猜疑落实了。 他果真没有认错,这个小太监便是跟踪自己已久的刺客,而他背后的人居然是被所有人都忽视的五皇子李令琴。 李令璟暗自在心里提高了警惕,也有十足的把握会听到李令琴的应允。 毕竟小太监是李令琴的手下,他故意将小太监放在自己身边就是要让李令琴愚蠢的以为能派人近身打探自己的消息,而他自然也会配合。 可令他诧异的是,李令琴却勉强笑了一下,轻声说。 “我这宫里不过寥寥几人,好不容易有了个知情合意的,二哥还要将他带走。” 他的神色黯然,旁人也能听出这其中的意思。 原本他只有这三五名宫人,总算养出了个肯为他着想的宫人自然更亲近些,而李令璟如今把人要走了,他便着实更可怜了些。 李令璟顿了顿,这时颇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的确没想到李令琴居然会不舍得把人让出来,可这样一来便显得这小太监愈加特别了些,反而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笑的愈发温和,语气却不容置喙。 “我送来的宫人个个都是麻利识趣的,绝不比这小太监差,何况五弟若是真喜欢他,难道要把他拘在这一方天地里,一辈子当个下等宫人吗?” “我难得看中什么人,五弟放心,我不会亏待他的。” 这话已经说满了,摆明了今日他肯定要如愿。 李令琴不说话了,抬眼看向始终跪在地上姿态温顺的江扉,几秒后才缓缓说。 “那有劳二哥了。” 说完,他又朝江扉吩咐。 “小平子,跟着二哥要好好伺候。” 他故意叫的是记在宫人名册上的太监之一,今天早些时候去内务府办事了,还没回来。 江扉知道他是要自己顶着小平子的太监身份跟着李令璟,以免对方起疑,便颔首道。 “是。” 李令璟心思深沉,又极善察言观色,发觉李令琴看不出多大的惊喜,苍白的脸色反而更差了,好似难舍的将掌心里的什么东西松开了。 他怎会这么舍不得这个小太监? 若有所思的目光轻轻掠过江扉匍匐在地的身影,宝蓝色的清瘦一团看不出任何秘密。 李令璟的目光在他的一截白瘦颈子上停顿一下,又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又努力写了一章【骄傲的挺起胸膛】 (百度搜的,太监的帽子叫巧士冠,不对的话别骂我呜呜呜QAQ) 第38章 无影灯04 李令璟身为最得宠的皇子,与李令琴在宫中的待遇简直是云泥之别,所居住的凌霄殿也是皇子中最气派奢华的,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单是身边伺候的宫人便有数十位。 回宫后他便忙着去见皇上了,待傍晚回来,用过了晚膳才想起来这人,便问道。 “今日我从五弟宫里带回来的那人呢?” 身旁伺候的大宫女琉璃一怔,迟疑的回道。 “回殿下,奴婢已将他安排去清扫偏殿了。” 琉璃是他身边最合心意的心腹宫女,听他今日竟去了李令琴的宫中,又亲自带回了一名宫人,斟酌后便只派给了江扉一项轻松活。 虽不知这名陌生的小太监有何奇怪,但李令璟既然这般上心,那她自然也要留个心眼。 闻言,李令璟托着下颌,漫不经心的弯唇道。 “让他近身伺候吧。” 这次琉璃怔了好几秒。 近身伺候的宫人几乎时时刻刻都要跟着李令璟,为他宽衣,伺候他用膳,夜里还要守在床前等候吩咐。 李令璟的戒心很重,如今近身伺候的宫人都是在这凌霄殿里待了好几年才得了他信任的,如今却被一名从李令琴宫里带回来的小太监给取代。 但琉璃不敢质疑他的决定,颔首道。 “是,那奴婢这就派人去教他规矩。” “恩。” 凌霄殿规矩森严,容不得一丝错漏,而江扉在李令琴的殿里散漫惯了,乍得要绷紧神经学规矩,还不能被人发现任何异样,学了一下午便有些倦怠了。 只是刚和其他宫人们吃了晚膳,李令璟便召他过去伺候。 夜渐深,凌霄宫里亮着融融的宫灯。 李令璟坐在案几前,正用毛笔写着什么,听见他进来,头也没抬的吩咐道。 “研磨。” 跟着江扉进来的琉璃见他还站在原地,便从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 江扉回过神,垂头走过去,安静的研着磨。 宫灯长明,李令璟到了子时才终于放下笔。 江扉端端正正的站在他身旁伺候着,以为他沉迷写字没发觉,便掩着嘴,无声的打了个疲惫的哈欠。 相比起学这些枯燥的宫规,他倒宁愿奉了李令琴的命令去飞檐走壁的跟踪谁。 桌边是方才琉璃送来的羹汤,瓷亮光滑的表面将他的小动作泄露了出来,李令璟在心里冷笑一声,放下了笔。 瞥见他的动作,江扉连忙又恭恭敬敬的站好,以为他要歇息了,却是睡前沐浴。 凌霄殿的浴堂水雾氤氲,李令璟悠然的浸泡其中,余光瞥见身后不远处立着的人,又故意叫他来为自己擦背。 江扉迟疑一下,只好跪到了他身后的池边。 温热的毛巾轻柔的擦拭着宽阔的后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李令璟始终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而江扉同样能看得出来他的肌肉是紧绷的,是在时刻提防着自己的。 将后背留给敌人,是最愚蠢的漏洞。 李令璟这样做,是在试探他。 若江扉真是李令琴的刺客,有这样近身袭击的好机会又怎么会错过,只需将手指放在他的颈侧,便能让这个风光的二皇子悄无声息的死在浴堂。 只是他应当想不到李令璟防御的动作会比自己更快。 心中的那柄剑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李令璟却始终都没有等到江扉动手。 毛巾擦到了肩膀,顺着往下擦拭着手臂,他的目光便也暗暗盯了过去。 不知是被这浴堂里热气腾腾的水汽熏的,还是江扉本身便如此,攥着毛巾的一只手又白又细,浮着点活泛的浅粉色。 单是这么看着,竟比宫里的宠妃还要莹润,只是再窥见指节,便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老茧。 李令璟认定了他不是普通的小太监,这时却无端的有些出神。 回过神来,侧颈一热,软若无骨的手贴了上来。 他的眼皮一跳,立刻扣住对方的手腕一拧,同时迅速转过身,阴鸷质问道。 “你想做什么?” 腕骨几乎被隐隐加重的力道拧断了,江扉一脸错愕看着他,随即连忙跪在地上,垂着头,吃痛的解释道。 “奴才想给您擦擦脖子。” 他的一只手还被李令璟扣着,所以没能将头贴到地面,只用力伏着。 李令璟能看见他垂下的眼睫,长长密密的,简直不像个男子。 促声说话时的嘴唇一动一动的,被这浴堂的湿气沾着,也成了水水亮亮的。 也许是热的,或是心虚,他的额上淌着细汗,往下流着盛在了弯弯翘翘的眼睫上,又坠了下去。 李令璟忽而想起来那日他冒雨去凤和宫,脸上挂着雨水时也是这般模样。 只是那时天气阴冷,日光黯淡,想起来便只觉得他生的白,此刻却忽而在这浴堂里多了点活色生香的韵味。 还未细想心里那点被勾出来的是什么,他便压了下去,似是信了江扉的话,于是松开了他的手。 水声呼啦作响,江扉的余光里瞥见他从浴池中走了出来,湿漉漉的一双脚停在了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命令声响起。 “擦身。” 一旁的屏风上挂着干净的毛巾与亵衣,江扉连忙起身,走过去将毛巾取下,迟疑了一下,方才回到李令璟面前,小心的给他擦去身上的水珠。 李令璟见他低头低的狠,那截白生生的脖颈都快断了似的,有心想逗他,便道。 “你都不抬头看,怎知哪里擦到了,哪里没擦到?” 闻言,江扉一僵,才小心的抬起眼。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尊贵而毫无遮蔽的二皇子,许是给他增了些莫名的心理负担。 李令璟的目光始终轻飘飘的,貌似无意的落在他脸上,渐渐发觉他害羞般的有些红了脸。 只是很浅的一点,荡漾着跟女子的胭脂似的。 李令璟忽而抬起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这次他没发难,握着这清瘦而白腻的腕骨,几秒后才夺走他掌心里的毛巾,淡淡道。 “我自己来。” 江扉无声的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背脊松懈下来,退到了一边。 从浴堂出来后李令璟便去了寝殿休息,负责夜间伺候的江扉在榻尾候着,要等夜深了才能蹑手蹑脚的去屏风外的小榻上歇息,随时等着他的吩咐。 这夜间伺候的活儿本是由两三名宫人换着来着,确保不会因为打盹而疏忽,只是李令璟有心要把江扉留在身边的近处,等着看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便只安排了他一人伺候。 夜深露重,窗子透进清淡的月光,正是最静寂最毫无防备的时刻。 李令璟佯装已经睡熟了,闭着眼。 只是等了良久,都没听到江扉鬼鬼祟祟接近的声响,反而听见了屏风后渐渐变得绵长平缓的微弱呼吸声。 他竟是真的睡着了? 李令璟不信。 等到了夜色最浓时,他掀开被子,无声的下了床,赤着脚走到了屏风后。 刻意收敛起来的声息没能立刻惊醒精疲力尽的江扉,这小榻只是容他们暂时歇息的,又窄又小,他侧身蜷缩着才能完全躺下来。 摘下的巧士冠放到了一旁,宝蓝色的太监服被阴翳染成了暗色,唯有一张脸雪白如月。 李令璟头一次这样仔细的端详着他的眉眼,便是看过了天下美人,他也不得不在心底称赞江扉的一副好皮囊。 明明没有涂脂抹粉,可这般唇红齿白,还是看的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人,怎么会单单是一个小太监? 若是女子的话,倒可能是宠冠后宫的贵妃。 荒谬的念头连李令璟自己也觉得可笑,不禁轻嗤了一声。 只这微不可闻的一下,他便见江扉的眼皮动了动,随即警觉的立刻睁开了眼。 望见不知何时立在面前的李令璟,他也没露出半分惊慌,立刻从小榻上起身,而后跪在了地上,已然恢复了清醒。 “奴才失职,请殿下恕罪。” 李令璟轻哼一声,慢条斯理道。 “念你刚来这宫里,便绕你一次,若下次还这般呆钝,便下去领罚吧。” 说完,他便背过身,回到了寝宫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过得太快了,居然一周都没更新了... (求生欲)古代宫廷的规矩都是瞎写的瞎写的哇哇哇,别骂我鸭。 很快就要把小扉扉拐上床了嘻嘻嘻! 第39章 无影灯05 凌霄宫一如往日,作为二皇子的住处成了这皇城里的光耀。 只有宫人的人会在私下里议论着近来的变化,嫉妒而好奇的说着二皇子忽然对一名外来的宫人格外看重,不仅将其拨到身边近身伺候,连大宫女琉璃都对那宫人上心的很。 深宫无趣,战战兢兢为人奴仆的日子过久了,一旦寻到些不平的事便会将心头的怨愤都引过去。 江扉不是没有感觉到凌霄宫的宫人们都在排挤自己,只是他并不在意,大多数时间又都跟在李令璟身边伺候,没那个闲工夫去缓和关系。 更何况,他知道李令璟是故意将自己捧到这令人眼红的高处,盼着自己能露出马脚。 自从来到这凌霄宫后,他暂时寻不到由头出宫,见不到李令琴,那时李令璟来的仓促,李令琴又没能给他明确的指令,因而他只能按兵不动。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李令璟才终于让之前的宫人同他轮班,给了他歇息的间隙。 只是,他知道自己仍然被监视着。 李令璟这人疑心重,心思缜密,又敏锐的可怕。 以前江扉躲在暗处窥探他时只觉得这人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如今真是面对面应付着,才深觉不能大意。 时常在某些时刻,他能察觉到李令璟的余光盯着自己。 是那种稍微不注意便会忽视掉的窥探,只要抓到一点破绽,便能猛地扑上来咬断他的脖颈。 这日琉璃让江扉送些东西去别的宫中,回来路过御花园时,见到了李令琴宫中的小宫女。 宫女见到他后很是欣喜,缠着他说了许久的话,说宫里多了宫人,内务府又送过几次东西,李令琴的永定宫总算有个宫殿的样子了。 可李令琴近日的心情很不好,郁郁寡欢,又犯了咳疾。 闻言,江扉很是担忧,和宫女分开回到凌霄宫后便去找了琉璃,说自己想回五皇子那里一趟。 琉璃早前就被李令璟暗中吩咐过,若是江扉想去哪里,便让他去,只是要派人暗中盯着。 她这时才明白原来李令璟是在提防着江扉,便允了他,眼看着他出了凌霄宫,便召来一名伶俐的小太监跟了过去。 身后尾随的气息轻易就被江扉捕捉到了,他只当没发现。 那宫女所言不假,荒偏凄清的长定殿门口竟也有了守门的宫人,见江扉过来,先进去通传过了才允许他入内。 进了门,他径直走向主殿。 一旁的宫人似是得了吩咐,没有拦,等他进去后便默然关上了门。 屋子没有点灯,仅有寡淡的日光映在幽幽的床幔里,只穿了亵衣的李令琴靠坐着,面颊凹陷,看着又比之前清瘦许多。 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门口,见到了江扉便微微睁大,指尖都在震颤。 他露出了这些时日以来的难得笑容,招了招手,低声道。 “过来。” 江扉没行礼,急匆匆的走到床边,半蹲下,然后顺着他的意去握他的手,蹙眉道。 “您的身子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 李令琴直直的看着他,似是在打量着他是否变了,也似在怀疑他去凌霄宫的这些时日是否已经背叛了自己。 他微微一笑,摸了摸江扉的面颊,轻声问。 “二哥待你可好?” 江扉看着他,静了静,才回答道。 “二皇子很器重我,命我近身伺候。” 话音落下,漆黑的眼瞳与李令琴对视片刻。 后者的眉眼沉了下来,笼着一层漫出来的冰寒,似乎是在沉思着是否要利用这绝好的时机对李令璟下手。 只是真要下手,凌霄宫里都是李令璟的人,江扉绝对逃不出来。 这无疑是用他去给李令璟陪葬。 念及此,掌心的温热仿佛也很快就会变得冰凉了。 半晌,李令琴轻叹一声,道。 “二哥突然将你要走,又命你近身伺候,这举动实在古怪,想来应该有诈。你先在凌霄宫里安分待着,不要轻举妄动。” 见江扉温顺的点了点头,李令琴的神态轻松许多,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生机的红润。 他召来门外的宫人送了些点心上来,颇为高兴的塞给了江扉道。 “前几日厨子做的点心不错,我觉得你应当喜欢,便叫人多备了几份,不想你今日果真来了。” 江扉吃了一块,咽下去了笑道。 “谢主子挂念。” 见他的神态与往常无异,李令琴的脸上却掠过一丝古怪,依旧含着笑意,貌似无意的缓缓道。 “是我忘了,凌霄宫气派,你在那里过的只会比这儿好,这点心怕是入不了你的眼了。” 他因身残,常年拘于室内,总疑心别人会害自己或是背叛,即便是多年来最亲近的江扉,他也总忍不住明里暗里的试探。 闻言,江扉无声无息的跪下来,垂着头表忠心。 “您永远是属下的主子,唯一的主子。” 李令琴脸上的郁色因了他斩钉截铁的话而消散几分,余下的那点便被藏到了眼底。 他伸手要扶江扉起来,又笑的很温和。 “我说的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快起来吧。” 在永定宫里陪李令琴用了膳,服侍他喝过药后见他睡下了,江扉才静悄悄的往回走,到了凌霄宫里刚巧遇见正从主殿里匆忙走出来的琉璃。 见了他,琉璃松了口气,催促道。 “你怎去了这么久?快进去伺候吧。” “是。” 江扉进了主殿,便见一身玄衣的李令璟坐在桌前,神色不大好看。 在他刚进来时,李令璟便抬起眼盯了过来,幽深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冷哼了一声,道。 “怎么,一仆还想伺候二主?” 显然他已经得知了江扉回永定宫的事情,并打算以此发难。 江扉只好又跪在他面前,恭敬道。 “五皇子于奴才有恩,听闻五皇子病了,奴才便想聊表心意,免得旁人怪奴才忘恩负义,辜负了二皇子您的提携。” “奴才已是凌霄宫的奴才,主子自然是二皇子您了。” 在这深宫里要想活的更长久更安稳,便必须要会说谎话。 尤其是这样地位卑微的小太监,主子一个不顺心便能让人把他拖下去打死,只有哄得主子们都高兴了才能有活头。 李令璟知道他所言并非真意,却也没再咄咄逼人,只随口道。 “午后我要出宫一趟,你跟着。” 江扉一怔。 “是。” 除了偶尔需要跟踪李令璟离开皇城外,江扉几乎没怎么出过宫,午后换了身常服便跟着李令璟离了宫,坐马车穿过闹市。 他自然是不配坐进马车里的,便和其他侍卫们一样骑着马。 只是侍卫们知道他是太监,言谈举止间难免有些轻鄙之意,都不愿和他挨近。 他也不在意,跟在马车一侧,安静的偷偷打量着这民间的闹市。 李令璟掀开帘子,正看见他偏头看向一旁的小摊。 因是在马上坐着,端坐的身形瘦削匀称,摘去了巧士冠后的发髻也梳成了平常男子的模样,垂下的鸦黑发尾一晃一晃的,不时露出一点白莹莹的颈子。 几秒后,江扉敏锐的迅速回过了头。 撞上李令璟从马车里投出来的视线,他默然的垂下眼,驾着马儿靠近了马车,低声询问道。 “公子有何吩咐?” 离了皇城,他们便隐瞒了李令璟尊贵的身份,只将他称作公子。 低眉顺眼的模样在李令璟的眼前凑近了,他的目光微晃,从帘内扔去几锭碎银子,随口吩咐道。 “去那家铺子买些点心。” 这民间的粗劣点心他是绝对看不上的,只是为了不让江扉误会自己在看他,才作了借口。 江扉不疑有他,接过了银子便起身下马。 今日他换下了宝蓝色的太监服,穿着与侍卫同色的灰色衣衫,为了方便行动,衣裳的腰身勒的很紧,也就衬得那截腰很细。 翻身下马的动作潇洒利落,某瞬的角度竟让李令璟觉得他的身姿格外漂亮。 沉沉的目光停顿片刻,他放下了帘子。 这次李令璟出宫是同几名世家弟子出来玩乐的,他是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京城里的官员子弟都想攀附他,先是安排了去郊外的桃花林里踏青,夜里又请李令璟到了新开的酒楼。 这酒楼庄雅奢靡,菜肴的味道竟也不比宫中的御厨差,连挑剔的李令璟都很是满意。 中途侍卫附耳禀告,他便暂时离了席,站在廊前漫不经心的听着。 随意的目光往下瞥,他竟看到陪同自己游玩的其中一人在不远处的楼口同江扉说着话。 今日出来被那些人包围着讨好,他早就忘了江扉的存在,此刻才忽然想起来,却见他正被紧紧捉着手腕,面带薄怒,却还是隐忍的摇着头。 缠着他的那人李令璟记得,是一品大臣的独生子,骄纵又好色,见了美人便走不动路,是京城中各个青楼的常客,听闻竟连楚馆也都逛了个遍。 见他纠缠着江扉,李令璟倒不意外,也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图,甚至还饶有兴味的托着下巴看着。 江扉是会武的,可他没办法暴露,也不能得罪对面这人,便用巧劲暗中迫使对方松开手,转身匆匆离去。 快步走了几步,他才抬眼看到冷眼旁观的李令璟,而后行了礼,默然跟在了他身后。 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那人也追了过来,瞧见李令璟后,好歹收敛了一些,只是那眼还直勾勾的往江扉身上黏,笑的颇为暧昧。 “天色还早,殿下一会儿可要同我们去寻寻乐子?” 为了招揽朝中的年轻一辈,李令璟会时常出宫与他们交好,有时也会同他们去烟花巷柳处召来女子作陪。 只是堂堂皇子在青楼逗留的名声太难听,不能落人把柄,因而回回他只待片刻便走,也从未与哪位女子留过宿。 两人笑着进了屋子,江扉与其他侍卫都留在了门口守着。 余光瞥见那道身影被门板遮挡住,李令璟才貌似无意的问。 “怎么,瞧上我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应该还能更一章【信心满满的攥紧小拳头】 第40章 无影灯06 虽说这句话刻意强调了江扉的主子是自己,但李令璟的语气太淡,还噙着点散漫的笑意,平时在他们这群所谓的好友面前表现的又都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因而对方只以为他是在调笑。 这名一品官员的儿子姓陈,听了李令璟的话后又忍不住往门外看,只是没看见江扉,便半是遗憾半是艳羡的嘟囔着。 “哎呀,殿下身边竟有这样的美人,只当侍卫实在是可惜。” 在他嘴里,当侍卫可惜,当娈宠便不可惜了。 李令璟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露声色的故意说。 “有什么可惜的,而且他不是侍卫,只是宫里的小太监。” 他以为太监这个身份就能劝退色胆包天的陈公子,对方闻言果然犹豫了,却在李令璟以为他会打消念头时,蠢蠢欲动的窃笑道。 “太监又如何,太监玩起来更有意思。” 李令璟不易觉察的皱了一下眉,只笑了笑,没说话。 陈公子见他兴趣缺缺,反倒更殷勤的附耳道。 “殿下,这男子的滋味比女子还要美妙,京城里的楚馆我都去过了,实在没劲,不如您把这小太监赐给我吧。” 他以为他和李令璟已经算是好友,又听了江扉是太监后,那点愚蠢的色/心便又冲昏了头脑,竟明目张胆的跟李令璟要人。 李令璟的眼底没了笑意,只觉得这人实在蠢笨,不耐与之交往,淡淡道。 “宫里的太监多的是,你怎么偏只瞧上了近身伺候我的这个?” 这话已然带了几分警告,只可惜陈公子沉浸在对江扉的垂涎中,竟没听出来,压低了声音兴奋道。 “美人虽多,可有滋味的美人太少,我见过那么多美人,独独殿下您这个叫人心痒难耐。” 他只顾着想门外的人,没看到李令璟的神色已经有些不悦了。 “殿下,您若不信,我有的是办法请您观赏。”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李令璟的注意力,他扬高声音哦了一句,皱眉的神色却已经猜到了陈公子话语中的龌龊意思,于是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可没兴趣看活/春/宫。” “不不不,我怎敢污了殿下的眼,殿下若是允准,便只等着看。” 看到陈公子脸上难掩激动的暧昧神情,李令璟顿了顿,眸里掠过一道寒光,竟笑着说。 “好。” 他们的窃窃私语被屋子里其他人的交谈声与笑声盖住了,即便江扉耳力非凡,也没能听见他们给自己下的套。 从酒楼离开后,他们果真去了青楼。 莺莺燕燕的脂粉味浓烈的呛鼻,江扉生的又俊,跟在他们身后上楼时便被当做富家公子围了起来。 已经走到高处的李令璟回过头,看见他满脸通红的试图从女子中钻出来,可因为哪里也不敢碰,反而束手束脚的挣不开,无措的样子和平时的镇定沉静截然不同,倒显得格外有趣。 李令璟饶有兴味的看了一会儿,方才替他解了围。 等江扉狼狈的飞快跑了上来,还带着余喘,白皙的面容上浮着没褪下的羞意,侧颊印着的唇上胭脂被他用力擦拭过,成了有些灼目的红。 他的发带也有些乱了,几缕头发落了下来,贴着鬓角。 这样轻喘着的情态,竟有几分动人。 李令璟心里一动,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故意提醒道。 “小平子,再失职的话我便要罚你了。” 江扉连忙将头垂的更低,惭愧道。 “殿下恕罪。” 走在前面的友人见李令璟落在后面,便又折回,推着他去厢房里。 没听到李令璟说话,江扉松了口气,理了理衣襟后便跟了上去。 他们只在这青楼里待了片刻,一众人便陆陆续续的随着钟爱的女子去了别的厢房,待屋子里只剩下了李令璟与陈公子,后者迫不及地的起身道。 “殿下,这边请。” 他邀李令璟去了隔壁的厢房,一刻钟前被吩咐进了这屋等候的江扉已经昏倒在了床榻的红被上。 李令璟只立在床前不远处,没走近,掩着口鼻皱眉道。 “这熏香有问题?” 他大概猜得到青楼里的熏香多数都有那种作用,见状,陈公子连忙掐断了屋子里燃着的香,殷勤的解释道。 “是,不过这香没有青楼里的浓,只是让人昏迷后稍微动情而已。” 只是极其轻微的剂量,没有毒,所以江扉没能察觉出来。 听到陈公子说稍微动情,李令璟正要感兴趣的去看床上的江扉,便见陈公子跑到屋子各处,将点亮的烛灯都吹灭了,只留下桌上的一盏。 屋子霎时黑了许多,幽幽的烛火只照亮了那一小片,连个人影都照不全。 李令璟习过武,夜能辨物,但还是佯装不快道。 “灭了灯还怎么看?” 陈公子将桌上的烛灯执在手里,停在床边后,特意让出李令璟观赏的地方,才得意的笑道。 “殿下,你可听过一句话?” “——灯下看美人,愈看愈美。” 屋外的靡靡之音将整座楼都染上了缠绵的欲/色,只有这屋子里静的惊人。 那熏香的确如陈公子所言,并不像青楼里的药物能让人失了心智,成了沉沦的放荡模样,只是催发了一点点的情动。 只那么一点点,将江扉的鬓角浸湿了,额上淌着零星的汗珠,呼吸也乱了几分。 可他还是足够安静的。 安静中又显现出几分不自知的慵懒,连轻轻的喘息声都同青楼的女子重叠,成了惹人怜爱的微微娇喘。 他无力的侧卧着,半张脸压在身下红色的绸被上,便也蹭上了一点烂艳的红。 垂下的眼睫又格外的黑,似是被涌出来的泪珠浸湿了,泪盈于睫,堪堪要哀弱的掉下来了。 烛灯靠的近了些,李令璟才发觉,那点泪光原来是灯影。 刹那间的悸动说不出是什么,他竟然为错过这般幻想的画面感到惋惜。 若是真的沾了泪,睁开眼望过来的模样又会是怎样的楚楚可怜。 纵是他也看的失了神,渐渐陷了进去。 果真是美人景。 凝神片刻,他看见陈公子难耐的伸出了手,似是要碰一碰那被烛灯映上一层光晕的白润皮肤。 宛如是自己的什么东西被脏兮兮的手给沾染了,他很是不虞,冷不丁的出声叫了陈公子的名字。 色/欲/熏心的陈公子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烛灯,惊慌失措的问。 “殿下有何事?” 李令璟将桌上的另一站烛灯点亮了,这屋子又亮堂许多。 他负手而立,语气平淡的问。 “这熏香有解药吗?” 陈公子下意识回答道。 “这熏香只是助情,又不如一般的浓烈,自己便能缓解了。” 闻言,李令璟神色淡淡的微颔首,然后叫来门外的侍卫把床上的江扉抱了起来。 见状,陈公子瞠目结舌的失声道。 “殿下您不是要把人给我.....” 李令璟只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温声问道。 “陈公子见惯美色,真想要我宫里的这一个?” 这时,陈公子才被他眼底的寒意浇的兜头清醒。 他怎么有胆子去跟李令璟要人? 腿一软,他便跪倒在地,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结结巴巴的改口道。 “不、不是,殿下您误会了...” “原来竟是我误会了。” 李令璟微微一笑,端的依旧是一副温良的姿态,仿若方才一掠而过的阴冷从没出现过。 “今日天色已晚,我该回宫了,改日再同陈公子出来好好找乐子。” 陈公子哪里还敢跟他提什么乐子,当即脸色都吓白了,伏在地上跟筛糠似的抖。 离开青楼,身上还沾着挥之不散的庸俗脂粉味,李令璟厌恶的掸了掸衣裳,将马车里的檀香又点了一支。 清淡的味道逐渐覆盖住难闻的俗味,他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帘外的嘈杂声响越来越低,直至寂静,但马车里开始响起了细微的哼唧声。 李令璟缓缓睁开眼,看见被丢在一侧的江扉还缩着身子,正不安的动来动去,白皙的指节用力攥着衣袖,黛青色蜿蜒爬过,脸上的汗水更多,跟淋了雨似的。 面颊上的红也更甚,无意识咬着的下唇被咬出点血珠,冒着殷红。 他这是..... 李令璟忽而一顿,脸上浮出玩味的神情。 宫里原本是不允许马车进入的,但李令璟得了皇上允准,马车一直停到了凌霄殿的门口。 他迟迟没有下来,其余宫人也都噤声跪着。 熏香的药效过去,江扉睁开眼还有些恍惚,见到李令璟朝自己笑着。 “醒了?” 他脸上的神情很是微妙,戏谑又恶劣的,像是抓到了江扉的把柄,继而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原来,你是个假太监。” 笃定的话语令江扉一惊,下意识撑着手臂坐起来。 随即,他浑身一僵,脸色骤变,这才感觉到了小腹处的濡湿与空气中残余的淡淡味道。 原来他刚才竟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 莫名其妙被引出来的稀薄情/欲偏偏在李令璟面前露了馅,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跪在李令璟面前。 “殿下恕罪。” “除了求饶,你还会说什么,我给你时间解释。” 看似好心的宽容显然没有这么简单,但江扉还是飞快的编造出了粗劣的理由。 李令璟听的很专注,真信了似的,竟没再揪着他的这件事发作,只意味深长的提醒道。 “小平子,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便要更忠心的服侍我,否则你犯下的这些错,改日我便数罪并罚。” 轻飘飘的话就此掀过了足以将他杖责而死的欺瞒,伏下的余光里掠过李令璟绣着金纹的长靴,越过自己下了马车。 对方轻易的放过了他,江扉的心里却是一沉。 见李令璟终于下了马车,琉璃连忙起身,跟在他身侧往殿内走,宫人们也都簇拥在后。 停在门口的马车慢悠悠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等到了无人之处,江扉才从马车里下来,趁着夜色隐蔽的回到了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迫不及待要吃小扉扉了,嘻嘻嘻 “灯下看美人”指的是看不清的时候感觉人看起来很美,追求的是意境,这是百度告诉我的,然后后半句瞎编的,总之就是为了体现我儿子的盛世美颜,耶! (日常求生)古代设定瞎写的瞎写的,皇子的自称我真的搞不清楚,还有能不能去青楼我也不知道,别骂我呜呜呜。 第41章 无影灯07 那日过后,李令璟竟真将他的秘密瞒了下来,并未声张,也没要挟,还同之前一样唤他在身旁伺候,偶尔闲的无事了拿他当个打磨时间的玩意为难几番。 这般风平浪静,却只会令江扉愈加警惕。 他深信李令璟绝非良善之辈,揭穿了自己的秘密却还若无其事不是他的作风,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令璟不主动出击,他便只戒备防御。 不久后是选秀的日子,宫里一下子进了许多莺莺燕燕,皇帝充实后宫的同时也不忘为皇子们张罗皇妃的人选,对李令璟更是上心。 皇帝挑出了几位家世清白的大臣之女,要李令璟挑出合心意的太子妃。 李令璟明白若想顺利成为太子,势必要同朝中重臣结为亲好,拉拢势力,便选了个一品大臣的女儿。 皇帝很满意,亲自下旨赐了婚,还赐了些美艳侍妾送到了他的宫里。 他无心男女**,一直都没有碰过,几天后被心急如焚的淑妃召去了凤和宫耳提面令。 “璟儿,你的几个弟弟都已经有了侍妾和孩子,只你还没有动静。未来你是东宫之主,定要为皇家多生些子嗣才行。” 后半句压低的声音说的极轻,却胜券在握,仿佛淑妃已经看见了李令璟成为太子并登基称帝,而自己成为太后的场景。 她的眼里亮着对权势的渴望,迫不及待的柔声道。 “是宫里的侍妾不合你心意吗?你喜欢什么样的,本宫再给你找些过来。” 李令璟有些不耐的摩挲着白玉杯盏,细细的杯脚滑滑润润的,脑海里也掠过了一道劲瘦的腰身。 他鬼使神差的随口道。 “肤白貌美,腰细话少,跟块漂亮的冷玉似的。” 淑妃一怔,倒也没想到他果真说出了这般具体的要求,便给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吩咐对方记下。 “那本宫替你找找,这次找到了你可别再冷落人家了。” 李令璟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没过几日,淑妃便差人给凌霄宫里送了个女子,说是从宫外寻的,刚进宫当了宫女便被塞到了凌霄宫。 生的的确娇美,性子也冷,只是李令璟摸着皮肤有些粗糙。 听闻本是民间一户豆腐坊的女儿,干过几年粗活。 他本就有些不快了,见对方绷紧的神色又藏着几分惶恐,碰到肩了才发觉她在不自觉的颤抖。 刚入宫的民间百姓难免会对深宫生出畏惧之心,畏惧这高高在上的皇家,畏惧这森严的宫规,女子被送过来时只被叮嘱着不必刻意谄媚,只是依然抑制不住满心的恐惧。 她家只是一个平平的豆腐坊而已,若是惹的宫里的贵人不高兴了,便能轻易碾死他们一家人。 李令璟看着她发白的脸色,皱起眉,心里刚浮起的兴致便又淡了下来,冷冷道。 “出去吧。” 女子被带了下去,发生劫后余生的啜泣,听的李令璟格外心烦。 余光瞥见门外的宫人身影,他心思一动,将江扉唤了进来。 宝蓝色的太监服是这宫里最低贱的身份,可穿在江扉身上,廉价的布料也无端好看许多。 李令璟的目光掠过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的泛着冷色调,像月光,但摸上去一定是温热细腻的。 幻象中的触感撩动着心弦,他面上平淡,命令道。 “小平子,把这酒喝了。” 今夜原本做好了临幸的准备,李令璟也特意命宫人呈了美酒上来,只是没想到被扫了兴。 他喝了大半,醇香的酒水穿肠过,微醺的醉意滋生出的暖欲还未曾完全平复,便跟往常刁难江扉一样,故意让他喝了余下的酒水。 江扉不敢违抗,只好跪在地上一杯一杯的喝光。 李令璟看着他。 跪坐的臣服姿态仿佛江扉是他脚边养着的一条狗,安静而温顺的听从着命令,稍稍仰头吞咽时,那一截总被挡着的颈子便完全露了出来。 微微突出的喉结随着动作移动着,细瘦颈子上的黛青色纹路也仿若被唤醒的游蛇,无声而蜿蜒的晃动。 白玉般的面皮渐渐红了一些,从骨头里熏出来的酒意化成了醉醺醺的酡红,像是涂了胭脂的姑娘。 江扉不常喝酒。 李令琴身子弱,沾不得烈性的酒水,只偶尔才会让他陪着小酌几口,可也没有一下子喝过这样多。 宫中的美酒的确醇香,喝得多了,舌尖却也麻掉了。 他无意识的舔着唇边,气息绵缓许多,清明的眼神也有些朦胧了。 酒壶空了,他如释重负的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禀报道。 “谢殿下赏赐。” 他以为李令璟是故意等自己喝醉后又支使着他伺候,然后故意挑刺。 只是这次李令璟没说话,脚步走近,而后一脚踩着他的肩头迫使他直起身子往后倒。 居高临下的目光不怀好意的从他惊讶的脸上往下移,勾唇笑道。 “我竟是忘了,你是个假太监。这烈酒入喉穿肠过,香的很,寻常男子酒后便想沉迷温柔乡,你可也想?” 跪坐的双膝因为往后倒在地上而微微分开,又被金靴抵着入侵。 刹那间,江扉脸色一变,连忙又跪在他面前。 上半身几乎完全伏在了地上,怯弱的声音微微发抖。 “殿、殿下饶命。” 李令璟见他躲过自己的动作,扬了扬眉,神色却骤然阴沉了下来,寒声道。 “谁准你乱动的!再敢动一下,我便砍了你的手脚!” 这话将江扉钉在了地上。 随即肩上又被踢了一下,比之前重几分力道。 他又往后倒去,双臂撑在身后,垂着头,僵着一动不动。 金靴没入宝蓝色太监服的下摆,踢到了他的腿侧,与此同时,李令璟慢条斯理道。 “上次都敢在我的马车里自渎了,这次,我赏你。” 江扉蜷起指尖,心底发冷,身子却被喝下了的烈酒蒸出了熏熏的热意。 没过多久,他的气息便完全乱了,急促而慌乱的喘着,白里透红的面颊开始渗出细汗,淌到下颌漫过脖颈,洇湿了衣襟。 他垂着眼,感觉到李令璟始终在盯着他,用一种藏在暗处但极其强烈的目光盯着他。 不同于之前那样疑神疑鬼的警觉,反而也被空气里的酒水浸泡着,这目光里染上了一种似是而非的灼热,烫的江扉眼皮直跳。 要竭力克制住躲避与藏匿起来的冲动,才能温顺的接受他一言不发的沉沉凝视。 江扉忍不住闭了闭眼,眼睫便被眼里的湿意沾染了。 跟承着剔透的露珠似的,在纤黑的眼睫间一闪而落。 一瞬间,他听见李令璟的气息也有些乱了。 掺杂了酒意的声音醉醺醺的,低沉而含糊的笑了起来。 “你总在我面前装哭,倒真的让我好奇起来,你哭起来是什么模样了。” 莫名其妙的话听的江扉很是疑惑,他忍不住僭越的看了李令璟一眼。 只这飞快的一瞥,便被李令璟紧紧抓住,成了当堂罪证。 他的眸色一暗,猝然朝江扉伸出了手,将他拽了起来。 江扉跌跌撞撞的跟着他走了几步,没敢用力挣扎,便被推到了深处的床榻上。 一直绷紧的身体在发觉李令璟扯下床幔了倾身覆来时,终究没忍住一味的顺从,寻了个空隙便往床外钻。 身后袭来的手掌如同铁钳扣住肩头,江扉条件反射的回身躲过,撞到了李令璟紧盯过来的目光,才想起来不能暴露自己的暗卫身份,与之对抗的力道顿时卸了下来。 这一松懈,便被李令璟扣着肩,压在了床榻上。 掌下是极其细软的宫锦,一匹便是民间百姓一年的辛苦钱。 江扉在李令琴身边时过的贫苦,做了小太监也未曾享过福,如今栽到李令璟的床上跟掉进了云间似的,却又也像口沸腾的热锅。 他想起身,李令璟却逼近了。 指腹颇为轻佻的摩挲着他的面颊,投下来的目光也涌出了令江扉心惊的热度。 语气还是平稳的,好似一点儿都没有喝醉,却吐出了极其荒唐的言语。 “凌霄宫里的太监够多了,倒是我的床上,还缺个面首。” 话音刚落,江扉瞳孔骤缩,一下子就想挣脱开这逼仄的桎梏。 只是酒水融进了骨头里,酥软的身体渐渐使不上力,他又无法再强硬对抗。 咬了咬舌尖,维持着刺痛带来的清醒,他飞快的避开了李令璟的视线。 “奴才卑贱之躯不敢亵渎殿下,往殿下恕罪。” 诚惶诚恐的声音听起来还藏着几分难掩的惊惧,眼睫颤的厉害,好似果真十分害怕。 李令璟用了些力,一言不发的用指腹钳着他的颊骨。 掌心里的皮肤果真滑腻,比今夜送过来的女子要愈加动人。 心里有些痒,怎么都止不住。 他并非重欲之人,也没什么不齿的癖好,只意外的对这个身份古怪的小太监上了心,又加之夜里的酒香催发,灯光昏暗,他便分不出神去召见别的侍妾了。 总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太监实则有着惑人的工夫,非得尝一尝究竟是什么滋味才行。 掠夺的念头起了,便绝不会空手而归。 李令璟沉下声音,威严的语气不容置喙。 “临幸你是你求不来的福分,怎么,你不愿意?” 渐渐变得森寒的话语如同一只遮云蔽日的大手将江扉按在了海水里,他窒息般的促喘了几声,指尖的烫意将负隅抵抗的力气逐渐烧化了。 额上的细汗越来越多,他有些睁不开眼,半垂着目光,声音有些无力。 “奴才......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咕咕。 最近几天,我一定,多更!【艰难承诺】 (xiu的一声,告诉我你看见车了吗?) 第42章 无影灯08 匆匆走进凌霄宫的宫女是淑妃的人,便是李令璟的大宫女琉璃见了也要恭敬几分。 对方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面上露出几分喜色,低声问琉璃。 “殿下今日还未起身吗?” 琉璃的脸上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对方又跟琉璃问了几句李令璟的近况,便喜气洋洋的赶回凤和宫里跟淑妃禀报了。 见着淑妃派来的耳目离开,琉璃的面上又显出几分踌躇,担心的望了一眼殿里。 她知道昨夜殿下将淑妃送来的女子赶了出去,夜里却传来了临幸的声响。 殿里除了李令璟,便只有守夜的小平子。 琉璃暗自心惊,不知这太监怎么的竟爬上了李令璟的床,可李令璟没让他们进来将人赶走,宫人们便眼观鼻鼻观心的佯装不知,守在殿外。 宫人们都未经人事,听着宫里的声响都面红耳赤,偏偏里头折腾到了日光熹微才歇下。 琉璃跟着李令璟最久,知道这位主子眼高于顶,从未碰过哪个女子,可看着清心寡欲端严持重的,没曾想竟看上了一名小太监。 那名叫小平子的太监的确生的秀致美貌,没有女子的娇媚,也比寻常的粗糙男子要精细些,便是琉璃见着他都会生出无端的怜爱,也难怪李令璟对他动了那方面的念头。 可淑妃那边的人不知道夜里有人狸猫换太子,还以为李令璟宠幸的是昨夜送来的那名豆腐西施,才会这般高兴。 方才琉璃没在淑妃派来的宫人面前戳穿,是想替李令璟遮掩。 如今李令璟正得皇上器重,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却也得步步谨慎,提防着暗中紧盯的人。 要是李令璟临幸了一名太监的消息传出去,那将会引来多大的风波,琉璃想都不敢想。 他们凌霄宫与李令璟荣辱与共,李令璟若是犯了事,那凌霄宫的宫人也迟早会受牵连的。 而琉璃比寻常的宫人还要更忧心李令璟,怎么都想不明白,李令璟平日里那般谨慎,怎会突然办出这样一件荒唐事。 临近早朝,琉璃急的几次都想大胆敲门,好在李令璟终于唤人进去伺候了。 早就等在门口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为首的琉璃恭恭敬敬的垂着头,瞥见床边散落的太监服。 她的心里一紧,走近了,又闻见挥之不去的味道,不禁面上一红,然后强装镇定的吩咐身后的宫人赶紧伺候李令璟起身。 李令璟坐在床榻边,等脚边的宫人伺候着穿上鞋履后方才站起身。 旁的宫人都不敢多看,但琉璃不像他们那么怕李令璟,实在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却只能窥见李令璟身后微微隆起的锦被,将人裹的严严实实的。 她一出神,随即便被一道阴冷的视线盯的后背发寒,慌忙垂下眼,小心道。 “殿下,方才淑妃娘娘的宫里来了人,见您还没起身便走了。” “恩。” 李令璟对此不以为意,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淑妃会听到任何风声。 见状,琉璃便不敢多说什么,和宫人们为他穿戴好朝服。 李令璟忽而又折身回到了床榻上,只挑开一角床幔,弯身探进去。 他什么也没说,似乎只是确认躺着的人还在熟睡着。 片刻,床幔又遮住了里头,李令璟朝外走,随口吩咐道。 “不准任何人进来。” 琉璃一怔,应道。 “是。” 众人都退了下去。 江扉从未起的这样晚。 明媚的日光穿过薄薄的窗纸映在地上,只是被床幔笼起来的床榻仍然十分昏暗。 他醒过来,低低的咳了两声,没听见殿内有旁人的气息,便知道这屋里只剩了自己。 李令璟应当早就去上朝了,只是不知怎么的竟然任凭自己依旧睡在他的床榻上。 床榻与江扉都还是一片狼藉,宫人不敢进来,他也没法就这样出去,便只能又躺了下去。 又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而他耳尖微动,听到李令璟沉缓的脚步声走进了凌霄宫。 李令璟先在殿外停下,问了琉璃屋内可有声响,然后便以为江扉仍是睡着的,放轻了一些脚步,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刚走进几步,李令璟便看见薄透的床幔里人影晃动,似是江扉坐起来了,声音有些哑。 “殿下,奴才该告退了。” 李令璟一顿,定定的去看朦朦胧胧的清瘦人影。 片刻,他勾开床幔,看见江扉正坐在里头。 太监服与亵衣都在昨夜扔到了地上,又被宫人们带走了,江扉只好用被子遮挡住自己的身子。 只是他不像女子那般娇羞,锦被只遮到了胸膛,平直的肩颈堪堪泄出一点昨夜的无边春色。 鸦黑的头发散落着,一些垂到了胸前,仿若女子般的秀美面容白而冷,眼瞳又黑。 这样稍稍抬起眼望过来的刹那间,李令璟忽而懂了帝王为何总喜爱金窝藏娇,深宫锁美人。 连他都无法抑制住这种掌控欲与掠夺欲催生出的极致欢畅,止不住的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美人的如玉肌肤。 手刚抬起来,江扉就往后缩了缩,缩到了床榻深处,戒备而迟疑的看着他。 “殿下,请您赏奴才一身衣裳。” 他的语气并不强烈,犹疑的恳求着李令璟能在白日里清醒过来,然后把自己放走。 昨夜的失态在他看来只是李令璟的一时情动,毕竟他们都喝了酒,李令璟在私下里又的确是恣意妄为的性子,平时就爱刁难他,昨夜怕也是为了羞辱他才会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 江扉是试着反抗的,他想趁机将李令璟打昏,或者等李令璟醉醺醺的睡着了自己就马上溜走。 可李令璟没给他下手的机会。 江扉暂时没有办法暴露自己的暗卫身份,连武功也得谨慎的藏好。 在李令璟面前,他只是一名身份低贱的小太监,主子想要干什么,他只能服从。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隐忍,咬着牙捱到了天亮,他便希望昨夜对他和李令璟来说都是一时颠倒的梦境,是一夜风流。 李令璟大可以将此事压下来,将不堪的一夜抹去,凌霄宫外头的人压根就不会知道。 可醒来后发觉李令璟没将自己赶出寝殿,江扉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他仍然不相信,李令璟会这般昏头昏脑的沉溺情爱。 他是未来的东宫之主,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抓到话柄。 听了江扉试探的话语,李令璟似乎也猜出了他的心思,眸色一暗,却弯起了唇, 那手掌如同目的极强的铁爪落在了江扉的肩上,李令璟也探身凑近了一些,笑起来的俊美面容带着任何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一丝柔情,目光灼灼的低语。 “怎么,真当我昨晚的话是戏言?” 眼见江扉微微变了脸色,投来不敢置信的目光,李令璟的心情愈加愉悦。 修长的指节捻起江扉的一缕黑发,缠在指间玩弄着,他的神态漫不经心,语气却是令江扉心惊的笃定。 “昨晚你伺候的不错,以后就在床上候着吧。” 话音刚落,江扉脸色剧变。 犹如被抽走了血色,苍白的脸色显得愈发娇弱,颤动的嘴唇翕动了片刻。 而后,他猛地跪在床上,急促的哀求道。 “殿下,您是未来的太子,怎么能——” “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骤然冷下来的声音里溢出几分难掩的戾气,李令璟不快的瞥着伏在面前的人,只见绸被缎锦间堆着的腰身格外动人,又忍不住去触碰他的背脊。 手掌贴近的刹那间,江扉抖了抖,似乎想躲,但还是僵硬的跪着。 见状,李令璟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宽容道。 “其他敢忤逆我的宫人早就被拖下去杖责了,不过念在你刚伺候过我,身子还不舒服,这次我便不跟你计较。” 手掌沿着鬓角往下,轻佻又狎昵的轻轻拍了拍江扉的面颊。 掌心里是可以肆意抚摸的滑腻,李令璟想到昨晚,声音不自觉温和了下来。 “下次,我便不会轻饶了。” 原本的小太监一夜之间就成了李令璟床上的面首。 凌霄宫内的众人都在私下里窃窃私语,鄙夷的语气间却难掩一丝艳羡。 还有的小太监特意收拾了自己,在李令璟面前故作扭捏的晃悠着,然后被李令璟看出了心思,把人拖下去活生生打死了,自此便没有人再敢起这般的歪念头。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李令璟的床绝非美色便能爬上去,虽然不知道那小太监给李令璟灌了什么迷魂汤,可这份恩宠并非是人人都能代替的了的福分。 他们羡慕不来。 李令璟将人在寝殿里养了两日,连用膳都是让人送进去的。 琉璃在外头守着,隐约能听到压低的沙哑声音说着什么,透着几分难堪,李令璟却始终是笑着的,看出来心情很好,甚至有着几分餍足的温柔。 都说男人到了床上便会说尽甜言蜜语,琉璃却在心惊,怎么看起来不像是那太监伺候李令璟,反而是李令璟在哄着对方? 她见过李令璟的真性子,深知对方的伪善与跋扈,眼下听了这柔声,真真是罕见。 李令璟不让太多宫人进寝殿,因而平日里都是琉璃亲自将膳食送进去的。 这日李令璟不在,她领着宫人进去,轻声细语的禀报后便将膳食布在了桌子上,而后屏退了其他宫人,自己候在了一旁。 发现她没有和之前那样自觉退下去,床幔里的人沉默片刻,低低出声。 “姐姐有什么吩咐吗?” 琉璃并不羡慕江扉,相反的,甚至有些同情他。 江扉刚被李令璟带回凌霄宫就成了贴身的太监,难免会引起其他宫人的嫉妒,只是江扉这人性子静,长的又白净,见惯了宫中太多龌龊事的琉璃反而很喜爱他。 原先她还想着以后多帮衬江扉一些,现在却担心他成了李令璟的面首,随时都会有生命之忧。 淑妃迟早会知道他的存在,到时候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他,免得他影响到李令璟的声誉。 就算李令璟还在兴头上,护住了江扉,可若是有一日他厌腻了,那么江扉的下场会比之前的还要惨。 琉璃轻叹了一口,恭敬回答道。 “殿下说您每顿膳食都吃的太少,便命奴才看着你,至少得吃一半才成。” 她知道江扉这人其实最不愿意让人为难,听到是李令璟的吩咐,怕连累自己,绝对会乖乖听话的。 果真,片刻后江扉便掀开床幔,走了过来。 这几日在寝殿里厮混,李令璟不让他出去,也没给他外袍,他便只能穿着亵衣下床。 琉璃垂下的目光里瞥见了,脸上一红,不禁收起了目光,不敢再多看。 男子在女子面前只穿亵衣实在是有失体统,不过江扉如今的身份是李令璟的面首,琉璃本不需要这般忌讳,却还是会生出些女儿家的羞意。 她还记得江扉的模样,沉静俊秀,好似一泓冷泉,与宫里战战兢兢或谄媚的其他人很是不同。 自己对他格外喜爱的缘故之一也是因为他生了一副令女儿家都脸红的好皮相。 可几日不见,江扉便好似变了一些。 她不敢抬头看,只听那沙哑无力的声音却也能在脑海里想象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场景,仿佛他这个人也已经被无休止的床/事浸润成了不自觉的惑人样子。 江扉安静的用了膳后便又往床边走,琉璃一边收拾着,一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 背影清瘦,黑发垂落,一瘸一拐的走着的姿态还怪可怜的。 可不知是她心里多想的作祟,还是本就如此,竟然觉得江扉的背影都比以前多了股说不出来的风情,一走一摇都格外招人。 她的脸又红了一些,急忙垂下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也更新啦【骄傲的等着听夸夸】 稍微分了一下段,不影响阅读(叭) (别问上章xiu的过去了什么,上章都被高审了差点锁了你们知道吗QAQ) 第43章 无影灯09 流言还是在私底下传开了。 淑妃听闻后就坐不住了,召来了李令璟。 她先是半信半疑的试探。 “璟儿,本宫近日在宫中听到了关于你的流言,可是哪个碎嘴的宫人乱说的,本宫定要拔了她的舌头!” 李令璟懒得同她客套,站在兰花前随手拨弄着,直截了当的说。 “母妃,不是流言,我的确收了个面首。” 淑妃霍然起身,身上佩戴的金簪银铃发出哗哗的声响。 她脸色骤变,身子晃了晃,气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从小到大,李令璟都很少让她费过心,因而听闻李令璟第一次做出这种荒唐事,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李令璟倒还是一副从容淡然的模样,瞧这娇贵的兰花生的很好,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凌霄宫里藏着的跟兰花般的美人。 他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淑妃,道。 “母妃,儿臣告退了。” 见他果真半句解释都没有就要走,淑妃厉声呵住。 “璟儿!你当真是昏了头不成,怎么能....” 咬了咬牙,她的面容微微扭曲,已经对那不知名的面首生出了杀心。 “本宫知道一定是那贱人勾引你的,你放心,本宫会替你处理干净,绝不会让任何人偷走你的东宫之位。” 闻言,李令璟停下脚步。 他侧过身,抬眼望了过来,眉眼降下阴沉的乌霾,漠然的声音也染上了彻骨的冰寒,冷冰冰的警告着淑妃。 “母妃,凌霄宫的事情就不劳母妃插手了,我最不喜别人动我的东西。” 最后一句意味明显的话令淑妃一僵。 她与李令璟的母子情分不深,如今也不过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罢了。 而她也越来越清楚,李令璟绝非她可以掌控的棋子,这个阴晴不定深不可测的儿子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已经同她离了心。 淑妃脸上的阴毒之色渐渐被畏惧覆盖,语气也软了下来,苦口婆心的柔声劝道。 “璟儿,你若真喜欢男子,日后想纳多少面首都可以,可偏偏现在不行。若是皇上知道了,势必会牵连到东宫之位的人选,你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太子夺走吗?” 无法用母子情分来说服,她便只能从东宫之位下手,因为她深知李令璟同样是野心勃勃的人,对那位置势在必得。 李令璟却好像并不以为意,淡淡道。 “母妃多虑了,太子的人选只能是我。” 说完,他便阔步走了出去。 李令璟无惧宫中流言四起,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怕皇帝的问罪。 即便皇帝有心想要因为这事改变主意,将东宫之位给了别的皇子,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其他的皇子们都不成器,要么蠢笨无脑,要么有勇无谋。 真正担得起这皇位的,只有李令璟一人。 他对太子之位胜券在握,自然懒得遮遮掩掩,而且纵容着江扉是面首的消息泄露出去,也是他故意为之,特意让李令琴听到的。 他已经猜出来了江扉是李令琴的暗卫,并且李令琴似乎对他格外看重。 不是指主子对仆人的看重,而是越过了这一层表层关系,更加亲昵的看重。 这让李令璟很不快。 他不愿别人觊觎着自己的东西,既然江扉已经成了他的人,就必须得和以前的主子割舍的干干净净,他无法行动,那李令璟就要推他一把。 等李令琴听到了消息,按捺不住的暗中联络了江扉,无论发生了什么,李令璟都要借着这次机会彻底斩断他和江扉之间的瓜葛。 江扉已经是他的人,就得完完全全都是他一个人的。 快到了凌霄宫时,他耳尖的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嘈杂声响。 凌霄宫从未这么吵闹过,夹杂着女子尖利的声音,听的李令璟沉下脸色,大步走了进去。 宫人们见到他后纷纷跪下行礼,他边问发生了什么事,边脚步不停的往内殿走。 跟在身旁的宫人诚惶诚恐的回答道。 “回殿下,是采月阁的眉夫人想要见殿下,误闯了寝殿后便同里头的...里头的那位公子吵了起来。” “采月阁?眉夫人?” 陌生的名称听的李令璟皱起了眉头,几秒后才想起来采月阁安置的是之前皇帝或是淑妃送过来的侍妾们,他嫌那些女人太吵,便在凌霄宫里最远的地方建了个采月阁,将她们都塞了进去。 为了清净,他还吩咐过她们不准随意出入采月阁。 他早就把采月阁给忘了,想必眉夫人也是采月阁里的其中一位女子,只是竟然这样大胆,不禁忤逆了他的命令,还跑到内殿里大吵大闹。 念及此,李令璟的心情更差,面沉如水的踏进了内殿。 寝殿的门正开着,一名身穿鹅黄衣衫的女子正怒气冲冲的说着什么,婉转的声音尖利的有些刺耳。 “哪有男子会跟你这般下贱,竟恬不知耻的勾引殿下!” 宫人们围在她身边似乎想拉住,但又顾忌着主仆身份不敢真的上手阻拦,便由着那女子气焰愈高。 她目光怨恨的死死盯着面前的江扉,实在不明白这瘦弱的男子是如何迷倒冷心冷情的李令璟的。 即便他生的的确美貌怜人,可毕竟也是位男子,听说以前还是李令璟的贴身太监,连身子都不完整,居然就敢以色媚人。 她妒火中烧的恨不得用长长的指甲划烂这男子的脸,却被惊恐的宫人死死拦住。 琉璃挡在那面首的面前,小心的劝道。 “眉夫人,您还是请回吧,殿下真的不在宫里,若殿下回来了看见您这般....怕是会不高兴的。” 这话已经很委婉了,可眉夫人实在不甘心,瞪着她身后始终沉默着的面首。 “殿下怎会被这样的人迷了魂儿?定是这人用了什么怪法子迷惑了殿下,我担心殿下的安危,便是舍身也要为殿下驱除邪祟!”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森寒的声音响起。 “聒噪。” 一股悍然的力道裹挟着巨大的愠怒直捣胸口。 眉夫人被重重的一脚踢了出去,顿时倒在了地上,心口剧痛,起都起不来。 她脸色煞白的看向不知何时回来的李令璟,气焰顷刻没了,楚楚可怜的哀声求饶。 “殿、殿下....” 李令璟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好似她是什么脏东西,嫌恶至极。 她顿时浑身一凉。 琉璃见李令璟终于回来了,松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被她护在身后的江扉似乎是被眉夫人强行从床榻上拽下来的,只穿着雪白的亵衣,赤脚踩在地上,散落的头发有些凌乱。 他沉默着没说话,但正睡着便被人吵醒,谁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脸色苍白,还有着掩饰不住的倦怠,低垂的纤黑眼睫落下半圈阴影,看着脆弱又可怜。 李令璟扫了一眼地上,见着了几缕被扯断的发丝,心里愈发不快,嘴上却说。 “你再不济也是个男子,就这么傻站着被人扯头发?” 他知道江扉不是真的太监,也不是寻常的百姓,那一身劲瘦白皙的皮肉任人为所欲为时也是绷紧的,李令璟不信他堂堂的暗卫会打不过一个柔弱的女子。 看来只是不想出手罢了。 李令璟想起来当初带他去青楼时,他被女子簇拥着却脸红的一动也不敢动的纯情模样,想起来只觉得好笑,现在见他不对女子动手,却又有些生气。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快,江扉垂着头跪下。 “殿下恕罪。” 他的声音也是低低的,透着点没睡醒的惺忪与浓重的疲惫。 李令璟想起来午睡前自己又将他折腾了一番,这几日索求无度,也难怪他总这样恹恹的。 心里一软,他却没立刻让江扉起身,故意冷着脸呵斥着凌霄宫的众人。 “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还拦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凌霄宫养的都是一群废人不成?” 殿内殿外的宫人都无声无息的跪下了,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时间,宫内一片死寂,连起初冲动的大吵大闹的眉夫人也发觉自己做了错事,后悔不已的瑟瑟跪着。 顶着重压,琉璃咬牙开口。 “回殿下,眉夫人毕竟是主子,奴才们不敢....” “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让你们看好了寝殿,你们就是这么看的?” 李令璟发起火来并不凶,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很慢,可语气实在骇人,听的人经受凌迟之刑般心底发寒。 琉璃也不敢出声了,跪在地上等着领罚。 李令璟在死寂的寝殿里踱着步,看见江扉衣着单薄的跪着,两只白生生的脚还露在外面。 他强压着怒气,将江扉拽了起来,冷冷的迁怒道。 “你给我去床上跪着,好好反省。” 江扉被他捉着手臂,微微颤了颤,只说了“是”,李令璟却发觉了异样,掀起他的衣袖一看,纤白的手臂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指甲痕,都渗出了血痕。 江扉伸手想挡,可臂骨被攥的生疼,快要掐断了似的,几乎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 于是他只好忍着。 另一边的衣袖也被掀了起来,李令璟没看见指甲痕,语气阴戾的问。 “还有哪儿伤到了?” 江扉摇了摇头。 李令璟还是不放心,掐着他的下巴抬起来,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的面颊。 见他只垂着眼不看自己,指腹用力碾了碾他薄红的唇瓣,而后李令璟丢下咬牙切齿的一句话。 “跪着去,一会儿我再好好收拾你。” 江扉的眼皮猛地一跳,没吭声,被松开了就自己往床榻边走。 身后的视线直到盯着他没入了床幔里,才收了回去。 李令璟面容阴鸷的扫视了一圈战战兢兢的众人,而后落在了发着抖的眉夫人身上。 他微微弯起唇,语气却不寒而栗。 “你不是想舍身驱除邪祟吗,本殿下成全你。” 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便已经预感到不妙的眉夫人痛哭流涕的求饶,但还是被宫人们拖了下去,架在高高堆起的柴火上,点燃了。 袅袅升起的烟雾被风吹散到皇城各处,眉夫人的嘴里被堵住了,咽下所有凄厉的尖叫声,唯有柴火被烧断的撕拉声响持续的响在凌霄宫内。 跪着的一众宫人们止不住的发着抖。 焦黑的烧灼味闻起来令人作呕,李令璟面无表情的看着窈窕的人影被火舌吞没,缓声道。 “宫人不慎打翻了灯台,烧了间屋子,自己也被困在其中烧死了。琉璃,派人去安葬了吧。” 这话显然已经为飘散到其它宫中的味道与白烟找出了合理的借口,琉璃冷汗直流。 便是她跟了李令璟再久,有些时刻也还是会被李令璟的残忍生出恐惧。 她的声音发颤。 “...是,殿下。” 李令璟没什么兴趣再看着了,转身时,又丢下一句话。 “所有人,杖责三十。” 这次惩治连琉璃也在内。 作者有话要说:我古代文真的写的很烂(别骂我) 正在努力日更的我想要看到多多的评论呜呜呜! 对啦,准备国庆写个小扉扉的车,到时候放到wb上,现在也就写了俩世界,你们想看哪次的车车鸭? 第44章 无影灯10 殿门关严实了,外面无声无息的,江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规规矩矩的跪在床上,在寂静中渐渐清醒了过来,沉默的垂眼盯着云纹锦被。 吱呀一声,李令璟进来了,将床幔勾到了金钩上,见他果真安分的跪着,神色稍霁。 “反省好了吗?” 江扉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在宫内喧哗惹事,望殿下恕罪。” “恩。” “衣冠不整,有失礼仪。” “还有呢?” “......” 江扉迟疑了半晌,都没能想出来。 李令璟沉下脸,语气也冷了几分。 “别人都说你以色媚主,攀龙附凤,可我怎么瞧着你分明是个呆脑子,任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也还闷声不响的。” 话是训斥的,可他边说着边来摸江扉的脸,恨铁不成钢的收紧力道掐了掐,便多了点狎昵的滋味。 江扉不说话,面颊被他掐出了红痕,浮在雪白的面皮上,既似春情也似凌虐。 李令璟又看了他一会儿,道。 “该罚你了。” 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小巧的耳垂,摸到了李令璟自己咬下的齿痕,他见江扉下意识的躲了躲,却没躲开,依然温顺的任由自己触碰,心里头的那点阴霾便被缓慢的吹开了。 他看见了江扉脸上一闪而逝的难堪,故意没解释,折身去了寝殿里的案几前,找了把长长的戒尺过来。 “伸手。” 听见他的命令,又看见了他手上的戒尺,江扉这才明白他口中的惩罚,微微睁大了眼,倒是怔了怔。 他这样难得错愕,还有些茫然,跟稚童似的显出几分可爱。 李令璟心里的喜爱愈重,却不露声色,用戒尺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冷冷的催促道。 “愣什么呢,伸手。” 这下江扉很快就伸出了手,关节处长着老茧,但指节细白如葱,看着也极为漂亮。 李令璟是真的没想过分纵容他,也要让他长个教训,便用了五成的力道打了他十下。 江扉一声不吭的受着,掌心成了红通通的一片。 放下戒尺,李令璟看见了他掌心的红痕又有些心软,于是召宫人拿来了凌霄宫里上好的御药,亲自给他在掌心和手臂上涂了治愈的药膏。 手臂上除了眉夫人留下的几个指甲印,其余的便都是情/事中留下的痕迹,深深浅浅的红痕格外醒目。 他的身上白且细腻,又有着比女子更为结实的肌肉,温热的皮肤富有弹性,让人摸起来便爱不释手。 李令璟的掌控欲极强,总爱钳着他的手腕看他动弹不得的喘息,又或是用绸带缚住,久而久之这印子便总消不下去。 想来应当是眉夫人无意见到了这些痕迹,一时妒火中烧便失了态。 相比起他的疼惜,江扉倒是不在意被掐出来的痕迹。 虽说女子有时的确疯狂,但这也不怎么疼,只隐隐有点血痕,李令璟便作出了一副要为他出头的愠怒模样,实在奇怪。 而江扉看得出来,他分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个暗卫,受伤流血是常事,何必又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娇生惯养的面首。 心里头这样想着,他没出声,只忽而说道。 “听说外族使臣快到京城了。” 李令璟还在给他缠着手臂上的绷带。 他没做过伺候人的活人,动作有些笨拙,闻言,头也不抬的问。 “你从哪儿听说的?” 江扉无法分辨他平淡的语气里掺杂的情绪,先谨慎的看了他一眼,才斟酌道。 “听宫人随口说的。我还没见过外族使臣,有些好奇,便听了进去。” 李令璟给他的绷带打了结,满意的摆弄了两下,才抬起头,倒也没问责乱说话的宫人。 “外族使臣年年都会进京,今年年初外族内部发生争斗,新的族长上任,因而今年进京的日子也提前了,大约三日后便会进宫了。” 闻言,江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等了一会儿没见他继续问,似乎已经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李令璟看着他,饶有兴味的问。 “怎么,你想去看看?” 说完,他微微弯起了唇,故意道。 “年年都是我招待外族使臣,你若想看,跟我吹吹枕边风,我便带你去看看。” 这打趣的话说的已经十分温和,甚至透着点难得的柔情。 江扉的神色一僵。 “殿下事务繁忙,奴才不敢叨扰。” 他问起外族使臣的事,无非是想确认此事是真是假。 若真是如此,那李令璟很快就会忙起来,应该暂时不会再有空折腾他,那么他就能找个机会,偷偷回永定宫见李令琴。 之前年年外族使臣进京都是李令璟亲自招待,李令琴也曾派过其他暗卫过去,想要刺杀使臣,嫁祸给李令璟,但李令璟极为警觉,安排的人手密不透风,暗卫们也从未成功潜入过。 现在江扉成了李令璟的面首,身份不同往日,他需要向李令琴请示是否要在今年依然执行刺杀使臣的计划。 而去找李令琴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江扉体内种下的蛊快要发作了。 为了确保暗卫的忠诚,李令琴给他们下的蛊需要七日服一次解药,但后来他同江扉的关系近了些,便独独将他的改成了一月服用一次解药即可。 离开永定宫已经快要一个月了,他必须找时间回去。 见江扉有些心不在焉,李令璟笑了笑,没说什么。 自从李令璟将江扉收为了面首,夜里江扉无法歇息,白日里的时间便都用来昏睡了。 他也不知道李令璟何时会下朝回来,怕自己偷偷离开凌霄宫会被发觉,只好一直拘在这里。 三日后,外族使臣果真进了宫。 使臣们住的驿馆离凌霄宫很远,李令璟奉命去招待时也都会住在驿馆,因而江扉以为他晚上不会回来。 已经计划好了夜里要溜回永定宫,睡前,李令璟却披着夜色回了凌霄宫。 他的身上还穿着今日接待使臣的隆重华服,俊美贵气,宛如万人敬仰的真龙天子,所见者都情不自禁的要臣服在他面前。 凌霄宫的众人也没料到他会这么晚回来,琉璃连忙唤人点亮了宫灯,急急的请示道。 “殿下,公子已经歇息了,可要叫醒公子?” 李令璟用内力探查到了寝殿内的平缓气息,便知道里头的人还没睡着,阔步往里走。 “不必了。” 江扉听到了一墙之隔外逼近的脚步声,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装睡,但想了想李令璟多疑的性子,还是披了件外袍,下了床。 听到殿门推开的声响,他朝着走进来的李令璟行礼。 “殿下。” “怎么还没歇息。” 李令璟没让宫人进来跟着,走了进来,看着江扉便张开了手。 江扉怔了怔,然后走近一些为他宽衣。 这几日李令璟总让他学着宫人为自己宽衣的步骤,渐渐的也熟练了,只是李令璟今晚穿着华服实在复杂,他低头解着扣子,好一会儿才只脱下两三件外袍。 李令璟也不催,看着他有些迷茫的低头摸索着衣裳的暗扣,一边慢悠悠的说着今日的使臣团,故意透露出了他们的面貌与具体的住处。 他一直留意着江扉的神色,没瞧出半点异样,好似江扉完全没有听进去,只专心为他宽衣。 好不容易将衣裳都脱了下来,江扉都快出了些汗,不自觉松了口气。 李令璟见状,不禁一笑。 “方才怎么脱的记住了吗?明日起来还要再穿一遍。” 闻言,江扉一僵,欲言又止的看向他,似乎是在恳求着他别再为难自己。 漆黑的眼瞳在深夜的寝殿里亮着盈盈的光,江扉为难的模样看起来实在罕见,李令璟笑出了声,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温柔。 “好了,明日我让宫人穿吧。” 他拉着江扉的手往床边走,江扉睡在里侧,枕在他的手臂上,低声说。 “我以为殿下今夜要宿在驿馆。” 本应是如此的。 李令璟身为皇帝最器重的皇子,在外族使臣面前更要彰显未来太子的风范,何况这次前来的外族族长是新上任的,李令璟自然要与他交好混熟。 只是他回到了驿馆里的住处,独自一人躺在房间里时,却辗转难眠。 床榻是软的,熏香是清淡的,夜里是寂静的,驿馆也是按照礼待外宾的最高规格来建造的,房间的奢华比起凌霄宫差不了多少,可李令璟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怀里空荡荡的,少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李令璟仿佛还能闻到江扉身上清清淡淡的皂角香。 比女子身上的胭脂俗粉要更淡一些,也更好闻一些。 身子不如女子娇软,但江扉清瘦,肤如凝脂,抱起来也格外称心。 如同少了一味引子,李令璟怎么都不满意,于是趁着夜色又匆匆回到了凌霄宫。 此刻,江扉就枕在他的怀里,安静的不怎么说话,神色也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只是对李令璟的突然回宫有些意外。 李令璟没让他瞧出自己藏起来的那点眷恋,抬手抚摸着他的面颊。 热意倾袭,黏重的吻落在江扉的唇上。 江扉有些迟疑,抬起的手挡在二人之间,微微使了点力想要推开。 原本他还想着夜里回永定宫,当然要保存些体力,不想和李令璟厮混,可李令璟既然回来了,他夜里还怎么能出去? 迟疑了片刻,他遗憾的卸了力气,只好将回永定宫的念头推后。 李令璟没察觉出他一瞬的犹疑,情动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夜深露重,紧闭的寝殿内泄出的暧昧声响里夹杂了几声难忍的咳声。 江扉的胸口骤然绞痛,咳得脸色发白,夜里被弄出来的旖旎红晕消退了几分。 李令璟停下动作,爱怜的托着他的脸,温声问。 “怎么了?” 隐隐发作的蛊毒在作祟,久违的痛楚在一寸寸侵袭心口。 江扉怕被他发觉,摇了摇头,便埋进了他的怀里,低低的说。 “有些累了。” 胡乱找来的借口不该是伺候的身份说出来的,江扉胡乱出声后也有些后悔,怕李令璟会觉得自己恃宠而骄。 可李令璟居然没生气,沉吟片刻,妥协道。 “那便歇息吧,不弄你了。” 江扉有些惊讶,但没抬头。 咬牙忍下涌到喉间的铁锈腥味,他闷在李令璟怀里,含糊不清的说。 “谢殿下。” 见他不肯抬起头,还一反常态的这般主动的往怀里钻,李令璟嘴上说着他胆子越来越大了,心里却以为他也是想念着自己的,好面子才会这样害羞。 手掌扣住了江扉的腰,把人往怀里又嵌了嵌。 他抚摸着江扉微微汗湿的头发,餍足的低语不知是在哄着江扉,还是在宽慰自己。 “好了,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也想每晚搂着小扉扉亲亲摸摸弄弄,然后幸福的睡觉觉 第45章 无影灯11 这一夜的温情好似便足够李令璟回味多日,他又不能怠慢使臣而沉溺于儿女私情,于是第二日,他特意跟江扉说接下来几日都不回来了。 江扉暗暗松了口气,独自在宫里歇了一整日,等到夜深了见李令璟果真没再回来,便不再拖沓,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便从窗子里溜了出去。 在凌霄宫里待久了,轻功都有些退步了。 他愈发警惕着皇城里夜间巡逻的侍卫,轻快的身影如燕掠过。 永定宫比上次见到的破落宫殿又完善许多,宫人守在殿门前,宫灯亮起,不算奢华,却也与寻常宫殿的规格无异。 江扉无声无息的潜入殿内,落到地上,借着窗纸透进来的浅淡月色去看床上安睡的人影。 李令琴身子弱,向来睡得很早,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殿内仍然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江扉许久没有闻到,竟觉得有些刺鼻。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一些,不忍心惊醒李令琴,但他不能在这里久留,再拖延下去还不知道下次何时才有机会过来。 正犹豫着是否要叫醒李令琴,忽而身后的空气被利刃刺破。 江扉条件反射的一躲,见着身后执剑刺来的黑衣人,只仓促往后退了几步,失声道。 “阿六!” 今夜值班的暗卫是阿六,但他奉了李令琴的命令,面对江扉也没有半分情谊,权当他是个夜闯殿内的敌人,又扬起剑刺了过去。 江扉还是没有还手,只是他没料到阿六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还不停下,没留神被刺破了衣袖。 见阿六又要杀气腾腾的逼近,忽而李令琴的声音响起。 “阿六,退下。” 阿六的动作倏忽停下,转瞬便没了身影。 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江扉下意识朝床上看去,见李令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靠着床头,看不清楚神情,只听着语气郁郁的吩咐。 “十一,点灯。” 十一这名字如同一根埋在肉里的寒针,李令琴每每这样叫他,都会让江扉心底一凉。 那点蚀骨的寒意往骨头缝里钻,叫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李令琴的第十一个暗卫。 桌上的宫灯被点燃,漆黑的寝殿也被染上融融的光晕。 李令琴的气息比之前沉稳了一些,看样子身体也好多了,只是眉眼间的阴郁不减反重。 尤其是一双黑沉的眸子森森的钉过来时,竟好似鬼魅的夺魂刀,江扉不禁后背生寒。 他顶着李令琴意味不明的凝视,走近了,跪在床边。 “主子。” 李令琴没说话,只脸色难看的看着他弯下的背脊。 跪下的人还是同从前那般恭敬顺从,可阔别多日,他再回来时,那颗心不知是否已经叛变。 一股怨怒自胸中裂开,李令琴抬起脚,踩在了江扉的肩头,面容阴沉的似滴水。 “十一,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主子。” 刻意加重的语气里逐渐溢出难掩的愠怒,夹杂着的猜忌又不停的漏了出来。 压在肩头上刻意羞辱的脚踩的并不重,可江扉的胸口却被压的喘不过气,他从未想过李令琴会怀疑自己叛主。 垂下的头又低了一些,抵着冰凉的地面,他坚定的说。 “殿下,您永远是属下唯一的主子。” 斩钉截铁的话语驱散了些李令琴眼底的暗色,但他疑虑未消,冷冷的问。 “可我听说,你成了二哥的面首,此事当真?” 刚听到这样荒唐的流言,李令琴是绝对不信的,也压根没有想到江扉也会搅入其中。 可后来宫里头的人都知道李令璟忽然将贴身伺候的一名太监赐为了面首,还把人藏在寝殿里极尽宠爱。 李令琴本想派人去打探风声,问问江扉这传言是否为真,后来才知道李令璟藏到床上的人居然就是江扉。 怪不得江扉这么久都没有回来禀报过,竟是被李令璟拐到了床上。 李令琴想起那时李令璟亲自来永定宫里把江扉要走的情形,便觉得万分懊悔。 他还在疑惑李令璟堂堂一个二皇子怎么会记住江扉这个小太监,原来竟是存了那样下流的心思,可他当初竟完全没看出来。 暗卫成了敌人床上的娈/宠,便是在李令璟的身边藏了一把刀。 这本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可李令琴反而十分不快,甚至生出些惶然的愠怒。 他不担心江扉贪图李令璟赐予的荣华富贵而背叛自己,将自己藏有暗卫并且会蛊的事情都告诉李令璟,因为他深知江扉绝不是这样的人,但江扉的确太久没回来了,他也免不得生出隐隐的担忧。 而在心底,另一种更为汹涌的情绪竟是嫉恨,对李令璟的嫉恨。 江扉是李令琴的属下,是他的玩伴,是和他同床共枕过的小扉。 他知道江扉生得好,自己也时常因为他的相貌而心生怜爱,可他们之间只是主仆的关系,他从未起过半点不轨的念头。 如今,李令璟却糟蹋了江扉,用一种最本能最强势的方式占有了江扉。 李令琴忽而生出了一股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并标记的愤怒,那愤怒中夹杂着没由来的妒忌与难忍的心疼,再细细分辨,还有一丝后悔。 他在后悔自己竟然没有早点发觉江扉是如此的惑人,他早该把江扉永远藏在暗处,只当自己一个人的暗卫。 被这些愁绪影响,近日他总郁郁寡欢,终于等到江扉回来了,积攒的那些复杂情绪便全都涌了出来。 尤其是听到江扉迟疑的回答,说他的确成了李令璟的面首之后,李令琴便再也压抑不住。 脚下施力踹开了他,又随手将床榻上的玉枕扔了过去,咬牙切齿道。 “我让你去盯着二哥,你怎的还爬了他的床?” “十一,我原不知你竟有这种癖好,是我身子太虚体力不济,你便瞧不上我了,觉得二哥更好?” 慌不择言的语气已经有些失态了,莫名的醋意熏天。 他踢的一脚并没有什么力气,但江扉为了让他消气,顺从的往后跌坐在地上,闻言又连忙跪好。 “主子,这不是属下的本意,是二皇子他......他执意如此,属下不敢暴露身份,只能听从。” 其实李令琴也清楚,这件事应该是李令璟的意思,毕竟若是他没兴趣,就算江扉真的脱光了爬到床上主动勾/引,李令璟也绝对不会上当的。 他亲口封了江扉为面首,又从不掩饰对他的盛宠,可见是真的很喜欢江扉。 李令琴没办法和李令璟争吵,也无法从他那里把江扉要回来,便只能拖着满心愤懑与病弱的身体,将气都发在无辜的江扉身上。 强行压下忍不住迁怒于江扉的冲动,李令琴掐了掐指尖,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了下来。 脸上浮出些情绪激动的红晕,在惨白的面容上有些病态。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和缓了下来。 “十一,是我怪罪你了,起身吧。” 江扉依言立了起来,站在原地。 李令琴凝视着他,不动声色的在昏暗的光线里打量着他,狐疑的想着李令璟怎么会对他如此痴迷,竟不顾自己的声誉也要荒唐的将男子收进宫里。 到底江扉身上还藏着什么他没发现的光华? 李令琴幽幽的开口。 “过来,离我近些。” 等江扉走到他面前了,李令琴抬起手,抚摸着他的面颊,目光是从未有过的专注。 半晌,他微微笑道。 “你自小便生的俊俏,比姑娘还好看,皮肤又白腻,难怪二哥会看上你。” 江扉沉默着,任由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继续打量着自己,片刻后又听他问。 “我听说你一直都与二哥同住?” “是。” 听到肯定的答复,李令琴神色微变,又想起来宫中那些添油加醋的旖旎流言,忍不住又问。 “那二哥果真日日都临幸你吗?” 江扉一僵,呼吸都滞了滞。 但李令琴还在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他便垂下眼,盯着床脚的阴影,费力的从齿缝里挤出难堪的回答。 “....是。” 寻常的皇子长到一定年纪后都会有嬷嬷来教导男女之事,也会被赐几位侍妾陪在身边,早早的充盈皇家子嗣。 但李令琴身份卑微,身子又不好,都未曾跟着其他皇子读过书,就更别说学习这些房中之事了。 他的情/欲稀薄,不甚了解,只听说过这种事是很快活的,可从未听说过男子之间亦能如此。 因而听说李令璟对江扉的宠爱后,他惊奇于李令璟居然会对男子有这般癖好,也情不自禁的去想,这事到底是什么个滋味,竟然会让李令璟这样食髓知味? 他心里很茫然,便紧盯着江扉,语气天真又疑惑的问。 “那二哥是如何临幸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含泪叹气)这剧情本该是非常香的“情景再现”... 第46章 无影灯12 李令璟是如何临幸自己的,这让江扉怎能说得出口。 可他知道李令琴并非在羞辱自己,而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天生体弱,李令琴已是成年男子了,可在某些方面上却还是白纸般的单纯。 他坐在床边,微微抬起头,是仰视着江扉的,可投过来的目光却令江扉无法承受,蜷起指尖,浑身绷的好似一张弓。 片刻,他跪了下来,艰涩开口。 “主子,请您...您别问了。” 他从未违抗过李令琴的命令,这是第一次,可见他实在羞于回答。 可这事仿佛将李令琴排除在外,成了他与李令璟的秘密。 李令琴无法忍受这样形如背叛的抵触,当即沉下脸,揪住他的衣襟,气的脱口而出。 “你是男子,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顿了顿,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故意表现的对此不屑一顾。 “何况你不说我也知道,风月之事,无非就是那样。” 李令琴并不清楚“那样”具体是指的什么,但见江扉不肯回答,便只好松开手,不再逼问。 他垂下眼,看见江扉绷紧的背脊稍稍松懈了下来,方才被自己拽过的衣襟里露出了点雪白的衣衫,隐隐约约还有些鲜艳的颜色。 他皱起眉,凑近了一些,又去拉江扉的衣襟。 “你这里怎么了?” 江扉躲闪不及,前胸一凉,锁骨下方的皮肤也露了出来,白皙的皮肉上是深深浅浅的痕迹,看着竟有些触目惊心。 李令琴也惊住了,片刻后气得涨红了脸。 “李令璟他居然打你!” 江扉眼皮一跳,促声解释道。 “不是打的,主子,这些不是二皇子打的,只是....只是临幸的痕迹。” 最后一句话实在难以启齿,声音低了许多,但在寂静的夜里依然格外清楚。 李令琴听后也惊愕的瞪大了眼,看着他低头将衣襟又拢好,方才反应过来,脸更红了一些。 这次不是气的,是羞的。 他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白痴,目光复杂的盯着江扉低垂的温顺面容,片刻后才缓缓道。 “十一,二哥总是这样欺负你吗?” 江扉在他这里当值时,他连半点伤都舍不得江扉受,可如今跟了李令璟便过的这样难熬,不仅背着面首的屈辱身份,还要忍着李令璟的肆意亵玩。 李令琴后悔了。 他想让江扉回来,可他知道这冲动的念头是极其不理智的,对他的计划不利,对他的野心不利。 那样一句命令就悬在唇齿边,被他死死咬着。 江扉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摇了摇头后,主动提起更要紧的事。 “主子,外族使臣已经入京,今年外族族长也亲自过来了,是否还要执行去年的计划?” 想起来这件事,李令琴胸中纠缠的情愫稍微退去一些,冷静了下来。 之前他一直试图在外族使臣入京时制造祸端,然后嫁祸给李令璟,但由于种种原因都未能实现,如今江扉已经是李令璟的枕边人了,或许会更容易潜入驿馆。 但无论是刺杀外族使臣,还是被发现后暴露身份,将内力并不强的江扉放进兽笼般的驿馆里,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万一成功了,绝对会重创李令璟。 他唾手可得的东宫之位也可能会因此而落到别人身上,这对李令琴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沉思良久,目光幽深的盯着江扉。 既然李令璟已经临幸过江扉了,肯定知道了他是假太监的事情。 李令琴相信江扉会用滴水不漏的说辞来遮掩这件事,而李令璟明知他违反宫规,居然还包庇他,施以盛宠。 也许他对江扉的这份宠爱可以在江扉刺杀外族使臣失败后,留他一命。 隐忍多年才等来的好机会渐渐吞没了对江扉的那一丝怜惜,李令琴语气阴冷的命令道。 “十一,杀了外族族长。” “是。” 日光熹微,李令琴给了江扉这一月的解药后,江扉便离开了永定宫的寝殿。 李令琴早就没了睡意,心事重重地等到了天亮。 在宫人准备服侍他起身之前,他忽而道。 “阿六。” 悄无声息出现的身影跪在面前,恭恭敬敬道。 “主子。” “去找些春宫图来,要男子之间的,越细致越好。” 李令琴神色平淡的吩咐着,阿六也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领了命便倏忽消失了。 夜里在永定宫待的久了些,江扉刚回到凌霄殿里换下衣裳,便耳尖的听到宫人走近寝殿。 他连忙回到床榻,佯装被宫人吵醒了,惺忪的让他们进来。 自从他住到这寝殿后,李令璟没让他守那些古板的规矩,还特意嘱咐宫人不需要叫他起身,他睡到几时再起来就是了。 可今日宫人却这样早的敲了门,莫非是发现了夜里他的失踪? 江扉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揉着眼坐了起来,看见琉璃福了福身。 “公子,殿下派人过来请您过去。” 过去? 去驿馆? 江扉心里一紧,为何他正想要潜入驿馆,李令璟就主动让人带他去驿馆,怎会这样巧? 难道李令璟知道李令琴的计划,故意引君入瓮? 江扉不动声色的下了床,候着的宫人都围过来为他梳洗。 该穿衣裳了,江扉才看见他们呈上来的是一身宝蓝色的太监服。 琉璃掩唇一笑,一脸喜色。 “殿下真是宠公子。原本驿馆是不许无关人等进入的,但殿下实在想见公子,便想了这法子,只是要委屈公子一些了。” 原来只是因为想见他,才会召人带他过去。 江扉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狐疑。 李令璟当真这样喜爱他吗? 为了他三番五次违反宫规,真不怕皇上降罪吗? 他实在猜不透李令璟的深沉心思,只是无论这是否有诈,他都非去不可。 换上太监服后,江扉跟着李令璟派过来的人离开了凌霄殿,坐着轿子到了驿馆。 他没看到驿馆的外部,下了轿子便已经在里面了。 这里比京城最好的客栈还要奢靡一些,如同是独立的一座宫殿,只不过来往的宫人都换成了身穿异装的外族人。 他们都是高鼻深目的长相,脸上纹着颜色不同的图腾,宽大的衣袍露出的粗壮手臂上也是同样的形状—— 缠绕的蛇。 这是他们的信仰,但在本朝人看来只觉得十分慑人。 江扉只不过在他们手臂上的蛇眼上停顿了几秒,便见外族人立刻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盯了过来。 他们的眼睛是金色的异瞳,跟蛇很像。 刹那间,江扉竟有种被毒蛇钉住的畏惧感,后背发寒。 他忍下躲开视线的本能,沉默的和对方对视。 这下,反而是外族人愣住了,皱起眉,边和身边的人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边频频看向江扉,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不像一般的太监那样怯弱。 意识到这一点,江扉垂下视线,跟着前面的人离开了外族人的视线范围。 穿过弯弯绕绕的长廊,中途又遇到几个外族人,这次江扉低眉顺眼的垂着头,做好太监的本分,没让人瞧出半点异样。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宫人才停下,退到了一边,恭敬道。 “殿下吩咐您在里面等着。” 这间屋子是和宫里相似的装潢,江扉站在原地,扫视几秒后发现这可能是李令璟住的房间。 等了一刻钟左右,李令璟的脚步声接近,比往常要急促一些。 江扉没动,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才转过身,朝李令璟行礼。 “殿下。” 看见他果真出现在了面前,李令璟不易觉察的松了口气,唇角也无意识的弯了一些,心里那点空落霎时便被这点亮眼的宝蓝色给填满了。 他出了声便是训斥,温和的语气却夹杂着点宠溺的浅淡笑意。 “我叫你在这儿等我,又没罚你站着不动。” 他拉着江扉到了一旁的软榻坐下,目光凝在江扉的脸上,怎么也看不够。 明明才一两天没见,他却沾了瘾似的,原本打定主意了要冷落江扉几天,没想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把人接了过来,单是放在跟前看着也好。 江扉察觉出了他目光里的热度,仿佛又被按在了床上似的。 他的呼吸窒了窒,垂着眼问。 “殿下不用招待外族的使臣吗?” “午后再过去。” 发觉了他隐约的抵触,李令璟顿了顿,压抑住浮动的心潮,若无其事的去摸他的手。 “我们也该用午膳了。” 他吩咐守在门口的宫人传膳,便又去看江扉。 两人之间隔着朱红的案几,李令璟觉得实在碍事,但看着江扉细白的手被朱红色衬得格外莹润,又觉得这美景实在招人。 指腹摩挲着微微凸起的腕骨,又忍不住去揉江扉的掌心,相贴的皮肤要融成一块似的。 李令璟越看他越喜欢,总觉得他的每一寸都长在了自己的心上。 被这样灼灼的目光盯着,又被拉着手摸来摸去,江扉忍不住微微蹙起眉,暗自忍耐着,好在宫人很快就送上来了午膳。 屋子里进的宫人多了,李令璟终于放开了他的手,目光温和的说。 “用膳吧,一会儿小憩片刻,然后跟着我去见外族使臣。” 作者有话要说:外族的图腾是蛇蛇(嘻嘻 (明天去修电脑,不知道要修几天,所以别等更新哈) 第47章 无影灯13 说是小憩,李令璟果真没有动手动脚,只揽着他休息了片刻。 昨夜他又是孤身难眠,因而此刻有江扉陪在身侧,竟心安的当真睡着了。 江扉并无困意,听见他的呼吸声趋于平缓,便睁开眼,默不作声的打量着李令璟的面容,试图辨认出他此刻的警惕心有多重。 若能近身杀了李令璟,便是永绝后患,可他深知李令璟绝非等闲之辈。 即便同床共枕,一旦他泄露出丝毫杀心,李令璟也会立刻清醒过来。 念及此,江扉只好又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也闭上了眼。 本是想佯装歇息,不知怎么的真睡着了。 耳侧一热,江扉顿时清醒了过来。 李令璟正俯身撑在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他醒了,李令璟也没起身,反而凑近了,去叼他的唇。 江扉一僵,下意识往后退,却已经是抵着床榻无法逃避,只好稍稍侧过脸,温顺的张开了嘴。 半晌,李令璟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看着他狼狈的微喘着擦嘴唇,心情甚是愉悦。 “你不是好奇外族人吗,走,带你去看看。” 江扉起身,将太监服的外袍穿在身上,窄窄的腰身被束紧了,愈发显得四肢匀称。 他发觉李令璟仍然在看着自己,便跟了上去,以太监的身份候在李令璟的身侧。 李令璟收回目光,阔步朝门外走去。 此次入京的除了外族使臣,还有刚上任的外族族长,因此来京的外族人比往年都要多。 穿过层层廊檐走入外族人的内室,每扇门外都有两名外族人守着,已经见不到任何的本朝宫人了。 他们普遍身材高大,李令璟与他们身材相当,但没有过分健壮的体魄,更显得劲实一些,而更为清瘦的江扉走在其中,便着实有些突兀了。 外族人看向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弱女子,轻蔑又不以为意。 江扉并不恼怒,相反,这正是他想要的反应。 外族人对他没有太强的戒心,那么他夜潜就会容易许多。 终于走进了内室,李令璟的脚步慢了下来,江扉稍稍抬起眼,飞快的瞥了一眼。 这间屋子应当是仿着外族的住所建造的,地上铺着兽纹的毯子,两旁分散着椅子,正前方的主座上坐着身材魁梧的外族人,想必就是新族长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起来极为年轻,甚至和李令璟的年纪相当,但遍布面孔的纹身增添了些诡谲的阴森气质,金色的眼瞳比江扉见过的其他外族人都要浓,仿佛真是蛇的化身。 记住了他的相貌,江扉便无声的收回了视线。 对方敏锐的捕捉过来,便只能看见垂着头的小太监露出的一点白皙下巴。 发觉他的视线移到了自己的身后,李令璟一顿,侧身挡住了江扉,笑道。 “族长,请吧。” 外族使臣入京时会进贡表忠,而李令璟代表皇家则要尽地主之谊。 这日下午,他们去了宫外的猎场,外族人善骑射,见到李令璟牵来的汗血宝马后十分喜欢,当即便要骑上看看。 李令璟也换了一身骑装,要同族长赛马。 他瞥了一眼正在不远处抚摸马儿的族长,看向服侍自己穿骑装的江扉,声音放轻了些。 “你若是累了,便先去帐篷里歇一会儿。” 烈日炎炎,让江扉站这样长的时间他有些不忍,便这般纵容,江扉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低头应道。 “是。” 等李令璟与族长骑着马跑远了,江扉便转身回了帐篷,周围的宫人也都听到了李令璟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敢训斥他的无礼。 回到帐篷后待了片刻,江扉听见远处的马蹄声依然奔腾,便从帐篷的另一处悄然离开。 他需要时间来探查族长在驿馆里的住处,但李令璟总令他贴身跟着,他便只能趁这样的间隙潜回驿馆,再在李令璟发觉异样之前赶回来。 族长不在驿馆时,驿馆里的外族人少了许多,许是因为他们没想到白日里会有人潜入,松懈了许多,三三两两的外族人用江扉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 江扉隐在梁上,身影如燕尾掠过。 他花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族长的住处,谨慎的只在梁上俯视着屋内的布局,这里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但寂静的氛围仍然让人很不舒服。 仿佛落进了一个空荡荡的陷阱里,寻不到任何异常,却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紧盯着自己。 江扉蹙起眉,屏息凝神的往前爬,打算将夜里的路线再摸清楚一些。 刚爬到族长床榻的上方,脚踝处忽然一紧,像是被人猛地攥住。 他猛地回过头,竟看到一条粗壮的黑蛇缠住了自己的脚踝,正缓缓的从小腿处爬上来。 一瞬间,江扉的心跳都停止了。 他知道外族的图腾是蛇,可没想到驿馆里真的会有蛇。 黑蛇的上身悬在空中,竖起来的金瞳死死盯着江扉,嘶嘶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粗长的蛇尾巴渐渐收紧,冷硬的鳞片划破了江扉的下袍,一截尾巴钻了进去。 冰凉湿腻的触感从小腿处传来,江扉喉头发紧,忍着想立刻踢开它的冲动,同样一眼不眨的紧紧盯着蛇瞳。 黑蛇缓缓凑近了些,似乎有些好奇,蛇尾巴缠着江扉温热的皮肤,如同情人们缠绵依偎的探入。 江扉同它一动不动的僵持了片刻后,黑蛇似乎被他的凝视蛊惑了,嘶嘶声消退,微微歪了歪头。 只一霎的松懈,江扉猝然伸出手,眼疾手快的用手掌压下它的头部,另一只手轻捏住它的颈子,再往下面一扔,原本缠在小腿上的蛇尾巴也抽了出来。 见蛇被丢了下去,江扉半分迟疑都没有,转身便逃了出去。 不停歇的回到了猎场的帐篷里,江扉竟出了一层汗。 那股附在皮肤上的湿冷感仿佛透过皮肤渗进了骨血,令他心有余悸,浑身都不舒服。 独自在帐篷里缓了片刻,李令璟回来了。 他看见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的江扉,也没责罚他见了自己不行礼的逾越之举,伸手碰了碰他发凉的面颊,皱眉问。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帐帘忽而被人掀起,闯入的族长看到李令璟站在江扉面前,抚摸着他面颊的亲昵姿态,怔了怔。 李令璟没露出任何惊慌,自然的收回手,江扉也立刻起身,低眉顺眼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见状,族长微微一笑,若无其事道。 “殿下,我的人都准备好了,可以回去了。” “好。” 李令璟微颔首,抬脚往外走,没有再对江扉表现出过分的关注。 而与他同行的族长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身穿太监服的江扉,目光下移,落在了他破损的下袍角上,微微眯起了眼。 回到驿馆用过晚膳后,李令璟便带着江扉回到了房间里。 他将江扉直接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摸着他的面颊,皱眉问。 “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这样不好?” 屋子里还有其他宫人候着,见到他们这样亲密也纷纷噤声。 江扉的心还在狂跳不止,后背冒着冷汗,没什么力气推开他,只低声说。 “我看见了一条蛇。” 恹恹的声音听着怯弱又无助,李令璟一顿,被他这副惊惧的模样激出无限的爱怜,又忍不住笑起来,原本惯常的冷嘲热讽也极其温柔。 “只是蛇而已,你怕什么。他们这族信仰蛇,会贴身养着蛇当保护神,这驿馆里多的是。” 看见江扉的唇色都有些发白,看来是吓的不轻,李令璟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指腹摩挲着他白腻的皮肤,忍不住凑近了亲了亲,叮嘱道。 “你若是怕,便跟紧我,知道了吗?” 江扉面色发白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方才李令璟同族长用膳时,身为太监的江扉只能在一旁伺候,于是李令璟又命宫人们将热腾腾的晚膳送了上来,布在桌上。 江扉的胃口不太好,只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 李令璟扫了一眼几乎没怎么动的一桌晚膳,不快的沉下脸,瞪着他。 “再吃些。” “我吃不下了。” 李令璟并不喜欢江扉违背自己的命令,他捉住江扉的手腕,劲瘦的一截实在太细,腕骨凸起。 摩挲了片刻,他放低了些声音,故意暧昧的警告道。 “不多吃一些,你晚上怎么受得住。” 江扉一僵,抬眼看了他一下。 乌黑的眼眸闪了闪,便被纤密的眼睫遮住了,他垂下眼,一声不吭的又拿起了筷子。 李令璟这才满意的松开手。 夜里,热汗浸入眼里,刺痛又模糊。 江扉在这朦胧中好似窥见梁上的阴影缓慢隆起,又无声的划过,坚硬的黑色鳞片泛着一层冷冷的光泽。 他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脸上的红被瞬间抽走,从齿缝里挤出战栗的字眼。 “蛇......有蛇。” 李令璟撑起身,沿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几秒后又回过头,安抚的吻了吻他绷紧的侧脸。 “没有蛇。” 江扉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 清晰的视线里,梁上果然什么都没有。 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着,他咬着牙忍住心头的惊悸,不说话了。 李令璟看他这般害怕,既好笑又怜爱,将他抱在怀里,如同哄弄孩童般轻抚着他颤抖的背脊。 “真有蛇的话,我一剑便杀了它,莫怕。” 江扉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了下来,没再提起蛇,可他心里笃定了方才梁上确实是有蛇的,而且正是他潜入族长房间时,遇见的那条黑蛇。 江扉在驿馆住了四日,安安分分的当好李令璟身旁的贴身太监。 只是那位外族族长好似已经猜到了他同李令璟的真实关系,有时江扉会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恶意与敌视,只是纯粹的暗暗打量。 于是江扉愈发警觉,不敢露出丝毫马脚。 李令璟夜里总缠着他,让他没办法执行李令琴的命令,于是听说外族使臣几日后便要离京后,临睡前,他偷偷在驿馆的一处放了火。 刚回来的李令璟又急匆匆的离开了,他猜到自己还要忙许久,便特意叮嘱江扉不用等自己。 等他的脚步声完全走远,江扉立刻下了床,找出一身最轻便的衣裳,从窗子无声的离开。 他烧的地方是驿馆里一处不算特别重要的地方,但在外族使臣入住的期间,在李令璟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会发生走水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已经比本身的事情更加严重了。 李令璟肯定会待在那里处理,一时回不来,而这短暂的时间就是江扉刺杀外族族长的唯一机会。 轻车熟路的按照上次的路线潜进族长的房间,寂静的夜里,沉缓的呼吸声还没有被走水的事情吵醒。 江扉听李令璟说过,外族人睡的普遍都比较早,这个点睡熟也并不奇怪。 他屏息凝神伏在房梁上,既在观察着那名族长,也在提防着上次的那条黑蛇,畏惧感还没有消除,可他必须再次冒险。 打定主意后,他不再浪费时间,确定对方已经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便无声的落到了地上。 轻薄锋利的匕首从袖间落入掌心,他攥紧坚硬的刀柄,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看见闭着双眼的族长后便迅疾的朝着他的心口刺了下去。 这几日他早就摸清楚了,这名族长没有内力,不会武功,就算他的警觉性很高,江扉也有信心能重伤他。 只是他没想到阻止自己的刺杀计划的,是从枕侧忽然窜出来的几条小蛇。 作者有话要说:小扉扉怕怕蛇蛇,呜呜呜 (修电脑之前写了个存稿耶) 第48章 无影灯14 这几条小蛇远没有之前的那条黑蛇粗壮,但又细又长,色彩斑斓的蛇身在暗夜里格外诡异,飞快的朝着江扉扑了过来。 江扉下意识扬手用匕首斩向蛇身,刀子见了血,却也有小蛇缠上了他的手腕。 看起还没有长大的小蛇如同冰凉的软绳绞缠住腕骨,而后慢慢收紧,江扉的手一麻,只觉得整只手都要被绞掉了似的,冷汗津津的急忙用另一只手去抓蛇。 仓促之下他也失了谨慎,没留神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曲着一条腿,饶有兴味的欣赏着他狼狈的样子。 江扉是蒙着面的,可对方盯了他几秒,便认出来了。 “是你,你是二皇子身边的那个太监。” 想了想,他又好奇的补充道。 “我听说你也是他的娈/宠。” 对方说起本朝语言已经算是非常熟练的了,但腔调依然有些奇怪,生硬的语气掩饰不住浓浓的兴趣,继而,他恍然大悟道。 “你想杀我,是二皇子派你来的,还是说,你是别的皇子安插在二皇子身边的刺客?” 他竟在自言自语间就已经将江扉的身份猜透了,不过显然他也知道,江扉不太可能是李令璟派来暗杀他的,毕竟李令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让外族族长死在自己招待的驿馆里,无疑是自寻死路。 族长并不清楚**的皇位继承制度,可他也听说过皇帝的儿子们为了那万人之上的皇位,都会残杀手足明争暗斗。 来之前他便听说了李令璟如今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那么别的儿子心生嫉恨也是正常。 江扉被一条蛇分散了心神,顾不得听他说话,而且这屋子里不知道还养着多少条蛇,竟从四周的地面上也爬过来更多,缠住了他的四肢。 被逐渐收拢的窒息感生出了本能的危机,江扉奋力拍开不断试图爬到身上的几条蛇,便想往外跑,只是他已经陷在了蛇群里,犹如被活着的绳子牢牢捆缚住,片刻后便脱力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族长才从床上下来。 他们外族人夜里睡觉都是不穿上衣的,深色的皮肤有着健壮的肌肉轮廓,极具男性气魄。 走过来的族长犹如一座大山,阴影覆住江扉。 他赤脚站在江扉面前,看了他一会儿后蹲了下来,扯下他蒙住脸的面巾。 果然和他猜想的没错。 粗糙的指腹顺势摸了一把江扉的面颊,滑滑腻腻的,像他吃过的水豆腐。 族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目光像是在掂量他的价值。 “我不杀你,我要把你带回去,送给我弟弟。” 想到远在塞外的弟弟,族长笑了一下,显露出几分兄长的慈爱。 “我弟弟刚成年,跟我讨要礼物,我便答应了要给他带**美人回去的。” “刚巧,我弟弟不喜欢女人,他说想要一个漂亮的男子,可我来到这里见了那样多的男子,都没有找到满意的。” 族长年轻的声音有些不满,还有些无法践行承诺的愧疚。 他养的这些蛇都很听他的话,也非常擅长对付闯进来的刺客,一条红色的小蛇缠住了江扉的嘴,蛇身将他的面颊勒的微微凹陷。 江扉不知听懂了他的话没有,被这些蛇逼得眼里沁出些水意,难以抑制的惊惧神色看起来完全慌了神,目光哀求的看着族长。 族长聚精会神的看着他,目光柔和了一些,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脸。 “你长的好白,好漂亮,二皇子既然肯收你为娈/宠,想必你一定很招人喜欢,我弟弟也肯定会喜欢你的。” 终于在离京前找到了满意的礼物,族长看起来很高兴。 他的脸上纹满了蛇的图腾,这几日江扉在驿馆时都没有资格看他的脸,现在离得这样近,才看清楚他本身的相貌也极为俊美,有着与本朝男子截然不同的狂狷气质,轮廓非常深,金色的眼瞳格外摄人。 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脸,族长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脸,坦然的补充道。 “我和弟弟同父异母,长得很像,他不比你的二皇子差,而且我们不像你们的皇子一样会有那么多妃子,我们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你跟我走,会过的更好。” 他像是在极力说服江扉,可压根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便决定了要将他带回家的事情。 江扉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听着。 忽而,他的身子剧烈颤抖着,竭力挣扎了起来,族长的目光移到他的腿上,将一条试图钻进衣服里的小蛇拎出来扔到了一边。 他用本族语言低声呵斥了一句什么,于是攀在江扉腿间,蠢蠢欲动的蛇们便都不敢再动了。 发觉江扉的脸色更白了一些,族长温和的笑了一下,解释说。 “你的身体里有蛊虫,我们那儿养的蛇最喜欢吃这种蛊虫了,所以对它们来说,你非常香。”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江扉感觉身上的蛇仿佛听懂了族长的话,应景的嘶嘶吐着蛇信子,一边垂涎的在他身上缓缓游移。 层层的门外忽然响起了嘈杂的细微声响,江扉一颤,好像听到了李令璟的声音。 族长也噤声几秒,侧耳细听后,皱起眉头。 他没忽略掉江扉眼里骤然的光亮,脸色微沉,然后利落的将他抱起来,塞到了屋子里的衣柜中。 关上黑沉的衣柜门前,族长警告的盯着江扉,叮嘱缠在他身上的蛇群。 “看好他。” 将柜门关上后,屋子里归为寂静,族长清理了地上沾着血的匕首与断成两截的蛇身,回到了床上。 听到守在门外的手下匆匆来报,他才允许门外的人进来,装作一副被吵醒的样子,坐起身。 疾步走进房间里的李令璟身后带着一列重兵,闯进房间后先迅速的扫视了一圈房间,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眉头皱的愈紧,尽量平和的歉疚道。 “阿哲吉,我也不想这么晚打扰你,只是驿馆里丢了人,只差你这里没有找过。” 白日里的他还十分有礼貌,这时已经焦躁的失了仪态,脸色格外难看。 阿哲吉也清楚他应当是发现自己的娈/宠不见了,可他没想到李令璟居然会如此重视那个人,竟然会深更半夜闯到他的房间里搜查。 若是阿哲吉将这事告诉了他们的皇帝,他敢肯定,李令璟绝对会为此付出代价。 只是他也没有露出任何恼怒,回答道。 “殿下,是什么人丢了?我没见到,不过可以帮你一起找。” 话音落下,李令璟却沉默了。 他不能回答说是江扉丢了,所有人都只知道丢了一个重要的人,但不知道丢的是江扉。 若有人将他为了寻娈/宠而夜闯外族住处的事情泄露了出来,那这个笑柄将会彻底毁了他。 他并不后悔这样大张旗鼓的搜寻,也不怕皇帝的责罚,毕竟那个老东西已经快死了,这天下总归会是他的。 看了一眼神色疑惑的阿哲吉,对方好似果真不知情,可李令璟亲自将这驿馆搜遍了,只差这一处。 驿馆的出入戒备森严,江扉不可能会突然跑出去。 他一定在这里。 李令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屏息凝听去听着屋子里的声响。 除了他和身后的侍卫的呼吸,除了阿哲别有力的心跳声,还有....... 他的目光猛地盯向靠着墙的深色衣柜。 阿哲别也看到了他的目光,一顿,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看来这次,是带不走礼物了。 李令璟的脸色冷了下来,让身后的人都出去,阿哲别也摆摆手,示意一脸警惕的手下退出房间。 门刚关上,李令璟就大步走向衣柜,霍然打开衣柜门,便看到了里面被蛇缠绕的动弹不得的江扉,那些蛇像是要吞噬掉他,将他重重包围。 似乎是被困得有些久了,江扉脸色苍白的闭着眼,仿佛昏过去了。 眼睑被光亮刺了刺,他的眉尖一凝,慢慢睁开眼,看见了脸色骇然的李令璟。 李令璟的手上没有兵器,便徒手去抓他身上的蛇。 掌心被灌注了内力,捏住蛇身用力甩开时,蛇身便已然被他捏断了,掌心里都沾着血肉模糊的蛇肉。 不远处的阿哲吉见到他残暴的动作,扬了扬眉,嘴唇微动。 刹那间,江扉身上的蛇便都听了命令,飞快的爬下来逃到了暗处。 而没了束缚的江扉身子一软,便往前栽倒,被李令璟用力抱在了怀里。 他解下外袍披在江扉身上,将他抱了起来,又面无表情的看向阿哲吉,森寒的目光与这几日的和煦姿态截然不同,连真实的一面都不掩饰了,满身杀气逼人。 阿哲吉倒是神色未变,对于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一点也不心虚。 更何况,相比起他来说,李令璟应该更想将今晚的事情隐瞒过去。 他这般深不可测,不可能看不出江扉的刺客身份,可还把这样危险的人养在最近的地方宠爱着,实在是令阿哲吉惊叹。 他指着李令璟怀里的江扉,针对李令璟今晚的失态发表了委婉的看法。 “殿下,我听说你们当皇帝的不能太喜欢一个人,否则这样的人就是......” 想了想,他搜刮出最精准的一个词。 “祸水。” 他想要说服李令璟将江扉让出来,但还没想好最合适的说辞,李令璟就已经带着江扉离开了。 门外的手下还在气愤**对他们的不敬,阿哲吉望着他们远去的背景,叹了口气。 “我答应了弟弟,要给他带礼物的。” 作者有话要说:哇,这个世界怎么越来越刺激了....没错,族长弟弟也是大帅哥【只恨这文生在jj (怎么留言这么少哇呜呜呜没有动力继续日更啦! 第49章 无影灯15 掌心捏断蛇肉的鲜血还很新鲜,新鲜的令人作呕,沾着了华贵的外袍上。 李令璟让人烧掉了那件脏衣服,又检查了江扉的身子,发觉脚踝有蛇咬下的痕迹,便又立刻召来了驿馆里的太医。 所幸咬的并不深,也没有毒素进入身体,应当是小蛇缠住江扉时忍不住,偷偷咬下的。 确认江扉没有受伤后,李令璟把人都赶了出去,开始对他发火。 桌上的琉璃盏都被摔到了地上,他在满地碎片里走来走去,脸色铁青的瞪着江扉,冷笑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李令琴的人?你还敢去刺杀阿哲吉,是他给你的命令?” 见江扉只一声不吭的跪在床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李令璟大步走近,抓着他的衣襟,恨声质问。 “损了一名手下,换来对皇位的几分胜算,倒的确是值得,可你就这般心甘情愿的为李令琴去送死?他是个废物而已,凭什么值得你这样忠心耿耿!” 最后一句话已经溢出了滔天的酸意。 江扉垂着头,没有提到李令琴种在他体内的蛊,只说。 “五皇子是我唯一的主子。” 在这时说出这样以表忠心的话只会激怒李令璟,他目眦欲裂的瞪着江扉,收紧力道。 江扉被系紧的领口勒的喘不过气,又想起来了蛇缠住脖子的那种阴冷感。 他的脸色发白,止不住的微微战栗了起来。 李令璟一时没察觉,只觉得满心情意都被糟蹋了,既失望又妒忌。 “我对你还不够好?我这样宠你怜你,旁人都笑我被美色蛊惑住了,说你是祸水,可我知道你只是想要我的命,要我手上的皇位。” “我没杀你便已经足够仁慈了,你还如此执迷不悟,非去效忠那个病秧子?” 被蛇群缠过的身体好似还残留着那种难以言喻的湿黏,江扉很不喜欢,李令璟也极其厌恶,因此带他回来后径直去了浴池。 现在江扉换了身干净的亵衣跪在床上,被内力烘干的头发垂落下来,如瀑的黑发间是雪白俊秀的一张脸。 他沉默着,平淡的神情如同是一块怎么都捂不热的冰,叫李令璟又爱又恨,每看一眼就觉得心寒。 极力压下心中涌动的暴戾念头,他深吸一口气,手掌轻柔的抚摸着江扉的面颊,温热的触感又融化了几分阴沉的脸色。 他凝视着江扉,声音温和的劝诱道。 “良禽择木而栖,与其跟着李令琴,倒不如跟着我。我日后便是天子,绝不会亏待你的。” 其实,李令璟的确想过若是自己登基了,该将江扉置于何处。 之前他已经挑好了太子妃的人选,皇帝也亲口答应为他们赐婚的当天就会下旨,将东宫之位给了他。 等李令璟登基称帝,为了拉拢群臣巩固新帝根基,他势必要将大臣的女儿们充纳后宫,日后为了繁衍子嗣,他也不得不临幸妃子。 只是,他不想让江扉卷入那些女人们的后宫争斗中,也不想江扉质疑自己对他的宠爱。 斟酌良久,他打定主意要在宫外为江扉单独建一座府邸,再开条暗道,这样,他想见江扉的时候便能很快见到他了,而江扉若是想要什么,他也都会赐给他。 显然,后半句承诺并不代表着主仆的身份。 江扉抬起眼,仿佛看透了他心里对自己的安置计划,乌黑的眼眸沉静而冰凉。 他出声提醒。 “殿下快要迎娶太子妃了。” 李令璟一顿,神色一松,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 “是,但我答应你,即便娶了别的女人,我最宠的也是你。” 他生在皇家,是注定要成为天下之主的皇子,实在没办法把儿女私情放在第一位,但他会尽力给江扉一个应有的,足够安心的保证。 江扉却摇了摇头,神色未变,淡淡的说。 “在五皇子那里,我是暗卫,在您这里,我是娈宠。” “这便是为何,我不会效忠您的缘故。” 闻言,李令璟脸色一变,浮出几分薄怒,脱口而出道。 “可我是爱怜你才会——” “这份爱怜,您留着给别人吧。” 先前忍辱负重留在李令璟身边是为了不暴露身份,为了潜入驿馆执行李令琴的命令,可如今计划已经失败了。 李令璟想拉拢他归顺,不是看中了他的身手,是想继续留他在床上伺候。 他待江扉的确很好,盛宠令人艳羡,可深宫里的人都并非纯良之人,看似最没有存在感的李令琴都藏着众多暗卫,一直被皇子们当作敌视对象的李令璟能走到现在,也同样不容小觑。 待在这样的人身边太不安全,更何况日后他成了皇帝,会有后宫六院,君恩难测,江扉不相信他那是不会厌腻自己。 所以即便李令璟对他再好,他都不敢答应,也不可能会答应。 李令璟许是被他决绝的态度伤到了,面沉如水的半晌都没有说话,那咬牙切齿的目光恨不得要扒了他的一层皮,将他凉薄的心都吃到肚子里似的。 他钳着江扉的手臂,将他粗暴的拖到床下。 目光瞥到满地的锋利瓷片,他一顿,寒着脸叫宫人进来打扫。 守在外头的宫人早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响,知道他发了怒,于是战战兢兢的赶紧将地上的碎片都扫干净,慌忙又退了下去。 李令璟才将江扉用力推到地上,目光阴鸷的一字一顿道。 “不答应,你便跪到答应为止。” 见江扉还是一言不发,只爬起来跪在冷硬的地面上,李令璟脸上的怒色又重了几分,弯了身,扯着他的头发,语气阴寒。 “我会派人牢牢守着这里,插翅也难飞。” “你若是敢跑,我便废了你的手脚,让你当一辈子残废的娈/宠。” “听见了吗?” 仿若字字都透着骇人的血,江扉听得心头狂跳,在李令璟的盛怒面前生出本能的畏惧。 他抿了抿唇,垂着眼道。 “听见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足以让李令璟清楚的看到他颤抖的眼睫,刹那间,他又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软,目光里的暗色也散了一些。 他甚至想再给江扉一次机会,只要江扉跟他服软,哪怕是投来一个怯弱的眼神,他都可以既往不咎,比之前更宠他一分。 可江扉什么都没说,白皙的面容如同冷冷淡淡的月光,一下子就凉透了李令璟的心。 他的神情也越来越淡,松开江扉,不再看他,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外族住在驿馆的最后几天里,阿哲吉都没看见江扉。 那晚的意外似乎被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遮住了,第二天李令璟见了他,也还同之前那样彬彬有礼,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阿哲吉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绝不可与之为敌,可要他真的放弃好不容易看上的礼物,又实在舍不得。 最后一日,他们入朝觐见皇帝后,便准备离京了。 怀里的黑蛇爬到了肩上,嘶嘶的吐着猩红的蛇信子,阿哲吉望着越来越远的繁华京城,笑着摸了摸黑蛇的头。 “现在取礼物还太早了些,再等等。” 送走阿哲吉,又被皇帝召进书房议事,李令璟回到凌霄宫已是午后了。 琉璃正急急的催促端着食盒的宫人进寝殿,见到李令璟回来了,便连忙行礼。 “公子喝了药后吃不下东西,奴才便让小厨房做了些蜜饯果子。” 李令璟扫了一下装着精致果子的小瓷盘,冷冷道。 “吃不下便灌进去,这般娇气,真当自己是主子不成。” 讥讽的话说的不留情面,琉璃却不敢当真,只讪笑着小心道。 “方才太医来过了,说公子脚上被蛇咬的伤痕已经完全好了,只是把脉后说公子郁结于心,清瘦许多,这几日不宜....不宜房事过度。” 说到最后四个字,琉璃也不禁有些害臊,声音弱了许多。 外族使臣入住驿馆时,琉璃没有跟着去伺候李令璟,而是留在了凌霄宫操持大小事务。 往年也都是如此,因为李令璟唯恐会有人趁他不在凌霄宫时溜进来动什么手脚,所以才会派最信任的琉璃守着。 但前几日,外族人还有几日才离京时,李令璟忽而召她去了驿馆。 原本琉璃还在纳闷,到了那里才知道江扉不知怎么的竟惹李令璟生气了,李令璟将他关在了屋子里,信不过看守的宫人们,才将琉璃召来亲自盯着江扉。 宫人门都心惊胆战,不敢触怒李令璟,琉璃也很少见李令璟在外人外面露出这样明显的怒色,可见江扉的确犯了大错。 可她不知江扉到底犯了什么错。 而李令璟虽然很生气,但每晚依然都会回到江扉待的屋子里,只是夜里,琉璃都会听到江扉精疲力尽的求饶声,细弱的快要断了似的。 她听了都不忍心,但第二日李令璟走出来,脸色依然阴沉。 若是以前有人惹李令璟生气了,绝对活不过第二天,可现在李令璟再怎么发火都没处理掉江扉,甚至都没舍得伤他。 琉璃替江扉担忧的同时,也暗暗盼着他能早点哄好李令璟,省的李令璟一生气,整个凌霄宫的宫人都要遭殃。 许是这几日被李令璟折腾狠了,太医过来的时候也给江扉开了些补身子的药。 今日来换了一味,闻着便苦得很,江扉勉强喝了之后就恹恹的不愿意吃东西了。 琉璃瞧他这几日又清瘦许多,怕李令璟看了也心疼,便吩咐小厨房做了些甜口的蜜饯果子送来。 从她口中听到太医委婉的叮嘱,李令璟冷笑了一声,没说话,走入了寝殿。 寝殿里换了更为清淡的熏香除味,琉璃小心的跟着李令璟走进去,看见江扉背对着窝在床榻里,无声无息的,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可方才宫人才来过,江扉那时还醒着,这时应当还没睡着。 琉璃见他竟骄纵的不跟李令璟行礼,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李令璟阔步走了过去,那步伐带着气势汹汹的怒气,看的琉璃暗暗心惊。 到了床边,李令璟一把掀开被子,捉住了江扉的肩,迫使他看向自己。 正要训斥他,这一对视,李令璟才发觉他刚才竟果真睡着了。 此刻被自己吵醒了,江扉的脸上也没什么神情,慢慢坐起身,跪在床上跟他行礼。 “殿下。” 声音还是哑着的,神情也十分倦怠。 他确是累极了。 李令璟比以前更难缠,折腾他到凌晨才能歇息,但他身子不舒服,便总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等李令璟起身去上朝了,他才能歇息片刻。 不久,太医又会进来为他把脉,宫人为他熬药,盯着他用膳。 一墙之隔外的细微声响吵吵闹闹的,直往耳朵里钻。 看见了他白皙面容上的眼下青黑,李令璟的动作一滞,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阴晴不定的盯着江扉,朝一旁伸出手,琉璃愣了愣,随即机灵的把装着蜜饯果子的瓷盘递到了他手上。 许是看到江扉这般疲惫,李令璟也有些不忍,将他搂在怀里,声音温和许多。 “琉璃说你吃不下东西,是药太苦了?” 甜津津的蜜饯塞到了嘴里,江扉只能张嘴吃下,因为含着东西,说话也有些含糊。 “只是没什么胃口。” “不吃饭怎么能行,琉璃,传膳。” 李令璟坐在床边,搭着他瘦削的肩头,看着他咀嚼时微微鼓起来的面颊,眉眼间积蓄的阴霾渐渐散开了,竟流露出些温柔。 琉璃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和其他宫人退了出去。 很快,热腾腾的午膳送了上来,琉璃进去时,看见李令璟是多日不见的和颜悦色,江扉枕在他怀里,低头吃着蜜饯果子,缓和的氛围看起来两人倒像是和好了。 她的心情也欢快了一些,送上膳食后便赶紧退下去了。 李令璟盯着江扉又吃了一些东西,才满意的让人撤走。 “我晚上要出宫办事,可能赶不回来了,你好好歇息。” 他抚摸着江扉的脸,看他低眉顺眼的听着,语气不禁又软了一些,染上几分哄弄的笑意。 “太医说你总郁郁寡欢的不好,等我办完这次父皇派给我的事了,不日后成了太子,我便带你出宫一趟,好好陪陪你,恩?” 没等江扉回答,他的声音轻了一些,好似不动声色的警告。 “别想那么多了,你就好好的待在我的凌霄宫里。” 江扉不看他,低声回答。 “是。” 晚上李令璟果真没有回来。 江扉睡了一下午,精神好了一些,夜里也睡不着了。 他在寂静的寝殿里沉默着,听着凌霄宫里的各人忙忙碌碌的窸窣声,琉璃轻声叮嘱着宫人更换宫灯的灯芯。 再往远处听,是巡逻的侍卫们经过青石砖的整齐脚步声。 一阵风吹过。 他睁开眼,坐起来,说口渴。 外面值守的宫人进来,为他倒了杯热水。 江扉接过来一饮而尽,将茶杯递给宫人时,对方衣袖里滑出的利刃被他稳稳的收进掌心,藏到了亵衣里。 宫人扶着他躺下,贴近一些时,对方不带任何感情的低声开口。 “三日后皇上会下旨立二皇子为太子,在那之前,主子要你杀了二皇子。” 江扉躺在玉枕上,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对方为他掖好被角,垂头行礼离开时,又说。 “今日的蜜饯果子里藏着傀儡蛊的蛊虫,若你下不了手,主子会帮你。” 闻言,江扉一僵,猛地看向他,对方却已经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先前的那把匕首在刺杀阿哲吉时就已经掉落了,李令琴又给他送来了新的武器。 只是,李令琴竟然已经不信他了。 他只相信自己种下的蛊。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知道现在评论这么麻烦(实名制+验证算数什么的?),呜呜呜那我不求评论了,大家随缘叭...QAQ【我会珍惜每一条评论的】 第50章 无影灯16 李令琴下令要江扉杀了李令璟,但李令璟这三日都没有回过凌霄宫,江扉迟迟找不到机会下手。 第四日清晨,李令璟才匆匆回到宫里,等候已久的琉璃连忙和宫人们为他换上华美的朝服。 他露出些疲惫之色,但心情很不错,毕竟今日,皇帝就要将东宫之位给他了。 江扉坐在床边,微微蹙着眉看着他,袖口里的薄薄匕首贴着皮肤,泛着凉意。 发觉了他的凝视,李令璟瞥过来,狭长的眼尾如同睥睨天下,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轻慢,但他弯唇时,眼里的柔情便又泛滥开来。 他看着江扉。 “过来。” 江扉小心的收起匕首,走了过去。 繁复的朝服绣着尊贵精致的爪龙,攀在李令璟的身上,好似他便是真龙下凡,浑身发着光,令人都不敢抬头仰视,只能噤声臣服。 原本正在为他穿衣裳的宫人见到江扉过来,识趣的连忙让到了一旁,低声说着该怎样穿衣。 李令璟扬了扬眉,看着江扉生疏的捻住自己的衣带,低着头系。 他还是一副未梳洗的惫懒样子,黑发垂落,肤白貌美,亵衣外裹了件李令璟的宽大外袍,让李令璟有种十分愉悦的掌控感。 他喜欢江扉穿着自己的衣裳,沾染着自己的味道,他喜欢江扉的浑身上下都是自己显而易见的痕迹。 抬起手抚摸着江扉的脸,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晚上你同我一起参加宴会。” 江扉抬起眼,看着他。 “是。” 白日里的凌霄宫很安静,宫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以前江扉都是自己在屋子里静坐,只是今日的凌霄宫陷入了一种欢悦的氛围,琉璃欢天喜地的陪在他身边说着话。 “听闻皇上已经封殿下为太子了,往后这凌霄宫便是东宫了。” 江扉在凌霄宫院落里的小亭里看书,细白的指节轻轻压着卷起来的深蓝色的书页。 琉璃打量着他沉静的神色,忍不住又补充道。 “殿下钟情公子,便是往后成了太子,也定是会宠着您的。” 刻意讨好的话语也没能激出江扉神情的波动,他将手里的书放下,好像不太想继续聊这个话题,立起身道。 “回屋吧。” 琉璃讪讪的止住话语,暗暗的想着是不是因为李令璟要迎娶太子妃了,江扉才会这样不开心。 毕竟他是男子,再得宠也不会母凭子贵,充其量也只是个不入流的男宠罢了。 这样一想,她又生出几分同情。 晚上李令璟没有回来,只传话过来,让宫人带江扉去举办宴会的主殿。 许是因为已经成为了太子,李令璟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送过来了一身靛青色的新衣裳让江扉穿。 那衣裳的料子和李令璟常穿的衣袍是一样的,柔滑精致,绣着的纹饰极为漂亮,江扉嫌这件太过招摇,不太愿意穿,可琉璃奉了李令璟的命,只能给他穿这件。 江扉没办法,只好换上。 他不知道李令璟是何时让宫中的绣纺做的衣裳,而且也从来没有人过来为他量过尺寸,但这身衣裳穿在他身上极为合身,清雅俊逸,如同林中深处的仙人。 琉璃和宫人们都看直了眼,红着脸偷笑着。 江扉有些不自在的侧过身,扯了扯衣襟,低头催促道。 “好了,走吧。” 他随着宫人往主殿走的时候,路上的宫人驻足看来,在远处窃窃私语着。 江扉耳尖,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那边是哪位大人?生的可真好看。” “哪是什么大人啊,他是二皇...是太子殿下的娈/宠。” “真的?我早就听闻太子殿下有个藏起来的娈/宠,竟是这般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好看又如何,那也不过是个卑贱的娈/宠,太子殿下马上就要迎娶太子妃了,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侍妾,我看那娈/宠很快便会失宠的。” ...... 到了主殿,皇上还没有出现,群臣与后宫的妃子皇子们都已经落座。 看到他进来,满座哗然。 原本一脸喜色的淑妃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旁边的李令璟,而后者在骤变的氛围里坦然自若的起身,亲自起身走过去,将江扉带了过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令璟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将养在宫里的娈/宠带过来,脸色各异的噤了声,淑妃的脸色最是难看,却无法干涉。 李令璟视若无睹,让江扉坐在了自己身旁的位置上,眉眼间都是畅然的笑意,语气柔和。 “手这样凉,是不是有些冷?” 他没见过江扉穿这种颜色的衣裳,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看,眼里的热度都要溢出来了。 众目睽睽下,不好做出不合礼仪的事情,他便克制着,只低笑道。 “这颜色是我亲自挑的,我就知道,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江扉并不习惯成为全场焦点,便垂着头,将手抽了回来,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谢殿下。” 李令璟看见了他的抗拒姿态,一顿,便也收回了手,淡淡的瞥了众人一眼。 这一眼的温度降到了冰点,犹如崩塌的寒雪自高出倾覆,压的众人心口战栗,在窒息的沉默里慌忙移开视线,不敢触怒他们的太子殿下。 没人再敢看过来了,李令璟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面色缓和许多。 在桌下,他又去捉江扉的手。 这次的力道不容挣脱,投过来的亲昵目光也含了点不快。 “挣什么,我是太子了,你便是太子的人,谁都不用怕。” 猖狂的言语竟好似将皇帝也不放进眼里,旁边听到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佯装听不见。 强劲悍然的手掌缠着江扉的指节,勒的他指骨都微微疼痛,他低声应了一句,察觉到一道视线盯了过来,强烈的情绪令人无法忽视。 轻轻抬起眼,他看见李令琴坐在下方的位置,脸色不太好的看了过来。 李令琴坐着轮椅,脸色苍白,像是在看着别人抢夺的自己所有物,目光近乎怨毒,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用力到发白,青筋如同凸起的蛊虫在蜿蜒爬行。 江扉的眉心一跳,错觉般的感受到了蛊虫在体内的骚动,仿佛体内的骨血里种着无数的线,而线的另一端就在李令琴的身上。 他是李令琴的傀儡。 江扉极轻的呼出一口气,不再看李令琴,怕引起李令璟的怀疑。 不久,身穿龙袍的皇帝出现了,所有人起身行礼。 皇帝已显老态,脚步虚浮,许是他也明白自己日渐衰弱的身体,看到李令璟堂而皇之的带江扉出现了,虽然面露不悦,但也没有说什么。 江扉全程坐在李令璟身边一声不吭。 他不想让李令琴疑心自己叛主,打算找个机会向李令琴禀报自己前几天没办法对李令璟下手是因为李令璟没有回宫,不是自己手下留情才没有执行命令的。 可李令琴看向他的目光仿佛他已经和李令璟站在了一处,疑心重重,又饱含着痛怒。 李令璟不让江扉离开自己的视线,连他说想要早些回宫也不允,带着朦胧酒意的笑声含糊的贴在江扉耳边。 “你急什么,等结束了,我们一同回宫。” 宴会上的众人已经酒酣耳热,气氛重新活络了起来,李令璟今日高兴,喝了不少酒,现下显露出了几分的醉意,神情都柔和不少。 他有些情难自制,将江扉拉近了些,同他说话时便靠近着,薄唇几乎都贴到了江扉的面颊上。 刹那间,又有不少明暗的视线聚了过来,连龙座上的皇帝都皱眉看了过来。 于是江扉垂着头,不动声色的推了李令璟一下,就被立刻扣住了手腕。 似乎以为他是在欲拒还迎,李令璟笑了一声,原本揉着他手背的指节又嵌进了指缝里,相扣着摩挲的动作暧昧又温柔。 浓烈的酒气将江扉笼罩进了自己的气息里,在这个宴会上格外醒目。 人人都看得出来,江扉身上写着李令璟的名字。 盯过来的视线随着李令璟的凑近而愈加刺眼,江扉立刻偏过头,避开了李令璟的嘴唇,于是那满含喜爱的吻便落在了他乌黑的鬓角。 江扉抬起手,抵着李令璟宽厚的胸膛,低声提醒道。 “殿下,您醉了。” 李令璟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看他瓷白的面庞,看他沉静的神情。 这样一幅年轻俊秀的皮囊下似乎藏着无尽的秘密,吸引着人要往深处不断挖掘。 他微微一笑,道。 “我醉了,那你可要好好照看我。” 话音落下,他便将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江扉身上,真是醉倒似的。 江扉被他捉着手腕移不开,只能竭力坐直了身子支撑着他,不让他在众人面前失态。 临近尾声,李令璟果真喝醉了,面上泛着酡红,眼神也不太清醒,却还记得紧紧抓着江扉的手。 起身时,他踉跄了一下,挥开了急急走上前想要搀扶的宫人,只盯着江扉。 “回宫吧。” 江扉被他盯的说不出话,沉默着移开视线,刚好看到不远处的李令琴。 李令琴目光阴鸷,面色苍白,好似是民间话本里头的厉鬼,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冷笑,似乎是等着江扉在李令璟虚与委蛇的同时表白忠心,才能让他相信。 可李令璟的手环住了江扉的腰,他们依偎的姿态过于暧昧,江扉一时挣不开,只好暂时搁置向李令琴解释的念头。 他收回视线,扶着李令璟要往外走。 刹那间,体内的蛊虫蠢蠢欲动,原本要扶住李令璟肩头的手不知为何垂了下来,袖口的匕首无声无息的滑到了掌心。 江扉浑身一震,心头巨骇。 怎么能在这时刺杀李令璟? 这样多的人都在亲眼看着,他若是在这时刺杀刚成为太子的李令璟,必死无疑。 可是双手不听他的使唤,犹如被无形的操控着,显然是李令琴驱动了傀儡蛊。 李令琴偏要他在这时刺杀李令璟,是真的置他于死地吗? 不再相信他,便要杀了他。 江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扬起手,匕首落入掌心,银光毕现。 周围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宫人们也从未想到他的身上会怀有凶器,等那截锋利的刀尖没入了李令璟的心口,所有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李令璟也没有来得及躲闪,醺然的酒意与胜利的欢愉已经冲淡了他的戒心。 更何况,他的身边是江扉,他对江扉不设防。 刀尖似乎有毒,只是几秒的时间,李令璟的脸色便骤然苍白,嘴唇成了青紫色。 疼痛后知后觉的钻进骨头里,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江扉,松开手,往后退了退,踉跄着快要倒下又勉强站稳了。 江扉将他崩裂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自己也同样惊异,可抽离出的匕首又利落的朝李令璟逼了过去。 这次李令璟完全清醒了,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江扉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但消退下去的警惕又迅速竖高了,他反应极快的捂着胸口躲开了。 侍卫们立刻围了过来,惊慌失措的大臣们霍然起身,妃子们吓得花容失色,皇子们则各怀心思的看着李令璟倒在地上。 江扉很快便被制服了,匕首掉落,侍卫们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连转头去看李令琴都做不到。 他只能跪在地上,沉默的看着死死盯过来的李令璟。 对方目眦欲裂,暴怒的几乎要吃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准备解锁新的场地(没错要离开皇宫啦 第51章 无影灯17 江扉被关进了天牢。 皇帝得知他仗着李令璟的宠爱,竟私自带刀刺杀了他后,怒火中烧,本要立刻处死,可李令璟在昏迷前下了死令,说他要亲自处置江扉,在那之前任何人都不准动他一根毫毛。 碍于此,皇帝只能忍下怒火,命人将江扉丢进了水牢。 四肢被捆缚在墙上,水淹至胸膛,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江扉在成为李令琴的暗卫之前经过了漫长的训练,身子骨比常人更硬朗一些,只是在水牢里待了半月有余,他也有些受不住了,仿佛连一颗心也成了冰冷的。 江他并不知道匕首抹了毒,也不知道那毒是怎样的后果,有没有解药。 侍卫们只在最开始丢他进水牢时问过他解药在哪里,但他的确不知道,之后便怎也没有人出现过了。 半个月。 这半月里李令璟都不曾出现,说明他还没有醒,至今不知是死是活。 又过了三日,天牢里终于传来脚步声。 江扉垂着头,浑身僵冷,无心分神去捕捉其它的动静,只隐约听到冰天雪地般的世界里响起了细微的裂缝声,愠怒而虚弱的厉声刮了进来。 再回过神,他便已经捞出了水牢,但依然在天牢,换了间寻常的牢房,身上却裹着凌霄宫里的锦被。 身体流失的温度在回来,掌心被人攥住了,格外温暖。 他睁开眼,看见昏暗腥臭的牢房里,李令璟守在他的床边,见他醒了,便慢慢的收回手。 多日不见,李令璟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消瘦许多,凹陷的面颊显得轮廓愈发锋利,仿佛看一眼就会被这难掩的戾气给割伤。 他目光阴沉的盯着江扉,比江扉最初见到的那个伪善二皇子还要更可怕。 可江扉无端的笃定了,他不会杀自己,甚至都不会伤害。 江扉蜷了蜷空落落的掌心,自己坐了起来,哑声道。 “殿下。” 许久未与人交谈,又被寒气入侵,连喉咙里都钻了雪片似的生疼。 被子滑落了下去,已经换过一身的亵衣干燥而整洁,只是露出来的手腕上是悬挂太久而留下的痕迹,凹陷的一圈深可见骨。 李令璟被烫到般,移开了视线。 他凝视着江扉好似幽魂的一张冷白面容,心口淌着血的钝痛又开始难忍起来。 犹如心尖肉被狠狠剜了下去,那块残缺的地方血肉模糊,只听一句江扉的声音,便又要受一次凌迟之痛。 刚被救回来的身体还有些病弱,本是不宜站立的,是胸膛里的一股怨痛与暴怒支撑着李令璟在江扉面前依然维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 他痛极的无声吸了吸气,待心口的痛楚稍缓,便伸出手,扼住了江扉的喉咙。 这动作并不快,江扉若是想躲,一定能躲开,可他只是静坐着,任由李令璟掐住了自己的命脉。 那一截细白的颈子如同是黑暗里被吞没的一片窄窄的清淡的月光,李令璟双目赤红,盯着他因为窒息而涨红的面颊,恨声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李令琴的人,可我竟还妄想...妄想能捂热你的心!” 自从成年后,李令璟很少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 他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隐藏真实的自己,学会了如何在敌人的视线里完美的伪装,可现在他还是克制不住了。 江扉就住在他的腹地里,因此江扉刺向他的匕首是重创。 他实在疼极了,再也没办法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弯曲的五指犹如利爪,只消短瞬就能拧断江扉的脖颈,或是用各种残酷的刑罚一解心头之恨。 可掌下刻意放了些力道,留给江扉喘息的间隙。 李令璟还在抱有期待,期待着江扉可以辩解或是求饶,只要他对刺杀自己的行为显露出了一丝丝的后悔或愧疚,他就会纵容自己的心软,饶了江扉。 但江扉并不说话,只是咳嗽着。 他咳的眼角发红,哭了似的,可望过来的平静目光又浇灭了李令璟心头霎时的温热。 心口发寒,李令璟缓缓松开手,怒极反笑,自言自语般的低声道。 “我知你对旧主忠心,必会杀我,可你蠢笨的非要在宴上下手。” “那样多——那样多的人都看见了,你让我,还怎么护着你。” 李令璟并不否认,直到现在,他还想着救江扉。 就算是把人赶到京外,今后永不再见,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斩首。 单是一想曾在凌霄宫里夜里等他,陪他辗转到天明的人会成为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一想世间再也没有江扉这个人,李令璟就觉得自己的半条命也没了。 他要江扉活着,平安的活着。 江扉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在为自己着想,不禁攥紧拳头,忍着心头片刻的动容。 他抿了抿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望着李令璟的目光如同在看着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刺杀皇储是死罪,请殿下赐我一死。” 李令琴下令要他杀了李令璟,他就只能杀了李令璟,宴会上被傀儡蛊操纵着也只是将这项计划提前了而已。 他不会在李令璟面前辩解,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需要解释的地方。 就算没有傀儡蛊,他也会杀了李令璟,注定会伤他的心。 听见他平淡的请求,李令璟半晌都没说话。 他缓缓往后退了退,似是要重新打量江扉这个人,要将这个伤他最深又最特殊的人的模样再记清楚一些,也仿佛是在一寸寸的割掉心里的腐肉。 退了几步,退到牢门口,他自嘲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的怅然呢喃听不出什么情绪。 “到了今日,我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他没有问江扉的名字,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 黯淡的牢灯模糊了高大冷漠的背影,江扉一声不吭的拢紧了身上厚实温暖的锦被,垂下了头。 这一次见面,江扉以为李令璟已经彻底对自己失望了,很快也会将他斩首。 但李令璟还是手下留情,没杀了他,而是将他流放到了南边的荒芜之地,从京城到那里要徒步走几个月的崎岖山路。 江扉与其他的几名囚犯戴着镣铐,被负责押解囚犯的狱卒一路看管着。 镣铐沉重,压的肩头疼痛难忍,双手也因为长时间的束缚而僵硬不堪。 他们穿着破旧的囚衣,脚上的布鞋很快就磨破了,踩在郊外的碎石上犹如受着酷刑。 江扉忍着没吭,其他的囚犯受不住了就哀声求着狱卒休息片刻,坐在马上的狱卒挥着长鞭,凶神恶煞的催促他们不要偷懒。 离开京城的管辖范围,又走了两三日,下起了雨,他们便仓皇躲到一间破庙里歇息。 几名狱卒围坐在火堆旁嘻嘻哈哈的聊着天,不时骂骂咧咧的让囚犯们清扫破庙,搬来稻草给他们取暖,江扉也被支使着去找些烧火的东西。 破庙很小很黑,不过他夜能视物,绕到神像后面找到了些木头,便用脚踢到了集中一处。 之前的水牢似乎伤到了身子骨,他的内功本就不强,现在疲惫的连镣铐都挣脱不开,无法逃走,而且天冷了,身上各处也会觉得很不舒服,阴冷的风吹得浑身寒凉。 摇摇晃晃的窗子溅进来一些雨水,江扉便走过去,想要努力合上。 窗外一片黑沉,唯有落下的雨水成了坠落的银线,偶尔远处天边闪过惊雷,将一整片夜空都映的亮如白昼。 在这雪白的光亮里,忽而略过浅浅的阴影。 江扉蹙起眉,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想走近一些,警惕的查看窗外是否有异样,但狱卒见他一直躲在佛像后面不出来,已经狐疑的过来找人了,凶狠的用鞭子赶他回去。 长鞭打在胳膊上,江扉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沉默的转身回去了。 夜深了,狱卒与囚犯们都凑活着睡在了破庙里。 江扉走了一整天也疲惫不堪,可夜里实在太冷,他牙齿战战,拼命蜷缩起来也生不出一丝的暖意,而且镣铐仍在肩上,手被绑着,实在折磨。 负责夜里看守囚犯的狱卒打着哈欠,眼睛耷拉了下来。 今夜的雨太大,看样子要下一整晚,而破庙周围又都是空旷之地,囚犯们根本就跑不出去,所以狱卒的警惕心渐渐放了下来。 柴火燃烧的声响与马儿不时的响鼻声被外面倾覆的雨声覆盖,江扉找了处地方靠坐着休息,闭着眼,听着周围人混杂的呼吸声。 他好像听到了窸窣的奇怪声响,可那声音很弱,听不清楚,他便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脚踝上缠住了冰凉滑腻的东西,他才猛地发觉,自己没听错。 那是蛇爬过地面的声音。 他猝然起身想要叫醒狱卒和囚犯,这一睁开眼,才看见周围睡着的囚犯已经被不知哪里钻出来的蛇勒住了脖颈,恐惧的喊声被收紧在冰冷的蛇身中。 江扉僵硬的扫了一眼他们瞪大的双眼,又看向狱卒,对方同样如此。 这破庙里不知何时竟爬满了蛇,无声无息的将数条生命都勒死了。 江扉霍然起身,用力踢开缠在脚上的脚,便立刻往外跑。 他踩中了好几条蛇,柔软的触感令他头皮发麻,屏息凝神的不敢泄出任何惊慌的叫喊,只希望不会被蛇发现。 蛇群并没有朝他的方向追赶,这是好事,可紧接着江扉就明白了为什么。 刚跑出破庙,他便撞到了突然挡在面前的高大人影。 对方好似早就在外面等着他自投罗网,铜墙铁壁般的拦住了他的路,被撞到了也纹丝不动,反倒是江扉被弹的又往后倒去。 镣铐沉重,他连手都被捆着,一时站不稳,便要跌坐在地上。 腰上一紧,原是对方眼疾手快的捞住了他的腰,看着他的镣铐皱起眉,便握住了,竟是硬生生用蛮力掰断了。 断成几截的镣铐被扔在地上,雷声滚滚,夜空骤亮,江扉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阿哲吉。 早就该回到外族的阿哲吉不知为何仍然逗留在京城附近,也不知是如何找到的他,但对视的刹那间,江扉便清楚他的目的。 那时阿哲吉便说过,他要将江扉作为礼物,带回去送给弟弟。 后来李令璟在他的屋子里找到了江扉,阿哲吉空手而归。 江扉原以为他不过是玩笑话,这时才意识到他竟是当真的,并且即便冒着违命的危险,也不惜蹲守多日,成功捉到自己。 刚恢复自由的双手尚且有些迟钝,他也还来不及再往雨里跑去,便被阿哲吉利落的扛起了起来。 阿哲吉心满意足的抱着失而复得的礼物,朝破庙里的蛇群里吹了一声得意的口哨,朗声道。 “回家了!” 后半夜,死寂的破庙里迎来了新的一批人。 穿着夜行衣的暗卫们看着满地尸体,仔细检查后,脸色极为难看。 主子让他们将江扉带回去,可如今,江扉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保证,小扉扉以后只吃幸福不吃苦! 第52章 无影灯18 破庙不远处便是一辆隐在黑暗里的马车,阿哲吉阔步走过去,将江扉塞进了马车里,便拽着缰绳当起了马夫。 “走!” 马儿是一路载着他的宝马,高声吁叫着便仰着马蹄朝某处跑去,从破庙里钻出来的蛇也无声的跟了上来。 阿哲吉亲昵的拍了拍马身,弯身钻进了马车,正看见江扉掀开了车帘,似乎正想往外跳走逃跑。 阿哲吉立刻扑过去,抓住他手臂的同时也沉下了脸。 “你想跑?” 钻进来的几条蛇缠住了江扉的手脚,他瑟缩着要往后躲,被雨淋湿一些的破烂囚服脏兮兮的,沾着泥水。 阿哲吉皱起眉,将他硬拉过来扯掉囚服,直接扔到了窗外。 白皙的皮肉钻进他的眼里,他并没有别的心思,也被吸引的多看了几眼。 江扉警觉的盯着他,被蛇缠着不敢轻举妄动,便只能蜷起双腿,闷声坐在马车铺着的毛茸茸的毯子上。 这毯子像是某种动物的皮毛,还沾着点挥之不去的干涸血腥味,江扉对此很敏感,只此刻没有别的衣裳蔽体,也冷的要命,便不得不暂且这样待着。 看见他微微的颤抖,阿哲吉思索了一下,脱下自己的外袍扔给他。 “马车上没有别的衣裳,你的太脏了,先穿我的吧。” 江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这几日他身上都灰扑扑的,方才淋了些雨,湿润的头发沾着鬓角,又白又瘦的面颊好似画里的美人,黑漆漆的眼瞳含着刀,望向阿哲吉。 “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明知故问,而阿哲吉果真回答。 “带你回去,送给我弟弟。” 江扉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他当然是不愿意和阿哲吉走的,只是现在暂时跑不了,不能与阿哲吉正面对抗,还是先佯装顺从,之后再寻找时机逃走吧。 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阿哲吉盘腿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我听说了,你刺杀二皇子,被关进了牢里,他不舍得杀你就流放了你。” “可是流放多苦啊,你还不如跟我走。” “你生的这样好看,我弟弟定会好好待你的,不会像你主子那样叫你白白送命,也绝不会像二皇子那般无情无义。” 他的语气这样笃定,江扉听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反驳。 “你又不是你弟弟,怎知他一定会喜欢我?若是你千里迢迢带我回去,他却不喜欢我,那到时你能放我走吗?” “不会的。” 阿哲吉的语气很笃定,金色的眼瞳直直的盯着他,语气温和。 “我和弟弟的喜好类似,我看中了你,他肯定也是喜欢你的。” 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他自己也是喜欢江扉的。 的确如此。 阿哲吉向来都觉得这里的女子娇弱,男子古板,但见到江扉后才发觉竟有这般俊秀的男子,气质清冷又干净,却也有着惹人怜爱的韵味。 他能看上江扉,自然也是喜欢江扉的,只是他打定主意了要将江扉送给弟弟,便会守着底线,不会逾越。 闻言,江扉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微微蹙起眉。 他生的好,蹙起眉也是很好看的,眉尖又盈着一股浅淡的荏弱,跟落难的美人似的。 阿哲吉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帮他抚平眉尖,帮他擦去脸上沾着的雨珠。 可刚抬起手,江扉便如临大敌的避了避,脸色更白了一些,惊惶的神色如同他就是纠缠自己的蛇。 这神色太尖锐了,阿哲吉不得不收回手,安抚道。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能放我走吗?我不想离开这里。” 面对他的请求,阿哲吉斟酌了一下,放缓语气说服道。 “京城的人发现只有你活着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不离开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他脸上纹着的图腾是青蓝色的,像一团诡秘的迷雾,金瞳是从中钻出来的蛇王。 爬进马车里的蛇越来越多,有的亲昵的爬到了阿哲吉的肩膀和手臂上,有的被江扉吸引了,直往他的身边钻。 江扉不停的想躲开,可马车里的空间有限,他捉了一条扔开,又顾不得别的几条钻到盖在身上的衣袍下。 这样实在太尴尬,阿哲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解释道。 “我的蛇很少会这样亲近陌生人,他们这样喜欢你是因为感觉到了我对你没有戒心,也是因为我之前说过的,你的体内有蛊虫。” 似乎能感觉到江扉体内蛊虫的异动,阿哲吉静了静,眉头皱的更深。 “你的蛊虫变多了,怪不得这么香,我的蛇都快忍不住了。” 蛇是阿哲吉一族的图腾,他们生来就与蛇有着某种奇异的联系。 阿哲吉不能听懂蛇的语言,可他能感觉到蛇的心情。 它们很喜欢江扉,也很饿,饿的想要立刻吃掉他。 阿哲吉呵斥着什么,将钻到江扉身上的蛇拽到了一边,驱赶掉后识趣道。 “你先休息吧。” 说完,他弯身又钻了出去。 许是见他很排斥蛇,马车里的蛇也跟着他都出去了。 直到最后一条也恋恋不舍的爬了出去,江扉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打量着马车,又试探的轻轻掀开帘子,便有一条蛇嘶嘶的吐着蛇信子,似乎是在警告着他不准再生出任何逃走的念头。 倾盆大雨将马车外的世界都淋湿了,见状,江扉只好放下帘子,倚着毯子,蜷缩起来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精疲力尽的江扉本来睡着了,但他还记得自己处在危险的环境,于是在阿哲吉一进来的刹那间,便惊醒了。 雨似乎停了,阿哲吉温厚的声音十分清晰。 “到了,下来吧。” 江扉陷在马车堆着的毯子间,身上盖着他的外袍,散落的长发睡的有些凌乱,这样有些惺忪的望过来时,阿哲吉莫名的心里一动。 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里有些软。 江扉虚虚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几秒后才凝实了。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想要将阿哲吉的外袍裹好,只是莫名的有些无力,动作也迟缓许多。 阿哲吉等了他一会儿,忽而皱起眉,直接大步走近。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片刻前还格外警惕的江扉此时却对他的接近毫不设防,甚至有些呆呆的。 粗糙的手掌贴住了江扉的脸颊,滚烫的触感令阿哲吉顿时明白了过来,颇为意外。 “你得了热病。” 外族的人生来就有一副好体魄,身强力壮,很少生病,阿哲吉没想到只是这一会儿的时间,江扉就会受凉生病,未免也太脆弱了一些。 只是这脆弱,并不惹人烦,反而还容易令人怜惜。 江扉似乎不想和他皮肤相贴,竭力偏过头要躲开,却直接昏倒在了毯子上。 阿哲吉心里一紧,立刻单膝跪下,将他揽在了怀里。 离开破庙时他将江扉身上的囚服扔掉了,现在一碰便是光滑的皮肤,只是烫得要命,像是烧的快要融化了似的。 阿哲吉连忙将自己的上衣尽数脱下来,裹到了他身上,然后赤着上身将人抱起来,大步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了城外一家宅院的门口,这是他们外族人暂时居住的地方。 阿哲吉铁了心要带江扉回去,于是和一些手下藏在了京城外面,让其他人佯装自己按照原路先回到外族的地方,现在找到了江扉,便马不停蹄的收拾一番,连夜离开了京城附近。 走之前,阿哲吉请大夫给江扉开了几帖药,路上也给他按时煎服,但不知为何,江扉的热病总没有好,好几日了都还昏昏沉沉的没醒过来。 已经离京城有几座城的距离了,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应当不会再有人追过来。 阿哲吉眺望着周围的山峦与空旷的草地,到了一处溪边,便下令暂时歇息片刻,而后弯身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又堆了一些阿哲吉从铺子里买的绸缎棉被,将江扉严严实实的堆在了里头,只露出一张白生生的俊秀面容。 这几日他又瘦了些,下巴尖尖的,恹恹睡着的样子格外可怜。 阿哲吉坐在他身旁,心头又浮出了水纹般的涟漪。 他伸出手,摸了摸江扉的脸颊,温度退去了一些,但还是比常人偏热的,阿哲吉都有些担心他会烧傻,可是他们实在没有时间等着江扉的病好了再上路。 阿哲吉折身出去,片刻后端着熬好的药碗进来。 这次他坐到了江扉身边,将人揽在了自己怀里,熟练的用勺子舀起一勺黑漆漆的药水,递到了江扉的嘴边。 苦味已经让江扉蹙起了眉,微弱的挣扎着要偏过脸,但他没什么力气,阿哲吉轻轻钳着他的面颊,迫使他张开嘴,便将一勺药灌了下去。 这法子最多只能喂半碗,江扉尝够了苦药,便怎么都不肯喝了,喂进去就都吐了出来。 阿哲吉放下勺子,指节擦去他吐在下巴的药汁,然后将余下的半碗药都咕咚灌进自己嘴里,再低下头,覆住江扉的唇给他渡过去。 柔软的嘴唇像是云朵,像花蕊,像春风。 阿哲吉是第一次亲别人的嘴唇,可这次是为了救江扉的命,他只好出此下策,便不将此掺杂进任何旖旎的念头,摒弃掉所有的杂念。 喂完药,阿哲吉又去外面的小溪弄湿了一块毛巾,回来给江扉擦身。 这类伺候的活儿他是没干过的,而江扉是他决心要送给弟弟的礼物,他不能让别的外族人先占了江扉的便宜,左思右想,只好还是自己亲自来。 江扉被捂的发了汗,身上有些黏腻,雪白的皮肉发着光。 阿哲吉如同在擦拭一个精美的瓷器,力道放的很轻,小心翼翼的将他身上的每一寸都擦的干爽了,又换上干净的亵衣,重新塞回了马车的棉被里。 做完了这一切,阿哲吉不知为何也有些发热。 他口干舌燥,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看了昏迷的江扉一眼,攥着湿漉漉的毛巾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百度:热病就是发烧 第53章 无影灯19 他们继续朝着离京的方向前行,穿过一座城时,夜里在客栈留宿了一宿。 出去打探的属下回来禀报。 “城门戒备森严,逐个检查出城的人,似乎在找什么人。” 之前经过的城镇都没有这样,阿哲吉想了想,让几条蛇钻进了知府大人的住处。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蛇带回来了知府大人府里藏着的一张画像。 上头画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江扉。 阿哲吉又派功夫好的几名属下暗中去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知府大人收到了京中传来的命令,要找到画像上的人,而且不能声张。 阿哲吉摸了摸下巴,视线转向坐在床上的江扉。 江扉的热病终于好了,精神也恢复了一些,不过还是不怎么说话,沉默的好像没听到他们的讨论。 几条蛇缠在他身上游走,他也没什么反应,好像比之前要更呆滞一些。 难不成真的烧傻了? 阿哲吉还不太确定,屏退属下后走到床边,习惯的摸了摸他的脸。 确定他已经好了,阿哲吉又抬起他的下巴,同他对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扉的神情有些茫然,缓缓摇了摇头。 阿哲吉收回手,半信半疑的留意着他的神色,又问。 “还记得你是谁吗?” 江扉犹豫了一下,声音小了一些。 “我...我是江扉,别的记不太清楚了。” “江扉?” 阿哲吉意外得知了他名字,含在嘴里念了几遍,坐到了他身边,安抚的笑道。 “记不清楚了也没事,听我的话就好了。” 闻言,江扉抬眼看了他一下,透亮的黑眸好似无暇的黑曜石,黑白分明的瞳孔显出一分稚气。 他没说话,乖乖的点了点头。 属下将熬好的最后一帖药送了过来,阿哲吉本想说直接倒掉吧,但回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床上的江扉,还是接了过来。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江扉被烧傻了,故意将药递给他,温和的说。 “喝了吧。” 那药闻起来就很苦,看着也黑糊糊的。 江扉看了一眼,有些不太情愿的抿了抿唇,但还是接了过来,听话的喝掉。 这次他这么顺利就喝了药,阿哲吉反而有些不适应。 可能是为了试探,也可能是莫名涌起的情愫在作祟,他慢慢的靠近,抚摸着江扉的面颊,含住了他的唇。 江扉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有些无措,但没有推开他,只乖顺的张开牙齿,接受着阿哲吉的入侵。 阿哲吉往常都是单纯的给他渡药,这次犹豫了一下,打算试探江扉的底线,便将舌尖伸了进去。 笨拙而纯情的接吻将两个人的脸都弄红了,江扉是喘不上来气憋的,阿哲吉则是心跳太快,难得有些不自在的脸红了。 他宁愿相信江扉是真的烧傻了,这样对他,对江扉自己都好。 松开的时候,江扉还在用那种安静又听话的目光望着他,仿佛无论阿哲吉对他做什么事,他都会答应。 刹那间,阿哲吉居然因为掠过的罪恶念头生出了几分愧疚。 他想起了弟弟,想起了,江扉是送给弟弟的礼物。 无形的力量将乱七八糟的心思统统压到了看不见的角落里,他收回手,将江扉的药碗接过来,躲避般的移开视线,含糊的叮嘱道。 “你先休息吧。” 看着江扉点点头,爬到床里头躺下了,他才落荒而逃。 守在外面的属下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见阿哲吉出来,立刻问道。 “族长,我们该如何出城?” 旖旎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阿哲吉皱起眉,想了片刻道。 “你叫几个人,去铺子里买些衣裳。” 他们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便往出城的门口走去。 那里果然有层层守卫挨个检查着出城人的相貌,看见了阿哲吉的马车,便命令他们停下来。 阿哲吉在马车里,听见一帘之隔的外面,属下正和守卫解释里面是自家大人与夫人,但守卫还是坚持要亲自看一眼。 属下退下,帘子被掀起来。 守卫看着里头坐着的阿哲吉,确认了他的高鼻深目与上头秘密传下来的缉拿相貌截然不同,便将视线放到了他怀里的夫人身上。 夫人是中原女子,生的极为秀美,皮肤莹白如羊脂。 对上守卫审视的目光后,她便被吓到了似的,也不说话,稍稍往阿哲吉的怀里靠了靠,埋进了他怀里。 阿哲吉露出了无奈的宠溺笑意,抬手遮住夫人的脸,用流利的汉语和守卫解释道。 “抱歉,我夫人有些怕生。” 如今已经有不少外族人都会来本朝的城镇里生活,况且阿哲吉的脾气温和,极为配合。 守卫扫了一眼马车,确认没有足够的地方可以再藏人,便道了谢,放下帘子。 马车穿过城门,走远了,阿哲吉还没有放开手。 看着江扉依偎在自己怀里,他忍不住摸了摸江扉的头发,对方这才抬起头,看着他问。 “是这样做的吗?” 阿哲吉让他不要出声,让他只乖乖的被自己抱着,他都照做了,听话的不得了。 犹如一个怯生生讨赏的孩童,阿哲吉无意识的笑了笑。 “是这样,你做的很好。” 江扉又看了他几秒后,忽然主动凑近了,蜻蜓点水的蹭了一下他的嘴唇。 这次轮到阿哲吉巨震,不自觉将他推开了,声音紧绷。 “你这是做什么?” 江扉被推到了一边,也没生气。 和阿哲吉的震惊不同,刚才的举动对他来说似乎很自然。 他小心的挪了挪,避开爬过来的蛇,才又看向阿哲吉,回答道。 “你刚才的表情和昨天一样,我以为你又要亲我了。” 细细的小蛇爬到了脚上,他低着头拢紧女子的衣衫,裙摆下露出蜷缩的玉白脚趾。 他好像有些害怕,但也不敢动,只轻轻踢了踢,想把小蛇踢下去。 裙摆下面的脚露了出来,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像女子,脚踝上也系了金色的铃铛,稍微一动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这让阿哲吉想起来族里遇到欢庆的祭典时,到了夜里,众人围坐在篝火前,舞女们戴着铃铛跳舞的画面。 他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情不自禁的捉住了江扉的脚踝。 江扉以为他要给自己解开,就停下了动作,没想到阿哲吉探身过来,又来亲他了。 和昨天一样,舌尖钻了进来。 江扉微微仰起头,闭着眼,被吻的脸颊微红。 忽然,他颤了颤,用力挣扎着偏过头,带着惊惧的哭腔喊着。 “蛇,蛇钻进来了——” 阿哲吉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便往裙摆里头摸,摸到了一截细长湿滑的蛇尾。 蛇会听他的命令,也会根据他的反应来判断如何对待别人。 许是刚才见他已经亲吻江扉了,蛇才会误以为可以和他一样和江扉有更亲昵的接触,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吃在他体内的蛊虫。 阿哲吉本是要如常的拽出蛇,再厉声警告他们一番的,可听着江扉绵软的哭声,如同枝头摇晃的叶子里盛着的润润水珠。 他有一回生出了这样复杂的情感,既喜欢江扉依恋的窝在自己怀里哭,又怜爱的想把他哄笑了。 想起来了江扉体内的蛊虫,阿哲吉皱起眉,顿了顿,缓声道。 “你的体内有蛊虫,很危险,让蛇吃掉它们吧。” 蛊虫藏在体内,若是强行将蛊虫唤醒的话可能会引起其它的未知后果,也会惊动到下蛊的人。 那么,就只能让喜好吃蛊虫的蛇钻到身体里,将沉睡中的蛊虫吃掉。 这样便可平安无事,只是要忍受蛇在体内爬行的异物感。 有了阿哲吉的允许,后半截蛇尾也灵活的钻了进去。 强烈的感觉让江扉挣扎的愈发剧烈,他很怕有生灵在体内游走,眼泪直往下掉,惶惶的看着阿哲吉。 “不要蛇钻进去,你让它出去,出去...” 阿哲吉凝视着他,目光柔软的不可思议,搂着他的臂膀如同在哄弄婴孩般轻柔的拍打着,温声道。 “忍一会儿,只忍一会儿便好了,听话。” 看出他没有要阻止蛇的意思,江扉的脸上浮出了无助的神色,双手攥着阿哲吉的衣襟,浑身都在微微发着抖。 实在是怕极了,他啜泣的直往阿哲吉的怀里钻,似是要寻找一个庇护。 阿哲吉自然也拒绝不了他,顺势将他抱住,低低柔柔的哄着。 半晌,湿漉漉的蛇钻了出来。 阿哲吉摸了摸了蛇身,又掰开它的嘴闻了闻,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 “只吃了一个傀儡蛊,另一个埋得太深,可能会伤到你,等回家了我再帮你取出来。” 这次钻进去的是小蛇,没办法吃掉种了太多年的蛊虫,下次只能放一条大蛇进去。 阿哲吉心里计算着下次蛊虫骚动之前他们能否赶回去,见江扉还紧紧攀着自己的脖颈,如同在依恋着唯一的浮木,便展露了些温柔的笑意。 “不怕,不怕了。” 他抚摸着江扉颤抖的背脊,没把他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小扉扉:我傻了,我装的。 (不是日更,而是有空就更,没空就咕咕咕 第54章 无影灯20 一路穿过城门,离那繁华的京城越来越远。 四周的景象愈来愈荒凉,天气也有些冷了。 走了半天,遇到了一家小茶馆,他们便稍作歇息。 阿哲吉亲自倒了热茶,步伐平稳的阔步走向马车,而后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江扉正倚着,懒懒的看摊开的话本。 那些堆着的话本是阿哲吉给他买来的,怕他在这漫长枯燥的路上无聊,就让他打发时间。 还不到严寒的时节,江扉却已经裹上了棉衣狐裘,白软的绒毛间围着一张白皙的脸颊,衬得眉毛鸦黑,嘴唇的薄红也似乎更浓了一些,仿佛是谁家金贵的小公子。 他似乎冷极了,只将书搁在面前,垂眼看着,等要翻页了才从底下伸出几根手指头,飞快的翻完了就缩回去。 看见阿哲吉进来了,他抬起眼,看过来,神情有些可怜的小声说。 “阿哲吉,我冷。” 外族人身强体壮,不惧严寒,在冬日里也能露着两条手臂谈笑风生。 但阿哲吉还记得上次江扉不过在马车里着了凉便生了热病,记得他身子弱,便上了心。 而且在离开中原的最后一座城镇前,他请大夫给江扉看了看身子,才发觉那时江扉被关在水牢时,阴寒的水侵蚀着他的骨头,留下了难以根除的病根,一受冷便会疼的要命。 于是阿哲吉给他买了许多取暖的衣物,把他塞进马车里,不透进去一丝凉风。 掀帘子的动作都放的极其缓慢,他见江扉眼巴巴的望向自己,心里一软,便走了过去,温声道。 “喝点热茶吧。” 他蹲到了江扉身边,将碗递到他嘴边。 江扉也没有要伸出手接过的意思,依然蜷在暖融融的狐裘里,只低下头。 那碗是民间百姓用的最平常的粗陋茶碗,已经有了些凹凸不平的缺口,颜色发深,江扉的嘴唇贴着碗边时,竟让阿哲吉有一种他被玷污了般的荒谬感。 茶水有些烫了,红红的舌尖怯怯的缩了回去,只是江扉似乎渴极了,又小心翼翼的探出来去喝。 安静垂下的眼睫长长密密。 江扉如同伏在他掌心里贪婪饮水的小兽,漂亮而温驯。 阿哲吉盯着他,没说话,捧着茶碗的手不自觉用了力,浮现的青筋将某种喷涌而发的情愫一寸寸压了下去。 被他盯着的江扉浑然不觉,喝了大半碗水便满足的舔了舔嘴唇,不喝了,抬头看向他,问。 “阿哲吉,我们到哪儿了,怎么这么冷?” 唤着阿哲吉的语气已经十分熟稔,透着难掩的亲昵与依赖。 阿哲吉将茶碗里余下的水都喝光了,随手放到一边,便坐到了他身旁和他说话。 “大概还有六七日便到了。” 闻言,江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往阿哲吉的方向挪了挪,然后十分自然的枕在了他怀里,殷殷道。 “夜里你再抱着我睡好不好?你身上好暖和,像火炉。” 前段时间阿哲吉一直担心京城的人还在找江扉,所以有时晚上也会赶路,即便休息了也会亲自在马车外面看守,直到这几日才稍微松懈了一些。 夜里的气温越来越低,昨日江扉被冻醒了,在马车里迷迷糊糊的喊着他。 等阿哲吉进来了,他便在黑暗里往阿哲吉的怀里钻,蒙着惺忪的鼻音,一声声的抽泣着。 “冷,好冷啊,阿哲吉你救救我。” 阿哲吉摸了摸他的手脚,果真冰凉,又想起之前看病时大夫曾说过的话,便拧起了眉。 恨极了那些**皇贵用水牢的酷刑折磨过江扉,他便怜惜的抱着江扉睡了一夜。 他体热,将江扉的身子暖的热乎乎的,那份寒凉的痛楚便少了许多。 阿哲吉张了张唇,一时没出声,只目光复杂的看着江扉期盼而天真的眼神。 现在他们太亲密了,亲密的已经有些过分,可很快他们就要回到族里了。 很快,阿哲吉就要把他作为礼物,送给弟弟了。 见他不说话,脸色也不太好,江扉的脸上露出一些茫然。 狐裘稍微松了松,他的两条手臂钻到了阿哲吉的怀里,拼命汲取着对方身上的热意,恨不得要融化掉自己受冷战栗的心。 询问的语气又放低了一些,不安的哀求着。 “夜里太冷了,我会死掉的,阿哲吉你别走,我给你亲。” 话音落下,他便笨拙的献上自己的吻。 动作太急,第一下没吻到,只莽撞的撞到了阿哲吉的下颌。 那里已经长了些青色的胡茬,有些扎人,柔软的嘴唇像撞进了灌木丛里。 阿哲吉的心还陷在两难中,被他亲了一下才猛地回过神。 他本是要制止江扉的动作,可见他反倒被刺的往后躲了躲,吃痛的捂着嘴唇。 如避蛇蝎的动作在阿哲吉脑海里紧绷的弦上拨动了一下,震得嗡嗡作响。 这些时日江扉很黏他,眼下的疏离便如同一根嫩肉里扎着的针,让阿哲吉心里很不舒服。 鬼使神差的,他有些强硬的捉着江扉的手腕,用力钳住,语气却柔和了下来,哄着。 “那你给我亲一亲,我夜里便抱着你睡。” 江扉刚要往后躲的动作便停下了。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想问阿哲吉说的是不是真的,可已经被吻住了。 黑白分明的眼眸乖乖的望着阿哲吉,仿佛阿哲吉再提出更多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一股强烈的负疚感咬着心尖,使得偷来的甜蜜也泛着苦涩。 阿哲吉伸出手,遮住了他渐渐泛出水意的眼睛。 答应了江扉之后,阿哲吉下了马车,还了茶碗。 正要吩咐众人准备继续上路,远处的天边忽然掠过一道黑豆般的影子。 阿哲吉眯起眼,看着那黑影越来越近。 黑鹰收起翅膀,落在了阿哲吉的肩头。 他从黑鹰爪上拆下来字条,展开一看,是弟弟说已经收到了他的来信,会在哈耳门等着他们。 哈耳门是他们与另一族的交界处,也是回去的必经之处,阿哲吉本以为弟弟会在族里等着他回去,没想到居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在哈耳门等着。 想来也是,在阿哲吉一行人即将离开中原境地时,他就托黑鹰给弟弟带去了信息,说他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而且也给弟弟带回了礼物。 弟弟知道那礼物是什么,是他想要的中原美人,因此才会这样心急的等在了哈耳门。 这样的话,最多只需要五日,阿哲吉就必须要把江扉还给他了。 薄薄的一张字条被攥在了掌心里,不堪重负的发出了咯吱声。 攀在身上的蛇察觉出了阿哲吉不太愉快的心情,也爬到了他的手臂上,支起上半身无声询问。 阿哲吉看了一眼马车,轻叹了口气。 夜里果然又冷了一些,阿哲吉如约去了马车里,江扉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脸都有些发白。 阿哲吉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后悔将他带去自己的族里。 虽然那里风景十分漂亮,可到了冬日的确很冷。 他们不及中原富裕,没有宫里的那些炭火香炉取暖,江扉跟着他回去怕是要受些苦。 心里想着哪里的野兽皮毛最软,要趁寒冬前猎几头给江扉做身衣裳,阿哲吉漫不经心的摩挲着他的指节,不时放在嘴边呵着气,忽而听江扉疑惑的问。 “阿哲吉,你身上有一处好热。” 阿哲吉一怔,几秒后,脸刷的就红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江扉当过李令璟的娈/宠,知道江扉尝过那事的滋味,想必也是伺候人的那个,心头便有些好奇。 之后他又阴差阳错的同江扉亲吻过,不知何时起,竟也生出了不该有的绮念。 江扉是他弟弟的人,所以他尽量忽视自己心里起起伏伏的莫名情愫。 只是他已经没办法单纯的将江扉当成另一名陌生的男子,江扉这样毫无缝隙的蜷在自己怀里,肌肤相贴,呼吸相融,从未经历过人事的阿哲吉很难不会被撩拨。 此前在与江扉的亲近中,他一直尽力克制着,可今晚或许是被黑鹰传来的字条影响到了心绪,他一时疏忽,压抑着的热度便鬼鬼祟祟的涌了出来。 江扉的额头贴着他的下颌,脸颊枕着他的颈窝。 阿哲吉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听得出他的声音很欢悦,天真又懵懂。 “阿哲吉,我想暖暖手。” 嫌他掌心的温度不够热,江扉的手像是顽劣的小蛇,一下子抽了出来,便急急的往他最热的那处钻。 阿哲吉的脸色大变,立刻去捉他的手腕。 江扉却以为他和自己在这厚厚的衣被下玩捉迷藏似的,一边灵活的避开,一边不高兴的嘟囔着。 “阿哲吉你好小气,我好冷,只是想暖暖手。” 阿哲吉只看着他,有些气愤,又很狼狈似的,想要仓促的说什么,刹那间却浑身一震。 犹如被人攥住了整颗心,强烈的酸意与极致的柔软令阿哲吉喉头滚动,竟被拿捏住了命脉般,说不出一个字。 他直直的盯着江扉,犹如被黑夜里藏着的恶魔神不知鬼不觉的侵占了身体。 钉过来的目光成了垂涎般的饿狼,面色由于压抑着强烈的情感而微微扭曲,与平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他的气息有些乱了,静夜里的呼吸声仿佛逐渐吞噬天空的血盆大口,渐渐不受控制。 江扉迟钝的察觉出了异样,怯怯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安的想要抽回手,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阿哲吉盯着他,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 “不是要暖手吗?” 江扉胆怯的小声回答。 “有些烫了,不舒服。” 态度总是十分温和的阿哲吉此刻却不容置喙,似乎离他又近了一些,几乎贴在了他耳畔,轻声说。 “不会烫伤你的,暖暖吧。” 江扉轻微挣扎了两下,有些惊慌的带了些哭腔。 “阿哲吉,不暖了,我不要暖手了。” 阿哲吉没说话。 守在外面的外族人围着篝火,忽而都朝微微晃动的马车看去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收回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刀刀:安静如鸡 第55章 无影灯21 第二日,江扉怎么都不肯理阿哲吉了。 他赌气般的背对着阿哲吉,自己缩在马车角落里,身上裹着厚厚的被褥,只露出一个乌黑的发旋。 这马车狭窄,他也无路可退,听到阿哲吉走近的声音便只能蜷更紧些,佯装睡着了。 阿哲吉试探的轻轻拂开他垂落的长发,指尖拨着窥出一小片细白的后颈。 皮肉绷紧了,好似某种警惕而胆怯的小兽,正战战兢兢的盼着不被他的视线留意到。 阿哲吉自然能听出他被闷的仓促气息,知他醒着,还在恼自己。 心尖又软又热,脱口而出的话却愈发笃定自然,要将这冠冕堂皇的借口落实了,才能掩盖住心里一瞬而过的愧疚。 “怎么还生我的气了,昨夜不是你要暖手的吗?” 他故意将罪名推到了江扉的身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闻言,江扉也有些生气了,刚把头露出来想和他吵,又忽而想起来自己今日打定主意了不要理他,便又埋得更深,连阿哲吉摸到了他的颈子也还不动。 阿哲吉见他裹成一团,可爱极了,真想把他抱在怀里好生爱怜一番。 只是江扉今日醒来就和他哭闹了许久,攥着快要破皮的发红掌心,怎么都不肯让他近身了。 闹了大半天,他应当也累了,还是让他好好歇息吧。 这样想着,阿哲吉只好暂时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温怜的看了他一眼,便悄声走出了马车。 瞥到爬在马车周围的蛇群,他想了想,低声道。 “进去陪着他吧。” 蛇群朝着马车里钻去。 到了傍晚,阿哲吉将吃食送进去时,江扉也还没理他。 许是躲的不及时,阿哲吉掀开帘子时正看到江扉慌慌张张的用裘衣蒙着头的动作,两只手的指尖还露在外头,紧张的攥着衣角,随着阿哲吉走近微微收紧。 中午他也是这样,阿哲吉将吃食放下便又出去了。 可如今已经一天了,没见到江扉笑意盈盈的和自己软声说着话,他心里竟格外想念,实在忍不住了。 将盛着水的碗放下,阿哲吉这次没识趣的离开,轻柔的覆住江扉的指节,顺势将他的一只手都捉了出来。 “你都闷了一天了,多不舒服。别生我的气了,同我说说话吧。” 被锢住的一只手犹如落在岸上的鱼儿挣扎着,见挣脱不开,另一只手便急急的又躲了回去,不肯再给阿哲吉一丝抓捕的机会。 被褥里传来江扉闷声闷气的声音。 “你松开我!” “你出来看看我,我便松开。” 阿哲吉说完,江扉又不说话,被他钳着的手也不动了,似乎等着他放下戒心后再趁机逃走。 阿哲吉也洞察了他的心思,不动声色的圈住了细瘦的手腕,确保困牢了,才摩挲着他的指节,查看他的掌心。 掌心的皮肤最是娇嫩,被欺负的红通通的,想来应该也有些疼。 江扉恼他,是应该的。 被冷落了一整天的不快烟消云散,胸膛里溢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阿哲吉低下头,舔了舔他的掌心。 江扉猛地一抖,拼命的想抽回手。 等阿哲吉又专心的舔了几下,他实在忍不住了,掀开被子便气急败坏的去推阿哲吉。 “你、你别舔!你松开我!” 阿哲吉早就等着他主动出来了,一手仍旧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按住他的肩头往自己怀里一带。 继而手掌沿着瘦削的背脊往下滑落,停在后腰处收紧,便是将人嵌在了自己怀里。 这下,江扉才惊觉落入了他的陷阱。 还没消的气又涨了起来,他瞪着阿哲吉,乌黑的眼眸止不住的涌出泪珠,纤长的眼睫都被浸湿了,一簇簇的贴住了白皙的皮肤。 “你又欺负我!” 阿哲吉稍微松了些力道,但依然没给他挣出的间隙。 指腹怜爱的擦着眼角的泪珠,他的声音也被江扉的哭声泡的柔软下来,哄着。 “我没欺负你,我知道你手心疼,舔舔便能好的快了。” 江扉只摇着头,不安的总想往马车外头跑,还说出了语无伦次的话。 “我讨厌你,我不要同你回去了,我要自己走,放开我——” 即便他兴许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阿哲吉听的仍是脸色一变。 他拥着江扉往前,一把掀开帘子,指着外面的漫天风沙,一字一顿的沉声道。 “你要自己走,走去哪儿?” “这里已经是沙漠了,晚上还会有狼,你就不怕被它们撕碎了吃掉吗?” 外面的属下们亲眼见了阿哲吉这段时间对江扉的珍视,现在又见他发了火,似乎同那中原人吵了架,便不由自主的都看了过来,前进的脚步也停下了。 阿哲吉的脸色是少有的阴沉,却还是亲昵的搂着那中原人的。 嘴上说着要他走,手臂却环的极紧,怕他掉下马车,也怕他真的敢走。 江扉窝在马车里惯穿着内袍,又总是犯懒贪睡,衣裳都不齐整。 内袍带子在刚才的争执中被压开了,松松散散的垂落开,雪白的亵衣收出窄窄的腰身,是外族人实在少见的清瘦身形。 领口上的一截白皙肩颈被飘落的鸦黑长发遮住了大半,随着挣扎的动作晃晃悠悠的,仿佛是夜湖上闪烁的细碎月光,晃得人眼里和心头都是白亮亮的水波。 属下们都见过马车上的中原人,只是上一次,这中原人还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太监,现在却成了一个脑子烧坏了的小美人,被他们千里迢迢的偷走了。 这事是不对的,但阿哲吉是他们的族长,他们理应唯命是从,于是也都若无其事的,将江扉看管的严严实实。 他们在心里将江扉当作了特别的囚犯,也深知这不是他们该觊觎的人,平时便都视若无睹。 可如今,看到江扉哭的鼻子都红了,脸上满是泪水的模样,他们又都无措的僵住了。 这中原人实在太瘦太白,也太脆弱,哭起来更是要人命,将他们满腔的粗莽都被哭成了不知该如何对待的小心翼翼。 察觉到属下们奇异的目光,阿哲吉眉间的阴霾更重。 他深信这些属下们不会背叛自己,如今露出这幅痴态,不过是被江扉迷惑住了。 怎么他就这般惹人喜爱? 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刹那间,阿哲吉的胸中竟感到了一丝痛意,甚至生出了一瞬的杀心,想要将自己都无法掌握住的一丝柔软,彻底扼杀掉。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空旷的沙漠深处传来遥远的狼嚎。 江扉身上所有的抗拒,都被这骇人的兽声吓的缩了回去。 跟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他发着抖,直往阿哲吉的怀里钻,恨不得要钻进他的骨肉,躲到他的心里去才最安全。 不再固执的争吵,他只呜呜咽咽的哭着,将阿哲吉的肩头都哭湿了。 他没再喊阿哲吉的名字,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气,可又只能恐惧的依赖着阿哲吉。 毕竟,这是唯一能保护他的人。 阿哲吉也看出了他惶惶的心思,盯了他半晌,眸中情绪翻涌。 半晌,他示意属下继续上路,放下了车帘。 手掌落在了江扉颤抖的背脊上,一下下安抚着。 掌下的身子那样瘦,瘦的轻易就能打断他的每一根骨头。 阿哲吉叹了口气,心头的晦暗躁动连同目光里的彻骨寒意都随着这声叹息落进了空气里,消融不见,神色恢复成带着浅淡笑意的温柔。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也不会让你被狼吃了的。” 听到这句保证,江扉的哭声小了一些,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他一眼。 阿哲吉还是笑着的,专注的凝视着他,缓缓道。 “我没骗你,你掌心红了,舔舔便会好的快一些。还有昨晚也是为了给你暖手,我自始至终都没想欺负你。” 见江扉有些犹豫的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想着要不要相信自己,阿哲吉的笑意愈深,声音也越发轻柔。 “夜里这么冷,今晚不要我抱着你睡吗?” 话音刚落,江扉便急急的拽着他的手回答。 “要!” 咬了咬嘴唇,江扉想起来晚上还要依附着他安眠,实在也生不起气了,只噘着嘴小声抽泣。 “我们...我们什么时候才到啊,我不想睡在马车上了。” 闻言,阿哲吉一滞。 他的笑意变得勉强,眼里的柔意落了下去。 黑沉沉的眼眸盯着江扉,清醒又刻骨,他只道。 “快了。” 江扉盼着能早日离开马车,阿哲吉却贪心的希望路上的日子能变得漫长起来。 因为只有在路上,江扉才是待在他身边的。 也就只有这最后几日,他能仗着江扉对自己的依赖,对他为所欲为。 离哈耳门越来越近的这几日,阿哲吉却奇怪的让属下们放慢步伐,原本三日便能到的路程硬是拖成了五日。 而阿哲吉也一直钻在马车里不出来,连吃食也是让他们递进去的。 属下们只能听到江扉不时的压抑啜泣声,绵绵软软的,令人浮想联翩。 不时有蛇从马车里飞快的钻出来,跟餍足的吃了顿饱饭似的,湿漉漉的蛇身泛着水亮的光。 始终行进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属下的欣喜声。 “族长,哈耳门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臭刀刀突然出现! 如果有好多好多评论的话,明天说不定就能见到弟弟了...(扭扭捏捏 第56章 无影灯22 片刻,阿哲吉掀开车帘走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的哈耳门分界线。 在那边,已经有了黑压压的人影。 而他的弟弟耶律,就在那里等着。 阿哲吉翻身上了马,抚摸着马儿的鬓毛。 这几天被冷落的马儿高声啼叫着,驮着他跃跃欲试的要飞奔起来。 回头瞥了一眼被帘子挡住的马车,阿哲吉神色晦暗,收回目光,扬起缰绳。 一行人即将走过回家的最后一段路。 等候已久的族人们也早就看到了他们的身影,站在最前面的便是阿哲吉的亲弟弟,耶律。 他比阿哲吉清瘦一些,不过仍然高大健壮,一头耀眼的红发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脸上纹着的蛇图腾是暗红色的,金眸与阿哲吉几乎一模一样,眉眼也同阿哲吉有几分相似,却更年轻一些。 顽劣而张扬的神采间充溢着孩童般特有的天真的残戾,像一匹还未驯化的野兽。 看到阿哲吉一行人走近,他迫不及待的迎上前,朗声笑道。 “兄长!” 他们二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关系无比亲厚,因此阿哲吉看到他也不禁露出了笑容,翻身下马后阔步走过来,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阿哲吉便要同哈耳门另一边的族长交谈,正抬脚走过去,便听耶律在身后惊喜的问道。 “兄长,马车里便是带给我的成年礼物吗?” 阿哲吉一滞,侧头看向他,温和的笑道。 “是的,他还睡着,你先将他带回去吧。” 耶律欢呼一声,矫健的几步踏前踩上马车,便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飘动的车帘牵着阿哲吉的目光久久停不下来,他的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作罢,缓慢而坚决的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向马车。 马车里塞满了令耶律无比诧异的厚实被褥与裘衣,他们一族人身强体壮,即便是女人也很少会生病,因而在冬日里都穿不到厚衣裳,即便猎到上好的兽皮也是去贸易市场卖掉。 耶律想起来以前阿哲吉跟自己提起说中原人大都瘦削体弱,冬日里若是不裹紧些便会生病冻死。 那时耶律还笑话中原人娇贵柔弱,而今果真要见到第一个中原人了,要见到属于他的礼物,他的心里便只余满腔的爱怜。 既然阿哲吉千里迢迢的带回来了这中原人,那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不,他得先看看自己是否喜欢那中原人,若是喜欢,才要好生对待,若不喜欢,就直接打发他走吧。 即便心里清楚熟知他脾性的阿哲吉为他挑选的礼物一定会合自己的心意,耶律却仍有些怀疑,非要亲眼见到才好。 他上前几步,只看见了埋起来的一个乌黑发旋,便不快的直接掀起了最上面的被褥。 藏在下面的中原人正侧卧着熟睡,双腿蜷起,手臂垂在脸侧,模样恬静安详。 脾气并不好的耶律一怔,听他气息平和,显然还没醒过来,竟也一时束手束脚起来。 犹豫一下,他屏息凝神的蹲下来,凑近了仔细看。 这中原人生的极好,只是半张的侧脸便足以吸引耶律的目光。 真是妙,他有着女子的秀美俊俏,又生的叫人知道他的的确确是个清瘦的男子,只是——只是比寻常的男子,要更为动人。 耶律的心里迅速涨满奇异的满足感,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中原人的面颊。 果真和阿哲吉描述的一样,中原人都生的娇嫩,肤如凝脂,令人爱不释手。 想要再多摸几下,耶律又怕吵醒对方。 他心里得意的想着,这中原人已经是他的了,往后他想摸多久便摸多久,何必要急于一时。 这中原人睡起来也好看,他都有些不忍吵醒,便罕见的安安静静守在一旁,目光热切的专心盯着对方。 被这样强烈的注视盯着,睡梦中的中原人似乎也察觉出了迫近的危险,眉尖蹙了起来,眼睫也开始簌簌的颤抖。 耶律见他快醒了,便也不再刻意收敛声息,遵循着冲动的渴望,再度伸手摸住了他的脸。 粗糙的指腹试图抚平眉心的不安弧度,却不知正是这样陌生而亲昵的触碰引的对方愈加惊慌,仿佛感知到面前的陌生气息有渐渐侵入的危险,被耶律凝视的中原人终于睁开了眼。 是很黑很润的眼瞳,让耶律想起了他见过的最美丽的湖。 可是那潋滟的湖面也没有眼前这双眼眸漂亮,仿若盈盈欲泪,那水意直接融进了耶律的心里。 中原人怔怔的看着耶律,茫然的还没有弄懂当下的处境,便只当他是个陌生人,不停的往后缩。 张皇的目光不停望着马车外面,似乎盼着有人进来搭救。 他等了几秒,只能无望的收回目光,怯生生的问耶律。 “你是谁?” 声音轻软,语气小心。 耶律的耳尖一瞬麻了。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与厌憎,面对新的长弓骏马会笑的开怀,面对潜入的奴隶手起刀落杀人如麻,族里的人单从他的神色便能猜出他的心情。 若是现在有人看到了,他们会惊异的发现,耶律从未这般开心过。 是比拥有一件新物什更满更多的开心,因为这次他得到的,是一个人。 耶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咧开嘴笑着,语气热络的介绍道。 “我是耶律,我是....” 想了想,他改了口,理直气壮的宣布着归属权。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中原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易主,但他能感觉到耶律对他的势在必得。 这份强势的姿态比温和的阿哲吉更直白更生猛,让他本能性的想逃开耶律的视线范围。 后背抵住了马车,他紧紧攥着身上的被角,警觉而胆怯的看着耶律,可怜的小声问。 “阿哲吉在哪儿?” “阿哲吉?” 耶律一愣,皱了一下眉,又舒展开来。 “阿哲吉是我的兄长,他将你从中原带到这里,就是要将你送给我的。” 看出对方对阿哲吉的依赖,耶律的心里浮出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快,但更多的依然是抑制不住的畅快与喜悦。 他知道阿哲吉这人办事周到,温和宽厚,定是果真在路上好好照顾了这中原人,对方才会对他如此依恋。 因而耶律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很感激阿哲吉的细心。 不想再在这时提起阿哲吉,他逼近一步,抬手去摸中原人的脸,新奇道。 “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他欲触碰的动作,对方反应极大的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又慌慌张张的抓起旁边散落的蛇,当作武器朝耶律扔了过去,着急的喊着。 “你别过来——蛇蛇快咬他!” 扔过去的蛇挂在耶律的身上,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忽而大声笑了出来,笑声明朗的好似一个顽劣的少年。 对方不愿意让他碰,他非要碰。 他抓住了中原人挣扎的手臂,硬是捏着对方的下巴,肆意一笑。 “你真可爱,这蛇虽是兄长养的,却也会听我的话,怎么会咬我呢?” 神色仍是带着笑意,他的心里却已经有些不悦了。 他的确看中了这美人,可对方怎么反而不肯亲近自己,只心心念念着他的兄长阿哲吉呢? 耶律自然不会同阿哲吉生气,又不是会憋着怒火的性子,于是这股郁结便只能宣泄在对方身上了。 刚好,他也要让对方知道,从今以后,谁才是他该伺候的人。 耶律眸中的温度降了下来,戾气渐显。 中原人似乎也察觉出了他的不高兴,神色愈发怯弱惊惶,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激烈,嘴里呜呜咽咽着。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阿哲吉,阿哲吉在哪儿....” 耶律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缓缓收敛力道,松开他手腕的钳制,果真见对方立刻抽回手,逃也似的拼命从他身旁的间隙钻出去,要往外跑。 出乎意料的是,耶律并没有动,只转身盯着他仓皇的背影。 在他的半截身子都钻出马车了,耶律才冷哼一声,命令道。 “把他抓回来。” 原本散落在马车里的几条蛇得了命令,飞快的窜了过去。 垂落的帘子仅能看到一只还没逃出去的脚,没穿袜子,玉白莹润的脚又窄又美,宛如握在掌心里亵玩的一尊温热名器。 耶律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精致的脚,直勾勾的盯着。 最先追过去的蛇缠住了那只脚的细瘦脚踝,余下的蛇也一拥而上,将快要跑出马车的人硬生生给拖了回来。 “放开——呜!” 不停喊着阿哲吉名字的那张嘴也在耶律的示意下,被蛇缠住了。 动弹不得的中原人脸色发白,看着沉着脸走近的耶律,乌黑的眼眸开始涌出畏惧的眼泪。 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的泪珠犹如被挤出来的丰盈汁水,怎么都止不住。 耶律猜也能猜到他定是又在喊着放开他,喊着要去找阿哲吉,心头的不悦更甚。 他本是要惩罚对方的,可看着他蹙起眉尖,战栗不止的缩成一团的模样,又生出了无限的夹杂着奇异愉悦的怜爱。 手掌肆无忌惮的捏着中原人的面颊,沿着尖细的下颌往下,抚摸着玉似的肩颈。 耶律刚刚成年,但外族豪放,他早就知道了情/事是怎样做的,而他也很早就发觉了自己并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族里五大三粗的男人。 他一直都在等着阿哲吉从中原带回来的成年礼物,如今,他总算等到了。 指腹用力按了按中原人的唇瓣,耶律看着他吃痛的神色,微笑着,再次重复道。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 即将到来的快事又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唇角再度扬起。 危险的笑容,滚烫的目光,与耀眼的头发融成了一团难以呼吸的炽热火焰,朝着中原人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弟弟姓耶名律,说好了昨天弟弟出现结果写的太晚没写完,所以今天还有一更!(多留言可成功催更我快点码字QAQ 第57章 无影灯23 与蛇同居,将蛇作为信仰的图腾,他们这一族住的自然也都是蛇喜欢的阴冷洞穴,只是白日里众人还是会在地面上生活。 回到族里已是晚上,阿哲吉没径直回去休息,而是先去了耶律的住处。 他们两兄弟住的不远,阿哲吉远远看到耶律住所的门口,迟疑的停下了脚步。 白日里他尽可能的拖延着晚些回来,就是不想直面耶律和送给他的江扉,也刻意用公事压下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试图用已有的事实逼迫自己接受江扉的远离,逼自己重新做回呵护耶律的兄长,可一想到耶律将江扉带回去的这段时间兴许会发生的事情,他就心如刀割。 心事重重的在原地站了半晌,引起了周围族人的注意。 有族人从不远处走过来,似乎正要找他。 “族长,这些衣裳已经洗干净了,要送到耶律大人那里吗?” 阿哲吉回过神,看到他手上的衣裳正是江扉原本在马车里穿的衣裳和他买给江扉的裘衣,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 “衣裳脏了吗?” 他们长途跋涉回来的路上,阿哲吉怕江扉嫌脏,隔几天便会将马车里的东西换洗一番。 虽然这衣裳迟早是要清洗的,可眼下他还没有吩咐如何处理马车里的东西,属下怎么就自作主张的都洗干净了? 属下有些惶恐,面色尴尬的支支吾吾回答道。 “呃...耶律大人今日回来的时候,把马车里的东西都弄脏了。” 起初阿哲吉还没听出他隐晦的意思,但看着他一个壮硕的汉子红着脸,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刹那间,阿哲吉忽然明白了。 他浑身一震,整个人都被迎面打了一棒闷棍似的,竟有些喘不过气。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在遇到江扉之前他还想好了一定要给耶律办一场热热闹闹的成年宴会,要让所有族人看到他弟弟耶律的傲然姿态,也要亲眼看着耶律有了喜欢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对送给耶律的礼物,动了不该的心思。 情难自抑的情愫诱使他在路上对傻乎乎的江扉过分亲近,而对耶律的愧疚与强撑的理智又拦在最后的底线面前,逼迫他堪堪停下冲动的脚步。 在回到哈耳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了要彻底剜掉对江扉的那点朦胧情愫。 可这心已经失控了,只这样听着耶律对江扉的占有,他便觉得万分痛苦。 属下见阿哲吉的面色一瞬间就极为难看,也不禁吓了一跳。 “族长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阿哲吉勉强压下心头的钝痛,只盯着盆里的湿衣裳,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涩涩的问话。 “他们今日回来的路上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你将听到的看到的,全都说给我。” 族里人几乎都会养蛇,阿哲吉养的蛇都是大小不一的温驯品种,耶律却偏爱养儿臂粗的凶猛毒蛇,咬下一口便能令人毙命。 阿哲吉走下洞穴,阴冷的凉意便贴住了皮肤,周围的蛇群看到是他,也都收起了敌意。 这原本是他早已习惯的温度,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畏冷的江扉。 他那样怕冷,住在地下的洞穴里,怕是会很难熬吧。 皱起的眉不自觉开始担心江扉的身体,阿哲吉心不在焉的往深处走去。 这洞穴本就是他们安睡的地方,穿过一道门便是走廊,而后便是入睡的寝屋。 而阿哲吉还未走到走廊,便听到了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响。 并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是交错的混乱喘息。 他能感觉出耶律的亢奋,如同发热的野兽哼哧哼哧喘着气,用强烈有力的爪子与淌着津液的尖牙津津有味的啃噬着猎物的每一寸皮肉。 猎物的哭声与求饶含糊不清,越来越微弱。 阿哲吉在门前站在片刻,脑海里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僵硬的抬起手,用力扣响了门。 “耶律,你出来一下。” 他不记得自己叩了多少下,只是木然的用力敲到掌心发麻。 直到耶律暂时停了下来,扬起的声音带着意犹未尽的不满与抱怨,他才止住动作。 “兄长,明日才同我说吧,我今晚忙得很。” 最后一句伴随着短促的笑意,却听得阿哲吉心口发凉。 初次沉浸其中的年轻人已经完全着迷了,耶律所有的蓬勃与旺盛都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这感觉实在太美妙,他一分一秒也舍不得离开这样的温热。 只是看到他这样沉溺,阿哲吉的态度却愈发坚定,沉声催促他。 “耶律,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阿哲吉能当上族长是得到了全族人的信服,他有勇有谋,又温厚和善,便是再桀骜不驯的耶律在他面前也会不自觉的敬仰服从。 此前阿哲吉很少会这样强硬的干涉他的私事,除非是果真有重要的事情刻不容缓。 耶律犹豫了片刻,还是从床上退了下来。 打开门,他毫无顾忌的只穿着下面的衣裳,奇怪的问阿哲吉。 “兄长,你要同我说什么?” 阿哲吉的目光朝他身后望去,床上的人被盖住了,不过隆起的一团仍然在幅度很小的扭动着,床边露出几条大蛇的尾巴。 眸色暗了下去,阿哲吉缓缓问。 “你今日回来后,便一直弄到了现在?” 耶律一愣,随即坦然一笑。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中原的美人,自然忍不住要和他多待一会儿。” 说着,他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继而望向阿哲吉,神色欣然道。 “兄长,你送我的礼物,我喜欢极了。” 许是听到了他们在门**谈的声音,被困缚的人竟奋力挣脱开了。 被褥被掀到地上,引得两人听到了声响,都看了过去。 连亵衣都已经不知去向,床上人身子上的痕迹令阿哲吉瞳孔骤缩。 前几日在马车上,他为了不让耶律察觉出自己对江扉的觊觎,便忍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而不过短短的一日时间,他竟已这般狼狈。 犹如被野兽撕咬过似的,阿哲吉看着便已格外心痛。 身上还爬着蛇的江扉如愿的看到了他,潮湿的眼眸便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朝阿哲吉的方向伸出手,急急的哀求着。 “阿哲吉!阿哲吉你救救我——” 犹如灵魂被召唤,阿哲吉无意识的朝前迈了一步,却见耶律比自己更快的疾步上前,将快要掉下床的江扉又塞了回去。 耶律这人并不是温和的性子,只攥着江扉的手腕,便攥出了一圈红痕,沉下来的语气听起来也凶极了。 “你怎么还是不听话?” 阿哲吉心头一跳,不由自主的阔步走了过去,而后由着心意,将一脸惊惧的江扉护在了怀里。 看到耶律投来诧异的目光,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何要插手,阿哲吉陡然清醒过来,却没松开,只说。 “耶律,你先听我说。” 耶律以为他果真有什么要事,便犹豫着松开了江扉的手,后者如避蛇蝎的直往阿哲吉的怀里钻,抽抽噎噎的哭着。 “阿哲吉...你去哪里了...带我回去,我不要在这里。” 他站不起来,便只能紧紧攀着阿哲吉的手臂,语无伦次的委屈告状。 “他好坏好凶,一直欺负我...还有蛇,好多大蛇都要吃了我,我好怕啊。” 听到他声音沙哑的这些话,耶律扬起眉,不甘示弱的反驳道。 “我才没有欺负他,是他一直躲着我,总哭着要找兄长。” 闻言,阿哲吉心头一动。 低下头,江扉依然紧紧埋在他怀里,弓起的瘦削背脊簌簌的发着抖,跪坐着,还有深色的蟒蛇在往看不见的地方爬。 阿哲吉神色一滞,立刻抓住只剩下一截的蛇尾,将湿漉漉的蟒蛇抽出来扔到了一边。 他感受到了江扉明显松了一口气,又胆怯的抱紧了自己一些。 见状,耶律也有些不解,道。 “不知怎么回事,我养的这些蛇总想往他的身子钻,跟饿极了似的。” 阿哲吉盯着周围蠢蠢欲动又想靠近江扉的蛇,脸色不太好看,淡淡的说。 “他体内有蛊,埋得深,养的久,对于这里的蛇来说是极香的食物。” “怪不得。” 耶律恍然大悟。 他比阿哲吉年轻,懂得也没有他多,想了想,他兴致盎然的笑道。 “不过要想把蛊完整的取出来,迟早要放大蛇进去吃掉,早些适应或许也不是坏事。” 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江扉又明显的害怕了起来,抬着头望向阿哲吉,俨然将他当作了唯一能救自己的人。 嗓子有些哑了,便只能小声求着。 “阿哲吉,你快带我走吧,我好疼,好想你。” 泪水沿着湿漉漉的面颊往下,淌在阿哲吉的手背上,烫的他一颤,几乎觉得是自己把他弄哭的。 他根本不敢看一片狼藉的景象,只将目光放在江扉的脸上,怔怔的,沉默而复杂的凝视着他。 说不出。 根本就说不出带他走的话。 站在一旁的耶律开始察觉出某种怪异,但他压根就没有往更深一处想,因为他相信他备受尊敬和爱戴的哥哥是断不会做出任何不妥之事的。 他见阿哲吉脸色凝重,只以为是在责怪自己将刚得到的礼物弄的这样狠,便连忙保证道。 “兄长,我只是太高兴了,一时没忍住便过分了些。他是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礼物,我又这样喜欢,日后定会好好待他的。” 他们族里奉行一夫一妻,耶律认定了江扉,便不会再去寻别人。 信誓旦旦的话令阿哲吉的目光一颤,好似难以承受的避开了江扉含泪的殷殷目光。 他直视着耶律,声音有些严肃的叮嘱道。 “耶律,他不是你以前得到的弓箭长矛,弄坏了便弃如敝履,也不是任你打骂奴役的马儿。” “他是一个人,是会疼会哭的人,你得待他温柔些,真心以待,他才不会躲着你。” 耶律见他神色不同往常的温和,便也只好认真的听着。 “他以前受过伤,畏寒,在这山洞里待着怕是不舒服,你多给他猎些皮毛做成衣裳毯子。还有,别让你的蛇欺负他,他会害怕,取蛊的事我来安排。” 托付的语气便是懵懵懂懂的江扉也听出来了,他努力跪起来,揽住了阿哲吉的脖颈,可怜兮兮的哭着唤他。 “阿哲吉,阿哲吉。” 阿哲吉被唤的心神俱震,面上却看不出半分波动,只盯着耶律,沉声道。 “你这人总学不会爱惜,若你对他不好,这礼物,我便要收回了。” 闻言,耶律神色一变,不服气的立刻来抓江扉的手臂,颇有些气急败坏。 “他已经是我的了,兄长你不能再将他夺走!” 被阿哲吉严厉的视线瞪着,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什么,连忙松开手。 看着江扉身上的新痕迹,他有些懊恼的嘟囔着。 “我总忘记中原人太娇嫩——好了好了,我记住了,往后会轻一些的。” 江扉紧紧搂着阿哲吉的脖子,不让他走,仿佛他要将自己留在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里,连声音都在哆哆嗦嗦的发着抖。 “别丢下我,我会乖乖听话的,求你了,求你了阿哲吉......” 这次耶律来抱他的时候,用了克制的力道,没让他感到疼痛,但轻而易举的将他从阿哲吉的怀里剥了下来。 耶律紧紧抱着他,笨拙的摸了摸他的头,郑重的承诺道。 “放心,我往后会待你好的,只待你一个人好。” 江扉却只盯着沉默如磐石的阿哲吉,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呜呜咽咽的伸着手臂要去找他。 阿哲吉不敢看他的眼,偏过头,朝门外走去,生怕迟缓一步就会心软。 走了几步,耶律忽而想起来重要的一件事,问。 “对了,兄长,你知道他的名字吗?他一直哭,都不肯告诉我。” 阿哲吉的脚步一顿。 他直直的盯着门框,尽量让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的异样。 “他叫江扉,江水的江,窗扉的扉。” 耶律新奇的将这名字念了两遍,随即,阿哲吉听到他欢喜的朝江扉说。 “那我往后,便叫你扉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时间:待定(说完我就跑! 第58章 无影灯24 原本为耶律准备的成年宴晚了半月才举行,阿哲吉用族里繁忙的公事当作借口,试图将脑海全部填满,不留一丝空隙去想江扉。 忙了半月,他甚至都没见耶律,确定已经将异样的心思完全遮掩好了,才开口为耶律举办成年宴。 宴会是傍晚才开始的,族里德高望重的老族人和器重的手下都坐在席下。 阿哲吉刚从别处赶回来,来得晚了,看见耶律已经坐在了自己一侧的席上。 耶律的神情格外高兴,显露出几分刚成年的孩子气。 他没看见阿哲吉,只专心和江扉说着话,环着他的腰,亲昵的喂他吃葡萄。 江扉穿着一件阿哲吉没见过的新裘衣,合身而漂亮。 棕色的皮毛让阿哲吉想起来了远林里一种极难捉,皮毛又格外暖和的山狐。 江扉好像正在和耶律闹脾气,抿着嘴唇不说话,垂下的眼睫黑黑密密的,衬得皮肤是雪一样的白,却又比雪要温热许多。 在耶律凑过来喂他葡萄的时候,他把头偏到一边,赌气的不肯吃。 耶律竟也没生气,耐心十足的又挨近了些,低声哄着什么。 环在腰上的手往上揽住了肩,宽大的指节蹭着江扉的脸颊,贪恋的摩挲着,而江扉没躲开,好似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接触,只嘟囔着什么。 耶律又眼里带笑的快速说了几句什么,神色讨好。 阿哲吉看见江扉蹙起的眉微微舒展了一些,不过还是没吭声。 剥好的葡萄果肉又递到了他唇边,这次他犹豫了一下,张嘴吞了下去。 莹润的果肉将脸颊塞的微微鼓起来,江扉闷闷不乐的嚼着,看着格外可爱。 不止是阿哲吉这样觉得,耶律也分明看的清楚,情不自禁的蓦然贴近,吻上了他的面颊。 在大庭广众之下,江扉显然不想和耶律这样亲近,只是这一下没反应过来,被亲到了才又生气的瞪着耶律,说着什么。 而耶律看起来全没听在心里,被骂着也甘之若饴。 他只直勾勾的盯着江扉微微涨红的面颊,止不住的渴望咬着酥麻的心尖,让他忍不住还想亲江扉。 江扉见他死性不改,快气哭了,推着他就想走,却被耶律紧紧攥住了手腕。 争执之际,阿哲吉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耶律立刻站起身,逗弄的神情稍微收敛了一些,笑道。 “兄长。” 他还没松手,一旁的江扉便也不得不站了起来。 看到阿哲吉,江扉仿佛全然忘记了他们已经有太久没见,仍跟那时在路上似的,见到阿哲吉了便想往他身边走,一边抽噎着。 “阿哲吉,耶律他又欺负我,他坏。” 闻言,耶律微微皱起眉,语气仍充满了宠昵的笑意,要把江扉把自己的怀里拉。 “扉儿,别闹脾气了,兄长很忙,你别打扰他。” 江扉被耶律抓的挣不开,只眼巴巴的望着阿哲吉。 一段时日没见,他的眼里愈发水润,盈盈欲泪,眼角的红也仿佛总是涂着胭脂似的,可怜又娇媚。 望过来的刹那间,阿哲吉几乎可以断定,他肯定又哭过很多次。 很多很多次。 是被耶律欺负哭的吗? 是被耶律恶劣的玩笑气哭的,还是在床榻上被弄哭的? 阿哲吉喉头一紧,竟说不出一个字。 见他没有说话,也没表态,江扉的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色,被耶律拉进怀里拥着也只恹恹的低头不说话。 阿哲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落下,猝然触及到他侧颈处被黑发盖住一半的吻痕。 吻得很深,像是抑制不住喜爱之情,掺杂着克制的浅浅齿痕而留下的,在瓷白的颈子上格外显眼,扎的阿哲吉心口一疼。 眼底沉浮的晦暗情愫被刺的又缩了回去,他露出温和的笑意,轻斥道。 “耶律,你别总欺负他。” “我才没有欺负他,我——” 耶律着急的反驳着,下意识看了身旁的江扉一眼,脸竟有些害羞的红了,语气愈发欢喜。 “我疼他宠他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欺负他。”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而神情振奋一些,迫不及待道。 “对了兄长,趁着今晚老族人们都在,我想给他印上我的蛇契。” 阿哲吉浑身一震,瞳孔微缩,一时有些失态。 “你...你这样早,便想给他印蛇契?” 他们这一族的人,幼时便会在脸上及身上印上纹路独一无二的蛇形刺青。 而等他们找到了心爱之人,决定要与对方共度余生时,便会在对方的身上印上与他们纹路一模一样的刺青。 那是他们的蛇契,一生只能印在一人身上。 蛇契的仪式重大,需要在老族人的见证下,由族里唯一知晓此术的蛇师亲手印下。 那是一种神秘的材料,终生都无法抹掉。 一旦印下,蛇便会庇佑他们相爱之人永生永世如双蛇缠绕,无法分离。 周围的人也听见了耶律的话,纷纷寂静,望了过来。 有老族长沉吟片刻,缓声道。 “按照我族的传统,族人成年后便可与对方缔结蛇契,只是需得对方也心甘情愿。” 他们并不排斥外人,若对方真的愿意纹上蛇契,便也可以算作他们的半个族人。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耶律身旁的江扉身上。 江扉原本垂着头,好似已经有些困顿了,揉着眼睛不说话,被耶律晃了晃手臂,便抬起了头。 “扉儿,你愿意印下我的蛇契吗?” 江扉茫然的看着一脸渴盼的耶律,并不理解他眼底的热度是为何,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他有些不安的看了看阿哲吉,投去了无助的目光,见阿哲吉也在等着自己回答,只好又怯怯的问耶律。 “什么是蛇契?” “蛇契就是.....” 耶律知道他脑子烧傻了,怕跟他解释不清楚,想了想后用最简单的言语说。 “蛇契就是,你以后都跟我这样生活,你愿意吗?” 江扉怔了怔,随即忽然摇了摇头,气鼓鼓的说。 “我才不要和你待在一起,你老是捉弄我,惹我哭,我要阿哲吉,要阿哲吉陪着我。” 说着,他奋力挣脱开了耶律的手,逃也似的跑到阿哲吉的身边,攥着他的衣角躲到他身后,忽然有了底气似的唤他。 “阿哲吉。” 阿哲吉与耶律皆是一怔,随即耶律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忍着眉间的戾气,勉强朝江扉露出温柔的笑容,试探性的去抓他的手。 “扉儿,你回来,来我这边。” 可江扉直往阿哲吉的身后躲,并不理他,还带着委屈的哭腔小声求着。 “阿哲吉,我不想去耶律那里。” 阿哲吉没想到相隔了半个月,江扉竟还是这般依赖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耶律走到了他的身边。 如同被选择般的荒诞错觉让阿哲吉的心里浮出了一种极其古怪的胜利感,他看着变了脸色格外凶狠的耶律,挡住江扉,和缓的沉声道。 “耶律,江扉他如今心智不全,是孩子心性。孩子的话当不得真,是喜是恶都不过是短时间的赌气。” “这样吧,他这几日先留在我这里,我替你问问他的心意,你也冷静冷静,好好想想他是否就是你命定之人,等确定了再印蛇契也不晚。” 耶律还是很听他的话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他盯了江扉几秒,看对方还是不愿意看自己,勉强同意道。 “好吧。” 答应的刹那间,阿哲吉的心里莫名一松。 整颗心都因为充溢着某种膨胀的情绪而变得轻盈起来,一直飘到了胸口。 他不自觉攥紧拳头,试图将那股不受操控的,类似于偷窃而来的隐秘愉悦藏起来。 衣角被轻轻拽了拽,江扉抵着他的后背,嘟囔着催促。 “阿哲吉,好冷啊。” 一瞬间,阿哲吉仿佛回到了路上,回到了只有他和江扉的温暖马车里。 他的眼神有短暂的恍惚,随即清醒过来。 偏头看向江扉,他安抚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臂,温声笑道。 “坐到我身边,喝些酒暖身子吧。” 这场为耶律举办的成年宴,只有他是不快的。 他黑着脸坐在孤零零的席上,看着江扉坐在阿哲吉的身旁,欢欢喜喜的同阿哲吉说着什么,好似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 为何他对阿哲吉这般喜欢呢? 仅仅是因为阿哲吉一路护送他回来,他便格外依恋阿哲吉吗? 还是因为,在路上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耶律用力捏紧酒杯,生平第一次觉得,兄长温和的笑容竟是那样的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说好双更,但是写的太晚惹! 剩下的一章明天补(啵啵啵【你们还希望蛇契有什么作用?我暂时想不起来,但不想浪费这个设定嘻嘻嘻 第59章 无影灯25 成年宴结束后,耶律脸色难看的愤然离开,连阿哲吉也没有理睬。 阿哲吉自然察觉出了他的不悦,没说话,反倒是一旁的江扉留意到,看了过去。 瞥见他怔忪的神色,阿哲吉一顿,温声问。 “怎么了,你也想同耶律一起回去吗?” 话音刚落,江扉连忙摇了摇头,心有余悸的小声抱怨。 “耶律那里的蛇太大了,和他一样吓人,我怕它们要吃我,不想回去了。” 他朝阿哲吉凑近一些,欢喜的眼眸亮晶晶的。 “阿哲吉待我好,我想同阿哲吉待着。” 太天真,只这样便稀里糊涂的分辨着好坏。 阿哲吉没替耶律说话,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 “那你便随我回去吧。” 阿哲吉住的洞穴和耶律差不多大,同样阴冷潮湿。 刚走进去,他想起来江扉畏寒,自己这里又没有准备御寒的过冬衣物,正要叫人送一些过来,不知为何忽而顿住了。 江扉正好奇的打量着他的洞穴,光线昏暗,他便不由自主的紧紧攥住了阿哲吉的手,勾着指节。 身上仍披着那件棕色裘衣,毛茸茸的,看起来还没有感受到地下的冷意。 阿哲吉的目光暗了下去,没吭声,拉着他往里走,到了安睡的寝屋后让他坐到床边,道。 “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你同我一起睡吧。” 江扉毫无防备的点了点头,还在东张西望着。 他已经习惯了洞穴里时不时钻出来的蛇,而阿哲吉养的蛇比耶律的温厚,有几条小蛇窸窸窣窣的钻到了床上,江扉也不害怕,还主动去摸它们温凉细长的身子。 小蛇缠住他的手腕,咬住尾巴,看起来像是一串手链。 江扉抬起手臂,高兴的看来看去。 腰间被从身后钻出来的黑蛇缠住,他低头看到儿臂粗的蛇身,这才有些慌张,伸着手臂朝阿哲吉求助。 “阿哲吉,你让它走开。” 他比之前还要畏惧这样的大蛇,阿哲吉一滞,握住他的手顺势坐下,却没动那条大蛇,只说。 “它喜欢你,只是想亲近你。” 可江扉只摇着头,快哭了似的,眼里的水意溢了出来。 “耶律的大蛇也是这样钻到了衣服里,钻、钻了进去....我疼,可是耶律一直不让大蛇出来,肚子快要撑破了。” 仿佛忆起了那时格外清晰的感觉,他哆哆嗦嗦的往阿哲吉的怀里,眼里冒出来的温热眼泪沾在了阿哲吉的脸上,语气惶惶。 “肚子好鼓,我会死的,我不想死。” 阿哲吉听的眉心直跳,青筋凸显。 陡然加速的心跳说不出是愤怒,还是亢奋的战栗。 他抱着江扉温声安抚,手掌摩挲着裘衣下颤抖的背脊,自言自语般的笑道。 “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黑蛇被赶走了,江扉渐渐止住了哭腔。 他逐渐被洞穴的寒意侵袭,可这里并不像耶律那里堆满了绵软的冬被,他无处可钻,只好裹紧了裘衣,嘟囔着说冷。 阿哲吉看着他微微发白的脸色,想了想,道。 “冷的话,我给你打盆热水来,泡泡脚吧。” 江扉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片刻,阿哲吉亲自从外面端来了一盆热水,放到床边,而后半蹲着,轻轻握住了他的脚。 江扉只缩在裘衣里坐着,低头看着他将自己的鞋袜都脱了,放进热水里。 脚心并不柔嫩,甚至有些茧子。 阿哲吉摸到时便想起来了眼前这人从前的身份,他曾是个暗卫,现在却是个被掳到外族的娇气美人。 他不由得抬起眼,看着江扉,心念微动。 江扉却只顾着和爬到脖子上的小蛇玩,眉眼弯弯,露出一点雪白的贝齿,看起来娇憨又可爱。 小蛇冰冰凉凉的身子有些痒,江扉伸出手想抓它们,但它们跑的很快,沿着裘衣的领子钻了进去。 阿哲吉低头为江扉洗脚。 这本是他屈尊降贵,不必这样伺候的活儿,只他心里倒格外珍惜能光明正大接触江扉的此刻。 掌心抚摸着光滑玉白的脚背,擦过透着浅浅粉丝的脚趾时,脚趾会紧张的蜷缩起来。 泡的时间久了,一双脚都泛出了浅浅的粉色,比男子秀气,比女子俏丽。 阿哲吉只盯着他的脚,竟也有些心猿意马。 他想起来中原似乎有这样的习俗,女子的脚是不能给外人看的,若是被谁看了,便要嫁给那人。 只可惜江扉并非女子。 阿哲吉的心里生出了一丝遗憾。 原本温顺被握着的一双脚忽而扑腾着水面,溅起了轻微的水花。 水痕几乎溅到了阿哲吉的脸上,慢慢淌下来。 他却没生气,只盯着脚背用力时微微凸出来的黛青色青筋,不由得施力攥住了他的脚,用更强悍的力道来镇压他的轻微挣扎,语气仍然温和。 “乖,别乱动。” 江扉却语无伦次的跟他求救。 “蛇咬我!它们咬我呜呜呜....” 阿哲吉一愣,立刻抬起头,只见江扉正胡乱而急切的将裘衣脱下,要去抓藏在衣服里的小蛇。 里面穿的内衫单薄,阿哲吉看到微微隆起的蛇身正爬在江扉的胸口处,更明显一些的蛇头位置处于的正是..... 他一僵,足足怔了好几秒,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缓了下来。 他仍盯着江扉的胸口。 内衫已经被慌张的江扉扯开了一些,白而热的皮肤在这冷暗的洞穴里成了唯一的注目之处,阿哲吉根本移不开视线。 他看到了顽劣的小蛇咬着的地方,那里细腻的皮肉有些红了。 而江扉不敢扯下来小蛇,只好又含着泪望过来,无助的唤着他。 “阿哲吉——” 阿哲吉,阿哲吉。 阿哲吉想,他到底知不知道每次这样软声唤着自己时,自己根本就不想救他。 原来自己也是和耶律一样的人,恶劣而残忍,只想欺负他。 他的手还浸在热水里,牢牢握着江扉的一双脚,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温声道。 “这几条小蛇是今年刚孵出来的,还不大听我的话,顽劣爱玩,只是它们没有我的命令是不会伤人的,应当一会儿就松开了,你先忍忍。” 本可以将小蛇赶走,解了江扉难堪的困境,只是这昏暗寂静的洞穴似乎成了阴暗情绪的容器,得了某种默许,开始失控的泛滥出来。 阿哲吉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江扉衣衫不整坐立难安,难堪而可怜的掉着眼泪,心里浮出的怜爱竟被另一种更汹涌有力的侵略感压了下去。 热水很快就冷了下去,江扉本能的伸着脚往他温暖的掌心里钻,又顾不得恼人的小蛇,把裘衣重新裹在了身上。 尾音开始发颤。 “冷。” 阿哲吉为他擦干脚,将他塞进了被子里,出去将水盆的凉水倒掉,回来后看见江扉已经整个人都缩了进去,连头也没露出来。 在原地立了一会儿,看见那隆起的被褥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大,阿哲吉方才走过去。 不等他躺上床,摸索到身躯热气的江扉已经自发的缠了上来,手脚都恨不得贴到他温暖的皮肤上,战栗的小声道。 “阿哲吉你抱紧些,我好冷。” 阿哲吉依言将他搂紧,手掌往下握住了他的脚,热水带来的温度已经急速流失了,脚心比之前还要凉一些。 江扉踩着他的手掌,哀求他再握紧一些,别松开。 贴得太近,江扉忽而嘶了一声,低头看了看什么,又挤进他的颈窝里,委屈的抽噎着。 “小蛇钻出去了,可是、可是它咬破了,好疼啊。” 阿哲吉一手依旧揉着他的双脚,另一只手抬起,堂而皇之的关切道。 “破了吗,我看看。” 江扉不疑有他,任由他拨开衣裳,摸了进去。 手掌贴着皮肤的刹那间,江扉猛地颤了颤,无意识的放松了一些,露出舒服的神色。 “阿哲吉,你的手好暖和。” 忽而想到了起来,他的眼眸微微发亮,急切道。 “耶律也是这样摸我的,摸着摸着我便觉得好热,还出汗了,你也跟他那样摸我好不好?” 尽管那样的热度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可终究是热的,是江扉迫切渴望的温度。 他哼哼唧唧的蹭着阿哲吉,像只焦躁又不得其法的猫儿,抽抽搭搭的求着他。 可阿哲吉没办法答应,他没想到自己放任的念头到头来竟是在考验自己。 他竭力压着眼底腾升的火,几秒后,捉住了江扉的手腕,气息已经乱了。 “像之前在马车里,我给你暖身子那样,我给你暖暖,好不好?” 江扉似乎没有完全听清就已经不停点着头了,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只能求助他来给自己温暖。 阿哲吉垂下眼,目光移到被自己的手掌撑出轮廓的内衫,语气稍缓,善解人意的柔声道。 “还记得吗,那时你的手心红了,我说舔舔便能好的快一些。” “你这里破了的地方,我也会帮你好起来的。” 字句都是在为江扉着想,温柔的关心比耶律的蛮横行径更容易令人接受。 江扉感激的抱紧了阿哲吉,讨好的蹭着他的面颊,语气软软道。 “阿哲吉,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流口水)小扉扉有亿点点好搞,我能坚持日更吗?(评论区的宝贝大声回答我! 第60章 无影灯26 第二日,耶律就忍不住来找江扉了。 他黑着脸等在门口,故意不进去,只和阿哲吉在外面大声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见江扉还不出来,他实在坐不住了,越过阿哲吉便往里走,脸色依然阴沉的推开门叫道。 “扉儿。” 江扉还在床上,只露出上半张脸,缩成一团安心睡着。 耶律的声音一下子就哑在了唇间。 他放慢脚步,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此生从未展现过的温情都用在了江扉身上,连呼吸声也怕惊扰到他的休息。 江扉的领口里钻出来一条小蛇,衣裳被弄乱了一些,耶律看到了几枚半遮半掩的吻痕。 那是他留下的吗? 他记得,好像没有这样新。 疑窦刚刚生出,小蛇便慢慢收紧力道。 似乎有些不舒服了,江扉探出手指,蹙着眉头挠了挠被锢住的皮肤。 小蛇松开了他,飞快的窜走了。 耶律看到他颈上新出的红痕,拧起的眉头骤然舒展,心里的狐疑也完全消失了。 是他忘了,江扉的皮肤嫩,小蛇收紧禁锢的动作自然也会留下痕迹,蹭来蹭去,看着倒也有几分像吻痕。 耶律蹲在床边,专注而安静的凝视着,抬起的指腹无比轻柔的抚摸着江扉散落的长发。 他的红发耀眼,目光灼灼,偏偏神色又是那样的怜爱。 跟着走进来的阿哲吉静静的立在原地,看着他对江扉难以掩饰的亲近与喜爱,内心又被自责的羞愧折磨着无法脱身。 他无法怪耶律,更不能怪江扉,便只能怪自己生了邪念,鬼迷心窍。 既想维持着深厚的兄弟情谊,不越雷池一步,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七情六欲。 为何,他偏偏喜欢上了属于耶律的人。 耶律没发觉身后阿哲吉的痛苦神色,他索性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等着江扉醒了过来。 江扉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看到是他后,又不高兴的背过了身去,埋在被窝里闷声闷气的说。 “耶律你走开,我不想见你。” 被拂了面子,被这般讨厌,耶律依然置若罔闻,仍神采飞扬的去摸他的头,笑着说。 “扉儿,快起来吧,我今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他们这一族由于养着蛇,生活习性也与常人有异,因此远离人群,要想去别的地方都要骑马走上几个时辰。 最近的地方是集市,处于附近几个族群的交界处,非常热闹。 各族需要买什么东西了都会去那里,回中原也必须要经过那处地方。 阿哲吉带江扉回来的时候也经过了集市,只是当时他急着回去,一行人没有停留便穿过集市走了,江扉还没下马车见过。 自从来到这里,江扉便再也没出去过,这些时日又整天被耶律拘在洞穴里昼夜不分。 他到底还是更习惯于正常的生活方式,因而听到耶律的提议后,立刻就坐了起来,惊喜的看着他。 “真的吗?” 被子从肩上滑落,领口微微敞开,他的目光亮晶晶的,脸上绽放出了孩子般的期待。 他很少会这样眉开眼笑的看着耶律,耶律自然不可能拒绝。 起身走到床边,手碰着江扉的脸,他靠过去,情难自已的亲了一下江扉的唇角。 江扉没反抗,也没挣扎,只殷殷的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追问道。 “我们现在就去玩吗?去哪里玩呀?” 耶律被他看的心口发热,舌尖微微发麻。 这种被江扉用含笑目光凝视着的感觉,比与他严丝合缝,在床上把他弄哭的占有感截然不同,是一种令耶律不知所措,但能清楚感觉到的甜蜜。 总是被兄长责怪不懂爱惜,只知道蛮横占有的耶律,在这一刻,模模糊糊的察觉到了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他定定的注视着江扉,轻柔的反握住他的手,声音无意识的温柔了许多。 “去集市玩,你还没去过集市吧,我现在就带你去。” 江扉发出了一声欢呼,然后高兴的抱住了他。 清瘦的身子撞到怀里,耶律一震,整颗心也被撞的摇晃着停不下来,仿若灵魂出窍般,回不过神。 他下意识收紧手臂,抱着江扉的腰,一股清淡的皂角味钻进鼻子里。 这段时间耶律已经知道了他喜欢干净,身上弄得乱七八糟后总哭着说不舒服,闹着要沐浴。 族里的男子一般都是直接舀凉水浇在身上,可耶律怕江扉着凉,也不愿意被别人瞧见他的身子,便做了个崭新的浴桶给他用,灌满热水,又借了族里女子的皂角。 那皂角没什么香味,很清淡,耶律平时闻见了别的女子身上的皂角香也不觉得什么,只抱着江扉时,却觉得那味道格外好闻。 这皂角香还很浓郁,看来江扉昨夜洗过澡了。 只是,没有耶律在,是阿哲吉帮他的吗? 耶律的心里忽而有些不舒服。 不想再发脾气破坏这时的和缓氛围,他没提起心中的疑问,帮江扉穿好了衣裳便往外走。 阿哲吉不知何时退到了外面,在忙自己的事,听到他们说要去集市,也头也没抬,只道。 “早点回来。” 耶律想了想,说。 “兄长,我想在集市多待几日再回来。” 说完,他扭头看向身旁迫不及待的江扉,寻求附和。 “扉儿,我们在那边多玩几天好不好?” “好!” 江扉答应的很快,也很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松开耶律的手,跑到了阿哲吉面前,扯着他的衣袖问。 “阿哲吉,你也会和我们去玩吗?” 始终都在低头看羊皮卷的阿哲吉这时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继而温和道。 “我得留下处理族里的事物,你们去玩吧。” 身为族长,他背上的担子比耶律要重很多,不能随心所欲的和耶律一样到处玩耍,肆意而行。 闻言,江扉失望的哦了一声,沮丧道。 “那下次我们再一起去玩吧。” 阿哲吉想要承诺以后有空了一定陪他去玩,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耶律已经有些不快的走上前,拉住了江扉,催促道。 “扉儿,我们快走吧,去的晚了就天黑了。” 他半推半搂的带江扉出去时,江扉还有些不开心的回头望着阿哲吉。 那样恋恋不舍的目光几乎让阿哲吉想放下当下的一切事务,不顾一切的走到他身边。 修长宽大的手抚摸着江扉的脸,将他的视线转了回去。 耶律说了集市上的有趣玩意吸引了江扉的注意力,见他专注的看着自己,方才抬起眼,无声的看向阿哲吉。 这一眼,竟有着隐隐的敌意。 阿哲吉一顿,钉在了原地。 从这里到集市需要骑行两个时辰,白日风大,耶律特意让江扉穿的厚实,坐在自己身后抱紧了。 临近傍晚,他们到了集市。 这里来往的人大都是周围族群的外族人,长相和中原很不一样,但都是高鼻深目,肤色偏深,白皙俊秀的江扉走在其中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耶律很不喜欢别人看向江扉的目光,好奇、疑惑,或者油然而生的怜惜。 他公然搂紧了江扉的腰,谁敢看过来便恶狠狠的瞪过去,又买了条面纱给江扉裹上。 江扉不肯戴,摇摇头。 “那是女子才戴的东西,我不要戴。” 素白的面纱轻盈如风,挂在耳边的金色小钩子垂着漂亮的流苏,凭白添了几分柔美的韵致,一看便是给女子戴的。 耶律心一动,目光落在他俊秀的面容上,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瘦削的身形,忍不住想象着他穿女子衣衫的模样。 他生的好,皮肤白,即便穿着女人的衣衫应该也十分漂亮。 只是他知道江扉必定不肯答应自己这种荒唐的要求,便使劲哄他戴上了面纱。 露出来的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眸,形状生的好,眼睫长而密,倒像是只用一双眼便能勾魂夺舍的妖精了。 耶律喜欢极了,又觉得这还是没办法完全挡住旁人的视线,只是总比他们直勾勾的盯着江扉的整张脸看要好一些。 被冒犯的不快稍微淡了一些,他忍不住隔着面纱,吻了一下江扉的面颊。 晚上的集市同样十分热闹,还有不少各族人士表演杂耍,江扉兴致勃勃的玩到了夜里的集市散去才感到疲倦。 他走不动路了,又不要耶律抱,便被背着往集市的客栈里走,半路就睡着了。 耶律一族是附近族群中势力最雄厚的一方,他身为族长的弟弟,在集市里几乎也是人人皆知。 客栈是另一个族里的寡妇叶三娘开的,叶三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前耶律采买东西有时会住在这客栈里,她还试图勾/引过,但被耶律养的蛇捆成粽子从楼梯上摔下来,差点伤到了脸,她便再也不敢再打耶律的心思了。 看耶律桀骜不驯的年轻模样,她本以为这是个爱玩的风流少年,没想到居然是个纯情的家伙。 看见耶律走进来,叶三娘好奇的目光落到了他背上的江扉身上。 她可从没见过耶律与谁这样亲近过,而耶律这样高傲的性子,竟也肯背别人,想必一定是他的心上人。 只是江扉散着长发,戴着面纱,闭眼睡着的模样看着格外乖顺,她便以为这是位女子。 “哟,我们的蛇族弟弟终于讨了个小夫人了。” 耶律轻哼一声,只扔过去几块碎银,放低声音说。 “住三晚。” 叶三娘知道他不愿意搭理自己,笑吟吟的收下钱,递过去房间钥匙。 耶律一把抓过,便阔步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接下来有女装(但没想好用在什么剧情上,暂时卡住 【继续卡住的话,明天的更新就...危! 第61章 无影灯27 背着人回到房间,小心的放在床上。 江扉还没有醒,看起来已经累得睡熟了,脸上还有着未尽的笑意。 耶律坐在床边,将毛巾用热水后给他擦着脸,竭力放轻的动作并不想吵醒他。 这次和江扉单独出来,他有心想要增加两人之间的感情,便极力改变着之前莽撞凶狠的做派,最好能在这几日说服江扉答应印下自己的蛇契。 想到上次他当众的拒绝,耶律的眉间蒙上一层灰暗,又想起了那时江扉对阿哲吉与众不同的依赖。 他是不该怀疑什么的,可如今他越来越喜欢江扉,便会越来越介意与他相关的所有事,甚至恨不得将阿哲吉也完全剔除出他们二人的情感纠葛中。 耶律拧起眉,不想离开族里还在疑心阿哲吉,便驱赶走这念头。 为江扉擦了脸,耶律又攥着他的手细细的擦了一遍。 纤白的手指无力的摊开,被擦过柔嫩的掌心时会本能的颤一下,花苞似的要蜷缩着合拢。 但耶律扣住了他的指缝,如同在床上的强势进攻,低头吻了一下他温热的掌心。 鞋子也被脱下了,露出一双玉白的脚。 走了一晚上的路实在有些倦了,耶律用湿热的毛巾擦着他的脚心时,江扉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哼声,撒娇似的,脚趾不禁蜷了起来。 他生的好看,身上的哪一处生的都好看。 耶律帮他擦着脚,竟鬼使神差的垂下头,臣服般的亲着他的脚背。 浅浅的一个吻落在江扉的脚上,耶律的心也好似在他面前心甘情愿的低了下去,从前他争着抢着要当第一名,而今却愿意成为江扉的手下败将。 江扉睡了一个好觉。 他醒过来,发现浑身干爽,没有任何不适。 昨晚,耶律没有跟之前在族洞里那样,看见他困顿了依然毫无顾忌的为所欲为。 真是稀奇,耶律竟也学会了克制。 睁开眼没有动,身后耶律的气息渐渐苏醒。 他的手臂横在江扉身上,睡梦里也警惕的如同守护猎物的兽。 随着意识的清醒,他条件反射的用力抱紧,周身的锐利在感受到怀里的温热身躯后逐渐融化。 他贴的很近,呼吸像是一团正在烈烈燃起的火,熏的江扉的后颈有些发烫。 嘴唇急不可耐的亲近,舌尖也是,仿佛是饥饿一宿后渴望着饱餐一顿,垂涎般的呼吸声有些危险的迫近。 江扉没动,似乎还没醒过来,安静的闭着眼。 耶律拱着他的后颈,哼哧哼哧的亲了一会儿,竟克制的停下了,而后松开他下了床。 预想当中的进食并没有来。 原本还没完全清醒的昏沉意识被离开的危机安抚住,江扉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是被耶律唤醒的。 耶律没出声,只不断的用指腹摸着他的眉眼,缓慢而持续的温情动作要让江扉自己醒过来。 睁开眼,江扉看见了床边衣冠整齐的耶律,正耐心的看着自己。 对视的刹那间,耶律的眼眸亮了起来,疼宠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容灿烂。 “扉儿,快起来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扉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望着他,似乎想问什么,但没有开口。 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耶律一直都是个年轻且重欲的少年,他甚至都做好了拘在客栈的房间里,困在这床上,哪里都出不去的心理准备。 可现在看来,耶律果真是带他出来玩的。 江扉露出了一个天真柔软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好啊,我饿了。” 下楼时,叶三娘正招待新来的客人,没留意,只看得到他们走出去的背影。 耶律的心上人被他搂在怀里,身影挡住了大半。 叶三娘心想,这人倒是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一些,原来耶律不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子啊。 他们在集市最大的酒楼里用了午膳,这里的厨子会做一些中原的饭菜,江扉便吃的多了一些。 他停下筷子,耶律还在狼吞虎咽的吃。 其实耶律的年纪还小,还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所以饭量很大,日后说不定会长成比阿哲吉更雄壮的高大模样。 江扉没再看他,心不在焉的目光往窗下飘去。 外面的街道热闹起来不输京城,身穿奇装异服的各族人士穿梭其中,气氛融洽的交谈着。 想不到京城之外竟会有这样的地方,就算没有中原的支配,他们也照样活得很好。 不远处是集市的入口,那里有守卫在检查着进来的人士。 看到走进来的两名中原人,江扉微微蹙起眉。 集市里几乎没有任何中原人的出现,因此那两名中原人进来时被守卫好好检查了一番,对方说是附近的游民,还拿出了可以进入的凭证。 守卫狐疑的打量着对方几眼,憨厚淳朴的面孔让他放下了戒心,便大手一挥,允许他们进去了。 江扉沉默的目光追在他们身上。 风将飘落的长发吹起几缕,也将在街道里穿行的低语声吹到了凝神倾听的耳中。 “....我瞧这里几乎都没有其他中原人,真的会有我们要找的人吗?” “不知道,但这是皇上从京城传来的命令,还是找一找吧,回去也好交代。” “哎,真不知道千里迢迢传来的皇命怎么会是让我们寻人,还不让大张旗鼓的找,真是浪费时间。” “还是小声些吧,听说新帝比驾崩的那位还要冷酷,我们只能听命。” 指节拂过江扉的长发,他回过神,看向耶律。 对方正笑着看向他,沿着他的目光也往下看,目光好奇而警觉。 “扉儿,你在看什么?” “有家铺子里挂着中原的衣裳,我想去看看。” 这里的成衣铺子卖的大都是各族的衣裳,中原的很少,只是江扉离开中原后也还穿不习惯耶律一族的服饰,便还穿着自己来时的几套衣裳。 耶律的目光移向他已经有些旧了的衣裳,顿时露出了懊恼之色,他竟忘了这茬。 迎着江扉有些不好意思的期盼目光,他精神一振,昂声道。 “走,我们现在就去。” 这是集市里要价最高,手艺最精巧的一家成衣铺子。 耶律以前从不在意衣裳的好坏,磨损了也能继续穿许久,只是现在是他给江扉买衣裳,便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了他。 许是因为中原人几乎不会来到这里,成衣铺子里只挂着几件青色的衣袍,穿在江扉身上过于宽大。 他低头看了看垂到地面的袍角,有些不开心的看向耶律。 “太大了,这衣裳我穿不了。” 耶律却拦住了他脱下来的动作,轻轻一扫的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多了些热意,劝道。 “先买下这几件吧。” 这衣裳实在大,穿不出门,可....可在床榻上当作蔽体的衣物,便染上了几分朦胧暧昧的色彩。 耶律仿佛已经想象到江扉在空荡阴暗的床上,钻到衣袍里瑟瑟发抖的模样。 这衣裳正好将他盖住,显出模糊的轮廓,又没办法再多的伸展手脚。 他喜欢这样将江扉禁锢在无形的牢笼里的感觉。 江扉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被他金色眼瞳里盯过来的光芒吓住了似的,犹豫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安的小声道。 “耶律....” 耶律还抓着他的手,察觉出他想挣脱,便先一步收敛起溢出来的侵略性,转移话题道。 “咦,那边是不是也是中原的衣裳?” 果然,江扉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被吸引住了,也忘了推开他的手,便被耶律不动声色的慢慢收紧。 铺子的老板似乎也忘记了塞在许多衣裳里的遗落品,走过去拿出来后,才恍然大悟,随即为难的解释道。 “客人,这的确是中原的服饰,不过是女子的长裙。” “女子的?” 耶律一愣,正要打消念头,却听江扉在一旁小声说。 “这衣裳和我之前穿过的那身不一样。” “你穿过?” 耶律不自觉扬高了声音,惊诧的看着他。 江扉似乎想起来了那时,有些不太高兴的嘟囔着。 “阿哲吉要我穿着女子的衣裳出城,我不喜欢穿,可我答应了要听他的话。” 在阿哲吉面前,他穿过女子的衣裳。 耶律忽而有种被背叛的愠怒,夹杂着涌出来的妒忌,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们之间,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见他紧绷的脸色,江扉有些惴惴不安的走近,试探性的摩挲着他的手掌,怯怯的问。 “耶律,你怎么了?” 用过午膳后江扉就又戴上了面纱,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望着他,怕他又跟之前那样很容易生气,急忙放软声音。 “你又要生气了吗?” 满腔的怒火在对上那双水润的黑瞳时如同被浇灭了,耶律忽而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破坏掉这次的二人出行,他是为了讨江扉的欢心的,而不是让他更怕自己。 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耶律竭力放缓呼吸,注视着他,神情低落的慢慢道。 “我没生气,只是伤心。” “你在兄长的面前穿过女子的衣裳,可我从来都没看过。” 江扉的性子非常容易摸清楚,他吃软不吃硬。 耶律没几天就看透了,只是他一时改不过来自己的恶劣性格,因而没能像阿哲吉一样在最初就虏获江扉的心,反而让江扉越来越讨厌自己。 虽然很不情愿承认,但他要学阿哲吉,要让江扉主动走到自己身边。 耶律没露出过这种神情,甚至称得上可怜。 江扉不禁怔住了,无措的小声说。 “耶律,我、我...” “扉儿,你也穿给我看好不好?你和兄长的一切回忆,我也得有。” 耶律并不擅长在别人面前露出软弱卑微的一面,但他无师自通,并且发现,这非常管用。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刀刀需要评论的鼓励(超大声)这章看出来了吧,小扉扉没傻! 第62章 无影灯28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叶三娘笑吟吟的问着走进来的两名中原人,对方貌似随意的瞥了眼客栈一楼,回答道。 “住一晚。” 付了银钱,其中一名中原人笑呵呵的忽而问。 “老板娘,除了我们,这几个月里你见过别的中原人吗?” “别的中原人?” 叶三娘一顿,打量着他们憨厚的笑容,并没有立刻回答。 对方察觉出她有些狐疑的视线,连忙摆摆手,无奈的解释道。 “我们那里的贵人府邸走丢了一名小公子,我们想赚点钱,便处处留心问一问。” 叶三娘松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里是外族的聚集处,几乎没有中原人过来,你们算是这几个月里唯一出现的中原人了。” 话音落下,她忽而想起来了。 “对了,昨日倒是有名中原人过来,只是——” 听到前半句话的两名中原人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年约二十,生的很好的中原男子吗?” “年约二十,生的应当也是很好,只是并非男子。” 叶三娘莞尔一笑,目光越过他们望向身后的客栈门口,妩媚的笑意愈深,意味深长道。 “除了你们之外的那名中原人,是养蛇一族里,族长弟弟的小夫人。” 两名中原人一愣,沿着她的视线转过身,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脸上纹着暗色图腾的红发金瞳男子走进门来,怀里拥着一名中原女子。 那女子清瘦高挑,蒙着雪白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清透的黑眸,盈盈如润,秋水剪瞳,俊秀的眉眼一看就是中原人。 她穿着一身碧色的裙袍,袖口与裙摆都纹着锦色的花纹,这实在单薄,便又在外头披了件雪白的斗篷,散落的黑发只松松的用猩红带子系了起来,垂在斗篷上如同泼墨般散开。 即便蒙着面纱,她也一定是少见的,极具韵味的中原美人。 许是望过去的怔忪视线凝固的太久,中原女子身旁的红发男子皱起眉,冷着脸瞪了过来。 他看起来很年轻,但脸上纹着的图腾实在诡谲,便也多了一种阴冷的恶意,如同一阵从地下洞穴里袭来的寒风穿透骨头,竟让伪装成普通居民,实则为侍卫的两名中原人不寒而栗。 他们识趣的移开了视线,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失望。 那个中原人是个女子,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叹了口气,其中一人道。 “住一晚,明天便回去吧。” 另一人点了点头。 叶三娘看他们坐到一张桌子前,便吩咐小二过去看他们要点什么吃食,在耶律经过时,也忍不住偷偷多看了耶律的小夫人好几眼。 那样清冷出尘的姿态,她竟生不出半分嫉妒,只觉得相形见绌。 他们上楼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耶律就又急匆匆的下来了。 叶三娘眼睁睁的看着他阔步快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疑惑的问自己。 “这集市里有卖酒酿圆子的吗?” 耶律对这集市里的吃食并不熟,不过叶三娘在这里住的久,肯定知晓。 见他一脸不情不愿还要主动和自己搭话,叶三娘很想借机戏谑几句,但不敢再招惹这位小祖宗,只老实的回答道。 “出门东边那条街,挨着卖瓷器的那一家就是。” 耶律道了谢,便脚步飞快的走了出去。 叶三娘正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唏嘘,被从楼上下来的小二叫了一声。 “老板娘,天字一号房里头那位想同您说几句话。” “同我说话?” 那房里正是耶律和他的那位夫人。 叶三娘望了一眼已经看不到耶律背影的门口,女人特有的敏锐直觉让她忽而生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怀疑。 莫非耶律的小夫人是故意把耶律支出去的,只是为了和自己单独说话? 可是,她想和自己说什么呢? 叶三娘差点以为是对方知道了自己原先试图勾/引耶律无果,而给自己下马威的,便惴惴不安的上了楼。 她只是一个寡妇,若耶律为了他那名夫人出气而给自己找麻烦的话,恐怕到时候没有多少人会站在她这一边。 毕竟耶律的哥哥阿哲吉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族长,别人自然也不敢惹耶律。 在门前踌躇片刻,叶三娘才小心的敲了敲门。 是那位中原女子亲自开的门。 许是觉得屋内还有些冷,她没脱下斗篷,邀叶三娘进来后,便开门见山道。 “老板娘,我想请您帮个忙。” 叶三娘没想到她竟是和颜悦色的提出了这样的请求,稍稍压低的声音怕惊扰到别人似的,轻轻柔柔。 对方将碎银推了过来,那双乌黑的眼眸静静的望着他。 “我来自中原,因为某些缘故已经回不去了,但实在想念,便想托老板娘去和楼下的那两人多说几句话,我想多听一些中原的情况,以解相思之愁。” 闻言,叶三娘的神情松了下来,没收银子,只笑道。 “这点小事不成问题,只是你们既同为中原人,为何你不亲自过去和他们说说话?若是怕男女不便,我可以陪你过去。” 话音落下,叶三娘见对方垂下眼,神情也黯了下来,只轻声道。 “耶律他不许我和男子交谈,也总怕我又想回中原。我不愿让他疑心,只好拜托您。” 原来是这样。 叶三娘看着她蹙着眉尖又轻声细语的模样,一时间浮出了难以言喻的怜惜。 她在这外族里是难以融入的中原人,比叶三娘的处境还要凄惨一些,叶三娘又怎能拒绝她并不过分的要求,当即应了下来。 下了楼,她从小二手里接过要送到中原人桌上的两盘牛肉,款款走了过去。 能在着集市里经营着一间大客栈,叶三娘自然也有自己生存的法子,更是善于同人交谈,佯装对中原感兴趣,便渐渐打开了对方的话匣子。 她对中原并无了解,不过也听明白了几件事。 一是,之前的老皇帝已经驾崩了,新帝是太子李令璟。 他杀伐决断,冷酷无情,朝廷内部经历了大换血,虽说性子阴晴不定,但对百姓来说是位好君主。 二是,李令璟登基后,之前的皇子都被封了王。 叶三娘不认识中原的皇子们,听得晕头转向,只记得有个残疾的皇子被封到的地方似乎并不好,因为那两名中原人在忧心忡忡的感慨着。 “...听说五皇子生来病弱,只能坐着轮椅,也不知在宫里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命大。” “可新帝给他分的景州实在荒凉,看来新帝是不喜欢这个手足,存心要他死啊。” 这些话原本是不该说出口的,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就能将他们置若死地,只不过这里是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边缘地区,他们才敢大胆的说出来。 叶三娘插不上话,便只静静听着,忽而见耶律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用另一只手护着,昂首走了进来。 见他回来,叶三娘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下意识望向二楼。 披着雪白斗篷的小夫人正站在二楼,扶着栏杆,不知站了多久。 原本垂下的目光慢慢落到耶律身上,对方神色一喜,加快脚步上了楼。 察觉到叶三娘的注视,女子望过来,微微点了一下头,似是带着笑意的,眉眼柔和许多。 叶三娘见耶律走上楼,拉着她便回了房间。 “这么着急的站在外头等着,是在等酒酿圆子,还是在等我?” 耶律将索性一同买来的瓷碗放到了桌上,却没松开江扉的手,只殷殷的看着他。 江扉看了一眼酒酿圆子,才看向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回答。 “在等你。” 明知他只是为了讨自己欢心才说的假话,耶律依然因为他的回答而愈加欢喜,心里头跑着一头鹿似的,砰砰直跳。 他没再故意逗弄,拉着江扉坐了下来,笑道。 “好了,这酒酿圆子还热着,快吃吧。” 集市里的中原食物很少,酒酿圆子做的也并不是很好吃,但尚算甜润。 耶律闻到了那里头的酒酿味,很淡,而他没想到江扉晚上居然真的有了些醉意,脸上浮着浅浅的红,窝在床上软了身子。 他枕着玉白的手臂,呆呆的望着耶律,眼里含着潋滟的水,嘟囔着说冷。 等耶律也躺上了床,将他裹住后,他又撅着嘴喊热,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耶律被他挣的鼻息全乱了。 尽管他暗暗警醒自己这次出行一定不能冲动,可江扉这样水水软软的依偎在他怀里,任凭他剥了衣裳,手掌钻进去也没反抗,是不是说明他也默许了自己的亲近。 忍了几日,耶律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还记得要待江扉耐心些,温柔些,起初便只缠缠绵绵的吻着,试探性的慢慢侵入。 江扉被他吻得眼里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似睡非睡的,慵懒又娇媚的不知看着他的哪里,带着点委屈的哭腔,抽噎着。 “阿哲吉....我好热,不要暖身子了。” 耶律猝然一僵。 含情的目光瞬间成了凝固的寒冰,他死死盯着江扉迷糊的情态,只觉得脑海嗡嗡作响,被人从身后扎了一刀似的,胸口裂痛。 原本抚着江扉白皙肩头的手掌钳住尖尖的下颌,捏紧了。 江扉便仰着细白的颈子,被吊起来了似的,不舒服的哼唧着。 “轻些,阿哲...” 倏忽用力的禁锢难以忍受在这时听到的兄长名字,耶律骤然逼近,盯着他乌黑的眼瞳,声音发狠的颤声道。 “扉儿,你在叫谁?。” 年轻的脸上渐渐爬满阴霾,语气愈发冰冷。 “他究竟对你做过什么?你偏偏在这时,要唤他的名字?” 先前的缱绻氛围荡然无存,江扉被这降下的气压吓得渐渐清醒过来,神色仓皇的咬着嘴唇。 被耶律凶狠的瞪着,他有些害怕,怯生生的回答说。 “...我、我怕冷,阿哲吉便给我暖身子,像你刚才那样。” 仿佛还没有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江扉说完了,皱着脸,有些不开心的小声抱怨着。 “可他不像你这样凶,你弄疼我了。” 拳头砸在了他一侧的床板上,耶律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瞪大的双眼溢出江扉从未见过的愠怒。 他不想在江扉面前发脾气,可他实在控制不住。 谁能控制的住呢? 兄长竟觊觎着自己喜爱的人,还早就偷偷下手了,他明明知道江扉是送给耶律的礼物,为什么还要去动江扉? 耶律突然怨恨起了那个温厚平和,看似良善的兄长。 他尽可能的放缓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咬碎的追问。 “兄长他何时给你暖过身子?...是在带你回来的路上,还是.....” 若只是在路上,在回到族里之前的那段路上,阿哲吉对江扉起过心思,那耶律尚且还可以说服自己原谅阿哲吉。 毕竟江扉这样惹人怜爱,阿哲吉同他待上数日,会心旌神摇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路上太冷了,我夜里好冷,浑身也痛,阿哲吉便说要给我暖身子。” 闻言,耶律拧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些,但依旧沉着脸。 而江扉觑了觑他的脸色,似乎发觉他没有更生气,便又努力想了想,掰着手指数日子。 “还有,还有前几日我住到阿哲吉那里的时候,冷得睡不着,阿哲吉便给我洗了脚,还给我暖身子。” “身上脏兮兮的,他又弄来热水帮我洗了身子。” 天真的语气一件件数着那晚的事,江扉还不能明白,阿哲吉对他做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耶律瞳孔骤缩,如遭重击。 他猛地退下床,转身将桌子上的茶盏都愤怒的挥到了地上,又一脚踢翻了桌子。 滔天的怒火烧到了满是血丝的眼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拳头攥的咯吱作响,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提刀杀人。 江扉被他吓得缩到了角落,瑟瑟发抖的捂着耳朵,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细细弱弱的哭声钻进了耳中,耶律却没办法立刻就冷静下来。 他赤红着眼站在满地狼藉里,满身的杀意止也止不住。 阿哲吉竟然——竟然敢这样对江扉? 那明明是他的。 江扉是他一个人的,就算是阿哲吉,也不能动他一丝一毫。 深夜里的巨大动静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小二跑到门口,隔着薄薄的门板,提心吊胆的问着里面出了什么事。 耶律咬的牙根酸软,没说话,站了半晌才稍微恢复一些,慢慢回过身想安抚江扉。 江扉还在惊惧的望着他,那目光令耶律心里一痛。 他没办法忍受得知了兄长的背叛后,江扉也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神情便又癫狂许多,朝着床边走去,要去伸手拥他。 “扉儿,你别这样——” 你别这样怕我。 还没碰到,江扉的脸色陡然一变,近乎苍白。 宛如心脏被用力咬了一下,他痛苦的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便在耶律面前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长!(所以明天休息=3=(所以也会有长长多多的评论吗,嘤QAQ 第63章 无影灯29 洞口的蛇发出嘶嘶的声响。 阿哲吉浅眠,猛地睁开眼,一股不安的预感袭上心来。 他霍然起身,走出住处,外面仍旧是寂静的深夜,远远却看见一匹马越来越近。 手下正要拦截,阿哲吉做了制止的手势,紧紧盯着马上的人影,道。 “是耶律。” 耶律说了要出去好几日,怎么现在就急忙回来了? 族内不准骑马喧哗,他虽顽劣却也一直遵守着,怎么这次竟不顾族规,直接闯了进来? 一定出了什么事。 等马儿近了,阿哲吉才看清楚耶律怀里紧紧扣着的,一动不动的人。 他瞳孔骤缩,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 耶律在他面前勒紧缰绳,没等马儿站稳就抱着江扉跃下马,神色焦灼道。 “扉儿的蛊毒发作了,救救他!” 阿哲吉心里一紧,看着他怀里神色苍白昏迷着的江扉,立刻走近,要从耶律的手上接过来。 但耶律猛地避开了,不知为何,盯着他的目光极为复杂,语气冷硬。 “我抱着他吧。” 阿哲吉一愣,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比之前更为强烈的敌意。 始终压在心上的沉甸甸的情愫终于被发觉了,阿哲吉的心里一沉,继而又是一松。 现在不是他和耶律争吵的时候,于是他佯装没看到耶律的警觉目光,沉声道。 “抱他过来吧。” 先前阿哲吉一直在研究如何能在不伤到江扉的前提下顺利的取出活蛊,只是他没料到江扉的蛊毒发作的这样突然,虽说仓促,但这次他有信心能成功取出。 他们直接去了族里的一间屋子,那是阿哲吉早早准备好取蛊的地方,除了一张床,便是用瓶瓶罐罐养起来的蛇。 阿哲吉让耶律把江扉放到床上,然后从罐中取了几条蛇,用匕首划开蛇身,将流出来的蛇血喂到江扉唇边。 蛇血太腥,还裹着蛇肉的臭味。 江扉即便昏迷了也在下意识的抗拒,舌尖顶着吐了出去,将发白的嘴唇染成了猩红色,也怎么都不肯吞下去。 耶律看的心急,生怕晚一分便会失了他的命,于是一把夺过阿哲吉手上的蛇,朝着划口处用力吸了一大口蛇血,便覆着江扉的嘴唇渡了过去。 他非要江扉喝下去蛇血,没给半点挣扎的空隙。 江扉微弱的喘/息着,紧闭着的眼角被想要呕吐而不能的生理性泪水洇湿了。 一旁的阿哲吉僵硬的攥着余下的蛇,艰难的移开了视线。 耶律将几条蛇的蛇血都喂给了江扉,见他面上渐渐泛出了一些红潮,不禁惊喜道。 “他快醒了吗?” 阿哲吉抚摸着几条受伤的蛇,将它们又放回了罐子里,然后将屋子里正中央的最大的黑罐子掀开,手掌放下去,黑蛇便缓缓爬到了他的手臂上。 若是江扉还醒着,便能认出来这是他当初潜入驿馆时在梁上遇到的那条黑蛇,而耶律回头看过来,也有些惊讶。 这条黑蛇是阿哲吉养的时间最长的一条,性情温顺,但得了阿哲吉的命令去攻击别人时也会变得凶悍无比。 他们一族每个人都会有养的时间最长的几条蛇,那相当于他们的保护神。 蛇保护着他们,他们也保护着蛇。 耶律犹豫了一下,在江扉的性命面前暂时放下了对阿哲吉的怨恨,皱着眉头问。 “要让它去吃蛊吗?” 阿哲吉点了点头,走到床边,神情却有些迟疑。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递给耶律。 “这屋子里的蛇都浸泡过蛊虫化成的液体,方才喝的蛇血能将他体内的蛊虫诱出来,更容易被蛇吃掉,只是....只是我的蛇太大,需得活润一些才能钻进去。” 耶律愣愣的接过,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一个激灵,攥紧瓷瓶,看了眼阿哲吉手臂上的粗壮黑蛇,又看向蹙着眉尖的江扉,有些不忍的踌躇道。 “可,可他会疼的。” “是会疼一些,但我保证不会伤到他。” 阿哲吉的目光也落在了浑然不觉的江扉脸上,发热的指尖想要碰一碰,但他已经没办法在耶律面前再靠近江扉一步,唯有怜爱的语气无法遮掩。 “当然也有别的法子杀掉蛊虫,直接让蛊虫在他的体内腐烂,或是以毒攻毒,放另一种更厉害的蛊虫进去,也许都可行。” “但这些法子都要更痛,而且,我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死。” 取蛊凶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激怒蛊虫,伤到肉身,便是阿哲吉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因此他必须要用自己最信赖的黑蛇来做这件事。 新鲜的蛇血渗进了骨血里,蛰伏的蛊虫渐渐躁动起来。 江扉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眉头拧得更紧,好似十分痛苦。 阿哲吉弯身,探了探他微弱的鼻息,而后看向耶律,沉声催促道。 “耶律,不能再等了。” 见江扉嘴里溢出的血又洇湿唇瓣,耶律一咬牙,伸手剥去了江扉的衣裳,而后捉开他的脚踝。 指节沾着瓷瓶里的白膏,摸了进去。 黑蛇刚钻进去,江扉就忽而清醒了。 额上渗出了热汗,眼角也亮晶晶的,乌黑的眼瞳如同蒙着一层林间的水雾,茫茫的望着耶律。 他被发作的疼痛折磨的没什么力气了,再用力,也只是轻微的战栗着,哭腔满是惊惧。 “不要...不要蛇....出去,不...” 他的泪珠一颗颗的滴在耶律的手背上,细白的指节痉挛着,瑟瑟发抖。 “救我,耶律...救救我。” 耶律感受到了他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恐惧,要被侵入的活物给撑裂了似的,哭的可怜极了。 但他只能环住江扉的肩头,低声安抚着。 “快了,很快就好了,扉儿乖。” 他竟不敢迎上江扉无助的目光,视线移开,掠过微微隆起的小腹,又不由得担忧的看过去。 阿哲吉正捉着江扉拼命想要并拢的双腿,神色凝重的盯着缓缓钻进去的漆黑蛇身。 这已经停不下来了。 为了救江扉的命,他们只能这样做。 不多时,江扉又吐出了一口深色的血,昏了过去,直到黑蛇退出来都没醒过来。 看着湿漉漉的黑蛇咬着的蛊虫,阿哲吉和耶律同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耶律忧心忡忡看着气息渐渐恢复平和的江扉,不放心的问。 “这样便可以了吗?” 阿哲吉将蛊虫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瓶子里,又奖励般的摸了摸黑蛇,回头看了一眼江扉的脸色,缓声道。 “蛊虫在他体内蛰伏的太久,为了免除有可能的侵害,这几日他还需继续喝蛇血,我也会做几味蛇浴让他泡一泡,驱走体内蛊虫的残味。” 闻言,耶律的脸色稍霁,轻轻摸着江扉温热的面颊,眼里满是爱怜。 余光瞥到背对着他们的阿哲吉,他的神色一暗,不知想了些什么,忽而道。 “兄长,我出去一趟,扉儿先托你照顾了。” 说完,他不等阿哲吉回答便大步走了出去。 阿哲吉一愣,没想到他在察觉出自己对江扉的心思后居然还敢留自己与江扉单独相处。 原本他还在疑心耶律是不是故意试探自己,但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耶律竟真的离开了。 屋子一下子就静了。 阿哲吉心不在焉的将罐子盖上,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床上的江扉。 可他实在忍不住,黏过去的深暗目光贪婪的窥视着江扉恹恹的面容,每一寸都反复描绘着,恨不得烙在心里。 他们只隔了几米的距离,阿哲吉却怎么都不敢走过去,仿佛只要踏过去一步,他就坠入了万丈深渊。 而这深渊下,是江扉。 昏迷不醒的江扉似乎还在心有余悸的做着噩梦。 薄红的嘴唇吐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如同被扒光了所有的爪子,眼角溢出的水意越来越多,将纤长的眼睫淋透了。 他不自觉的颤抖着,微弱的呜咽声喊着。 “不...不要...” 这样一幅我见犹怜的场景,谁的心都会揪起来。 阿哲吉脑海一片空白,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疾步走到床边,将他搂在了怀里。 手掌抚摸着江扉散落的长发,指腹小心翼翼的碰着他的面颊,阿哲吉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竟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有好几日,他都没见到江扉了。 宽厚的胸膛成了江扉唯一的倚靠,他本能的往温暖之处靠近,神志不清的啜泣着。 阿哲吉轻柔的擦去他眼角的泪珠,湿湿热热的,卷进舌尖咽了下去,便仿佛是,江扉流出来的眼泪都成了他的所有物。 他真是个窃贼,是个趁耶律不在才敢出现的窃贼。 恍恍惚惚抱着江扉的分秒都变得无比漫长,阿哲吉怔忪的,没听到走近的脚步声。 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走进来的耶律看到他抱着江扉安抚的画面,神色竟也未变,仿佛早就料到了阿哲吉会这样做。 而被他亲眼撞见的阿哲吉露出了明显的羞愧之色。 他尴尬的移开视线,松开了江扉,往后退了几步,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来。 耶律并没有找他算账,而是径直朝着床边走去,身后跟着的人也走了进来。 阿哲吉一惊,没想到他刚才出门竟是将族里的蛇师带了过来。 难道他竟是想...... 在他惊异的目光下,耶律看过江扉的情形后,而后转身看了过来,目光晦暗,语气决绝。 “兄长,我要给扉儿印上我的蛇契。” 作者有话要说:瞎写的瞎写的别喷我呜呜呜QAQ 第64章 无影灯30 族里规定,印蛇契必须要对方心甘情愿,但如今江扉还没有醒过来,耶律就已经把蛇师带过来了,分明就是想不顾江扉的抗拒,趁他昏睡时直接印上蛇契。 阿哲吉不敢置信的看着耶律,自然不同意。 “印蛇契需得他同意,也要在族里众人的见证下才能印,耶律,你不能这样做。” 但耶律铁了心,丝毫没有退缩,沉声道。 “扉儿迟早都会答应的,但我等不及了,我受够了别人的觊觎。” “只有印了蛇契,他们才清楚扉儿到底是谁的人,到底该不该碰。”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意有所指。 阿哲吉的脸色霎时一白,被戳中似的竟心虚的说不出话来,钉在了原地。 他狼狈的避开耶律冷冰冰的视线,落在地上,语气缓和了一些,妥协道。 “我知道你心急,没有族人的见证,没有仪式也可以,但你至少要征询他的同意,否则他醒来肯定会同你哭闹的。” 耶律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立刻回答道。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就不用兄长操心了。” 他分明是要将阿哲吉彻底踢出他和江扉的世界里,为了才相识数日的江扉,竟连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了。 阿哲吉却反而放心下来。 毕竟这样才能看出来,耶律对江扉是真心的,而他,也就能安安心心的悄然退出去。 被强行带过来的蛇师原本还在等着阿哲吉做主,治一治耶律的任性,没想到却见阿哲吉沉默的不再干涉,竟是推门便往外走。 他一惊。 “族长,这...” 耶律挡在了他面前,脸色阴沉的催促道。 “蛇师大人,就按照我说的做。” “不行,这不合规矩。” 蛇师摇着头,坚决不肯妥协。 耶律骤然伸出手,扣住了他的咽喉,指节微微用力,竟是威胁。 “现在就给他印上我的蛇契,否则,我就杀了你。” 族里的人都知道耶律这人虽然顽劣成性,有时也会闯祸,但阿哲吉对他一直都很纵容。 蛇师渐渐感到窒息,被耶律这样充满杀意的目光盯着,又想起来刚才阿哲吉一言不发的默许,冷汗不禁流了下来,哆哆嗦嗦道。 “好,好。” 阿哲吉在不远处守着,从天明守到天黑,才看见蛇师走了出来。 他的心猛地一紧,疾步走了过去,竟有些无法问出口。 “蛇契......印了吗?” “印了。” 闻言,阿哲吉的目光一黯,宛如心口的一块皮肉都被硬生生剥离,疼痛难忍。 他缓缓望向屋里,勉强忍住失魂落魄的神色,只低声叮嘱道。 “蛇师大人,耶律任性,你就当今日没来过。” “是,族长。” 出来时的门还半开着,阿哲吉在门外立了半晌,才慢慢走近一些。 没有推开门,反而屏息凝神的从门缝里偷看,心也不自觉悬到了嗓子眼。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明明蛇师说已经印好了,但他宁愿那是幻听,他盼着耶律能临时反悔,没有给江扉烙上独一无二的蛇契。 但他看见了。 他看见耶律坐在床边,将江扉抱在怀里。 江扉无知无觉的枕着他的肩头,许是感受到了疼痛,昏睡的眉头也是蹙起来的,泪盈于睫,堪堪就要掉下来。 内衫褪下了一些,露出一边白腻的肩头,与耶律脸上图腾一模一样的蛇契自肩头爬到了江扉的侧颈,猩红色的如同火舌将他围了起来,几乎都舔到了他的下颌。 给外族人印蛇契时,蛇师一般都不会印在特别明显的地方,除非是对方要求。 而耶律让蛇师将自己的蛇契印在这样明显的肩颈上,即便穿着衣裳也能看到颈上的纹路,果真是下定了决心,不肯再让任何人走近江扉。 所有人都能看得见,江扉印了他的蛇契,是属于他的。 耶律忽而偏过头,看向半开的门。 外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里掠过一丝暗芒,随即不易觉察的轻笑了一声,像是赢了。 捧着江扉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他目光愉悦的凝视着刚印上去的蛇契,冥冥中感觉到他们似乎已经彻底联到了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指腹擦去江扉眼角的水痕,他柔声发誓。 “扉儿,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疼受苦了。” 江扉昏昏沉沉的又躺了六七日才苏醒过来。 这几天里,耶律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喂他喝蛇血,抱着他泡蛇浴,两个人都长成了一个人似的。 而阿哲吉被蛇契刺激到,也没怎么出现过,只定时派人过来查看情况。 一听到手下禀报说江扉醒了,他便立刻搁下公事,急匆匆的赶去了耶律的洞府。 他依然没能完全割除心里的那点情动,于是决心只以兄长的身份来对待江扉,并且不会再让耶律发觉自己未断的心思。 即便是远远的看着江扉,也是好的。 已经想好了这次看望的说辞,阿哲吉在心里顺了一遍,底气足了一些,脚步也走的更快。 前几日耶律就将江扉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休养,而阿哲吉刚走下去便听到了江扉的哭声,还有耶律放柔的安抚。 “扉儿,你打我骂我都好,是我不对。” 耶律扣住江扉的手来扇自己的脸,江扉不肯理他,要收回手,挣不开了就使劲推他,另一只手还在惶惶的摸着自己身上的蛇契。 “这是什么啊,我不要,我要洗掉这个东西。” 蛇契是洗不掉的,耶律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他不能就这样直白的告诉江扉。 江扉现在太害怕突然多在身上的图腾了,又怕又生气,耶律必须要更耐心的哄好他,让他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被扔在地上的镜子碎了一小片,耶律捡起来,试探的拿远了又给他看。 “你看,这图案很漂亮啊,非常适合你。” 他不断的用称赞的温柔语气安抚江扉,手掌轻轻拍打着颤抖的背脊,湿热的吻摩挲着江扉发白的面颊,不动声色的用所有的手段让江扉逐渐适应蛇契的存在,接受并喜爱它。 似乎已经意识到身上的蛇契抹不去了,江扉微微发着抖,像是哭的一抽一抽的,垂着头,揉着眼泪的手背不断淌着新的泪珠。 乌黑的长发垂在脸侧,盖住了一些猩红色的蛇契,白皙的皮肤被强烈的颜色衬的宛如白雪,吸引着耶律情不自禁的低头亲吻着。 他并不担心江扉的排斥,毕竟现在的江扉是懵懵懂懂的孩子心性,一时哭闹一时心软,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而且就算江扉始终都不喜欢身上的蛇契,也是无用的。 这蛇契并非只是简单的图腾,而是将他们捆在一起的红线。 纹上了与耶律图腾一模一样的蛇契,他们的感情就会变得更加深厚,密不可分,甚至能在心里感觉到对方。 江扉会无意识的越来越依恋他,即便心有所属,但只要印上了耶律的蛇契,他就会慢慢改变,以后只会喜欢耶律一个人。 这像极了南疆人用的情蛊,但耶律始终坚信这是他们信仰的蛇在满足他们的心愿,保佑他们白头偕老。 “耶律,发生了什么事?” 阿哲吉突然的声音响起来。 他的闯入让耶律有些不快,但蛇契已经印下了,他很清楚阿哲吉再也不能将江扉抢走,便恢复了以前的和睦,心情颇好的回答道。 “没什么,扉儿刚醒,正跟我生气呢。” 眉眼间都盈着格外快活的笑意,仿佛他和阿哲吉的隔阂从未出现过,自然而然的笑着说。 “兄长,你快帮我劝劝扉儿,他的眼睛都快哭肿了。” 阿哲吉看见了满脸泪水的江扉,神情仓皇的仿佛肩颈上印的蛇契是一只随时都有可能会咬他的活物,竟是看也不敢看,呜呜咽咽的坐在床上哭。 他的心里一软,走近一些,温声道。 “你才刚醒,身体虚弱,别哭的没力气了。我让人去集市里买了些中原的吃食,应当马上就回来了,你先吃些东西吧。” 话音刚落,耶律的目光又立刻盯了过去。 这目光有一瞬的熟悉的尖利,显然是在怀疑阿哲吉的贴心又是别有用心。 但耶律看着他比前几日还要坦然的神色,实在是太像已经将江扉彻底放下了,便又有些犹豫。 他瞥了一眼江扉身上的蛇契,油然而生的占有欲盖住了微妙的狐疑。 蛇契都已经印了,阿哲吉也早就应该死心了,在他前面堂而皇之的对江扉这样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温和体贴的人。 这是他的亲哥哥,他看得出来阿哲吉望向江扉的目光是否藏有异心。 听到阿哲吉的话,江扉的哭声小了一些,抬起眼看他。 眼角红的像抹了胭脂,可比涂脂抹粉的女子要更为漂亮,更楚楚可怜一些。 江扉抽噎着,小声问。 “真的是中原的吃食吗?” “是,我特意叮嘱他们买了很多,只是一些汤面带不回来,你若是想吃,我....便让耶律带你去集市里吃。” 闻言,耶律环住江扉的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故意贴的很近,呼吸交缠。 “扉儿,要我带你去集市吗?” 江扉被他熏的面颊微红,却没意识到似的,怔怔的看看他,又看向阿哲吉。 阿哲吉被他茫然的目光望的心口酥软,正要脱口而出什么,却见他收回目光,眼巴巴的凝视着耶律,甚至还抬起手臂环住耶律的脖颈,无意识的用面颊磨蹭着他的脸,迫不及待道。 “要去,耶律带我去。” 刹那间,阿哲吉恍惚的回到了成年宴的那晚。 江扉松开耶律的手,跑到了自己的身后。 而现在完全相反了,江扉钻进耶律的怀里,央求着撒着娇,没再看自己一眼。 是蛇契的作用吗,竟然这么快就让江扉产生了与耶律亲近的本能,竟彻底忘了之前他对自己的浓浓依恋。 阿哲吉的脸色如同风霜袭过,短瞬间便灰暗了下去。 耶律也有些惊喜,搂紧江扉后,又忍不住向阿哲吉投来了得意的笑容,挑衅般的说。 “兄长,那我便带扉儿去集市玩了。” 阿哲吉目光深暗的盯着在耶律怀里嘟嘟囔囔的江扉,勉强挤出了淡淡的笑容。 “路上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本来想咕咕咕的,不过有宝贝说这文是精神支柱,还有宝贝哭哭说不要,于是我又强撑着困意,努力日更了!原来这么多人都在等着每天的小扉扉呀,真的吗 第65章 无影灯31 冬日降临,下起了大雪,满目皆是一片皑皑。 阿哲吉同手下在屋子里讨论着冬日的防御,旁边的几个小族总蠢蠢欲动,每年冬日都会想办法偷袭,而且前不久阿哲吉听说有的族落结成了盟友,可能会对他们下手,因此他们必定要提高警惕,保护族人。 安排好了各部分的防御,阿哲吉忽而扫了他们一眼,皱眉问道。 “耶律呢?” 耶律是他的弟弟,也是族里的男子,成年后就应当也参与到保护族人的队伍中来。 他骁勇善战,阿哲吉相信他绝对会是一名好战士。 以前耶律早就嚷嚷着要去前线杀敌,怎么到了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反而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手下面面相觑,半晌,一人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我今日早晨,好像看到他去北边的林子里了。” 北边的林子? 阿哲吉心里一动,便知道了他为何要去那边。 北边林子多野兽,野兽凶恶,但剥下来的皮毛最适合用于冬日取暖。 他们一族人身强体壮,不惧严寒,耶律也都不屑于用皮毛去换取钱财,如今竟亲自去北林,便只能是为了江扉。 江扉。 这个名字,阿哲吉克制着自己许久都没有想起了,而今无声的念着,心口便如同冰封的裂口般一寸寸涌出了寒凉的雪水。 他定了定神,打算过一会儿再去找耶律单独安排任务。 天快黑了,估摸着耶律应当回来了,阿哲吉便从公事中抽出,去了耶律的住处。 洞穴里的蛇逐渐进入冬眠状态,在他进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动静,这洞穴静谧的只听得到脚步声。 阿哲吉敲了敲门,等了半晌都没人回应。 耶律不在? 耶律不在的话,江扉也应该在,为什么不出声,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没由来的担心越来越重,阿哲吉便忍不住用力推开门,脚步慌张的疾步走了进去。 只有江扉在这里。 但他没有听到敲门声,不是因为睡着了,而是醉了。 地上的空酒壶东倒西歪的散落着,碰到了阿哲吉走近的脚尖,便咕噜咕噜的滚了几声。 浓重而醇香的酒气弥漫在空中,只这样闻着便也让人醉了似的。 阿哲吉想起来不久前曾见耶律频频独自去集市里买回来许多酒,他随口问起,耶律回答说是冬天喝烈酒会暖和。 他没完全说出来,阿哲吉也知道是因为江扉怕冷。 他忍了忍,还是用客气的语气说起江扉曾经被大夫看过病,身子骨较常人要更畏寒的事情,耶律虽然没说什么,但肯定也听了进去。 这里本就不是适合中原人居住的地方,他强行将江扉留在这里,便需得用千倍万倍的心思让他过的舒坦,也就怪不得要去北林里打猎了。 以前他去北林里猎杀野兽都会很快回来,这次竟到了天黑还没出现,不知是因为他想猎杀更多的野兽,还是因为野兽难缠,他受了伤。 心里的念头一闪而逝,阿哲吉却没有立刻动身去寻找耶律。 他走近了,停在床边,低低的唤着。 “江扉。” 许是因为喝了太多烈酒,江扉在这阴寒的山洞里竟也不觉得冷了,伏在床上,被褥只堆到了腰间,背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内衫。 他枕着自己的手背,目光虚虚的望着阿哲吉,脸上浮着酡红的晕色,醉醺醺的笑着。 身上的蛇契似乎更红了一些,烈烈艳艳的长在他雪白的皮肤上,灼目又心惊,阿哲吉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碰蛇契上的一片蛇鳞。 指尖触到皮肤的刹那间,他的心都麻了。 而江扉反应更大的颤了颤,受惊般的低喘了一声,却又来抓他的衣角,朦胧的唤着。 “耶律...” 他抬起眼去看阿哲吉,却没分辨出眼前这人根本不是耶律,而是同耶律有着几分相似的阿哲吉。 发觉他将自己错认成了耶律,阿哲吉一僵。 悬着的手要惊醒般的收回来,江扉却跟蛇似的,自己将脸颊贴了上去,一边讨好的蹭着他粗糙温凉的手背,一边用含着水钩子的眼睛望着他,黏黏糊糊的要哭了似的。 “耶律,你抱抱我,我冷。” 他冷,却没看见旁边堆着的各种厚实被褥,只直勾勾的盯着阿哲吉,仿佛阿哲吉才是能温暖他的唯一解药。 而阿哲吉看着他朝自己爬近了些,迷迷糊糊的用舌尖舔着自己指节的动作,竟是浑身一震,猛地往后避开了。 对他的疏离感到很不解,江扉茫然的看着他,几秒后不高兴的又伏到床上,像是憋红了脸忍着哭意,黑色的眼瞳渐渐冒出晶莹的水珠。 犹如渴死之人望着绿洲,他软绵绵的小声啜泣着,还带着些委屈的恼意。 “你又欺负我。” 赌气般的背过身去,黑发散落,阿哲吉便只能看到一点猩红色的蛇契了。 他还陷在方才的怔忪中无法自拔,直直的盯着江扉的后背。 怎么多日不见,江扉竟成了这副模样? 又娇又软,眉梢眼角都溢着醉醺醺的柔媚,浸着一股纯真又放荡的风情,仿佛成了精的美人蛇,令人神魂颠倒。 阿哲吉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喉结不断的滚动着,被舔过的指节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他被摄了心神般的慢慢走近,伸手去碰江扉的肩,艰涩的低声开口。 “我是阿哲吉,不是耶律。” 走的近了,酒香更浓。 江扉转身看向他的时候,也将阿哲吉染醉了似的。 在他又嘟囔着叫自己耶律时,耶律直愣愣的站着,没再出口反驳。 江扉拉着他的手,没什么力气的拽了拽,阿哲吉便失神的往前一跌。 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面容蓦然凑近,江扉低低喘/息的鼻息迎面扑来,阿哲吉如同进了深林的雾障里,完全被扰乱了心神。 江扉半闭着眼看他,露着慵慵懒懒的的笑意,讨水般的来吻他的唇。 手臂环住了阿哲吉的脖颈,他被牢牢的缚住了。 遍寻阿哲吉都无果的手下找到了耶律的住处,在门外焦灼的喊着。 “族长!耶律的马儿跑回来了,可是耶律还没回来!” 隔着门板,几秒后阿哲吉才出声,沉稳的声音夹杂着不易觉察的急喘。 “你召集一些族人先分散着去北林找耶律,将我的马儿也牵出来,我随后也会亲自去找他的。” 领了命的手下急忙出去了,脚步声彻底消失后,阿哲吉方才低头看向神志不清的江扉,肩上的蛇契格外刺眼。 他盯了那蛇契几秒,伸手盖住,手掌陷进了温热的皮肤里,仿佛要硬生生将那一片红给剜下来似的。 被这样的桎梏按痛了,江扉微弱的挣扎了几下,费力的睁开湿漉漉的眼,哽咽着小声求他。 “不...不要了,耶律....” 他是望着阿哲吉的,可从始至终,他都没真正的看到阿哲吉。 阿哲吉的目光暗了暗,俯身吻去他的泪,温存般的摩挲着鼻尖,而后又无比眷恋的含住他的唇。 半晌,他缓缓松开精疲力尽的江扉,拾起散落的衣裳穿上。 将江扉塞进了被褥里好生歇息,他无声的离开。 马儿就在外面等着,他翻身上马,面沉如水的望着漆黑寒冷的长夜,扬起了缰绳。 “驾!”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这么多宝贝都喜欢小扉扉,我好感动呜呜呜 我会努力日更的!(虽然这章有点短QAQ 第66章 无影灯32 北林遥险,冬日经常会有出来觅食的野兽,因而狩猎的人即便是寒雪覆盖的冬日也会冒险进入北林,盼着能捉到皮毛好的野兽卖了赚钱。 阿哲吉也曾在冬日里进过北林,但进的并不深。 因为大雪会掩住所有的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失足跌落,或是误入专门为野兽设下的陷阱。 因此,他也曾叮嘱过族人,一般情况下不要去北林那边。 只是如今在北林失踪的人是耶律,他的亲弟弟。 阿哲吉再担忧也不能用族人们来冒险,最多只能命令十余位族里的勇士帮忙一同寻找。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拼命搜寻耶律的踪迹,等夜晚降临,野兽出没,他们就不能再进一步,必须立刻撤回来。 头顶的夜色如同血盆大口吞噬着微弱的暮光,阿哲吉亲自找了许久都还没找到,不禁出了一层冷汗,步步深入北林的腹地。 夜里的嚎声不知是哪些野兽发出的,仿佛从四面八方围困而来,在阴影里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和阿哲吉一同的族人警惕的望着四周,不得不阻止道。 “族长,不能再往前了。” 阿哲吉勒住缰绳,马儿在原地踏步,等着他的指令。 他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色,一轮圆月悬在空中,散发着清清淡淡的光晕。 深夜的寒意从脚底往上窜,他环视着阴森黝黑的四周,又看向已经露出些不安之色的族人们,沉吟道。 “你们先回去吧。” “那族长您......” “不必管我,若是今晚我没有回去,明日白天你们再来。” 连阿哲吉都不能保证自己今晚是否会在北林里找到耶律,是否能平安回去。 以防万一,他原本想要将族长之位传给最信任的心腹,但刚启唇,他忽而想到了族里的江扉。 小腹还残留着那股快要融化的热度,柔软而绵热的美妙触感只一想起来便令他头皮发麻,永远都无法忘却。 若是他和耶律死了,那江扉该怎么办? 他不放心让江扉落入任何人的手里。 养的蛇自手臂缠了上来,如同忠心耿耿的保护神,他的目光深了许多,语气笃定道。 “放心,我会活着回去的。” 命令手下们离开北林后,阿哲吉又独自往深处走,期间遇到了野兽,但好在都是形单影只的饥饿幼兽,他稍微费了些功夫就杀了它们。 马蹄沾满了雪,他的精神也有些疲倦了,但还不敢放松警惕。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狼嚎声,与人类的急促呼吸。 为了不惊动,他下了马,蹑手蹑脚的循着声息走近,不多时便看到在北林一处断崖的尽头,一头成年的狼正与耶律对峙。 那条狼受了伤,腹部都被殷红的血浸湿了,艰难的趴在地上,正处于没由来的暴怒中。 而耶律也好不到哪里去,腿上的皮肉被捕兽夹深深的咬着,模样狼狈,看样子已经与这匹狼血战了很长时间,只能强撑着站着。 他的手里捏着一匹刚出生的小狼,蔫蔫的叫着,手掌掐着小狼的后颈,一下子就能捏断它脆弱的骨头。 阿哲吉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这狼迟迟不向耶律进攻,只同他僵持着。 因为耶律的手里有它的孩子,而耶律身后就是断崖。 狼怕他会一怒之下扔了小狼,又愤怒于他抢走了自己的孩子,便牢牢的守在入口,不让耶律从这危险的断崖处离开。 阿哲吉攥紧匕首,谨慎的轻声走近。 带过来的蛇悄无声息的离开他的身上,朝着那狼钻过去。 耶律看见了他,眼眸亮了起来。 他没出声,只扬起手里的小狼晃了晃,威胁般的逼迫母狼又强撑着伤重的身躯站了起来,朝他怒吼着,要他将孩子还给自己。 趁着母狼被吸引了注意力,阿哲吉的蛇倏忽从雪里钻出来,缠住母狼的四肢。 与此同时,阿哲吉冲了过去。 几番缠斗,泛着寒光的匕首扎进柔软的皮肉里,鲜血喷涌而出。 母狼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声,雄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 阿哲吉确认它已经没办法再起来后,随手抹去脸上的血,然后走向了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的耶律。 “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惹上了一头狼?” 耶律的手里依然紧紧捏着那只小狼的后颈,喘着粗气,笑道。 “这母狼刚生了一窝小狼,我想捉一只给扉儿养着玩,没想到被母狼发现了,一路追杀我到这里。” 阿哲吉皱起眉,不赞同的训斥道。 “要不是我来,你怕是连命都没了,小狼可以改日再捉,不至于搭上你的一条命。” 耶律轻哼了一声,一股少年的意气充斥在他的眉间。 “没有兄长,我也能杀了这母狼,只是路上不小心踩中了捕兽夹,费了些时间。” 他随意的瞥了一眼深深嵌进腿里的捕兽夹,又去逗弄怀里的小狼,颇为满意的说。 “这种小狼得从刚出生开始养才能不伤主人,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窝刚生下来的,仔细挑了挑,还是这只最可爱,扉儿一定会喜欢的。” 听他提到江扉,阿哲吉的目光微动,沉默的低头攥住他腿上的捕兽夹,用力扯开了,然后撕下衣角给他缠住血肉模糊的伤口。 耶律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却没在意,还在兴致勃勃的念叨着。 “扉儿总嫌住在族里沉闷无聊,我将这小狼送给他养,他应当就会开心些了。” “耶律,我有事同你讲。” 仿佛实在听不下去了,阿哲吉忽而打断了他,神色近乎凝重。 耶律的话语戛然而止,欢喜的笑意也渐渐落了下来。 他注视着脸色紧绷的阿哲吉,从这凝滞的氛围里似乎察觉出了什么,神色一寸寸的冷了下来,一字一顿道。 “兄长,扉儿是你从中原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要提醒阿哲吉似的,他又脸色阴沉的重复了一遍。 “他是我的,就算是你也不能抢走。”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生过嫌隙,而今,唯一的争吵只可能是为了江扉。 阿哲吉见自己还没说出口,他便已经敏锐的清楚了,心中既感到轻松,又万分痛苦。 为何他们偏偏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为何他们都是这样的自私,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江扉。 可是阿哲吉这次必须要说开了。 因为在今晚,他已经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事。 他用力闭了闭眼,声音低哑。 “傍晚我去你的住处寻你,但你不在,江扉他...他喝醉了,将我错认成你。” 耶律仍旧看着他,还没有明白。 阿哲吉的目光低了下来,盯着地上惨白的雪,纷纷扬扬落下的白雪正在抹去温热的鲜血。 他缓慢的出声。 “耶律,我也喜欢江扉。他那样朝我抱过来,我实在忍不住。” 足足过了好几秒,耶律瞳孔骤缩,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丢开手里的小狼,拼尽全力站起来,然后气急败坏的朝阿哲吉挥出狠狠的一拳。 “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碰他!” 阿哲吉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踉跄的往后退了退,神色却更加平静。 “我不会再压抑着自己的心意了,我会和你进行公平竞争,最后也该是由他来选择,到底和谁在一起。” “可他都已经印上了我的蛇契!” “那又如何。” 想到那猩红色的刺目图案,阿哲吉咬了咬牙,沉声道。 “蛇契的确会影响他的心意,让他无意识的喜欢你,这权当是对你的补偿。但我会用千倍百倍的努力去对他好,他未必不会对我动心。” 耶律目眦欲裂的瞪着他,仿佛他们已经是永生永世的仇人。 在母狼的攻击下消耗了太多力气,腿也受了伤,他现在全凭着紧绷的神经在牢牢支撑着自己没倒下。 这实在不是和阿哲吉翻脸的好时机,他恨恨道。 “等我的伤好了,再同你决斗。” 族里的人只有在矛盾激烈的情况下才会提出决斗,两个人在全族的面前分出胜负,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阿哲吉听到他竟提出了决斗,拧起眉,只说。 “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他实在贪心,不想将江扉拱手让人,也不想失去这唯一的亲弟弟,在耶律冷静下来之前,他会尽力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的。 耶律见他没应答,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懦夫”,然后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艰难的往回去的路走。 见他走的困难,阿哲吉便要过去帮他,手刚抬起来就被恶狠狠的挥开了。 “滚开!” 恶劣的态度听的阿哲吉额角青筋直跳,不过他也知道耶律正在气头上,又的确是自己做错了事,便没说话,只默默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小狼。 小狼快被雪给盖住了,像只可怜的小奶狗叫唤着,阿哲吉将雪掸开,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塞到了怀里。 他瞥了一眼当自己是空气的耶律,便先一步往前走,打算将附近的马儿牵过来让耶律骑着,然后他们尽快离开这危险重重的北林。 耶律走的很慢,直到他将马儿牵过来了也还没走出那一截没有被树林遮挡的断路。 阿哲吉知他心高气傲,便在原地等着他。 错觉般,他看到旁边被白雪完全覆住的母狼尸体动了动。 疑窦刚生,不过是极短的时间,母狼忽而奋力跃起,竟爆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扑向了耶律。 毫无防备的耶律被它按在雪地上,在利爪下拼命挣扎着,而那母狼咬着他直往崖边滚,看样子竟是要同归于尽。 阿哲吉一惊,立刻冲过去。 “耶律!” 不堪重负的断崖被雪压塌了,绞缠撕咬的身躯随着血色与雪色,重重坠下。 作者有话要说:瞎写的!嘤QAQ 这个世界看样子能写长一点【信心十足】 第67章 无影灯33 族人在白日里回到北林寻找两人的踪迹,一上午过去,只有阿哲吉和他们一同回来了。 族里余下的人看到回来一行人不同寻常的沉默,再看阿哲吉难掩悲痛与懊悔的神色,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夜晚被火把照亮,空旷的地面聚集着的族人都望着阿哲吉,没人说出一句话。 阿哲吉颤抖着手举起火把,扔到地上堆着的柴火里,烧出来的图腾与江扉身上纹着的蛇契一模一样。 在寂静的火光中,他望见了人群之后,江扉慢慢的从地下的洞穴走了上来,被暖火吸引了似的,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 他裹着耶律给他做的新衣裳,很暖和,连耳朵都被毛茸茸的护住了,只是出来的急,脚上的鞋不知道掉去哪里了,光着的一双脚如同漂浮的月色游了过来。 阿哲吉神色一动,越过默哀的族人,走了过去,将他拦到了人群的外头。 “你怎么出来了?” 江扉神色张皇的看着他,茫然又不安的小声问。 “阿哲吉,耶律去哪里了呀,他怎么还不回来?” 衣裳围住了他的脖颈,将那猩红色的蛇契完全遮住了,阿哲吉的余光瞥了一眼并没有留意到这里的族人,走近,将他抱了起来。 “先回去吧,不然你的脚会冻坏的。” 江扉温顺的环住他的脖颈,但目光仍忍不住望去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与腾升的火苗,疑惑的问。 “怎么有火啊,在烧什么东西吗?” 仿佛烈火里的图腾在无形中牵动着什么,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印着蛇契的地方,隔着衣服,那处皮肤也好似被火烧着似的,微微发烫。 他的脸上浮出了一层明显的焦灼,又小声追问。 “耶律呢,耶律在哪里呀?” 失落的语气快要哭了,他迫切寻求着耶律的怀抱与气息,这份缺失的不安即便在阿哲吉的宽厚胸膛中也不能被抚平。 只有耶律能让他安心下来。 阿哲吉并不说话,走到耶律的住处前,脚步顿了顿,似乎想硬生生的转开。 但他看着江扉低落的神色,还是走了下去。 这里仍是昨日离开前的样子,床上乱糟糟的,干涸的腥味久久没有散去。 阿哲吉忽然想起来昨晚耶律和自己都没顾得上他,他又怕生,硬是在这里独自捱了一整天,没有沐浴,也没有吃东西,脏兮兮的,肚子也怕是要饿瘪了。 沉窒的神色有片刻的软化,他将江扉抱回了床上,蹲下来。 掌心揉着他冻的蜷缩起来的一双脚,冰凉的脚心有些脏了,被指腹轻柔的擦去脏东西,又放在唇边亲了亲。 这亲吻只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阿哲吉刚做完就停下了,发觉这僭越了。 可他抬起头,看见江扉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没拒绝,也没反抗,乌黑的眼眸水盈盈的望过来,嘴唇抿着,又乖又软。 压在阿哲吉心上的,令他煎熬的巨石忽然轻了一些。 他忘了,耶律回不来了,所以他对江扉做任何事,都不算是僭越了。 眸色暗了下去,他终于出声问。 “你能感觉到,耶律还活着吗?” 蛇契的作用在这时便显得尤为重要。 若是一方出了事,另一方能隐隐感觉到他的生死,蛇契印的越久,便能察觉的越准确。 死了,便也没有蛇契的纠缠与牵绊了,像是心里头的一根线忽然断了,江扉一定能感觉的到。 他怔了怔,看着阿哲吉,生气的嘟囔着说。 “耶律当然活着啦,他在哪里啊,我想去找他。” 闻言,阿哲吉眉间的阴霾骤然消淡了几分。 但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出去告诉族人们这个好消息,然后制止他们为耶律举办的仪式。 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江扉笼罩其中,白皙的面容也灰暗许多。 只眼眸还极亮,在昏黑的洞穴里如同熠熠生辉的宝石,让人想捂住他的眼,把光华全都藏起来。 阿哲吉抬起手,摸着他的头,声音平稳的说。 “不,耶律已经死了,以后你就是小寡妇了。” 江扉被他斩钉截铁的语气惊到,又瞪着他,气鼓鼓的大声反驳道。 “耶律没有死呀,你为什么要说他死了?我要去找他,我要找耶律。” 刚被暖热的脚又急急的踩到冰冷的地上,江扉刚往外跑了两步,腰上一紧,身后的力道将他又拖了回来。 阿哲吉的膝盖跪在床榻上,一手仍按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握着他的肩,贴近的悍然身躯犹如一面墙堵死了他的路,投下来的神情竟有些阴鸷。 “耶律死了,记住了吗?” 他的神色实在有些可怕,江扉睁大了眼,怯生生的不敢说话,只憋着哭腔红着脸,从眼里冒出一汪又一汪的泪泉。 阿哲吉的手掌抚上他湿润的面颊,古怪的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 “你和耶律结契的时间太短,能感应他的生死实在为难。但不必担心,你是我的弟妹,我会代替耶律好好照顾你的。” 没有在北林寻找到耶律和母狼的尸体,是件好事。 但那里的地势险峻,白日里再往下看,大雪已经覆盖了所有的痕迹,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阿哲吉不能让族人们在湿滑危险的北林里,为了寻找生死未卜的耶律而失去生命,所以他们只能尽早回来。 而离开北林的那一刻,他们的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耶律活不成了。 身负重伤,从高处坠落。 即便耶律真能活下来,但在这样寒冷的冬天,他也绝对熬不过一晚。 阿哲吉本可以在举办仪式前先来询问江扉,用蛇契来感应耶律的生死,但他没有。 江扉身上印的蛇契并不是在全族人面前见证的,之后他也没怎么出来过,因此除了耶律和阿哲吉,就只有蛇师知道。 蛇师知道了耶律出事后,立刻就向阿哲吉提议说可以通过江扉身上的蛇契来知道耶律的情况,阿哲吉假意答应了,还告诉了蛇师,耶律真的死了。 而实际上,那时他根本就没有问江扉,就给耶律举办了仪式。 他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即便江扉回答说耶律还活着,那又如何呢? 大雪很快就会封路,再派人去北林找耶律的话,说不定连族人都回不来,身为族长的阿哲吉断不能下达这种送死的命令。 他宁愿相信耶律已经死了。 江扉看着他冷硬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去捉他的手,拖着哭腔哀求道。 “阿哲吉,你救救耶律,救救他啊。” 阿哲吉以温厚出名,可是能成为族长的他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为了族人宁可抛下至亲的决绝与一丝极其微妙的得胜感,注定了他不会再去救耶律。 他扣住江扉的手,淡淡的说。 “我叮嘱过族人不要去北林,耶律在那里失了命,是他自食苦果。” “我是他的哥哥,但我也是族长。” 江扉还在呜呜咽咽的哭着喊耶律的名字,绒绒的耳帽掉了下来,细软的黑发散开了,衬的那张被冻白的脸上的红格外的可怜。 阿哲吉似怜爱的用手背摩挲着他的脸,滑下来,指节挑开了他的衣裳。 侧颈上的猩红色蛇契依然耀眼,阿哲吉盯着,指尖在上面缓缓抚摸,似乎正在沉吟刚如何处理。 这蛇契是用特殊的东西印上去的,无法抹去。 可他不会让这东西跟着江扉一辈子。 阿哲吉想起来耶律张狂又年轻的笑容,烈红的头发像一团火。 但心里沉甸甸的悲伤被抚摸江扉时的愉悦逐渐替代了,那样温热的皮肤,那样乖的目光,他望着江扉的刹那间便彻底忘记了埋在雪夜里,血肉模糊的耶律。 他想,人人都以为杀心重的耶律残忍,殊不知,他才是更可怕的那个人。 对不住了,耶律。 是你自己轻率,丢了自己的命,还把孤零零的江扉留在这群蛇环伺的洞穴里。 阿哲吉便只能做个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 指尖捏着江扉的尖细下巴,淌下来的泪水洇湿了指腹,热热的,一直流到了阿哲吉的心里。 他凑近了,要去亲江扉。 江扉躲开,紧张的捂着嘴唇,水汪汪的眼眸看着他。 “耶律不让别人亲我,不然他要罚我的。” 闷声闷气的话从指缝流了出来,胆怯又惶恐。 “我怕他罚我,阿哲吉,你不要亲我。” 阿哲吉攥住他的手腕,移开了。 “不会的,他不会再罚你的。” “往后你得听我的,不听话,罚你的就是我了。” 江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气呼呼的又要说话,便被阿哲吉捏着颊肉,不得不张开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想我了吗!用留言欢迎我嘛(扭扭捏捏 耶律没死,会回来的 别忘记中原呀,快了快了快来抢小扉扉喽 第68章 无影灯34 寒冷的冬日过去,迎来万物复苏的春天。 周围的族落果真在冬日里偷袭过几次,但阿哲吉和族人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没让他们得逞。 只是他们的野心愈发膨胀,阿哲吉也不得不开始计划,准备和那些蠢蠢欲动的小部落打一仗,扩大蛇族的势力范围,成为这一片唯一的王。 因为在谋划着这场注定会到来的战争,冬日的尾声,他越来越忙。 更让他感到棘手的是,中原忽然传来了来自新帝的命令,说不日后新帝将会亲自过来,与蛇族进行友好交流。 几个月前阿哲吉一行人刚去中原皇宫内拜见过皇帝,新帝这时又急着过来。 这让阿哲吉不得不多想一层,可能是已经当上新帝的李令璟终于怀疑到他身上来了,所以要过来,亲手将江扉带回去。 阿哲吉断不能将江扉交出去,可蛇族不大,若李令璟到时发难,派士兵一寸不漏的搜查,他未必能藏得住江扉。 将江扉带到别处瞒过中原的搜查,阿哲吉又不放心。 他希望这是自己多想。 正如蛇族易主,身为新族长的他特意去中原觐见一样,李令璟登上新帝后为了巩固与周边的友谊,会亲自拜访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心里又有一个无比清醒的声音在说,李令璟决心要来蛇族,一定是为了江扉。 万一到时候李令璟真要带走江扉,那他.... 阿哲吉拧起眉,脸色沉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可能交出江扉。 和手下们讨论了一上午如何吞并周围族落的计划,叮嘱他们加强族人士兵的训练后,阿哲吉寻了个间隙去找江扉。 雪水融化,周边的草地也都长出了嫩芽,江扉很喜欢和小孩子们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玩。 四周宽阔,阿哲吉远远就看到了江扉在和孩子们放风筝,边迎着风跑边回头看向摇摇晃晃升起来的风筝,脸上带着笑,黑发随风飘起,脚边跟着他跑的是当初耶律用命换来的小狼崽。 小狼崽被江扉养了一个冬日,格外依恋他,只是还没有长的特别大,跟条小狗似的。 孩子们兴高采烈的拍着手欢呼。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阿哲吉在远处看了一会儿,走了过去。 先看到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叫着“族长”,江扉听见了,停下来。 风筝落在了远处的草地上,他犹豫的看了一眼,把咬着袍角的小狼崽抱在怀里,然后朝着阿哲吉走去。 “阿哲吉。” 春日里用不着穿厚厚的裘衣了,江扉微微仰着头看他时,细白的脖颈完全露了出来,侧颈上的深蓝色蛇契覆盖了原本猩红色的图案,爬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些妖异。 阿哲吉摸了摸他的头,并不说话。 江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孩子们,飞快的凑近,亲了他一下。 阿哲吉这才笑了起来。 “扉儿乖。” 临近晌午,孩子们的母亲都来呼唤他们回家吃饭,小孩子分散着跑开了。 阿哲吉牵着江扉也往住处走。 虽说蛇族人习惯住在地下的洞穴里,但江扉还是不太喜欢,他被拘了一整个冬日不晒太阳,又生了一场病,身子更弱了一些。 前阵子阿哲吉特意去集市里请回来大夫给他治疗,之后等到春天,便在地面上给他单独建了间屋子。 负责饮食的族人已经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了,江扉看见了,有些不高兴的抿着嘴唇,嘟囔着。 “我想吃云吞,想吃糖糕。” 族里没办法容纳外来的厨子,因此阿哲吉不能轻易的将会做中原食物的厨子带回来,为了满足江扉的口味,只能偶尔带他去集市里吃。 但最近他忙着提防外来的入侵,陪江扉的时间少了许多,也已经很久没带他去集市了。 他是族长,不能轻易离开这里。 江扉吃不惯,所以吃的都很少,恹恹的吃了没几口就搁下了筷子,嚷嚷着要出去玩。 察觉到他沮丧的情绪,怀里的小狼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嚎叫着,热乎乎的舌头舔的江扉面颊一片湿润。 阿哲吉皱起眉,拎着小狼扔到地上,然后将他搂了过来,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再多吃一些,大夫说了你身子太弱,得好好补补。” 江扉低着头,脸颊微鼓,赌气似的小声说。 “我不喜欢吃这些,我想去集市,你不陪我去,那我便自己去了。” “不行。” 阿哲吉脸色微变,语气也沉了下来,安抚似的亲了亲他的面颊,尽量温和的解释道。 “外面很危险,你不能自己出去,再等几日,我一定陪你出去玩。” “你总说等几日等几日,可你一直都骗我,我不要信你了。” 江扉真的生气了,用力推开他就往外跑走了,小狼紧紧追着他出去。 阿哲吉也立刻去追,却被匆匆召来的手下拦住。 “族长,有外族的士兵越过了哈耳门!” 闻言,阿哲吉脸色骤变,顾不得去追江扉,便疾步和手下去了商议军事的屋子里。 临近傍晚,他匆匆找到还在生闷气的江扉,顾不得哄他开心,说自己临时有事要暂时离开族里,又叮嘱了他几句,便和一群手下们骑着马儿走了。 夜里阿哲吉还没回来,江扉自己睡在屋子里,被褥厚软,屋里漆黑,四周一片静谧。 小狼正是活泼好动的生长期,夜里也要往外跑,江扉起初怕它会跑丢,但阿哲吉劝他说这样才能更快的长大。 他不知道阿哲吉其实是恨不得小狼跑掉才好,便天真的信了,只是习惯给小狼留个门,等着它玩累了就钻到自己的怀里。 几条蛇也钻进了被子里陪着他,冰冰凉凉的蛇身圈着他的腰。 江扉觉得有些硌,迷迷糊糊的把它们往下推。 “走开,别缠着我。” 蛇反而收紧力道,黏在他的腰上当听不见,还要过分的钻到衣服里面去。 江扉被它们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想把它们都丢到床下去。 余光忽然瞥到床边一道巨墙般的阴影,他吓得连忙往后退,怯生生的望着不知何时无声闯进来的陌生人。 “你....唔!” 原本静静站在床边的身影见他发现了自己,立刻伸出手,扑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低低的声音嘶哑难听,却冷冰冰的。 “别乱叫,否则杀了你。” 他的手仿佛浸着雪水,很凉,激的江扉微微颤抖了起来,惶恐的看着近在咫尺,却戴着一副面具的陌生人。 被子滑了下去,睡得有些凌乱的内衫露出半边雪白的肩头,属于阿哲吉的蓝色蛇契映入面具人的眼里,霎时间,他瞳孔骤缩。 原本捂着嘴巴的手失控的移到了江扉的颈子上,被激怒般的猛地收紧。 空气抽离,江扉无助的攀着他健壮的手臂,因为喘不上来气而涨的脸色通红,眼里也挤出了泪,呜呜咽咽的求救着。 对方不为所动的死死盯着他,仿佛真的要下定决心,折断他的脖子。 温热的眼泪滴落在伤痕遍布的粗糙手背上,被烫伤了似的,面具人的手一颤,松了些力道。 趁这间隙,江扉连忙推开了他,伏在床上不停的咳嗽着,眼前一片模糊的昏黑。 几秒后,身后一股力量袭来。 面具人倾身覆下,将他压的动弹不得,一手去扯他薄薄的内衫,很快便贴住了细腻的皮肤。 江扉使不上力,哭着蹬着双腿,叫着阿哲吉来救他。 这名字令面具人一滞,随即力道更重,掐疼了江扉,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捂住了江扉的嘴,贴着他的耳边,诱哄般的低声说。 “你乖一些,乖乖的,明日我就带你去集市玩。” 第二日,面具人在天亮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江扉在床上躺到了晌午才起,眼睛都红肿了,床榻上一片狼藉。 他没收拾,一瘸一拐的走出门才看到委委屈屈睡在外面的小狼,想来应该是昨晚面具人将门关住了,小狼进不来,才只好在外面休息。 听到门开的响声,小狼一下子就醒了,欢快的围着江扉转,扒着他的小腿不松手。 江扉微微弯下身,伸出手,小狼就熟练的跳到了他的怀里,黏人的叫了几声。 江扉摸摸它的头,然后按照面具人叮嘱过的方向,朝着这族里的远处走去。 路上遇到的族人看见他了都自觉的收回目光,也不打招呼。 他们都知道阿哲吉对江扉喜欢的紧,连旁人多看一眼都不许,也不准江扉与同龄的族人交谈,只能和孩子玩。 于是江扉顺利的走到面具人说过的地方。 这是他从来都来过的族里一角,一个族人也没有,快走到了,便看见昨晚的面具人牵着一匹马,早就等着了。 夜里看不清楚,白日了他才看到了面具人的全貌,穿着一身奇怪的黑袍,头发被严严实实的遮起来,面具也挡住了整张脸。 江扉犹犹豫豫的走近了,还有些抽噎的看着他。 “你说了,要带我去集市玩的。” 眼角红通通的,眼里含着被欺负过头的水意,憋着的神情有些害怕,也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期待。 面具人看着他,恩了一声。 随即,他的目光下移,落到那只警惕起来的小狼身上时,柔和了几分。 “喜欢这狼吗?” 江扉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以为他要抢似的往后退了两步,紧张的抱紧小狼,鼓起勇气小声说。 “小狼是我的,你不要抢它。” “我不抢。” 面具人收回目光,转身从马上的包袱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斗笠,戴到了他的头上。 垂下的白纱将江扉的整张脸都藏了起来,面具人似乎很满意,将他抱起来,上了马。 宽厚的胸膛自身后贴近,江扉听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 “走,我带你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文好难写我再也不写古代了我好俗我好没有文化大家凑活着看吧呜呜呜 由于这几天答应要更新结果都鸽了...所以今天三更!不更不是人!(超大声 第69章 无影灯35 集市里奇装异服的人是最正常的,面具人堂而皇之的骑着马儿,戴着斗笠抱着小狼的江扉坐在他怀里,穿行集市时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江扉许久没来这里,直想下马去玩,面具人却不准。 “我说可以下马了,才能下,不然我就带你回去了。” 江扉有些不满,但还是乖乖听话了,左顾右盼也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小摊上有了各种新的好玩意,要是有喜欢的,不等他说,面具人便从怀里掏出碎银扔给了摊主。 摊主殷勤的将江扉看中的小泥人递给他,江扉接过来,欢欢喜喜的看个不停。 怀里的小狼不安分的想咬下小泥人的头,被江扉轻轻拍了一下头,轻斥道。 “不可以吃哦。” 小狼蔫蔫的呜咽了两声。 没一会儿江扉就饿了。 马儿停在了酒楼面前,面具人将他抱下马,哑声道。 “你先走,不准回头。” 江扉怔了怔,迟疑的看了一眼他黑漆漆的面具,小声应着往酒楼里走。 面具人捉着他的手腕,慢慢的在后面跟着,尽量让微跛的一条腿看起来并无大碍。 这是一家会做中原菜的酒楼,江扉看见了熟悉的吃食,愈加高兴,眉眼都弯了起来。 他似乎料定了面具人不是坏人,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后,乌黑的眼眸便定住了,小声问。 “你不吃吗?” 面具人摇了摇头。 江扉本以为能看到他摘下面具的样子,闻言不禁有些失望。 他低头看着怀里乱动的小狼,眼巴巴的又看向面具人,不太好意思的问。 “可以给小狼也喂点吃的吗?它饿了。” 面具人叫来了酒楼的小二,扔给他一些碎银,下颌点了点小狼。 “给这狼喂些生肉。” 小二眉开眼笑的收起碎银,要去抱小狼,小狼却龇牙咧嘴的朝他叫了起来,把小二吓了一条。 江扉摸了摸小狼的头,低声哄了它一会儿,又亲手把小狼递到小二的怀里,小狼才没再露出凶狠的一面,只失落的回头望着江扉。 面具人静静的看着他对小狼的亲昵,并不说话。 半晌,江扉吃饱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小二将小狼送上来,忍不住起身道。 “我去找一找小狼。” 他挂念着小狼,走的也急。 面具人见状立刻起身要追,刚走一步就被微跛的腿给拖累了,只一晃神,江扉就已经跑远了。 面具人恨恨的看着自己的残腿,低低骂了句“废物”。 小二将江扉领到了酒楼的后厨,弓着腰道。 “客人,您的狼胃口可真大,还吃着肉呢。” 江扉跟着走到了后厨,看见小狼在院落里狼吞虎咽,旁边是一个杂役打扮的人,正低头从盆里给他喂着生肉。 那生肉还带着血淋淋的水,闻起来令人作呕,可那个杂役脸色变也不变。 带江扉过来的小二闻不得这生肉味,远远就站住了,大声喊道。 “刘二平,行了,把那小狼还给客人吧。” 叫做刘二平的杂役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小二身旁的江扉。 他用抹布随手擦了擦沾着生肉味道的手,拎着小狼走了过来,躬身还给了江扉,平凡的一张脸上带着几分讨好。 吃饱喝足的小狼钻进江扉怀里,嗷呜叫了几声。 还没有消散的血腥味让江扉微微蹙起眉,他扫了一眼刘二平,小声道。 “多谢。” 抱着小狼回去,面具人已经等着他了,依然让他在前面走,不准回头。 离开酒楼上了马,面具人又带着他在这集市里玩了一下午,赶在傍晚前回到了白日里见面的那处偏僻角落。 江扉走出了许久的距离,回头望去,面具人还立在马旁,静静的望着他。 玩了一整天,江扉累极了,早早便回了房里休息。 睡了一觉又醒来,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黑透。 但面具人又来了。 他又无影无踪的出现在江扉的床边,将床上爬着的蛇都丢到了地下,然后来剥江扉的衣服。 白日里好心带江扉去集市的他与夜里欺辱的他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江扉摇着头往后躲,带着一点希冀,可怜的求他。 “你别这样,我不要了....” “哭什么,你乖些,明日我再带你去集市。” 面具人一板一眼的话如同明码标价的交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里藏着不易觉察的怜爱。 江扉被逼到床角,蜷缩起来看着他,抽噎着试图改变他的心意。 “那、那我给你些别的,你别弄我了,我真的受不住。” 要从面具人的桎梏中解脱似的,他又急急的补充道。 “你再欺负我,等阿哲吉回来了,他会杀了你的。” 话是威胁的,语气却胆怯又不安,被面具人的手掌刮疼了身子也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只是他这样哀求,反倒败了面具人的心情,完全挤到了床上,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冷冷道。 “杀了我又如何?” “他给你印了他的蛇契,将你当作了他的夫人,他的妻。即便是死,我也要让他尝尝被人夺妻,被人羞辱的滋味!” 江扉好像没有听明白,又颤抖着抽泣了起来。 面具人吐完恶言恶语,心情稍缓,指腹轻柔的擦去了他眼角的湿润,低低道。 “你要给我别的,可你能给我什么?要么你就乖乖的,要么,你就跟我走,离开这里。” 缓慢的声音落下,面具人等了几秒,等着江扉回答。 他仍然抱着不该有的期待,期待江扉会认出自己,会不顾一切的答应跟自己走。 若真是这样,那他宁愿放下所有的仇恨,带着江扉永远离开蛇族,过崭新的生活。 而正如他所预料的,江扉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行啊,阿哲吉要我等他回来,我得听话。” 面具人凝视着他,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嗤笑,自言自语般的声音放的极轻。 “他可真是好手段,将你栓的牢牢,仿佛你原本就是他的。” 似乎没听清,江扉疑惑的抬起眼看他,天真俊秀的模样足以勾出任何人的怜惜,但面具人的目光只要一扫到他侧颈上的蓝色蛇契,胸口涌起的愤怒与嫉恨又会吞噬一切。 他将江扉推倒,语气冷了下来。 “既然你选了不跟我走,那便好好受着吧。” 哈耳门是蛇族与其他周围族落的分界线,只要彼此不越界,便可以维持暂时的友好与和平。 可如今,哈耳门被冲破了。 看来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与蛇族挑开战争,阿哲吉连夜部署规划,有条不紊的命令族人按照之前的训练进行抵御与反击。 他在这里待了几日,将对方重创后判断对方短时间内不会再卷土重来,于是抽空回了族里。 回来的时候临近清晨,天空泛着鱼肚白,光线尚不太明朗,族里的大部分人都还处于梦乡中。 阿哲吉回来,马不停蹄的先与留在族里防御的手下开了个会,方松了一口气,才往江扉的屋子走。 这几日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便觉得十分疲惫,他揉着眉心,余光瞥见不远处好似掠过了一道黑影,但定神去看,又什么人都没有。 在原地立了片刻,阿哲吉疑心是自己过度紧张,便没放在心上。 多日没见江扉了,心里的想念翻江倒海的涌来。 阿哲吉的心口发热,迫不及待的喜悦促使脚步都快了许多,随即,一把推开屋子的门。 他知道江扉此刻还在睡,便刻意放轻了脚步,尽量安静的往里面走,可屏息凝神之际,屏风后的寝屋传来的夹杂着啜泣的声音,又让他皱起了眉头。 江扉已经醒了? 但他......怎么在哭? 阿哲吉心里一紧,顾不得会惊扰,绕过屏风就阔步走了过去。 床榻的景象映在面前,他猛地止住脚步,瞳孔骤缩。 光线黯淡的屋子里,一身瓷白皮肉的江扉好似在发光。 眼被红色的带子蒙住了,垂下来的一截缚住了背在身后的双腕,蜷缩的背脊止不住的战栗,似在忍受着某种难以启齿的痛楚。 阿哲吉大步走进,方才看见被他压坐着的,湿漉漉的一小截蛇尾。 他一把攥住,将渴极般的大蛇抽出来,狠狠扔到床下,江扉的背脊便骤然放松了下来,哼唧着哭出了声。 阿哲吉心里刚一松,视线扫过他背上的指痕与齿痕,却又如遭雷击般的钉住。 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的发涩,他几乎有些站不住了。 勉强镇定的拆开那猩红的带子,他按着江扉的肩头,目眦欲裂的逼问。 “是谁!是谁敢对你这样!” 江扉被吓到似的,怯怯的看着他,语无伦次道。 “阿..阿哲吉,我也不知道,他戴着面具...我不知道....” 阿哲吉震怒的目光一寸寸的舔过他浮着红的面颊。 这样显露出来的情态,他很清楚。 江扉一定是被人欺辱了。 目光往下移到侧颈,不动了。 深蓝色的蛇契上是挑衅般的齿印,深深浅浅的,新旧纵横的,刺着他的眼。 刹那间,阿哲吉的脸色极度可怕,指节用力嵌进江扉的皮肤里。 江扉有些不舒服了,挣扎着推他。 可这时的推拒动作犹如火上浇油,阿哲吉要极力控制着胸膛里的暴戾才能不伤害到他。 又被赶到外面睡觉的小狼跑了进来,扒着床想要找江扉,被阿哲吉看见了,忍无可忍的一脚踢开了他,怒骂道。 “不能保护你的主人,要这畜生还有什么用!” 毫无防备的小狼被踢的滚了好几圈,可怜的呜咽叫唤,瑟瑟发抖着不敢再靠近。 江扉一看就急了,赤脚跑下床要去抱它,却被阿哲吉抓住了手腕,不让他过去。 他又怕又委屈,哭着乱喊。 “阿哲吉你坏,你为什么踢小狼!” 阿哲吉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满是泪的面容,目光缓缓下移,瞧见了流过脚踝的肮脏液体,目光一下子变得骇然。 作者有话要说:自信点,面具人就是弟弟 二更耶! 第70章 无影灯36 趁着阿哲吉不在族里,有人欺负了江扉。 在蛇族与他族对战的关键时刻,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来,却偏偏只动了江扉。 阿哲吉死死攥着从江扉眼上拆下的猩红带子,火一样的耀目颜色让他想起来了同样的红发。 他紧紧闭着眼,试图否决掉不可思议的念头。 不,不可能是耶律。 耶律已经死了,死在了冬夜的崖下,断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就算他侥幸活了下来,为什么不回到族里,为什么不和阿哲吉相认,反而要用这种方式来折辱江扉,惹怒阿哲吉? 阿哲吉深吸一口气。 他明白了,若真是耶律,他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报复。 报复阿哲吉那日没有及时救他,报复他抢走了江扉,报复他这个自私自利的兄长。 这报复成功了。 阿哲吉肝胆俱裂,却无法反击。 他面沉如水的将红带子丢进柴火里,烧灼的细微声响没有惊醒旁边的江扉,只是睡得不舒服了,他咕哝着翻了个身。 怀里抱着的小狼舔了舔他的手,对上阿哲吉盯过来的不善目光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哝声,充满敌意的瞪着他。 自从那时阿哲吉踢了它一脚,这小狼便连他也不亲近了,只缠着江扉。 但阿哲吉越来越觉得它碍眼无用,心里早就想好了,等之后战事平息了,他要寻个机会将这小狼给扔了,不再让江扉记挂着这只小畜生。 只是现在江扉被他带到驻扎的帐篷里,只能与小狼作伴,阿哲吉便暂时留这畜生一条命。 帐外有手下的将士来报,要同他商议这几日的军事部署。 阿哲吉起身,将搭在一旁的外袍罩在江扉身上,而后抱起了他,才往外走。 因了江扉被欺辱的事情,他如今无论去哪里都要让江扉待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不能再让江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碰了,否则他真的会疯。 帐外的士兵看到依偎在他怀里的江扉,露出了尴尬之色。 阿哲吉坚持要将江扉带在身边,甚至连机密之事也并不避开,可江扉到底是个中原人,他们面上不敢违抗阿哲吉的命令,私下里却已经有了不满。 他们永远以大局为重,将族人放在第一位的族长现在居然为了一个中原人失去了该有的风范,这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样子。 阿哲吉不是没有察觉到族人对自己投来的微妙视线,可他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 他依然是蛇族的族长,会带领士兵抵御入侵,保护族人。 但他也是一名普通的男子,要拼尽全力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放低的议论声还是吵醒了江扉,他睡醒惺忪的从一旁的榻上坐起来,看见背对着自己商议正事的几个人,便识趣的没吭声,只低头蹭着小狼柔软的皮毛。 小狼低低的嗷呜了一声,爪子攀着他的肩,热情的舔着他的脸。 江扉笑着往一边躲,压低了声音哄着。 “别舔我了,好痒啊。” 他不想打扰那边的人们,刻意压低的笑声却挠在心上似的,痒痒酥酥。 阿哲吉不让手下乱看,却还是看到几个人的余光直往那边瞟,有些出神。 目光暗了下来,他就知道,江扉这样的中原美人无论在哪里都是被人垂涎的。 无法纾解的烦躁涌上心头,阿哲吉草草开了会便将手下们都赶出去了。 等最后一个人也出去了,他走到江扉身边坐下。 江扉看了他一眼,偷偷把小狼搂得更紧了一些,担心他又会突然把小狼扔走。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主动问。 “阿哲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这儿比族里还无聊,我不喜欢。” 阿哲吉捏了捏他鼓起的面颊,温和的说。 “扉儿,我们正在和他族打仗,很快就会拿下他们的。到时候成了这一片唯一的王,我会封你作王后的。” “王后?” 江扉茫然的看着他,犹豫的问。 “是和宫里的皇后那样的吗?可皇后是女子,我不能够当的。” 闻言,阿哲吉一顿,不是因为他的拒绝,而是想起了中原。 若是蛇族真将这一片的小族都纳入麾下,那么是否还做中原的臣子? 他蛇族人少,可未必不会打得过中原,况且年年都要千里迢迢的向中原进贡也实在是费财费力。 若蛇族真的打败了中原...... 阿哲吉性情温和,但并非没有野心。 他出神的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暂时先将眼下的战事处理干净了,再去考虑之后的事情。 他将江扉揽到怀里,凑近,江扉便乖乖松开了牙齿给他亲。 心满意足的吻完,阿哲吉摸摸他的头,胜券在握的笑道。 “放心,我要你做我的王后,就没人敢质疑。” 为了做好充足的准备一举拿下敌方,阿哲吉命士兵将族里贮存的粮草大都搬到了前线。 一一检查粮草囤积位置时,江扉也跟在他身边,看他和手下们商量着没留意到自己,便松开手。 小狼从他的怀里跳了出去。 他看着小狼跑走,轻轻拽了拽阿哲吉的衣角,不安的小声道。 “小狼跑了,我想找找它。” 这粮草被牢牢看守在一处帐篷里,阿哲吉他们站的正是唯一的入口,也是出口。 被打断了,阿哲吉沉吟一下,道。 “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这地方是封闭的,里面也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危险之处,因此他很放心让江扉在里面乱跑。 江扉点了点头,便小声叫着小狼,往里面走了。 半晌,他抱着找到的小狼走了出来,乖乖软软的望着阿哲吉,新奇道。 “阿哲吉,这里面好大啊,我们吃的食物都在这里面吗?” “是啊。” 手下们已经离开了,只有阿哲吉站在门口,随口道。 “这些食物都是为了充饥,并不好吃。你若是不喜欢的话先忍忍,回去了我便将集市的厨子请过来,日日给你做中原的吃食。” 他们走出去,守在门口的手下弯身行了礼,江扉下意识看过去,瞥见这帐篷外头各处都派人守着,没有任何偷袭的机会。 他收回目光,凑近阿哲吉亲了一下,欣喜的笑道。 “太好了,阿哲吉你真好。” 阿哲吉看着他弯起来的漂亮眉眼,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五日过去,战事处于正吃紧的阶段。 许是知道这次败了便会沦为奴隶,对面结盟的几个小族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拼死一战,竟让阿哲吉感到棘手,不得不愈发重视。 他将江扉一直都在身边带着,江扉便好似成了他的一部分,也看出了这时情况特殊,没再嚷嚷着要走。 夜里,他晃了晃阿哲吉的手臂,等他警觉的睁开眼后,闷声闷气的嘟囔着。 “阿哲吉,外头是什么声音啊,好吵。” 阿哲吉侧耳一听,果真有些异动,便立刻翻身起来,随手抓过衣裳套上便往外走,丢下一句。 “扉儿,别出来。” 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江扉也坐了起来,飞快的穿了衣裳便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外头不知为何,正是一片混乱。 漆黑夜里的火把映着模糊的光亮,他循着记下的路线走过去,近了,便静静的躲在一旁。 放置粮草的帐篷周围依然守着很多士兵,在异动面前严防死守,不准任何人进去。 江扉又等了片刻,小狼忽然从某处钻了出来,扑到他面前,含糊的嗷呜叫着。 弯下身,他将小狼嘴里咬着的几个火折子塞进了怀里,然后摸了摸它的头,指了指粮草帐篷的方向,低声道。 “乖,去那里面。” 小狼蹭了蹭他的掌心,然后欢快的朝着那边跑去,在守卫们拦下之前就已经敏捷的钻了进去。 守卫们一惊。 “诶,这不是族长夫人的小狼吗?” “要不要进去找找?” 在守门们犹豫的时候,江扉跑了过去,焦急的问。 “你们见到我的小狼了吗?” 守卫面面相觑,迟疑着。 其中一个管事的守卫知道阿哲吉对他的宠爱,也不觉得他会有什么威胁,为了讨他的欢心,便问道。 “您的小狼不小心跑进去了,要我们帮你们捉出来吗?” 江扉摇了摇头,怯生生的看着他。 “小狼怕生,可能会咬伤你们的,能不能让我进去把它抱出来呀?” 中原人说起话来与蛇族格外不同,江扉的语气软绵绵的,在暗夜下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投来怯弱的请求,谁见了都会生出怜香惜玉的纵容。 果然,对方局促的挠了挠头,让出了路。 江扉感激的道了谢,匆匆走了进去。 帐篷里头有着微微的光亮,他走到深处了才点亮火折子,然后召来了乖乖等待的小狼。 “去把这火折子放到那里。” 那时他随着阿哲吉进来,曾借找小狼为由将这帐篷细细看了一遍,对于哪处放置的东西最容易着火也了如指掌。 小狼咬着火折子跑过去,江扉也飞快的将剩下的火折子塞到早就看好的地方。 烧灼的咯吱声逐渐变得响亮,融融的火光也在蔓延,江扉听到外面的守卫们惊叫着说这是怎么回事。 慌乱的人影映在帐篷上,他看到有人割了他们的喉咙,鲜血飞溅,阻断了求救的声息。 垂下眼,他抱着小狼往外跑,出了帐篷便看到几具守卫的尸体,但手里拿着刀的,竟然是蛇族的士兵。 江扉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蛇族竟然自相残杀? 慢慢的,其他在睡梦中惊醒的人也察觉出了异样,一时间江扉都分不清楚蛇族内部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怔怔的站在着火的帐篷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便蹙起眉,打算往某处躲去。 只是忽而有人在身后唤他,声音嘶哑。 “扉儿。” 江扉的脚步猛地停住,目光与不远处帐篷旁阴影里一个面容平凡的人对上,嘴唇微动。 等等。 放下小狼,他转过身,看着之前折辱过自己的面具人,脸上露出适时的迷茫与畏惧。 “是你?” 对方凝视着他,伸手拂去遮在头上的袍帽,露出了一头耀眼的红发。 面具也被缓缓摘去,扔到了地上,印着暗红色蛇契的面容多了一道横贯的疤痕,如同阎罗般令人生怖,可望着江扉的目光又是极其的温柔。 江扉睁大眼,无措的呢喃着。 “耶律....” 他的脸上一寸寸的溢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飞奔过去,抓着耶律的手臂,触感真实。 “耶律,真的是你...你没死!” 眼底明显的欢欣被耶律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扬起了唇角,笑容很淡。 “是,我没死。” “太好了!我要去告诉阿哲吉,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江扉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就要往前走,要去找阿哲吉。 耶律脸上的笑意却转瞬即逝,将他拦住,神色冷凝的缓缓说。 “我会亲自告诉兄长这个好消息的。” 目光移到江扉欢喜的眉眼上,耶律忍不住低头吻了他良久,珍惜的捧着他的面颊,专注道。 “扉儿,这里发生了点事,你先好好待着,过会儿我便来找你。” 他瞥了旁边一眼,便有一名族人过来,要江扉跟他走。 江扉茫然的看着面目陌生的对方,不肯松开耶律的手,害怕的小声说。 “他是谁啊,我不想跟他走,我要去找阿哲吉。” 耶律的眸色暗了下去,仍带着笑意哄着。 “别怕,他是我的心腹,会代替我保护你的。” “扉儿乖,很快,我就和兄长过来找你。” 最后一句话里的森寒快要藏不住了,但江扉好似没发觉,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答应。 他跟着那族人从混乱的帐篷中间穿行而过,走了片刻,他回过头,耶律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了。 收回目光的途中,他又对上不远处阴影里的一个人的目光,慢慢垂下眼。 始终在前面带路的族人忽然浑身一震,缓缓倒在了地上。 手里拿着带血匕首的人正是集市酒楼里那个叫刘二平的杂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江扉,道。 “十一,走吧。” 他随手擦去匕首上的血,然后递给了江扉,转身就要一同离开。 江扉叫住了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 “阿九,我的功夫权当废了,暂时使不出。” 那时在皇宫犯了罪,被关进水牢落下了后遗症,伤到筋骨。 而之后一直到如今,他已经太长时间都没用过武功了,甚至连最拿手的轻功也无法从容的使出。 现在的他,比寻常人还要虚弱几分。 闻言,阿九的面上浮出一丝诧异。 他又看了江扉一眼,微微弯身,声音平平道。 “我背你。” 阿九的轻功没有当初他强,但也相当不错,带他离开这里并不是难事。 江扉松了一口气,正要爬到他背上,忽而想起来什么,低下头飞快寻找。 “小狼?” 他仓促的转过身,目之所及之处都没有小狼的影子,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阿九潜伏已久,见过他身边的小狼,不耐道。 “只是一只畜生,十一,别耽误时间了。” 江扉却没动,仍然在焦灼的用目光搜寻着小狼的影子。 确定了小狼不在这一片,他回头看向阿九,促声道。 “再等等,我要带小狼一起走。” 还好李令琴派过来的是阿九。 阿九比他只大两三岁,年纪相仿,因而之前当暗卫的时候江扉同他的关系很不错。 否则若是别的更加冷酷的暗卫过来,不会给他任何犹豫的时间,也根本不可能会管小狼,直接带着他就回去交任务了。 阿九和他许久没见,那点往日的情谊早就淡化了,也该不由分说的直接带他离开。 但江扉蹙眉看着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雪白的面颊被深夜的火光映出了淡淡的红晕,漆黑的眼眸水盈盈的,含着欲落不落的泪似的,唇上又浮着薄薄的一层红。 相比起阿九印象里那个沉默寡言,清纯俊秀的十一,眼前的他增添了一些阿九说不出来的韵味,像是在什么地方浸润的久了,眉梢眼角都勾着一点摄人心魄的色气。 阿九太年轻,却未经人事,愣愣的看了他片刻,竟有些不敢再看。 他逃也似的移开了视线,落在地上,心跳有些快了,定了定神才不自然的冷冷说。 “那你快一些,一刻钟没找到,我必须要带你走了。” 没再看江扉,他却听到了江扉感激的声音带着笑意,软软绵绵的。 阿九忽然想起来这几日藏在这里的时候,多次听到负责后厨的蛇族人聊到阿哲吉和江扉,说江扉是个将阿哲吉迷倒的祸水,还有人猜测江扉是中原人专门派来灭了他们蛇族的武器。 尽管语气是狐疑的,可又有一些人在说,江扉生的好看。 皮肤那样白,性子娇软胆怯,楚楚可怜。 蛇族人从没见过这样脆弱又美丽的中原人,即便是族里的女子也会对他产生难以抑制的怜惜。 阿九当时心想,不是的,江扉才不是这样的。 他认识的江扉是藏在暗处的暗卫,是李令琴忠心耿耿的属下,是会杀人的十一。 但有时在夜间探查路线,经过阿哲吉的主帐时,他又的确听到了,别人在私底下窃笑着提到过的暧昧声响。 隐隐约约的,压抑的细微喘息在暗卫的耳中便听得格外清晰,江扉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啜泣,软弱的挣扎着说出来的求饶,或是阿哲吉的愉悦低语,阿九一字不漏的都听见了。 甚至还有一些没有弄懂的水渍声,他也听到了。 阿九有些好奇,而为了保证自己不会暴露,他谨慎的没有偷看。 但他敢肯定的是,阿哲吉的确很喜欢江扉。 原来男子之间也能互相恋慕,也能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出神时,江扉的衣角飘远了,阿九立刻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跟了上去。 这时的蛇族已经完全乱了,阿哲吉的手下与耶律策反的手下自相残杀,粮草帐篷的火势也已经来不及救了,火光照亮整个夜空。 江扉叫着小狼的名字不停寻找,路上遇到的不少族人还在惊异的叫着他族长夫人。 阿九跟在身后,沉默的帮他挡下误挥过来的匕首。 最后是阿九听到了小狼的呜咽声,带着江扉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小狼。 小狼可能是刚才和江扉走散了,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的扑上来钻到怀里,不停的嗷呜叫着,像个委屈巴巴的孩子。 江扉松了一口气,把它抱在怀里,看向阿九。 “我们走吧。” 阿九点点头,背对着他微微弯下身。 等江扉趴到他背上了,阿九勾好他的腿窝,足尖点地,轻盈的跃上了帐篷。 蛇族人并不会武功,因而看到了飞到天上的人都大吃一惊。 江扉回头看去,阴影与火光交织的视线里,他分辨不出阿哲吉和耶律在哪里。 但在嘈杂喧嚣的深夜,仿佛有什么穿破了遥远的距离,钻进他的耳中。 “扉儿!” 小狼舔了舔他的面颊,带来了一丝暖意。 江扉垂下眼,神色柔和下来,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瞎写的瞎写的 没错,终于回中原了,嘻! 这章好——长——哦,是不是也要给我好——多——的留言呀(扭扭捏捏 第71章 无影灯37 阿九背着江扉经过集市时,没敢停留,因为这里还属于外族的底盘。 他们连夜进了中原的境地,在阿九力竭之前暂时落脚于路的一座小镇。 阿九不知为何坚持只开一间房,江扉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进了房间后才开始问。 “是主子派你来找我的吗?” 阿九仔仔细细的将房间各处都检查了一遍,方才看向他,神色无波的回答道。 “是,主子派了我和阿六阿七分别去不同的方向寻找你。” 不算江扉,李令璟的十名暗卫是他唯一的,是最后的底牌,平时绝不轻易派离自己身边,而今他居然自折羽翼,将三名精心培养的暗卫放出去寻找江扉。 可见,他是铁了心要找到江扉的。 看见江扉沉默着不应答,阿九沉吟片刻,将李令璟交代的话尽数说给他听。 “当初你被押解离京,主子吩咐我们要将你救回来,我们赶到后庙里都是尸体,只有你失去了踪迹。” 锋利的目光盯了来,江扉脸色平静的回答道。 “是蛇族族长将我掳走了,他比你们先来一步,我便被他带到了这里,一直也寻不到逃走的法子。” 听后,阿九眼里的狐疑不减,走近一步,沉沉的语气同不动声色的逼问。 “主子说你聪明,即便落在他们的手里一定能想办法离开,而且,蛇族的人为何要将你掳走,千里迢迢的困在这里?” 话音落下,阿九忽然想起来了阿哲吉与江扉的关系,咄咄逼人的锐利忽而退去几分,凝固的神色有不自在。 他仍觉不可思议,却越来越觉得这个猜测就是真相。 阿哲吉将江扉掳走,是因为看上他了。 江扉真这样迷人吗? 阿九目光怪异而隐蔽的飞快打量了江扉一眼。 清瘦高挑,比寻常的男子更纤细一,却不显得分柔弱。 皮肤白皙细腻,眉眼生的极好,的确是阿九见的男子中最俊秀的人,而身上又自带一股沉静的气质,仿佛脱离于所有人之外,着实是很独特。 成为暗卫后,阿九和其他暗卫都亲眼见到了李令琴对江扉的偏爱,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觉。 即便是与他关系算是最亲近的阿九,时常觉得江扉的身上混杂着少年的天真与仿佛洞察一切的沉稳,矛盾又奇异的融合在了他的眼里。 现在想想,戒心很强,不喜与人亲近的阿九以前和他关系还不错,应当是无形中被吸引了吧。 面对阿九的质问,江扉并没有回避。 暗卫从不多言,他知道,这不是阿九在问,是李令琴在问。 今他身上的蛊虫已经被取出来了,作为下蛊的人,李令琴一定能在中原受到。 他已经是个自由人了,李令琴大可不用派暗卫出来辛苦的寻觅他,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他舍不得放江扉走。 想必他下了这样的命令,所以阿九会这样寸步不离的盯着他,就是怕他会生出叛主的心思,趁机丢弃暗卫的身份,去过新的生活。 若江扉真是这个世界的人,那倒是极有可能这样做。 只是他并非原住民,他的目的不是在这里活着。 他之所以留在蛇族不离开,就是为了挑拨阿哲吉与耶律之间的关系,因为他怀疑这两个人并不是自己的目标,因此要设法消融掉他们的存在。 为此,他不惜装傻,条件的顺从,一直忍辱负重到成功让阿哲吉与耶律反目成仇。 他深知两人因为自己的关系早就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迟早会两败俱伤,而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这真相不能透露给关的人。 江扉低下头,将怀里的小狼抱起来,淡淡的回答说。 “蛇族族长将我掳走是为了将我送给他好男风的弟弟,而我之所以没有走,是察觉到蛇族有异心,便借机窥探敌情,助主子完成大业。” 他刻意将重点引到了李令琴身上,阿九便不能再质疑什么,只是望着他的目光依然难掩警觉。 “主子今在景州,我先带你回去复命,你再同主子好好说吧。” 说完这句话,阿九又恢复了寡言的状态,一整日没再和他说多余的话。 到了夜里,阿九将唯一的一张床让给了他,自己跳上了房梁,抱臂躺下就闭上了眼。 江扉看了一眼床榻的大小,没吭声。 灭了灯,摸索着到床上躺下,小狼也钻了进来,在他怀里呜咽了声。 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头,江扉柔声安抚了它句,一人一狼便渐渐睡着了。 深夜,浅眠的阿九蓦然睁开眼,下意识飞快的瞥向床榻。 看清楚了熟睡的江扉后,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李令琴总疑心江扉解了蛊后要逃走,所以他必须要看好江扉才行,这是李令琴的命令。 阿九不曾,没有想过去问江扉是如何解蛊的,他仍然忠心耿耿的服从着李令琴的差遣,从未想过要叛主。 叛主是一种耻辱。 念及此,阿九的眼里不由得多了一抹冷色。 声的身影落地,他屏息凝神走近,手摸到了怀里藏着的长剑。 江扉已经叛主了,理应是要被杀了的,李令琴说了不准伤害他一根毫毛。 心性单纯的阿九并不能理解李令琴对江扉这种复杂的情,他只觉得困惑。 停在床边,他微微歪了歪头,盯着江扉苦思冥想。 江扉早就失去了敏锐的知力,连他走近没察觉,依然浑然不觉的倚着玉枕,安静的睡着。 怀里的小狼倒是警惕的惊醒了,黑漆漆的眼眸瞪着阿九,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许是感觉到阿九身上没有危险的杀气,小狼又收回视线,热切的往江扉怀里又蹭了蹭,爪子扒拉着的内衫被扯的松散开来,锁骨下的胸膛林间惊现的雪景,白净,却泛着温热的光泽。 小狼饿极般用猩红的舌头舔着他的皮肤,那处渐渐变得水亮,像幽林中亮闪闪的湖面。 江扉被他舔的有痒,困顿间发出了含糊的鼻音,原本放在脸侧的手软若无骨的抬起来,落到了床边,微微蜷起的指节细白如葱,快要碰到阿九了。 阿九盯了他一会儿,低头看向他的手。 沉思片刻,他轻轻圈住江扉的手腕,把他的手塞了回去,转身又回到了梁上。 到了中原的境地,阿九就不再担心蛇族的追赶了,还是催促江扉抓紧时间赶往景州,途中不得停留。 景州的方向与京城并不完全相同,在路上,他们断断续续的听说了事情。 听说关外的个外族发生了战乱,僵持不下,而不久前就已经从京城出发,打算去外族进行友好邦交的中原军队到了那里,新帝在其中。 不知发生了什么,到达的中原军队与养蛇的外族撕毁了和平的盟约。 半月后,中原凯旋而归,疆土又得到了扩大,新帝将降服的多个外族的族人收为臣民,并很快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江扉是在茶摊上听到这消息的,心里便清楚,阿哲吉与耶律多半是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去摸颈上的蛇契。 当时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耶律擅自印了蛇契,其实是极为惊诧的,怕这蛇契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原本是不信蛇族的传统,而神奇的是,当得知耶律伤重坠崖,生死不明时,他又的确生出了非常强烈的预,笃定了耶律还活着。 这种仿若命运相连的觉并不是江扉想要的,好在之后阿哲吉用自己的蓝色蛇契完全覆盖住了耶律原本的蛇契,便好似是二者在暗中抵抗,竟形中消解了与江扉的连接。 他今已经没办法确切的知道,阿哲吉或是耶律的情况了。 白皙侧颈上的深蓝色太招摇,阿九为了降低别人对他的关注,便给他买了条薄巾遮住。 男子戴这种东西实在是有奇怪,江扉只能照办。 茶摊老板过来给他们续水,瞧见将脖子捂的严严实实的江扉,不由得笑了笑,跟阿九说道。 “客官,荒郊已经差不多走完了,城镇就在前头,不必再让小娘子这般谨慎了,不然会热出痱子的。” 阿九一顿,古怪的看了看老板,又看向江扉。 对方也是一怔。 随即两人反应来,这茶摊老板竟是将江扉当作了扮男装的女子,还以为他们是两口子。 江扉低头看了看。 自己刻意遮住了颈子,怀里抱着的小狼又总挡住了平坦的胸膛,又加上他的面容轮廓没有男子般锋利,会被误认为女子似乎很正常。 他刚想说话,用男声来委婉的提醒茶摊老板认错自己的性别了,阿九却出声敷衍了句,将茶摊老板赶走了。 等对方乐呵呵的走远,阿九皱眉看着他,神色有严肃。 “我想起来了一件事,再往前走便离京城越来越近。” “主子曾派我们暗中监视李令璟,发现他登基后仍然在暗中寻找你,恐怕不少城里的官兵都已知晓了你的相貌,一旦发现了,就会将你抓起来。” 江扉一惊。 “那...” 阿九似乎早有对策,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小狼,沉声道。 “我自有对策。” 作者有话要说:想结束这个世界惹,可我想不出下章的对策QAQ 不用给我投雷啥的,省点小钱钱吧!能订阅我就已经很感动了呜呜呜!爱你们! 第72章 无影灯38 凌晨的雾气未散,自城外走来两名衣着简朴的人,城门的守卫例行拦下。 “进城所为何事?” 穿着灰衣,相貌普通的男人微微弯着腰,诚惶诚恐道。 “回大人,们是山上的农户,这次进城是去寻亲的,须得穿过此城,还望大人放行。” 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的检查完毕,守卫最后从怀里拿出一张卷轴,扫了男人一眼,又看向跟在他身后沉默的妇人。 “为何遮着面?扯下来让看看。” 穿着粗衣的年轻妇人本能的畏惧这些官兵,一直躲在男人身后不出来,被守卫发问后就怯怯的又躲了躲。 这副不肯见人的谨慎模样引起了官兵的怀疑,目光如炬,加重语气命令道。 “再不露面,就要将你们抓起来了!” 男人一听,着急的连忙解释道。 “大人息怒,家妇人相貌丑陋,怕吓到您才不敢露出真容的。若大人您执意要看,让她摘下便是了。” 说完,他转过身,将妇人蒙住下半张脸的布巾轻轻一扯,白皙面颊上几道结痂的爪痕完全露了出来,毁了整张脸,的确可怖。 守卫不禁吓了一跳。 男人连忙又遮住妇人的脸,叹了口气。 “前阵子们在山上捡到一匹小狼,妇人心慈,便收留了。只是小狼还没养熟时颇为凶狠,不小心抓伤了她的脸,这才留下了疤痕。” 得知真相这样残酷,守卫的神情缓和了下来,颇为同情的多看了几眼低头不语的妇人。 乌发白肤,眉眼俊丽,看着实在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偏生有了疤痕,便成了人人惧怕的丑陋相貌。 守卫知道这样的人向来都是不愿被人多看的,于是克制的收回视线,将上头分发下来的通缉画像塞进怀里,然后看着妇人怀里还未长成的小狼,好心提醒道。 “既然如此,这狼崽子还是趁早杀了的好,免得日后再伤了你们。” “是是是,大人说的对,们找个林子就去放了它。” 察觉出守卫投来的不善目光,窝在妇人怀里的小狼呜咽的蹭了蹭妇人的下巴,随即被安抚的摸了摸毛茸茸的头。 细白的手指青葱如玉,指肉泛着浅粉的光泽。 直到他们走进城里良久,守卫的脑海里还在想着那妇人的手,心头浮出一丝疑窦。 常做农事的手会是这样白净好看吗? 以同样的法子进了几座城,一直到了李令琴所在的景城,阿九才帮江扉将脸上伪装的伤疤褪去。 杀人取命的暗卫不只有武功傍身,行走江湖必得有其它的存之道。 伪装或易容其实并不是阿九的擅长,他的手法粗略,但蒙骗住那些守卫来说已是绰绰有余了。 阿九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里,想到完成了李令琴的任务,便不自觉松了口气。 回过神,他扭头望向江扉,看见他坐在铜镜前,用浸湿的白布轻轻擦着面颊。 湿润的液体轻轻擦去面上的污秽,逐渐露出白皙无暇的面孔,低垂着的眼睫长长密密的,在夜灯的光晕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阿九想嘲笑他越来越像个女人,却也不得不承认,连自己都会看的失神。 夜里依然是江扉与小狼睡在床上,阿九在梁上闭上了眼。 第二日一早,阿九盯着江扉敲开了王府大门后,又隐匿起行踪,回到暗卫的黑暗里。 兴许是之前阿九已经报过信了,王府的仆人看到江扉后,什么都没问便让他进来了。 景城荒凉,街上都看不到什么人,连这王府是旧的,空荡荡的枝头添了几分萧瑟,让江扉想起来了曾经的永定宫。 他一顿,蹙起眉,脚边跟着的小狼立刻扭头看向他,嗷呜的蹭着他的袍角。 前面引路的老仆人回头看向他,和蔼一。 “快走吧,主子知道你回来了,早就等着了。” 江扉心一动,瞥了眼他看似缓慢实则气息沉敛的双足,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走入正厅,仆人关上了门。 吱呀的细微声响让江扉不由得警觉的瞥了一眼,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总有些不安。 他弯身将小狼抱了起来,缓缓抚摸着温暖的皮毛,这才定了定神,细细打量着简陋的正厅。 片刻,通往后院的小门打开了,他下意识看过去,随即惊讶的睁大了眼,脱口而出道。 “主子,您的腿...” 原本应该终身坐在轮椅上的李令琴竟然站了起来。 他瘦了许多,罩着宽大内袍的身子被风一刮就倒似的,总是笼着阴冷之色的脸上却比之前更开怀了一些,眉间令人不喜的郁色消散了一大半,病态惨白的面颊有了鲜活的红晕。 发了什么,他竟然好转了这么多? 迎着他错愕的目光,李令琴朝他走了过来。 因为太多年不良于行,李令琴真正站起来了走的很慢,婴儿学步般勉强扶着手里的木杖,一步步走近。 他凝视着江扉,宛如凝望着分别太久而愈加想念的情人,含情脉脉的柔声呢喃。 “十一,你终于回来了。” 伸出来的手要来触碰江扉的面颊,他却被注视的有些不舒服,往后退一步,将小狼放下,然后垂头恭敬道。 “主子。” 满怀眷恋的手落空了,李令琴的神色一滞,垂眼看着他乌黑的发旋。 跪在面前的人与离京前没有任何差别,似乎只是飞檐走壁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但李令琴清楚的记得他到底消失了多久。 九十七天。 从江扉离京的那天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十七天。 李令琴的手缓缓落在江扉的头上,积压在心底的复杂情愫如同檐上积压的白雪,终于承受不住了,簌簌的往下掉落。 温柔的目光往下细细描绘着江扉的眉眼,试图重新拾起之前的柔情。 但触到江扉的侧颈时,他的脸色陡然一变。 丢开木杖,纤弱的手指一把掐住江扉的喉咙,指腹用力摩挲着蓝色的蛇契,犹如要将这碍眼的痕迹狠狠抹掉。 江扉感到了窒息。 他竭力忍着抵抗危机的本能,放缓了呼吸。 李令琴目眦欲裂的瞪着他,声音近乎尖利的质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难看死了!” 被完全激怒了,李令琴双手掐着他的脖颈,神经质的用掌心拼命擦拭,但那深蓝色的蛇契已经长进了江扉的骨血里,皮肤被揉出红印子没能褪下一份,仍在张牙舞爪的挑衅着李令琴。 他的气血上涌,眼底烧着暴怒的火,重逢的喜悦烟消云散。 见他对江扉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坏情绪,原本依偎在江扉脚边的小狼弓起身子,猛地朝李令琴扑了过去,恶声嚎叫着去咬他。 李令琴怒从中烧,伸出腿要踢开它,小狼却咬的死死的,怎么踢都踢不掉。 李令琴气的怒声道。 “滚!宰了这个狗东西!”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却有身影落下。 江扉一惊,知道是别的暗卫在听令,真怕他会杀了小狼,于是连忙挣开李令琴的手,扑到地上死死将小狼抱在怀里,齿缝中挤出沙哑的求饶。 “主子!主子您饶了它吧!” 李令琴没留神,一脚踢到了他身上才反应过来。 已经拿出长剑准备杀了小狼的暗卫停到江扉旁,迟疑着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又被李令琴急急的呵退。 “别伤了十一!” 勉强平复下呼吸,他挥手屏退了暗卫,然后气息不稳的走近,阴冷的瞪着护住小狼的江扉,一字一顿的问。 “你为了个畜,敢忤逆?” 这时的李令琴又成了原来那副阴郁的病态模样,眼里翻涌的愠怒却更疯狂。 江扉跪在地上,安抚的轻轻揉着小狼的脑袋,尽量不让它发出更聒噪的声音惹人心烦,然后放柔了语气。 “主子,您永远都是我的主子,可这小狼自出生起便被我养着,一路保护着,求您饶它一命。” “那我偏要弄死它呢?” 李令琴绝对不允许江扉的心里装着别的东西,无论是人,或是一只畜,都绝不允许。 听出他语气里的寒意,江扉一僵。 半晌,他的头垂的更低了一些,轻声道。 “请主子允将它放生。” 这样的回答虽然无法让李令琴满意,但算是神色稍缓。 凉薄的唇又浮出一点浅浅的意,他伸出手,江扉会意的立刻将倒在地上的木杖递他。 李令琴拄着木杖缓了缓,站定。 木杖戳进江扉的怀里,强行将小狼从他的怀里拨开了。 小狼警觉的立刻咬住了木杖,发出愤怒的嚎叫,被江扉又抚着脑袋低声安抚,才消停下来,兽眸满怀敌意的瞪着李令琴。 李令琴讥一声,心情忽而愉悦了起来。 “你才刚回来,不必亲自去干这种麻烦事。阿九,你将这只畜扔到外头,扔的远一些。” 阿九飘然落下,沉默的走过来,一把拎起小狼的后颈。 这一路护送江扉回来,小狼也对他有些熟悉了,没挣扎,只疑惑的看着江扉,嗷呜乱叫。 江扉抬起眼,忽然抓住了阿九的手腕。 一张脸素白如玉,深黑的眼眸里浮着漂亮的光,直直的望过来时,阿九停下了动作,同样沉默的盯着他。 在李令琴心不悦之前,江扉轻声跟阿九说。 “阿九,麻烦你了。” 细白的手指收了回去,温热的触感却仿佛还残留在手腕上。 阿九又盯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带着小狼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这几天把这个世界完结! 第73章 无影灯39 房间完全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多余的打扰。 李令琴的眉眼完全舒展开,亲自弯身将江扉扶了起来,目光柔柔的凝视着他,难以掩饰满心的欢喜。 “十一,我许久没见你了。” 仿若这才是他们重逢的第一刻,江扉尽力不去想小狼的下场,被拉着坐到椅子上,听他高兴的说个不停。 “我今是王爷了,这景州荒凉,但也自在。若你嫌这府邸简陋,我叫人修缮一番,可好?” 他这样询问江扉的意见,竟似是当成了半个主人。 江扉心里一动,看着他,只说。 “我听主子的。” 他看向李令琴的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主子,您的腿治好了吗?” 李令琴顿了顿,垂眼看向自己的双腿,手掌抚在上面时终于能感受到健康的活力,血液涌动,行走自如。 这曾是他梦寐以求的常。 他淡淡的回答说。 “我给自己种了傀儡蛊。” 蛊虫长期埋在身体里的话会留下无法痊愈的伤害,李令琴的身子已经此虚弱了,再对自己下了蛊,迟早有一天这具病弱的身体会无法承受。 但他为了站起来,给自己种了傀儡蛊,无疑是用生命作为代价。 闻言,江扉猛地一震。 他不明白李令琴对于站起来的执念多深,所以无权干涉。 而李令琴轻描淡写的说了真相后就不再提起,转而拉起他的手,高兴的往外走。 “来,我带你看看府里。” 王府极为清净,仆人不多,除了清扫与布膳,其余时间便只有一两位仆人候在李令琴身边。 许是因为他心情好,听了江扉离京后的种种遭遇后也没有说什么,知道他此时体内已经没有了蛊,也没再提出要重新为他种一次。 江扉摸不清楚他的心思,只时时刻刻观察着他的神色。 到了夜里,用过晚膳,江扉正想回到暗卫的住处,李令琴却要他陪自己睡在一处。 同以前他们同床共枕,李令琴说出这种话时也极为自然,于是江扉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寝屋里点着暗暗的灯,李令琴让人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浴桶。 江扉自觉的为他擦拭着身子,规规矩矩的敛着眼,掌心里攥着的温热毛巾细细擦过李令琴的肩头时,手腕被捉住了。 指腹慢慢摩挲着突出的腕骨,李令琴侧头看着他,微微笑。 “十一,你也进来,同我一起沐浴。” 宽敞的浴盆足以容纳两人,江扉背对着李令琴,迟疑的脱下了层层衣裳。 身后的灼灼目光似是要将他的每一寸都丈量出这几个月以来的变化,只听李令琴幽幽的说。 “十一在外奔波,腰身都瘦了几分,是不是过的不好?” 白日时江扉只择了些关键给他讲,尽量避免提起自己在蛇族的微妙身份,可他也清楚,李令琴已经从十一那里知道全部的真相了。 将衣裳挂到屏风上,他避开了李令琴的视线,进了浴盆。 明明空间这样宽敞,李令琴却偏要游过来,逼近了,将他困在臂弯间,眼眸里泛着奇异的光。 “他们是不是和李令璟一样,欺负你?” 欺负这两个字被他在唇齿间暧昧舔过一圈,沾了点湿漉漉的水汽似的。 江扉蓦然明白过来,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纯情到空白的状态了。 李令琴似乎忽然通了窍。 江扉垂下眼,注视着淹到胸膛的水面阴影,嘴唇翕动,低声回答。 “主子,劳您挂念,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别的尚且可以忍。” 水面下的手臂碰到了皮肤,江扉下意识蜷了蜷,这动作却反倒激的李令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攥着,暗流涌动。 李令琴莫名笑了一下,离他更近了一些,鼻尖几乎蹭到了江扉的面颊。 江扉偏过头,他就跟嗅着味道似的,凑在江扉的耳边柔声说。 “我知道那事怎么做了,听说很舒服,可我从来没尝过那滋味。十一,你帮帮我。” 被抓住的手在一股突然的大力下朝着水里摸去,指腹碰到温热瘦弱的身体,江扉猛地一颤,促声道。 “主子!我......” 李令琴自幼体弱多病,那点力气根本敌不过江扉的挣扎。 但他不敢动,碍于身份地位的差异,他不能挣开李令琴的手,只能放轻了声音,竭力扭转他的心意。 “主子,我可以为您寻来干净称心的姑娘,女子娇软,比我要好的多。” 仿佛回到那时在马车上,在阿哲吉的面前装傻装可怜,诱他对自己产生朦胧的热度,现在也是如此,江扉陷在了两难的境地里。 在李令琴笨拙吻上来的时候,他只能竭力偏过头。 瓷白的面容被热气蒸出一层浅淡的粉色,薄薄透透的笼上去,连深黑的眼瞳也浸了清润的雾气般,变的多情了起来,微微上扬的眼角是勾着心弦的饵。 李令琴情不自禁的吻上他的面颊,宛含着一块世间的美玉,动作也放软了许多。 “十一,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图,可我不会,你教教我。” 没有被拒绝,也没有得到回应,这让李令琴很快就不满了起来,摩挲着江扉的下颌,笨拙的吻了上来。 生疏青涩的动作咬破了江扉的嘴唇,他蹙起眉,不得不闭上眼。 半晌,李令琴伏在他肩上,微微喘着气。 病弱的身子实在太虚,仅仅是短暂的亲吻,或是触碰,就已经让他些吃不消了。 手腕上的桎梏消失,江扉不着痕迹的收回手,蜷起发烫的掌心。 湿透的长发缠在一起,他扶着李令琴,低声。 “主子,我扶您出去吧。” 李令琴头一次感受到这种奇妙的滋味,些爱不释手的抱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擦身后,仆人撤下浴桶,江扉扶李令琴到了床上歇息,然后灭了灯。 他也躺在了李令琴的身边,被拉到怀里。 李令琴拥着他,浑身散发着餍足的愉悦,语气却有些遗憾。 “都是我身子太弱了,图里教的,我都还没有试。” 他抚摸着江扉的长发,声音温柔的低语。 “前的种种我都不计较了,十一,你这次回来了,便不准再离开我了。” 江扉没有去想他未曾说出口的“否则”,脑海里掠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他迟疑着,应了一声。 当初离京时,江扉是以囚犯的身份离开的,因此回来了也不方便露面,被李令琴光明正大的唤到了身旁伺候。 经过那一次从未体验过的美妙后,李令琴便时时缠着他亲吻,可即便心想要真的像当初李令璟那样对江扉,也总因为虚弱的身子而不得行。 为此,李令琴气闷了好几天,破天荒的还让人去给他熬补药。 但大补的东西不能用在他过于孱弱的身上,江扉劝了他,哄了他舒畅起来,他才不再强求。 午后,李令琴常常会小憩一会儿。 江扉陪他睡着后,无声无息的退出门外,然后飞身掠上屋檐,来到了景城中的一处民宅。 民宅里空荡荡的,只在他落下后,忽然传来一阵兴奋的嚎叫声。 长大许多的小狼飞快的扑到了他的怀里,蹭个不停。 江扉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揉着的脑袋。 “乖。” “狼性未除,这只畜生迟早会伤害主人,你何必还留着?” 身后,阿九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扉仍在专心致志的陪小狼玩,淡淡的说。 “我养了这么久,自然舍不得。” 他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阿九,微微弯起唇角。 “阿九,这次谢谢你了。” “免了,以后别再妄想背叛主人。” 貌似无意的瞥了一眼他颈上的吻痕,阿九眸色一暗,丢下冷冷的一句警告,转身就消失了。 安顿好小狼后,江扉赶忙回府了,免得李令琴醒来找不到他后会生出疑心。 掠过一处屋檐时,他听到巷弄里的两个小摊正在兴致勃勃的说着京城。 “听说皇上已经回京了,还带回来了外族的俘虏,生擒的外族族长也被关进了天牢。” “真的吗?皇上可真是勇猛。” “是啊,听说那外族还挺奇怪,都是养蛇的,好渗人啊啧啧啧。” ...... 江扉脚步一顿,蹙起眉。 外族族长? 是阿哲吉,还是耶律? 他们没死吗? 想到脸上纹着图腾的男人,江扉不自觉摸了摸脖颈上的蓝色蛇契。 那里已经感知不到任何灵魂的牵绊了,但依然令他感到不安。 出神的耽误了一些时间,他立刻加快脚步回去。 轻功是回府后重新拾起的,因为身子落下了病根,不以前那样敏捷,速度也慢了许多。 回到府邸后,他听到李令琴怒气冲冲的问着十一去哪儿了。 经过的仆人连忙催促他赶快进去,江扉匆匆推开门,看到只穿着亵衣的李令琴站在院子里发脾气,看到自己后,恶狠狠的瞪了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江扉的失踪,却见面前的人脸色陡然一变,痛苦的捂住胸口呕出一大口血,然后紧紧闭着眼昏倒过去了。 李令琴的心都要停止了。 他慌忙跑过去抱住晕坠的江扉,颤抖的声音近乎凄厉。 “来人!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猜一猜谁要出场了!(贵气叉腰 第74章 无影灯40 快马加鞭的信送了皇宫,森严的侍卫们见了拿着令牌的骑兵后纷纷放,对方在宫人的指引下一路找了书房,在外叩见。 书房里正与大臣商议的新帝听了宫人的附耳禀报,脸色一变,立刻抛下大臣们,疾步走出书房,夺过宫人呈上来的信件。 信上不过寥寥几句,他却反复看了好几遍。 绷紧的背脊缓慢的松了下来,他微微弯起唇,漫不经心的将信件折了起来,随口问道。 “凝宫修缮的如何呢?” 宫人恭恭敬敬的回道。 “回皇上,按照您的吩咐都修了一遍,已经可以住人了。” 闻言,新帝露出满意的神色。 “派人宫口守着,午后会来一辆马车,拿着朕的亲笔信,时直接将马车领凝宫里。” 闻言,宫人心里一惊。 凝宫是皇后的宫殿,可新帝如今只纳了几名大臣之女为妃,未立后,不久他忽吩咐宫人修缮凝宫,引得后宫与朝都在私下里猜测新帝是否要立后了。 但没,新帝如今竟让从宫外进来的人直接住进了凝宫,难道说,那才是新帝心中的皇后人选? 这般猜测不敢显露半分,宫人领了命便退了下。 午后,一辆简朴的马车果真被领了凝宫。 任何人进了宫都是要下马车的,侍卫们看马车旁是新帝的贴身宫人,顿时了,不敢上拦下,一律放。 马车停进了凝宫的院落里,帘子掀起,一脸苍白的李令琴抱着昏迷的江扉下了马。 他体弱,抱着清瘦的江扉相当吃力,却偏不让宫人帮忙。 勉强抱着江扉了凝宫的寝殿,他已经累出一头汗,气喘吁吁的坐在床边,怜惜的抚摸着江扉毫无血色的面颊,问。 “李....皇上何时过来?” 一旁的宫人恭敬回答道。 “回王爷,皇上正忙着,得空了便会过来的。” 按照新帝的吩咐,宫人心的问道。 “王爷舟车劳顿,是否要先沐浴休息?这里奴才们照顾着贵人呢。” 从景州来京城耗费了大半月的时间,李令琴坐马车坐的实在疲惫,但他警觉的盯着宫人,冷冷道。 “不必了,本王亲自在这里等着皇上过来,你先下吧。” 别以为他不知道李令璟对江扉虎视眈眈,如今进了皇宫就是了李令璟的地盘,稍不留神,江扉就可能被他偷走,李令琴必须要看紧才。 蓦起什么,他沉下脸,语气阴冷的强调道。 “,他才不是什么贵人,他是本王的王妃。” 刻意加重的两个字摆明了是要与之高墙红瓦的深宫划分的一清二楚,宫人面不改色的扇了自己两巴掌,谄笑道。 “王爷息怒,是奴才不眼,奴才这便退下。” 宫关上,偌大的寝殿里静悄悄的,李令琴又看向躺在床上的江扉,握着他的,柔声说。 “十一,等你的伤好了,我便带你回。” 话是这样说,他却知道这一入深宫,便没那么容易离开。 半个月江扉忽呕血昏迷,李令琴请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出毛病、 几日后却从皇宫加急赶来的侍卫送来李令璟的亲笔书信,说是知道江扉为何会陷入昏迷,不过要将他送皇宫才肯医治。 送来书信的一列侍卫当时就等着带江扉走,李令琴不明白为什么远在京城的李令璟会忽知晓江扉的事情,但为了江扉的命,他只能亲自陪着江扉坐上京城的马车。 目光落江扉侧颈上的深蓝色,如同蛇身般诡异,李令琴皱起了眉头,缓缓抚摸着那处,心里着莫非这次异常与这个东西关? 实在不明白,他又着实倦怠,便合衣躺江扉的身侧,拥着他,暂且闭上了眼。 不多时,沉缓的脚步声走近。 敏锐的李令琴立刻睁开眼,坐起身,冷冷看着走进来的李令璟。 当初登基后李令璟就不再掩饰对他的敌意,公报私仇,故意将他分配偏远荒凉的景州,成为落魄的王爷,而他自己却是从此享尽荣华富贵,成为万人敬仰的真龙天子。 几月不见,李令璟已了睥睨天下的帝王气势,眉眼间俱是令人臣服的威严。 李令琴故意坐在床上不,冷笑一声。 “二哥忙着朝廷大事,臣弟实在不敢叨扰,请二哥尽快赐药吧。” 李令璟对他的怠慢不以为意,一进来,一双眼便径直盯向了床榻上的江扉,只是李令琴刻意挡住了他的目光,便只能看稍稍隆起的被褥。 李令璟的脸色沉了几分,淡淡道。 “五弟不必这般客套,既是救他,不快让开。” 闻言,李令琴反而神色愈加警惕,狐疑的质问道。 “是不是你给十一下了什么毒药?” 天高皇帝远,李令琴却料得李令璟一定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监视,说不定就是他派人给江扉下了毒药,后逼迫他们进宫,送上。 李令璟眸中掠过一丝幽芒,并不否认,只轻笑一声。 “没错,只朕能救他,但要救他,须得答应朕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李令琴心里一紧,果真没那么轻易能拿解药。 随即,他听李令璟说出了自己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必须留在宫里。” “不可能!” 李令璟情绪激的立刻拒绝了他的要求,气的脸上浮出病态的红,后情不自禁的紧紧捉住江扉的,满怀敌意的盯着李令璟,断道。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但他决不能留在宫里,你若不救便算了,他即便是死得和我死在一块。” 偏激的话是故意逼李令璟妥协的,可李令璟竟说。 “好,那你便等着他死吧。” 说完,他又极轻的瞥了一眼被挡住的轮廓,头没回的转身走了出来。 李令琴愕不已,没他居这般绝情。 脸色阴沉的了半晌,他没派人找李令璟,只待在宫里继续陪着江扉。 了夜里,江扉又咳出了血,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的好似随时都会死。 李令琴惊慌失措的感受着他缓慢的心跳,只觉得剜骨般的疼。 他不敢再给江扉用蛊,伤重的身体怕是没撑蛊虫发作就会加速死。 可他实在不甘心遂了李令璟的意。 第二日清晨,他早早的差遣宫人给李令璟递话,说是自己答应了。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李令璟便又来了凝宫,俊美的脸上浮出胜券在握的笑意,缓缓开口。 “既如此,那你该走了,我的宫里容不下一个藏祸心的王爷。” “可我没亲眼见他好起来!” 李令璟立在寝殿中,始终与他们隔了不远的距离,闻言,似笑非笑的说。 “我了他这样久,又专为他修缮了这宫殿。你以为,我会舍得他死?” 李令琴脸色阴寒的盯着他,恨恨道。 “若是他死了,我必会杀了你!” 如此大逆不道的骇人言语听的宫人冷汗津津,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李令璟十分不悦,冷冷的盯着他。 “五弟再这般猖狂,朕便要下旨将你押入牢中了。” 皇威沉沉压下,李令琴愤恨的没再说话,在江扉床上停留了半晌,才在李令璟的示意下坐着来时的马车,被亲自看管着送出宫。 烦人的声息彻底消失,静静立在寝殿中的李令璟终于抬脚,朝床榻走近。 仍在昏迷的人陷在柔软华贵的绸被中,消瘦的面颊看起来窄窄的,苍白的令人心疼。 许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眉尖是蹙起的,颇种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宽大的指节缓缓抚上他温热的面颊,为竭力克制要将他捏碎的冲,背青筋凸出,逐渐沸腾起来的血液冲撞着薄薄的皮肤,几乎要从指腹迸裂而出,将滚烫的血液灼在一无所知的病人身上。 李令璟死死盯着他,笑意淡,神色阴冷,语气却漫出几分亲昵。 “你看你,再怎么跑,最后不是回朕的身边了。” “朕不管你从叫什么,从此往后,这凝宫是你的,你便是朕的凝皇后了。” 擅自的决定令李令璟的心间浮出一丝愉悦,他弯身,轻柔的摩挲着江扉毫无血色的唇,只吻了一下便收了回来。 掌狎昵的摩挲着他的面颊,李令璟弯起唇角,凝视着他,自言自语般的呢喃。 “等你好起来了,朕再跟你慢慢算账。” 将李令琴赶走后,李令璟在凝宫待了片刻便匆匆离开,径直了天牢。 天牢阴暗腥寒,关押着不久的外族俘虏们,其中生擒的外族族则被单独关押在了深处的囚笼中,双臂捆在刑架上,蓬头垢面,身上满是伤痕。 心口处一道结了疤的印记,正中心口,曾经差点就杀了他。 牢头惶恐的打开牢,与其他宫人恭敬的候在外面。 李令璟踩过脏兮兮的地面,停在俘虏面,慢条斯的开口道。 “他已经进宫了。” 始终一不的人忽而抬起头,金色的眼眸盯着他,一言不发,情绪却明显了起伏。 李令璟负而立,面无表情的说。 “阿哲吉,朕念在曾同你交好的份儿上可以饶你一命,但你要告诉朕,如何才能洗掉他身上的蛇契。” 听出他语气里的憎恶,阿哲吉沙哑的笑了几声,摇了摇头。 “蛇契是洗不掉的,我与扉儿已经融为了一体,此生此都不会分离。” 当初李令璟决定亲自蛇族,的确是已经查了当年掳走江扉的就是阿哲吉,可了蛇族依寻不江扉,不禁怒从心来,撕破了表面的和平。 中原武力强劲,外族终是不敌,而李令璟始终觉得是阿哲吉私藏了江扉,于是千里迢迢的将他带回京城的天牢反复拷问。 直不久他完全失耐心,决定杀了阿哲吉后再继续寻找,阿哲吉忽吐露说自己与江扉连着命,他若死了,江扉活不成。 李令璟起初不信,可随即派监视李令琴的探子禀报说发觉了异常。 听了描述后,李令璟发现让李令琴方寸大乱的人果真是江扉。 江扉竟回了李令琴的身边。 李令璟妒火中烧,立刻派人景州带江扉过来。 李令琴执意要跟过来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个病秧子看似孱弱的不堪一击,实则心思很重,不可能会将江扉拱相让。 而他答应离开皇宫以救江扉一命,李令璟很清楚,这并非他的意图。 李令琴身后暗卫,他一定是等李令璟将江扉治好了,后再把人偷走。 但是李令璟绝不会让他如愿。 好不容易才将江扉找回来,进了这深宫,李令璟便再不准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一定要完结这个世界! 第75章 无影灯41 李令璟不愿江扉身上沾着人的印记,因今唯碍眼的就是阿哲吉的蛇契。 但阿哲吉说,蛇契是生都无法洗掉的。 他不信。 “是吗?我听你的族人说是你将蛇契覆住了耶律的,那朕也能让人覆住你的。” 闻言,阿哲吉脸色微变,却并无半分慌乱。 “你们中原的描纹与我们蛇族用的东西不同,蛇师也已经死了,即便你自欺欺人的掩住了我的蛇契,扉儿也仍然会受我的影响。” 身是阶下囚,他却好似赢了这个中原的皇帝,快意的笑声夹杂着喉间的血气喷涌而。 “那时在驿馆的时候我就看来了,扉儿不喜欢你,就算你是子又,你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心。” 话音落下,李令璟的神色同冰雪凝结,寸寸的散发阴戾的怒气,但他只冷笑道。 “那又,朕不在乎他的心意,朕只要他的人。” 不愿再与阿哲吉多费口舌,李令璟让宫人将他从刑架上解下,换到另处看守森严的住处里好生医治,便挥着袖子走了。 命悬线的江扉随着阿哲吉的恢复也逐渐好转了来,只是还昏睡着。 日清晨,他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着眼前陌生而华丽的寝殿,半都没回过神。 他记得他不是在李令琴的王府吗,这里是哪里? 费力坐了来,身体犹有些疲软,他掀开床幔,犹豫的想下床。 殿门开了,正端着热茶的宫人见他竟然醒了,连忙将茶壶放到桌上,然后急忙去扶他。 “公子您还是躺下吧,医说您身子虚,多休息几日才准下床呢。” 娇软的女声有些耳熟,江扉怔怔的看着她,以为自看错了。 “琉璃?” 李令璟的贴身宫女琉璃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里是.... 他猛地看向寝殿里的装潢,没错,这样奢华的宫殿只可能是在京城的皇宫。 但他怎么觉醒来就到了皇宫?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病初愈的身体无法承受剧烈的情绪波动,他不得不又躺了会去,倦怠的问。 “我怎么会在这里?主...王爷呢?” 琉璃抿唇笑,回答道。 “公子您生了病,已经昏睡了许多了,王爷也早就回景州了。” 说完这些,她迫不及待的压低了声音,满是替他开心的喜悦。 “公子可知您住的是哪儿?这是长凝宫,是历代皇后的住处,皇上允您住在这儿,还叮嘱了奴才们都要像待皇后那样伺候您,不能怠慢。” 江扉愈发感到茫然,他揉了揉眉心,试图清醒过来。 “我是男子,怎么能住在这儿?皇上呢,我能见他吗?” 提到李令璟,琉璃这才突然想来他的吩咐,急忙召来了宫人将江扉醒来的消息递过去,方才松了口气,看向江扉笑道。 “皇上十分挂念您,每日都要亲自过来看望,说等您醒了便要立刻禀报他。” 琉璃跟了李令璟多年,怎么都没想到当初他江扉的时宠爱居然能延续到今这个地步,甚至还公然让江扉住进了皇后的长凝宫,可见真是动了情。 “公子您以前不是还顾忌着自是个男子吗,现在大可放心了。” 琉璃是李令璟的贴身宫女,自然处处都会替他说话,江扉却听的脑海嗡嗡作响,时无法接受,只好叹道。 “我还有些头痛,想自待会儿。” 闻言,琉璃识趣的立刻福了福身,静静退下了。 江扉闭着眼,仔细想着自昏迷前的,想的神,都没听到走近的声响。 伸过来的手碰到了他的面颊,似是以为他还睡着,特意用手背轻柔的抚摸,而江扉惊的立刻就睁开眼,翻身坐了来。 后背紧紧抵到深处,他怔怔看着身穿朝服的李令璟。 白皙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病久的恹恹,愈发显得眼瞳漆黑,愕然的神色裹着几分疑惑,带着点下意识的警觉,浑身竖戒备,却又看着格外可怜。 李令璟微微笑,坐到床边,凝视着他,低沉的声音含着明显的笑意。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朕了?” 江扉蹙眉,迟疑着唤他。 “...皇上。” 双膝蜷在胸前,细白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无声攥紧被褥,他犹豫了下,谨慎的继续问道。 “这是宫里吗?我怎么会在这里?王爷去哪儿了?” 抛的连串问题在李令璟的意料中,只是听他提到李令琴时,面上覆了层浅浅的阴霾。 他来捉江扉的手,却被避开了。 动作顿,他又钳住江扉的手臂,强硬的摸索着圈住他的手掌,宠昵的耐心回答道。 “你生了病,五弟医不好你,便将你送到了宫里。他已经走了,你也莫再寻他,往后你便安安心心的待在这长凝宫吧。” 江扉沉默的听着,心中半信半疑。 以李令琴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送自到皇宫后就孤身回去呢? 难道他已经放弃自了? 他垂下眼,细细想着其中的异样,眼前的身影忽然凑过来,随即腰身紧。 李令璟环住他的腰,离得极近,若不是江扉下意识偏头躲开,落在面颊上的唇便成了吻。 察觉他的抗拒,李令璟意味不明的轻笑声。 耳垂被轻轻捏了下,似在惩罚他的不乖,说话的薄唇吐热热的气息,渗进江扉白皙的面皮里,激无声的战栗。 “长凝是赐给你的名字,这宫殿与皇后位也是你的。” “朕给了你最好的东西,所以,说朕不想听的话。” 仍然含着浅淡笑意的温柔声音透的威胁令江扉不寒而栗,他下子就被钉住了,垂着眼,声不吭。 见他果真乖顺了下来,李令璟笑意愈深,去吻他的唇。 这次江扉没有躲,只紧紧闭上了眼。 几个月未见,李令璟压抑的情愫顷刻溢了来。 江扉逐渐有些喘不上气,轻微的挣扎了几下,就被李令璟扣住指节,不许他再流露丝毫忤逆的意思。 半晌,李令璟意犹未尽的松开,盯着他浮浅红的俊秀面颊,温和的低声道。 “那时朕以为凭借你的功夫,你定能逃走,也早就替你安排好了后路,没想到却被截了胡。” 想来阿哲吉,李令璟的眼里蓄浓的寒意,但他不愿在江扉的面前再提蛇族的任人,因为早就从阿哲吉和耶律口中,他听闻了切。 江扉时雌伏在他们身边的,李令璟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目光落在江扉低喘的红唇上,他的目光霎时柔了下来。 “都是那些人的错,是他们抢走了你,往后,朕绝会好好护着你。” 帝王的柔情与承诺听在江扉耳中,他却没有流露任受宠若惊的狂喜,只绷紧面容,神色寡淡,低声开口。 “听说俘虏被关在了牢里,皇上,我想去看看。” 李令璟的眼里掠过丝冷色,放缓了声音,问。 “为?” 江扉真正想看的是谁,他心知肚明。 “耶律早已死在了交战中,你想去看阿哲吉?” 缱绻的氛围瞬间又掺杂了些多疑的冷意,指腹钳着江扉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看向自。 李令璟神色阴鸷的冷冷说。 “不论你是否阿哲吉怀有旧情,朕都绝不会再让你见他面。” “不是这样的。” 江扉仿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浮了个很淡的弧度。 “我是想告诉他,让他再念着我,毕竟,我余生都是皇上的人了。” 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这样合心意的话,李令璟竟以为自听错了,蓦然抓紧他的肩,抵着他的鼻尖,惊诧的神色夹杂着难以置信的喜色。 “话当真?你真愿...愿意待在长凝宫,当朕的皇后?” 江扉稍稍抬眼看他,静静的神色不知为,比前放松了许多。 清亮的漆黑眼眸里映着李令璟近乎扭曲的面容,同面镜子,清清楚楚的照着个帝王的失态。 静寂的几秒变得无比漫长,李令璟情不自禁的屏息凝神,看见江扉轻轻点了点头。 江扉愿见到了阿哲吉。 在医的治疗下,阿哲吉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看到穿着宫袍的江扉现后,他的眼眸霎时就亮了。 他痴痴的盯着江扉,的什么都忘了。 “扉儿,扉儿。” 想要上前,走的更近些,带刀侍卫却亮长剑,挡在了他面前。 李令璟也走了进来,瞥了眼他,便牢牢盯着江扉,微笑着催促道。 “长凝,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他仍然存了点疑心,唯恐江扉只是为了见到阿哲吉才胡乱答应自的要求,因而时刻做好了他会发难诛心的准备。 但江扉果真只淡淡的说让阿哲吉再痴心妄想,决绝的斩断了他们间的联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去。 阿哲吉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怆然道。 “扉儿!” 李令璟亲眼看着门紧紧关上,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总算信了江扉的话,时忘了宫人的存在,在光化日下,情难自抑的急切吻了他良久。 江扉垂在身侧的手蜷了来,又慢慢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小扉扉认为消解副人格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不再喜欢自己,所以答应皇上是因为他想暂且观望一下自己的选择有没有错。 嘿嘿嘿别在意逻辑,瞎写的瞎写的!QAQ 第76章 无影灯42 春日盎然,明媚的午后正是最惬意的时刻。 后宫里几位交好的妃子们一齐到御花园里赏花,不时发出娇软的笑声。 皇上虽然纳了妃,却从没来过她们的宫里,这几人便成了同病相怜的姐妹。 远远的,有人看到了前方亭子里的人,脚步停了来,不确定的小声说。 “前头好像是皇后娘娘。” 提到皇后娘娘,几人的神情都十分微妙。 因为整个后宫,朝堂乃至民间都知道,皇上立了个男子为后。 这等荒诞大事引来不少老臣痛心疾首的抗议,但新帝手段严酷,硬是力排众议,将心爱的男子捧上了最高的位置。 这一坐,就是三年。 好在这传说中的皇后性情偏静,时常待在长凝宫里头,免去了与后宫各妃的繁文缛节,因而妃子们也没见过他几次。 几位妃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朝那处走了过去。 走近了,便看到皇后在亭子里静静的看书。 最近的确是倒春寒的日子,但总归也是过了冬日,他却还穿着厚实的裘衣,仿佛相当畏寒。 青葱如玉的手指按着干净的书页,似乎看的很入神,只是没一会儿他都要低下头。 妃子们走到亭子前才看到原来他脚边窝着一头狼,壮硕滑亮,却格外乖顺的拱着他的小腿,发出撒娇似的嚎叫声。 养在闺阁里的女子哪里过这样凶猛的野兽,胆小的已经躲到了别人身后,怯怯的叫着“姐姐”。 听到声响,皇后这才偏过头来。 生的极好的眉眼如同精致的水墨画,眼眸漆黑,盈着晶莹清润的光泽。 白皙的皮肤好似矜贵的羊脂玉,原本抿着的薄唇微微弯了起来,只是浅淡的弧度,却看的人心头莫一动。 他看起来极为年轻,气质灵秀,偏偏眉眼间染了点说不出道不明的韵致,比女子涂的胭脂要更旖旎勾人。 他摸了摸小狼的脑袋,轻声开口。 “别怕,小狼不咬人的。” 女子们看他神色温和,没有丝毫骄纵之态,这才敢稍微走近一些,福了福身。 “过皇后娘娘。” 江扉至今没有适应这样的称呼,不易觉察的蹙了一眉。 他向来都避免和皇宫里的其她妃子面,总觉得无所适从。 这几日天气好,他在长凝宫待的太久,有些闷,才临时起意出来逛逛。 垂眼,避开她们难掩好奇的打量,他低声道。 “琉璃,我们回去吧。” 琉璃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笑着替他给妃子们打了圆场,便扶着他往长凝宫走。 小狼乖乖的跟在他脚边。 傍晚,李令璟来长凝宫陪他用晚膳,提起了今天他碰到的妃子们。 “你若是不喜欢,我便遣散了她们。前是为了安抚朝中重臣才收了她们,现今朕大权在握,也不怕那几个迂腐的老头了。” 江扉低头吃着鱼肉,软嫩香白的一块被舌尖卷了进去。 他慢慢咽下,才回答说。 “皇上定夺吧。” 早在他刚住进宫里,李令璟就跟他说过,他没碰那些女人,谁都没碰。 誓言般的解释在表明着对他的一往情深,江扉也的确信了,没提起过那些女人。 但李令璟却有些不满。 他想看到江扉吃醋,看他耍脾气,可江扉总这样冷淡,好像根本就不喜欢他。 他忽然想起来了那时自己在阿哲吉面前说过的话,竟一语成谶。 “朕不在乎他的心意,朕只要他的人。” 那时他心高气傲,总想着等江扉过惯了这宫里的荣华富贵,迟早会日久生情的。 但已经这样久了,他是觉得自己无正拥有这个人。 夜里的灯灭的早。 江扉大汗淋漓的陷在床上,痉挛的指节在急喘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倦怠不堪,李令璟却格外喜爱这时的温存,拨开他汗湿的鬓角,自身后环抱住,哄弄的声音是不可思议的温柔。 “是不是在这宫里待闷了?春猎快开始了,朕带你出去玩一玩。” 他啄吻着江扉湿漉漉的面颊,沾着泪珠的眼睫也被亲过。 江扉微弱的偏头,没避开,反倒像是往他的怀里躲了躲,清瘦温热的身子依偎进怀里。 微哑的声音已经有些迷糊了,带着困倦的可爱。 “恩...好,好。” 李令璟知道他这时已经听不大进去自己的话了,可非要拉着他不停的说。 江扉反应迟钝的不时应几声,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掌心捂住了他的嘴。 敢做出这样大胆行径的,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李令璟并不恼,捉着他软软的手腕亲了良久,最后把熟睡的人拥的更紧了些,叹息般的餍足道。 “朕的长凝啊。” 说去春猎,不日后李令璟果率领百官去了皇家猎场。 江扉不善骑射,但也换了一身骑装跟在李令璟身侧。 他在长凝宫里穿的很随意,宽大的衣袍罩着瘦削的身躯,有股美人卧床般的慵懒,李令璟也格外喜爱伸进衣袍里,在欲盖弥彰的衣裳捉弄的他脸色红透。 而如今江扉将长发竖高,神色沉静的坐在马上,英挺俊俏,潇洒飒然,让李令璟忽然想起来他从前也是身手灵巧的暗卫,只是如今折了腾飞的羽翼,成了深宫伴君的美人。 仿佛将宝物藏进掌心里,李令璟眸色一暗,盯着他的目光涌出几分热度。 身侧的江扉察觉到了,抬眼望过来,低声道。 “皇上。” 清清冷冷的一声唤回了李令璟的心思,他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官员与侍卫,将儿女私情压到心底,勒紧了马缰绳。 “驾!” 江扉听话的始终跟着李令璟,但中途追击猎物时走散了,他落了单。 犹疑的辨认方向时,耳边一阵烈风猛然袭过。 他敏锐的立刻闪身躲过,随即发现射过来的长剑并不是朝向自己的,而是射中了旁边丛林里窜过的一头狐狸。 狐狸哀嚎着倒进树丛中,对方却并没有来拾猎物,隔着不远的距离,望着他。 “皇后娘娘。” 曾经是蛇族族长的阿哲吉已经穿上中原的服饰,成为了臣子。 因为蛇契的关系,李令璟无杀了阿哲吉,又不甘心放他走,于是将看押的俘虏们安置到宫中各处做些杂役的活儿。 但阿哲吉能力很强,李令璟又担心他会在私里与其他人勾结起来,索性赐了外族王,放到眼皮子底牢牢看管着。 几年过去,阿哲吉表现的都非常温顺,渐渐在朝中也为自己谋得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他凝望着江扉,平静的神色已经看不出昔日对他的执念了,金色眼眸在偌大幽暗的树林里也如同一个居心叵测的兽。 深暗的视线在江扉侧颈处覆住蛇契的金色上停顿了几秒的时间,那里已经被李令璟找来的间艺人纹上了龙纹的样式。 是只有李令璟能配得上的龙。 察觉到他的视线,江扉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侧颈。 尽管每次都用了药来抵挡疼痛,他仍然能清楚的感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占有欲。 为什么所有的人格都会这么喜欢他? 他想不明白。 马蹄声走近,李令璟忽然出现。 他仿若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到了江扉旁边,拉住了他的手,微笑道。 “长凝,朕以为你丢了。” 话虽如此,他却半点担忧也没有,甚至有些悠闲。 等阿哲吉朝他行礼后,他才刚看到这个人似的,目光终于移了过去,温和道。 “阿哲吉,亏你保护了长凝。” 阿哲吉避开了他意味深长的视线,告退后便识趣的离开了寂静的空间。 李令璟一直盯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收回了,发觉江扉在沉默的看着自己。 他笑了起来,翻身跃到了江扉的马上,自身后抱着他。 “为何这样看着朕?” 结实的胸膛抵着后背,手背也被覆住,江扉垂眼,淡淡的说。 “我与阿哲吉前清清白白,你不必这样多心。” “这次真的是意外,不是试探。” 李令璟似乎极为满意他刚才对阿哲吉的漠视,凑近一些,吻着他的耳畔。 “朕自是信你的,但你刚才看了他太久,朕不喜欢。” 帝王心的疑只会越来越,即便江扉亲口答应会留在长凝宫,但因为之前他与阿哲吉在蛇族的经历,李令璟始终不信他们。 在刚开始用阿哲吉时,李令璟故意让他经常出现在江扉面前,召他来御花园里议事,也让江扉陪在身侧。 甚至他会假意离开,撤走宫人,留两人独处,然后自己躲在暗处窥伺。 尽管江扉与阿哲吉从未有过任何出格的言语和举动,他是加强了对阿哲吉的监视,警惕了良久,这一年才终于放心许多,只是偶尔仍旧会这样忍不住试探。 他要拼命试探江扉对自己的忠诚,试探真心。 江扉听惯了他在这件事上的谎话,厌倦的蹙起眉,不再吭声。 夜里回到露营的帐篷,江扉畏寒,早早就钻了进去。 李令璟去军帐里与臣子们议事后才回来,他穿着亵衣背对着自己,似是睡着了。 他也脱了盔甲,贴到江扉的身侧,温暖的手掌去摸他蜷缩起来的一双脚,怜惜的低声问。 “冷不冷?” 他知道江扉由于当年进过水牢,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虽说那时他是因为刺杀自己才被关进的水牢,但李令璟什么都不计较了,满腔只余心疼。 这里比不得皇宫,夜晚要更凉一些,江扉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忍不住转过身,主动钻进他的怀里,低声说着。 “冷。” 这时的他瑟瑟发抖,眼眸湿漉漉的,紧紧拧着眉,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而这时也是他最温软的时刻,为了取暖,变得格外乖顺。 温凉的手有些急切的钻到李令璟的怀里,他闭着眼,受了委屈似的,嘴唇微微动着。 “你抱抱我。” 李令璟明白他的妥协。 身子完全热了起来,呼吸紊乱,有些喘不上气。 江扉在精疲力尽的舒适中迅速进入了睡梦中,蹙起的眉尖总算舒展开来。 李令璟仍在眷恋的抚摸着他泛出薄红的面颊,不时落下包含情意的吻。 余光瞥了一眼帐外的守卫,他无声的弯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饿饿我想吃肉肉QAQ 第77章 无影灯43【完】 春猎结束,江扉没把小狼带回去。 他刚住到长凝宫的前几个月,每日都要应付难缠的李令璟,整日又都闷在宫,不能出去,便有些郁结于心,太医开了药也不见好。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李令琴的人将小狼送到了皇宫,说是还给江扉的。 李令璟有些不满,但见他看到小狼后的确心情好了许多,还难得了起来,于是破例允许小狼留在宫。 长凝宫再宽敞也容不下一只野狼,江扉为了保持它的狼性,平时都会派人带它去京城的郊外玩,也早就有了要放生它的念头。 狼是应该自由活在外面的,不应该被关在高墙围困的深宫中。 对此,李令璟倒有些意外,不过也很高兴,暗暗想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狼崽子总算被赶出宫了。 一行人走出许久,江扉掀开帘子往远处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小狼的身影。 立在高处,望着他走远,发出了被遗弃的可怜呜咽声。 放下帘子,江扉在心叹了口气。 小狼是这个世界的畜,是无带走的,他本来不该在小狼身上产生太多情感,毕竟到最后也只是自己徒增烦恼。 这几年实在是因为待在宫的日子太无聊,他只能与小狼为伴,而现在过去了那么久,耶律已经死了,阿哲吉安分了下来,李令琴也久久失去了消息。 唯独李令璟对他表现出的热意不减。 也许,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见他放下帘子后就一直不说话,李令璟以为他是在为小狼伤心,不禁放下手头的奏折,将人拉到了怀,温声安抚道。 “狼的确不好养在宫,若是喜欢,改日朕给寻些小猫小狗。” “不必了。” 江扉摇摇头,迟疑的看向他。 不加掩饰的宠爱令他心的念头加重了些,正想唤出主人格的名字结束这个世界,却被外面一声急报打断。 “皇上!京城来信!” 许是预料到什么,李令璟脸色一变,放下手上的事就弯身钻出了马车。 江扉不知道发了什么,只好静静等着,尚存了几分功力的感知隐隐约约听到了“景王爷”。 李令琴? 他神色微变,蹙起眉。 片刻,回京的马车忽然加快了速度,李令璟又回来了,脸色却极为可怕。 他将手的信件捏的皱巴巴的,霍然坐了下来,怒极反道。 “好一个李令琴,都是快死的病秧子了,居然还要造反?” “造反?” 江扉眼皮猛地一跳,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李令璟意味不明的猛地盯向他,被激怒般骤然逼近,指节用力嵌进他手臂的皮肤里。 森寒的声音从齿缝挤出来。 “李令琴想把抢回来,朕告诉,他做梦!” “即便是死,也要和朕一葬在皇陵里!” 气急败坏的警告声震耳欲聋,江扉抿了抿嘴唇,垂下眼,低声说。 “轻一些,弄疼我了。” 臂骨都要被捏的咯吱作响,他怕李令璟一怒之下真的失了轻重,只好主动靠近,另一只手轻柔的抚着他的背脊,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几近发狂的帝王。 “我不会跟他走的。” 即便是李令琴现在发难,他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李令琴造反,可能是因为没有放下对他的偏执,但也可能只是为了皇位,而无任何儿女私情的缘故。 被他安抚着,李令璟的怒喘声逐渐趋于平稳。 下颌抵在江扉的肩窝上,他松开细瘦的手臂,双手用力环抱住江扉瘦弱的身躯,低沉的声音发狠道。 “是朕的长凝,是朕的皇后,永远都是。” 听起来实在荒谬的永远到了他的嘴里就成了绝对会兑现的誓言。 无形的捆缚层层裹住一颗心,江扉沉默着没说话。 一行人直到夜才回到皇宫,与此时,李令琴率领的叛军也兵临城下。 李令璟派人将江扉送回了长凝宫,派了层层侍卫把守,不准任何人再进出,琉璃也寸步不离的跟在江扉身旁。 她有些担心,但笃定了任何叛军都敌不过京城的精良部队。 “公子您别担心,皇上绝对不会让叛军进来的。” 江扉看着外面的月色,仿佛能听到远处越来越近的兵戈声。 他并不觉得李令琴能攻下皇城,他只是又在疑惑,李令琴为何忽然会起兵造反? 难道真如李令璟所说,李令琴还对自己念念不忘? 可过去的几年里,李令琴销声匿迹般隐在景州,江扉还以为他早就死了心。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心事重重的想了良久,他回寝殿打算睡下。 屏退宫人后,他心不在焉的往床边走去,忽然绷紧身体,猝然转过身。 “谁!” 蒙着面纱的黑衣人静静走近,江扉仓促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的双眼暴露在烛光之下,霎时认了出来。 “阿九?” 阿九依然盯着他,语气平平的说。 “主子要我带你回去。” “等等,是怎么....” 江扉想知道他是如何在重重戒严下溜进这长凝宫的,宫中侍卫众多,怎会松散到如此境地? 是阿九武功太高,还是....还是这宫里出了奸细? 见江扉本能的要躲,阿九猝然逼近,点了他穴道后将人扛在肩上,蜻蜓点水的离开了长凝宫。 在皇城的屋檐上行走,江扉这才看到莹莹的宫灯间穿梭着不少神色紧张的禁卫军,再往外,穿过几道宫门,便能看见对峙的两队人马。 李令璟在高高的城门上站着,城外是李令琴与他率领的叛军,站在前面的,居然还有阿哲吉。 阿九身轻如燕的闯入城墙上的军列中,在周围侍卫警觉的将箭指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极快的将江扉从城墙上抛了下去。 江扉坠落的刹那间,看见阿九被侍卫的长剑穿透身体,血流如注的跪倒在地。 那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江扉。 那是他的任务,现在,他完成了。 察觉到异动的李令璟立刻看过去,看清从城墙上跌落的熟悉衣衫时,瞳孔骤缩。 他本能的要伸手去捉,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被周围的将军死死抱住。 难以置信的惊怒声响彻寂静的夜。 “长凝!” 在江扉坠到地上之前,忽然从周围的黑暗迅速钻出无数条蛇,朝着他即将摔下的方向聚集,垒成了冰凉而柔软的肉盾。 江扉摔了上去,却没有伤到一分。 他摸着身下迅速散去的蛇,很快意识到,是阿哲吉将这些蛇召来的。 刚站起身便被身后的力量拉住,随即一把长剑横在了脖颈上。 阿哲吉用他当作人质,望着城墙上惊魂未定的李令璟,沉声威胁道。 “李令璟,独自走下来,否则我们就杀了他。” 旁边的李令琴急忙走过来,十分不忍的盯着江扉颈上的长剑,尽量放低了声音。 “别伤了他!” 感受到江扉的僵硬,阿哲吉顿了顿,声音放的极轻。 “扉儿,这剑是假的,不会伤了的。” 江扉回过神,意识到这是他们的计谋。 李令琴让阿九冒死将自己偷出长凝宫,为的就是以自己为人质,来要挟李令璟。 但李令璟是皇帝,他怎么能为了一个男子,主动涉险? 他沉默的看了一眼紧紧盯着自己的李令琴,随即,目光移向城墙上死死盯过来的李令璟,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即便是再喜欢自己,也没必要在这样虚假的世界付出全部。 大臣与将军们也在拼命劝说李令璟,李令璟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们几秒后,转身没了踪影。 半晌,紧闭的城门打开了,身穿盔甲的他独自走了出来。 迎着江扉愕然的目光,他面无表情的钉过来,语气森寒的说。 “放了他。” 阿哲吉果真松开了江扉,李令琴又立刻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护到了自己身后。 一瞬间,不知藏在哪里的叛军朝李令璟射出天罗地网,他举起手的长剑奋力挡着,但片刻后还是露出了破绽,血液从伤口里溢了出来。 与此时,城墙上的禁卫军也拉开了弓,而弓箭却都指向一个方向。 阿哲吉。 连阿哲吉本人都没想到李令璟会在出现前,下达这样的命令。 弓箭深深的扎进胸口,他踉跄了一下,余光瞥见旁边的李令琴大惊失色的抱住吐出鲜血的江扉,才在猛然间明白过来。 他的命与江扉相连,李令璟早知自己走出来会是死路一条,可他也不允许江扉独活。 他要阿哲吉死,就是要江扉死。 漫天的弓箭交织成一张昏暗的网,江扉的嘴里溢出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被李令琴搀扶着,却直直的看向不远处负隅抵抗的李令璟。 迟疑了一秒钟的时间,他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高横!” 如按下了暂停键,即将没入皮肉的箭矢也停在半空中。 李令璟用长剑抵着地面,身中数箭仍竭力站稳了,遥遥的目光望进了江扉漆黑的眼瞳里。 他慢慢浮出一个满足的容,咳着血,低缓的回答。 “是....是我。” 阿哲吉与李令琴同时看向了江扉,神色黯然的柔声呢喃。 “扉儿。” “十一。” 江扉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瞎写的瞎写的瞎写的QAQ 我应该没有落下伏笔什么的吧(逐渐失忆,有的话后续再改 这几天拼命完结这个世界是因为我要鸽很长一段时间啦,为了毕业,暂时没空更新惹,等搞定了三次元的事情我就立马回来,继续搞小扉扉! 啵啵啵!可以催更!我能看见!拜拜! 【还想看什么世界或剧情也可以说】 第78章 新日城01 末世后,人类建立了全新的时代。 起初,异能者与普通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享受着同等的待遇,然而随着丧尸的彻底消失,越来越多的异能者在经历了末世生存的杀戮后对战斗力低下的普通人生出厌弃,认为他们是新世界的拖累,渴望追求新的精英社会。 于是,出现了新日城和黑城。 所有异能者与部分极其有才华的人类才被允许进入新日城,享有珍稀而顶尖的资源,过着优渥的上等生活,而毫无能力且柔弱的普通人被遗弃在黑城,苟延残喘。 为了表示恩惠,新日城规定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晋级赛。 所有的黑城人都可以参加,比赛结束时的前十名可以脱离黑城,进入新日城。 通常,胜者都是在恶劣条件下不断变强的普通人,或者是最新产生异能的新异能者。 黯淡的广场挤满了攥紧硬币的参加者。 如今流通的钱币是刻着新标记的硬币,晋级赛没有限制参加者的参加条件,却设有极其高昂的参赛费用。 江扉住的城市离这里比较远,来得晚,排在了队伍的后面,跟着人群往前蠕动。 他沉默的插着兜,指间摸着准备参赛的十枚硬币。 这些硬币耗费了他一年的时间才攒齐,年轻的他尚且需要不断打工才能攒齐,另一些没他年轻没他强壮的普通人则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所以,比较弱的人类是根本无法凑出参加费的。 这场晋级赛从参加起就开始在筛选了。 排了良久挪到前半段队伍,江扉忽而听到嘈杂的声响里迸发出一声凄惨的哭声。 蹙起眉,他探身往前看去,只见队伍旁边的空地上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被生活摧残的枯萎面孔看起来已经如同老年人了,声音却分明还是中年。 “求求你们...带着我儿子去比赛吧....谢谢,谢谢....” 她一边哀求一边磕头,额头上已经血迹斑斑,但队伍里的人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江扉看到她旁边同样跪着的男子后,明白为什么没人会伸出援手。 男子看起来很年轻,像个眉目干净的大学生,穿着破旧却干净的衣服,神色却痴痴傻傻的。 他冲着路人傻笑,不时挠挠头,转头去拉他的妈妈,着急地说着“妈妈不哭”。 若是正常人,说不定和他组队还能是个帮手,可他分明就是个傻子,谁愿意在一场事关未来的重要比赛中带着一个拖油瓶。 队伍前移,江扉逐渐排到了女人正对着的地方。 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女人濒临绝望却难掩热切的含泪目光望着每一个人。 或许是明知不会有人帮忙,大多人也只是视而不见,所以当江扉和她对视两秒后,她的眼里迸发出了愈加卑微的恳求,砰砰砰,朝江扉的方向用力磕了好几个头。 鲜血从额上往下流,好似面目狰狞的女鬼,那双母亲的眼睛却令人不忍。 江扉的眉头蹙紧一瞬,注视的目光移到她身旁的儿子身上。 对方倒是乖乖在地上跪着,被妈妈扯着衣服小声催促了什么,就又不知所措地学着她的模样重重磕头。 可,在晋级赛里带个拖油瓶,分明就是找死。 指腹摩挲着硬币坚硬的边缘,江扉从队伍里缓步离开。 只看他踏出一步,女人就已经明白了什么,热泪盈眶地乞求着他。 “求求您带上我儿子吧!他很乖很听话的,绝对不会拖累您的!” 江扉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听到队伍里的人窃窃私语,嘲笑着他心软又愚蠢。 跪了太久,女人踉跄着费力站起来,嶙峋的枯瘦手臂一把抓住江扉的手腕。 极其温暖的触感令他一颤,张了张嘴,迟疑着说。 “我没有多余的硬币帮他参赛。” “我有!我们有硬币!” 女人激动地解开扣子,从衣服缝制的内兜里把积攒的十枚硬币捧在手心里,要塞给江扉的时候,动作凝滞一瞬,又往回缩了缩。 见状,江扉又插着兜,佯装没察觉她的警惕。 “先一起排队吧,等你帮他交完了参赛费用,再让他跟我一起走。” “谢谢,谢谢....” 女人感激涕零,拉着儿子和他重新排了队。 在队伍挪动的过程中,江扉了解到女人的儿子叫奚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所以心智与七八岁的孩童无异。 这么多年来女人一直独自抚养他,后来积攒了六年才终于攒齐参赛费用,迫不及待要将儿子送入晋级赛,抱着渺茫的可能性进入新日城,从此衣食无忧。 但她十分不放心,也怕别人会害奚乐,才想求一个好心人带着奚乐一起参赛。 “你就不怕我假意答应保护奚乐,进去后却丢下他不管吗?” 听到江扉的话,女人苦笑一下,“我当然知道会有这种可能,可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赌一把。” 她看着旁边爱不释手玩着一枚硬币的奚乐,摸了摸对方的头,温柔地低声说。 “我已经竭尽所能了,如果真的遇到了骗子,那也是乐乐的命。” 奚乐长得人高马大,被妈妈摸头时却会主动弯腰低头,看起来的确十分温顺。 江扉移开目光,“他是普通人?” “不,乐乐刚觉醒了兽化异能,不过他还没掌握好,比较弱。” 异能是每个人的法宝,因而女人将声音放得很低。 旁边的奚乐耳尖地听到,立刻挺直胸膛,骄傲地大声说。 “我是大狮子!” 话音刚落,女人连忙捂住他的嘴,沉下脸。 “乐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向任何人透露你的异能!” 奚乐被她训得垂下头,露出委屈的神色。 兽化异能,听起来倒是很厉害的样子,不过偏偏降落在这样一个心智有问题的人身上,或许威力会弱化不少吧。 江扉这样想着,没出声。 队伍快轮到他们了,女人流露出强烈的不舍,攥着乐乐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着。 “乐乐以后要听这位哥哥的话,知道了吗?” 奚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随即看向江扉,高兴地喊着。 “哥哥!” 清澈干净的眼眸如同雏鸟,迅速对江扉产生了亲近与依赖。 江扉看着他,说。 “不用叫我哥哥,我叫江扉。” 奚乐微微歪了歪头,有些困惑地想了想,还是听了妈妈的话,笃定地喊着。 “哥哥!” 轮到他们了,女人先帮奚乐交了十枚硬币的报名费,然后拉着他到一边眷恋地叮嘱注意事项,奚乐也明白了妈妈要和自己分别,流露出强烈的不安。 江扉交完报名费,登记信息后,奚乐还抱着妈妈不松手。 “呜呜...妈妈不走,乐乐怕.....” 女人眼圈通红地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说要他去玩一个游戏,通过游戏的话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江扉又在旁边等了半晌,奚乐总算肯抽抽搭搭的挪到他身边,然后依依不舍地望着女人,哽咽着拼命挥手说。 “妈妈等我回来!乐乐要拿第一名!” 报名入口关闭,江扉看着女人的身影被截断,收回视线。 他拍了拍奚乐的肩,转头往里面走。 “走吧。” 奚乐一边抽噎着抹着眼泪,一边紧紧跟上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我回来啦!!! 前段时间真的很忙呜呜,虽然现在事情也没有结束,不过终于能挤出时间更新啦。 先更一章,然后想想大纲,过几天继续更新到完结!(比如小扉扉和其他人的异能还没想好QAQ,你们想看啥异能可以说出来哈,多么神奇都可以~) 放心剧情不会很复杂,我也搞不来复杂的,我们的目标就是欣赏小扉扉的盛世美颜耶! 么么亲亲啾咪吧唧一大口! 第79章 新日城02 报名的参赛者首先要经过安检,确认身上没有携带其它任何作弊工具后才被允许进入,然后排队领取参赛物品。 每个人都领了一身崭新的工装服和一个背包。 男人和女人分别在两间屋子里换衣服,末世的残酷使得存活下来的男性远远多于女性,挤在逼仄的更衣室里换衣服时,臭烘烘的汗味让刚走进来的江扉蹙了一下眉。 贴着墙找到了一个角落,他和奚乐说。 “你先换。” 奚乐听话的点点头,哼哧哼哧脱了衣服。 他看着傻乎乎的,却长的高大,露出来的上身也有着精壮的肌肉。 江扉移开视线,把他脱下来的衣服搭在手臂上,递过去工装服。 等奚乐换好,江扉把东西都让他拿着,又扫了一眼拥挤的房间,犹豫一下,他微微侧过身,躲在了奚乐遮住的角落。 黑色的上衣里还穿了一件灰背心,他只脱去上衣,然而白皙柔韧的皮肤在黯淡的屋子里格外耀眼,泛着温热的光泽,霎时周围的人都投来了怔忪的目光。 奚乐一直呆呆的看着他,忍不住说。 “哥哥,你好白啊。” 他有点想伸手摸一摸,在黑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看到这样漂亮的皮肤。 如同泥潭里映出的一泓月光,只是刹那的光辉也足以令人眷恋痴迷。 每个人心中对于各种美好的渴望,在末世后愈加强烈。 江扉一声不吭的穿上工装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将雪白的锁骨牢牢掩住,然后瞥了奚乐一眼。 “转过身。” 奚乐愣了愣,下意识点点头,然后乖乖的背对着他。 江扉又飞快的扫了一眼屋内,不少人已经走出去了,这屋子一下子便空了许多,只余下一些还在收拾背包的人,倒也没怎么注意这里。 攥着裤腰的手稍一迟疑,便果断的脱下洗的发旧的长裤。 他已经尽量快速的换上崭新的工装裤了,但白瘦的双腿仍然如同半遮半掩的一抹光晕,被敏锐的目光捕捉到。 耳边听到屋子里有人情不自禁的低低说了句“操”,江扉无动于衷,将换下的衣服丢到指定的衣服篓里,然后背上背包,半个余光都没看别人,拉着奚乐疾步走了出去。 末世后的新世界虽然不再受丧尸的侵扰,但经过了杀戮与鲜血的新人类,身上都沾着抹不去的灰尘。 尤其是习惯生存在恶劣环境中的黑城人,连阳光都少见,更别说是这样白皙鲜活的漂亮皮肤。 谁不想陷在这样的美妙之中。 盯着他的男人还在回味着什么,自言自语着。 “好白的腿,真带劲。” “魏哥?” 已经收拾好的几人疑惑的看着魏炎,他回过神,拎起背包,“走吧。” 换好衣服带着装备的人陆续进入停在外面的车里,车辆不大,两排座位间的通道很窄,面对面坐下的两人几乎能碰到膝盖。 江扉弯身走到一侧的最里面坐下,奚乐紧跟在他旁边,嘟囔着问。 “哥哥,我们要去哪儿啊?” 江扉回头看向他,“你妈妈不是说了吗,我们要玩一个游戏,现在我们去玩游戏的地方。” 闻言,孩子心性的奚乐眼眸一亮,随即又沮丧下来。 “可是我不会玩啊....” “没关系,我们都不会,一会儿有人讲解规则,我们就知道怎么玩了。” 他们低声说话的同时,排队的参赛者弯身钻进来准备往对面的一侧坐下,最前面的是个光头,正要坐到江扉对面,身后的人说。 “光头,让我坐里面。” 光头一愣,往后退了退,坐到奚乐对面,然后艰难的侧过身让出过道。 “魏哥,你过得去不?” 江扉原本没留意新进来的人,见奚乐懂事的给对方让出经过的缝隙,憋屈的蜷起双腿,才不禁瞥过去一眼。 而这一瞥正对上直勾勾的目光,昏暗的光线里仿佛有什么在咬着江扉,让他立刻想起了在黑城时有人垂涎三尺的盯着他看的灼热视线。 他这样的好皮相,就算到了新日城也极为出众,在黑城被觊觎骚扰更是正常。 盯着他的目光逼近,对方扶着膝盖坐下,前倾的上半身几乎是朝江扉压覆,他不由自主的拧紧眉,偏头避开与对方的靠近。 侧脸一热,陌生的鼻息几乎贴附了上来。 江扉抬起手臂抵住对方愈近的胸膛,漆黑的眼瞳泛着冷光。 随即手臂一沉,对方厚着脸皮搭着他坐下来,低沉的声音在诚恳道谢。 “这里太挤了,谢了。” 隔着布料捉住小臂的手掌宽厚有力,比寻常人的体温更高一些的热度似乎烫到了江扉。 他挥开对方的触碰,一言不发的收回手。 车厢被塞满,厢门从外合上,一盏微弱的光亮照亮拥挤的车厢。 一车装着的十几个人在凝滞的氛围里都没有说话,江扉微微垂着头,闭着眼睛休息,白润的皮肤在压抑沉闷的车厢里像在发着光。 他能感觉到,对面的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奚乐坐着很不舒服,又动弹不得,可怜巴巴的摇着他的手臂。 “哥哥,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到啊....” 孩童般上扬的语调与茫然无措的语气与他的成年模样极不匹配,顿时,车厢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奚乐对面的光头忍不住嗤笑一声。 “傻子也来参加晋级赛?” 奚乐从小到大听惯了“傻子”这个词,知道这是他的嘲笑,立刻气呼呼的瞪着光头。 “我才不是傻子!” 天真的反驳反而引得更多人发笑,奚乐又气又恼,记着妈妈叮嘱过他不许和别人打架,只好又看向唯一能依赖的江扉,带了点伤心的哭腔。 “哥哥....” 妈妈说他要像听妈妈的话一样听江扉的,那么,江扉是不是也会像妈妈一样安慰他? 江扉睁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别理他们。” 奚乐难过的撅着嘴,指尖试探的去碰他的手。 江扉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放在他头上摸了摸,又满足的傻笑起来。 于是江扉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揉了揉他的头,低声说。 “睡觉吧。” 奚乐点了点头,抱着背包靠着车厢壁,闭上了眼。 见他安静下来,江扉的心里刚松了一口气,膝盖就被轻轻碰了碰。 近乎于厮磨的暧昧动作让他抬起眼,面无表情看向对方的目光如同寒凉的铁。 光线黯淡,他只能看到对面男人的大概轮廓,称得上英俊,只是眉宇间沉淀着令人不喜的阴戾,即便被笑意冲淡几分,也让人有种他不好惹的直觉。 对方凝视着江扉,似笑非笑,“他叫你哥哥,你真的是他哥哥?” 江扉没理他,又收回了视线。 旁边的奚乐蠢蠢欲动的想要回答,但江扉让他睡觉,他就只好紧紧闭着嘴巴。 没被搭理,对方也没有放弃交谈,继续说。 “你一个人带着傻子参加晋级赛,很难会赢的,我罩着你怎么样?” 话音落下,旁边的光头和另外几人一愣,刚喊出“魏哥”,又止住了言语,只暗暗打量着江扉,纳闷怎么魏哥也会有多管闲事的一天。 “我叫魏炎,你呢?” 含着笑意的声音透露着虚假的亲切。 江扉在黑城里见过了新世界里各种各样的人,也看得出来这个魏炎绝非善类。 但他这么主动的和自己交好.... 他沉默几秒,回答道。 “江扉。” “江扉?” 魏炎慢慢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颇感兴趣的往前探了探身体,托着下巴问。 “飞翔的飞?” “窗扉的扉。” 始终光明正大偷听的几个人想了想,光头忍不住小声问另一侧,“老四,那个扉咋写啊?” 老四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他的光头,压低声音给他解释笔画。 魏炎还在一眼不眨的凝视着江扉,仿佛知道了他的名字就拥有了他整个人,又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膝盖,如同在说什么悄悄话。 “晋级赛最后只有十个人能赢,你...你和你弟弟跟着我,我保你们赢。” 笃定的承诺说的轻描淡写,将这唯一能从黑城通往新日城的天梯,将这数百人争夺十个晋级名额的残酷晋级赛完全拿捏在了手中。 话音落下,车厢里另外几个不相干的人瞪大眼睛,惊疑的看向魏炎,似乎在猜测他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随即又被他气定神闲的神态说服,目光微妙的纷纷看向江扉。 他们紧张的屏息凝神,还没正式开始比赛,无法掩饰的敌意就已经充斥在车厢里,生怕好运的江扉和傻子弟弟会抢走他们的晋级名额。 陡变的氛围藏着针,江扉皱了一下眉,说。 “不用了。” 连魏炎都是一怔,没想到他会拒绝这样天大的诱惑。 明明参加晋级赛的人都是为那十个晋级名额争得头破血流,可江扉居然说不用他罩着,难道他以为自己带着一个傻子拖累就能赢吗? 魏炎笑出了声,随即唇角压平,笑意淡去的声音听着多了几分阴沉。 “怎么,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仿佛危险的迷雾逼近,极具压迫性的沉沉目光朝江扉涌来。 他不自觉绷紧背脊,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蜷起,不动声色的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察觉出他和魏炎之间的古怪氛围,奚乐猛地睁开眼,一把挡住他,对着魏炎怒目而视。 “不许欺负哥哥!” 对面的光头也瞪他,“你这个傻子干吗呢!魏哥...” 江扉的后背贴着车厢,察觉到一路的颠簸停止了。 他微微放松了些,拍拍奚乐的肩膀,低声说,“该下车了。” 车厢门被打开,明亮的天色刺了进来,江扉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天色,胀痛的眼眸竟有些湿润。 他遮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和奚乐下了车。 站在车尾,他怔怔的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边与灰白的天色,奚乐也看呆了,然后兴奋的往海边跑,“哇!这是什么啊!好多水!” “奚乐!” 江扉神色一凛,刚要去追他,肩膀被人按住。 看似轻柔的力道漫不经心的钳着他瘦削的肩骨,江扉竟被钉住般挣脱不开。 他回过头,最后下车的魏炎站在他身后。 对方始终没有看清楚面目的模样在白日下完全显露,高鼻薄唇,剑眉星目,英俊的相貌看着很年轻,但在黑城生活久了,望着人的眼眸里积着深不可测的暗色。 他比江扉高出半头多,身材比奚乐更健壮,比例却极好,长手长脚。 若还是生活在末世前的和平年代,想必当个气质独特的野性模特也是极为容易。 魏炎任由江扉打量,正大光明的盯着他黑发下白皙俊秀的侧脸,窥到的那点隐秘与肆无忌惮的遐想在眼前这个人身上落下,无法形容的喜爱着了魔的疯长。 他轻笑了一声。 “我再问你一遍,要不要跟着我走?” 搭在肩上的指节抬起,抚过江扉的下巴时触电般战栗了一下。 他的语气温和许多,耐心的说。 “晋级赛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现在不答应,总有一天你也还是要求着我保护你的。” 过于强势的目光如同吹来的风亲昵的贴着皮肤,江扉拂开他的手,再次拒绝。 “不用了。” 他朝着奚乐的方向跑过去,魏炎站在原地,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 光头在远处叫他,“魏哥快来!晋级赛要开始了!” 魏炎又看了一眼江扉,收回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更新啦! 争取日更到完结【攥起小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 第80章 新日城03 晋级赛的规则是所有参赛者在十天的时间里抢夺别人臂章上的铭牌,十天后的下午六点,拥有铭牌最多的前十名参赛者就是获胜者,可以进入新日城生活。 听到这里,江扉皱了一下眉。 规则里只说了获胜者,那余下的失败者呢?是被遣回黑城吗? 心头浮出一丝难以捕捉的古怪,宣布规则的声音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岛上随机藏有食物、水等必需品,也有隐藏的休息空间,在抢夺铭牌时也请努力寻找,毕竟这里的夜晚可是很冷的。”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令人有些不安。 参赛者并非全部都是新产生异能的人,也有一些想要碰运气的普通人,闻言不禁忐忑了起来。 “另外,岛上也藏有少量的增强药剂,服用后可以增加异能的力量。这里的药剂只是一小部分,等你们到了新日城,每月都会领取一定数量的增强药剂。” 这句话让黑城的异能者们精神一振,江扉也眼眸一亮。 如果能增强异能的话,那么获胜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工作人员宣布完比赛规则后,就是自由提问时间。 最先举手的是一个普通人,“既然岛上有针对异能者的增强药剂,那有没有能帮助普通人的东西?” 工作人员耸了耸肩,“很抱歉,没有。” “那也太不公平了。” “公平?” 工作人员仿若听到了什么玩笑话,夸张的大笑着,站在高处望下来的轻蔑目光如同在场的所有黑城人都是蝼蚁。 他阴阳怪气的说。 “末世后哪里还有什么公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样的道理你都不懂?谁更强,谁才能活下去。” 残酷而现实的话语通过扬声器钻进每个人的耳中,提问的那个普通人不说话了,在场的异能者反而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继续问道。 “这么说的话,可以使用异能抢夺铭牌了?万一我们失手造成了伤害,会不会判定我们违规?” 闻言,高高在上的工作人员露出了奇怪的神情,看向望着他的参赛者们,笑着说。 “不,晋级赛没有任何规定,所以不存在违规行为。” 这句话让众人脸色大变。 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纵容任何伤害行为,无论是用异能抢夺,还是失手或故意将人打伤,甚至致死,都不算违规。 江扉的心也猛地一沉,不由得攥紧了奚乐的手臂。 奚乐被他抓的有些疼,又没敢抽出来,只好小声问他,“哥哥,怎么了?” 江扉回过神,慢慢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从来没听说过参加晋级赛的失败者最后到了哪里,或许有些的确回到了黑城,而更多的,应该已经死在比赛中了。 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末世。 只不过这次不是与丧尸为敌,而是要和末世后幸存的同类厮杀。 宣布完比赛规则,新日城的工作人员与所有载着参赛者的车辆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海岛通过一条很长的通道与陆地连接,那通道不知是用什么材料铸成的,可以让车辆稳稳通过。 而当工作人员和车辆彻底消失在尽头后,通道便无声的瓦解。 江扉原本还在怀疑他们就不怕有参赛者跑出去吗,见状,才明白那是用异能临时建的通道,而能够建立出这样的通道,想必异能者应该十分强大。 他看向奚乐,“你的异能觉醒多久了?” 奚乐想了想,“好像有两个月啦。” 才两个月的时间,异能还太弱。 江扉皱了一下眉。 他看向已经四散着往海岛里走的众人,也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吧,我们先进去。” 为了防止比赛一开始参赛者们就扎堆围攻,因此他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先进入海岛选择落脚处,等所有人差不多分散开了,就会发出比赛开始的信号。 江扉和奚乐沿着人少的方向走,穿过树林,找了块还算空旷的地方休息。 他检查了背包里的东西,只有一盒压缩饼干和两瓶水。 这点分量根本就不够他们吃十天,看来必须要继续寻找岛上的食物和水才能生存下去。 奚乐还在好奇的摸着臂弯上的臂章。 铭牌是深色工装服上格外显眼的白色小长条,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磁铁般吸附在下面的方形小屏幕上。 屏幕上正显示着铭牌的数量与名次。 【1:1】 目前,所有人都只有一个铭牌,都是第一名。 但这样直白的将名次也暴露出来,分明是增加了比赛的难度,让比赛开始后排名前十名的人成为众矢之的。 这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晋级赛吗? 为什么种种规则都在暗示,这是另一种末世。 江扉坐在石头上思考。 看他这样平静,奚乐也没有多少担心,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比赛规则后,他跃跃欲试道。 “我知道!只要抢走别人的这个牌牌,我就能当第一名了!” 欢快的声音让江扉抬起眼,看着他,漆黑的眼瞳闪烁着微亮的光。 他却否定了奚乐的话。 “不,我们不抢铭牌。” 十天的比赛时间里,铭牌的数量和名次都在不断变化,只有到了第十天,一切才会尘埃落定。 如果是能力强悍的人,当然会从一开始就抢夺铭牌,不断积累铭牌的数量,但江扉身材清瘦,又带着一个脑子不好的奚乐,很难用这样的策略赢得比赛。 所以,他只能从第十天下手,直接抢夺第十天前十名的铭牌。 而为了确保一定成功,他就必须先要提高自身的身体素质和异能。 奚乐想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还是选择听江扉的话。 江扉打量着这里的地形,可藏的地方有很多,不知道工作人员放置的东西会以什么形式藏在岛上。 “奚乐,如果有人要抢我们的铭牌,就给他,别打架。” 他立起身,看着投放到空中的信号弹,比赛已经开始。 “走吧,我们要尽力寻找增强药剂。” 这所海岛在末世前曾是著名的旅游胜地,被丧尸侵袭后就成为了一片狼藉,后来新日城在设立晋级赛时,看中了这里的地理位置,于是清扫之后当作了正式的比赛场地。 树木枝叶宽大,随风摇曳,岛上还残留着一些废弃的游玩设施。 江扉想着既然这里没有被清理,那么可能有什么重要作用,于是和奚乐仔细搜寻。 虽说没找到他们想要的增强药剂,但也找到了几瓶水。 他把水扔给奚乐,“喝点水吧。” 由于不确定未来几天能否找到充足的食物和水,他们尽量节省资源,渴极了才喝一口。 奚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声问,“哥哥,我可以多喝一口吗?” 他捧着水瓶,可怜的望着江扉,湿漉漉的眼眸里满是期盼。 江扉确认这里没有更多东西了,朝他走近,又塞给他一瓶,“最多喝半瓶,然后把剩下的装起来。” “好!” 奚乐迫不及待的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满足的拧上盖子,把余下的都装进背包里,又掏出压缩饼干,珍惜的咬了一小口。 江扉正张望着周围,思考着接下来要从哪个方向走。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参赛者出现在视线里,看到他们后似乎有些蠢蠢欲动,想来抢铭牌,但又顾忌他们是两个人,警惕的疾步离开了。 刚进入比赛的参赛者们还都是孤身行动,并不敢和他们两个人正面争夺,所以这天倒是没什么人来找麻烦。 远处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气的温度急速下降,还没有到深夜,傍晚和下午已经完全是两个季节了。 江扉想起工作人员貌似善意的提醒他们晚上会很冷的话,皱起眉。 末世后的天气变化异常,也许这里的夜晚真的会非常冷。 他心里一紧,立刻催促奚乐,“走吧,我们要尽快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夜。” 奚乐攥着背包带,连忙跟了上来。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他们找到了岛上的一个山洞。 这些山洞应该是新日城的人在检查比赛场地时挖出来的,给他们充当过夜的简陋场所,然而山洞里面也只比外面高了几度,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仿佛身处冰天雪地的冬日。 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比异能者差一些,如果硬生生的捱着,怕是冻死都有可能。 江扉的脸色冷的发白,浑身止不住打颤。 他竭力蜷缩起来摩擦着手臂,却无济于事。 奚乐也有点冷,但反应没有他强烈,见状,笨拙的凑近,张开双手一把抱住他,然后贴着他的面颊。 “哥哥你是不是很冷啊,抱抱,抱抱就不冷啦!” 孩子心性的他完全不懂成人间心照不宣的社交距离,只是着急的想帮江扉。 江扉不太习惯和并不算熟悉的他离的这样近,眉头拧紧一些,偏头避开他说话时热乎乎的气息。 抿紧嘴唇,他忽然迟疑道,“我记得你的异能是兽化,现在可以使用吗?” 闻言,奚乐得意的大声回答,“当然可以啦!” 他迫不及待要炫耀自己的异能,松开江扉后站到一边,就开始脱衣服。 江扉避开视线,细微的动静之后,他听到了兽类低沉的叫声,才扭回头。 脱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到了一边,奚乐化成了一头深棕色的狮子。 体型不算特别大,但也足以震慑人类,深棕色的长鬓毛从头部一直延伸到背部和腹部,看着浓密而柔软。 狮子骄傲的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朝江扉靠近。 这样一个危险的食肉动物迎面逼近,即便江扉知道他是奚乐,也不禁屏住呼吸,后背紧紧贴住墙壁。 他蜷起手掌,克制着没有推开蹭过来的狮子。 狮子温顺的在他面前趴下,用硕大的头部去顶他的手掌,满是讨好的意味。 江扉犹豫一下,小心的摸了摸他,狮子便愈加起劲的蹭着他的颈窝,像只猫,高兴的在原地打了个滚。 确认兽化后的奚乐的确没有任何危险,江扉松了口气。 “奚乐,我能靠着你休息吗?” 狮子歪了歪头,应当是听懂了,踱步走来卧下,将他围在了里面。 长长的鬓毛与兽类的庞大身躯赶走了一些寒冷,起码夜晚没有那样难以忍受,江扉道了谢,然后靠着他小心躺下,蜷缩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似乎不相信我会日更 ...我也不相信!但我会努力的!QAQ 第81章 新日城04 第二天醒来,江扉惺忪的睁开眼,看到抱着自己呼呼大睡却没穿衣服的奚乐后,猛地坐起来,往后退了退。 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昨晚奚乐使用了兽化异能,睡熟后估计后忘了维持,又或者是如今的异能还太弱,所以无知无觉的又变回了人形。 他尽量不去看奚乐的身体,轻轻推醒对方,“奚乐。” 奚乐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坐起来看到他后还有些懵懵的,“哥哥...” “穿上衣服,再休息一下我们就该出发了。” 江扉把衣服递过来,奚乐这时才有些害臊,红着脸抓住衣服,一边穿一边嘟囔着说。 “不可以被别人看到光着的...羞羞。” 妈妈说只有以后要一起生活的新娘子才能看他光着的样子,可现在被哥哥看到了... 不过既然是哥哥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奚乐纠结的偷偷看了江扉好几眼。 江扉佯装没察觉,等他穿好了,两人又休息着补充了点食物,就离开了山洞。 经过一天的适应,参赛者们已经忍不住要开始争抢铭牌了。 江扉和奚乐一路上看到了好几次对抗,不过他们都悄悄避开了,只专心寻找岛上的增强药剂,臂章上的名次不断的往下降,也视若无睹。 奚乐忽然开口,“哥哥,树上有东西!” 江扉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宽大的枝叶间果真藏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 他心里一动,还没出声,就见奚乐搓搓手掌,然后兴致盎然的抱着树,熟练的往上爬。 他只好叮嘱,“小心点。” 奚乐很快就抱着小盒子下来了,里面并不是增强药剂,而是一把匕首。 匕首是武器,而这样的武器出现在了晋级赛的场地里。 江扉脸色微变。 奚乐见他并没有露出开心的神色,有些茫然,“哥哥?” 江扉抽出刀鞘,沉默的凝视着锋利的匕首尖,然后放回去,递给他,低声叮嘱道。 “你藏起来,要是有人想伤害你的话,就用这把刀保护自己。” 奚乐接过刀,不知所措的问,“那哥哥呢,哥哥没有刀啊。” 他撅起嘴,把刀又塞给江扉,大方的说。 “给哥哥!” “不用了,我....” 江扉正要摇头,目光越过他身后,陡然锐利起来。 他将匕首快速藏进袖口,站起来的同时将装匕首的小盒子踢到了一边的杂草丛里,然后警觉的盯着走近的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男人相貌端正,带着温和的笑意,试探的接近。 “请不要紧张。” 江扉扫了一眼他的臂章,【15:2】。 他有十五个铭牌,是第二名。 江扉拉着奚乐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瞥到什么,又猛地换了方向,面无表情的盯着从背后包抄的另外两人。 一共四个人,看样子是组队了,铭牌都至少在十个以上。 奚乐也是第一次面临被围攻的境地,无措了几秒后,露出凶狠的表情,气势汹汹的挡在江扉面前说。 “不许欺负哥哥!” “我们没有欺负他。” 又是那个温和的男人在说话,为表友好,他举起双手说,“我们正在寻找异能者组建队伍,请问你们是异能者吗?” 奚乐愣了一下,刚要回答,江扉已经淡淡的开口问。 “如果不是呢?” 虎视眈眈的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的指尖窜出火苗,威胁道。 “不是的话,就交出铭牌,我们不想伤害你们。” 奚乐看着火苗看呆了,结结巴巴的说,“你、你的手指头着火了!” 他惊慌的想走过去帮他灭火,手臂一紧,随即臂章上的铭牌被撕了下来。 江扉也把自己的铭牌撕了下来,扔到地上,问。 “我们可以走了吗?” 温和的男人一怔,望着他的目光深了许多,却还耐心的劝说着。 “晋级赛不组队的话是很难赢的,你们只有两个人,胜算很小,不如加入我们。” 江扉摇了摇头,拉着奚乐往后退,“我们走。” 另外三人见他们交出了铭牌后就没有拦,疾步上前捡起来,按照组队时的承诺轮流分配了铭牌,然后看向站在原地的男人。 “季临,咱们快去找其他人吧。” 季临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江扉离开的背影,眼眸里浮出一丝暗色,莫名的弯起唇角。 “走吧,继续找铭牌。” 将铭牌主动给出去后,再遇到其他的参赛者,江扉和奚乐基本都被无视了。 没有铭牌的他们对于求胜心切的参赛者来说根本就没有用,而这也更方便他们寻找岛上隐藏的资源。 又过了一天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支增强药剂。 药剂里盛着淡蓝色的液体,小小的一管不知会发挥出什么作用,也不知道服用增强药剂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江扉将药剂收起来,看了一眼快要黯淡下来的天色,和奚乐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然后将增强药剂递给他。 “你喝下,然后在这里等着,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就叫我。” 奚乐心智不全,如果江扉自己来试用药剂,让他守着的话,担心会出什么纰漏,所以他必须要让奚乐喝下第一支增强药剂,自己也能观察一下服用后的状况。 奚乐愣愣的看着他,知道这是好东西,就又推给他,圆钝的眼眸亮着天真的光,“给哥哥!” “上次的匕首已经给我了,这次轮到你了。” 江扉语气平和的说服了他,他才点了点头,好奇的喝下后苦着脸吐了吐舌头,“不好喝....” 他往山洞里走,乖乖的在里面坐着,一边和江扉说话。 “哥哥,晚上很冷的,要不要我变成大狮子啊?” 这两晚都是由他化为兽形抵御寒风,虽说暖和许多,但醒来总是要面对和他的人身坦诚相拥的尴尬境地。 江扉垂下眼,尽量平静的回答。 “一会儿再说。” 奚乐失落的哦了一声,又嘟嘟囔囔的说着别的话。 江扉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一边留意他,一边提防着附近的动静。 片刻,奚乐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江扉凝神看去,他已经昏沉的歪倒在地上,脸色很红。 他连忙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奚乐的额头,迅速变得滚烫的温度并不是因为夜晚的寒凉,那么就只能是增强药剂带来的反应。 高烧,昏迷,这和普通人刚产生异能的情况一模一样。 那么,应该不需要多久就可以了吧。 江扉将两个背包叠在地上,轻轻推过去充当枕头让奚乐枕着,然后又回到了山洞门口守护。 夜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出口喷出白气,他站的手脚冰凉,绷紧的神色几乎做不出任何动作,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眸藏在暗夜里注视着风吹草动。 在药剂的影响下,奚乐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体内仿佛生出一团火,在丹田处越烧越旺,血液冲窜,一股雄厚的力量蔓延四肢百骸,指节无意识的握成拳头。 江扉给他喂了几次水,心里数着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奚乐又渐渐平静下来。 他猜测药剂应该已经被完全消化了,眉头刚舒展开来,忽而听到外面沉缓的脚步声,立刻又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只见外面不远处多了几个走动的黑影,压低声音说,“我没听错,这块就是有人。” 江扉屏住呼吸,悄无声息的握住藏在内兜的匕首,一动不动的躲在暗处站着。 本想静静的等他们打消疑心后离开,可偏偏昏迷的奚乐不安分起来,梦呓着喊了委屈巴巴的“妈妈”,被感知灵敏的异能者迅速捕捉,沿着他们藏匿的地方逼近。 眼见已经暴露,江扉从刀鞘中拔出匕首,一声不吭的迎面走上前。 冰冷匕首泛出的银光在暗色中落出一道刺目,继而江扉偏白的皮肤又在幽幽发着光般,成为敌人侦查的聚焦处。 对方一伙人又逼近些,其中忽然有人惊喜出声。 “是你。” 另外几人得到命令般停在了原地,说话的人又往前走了几步。 江扉在几米的距离内大概看清楚了他的面目,顿了顿,叫出他的名字。 “魏炎。” 魏炎愉悦的笑了一下,似乎十分满意,“你还记得我。” 瞥了一眼江扉的四周,他又问,“你那个傻子弟弟呢?” 江扉沉默了几秒,没有回答,只说。 “我们没有铭牌。” “啊,别紧张,我不要铭牌。” 魏炎又靠近了一些,尽管带着亲热的笑意,强悍体魄带来的天然压力让江扉本能的往后退了退,警惕的举起匕首,警告道。 “别再靠近了。” 锋利的刀尖刺破黑暗,魏炎果然不再前行了,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看着他。 “参赛者基本都组队了,你们只有两个人,很危险。” “我们没有铭牌,会有什么危险?” 魏炎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语气替他担忧。 “看起来你还不知道,所有的普通人已经组成一队了,但他们不是为了获得铭牌,而是想联手干掉异能者,所以遇到他们的话你们会很危险。” 闻言,江扉露出了一瞬的惊诧。 这么快,参赛者们就已经站到了对立面? 余光瞥进身后的山洞,他一时没说话。 见他沉默,魏炎的语气又温和许多,试探的用指腹移开朝向自己的匕首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我还想着你在哪里,没想到这就找到了,也省得我提心吊胆的了。” 堪称亲昵的熟稔语气宛如他们是多要好的朋友,或是更暧昧的关系。 江扉依然冷着脸,下颌线条凌厉,问,“加入你们的话,找到增强药剂了怎么分?” 突兀的发问让魏炎一愣。 “轮流分。”他的声音放轻了一些,秘密般轻笑着,“但我的那份也可以给你,你看得出来吧,我挺喜欢你的。” “那算了,我们不加入。” 与其跟着队伍轮流分配到少的可怜的增强药剂,还不如自己去寻找,起码找到的都是属于自己的。 况且,即便魏炎透露出了对他的喜爱,江扉也大致能确定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格之一,但他不清楚这份喜爱是否会保证自己赢得晋级赛。 他已经在黑城待了几年,没有碰到任何可疑的人格,那么他要寻找的人一定会出现在新日城。 他必须赢得晋级赛,成为新日城的子民。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新已送达,会给我五星好评吗QAQ 第82章 新日城05 听到他的拒绝,魏炎脸色微变。 之前在车厢里被拒绝,他只当江扉是不信任自己,可现在晋级赛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凶险,江扉还执意要和他那个傻子弟弟独自行动。 这就有点让他不爽了。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不行。” 不容置疑的开口时,手掌利落的去捉江扉的手臂。 江扉早就在提防着他的异动,一见他伸手便毫不犹豫的朝他刺去,但犹如逆着极为强劲的风流,匕首尖竟分寸也动不了。 他愕然的瞪大眼。 明明前面什么也没有,为什么匕首竟动弹不得? 是异能。 想清楚的刹那间,魏炎已经铁钳般捉住了他的手腕,顺手将他手里的匕首轻巧摸走,然后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得意的笑着说。 “忘记和你介绍,我是风系异能。” 江扉被捏的手腕酸麻,挣也挣不开,寒着一张脸说。 “看样子我只能答应了?” “别瞪我,我是担心你。” 魏炎朝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会意的朝江扉身后隐蔽的山洞走去。 余光瞥见,江扉立刻要去拦,刚转过身就被魏炎环住腰。 手臂如同铁链般牢牢束缚,魏炎的胸膛紧紧贴住他的后背,极为亲密的姿势让江扉愈加排斥。 “放开我!” 魏炎蛮横的捉着他,颇有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惬意,语气都温柔许多,笑嘻嘻的哄着。 “诶你别乱动,再蹭就——” 听出他未说出口的意思,江扉的脸皮霎时涌出一层绯红,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流氓!” 手肘猛地往后一顶,撞的魏炎吃痛的闷哼一声,却依然紧攥着他的手腕。 缓了缓,他收敛起轻浮的笑,及时安抚道。 “别生气别生气,我开个玩笑而已。” 走进山洞的光头检查之后跑出来汇报,“魏哥,里面是那个傻子,看起来像是刚服用过增强药剂,还没醒。” 不等魏炎说话,江扉就促声说,“别伤害他!” 魏炎一顿,原本的话语在唇间打了个转,改成了故意的威胁。 “这么紧张你那个弟弟?看来让你跟我们走,也挺容易的嘛。” 他推着江扉往里面走了一些,光头也从他的话里明白什么,折回奚乐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支枪抵住奚乐的脑袋。 看到他手上的武器,江扉神色紧绷,几秒后才压抑着怒色说。 “你们私自带枪进来是作弊。” 闻言,魏炎有些意外,又不想被误会,立刻说。 “这不是我们自己带进来的,是在岛上找到的物资。” 说完,他眼里的暗色更重,英俊的眉眼染上一层阴戾的霾,语气讥讽。 “晋级赛的场地里居然藏有刀枪的武器,看来他们分明就是故意让这里变成自相残杀的战场,说什么前十名才能进入新日城,我看他们是只想要最后活下来的十个人。” 原本以为黑城才是最堕落的地方,原来新日城的人也是这般的肮脏狡诈。 短瞬的寂静中,魏炎瞥见江扉沉默的侧脸,低垂的纤长眼睫又在心里挠了挠。 于是他竭力将心头浮出的所有暴戾情绪压下,又扬起轻松的笑,大着胆子刮了一下江扉的耳垂。 “所以,我得把你弄在身边才放心。” 小巧柔嫩的耳垂一颤,江扉徒劳的偏头躲过,神色愈沉。 “别碰我。” 魏炎没被他的疏离劝退,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让光头和另一人背着昏迷的奚乐,自己则大力握住江扉的手腕,往他们驻扎的地方走。 江扉被迫跟着他,轻微的挣了挣,“我自己能走,你松手。” 魏炎佯装没听到,自顾自的说。 “你手腕好细,人也太瘦了点,这样怎么能打败别人呢?还是乖乖跟着我比较好。” “魏炎!” 忍无可忍喊出来的名字也让魏炎甘之若饴,他幻想了一秒江扉用这么好听的声音温温柔柔叫他,冷若冰霜的脸上也露出漂亮的笑容,竟心如擂鼓,有些不敢看江扉。 不自然的扭头抵了抵唇,他冷静下来。 “叫我干吗,走累了我可以抱....可以背着你。” 江扉见他始终自顾自的说话,就是不松,于是也懒得再和他计较,板着脸不再说话。 走了十分钟左右,他们到了岛上荒废的一处游乐设施售票处,空荡荡的售票厅面积不大,还有一个里间,不过只剩下了几张桌椅和一些无用的杂物,老四和两个异能者在里面守着。 看到魏炎出现,老四叫了一声魏哥,随即看到他身后的江扉,愣了一下。 他隐约觉得这人有点眼熟,等光头回来了就忍不住凑到一块嘀嘀咕咕,才想起来这人是魏炎在车厢里就主动搭话过的那个年轻人。 魏炎没管他们,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拉着一把擦干净的椅子,径直带江扉到了里面的屋子。 江扉被他半推着坐下,往半开的门外一瞥,刚好看到昏迷的奚乐被扔到了大厅的墙边。 已经内化了增强药剂的奚乐撞到墙边,慢慢醒了过来。 看着陌生的环境和多出来的几个人,他呆了呆,下意识害怕的喊着。 “哥哥....” 他似乎想跑,却被魏炎的人挡住,又在大厅里找不到江扉,于是愈发着急的大声喊着“哥哥”,张皇的声音快哭出来了。 江扉正看着他,下颌一紧,被捏着转移视线,迎上面前深暗的眼眸。 魏炎盯了他几秒,回身关住门。 “你听话,我就不动他。” 他也拉了张角落的椅子在江扉面前坐下,一如那时面对面坐在车厢,膝盖无可避免的抵着,只不过他比江扉高,一同坐着也带着点俯视的意味。 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手里玩着从江扉那里夺来的匕首。 刀鞘还在江扉身上,锋芒尽露的刀尖在魏炎手中如同无害玩具般灵活转动着,在售票处惨淡的灯光下泛着银色的光亮。 魏炎慢悠悠的继续说。 “不过他不是你弟弟吧,我听人说了,这傻子是在参赛口的大厅里被他妈妈托付的,也就你心软,白白揽了个累赘在身上。” 江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说。 “和你没关系。” “哦?那要是我杀了他,也和我没关系了?” 魏炎好似只是随口一说,也好似是真的想解决掉这碍眼的负担。 手掌里的匕首被窗外吹来的风轻轻托起,不用握着也能在异能的操控下自如的顺从意志,刺向他想杀的人。 江扉沉默的看着他,忽然伸手攥住匕首柄,将武器抢了回来。 而魏炎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江扉和他无声的僵持片刻后,默不作声的将匕首放进刀鞘,塞进上衣的内兜。 拉开拉链时,灰色的工字背心露出一片藏在衣领下的白皙肩颈,细润的光泽蛊惑般让魏炎移不开眼。 见他又露出直勾勾的灼灼视线,江扉冷下脸,立刻要拉上拉链,却被一把钳制住动作,随即对方飞快的倾身低头,自如的亲了一下他的锁骨窝。 轻柔的吻落下浅浅的温热气息,江扉一颤,“你!” 在他羞恼的揍人之前,魏炎已经坐直了,松开手,一本正经的说。 “好了,我不杀那个傻子了,可你也不能管他。” 江扉冷冷的瞪着他。 拉链拉到顶,尖尖的下巴埋了进去,浅色的嘴唇如同柔软的云朵。 “我饿了。” 魏炎明白他不愿再和自己说奚乐的事情,于是摸了摸鼻子,顺着他的话说,“我去给你拿吃的。” 他拿回了从场地里找到的面包,虽然并不新鲜,但比起干燥的饼干来说已经算得上十分香软,江扉小口小口咬着吃,微微鼓动的面颊像是安静的小动物在进食。 魏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吃饭,发现自己能这样看着他很久很久,也不会厌烦。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刚好长在他的心尖上。 说不出是什么缘由,一眼就那么看上了。 门被敲了敲,老四探出一个头,欲言又止,“魏哥。” 魏炎看了江扉一眼,走出去。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江扉看向露出一条缝隙的门,默不作声的刚走出去,就被不远处和老四说话的魏炎钉住。 但魏炎看了他几秒后就继续说话了,并没有阻止,只将余光留在他身上。 江扉隔空和他对视一瞬,察觉到了对方的纵容,于是继续朝着缩在墙边的奚乐走过去。 奚乐正缩在墙边,抱着背包,垂着头仿佛睡着了。 但等江扉叫了他一声,他猛地抬起头,江扉才看到他脸上亮晶晶的眼泪,睁大的眼眸也湿漉漉的,宛如一条可怜兮兮被遗弃的小狗。 瞬间,他的眼眸亮的惊人,然后一把抱住江扉的腿。 “哥哥!呜呜呜我以为你不见了....” 江扉想坐在他身边,但他黏人的不肯撒手,蹭的裤边都被浸湿了。 “奚乐。” 江扉无奈的揉了揉他的头,才劝他先松开,坐到了他身边。 还没坐稳,奚乐就又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拱着他的颈窝呜咽,“呜呜....别丢下我,哥哥、哥哥...” 在离开妈妈之后,奚乐将全部的感情都寄托在了妈妈亲口承认过的江扉身上。 他是真将江扉当成了哥哥,迅速建立起了强烈的依赖,因此在醒来发觉找不到江扉后,便十分无助。 现在又看到了江扉,他便什么都忘了,只想委屈的钻到对方怀里嚎啕大哭。 江扉一僵,搭在他肩上的手犹豫了一下。 而魏炎目光如炬的凝视紧跟着,如同刀子扎了过来,裹着并不愉快的凛冽杀意。 怕他真的想杀掉奚乐,江扉只好慢慢推开。 “我没丢下你,别哭了。” 奚乐抽抽噎噎着坐好,用小狗般的目光看着他,偏圆的眼眸还在不断掉着泪,这副模样让人实在无法将他当作成年人来看待。 江扉轻叹了口气。 不过是一时心软接过了这个麻烦事,没想到奚乐还真的对自己这么依恋。 大厅里的其他人被哭声吸引过来,目光奇怪的窥探打量。 奚乐自顾自的哭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又茫然的看了看陌生人,不安的小声问江扉。 “哥哥,这是哪里啊?” 江扉沉默了一下,不知道魏炎能否听到,说,“这是我们加入的队伍。” 奚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然后磨蹭着凑近,手掌挡住嘴,很小声的问。 “哥哥是不是不开心?他们是坏人吗?我可以变成大狮子吃掉他们!” 江扉没想到他这时会这样敏锐的窥到自己流露出的微弱情绪,顿了一下,又想起他的异能,问。 “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服用了增强药剂后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什么变化吗?” 奚乐揉了揉挂泪珠的眼,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回答说。 “之前有点热,像生病了一样,但现在就没事啦,而且我感觉我又厉害了!” 愈加充沛的力量让他不禁挺直胸膛,眼眸亮亮的望着江扉,“哥哥,你让我咬谁我就去咬谁!” 江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生龙活虎的模样,笑了一下。 “不用咬人,也别吃人,没事就好。” 他笑起来的弧度细微,一向冷淡的神色却仿若融化般泛着春水般的柔,漆黑的眼眸微微弯着,俊俏又好看。 奚乐呆呆的看着他,看的出神,也莫名有些脸红心跳。 哥哥可真好看,他在黑城从来没见过像哥哥这么好看的人,漂亮的像是在梦里遇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存稿!!耶我居然有存稿了!【喜极而泣】 第83章 新日城06 夜晚的寒意愈重,又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冬日,尽管大厅有破旧的门来阻挡,江扉只说了一会儿话还是冷到浑身一寸寸僵硬起来。 他瞥了一眼大厅里其他的异能者,迟疑着是否还要像前两晚一样,让奚乐用异能帮自己取暖。 可异能者一般不会轻易泄露各自的异能,而且奚乐又比不得寻常的成年人,完全不明白这种小心思。 若是他早早的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使用了兽化异能,被知晓的一清二楚,未免有些不安全。 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江扉忍不住摸了摸战栗的手臂,扫视大厅,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御寒的东西。 但其他的异能者都是靠着墙边蜷缩着休息。 瞥到身后,魏炎正阔步走来。 江扉微微皱起眉,站起身,挡住奚乐。 见状,魏炎脚步一滞,随即唇角压了下来,不太高兴,“你就这么护着他?” 他也没等江扉说话,去拉他,“走,该睡觉了。” 冷冷的尾光警告的往后投去一瞥,无措的想跟上来的奚乐就被无形的气势震慑的呆在原地。 如同还不够强大的幼狮遇到了更为强悍的敌人,便错失良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哥哥被魏炎拉走。 江扉又被推到里间,看着魏炎关上门,封闭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背脊不禁绷紧。 “外面也能休息。” “外面更冷。” 魏炎瞥了一眼他清瘦的身体,拎起墙边鼓囊囊的背包,从中掏出一件厚实的御寒衣物,不由分说裹在了他身上。 御寒衣物也是在这个岛上找到的。 “本来这衣服是打算给光头或者老四用的,但你来了,他们就到一边去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异能都不弱,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更强,所以就算硬生生捱着也没事。 但江扉清瘦单薄,一张脸都冻的苍白,还透着点令人怜爱的弱态,魏炎心疼的要命,自然什么都忘了,只顾着去温暖他。 他不容江扉拒绝,将他裹严实后注视着他,额头几乎相碰,放低一些的声音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温柔。 “他们皮糙肉厚的没事,但我舍不得你冻死。” 江扉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继而抬起,漆黑柔润的眼瞳看着魏炎。 他轻声说,“你真这么喜欢我?” “是。” 干脆的回答后,魏炎见他没露出更多的排斥,心里一动,喜上眉梢。 “怎么,被我感动了?” 江扉没说话,沉默着偏过头,害羞般又往衣物的厚领子里埋了埋。 没有等到期待的回答,魏炎心里一紧,又缓慢的放松了下来。 他不在意的笑了笑,轻轻理了理江扉衣服的褶皱,说。 “我出去守夜,你先凑活着睡一晚。” 魏炎果真在外面守了一晚上,没进来。 而御寒衣物带来的暖意让江扉休息的很好,很早就醒了。 他走出里间,看到魏炎正随便靠着一个墙边睡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微微垂着头,气息均匀。 扫了一眼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其他异能者,江扉安静的走到奚乐面前,轻轻摇醒他。 奚乐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被他捂住嘴,在无声的示意下也明白了什么,然后轻声轻脚的抱住他们的背包,屏住呼吸跟江扉走了出去。 有人被开门的细微动静吵醒,看到是他们,又不感兴趣的打了个哈欠。 而魏炎可能是刚睡着没多久,竟没有察觉。 门外换了老四在守,他睡了前半夜,此刻正精神奕奕的托着下巴,全神贯注的监查着附近的异动。 看到江扉和奚乐出来,原本他以为他们要跑,却惊讶的看到江扉主动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个被他们魏哥看中的年轻人站在清晨稀薄的日光里,白皙的皮肤被深色工装服衬的愈发夺目,俊秀的五官如同绝伦的山水画,让人目眩神迷。 如同这树林间惑人的精怪,对方停在他面前,浅色的嘴唇吐出极轻的话,将怔怔的老四笼罩进魔障中。 【别拦我们。】 老四呆呆的看着他,定住般坐在原地,看着他们无声走远。 不久,魏炎醒来,发现江扉和奚乐跑了之后脸色铁青。 他还没来质问,清醒过来的老四就自己跑去道歉,结结巴巴的急声说。 “魏哥!我真没想放他们走,可、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魏炎听他说了过程之后,阴沉的脸色不见缓解,只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他迷惑了你。” 迷惑,这就是江扉的异能。 为了不被魏炎发觉,奚乐使用兽化异能,驮着江扉跑了很远才停下。 江扉从他背上跳下来,摸了摸他的头,“你已经服用过增强药剂了,那种味道还记得吗?试试看,可以闻到藏起来的那些吗?” 异能者的五感再敏锐,也比不过动物。 棕色的狮子温顺的蹭了蹭他的掌心,低吼一声,然后靠近地面一路细嗅。 江扉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警惕着周围的情况,发现附近有人就爬到奚乐背上快速离开。 这样找了一天,收获颇丰。 “三支增强药剂。” 江扉取出一支,将另外两只放进了背包里,和奚乐商量,“奚乐,我们轮流服用增强药剂,好吗?” 他的异能也刚掌握不久,虽说可以在短时间里命令别人,但面对更强的异能者时,效力会大大减弱。 今天是因为老四毫无防备,奚乐化为狮子又跑的快,他们才能顺利离开,下次的话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第十天的前十名一定很强,想从他们手中抢走铭牌,江扉只能更强。 奚乐乖乖趴在他的膝盖,“我听哥哥的。” 增强药剂的使用让他得以一整天都维持了狮子的形态,只是化回人形后一时没适应,还蜷在江扉的腿边蹭着。 江扉看他这么听话,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他便顿时露出满足的神情,顶着江扉的手掌,脸颊红扑扑的。 “一会儿你在门口守着,要是有人过来了,就吓跑他们。如果他们没被吓跑,你就带着我赶快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奚乐认真的听着,“我知道啦!” 江扉正要喝下增强药剂,又想起什么,“对了,我喝下后会昏迷发热,像你那时候一样,但两个小时后就会没事的,别担心。” 闻言,奚乐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江扉喝下增强药剂,奚乐就听话的跑到门口专心守着。 夜里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他知道附近暂时没有别人,于是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江扉。 江扉服用药剂后已经陷入了昏迷,躺在背包上,白皙的面颊迅速浮出霞光般的红晕,原本偏冷的五官也沾染了点说不出来的艳丽,嘴唇微微喘着气,热度似乎飘了过来。 奚乐失神的看着他,想起来在黑城的筒子楼里生活时,一个女人曾经将他带到自己家里,撩起薄透的吊带裙,红红的指甲往下摸,迷蒙的脸上也是这样红。 而当时的奚乐只是傻乎乎的问,“姐姐,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呀?” 风情万种的引诱在他面前碰了壁,很快妈妈就赶来了,歇斯底里的和那个女人吵了很久,最后拽着他回到屋里,余怒未消的叮嘱他再也不许理睬那种女人。 那种? 是哪种呢? 奚乐咬着手指想,是脸红红的,漂亮的女人吗? 可是哥哥现在也是这样的。 奚乐呆呆的看着江扉,琢磨着想不明白的回忆,愈加困惑。 深夜的寒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 耗费了一天异能的身体越来越疲惫,所以他觉得今天的夜晚也是刮骨般的冷,难以忍受,而江扉发红的脸色仿佛很热的样子。 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漆黑夜色,奚乐忍不住小跑回去,把躺着的江扉抱起来,贴着他的面颊,汲取着滚烫的暖意。 “哥哥,你好暖和啊。” 他没忘记江扉的叮嘱,还在留心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可目光总是会被江扉吸引。 深色的工装服里长出的雪白皮肤泛着红,那点氤氲的色彩如同是从骨子里熏出来的,像是酡红的花儿,或者是奇异的云朵。 奚乐好奇的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沿着下颌骨往下戳到薄红的侧颈。 皮肤滑滑的,好热,也好舒服。 奚乐有些自卑的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掌,怕刮坏他,只用脸去蹭他,小声恳求。 “哥哥,我有点冷,可以抱着你吗?” 江扉自然没有回答,于是奚乐心虚的当他默许了。 两个小时后,江扉慢慢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倚着结实的胸膛。 刚一动,奚乐就收紧手臂,低头看他,高兴的说,“哥哥你醒啦!” 他们的距离极近,奚乐的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却纯良的丝毫没发觉这样的亲密有多不妥当,亮亮的眼眸在讨赏。 “哥哥,我有乖乖听你的话!” 江扉坐起来,离开他的怀抱,揉了揉眉心,“我不是让你在门口守着吗?” “我、我有点冷....”奚乐立刻紧张起来,结巴了一下,又理直气壮的说,“而且我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我是大狮子!嗷呜!” 江扉见这期间的确没有发生意外,也没有再责怪,“辛苦你了。” 闻言,奚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满含期盼的眼眸却亮亮的凝视着他。 江扉没发觉,从背包里掏出水瓶喝了几口才发现他还在看着自己,有些失落的在等着什么。 他一怔,抬手摸了摸奚乐的头。 顿时,奚乐又高兴的弯起眼眸,心满意足的趴在他膝头,像只小动物欢快的蹭来蹭去。 服用了增强药剂后,江扉的确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愈发强盛。 他看了一眼外面浓浓的夜色,不再耽误时间,从背包里取出一支增强药剂递给奚乐,“换我守着了。” 奚乐听话的接过,仰头喝下,却在江扉要起身时拉住了他。 “哥哥,门口好冷啊,你就在这里好不好?” 想起来上次服用药剂后的反应,他的神情又有点可怜,“喝下之后又会很难受了,以前生病的时候妈妈都会抱着我陪我的,哥哥也抱着我好不好?” 许是怕江扉不答应,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夹杂着点孩子气的委屈,再配上天真无害的童稚神色。 江扉只看了一眼,便又被他微微湿润的狗狗眼打败了。 异能增强后,听力也敏锐许多,不出去守着,应该也没关系吧。 他犹豫一下,又坐了下来,“好吧。” 奚乐立刻高兴起来,枕在他的腿上蜷缩起来,嘟囔着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就又昏了过去。 如此这样交替着服用增强药剂,等奚乐醒来,江扉再服下他们找到的最后一支增强药剂。 在稀薄的晨日中缓缓苏醒时,他却没有看到奚乐。 他心里一沉,“奚乐?” 两个背包都还在,只有奚乐不见了。 江扉霍然立起身,紧接着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打斗声,神色一紧,他疾步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几天都是早上八点更新,是存稿! 第84章 新日城07 山洞外面,七八个人正围着一头体型庞大的狮子。 尽管他们并没有异能,但手上持有武器,面对骇然的狮子也鼓起勇气起了杀心。 “这小子居然能变成狮子,肯定是异能者!今天不杀了他,我们都得被他吃了!一起上!” 人类联手朝狮子逼近,用长长的木棍狠狠打着他的背部。 狮子显然没有他们这样重的杀心,只是大吼着,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吼声响彻整片树林,却没能吓退下了狠心的人类队伍。 江扉见奚乐受困,立刻加入进去,踹开最近的两个人类后便与狮子站在一起,试图阻止他们。 “我们不想伤害你们!住手!” 人类见狮子有了新伙伴,恨声道。 “你们不想伤害人,可你们的存在就是对我们的伤害!凭什么你们异能者可以轻轻松松的拥有这些奇怪的能力,而我们没有!” “杀了你们,我们才能赢!” 江扉的异能必须在近距离内才能使用,因此面对围攻,只能用在黑城里练出来的身手和他们打。 但他和奚乐都没有杀心,面对这些人难免有些收敛,对方却毫不留情。 混乱中,江扉只觉得身上一重,被狮子的皮肉压在身下,随即一声枪响。 他的眼皮猛地一跳,便见奚乐的异能失去效用,恢复成人形趴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去扶,手掌一片黏腻,竟是血。 奚乐发出痛苦的**,疼的眼泪直往外冒,“呜呜呜.....” 见奚乐受了伤,人类大喜,准备趁机将他们都杀掉。 一阵雷电却从某个方向袭来,将接近他们的几个人类的手臂都电麻了,发出吃痛的惨叫。 树林里走出几个人,其中一人看到江扉后,露出一丝讶异。 “快去救他们。” 旁边的几个人似乎很听他的话,雷电异能与隔空取物这种攻击性的异能也让人类立刻变得慌张起来,丢盔弃甲,只顾着往另一边跑。 异能者追了上去。 季临和另一名剩下的异能者走近,神色凝重的看着奚乐的后背,促声对江扉说。 “他后背中弹了,快跟我们走吧,我们的队伍里有治愈系异能者。” 江扉点点头,单手将外套快速的脱下来,披在他背上盖住伤口,然后将两条袖子穿到胸前系紧,暂时压迫伤口止住血。 要扶着奚乐起来时,奚乐却埋在他怀里,“羞羞!呜呜....没穿衣服、羞羞.....” 那些人类袭击的时候太突然,奚乐来不及脱掉衣服就变成了狮子的形态,现在没衣服穿了,就害臊的赖在江扉怀里不肯见人。 哭声牵动着伤口往外流血,江扉低声安抚他,“别哭了。” 瞥到奚乐蜷缩起来的双腿,他正迟疑着怎么帮对方,季临已经从附近找来了变身时被撑坏的裤子。 “腰带被撑坏了,但勉强还能穿,先给他凑活一下吧,回去了我再给他找条新的。” 江扉接过来,道了谢,帮奚乐穿上后总算扶着他起来。 奚乐半边身体都压在他身上,紧紧攥着坏掉的裤腰,脸都皱成一团。 “痛痛....呜呜哥哥.....” 江扉怕他情绪太激动会造成伤口恶化,低声安抚,只是搀扶着他高大身躯时有些吃力,气息微喘。 见状,季临主动从另一边扶住奚乐。 重量被分担,江扉肩上一松,脚步也快了许多。 走了片刻,他们到达季临这些异能者的落脚处,竟然是岛上隐藏的休息空间。 被找到的休息空间和简陋的山洞或废弃设施截然不同,一条长廊的两侧都是单人房间,崭新干净,温度适宜,里面不仅有床,还有浴室和一些生活用具。 之前的那名异能者早就跑回来报信了,所以奚乐刚被放到床上,治愈系的异能者就已经赶来为他疗伤了。 奚乐趴在床上,还在竭力歪着头找江扉,眼泪糊了满脸,“哥哥、哥哥.....” 无助摸索的双手被握住,江扉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低声说。 “我在呢。” 他记得,奚乐这一弹是为他挡的。 奚乐紧紧捉着他的手,额上泛着冷汗,小声抽噎着喊疼。 江扉看到异能者在取出他体内的子弹,移开视线,蹲下和奚乐平视,轻声说。 “给你出道题好不好?11加23是多少?” 奚乐吸了吸鼻子,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然后掰着手指头算了好半天,才算出答案,“34!” “答对了,好厉害。” 余光瞥见奚乐后背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他忍不住问,“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异能者的恢复能力强,休息到明天估计就长好了。” 治愈系异能无论在何时都极为珍贵,若是让枪伤自然的好起来,怕是需要很久,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异能很快就能让伤口恢复如初。 江扉心里一松,朝对方道谢,“谢谢。” 治愈系异能者是个还很年轻的小姑娘,处理伤口时的动作熟练利索,现在被江扉这样年轻俊秀的男子看着,不觉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涩。 她的脸微红,拨了拨耳后的碎发,声音也柔了几分。 “没事,举手之劳,让他好好休息就行。” 半开的门被推开,季临走了进来,朝小姑娘露出温和的笑容,“婷婷,麻烦你了。” 婷婷摆摆手,又偷偷看了江扉一眼,才拎着医药箱走了出去。 季临掩住门,笑着说,“婷婷虽然年纪小,但她家里世代都是医生,从小耳濡目染,后来又有了治愈系异能,这几天帮了我们很多忙。” 他将找来的衣服放到床脚,“等你弟弟好了再换上吧。” 目光扫过奚乐身旁沾着血的外套,又掠过江扉只穿着灰色背心的瘦削上身,匀称的线条与白皙的皮肤让他的目光不由得停留了几秒,若无其事的收回。 “你弟弟的外套也找回来了,每个人的外套臂章和身份标识都是相连的,别弄丢了。” 江扉记得工作人员的确这样说过,每个人的衣服都与身份绑定在了一起,若是外套被谁偷了,那么铭牌的数量自然也归对方所有,因此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衣服看的紧紧的,从不轻易脱下。 他看向床脚叠起的衣服,奚乐的外套下是完好的一条裤子。 “每个人只有一套衣服的话,这条新裤子是谁的?” 江扉低低的发问看似平静,望过来的漆黑眼瞳里却仿若猜测出了什么。 季临一怔,莞尔一笑,并不算出众的端正相貌被他身上这股谦逊温和的气质衬托的格外舒服。 “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想杀了异能者,这你是知道的,我们并不想伤害他们,但为了不被杀死,只能反击。” 他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我可以告诉你,这裤子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但已经洗过了,你弟弟不想穿的话就只能光着了。” 趴着的奚乐被处理完伤口后已经有些困倦了,正迷迷糊糊打着盹,被季临的最后一句话惊醒。 “不要光着!羞羞!” 他紧张的又把破裤子往上捞了捞,确认盖住了自己的身体才稍微放下心,嘟囔着。 “羞羞的只给哥哥看,不要给别人看....” 江扉沉默片刻,收起刚才流露出的尖锐,语气缓和。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次谢谢你们救了我和弟弟,等明天我弟弟好了,我们会很快离开的。” “离开?” 季临的神色有一瞬的微妙,随即笑着问。 “你们离开这里,还能去哪里?下次再碰到那群普通人的话,我们可没办法再赶过去救你们了。” “而且现在普通人和异能者的阵营对峙,只有一方全部死了,才能出现暂时的安全。你们离开这里的话,岂不是白白送上的靶子?” “真想感谢我们救了你,就留下来,成为我们的伙伴吧。” 留下来。 围攻的人类脸上露出的狰狞杀意在江扉脑海里浮现,他垂下眼,奚乐已经累的睡着了,侧脸压在床上,面颊鼓鼓的撅着嘴,坚实的后背上伤口残缺。 手指轻抚过奚乐乱糟糟的头发,他说。 “我不想杀人。” 他不想习惯杀人,也不想让奚乐学会杀人。 季临静静注视着他,微微一笑,声音愈发温软。 “我可以安排你留在这里值守,不参与正面厮杀。” 宽容的妥协让江扉了动摇几分,他迟疑一下,问,“所有异能者都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尽管我们在试图将所有异能者聚集起来,但仍然有一些不愿跟从,或者与我们相悖的。” 季临有些遗憾,“我尊重他们的选择,毕竟这是晋级赛,每个人都是为自己而战。” 他抬起眼,凝视着江扉,用一种欣赏的姿态继续说。 “但你很聪明,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聪明?” 江扉对他的夸奖不为所动,“我们只见过两次面。” “有的人见一次面就能看透。”季临好似是情不自禁的朝他走近,“沉静隐忍,心软却不愚善,你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江扉皱起眉,忽而发觉他这人的违和之处。 明明看起来也才二十多岁,格外沉稳的气质与偶尔露出的姿态却仿佛是更成熟的年纪,将江扉叫做“孩子”时也带着一份难掩的欣赏与喜爱。 这人有点奇怪。 江扉不愿和他深交,只是刚才他的话说的并无道理。 于是他最后还是答应,暂时留下来。 对于这个结果,季临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为他们简单介绍了这里的情况后,将这间屋子作为了他们两人的房间。 “房间太少,所以都是两人或三人挤一间。” 季临推开浴室的门,“不过这里有热水,一会儿可以好好冲个热水澡休息一下。这里随时都安排了异能者值守,所以不用担心。” 折身回来,他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江扉。 “对了,我需要了解新人的情况,方便安排任务。你弟弟的异能我已经知道了,是兽化,那你呢?” 温和带笑的眼眸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轨意图,况且现在寄人篱下,没办法再欺骗。 于是江扉静了静,回答说。 “我的异能是,命令别人。” “命令?” 季临似乎从没听说过这种异能,十分感兴趣,“比如?” 隔着一米的距离,江扉注视着他,微微启唇。 【退后。】 季临的身体被言语操控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惊愕的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说话。 似乎终于回过神,他唇角的笑意愈浓,浑身由于克制的情绪而微微战栗,眼里泛着奇异的光,评价道。 “很有趣。” 怕他会利用自己的异能做什么坏事,江扉补充道。 “但只能短时间命令别人做出简单的动作,并且对方的异能越强,异能的效力就越弱。” “我知道了。” 季临点点头,又同他说了几句话,离开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好消息:还有几章存稿耶 另一个消息:我考试进面试了,需要封闭式培训,所以又要断更了....QAQ 第85章 新日城08 单人间的床并不大,长手长脚的奚乐一个人就能占去大半。 江扉看他睡的正香,轻轻收起旁边沾血的外套,进了浴室洗去脏污,拧干后晒在了椅子上。 自从比赛开始后,神经几乎都是紧绷的,现在终于到了还算安全的场地,松懈下来的身体极为疲惫,几天没有彻底清洗过的身体也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江扉嫌弃的皱起眉,疾步走进浴室冲澡。 微烫的热水浇在身上,冲走污秽,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他不禁发出舒服的喟叹,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水能用,所以没有冲太久。 休息空间里虽然没有给他们多余的外衣更换,但放置了毛巾和内衣,江扉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后,只觉得一身清爽。 他又找出新的一条毛巾,正用热水浸湿,便听到奚乐在着急的喊自己。 匆匆拧干毛巾疾步走出去,奚乐已经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正攥着裤子,忍痛想要下床。 看到江扉,他才放下心来,呜咽着抹泪。 “我以为,我以为哥哥又不见了....” 江扉要扶着他趴下,他不肯,埋头伏在江扉怀里牢牢抱着,恍惚间似乎闻到了浅淡的香味,忍不住拱着灰色背心卷起的边缘往里嗅,鼻尖蹭到了江扉陡然绷紧的温热腹部。 “哥哥,你好香。” 其实这不过是普通的香皂味,但奚乐在黑城过的困苦,岛上的坏境又恶劣,他现下只知道是江扉身上散发的香味,好闻的要命。 他的亲近让江扉一僵,下意识要推开,目光又瞥到他后背上未痊愈的枪伤,于是动作硬生生止住。 背心的下摆被撑开,奚乐钻在他的腹部蹭着,那片皮肤都有些发烫。 江扉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推开他,低声说。 “坐好,我给你擦擦脸。” 奚乐恋恋不舍的坐好,乖乖仰着头看他,这才发现他刚洗过澡。 还没有完全擦干的发尾滴着水,背心勒在肩上的宽带被洇成深色。 有的水痕则沿着面颊往下淌,锁骨窝成了一片晶莹剔透,白皙的皮肤也泛着浅淡的粉色。 江扉给他擦着脸,神色专注而温和,放松的姿态与洗过澡后的干净模样竟让奚乐在刹那间觉得他有股秀美的韵致。 他又想起了筒子楼里穿吊带裙的女人露出的大片皮肤,却没有江扉白润,也没江扉好看。 他忽而脸红心跳,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脸上热,身上也热。 江扉看他脸色通红,以为他有哪里不舒服,神色一紧。 “怎么了,你的脸这么烫?” “没事,我....” 奚乐埋进他怀里,闷闷的很小声说,“哥哥,我今天受了伤,你、你能不能像妈妈那样,亲亲我?” 江扉一顿。 奚乐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撒谎,吞咽口水,心虚的慌张解释。 “我很痛的时候妈妈都会亲亲我,夸我是个乖孩子...” 嗫嚅的话语越来越低,奚乐的心砰砰直跳,羞愧的不敢抬起头。 乱糟糟的刘海被拨开,江扉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奚乐是勇敢的好孩子。” 奚乐没想到他真的会亲自己,受宠若惊的说不出话,心里却又泛出了点撒谎的窃喜。 今天的哥哥对他真好,总感觉不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不知是因为自己受伤了,还是因为搬出了妈妈的名义。 奚乐紧张的口干舌燥,却被皂香迷惑般,又鬼使神差的弱弱说。 “哥哥要叫我乐乐,乐乐....妈妈都是这么叫我的。” 江扉沉默了一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语气温和。 “乐乐乖。” 奚乐的脑海里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连掉落的碎片都是美妙的。 一股无法形容的情愫从心底里涌出来,像是凿出来的一个小洞喷出了泉水,甘甜的液体充满整个心间。 而他无法宣泄出来,只能愈加用力的抱紧了江扉窄瘦的腰,连伤口的裂痛都不在乎了,只顾着贪恋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欣喜的不停喊着。 “哥哥,哥哥....好喜欢哥哥。” 以前他只喜欢妈妈,但现在,他也喜欢哥哥了。 这就是世界上他最爱的两个人。 在伤口痊愈之前,奚乐还不能洗澡,于是江扉帮他擦了擦脸和后背。 “乐乐,剩下的你自己可以擦吗?” 奚乐坐在床边,看着江扉有些犹豫的神情,咬着嘴唇,委屈的说。 “哥哥,我后背疼。” 破裂的裤子已经被扔掉了,他双手遮着小腹,有点害羞,但对江扉的依赖又让他想要让江扉像刚才那样,什么都听自己的。 闻言,江扉叹了口气,“那我帮你擦吧。” 尽量细致而平静的帮奚乐擦完身体后,江扉扶着他再次趴下休息,盖上被子。 他把毛巾洗干净,搭着晾开,然后走出来,“乐乐,你在这儿休息,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里啊?” 奚乐张皇的看着他,满眼不安。 见状,江扉安抚道,“我不会走远的,你大声叫我,我就会听到的。” 奚乐撅着嘴,有点不太开心,红着脸哼哼唧唧,“那我乖乖的,哥哥就亲亲我。” 江扉犹豫一下,答应了,“好,回来了亲亲你。” 奚乐这才依依不舍的目送着他离开。 江扉打算去找季临询问自己能在这里做些什么当作报答,但异能者们说普通人的阵营出现在了附近,于是季临带领一个小队出去了。 闻言,他一怔,沉默下来。 正想折回房间,那个治愈系异能者,叫做婷婷的护士眼尖的看到了他,小跑着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江扉看着她,“我来看看有什么事需要做。” “季临哥不在,既然没让你做事,那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后,婷婷的脸微微一红,没看他,眼睫却紧张的颤着,理直气壮的补充说。 “不过你要是想找事做的话,来帮帮我吧,我这边忙不过来。” 江扉点头,“好。” 说什么忙不过来,其实只是想找个借口和江扉多待一会儿而已。 婷婷也是从黑城过来的,敢参加晋级赛就说明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孩,也自有一份不输男性的倔强。 只不过她才不到二十岁,在黑城见惯了暗色和血腥,乍得在晋级赛里看到一个清俊的年轻男性,自然是眼前一亮,春心萌动。 江扉被她支使着整理简陋的医药箱,便知道了她的心思。 不过她很活泼,又爱说话,江扉便静静的听着,只当是了解这里的情况。 江扉是晋级赛第二天遇到的季临,那时他身边还只有三个异能者,后来不久,婷婷就加入了他的队伍。 知道了婷婷的异能后,季临他们在寻找到场地里藏着的医药箱后便交给了她处理,她理所当然的充当了队伍里的医生角色。 婷婷叽叽喳喳的向他介绍了这里的每个异能者,江扉对别的都没什么印象,只在她提到季临时用心听了进去。 在婷婷的嘴里,季临俨然就像个成熟稳重的大哥哥。 性情温和,待人友善,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而正是他的特质也才能将这么多的异能者汇集起来,形成一个队伍。 江扉静静听着,忽然问,“那季临的异能是什么?” 他好像还没有见季临展示过,或是听婷婷提到过他的异能。 能成为这些异能者的领头人,想必季临一定很厉害,而且他在季临面前使用异能时能感觉到,对方的异能很强。 婷婷自然的回答说,“季临哥的异能可牛了,是领导者。” 江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领导者?” “是啊。”婷婷满眼都是钦佩。 “生来就是领导者,这就是季临哥的异能。” 末世带来灾难的同时,人类又被上天赐予了异能去抵抗。 绝大多数异能都表现为物质或精神层面的某种特殊能力,例如一种感知的极端增强,或者是精神控制,但也有极少数的异能是某种性格上的特质,比如聆听者,再比如领导者。 而季临,尽管没有多强的身手,却能成为令人信服的领导者。 江扉想起他笑起来的温润模样,觉得这种异能在他身上,既奇怪,又是意料之中。 和婷婷一起待了两个小时,有人回来了。 听脚步声是很多人,江扉猜测应该是季临带领的那个小队回来了,于是借故出去。 婷婷还想和他说话,就也跟着一起走出房间。 在长廊上,江扉看到外出的几名异能者陆续踏进,露出凯旋而归的姿态,得意的说着普通人已经全都死了。 闻言,江扉一滞,紧接着便看到季临也走了进来。 季临的脸上依然噙着点笑意,这种使人放下戒心的温柔面具似乎缝在了他的脸上,哪怕是刚刚屠杀完最后的普通人,他也表现的从容惬意。 余光瞥过来,他看向江扉,露出一丝惊讶,随即走了过来。 “你们....” 他的目光从江扉转到婷婷身上,有些无奈,“婷婷,江扉才刚来,需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我就是让他帮我整理了一下医药箱而已嘛。” 婷婷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嚷嚷着要回去了,就红着脸跑走了。 季临收回目光,注视着江扉,笑道,“我会叮嘱婷婷尽量别打扰你。” “没关系。” 江扉看着他,淡淡的说,“你的下巴沾到血了。” 季临一怔,指腹擦过下颌,将上面湿润的红随意抹在深色的衣服上,便如同水滴入海,看不清了。 “谢谢提醒。你出来是想找我吗?” “本来我是想问问要安排我做什么。”江扉的目光掠过他身后神色喜悦的异能者们,一顿。 “但现在晋级赛里只剩下了异能者,我想,就不存在什么对立了吧。” 季临凝视着他。 洗过澡后的头发重新变得蓬松柔软,鸦黑的发尾贴着侧颈,被风吹拂的刘海下的那双漆黑眼瞳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怎么会有这样的眼,沉静的无波无澜,好似隔着一块厚实的坚冰,任何人都无法走入他的心里去。 但季临喜欢破碎,喜欢深入的挖掘每个人的灵魂。 他厌恶肤浅,漠视美丽皮囊下的庸俗,因此喜爱这种皮相与灵魂都契合自己心意的命定感。 他不记得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是第一次,也许也是唯一一次。 很有趣。 出神的凝视引来了江扉的警觉,蹙起的眉尖如同一根针,唤醒了季临的思绪。 他歉疚的笑道,“抱歉。” 想起江扉刚才说的话,他沉吟着。 “你说错了,只要比赛没结束,对立和冲突就始终存在。解决普通人只是第一步,在这些异能者加入队伍时,我就答应过他们,会让他们赢过没加入的那些异能者。” “但晋级赛只有十个名额,你的队伍里可不止十个人。” 季临极轻的笑了一下。 “那就到了第三步了。不过,要先走完第二步才能到达最后一步。” 不远处的异能者们在呼唤季临,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延续胜利,制定下一步的新计划,将除了这里之外的所有异能者全都淘汰掉。 季临扭头应了一声,回头看向江扉,目光温柔的说。 “暂时没有事情安排给你做,无聊的话就陪着你弟弟吧,小孩子很黏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4章存稿,嘤 第86章 新日城09 回到房间,奚乐还没有醒。 江扉将书包里的食物和水掏出来,思考着要留什么才够接下来几天的量。 有人敲了门,他走过去,是来送饭的异能者。 “这些食物是给我们的?” 门外的异能者点点头,“参赛者的数量越来越少,所以食物很充足。除了你们自己背包里留的,三餐都会再送一些食物,放心吃吧。” 江扉沉默的收下,慢慢将食物放在桌上。 不久,奚乐醒了过来,睁眼看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江扉,下意识喊着,“哥哥。” 江扉回过神,走过来问他,“睡醒了,后背还疼吗?” 后背的伤口已经没有止血后那样狰狞了,这样强的恢复能力或许也得益于服用的那两支增强药剂。 果然,奚乐摇了摇头,“不疼了。” 江扉扶他坐起来,把从浴室里找出的内衣和床脚的新裤子递给他,刻意避开视线,“先穿好衣服。” 过了一会儿,奚乐在身后闷闷的说,“哥哥,我穿好衣服了。” “恩,那来吃点东西吧。” 江扉留出今天的晚饭量,将余下的塞回了背包里,拉上拉链。 随即后背一热,奚乐从身后抱住他,小小的声音夹杂着委屈的不满。 “哥哥都没有亲亲我。” 他比江扉高出许多,这江扉是知道的。 但前几天他们从未离得这么近,奚乐仗着今天他的纵容,跟小孩子要糖般抓着他腰侧的衣服,下巴枕在他的肩头,面颊一点点的摩挲着耳垂。 擦出的陌生热度从耳侧烧到面皮。 尽管奚乐智力不健全,但他在身躯上是一名成年男人,雄性的气势无法忽视。 江扉一颤,猛地伸手推开他。 缓了几秒钟,发觉自己刚才太用力,他又回过身,看着被推开后一脸受伤的奚乐,弥补的温声说。 “低头。” 奚乐眼眸一亮,乖乖弯下头,弓着的背脊自愿臣服。 江扉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好了,来吃东西吧。” 奚乐这才兴高采烈的捂着额头,“恩!” 吃了晚饭他们就早早休息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醒来之后的新一天会发生什么。 江扉要将床让给受伤的奚乐,自己窝在椅子上睡一晚,但奚乐说什么都不同意,甚至都有点生气了,江扉只好和他挤在同一张床上。 这么窄的单人床,两个人无法平躺,只好侧着。 奚乐受伤的后背不能碰到东西,于是他睡在了外侧。 关了灯的房间很安静,薄薄墙壁外的走动声却会模糊的传进来。 江扉原本是朝着墙壁睡的,但身后的奚乐迷迷糊糊的就往他身上黏,手臂无意识的环住他的腰,嘟囔着“哥哥”。 江扉尽量很轻的移开他的手臂,没一会儿奚乐又摸了过来,跟小孩子似的,非要往怀里抓点什么才安心。 江扉静默了几分钟,再次抬起他的手臂,然后艰难的慢慢转过身,后背贴着墙。 昏暗的眼前是奚乐的轮廓,沉缓的呼吸声听起来睡的很香,热乎乎的鼻息也直往江扉的面颊上喷。 他已经没办法再后退了,也怕不小心把奚乐推下去,于是抬起手,搁在脸侧,挡在两人中间,才稍微减缓了一丝不自在。 其他房间里同住的异能者都是轮流睡在床上的,而他们两人睡姿都很好,没有乱动,一觉安分到天亮。 后背飞速痊愈的伤口有点痒,奚乐无意识的伸手去挠。 身子刚一倾斜,下坠的危机感骤然袭来,他本能的又往回一够,瞬间惊醒。 呆了呆,他才发现刚才自己差点就掉下床了。 清晨的惊悸感慢慢消失,他的注意力又放到了面前,看着江扉出了神。 他们本就挨得很近,刚才自己又往里挤了挤,几乎是毫无缝隙的紧贴着,将对方的面容窥的一清二楚。 江扉许是太累了,还在睡,垂下来的纤长眼睫像是蝴蝶,而奚乐知道他睁开后又是多漂亮的如墨眼瞳。 白皙的一只手放在脸侧,微微蜷缩着,指甲盖透着浅粉色,这样的姿态又多了几分稚气。 奚乐怔怔的看着他安然的睡颜,心里忽而生出了一点怜爱。 他在心里嘀咕着哥哥好白,皮肤也好滑,看起来软软的,好想捏一捏,或者....亲一下。 莫名浮出的念头把奚乐自己吓了一跳,但又有另一道声音更大声的说,为什么不可以亲哥哥呢。 明明哥哥都亲了他好几次,他为什么,不可以也亲一下哥哥呢。 他纠结的盯着江扉看了好久,发觉对方的气息有了变化,像是快醒过来了,于是任由心里的绮念作祟,慌慌张张的撅起嘴亲了江扉一下。 他是想亲江扉的额头的,但太仓促,嘴唇擦过了江扉面颊,然后做贼心虚的立刻闭上眼装睡。 江扉醒了,以为他真的还在睡,轻手轻脚的越过他下了床,安静的去浴室里洗漱。 奚乐还在床上躺着,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偷偷摸了摸嘴唇,仿佛偷吃了蜜般的甜。 因为清晨的一个秘密,奚乐难得没有主动和江扉说话,而江扉也没发觉他的异常,因为季临将异能者们召集起来开了个会。 现在晋级赛里只剩下了异能者,今天早晨他们去外面打探消息,得知余下的异能者们也组队了。 那些异能者之前拒绝加入他们就是因为不想伤害普通人,他们不想杀人,只想抢夺铭牌赢得比赛,所以在得知他们杀光了普通人后就自发的聚集在一起,要和他们对抗。 现在已经成为了异能者之间,两队的对决。 房间里的椅子不够,大多数人都是站着听的。 江扉靠着角落的门框,不动声色的看着屋子里的异能者们认真的听季临说话,他们中也有异能很强的人,却甘愿听季临的指挥。 领导者,这真的就是季临的异能吗? 江扉总觉得季临这个人透出一丝古怪,却寻不到任何缝隙。 他微微蹙起眉,心不在焉了一会儿,会议结束了。 众人往外面走,他刚要推开门,听到季临叫了自己的名字,“江扉,你等一下。” 其他异能者只以为是季临要给他安排任务,打量的目光在他俊秀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便都收了回去。 等其他人都走出去,江扉关上门,留了一条缝。 他转头看向季临,“怎么了?” 季临依然坐在桌子后面,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一下桌面,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于是江扉依言走过去,和他隔着一臂的距离。 季临凝视着他,宛如朋友间的寒暄,“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还可以。” 江扉也直视着他,淡淡的说,“谢谢你们提供的房间。” 直到这时候,他还在说“你们”。 季临敏锐的听出他的言中之意,笑着继续说。 “队伍里的异能者都是主动加入的,也早就知道会有杀人的这一天,但你和你弟弟的情况比较特别。如果要你选的话,你会留下,还是去外面那一队?” 一队是无惧杀人只为赢,一队仍留着人性的善。 江扉沉默一下,“我说过,我不想杀人,现在也是一样。” “这句话要是被队伍里的其他人听到的话,你会被我们先处理掉的。” 季临轻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他依然没有认同他们的所作所为。 “但我不想杀你,也不能放你走。”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关在这里?” 江扉稍稍往后,靠着椅背,注视着他,“你知道我的异能。” “所以不看你的眼睛,或是封住你的声音,你就没办法了吧。” 江扉没有告诉过季临具体使用异能所需的条件,但他笃定的语气分明是猜到了,并且从江扉微变的神色中判断自己是正确的。 “不过别担心,我暂时还没有想这么做,因为我需要你的异能,或者说,我需要你。” “什么意思?” 看到江扉骤然紧绷,季临的手肘搁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缓缓出声的同时也一眼不眨的观察着他的神情。 “另一队的领头叫魏炎。” 江扉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季临没等到任何情绪的波动,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继续说。 “我们的人数更多,所以魏炎队伍里的几个异能者向我们投诚,我听说魏炎一直在找一个叫江扉的人。” “现在异能者全都划分在两个阵营,魏炎知道你在我们这里的话,你说他会愿意用什么来换你?” 等他慢条斯理的全部说完,江扉也毫无波动。 “我和他不熟,仅凭听说,你就确信我对他会重要到投降吗?” “当然。” 季临微笑着肯定,“你值得有人为你这样疯狂。” 原本江扉是想报答他们救了自己和奚乐,才暂时留下来的,但现在发现他们的杀戮没有停止,并且不会停止。 就算他们真的赢了魏炎那些异能者,最后也会面临内部厮杀,抢夺那淌满血的十个名额。 他已经无法再待在这里了。 显然,季临也看透了他的想法,和他的交谈间也已经将他当作了需要严加看管的敌人。 “你可能需要好好想一想,走吧,我为你安排了一个安静的房间。” 江扉倏忽看向他,“奚乐呢?” “你昨天已经陪了他很久,现在忙一会儿,他也应该理解。” 季临若无其事的帮他想好了应付奚乐的借口,然后亲自将他带到了休息空间深处的单人间,里面放着背包和衣服,床上的痕迹也是乱的。 察觉出他的疑惑,季临在身后好心的解释,“这是我的房间。” 他凝视着江扉笔直的背影,无声走近。 抬手触碰到对方侧颈之前,江扉猛地转身,用力挥开了他的手,疾步往后退到安全距离。 “之前你们救了我和奚乐,我会报答的,但在晋级赛里,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如果我说你被魏炎抓走了,你说,你弟弟会愿意杀了他吗?” 闻言,江扉瞳孔骤缩,面上覆着寒霜,却说。 “奚乐有自己的判断。” 季临一怔,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卑鄙无耻。” “你想做什么,又不是我能改变的。” “那可不一定。” 季临盯着他的目光逐渐泛起危险的热度,满怀期待的慢慢走近。 “我见过魏炎,他看起来不是一个会耽于美色的蠢货,可见他真的很喜欢你。” “看起来你们在晋级赛之前不认识,那他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天内就这么喜欢你呢?你在他面前是怎么样的,让我也看一看,说不定我会像他一样也迷上你。” 江扉的后背抵住墙壁,犹如被逼到牢笼。 轻佻暧昧的话让他的面上迅速浮出一层羞怒的薄红,眼瞳也愈发水亮,动用了异能。 【滚开!】 但这次,季临一动不动,依然离他很近。 江扉心里一沉。 果然,当对方的异能比自己强,并且早有提防,意志坚定时,他的异能是不管用的。 季临的指腹刚碰了一下他的下颌,又被挥开了。 紧接着,一拳砸到季临脸上。 他被打的侧过头,又被大力推开,踉跄着站稳后捂着自己微肿的侧脸,僵了几秒,却神经质的笑出了声,竟仿佛很愉快。 在江扉冷冰冰的目光中,他目光幽幽的呢喃。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寻找一位伴侣。” 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季临就离开了房间。 他将门锁住,还派了人看守,不准放江扉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可能没人记得这文的主线了,但我还要努力走一下剧情: 季临是新产生的副人格,嘻嘻 第87章 新日城10 墙壁坚实,如果没有特殊异能的话是无法毁坏的。 江扉只能呆在这里。 他瞥了一眼季临的背包,兴趣缺缺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开始思考季临这个人。 至今为止,在这个世界里对他表现出了强烈喜爱的似乎就只有魏炎,奚乐对他的依恋被归结于无关情爱的孩童心思,更何况这是江扉主动招揽来的,应该不是人格。 而季临,之前都表现如常,今天却好像有点奇怪。 江扉回忆起之前的世界,那些人格几乎都是对他一见钟情,产生难以抑制的喜爱,但季临却仿佛是慢慢才产生兴趣的。 说不一样,却也有着怪异的相似感。 沉思良久,送饭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起眼,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陌生的异能者。 对方走过来,将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放到桌子上,“这是午饭。” 江扉一动不动的坐着,目光瞥向门外,还能看到有别的异能者在外面守着。 逃跑的念头被掐灭。 留意到他的目光,进来的那个异能者也往后一瞥,然后屈指扣了扣桌子,恶狠狠的说。 “老实点!” 声响吸引了江扉的视线,他冷冷的看过去,却见对方借着身形的遮挡,将袖口滑出的一张纸条展在掌心里,隐蔽的给他看上面的字。 【晚饭后魏哥会派人来接你,离墙远一点。】 江扉一怔,上移的目光落到对方脸上,是个普普通通的大男生。 他等江扉看完后就用异能销毁了纸条,一点灰尘都没有留下。 没再看江扉,他转身出去,又锁上了门。 季临之前说过有魏炎那边的异能者向他们投诚,原来不是转换队伍,而是来到了这里当卧底。 晚饭后,墙。 想着这两个关键词,江扉的目光落到桌子后面的墙壁。 墙外就是休息空间的外侧,是树林与山坡。 晚饭和午饭一样,为了保存体力,他都尽量吃完了。 正咬着饼干,季临回来了一趟,看到他温顺的没有反抗,不禁笑道,“想的怎么样了?” 江扉慢吞吞的咀嚼着干巴巴的饼干,静静看着他,吞下后才回答。 “我已经回答过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季临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那就别怪我晚上对你严刑逼供了。” 语气微妙的预告令江扉一顿,细瘦指节将矿泉水瓶握的咯吱作响。 他沉默的看着季临朝自己走近,俯身弯下,手臂撑在椅沿。 专注而新奇的凝视黏在脸上,热的让人难以忍受。 季临伸手想摸他的脸颊,被偏头躲去,指腹便摩挲着乌黑的鬓角,低笑着说。 “我原本以为男人不可以,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他们都清楚。 霎时,江扉冷锐的目光将他推开,压抑的情绪愈发显得线条清晰,黛青色的血筋微微凸显。 在他动作之前,季临已经退出了入侵的距离,微笑着。 “我会很快回来的。” 他离开房间后,江扉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也随之离开了休息空间,留下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 起身,他站在离外墙最远的距离,静静等待。 片刻,门又被敲响了,他以为是中午那个送信的异能者,没想到推门进来的却是婷婷。 婷婷看到他,松了一口气,“你果然在这里,季临哥还骗我说你出去执行任务了,哼!” “你怎么来了?” 江扉有些诧异,又怕她的出现会妨碍不久之后的逃跑计划,于是客气的支开。 “季临安排给我很重要的事情做,现在没空见你,你先回去吧。” 仓促的语气少了一些温和,婷婷敏感的听出他的驱赶,眼圈微红,有些生气。 “亏我还担心你,你却要赶我走!好啊,那我也不替你哄你弟弟了!” 提到奚乐,江扉心里一沉。 他怕婷婷去找奚乐的时候也会撞到他们逃跑,又见中午那个异能者已经神色紧张的出现在了门口。 容不得再想别的办法,他盯着婷婷的眼睛,沉声说。 【睡吧。】 婷婷怔了一下,浓重的困意袭来,一下子软倒。 江扉将她扶住,看向她身后的异能者,还没说话便听到身后的外墙发出轰然的声响,被强大的外力打出一个洞。 异能者边留意着走廊,边催促道,“快走!” 江扉把婷婷小心的扶靠住墙,便抓紧时间,转身朝着墙壁的大洞跑过去,毫不犹豫的跳下。 承载重量的风流烈烈上升,他只觉得身体一轻,犹如被风轻柔的托着,随即坠到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他愕然的看着魏炎。 魏炎朝他挑起眉头,瞥到那名充当卧底的异能者也安全落地后,立刻跑向早就计划好的逃跑线路。 后知后觉冲出来的异能者们也追了上来。 这次偷袭是为了救人,因此魏炎带领的人毫不恋战,留在休息空间的异能者又不强,于是他们得以成功逃走。 江扉被魏炎抱着跑了良久,发现危险解除,就推了推他。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是啊,你自己能走,还能跑呢。” 阴阳怪气的话在翻上次逃跑的旧账,但魏炎冷哼一声,还是把他放了下来,只是充当人形手铐牢牢捉住他的手腕。 许是上次的余怒未消,江扉的腕骨都被捏的有些发疼。 他沉默下来,避开魏炎灼灼的视线,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迟疑的问。 “...奚乐呢?” 魏炎倏忽停下脚步,看着他,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我什么时候说要救他出来了?” 江扉浑身一震,“你...” “只有你值得我冒险跑到季临的地盘救人,况且你知道我讨厌那个傻子,又怎么可能会救他?” 终于摆脱了那个碍眼的傻子,又把江扉抢了回来,魏炎的心情格外畅快,眉眼间俱是志得意满的快活。 而看到江扉难看的脸色,他又陡然阴沉下来,语气森寒的警告道。 “别想着去救那个傻子,上次是意外,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逃走。” 江扉被他盯的说不出话,不由得蹙起眉,抿紧嘴唇。 短短的时间内魏炎的队伍就扩大膨胀,并且和季临一样,也找到了比赛场地内的休息空间。 他径直将江扉往自己的房间带,江扉有些警惕的挣扎了几下,发现身后还有一个异能者小跑着跟上,才稍微放下了心。 进门后,他被推坐到床上,看到那名异能者朝自己走近后,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不明所以的看向魏炎。 “魏炎...” 异能者伸手蒙住了他的眼。 放下后,江扉的眼前一片漆黑。 异能者犹疑的跟魏炎说,“魏哥,我的异能估计只能维持一天的时间。” “恩,你先出去吧。” 门被关住,封闭的空间寂静下来。 被剥夺视觉的江扉僵坐了几秒的时间,痉挛的手指摸索着床铺,往后碰到墙壁便急急的往后退,直到后背紧紧贴住,绷紧的背脊才微微松弛一些。 他知道魏炎没走,可刻意隐匿的呼吸让他无法判断魏炎站在哪个方向注视着自己。 这种被窥探而无法捕捉的感觉,令人不安。 面颊一痒,温热的气息吹来。 江扉的眼睫猛地颤了颤,立刻抬手去推面前的身体,声音艰涩。 “魏炎!” 手腕被捉住,强悍的身躯不退反近。 魏炎直直盯着他毫无焦距的漆黑眼瞳,总是冷冷淡淡的正经神色因为短暂的目盲而流露出不知所措的茫然。 强撑着的镇定下,脆弱一眼可见。 “你看,蒙住你的眼,不止异能用不了,连我亲你都躲不开。” 放轻的尾句带着暧昧的笑。 江扉的心猛地一跳,仓促偏过头,但宽大的手掌将他躲避的面颊托住,微微施力,他便动弹不得。 热乎乎的,陌生的鼻息侵入,嘴唇被覆住。 像在撬开坚硬的果壳,吮吸甘甜饱满的果肉,香津津的滋味比魏炎想象中的还要美妙。 他是痛渴的沙漠旅人,在天赐的甘霖面前疯狂汲取着湿漉漉的生命,重获新生,好似永远都无法满足,但没有人责怪他的贪婪。 紧迫的时间让魏炎只来得及索要一个吻。 他极其眷恋的用嘴唇摩挲着江扉的面颊,温情脉脉。 而江扉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白皙的脸颊由于窒息呈现出一层绯红,眼眸也湿了些,像是被欺负的快哭了。 魏炎忍不住又用力亲了他好几口,竭力将心头涌出的乱七八糟的绮念都压下,然后用浴室里的毛巾将他的一只手腕绑在床头。 “我还得出去一趟,你先在这儿好好休息。” 为了救江扉,魏炎用了调虎离山的计谋。 所以现在他需要马不停蹄的带领一些人,去援助用于吸引季临离开休息空间的那一小队异能者。 他必须要将所有人都安全的带回来。 江扉用力拽了拽手腕,发现毛巾绑的很牢,于是抱着膝盖,生闷气般蜷在臂弯,没理睬魏炎。 魏炎又不放心的看了他几眼,匆匆关上门时,心底却又浮出了点将什么宝物彻底掌握的微妙满足感。 汹涌的热烈情愫让他一时想要狠狠抱住江扉,再得寸进尺的做点什么,才能让快要爆裂的心脏平复下来。 但他没忘记自己同时是队伍的首领。 在门口深呼吸,快速的冷静下来后,他阔步离开,带领刚才的异能者朝着与季临队伍对战的地方全力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不见的美人扉扉,嘻嘻嘻 第88章 新日城11 季临在发现对方的队伍里没有魏炎时,就已经感到了不对劲。 他谨慎的没有立刻就与对方开打,而是周旋片刻,揣测着对方的意图。 不久,从休息空间跑来的异能者气喘吁吁的告诉他说江扉被人救走了,异能者内也出现了叛徒,他才明白魏炎的计谋。 为了江扉,他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被愚弄的愤怒让季临气极反笑,难得沉下脸色,语气阴寒道。 “既然回去也无济于事,那不能白来一趟,去,杀了他们。” 他指的是对面用来作为诱饵的那一小队异能者,听令的手下对于他的决定没有质疑,于是抱着强烈的杀意上前。 发觉他们的意图,对面并不应战,而是按着魏炎来时的吩咐,全力防御撤退。 魏炎赶到时,虽然那一小队人受了伤,但并不严重,也没有人死。 增强的人员与实力得以和季临的队伍抗衡,见状,季临明白再进行下去也是白费力气,“撤退!” 他远远的看到了魏炎。 对方的能力让他欣赏,可没由来的,他像讨厌奚乐一样也厌恶魏炎,仿佛是同类相斥,他不允许有人与自己相似。 回到休息空间,他看着墙壁破裂的房间,江扉早已无影无踪。 负责看守的异能者自知失职,咬牙切齿的骂着那个卧底,季临没有苛责,只是加强了附近的守卫,重新作出了部署。 会议结束,他阔步走出。 长廊上,婷婷正在安抚着哭泣的奚乐。 “哎呀你别哭了!你哥哥....唉,你哥哥有事出去的,会回来的。” 醒过来的婷婷也明白江扉是逃走了,但她不忍心告诉奚乐被遗弃的真相,只好这样笨拙的撒谎。 季临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走过去,“婷婷,你先回去休息吧。” 见他来了,婷婷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朝他使眼色求他帮忙安慰奚乐,然后就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她以为季临也会好心的说出善意的谎言,却不知道在她走远后,季临对奚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哥哥不要你了。” 奚乐瞳孔骤缩,仿佛被扎了一下,气急败坏的大声反驳。 “不可能!哥哥不会丢下我的!” 附近的异能者疑惑的看了过去,季临瞥了一眼奚乐难以置信的神色,轻笑一声。 “先回房间吧,我慢慢跟你说。” 奚乐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边抹眼泪边急急跟了上去。 进去后,他迫不及待的抽噎着问,“哥哥才不会丢下我呢!他到底去哪里了,我一整天都没有见他了....” 他潜意识在拒绝季临的话,可想起来今天早晨他偷偷亲了江扉的秘密,又忐忑的以为是江扉发现了,所以生气了,真的.... 真的不要他了。 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捏着,疼的奚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失魂落魄的惶茫站着,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 季临扫了一眼他们的房间,款款转过身,温和的说。 “你哥哥真的走了,但他不是自愿走的,是魏炎抓走了他。” 魏炎?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奚乐想起来他有一次服用增强药剂后,醒来是在废弃的售票大厅里。 有人叫过魏炎这个名字,而那个魏炎在他的面前把哥哥带到了小屋子里,还不准他跟着。 然后江扉带着他,偷偷离开了那个魏炎的队伍。 他是坏人。 所以那时候江扉带着他逃走,所以现在,魏炎又把江扉抓回去了。 确认了这个事实,奚乐顿时瞪大眼睛,愤怒的大声喊着。 “我要救哥哥!我要打败坏人!” 他着急的去收拾背包,气势汹汹的恨不得立刻扫除所有障碍,然后顺利的找回江扉。 但季临抵住了门,神色严肃。 “你这样就能打败他们了吗?变成狮子的时候你连几个人类都打不过,现在还妄想闯到他们的阵营里抢回你哥哥?” “奚乐,只有变强才能救回你哥哥,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沉稳严厉的话语如同鞭子抽打着奚乐的心,他像犯错的孩童,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气势立刻弱了下来。 无助的攥紧背包,他抽噎着。 “那、那怎么办啊....我想要哥哥,呜呜....” 季临叹了口气,露出包容的温和神态,走近了拍着他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安抚道。 “不要急,我会帮你的。” “我会帮你变强,而你也要自己努力,变得有用。” “我会的!我会很努力的!” 奚乐拼命点着头,眼睫上挂着可怜的泪,孩童的纯粹憎恨在成年的脸上显露的愈发刻骨。 “所有欺负哥哥的坏人,都该死。” 异能者们的队伍回到休息空间后加以整顿,魏炎又针对当前的形势连夜制定了新的部署,将任务全都分配好,结束了,他才往房间走。 一整天下来身体疲惫,精神却反而亢奋了起来。 离房间越近,心跳的就越快。 如同一滴火星溅在烈油中,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噼里啪啦不知在烧着什么,却没烧灭,反而烧的胸口又渗出了什么湿漉漉的柔软情愫,快要失控的溢出。 停在房间门口,魏炎有一瞬的出神。 仿佛梦一样,他认真的想了一下,江扉真的在里面吗? 那个让他心如擂鼓的人,真的在里面吗? 握住门把手的手掌犹疑的轻轻拧动,推开。 渴望的视线急促的钉住单人床的位置,江扉似乎等累了,侧躺在床上蜷缩着,气息轻弱的像只小猫儿,手腕上的毛巾与雪白的被子融为一体。 魏炎的心定住了。 他默默走进来,在床边单膝跪下,刚好与床铺平视。 江扉安静的睡着,缩在被子里,下巴都被掩住,露出的柔软嘴唇还泛着未消的嫣红。 因为手腕被毛巾系着,便只能搁在脸侧,自然蜷曲的指节白瘦青葱。 这样乖顺的姿势增添了一分惹人怜爱的孩子气,让魏炎想亲他,又想将他捧在心尖上圈起来。 他低头凑近,亲了一下江扉圆润可爱的指腹,然后小心的将毛巾解开。 即便已经克制着没有系的太紧,长时间的捆缚依然在细瘦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浅淡的红痕。 魏炎有些懊悔,歉疚的又想亲一亲,江扉就已经迷迷糊糊的把手缩到了被子里,眉头还微微蹙着。 见他睡熟了,魏炎又贪婪的凝视了他良久,悄无声息的窝到旁边的椅子上,就这样坐着休息了一晚。 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江扉打着哈欠,揉了揉眼。 懒散的倦怠让他有些贪恋这样的闲适,而睁开眼的一片黑暗又让他想起来,自己暂时看不见了。 但从昨天的话中可以知道,这目盲不会维持很久。 他摸索着轻轻坐了起来。 被子从身上滑落的窸窣声响极其轻微,呼吸也尽量克制,但魏炎立刻就醒了。 手臂交叉抱在胸前,后背抵着坚硬的椅背,垂下的头倏忽抬起,猛然睁开的眼眸在几秒内就恢复了清醒。 他愣愣的看着江扉,目光深陷在对方解开扣子的白腻肩颈上,拔不出来。 江扉察觉到他无声而存在感强烈的注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捕捉他的动静。 这样不安的小动作让魏炎反应过来,他现在看不见。 看不见,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单是这样一想,魏炎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舌尖发麻。 他无法否认自己身上具有所有雄性的掠夺本性,那种剥去对方的利爪,将柔弱脆弱的,漂亮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猎物关在隐秘的角落里。 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刺激而疯狂的念头暴涨。 浊重的呼吸让江扉敏感的又往后退了退,发现手腕上的毛巾不见了。 自由恢复,又在冥冥中感知到危险的热度,他便胡乱摸着床边要往门边的方向跑。 目盲带来的不方便让他难以寻找到正确的方向,不知摸到哪里,身体一歪。 魏炎疾步冲过来,将差点摔下来的他抱在怀里。 挤压的胸膛与收紧的手臂充斥着炙热的不妙讯号,江扉的身体骤然紧绷,“放开我!” 他唯恐魏炎会做出什么,而魏炎也知道,自己抑制不住对他的喜爱。 “别怕,我就是想亲你,就亲一下。” 语无伦次的安抚满是温柔,急躁的嘴唇却炙热的让人畏惧,一寻找到便痴痴的贴了上去。 江扉茫然的眼眸里渐渐浸出湿润的水意,他有些喘不上来,不由得推搡了魏炎几下。 而魏炎以为他还在抗拒,手掌便按住了他的后颈,细嫩的后颈肉与毛茸茸的发尾被掌心团住,哄弄般的轻柔摩挲着。 江扉战栗了良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低低喘着,泪意欲落不落,脸色红的如同火烧。 微哑的声音还浸着点缠绵的意味,又有几分可怜。 “别蒙住我的眼,我害怕。” 魏炎这时的心情极好,拥他入怀,又听他这样撒娇般的依附着自己,满腔的怜惜便上了头,让他什么都愿意答应江扉。 “好,不蒙了,等异能的效力消失就不蒙你的眼睛了。” 他看着江扉低垂眼睫的怯弱姿态,忍不住又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江扉缩了缩,但没说什么,也没再显露出任何排斥。 魏炎心里一喜,趁机沿着他的侧颈往下流连。 江扉蹙起眉,抿了抿嘴唇,“别咬。” “恩,不咬,我就亲亲。” 这时的纵容给了魏炎一种甘愿溺死的荒诞感,他像是突然间患上了皮肤饥/渴症,非要和江扉肌肤相贴,用他的体温与喘/息才能治愈。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可能会被锁,所以今晚八点就放出来! 第89章 新日城12 江扉沉默的任由他抱着亲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我饿了。” “饿了?....那我去拿点食物。” 魏炎这样说着,却没松开他。 短短的头发蹭的江扉颈窝发痒,他用力推了魏炎一下,重复着说,“我很饿,想吃东西。” 上衣外套已经完全敞开,灰色的发旧背心也被揉乱,肩上的宽带子往下滑落,肩头是魏炎留下的红痕,花儿似的盛开在白到发亮的皮肤上。 魏炎在他的冷淡中回过神,舔了舔嘴唇。 虽然舍不得离开江扉半步,但他也不想惹怒对方,放缓语气说,“那你别乱动,我马上就回来。” “恩。” 几分钟后,魏炎抱着一堆食物扔到了桌子上,然后扶着江扉下床洗漱。 江扉看不见,只能依靠着他,另一只手在面前不停摸着,以防会撞到什么。 魏炎嘴上提醒着他注意,也揽着他严实的护住,而看着他这副被迫完全依赖着自己的胆怯模样,心里那点卑劣的心思又在作祟。 站到洗漱台前,魏炎帮他挤了牙膏,在刷牙杯里灌满水,都塞到他手上。 江扉慢慢刷着牙,没有焦距的视线低垂。 魏炎看着他乖乖站在原地,胸口忽而涌出一种令人眷恋的温馨,仿佛这是他们每天起床后的惯例,他陪着江扉刷牙洗漱,而江扉一点也不抗拒。 刷完牙,江扉摸索到水龙头洗了洗脸。 魏炎适时的攥着毛巾给他擦脸,江扉想接过自己擦,魏炎一本正经的说。 “有的地方你看不到,还是我帮你吧。” 江扉有些不太情愿,蹙起眉,“那我也能感受的到哪里是湿的。” “沾到头发上你就不知道了。” 魏炎成功劝服了他安心接受自己的帮助。 柔软雪白的毛巾细致的擦过脸颊上沾的水珠,魏炎的动作放的很轻,生怕会弄疼他,会是留下粗鲁的印子。 这是他的心上人,得万分珍爱才行。 洗漱完,江扉被他拉回床边坐下,兴致勃勃的挨个介绍食物。 “有压缩饼干,面包,还有牛肉干、巧克力、罐头之类的,你想吃哪个,我给你拆开。” 从场地寻找到的食物种类都堆在了这里,江扉从细微的声响中听出来有多少,摸了一个最近的袋子。 “你怎么拿这么多,我又吃不了。” “没事,吃不完我一会儿再放回去。” 魏炎从他手上接过袋子,飞快拆开包装,夹着一快牛肉干递到他嘴边,“张嘴。” 饭来张口的伺候简直无微不至,江扉只是看不见了,又没有失去四肢的行动力,皱着眉吃咬下嘴边的牛肉干,有些含糊的要求道。 “我自己吃。” 魏炎怕太殷勤反而会招致反感,于是遗憾的将包装袋递到他手上,又拧开水瓶,专心致志的凝视着他。 “要喝水就告诉我。” 江扉安静的吃完,听到他把剩下的食物都扔到了桌子上,又问自己,“待着闷吗?要出去吗?” 沉默一下,江扉问,“你就这么闲吗?” 魏炎一噎,笑道,“如果是陪你的话,我都有时间。” 昨天他们刚和季临队伍进行了短暂的对峙,现在应该是双方修整的时间,一时还不忙,所以魏炎说的很有底气。 想了想,他补充道,“不过外面比较危险,也没什么有趣的,无聊的话我陪你说话,或者....” 静了静,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你之前提到过增强药剂,我这里还有一支,给你。” 因为记着当时江扉是因为增强药剂才拒绝加入队伍的,他对此耿耿于怀,后来找到药剂了就把归自己的那份都留起来,就想等再见到他了讨欢心。 熟悉的管状药剂塞进掌心,江扉低头摩挲着。 “这么珍贵的增强药剂,你自己怎么不用?” “我想给你。” 魏炎留意着他的神色,知道他这人性子沉静,于是没见他露出欣悦也没气馁,反而将这平静当作了难得的温和。 他心里一动,忽然有种想在这静谧中宣泄出情愫的冲动,便试探的坐到床边,隔着一掌的距离,慢慢去探江扉的手。 宽大粗糙的指腹勾住细白的手指,江扉意识到他的接近,朝着另一侧偏了偏头,想抽回手时被魏炎故意抓紧。 魏炎开始紧张了,吞咽着口水,在脑海里反复将几句话练习着,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口。 “江扉,你跟我好吧。” 末世后的新世界,性别比例失衡严重,因此同性在一起生活也逐渐成为正常且普遍的现象。 魏炎半试探半强迫的与江扉指节交叉,维持着十指相扣的亲昵姿势,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至少,不应该在江扉目盲的时候说出口。 但魏炎更怕他用那双清粼粼的,漆黑的眼眸冷冷的看向自己,不必出声,浑身就已经写满拒绝的冷淡模样,他真怕自己被情绪操控着失去理智,犯下大错。 所以他卑劣的,在江扉最脆弱的时候,试图引/诱对方答应。 “你跟我好,我就为你发疯卖命。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给你。” 魏炎从未说过这样真诚恳切的话语,可言语也不能表达他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江扉看,想让他一寸不漏的感受到自己跳动的心脏与浓烈的情意。 这样的感情来的很突然,却仿若命中注定。 他心甘情愿的深陷。 视觉被阻挡,听力便愈发敏锐。 一字一句钻进耳中如同撞出回响,这样纯粹而炽烈的表白像生生不息的火,江扉能感觉到魏炎望过来的目光是怎样的,因此他曾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目光。 那样专注,深情,仿佛自己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宁静的湖面被吹起波澜。 江扉又有些困惑了,为什么,这些人格会这样喜欢他。 很多张痴缠的面孔在脑海里掠过,他沉思良久,微微启唇。 “要是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 魏炎的声音不自觉高了一些,反应过来,又竭力压的轻柔,却依然能听出语气的勉强。 “为什么不想答应?我有哪里做的不好?” 太想得到眼前这个人了,他剥下所有的尊严与盔甲,亲手捧出真心。 低下头,用对方的手背贴住自己的面颊,他贪恋的缓缓摩挲着。 “你讨厌的地方,我都可以改。” “不用改。” 江扉回想着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所有人,依然只有魏炎是确切的人格,其他的不知道是没出现,还是不会出现了。 原本的任务就是消融副人格,找到主人格,而他在之前的经验中隐约摸索到了消融的办法,也就是在自己这件事上,让多余的副人格们对自己失去兴趣。 而没有什么,比情侣的身份更能打退追求者的了。 他迟疑着,低声说。 “我答应你了。” 休息空间外负责守卫的异能者们换了班,退下来的光头伸着懒腰,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会儿,看到老四从长廊那头神色肃穆的走了过来。 他们两个早在黑城的时候就跟着魏炎当喽啰,因此对魏炎忠心耿耿,在如今组建的队伍里也担当了仅次于魏炎的重要身份。 “老四,怎么了?” 光头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热情的走过去。 “你刚才不是说去找魏哥,想让他和你练习近身格斗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四的神色有些古怪,瞥了眼旁边没有别人,才压低声音和光头说。 “我觉得,我们要有嫂子了。” “什么!” 光头大惊,随即喜上眉梢,“真的吗?是谁啊?” 他想了想异能队里仅有的几名女性,再将她们与魏炎匹配,不太赞同的嘀咕着,“可是我觉得那几个姑娘都配不上魏哥。” 闻言,老四的神情愈发奇怪。 “不是姑娘,是.....是昨天救回来的那个男的。” 光头难以置信的瞪大眼,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消化掉这个事实。 之前魏炎也没对同性表现过什么兴趣,所以他们以为魏炎还是喜欢女性。 可回忆起从最开始在车厢上魏炎难得的主动,以及年轻人那张比女孩还俊秀精致的脸,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 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光头便已然把江扉当作了自己人,咂咂嘴。 “魏哥的眼光真不错,虽然那小子瘦了点,但长的是真好看啊,要是我喜欢男的,也喜欢他....” 老四毫不客气的打了一下他锃亮的脑门,“你找死呢,就不怕魏哥听见?” 光头悚然一惊,才想起来异能者的听力极其敏锐。 他立刻看向走廊深处的房间,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再泄露出半点非分之想。 旁边匆匆穿过几名异能者,老四的余光瞥见,等他们越过自己才猛地意识到什么,沉声问。 “你们去哪儿?” 对方停下来,指了指外面,“出去搜罗的小队发现了一些新的物资,想问问魏哥怎么处理?” “魏哥正在忙。” 老四镇定的替魏炎决定,“先搬去仓库吧,等魏哥出来了再说。” “哦哦行。” 闻言,光头探头看了一眼魏炎紧闭的房间,纳闷的问老四。 “魏哥在忙啥啊?” 老四的脸皮抽动一下,极力克制着也无法忍住微红的耳朵,“咳...忙着很重要的事,别问了。” 直到傍晚,天色昏沉下来,魏炎才阔步走出房间,喜气洋洋的眉梢眼角掩不住他的好心情。 几乎一整天没见到他的异能者们赶紧向他汇报了一些情况,他和颜悦色的听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给出了精准的答复。 他只是站着,没坐下,似乎赶着什么事,一一解决完就转头去了仓库里,挑挑拣拣后拿出物资里的干净厚衣服,三步并作两步的又回到了房间。 急促的脚步声闯进来,他看到江扉还在床上躺着,松了口气。 反手关住门,他走到床边,柔声说。 “晚上冷,套件厚衣服再睡吧。” 江扉精疲力尽的闭着眼,脸上还红着,覆着痕迹的颈侧也是如此。 似乎没力气动弹,也不想说话,他只是又偏头埋进了雪白的枕头里。 见他没拒绝,魏炎掀开被子,把他扶起来穿上。 江扉温顺的垂头抵着他的颈窝,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哑声说,“渴。” 魏炎立即应了一声,帮他穿好衣服,又小心塞回被子里,便转身去找水。 瓶子里的水还是凉的,魏炎皱着眉,想了想,仰头喝下一大口,过了几秒再凑近,渡给江扉,顺便再偷个软乎乎的吻。 江扉渴的不停朝他主动靠近,微微喘着,喝足了就嫌弃的别着脸,不再理他。 见状,魏炎止不住的笑着,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眷恋的温柔低语。 “睡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惊】你们好期待,但这章其实很清水……(一点点愧疚感甚至让我想之后给你们补回这次的香香) 不过呜呜对不住了我又要断更了! 大概5月中旬才能回来继续更新,等我!!【超级用力的亲亲你们的小脸蛋】 第90章 新日城13 睡到半夜,江扉饿醒了。 不久前的持续性运动消耗了太多体力,倦怠的精神通过睡眠舒缓了一些,饥肠辘辘的感觉便愈发难忍。 他忍不住摸了摸腹部,那里除了痉挛的饿意,依然残留着某种令他畏惧的错觉,仿佛薄薄的肚皮都要破掉般,酸麻的无法忽视。 闭上眼,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即便他已经尽量避免与精神世界中的人格过度亲近,现在看来,这种事却始终无法避免。 虽然是精神世界,但这具身体与他现实中的一样,感知也是百分百的全真模拟,因此承受的所有都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更糟糕的是,他自己竟也从排斥变得麻木,甚至逐渐习惯体会到现实中从未有过的生理快/感。 这样下去可不行,得快点结束了。 变化的细微呼吸声被异能者捕捉,黑暗中的某种气息苏醒。 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魏炎睁开眼,低声问。 “醒了?” 江扉恩了一声,声音仍带着惺忪,“有点饿。” 魏炎的语气里掺杂了几分笑意,“我去拿点食物。” 他立起身,走到门口了提醒道,“开灯了啊。” 等了几秒,灯光亮起,他看向提前窝在被子里以免刺眼的江扉,只看到了一个乌黑的发旋,不由得笑了一下,快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他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粥进来了。 “今天找到的物资里有速食粥,你尝尝。” 江扉慢慢从被子里钻出来。 坐不住,光秃秃的墙壁又不好倚靠,魏炎便厚着脸皮坐在床边,把他抱在了怀里,信誓旦旦道。 “我暂时充当一下靠枕,保证不乱动。” 硬邦邦的肌肉哪里比得上靠枕,不过江扉实在饿极了,懒得再和他争辩,就着他的手低头舀粥喝。 他似是被驯服了,之前的警觉与冷淡烟消云散,如今乖顺地坐在魏炎怀里,对他显露出了毫无防备的亲近与默许。 默许他的接近,默许他的过分,默许他如不久前那样肆意侵略。 一股无法形容的激亢自心底喷涌,魏炎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拥有。 仿佛他已经在远处凝望了江扉太久太久,而今,终于将他攥在了掌心里。 江扉没喝几口,环在腰上的手臂收紧,随即耳垂一热。 魏炎情难自抑的俯身亲他的耳朵尖,犹如喜爱到极致后衍生出了难言的破坏欲,蠢蠢欲动的牙齿用力咬下一个齿痕。 耳垂一痛,江扉立即偏开头,捂住耳朵。 在这样的地方留下齿痕,分明是故意给其他人看到的。 他蹙了一下眉,没吭声。 魏炎怕他生气,松开后缓了缓战栗的呼吸,若无其事的问。 “还要吃点别的吗?” 江扉没跟他计较,只摇了摇头。 见他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魏炎松了口气,竭力将心里的起伏压下,然后一口喝完他剩下的速食粥,随手放到一边,又找话跟他聊。 “还要睡吗?不困的话明天睡也行,这间房间在最里面,白天也不会有人打扰的。” “我不需要做事吗?” 江扉偏头看向他,“现在两队异能者剑拔弩张,我既然已经在这一队了,总要和大家一起做点什么。” “不,你什么也不用做。” 魏炎扬了扬眉,理直气壮的安排道。 “在这里,我说了算。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安全的待在这儿就行。” 想起什么,他把江扉塞回被子里,起身拎过来两人的外套,然后当着江扉的面,撕下自己外套臂章上的铭牌,一枚枚贴在了江扉外套的臂章上。 数量在增多,名次上涨,最后停留在【37:1】。 而魏炎的臂章上空空如也。 他满意的掸了掸江扉的外套,叠好了又搭回椅子上,望向沉默的江扉。 “场地里应该还剩下几只增强药剂,这两天我再去找找,找到的都给你。” 果真如他承诺的一样,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江扉。 “你不用这样。” “我就想给你,把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话语像是将整颗心都捧了出来,魏炎目光灼灼的凝视着他,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乞求着。 “江扉,收下吧。” 江扉看着他,半晌,迟疑的恩了一声。 趁着刚讨得欢心,魏炎这晚是抱着江扉睡的。 黑暗里,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僵直的手臂搭在江扉身上,将温热的清瘦身躯揽在怀里。 这样近,毫无缝隙,密不可分。 幸福的晕眩感让魏炎睡不着觉,他胡思乱想了良久,忍不住又睁开了眼。 江扉面朝着他微微蜷缩,安静的闭着眼,熟睡的神态沉静而柔和。 魏炎痴痴的凝视着他,屏息凝神,呼吸都不敢放重,生怕会惊动他。 盯得久了,魏炎的眼前朦胧的出现了另一幅画面,同样是江扉在安静的侧睡着,俊秀的轮廓要冷淡许多,而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碰到的却只是一张纸。 他在看江扉睡着的照片。 魏炎有一瞬的疑惑。 他并不记得自己以前就和江扉见过,而这陌生的记忆也应当是不存在的。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呢。 江扉不在照片中,就在他的怀里。 夜里睡得晚,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魏炎不在房间,枕边放着他留下的增强药剂。 江扉揉了揉眼,洗漱后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然后喝下了增强药剂,又钻回被子里躺着。 白天的确没有人来打扰他,傍晚,魏炎急匆匆的回来后直奔房间,一把冲过来抱住他。 江扉猝不及防的被他吻住,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他松开,几乎要喘不过气了,不禁皱起眉,仓促的觅到空隙,盯着他的眼眸加重语气喊道。 【魏炎!不许亲了!】 魏炎浑身一震,被定住般再也不能侵入半分。 片刻,他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舔了舔嘴唇,笑道。 “把异能用在我身上也太浪费了,你总不能一直不许我亲。” 分开太久的想念还没有从戛然而止的亲吻中被满足,但江扉挡着嘴唇,瞪过来,显然是不愿意再给他亲了,魏炎只好说起别的话。 “不过你的异能又强了很多,起码现在我都没办法抵抗了。” “那是因为你对我不设防。” 魏炎边听他说话,边将背包里的两支增强药剂掏出来,递给江扉,但他没接。 “我已经服用了好几支增强药剂,足够了,这些你自己用吧。” 闻言,魏炎的动作一顿,看向他。 即便知道江扉没有别的意思,他也忍不住故意逗道,“怎么,怕我输给季临?” “恩。” 江扉没有否认,“两队人必定有输有赢。” 魏炎若有所思的问,“你想去新日城?” 江扉反问道,“你不想?” “想,当然想。黑城的日子过的像条狗,想当人,就得去新日城。” 魏炎咧嘴一笑,笃定的语气带着几分猖狂。 “放心,我一定会赢,也一定会带你去新日城的。” 晋级赛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天,江扉一直没有离开休息空间,只从魏炎的口中了解到外面的情况。 而魏炎通常也只报喜不报忧,如果不是看到他的伤口,江扉真以为他们会比季临强太多,事实却是,两队的实力相当。 所以,胜负难定。 狰狞的伤口横贯胸口,明显的爪痕显然是野兽的袭击,皮肉外翻,血肉模糊。 魏炎面不改色的吩咐道,“老四,半小时后让大家集合,开个会。” 站在门口的老四尽量不去看他身旁的江扉,点了点头,又欲言又止。 “魏哥,真的不用....” “不用,江扉会替我包扎的。” 明明受了伤,魏炎却笑的十分得意,见状,老四识趣的关上了门。 魏炎这才看向江扉。 对方刚帮他小心的脱掉衣服,看到黏到衣服上被扯下来的碎肉时,眼睫颤了颤。 魏炎有点不想让他看到这么丑陋的伤口,又存了示弱的心思,于是夺过他手上的酒精,“我自己消毒抹药就行了,你帮我拿绷带包扎一下。” 他对自己下手利落,受到刺激的伤口疼痛难忍,他也只是皱起眉。 江扉的眉头拧得更紧,“队里没有治愈系的异能者吗?” “没有。” 魏炎的队伍中攻击性异能者比季临多,但是缺少治愈系异能者,所以受伤了都是使用场地找来的药品物资自愈。 抹好药,魏炎把绷带塞进江扉手里,期待的看着他。 江扉扯开绷带,轻轻覆在他的胸口上,然后绕过后背缠了几圈,微蹙的眉尖与紧抿的嘴唇看起来盈着几分忧虑,让魏炎想要抚平。 他也果真这样做了,抚摸着江扉的眉间,放软语气。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会赢的。” 明天就是晋级赛的第十天,也将迎来最凶恶的一战。 闻言,江扉没有应答。 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江扉轻声说,“我想去见见奚乐。” “不行!” 魏炎的伤是兽态的奚乐抓伤的,江扉也看出来了。 当时魏炎只救走了奚乐,奚乐依旧留在奚乐的队伍里,不知怎么的,他对魏炎充满了强烈的敌意,这几天只要见到他出现就会目标明确的袭击他,愤怒的喊着“把哥哥还给我”。 魏炎想,他怎么能这么厚脸皮的叫江扉哥哥呢,明明他们才认识没几天。 他十分不喜奚乐这样黏着江扉,于是语气相当不客气,还刻意说出了江扉答应他的事情。 “江扉他不是你的哥哥,他已经亲口答应了和我在一起,不要你了,所以你别再缠着他,懂吗?” 极具挑衅的话语彻底激怒了奚乐,他眼圈通红的朝魏炎扑了过来,露出野兽的爪牙。 魏炎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他进步飞快,这次一时疏忽,才被他划出伤口。 不假思索的拒绝后,魏炎看着面无表情的江扉,想了想,握住他的指尖捏了捏,笑着缓和道。 “我知道你心软,可现在他是季临队伍里的人,是我们的敌人,我怎么放心让你去见他?” “奚乐心性单纯,但季临巧言善辩深不可测,我去见见奚乐,或许能将他劝服过来,和我们站在一起。” 说完,江扉瞥了魏炎一眼,似乎猜出了他未出口的隐秘心思,淡淡的说。 “我只当奚乐是弟弟,你不用这样提防他。” 当时魏炎亲自去救江扉已经是铤而走险,江扉没办法拜托他再一次深入敌穴救出奚乐。 他答应过奚乐妈妈会尽力保护奚乐,而他已经做到了,余下的便只能依靠奚乐自己。 如今奚乐在季临的队伍里待了好几天,也已经成为了他们难缠的敌人,一想到也许他们两队终究会打个你死我活,江扉就想着不如再试最后一次。 如果奚乐还信任他的话,那么他们至少不用成为敌人。 但魏炎的态度很坚决。 “不,你不能见他。” 他覆住江扉顿住的手,打好绷带结,而后把人一把抱在怀里。 拉扯的伤口又有些疼痛,但他全不在意,手掌抚摸着江扉的后颈,哄弄般的摩挲着。 “我答应你,不杀他,留他活着离开晋级赛,回黑城。” 江扉坐在他腿上,背脊挺直,稍稍比魏炎高一些,垂下眼说。 “你就这么笃定他不会晋级?” “他最好不能晋级。” 魏炎扶着他的腰,一手撑着椅背,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暗色的眼里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杀意,缓缓说。 “他太黏你了,我不想在新日城见到他。所以,他要么滚回黑城,要么死在这儿。” 阴戾的话语听的江扉脸色微变。 撑在魏炎肩头的指节蜷起来,他静了几秒,避开魏炎的视线。 “好吧,我不见他了。” 奚乐只是世界里的NPC,而作为人格的魏炎,才更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老婆老婆我回来啦!久等了久等了QAQ,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最近(应该)没啥事了,所以我尽量努力加油更新!!! 第91章 新日城14 晋级赛第十天。 最后的战争已经开始,所有异能者都绷紧了神经,从清晨就严阵以待,肃穆凝重的氛围里充斥着一触即发的不安。 老四和光头分别带领小队出去侦察敌情,魏炎留下来指挥。 他拧着眉头听异能者汇报守卫情况,余光瞥到眼熟的身影走近,眉心一跳,望过去。 “你怎么出来了?”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我总不能再待在房间里。” 江扉这几天一直没出去,被捂的皮肤愈发白皙,近乎透明的雪白衬的眉眼漆黑,微薄的嘴唇泛着浅淡的红。 他察觉到魏炎旁边的异能者朝自己投来了隐蔽的视线,妒忌的掠过自己臂章上显眼的数字。 在事关生死的晋级赛中被安然保护,这份特殊足以引来所有人的敌视,但因为魏炎的绝对领导地位,没人在表面上说什么,却都对江扉有些不满。 更让他们眼红的是,江扉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这么多铭牌,成为胜利者。 凭什么。 那些愤恨的情绪只需要一眼便能看穿,江扉一顿,看向魏炎。 “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很快。” 魏炎匆匆吩咐下去,异能者颔首退下,走出几步仍然忍不住回头剜了江扉一眼,没想到正撞上漆黑的眼眸,沉静无波的目光反倒令对方心虚的连忙收回视线。 “怎么了?” 魏炎见他望着远去的异能者,有些不快的抚着他的面颊,加重语气叮嘱道。 “一会儿所有人都会撤离,你跟紧我。” “恩。” 一小时后,余下的异能者在魏炎的带领下撤离,朝着老四和光头所在的方向集合。 清晨的薄雾被盛烈的日光刺穿,一切都无处遁形,他们警觉的穿过丛林,提防着四周的任何动静,不多时便与其他异能者成功汇合。 “魏哥!” 老四和光头跑过来,促声向魏炎汇报着异能小队的情况。 他们没料到季临一早便派了人来埋伏,一些人因此受了伤,但好在还没有伤亡。 闻言,魏炎的脸色阴沉下来。 “换下受伤的那些人,先去前面盯着。我们就按照昨天的计划带上余下的人绕到后面突袭,速战速决。” “好!” 异能者们猫着腰排队上前,窸窸窣窣的声响如同被风吹过的树林。 魏炎回头看向江扉。 江扉笔直的站着,眉心微蹙,俊秀漂亮的一张脸好似是日光凝成的幻影,静静望过来。 魏炎看了他几秒,猛然回神,走近一些,声音放轻。 “我给你的那把枪带着呢吧。” “恩。” “那就好。” 魏炎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在这样紧迫的情形下贪婪的抓住每分每秒要将他的样子记在脑海里,一边飞快的低声说。 “我已经安排了两名异能者保护你,他们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闻言,江扉的面色冷下来,“你要我躲起来?” “你知道,你在的话我会分心的,我也怕你受伤。” 江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清瘦的轮廓又如一把刀子。 “让你分心,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是,是我太害怕了。” 魏炎跟哄孩子似的轻拍着他的肩头,宽阔的手掌沿着细瘦的背脊抚下,将他结结实实的搂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窝,满足的叹道。 “我不能见你出事,就听我的吧,乖。” 明明可以让他在撤离休息空间时就离开,魏炎还是到这里才狠心分离。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会让江扉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可他实在无暇顾及,只能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江扉埋入他的怀里,听到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锤在胸口,将那片皮肤都锤出了烫人的热度。 他垂下眼,犹如被说服了,半晌才答应。 跟随江扉的两名异能者的攻击力也不算弱,足以保护好江扉,魏炎许诺只要他们护江扉周全,他就保证让他们两人进入前十名,赢得比赛。 他们听魏炎的命令,与江扉却不熟,只知道这人是魏炎的人,而且这几天在私底下也受了其他人的影响,见他安然无恙就能轻轻松松赢得比赛,心里难免有些浮动。 三人朝着队伍相反的方向前进,江扉默不作声的跟着他们,走了片刻脱离队伍后,停下脚步。 前面的两人察觉到,回身问,“怎么了?” 江扉将藏在兜里的枪举了起来。 对面两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厉声道,“你干什么!把枪放下!” “你们不是想抢走我的铭牌吗?” 江扉淡淡的发问让两人一惊,不由得对视一瞬,没想到竭力隐藏的敌意居然会这样快就被察觉出来,于是他们索性也不再遮掩,朝江扉逼近,沉声道。 “那也不是你的铭牌,是魏哥给你的,你一个小白脸凭什么能拿走我们用命换来的铭牌?那本来就该是我们的!” 与其等着魏炎兑现承诺,还不如现在就瓜分江扉身上的所有铭牌。 凭着这些数量,说不定就可以成为晋级赛的前十名。 不加掩饰的杀意裹挟着嫉恨与贪欲涌来,江扉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另两人见状,也紧紧跟了上去。 他们的异能分别是速度与力气,一人飞速追上江扉,刚按住他的肩膀,就见对方回头盯过来。 漆黑的眼眸好似一汪深潭,幽幽的潭水将他吸了进去。 【放开我,拦下他。】 异能者浑身一震,神色变得恍惚,呆呆的立在原地,任由江扉趁机脱逃,等另一名异能者也追过来时便不由自主的拦下了他。 对方一惊,破口大骂,“你疯了!拦下我干吗?快去杀了他啊!” 身后的争吵声与打斗声混杂,江扉不停变换方向,全速奔跑,直到口腔里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脚步也变得沉重,他才慢慢停了下来。 不知跑到了哪里,四周静谧无声。 他正弯身扶着膝盖喘气,落下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地上的影子。 明亮的日光映下清晰的影子,许是跑的有些头昏,恍惚间他看到影子动了动,浓重的黑色拔地而起。 江扉骇然一惊,猝然转过身。 影子静静的出现在他的后面,没有任何实体,好似只有一团黑雾,却像极了人,盯的江扉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举起枪,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子弹穿过影子,而影子完好无损,甚至逼近一些,如同树林投下的阴翳蒙在了江扉身上。 刹那间,他被林叶间的碎光闪的眼眸刺痛,条件反射闭上眼的瞬间还在想着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影子怎么可能会离开地面? 手腕一痛,仿佛有人面对面倾身逼近。 他睁开眼,影子捉住了他的手腕,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悍力道将他捏的手腕酸麻,枪无声无息的掉进草丛。 江扉的面上浮出一丝痛色。 影子看着他,放轻了力道。 阴影蔓延至江扉的身上,仿佛每一寸阴影都是影子的手,捂住他的嘴迫使他安静下来,然后将他抱起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过森林。 景物被飞速抛在身后,只是非常短暂的瞬间,江扉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到了一处陌生的山顶。 面前是季临,他正专心致志的望着远处。 他的嘴角仍噙着温和的笑意,似乎看的很认真,由江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悠悠转过头,笑着说。 “我等了很久了。” 江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他倏忽绷紧身体,立刻朝旁边疾步退去,影子也没有再钳制着他,只沉默的回到了地面。 但是在阳光下,空荡荡的地面突兀的出现了影子,着实令人惊骇。 “吓到你了吧。” 季临笑了起来,温和的说。 “介绍一下,我的异能是影子。不过他不是普通的影子,你可以将他看作是一个人。” 闻言,江扉脸色一变。 他看过去,下颌绷紧,“你的异能不是领导者吗?” 季临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我不该在晋级赛中透露异能的,但我的影子实在忍不住要出来,所以希望你可以保守秘密。” 江扉并不应答。 他沿着季临刚才的视线望下去,从这里能看到在低处缠斗的两方异能者。 他们已经彻底陷入了攻击状态,所有人发动异能疯狂的想要杀死对方,不断有人受伤吐血,铭牌被抢夺瓜分。 江扉看到了魏炎,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 “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想威胁魏炎?” “不。” 出乎意料的是,季临否认了。 他托着下巴,聚精会神的凝视着江扉,奇异的目光仿若他是个被裱起来的艺术品,只能看,不能摸。 脚步走近,在距离江扉只有一米时被影子拦下了。 季临停在原地,露出遗憾的神色,慢条斯理的继续说。 “我是想让你看着,魏炎是怎么被杀死的。” 他想了想,瞥了一眼影子,补充道。 “说错了,是影子想要让你看看,他是怎么杀死魏炎的。” 影子杀死魏炎? 看到江扉脸色露出的不相信,季临早有预料,加深的笑意带了点微妙。 “怎么,你不相信?你觉得魏炎会赢吗?” “会。” 闻言,季临啧了一声。 “好吧,他死定了。” 江扉蹙起眉,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紧接着便见横贯在他和季临之间的影子倏忽消失了。 他一怔,下意识看向季临的脚下,那里依然没有影子。 “影子去杀魏炎了。” 季临好心的为他解释。 江扉拧起眉。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异能者的领导,在晋级赛的最后一天却丢下他们,自己跑到这里旁观?” “那些人的生死和我没有关系。” 影子已经离开,这里只剩下季临一个人。 江扉对他忽而的冷漠不感兴趣,他急着回去帮魏炎,于是沉下声音发动异能,盯着季临的眼眸说了【别拦我】。 转身刚疾步跑了两步,身后一阵猛力袭来,将他压在地上。 季临扼着他的肩头,低笑着。 “我答应了影子,把你留给他,你最好别让我改变主意。” 暧昧的话语带来的危险气息令江扉一僵。 他没想到季临居然根本不受自己异能的影响,竟连一丝警惕都没有放松。 他竭力挣扎了几下,仍然无法动弹。 季临将他的外套脱下一半,捆住他的手腕,然后才将他半抱起来靠到旁边的石头上,弯身蹲下,平视着他。 他的瞳色是偏浅的深棕色,在温暖的日光下微微发亮,专心盯着江扉时显出一种款款深情的姿态。 江扉并不说话,面无表情的面容浮出一点气喘的红,冷淡俊俏的模样便展露出令人移不开眼的鲜活,连冷冽的漆黑眼眸都多了一丝无端的吸引。 季临又逼近一些,鼻尖几乎相抵。 这样近的距离引起江扉的反感,他偏过头避开,白皙的侧脸与肩颈勾勒出极其优美,近乎旖旎的线条,瘦削的皮肉也沾着阳光的金色,温暖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触摸。 季临低头,舌尖舔过凹陷的锁骨窝。 江扉浑身一颤,绷紧背脊要撞开他时,季临的手掌抚上他的颈窝。 看似闲适的动作却在暗暗掐着他的命脉,压制着江扉的所有动作,他竟无法站起来。 季临笑着说,“既然现在有空,那就来介绍一下我的影子吧,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异能的世界无所不能,重写了后面的大纲,我感觉剧情要起飞了(单纯指脑洞乱飞),老婆们做好准备了吗! (我觉得)在作话解释剧情的作者不是一个好作者QAQ,后面的剧情也会解释的,但我还是要顽强地【超大声】插嘴:影子也是人格! 第92章 新日城15 影子。 或许没有人会想象得到,影子也能成为一种异能。 实际上,影子作为异能不仅可以帮助季临做很多事,甚至都产生了自我意识。 拥有自我意识的影子,听起来真可笑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季临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真正异能。 这种极具隐蔽性的特殊异能是他的第三只手,是他的一把刀,帮助他处理掉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与之相应的是,影子并非一味付出。 影子说。 “我在寻找一个人。” 季临问,“你在找谁?” 影子沉默片刻,“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这么久了,影子从来都规规矩矩的当他的影子,而季临也答应了会帮他找到那个人。 在晋级赛的第二天,他遇到江扉时,影子动了。 季临瞥了一眼影子,警告对方不能在人前暴露,然后注视着那个引起影子变化的年轻人,那个漂亮的,面如寒霜的年轻人。 “请不要紧张。” “我们正在寻找异能者组建队伍,请问你们是异能者吗?” 年轻人主动撕下铭牌,换取了离开。 季临凝望着对方越来越远的瘦削背影,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等避开其他异能者,独自走到僻静之地时,影子急切的说,“是他,我找到他了,就是他。” 阴影凝成的身形居然会有这显而易见的惊喜与兴奋,季临皱起眉。 “我会帮你的,但你绝对不能出现。” 影子同样有些烦躁,阴郁的自言自语溢出妒忌的恨意。 “我讨厌他身边的那个人,他不许和别人在一起,他是我的,是我的。” 季临知道他已经惯于利用影子的身形杀掉碍眼的人,但这是晋级赛,稍有不慎就很可能会暴露。 “再讨厌也不能动手,等离开了晋级赛,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影子有些不甘心的还想说什么,季临耳尖的听到有人走近,立刻低声命令,“回去。” 地面上的影子安静了下来。 晋级赛的第五天,季临和一同出去的异能者救下了江扉和奚乐。 安顿好他们后,季临回到房间,关上门,轻笑道。 “他的那个弟弟挺黏他的。” 卧室里的灯还没有开,影子从昏暗的阴翳中钻出来,癫狂的怒吼着。 “杀了他!杀了他!江扉是我的、我的....” 在来到晋级赛之前,影子始终都是少言寡语,甚至像一个机器人,但自从遇到江扉之后,他就变得极度暴躁。 仿佛一见到江扉,他的七情六欲顷刻苏醒。 而被刺激之下,嫉妒与愤怒的宗罪首当其冲,让一团漆黑的影子也扭曲成了丑陋的人类。 季临冷眼旁观,慢悠悠的说。 “不急,他的那个弟弟现在还有点用,而且你要是杀了他的话,江扉会讨厌你的。” 影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无形的阴影自然没有人类的呼吸,季临却仿若听到了他竭力克制愤怒情绪的战栗声,颜色浓稠的近乎发黑。 季临打开灯,满地的影子只余下随着身形移动的一团。 他脱下外套,漫不经心的问。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影子也会懂什么叫做喜欢吗?” 影子似乎并不愿意和他提及江扉,不再说话。 季临自讨没趣,心里却在想,到底为什么,影子会那么喜欢他呢? 他很好奇。 第二天,江扉表示了立场不和后,季临亲自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即便刚获救就又沦落到被监视的地步,江扉也没有露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在被季临抵到墙边碰了下颌时,揍了他一拳。 季临毫无防备,又或者说,他没想到江扉会打他。 因为常年居于高位,即便他呈现出的是温和近人的姿态,性子里却也有着倨傲的一面。 火辣辣的疼痛自侧脸蔓延,舌尖抵了抵上腭,能尝到一点血腥味。 指腹碰了碰微肿的侧脸,发懵几秒后,胸口涌出的愠怒伴随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愉悦让季临忍不住笑出了声,拉扯着嘴角的伤痕,疼痛愈发明显。 他几乎是冲动的,盯着江扉呢喃着。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寻找一位伴侣。” 一走出房间,脚下的影子就森寒出声。 “他是我的。” 季临微笑着和经过的异能者打招呼,回到另一间空房间了才回答,“我知道。” “放心,我不会觊觎你的东西,刚才只是想吓吓他。” 走到独卫的镜子前,季临稍稍偏过头,看着嘴角的淤青,眼眸发暗,轻笑一声。 “奚乐喜欢他,魏炎也喜欢他,那么多人都喜欢他,你难道不想吓一吓他,让他乖一点吗?” 影子沉默着。 季临随意擦了擦嘴角,貌似好心的温和道,“我是在帮你。” 下午出去巡逻回来,晚饭时季临回到房间。 江扉正坐在椅子上咬着饼干,眼睫低垂,嘴唇上沾着一点饼干碎。 看起来温顺动人,只是一抬起眼,眼眸里的寒光便将人逼退几分。 看似秀致,其实有着锋利的边缘。 而季临偏偏就喜欢将这危险的刀刃磨软,剥开冷淡的外壳,品尝至甜的软肉。 “想的怎么样了?” “我已经回答过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季临微笑着说,“那就别怪我晚上对你严刑逼供了。” 他俯身,手臂撑在椅沿,伸手时又被江扉偏头躲开,指腹便落在了乌黑的鬓角。 摩挲的小动作透着的缱绻意味连季临都有些沉迷其中,仿佛他与江扉真是极为亲密的爱人。 他低笑着,语气都温柔许多。 “我原本以为男人不可以,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试试。” 这次,影子一动不动。 话音落下,江扉冷锐的目光射过来。 被轻佻的话语气到,他显然在压抑着怒气,胸口微微起伏,细白的脖颈与额上,黛青色的青筋若隐若现,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也如起风的湖面。 季临终于发觉江扉的诱人之处。 明明看起来极其年轻,沉静的眼眸却仿佛已经经历过许多事情。 而纵使拥有着神秘的过往,他也始终这样冷冷淡淡,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融化他的坚冰。 正是这样的自持端严,这样不为所动,才更想让人毁了他的镇定。 将冷淡者拖入失控的深渊,将瓷白漂亮的面孔上染上情动的红,让他的眼里容得下自己的身影,占据他的全部注意力。 让他哭,让他笑,让他陷入欢愉与痛苦的快活中,与之沉沦。 世上爱创造,更爱毁灭。 没人能拒绝这样疯狂的念头。 季临的心砰砰直跳,一股近乎甜蜜的感觉开始发芽生长。 他面不改色的退出了房间,连影子都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 只是没过多久,季临得知江扉被魏炎救走了。 影子再度暴躁起来,要把江扉抢回来,被季临拦下。 “你现在还不能去!我保证会帮你抢回来,只要再等几天....” “我等不了了!江扉是我的!” 季临绝不能暴露自己的异能,这是他的杀手锏。 脑海飞快的思考着如何安抚影子的情绪,他沉下声音,劝道。 “好,我帮你把江扉救回来。现在他那个弟弟还在这里,你不是也不想看到他缠着江扉吗?那不如一石二鸟,我让他那个弟弟去对付魏炎,他们两败俱伤,江扉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将领导者作为异能骗过所有人,正是因为季临本身就具有这样的才能,而他温和的皮相与出色的口才足以说服任何动摇的人。 果然,影子同意了。 但勉强将影子拖了几天,他还是等不及了。 “你也听到了!魏炎他居然...居然说江扉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他们甚至已经睡过了!我要杀了他,杀了魏炎!杀了他!!!” 暴怒的影子吞噬了房间里的阴影,庞大的身形消灭了所有的光亮。 季临的脸色极度难看。 他已经无法再控制此时的影子了,更令他不悦的是从魏炎的口中听到那样的话,他居然也会心生愠怒。 他沉思片刻,松口道。 “好吧,你可以杀了他。” 原本他打算带领队伍与魏炎对决,无论输赢,他都无所谓,他只是将这场厮杀当作一次无聊的消遣。 但现在不同了,他要将江扉抢回来。 而为了替影子遮掩行踪,他舍弃了异能小队,成为一个旁观者。 从季临口中得知所有隐藏的秘密,江扉半晌没有言语。 他的视线掠过季临手臂上的臂章,那里的数量已经归零。 “你没有铭牌,是不会赢的,也不会进入新日城。” 季临也瞥了一眼自己的臂章,却没有半点惊慌,悠然笑道。 “临时抛下他们,我也很不忍心,所以把铭牌分给他们当作补偿了。不过别担心,我会在新日城等你的。”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让江扉一滞。 “什么意思?你怎么可能会去新日城?难道你——” 江扉的话语戛然而止。 从季临气定神闲的神态中得出某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他清冷的声音沉了下去。 “你本来就是新日城的人。” 季临没有否认这句话。 他放目远眺,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 “可以开始观看了。” 他将江扉扶起来,朝山顶的边缘走近。 低处的争斗逐渐分出胜负,无人带领的异能队伍在魏炎一队的攻击下走向败局,但魏炎本人却仍然在被兽化的奚乐紧盯着。 比之前又庞大许多的狮子抱着强烈的杀意朝魏炎扑过来,魏炎的步履有些迟缓,似乎受了伤,正脸色阴沉的运用风系异能保护自己。 “操!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顾念着江扉,魏炎起初并没有对奚乐下重手,但对方铁了心要杀他,利爪几次擦过魏炎的心脏。 魏炎也不再留情,见近距离的射击无用,于是丢下枪,抽出匕首迎面上去,与狮子缠在一起。 锋利的刀尖插进狮子的一只眼里,狮子吃痛的发出怒吼声,震颤的周围的林叶都在哗哗作响,令人心惊。 而他顾不得流血的眼眸,拔下刀子扔到一边,瞪着一只血红的眼,愈发愤怒的朝魏炎跑去。 见他们二人都受了伤,江扉一惊。 绑在手腕上的衣服缠的很紧,刚才他暗暗努力了很久都没有解开。 季临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钳制住他的动作,悠然自得的说。 “本来你弟弟也是该死的,但我想了想,他还有点用,暂且先留下吧。” 随意操控别人生死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舒服,而这种笃定的自信又让江扉感到不安。 他相信魏炎会赢,可现在奚乐难缠,影子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捣乱,也许魏炎可能真的会..... 魏炎被狮子逼退,跌倒在地上。 日光映射下的影子无声无息的覆盖住他的身体,将他的四肢扼在阴影中。 无形的拘束令魏炎脸色大变,他发觉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魏炎!” 风中的仓皇呼唤飘到他的耳中。 他倏忽扭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山顶。 在看清楚山顶人影的刹那间,他瞳孔骤缩,试图挣扎的身体暴起雄劲的肌肉,却仍然撕不破神秘的束缚。 与此同时,愤怒的狮子朝他张开利爪,鲜血滴落。 一跃而起的巨大影子穿透了他的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小朋友们!六一快乐鸭! 终于可以开始新场地了嘻嘻嘻~~ 第93章 新日城16 陆地到岛屿的道路再次出现,工作人员将前十名带上车,余下的则坐上另一辆,开往不同的方向。 与之前那辆逼仄的货车不同,为获胜者准备的车辆内是舒适的软座,手边甚至还放着装有酒水的小冰箱。 有人迫不及待的拿出一瓶香槟,兴奋的庆祝。 “操!终于赢了!” 也有几人露出了放松的神情,享受胜利的喜悦。 江扉坐在靠边的座位上,背脊僵直,并没有融入比赛胜利的美好氛围中。 他微微垂着头,乌黑的鬓发有些凌乱,纤长的眼睫遮住一双眼,仅能看到雪白的面颊与尚且温热的血痕—— 这鲜血,是刚才奚乐扑过来抱住他时沾到的。 优美的线条如同是一笔一笔画出来的,纤细清晰,薄软的嘴唇也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细看之下能觉察到微微的颤抖。 他的脑海一片混乱。 魏炎死了,是被奚乐和影子杀死的。 可魏炎是人格,只有人格才能杀死人格,也就是说,奚乐和影子或许也是人格。 之前江扉一直以为奚乐是这个世界的NPC,现在看来,也许并非从此。 从他在大厅里见到奚乐的那一刻起,其实就注定了奚乐会跟着他。 而那个莫名其妙的影子竟然也会是人格之一。 但是,前几个世界中的人格即便互相看不惯,也并不会下死手。 江扉的确想过人格被杀死会消融掉副人格,帮助患者的恢复,但他没料到这个世界出现的人格如此偏激,刚一出现就和其他人格自相残杀。 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杀意? 现在魏炎的人格已经死了,理应算是解决了一个副人格,江扉却总有隐隐的不安。 这个世界里的人格有点奇怪,像是被逼急了,开始失控。 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江扉不由得头痛的捏了捏眉心。 血腥味霎时逼近,他睁开眼,将掌心里的血色擦到衣服上。 一旁的奚乐小心翼翼的嗫嚅着,“哥哥....” 他的一只眼还在流血。 被魏炎扎了一刀的窟窿血肉模糊,想必应该是疼痛万分,但他只殷殷的看着江扉,从眼里冒出来的血水流过面颊,偏偏神色又如此天真,这画面看着实在惊悚。 周围的获胜者都不敢直视他,唯有脸色铁青的老四和光头死死盯着这个杀死魏炎的凶手。 奚乐见江扉擦着血,忍不住偷偷用衣角擦掉江扉面颊上的一点,愧疚的小声道歉。 “对不起哥哥....把你弄脏了。” 晋级赛结束时,奚乐终于见到了江扉。 他惊喜的朝对方跑过去,一把抱住,满腔的喜悦让他高兴的不肯松开,蹭着江扉肩窝时不小心把血也沾到了江扉的身上。 “哥哥!哥哥我好想你啊!” 他委屈的朝江扉撒娇,但江扉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魏炎的尸体上,脸色愈发苍白。 那样的目光莫名让奚乐有些不安,他咬了咬嘴唇,挡住江扉望过去的视线,可怜的哀求道。 “哥哥,我的眼睛好痛啊,你给我吹吹好不好?” 可江扉没理他。 江扉心事重重的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一直到了车上也没说过一句话。 现在见他似乎回过神,奚乐又大着胆子凑了过去,怕被江扉嫌弃,于是捂着自己的一只眼,欣喜道。 “哥哥,我们赢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家了?我好想妈妈啊。” 十天的晋级赛终于结束,与获胜的喜悦随之涌来的就是对于亲人的想念,而奚乐并不知道,他即将要去的地方并不是黑城,也不会再见到他的妈妈。 闻言,江扉沉默的回头看着他。 他凝视着奚乐,眉尖蹙起,审视的目光在不动声色的考虑着他到底是不是人格。 难道说不论是哪种喜欢,只要对自己表现出热切的就有可能是人格吗? 奚乐被他冷落太久,见他肯理睬自己了,眼眸一亮,咧嘴笑起来的灿烂模样与刚才杀了魏炎的仿佛是两个人。 他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手,才讨好的去扯江扉的衣袖,依恋的问。 “哥哥,哥哥你怎么不开心啊,我已经把坏人杀了,他不会再欺负你了。” “我的眼睛好痛啊,哥哥你、你可不可以亲亲我....亲亲我,我就不痛了。” 血从指缝里溢出来,余下的那只眼眸满怀期待的望着江扉。 他沉默几秒,贴近一些,亲了一下奚乐脏兮兮的额头。 不需要再去想魏炎,还是抓紧时间解决掉剩下的人格吧。 看到他对奚乐流露出的亲昵举动,始终盯着这里的光头瞪大眼睛,愤恨骂道。 “他杀了魏哥!你居然还对他这样?你到底有没有.....” 旁边的老四沉着脸,阻止住了他。 江扉看了他们一眼,移开了视线。 车辆载着他们进入了新日城。 刚下车,和煦的阳光便笼罩着周身。 与晋级赛岛屿的那种日光不同,这里的阳光才是真正的温暖,晒的身上也暖洋洋的,所有血腥与脏污仿佛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黑城建在地下,终年不见天日,奚乐从来没见过这样明烈的日光,呆呆的仰头看着,眼里被刺出泪水也还舍不得移开。 江扉扫了一眼四周,走到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面前,指着奚乐促声说。 “他的眼睛受伤了,可以先带他去治疗吗?” 工作人员对于严重的伤势司空见惯,正慢吞吞的在登记表上写着什么,懒散的说。 “先排队往前面走,一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去做身体检查的。” 江扉皱起眉。 就算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很强,自愈能力也非同寻常,但奚乐伤到了一只眼睛,不及时处理的话,也许情况会更糟糕。 奚乐傻乎乎的看了一会儿太阳,忽然发现他不见了,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急急的扯着他的衣袖。 “哥哥,你别丢下我。” 江扉沉默的看着他。 奚乐在他面前弓着腰,神情紧张又眷恋,完好的那只眼泛着金色的光。 随着兽化异能的加强,奚乐也越来越趋于他的狮子形态,比如他的眼瞳从黑色变成了兽类的金色,也总想蹭着江扉撒娇。 其实他还想舔舔江扉,可是他不太敢。 “快排好队,去前面的屋子里。” 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中,十个人排好队往前走。 这里应该还不是新日城的内部,而是新日城与黑城连接的一处地方。 他们先进去进行了身份登记,随后每个人被发了一个新日城的金色手环。 “这是新日城的身份标识,所有没有佩戴手环的人都会被驱逐出新日城。” 工作人员将他们的信息记录在内,然后一一扫过手环。 江扉接过来,将手环佩戴在手上,极其细薄的手环宛如长在了皮肤上,蓝色的小屏幕立刻显示出了他的新身份。 【江扉:新日城居民】 “每个新居民在进入新日城时都会被赠予一千的流通货币,货币是无形的,流通传递时只需要将双方的手环相碰即可。” “你们进入新日城后就要遵守新日城的规则,一旦触犯了规则,就会被永久驱逐出城,就算通过晋级赛也无法再进入,听懂了吗?” 严苛的制度给获胜者们浇上了一盆冷水,不少人的脸上都浮出了凝重的神色,点了点头。 获得新身份后,他们需要再进入准备好的隔间中冲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由医生检查身体并处理伤口,最后就会被送入新日城,开始崭新的生活。 被工作人员带领去往各自的隔间时,奚乐闹着不想和江扉分开。 “我不要和哥哥分开,我想跟着哥哥,我、我怕哥哥又被抢走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已经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江扉摸了摸奚乐的头,低声安抚着。 “听话,一会儿赶快让医生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处理好了就能见到我了。” “真的吗?” 奚乐犹疑的嘟囔着,“那哥哥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去找妈妈。” 江扉一顿。 “恩,我答应你。” 奚乐总算肯乖乖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分开时,江扉回头望着他满是欢喜的背影,想着等他们进入新日城后,要怎么和奚乐解释,他才能更快的接受不会再回黑城见到妈妈的事实。 江扉心不在焉的走进隔间,锁住门。 小隔间里只有一个花洒和沐浴用品,靠门口的地方放着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和毛巾。 彻底远离晋级赛的岛屿后,高度警惕的神经缓慢的松懈了下来,无尽的疲惫随之涌来。 脱掉的衣服扔到了垃圾桶里,江扉赤脚站在花洒下。 浇下的热水淋湿了乌黑的头发,沿着微微弯下的后颈漫过瘦削白皙的背脊,蜿蜒没入起伏的肉丘中。 很快,湿透的皮肉泛着一层漂亮的水光。 江扉仰起脸,将额前的湿发捋到脑后,闭起来的眼睫微颤,宛如泪盈于睫,滴落到皮肤上便沾染了皮肉的温热香息,让人想用舌尖卷起尝一尝。 他还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着魏炎的尸体,想着奚乐受伤的眼,想着古怪的季临和影子,想着未知的新日城。 但他并没有任由思绪飘走太长时间,匆匆冲洗过后,便擦干身体换上了衣服。 推开隔间门,他的脸上犹带着点未干的水汽,俊秀的五官愈发深刻。 雪白的一张脸被熏成了浅淡的粉色,漆黑的眼眸也柔和许多。 薄唇微微抿起,朝工作人员道谢时,对方看着他便愣了神,几秒后才结结巴巴的说。 “唔、这边,这边请。” 穿过走廊,一片寂静,其他的获胜者不知道去了哪里。 江扉瞥了一眼四周,封闭的长廊没有任何出口,外面的阳光也被阻隔在透明的玻璃外。 工作人员停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弯身道。 “医生就在里面,请进。” 江扉发觉引领自己的这名工作人员态度很好,甚至有些殷勤,和另外九人的工作人员完全不同。 是因为运气好吗? 他道过谢,推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的礼物:双更!(不管能不能坚持日更,先把今天双更了,嘿嘿!) 医生是个老熟人,体检的时候要趁机摸摸小扉扉喽! 第94章 新日城17 入目是医生的办公桌,但没有人,房间的另一侧被悬挂的帘子遮了起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江扉关上门后等了几秒,迟疑的问。 “请问,有人吗?” 从房间里侧传来脚步声,帘子被拉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出来,一边道歉。 “抱歉,我正在清理仪器,久等了。” 他戴着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弯起来的眼眸,声音中带着天然的笑意,极为温润可亲。 高瘦的身形不紧不慢的朝江扉走来时,江扉看到他的胸前挂着医生的名牌,写着他的名字。 丁宸。 “丁医生,你好。” 丁宸走到办公桌前,将体检表拿起来,一边询问他的名字,一边在上面写着信息。 “你叫什么?” “江扉,江水的江,窗扉的扉。” 丁宸慢慢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尾音都浸着某种缠绵的意味,笑着夸奖,“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 江扉等他写完基本信息后,按照示意,先站到办公桌旁的仪器上测量身高体重。 丁宸在一旁站着,看到显示的数据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有点太瘦了,得多吃点。” 江扉不知道这里的医生是否都是这样,自来熟的就说出这样类似朋友的叮嘱,而他并不善于与这样的人打交道,索性沉默着。 丁宸也没在意,笔尖移到下面一项。 “把衣服脱了。” 江扉浑身一绷,看着他。 丁宸没留意到他的警觉,将体检表放在桌上,然后拿起一旁的听诊器。 见此,江扉才明白过来。 他的背脊又无声的放松,指尖抓着刚换上的白T下摆,往上一兜便脱了下来,露出清瘦而有力的胸膛。 每寸骨肉的起伏都恰当好处,有如白玉般的艺术品。 丁宸坐在了办公桌后,坦然凝视着他,公事公办道。 “坐到这儿来。” 江扉依言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任由听诊头贴住胸口。 丁宸注视着听诊器停留的那片皮肤,聚精会神的听着内里的杂音。 认真的姿态让江扉不愿打扰,也不太好意思去看他,于是移开目光,落到一侧的墙面上。 在他移开目光的瞬间,丁宸垂下的目光抬起,无声的黏在了他脸上。 片刻,丁宸收起听诊器,在体检表上写了什么,头也没抬的温声说。 “没什么问题,很健康。” 他放下笔,注视着江扉,“现在需要做一下外科检查。” 江扉点了点头。 征得他的同意后,丁宸又靠近了一些,屈起手掌搭到他的喉咙上,虎口处抵着下颌,指腹在他的脖颈上轻轻按压。 这样的近距离已经侵入了个人领域,江扉忍着被触碰的不适,一动不动的坐着。 丁宸专注的凝视着他细白的脖颈,口罩上的一双眼眸微微弯着,看起来脾气很好,又或者心情很不错。 做外科检查需要通过按压与抚摸来确认是否内里有不良的肿块,江扉蹙了一下眉,觉得被检查的脖颈处有些发痒,又不太好打扰丁宸的检查,于是掩饰的垂下眼。 目光落在丁宸精壮的手臂上时,他看了一会儿才发觉,丁宸没有戴手套。 没有手套的隔离,直接是皮肤之间的贴合,轻轻按压时,江扉感受到了对方的迫力。 微微粗糙的指腹从脖颈往下,停留到胸口。 江扉一僵,下意识往后避了避。 察觉到他的排斥,丁宸有些讶异的解释说,“现在要做乳腺检查,检查这里有没有肿块。” 江扉竭力扭过头,忽视面上的羞赧,勉强道。 “...好。” 原本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垂到了身侧,以便丁宸的靠近,但在缓慢按压时不由得攥成拳头,克制着不去做出抵抗的本能动作。 胸口逐渐发热,尤其是被医生触摸过的地方已经泛了些浅红色的指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江扉蹙着眉想,外科检查里有这一项吗? 胸前的突起被无意间拨动,他一颤,抿紧唇,佯装没有发现。 丁宸认真而仔细的检查完毕,收回手,在体检表上又划掉了几项,然后站起来。 江扉也想跟着他起身,被轻轻按住了肩头。 “你不用站起来,下面我要检查你的脊柱情况。” 江扉愣了一下,又挺直腰身坐好。 丁宸站在他身后,似乎有心想缓解寂静的氛围,半开玩笑的问。 “你身上好香,刚洗过澡吗?” 这样的问题对于医生的身份来说,未免有些逾越了。 江扉不太想回答,但丁宸的语气温和友善,并没有什么恶意,于是他只是恩了一声。 搭在肩上的手掌沿着脊骨往下抚摸,缓而柔的动作说是检查,却又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 江扉的戒心无声无息的竖起,绷紧背脊,不自在的低声问。 “还有多久检查好?” “很快。” 丁宸在他的身后轻笑。 温柔愉悦的尾音钻进江扉的耳中,让他忽而感觉有几分耳熟。 后腰被指腹抵住,几秒后,丁宸宛如发现了某个诱人的宝藏,发出意外的语气词。 说话时的热气熏着江扉的耳垂,他猛然发觉,不知何时,丁宸竟然离他这样近。 轻佻的呢喃也令他霎时脸色一变。 “原来你还有一对儿腰窝,好漂亮。” 紧接着,丁宸又低笑着说了一句更下流的话。 刹那间,江扉霍然起身。 空气中的安宁被打破,危险的讯息让江扉的脑海里响起警报声。 他想起来这个声音了。 是季临。 敌人在后的姿势让江扉完全陷入了劣势,他刚站起身,侧颈一阵刺痛。 针剂注入身体里,江扉徒劳的试图攥起拳头积攒力气,然而他还是无力的软倒在了丁宸的怀里。 空针剂扔在了地上,丁宸稳稳的将他横抱起,走进帘子内侧,放到做检查的单人床上。 弯身时,他被江扉漆黑的眼眸盯紧了。 从齿缝里挤出的几个字在命令他。 【放开...我。】 丁宸笑的眉眼弯弯,“你知道的,我的异能比你强。” 所以,江扉的异能对他不起作用。 “但你很会钻空子,我舍不得蒙住你的眼睛,就只好先委屈你安静一下。” 干净的布料塞进江扉的嘴里,掐掉他的所有声息。 丁宸拉下口罩,下半张脸暴露出来。 “看来你终于认出我了,在新日城,我的名字是丁宸。” 在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江扉就被丁宸胸前的名牌误导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眼前的丁宸就是晋级赛遇到的那个季临。 虽然他们同样都是温和的姿态,季临也应该原本就是新日城的人,但江扉亲眼看见他与剩下没有通过晋级赛的人一起被送走了,所以没料到会在这里,这么快又见到了他。 “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会在新日城等你。但我实在等不及,于是亲自过来迎接你了。” 穿着白大褂的丁宸比晋级赛中的他看起来更斯文端庄一些,噙着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很容易就能欺骗别人的信任。 而江扉知道,他表里不一。 江扉说不出话,漆黑的眼眸冷冰冰的瞪着他。 丁宸无辜的耸了耸肩。 “你别这样瞪我,放心,我答应了影子不会碰你的,只是在帮你做身体检查。” 身体检查成为了丁宸以权谋私的借口,江扉此刻才意识到,他应该做的身体检查并不是这样的,起码不是这样仔仔细细的检查他身体的每一寸。 丁宸的指腹流连过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停留在小腹的裤子边缘。 “现在,我们需要脱掉剩下的衣服了。” 使人无力的药剂并不会减少任何感知的能力,江扉清晰的感受到了丁宸的触碰。 浑身都在抗拒的微微发抖,但瘫软的力气依旧无法阻止丁宸进一步的检查。 他甚至还安抚的笑着说。 “别紧张,只是指检而已。” 在房间里待到夜色黑沉,丁宸终于抱着江扉离开。 脱下来的白大褂披在了江扉身上,他低着头,温顺的伏在丁宸的怀里,闭起的眼睫微颤,冷如寒冰的脸上依然残留着羞怒的红。 丁宸带着笑,阔步走出长廊,迎面的工作人员惶恐的朝他打招呼。 “城主,您要走了吗?” 听到这个称呼,江扉终于知道丁宸的真实身份。 黑城处于无主状态,新日城却是有城主的。 两城处于绝对的分开状态,信息堵塞,所以江扉从来都没听说过新日城的城主叫什么。 丁宸脚步不停,“车准备好了吗?” “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江扉被丁宸抱进车的后座,靠着软座,面无表情的盯着对面的丁宸。 针剂注入的药效在缓解,他能出声说话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去新日城。” “奚乐呢?” “你真把他当弟弟了?” 丁宸托着下巴,眼底泛滥着温柔的笑意,貌似好心的提醒道。 “你最好别再想着其他人。影子的嫉妒心很强,他能杀了魏炎,也能杀了你的那个傻弟弟。” “你真想对他好的话,从现在起就忘了他。” 投过来的目光更冷。 丁宸微笑着继续说。 “不过看在他在晋级赛里帮我做事的份儿上,我会让人给他好好治疗的。受伤的那只眼睛估计是不行了,不过或许可以让他的脑子恢复一些。” 江扉一顿,“真的?” “异能者组成的社会远远要比末世前的人类社会更发达,在医疗方面,也有一些异能者可以达到普通医生完全无法做到的成就。” 丁宸往后一靠,舒适的搭着椅背。 “你答应我不再去见奚乐,我就尽量治好他的脑子。” 治好奚乐的脑子,让他恢复成正常人。 也许等奚乐正常之后,就能确定他是否是这个世界的人格了。 如果他真的是人格,那么不用江扉去找他,他也会重新出现在江扉的面前。 “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第4天!喜极而泣! 即将开始快乐(?)的同居生活,耶 【有存稿的话就早上8点更新】 第95章 新日城18 车辆汇入主干道,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新日城的面貌俨然就是末世前的人类社会,又显然更先进一些。 街上随处可见形态各异的异能者,指尖冒着火,行走时速度快的只剩下残影,或是在争吵时浑身散发出滋滋的电流。 这是属于异能者的世界。 江扉透过车窗往外看。 眼前的新日城与那个被遗弃的黑城已是云泥之别,来到这里,被阳光照耀着,他甚至以为在黑城生活的那几年只是一场昏暗的梦。 “想下车逛逛吗?” 江扉偏头看向主动邀请的丁宸,“可以吗?” “在影子醒来之前,可以先带你逛逛。” 江扉没有深究他话里的含义,下了车,与他并肩走在整洁的人行道上。 新日城的居民显然都认识丁宸,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畏惧与敬畏,每一个人都用感激濡慕的目光,真诚的向丁宸问好。 “城主。” 丁宸带着温和的笑,微颔首。 看得出,他们对丁宸心悦诚服,非常认可。 “怎么样,对新日城还满意吗?” 丁宸询问的语气很自信,显然非常满意在自己的领导下建立的新社会。 江扉扫视着身旁经过的异能者与林立的门店,干净明亮的城市,轻松愉快的氛围,这里才是真正脱离末世危机的美好世界。 他淡淡的问。 “为什么不将黑城的人也接纳进来?黑城只剩下了老弱病残,不会占用很多资源,而且末世后的人类数量急剧减少,为什么还要通过晋级赛来自相残杀?” 丁宸的脚步放慢了,侧头凝视着他,笑着说。 “在晋级赛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慢条斯理的声音与当初宣布规则的工作人员的话语重叠在一起。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末世后,谁更强,谁才能活下去。” “你不要觉得我狠心,这是上天的选择,不是我的。” “其实世界一直存在着不公平,而上天也特意用这种不公平来区分优劣,就像末世后有人觉醒了异能,有人却没有,这本身就是一种挑选,一种淘汰。” “如果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强者愤愤不平,弱者心存侥幸,社会秩序终将会被破坏。只有将阶层等级划分的一清二楚,让这座不公平的天梯从一开始就树立起来,所有人才能认清楚自己的定位,也才会更珍惜获得的一切。” “我不可能兼顾所有人,我只是制定了一个最容易让人类延续下去的规则。” 江扉沉默下来。 他所在的现实世界没有经历过末世,所有人类都在高速发展的社会中安居乐业,国家稳定,人民安康,所以他无法苟同丁宸的这种想法。 而这样一种极具掌控性的上位者姿态存在于患者的精神世界中,是否也说明,这也是患者的内心想法。 江扉想起来在翻看患者的个人信息时,他的工作一栏是空白的。 他最好不是上层的领导者,不然这样的念头实在太危险了。 轰隆的闷雷自远处的天际响起,昭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丁宸看了一眼乌云聚集的天空。 “上车吧,快要下雨了。” 始终放慢车速跟着他们的车停在路边,丁宸打开后车座的门,等江扉进去后,也弯身钻了进去。 丁宸的住处临近新日城最繁华的街道,不过进了小区后就安静许多,小区的路上也见不到什么人。 江扉下了车,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听到他说。 “这里都是独栋独户,不会有人打扰。” 外表低调的双层别墅内部的装潢也十分简洁,空荡荡的别墅没有其他人。 回到这里,丁宸显而易见的放松了下来,温和的姿态也从身上褪去,举止都随意了许多。 他松了松领带,转身脱外套时看到江扉依然站在门口,不禁笑起来。 “进来吧,不用这么拘束,毕竟你会在这里住很久。” 意有所指的话语并没让江扉变了脸色,从决定跟丁宸回来的那时起,他就已经做好了与影子这个人格长期相处的准备。 刚好顺便也可以观察一下,丁宸到底是不是人格。 他主动走进了人格圈定的地盘,打量着内部的构造。 “我住哪间房?” “二楼最里面的那间。” 闻言,江扉点了点头,沿着楼梯走上去时,他又忽而停下脚步,垂眼问。 “影子呢?” “昨天我刚服用过增强药剂,所以影子还处于沉睡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丁宸扯下领带,脱了外套,内里的白色衬衫也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弧度清晰的锁骨与一点胸膛。 他看着斯文和润,身形高瘦,其实衣服下遮住的身材也相当不错。 他微微抬起眼,仰视着从楼梯上看下来的江扉。 这个角度足以将对方的面容窥探的一清二楚,年轻漂亮的眉眼无论在末世前还是现在,都极为出众,眉眼间的冷淡却又为这种殊色增添了些不可亵玩的疏离。 只是,绝大多数人会被摄退,余下的那些人却愈加想要靠近,想要残忍的揉碎他的这点距离感。 丁宸的眼眸微暗,微微一笑。 “饿了吗,一会儿就下来吃饭吧。” 安排给江扉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面,房间很宽敞,床椅、衣柜和浴室一应俱全,走到窗边往下看,还能看到别墅背面的小花园。 江扉关住窗,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崭新的家居服,走进了浴室。 之前录入身份后他被工作人员带去隔间冲洗过身体,但当时比较匆忙,何况之后又被丁宸伪装成医生刻意捉弄,实在让人不舒服。 浴室里有一面雪白的浴缸,江扉犹豫一下,将浴缸里灌满热水,脱了衣服泡进去。 躺在浴缸里的感觉非常舒服,他蜷缩成婴孩的姿势,闭着眼枕在浴缸边缘,舒服的快要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的泡到水都变凉了,他才拖着满身的水痕踏出来,随意的擦干,换上家居服下了楼。 下楼梯时他就听到了做饭的声音,从客厅绕过去,看到丁宸正在开放式的厨房里煎牛排。 丁宸也换了一身衣服,灰色的家居服简单而温暖,增添了几分柔和的气质。 袖口挽到臂肘,小臂在握着锅柄用力时微微绷紧,肌肉突显。 他正认真的盯着锅里的牛排,不时调整火候,动作娴熟而轻巧,看得出应该很会做饭。 听到江扉走近的声响,他温声道,“马上就好了,先坐一下。” 江扉在厨房的吧台前站着,等了没几分钟,见他关了火,将牛排盛到了盘子里,配有几片生菜,递过来时遗憾的说。 “可惜现在的蔬菜种类也还比较少,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 丁宸将盘子放到餐厅上,又转身去拿了一瓶红酒。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瓶红酒,你也尝一尝。” 暗红色的澄澈液体倒入透明的高脚杯,江扉平常不怎么喝酒,但这次他没有拒绝。 他想看看,丁宸到底想做什么。 他抿了一小口。 初入口很涩,液体渗入舌面后,又尝到了一丝甜味。 对面的丁宸目不转睛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在他评价之前笑道。 “是不是有点涩?我想,你应该更喜欢甜一点的。” 江扉蹙着眉,勉强回了一句“还可以”,但没再喝余下的红酒。 牛排煎的全熟,肉质紧密,尝起来很嫩。 江扉尝了一块后,蹙有些诧异的起眉问。 “这是真的牛肉?” 末世后,丧尸横行,人类经过漫长的顽强抵抗才将丧尸完全消灭,然后逐步建立全新的世界。 新世界的一切物资都来之不易,尤其是分裂成新日城和黑城后,几乎所有的优质资源都分配给了新日城,黑城什么都没有。 江扉在黑城的时候吃的一般都是营养粥,这听起来不错,其实是各种食物经过混杂搅拌后制作的一种简易餐,味如嚼蜡,唯一的好处就是非常顶饿。 而黑城里没有真正的肉,最贵的也不过是从新日城流过来的人造肉,肉质粗糙,只有一点伪造的肉味可以让人短暂的迷惑自己。 直到进入晋级赛,寻找到新日城藏在场地的物资,江扉终于又尝到了一点肉味。 那种久违的味道已经唤醒了舌尖的味蕾,现在的牛排又让他在刹那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末世前,无数真实而美味的肉类食物又回来了。 丁宸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望着他的目光掺杂了难掩的怜惜。 “其实现在人造肉的味道也可以以假乱真,不过你吃的的确是真牛肉。” “在我这里,你得到的都会是最好的。” 最后一句类似承诺的话语让江扉一怔。 他想起来,魏炎也说过类似的话。 丁宸原本还等着他听完这话的反应,却觉察到他走神了,望过来的怔忪目光分明就不是在看着自己。 他在想谁呢? 在想奚乐,还是魏炎? 丁宸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趁热吃吧。” 晚饭后,江扉率先回了房间。 丁宸清洗完餐具后,擦干手上湿润的水。 经过餐桌时,他将江扉用过的酒杯拿在手里,嘴唇印在同一个位置,喝光了余下的红酒。 涩味与甜味共存,他满足的舔了舔嘴唇。 丁宸平时非常忙,最近已经因为晋级赛和江扉耽误了太长时间,如今真的把人带回来了,就该去抓紧时间处理其它重要的事情。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雷声阵阵,不时有几道耀眼的闪电刺破夜空。 他换了外出的衣裳,踩着黑皮鞋,看了一眼二楼深处紧闭的房门后,撑着黑伞离开了家。 异能者的敏锐听觉让江扉确认他已经离开了这里,几分钟后,他从卧室里走出来,下楼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往外一推。 打不开。 对此,他早有预料,又心平气和的回到了房间。 透明的窗户被蜿蜒的雨水漫过,天色阴沉不见光。 卧室里却温暖干燥,不受任何雨水的侵袭。 江扉钻到被子里,沉默的望着窗外的雨天,心不在焉的想着人格的事情。 丁宸没有对他表现出如影子一般的狂热,举止间也克制守礼,不太像是会对他产生喜爱的人格,可有时他又会故意做出暧昧的过分举动,就像今天在检查时的那样。 真奇怪,居然会有无法分辨的这种情况。 太久的沉思耗费心神,江扉翻了个身,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晌,身上仿佛压着重物,他几近窒息的醒过来。 睁开眼,窗外的雷电映出惨白的光亮,卧室内被阴影覆盖。 江扉感觉到了无法忽视的窥探。 丁宸的异能,那个影子,在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吃牛排(馋jpg.) 第96章 新日城19 夜雨磅礴,沙沙的雨声当作了嘈杂的背景音乐,封闭的卧室内一片寂静。 江扉想要坐起来,但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四肢被某种力量牢牢按住,钉在这片阴影中。 “我想坐起来。” 放轻的声音堪称温和,甚至是恳求。 几秒后,身上的阴影褪去。 最浓重的一部分逐渐凝成人类的身形,等江扉坐起来靠着床头后又凑了过来,语气急促又欣喜。 “江扉,江扉,我....” 影子的声音如同是梦中远处传来似的,说不出是低沉还是清脆,只如同他的形状一样不可捉摸。 他忽而有些扭捏,小声说。 “我叫李一溯。” 面前这个态度和顺的影子与丁宸陈述中那个近乎疯癫的模样截然不同,江扉竭力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但眼前只是一团暗影。 他忍不住问。 “你一直都会是这个样子吗?我可以碰到你吗?” 李一溯似乎歪了歪头,阴影动了动。 “对于你来说,我只是影子,所以你碰不到我,但我可以碰到你,就像这样。” 面前的阴影范围变大,似乎是李一溯在逼近,随即,江扉感觉面颊被碰了一下。 但那触感很微弱。 “其实我触碰的是你的影子,所以你也会感受的到。” 江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面颊,轻声问。 “你刚才亲我了?” 李一溯没说话,不知是害羞了,还是不想回答。 江扉也没在意,反而笑了一下,舒展的眉眼隐没在没开灯的房间里,被影子完全捕捉。 他痴痴的盯着江扉白皙面颊上的柔和笑意,没有心脏,却能错觉的感受到浑身都在激动的战栗,一股甜美的幸福感让他有些飘飘然。 看起来,江扉一点儿也不介意刚才的亲密接触。 睡的凌乱的家居服跑开了几粒扣子,从下颌延伸到精致锁骨的部分都泛着莹白的光泽,在夜里格外耀眼。 江扉在朝他笑,只有微微的笑意,却动人极了。 李一溯记得之前偷看到的他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淡面孔,可现在,他在对自己笑。 “江...江扉....” 江扉微微弯着唇角,继续轻声问。 “你喜欢我?” 李一溯迫不及待的回答,“喜欢!” “为什么喜欢我?” 自然的询问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一系列的问题,李一溯却一怔,安静几秒后笃定的回答。 “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好喜欢好喜欢你。” 作为异能觉醒之后,他只记得自己非常喜欢一个人,可他怎么也找不到。 那份喜欢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忘了原因,忘了对方的面容,只是迫切的四处寻找。 后来终于找到了,那份汹涌的感情也就随之喷涌而出。 “只要看着你,我就好欢喜。”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但李一溯的异常也加深了江扉的怀疑。 这个世界相比起之前的确有些崩坏,不仅发生了人格自相残杀的现象,出现了丁宸这种无法辨别的存在,现在还冒出了李一溯的这种特殊情况。 并不像之前那样,在精神世界里一步步的靠近并喜欢他,而是从一开始,就带着这份感情的热忱。 真是奇怪。 看来结束这个世界后,有必要退出治疗,重新检查一下患者的情况了。 长久的沉默令李一溯有些不满。 江扉还在沉思,下巴被无形的东西托起来,迫使他注视着面前的浓影。 李一溯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尖锐的语气难掩疑妒。 “江扉,你看看我啊,你在想什么?在想谁?不许想他们了,不然我就杀了他们。” 偏激的怨言漏出失去理智的疯狂。 江扉一顿。 “我没有在想谁,我在想你。” 李一溯似乎并不相信,“真的吗?” “恩。” 江扉没有说谎,慢慢的说。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你不是人类,我不确定应该怎样和你相处。” 暗影中的凛冽杀意瞬间消散,李一溯开心的语无伦次。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让你感觉到我的存在,不会让你寂寞的,所以你要乖乖陪着我。” 雨变小了,雷电消失,沙沙的雨声也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卧室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江扉感觉到面颊又被碰了一下,这次用了些力,似乎是谁在大力亲他。 李一溯的声音好似贴着耳侧,害羞的小声说。 “感觉到了吗?我在亲你。” 嘴唇也被蹭了一下。 “对不起,我、我忍不住想亲你的嘴唇。” 肩头一紧,李一溯扣住了他瘦削的肩头,影子沿着睡衣的缝隙蔓延。 “我想抱你,可以吗?” 没有等到回答,李一溯就蠢蠢欲动的笼罩过来。 江扉逐渐感觉到身上传来的压力,无形挤压而来的黑影将他困在床头,被子也被掀开,他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脚踝被影子圈住,如同鱼儿亲吻着脚心,轻微的痒意钻了上来。 江扉刚想收回脚,脸色一变,猛地攥紧睡裤。 “不行!” 李一溯的语气变得阴郁,对于魏炎曾经得到过的东西耿耿于怀。 “为什么不行?魏炎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江扉绷紧下颌,“你是影子,你怎么能....” “是啊,我只是影子,所以我不会伤害你的。” 语气又变得可怜起来。 “江扉,我喜欢你啊,我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不要拒绝我。” 他是影子,影子又能如何呢。 江扉并不想刺激出影子癫狂的一面,迟疑了半晌,还是妥协了。 他尽量忽视掉怪异的感觉,慢慢松开了手。 任何人类都有影子,所以丁宸出门的时候必须要将影子召唤回来。 他已经吃过了早饭,换好衣服打好领带后,立在一楼,望着江扉卧室的房间。 “该出门了。” 客厅的明亮灯光映着他高大的身形,片刻,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出现了斜斜的影子。 丁宸感觉到影子的心情很好,非常好。 异能者的感知让他可以清楚的听到昨晚的动静。 尽管隔了几堵厚实的墙,李一溯也无法像人类一样制造出暧昧的声响,但仅仅从江扉偶尔的闷哼声中,就足以编织出极其美妙的臆想。 那样冷淡矜持的声音如同淋了雨,变得娇软,压着声音阻止李一溯。 而制止无果,就开始示弱。 丁宸托着下颌,心猿意马的想着,江扉那时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一脸惊慌,蹙着眉尖,漆黑的眼眸里涌出潮湿的泪水,下唇被咬的嫣红,呜呜咽咽着吐出他想听的话语。 一定很好看。 他瞥了一眼脚下的影子。 只可惜,是别人的。 丁宸答应影子会按时回家,确保他和江扉有充足的相处时间。 办完一天的事已经临近傍晚,影子在丁宸坐上车后就迫不及待的飞奔回去了。 不久,丁宸也回到家里,打开灯,客厅空荡荡的。 他先回房间换了衣服,下楼走进厨房,看到早上留下的早饭和午饭都已经被吃完了,洗好的干净盘子也整整齐齐的叠放进了碗柜里。 半小时后,他敲响了江扉的门,“下楼吃晚饭吧。” 他知道江扉会听到,说完便率先下了楼。 在餐厅等了五分钟左右,江扉姗姗来迟。 他换了一身深色的睡衣,露出来的皮肤被衬的玉白莹润,头发鸦黑。 被灯光映在楼梯墙上的庞大阴影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许是被缠的有些紧了,江扉低声道。 “李一溯,你先让我吃饭。” 李一溯眷恋的抱着他,尽管奇异的触感并不能让他真实的抱着江扉,但也已经让他十分满意,而且江扉也挣脱不开,仿佛他们完全黏在了一起。 “你吃呀,我不会打扰你的。” 凡是阴影蔓延的地方都布满了李一溯的爪牙,江扉还在适应这种古怪的接触,不由得蹙起眉。 下楼看到望过来的丁宸,他尽量不去在意李一溯,收敛神情,走了过去。 丁宸温和一笑,“没来得及问你的口味,就做了意面,希望你喜欢。” “我不挑食,麻烦你了。” 住在丁宸的住处还要由他负责做饭,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江扉的面上不禁带了点道歉的柔和。 但李一溯立刻激动的叫喊起来,“不行!不准对他笑!” 嘴角的弧度被某种力量强硬的压下,江扉一僵。 李一溯阴沉的不停嘟囔着。 “你是我的,只能对我笑啊。” 江扉没想到他会在丁宸面前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可抬起手想推开,又什么都碰不到。 他拧起眉,发觉了李一溯的棘手。 见状,丁宸也露出了一丝讶异之色,随即了然道。 “抱歉,我会保持距离的。” 他这样主动的将过错归到自己身上,李一溯也没有再苛责什么,继续趴在江扉的肩上和他小声说着话。 江扉心不在焉的应着,快速吃完饭后又上了楼。 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丁宸轻笑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自言自语。 “嫉妒心再强,也只是个影子啊。” 就算能力再强,影子也终究不是人类,无法完成只有用人类的身体才能做出的事情。 亲吻,拥抱,抚摸,甚至更近一步的接触。 拥有江扉的快乐即将退去,贪心的李一溯很快就会面临无可避免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影子:老婆贴贴!...呜呜贴不到老婆!QAQ 第97章 新日城20 明媚的午后日光穿透落地窗,窗边的软椅也被晒成了浅色。 窝在软椅上的年轻人正在午睡,雪白的面容被照的几近透明,鸦黑的头发与眉睫也沾染了一层暖绒的金色,薄红的嘴唇微微抿起,呈现出安宁恬然的熟睡姿态。 他斜靠在软椅上,侧着头,肩颈间勾勒出一个阴影的小窝,瘦削伶仃的骨骼线条也被柔化许多。 发丝被轻轻拨动着,落到鬓角旁,有些发痒。 江扉睡的很轻,被细微的动作惊醒,没睁开眼便蹙起了眉,含糊的低声开口。 “李一溯,你....” 夹杂着几分无奈的呢喃戛然而止。 他看着面前的丁宸,怔了几秒才回过神,坐直的同时瞥了一眼四周的阴影。 李一溯不在。 “影子去办事了。” 由于无法在人前暴露没有影子的奇怪情况,所以李一溯去办事的时候,丁宸通常会选择独自待在办公室里,禁止任何人打扰。 但现在他选择了回家。 今天上午开了一个会议,因而他出门时穿了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 回家时脱了外套,白衬衫外搭的蓝色领带却还没有摘下来,只被扯松了些,莫名多了点不羁的散漫气质。 他坐在江扉旁边的椅子上,俊朗的眉眼在日光中愈加深刻,专注的目光也好似掺杂了些潋滟的温柔。 说完后,他看到江扉绷紧的背脊微微放松下来,不禁笑着问。 “怎么,不想见到影子?” 这个问题让江扉有些难以回答。 和李一溯待在一起当然可以更好的接近人格,但与此同时,李一溯又带给了他许多苦恼。 虽然李一溯是处于人类与影子之间的存在,即便触碰江扉也并不会产生实质的伤害与痕迹,可他比奚乐还要黏人。 奚乐起码会听江扉的话,而李一溯仗着江扉无法碰到他,赶也赶不走,所以简直是在为所欲为。 能和江扉待在一起,起初李一溯还很开心,喋喋不休的吐露着痴缠的喜欢。 但几天过去,他发觉自己的亲近是无用的,于是渐渐暴躁了起来。 江扉在与他独处时处处受制,原本还想着忍一忍就算了,可李一溯想尽办法要获取他的注意力。 已经不甘在皮肤表面游走的影子钻了进去,试图占据他的整个身体。 即便江扉清楚他是无形的,也会在施加的压力下产生不受控制的战栗,更糟糕的是,他根本就躲不掉光影。 李一溯不需要睡眠,贪恋与他的每一分每一秒。 现在江扉的作息也被迫完全颠倒过来,白天才有时间睡觉。 熬夜般的不正常作息已经让他的眉眼间浮出几分倦色,他揉了揉眉心,岔开话题问。 “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晚一些。” 闻言,江扉点了点头。 他还没有睡好,见丁宸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摸索着地上的拖鞋,一边打了个哈欠。 “那我回房间了。” 在这里待了几天,连带着对丁宸的戒心也暂且收了起来,动作间愈发随意。 原本蜷在软椅上的一双脚踩住了拖鞋,睡衣裤腿下延伸而出的脚踝与整双脚都泛着发光的白。 脚骨纤巧,皮肉细腻,修整干净的脚趾盖泛着健康的浅粉色。 丁宸的目光被吸引了,一眼不眨的看着他脚趾动了动,踩进拖鞋里。 目光一暗。 他忽而出声,“影子从没说过他自己的名字。” 江扉正要起身,见他开口说话,又松了力道坐好,面上露出一丝疑惑。 他迎上了丁宸的目光。 对方对他的困意视若无睹,就这样开始了新的话题。 “他只把名字告诉了你,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 江扉皱着眉,不太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午睡未尽的困顿在他俊秀的脸上显出一分可爱的娇憨,慵懒的动作又多了点无意的风情。 而他浑然不觉。 丁宸凝视着他,自顾自的继续说。 “喜欢本身就是贪得无厌,如果影子是个人类的话,可以堂堂正正的和你在一起,可他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子。” 修长的指节相扣,他往后靠着椅背,微微一笑。 “我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异能是影子,不止表示影子可以独立的行动。” “影子原本就是由我产生的,所以,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气定神闲的话语即将揭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江扉察觉出什么,神态逐渐认真。 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丁宸的下一句。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能真正的拥有你,这让影子很痛苦。” 丁宸顿了一下,棕色的眼眸宛如温暖的玻璃珠,映出江扉玉白的面孔。 一股难以形容的愉悦感自舌尖迸发,裹挟在言语中溢漫。 “我说,我可以将身体借给他。” 静了片刻,江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静了良久,直直的盯着丁宸,放低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一溯答应了?” “他在考虑。” 丁宸微微探身向前,交握的指节分开,去捉江扉的手。 江扉沉默的坐着,任由他将自己的一只手圈在掌心里缓慢抚摸,收紧的指节在白皙的手背印下红痕。 “你看,我稍微用点力,这里就红了。但影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所以他快要疯了。” 对于他的僭越,江扉只是问。 “这与你无关,你却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为什么?” 丁宸一怔。 他以为面对这样荒唐的提议,江扉会难以置信,惊慌失措,或是会愤怒痛骂,但他没能看到江扉碎裂的神情。 江扉甚至露出了很浅的笑。 被抓在掌心里的那只手也忽而反握住他的掌心。 丁宸见过他用这只手攥住锋利刀尖的样子,却没见过这样。 骨节分明的指节青葱如玉,柔软的指腹轻轻刮着他的掌心,好似勾/引。 江扉也往前靠近了些,在丁宸不自觉屏住呼吸的时候,停在极近的地方。 形状优美的嘴唇说话时,唇瓣几乎要碰到丁宸的嘴唇。 放轻的好听声音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 “你也想对我做那些事吗?” “丁宸,你也喜欢我,对吗?” 丁宸想,在江扉问出口的时候,其实他就清楚了自己的回答。 这并不是疑问句。 他紧紧盯着江扉微微弯起的眼眸,目光晦暗。 没有犹豫,他探身凑近,然后吻住了江扉的唇。 后颈被扣住,防止任何躲避与脱逃。 在丁宸吻过来的刹那间,悬在江扉心中的石头落地了。 丁宸也是人格。 看似温和友善,彬彬有礼,实则连一个吻都极其猛烈。 脱下这层克制的面具,丁宸与另外那些动情的人格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扉闭起的眼睫微微颤抖,顺从的接受丁宸失控的吻。 犹如被暴风扫荡,半晌,他实在喘不过气了,稍稍施加力道推了一下丁宸。 自然是没推动,但丁宸又恋恋不舍的吻了几秒,就松开了。 意犹未尽的吻落在江扉的面颊,沿着他无关的轮廓细细啄吻,贪恋着肌肤相亲的温存。 丁宸紊乱的呼吸声里带着落败的笑意,低而柔的呢喃着。 “不喜欢你,真是一件难事啊。” 突破了那道界限,亲密的冲动占了上风。 丁宸将他搂在怀里,环住过分瘦弱的腰身,仿若将什么也塞进了胀热的心口。 手掌情不自禁的钻进睡衣里时,江扉看了他一眼。 他本应该制止的,想了想,却什么都没说。 任由丁宸和李一溯两个人格产生矛盾,甚至自相残杀,就可以成功消融其中一个人格。 但丁宸及时停下了。 指腹摩挲着江扉的唇角,他温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影子答应之前就对江扉下手的话,只会激发他和影子的矛盾。 他们如今是捆绑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丁宸还不能和影子闹翻。 何况他知道,影子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迟早,他都会吃到江扉。 而江扉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看来,丁宸对他的喜欢还不够多。 下午,丁宸没有再出门。 傍晚他去厨房熬汤的时候,影子回来了。 影子没打招呼就急急的奔回江扉的卧室,丁宸察觉到什么,看了一眼踪影消失的影子。 片刻,江扉下楼吃饭,影子黏着他身上,亲热的说着悄悄话。 他漫不经心的回应着,和端来餐具的丁宸擦肩而过时,彼此对视了一眼,又飞速移开视线。 刚熬好的鸡汤还在火上放着,已经熄了火。 江扉伸手要去端,滚烫的锅沿烫的他嘶了一声,立刻收回来,指腹已经被烫的通红。 李一溯的语气惊慌起来,“怎么了,烫伤了吗?痛不痛?” 听到声响的丁宸也疾步走过来,见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放到水龙头下面冲。 冰凉的水流缓解了被烫伤的痛楚,丁宸见江扉面色稍缓,促声道。 “我去拿烫伤膏。” 说完,他转身去寻找家里的小药箱,脚步走远。 江扉还在用冷水冲着指腹,温热的皮肤也变得温凉,只是红透的指腹依然灼目,手腕上刚才被攥过的地方也印下了丁宸的指痕。 李一溯也看到了,半天都没说话,阴影浮动着躁动的气息。 他抱紧了江扉,徒劳的小心碰着发红的地方,嫉妒而无力的低落喊着。 “江扉.....” 他也想抱着江扉,用人类的身躯去感受江扉的温度,在他的身上留下用力的痕迹。 他也想江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而不是这样,只当他是一个影子。 江扉垂眼看着水流,俊秀的侧脸在不笑时恢复了冷淡。 李一溯痴痴的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江扉也好似没有觉察到。 不久,丁宸带着烫伤膏回来,在他被烫到的地方抹了点药膏,用创可贴包住。 江扉蜷了蜷指节,“谢谢。” 他没有笑,神色却很柔和。 丁宸笑了一下,“吃饭吧。” 晚饭的时候李一溯出乎意料的安静,只趴在江扉身上不说话。 他们都察觉到了某种不宁静,但对于李一溯的反常保持心照不宣的沉默。 晚饭后回了房间,李一溯说找丁宸有点事,就急匆匆的走了。 江扉靠在椅子上捧着水杯,若有所思的看着被包扎的指腹。 烫意已经完全消失了,但重点并不是烫伤,而是丁宸情急之下握住他手腕的痕迹。 他们早就说好了,要留下足够明显的红痕,才会刺激到李一溯。 宽大的指痕掐在细瘦的白皙手腕,带有某种暧昧的掌控感。 这样的颜色交错,无论谁会看了都会心生涟漪,更别说是对他抱有狂热喜爱的李一溯。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嘿(?﹃?) 第98章 新日城21 江扉等到夜深了也没见李一溯回来,于是冲洗过后就关了灯,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困意迷迷糊糊的滋生,气息放缓。 半梦半醒间,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黑暗中有人静悄悄的走近。 江扉仍旧闭着眼,却感觉到有阴影笼罩而下。 来自暗处的熟悉窥视让他以为是李一溯回来了,可几秒后,随之落在肩上的温度又让他迟钝的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影子,而是人。 他睁开眼,犹疑的看着床边的身影,不确定的询问出声。 “李一溯......丁宸?” 清晰的黑影并非是一团黑雾般的李一溯,而是有着明显的轮廓,暗色中的面孔也能隐约看清楚起伏。 不是李一溯。 出声的却是李一溯的声音,带着点紧张,更多的却是兴奋。 “江扉,是我啊。” 他弯下身,小心翼翼的触碰到江扉的面颊。 柔软的热度自指腹传来,李一溯浑身一颤,仿若江扉的气息让他霎时就活过来,激动的语气战栗不止的解释着。 “我...我想像人类一样抱你,所以我借了丁宸的身体,别怕。” 倾身覆下的鼻息泛着灼人的热度,江扉一时分不清楚,是李一溯附身在了丁宸的身体里,还是与丁宸共存。 丁宸没有说话,所以他此刻没有意识吗? 他坐起来,靠着床头,犹豫的抬手碰到丁宸的脸,慢慢描摹着对方的轮廓。 “李一溯,你...你是怎么借用丁宸的身体的?他能感觉到吗?” 丁宸的脸一侧,主动贴住了江扉的掌心,沉迷的享受着皮肤相贴的亲昵。 李一溯开心的声音像个孩子,“我是他的影子,无法完全占用身体,是借了他的感知而已。” “江扉,你的脸好软啊,我想亲你。” 湿热的吻沿着江扉的掌心流连至唇角。 与下午瞒着李一溯的那个吻不同,这次李一溯允许了他们的接近,丁宸的鼻息愈发灼热,亲吻的动作也急躁粗鲁,宛如囫囵的孩童迫不及待的要尝鲜。 从李一溯的话语中可以推测,丁宸依然清醒,是并不说话。 真是荒诞,他既是旁观者,也是不可或缺的参与者。 不过无论怎么样,此刻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应该默许。 于是江扉迟疑着,慢慢松开唇齿。 侵入者的火焰暴涨。 丁宸与李一溯的同体让一切都变得来势汹汹。 混乱中,江扉忍不住出声。 “丁、丁宸——” 话音落下,他猝然蜷缩起来,试图保护自己。 手掌按着他的侧颈,施加了警告的力道,砰砰的心跳互相交融。 李一溯阴郁的语气咬着他的耳尖。 “江扉,你叫错名字了,不是丁宸,是我啊。” 闻言,江扉一滞。 他隐忍的咬住下唇,模糊的视线里有浓重的身影,闭上眼,汗水浸入眼中,带来微微的刺痛。 歉意的声音含着点呜咽,放轻了些。 “李一溯...” 李一溯这才满意,语气欢喜的黏着亲他,收紧的双臂恨不得要将他勒成骨肉的一部分。 “你要记得是我啊,不许认错了,不然我会妒忌疯的。” “江扉,江扉,我好喜欢你啊。” 日光明烈,墙上的时钟指向上午十一点。 江扉从精疲力竭的梦中醒来,四肢犹有些酸软无力,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弹。 身体的感知复苏,他闭眼缓了一会儿,才逐渐回忆起这并不是梦。 横在腰侧的手臂放松的垂下,覆住他搭在枕边的一手,扣住指缝。 耳鬓后的均匀呼吸也散发着舒适的热意,颇有种晨间耳鬓厮磨的缱绻。 他无声的收回手,便见丁宸空下来的掌心下意识一蜷,要抓住什么似的,又抓了个空。 身后的气息苏醒。 江扉的声音喑哑,压的很轻。 “昨晚是李一溯,还是你?” 丁宸听清楚了,笑着回答,“都是。” “他是影子,也是影子,我才是这具身体的本体,所以就算他依附在我身上,我也依然是我。” 手臂撑在江扉脸侧,阴影落下。 丁宸俯身吻着他汗湿的鬓发,语气极为愉悦。 “在得知我也能感觉到发生的一切时,影子还是不愿意接受提议,他不想让我占你的便宜。但是我跟他说了一句话,他就立刻同意了。” “你知道,我说了什么吗?” 江扉安安静静,并不回答。 纵情一晚后,他看起来倦怠许多,也多了浸润的动人神态。 半垂着眼的乖顺模样令人心尖一颤,溢出无尽的怜爱。 丁宸将他翻过身,面对着自己,指腹仍摩挲着他耳后的一小块皮肤,摸到了自己的齿痕。 沿着耳后往下,脖颈上也多了层叠的红。 冷淡的被融化,干净的被弄脏了。 他凝视着江扉,低笑着吐露。 “我说,他知不知道你有一对儿漂亮的腰窝,指腹按上去,刚好能握住整个腰身。” 闻言,江扉抬起眼,看着他。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累极般的问,“李一溯呢?” “他昨晚太兴奋了,已经回去了。” 丁宸勾了一下江扉的下颌,忍不住低头亲他,但江扉翻身避开了,又闭起了眼,淡淡的说。 “我很累,你可以走了。” 温存的心思被不配合的冷淡驱散,丁宸却没有多气恼。 他好脾气的笑了一下,帮江扉掖好被子下了床,捡起散落的睡衣穿上,一边看向江扉,带着笑意的语气里夹杂着莫名的暗沉。 “李一溯要你别认错,不过你也别忘了,这具身体是我的。” “我也不喜欢别人喊错我的名字。” 话语里的几分不快藏在了玩笑般的背后,江扉却又睁开眼,倚在床上看向他,懒洋洋的说。 “那怎么办呢,不是你说把身体借给李一溯的吗,意思不就是,我要把你当作是李一溯。” 说完,丁宸的脸色沉了下来。 任谁听到这样的话也不会高兴,更何况,丁宸也不是这种甘愿受辱的性格。 他紧紧望着江扉,发觉这个看似寡淡的年轻人其实很爱挑拨离间,蓄意要让自己和影子争风吃醋,为他闹翻才好。 而丁宸竟也愿意满足他的这点小心思。 “你这么聪明,知道该向着谁。” “我现在还需要影子的能力,不过总有一天,影子将回到黑暗中。别忘了,他是我的异能,我不使用异能的话他就无法出来。” 丁宸回到床边,为江扉留下一个道别吻,温柔的低语。 “好好休息吧,我会早点回来的。” 关上卧室的门,丁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脱下睡衣换上外出的衣服时,他在穿衣镜前看到了后背鲜红的抓痕。 乱七八糟的痕迹却令他唇角微翘,回忆起昨夜蚀骨的快乐。 是伴随着剧烈愉悦感一同涌来的,也有极其尖锐的不虞,埂在心口,无法忽视。 他仍然清晰的记得江扉在自己的怀里叫着李一溯的名字,将自己当作了一个替身,或者是一具身体。 这让丁宸很不高兴。 明明这是他亲自想出来的计划,既可以得到江扉,也能不破坏与影子的合作关系。 可没想到,真正陷入那副温热的身体中,涌现的复杂情愫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一旦尝过了,怎么可能会抑制的住独占的念头呢。 江扉,该是他独有的。 镜子里的唇角压平,面无表情的俊朗面容也浮出几分摄人的阴冷。 丁宸瞥了一眼脚下的影子,一寸寸的将心间的戾气压下去,换上衣服后离开别墅。 等在外面的司机恭恭敬敬的为他打开车门,丁宸在后座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指节轻扣,目光沉沉的望着窗外。 “之前让你送到医院里的那个兽化异能者怎么样了?” “城主,他已经痊愈出院了,我们也派了人监视着他的行踪。” “他的脑子好了吗?” “已经恢复如常。” “把他的地址发给我。” 车辆调转方向,沿着新地址开去,四周的景象逐渐从繁华的街道走向老旧的居民区。 这一片基本都是刚来新日城的居民选择的落脚处,虽然环境不算好,但这里的房租很便宜,大部分新居民都会在这里待到赚够钱了才离开。 偌大的楼房里住着形形色色的租户,车停在马路对面。 正是午饭的时间点,丁宸扫了一眼助理发来的时间表,等了没几分钟,便看到奚乐从楼上轻快的走了下来。 穿着统一分配的白衬衫和休闲服,他一边下楼,一边熟络的和楼下乘凉的长辈打招呼。 他的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之前呆呆傻傻的天真神色完全消失,眼神清明,行为举止一如常人。 看起来,他的病已经治好了。 当初丁宸在晋级赛里帮助奚乐提高异能,是为了对付魏炎。 后来又默许他进入新日城,还费尽力气派了异能者给他治疗脑子,则是为了让他与影子抗衡,自己好坐享渔翁之利。 不过在那之前,丁宸需要确认奚乐是否还记得江扉,以及是否愿意为了江扉,解决掉影子。 观察了奚乐一会儿后,他便失去了兴趣。 车辆疾驰,无声无息的离开。 不远处,仍然站在树下和认识不久的长辈聊天的奚乐如有所感的抬起头,望向空空的街对面。 一金一灰的眼眸里掠过奇异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安静如鸡jpg. 第99章 新日城22 在别墅里待了近一个月都没有出过门,江扉也没有表现出想要主动走出去的意思。 整天除了和丁宸与李一溯厮混就是独自窝在家里休息,这样长的空闲时间竟然比工作的假期还要惬意。 某一天,丁宸主动提出要带他出去。 江扉正窝在家里看电视,捧着水果盘吃。 久不出门,他的肤色愈发白皙,犹如在发着光,乌黑的眉眼浸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勾人韵致,抬眼轻瞥间都散发着令丁宸心旌神摇的缱绻意味。 薄红的嘴唇咬着小巧的樱桃,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 他的面颊微鼓,懒洋洋的答应了。 “好啊。” 天气越来越热,在家里的家居服也换成了短袖短裤的夏季睡衣。 铁灰色的柔软材质包裹着清瘦的身躯,纤瘦笔直的四肢伸展而出,踩在沙发蜷起来时好似一只末世里被娇生惯养的猫儿。 丁宸失神的走过去,在沙发旁蹲下,鬼使神差的低头吻着他的脚心。 江扉动作一顿,嘴里还塞着颗樱桃,一边慢慢嚼着,一边神色奇怪的看着他。 “李一溯?” 丁宸依然直勾勾的盯着他,舌尖舔过柔嫩的脚心。 江扉想抽回来,没抽动,垂下眼,语气笃定的改口道。 “丁宸,你捏疼我了。” 自从李一溯附在丁宸身上后,他们两个人格就好似在逐渐融合,有时候江扉都分辨不出此刻和自己说话的到底是谁。 他怀疑丁宸也被李一溯怀揣着的那份狂热情愫影响到了,所以望过来的视线永远都是那样灼热。 这是江扉始料未及的发展。 不过,丁宸和李一溯没有反目成仇,反而有了融合的趋势,这倒也不错。 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人格变少。 丁宸将他的脚心圈在掌心里,靠近一些,温和道。 “一会儿上楼换衣服,我们晚上去外面吃饭吧。” “恩。” 江扉吐出樱桃籽,将水果盘放到一边,然后踩着拖鞋上楼。 丁宸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揽着他腰身的手轻车熟路的摸进睡衣里,揉了一下他的腹部。 “还是太瘦了,一会儿喜欢吃什么就多点一些。” 皮肉被摸的发痒,江扉挥开他的手,先去了浴室里洗手。 出来时,丁宸已经在认真的为他挑选衣服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江扉正式出门,他希望两个人都能穿的正式些,于是挑出了一件浅色衬衫与修身西裤。 “试试这一身。” 江扉瞥了一眼,也没顾忌什么,就在他面前解开了睡衣扣子。 丁宸呼吸一窒,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玉白身体上的痕迹。 深深浅浅的新旧痕迹斑驳交错,这段时间从没有消下去过,而这些是他的标记,标志着江扉的所有权是属于他的。 心尖一颤,丁宸情不自禁的走上前,从身后环住江扉,呼吸微乱的吻着他的耳垂。 “江扉。” 简单的一个名字裹挟着极其浓烈的情意。 江扉无动于衷的听着,“我要换衣服了。” 丁宸还有些舍不得放开他,被推了一下,才松开,然后殷勤的将挂着的衣服取下来,亲自帮他穿上。 穿戴整齐后,江扉在穿衣镜前皱起眉。 这些天他习惯了穿宽松舒服的睡衣,乍得换上修身的款式便总觉得不太舒服,动作也拘束不少。 而丁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江扉的身段好,穿什么自然都很好看。 只是扎进去的衬衫显出极细的腰身,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在漫不经心的走动间也犹如踩在人的心上似的,撩起层层波纹。 他才不愿意别人看到这样动人的江扉。 “这套不好,换下吧。” 江扉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最后,他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服走了出去,还被迫戴了一顶鸭舌帽。 丁宸亲自开车带他去了新日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他早就在最好的一家餐厅订了座位,这里的食物都是最新鲜可口的,厨师的技术也非常棒,多少居民想要在这里吃一顿都需要提前一周预订,还要攒下很多货币才能饱餐一顿。 但这些对于丁宸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是新日城的城主,理应享有一切特权。 餐厅老板将最好的靠窗位置留给了他们,从这里,能俯瞰整个新日城的景色,远处与夜色成了连绵的雾蓝色。 “这里的厨师在末世后觉醒的异能是味觉,他能够精准的品尝出食物的分毫差距,也能把控好每一种调料的比例,因此做出来的食物无人能及。” 江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异能,诧异的尝了一块鱼肉,果真鲜嫩的恨不得将舌头咬掉。 他由衷的赞叹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肉。” 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他也没有尝过因为味觉异能而做出的食物。 见他露出了笑,丁宸的神色愈发温柔,为他倒了一杯果酒。 “这种果酒很甜,你也会喜欢的。” 他已经完全了解了江扉的饮食偏好,并且在长时间的相处中,通过观察,也暗自记住了江扉的小习惯,甚至包括在床上的时候怎么抱他,他会颤抖的最厉害。 丁宸认为,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将江扉掌握了,而且发觉他的每一寸每一分都极合自己的心意。 他怎么可能不会沉溺。 凝视着江扉安静用餐的俊秀面容,一股莫名的情愫从胸口中冲涌而出,丁宸脱口而出。 “江扉,我......” 悬在座位上空的小灯一晃,霎时,江扉的面孔被细碎的光影覆住。 李一溯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你怎么出门了?在吃饭?” 巨大的阴影蒙住江扉的半边身体,阴恻恻的语气里裹着难掩的狐疑。 “还是说,在背着我和丁宸约会?” 拿着刀叉的手背完全笼罩在影子里,江扉一时无法动弹,蹙起眉。 对面的丁宸收敛了笑意,淡淡的说,“江扉太久没出门了,我带他出来逛逛。” “不可以!我不喜欢他出门!” 刚帮丁宸办完事回来的李一溯极其愤怒,捉着江扉的手就要拉他走,只是在外人看来,江扉是被无形的东西前行拖起来似的。 丁宸脸色骤变,霍然起身,冲过去扶住踉跄的江扉,同时压着愠色,低声道。 “起码让他吃完饭再回去。” 他站在了影子的位置,李一溯也与他重叠般,歇斯底里的叫声仿佛是脑海里的回音,怒气冲冲道。 “不许!我不许他被别人看到!他是我的!” 强化的影子异能在一定程度上也对丁宸造成了影响,他的戾气加重,不自觉将江扉的手腕掐紧,似是在与李一溯争吵,寒声道。 “安静!” 江扉被他攥的腕骨都要发出咯吱的声响,忍不住挣了挣。 丁宸瞬间钉住他,森寒的目光竟像极了李一溯,宽阔的手掌也如同铁钳般收紧,不容挣脱。 几秒后,丁宸反应过来似的,脸色缓和许多,松开手,叹了口气。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江扉摇了摇头,“没关系。” 为了防止李一溯在公共场合暴露,他们只好吃到一半就回去。 丁宸吩咐餐厅的服务生将剩下的打包带走,正要再点几份甜品给江扉压压惊,忽然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 “哥哥!” 他一顿,忽然想起来被差点忘记的一件事。 带江扉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带他出门散心,也是为了制造让他和奚乐见面的机会。 奚乐目前就在这家餐厅打工。 瞥了一眼墙上指向八点整的时钟,丁宸沉着脸没说话。 他原本计划着与江扉在这里吃完晚餐后,再装作恰巧遇上八点上班的奚乐。 然后自己可以在奚乐面前表现出与江扉的亲密关系,顺便留意奚乐的反应,以此决定之后的计划。 结果,这一切都被李一溯毁了。 而发觉了奚乐的出现,刚安静没多久的李一溯又暴躁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碍眼的东西,我要杀了他!” 早在晋级赛的时候,李一溯就十分痛恨奚乐,被丁宸安抚着才没有下手,来到新日城后,丁宸也尽量避免让他和奚乐见面。 现在他偶尔发觉了奚乐的存在,实在太早了。 看到惊喜的朝自己小跑过来的奚乐,江扉的脸上也浮出了一瞬的惊讶。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李一溯杀气腾腾的话,神色一僵,不由得看向丁宸。 丁宸也正好在看着他,察觉出他的不安,目光投来安抚的意味,继而飞快的低声劝李一溯。 “他的脑子已经治好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缠着江扉。你冷静一点,别惹事。” 最后一句话堪称严厉,警告着李一溯,而李一溯依然气的不行。 见状,丁宸上前一步,挡住了他。 换上服务员制服的奚乐穿着马甲与西裤,俊朗端正,一脸惊喜的看着江扉。 “哥哥,你在这里啊。” 江扉见他神态欣喜,却还维持着正常的交际范围,望过来的清澈目光也似乎没有掺杂任何其它的念头,只是单纯的久别重逢。 难道,他真的不是人格? 短暂的瞬间,脑海里的念头千回百转。 江扉瞥了一眼李一溯,朝奚乐笑了一下,“你在这里打工?” “恩!” 奚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依然像个大男孩,露出灿烂的笑容,“哥哥,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他的目光移到旁边的丁宸身上,愣了愣。 “季临哥....” 丁宸佯装不知道,朝他微微一笑,“你好,我是——” 身后的阴影隐没进他的身体里。 他的话语一滞,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眉,然后顺应着李一溯的强烈要求,勉强维持着笑意,继续说。 “我叫李一溯,是江扉的男朋友。” 奚乐和江扉都是一怔。 江扉看向他,丁宸朝他露出一丝无奈的歉色,于是江扉便明白这是为了安抚李一溯而说出的话,故意在奚乐面前彰显他们密不可分的关系。 也好,他需要再确认一下奚乐的反应。 在他们的注视下,奚乐愣了几秒,然后慢慢绽出了如常的笑容。 “原来是哥哥的男朋友,你好。” 他又看向江扉,俏皮的眨了一下眼,轻声问。 “哥哥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的呀,我都不知道。” “没多久。” 江扉观察着他的神色,挑不出什么毛病,然后猛然注意到他的眼睛,愕然道。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奚乐已经习惯了向不明真相的人解释自己异色的眼瞳,摸了摸,不以为意的笑道。 “这支眼瞎掉了,装的义眼。” 与兽化后的明亮金瞳截然不同的义眼,是黯淡的灰色。 奚乐看着沉默下来的江扉,没有去提魏炎,只挠了挠头,笑道。 “不过也没有什么影响啦,而且好多人都说很酷哦。” 江扉抿了抿唇,没再深入这个话题,又轻声问。 “你妈妈的事情,你想起来了吗?” 这次奚乐愣了愣,过了片刻才说话。 垂下的眼眸凹陷处覆住一层浅浅的阴影,他的唇角依然在翘,努力表现出乐观的模样。 “我想起来了,妈妈在黑城辛苦了那么久才送我进了晋级赛,现在来到了新日城,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如此纯良励志的话语,即便是丁宸也不好再表现出任何的敌意,何况他同样认为恢复正常的奚乐已经没有威胁性了。 虽然这样的话,就不能让他和影子打个两败俱伤,但也少了一个情敌。 至于影子,就由他亲自解决吧。 他扬起温和的笑意,揽住江扉的腰,疏离的告辞。 “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上班了。” 从奚乐的反应得出他应该不是人格的猜测,江扉也松了口气,眼见他有了新生活,也无意打扰。 “奚乐,我先走了。” 看着他们相携的背影远去,奚乐在原地站了良久,忽而无声的笑了一下。 “连联系方式也不留,是不打算再和我见面了吗,哥哥。” “魏炎死了之后,这么快,你又找了新的一个。” “一定很喜欢你吧,脖子上都是吻痕。” 轻不可闻的自言自语落入光亮的背面。 不远处的餐厅经理见他还站着,催促了一句。 奚乐抬起头,覆满阴翳的面孔又露出明亮轻快的笑意,眉眼弯弯道。 “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弟弟变成了白切黑QAQ 第100章 新日城23 由于发现江扉和丁宸背着自己出去吃饭,又遇到了非常碍眼的奚乐,所以李一溯的情绪非常差。 回家后,江扉连打包回来的晚饭都没有吃,就被抱进了卧室。 丁宸不想对江扉表现出过分的暴戾,可李一溯是他的影子,回到他身上时也将那部分阴暗的情绪一并裹挟而来。 刹那间,他想起了江扉曾经站在魏炎那一队,想起了江扉多么护着那个傻子奚乐。 无法形容的妒意啃噬着心尖,他被这样的疯魔迷惑了心智,也觉得自己要疯了。 要真切的将江扉占有,只有这一刻,他才是安心的。 折腾到凌晨,餍足的李一溯在极度亢奋的精神过后就陷入了沉睡。 丁宸头皮发麻,剧烈而无声的喘着,掌下的皮肤在微微发抖。 耳鸣般,四周一片寂静。 而美妙的余韵散去,他听到了江扉的哭声。 江扉埋在被子里,呜咽的哭着。 光裸瘦削的背脊如同起伏的雪山,沾着亮晶晶的汗。 在这样温存的时刻,丁宸的心中浮出无尽的怜爱。 他环住江扉的背脊,哄孩子般轻柔的抚摸着,低低道歉。 “抱歉,我...” 他想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把江扉弄哭的,不是故意把他弄脏弄坏的。 但甜言蜜语堵在唇齿间,他发现自己无法说谎。 在拥抱江扉的时候,那份没由来的掠夺感与摧毁欲是没有止境的,江扉哭着哀求他,可他的心肠冷硬如铁。 在他迟疑之际,江扉钻进了他的怀里。 如同寻求庇佑,江扉无助的蜷起来,瑟瑟发抖,抽泣的声音细细弱弱的。 “李一溯、他太凶了....我不喜欢。” 闻言,丁宸的心猛地一跳。 他不敢去细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却控制不住的猜测,猜测江扉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在被欺负之后,他理所当然的会寻求靠山。 他找到了自己。 “丁宸...” 意味不明的呼唤声满是哀求,江扉的眼泪掉在他的胸口,火星般溅在心头,燃起一片。 丁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另一种甜蜜的晕眩感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竭力镇定下来,急促的声音却无法掩饰。 “你不喜欢李一溯,那,你喜欢我吗?” 越来越温柔的语气近乎卑微,充满希冀的,不厌其烦的询问着。 “喜欢我吗,喜欢吗?” 昏沉的夜色中,窗帘一角漏出皎洁的月光。 在丁宸砰砰的心跳声中,江扉没有回答,却害羞般的又埋深了一些。 纤细的手臂依恋的环住他,江扉又啜泣着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丁宸。” 丁宸从未觉得哪一夜比今夜还要美好。 他陷入在温热的月光中。 那一次外出后,江扉没有再出过门。 丁宸也忽然忙碌了起来,早出晚归,连饭都没有时间做,专门让那个有味觉异能的厨师提前来家里给江扉做三餐。 尽管江扉表示不用这么麻烦,丁宸还是固执如此。 “我说过,会给你最好的。” 因为他待在家里的时间变少,李一溯出现的时间也变得更少,这让江扉松了一口气。 他能隐隐感觉到丁宸在暗中准备着什么,只是丁宸不说,他就也没问。 清晨临走前,丁宸穿戴整齐,折返回卧室前,轻声细语道。 “江扉,我去上班了。” 江扉还窝在被子里睡觉,迷迷糊糊的也没应答。 丁宸莞尔一笑,吻了他一下,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这天等到深夜十点多,丁宸才回来。 江扉白天睡得多了,深夜还不困,正抱着一本书在卧室的躺椅上看,长长一些的头发遮住了后颈肉,侧脸沉静如水。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望去。 走进来的丁宸带着明显的畅快笑意。 丁宸表现的向来都是温和内敛,除非遇到了极其高兴的事情,才会显露出这样高亢的情绪。 果然,他径直朝着江扉走来,一把抱住,兴奋的浑身都在颤抖。 “影子....没有影子了,他再也不会打扰我们了。” 闻言,江扉的心一紧,蜷缩的指节将书页捏出皱痕。 他茫然的问。 “什么意思?李一溯呢?” 丁宸情难自抑的捧住他的脸,急切的吻了良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舒展的眉眼满是胜利的喜悦,他握住江扉的手,这才开始从头说起。 “你知道末世后就出现了用来加强异能的增强药剂,这种药剂越来越普遍,已经成为了成熟的商品。所以这几年新日城的医疗人员也在研究制作新的药剂,试图激发出人的异能。” 江扉很惊讶。 “可是异能者已经有异能了,新日城里的普通人又非常少,难道....” 不,丁宸不会将这么珍贵的药剂用在被遗弃的黑城居民身上。 果然,丁宸坦然回答道。 “这种药剂的使用对象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异能者。如果药剂研究成功的话,异能者们就可以激发出更多的异能,成为双异能者,甚至是多异能者。” “但是这种技术太难了,至今都没有成功。” 迎着江扉疑惑的目光,丁宸微微一笑,温和的继续说。 “我会定时去研究所查看研究进度,半个月前我过去的时候,忽然想到,既然可以研发激发异能的药剂,那么有没有可能制作出一种让异能消失的方法。” “所以,我秘密命令他们研发出了新的药剂,并且已经喝下了。” 江扉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一溯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他是丁宸的异能,如果丁宸失去异能的话,那么李一溯自然就会消失。 在如今这个绝大部分异能者组成的新日城,只会有人想要产生异能,绝不会有人希望自己的异能消失。 丁宸是唯一一个。 他不确定的轻声问,“所以,李一溯已经消失了吗?” “应该是这样,服用药剂后我再使用异能时,影子已经不会出现了。” 江扉不由得看向丁宸的影子,浅淡的轮廓没有任何异动,再也不会拔地而起成为独立的意识。 只是,他心中仍存疑。 影子杀死了魏炎,丁宸又消灭了影子。 按理说,这个世界的人格只剩下了丁宸,消融副人格的任务已经成功了才对,可他并没有脱离这个精神世界。 这里的一切仍然在正常运转。 只能说明,仍然存在不止一个人格。 是李一溯没有消失,还是说,有除了丁宸之外的其他人格? 满心欢喜的丁宸没有留意到江扉的心事重重,解决阻碍的喜悦让他十分迫切的需要一份庆祝,庆祝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他和江扉。 他急不可耐的吻着江扉,却发觉对方有些心不在焉。 动作停下,他盯着江扉蹙起的眉尖,瞬间冷静了下来,轻声问。 “怎么了,你不是讨厌李一溯吗?” 沉沉话语中蕴含的不快让江扉反应过来,他看向丁宸,笑了一下。 “是,我讨厌他。只是你现在没有异能了,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没关系,我对外的异能一直都是领导者,现在没了影子异能,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丁宸见他的话都是为自己着想,脸色缓和,温声道。 “只不过最近可能会忙一些,以前的一些事都是交给影子去办的,现在需要我亲自处理一下。” “不过,忙完这一阵儿,我就能好好陪你了。” 江扉被他抱在床上,睡衣松散,露出半边光洁的肩头。 他犹豫了一下,在丁宸目光灼灼的逼近中,温顺的敞开身体。 李一溯消失的无声无息,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江扉记得很清楚。 他观察了几天,发现李一溯的确没有再冒出来,也逐渐相信了影子异能消失的事实。 那么,他还留在这个世界的原因可能是仍然存在另外的人格。 “我想出门散散步。” 清晨,在丁宸上班前,江扉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丁宸正在穿衣镜前扣扣子,闻言,一怔。 他偏过头。 江扉正坐在床边,被子拢着大半的身体,平直瘦削的肩头散发着温热的光泽,鸦黑的发尾垂落,轻扫着肩头上的暧昧痕迹。 见他望过来,江扉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自己出门逛逛,晚饭前就回来。” 自从住到这里后,这是第一次江扉主动提出要出门。 丁宸已经习惯了他在家里乖乖等自己下班,这种金屋藏娇般的圈养感极大的满足了他的控制欲,因此突然听江扉想出去,而且还是独自出去,他本能的就要拒绝。 但他不想变的和李一溯一样,变成江扉讨厌的那种人。 涌到唇边的话咽下,他走近,轻抚着江扉的面颊,温柔的问。 “怎么了,是一个人在家里太闷了吗?那我今天早点下班,回来陪你好不好?” “不用,我只是想出门看看,好久都没有出门了。” 之前没打算出门是在等待丁宸和影子这两个人格的消融,结果现在只剩下了丁宸一个人格,江扉天天待在家里也只能看着他一个人,还不如主动出击,寻找新日城里是否存在其他人格。 他想要快点结束。 见江扉的态度坚决,丁宸眸色一暗,妥协道。 “好吧。有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好吗?” “恩。” 为了表示友好,江扉顺手帮丁宸系好了领带。 丁宸忍不住吻了他一下,不知想起什么,神色欣悦道。 “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了,大概一周左右,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丁宸卖了个关子,却不肯提前透露。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事,而丁宸看起来又这么高兴。 江扉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没有多问,也佯装没有察觉。 等丁宸上班后,江扉慢吞吞的从床上下来,洗漱收拾一番,出门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门外停着一辆车,司机恭恭敬敬的为他打开后车座的门。 “城主吩咐我送您出门。” 江扉坐在凉爽的后车座,思考着应该去哪里碰碰运气,才有可能发现其他的人格。 他想了想,让司机开往最繁华的那条街道。 中午正是炎热的时候,一下车,热浪袭来,江扉的额上顿时出了一层细汗。 司机殷勤的在一旁撑着伞,江扉摇摇头,让司机先回去。 所幸司机也没有纠缠,麻溜的开着车就走了,但江扉漫不经心的往四周一瞥,知道人群中一定还有丁宸派过来的人在偷偷跟着自己。 不只是保护,也是监视。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贪凉的走入旁边最大的商场里。 一楼人潮汹涌,站在商场的导引图前,看着一个个陌生的店铺名,他不自觉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 正犹豫着要去吃哪家时,从一侧走来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可爱熊,手里拿着一沓传单正在热情的分发,摇摇晃晃的走路模样憨态可掬。 玩偶服的视线有限,江扉又喜静,站的是导引图的最角落,于是被不小心撞到了。 可爱熊连忙转身,慌张的扶住他的肩膀。 江扉摆了摆手,“没事。” 可爱熊看到他的脸,愣了愣。 摘下头套,可爱熊的玩偶服里露出一张汗津津的,年轻俊朗的笑脸,惊喜的看着他。 “哥哥!” 江扉也一怔,“奚乐?”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百章 耶!嘻嘻嘻~ 第101章 新日城24 奚乐的笑容愈加灿烂,眉眼弯弯。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扫了一眼江扉的四周,他有些惊讶,“哥哥是一个人来的吗?” 江扉点了点头。 见状,奚乐立刻道,“哥哥等我一下!” 说完,他不给江扉任何反应的时间就抱着玩偶头套转身就跑,不知跑去了哪家店,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江扉不明所以,只好在原地等着。 没几分钟,脱掉玩偶服的奚乐就又急急的跑了回来,看到江扉后松了一口气。 “真好,哥哥还没有走。” 被闷在玩偶服里的汗水已经浸湿了上衣,深色的部分贴着胸膛,奚乐撩着衣服扇着风,眼眸亮晶晶的注视着江扉。 “既然哥哥是一个人的话,那我陪哥哥一起吧。” “你没有事吗?刚才是在打工吗?” “没关系,我刚才请假了。” 奚乐凑到江扉身边,一金一灰的眼眸满怀期盼的望着他。 以前痴傻时只有孩童般的天真,现在用这样赤诚的期盼目光望过来,依然令人难以拒绝。 “我想和哥哥多待一会儿,好不好嘛?” 江扉并不善于面对这样近乎撒娇的恳求,而且他也还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格,于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如果你没事的话,那就一起吧。” 奚乐的神色顿时亮了起来,凑近了,拉住他的手腕,自告奋勇的介绍道。 “我看哥哥刚才站在这里看索引图,是不是没怎么来过这里?哥哥还没有吃饭吧,我带哥哥去一家特别好吃的餐厅,咱们先吃饭,再慢慢逛,好吗?” “恩。” 相比起久不出门的江扉,奚乐看起来俨然已经是个合格的新日城居民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对这里十分熟悉。 “来到这里之后要打工赚钱,所以我东跑西跑的很快就把这里弄熟了。” 奚乐把菜单推到江扉面前,托着下巴,望着他笑。 “新日城比黑城好,不过比黑城小多了。” 再次提起黑城的时候,奚乐语气如常,却没有提到或许已经活不下去的妈妈。 江扉看着他的笑,沉默几秒。 “那个时候说晋级赛结束后就能见到你妈妈,是骗你的,抱歉。” “哥哥不用跟我道歉啊,哥哥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奚乐垂下眼,笑意淡去,有些落寞的低声喃喃着。 “要是我能早点治好脑子的话,说不定就能带妈妈一起来新日城了。” 安静片刻,黯淡的神色在脸上一扫而光,他重新振奋起来。 “说起来,我还没好好的感谢哥哥呢。那时候多亏了哥哥在晋级赛一直保护我,我才能赢,不然我那么傻,早就被别人淘汰了。” “哥哥真好。” “举手之劳而已。”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去了妈妈,奚乐将对于亲人的感情投在了江扉身上,满眼都是欢喜。 江扉并不想和NPC有太多牵扯,想了想,说。 “既然你已经治好了,也该清楚我不是你的哥哥,叫我名字就好了。” “不,名字哪有哥哥这么亲密,我就要叫哥哥。” 奚乐嘴上说着固执的话语,支在桌上的手又来勾江扉的指节,轻轻晃着,摆出一副可怜的姿态。 “我可以继续叫你哥哥吗?” 小拇指被讨好的勾着,指腹柔软。 江扉不自在的收回手,无奈道,“随你吧。” 奚乐又高兴的笑起来。 他见江扉依旧在看着菜单,不知道该点什么,于是主动推荐了几道招牌菜,服务员记下后收起菜单就走了。 其余的噪音仿佛都被隔绝在很远的地方,两人的座位霎时安静下来。 奚乐看了安静的江扉一会儿,忽然问。 “哥哥不想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吗?我一个人生活,哥哥一点儿也不关心吗?” 闻言,江扉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他回答道,“你已经成年了,我想自己生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奚乐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般的说。 “在晋级赛的时候哥哥总为我操心,想来那时候应该当我是个孩子吧,现在不担心我也正常,只是我反而有些不习惯哥哥忽然对我这么冷淡。” 他凝视着江扉过分白皙的俊秀面容,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领子也遮不住的颈上吻痕处,声音放低了一些。 “不过,哥哥不想理睬我,是因为不担心我,还是因为我杀了魏炎?” 他并不知道影子也参与了杀掉魏炎的事,以为魏炎的死完全是因为自己。 看着江扉瞬间凝固的神色,他心头一颤,脱口而出。 “哥哥真的喜欢魏炎吗?所以舍不得他死,如今迁怒于我,讨厌我了。” “可是,哥哥真的喜欢魏炎的话,为什么又要在他死了之后和季临在一起?明明季临是魏炎的敌人啊,哥哥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还是另有隐情?” “是季临逼迫你的吗,他欺负你了吗?” 一连串的发问并不算友好,甚至称得上咄咄逼人。 但奚乐始终带着笑,眉眼弯弯,语气温软,语速缓慢,好似是真的困惑,竟让江扉忽视了他的僭越。 他沉思片刻,淡淡的说。 “我没有故意不理你。之前你心智残缺,我受你妈妈的嘱托所以照顾你,不过你既然已经治好了病,恢复如初,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我自然不方便再插手干涉。” “至于魏炎和季临——” 见奚乐认出了丁宸就是季临,江扉也没有否认,只不过他无法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便含糊道。 “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向你解释。” 话音落下,奚乐的脸上覆了一层阴霾。 他攥紧指节,在心里反复咀嚼着江扉的回答。 私事,私事,所以将奚乐排除在外,因为他当奚乐是外人,甚至是个并不相熟的,连朋友都不算的陌生人。 在晋级赛时的所有亲密陪伴,都在奚乐的脑子正常之后烟消云散。 江扉一下子就将他推开了。 他低着头,捧着玻璃水杯的手掌僵硬到颤抖,要竭力抑制住才能不将脆弱的物体捏碎。 低低的声音蒙着一层灰暗。 “在晋级赛的时候,你被魏炎劫走,季临告诉我是魏炎抓了你。他教唆我要杀掉魏炎救出你,于是我当了真。” “可是等我杀了魏炎后,你却不高兴,而且还和季临在一起了,不要我了。” 奚乐的语气变得茫然无措。 江扉讶异的看着他眼里涌出的泪,在桌面上滴出水痕。 奚乐无助的哽咽着。 “哥哥,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才能回到从前啊.....” “我想要你叫我乐乐,会奖励的亲吻我的额头,而不是丢下我,有了新的男朋友。” 江扉不知道自己对奚乐这么重要。 但转念一想,刚恢复正常后的奚乐来到新日城孤立无援,既要面对再也见不到妈妈的残酷事实,也没有了江扉的陪伴和帮助,一定过的很艰难。 江扉被他的笑容蒙蔽,以为他适应的很好,却忽视了他经受过了心灵动荡。 想到这里,江扉的心一软。 他的神色柔和许多,有些无措的歉疚道。 “奚......乐乐,别伤心了,是我不好。” 他的改口让奚乐窥到了某种心软的妥协,一把攥住他的手,泪眼汪汪的继续哀求。 “我知道哥哥不是故意的,我也不会奢求什么,只要哥哥愿意和我继续见面,多陪陪我就好了。”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江扉刚应下,便见奚乐又立刻绽出高兴的笑容,迫不及待的绕过桌子挤过来,期盼的问。 “我想和哥哥坐在一起吃饭,可以吗?”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眸湿漉漉的宛如小狗,态度又实在卑微。 江扉怎么忍心拒绝,轻叹了口气,“可以。” 接下来,奚乐的心情都非常好,亲热的给江扉介绍菜品,说着笑话逗他开心。 肩膀相抵,扭头时呼吸交融。 江扉觉得这距离有些太近,只是抬头看到奚乐开心的笑容,又总狠不下心再推拒半分。 吃完午饭,奚乐带他在这座商场里逛。 穿行过拥挤的人群时,奚乐拉住了江扉的手,“哥哥,人太多了,我怕你会走丢。” “不会的,而且就算走丢了也可以打电话。” 江扉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朝他晃了晃,刚巧瞥见屏幕亮了起来,是丁宸打来的电话。 他一怔,走到旁边僻静的地方接通。 见状,奚乐也识趣的不再说话,紧跟着停在他身侧,留意不让来往的人群撞到他。 “丁宸?怎么了?” 丁宸听到他疑惑的语气,顿了一下,勉强压着不快。 “刚才我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为什么不接?” 江扉惊讶的解释道,“你刚才打电话了吗?我没听到,抱歉。” 丁宸沉默一下,语气和缓许多。 “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有些着急。” 说完,他貌似无意的问,“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吧。” “你不用上班吗?” “下午没什么事。” 江扉瞥了一眼目不转睛望过来的奚乐,犹豫着回答,“我和奚乐在商场里呢。” 丁宸并不意外。 他派去跟着江扉的人早就将行踪实时传递了过来,所以他才会不停的打江扉的电话。 奚乐。 怎么江扉一出门,就这么巧的遇见了奚乐? 心头疑窦丛生,面上仍不动声色的温柔笑着。 “好,我马上就过去接你。” 挂断电话,听完他们对话的奚乐佯装不知的问。 “哥哥,是谁打来的呀?” “是丁宸,他要来接我。” 江扉滑动着手机,返回界面后检查了一下设置,顿了一下,看向奚乐。 “刚才你存电话号码的时候,把我的手机静音了吗?” “啊?” 奚乐一脸茫然的凑过来看,然后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对不起啊哥哥,我可能是不小心按到了。” “是不是让你男朋友误会了,他生气了?” 江扉看着他紧张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没什么事。” “那就好。” 奚乐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亲昵的拉着他的手,“那我们去那边的奶茶店等吧,那家很好喝哦。” 半小时后,丁宸疾步走进商场,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奶茶店。 奶茶店里面的人很多,见到突然出现的城主,众人纷纷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殷勤的打着招呼。 丁宸微笑着一一颔首,沉沉的目光迅速扫视着不大的店面,然后盯住最里面的座位。 江扉和奚乐并排坐在一侧。 江扉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玩奚乐帮他下载的小游戏,没注意到丁宸的到来。 而奚乐的身体侧着他,一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正笑着说什么,倾身凑过去看手机屏幕时,几乎要亲到江扉了。 江扉浑然不觉的陷在小游戏中,奶茶递过来时,下意识张嘴喝了几口奶茶,鼓着面颊嚼珍珠。 奚乐瞥到丁宸盯过来的阴沉视线,不仅没有收敛,还挑衅般的将江扉含过的吸管咬在嘴里。 他不喝自己的那杯,偏要喝江扉喝过的奶茶。 身旁的人被猛然推开,江扉被拉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懵。 他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丁宸,被对方压抑的愠怒神色摄的一时说不出话。 被推开的奚乐也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周围的人都在围观,好奇的偷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手腕被丁宸攥的发痛,江扉发觉他盯住奚乐的冰冷视线,不明白怎么突然间他就生气了。 瞥了一眼围观人群,他低声劝道。 “丁宸,怎么了?” 丁宸不发一语。 而奚乐看向江扉,露出无辜的笑,“哥哥,你现在就要走了吗?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呢。” 江扉还没回答,丁宸忽然开口。 “那不如来我家作客吧。” 可怕的脸色在短瞬间恢复平静,江扉吃惊的看向他,怀疑他在开玩笑。 丁宸揽过他的肩,习以为常的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江扉没来得及躲开,脸侧一热,听到众人发出了八卦的惊呼。 而奚乐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从一个吻中获得胜利,丁宸再次拥有了主导权,气定神闲的微笑着邀请奚乐。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刚好遇见了,那不如一起回家待会儿吧,你们也可以好好聊聊天。” 奶茶的香甜仍然残留在口腔中,却变的无比苦涩。 奚乐攥紧拳,也笑起来。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弟弟:哥哥,我偷偷把你手机静音,还和你喝同一杯奶茶,你男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叭?QAQ (明天是晚上八点更新哈) 第102章 新日城25 车厢里一片死寂。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权当自己是空气。 奚乐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后视镜窥向后座,却只能看到冷冷望过来的丁宸。 丁宸刻意与江扉十指相扣,坐的很近,没有说话也足以体现出旁人无法插足的亲昵,一双棕色的眼眸得意的看着奚乐。 奚乐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一路都是诡异的宁静,车辆停在别墅门口。 丁宸以主人的姿态微笑道,“进去吧。” 他身旁的江扉也扭头看过来时,奚乐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走过去拉住江扉的衣袖。 “哥哥,来到新日城后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恩。” “这里好大啊,哥哥带我参观一下吧。” 奚乐笑眯眯的拉着他的衣袖不松手,另一侧的丁宸也仍然握着江扉的腰,简直让江扉左右为难。 他犹豫的看了丁宸一眼,“我带乐乐四处看看。” 丁宸的脸色有一瞬的阴沉,继而温和笑道。 “好,你们慢慢聊,我去做饭。” 看到他这么轻易就松开手,奚乐反而投去狐疑的一瞥。 但丁宸果真利落的回房间换了衣服,就去厨房做饭了,并没有要干涉他们的意思。 奚乐也不再多想,黏在江扉身边佯装好奇的问来问去,江扉也都耐心的回答。 “这是哥哥的卧室吗?” 奚乐推开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宽敞的卧室收拾的干干净净,但看起来没有什么人气。 身后的江扉迟疑着,有些羞赧的轻声回答。 “我之前住在这间,现在....现在和丁宸共用一个卧室。” 攥着门把手的手掌骤然收紧,突起的青脉在小臂上形成清晰的线条,蕴藏的骇然力量差点要突破理智的边缘。 奚乐背对着他,僵硬了几分钟,才迫使自己放松下来。 他垂下手,依然望着房间内,语气轻松。 “对哦,我都忘了,哥哥有男朋友了,当然要睡一个房间。” 他转过身,期待的问。 “今晚我想留宿,可以住在这间房吗?” 江扉蹙起眉,总觉得不太好。 “家里的客房有很多,还是给你找一间新的吧。” “不用了,我就要这间。” 奚乐走近,身上的情绪忽然间低落下来。 于是他伸手抱住江扉的时候,江扉没有立刻推开,听到他闷闷不乐的低声解释。 “哥哥知道我的异能是兽化成狮子,野兽对于气味很敏感,所以我想在有哥哥味道的房间里休息,这样才安心。” “来到新日城后,我都没有睡过好觉。” 最后一句可怜兮兮的话让江扉无法再拒绝。 “....好吧,我去找你一套新的被子。” “不用,什么都不用换,就这样。” 心愿被满足后,奚乐的笑声仿佛毫无阴霾,黏人的蹭了蹭江扉的面颊,揽着他的手臂也收紧了一些。 轻柔的呢喃低不可闻。 “好久都没有抱哥哥了,好舒服。” 走廊出现了丁宸的身影,他的目光刀子般望过来,语气温和的提醒。 “可以吃晚饭了。” 闻言,江扉挣开奚乐,转头应道,“好,我们马上下去。” 他看向奚乐,“走吧。” 奚乐笑着点点头。 吃晚饭时,奚乐坐在了江扉身边。 对于他公然的黏人姿态,丁宸反常的没有再生气。 只是这种视若无睹的宽容却更让奚乐警惕。 直到夜深了,准备睡觉时,他耳尖的听到几堵墙外的另一间卧室里传来的声响,才倏忽明白,丁宸的不满全都留在了此刻报复回来。 他是江扉的男朋友,所以夜晚是属于他们的。 奚乐听到了江扉压低的闷喘,似乎咬着嘴唇,竭力不泄露出任何会被捕捉的声响。 但丁宸偏偏要磨着他,偏偏要让奚乐故意听到。 他的哥哥,那个性子清冷,笑起来却很好看的年轻人,正发出绵软的哭腔。 像是被摘下来攥在掌心里肆意揉捏,连哭起来都那么动人。 半晌,奚乐忍无可忍的冲出房间,阴沉着脸停到丁宸的卧室门前,用力敲了敲门。 他深吸一口气,用无辜的语气问。 “哥哥,你睡了吗?” 一墙之隔内的卧室出现了短瞬的寂静,紧接着,却当他如无物。 奚乐听到了江扉仓皇的哀求,不敢让自己听到。 可丁宸却堂而皇之的回答说。 “他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彬彬有礼的温和回答裹挟着报复的快意。 奚乐在门外久久的站着,恨不得踹开门冲进去,但他不想让江扉难堪,最后还是面容阴冷的走了。 第二天,丁宸的脸上多了一道浅红的巴掌印,可他的心情极好,春风得意。 下楼看到奚乐,他居高临下的微笑着。 “江扉睡的晚,还在休息,我送你走吧。” “不用了。” 奚乐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缓缓扫了一眼他身后紧闭的卧室门。 “改天我再来找哥哥。”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又被丁宸叫住。 “江扉最近比较忙,可能没什么时间见你。” 奚乐霍然看向他,“昨天哥哥还说他很闲,会经常和我见面的。” “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 丁宸刻意停顿了一下,悠然踱步走下楼。 原本准备的秘密在满怀妒意的奚乐面前忍不住先行透露,要将这个心怀不轨的情敌彻底清除掉。 “过几天我会向江扉求婚,到时候他忙着结婚的事宜,没空见你。” 奚乐瞳孔骤缩。 他的神情出现了几秒的空白,然后绷紧下颌,压着暴动的情绪,直直盯着丁宸。 “你就那么笃定,哥哥会答应和你结婚?” “当然。” 丁宸理了理衣领,走近一些,与他擦肩而过的刹那间轻飘飘出声道。 “昨晚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我们的感情非常好,他一定会同意我的求婚。所以识相点,别来耽误你哥哥的终身大事。” 奚乐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 身后,丁宸还在警告。 “我很喜欢江扉,所以,我不会允许婚礼出现任何的意外。” 奚乐的身影消失在别墅门口。 丁宸心情愉悦的弯起唇角,正要去衣柜里找外出的外套,一转身,看到江扉正倚着二楼的卧室门口,倦怠的望过来。 他站不太住,没骨头似的软在门框边,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见他神色浅淡,丁宸心里一沉,疾步上楼把他抱回卧室的床上。 “你都听到了?” 他本该听到江扉走动的声响,可刚才只顾着将奚乐气跑,没留神。 江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尾音还透着股没睡醒的慵懒,漫不经心的低声道。 “听到了,你要跟我求婚。” 丁宸一顿。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准备的求婚仪式不是今天。” 他后悔了,后悔刚才为了气奚乐而冲动的说出这个秘密,结果被当事人江扉听到了,所谓的惊喜也全都泡了汤。 江扉窝在被子里,侧卧着注视着他,鸦黑的发丝间托着一张白皙的脸,精致的五官好似睡美人,柔和的气质呈现出一股雌雄莫辨的美感。 他又有点困了,半垂着眼。 “不需要什么求婚仪式,我不喜欢那些繁琐的东西。” “我答应你了。” 丁宸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浑身一震。 他没料到江扉的回答居然就这样轻易的给了自己。 事实上,刚才在奚乐面前笃定的说江扉会同意的时候,他心里也并非是百分百的确定。 可是,江扉说,他答应了自己的求婚。 神色空白的人轮到了丁宸,他欣喜若狂,一时竟呆住了。 江扉看了他一下,揉了揉眼,又打了个哈欠要翻过身继续睡觉。 还没躺好,他被丁宸连人带被抱了起来。 丁宸难以置信的死死盯着他,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吗,你真的答应我了?江扉,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愿意和我结婚吗?” 江扉看着他脸上还没有消去的巴掌印。 那是昨晚丁宸太过分的时候,他忍无可忍扇的,而丁宸也没生气,还亲着他的掌心,笑着哄他再多打几下,消消气。 今天早晨醒过来,江扉还气闷的没理他,但是听到了丁宸和奚乐的对话后,他遂了丁宸的心愿。 奚乐已经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弟弟了。 无论是从昨天开始难掩的妒意,还是在他和丁宸面前截然不同的两面姿态,都让他发现了奚乐竟也对自己存着那种心思。 奚乐也是人格。 除了让人格自相残杀外,消融人格的办法还可以是让他们不再喜欢自己。 所以江扉愿意和丁宸结婚。 他要让奚乐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结婚的事实,然后放弃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出神的思绪被丁宸急切的吻唤了回来。 丁宸已经等不及他回答了,狂喜的心情需要借助肢体上的毫无缝隙才能不让胸**裂,那样一份沉甸甸的,几乎要溺毙丁宸的喜悦撑满了整个胸口。 这一瞬间,他已经忘了所有,世界里只有江扉。 缠绵而绵长的吻让江扉蹙起眉,他用力推开了丁宸,微喘着,板着脸说。 “我真的很累,你再碰我,就别想结婚了。” 看出他不高兴,丁宸顿时停下动作,脸上还带着笑,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 “我不碰了,不亲你了,你好好休息。” 他扶着江扉躺下,细心的掖了掖被子,然后坐在床边一眼不眨的凝视着他,只觉得心里甜得要命。 江扉被他盯的睡不着,“你还不去上班?” “不去了,我今天哪儿也不去,在家里陪你。” 江扉沉默一下,继续问。 “不是要结婚吗,婚礼开始准备了吗?我想快点举办婚礼。” 说到这里,丁宸才想起来关于婚礼的一切事宜都还没有开始准备。 他原本想慢慢筹划婚礼,将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但现在江扉既然答应了,丁宸也想让所有人都早点知道他们的关系,又立刻站起来。 “对,婚礼还没有准备,我现在就去亲自安排。” 江扉满意的闭上眼,“你快去吧,关上门,我要睡觉了。” “好。” 丁宸俯身,极其珍惜的吻了一下他的面颊,轻手轻脚的退到门口,又眷恋的望了好一会儿才关上门。 在门口站了很久,他还有些做梦的错觉,四肢百骸都泛着极致的麻意。 但他又清醒过来,这不是梦。 下楼的脚步愈加急促,他边向外面走边打电话,飞快的吩咐助理。 “去联系最好的婚礼策划师,到办公室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小扉扉也算是个莫得感情的渣受,不愧是我儿子,棒棒! 【妈妈很满意】 第103章 新日城26 城主结婚的消息很快便飞遍整座新日城。 那天奚乐离开他们家后,就没有再出现过,过了几天才打来一通电话。 “哥哥,你真的要和丁宸结婚吗?” 安静的背景中,奚乐低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毫无疑问,并不算开心。 他至今都没有坦白自已的情愫,于是江扉也当作不知情。 “对,过几天我们就要举办婚礼了,你有空的话也来吧。” 听到江扉的肯定回答,奚乐沉默良久,轻声问。 “你喜欢他吗?” 江扉没说话。 不知是不是被听到了,丁宸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似无意,其实也紧紧凝视着江扉,等待着他的回答。 两面夹击下,江扉正要犹豫着回答“喜欢”,奚乐又开口道。 “对了哥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结婚礼物。今天下午,在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商场,你就会看到的。” 自顾自的说完,他又笑着说。 “婚礼的那天,我会去参加的。” 话音落下,他兀自挂断了电话。 江扉一怔,抬头看向丁宸,后者皱起眉。 “下午,我会派人去商场替你取回来的。” 江扉也不希望婚礼出现什么差池,不过他有点担心奚乐会捣乱,想了想,还是说。 “我想去看看,只远远的看,不出现。” “那我陪你一起。” 这是丁宸最后的妥协。 下午,他们乘坐的车辆停在商场对面。 江扉透过单向的车窗望向商场,不知道奚乐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结婚礼物。 派去提前搜查的手下给丁宸汇报,并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物品。 丁宸反而愈加警觉。 他点开手下对奚乐的监视情况,显示丁宸此刻正在打工的地方,那里离这座商场很远。 奚乐到底在搞什么鬼? 窗外的商场门口人潮汹涌,无数陌生人穿行而过。 江扉正心不在焉的扫着,忽而发觉什么,错愕的睁大眼。 察觉到他的异样,旁边的丁宸也立刻望过去,看到从商场里走出来的一个人格外眼熟。 那人很年轻,高鼻薄唇,剑眉星目,英俊的相貌带着点邪性的不羁。 他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和迷彩裤,露出健壮有力的肌肉,脚上踩着高帮靴,嘴里咬着烟,正一手插着兜往外走。 是魏炎。 魏炎就是奚乐给江扉的结婚礼物。 让他在结婚前,见到了本该已经死去的前男友。 丁宸脸色骤变,立刻命令助理,“抓住魏——” 盯了死而复生的魏炎几秒,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凝固片刻,惊异的目光逐渐恢复平静,语气也缓和下来。 “商场门口穿着工字背心和迷彩裤的那个人,跟着他,不要被他发现,然后把他的全部资料发给我。” 江扉还处于震惊中。 怎么可能是魏炎? 魏炎明明已经死了,被奚乐和影子杀死的,呼吸都没了。 可现在,一模一样的魏炎又出现在他眼前,行为举止也分明就是他记忆里的魏炎。 惊愕的目光跟着魏炎,消失在人群中。 江扉已经看不到他了,失神的喃喃自语,“魏炎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想不明白死去的人格怎么会复活,只是这副怔忪的模样在外人眼中看来,就像是对前任念念不忘,留有余情。 一旁的丁宸沉着脸,奇怪的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助理发来魏炎的全部资料,丁宸飞快的浏览完后,脸上的阴影彻底消失。 他又露出了轻松的笑意,这才看向江扉,语气笃定道。 “他不是魏炎。” 江扉再次怔住,“什么?” “所有新日城的居民都会在入城时登记个人信息,通过身份手环就能查出他们的全部资料。刚才那个人和魏炎一模一样,但他不是魏炎,他叫沈休。” 丁宸将查询到的信息递给江扉看,上面显示沈休在三年前就进入了新日城。 “可他怎么会和魏炎长的一模一样?” 丁宸眸色暗沉,嘴上却不以为意的安抚道。 “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发觉江扉还在皱着眉看沈休的资料,丁宸不快的收起来,扣住他的手,加重语气道。 “奚乐引你看到沈休,就是想破坏我们的婚礼,但他不是魏炎。”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 “就算真的是魏炎回来了,又能怎么样。江扉,你已经答应了和我结婚,不许反悔。” 温和的他难得露出这样强势的一面,收紧的力道唯恐江扉真的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改变主意。 江扉抬眼看着他,安抚的笑了一下。 “我只是以为魏炎死而复生了,没有别的意思,结婚的事我不会反悔的。” 就算魏炎复活了,他也仍然要和丁宸结婚,让其他人格彻底死心。 听到他的保证,丁宸的脸色柔和下来,将他揽过来亲吻,呢喃道。 “江扉,我认定了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回到家里,丁宸替江扉把奚乐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江扉没有阻止。 几天后,是他们的婚礼。 丁宸将举办婚礼的地点安排在了室外,这样所有人都可以参加。 婚礼举办的场地四周有重重安保人员,因为无法通过安检来确保异能者们的安全性,于是丁宸加派人手做好了应急预案,以防有人会破坏婚礼。 奚乐也如约来了,穿着刚买的一身西装,坐在最前排的嘉宾席。 江扉懒得走那些繁琐的流程,所以一直在休息室里待着,不过丁宸禁止任何人和他见面,休息室四周也安排了很多攻击性强的异能者进行看守。 奚乐没能和江扉说上话,等到婚礼开始,才终于看到了他。 婚礼当天,丁宸和江扉穿着同款的白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支新鲜的红玫瑰。 完美的设计勾勒出清俊姣好的身形,江扉没怎么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在神父询问时平静的回答道。 “我愿意。” 嘉宾席上的奚乐盯着他,一动不动的坐着。 婚礼比丁宸想象的还要顺利,被他暗暗警惕的奚乐竟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在婚礼结束后笑着恭喜江扉。 “哥哥,新婚快乐。” 而那个酷似魏炎的新日城居民,沈休。 派去监视沈休的手下说沈休在人群外面看了一会儿热闹,就回家了。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丁宸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这一场大办的婚礼到下午就结束了,前来参加的新日城居民们陆陆续续散场回家,还在羡慕的议论着城主的妻子。 丁宸将婚礼的善后工作交给其他人处理,自已带江扉先回了家。 江扉只在最重要的时刻出现了一会儿,其余时间都在躲着休息,所以也不累。 不过白色的西装外套太贴身,他穿着很拘束,一上车便脱了,只将别的红玫瑰摘了下来。 玉白的指节被红玫瑰衬的格外动人,丁宸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眼里溢满情意。 “累吗?” 江扉摇了摇头。 “这样就结束了吗,没有别的仪式了吧。” “还有一项。” 司机停在别墅前,丁宸打开后车座的门,直接将他横抱起来。 江扉不由得揽住他,疑惑的问,“还有哪一项?” 丁宸阔步走进他们的家,温柔的说。 “还有结婚的最后一项。” 从下午折腾到深夜,婚礼终于在淋漓尽致的缠绵中宣布结束。 丁宸睡了一个非常幸福的懒觉,睡醒之后,脚下仿佛踩着蓬松柔软的云朵,胸口的快活让他在天上飘着,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重量,风筝般完全被心尖的情愫牵着走。 他缓缓睁开眼,江扉还在怀里睡着,贪凉的踢开了些被子,抿着唇的动作透出几分可爱的稚气。 自耳后的皮肤延伸往下,都是昨晚的痕迹。 丁宸的心定了下来,不由得抱住他的腰,轻柔的撩着他凌乱的头发,落下细密的吻。 “我的妻子,早安。” 江扉没有听到,还睡的正熟。 这是结婚后的第一天,于是丁宸给自已放了一天假,陪江扉睡到中午才起。 他精心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清淡午饭,端到卧室喂江扉吃。 江扉见他这样殷勤,也懒得自已动手,只蜷缩着张嘴,吃饱了又卷着被子窝到床上睡。 丁宸收拾了午饭,折返回卧室,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江扉。 临近傍晚,江扉终于睡熟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困惑的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想看着你。” 丁宸见他要掀开被子,问,“饿了吗?” “一会儿再吃,我想洗澡。” 被子里闷着的味道一涌而出,江扉皱着眉,有了力气之后就无法忍受满身狼藉,要去浴室。 他见丁宸候在床边,自已又腰酸背痛,伸出手。 丁宸便会意的将他抱起来往浴室走,满眼都是宠溺的笑。 “我帮你洗。” 说是帮,但江扉早就应该猜到他哪有这么好心。 结婚对于丁宸来说似乎意义重大,他不再克制自已炙热的情感,如狼似虎,精力旺盛。 江扉在浴室里又哭了良久,最后满脸绯红的,蔫蔫的被抱了出来。 晚饭被推迟成了夜宵,江扉喝了一碗粥就喝不下了,恹恹的躺在床上犯困。 丁宸还想同他说些睡前的温存话语,电话却响了起来,是助理有急事要跟他汇报。 身为唯一的领导者,管理着偌大的新日城,每天都有无尽的工作需要处理,之前丁宸在准备婚礼的时候将很多工作都推后了,挤压成山。 他答应,说结婚后会及时处理的。 助理等了一天,实在没办法,战战兢兢的打来了电话。 江扉听到电话内容,嘟囔着催促,“你去工作吧,今晚我要自已休息。” 他背对着丁宸,只露出个乌黑的头发尖儿。 在丁宸眼里,这头发尖儿也可爱的要命,挠着心窝都痒痒软软的,某种令他为之动容的情愫在心口泛滥。 他实在不想离开江扉半步,一分一秒也不分离才好,只是工作繁忙,江扉此刻也还在生他的闷气,便只好说。 “那我去办公室看看,几个小时就回来,你先睡。” 他依依不舍的握着江扉的手,絮絮叨叨的就是舍不得走。 江扉被他吵的又往被子里埋了埋,手臂一伸,在丁宸的凝视中摸索到床头的小灯。 啪的一声,薰黄的温暖亮起来。 他迷迷糊糊的说,“给你留了灯。” 丁宸霎时心口一窒。 他怔怔的看着那盏为他而亮的床头灯,无意识的弯起唇角,眼里尽是难言的欢喜。 俯身,他万分眷恋的又吻了江扉好几下,才轻声道。 “我会很快回来的。” 江扉咕哝着应了一声。 离开家,步履匆匆的回办公室处理工作,好歹将最要紧的先解决完,丁宸疲惫的抬起头,才发现天色已亮。 距离白天的工作时间只有很短的工夫,他仍然执意要回家看一看江扉。 只看一眼,多累他都能活过来。 怀揣着满腔想念踏入静悄悄的别墅,疾步走上楼,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小灯还亮着,暖色被日光稀释,床上却空无一人。 丁宸一愣,下意识走近,扫视着凌乱却空然的大床,心里一沉。 “江扉?” 身后霍然袭来一股凌厉的杀意,丁宸反应不及,手臂被划出一道伤口。 他转身,盯着使用了隐形异能的杀手,脸色骇然道。 “把江扉还给我!!!” 与此同时,隐在别墅内的其余杀手全都显现,围住了丁宸。 作者有话要说:丁宸的正面戏份基本结束了,嘿嘿转战新场地! 第104章 新日城27 只是很平常的睡了一觉,醒来就已经出现在另外的地方。 昏暗的光线勉强可以看清楚房间的轮廓,简陋而朴素,正躺着的床已经占据了最大的面积。 江扉茫然的坐起来,四肢还有些酸软无力,身上穿着一身陌生的睡袍。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到了下一个精神世界。 但没过多久,推门而入的奚乐让他反应过来,是自己在睡梦中被掳走了。 奚乐打开灯,注视着他,“哥哥。” 他看着没有露出任何惊慌之色的江扉,靠近,坐在床边,若无其事的笑着说。 “这里比不上丁宸的家,要委屈哥哥一下了。” 江扉沉默的坐着,并没有因为他的接近而后退,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被偷走的事实。 他淡淡的说。 “奚乐,我已经结婚了。” “哥哥又不叫我乐乐了。” 奚乐有些抱怨的嘟囔着,指腹摩挲着被子下露出的一角睡袍,雪白的蕾丝缀着黑色的丝线。 “这是我给哥哥挑的睡裙,果然,哥哥穿上好漂亮啊。” 江扉是男人,奚乐却故意给他套上了女孩子的睡裙,并且只给他穿了睡裙,里面空无一物。 指腹沿着睡裙下的细腻小腿,缓缓往里摸。 奚乐专心致志的看着他,弯起来的明朗面孔在逼仄的房间里也多了分阴冷。 神色越寒,语气越甜软。 “我从丁宸家里偷走哥哥的时候,哥哥居然什么都不穿,那样乖乖的睡在丁宸的卧室里,我好嫉妒啊,想杀了丁宸。” 凑近的脸被江扉抵住,他看着奚乐,重复了一遍。 “奚乐,我已经和丁宸结婚了,别犯错。” 奚乐神色晦暗的盯着他,忽然笑出声,幸灾乐祸道。 “结婚了又怎么样,哥哥现在,要变成小寡妇了哦。” 床对面的电视机开启,停留在新闻频道。 最新的一条新闻是新日城的城主丁宸在家里遇袭,受伤严重,已经被送往医院了,目前生死未卜。 血泊中的他陷入昏迷,被飞速抬上担架送进救护车中,只是几秒的捕捉,也足以看出他的伤势有多么严重。 江扉皱起眉,“是你打伤的?” “不。” 奚乐捉住他抗拒的手,摩挲着指腹,如同婚礼上那般缓缓的十指相扣。 “丁宸当城主已经太久了,总有些野心勃勃的人想要推翻他,自己称王。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就会很多人想要他死。” “而我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哥哥偷走了而已。” 金色的眼眸逼近,在黯淡的房间里亮着灼灼的光芒。 他越来越像野兽了,单是被他这样看着,江扉就有种被狩猎的心悸感。 他下意识往后退,后背贴住墙,盯着越来越近的奚乐。 【别靠近我。】 许久没有使用的异能依然能发挥效用,奚乐的动作停住,脸色也暗了许多。 他果真没有再靠近,笑意退去。 “哥哥就这么喜欢丁宸吗,愿意让他亲近,却要推开我。” “只是,哥哥更喜欢丁宸,还是更喜欢魏炎呢?” 话音落下,从半敞开的门外走进来另外一人。 是与魏炎一模一样的沈休。 即便丁宸说过他并不是魏炎,江扉还是将信将疑的问。 “....魏炎?” 沈休站在门口,挑了一下眉。 “叫错了。” 他明明是和江扉第一次见面,却仿佛早就认识他了。 望过来的时候,江扉感受到了熟悉的热度。 他一顿。 沈休也是人格。 怎么会这样? 魏炎,奚乐,丁宸,李一溯,沈休。 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居然已经出现了五个人格? 相比起之前的精神世界,人格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 江扉面色一僵,忽然觉得自己不配当医生了。 沈休依然站在门口,看了江扉一会儿后就提醒奚乐。 “该走了。” 奚乐恩了一声。 他们似乎在赶时间,没再多说话。 奚乐给江扉裹了件长款外套,将他抱起来就跟着沈休往外走。 江扉这才发现他们正处于一个小旅馆内,一走出门,大亮的天光就刺的眼眸湿润,他本能的低头躲着,看着像是主动往奚乐的怀里依偎。 奚乐低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动。 他们弯身钻进小旅馆外早就准备好的车子里,沈休开车,奚乐抱着江扉钻进后座。 车辆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开去,由于丁宸遇袭,新日城的警戒愈加森严,不过还没有开始一一检查过往的车辆。 路过巡逻兵时,奚乐将江扉压进怀里,语气不太好。 “现在全城的人都认得哥哥了,真麻烦。” 江扉的后颈被他的手掌覆住,坐不起身,听到年轻胸膛内传来的蓬勃心跳声。 他问,“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奚乐得意的声音带着点孩子气,“不告诉哥哥。” 驾驶座上的沈休瞥了一眼后视镜,又收回目光。 他们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最后停在某条破落小街上的一家酒吧门口。 下车时,江扉又被奚乐径直抱了起来。 他推了一下,“我自己能走。” “不行,我就要抱着哥哥。” 奚乐看着他,凑近了低声威胁。 “哥哥再挣扎的话,就把哥哥的腿打断,只能被我抱着走。” 走在前面的沈休往后瞥了一眼,不悦道。 “奚乐。” 奚乐又笑嘻嘻的补充道,“哥哥别发抖啊,我是吓唬哥哥的,我怎么舍得伤害哥哥呢。” 他这样说,江扉却总觉得他刚才不是在开玩笑。 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发生纠纷,他便不再说话。 白天的酒吧还没有营业,但他们径直走了进来,酒吧主人也会意的低声和沈休说了什么,随后打量了江扉几眼,便放他们去了后台。 寂静的后台空间狭窄,他们走入其中一间休息间。 沈休在江扉惊讶的目光中按动了开关,原本密封的墙壁缓缓分开,现出一条漆黑的密道楼梯。 沈休站在密道口,偏头看向江扉,半边英俊的侧脸染着暗色,叮嘱奚乐。 “没有灯,抱紧他。” 奚乐轻哼一声,“不用你提醒。” 他稳稳的踩下密道的楼梯,一边和江扉介绍。 “哥哥不知道这是哪里吧,这是新日城的地下。” “新日城叫新日城,却并非全部都是明亮美好的,再光亮的地方也有阴影。一些不满新日城规则的人,不服丁宸的人,还有很多自愿堕落的人,都生活在地下。” “这里不见天日,却很自由。” “你说,这里是不是很像黑城?” “真好笑啊,新日城拼命想要和黑城隔绝,却又衍生出了自己的黑城。” 宛如一个地下城市。 顶上悬着人造的光源,建筑林立,行人穿梭,看起来和新日城地面上生活的人没什么两样,却能明显感觉得到人人脸上的轻松与惬意。 奚乐看着江扉脸上浮现出的惊愕,轻声道。 “哥哥来到新日城后一直和丁宸生活在一起,自然看不到真正的新日城。” 来到新日城后为了生计而奔波,奚乐逐渐发现,新日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好。 他被各种规则管束,生活安宁,精神却备受压抑。 只有服从丁宸,遵守他的意志的居民才会感觉到幸福,而奚乐却觉得痛苦。 后来,他偶然发现了新日城的地下。 他想,他已经在黑城生活了二十多年,也许,这种混乱却自由的阴影处,才是自己的归属。 穿过地下的人群,他们走入其中一栋公寓楼,在某层停下。 这是一间小型公寓,装潢居然很不错。 江扉又被径直抱进了卧室。 回到安全的地方,奚乐暂时放松了下来,一并倒在柔软的床上。 他埋在江扉的颈窝处,满足的叹道。 “我最喜欢抱着哥哥了。” 毛茸茸的头发扎的侧颈很痒,江扉刚偏过头,奚乐的嘴唇又追着舔上下颌。 温热的湿润让江扉一颤。 奚乐的声音低下来。 “可是哥哥身上,都是别人的味道,好恶心。” 眼前一黑,奚乐蒙住了他的眼。 视觉被剥夺,听觉愈加敏锐,江扉听到奚乐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响,伴随着紊乱的呼吸声。 这让他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警告道,“奚乐!” 身上一重,却是毛茸茸的温热触感。 眼前的遮挡物被移开,他被骤然凑近的狮子头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是奚乐使用异能兽化成了狮子。 庞大的野兽身躯占据了整张床,却小心的没有压到江扉,只颇为霸道的将爪子按住他的腰身,怕他跑。 深棕色的鬓发延伸到背腹,硕大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就能轻易咬掉人类的脑袋,此刻却极为温顺的抵着江扉的脖子蹭来蹭去,热乎乎的舌头舔着他的脸。 江扉发现他比之前更大了一些,可能是随着异能的加强,狮子的体型也在变大,如今已经完全从一头幼狮进化成了强壮的雄狮,喉咙间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声。 面颊被舔的湿漉漉的,兽类的气味逐渐浓郁,金色的眼瞳充满热忱的望着江扉。 他有些不适的推开一些,“你别离这么近,热。” 狮子有些不快的低吼一声,转移目标,舌头开始舔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热情而积极的在光洁细腻的皮肤上留下湿漉漉的口水。 及膝的睡袍被锋利的爪子扒了上去,江扉脸色微变,按住狮子。 “不行,不能舔。” 狮子抬头看着他,歪了歪脑袋,然后压着他的腿窝,不听话的仍然往睡袍下面凑。 江扉的脸上浮出羞恼的红,“奚乐!” 毫无疑问,狮子赢了。 收回异能,恢复人形的奚乐心满意足的抱着江扉。 “现在,哥哥的身上都是我的味道了。” “异能加强后,我的兽化特征就越来越明显,不喜欢穿衣服,喜欢舔人,要有意识的克制才不会像狮子那样发出吼声。” 他拨了拨江扉的鬓发。 对方还含着点泪意,微微喘着,不理他,泛着红的面颊鲜妍动人,又多了几分荏弱的可怜。 奚乐的金眸亮着,他稍稍撑起身体,俯身贴近。 江扉抿着嘴唇避开他的亲吻,耳垂却一热。 压低的声音宛如野兽在呼吸,热乎乎的,凭着本能在亢奋的喘。 “哥哥知道狮子还有什么特征吗——” 极轻的气音满是恶劣。 “狮子会通过尿液的气味来标记占有物。” “我想标记哥哥。” 啪的一声,奚乐被打的脸侧过去。 力道很重,奚乐的侧脸顿时浮出鲜明的巴掌印。 江扉的尾音气的微颤,“奚乐!你疯了!” 奚乐抿了抿唇,有些委屈的看向他。 “哥哥,我没疯。” 他观察着江扉涨红的面颊,斟酌一下,没什么信服力的小声补充道。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哥哥别生气。” “我只是太想要哥哥留在我身边了。” “在晋级赛的那一天,我早上刚偷偷亲了哥哥,你就被魏炎带走了,一别就是好几天。” “后来好不容易赢得比赛,你亲口告诉我说,等我检查完身体就能见到你,还说要陪我一起找妈妈,可是你又不见了。” “哥哥是个大骗子,我不相信哥哥了,我要自己想办法把哥哥留在我身边。” 奚乐自己说了好久都没得到江扉的回应。 他抿了抿唇,忽然坐起来,抓着江扉的手摸向自己的胸膛。 江扉就是不看他,也要收回手,但奚乐攥的很用力。 掌心摸到胸膛上明显的突出,江扉下意识看过去,才发现奚乐的胸口有几道骇人的伤痕,时间似乎已经很久了,结成了无法褪去的疤痕。 但单是这样看着,也足以想象出当时的凶险。 奚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覆着他的手摸过自己的伤疤。 “这些都是魏炎的那两个手下砍的,他们记恨我杀了魏炎,要替他报仇,到了新日城后就一直给我找麻烦。有一次伤口横贯心口,我差点就没命了。” “可是我想,我还没有见到哥哥啊,我不想死。” “好幸运哦,我活下来了,而且真的把哥哥抢过来了。” 奚乐露出了得意洋洋的开心笑容,眼眸亮晶晶的望着江扉,像个讨赏的孩子。 “伤的多痛我都没有哭,是不是很乖?所以哥哥亲我一下吧。” 他满怀期待的等了很久。 而江扉只是一声不吭的扭过了头。 阴云漫入奚乐的眼眸中,金色的那只也黯淡的如同另一只灰色的义眼。 他安静了几秒,忽然捧着江扉的面颊,弯身,自己用额头碰了碰江扉的嘴唇,便当作是求了一个安慰的亲吻。 小心的摸了摸额头后,他满足的弯着眉眼。 “不肯亲我也没有关系,只要哥哥不会走,永远陪着我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扉扉:太失败了,医学生涯到此结束,呜呜呜 第105章 新日城28 门被敲响,沈休推门而入,目光径直看向江扉,话却是对奚乐说的。 “丁宸应该已经醒了,颁发了追捕令。” 奚乐早有预料,利索的坐起身,下了床就往外走,“那我快点去拿东西。” 走到门口,与沈休擦肩而过,他说。 “照顾好哥哥。” 沈休摆摆手。 奚乐的脚步声走远,江扉听到了门关上的声响,目光移向沈休,问。 “他去拿什么了?” 沈休避而不答,“饿了吧,我把盒饭端进来。” 江扉沉默一下,掀开被子,“我不想在床上待着,去客厅吃。” 赤脚踩到地面,他低头看着空荡荡的睡裙,皱起眉。 “能不能给我换一件衣服?” “怎么了。” 沈休装作没听懂,打量着他,眼里浮出几分笑意。 “不是挺好看的吗,很清纯。” 江扉黑着脸,瞪了他一眼。 沈休被他瞪着,反而笑意愈深,原本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靠住门,此刻朝他走近,在他面前弯下身。 “地上凉,别光着脚。” 他直接用手擦了擦江扉的脚心,粗糙的指腹刮的江扉瑟缩了一下,随即又被温暖的体温捂热。 沈休从床下拿出放置整齐的拖鞋,给他穿好,却没立即起身。 他只稍稍直起上半身,隔着薄薄的睡裙,吻住了江扉的小腹。 江扉惊的往后一退,又坐回床上。 他警觉的盯着沈休,动用异能。 【别对我动手动脚。】 沈休似是被摄住了,定了几秒后站起身,没再靠近他,慢悠悠的往卧室外走。 见状,江扉也犹豫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刚到不久的盒饭,热气腾腾的,看起来很不错。 不过江扉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了。 沈休瞥了他一眼,“多吃点吧,丁宸已经下令派人找你了,这几天我们需要一直换地方躲起。” “新日城就这么大,还能躲到哪里去?” 江扉抱膝蜷在沙发上,望着他,“丁宸是城主,迟早会找过来的,你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不知触碰到了什么逆鳞,沈休总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神情仿若一瞬就成了阴云天,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 他似是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语气怪异的出声道。 “我只是醒的晚了一会儿,你就这么偏心了吗?这次,你要选择丁宸了吗?” “他只是最新产生的人格,为什么你愿意和他结婚?” 从精神世界的人物口中听到“人格”这个词,如同解开了整个世界不能说的禁忌。 江扉脸色骤变。 “你怎么....” 他一顿,想起来刚才沈休说的“醒的晚了一会儿”,便浮出了某个拨云见雾的猜测。 “所以,魏炎那个人格的确死了,而你是刚醒过来的人格,借用的他身体。” 沈休没有否认,坦然承认。 “是啊,我来晚了,再用全新的身份出现已经来不及,就借了一下。” “但丁宸说你的资料信息上显示,你三年前就来到新日城了。” 沈休耸了耸肩。 “别忘了,这是我们创造的世界,加上一点小改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当然,丁宸也是人格,所以他能看得出来我不是魏炎那个家伙。” 在车里窥到沈休的那时,丁宸奇怪的反应现在都可以得到解答。 原来人格们早就醒了。 江扉心里一沉,促声问。 “所以,这个世界的人格全都醒过来了吗?他们不仅清楚这一切,也彼此能分辨。” “没错。” “可是为什么,在之前的精神世界里,人格们都是在最后一刻才醒过来,这次却醒的这么早?” 江扉十分不解。 “而且你说丁宸是新人格....为什么还会产生新人格?” 他明明是在努力消融人格,却出现了这样相悖的结果。 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似乎猜出了江扉此刻极为混乱的心思,沈休轻笑一声,往后靠着椅背,专注的凝视着他,回答道。 “因为嫉妒。” “每一次,你都会选择主人格,抛弃其它的人格,所以他们嫉妒的要命,不想再在精神世界里经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于是提前醒过来,争着抢着要成为你最中意的那个人格。” “至于新产生的丁宸....” 沈休停顿了一下,似乎琢磨着什么,望着江扉的目光温柔许多。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有任何的负疚感。但事实上,我们的确都是因你而产生的。” “这样说或许并不准确,在你出现之前,多重人格的病症就已经存在,但你出现后,病情加重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茫然的神色有些无措。 “我....我只是来治疗患者的医生。” “对我们而言,你不止是医生,也是我们的心魔。” 沈休望过来的目光几乎要透进江扉的灵魂。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客厅的茶几,轻柔的呢喃却好似是贴在江扉耳边的爱语。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都很喜欢你。” “但我们的喜欢是不同的,有的人格想小心翼翼的吻你,有的人格想要你的笑,有的人格却想在床上把你弄的乱七八糟。长此以往,这些分歧导致了人格的彻底分裂。” “只不过,人格们毕竟共存于同一具身体,所以逐渐被彼此影响,最后,每个人格都想拥有你。这种偏执的妄念让我们不甘心自己只是其中一个人格,也不愿意消失。” “所以,这个世界开始,我们都想杀掉其他人格。” “每个人格,都想独占你。” 因爱生妒,从而疯魔。 江扉想起来之前经历世界时,辨认人格的唯一方法都是他们喜欢自己,会情不自禁的靠近自己。 原来从一开始,这种端倪就已经显露。 突然接受如此大量的信息,脑子更加混乱。 以前他接收患者,进入精神世界治疗时无非就是身为拨乱反正的旁观者,帮助患者疏理精神世界,然后恢复正常的秩序。 可这一次,精神世界的动荡与他有关,甚至患者的病因都因他而起。 他站在中央,已经无法再客观的清楚的纵观全局,也根本寻找不到解决办法。 看着他茫惑的低着头,恍惚的抵着太阳穴不说话,沈休的神色温和下来。 正要说什么,门锁传来响声。 奚乐拎着一袋子东西匆匆回来。 察觉到氛围的古怪之处,再看向神色不寻常的江扉,他和沈休对视一眼,轻声问。 “哥哥知道了?” “恩,他都知道了。” 听到肯定的回答,奚乐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把袋子放到客厅上,挤到江扉身旁,这时候反而跟哄小孩似的摸着江扉的头,笑眯眯的说。 “哥哥不要有压力啊,这个世界就交给我们解决吧。” “不过哥哥真的好招人喜欢哦,你看丁宸一个新人格都被哥哥吸引了,也和我们一样沦陷了进去。” 说到丁宸,奚乐的神色就溢满了妒忌。 “不过这也很正常,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喜好自然相同。所以不论杀死多少人格,新产生的人格也会再一次爱上哥哥。” “这是我们的宿命。” 江扉垂着头,绷紧的轮廓愈发清晰,面容近乎苍白。 一切都变得糟糕透顶。 精神世界已经开始崩溃了,他不能再在这个世界待下去。 只要有他存在,患者永远都不会治好。 必须退出去,重新制定治疗计划,然后替换主治医生。 他需要远离这一切。 嘴唇翕动,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旁边伸过的手掌立刻捂住。 什么东西塞进嘴里,带着点甜味,入口即化。 奚乐收回手,江扉咳嗽了两下,竟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他惊惧的望向奚乐,对方用怜爱的温柔目光,耐心的跟他解释道。 “只是暂时让哥哥说不出话而已,不怕,不会弄哑的,我还想听哥哥叫我乐乐呢。” 他歪歪头,顺势枕在江扉屈起的膝盖上,睁着清澈无辜的眼眸,委屈的说。 “哥哥还许走,要陪我们结束这个世界哦。” 他捉住江扉的手,不满的轻轻捏了一下掌心,又安抚的摩挲着,嘟囔道。 “好不容易才让哥哥看到我们,不可以丢下我们就跑掉。” 江扉竭力说话,却完全发不出声。 暂时失语的他无法指认主人格,也就不能退出这个精神世界。 从没想过竟会被迫留在这里,被早就醒来的人格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的脸色极差,胸膛气的剧烈起伏,脸上也浮出了红。 奚乐见状,连忙抱住他,一边抚着他的后背消气,一边撒娇的说。 “哥哥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改啊,我想成为哥哥最喜欢的那个,好不好?” 江扉猛地推开他。 如此明显的抗拒让奚乐的神色蒙上一层阴翳,眼圈却红了。 他不依不饶的又捉住江扉的手腕,尖锐的妒意从可怜的语气中刺出来。 “哥哥喜欢丁宸吗?喜欢他那样的吗?相貌还是性格,我都可以变成那样的。” “哥哥,他只是新人格,比所有人喜欢你的时间都要短,你别喜欢他。” 奚乐听起来快要哭了,进攻的动作却迅猛强势。 啪。 还没有完全消除巴掌印的侧脸又多了一道新鲜的。 这一巴掌立刻把奚乐打蔫了。 他不知所措的退到沙发边,忐忑不安的蹲着认错,眼眸湿漉漉的。 “对不起哥哥,你别生气,我就是太嫉妒了,绝对不会像丁宸那样欺负你的,求求你别生我的气。” 江扉被逼到沙发角,手上死死攥着抱枕挡住身体。 宽松的睡袍被揉的皱巴巴的,扯的露出一半的白皙肩头。 他说不出话,漆黑的眼眸却含了冰似的瞪过来。 见奚乐不敢再放肆,他霍然站起来,跳下沙发就赤脚跑回了卧室,将门甩的砰一声响。 奚乐沮丧的坐在地上,望着紧闭的卧室门唉声叹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休翘着二郎腿,托着下巴,语气悠然道。 “跟你说过了,别吓到他。” “我控制不住嘛。” 奚乐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又瞥了一眼他,“你才刚醒,不过你也知道和哥哥在一起待着,多容易让人冲动。” 沈休没有否定,只抬起脚,走到窗边,谨慎的拨开窗帘望外看去。 “外面怎么样?” 说到正事,奚乐的神色正经了起来,凝重道。 “地下还算安全,不过听说上面已经开始挨家挨户检查了。这次丁宸铁了心要把新日城翻出个底朝天,地下很快也会暴露的。” “暴露了也好,这次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上面的反叛者和地下的这些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奚乐哼了一声,语气里弥漫着重重的杀意。 “管他们谁去当新城主,我只要丁宸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随便看看就行呜呜呜QAQ 第106章 新日城29 三天后,地下被发现了。 他们在地下被发现的前一天回到了地面,已经变得戒备森严的地面多了许多攻击性异能的保卫兵。 无论从哪一条街道经过,保卫兵都会对他们进行面部识别,确认身份。 这样的检查大大消耗了新日城居民的时间,但这是丁宸亲自下达的指令,他们敢怒不敢言。 肃静的空气中充斥着烦躁与不安。 这次是奚乐开车。 车在路口前被迫停下,穿着制服的保卫兵走近,扣响车窗。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保卫兵一板一眼的举起面部检测仪,扫过奚乐的面孔,然后命令道。 “露出手环。” 奚乐将手腕上的金色手环露出来,给他扫描。 保卫兵看了一眼扫描结果,目光严厉的扫了一眼车内。 后座上还有两个人。 “后车窗降下来,每个人都要进行检查。” 保卫兵停在后车窗,盯着后车座的一男一女。 相貌平凡的男人气质却很好,配合的进行扫描后,轻声细语的把靠在肩上睡的妻子叫醒了。 他的妻子留着黑色的长卷发,一直垂到了胸前,相貌清秀,皮肤却白的耀眼,穿着一身长裙,端庄娴静。 默不作声的抬手做检查时,漆黑的眼眸瞥了保卫兵一眼。 保卫兵一愣,再看过去,对方已经低下了头。 扫描结果与上头发的逮捕令都不匹配,确认没有异常后,保卫兵的脸色缓和许多。 “可以走了。” 奚乐感激的笑道,“辛苦长官了。” 车窗摇上,被放行通往下一条街。 四周的景物迅速后退,后座的江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仿真的**和造假的身份标识是从地下买来的,奚乐在地下混的久,居然很熟练的从具有相关异能的商人手里买来了这些违禁物品,并且也顺利通过了保卫兵的检查。 从后视镜瞥到江扉的小动作,奚乐语气轻快道。 “我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这些东西了,哥哥可不许搞破坏哦。” 江扉想,他现在话都说不出来,又被两人看管的死死的,还能搞什么破坏。 脸侧的假发发痒,他蹙着眉想摘下,被沈休按住手背。 “现在还不能摘,再忍一下。” 江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既然可以直接伪装成别人,他们还故意让自己假扮成女人,戴着假发穿长裙,分别就是满足他们自己的私欲。 沈休用的还是魏炎的模样,性子却没魏炎那样张狂,反而比较沉稳。 他专注看着江扉的时候,总是难掩眼底的笑意。 “很漂亮,如果真的是我的妻子就好了。” 说到妻子,车厢出现一瞬的寂静。 奚乐沉默片刻,固执的说。 “虽然举办了婚礼,但是没有领证,那也不算。” “哥哥不算是丁宸的妻子。” 末世后重建的新世界面临着男人远远多于女人的事实,所以同性恋在新社会并不少见,男人与男人也可以结为伴侣,登记结婚。 但是江扉并不想在精神世界真的和同性领结婚证,所以不肯和丁宸去登记,也没要结婚戒指。 丁宸见他态度坚决,婚礼的举办又可以让大家误以为他们已经登记了,于是也没有强求。 听到奚乐的话,沈休的目光也亮了起来。 他看着江扉,“所以,你可以成为我的妻子。” “喂——” 奚乐打了个急转,车厢晃动颠簸了几下,勉强又恢复平稳。 他阴沉着脸,“别跟我抢哥哥。” 沈休不想浪费口舌,没再说话,只借着假身份将江扉又搂紧一些,亲着他的侧脸。 江扉一言不发的扭过脸。 在全城的追捕下潜藏了一周左右,新日城又有了新的新闻。 在医院养伤的丁宸又遭遇了一次袭击,这次生命垂危,很有可能救不回来了。 与此同时,新日城里的其它势力蠢蠢欲动,他们与被抓捕的地下居民联合起来要求废掉丁宸,重新选择新城主。 地位仅次于城主的管理会通过了这项决议。 在新日城的各个城主候选人想尽办法拉票的时候,医院的丁宸正在被逐渐遗忘。 奚乐紧紧盯着滚动的新闻,咬牙道。 “这是一个好机会,我要去医院亲手杀了丁宸。” 沈休站在窗边,望着在街上游说居民们给自己投票的各个候选人。 看了一会儿后,他关住窗户,噪音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就算他已经被废掉了,医院里也可能还有其他异能者在保护他,你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去?” “我忍不了了,我就是要杀了他。” 曾经被丁宸挑衅的愤怒依然让奚乐耿耿于怀,他无法忘记江扉曾经站在丁宸身边的场景,而自己那时什么都不能做。 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要除掉丁宸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关掉电视,他继续说。 “而且在新城主上任之前,丁宸的逮捕令依然有效,我们仍然处于危险之中,只要杀了他才能安全。” 他说的倒也有道理。 沈休沉思片刻,“我会照顾好江扉的。” 短暂的结盟在全新的局势面前瓦解。 奚乐拉上外套拉链,戴着帽子,全副武装之后看向江扉。 江扉沉默的坐在床上,听到了他们的计划也无动于衷。 奚乐疾步走到床边,蹲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高兴的说。 “哥哥,你不是只想要一个人格吗,等我杀了丁宸,再杀了沈休,你就只能选择我啦。” 被他列入暗杀名单的沈休就在旁边坐着,嗤笑一声。 “等你走了,我就带着江扉跑了。” “不管你跑到哪儿,我也会找到你们的,谁也别想抢走哥哥。” 透亮的眼眸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用这样纯真的神情说出的却是最残忍血腥的杀戮。 奚乐趴在江扉的膝盖上,被他推拒也还死死抱着,还趁机捉住他清瘦的手腕,在柔嫩的掌心印下一个吻。 热乎乎的嘴唇熏着热气,江扉一颤,又被覆着手掌,摸在了奚乐的头上。 奚乐看着他笑,“真可惜,还没听到哥哥叫我乐乐,那就等我回来吧。” 由于太着急要杀了丁宸,奚乐收拾好就出发了。 下午的天色还很亮,沈休在窗边,确认他已经彻底离开后,看向江扉。 “你说,我们是在这儿等着,还是我带你走呢?” “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吗?” 江扉张嘴,无声的说。 没有这样的地方。 这是他们的精神世界,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沈休却说,“有啊,在梦里。” 江扉只当他在开玩笑,皱了一下眉,就不理他了。 沈休却走过来,坐在床边,专心的凝视着他。 “真希望奚乐和丁宸两败俱伤,都死了,这样你就是我的了。” 灼灼的目光倾注着满腔的热烈情意,江扉一言不发的垂下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看样子,这些人格势必会争个你死我活。 这样也好,只有一个人格活下来,不就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吗? 但想到魏炎的尸体,想到消失的李一溯,想到丁宸在婚礼上的宣誓,想到奚乐临走前满含期盼望着他的明亮眼眸。 江扉的人际圈子本就狭窄,如今,却看着一个个对他而言活生生的人,永远消失。 他发觉自己已经很难再在这些复杂的精神世界中,不为所动。 他不知道沈休会不会也消失。 这样一想,心头便有些压抑,他闭着眼,假装睡着了。 沈休没再说话。 但江扉能感觉得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一刻也没有移开过视线。 喜欢我。 江扉想,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原本是装睡,没多久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了,沈休站在床边,阴沉的攥着用来和奚乐保持联系的手机。 察觉江扉望来的无声疑问,他顿了顿,说。 “奚乐被丁宸抓住了。” 他走过来,将手机上收到的视频点开,递给江扉看。 视频录制的时间应该是在抓到奚乐后,画面首先定格在奚乐惨白的脸上,额上的血往下流,胸前插着一把刀,但他还一脸愤怒的瞪着某处,显然还活着。 画面里出现了丁宸。 与新闻中快要死掉的报道不同,他看起来面色如常,穿着病号服,微笑着注视着镜头。 “我就知道会有人来的,真是愚蠢。” 奚乐胸口的刀子被拔了出来,鲜血喷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沾着血的刀尖移到了奚乐的金色眼眸前,丁宸轻声问。 “江扉,你说我要不要毁掉他的另一只眼睛呢?” “还是直接杀了他?” 从视频中传来另一道杀气腾腾的声音。 “杀了他。” 这个声音很耳熟,江扉一震。 镜头重新对准丁宸,和他身后的影子。 李一溯。 原本已经消失的影子异能又回来了。 仿佛知道他会看到,看不清楚形状的影子如同也有着直勾勾的目光,透过遥远的距离钉过来。 他怨愤而热切的呼唤着。 “江扉,回来。” 丁宸再度出声。 “你回来,我可以放过奚乐。不然的话,我会杀掉所有阻碍我们的人。” “江扉,我的妻子。” “我很想你。” 视频结束,画面一片漆黑。 江扉与沈休无声对视。 沈休的眸色一暗。 “丁宸应该知道奚乐带的手机能够联系到我们,所以发来了这个视频。”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然后飞快的收拾东西。 “那么他很可能会找到手机的定位,我们要马上离开。” 江扉见他没有要放自己回去的意思,分明就是打算等着丁宸杀了奚乐,他再和丁宸与李一溯争斗。 他迟疑着抓住沈休的手腕,摇了摇头。 就算奚乐死了,你也敌不过丁宸的,他有帮手。 沈休看懂了他的唇语,却没有改变主意。 “先离开这里再说。” 江扉无法,只能先跟着他离开暂时落脚的小旅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街上路灯寥落,行人零丁。 沈休开着车转来转去,江扉不知道他到底开去了哪里,看向外面也是漆黑一片。 良久,车终于停在了类似郊外的地方,看起来是个废弃的工厂。 夜里的温度低了很多,沈休将外套脱下来,给他裹紧,就一把抱住他往工厂里走。 他似乎早就看好了这个秘密的地方,轻车熟路的踢开门后,沿着侧边穿过几道门,走下地下室。 与蒙着灰尘的表面不同,空荡荡的地下室很干净。 深处的角落里孤零零的放着一只极为漂亮的,雕着花儿的木箱子。 沈休径直走过去,单手掀开木箱,将怀里的江扉放了进去。 木箱刚好可以容纳一人,箱内铺着柔软的毯子,赤脚坐进去也不会觉得冷硬。 在江扉惊愕的目光中,沈休从兜里摸出什么,塞进了他嘴里。 “这是解药,几个小时后你就能说话了。” “这箱子是我亲手做的。醒来后在新日城待着的时候,我都在做木工活儿,就想做一只漂漂亮亮的木箱子把你藏起去,谁也找不到你。” 地下室的灯光昏暗,沈休的面容隐在阴影中,笑起来的弧度却很明显。 他的目光与语气都极为温柔,眷恋又遗憾。 “知道我为什么醒的晚吗,因为你在之前的精神世界里没有选择我,我很伤心,所以醒的晚了。” “为什么不选择我呢,我的喜欢不比别人少。” 宽厚的手掌轻柔的抚摸着江扉的面颊,他低低说着。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主副人格的实力均衡,所以主副人格并不固定。” “在之前的精神世界中,无论你认为哪一个人格是主人格,我们都会当作你选对了。” “这是一个逗你开心的游戏,可现在,我们都不想再玩了。” 由于出现的晚,江扉与沈休的相处时间并不多。 但现在,他能从对方的目光与言语中同样感受到,不亚于其他人格的,那种沉甸甸的情愫。 “我知道,你是来消融副人格的。” “我们已经都无法容忍了,那么这次就由我们决出胜负吧。” “谁赢了,谁就会成为唯一的人格,被你选择。” 解药还没有发作,江扉依然说不出话。 心口莫名堵塞,他下意识抓紧沈休的手。 沈休更加用力的反握住他,倾身上前,忍不住最后吻了他一次。 江扉在绵长的吻中听到他轻声说。 “我还没有说过,我的异能是梦境。” “在等待结果的时候,给你看看,我们的美梦吧。” 突然涌来的困意压着眼皮,江扉浑身一软,无声无息的睡着了。 暗色中,他白皙的面容宛如在发着光,睡颜宁静安然,乖顺动人。 沈休抱了他半晌,才不舍的将他小心放进木箱子里,盖上盖子,落了锁。 他在夜色中离开,朝着其他人格所在的方向前行。 地下室的箱子里藏着人人觊觎的漂亮宝物,唯有最后的胜者,才有资格独自占有。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结束这个世界,然后回到现实耶~ 第107章 新日城30【完】 轰鸣的雷声自天际传来,很快,雨水落下,愈来愈密,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车停在别墅门口,司机撑着伞,绕过来开门。 他背着书包下车,小皮鞋踩在湿泞的路上,然后接过伞,自顾自的往里走。 管家在大厅门口接过他的伞和书包,帮他脱下外套挂起来。 他低头脱皮鞋,还是很不习惯这么拘束的装扮。 换好鞋,二楼走出几个正在谈笑的男孩,和他同龄,穿着同样精致的小马甲,只是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目光满是轻蔑与嫌恶。 稚嫩的语气笑嘻嘻的,充满了天真的恶意。 “小杂种回来了。” 他没有理睬他们,面无表情的上楼回房间。 进去后扫视一圈,还好,房间没有被人动过。 之前那些男孩会故意把他的房间弄乱,丢掉他的东西,但被他凶狠的揍过一顿后,就稍微收敛了些。 尽管他也因此受到了惩罚。 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脑海里又开始出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像是脑子里有别人存在。 “他们好讨厌,如果消失就好了。” “想....” 如此偏激而危险的念头如同在劝诱,他皱起眉,用力锤了锤自己的头。 “闭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似乎是在流浪的途中被人贩子打骂虐待时,在他害怕的蜷缩起来时,在忍着痛嚼着硬馒头时,他会突然失去意识。 醒来后,别人惊恐的看着他,说他刚才变得很不一样。 慢慢的,他逐渐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存在别人的声音,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也会偶尔不受控制。 他将这种异常隐瞒起来,直到被接回到这个真正的家里开始,病症越来越严重。 一夜间,他从被拐卖的流浪儿成为了大家族里的小公子,但因为生母始终没有被承认,加上他从小并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与这个优雅的氛围格格不入,所以总有一些同龄人叫他小杂种,不和他玩。 大房子有什么好呢,这里和之前一样,有人想要欺负他,害他,而他的亲生父亲对此漠不关心。 一切都无聊透顶,糟糕透顶。 第二天还在下雨,放学后他在校门口等着司机,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于是他明白了,又是家里的那群人把司机支走了。 他撑着伞,没回家,随便找了个方向就往前走。 穿过几条街,走累了,他环顾四周,在路过的公园长椅上坐了下来。 湿漉漉的长椅瞬间浸湿了裤子,他觉得自己也黏在了这湿冷的雨水中,逐渐被泡烂,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脑子里的声音好像变多了。 “不回家吗?下雨了啊。” 另一道声音不满道,“为什么要回家?那儿才不是家,都是一群坏人。” “走吧,就这么走掉吧,没人在乎你的。” 灰蒙蒙的天空布满阴云,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他沉默的坐着,任由脑海里的奇怪声音讽刺或争吵,吵的他头痛欲裂。 撑着的雨伞有些歪了,雨水淋湿半边校服,他把伞扔到一边,捂着头,忍无可忍道。 “都闭嘴!” 脑海瞬间安静,仿佛刚才都只是他在雨天的幻觉。 啪嗒一声,小雨鞋在水里退了一步,伴随着被吓到的声响。 他抬起眼,看到有一个撑着黄色猫耳朵雨伞的小男孩,不知所措的站在旁边,似乎想要凑过来,但被刚才他的愤怒吓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干净的蓝白校服是灰暗中的一抹亮色,男孩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点,瘦瘦小小的,面颊还带着点未长开的婴儿肥,白里透红,皮肤细嫩。 一双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十分漂亮,正茫然的望着他。 见他看过来,小男孩犹豫一下,小声问。 “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呀?” 奶声奶气的稚嫩话语与家里的那些恶劣意味截然不同,像蓬松的云朵,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也挂满了担忧。 他没说话。 脑子里的一个声音嘀咕着,“多管闲事。” 几秒后,又有声音好奇的小声说。 “可是他好可爱啊,好漂亮。” 见他没有回答,小男孩有些困惑的歪了歪头,然后注意到他的雨伞歪了,就连忙凑近一些,帮他把雨伞扶正。 “哥哥,你的肩膀湿了。” 离得更近了一些,小男孩秀致的面容也愈发清晰。 他这才看到,对方校服上靠近胸口的地方缝着名字。 五年三班,江扉。 他垂着眼,终于问,“你爸妈呢?” “爸爸在那边买东西。” 他沿着小男孩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便利店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收银台前结账,边排队边密切关注着这边,确保小男孩在自己的视线内。 小男孩朝爸爸挥了挥手,然后高兴的说,“爸爸去给我买糖吃啦!” 转过头,小男孩望着他,不明所以的问。 “哥哥,你的爸爸呢?是不是也在附近啊?” 他看着小男孩左右张望着,天真的神色满是不谙世事的快乐,一时间,心中浮出了极其强烈的嫉妒与悲伤。 “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闻言,小男孩呆了呆,神色难过下来。 他的手被小男孩握住,柔软的触感让他一颤,微弱的温度传了过来。 “那怎么办啊。” 小男孩苦恼的看了看爸爸,这已经是他无法处理的事情了,他想向爸爸求助。 还没等来爸爸,小男孩又看向他,软绵绵的说。 “我只有一个爸爸,我分你一点好不好?这样你也有爸爸了。” 他一颤。 脑子里安安静静的。 小男孩的爸爸匆匆忙忙从便利店走了过来,“小扉。” 小男孩立刻扭过头,开心的朝着对方跑过去,黄色的小雨伞在眼前一晃一晃的走远,掌心里的温度也迅速流失。 他抿了抿嘴唇,视线不自觉的跟着对方。 “爸爸!” 小男孩扑到爸爸怀里,被抱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去袋子里扒拉喜欢的糖豆,而是贴着对方的耳朵悄悄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紧张的回头看过来。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瞬的惊讶,抱着小男孩走近。 他听到小男孩满怀期盼的奶声问道。 “爸爸,让哥哥和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啊,我把床和玩具都分给他,好吃的也分他一半。” 他对上男人的视线。 男人看到了他身上的衣服和背的书包,这些精致的衣服与贵族学校的标志已经说明了他并不是没有爸爸和妈妈的流浪儿,而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他没拆穿,只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温和道。 “哥哥跟你开玩笑呢,哥哥有自己的家。” “真的吗?” “恩。” 男人把小男孩放下来,若有所思的看向始终沉默的他。 “哥哥可能是迷路了,我们带哥哥去附近的派出所吧,让警察叔叔帮忙找到哥哥的爸爸妈妈,好不好?” 小男孩失落的看了看他,又振奋起来,“好!” 他被蹬蹬蹬跑过来的小男孩一把拉住了手。 这次对方握的很紧,拉他下了椅子,努力踮着脚,把黄色的小雨伞撑在两人头上,信誓旦旦道。 “哥哥不怕,我和爸爸一起送你回家。” 他忍不住握紧对方的小手。 那样柔软,细腻,显然被照顾的很好,没有受过生活的一点苦,不像他,就算披上了昂贵的身份,内里也是粗野不堪的流浪儿。 他扔掉自己的伞,撑着黄色的小雨伞挡住两人。 小男孩一手拉着他,一手接过爸爸递过来的糖豆,大方的分给他。 和家里的那些精致点心相比,便利店的糖豆便宜而劣质,但咬开了,很甜,甜意从口腔一直传到四肢百骸,胸口那块也变得暖暖的。 他们把他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他打给了着急的司机,对方表示会立刻过来接他。 确定他真的有人来接,于是男人抱起小男孩离开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趴在男人怀里的小男孩恋恋不舍的朝自己挥了挥手,很大声的喊着。 “哥哥!再见!” 不久,惊慌失措的司机赶来接他,在路上哆嗦着求他不要告状,不然他的这份工作就保不住了。 他一声不吭的看着外面,在雾蒙蒙的雨中试图寻找着黄色的小雨伞。 找不到了。 回到家,他在那群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坐在书桌前。 他认真的在纸上写着那个名字。 江扉。 在名字上,他画了一把黄色的小雨伞。 然后,他把纸小心翼翼的叠起来,塞在了枕头下面。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好梦。 时光飞逝,他长大了。 宽敞而寂静的卧室里,他依然坐在书桌前。 那张被保存的很好的,写着名字画着小雨伞的小纸条被裱了起来,相框竖在桌前,一抬眼就能看到。 而书桌上摊着很多照片,照片的主人公始终都是一个人,偷拍的时间却是从青涩到现在。 最上面的一张时间最近,年轻貌美的主角穿着白大褂,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专注的低头写着什么。 他思考的很入神,眉尖微蹙,年幼时的开怀神态变得极度内敛,垂下的眼睫纤长浓密,在白皙的眼睑上投下一小圈阴影,薄红的嘴唇微微抿着,沉静而俊秀。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照片,伸出手,长着茧子的指节慢慢触碰上去,指腹摩挲着对方的面容。 “江扉。” 他低低的,极其温柔的唤着。 江扉醒了。 沈休呈现给他的梦境显然就是他们的视角,是他们遇到江扉的场景,是他们的美梦。 可江扉早就忘记了他们在那么久之前就见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说明从一开始患者来到医院指名要他当自己的主治医生,就是有所预谋。 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眼前一片漆黑,江扉不敢再多想。 他下意识想坐起来,行动受阻,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箱子里。 猛然想起睡着前的情况,不知道那几个人格现在怎么样了,真的会只剩下一个人格吗? 心里莫名一慌,他摸索着木箱内部,用力推着箱盖,但被锁住的木箱十分坚固。 徒劳的试了良久,江扉终于安静下来,回想着刚才在梦境中发生的所有。 如果梦境是真实的,那么多重人格的迹象在患者幼时就已经出现了,后来偶然遇到了自己.... 人格们曾经说过的话涌入脑海。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都很喜欢你。” “但我们的喜欢是不同的......长此以往,这些分歧导致了人格的彻底分裂。” “只不过,人格们毕竟共存于同一具身体,所以逐渐被彼此影响,最后,每个人格都想拥有你。这种偏执的妄念让我们不甘心自己只是其中一个人格,也不愿意消失。” ...... “每个人格,都想独占你。” ...... “小扉....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要你做我的王后。” “往后,便不许离开我了。” “江扉,江扉,我好喜欢你啊。” ...... 砰的几声,像是门被用力踹开了,踉跄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的接近。 江扉的心一紧,屏息凝神。 有人跑到了木箱前。 钥匙插进锁里,清脆的一声,锁被打开了。 木箱的盖子被掀开,入目仍然是一片漆黑,地下室没有开灯。 江扉只能依稀看出对方的轮廓,却看不清楚面容。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破碎的喘里夹杂着伤重的痛楚,情绪却喜悦到了巅峰。 他笑着来摸江扉的面颊,语气极为珍惜。 “江扉....” 指腹湿漉漉的。 是时候结束了。 江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高横!”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好爱这种攻受早就见过然后攻情根深种的狗血剧情 小扉扉真可爱呜呜 (下章回到现实了!现实的剧情可能得有十几章叭) 第108章 现实01 “江医生醒了!” 如上次的中断一样,仪器的变化吸引了始终关注着的护士们。 她们围过来,检测了江扉的状态后,将仪器连接在皮肤上的芯片挨个摘了下来。 江扉睁开眼,恍惚的视线在看到现实生活中的同事们后逐渐清明。 他揉了揉眉心,坐起身。 还没有说话,实时监测患者情况的护士语气轻快的说。 “江医生,这次的治疗时间好长啊,还好患者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了,你也能好好歇歇了。” “什么?” 江扉猛地看向记录患者情况的仪器屏幕,上面的线条果然趋于平稳。 他脸色微变,飞快的下床走过去,亲自检查了每一项数据。 相比起刚开始治疗前的紊乱,患者如今的精神数据的确已经缓慢的趋于正常人的数值,警戒线的红色在消失。 怎么会这样,患者的多重人格已经被治疗好了吗? 难道真的是最后那次,人格们之间已经决出了胜负,所以其他人格全部消失,剩下的那一个就成为了主人格...... 漫长的治疗终于结束,江扉本该松口气,可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又让他的心上压了沉甸甸的东西。 他皱眉沉默良久,拿起白大褂穿上,看向正收拾尾声的护士们。 “辛苦了,我去看一下患者的情况。” “好的,江医生也辛苦啦,晚上请我们吃饭吗?” 这里的护士基本都是年轻女孩子,而江扉是医生中最年轻的,人又长得好看,因此护士们都很喜欢他,看他少言寡语的也会笑嘻嘻的打趣聊天。 江扉还没回答,她们就又捂着嘴笑起来。 “开玩笑的啦,江医生快去忙吧。” 她们都知道,江扉喜静,除非必要,一般并不会参加这种聚会,也懒得与其他人维系同事关系。 江扉朝她们歉意的笑了一下,就匆匆赶去了患者所在的楼层。 一路上他都眉头紧锁,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却什么都抓不住。 直到下意识的扫描进去,最后一扇门在面前缓缓打开,他在原地站着,忽然生出些退缩的意味。 并不是怕,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说什么。 雪白的病房映入眼帘,躺在床上的高横还没有醒。 江扉几不可察的放松一些,走上前,再次检查了一遍患者的精神数据,的确都在逐步好转。 这是他经历过最漫长的一次治疗,中间还因为中断而重新制定了治疗方案,好在现在终于结束,也取得成功的治疗结果。 对于患者来说,精神的缓和与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因此直到江扉检查完毕,高横都还在沉睡。 于是,江扉可以正大光明的观察他的面容。 这人的相貌十分英俊,眉骨突出,眼眶深邃,高鼻薄唇,似笑非笑时带着一股令人不敢直面的野性气息,好似野兽喷吐着炙热的鼻息逼近。 要么被他摄人的气质吓跑,要么,被他当成猎物钉住。 这分明就是一副不好惹的长相,可江扉记得自从他来到医院后,在自己面前总是带着无害的笑意,以至于他都没有发觉这人本身携带的侵略性有多强。 现在想来,原来是因为梦境里的那些回忆,所以高横才会对他露出这样温和的一面。 在陷入梦境时,作为旁观者的江扉站在的是高横的角度。 而从梦境中的种种可以看出,高横年幼时过的并不好,在富丽堂皇的家里被当作杂种,被脑海里的各种声音不停骚扰,还有更早之前的苦难经历。 梦境里的他还十分沉默,可现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出那时的阴影。 江扉想的出神,目光无意识的落在高横脸上,没发觉他已经缓缓睁开了眼。 和那双黑沉的眼眸对上几秒,江扉猝然回过神,立刻移开视线。 被抓包的尴尬在面上浮出一丝浅红,他竭力镇定下来,佯装翻看已经检查过的数据,低声开口。 “你醒了。” 高横坐了起来。 患者并不用在头上连接仪器线,只需要在四肢夹上感应的仪器即可。 他自己摘了,松了松手腕,目光始终看着江扉。 在精神世界里用不同的人格和江扉纠纠缠缠之后,如今江扉也已经清楚了他未曾出口的真实情愫,于是他没有再遮掩,灼灼的目光如同熊熊的烈火无声燃烧。 火苗舔着江扉,他感受到了幻觉般的热意。 瓷白的面容维持着沉静,他抿了抿唇,定神扫了一眼检测结果,才看向高横。 “治疗已经结束,你的精神状态逐渐趋于稳定,不过还需要再观察一周左右的时间,到时候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客观疏离的陈述完全将他们置在了医生与患者的位置上,没有一丝逾越。 这里是医院,现在是工作时间,江扉即便心里有再多的疑问,有再多的话,也不会在这种时间这个地点贸然开口。 显然,高横也明白他的意思。 望向江扉的目光炙热浓烈,他嘴上也只客气的说道。 “好,辛苦江医生了。” 他这样识趣,也让江扉松了口气。 不想在这样封闭的空间内继续独处,他按铃召来了护士,让护士们为高横做相关的检测,自己则退到后面,收敛心神聚在工作上,随后就率先离开了病房。 高横的目光追随着他。 眼见那道清瘦的背影头也没回的消失,他才垂下眼,轻笑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周,江扉只在护士的陪同下每天定时来检查高横的情况,其余时间则没有出现过。 高横站在病房外,在栏杆前往下望去。 一楼的花园中穿梭着不少散步的病人,精神愉悦,不时有护士关切的走过去低声询问,只是很少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寡淡的口腔急切需求某种刺激性的味道,高横有点想抽烟,但医院禁止吸烟。 生理性的渴求没有得到满足,另一种藏匿于胸口的渴求便愈发强烈,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似乎要冲破胸膛。 他深吸一口气,极轻的叹了出来。 走廊里走来每日送饭的护士,看到他独自站在外面吹风,提醒道。 “1573号患者,可以吃午饭了。” 高横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回到病房。 护士悄悄松了口气。 这名患者在江医生面前总是笑眯眯的,可江医生一走,他脸上的的笑意也被一并带走似的,没有表情的神色一下子阴沉许多,眉眼间的戾色也将蠢蠢欲动的护士们吓的不敢搭讪。 这人生的真是英俊,可带点凶相的面孔不好惹。 只是出乎意料的,他又很配合护士们的工作,没有显露出任何攻击性。 吃完午饭,高横也下楼逛了逛,看似是漫无目的的走,实际上一直都在寻找江扉的身影。 住院区的范围很大,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只是医生和护士的办公室都不在这里,如果江扉不主动出现,他根本没办法见到对方。 他失望的回到了病房。 光脑收到了联络请求。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医院可以使用技术进入患者的精神世界进行治疗,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简化成了光脑,所有的联络或是流通货币都可以通过虚拟的光脑完成。 高横靠在床头,光脑在面前显现出蓝色的通话框。 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打量着他周围的环境,“你还在医院?” “恩。” 闻言,他提醒道,“高横,你的假期快结束了,治疗的如何了?” “还不错。” 对方观察着他的神色,想了想,拖长音道。 “该不会还没有顺利追到你那个小医生吧?” 闻言,高横的脸色沉了一些,“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再帮我拖延一个月。” “不行,最多半个月。” 对方翻看着他的治疗单,扶了扶镜框,“再不回来的话,你就要面临处分了,这边需要你。” “可我需要他。” 高横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对方很清楚。 他注视着高横,良久,无奈的叹了一声。 “好吧,我尽力。” “谢了。” 在高家住了没几年,高横就再也难以忍受这个家族的冷漠,申请去了军校,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 在军校毕业后通过选拔,他直接进入了国家军队,之后一直在远离首都的前线工作,也结交了一群好朋友。 刚才打来视频通话的斯文男子叫何旋,是他其中一个朋友的伴侣。 何旋是军医,偶然得知了他患有多重人格的病症,很感兴趣,又在他人格混乱时帮过几次,因此他们关系很不错。 他知道高横心里有人,不过只知道对方是医生。 这次高横在出任务时由于多重人格的混乱,受了很重的伤。 他在军队治疗时实在难以忍受对江扉的想念,于是托何旋给自己开了证明,正大光明的回到了首都治疗。 他终于忍不住出现在江扉面前。 治疗结束后的一周观察期顺利度过,最后一天,江扉仔细检查了高横的症状后,说他可以出院了。 高横还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坐在床上看着他。 这一周顾忌着医院里的其他人,他们都没有独处过,江扉每次也是来几分钟就离开了。 高横紧紧的看着他,近乎贪婪的目光被对方觉察到,偏头避开。 江扉在出院单上签了字,头也没抬的说。 “可以让护士帮忙办理出院手续。” 一般来说,患者住院时都会有家属忙前忙后,但高横无论是来医院还是到现在准备出院,始终都没有任何人来看望过他。 江扉曾经看过他的个人信息,家属那一栏是空白的,所有的签字都是他自己签的。 高横没有亲人吗? 脑海里想起高横视角的幼时生活环境,看似华美富贵的大家族却没有一丝温情。 江扉顿了一下,将杂念驱逐出脑海。 吩咐护士帮高横准备出院手续后,他转身就走。 “江医生。” 高横在身后忽然叫住他。 江扉迟疑一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沉静的眼眸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 “还有什么事吗?” 高横对他这副冷淡的模样并不陌生,也没露出半点不快,唇角微翘。 “关于后续的恢复,如果我有问题的话,要怎么咨询江医生呢?” “联系医院前台即可,他会转到我的办公室。” 闻言,高横露出失望的神色,但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江扉等了几秒,见他没再说话,于是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追妻之路开始 第109章 现实02 在精神世界里待了太长时间,一周的恢复期不止是留给患者的,也是留给医生的。 这一周内,江扉尽量避免和高横见面,一边缓慢的适应现实的节奏,一边处理一些文书工作,比如将治疗过程中经历的每个精神世界都详细的记录下来。 再高超的科技也无法窥探到患者的精神世界,因此患者在精神世界中的治愈过程需要由医生记录下来。 一来可以对患者的精神疾病了解的更透彻,从而对后续的恢复做好充足准备,二来也能让医生通过总结和反思,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和水平,如果十分优秀的话,也将在医生会议上作为优秀范例重现。 医生的各项系统都顺应时代潮流,采用了最新的科技,只不过江扉还保持着手写的习惯。 笔尖在纸张上停留,迟迟没有落下。 坐在办公椅上,他看着自己的治疗记录,最后还是犹豫的放下了笔。 回忆的过程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他记性很好,关键点从不漏下,每次的治疗记录一直被当作优秀典范在医院内部系统公开传阅。 只是,这次不一样。 虽说医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隐去一些无关重要的细节,可江扉没办法解释精神世界的那些人格对自己的迷恋,即便只是客观的记录事情,也足以看出他们对自己的痴缠爱意,根本无法向其他人解释。 他实在写不下去。 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他索性收起纸笔,匆匆赶去了科长办公室。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温和的回答。 “请进。” 江扉推门而入,科长江祯正在办公桌前显示的屏幕上飞快签字,余光瞥见进来的是他,不自觉放松下来。 “小扉,是你啊。” 身为科长,江祯每天都要处理很多工作,一点偷懒的时间都没有。 尤其是签文件的时候必须要本人签字,以免出现任何人伪造科长签名的情况,真让江祯叫苦不迭。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但长着一张娃娃脸,因此就算是板着脸也没什么威严,这样可怜兮兮的坐在办公桌后向江扉求救的模样仿佛是占了家长的位置的孩童。 江扉关上门,站在办公桌前公事公办的汇报。 “科长,我有事向您汇报,是关于患者....患者高横的治疗报告。” 闻言,江祯仔细观察了几秒他的神色后,停下动作,坐直一些,摆出了工作的姿态。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的治疗报告,我想申请私人权限。” 每一位医生撰写的治疗报告都会上传到医院的文件系统中储存,方便之后的提取。 这些治疗报告一般处于半公开状态,也就是说,有些医生如果想要借鉴之前的治疗报告的话,可以通过申请来查阅相关的治疗报告。 但是,医生可以申请将治疗报告限制为私人权限模式,即只有医生本人和医院的上层领导才可以看到内容。 只是私人权限需要科长通过。 江祯惊讶的睁大眼,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微微前倾一些。 “为什么呀?你的治疗报告一直都是精神科的借鉴范例,你也从不介意别人看,怎么这次要申请私人权限?” 他挺直的背脊又偷懒的弯下来,半倚着办公桌,笑眯眯的托着下巴说。 “小扉,你需要向我阐述申请理由,我才会考虑是否通过。而且作为你的叔叔,我私心也是想了解你的嘛,是这次的治疗过程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说....” 指尖轻点,他几下就调出了高横的患者信息,聚精会神的扫过这人的信息,亮晶晶的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好奇。 “高横?这名患者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问题。” 江扉犹豫着,白皙的面容上露出几分踌躇。 江祯不止是科长,同时也是他的叔叔,是如今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所以他才能完全的吐露出真相。 “是....是因为这次的治疗,高横的不同人格在每个精神世界中都和我发生了一些事,这些算是私事,我不想被别人知道。” 江祯虽然是娃娃脸,但毕竟比他年长,又已经在这科长的位置上当过几年,只从他微妙的神色与羞赧的语气中就猜出什么,顿时目瞪口呆。 他激动的一拍桌子站起来,绕过桌子冲到江扉面前,满脸都是喜色。 “他喜欢你!” 江扉一僵,抿紧唇,没吭声。 江祯与他差不多高,见他不说话,反而更加高兴,满怀期待的问。 “哇!小扉是不是也喜欢他?” 江家只有两个孩子,长子江之清和次子江祯。 后来江之清结婚了,几年后妻子在医院难产,生下孩子江扉就去世了,于是江之清一直独自抚养江扉长大。 江之清和江祯的兄弟感情很好,江祯也经常去他家玩,帮工作繁忙的他照顾小江扉。 所以之后江之清遭遇车祸意外身亡,也是江祯继续承担起了抚养江扉的任务,可以说,他也算是江扉的半个父亲。 他知道江扉这孩子长大后就性情沉静,不爱说话,无论与谁都是一副疏离冷淡的模样,因此特别想看到他终有一天能够融化。 可给他告白的人向来都不少,江扉却全都拒绝了,一直形单影只的生活。 为此,江祯很发愁。 但现在,江扉难得显露出这样迟疑的神色。 虽然他还是很快的回答说“只当高横是患者”,可他没有否认。 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对方,但只要有所松动,就说明有希望。 江祯高兴的快要蹦起来了,急促的问,“那高横呢?他在哪儿?” “他已经出院了。” 江祯一愣,“你们留联系方式了吗?” 江扉摇头,“没有。” 江祯苦恼的皱起眉,又振奋起来,“患者住院的信息上肯定有联系方式,我去看——” “不用了。” 江扉的神色恢复往常的淡然,漆黑的眼眸沉定无波。 “科长,既然你已经同意了我的申请,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放低声音补充道,“也别背着我联系他。叔叔,别为我操心了。” 坚定的态度浇灭了江祯的热情,他知道在感情这种事上,自己无法勉强江扉,可他又不甘心白白错过这么一个有可能的机会。 他的脸颊气鼓鼓的,没说话。 江扉看着他,带着一丝无奈,“叔叔——” 江祯这才磨磨蹭蹭的应答道,“好吧,我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 从江祯的口中得到保证,江扉这才放心的往回走。 阔步穿行在走廊中,他也知道江祯有多希望冷心冷情的自己能找到一个伴侣,可那种事要靠缘分。 这一周,他都在想着和高横有关的事,精神世界或者是梦境,甚至在试图寻找儿时的记忆。 他从未和哪个人产生过这样的纠缠,更别说在精神世界里他们已经做过了极致亲密的事,可回到现实,他们仍然称得上是陌生人。 况且,高横就那么干脆利落的出院了。 江扉垂下眼,一股莫名的气恼涌上心头。 既然已经申请到私人权限,确保闲杂人员不会看到治疗报告,于是江扉回到办公室,草草将精神世界里的重要事情记录了下来,并隐去一些太过暧昧的事实。 伏案工作结束后,他将患者高横的所有信息上传到医院内部的系统,然后封闭了高横的患者档案。 由于患者的精神治疗需要医生一同进入精神世界,所以江扉每次只接待一位患者,等患者出院后才会准备下一位患者的接待。 他点开安排表,后面的患者一个接着一个,已经排完了今年的档期。 扫了一眼,他倦怠的揉了揉眉心,关掉了显示屏。 正常的下班时间早就过去了,离开办公楼时天都黑了,但江扉并不介意加班。 反正回家了也是待着,还不如在办公室把事情做完。 离开医院时脱下一身白大褂,换上了白色的连帽衫和灰色长裤,帽衫上还绣着颜色鲜艳的动物刺绣。 这衣服是江祯给他买的,说他还这么年轻,也要穿着朝气蓬勃一点才好。 江扉并没有拒绝江祯的好意,而这衣服的确活泼许多,白皙俊秀的面容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 医院离家不远,只隔了几条街,江扉通常习惯走路回家。 刚从医院门口出来,他轻车熟路的沿着人行道往路口的方向走。 身后忽而有急促的呼吸声逼近,然后有人叫住他。 “江扉。” 熟悉的低沉声音刚分别不久,江扉一怔,转过身。 高横站在他面前,穿着不久前来医院治疗时的那身衣服。 黑色夹克,迷彩裤,高帮长靴,高大强壮的身形投下的影子几乎要将低他一些的江扉完全笼罩住。 他们之间隔着一米的距离,高横没有走的更近,只专注的凝视着他在昏暗光线中耀眼的白皙面孔。 “你下班了。” 这样难掩欣喜的语气令江扉一顿。 “你在等我下班?” “恩。” 江扉沉默几秒,忍不住又问,“出院后,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是。” 高横目光温柔的看着他,“你不想在医院里和我多说话,不想耽误工作,所以我想等你下班了再聊。” “聊什么?” 江扉淡淡的说。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如果你想说你喜欢我的话,我知道了。精神世界的我允许你的亲近是因为治疗,现在,我拒绝你。” 在精神世界里,他的目的就是用尽所有手段治疗患者。 之前他只充当一个旁观者推动治疗的过程,只有高横这次,江扉被迫深陷其中。 但他的妥协与默许并非真意,只是为了治疗。 而现实生活的他,惯于拒绝任何靠近。 他已经适应了独自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小扉扉不愧是冷美人 (存稿已经写完结局啦,【现实】一共有14章,每早8点更新,6.29完结~) 第110章 现实03 听到这样绝情的话语,高横笑意不变,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那就当是我为了感谢你,可以请你吃饭吗?” “不用感谢我,那是我的职责。” 江扉的拒绝姿态明确,好似在心口外铸了一层厚厚的冰墙,无论是甜言蜜语,还是炙热的目光与渴望,都无法将他融化。 但高横知道,他内里有多柔软。 他定定的望着江扉,正要开口说什么,被对方打断了。 江扉看过来,沉静的眼眸透着光,语气平淡。 “如果是因为小时候下雨天的那件事,所以你才喜欢我的话,我告诉你我早就忘了,你也不用执着于此。何况小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只根据那一点回忆就付出所有感情,真的很愚蠢。” 高横摇摇头。 “不止如此,你长大后,我也偷偷见过你很多次,只是你没发现。” 高横怕他不相信似的,情难自抑的走近一些,低声说。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江扉。” 江扉微不可察的一顿,继续开口。 “可我不喜欢你。” 他将精神世界的一切,包括某些时刻的莫名情绪都归为治疗带来的后遗症。 后遗症不应该影响现实生活。 闻言,高横神色一暗。 “那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不可以。” 江扉不愿再和他耗着,皱起眉,又想起什么,最后丢下一句。 “还有,别再偷拍我了,不然我会报警的。” 高横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在原地定了几秒后,跟了上去。 穿过马路又走了半条街,江扉才发现高横在身后跟着自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影子般寸步不离。 他惊怒的停下来,瞪着对方,“你跟着我干吗?” “我没有跟着你,顺路回家而已。” 高横坦然的回答让江扉露出怀疑的神色,但这条路是公共的,他又无法勒令对方转移方向,只好又加快脚步往家走。 一直走到住的小区,他眼睁睁的看着高横刷了业主卡,和自己走进同一栋公寓楼里。 他冷着脸关掉电梯。 见状,高横疾步上前,手掌用力扳住正在闭合的电梯门。 江扉也不想真的伤害他,连忙又按下开键。 高横挤进来,装模作样的朝他笑着,“谢谢。” 江扉没理睬他,余光瞥到他没有按下电梯楼层的按键,心里忽然一沉。 果然,他下电梯的时候,高横也跟着一并下来了。 在江扉警觉的注视下,高横从容的走到他对面的一户,刷开门,然后站在门口回过身,朝江扉挥了挥手。 “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 这次,江扉敢肯定他是打定主意要黏着自己了。 明明上次回家的时候,对门的住户还是一对儿年轻的夫妻,怎么就突然成了高横? 他蹙了一下眉,有些气闷的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听到关门的声响,对门闭合的门又立刻打开,高横看见他回家了才放下心。 关上门,他扫了一眼还没有收拾的新家。 上一户在收下他高出多倍的买房款后就很迅速的搬走了,临走前还雇了人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家具一应俱全,可以直接入住。 他想了想,抬脚朝厨房走去。 另一边。 江扉回家后径直去了卧室冲澡,在淋漓的热水中什么都不去想,完全放松了身心。 换了身睡衣窝在沙发上,他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想到高横的身后也心平气和。 对方和之前的追求者一样开始死缠烂打,而江扉也会像对待他们一样,对高横视而不见,冷处理。 没过多久,再热忱的人也会没耐心的走远。 高横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江扉抱着抱枕,心不在焉的乱想着,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 他对厨艺没有兴趣,厨房更是没进过,平时除了在医院的员工食堂吃饭,就是回家点外卖。 原本他今天想在回家的路上去一家常吃的小店吃面,但遇到高横后只顾着回家,就忘了,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点到外卖。 他忍着饿意,去厨房的柜子里扒拉了一下屯着的泡面箱。 正取出一袋要煮,客厅传来一阵敲门声。 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江扉想了想,猜到是谁。 他想装作没听到,但高横执着的敲了五分钟,吵的他只好过去开了门。 门只打开一条缝,他警惕的看向门外的男人。 “有什么事?” 高横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睡衣领间露出的温润锁骨上,又见他发尾未干,身上还沾着沐浴露的清香,便知道他刚洗过澡。 他想说点什么,又唯恐被江扉误以为轻佻,于是规规矩矩的从邻居做起。 “刚才我做晚饭的时候做多了,不介意的话....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盖着盖子的大碗不知道盛着什么,江扉隐约嗅到了食物的香气,胃里的饥饿感更甚。 但他面上依旧冷淡,抿了抿唇。 “不用了,我吃过了。” 吞咽口水的细微动作被高横捕捉,他佯装没发觉,依然笑着说。 “我刚搬家,按理说应该带一些搬家礼物的,不过没来得及买,你就当尝尝我的手艺,尝一口就扔掉也行。” 诚恳的语气与温和的态度好似果真是个友善的好邻居,更何况送的又是这样一碗熟食。 江扉犹豫了一下,便被对方抓住机会,将手里端着的往前递了一点。 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也实在饿,他便接了过来。 一声“谢谢”还在唇齿间踌躇,高横已经转身回去了,隔着走廊提醒道。 “还有些烫,慢点吃。” 他望着神色没再那样冷硬的江扉,补充道。 “我要睡觉了,不过我明天一天都在家,什么时候把餐具还给我都可以。” 江扉一怔,下意识回答。 “好。” 这次,他看着高横先关了门。 高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对面关上了门,悬着的心才放下。 他走到客厅,盘腿坐在茶几前,在摊开的本子上继续写着。 【三餐不规律,不喜欢做饭。】 笔尖停顿,仔细回忆着今天遇到的那个娃娃脸男人的话,他又在下面补充着写上了江扉喜欢吃的东西。 【香菇鸡蛋面,宽面条,不要细面条。】 尽管在精神世界里,他和江扉相处了那么久,但对方并没有完全展露出真实的生活状态。 高横想要了解他,想要进入他的生活,只靠这一些稀少的信息是不行的。 不过今天,他遇到了帮手。 从医院走出来的一个娃娃脸男人原本兴高采烈的准备过马路,不知怎么的,看到在门口站着等待的他,又折回来,惊奇的问。 “你是高横吗?” 高横很诧异,“是,你是哪位?” 对方眼眸一亮,回答。 “我是江扉的叔叔,江祯。” 单靠观察和偷拍是很难真正了解江扉的,从江祯的口中却可以直接获取到江扉的所有喜好。 这无疑是在作弊,可高横等不及了,他要用尽最快的速度走进江扉的心里。 明明在精神世界里他们已经极尽亲密,可回到了现实,江扉却表现的宛如陌生人,一股遗失的痛楚让高横极为苦闷,又不能像精神世界里的那样不择手段。 想得到江扉的心,想走近他,拥抱他,想要亲吻与依赖。 为此,他可以付出一生的耐心。 热气腾腾的面条被满满的香菇鸡蛋卤覆盖,江扉坐在餐桌前,迟疑的握着筷子挑起来。 煮的软烂的面条还透着一丝韧劲,浸泡着卤汁,是江扉很喜欢的火候与味道。 他只是懒得自己煮泡面了,就想随便吃点高横送过来的食物,反正也是浪费,没想到正好是自己喜欢的面条口味,而且味道居然很不错。 高横会做饭吗? 他想了想精神世界的人格,但又不清楚现在的高横是哪一个人格。 发觉自己居然在想高横,他蹙起眉,收敛心神。 将一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胃里也撑得暖洋洋的,江扉洗干净餐具,放在显眼的位置,提醒自己明天记得还。 洗漱后躺在床上,他舒服的叹了口气,便裹着被子安心的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末,有两天的假期可以放松。 江扉睡了个懒觉,快到中午才起。 他睡眼惺忪的在床上赖了会儿床,才慢吞吞的去洗漱。 镜子里的人还迷迷瞪瞪的,蓬松的头发翘起几根,困顿的眼眸也少了往日的冷淡,气质柔软许多。 清水扑在脸上,他清醒一些,漆黑的眼眸也有了光彩。 独自在家的周末对江扉来说十分悠闲,他不怎么爱出门,经常在家里看电影或是看书就这样度过一天,睡懒觉的一天两顿饭也都是外卖解决。 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阳光炙热,晒的眼睛都睁不开。 他有点想去小区对面的店铺里吃饭,可这么晒,实在不愿出门。 叹了口气,转身看到桌上洗干净的餐具,他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还东西,便决定待会儿再考虑午饭,先把高横的东西还给他,两清了再说。 走廊外就是对门,江扉犯懒,穿着睡衣就去敲门了。 几秒后,高横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穿着睡衣的他,一愣。 江扉把餐具递给他,语气平静的说。 “已经洗干净了,还你。” 用湿水拢过的头发又翘了起来,他没发觉,刻意冷着脸的模样反而有几分可爱。 高横看了他一会儿,接过来,在他转身回去之前又问。 “吃午饭了吗?” 江扉一顿。 高横邀请他。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要来我家吃饭吗?我做了米饭,还有菠萝咕噜肉,辣子鸡,和鲮鱼油麦。” 报出的菜名都踩中了江扉的心。 他压根不会想到这是高横故意的,只纳闷的想着怎么这些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而且从昨晚的津香面条来看,高横的厨艺绝佳,这些菜一定也很好吃。 他犹豫了几秒,背对着高横,还是拒绝了。 “不用了。” “那我给你乘一些,反正我自己也吃不完。” 高横自顾自的说完,便往厨房走去。 脚步声远去,江扉反应过来,转身叫他,“我说了不用了!” 门口空荡荡的,高横似乎没听到。 江扉迟疑着又走到他门口,小心的往里探了一点,扬高声音说。 “不用给我盛,我不吃。” 他没想窥探高横的家,只是无意识的扫了一眼。 干净整洁的房间和自己家的布置一样,只不过没什么装饰,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从厨房里飘来的食物香气却增添了一些家常的温馨。 江扉忍不住抿住唇,吞咽了一下口水。 等了没几分钟,高横从厨房走出来,这次直接将饭菜装到了新买的保温桶里。 他递给江扉,江扉没接,只摇了摇头。 “我说了不用。” “别对我这么防备。没有你的允许,我是不会靠近你的,就当我是个普通的邻居。” 高横笑起来十分英俊,长久的苦难让他具备了与桀骜外表截然不同的成熟与稳重。 尤其是面对江扉,他有着十足的温柔。 “帮我分担一点午饭,反正吃不完的话就要扔掉了,多可惜。” 这样放低姿态的和善语气让江扉很难说出多么冷冽的话语。 他知道这是高横的手段,试图软化自己,而自己应该毫不犹豫的拒绝和远离。 可转念一想,高横的确没有摆出很难看的姿态对他死缠烂打,所以他没必要如避蛇蝎。 只当他是个邻居,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居。 这样想着,他犹疑的接过保温桶,神色少了些冷淡。 “我....” 他苦恼着该怎么还高横的人情。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高横忽而开口。 “我刚来这里,对周边不太熟,你下午没事的话可以陪我去一下超市吗?” 一步步的试探,令人无法拒绝的接近,却控制在不惹人生厌的范围内。 江扉冥冥中感觉的到,自己的回答很重要。 这一次的答应就代表着一种允许,允许高横在远处,稍微走近那么一点。 可他正捧着高横送过来的沉甸甸的午饭。 承受对方的好意还要因为虚拟世界里的事情迁怒于他,不是江扉会做出来的事情。 更何况,高横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喜欢自己而已。 江扉可以拒绝一个痴缠的追求者,却无法婉拒好意的邻居。 他低声回答,“...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想抓到他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小扉扉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111章 现实04 保温桶的隔层饭盒被堆的满满的,江扉吃到撑也没吃完。 他把剩下的饭菜盛到盘子里,冻到冰箱,将保温桶又洗得干干净净,准备下午还给高横。 家常的午饭比外卖的自然要更健康好吃,甚至比医院的食堂也好很多,江扉吃的很满足,窝在沙发上有点犯困,就睡了个午觉。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才醒,揉着眼睛去开门的时候还在打哈欠。 高横已经穿戴整齐的等在门外,看他眼眸微微湿润,愣了好几秒,才竭力抑制住直勾勾的目光。 他瞥过江扉睡的微皱的睡衣,“刚睡醒吗?” 江扉突然想起来自己答应他要去超市,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歉疚的促声道。 “我去换衣服,很快就好。” 他要去卧室,又顿在原地。 让高横在门口干等着实在不礼貌,但他对高横的戒备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并不愿意让这人踏入自己家里,仿佛引狼入室,将未知的危险也放了进来。 他想起什么,疾步走去厨房,将洗干净的保温桶拿了出来。 “这个还你。” 高横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好,我先放回去,你也换衣服吧。” 江扉见他转身回去对面,不自觉松了口气。 飞快的换了一身外出的便服出来,高横已经在走廊等着了。 他依然穿着昨天的那身,在夜色中看不出什么,在明亮的白日就更显得身上颜色重,给人一种不敢接近的冷厉感。 只是那双眼眸望过来,又满是柔意。 江扉换了一身长袖休闲服,看着舒懒又可人。 他关上门,瞥了高横一眼,率先走向电梯,高横也紧跟上去。 附近最大的超市就在小区同侧,沿着台阶走下去,地下一层都是超市的范围,这里几乎应有尽有,附近几个小区的居民平日里都会来这里采购。 高横刚搬到家里,很多生活用品都没买,江扉就跟着他,偶尔指一下路。 高横的行动力很强,扫一眼货架就会直接选一种,根本不需要选择和犹豫,所以很快就把必需品买好了。 他看着购物车内的东西,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江扉,沉吟道。 “家里的冰箱没什么菜了,再去逛逛蔬菜区吧?” 征询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江扉看了他一眼,恩了一声。 高横想和他多说些话,于是放慢速度,穿梭在其中。 “你喜欢吃什么菜?” 他已经从江祯那里得知了江扉对于食物的喜好,只是总不能每顿饭都碰巧是江扉喜欢的,不然江扉很快就会察觉出来。 而且,他也想听江扉亲口对自己说。 江扉抿着嘴唇,看到他拿起了一捧茼蒿,不禁皱起眉。 他偏过头,忍不住说。 “油麦。” 高横放下茼蒿,选了一捧油麦放进购物车,然后貌似无意的问他。 “你喜欢吃油麦?今天我做的鲮鱼油麦好吃吗?” 吃人嘴软,江扉怎么也不能诋毁。 “...还可以。” 高横笑了一下,继续自然的问,“还有呢,菌菇类喜欢吗?下次炒杏鲍菇怎么样?” 或许是因为在超市这种极其温馨的场所,他难以冷面相待,也可能是因为高横的态度与表现都在降低他的戒心,他无意识的陷入了高横刻意引导的询问中,低声回答。 “我没吃过杏鲍菇。” “那下次你尝一尝,说不定会很喜欢。” 高横敏锐的发觉了他的一点软化,心里很高兴,面上仍不动声色的表示自然的亲近。 逛完蔬菜区,又买了一些肉,排队结账的时候江扉主动说。 “我来付吧,就当是感谢你请我吃了两顿饭。” 意外的是,高横没有拒绝。 拎着满满两大袋子离开超市了,他才说。 “两顿饭没那么多钱,这样吧,你这周末的饭我都包了。” 江扉纠结了一会儿,试图清醒的就在这个节点和高横划清界限。 不能再这样你借我还的暧昧不清下去,再不阻止的话,高横会越走越近的。 高横似乎没看到他脸上的迟疑,定定的望着他,深刻的轮廓带着微微的笑意,认真的思考着。 “晚上想吃什么,焖面还是意面?不然煮点馄饨吧,要加香菜吗?” “不要香菜。” 江扉脱口而出后,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高横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不要香菜,晚上做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他佯装没发觉江扉脸上的一丝懊恼之色,继续往前走。 “走吧。” 江扉还想负隅抵抗,“我想起来中午的饭没有吃完,够晚上吃了,不用给我多做一份。” “剩饭就倒掉吧,我给你做新鲜的。” 高横貌似在自言自语的思考食谱,“馄饨的话可以再放点虾仁,我想想还可以放什么...” 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拒绝,又被高横的描述引诱出了点馋意。 江扉只好咽下涌到唇齿间的话语。 一直回到了家里,他还在后悔自己那时没忍住的回答,就这样厚着脸皮蹭高横的饭。 可心里又很清楚,高横只怕是求之不得,自己的允许分明就是顺了他的意。 他仰头靠着沙发,想着这人和精神世界里的人格之间的差别。 没有那些偏执浓烈到要灼伤他的目光,没有让他窒息的炙热鼻息...... 不,是有的。 他依然能在某个时刻感受到高横快要溢出来的情愫,但当他察觉时,高横又将其压了下去。 克制,隐忍,收敛。 高横真的能一直这样对待自己吗? 江扉没有想多久,高横就来送晚饭了。 透过嫩白的馄饨皮可以窥到饱满的肉馅,清淡的汤里飘着绿色的点缀,没有江扉不喜欢的香菜。 只闻着这香味,江扉就忍不住吞口水。 他要接过来,却被高横避开了。 “碗有点烫,我帮你端进去吧。” 这次高横没有把馄饨装进保温桶里,刚出锅就盛到了瓷碗中。 碗身并不隔热,不过他指节粗糙,并不怕烫,只是舍不得江扉被烫到。 当然他也有一点私心。 江扉自然明白他也是借此在进一步试探自己的底线。 他看着这碗小馄饨,饥饿感更甚,又说不出让高横换个容器的话。 本来就是他在蹭高横的饭,也少了推拒的立场。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松口允许,将门缝又拉开一些,让出路。 “不用换鞋了,放到餐厅就行。” 高横知道他会答应的。 他的心那样柔软,这样一点点夹杂着邻里友谊与人情的,并不过分的请求,他是不会拒绝的。 而高横也谨慎的没有露出更多的渴求,目不斜视的将馄饨端到餐厅就退了出去。 这样规矩的行为让江扉总算放下一点心,也为自己的怀疑生出一丝不好意思。 高横退到了门外,在他的警戒线外,希冀的温声问。 “我们还没有联系方式,可以交换一下吗,这样做饭前我就可以直接问你想吃什么了,省的过来跑一趟。” 刚收下了对方的馄饨,江扉只好打开光脑,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看着高横止不住笑意的唇角,他莫名生出些气恼,总觉得自己在被对方牵着走。 明明知道这都是高横的计谋,他却无法拒绝,也没有拒绝。 发觉他压平唇角,好像不太开心。 高横抬手遮住上扬的唇角,轻咳一声,尽量不让得色太明显。 “那我先回去了,早点睡。” 关上门,有些气闷的心情在看到飘香的小馄饨后又好转起来。 江扉坐在餐厅前吃到一半,接到了江祯的视频通话。 江祯和他有各自的生活,并不住在一起,一接通就睁大眼凑的很近,关切的絮絮叨叨着。 “小扉,你在吃晚饭吗?不会又是外卖吧,都说了外卖不健康的呀。” “不是外卖,是邻居送来的小馄饨。” 闻言,江祯眼眸一亮,“邻居为什么要送你馄饨呀?” “因为邻居刚搬过来。” 江扉尽量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厨艺不错,为了搞好邻里关系就送了我一碗小馄饨。” 这话说的没错,只是他没告诉江祯的是他已经蹭了邻居好几顿。 江祯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继续问,“小扉,你周末又在家里宅着啊,没有出门玩吗?你们年轻人要多出去走走嘛,交点新朋友。” 江扉只看一眼江祯的神色就猜到他有别的话说,直接问。 “叔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勺子搅动着小馄饨,剩下的几颗浑圆可爱,泡在剔透的汤里。 江扉又舀起一个塞进嘴里,听到江祯的语气弱了下来,支支吾吾道。 “那个....前几天我从医院里走的时候看见你那个患者高横了,长的很帅嘛,人看起来很不错.....” “叔叔。” 江扉的脸色一沉,江祯就立刻紧张的解释道。 “我真的没有主动接近他!也没留联系方式!就是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娃娃脸上浮出正经的神色,他语气加重,以长辈的身份恳切劝道。 “小扉,他喜欢你,你把治疗报告转为私人权限,也足以看出他的特别,为什么你们不能试试呢?你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算有我陪着,可亲人和爱人终究还是不同的。” “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吗?” 在江祯面前,江扉不需要任何掩饰。 他沉默的咽下鲜嫩的馄饨,垂着眼,过了片刻才叹口气。 “叔叔,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在精神世界里待了太久,我混淆了治疗方式和真实情感。我承认他可能是有一点不同的,但我还没准备好和任何人交往恋爱。” 作为精神科的科长,江祯拥有比江扉更丰富的治疗经验,他从江扉的话语中窥出一丝松动,立刻欢喜道。 “小扉,不需要把精神世界和现实分的那么清楚,你在精神世界里遇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时产生的任何情绪自然也无法作假,刻意的回避和忽略只是自欺欺人。” “我知道你一个人过惯了,不着急,慢慢来。我不是在催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一味封闭自己,好吗?” 在父亲去世后,江扉本就不算活泼的性子又静了许多,沉默的近乎孤僻,在学校里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江祯急的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想帮助他。 江扉也理解他的好意,所以从大学再到工作,总算又稍微改变了一些,起码会温和的加入大家的谈话,而不是远远的一人坐着。 但熟知他的江祯知道,他的心里始终都是关着门的,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走近。 想到这里,他心疼又沮丧。 见状,江扉忍不住笑了一下,语气放软。 “叔叔,我知道啦,别为我担心。” 两人又聊了一些家常才挂断,馄饨已经吃完了,只剩下一层冷掉的汤。 江扉把剩汤倒掉,安静的在水龙头洗碗。 指节上沾着洗洁精的泡沫,被水龙头冲去,皮肤也被凉水冲的近乎发白。 他站在洗碗池前,短暂的发了一会儿呆。 成为精神科医生是江祯引领他的,也教了在精神世界里治疗患者。 起初他并不适应精神世界和现实的分割,适应了很久才将工作和现实分开,将自己分割成两部分。 无论在精神世界里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回到现实,他依然是那个寡淡沉静的医生。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泾渭分明的处理工作,所以这次面对高横,他也在治疗结束后试图将那一切都封存,将高横封存,将精神世界里的那个自己也封存。 可江祯说,那些经历过的,同样是他的一部分。 亲近,拥抱,牵手,接吻,然后更亲密。 江扉在现实世界里朋友很少,感情生活更是一片空白,可在高横的精神世界里,他与人格交往恋爱,同睡同住,甚至结婚。 他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的自己是否在某一刻有过错以为真的恍惚。 但记忆里,拥抱的感觉如此温暖。 滚烫的热度将平淡的生活烧成了心跳加速的火,指尖微微发热。 江扉站在空荡荡家里,缓慢的回过神,往卧室走去。 窝在被子里,关着灯,几乎从未在现实中抚慰过的身体还有些生涩。 他闭着眼,想起模糊的回忆中,黏重的吻落在眉间,沿着鼻梁吻到嘴唇,宽厚的怀抱将自己拥住。 他们耳鬓厮磨,抵死缠绵。 那是他在精神世界里逐渐习惯的快乐。 良久,他绷紧身体,战栗着缓缓放松。 体温迅速降了下来,余韵后的空气愈加寥落。 他低下头,沉默的蜷进柔软的被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扉扉:这卧室有一点点空.... 攻:老婆我来了!!! 第112章 现实05 第二天醒来比往常早了一点,光脑收到了一条简讯。 用于联系的光脑平时除了江祯,几乎没有人会给江扉发消息。 他看到显示的红点后心里一颤,莫名的情绪宛如晨间的阳光从厚重的遮光窗帘里漏了进来。 是高横发的,在八点时和他说早饭做好了,没等到后也没催他起床,十几分钟前又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江扉想了想昨天他们一起去超市买的菜,问。 【你会做虾吗?】 高横立刻就回复道,【想吃哪种做法的虾?】 【炸的可以吗?】 【可以。】 高横又补充道,【大约十一点半就可以开饭了。】 【好。】 江扉照例慢吞吞的起床洗漱,收拾好了之后还不到十一点。 他站在客厅里想了想,换了身衣服下楼。 十一点半,江扉按响了高横家的门铃。 正在厨房把新鲜的饭菜装到饭盒里的高横一愣,心里一紧,阔步冲到门口打开,看着居然主动来找自己的江扉。 他紧紧留意着江扉的神色,语气尽量自然。 “午饭已经做好了,正在装,你稍等一下。” 说话的同时,脑子却在飞快的转动,忐忑不安的念头不断涌出。 他为什么主动来找自己? 就算是饿了,他也不可能先过来,难道是他突然不想和自己玩这种邻居游戏了吗? 是反应过来了,还是要把自己退远吗? 短暂的时间内,高横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承受所有糟糕情况的准备。 心脏疯狂跳动,在剧烈的恐惧与无望中痉挛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钝痛让他备受折磨,耳鸣嗡嗡作响,连目光里的江扉也有些模糊不清。 他快被自己的臆想吓疯了。 江扉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不会做饭,帮不上你的忙,就下楼买了点水果。” 他看着高横僵住的神色,“......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事。” 高横下意识回答后,缓慢的回过神,四肢百骸又被鲜活的血液冲暖。 他的唇角上扬,露出真切的笑容,慢慢重复了一遍,“没事。” 他原本要接过江扉拎的一袋水果,但对方并没有递过来的意思,依然站在门口,微微蹙起的眉尖似乎有些自己都无法处理的犹疑。 电光火石间,高横想到什么某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呼吸都停止了。 他打开门,往旁边错了一步,极其强烈的狂喜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间,声音有些哑。 “你进来,先坐一会儿吧。” 江扉看了他一眼。 高横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什么神情,但他清楚的看到,犹疑在江扉的脸上消失,随之浮出了一种近乎怜悯的温和。 他走了进来,“打扰了。” 他站在客厅,谨慎的观察着高横的家,和上一次偶然瞥到的没什么变化。 高横在身后凝视着他。 刹那间,他几乎无法控制的抬手,想要落在江扉发尖的白皙后颈抚摸,想把这个人再度掌控在手心里,用悍然的力道不允许他的逃离。 但他停住了,极力抑制着痴魔的冲动,缓缓收回了手。 僵硬的神色恢复从容,他往厨房走去。 “午饭马上就好。” 刚才他正把锅里的最后一道热菜小心的盛到饭盒里,炸虾已经满满的塞到了另一层,留在厨房的盘子里一如之前,只剩下了一些配料。 他给江扉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高横看着面前的饭盒,一动不动的站了半分钟,然后利落的把饭盒里的菜倒回了盘子里。 瓷盘落在餐桌上,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他望向客厅,轻声道。 “吃饭了。” 江扉正拘束的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合起来的笔记本,那上面写的都是关于他的记录。 高横的视线掠过一眼没被打开的笔记本,收了回来。 听到他的声音,江扉站起身,走了过来。 高横的目光又瞬间回到他身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的神色。 心跳放慢,一颗被拿捏的心悬在了半空中。 江扉看到了餐桌上的盘子。 高横没有给他准备饭盒带走,而是委婉的邀请他留下来吃饭。 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以为买水过进家门已经是一种突破,但高横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敏锐,抓到自己细微的软和后就又趁势来试探,渴望再往前走一步。 他看向高横。 高大的男人默然站在餐厅前,背脊挺直,比他高出一头。 目光却好似在仰视他,不敢置信而满怀期盼的,小心翼翼的恳求着他的施舍。 江扉垂下眼,身形刚一动,高横就立刻声音紧绷的问,“怎么了?” “不是要吃饭吗?” 江扉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厨房,平静的说,“我去帮忙盛饭。” 他越过高横往厨房里走,肩膀相碰,摩挲般的刹那间相贴又分离。 那片皮肤突然泛了点无法言喻的酸麻。 江扉背对着高横,缓了几秒才放松下来。 高横紧跟着走过来,尾音有些颤,很快又恢复镇定。 “我来吧,电饭煲比较烫。” 他掀开电饭煲,盛满两碗米饭,旁边的江扉就端着米饭走了出去。 高横怔忪的目光一直尾随着他,见他放下后抬眼看过来,视线交融,仿佛彼此都被烫到,又都忍着,若无其事。 “还有什么没拿吗?” 高横收回目光,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就差餐具了,我来拿吧。” 他们坐在餐厅对面。 高横不敢太直白的看江扉,唯恐自己的目光跟钩子似的吓到对方,便低垂着眼,视线只敢偷偷摸摸的游过去。 从他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餐桌遮住部分的以上,江扉拿着筷子的一只手匀称优美,指节细白。 再往上,能看到一小片自脖颈延伸下来的白皙皮肤,锁骨微微凹陷,勾勒出极为曼妙的线条。 然后是吞咽的小巧喉结,瘦削的下颌。 隐秘的目光停在江扉的嘴唇上。 不笑时抿成一条直线的弧度将人拒之千里,可只要带上一点笑意,唇角微微弯起,就会好看的要命。 江扉安静的小口咀嚼着,唇肉沾着汤汁的亮,水淋淋的。 高横盯了几秒,在江扉抬眼望过来之前迅疾的收回了视线,佯装夹菜,出声道。 “尝尝这个土豆丝,做的是酸辣口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江扉不疑有他,将酸辣又清爽的土豆丝咬的清脆作响,由衷的点评。 “很好吃。” 的确很好吃,他忍不住又夹了几筷子,在又落入安静的氛围之前问。 “你经常做饭吗?” 高横的眼眸掠过惊喜的光芒。 江扉在试图了解他。 “是,我从小就开始学做饭了。” 掺了牙膏的小蛋糕,变质的酸奶,故意弄错调料的饭菜。 在高家被刁难过许多次后,高横就不再相信与他们站在一队的厨师,而是自力更生,也就练了一身好厨艺。 上军校后无需他亲自动手,没想到竟然在江扉这里成为了最大的优势。 他的回答又让江扉想起了梦境里的相遇。 在他被父亲呵护关怀长大的时候,家世富裕的高横却过的很苦,或许连真正的亲情都没有感受过。 是因为孤独太久了,所以一旦喜欢上一个人,这就成为了所有的感情所在之处吗? 暴烈的,窒息的,用力的,那些淹没江扉的情愫都是他失控的爱意。 其实他们很像,都是某一部分的情感缺失空白。 不同的是,江扉宁愿将自己封印起来,维持着空白的淡漠状态,而高横选择了用另一方面的情感成倍弥补,将炙热的情感完全倾注在对他的恋慕中。 江扉慢慢停下筷子,注视着高横。 他端详着高横的面容,发觉自己其实已经记不得精神世界里的那些人格的模样,似乎与高横相似,又有些不同。 现实世界里的他们还没有好好的认识过,但江扉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 那些人格就是高横,高横就是他们。 他轻声问,“你还喜欢我吗?” “当然,我......” 高横顿住,担心“爱”的字眼会给他带来太大压力,于是改口道。 “我一直都喜欢你。” “我可能没办法这么快接受。” 江扉的口吻没有在医院门口的那次那样决绝。 而“可能”这两个字就已经让高横心头一跳,浑身僵住。 他目光如炬的盯着江扉,神色都有一瞬的凝滞,似是想笑,又怕笑起来的弧度会惊扰什么。 在他受宠若惊的目光中,江扉思考着,慢慢继续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从邻居....或者是朋友开始做起。” “好。” 高横脱口而出,答应的毫不犹豫。 得到了江扉的允诺,他便再也止不住内心的激动,眼眸亮的惊人。 眉眼间那股轻易就浮出的阴戾之色也被绽放的喜色驱散,如同毫无阴霾的孩童。 这样显而易见的喜悦也让江扉抿了抿唇,压在心上的某种沉甸甸的情绪变得轻盈起来,飞到胸口的位置,逐渐膨胀。 他的声音放低了些,掩饰般的给自己找后路。 “但我到最后,也不一定会接受你。” “我知道。” 高横嘴上说着知道,语气却笃定自信。 只要江扉给了他这个机会,只是一丝间隙,他都会紧紧抓住。 只要江扉不抗拒他的爱,那么总有一天,他也会得到江扉的爱。 后半截午饭在无言中用完,江扉想帮忙洗碗,被高横赶去客厅里歇着。 他让江扉看会儿电视,江扉无所事事的换着台,其实该回到自己的家里,可他看得出来高横在极力挽留自己。 高横怕他自己走掉,没几分钟就从厨房里出来了,端着洗好的水果。 “我洗了点樱桃,刚才尝了一个,很甜。” 江扉惊讶的问,“你洗好碗了?” “一会儿再洗。” 高横坐在隔了一点距离的沙发上,一眼不眨的看着他,难掩笑意。 江扉吃着自己买来的樱桃,避开他注视的目光,垂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性子静,并不是会主动开启话题的人,于是高横出声问。 “明天你就要上班了是吗?” 江扉点了点头。 “方便告诉我上下班时间吗?” 高横这样直接的问了出来,分明就是有意图。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机密,江扉也想知道他在被允许靠近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继续走过来。 于是他回答了。 “你中午应该很忙,那我们一起吃早饭和晚饭好吗?” 他精湛的厨艺让江扉下意识就要答应,话又止在嘴边,问,“你不用上班吗?” “我最近在休假。” 江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看着他沉思着什么,高横主动介绍起了自己的工作。 “我上的是军校,毕业后就直接在国家军队工作了,前不久刚申请了休假回到这里。” 想了想,高横又点开自己的光脑给他看,如同相亲时第一次见面,把自己的家底全都汇报的一清二楚。 “我已经工作五年了,这是我所有的积蓄,目前除了这套房子还在华培区有一套房。不过我一年只回几天首都,基本没怎么住。我在军队的编号是......” “停——” 江扉微微蹙起眉,有些无奈。 “你不用说的这么详细,军队里的事情不都是机密吗?” 高横也笑起来,目光温柔,“有的不是机密,我想让你了解我。” 了解,江扉从未主动了解过谁。 他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 他看着高横,静了几秒后问。 “你刚才说,已经工作五年了,每年只回来几天,这次是休假才会在这里待这么久?” “是。” “那为什么,之前五年都没有动作,偏偏这次回来了才去找我治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关系开始质的飞跃 第113章 现实06 江扉靠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捧着透明的水果盘,红通通的樱桃也给他增添了点难以言喻的春意。 神色柔和,语气平缓,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眸裹着清醒的光芒,刺了过来。 他在等着高横的回答。 高横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惦念了好多年的心上人。 心里柔软的不像话,他毫无保留的,毫无隐瞒的全盘托出。 “小时候的那一面让我记住了你的名字,之后总忘不掉你,所以长大一些,我派人查到了你的地址,忍不住偷偷跑去看过你几次。” “我不想打扰你,只是在远处偷看。看到你,我就仿佛充满了力量,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也有人对我好,我就还能鼓起勇气活下去。” “这个习惯一直没改掉,即便到了军校、国家部队,我只要有空也会来看你一眼,甚至动用私权偷拍你在办公室的照片。” “那些照片是一种不灭的慰藉,而你成为了让我想要继续前行的光。” “没有任何悬念,我喜欢上了你,爱上你。” “但是正如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样,原本是因为童年创伤而产生的多重人格也将目标转向了你,所有人格都陷入了对你的迷恋中。我怕这个病症会伤害到你,所以开始尽可能的远离。” “直到不久前一次出任务,我受了重伤,差点死了的时候万分后悔为什么从来没有让你知道我的存在,我很不甘心,人格们也不甘心,所有被竭力压抑的渴望都发生了暴动,我几乎精神错乱。” “于是趁着养伤的机会,所有人格都不愿再躲在暗处偷窥,强烈的想见你,所以我回到了首都,指明要你为我治疗。” “我太贪心了。我爱你,也希望你可以爱我。” 在江扉浑然不知的背后,是这样隐忍的漫长等候。 他想起人格们在短短几个精神世界后就妒忌的出现了异常,然后自相残杀,不惜毁掉对方也要为了那一丝独占江扉的可能性而拼命。 想占有,想让江扉的眼里只有他,而不是永远像个胆小鬼躲在暗处,无法参与江扉的生活。 爱是自私的,贪婪的,凶猛的。 人格们逐渐模糊的面孔与嘴唇吐出的眷恋话语在脑海里浮现,又以一种无法抓住的速度消逝。 江扉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怅然。 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在高横的脑海里,有这样的人格为了他而争斗痛苦,但在江扉知晓的时候,那些仿若复杂痴缠的感情已经如同气球,轻飘飘的飞远消失了。 在精神世界里的人格们,已经都消失了。 江扉有一瞬的茫然,如同灵魂离体。 但高横注视着他的目光又将他拽了回来。 他回过神,忽然发觉自己并非是冷淡。 他以为自己是冷心冷情,别人以为他是疏离淡漠。 从懂事到今天,他的生命都称得上寡淡无波,幼时父亲带来的温情已经如同石子沉没水底,从此,他的湖面都无波无澜。 而现在他才发觉,被足够的炙热温暖久了,冰冷的湖水也会融化成春天。 不同于来自父亲或叔叔的关爱,那样一种被深爱的感觉,甜蜜到令他无措。 他想,也许早在精神世界里,自己就已经沦陷了。 霎时间的无数情绪从心底涌来,江扉的喉咙喑哑,说不出一个字。 高横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却不知他在刚才想了什么,等待良久,没见他对自己刚才的剖白有所回应,于是心照不宣的掀过。 他试探的敲定道。 “那就说好了,周内你工作的话,我们一起吃早饭和晚饭。” 江扉的眼睫微颤,恩了一声,便站起身,低头含糊道。 “我回去了。” 高横很不舍,但只能说,“好,晚上见。” 在高横的注视下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家里。 江扉关住门,呆了一会儿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应该没有红吧。 除了工作日的中午,其它的饭点,江扉都是去高横的家里一起度过。 饭桌上,高横总是积极的引起话题,诱他说出自己的事情,比如在医院工作,或是上学,或是与江祯之间的亲情。 而高横也会回忆自己在军校的趣事,将在国家部队遇到的一些非机密事件绘声绘色的给他讲成故事,倒也十分有趣,江扉听的津津有味。 有时一顿饭的时间没讲完,江扉等他说下半段,他则忽然止住。 “明天早饭的时候我再继续说吧。” 明晃晃的手段,使江扉不由自主的对第二天充满期待。 周内,高横只在饭点和江扉接触,其余时间并不打扰他的工作,但到了周末就堂而皇之的来敲门,用数不尽的借口占据和他相处的时间。 买菜,散步,去广场看灯,邀请他看电影。 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从邻居到朋友,再到最亲密的朋友。 下一步,就是爱人了。 高横的畅想被何旋的来电打断了。 “我真兜不住了,你赶紧回来吧。你这次虽然受了重伤,不过立了功,上头就等着你回来了给你升职呢,你再不回来的话可就悬了。” 高横正在厨房里切菜,要把胡萝卜切的很碎,混杂进饺子馅里,这样江扉才肯吃下去。 想到江扉过于纤瘦的腰身,他皱起眉,又去洗了一些香菇一并掺进去。 盆里的肉馅变得更加丰富,颜色也很鲜艳,十分赏心悦目。 何旋扶额,“高横....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 高横一边搅着馅儿,一边往里面加调料,专注的神色削弱了常年参军的冷硬之气,神色也温和许多。 他平静的说,“我打算申请调到首都。” “什么!” 何旋惊愕的看着他。 “你疯了?前线和首都的军队是完全不一样的体制,你好不容易在这里闯到现在这个地位,调回去就什么都没了,而且以你的能力在首都也太可惜了!” 这五年里,高横一直在前线担当最危险的兵种,却也因为浴血奋战而升职最快,短短五年就已经站在了同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可调回首都的话,他将归入新的队伍,几乎意味着要从头开始。 “没什么可惜的。” 高横调好了肉馅,终于暂时停了下来。 看向已经结识了几年的好友,他露出微微的笑意,语气沉沉。 “江扉在这里,我不会再离开他。” “可是....” 何旋只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并且这个决定没有人能够更改。 一想到寥寥的好友就要远去,他重重叹了口气。 “许哥知道了,一定很伤心。” “有什么好伤心的,又不是见不到了。你和许哥秀了那么多年的恩爱,也轮到我来找我老婆了吧。” 调侃好友时,高横的语气愈加轻松。 何旋的脸一红,轻咳两声,“不过你要申请调离的话肯定也得回来吧,几天?” “还不确定,我会尽快回去的。” 在没有和江扉确定关系之前,高横是不会离开的。 何旋神色无奈,语气却真诚,“好吧,祝你早日追到你的小医生。” “谢了。” 申请回首都这件事并不是一时冲动,从江扉的态度有所松动时起,高横就已经想好了。 之前他是尽力远离,尽力不接近江扉,但现在,他要离江扉越近越好,最好寸步不离,把之前那些遗漏的时光全都弥补回来。 每分每秒,都想看着他,和他待在一起。 用来当作晚饭的饺子已经都包好了,只等着下锅几分钟就能煮熟出盘。 墙上的钟表指向的时间距离江扉下班还有一刻钟,高横换了身衣服,离开家,沿着熟悉的路线,很快就走到了江扉工作的医院门口。 他站在医院对面的隐蔽之处,耐心等着。 天气渐渐有些凉了,天黑的早。 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江扉还没有出现。 光脑传来一条讯息,高横点开,是江扉解释说今天下班会晚一些,让他先吃饭,不用等自己。 他不知道每次恰好的晚饭都是根据他实时的下班时间来调整的,高横还没有尝试提出接送他上下班,于是就只能先偷偷的护送。 高横又等了约莫半小时,才看到江扉急匆匆的从医院里走出来。 他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身边的人也不是江祯,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相貌不错,但眉眼间的一股风流轻浮令人不喜。 他身上还穿着花衬衫,正追着江扉拉拉扯扯。 江扉冷着脸避开了。 赵玖还不要脸的凑过来,笑嘻嘻的说。 “江扉,你躲什么啊,我好久没见你了,特别想你。” 他已经在办公室缠了江扉很久,非要江扉和他一起出去吃饭,江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却不肯,硬是追到了医院门口。 赵玖看着他冷若冰霜的俊秀面容就心痒难耐。 “就吃顿饭,我又不会吃了你,走吧走吧。” 江扉忍无可忍的加重语气,“赵玖,我真的要回家了,家里有人在等我。” 赵玖一愣,“你谈恋爱了?” 这次轮到江扉一顿。 “没有。” “那不就得了,别回家吃了,我带你去新开的那家西餐厅。” 赵玖得知他依然单身,胆子又大起来,去握他的肩头,半推半搂的要把人推到停在医院门口的车上。 他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半警告的笑着。 “今天我请你吃饭你不吃,那明天就让我爸来亲自请你了啊。” 闻言,江扉的脸色愈冷。 他没办法和赵玖闹的太僵,因为赵玖是这家私立医院院长的儿子。 赵玖身上有着富二代所有的毛病,自大傲慢,吊儿郎当,花心风流,一次来医院找他爸的时候偶然见到江扉,顿时惊为天人,之后就一直对他死缠烂打。 江扉厌烦他,是因为他知道赵玖喜欢自己,不过是因为这张脸。 这种只贪图美色的肤浅喜欢,才不是真正的喜欢。 院长深知赵玖的脾性,不许赵玖来医院打扰江扉,但他终究是偏向自己的孩子,见赵玖一直对江扉不死心,于是也心软了一些,主动邀请江扉组了几次饭局。 江扉无法拒绝院长,又没有足够的理由劝退赵玖,已经苦其久矣。 前段时间赵玖出国玩了,江扉清净了好几个月,没想到他一回国又来医院找自己,还闹的这么大。 向来帮他解围的江祯这几天出差了,医院里的其他同事顾忌赵玖的身份,也不太敢插手,所以他被纠缠到现在也没把人赶走。 额上青筋直跳,他也有些生气了。 “赵玖,你再这样的话,我要报警了。” 赵玖打开车门,要把江扉塞进去。 他心里存了些发狠的念头,今天非要带江扉走不可,于是用了蛮力,笑的得意。 “报警干什么呀,咱们这是正当的朋友聚会,就算警察来了又怎么样,抓你还是抓我啊?” 攥住江扉手腕的掌心触摸到白皙光滑的皮肤,单是这样就足以让赵玖浮想联翩。 他知道江扉皮肤白,白了好,什么印子都会很显眼。 下一秒,与绮念一同涌来的是腕骨碎裂般的痛楚。 他脸色骤变,眼睁睁的看着从旁边伸来的手掌抓住自己的手臂,难以忍受的酸麻迫使他不得不松开江扉。 “操!你他妈谁....” 赵玖被猛地推到车身上。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比他高壮许多,英俊的轮廓是刀削般的锋利,阴沉的脸色几乎能滴出水,黑沉的眼眸溢出森寒的戾气。 一盯过来,赵玖寒毛耸立,心底生惧。 攥着他领口的那只手掌抵着咽喉,强悍的力道仿佛下一刻就要掐断他的脖子。 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让赵玖脸色一白,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威胁般的稍微收紧一些力道,在赵玖惊惧的目光中缓缓说。 “别再骚扰江扉。” 说完,对方压着某种暴烈的情绪,将他甩开。 “滚!” 江扉看着赵玖逃似的钻进车里催司机赶紧走。 怔怔的目光移向高横。 对方还在面无表情的盯着赵玖的车离开的方向,确保对方已经彻底滚远了,周身的怒意与阴冷才一寸寸收敛起来。 他似乎也调整了一下神情,转头看过来时,又带着江扉熟悉的温柔笑意。 高横走近,宽厚的胸膛裹挟着温暖的气息,海潮般朝江扉涌来。 “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扉扉:领导儿子纠缠我怎么办,在线等,挺愁的 攻:谁敢抢我老婆!!!【拳头硬了】 第114章 现实07 在回家的路上,高横没有主动问赵玖的事情。 不过他刚才出面帮了江扉,江扉也不好故意隐瞒,于是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 高横每年回来只回来几天,拍下江扉的照片就又匆匆赶回军队了,并不能完全了解他的生活。 听到他说赵玖已经纠缠许久的苦恼语气,高横看向他,说。 “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指他单纯的了解了这件事,还是说,他会帮江扉解决呢? 可是赵玖是院长儿子,高横和他压根没有关系,怎么能解决呢。 江扉想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进一步解释,也怕自己自作多情,于是没继续追问,换了话题道。 “对了,你怎么会在医院门口?” “晚饭已经做好了,我看你没有下班,我自己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出来接你一下。” 顿了一下,高横皱起眉。 “那个赵玖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还会继续骚扰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每天我都过来接你下班吧?” 赵玖是院长的儿子,他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的进医院。 只是白天的工作时间人多眼杂,他不敢光明正大的缠着江扉,一般就是在快下班的时候黏过来。 他这人最会欺软怕硬,往常江扉都要费好大的工夫才摆脱他,这次一看到气势凌厉的高横,被骂了一声就屁滚尿流的滚了。 如果高横来接自己下班的话,也许他真的不敢再来纠缠了。 江扉的心里一松动,犹豫的点了点头。 “赵玖在国外上学,应该很快就走了,那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闻言,高横终于露出了笑,继续温和的说。 “他是院长儿子,应该很容易就能进去。不然我在你快下班的时候直接去办公室等你吧,可以吗?” 一步步,从晚饭到接送上下班,从医院门口到办公室。 但他的理由太正当,言辞太恳切,目光又这样真诚,江扉居然没生出一点被冒犯的不适,反而在他提出来办公室接自己下班时,因为杜绝了赵玖的骚扰而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他答应了。 “好,我会提前给门卫说一下的。” 看着江扉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安宁神态,高横很想离他更近,想将他拥入怀中亲吻,宣示自己的主权,再也不准任何人接近。 但现在还不行,他要再等等。 他想,会很快的。 第二天,江扉在医院的进出系统中输入了高横的信息,填到身份一栏时,只能选择“家属”。 他想了想,反正高横又不知道,于是上报了信息。 临近下班时间,高横提前来医院接他,一边按着他说的地址走一边记住路线。 扫描面容进入内部大楼时,他不经意间瞥到屏幕,看到自己显示的是江扉的家属。 家属。 他喜欢这个词。 心情颇好的准备坐电梯上楼,身后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蛮横的大声嚷嚷着。 “爸,我已经到医院了,你什么时候开完会啊。快给江扉说,今天我就要和他一起吃饭!” 高横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到赵玖边打电话边往楼里走,一脸的不满。 脚步换了个方向,高横又走出安检口,挡在赵玖面前。 赵玖刚挂断电话,被他吓了一跳,又立刻认出来他就是昨晚那个闯出来的陌生人,顿时一脸警惕,夹杂着难掩的得意。 “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地盘,叫来保安就能把你撵走。” 他还有些忌惮高横的气势。 但现在的高横看起来十分平静,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哥俩好的搭住他的肩膀。 赵玖没感到什么劲儿,自己就被高横推到了楼外。 “咱们聊聊吧,关于江扉。” 下班时间到了,江扉收拾好文件夹,换下白大褂。 搭上门把手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迟疑了几秒钟,自己都说不清楚没由来的期待有多重。 放缓呼吸,他走出办公室,怔怔的看着门外空荡荡的走廊,一股极其真切的失望从心底浮出。 高横没有来接他下班。 昨晚刚答应,今天就爽约。 江扉抿了抿唇,有一点点生气,但是就因为对方没来接自己下班生气,好像有些奇怪。 他竭力把“有点像情侣”的怪异念头赶出脑海,心不在焉的锁住办公室时,余光瞥到走廊那边跑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横在他面前停住,还有点喘,脸上却带着笑。 “抱歉,我来晚了。” “没有来晚,我刚下班。” 江扉也无意识的放松背脊,余光瞥到他手背的骨节上有些红,“你的手怎么了?” 高横看过去,随意的在外套上擦了擦。 “没什么,我们走吧。” “恩。” 几天后,江扉听说赵玖又出国了。 这次他居然没在临走前又来打扰自己,江扉既惊奇,又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高横。 高横依然每天来接他下班。 不止是下班,早上也会送他到医院门口,说是自己刚好出来散散步,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 他们都知道这是轻易就能拆穿的小借口,但江扉默许了。 两个人待着,上下班的路程仿佛都没有那么长了。 不知不觉过去了快一个月,江扉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能见到高横的生活,但他们仍然没有说出跨越界限的话。 有时候江扉在想,如果下一次高横提出来了,自己会不会答应他呢? 会吗? 他在床上翻来翻去,思考了很久,没有确切的决定,心里的天平却在倾倒。 可能会吧。 他又补充一句,可以试试。 可以试试,和高横在一起。 通讯声音打破了江扉的思绪,他看到是江祯,于是从被窝里坐起来,又揉了揉微微发红的脸颊,才接通。 “叔叔。” 江祯已经出差回来了,最近也接了一个病人,忙起来的时候和他几天都没有联系了。 看通讯背景,他还在医院加班,脸上带着些疲色,眼眸却依然亮晶晶的。 “小扉,没忘记吧,明天咱们回家一趟。” 江扉的神色敛起,轻轻点了点头。 “没忘记。” 明天是他父亲,也就是江祯哥哥江之清的忌日。 和江祯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后,江扉想起来还没告诉高横,于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早上就走了,不用给我留饭。】 已经很晚了,他以为高横早就睡了,但对方很快就回复。 【早上几点走?我可以去送你吗?】 【明天早上叔叔会来接我的,你好好休息吧。】 高横没有坚持,【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每次回老家的时候,江扉都会在那里住一晚。 这次本该也是如此的,而他想到高横,居然有几秒的时间在犹豫是否要当天回来。 好像和高横分开一天,就会不习惯。 但他咬着下唇,还是回答,【我后天回来。】 【好,我知道了。】 高横的回复看不出任何情绪,紧接着又发来一条,【那就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江扉看着聊天界面,无意识的滑动了两下,翻到之前的聊天内容时瞥到了时间。 他忽然发现,每次自己发过去聊天信息,高横都会立刻回复,好像一直在等待着。 一直等待着自己。 原本因为明天的忌日而有些沉重的心情舒缓了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充盈在心口。 江扉越来越熟悉这种难以直面的羞赧。 但他睡了个好觉。 因为从首都回老家需要坐很久的车,所以第二天,江扉起的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 简单洗漱后他穿着一身便服,背着包走出去。 刚打开门,就见对面的门也开了。 高横走过来,一边把小袋子塞给他,边说。 “我做了两个三明治,给你和叔叔在路上吃,还有牛奶也带着。” 江扉愣住,下意识接过来。 三明治还是热的,牛奶也是温,显然是高横早起做的。 暖意从掌心钻进来,心尖都有些颤,他的语气放软许多,嘟囔着。 “不是说要你今天好好休息吗?” “我习惯早起。” 高横还穿着睡衣,长长一些的刘海垂下来,英俊的面容满是令人心动的温柔。 他帮江扉把早餐装好,送到了电梯门口,貌似无意的问。 “你老家在哪里?” 江扉回答后,他点头。 “过去要很远,路上小心。” 江扉看着他,声音放的极轻。 “我会早点回来的。” 高横犹如得到了某种心心念念的承诺,笑的露出牙齿,似乎很高兴。 “好。” 江祯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们先开车去交通站,然后坐车回老家。 在科技发达的今天,每个城市都有固定的几个交通站,火车、高铁和飞机这些交通工具则被统一的悬浮车取代。 他们买的是悬浮车的坐票,每个人的座位之间都有足够宽敞的间隙。 江扉把三明治和牛奶递给江祯,“叔叔,先吃点东西吧。” 他们起的太早,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江祯接过来,饿的咬下三明治,眼眸一亮。 “这三明治哪里买的?很好吃啊。” 江扉也尝了一口,的确比便利店里冻起来的三明治好吃多了,不止是因为食材新鲜,厨艺精湛,或许也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回答说,“是邻居做的。” 江祯只从他口中听过几次这个邻居,刚要夸对方做的很棒,又听江扉补充说。 “我的邻居是高横。” 江祯:“!!!” 之前江扉不许他干涉自己的私事,江祯虽然有心想帮忙,可也不敢多管闲事,江扉不主动说的话他也识趣的没再多问。 而他和江扉的下班时间不同,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高横都来接送他上下班。 他还以为这两个人早就没关系了,没想到进度已经这么快了。 高横居然都成了江扉的邻居,不错,行动力很迅速。 他激动的一把抓着江扉的手,满眼都是期待。 “小扉!你的意思是.....” 江扉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另一边的窗外,白皙的面颊却浮出一点薄红。 他的语气不太确定。 “我想回来后,和高横试试。” “太好了!” 江祯简直要喜极而泣,“呜呜呜...哥哥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听他提到江之清,江扉想起了回忆里慈爱温柔的父亲。 江之清在弥留之际的确很担心他,摸着他的头,虚弱的呢喃着。 “我舍不得丢下小扉自己孤孤单单的活着.....对不起。” 爸爸为什么要道歉呢,这又不是他的错。 江扉靠着车窗,额头抵住透明的玻璃,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快在一起了 第115章 现实08 他们的老家在离首都很远的地方。 虽然江之清在江扉很小的时候就带他来首都生活了,但去世后,他还是葬在了老家的墓园里,和难产而死的妻子葬在了—起。 下车的时候下起了雨,江扉看过了天气预报,撑着伞和江祯来到爸爸的墓碑前。 现在的科技已经可以允许人们将亲人去世后的尸体火化,然后将骨灰以选择的某种方式储存,而不是葬在墓园。 但江扉他们还是愿意用传统的方式留住亲人,起码可以随时回来看看,好像这些亲人都还没有离去。 江扉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戴眼镜的男人温柔的笑着。 他低声呢喃,“爸爸,我来看你了。” 江祯也安静了下来,眼圈红红的,语气却很开心。 “哥哥,我和小扉—起来看你啦。” “你知道吗,小扉快要交男朋友了,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疼小扉,你不用再那么担心啦!” 他先絮絮叨叨的和江之清汇报了近况,还抱怨着医院的工作很忙,正在治疗的病人很难搞。 差不多说完后,难过的神色从他眉间减淡—些。 他看向江扉。 “小扉,我先走啦。” 江扉点点头,看着他又小跑着去往墓园的另—个方向。 那里葬着江祯的爱人。 朦胧的雨丝遮住了江祯的身影,四周静寂,只剩下了江扉—个人。 他在雨下凝视着江之清的照片,慢慢开口。 “爸爸,我可能要谈恋爱了。” 说完这句话,心上—轻。 他又看向隔壁的墓碑,回忆里完全没有女人的出席,可她始终都是孕育了江扉的母亲。 江扉的面上露出—点笑。 “妈妈,明年来的时候,我可能就不是—个人了。” “离开你们太久了,太久太久了,叔叔很照顾我,但我—直都是自己生活。” “我以为我会永远这样下去,不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不循规蹈矩的结婚生子,不会动心,永远都冷冷清清的—个人。可是现在,我感觉到了。” “我感觉到了,有人走近的温暖。” 缠绵的雨丝下了—整天。 每次回老家去墓园的时候,江扉都是和江祯—起去,而到了墓园看过江之清后,他们就分开了。 因为江祯会在这里多陪—会儿他去世的爱人,所以江扉就会自己先回去。 从墓园离开,江扉撑着伞,打车去了另—个地方。 这是他在这座城市唯二熟悉的地方,墓园和酒吧。 在墓园里悼念亲人的心情实在太痛苦,每次回来他的心情都会不太好,犹如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挤出的雨水将—颗心也淋的湿漉漉,散发着凄冷的味道。 他平时不怎么喝酒,只在这时候,这—天,会主动去酒吧买醉。 小城市的酒吧有些简陋,但慵懒的音乐,用心的装潢和酒柜上满满的酒水已经足够让人在这里寻找到—方自我沉醉的乐土。 江扉习惯性的坐在吧台的角落,沉默的—杯杯喝着。 雨天的酒吧没多少客人,零零散散的坐着。 江扉即便坐在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瓷白俊秀的面容也让他在刚进门时就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那些惊艳的目光化为蠢蠢欲动的念头,然后陆续来搭讪。 江扉态度鲜明的拒绝了,冷冰冰的面容好似坚不可摧。 但酒水入腹,微辣的刺激熏的面颊泛红,漆黑的眼眸也柔软许多,化成了潋滟的水。 总引的人大着胆子又凑上前,等着他某个混沌的时刻松口答应。 即便是买醉,江扉也会将其控制在可以全身而退的清醒范围内。 但今天,脑子里糊糊涂涂的,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却并不害怕,好像总有什么在兜底。 通讯电话响起,江扉呆了呆,慢吞吞的接通了。 高横,“江扉?” “....怎么了?” 比往常要缓慢含糊许多的回答被听出来什么,高横—静,“你在哪儿?” “我在酒吧,喝酒。” 脑海有些沉,江扉索性趴在手肘间,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高横名字,迟钝的戳了戳,小声叫着。 “高横。” 有点软的嘟囔声在叫着高横,他—顿,温柔的问。 “我在呢。我来找你好不好?” 江扉半天没说话,似乎被眼前的漂亮酒杯迷住了,视线有些恍惚。 又被轻轻柔柔的叫了—声,他才咬着嘴唇,小声说。 “你快点来,我有点冷。” “好,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很快就到。” 高横哄着他说出地址后也没有挂断,好似在找话聊,问。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江扉沉默几秒钟,有点像叛逆的小孩,咕哝着。 “我就是想喝。” 高横笑出声,尾音也温柔的不可思议。 “那我—会儿陪你喝,喝醉了也没关系,我带你回家。” 回家。 江扉—时想不起来家在哪里,但只要想到“回家”这两个字,心里就踏实很多。 他闭上眼,完全沉浸在了升腾的醉意中,好似安详的睡去了。 不到半个小时,高横阔步走进酒吧,扫了—眼便钉住江扉的位置。 看到他身边没有别人,高横紧绷的神色不易觉察的舒缓下来,径直走了过去。 江扉缩在角落的位置,面朝着墙趴着,—点白皙的后颈在昏暗的酒吧里格外耀眼。 高横站在他身后,轻声叫他,“江扉。” 等了片刻,江扉回过神,慢慢坐起来,扭头看他。 高横有—瞬的凝固。 雪白的脸上浮着酡红,好似含着春意,那双漂亮的黑眼眸在酒吧的灯光下流光溢彩,沾着酒水的嘴唇也湿湿软软的,勾的人想亲他。 许是有点醉了,江扉格外温顺的看着他,那目光宛如街边孤零零的野猫,又乖又可怜。 他低声呢喃。 “冷。” 高横的心都要化了。 他静了几秒,攥紧拳头,战栗的指尖缓慢的平静下来。 心口涌出的怜爱从目光中溢了出来。 他脱下外套,走近了披在江扉的身上,拢紧—些。 贪恋着此刻的亲近,他没有立刻后退。 “今天下雨了,的确有点冷。我带了件自己的外套,你先穿着凑活—下。” 厚实的长款外套裹挟着高横的温暖气息,将江扉完全包裹住。 他还在看着高横,似乎有点不满意,有点伤心,更多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委屈。 他又说了—遍。 “冷。” 酒吧内很暖和,他又披上了高横的外套,按理说不会再感觉到冷了。 高横也愣住了。 “还冷吗?不然我们——” 江扉低下了头。 清瘦的身躯缩在尺寸大出许多的外套里,好似小小的—团在寻求庇佑。 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着,沾了点水意,要落不落的,好似快哭了的模样脆弱又动人。 刹那间,高横犹如被—道鞭子抽过,明白了。 他朝前,近到不能再近,然后无声无息的将江扉抱在怀里。 手掌抚摸着江扉伶仃的背脊,摸上去了才发觉他在不易觉察的发抖,高横轻柔的抚摸着他,低沉的声音在安抚。 “不冷了。” 现实中,他们第—次相拥。 江扉伏在他怀里,抵着宽厚有力的胸膛,听到了心跳声。 整个人都被护在男人的气息中。 阴冷的雨水,空寂的墓园,所有的潮湿灰暗都被驱逐在外,江扉犹如躲进了安全岛。 他喃喃着,“好暖和。” 高横—动不动的站着。 他不知道江扉为什么会突然显露出这样的无助,为什么终于允许了拥抱。 他只知道,也让江扉知道,无论江扉什么时候需要他,他都会立刻赶来,都会陪在江扉身边。 无言的空气仿若凝固,周围的喧嚣远离。 高横的下颌轻轻抵住他的肩头,贪婪的感受着每分每秒。 他也止不住的轻颤,难以抑制的喜悦与渴望的本能在吞噬着他的理智,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裂开了。 而他收紧手臂,用力抱着心上人。 手臂锢的有些疼了,江扉却—声不吭。 雨声消失,他只听到了高横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仿佛他自己就是那颗令高横存活的心。 片刻后,他稍微清醒了—些,抬起手臂,要去拿桌上的酒杯,但被高横的怀抱桎梏住了。 高横稍微松了—些,低头看他,语气恢复温和。 “我陪你—起喝。” 江扉点了点头。 于是高横松开他,坐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叫服务员拿来了更多的酒。 —个人在的时候,江扉不敢喝醉,但现在有了高横,他可以放心的随意的喝个烂醉如泥。 又喝了很久,他才想起来—个问题。 “你怎么....来的那么快?” 高横—直在看着他,被问了也并不心虚,坦然道。 “我想你了,所以忍不住来找你。” 早晨问出了江扉的老家地址后,高横又搜了搜这里的墓园,—个个找过去。 他没找到江扉,却见到了墓园里的江祯。 得知江扉—个人先离开后,他有些担心,才联系了江扉,所以很快就赶了过来。 闻言,江扉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就算是高横告诉他,从他离开家起就跟了过来,他也觉得这是—件很正常的事。 他已经感受到了,并且习惯了高横炙热的爱意。 醉意更浓,浑身都有些发热,心脏也跳的更快了—些。 江扉舔了舔嘴唇,低声说。 “我们走吧。” 高横陪他喝了—些,依然清醒,闻言,扶着他站起来,低声询问。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回首都好吗?” 江扉小幅度点了点头。 他有些站不稳了,又不愿意在公共场合被高横背着走,坚持踉踉跄跄的走到酒吧门口,自己坐进车里。 高横绕过去,坐上驾驶座。 这是他在交通站租的车,发动后搜索着附近的酒店,找了—家五星级酒店便开了过去。 进入主道,在雨后的空街道上缓慢行驶,车厢内寂静而温暖。 他忍不住看了—眼副驾驶。 江扉侧头靠着椅背,已经醉的有些困了,半闭着眼。 绯红的面容让高横不敢多看,再看—眼就要控制不住的扑上去了。 想吻他。 高横开了—点窗子,试图用冷风吹醒自己沸腾的渴望。 江扉半路都没说话,快到酒店时,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我答应了。” 细如蚊呐的声音如同梦呓,还有点迟钝的含糊,可高横听清楚了。 他的心猛地—跳,攥紧方向盘,目光直直的望着前面,过了半晌才轻声问。 “江扉,你刚才说什么?” 江扉已经闭上了眼,好似睡着了。 但他再次出声,慢慢的,清楚的,—字—顿的说。 “高横,我答应和你交往。” 高横险些踩下刹车。 他花费了几秒钟的时间放慢车速,停到路边。 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他呼吸急促的盯着江扉,声音有些不稳,某种压抑太久的深重情愫在巨大的狂喜面前迟钝的涌出来。 “真的吗?” 他去握江扉的手,力道极轻的摩挲着他的指节,只要江扉—用力就会收回手。 但他反握住了高横,细白的指节扣进他的指缝,嵌住。 江扉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不,不能算了。” 高横后知后觉的露出笑容,他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 “我都听到了,你说答应和我交往,江扉,我好高兴。” 他不敢得寸进尺,只用额头抵着江扉的厮磨。 热乎乎的鼻息熏着江扉的面颊,他睁开眼,含着水意的眼眸努力把焦点定在高横的脸色,看到了他真切的笑意。 薄红的嘴唇微动,他轻不可闻的,害羞般的小声说。 “交往了,所以我允许你吻我,抱我......” “我允许你,对我做任何事。” 高横瞳孔骤缩。 作者有话要说:一辆云霄飞车经过 你看到了吗,我看到了耶 第116章 现实09 直到周末晚上,他们才坐车回到了首都。 江扉裹着高横的外套,扣子挤到最上面,白皙的一张脸都埋在了领子里。 高横牵着他,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穿过人群时把人严严实实的护在怀里。 他们到的早,在交通站找了个位置坐,高横专注的看着他,低声问。 “还不舒服吗?” 手掌摸到江扉的后腰处,不轻不重的揉捏着。 合适的力道舒缓了一些难以启齿的酸麻,江扉的脸色好了一些,瞪着他不说话。 高横仍满脸带着笑,亲昵的道谢。 “我错了,别生气。” 要不是高横一直在酒店不停,他们也不会这么晚才走,迷迷糊糊的时候江扉差点都想把明天的假请了。 高横实在太亢奋,他受不住,佯装生气了才让高横安分下来。 江扉板着脸不理他,高横也还亲热的凑过来,忍不住吻他的唇角,舌尖又慢慢吮过他微肿的唇肉。 满足的喟叹声里藏着无法言喻的浓烈情愫。 “江扉。” 江扉从昨晚就听他一直这样叫自己。 炽盛的爱意扑面而来,他的心尖在颤。 抿了抿唇,他小声抱怨,“你这样,我明天还怎么上班。” 先不说被衣服裹着的脖颈上有多少痕迹,白大褂根本遮不住,只这被吮红的唇瓣都足以看出来另一半的热烈。 高横趁机劝道,“不然明天请个假吧,再休息休息。” “不行。” 倒不是因为假不好请,而是江扉看得出他还陷在刚交往的兴奋中,如狼似虎,再和他在家里单独待着,这些痕迹永远都消不了。 见他拒绝,高横也没再说什么,蹭在他颈窝处继续哄着。 坐悬浮车回到首都,再径直回家。 走出电梯,高横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我可以去你家住吗?” 之前江扉从没邀请他来过自己的家里,可现在,他们的身份不同了。 江扉对他建立了恋爱关系,同时也是对他敞开了心扉。 于是他点了点头。 在高横的眼眸瞬间亮起的刹那间,江扉又想起什么,警告道。 “我今晚要休息,不许动手动脚,不然你就回你的地方睡觉。” “知道了,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而已。” 高横一路都牵着他的手不放,有皮肤饥/渴症般黏黏糊糊的抱着他,江扉推不开,适应之后感觉皮肤的温度都被传染的高了不少,暖呼呼的。 打开门,他找出一双没拆封的新拖鞋。 “你穿这个。” 高横低头看了一眼,又瞥向他穿久的那双,“明天下班了我们去超市再买几双好不好,买情侣的。” “你怎么那么幼稚啊。” 江扉嘟嘟囔囔着,揉着腰有些站不住了。 刚脱下外套,高横的手臂就搀了过来,强悍有力的臂膀是一个坚如磐石的靠山。 江扉不太习惯,下意识先挺直站好了,回过神来,才逐渐放松背脊,软软的靠在高横怀里。 手臂穿过膝窝,高横把他横抱起来往卧室走。 江扉有点想说什么,但家里没有外人,他也实在很累,就任由他把自己抱去卧室的床上。 “我要先洗澡。” 出门两天,回家要先洗了澡才能完全放松下来。 高横的脚步转向浴室,半蹲下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一边腾出手给浴缸灌水。 浴室的构造差不多,他拧开开关,低头看枕在自己肩上的江扉。 对方神色倦怠,没有外套的遮挡,白皙脖颈上的吻痕清晰可见,连耳垂后的一小片嫩肉都印着层叠的齿痕。 他身上的肌肉太硬,江扉坐的很不舒服,但有一个支柱可以倚靠,总归是好的。 高横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征询意见。 “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你我帮你洗?” 看似好心的帮助实则隐藏着贪心的欲念。 江扉瞪了他一眼,“不要,我自己洗。” 高横一脸遗憾,“好吧。” 浴缸灌满水,高横试了试水温正好,然后就被江扉赶出去了。 他恋恋不舍的站在外面,将浴室门推开一条小缝,友善的说。 “你腰酸,洗完了叫我,我帮你擦干。” 里面传来江扉恼羞成怒的声音。 “出去!” 高横立刻关住门,老老实实的等在外面。 等待的间隙,他独自参观了一下江扉的家。 回到客厅又等了一会儿,江扉还没有出来,他的光脑传来了通讯请求。 是何旋。 看了一眼卧室,他走到客厅的阳台,关上透明的推拉门,接通。 视频那边除了何旋,还是何旋的男朋友,也是高横的好朋友之一许风。 许风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开门见山的警告道。 “高哥,你怎么一直拒绝回来?上头已经决定要把你抓回来了,别再违抗军令。” 闻言,高横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沉默几秒,“我和他们说过了,再给我几天时间。” “你已经违纪了,再不回来的话,处分会更严重。” 相比起刻板的许风,何旋显然更懂得怎么委婉的沟通,他用力拉了拉许风的手臂,然后接过话头,貌似轻松的问。 “你在哪儿呢,和那个小医生怎么样了?” 提到江扉,高横又忍不住露出笑容, “我们已经交往了。” “真的?那太好了!”何旋眼眸一亮,欣慰道,“你总算成功追到小医生了。” 许风还要皱紧眉头说什么,被何旋打断。 “既然这样,那你是不是也要回来了?早点解决调走的事情,不就能早点回首都,好好陪你的小医生了嘛。” “我知道。” 高横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和江扉确立关系了,也该回去了,可他舍不得走。 刚刚才拥有江扉的快乐如同是膨胀的美梦,他要占有的更久一些才敢相信这是真的,生怕一走得远了,江扉好不容易对他敞开的心门又关上了。 更何况,江扉那样柔软的看着他,他怎么能开的了口。 高横重重叹了口气,烦躁的拧着眉。 “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许风强调道,“最好立刻就回来。” 挂断通讯,高横在阳台想了几分钟。 他收拾好情绪,转过身,看到江扉不知何时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安静的望了过来。 心里一紧,他推门走出去,“洗好了,怎么没叫我。” “我自己能走。” 江扉草草擦了身子就出来了,换上宽松的睡衣,没在卧室里看到高横,就找了出来。 他还没擦干头发,鸦黑的发尾滴着水。 高横见状,去浴室找了条干毛巾出来,坐在他面前,轻柔的帮他擦着头发。 他没说话,江扉也不吭声,雪白的面颊还泛着浴室水汽熏的浅粉色,眼眸也湿湿软软的。 他们靠的很近,高横直勾勾的看着他,忍不住低下头。 江扉没躲,接受了他小心而绵长的吻。 空气都变得温情脉脉,高横抱住他,手掌环住他瘦削而温热的身体,如同找到归属般定下来,一动也不想动。 江扉有些喘,窝在他怀里,忽然出声说。 “我听到了,你回去吧,别因为我耽误工作。” “不是耽误工作。” 高横贪恋他的气息,只稍稍撤开一点距离,近在咫尺的凝视着他,语气温柔。 “我是想回去申请把工作调到首都。” 闻言,江扉的神色稍稍松动,但想了想,又说。 “你不用迁就我,我不介意异地恋。” “我介意。” 高横的笑意淡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眸黑沉沉的,好似永远都会这样只看着他。 “我不想和你离那么远。” 江扉被他看的心软,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那你就快点回去,处理好了再回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这几天。” 刚才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对方在劝他赶快回去,长时间的离开似乎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但高横看起来不以为意。 他们刚确立恋爱关系,江扉的心中自然也生出了一丝不舍,但他不希望感情影响工作和生活。 高横也很清楚,只是难以割舍此刻的温存。 “我知道。”他将江扉抱得更紧,低声说。 “我明天就回去。” 晚上,他们在江扉的卧室同床共枕。 高横幻想的这一天终于实现。 不是精神世界里的虚假,不是错觉,江扉真的依偎在他怀里,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沐浴露香气,头发细软,呼吸平缓。 温热的皮肤箱贴,他听到他们的心跳声也融在一起。 他一眼不眨的凝视着江扉,近乎恳求的索要承诺,“我会很快回来的,你等我。” 江扉已经很困了,迷迷糊糊的应答。 “恩....等你,我等你回来。” 高横满足的将他拥紧,安静片刻,又说。 “把交往的事情公开好不好?不然又会有人不识相的人凑上来。” 江扉闭着眼,困顿的说“好”。 “要和别人保持距离,我不在的时候也要想我,每天都要视频联络。” 高横在他耳边唠叨了很多,江扉记得自己都听烦了,嘟囔着什么就翻过身,捂着耳朵睡觉了。 高横笑了一下,不再说话,抱着他安然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江扉醒来的时候高横已经走了。 餐桌上是新鲜的早饭,高横在他的光脑上留了言。 【我会尽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下章就回来啦~ (我想了想,把剩下的都快点发出来叭,想要我今天爆更日更吗?) 第117章 现实10 高横走了两个月。 他刚走一个星期的时候,两人还可以每天视频通讯联系。 但之后对他的处理结果下来了,涉及机密,于是高横匆匆给江扉解释之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系。 江祯知道他们正式交往后特别高兴,还拉着江扉出去庆祝了。 后来看高横迟迟不回来,也联系不上,他又开始怒气冲冲的骂高横不负责任,反倒是江扉替高横说好话,安抚江祯。 他知道,高横肯定会回来的。 冬天来了,寒风萧瑟,街上的人都穿上了厚实温暖的冬装。 江扉怕冷,每天早晨出门都要裹得严严实实,戴上围巾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 直到走进恒温的办公楼,他才松了口气,冻的发白的一张脸逐渐回暖。 上班没多久,江祯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兴高采烈道。 “小扉!你要升职啦!”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江扉又接待了两名病人,完成的都很出色,并且累计的病人数量与完成的结果都已经达标,升职是早晚的事。 从江祯口中率先得知,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叹了口气。 “那是不是要写很多材料?” “当然了!” 江祯拍着胸膛保证道,“放心,我有经验,我教你怎么写!” 有了江祯的帮忙,江扉很快就完成了升职的一系列手续。 医院开会,在众人面前正式对他进行新职位授予之后,当天晚上,他不得不请大家吃饭。 他还是不喜欢和一群不相熟的人聚会,但江祯说这是人情世故,而且他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内部的聚会,和大家的关系比较疏远,正需要通过这次来缓和一下关系。 江扉硬着头皮邀请了同一科室的医生,没想到来的人还不少。 下班后的大家都没了工作时的公事公办,比江扉想象中要可亲许多。 而他作为这次聚会的主角,碰杯过不少次,酒水入腹,最后也有些醉了。 察觉到自己快要失态,他连忙止住,撑到聚会结束后大家都陆续离开,他站在门口,被风吹的手脚发软。 还有一个女护士没有走,磨磨蹭蹭到最后,满眼期盼的希望江扉能送她回家。 江祯在旁边听着,听出一些不对劲来,看了眼江扉,挺身而出。 “我和小扉一块送你回家吧,然后我再送小扉回家,你看他都醉成什么样了。” 江祯虽然是娃娃脸,酒量却出奇的好,现在依然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 闻言,护士有些失望。 江扉也缓过神来,朝她笑了一下。 “抱歉,我已经有恋人了。” 护士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真的吗?怎么都没听江医生说过?” 江扉想,在医院也没有人问过啊。 他平时在医院表现的太冷淡,所以那些八卦的医生和护士其实并不敢在他面前说,因此江扉答应了高横说要公开,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拖到现在。 刚好,现在一个护士知道了,那么第二天大家都会知道了,也省的他主动开口了。 护士失落的问。 “那、那我能抱你一下吗?” 江扉还在揉太阳穴,试图保持清醒,拒绝的话却很果断。 “抱歉,不能。” 见状,护士也不再纠缠,摆摆手就自己招了辆车走了。 旁边的江祯又有些不高兴了,“你看看这都多久了,你男朋友要是再不回来的话,就赶紧把他踹了!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江扉知道他在开玩笑,笑了笑,也没搭话。 他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 江祯探头探脑的等出租车的时候,江扉依旧站在路边。 他想,是不是喝得太醉了,不然怎么好像看到了高横就站在路对面。 路灯将漆黑的夜空照亮一些,他怔怔的看着阔别许久的高横穿过马路,走到自己面前。 记忆里的那个男人好像从没有离开过,英俊的面容在深夜里沾着路边树影投下的阴翳,晦暗不明的眼眸也显得深沉许多,而望过来的热度让江扉产生了不自觉的战栗。 他分不清是被爱意动容的羞怯,还是被野兽盯上般的畏惧。 但不论是什么,他都知道,高横回来了。 “你....” 话音未落,高横捧住他的脸吻了下来。 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在公众场合,在江祯的面前,高横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肆无忌惮的和他接吻。 江扉的脸很快就红透了,只轻微的推了他一下,就被扣住手腕。 对方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细瘦的腕骨,手掌完全圈住,犹如他这个人都被高横团住了掌心里,晕晕乎乎的逐渐失去了抵抗的力道。 被吻的喘不过气了,高横才放开他。 一旁的江祯早就识趣的看向了另一边。 江扉脸皮薄,并不喜欢在外面秀恩爱,可他居然这样容忍高横的亲近,看来是真的喜欢他了。 江祯放下心。 余光瞥到他们已经分开,江祯才懂事的回过头,摆出长辈的架子要给高横一个下马威。 故意沉下脸,还没说话,他就被高横瞥过来的目光吓到了。 和许久之前,在医院门口时的温和姿态截然不同,这次高横看过来的目光冷冰冰的,森寒而阴戾,仿佛江祯是他的敌人。 江祯一僵,竟然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 他不自觉后退几步,咽了咽口水,才鼓起勇气愤怒大喊,“你干吗这么凶!” 江扉茫然道,“叔叔?....怎么了?” 他疑惑的看向高横,对方已经不再看江祯,炙热的目光又落回到自己身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江祯还在委屈的指着高横,“他刚才瞪我!” 江扉哑然失笑。 他现在体会到了处理亲人与恋人关系的苦恼。 肩上一重,高横一言不发的揽住他,将江祯隔绝在外。 江扉见江祯快气的跳起来了,连忙安抚道。 “叔叔,已经很晚了,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江祯气鼓鼓的在路边打了个车,头也没回的钻进去。 车快发动时,他又没忍住从车窗里探出头,朝江扉招了招手。 “我走啦!” 车辆刚发动,江扉下巴一紧,被迫扭向高横。 对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的说。 “不许看别人,只看着我。” 充满独占欲的强势言语让江扉一愣。 他只当做是因为太久没见了高横实在想他,也没计较,声音放软一些。 “你吃叔叔的醋干吗。” 高横垂眼看着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起伏的情绪。 “他让你踹了我,还说给你找更好的男朋友。” 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扉忍不住一笑,有点无奈。 “叔叔是开玩笑的。刚开始还是叔叔劝我和你在一起呢,他只不过是看你太久没回来,替我担心而已。” 解释的话语没能驱走高横脸上的阴霾,他轻声说。 “还有人给你告白,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这次江扉很快就听出了他的意思,“你去工作了,我在医院里和他们又不熟,挑不起话头,所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公开。” 他看着高横凌厉的轮廓,这才发觉这个人不笑的时候模样的确有些骇人,眉宇间的阴郁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犹豫一下,他主动扣住对方的手掌,撒娇般的亲了他一下。 “明天上班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听到这句话,高横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他追着来吻江扉的面颊,摩挲着,拥着他。 “我们回家吧。” 第二天他们没能去医院公开关系。 压抑了两个月的情愫完全释放出来,高横几乎疯了一样要将他嵌入身体里,吻着他战栗的眼泪,也不停下。 早上,江扉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来话,狼狈的发信息跟江祯请了假。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私事耽误工作,不过念在他们分别了两个月,他也没怪高横。 连他自己也更贪恋这种和恋人待在家里的安心感。 高横本来是回去申请调工作的,但他跟江扉说,他已经退出国家军队了。 这两个月的漫长时间就是在处理辞职的一系列手续,因为他参加过一些机密的任务,因此也接受一定的记忆封存,才会耽误这么久。 “不过一切已经结束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高横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江扉却有些愧疚,“那你之后的工作怎么办?” 高横看着他,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什么怎么办?就算不工作,我的积蓄也足够了,而且工作的话,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变少。” “我不想这样,我只想陪着你。” 过分黏人的话语与成熟的面容不太匹配,高横这瞬间的神情也宛如固执天真的孩童。 深黑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江扉。 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又挑不出毛病,只好迟疑着,“那...那好吧,过一阵儿再说。” 高横这才又笑了,满意的吻着他的侧颈,低声的呢喃满是对他的迷恋。 “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够将他们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搞一点点事情 第118章 现实11 江扉发现,高横有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是高横回来大约一个月后,他才感觉到的。 具有也说不出是哪里,只是感觉高横和交往前不太一样。 起初江扉说服自己说也许是因为高横之前压抑感情拉远距离,表现的比较温和,现在则完全放开了,所以才会不一样的。 高横对他的爱意溢于言表,只是那样不言不语的望着,江扉就好似要被那样专注的目光烧灼。 但异常并没有表现在感情上,而是指,高横有时的性格不太稳定。 下午开了个会,结束后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江扉急匆匆的往办公室走,被同科室的其他医生叫住。 对方热情的迎上来,说正在接手的病人有些棘手,想和江扉请教一下经验。 江扉不好拒绝,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于是道。 “回办公室说吧。” 自从上次升职请客后,同事关系莫名缓和很多。 其他人发觉江扉没有表面这样冷淡,也都会主动打招呼,江扉还交到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他们并肩往办公室走,对方性格外向,滔滔不绝的和他说自己有多头疼新病人,又夸奖江扉的治疗报告十分完美,他很佩服。 他们挨得很近,对方说到兴起,不由得搭住了他的肩膀。 江扉有些不习惯这样亲近,正要避开,一抬眼,看到了等在办公室外的高横。 高横单手插着兜,靠着办公室对面的栏杆,直直的望了过来。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如同一尊俊美的雕塑,可江扉立刻就察觉到他生气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身旁的医生又凑近一些,碰了碰他的肩。 “江扉,这周末李医生要请客吃饭,你去不去啊?” 江扉清楚的看到高横的神色更冷。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佯装无意的侧过身,与身旁的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我周末有事,就不去了。” 停在办公室前,他打开门,看向高横。 “你先等我一下。” 高横恩了一声,跟着他走进办公室后就坐在了沙发上,沉默的盯着他们。 另一个医生早就眼熟高横了,但对方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他便讪讪的又去看江扉,抓紧时间问正事。 江扉听他简单叙述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从资料库里调出类似的治疗报告,又想了想,给他提了一些建议,帮他理清思绪。 等对方心满意足的离开办公室,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 江扉关闭办公屏幕,走到高横面前,一边脱白大褂,歉意道。 “抱歉,久等了,我们现在回家吧。” 他刚要转身将白大褂挂在办公室的衣架上,衣袖被扯住,随即一股大力将他捞过来,他下意识往后一坠,坐在了高横怀里。 高横的手臂宛如铁钳般将他圈住,身后的胸膛又犹如无路可退的墙。 江扉失笑,覆住他的手臂,轻声问。 “不高兴了?” 他转过头,只能看到高横抿紧的薄唇,于是往后靠着凑近一些,用面颊去贴,声音温软的解释。 “同事来问我事情,我不好推拒,以后一定注意下班时间,好不好?” “不好。” 高横的嘴唇贴着他的后颈,牙齿叼着,好似要啃噬。 低沉的声音平静的陈述着,“他为什么碰你的肩膀,你为什么不躲开?” 江扉一怔,“我....” 后颈一痛,他微颤。 高横埋在他颈窝处,语气阴郁。 “我不喜欢他们靠你那么近,好烦人。” 有了正当的恋人身份,高横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独占欲,只是这种想要将任何人排斥在外的念头实在有些偏激。 江扉是医生,不可能不与别人接触。 江扉已经逐渐摸清楚了哄他的正确方式,费力的在他怀里转过身,摸了摸他的头,笑道。 “我会和他们保持距离的,别吃醋了呀,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 高横依然冷着脸,像个幼稚的孩子生着闷气,黑沉的眼眸几乎要将江扉吞进去。 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江扉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尽管这是在办公室,但已经下班了,没有人会打扰。 于是他犹豫一下,还是主动凑过去,亲了一下高横的嘴唇。 嘴唇刚沾住,后脑便被掌心扣住,高横的神色顿时好了起来,愉快的加深了这个吻。 用亲吻当作哄弄,成功安抚了高横。 可在回家路上,他又毫无预兆的发起了脾气,将忍不住偷看了江扉好几秒的路人猛地抓住,神色阴冷。 “再敢多看一眼,我就挖掉你的眼睛。” 旁边的江扉只听着这句话就泛起寒意,更别说是无辜的路人,几乎被吓的魂儿都没了。 围观的人见高横突然发难,纷纷上来劝阻,又顾忌着他骇然的气势不敢靠近。 江扉见他们有人在偷偷拍摄,连忙上前拉住高横,促声道。 “高横!你干什么!快放开他!” 高横依然死死盯着脸色煞白的路人,被江扉着急的又拉了几下才缓缓卸了力道。 路人惊魂未定的连忙往后退,边窒息的咳嗽着,边愤怒的大声骂道。 “神经病!” 他落荒而逃,高横却不易觉察的一颤,垂下眼。 看着围观人群投来的谴责目光,江扉握住高横的手,疾步带着他离开。 匆匆回到家里,他还压着薄怒,蹙眉问。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威胁路人?他做什么了?” 高横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他偷看你。” 江扉惊愕的睁大眼,气极反笑。 “他偷看我,你就要威胁说挖掉他的眼?那我天天出门,那么多人都看到我了,你是不是也要把他们的眼睛全都挖掉!” 他的脸色也差的要命,怕自己会说出非本意的伤害话语,于是站了几秒,竭力冷静下来,打算先去卧室换衣服。 刚走了两步,高横从身后抱住他,用力的怀抱几近窒息。 江扉还有些生气,挣了两下,“你放开我!” “不放,我就不放。” 高横锢住他,埋在他颈窝处,语气莫名有些委屈,“你为什么生气?因为一个陌生人就要和我吵架吗?” 江扉很少生气,除非对方实在过分。 高横的语气听起来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还怪他不理解。 江扉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背对着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他试图平静下来,和高横好好的谈一谈。 但后颈一热,湿漉漉的液体溜了进来,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高横哭了。 犹如没有安全感的脆弱孩童,高横用身高和力量上的优势将他困在怀里,姿态却极其卑微,抽噎着。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不喜欢我了?”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 江扉的语气慢慢软了下来。 他想转身看着高横,但高横抱的太紧,他只好抚住高横的手臂,温声道。 “但你的确不应该对路人发脾气,不能再这样了,好不好?” 高横赌气般的没说话。 江扉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答应我,不许对陌生人发脾气,好不好?” 高横这才不情不愿的嘟囔着,“那你吻我一下。” 手臂松了一些,但仍然将江扉圈住了。 他转过身,看到高横的脸上还流着亮晶晶的泪水,神色带着期待,一点也没有威胁人时那股冷厉的气势。 江扉的心中浮出点说不出来的奇怪,没有多想,就听话的吻住了他。 高横顿时眼眸一亮,双手搂住他,将他抱起走向沙发,专心的沉溺其中。 还没吃晚饭,江扉不想这么早就和他荒废,好说歹说才把人推开,高横仍然眷恋的抱着他,低声问。 “喜欢刚才的吻,还是傍晚在办公室的那个?” 江扉还有些迷糊,缓了一会儿才发觉这问题很奇怪。 他看向高横,对方仿佛已经恢复成了平日的温和,却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江扉沉默了几秒。 “对我来说,它们是一样,都是你带给我的吻。” 高横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古怪的话题,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后站起身。 “我去做饭,晚上吃羊肉白菜汤好不好?” “恩。” 江扉依然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 缱绻的氛围烟消云散,江扉垂下眼。 某种猜测让他的心中泛起凉意。 晚饭后,江扉去书房工作,高横识趣的没有来打扰他。 很快就处理好了遗留的工作,江扉没有立刻出去,坐在椅子上慢慢蹙起眉,陷入了沉思。 光脑收到了一条好友请求,备注写的是【我是高横的朋友许风】。 高横的朋友? 江扉突然意识到自从高横回来后,他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只要自己没有工作,高横就全心全意的陪在自己身边。 高横没有介绍他的朋友,但对方是怎么查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 某种古怪犹如握住了一根线,然后扯出乱七八糟的一大团。 秘密即将浮现。 江扉接受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刚通过,许风就打来了视频通话,江扉犹豫一下,接通了。 视频中的年轻男人不苟言笑,穿着深色的军装,清晰的眉眼间夹杂着难掩的焦灼。 “终于联系到你了。” 江扉一怔,“什么意思?你之前联系过我?” “是的,不过应该被高横发现了,所以你不知情。我们这里管得严,只能有空的时候再尝试联系你。” 闻言,江扉的心一跳,那种不安快速蔓延。 “你想说什么,和高横有关?他为什么阻止你联系我?” “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的病复发了。” 江扉的心一沉。 不稳定的情绪,偶尔的失控,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的种种表现。 即便他已经觉察出高横的异样,但始终不愿意往最坏的结果去想。 “明明他的多种人格已经治好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 第119章 现实12 高横回去之后同时面临着奖赏与处分,但他什么都不在意,第一时间就申请调工作到首都。 军队的流程十分麻烦,即便他放弃了奖赏,甘愿接受处分,也无法很快就能回到首都。 尤其是在一周后他被禁止用光脑联系江扉,他的情绪越来越坏。 忍了两周都还无法离开,强烈的想念已经要将他击垮,甚至和军队里的执行官起了冲突。 “高横!这里是军队!你在干什么?” “我说了我要回首都!” 高横被旁边的军人紧张的制止住攻击的动作,森寒的脸色却满是敌意,牙齿都在愤怒的战栗。 “别拦着我,我要回去。” “不行,你的审批还没有下来,不能离开军队。” 严格的程序不容许任何破例,执行官严肃的盯着他,有些失望。 “你一向很守规矩,这次立了功也将会升职,怎么现在反而这样急躁?就算你想回首都,也必须等待通知。” “我说了,我要回去。” 高横的眼眸蓄出狂躁的暗色,肌肉暴起,气势逼人,神色几近癫狂却不自知。 他一字一顿的冷冷道。 “谁都不能阻拦我们。” 最后,高横因为寻衅滋事被关了禁闭。 刚出任务回来的许风得知此事,立刻在执行前赶去看了他。 隔着坚硬的门板,他厉声道。 “你疯了!你怎么能在军队里打架!” 高横面无表情的坐在里面,抬眼看着他,漠然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你至少要关一周的禁闭。” “我不想申请调到首都了,我要退出军队,离开这里。” 高横露出一点微笑,“这样的话,我能早点离开吗?” 许风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好朋友,从对方陌生的神色中猛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你.....” 他咬着牙,声音放的极低,“你不是高横。” 高横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见状,许风转身就走,径直去找了何旋。 何旋同样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不清楚,也许是剧烈的情绪起伏又有了可趁之机,出现了新的人格。” 许风神色凝重,“他现在的状态太危险了,再不离开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可他违反了纪律,一时又走不了。” “那可怎么办啊。” 何旋也急的团团转,他想了半天,沉吟道。 “反正他现在关禁闭,暂时没有人会发现,等他出来后你立刻带他过来,我想想办法。” 许风担忧的点了点头,“好。” 两周后,高横从禁闭室出来,被许风带到了军队里的医院。 他站在门口,扬了扬眉,语气沉了下来。 “怎么,合伙骗我?” 许风说可以帮他和江扉联系,他才会跟着过来,但看到何旋紧张的神色后,他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 与高横截然不同的神态与语气让何旋确定了他的病已经复发,忍不住问。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又会产生新的人格?” 高横完全没有落入圈套的气急败坏,反而悠闲的踱步走进,屈指轻点着太阳穴,嘲讽道。 “已经产生过多重人格的脑子怎么可能会被治好,只要产生一丝阴暗的念头,新人格就会出现,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黑暗的一面呢。” “高横,永远都不会只是一个人。” 这话让何旋和许风同时变了脸色。 何旋见他没有露出明显的敌对之色,定下心神,又小心的问。 “那这次,为什么会出现新人格?” 高横停下脚步。 他的视线落在半空中的一点,神色出现短暂的恍惚,声音也低落许多。 “我想江扉了。” “好想好想他。” 迫切的想要回到首都,回到江扉的身边。 所以,任何试图阻止他们重逢的人,都该死。 许风脸色一变,沉声道。 “你已经决定退出军队了,所以很快就能回首都了,只要再等几天....” “我等不了,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高横突然暴怒,将旁边的单人病床踢翻,突变的神色又转换成了另一个坏脾气的人格,将瓶瓶罐罐都挥到地上,哼哧哼哧的喘着气。 “我要回去,江扉.....他在等我回去。” 许风挡在受惊的何旋面前,盯着高横。 “我们会帮你尽快回去的,但你要配合一下。” 高横抬起头,看到何旋手上拿着小药瓶。 他很熟悉,之前他就吃过这种药来抑制人格的出现,虽然不能根除,但也有一定程度的作用。 他站定,似笑非笑道。 “好啊,如果你们食言的话,我就杀了你们。” 血腥的威胁从关系亲密的好友口中说出实在令人难受。 但许风知道这不是高横,起码,不是他认识的高横。 在药物的辅助下,高横总算暂时恢复了正常,原本就比他的级别更高的许风也在尽力帮助简化手续,让他快点回首都。 一个月后,高横终于脱离了国家军队,踏上回首都的路。 许风和何旋不能一起回去,也无法离开军队,因此很是担忧,“怎么办啊,这件事必须得告诉他那个小医生。” 许风皱着眉,“但我们联系不到他。” “我找人问问吧。” 何旋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查到了江扉的联系方式,迫不及待打过去已经是两天后了。 江扉很快就接受了好友申请,等何旋赶紧将高横的情况告诉他后,江扉打来了视频。 何旋有些意外,但还是接通了。 视频里是高横,他穿着睡衣,在温馨的家居室里,警告道。 “别再背着我联系江扉,我会很生气的。” 何旋脸色一变,还没说话就被他挂断了,紧接着收到了拉黑提醒。 每个人的光脑都只有一个联系方式,被拉黑的何旋无法再联系江扉,只好让许风来,但高横似乎已经提高了警惕,照样将许风也拉黑了。 他们没有办法,等军队放了一次小假后去外面买了新的号码,才又联系到江扉本人。 “所以说,这次的多重人格是因为我?” 江扉陷在深色的办公椅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许风利落的点了点头。 “没错。我知道你也是他的恋人,同时也是他的医生,他的这种情况也许很难根治,你一定要小心。” 高横已经说过了,人格会随着阴暗的一面产生,也就意味着这种衍生永无止境。 就算江扉能一次次的耗费工夫治好,也无法保证他能永远正常。 顿了顿,许风的眉眼间多出几分忧虑,有些不忍的低声道。 “如果你不愿意再和高横交往的话,也请别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会尽快回来,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静养。” 高家从来没管过高横,高横犹如一个孤儿独自闯荡,关系要好的只有这几个朋友。 他们并不清楚高横对江扉的执念,只知道他暗恋江扉许久,刚在一起,也就是说,感情还不稳固。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得知新男友患有这样危险且可能终生难以治愈的疾病后,都会选择离开。 但江扉不一样。 江扉接受了这个事实,平静的看着许风,保证道。 “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他的。既然这次是因为我复发的,我会负责到底。” 闻言,许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冷凝的神色也有些许松动,微颔首。 “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 “好,谢谢。” 走出书房,江扉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缓步走向卧室。 他轻轻推开门,看到高横坐在卧室里的小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光脑显示出的屏幕。 每个人的光脑都只有自己能看见,但如果向别人开放了权限,对方就也能看到他的光脑内容。 江扉看到光脑上显示的搜索界面。 图片里的人令他一惊,正是今天下班时来找他讨经验的那名同事。 心头猛地一跳,他出声问。 “高横,你在做什么?” 他朝高横走近,直到停在他身后,高横都没回头,也没有关闭界面,依然光明正大的掌握着对方的信息。 他一手支着下颌,看的专注,语气晦暗。 “我讨厌他。” “所以呢?” 高横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江扉,露出灿烂的笑容。 “想杀了他。” 他没有再在江扉面前遮遮掩掩,见江扉沉默不语,于是伸手捉住他的手腕,把人捞到自己怀里,如同黏人的大狗依偎着他,语气轻快。 “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隐瞒了。” 江扉一僵,“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的光脑里装了监视系统。” 高横坦然的语气没有半点愧疚,盯着他,继续问,“你生气吗?” 他的神色很无辜,如同搞恶作剧的孩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只是完全凭着本能去做想做的事情。 深黑色的眼眸被卧室的暖光灯映出浅浅的一层光晕,目光却是幽深的潭,盯着江扉的时候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潭里钻出什么庞然怪物,将他拖进去。 如果江扉震惊,愤怒,或者是和他吵架,高横都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 可出乎意料的是,江扉很平静,神色更柔和了一些。 “我不生气。” 他抚上高横的面庞,语气好似是单纯的好奇,“不过,你为什么要监视我的光脑?不放心我?” 高横看着他平和的面容,有些困惑,然后用力点了点头,认真的回答说。 “我不想你和任何人联系,你是我的。” 话音落下,他的眸色一暗,将江扉抱的更紧,笃定的宣布。 “你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我们已经交往了,我当然是你的。” 江扉的指腹摩挲着他深刻的轮廓。 这张脸上出现的神情属于不同的人格,那些思想在高横的脑子里争夺厮杀,然后被心底最见不得光的念头浇灌成越来越邪恶的存在。 就算人格被杀死了,新的人格也会产生。 因为高横的心永远都是缺失着,如今的感情远远无法弥补他心里巨大的漏洞,反而会诱导出更多的杂念,唤醒更多的黑暗人格。 和江扉交往之前,他的念头是想得到江扉。 而交往后,高横生出了更多的欲/望。 要独占江扉,要他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每一分心思,每一寸目光,每一个笑容都是自己独有的。 任何人,都不能分散江扉的注意力。 眼眸里涌出的阴鸷如同无形的网将江扉缠缚。 他沉默的凝视着高横,即便对方显现出这样狰狞可怕的神色,他也没有半点惧意。 声音愈软,他轻柔的说。 “我明天去医院请假,然后就回家陪你。你什么时候愿意我出门了,我再出去,好不好?” 高横一怔。 随即,他难掩狂喜之色,“真的吗?你说的,不要骗我!” “不骗你。” 江扉凑近,吻了他一下,笑着呢喃。 “你是我的病人,病情复发了,我当然要对你负责。高横,我会治好你的。” 高横已经将他抱在了怀里,手臂大力的勒住他的骨肉,开心的几乎有些无措,神经质的反复强调着。 “你回家,不许出门,永远都只有我们两个人。” 激动的嘴唇摸索到江扉的面颊,痴迷的印下自己的气息。 “江扉,你是我的,我好爱你,好爱你。” 江扉轻叹了口气,抱住他。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治疗过程本来打算正常叙述,不过突然想到了更有趣的方式,所以下一章会以【治疗日记】的方式出现,是小扉扉的第一人称嘿嘿嘿! (不喜欢第一人称的可以跳过下一章哈,对剧情没啥影响) 然后下下章交代后续!完结! 第120章 现实13 【治疗日记01,天气:晴】 请假的手续比较麻烦,因为我刚升职就要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实在不太好,叔叔也来劝我不要这么冲动。 但我没有冲动。 高横的病不是几天就可以治愈的,他需要长久而稳定的感情一点点填补残缺的内心,所以我必须要腾出足够长的时间来实施全新的治疗方案。 工作很重要,可现在,高横更重要。 院长针对我的事情开了一次大会,最后决定通过我的长假申请,但撤销了我的升职决定。 职位的升降对我来说没什么,我很感谢他们依然给我留着这份工作。 工作暂停后,当着高横的面,我关闭了自己的光脑,切断了所有和外界的联系。 高横看起来很激动。 全新的治疗方式,刚刚开始。 【治疗日记02,天气:晴】 昨晚高横太兴奋了,所以今天我睡到下午才醒。 坐在床上写字不太舒服,但硬邦邦的椅子更难受。 我努力清醒过来,列出了治疗计划。 之前在医院进行的那种治疗方式已经不适用于高横了,精神世界经历的毕竟依然是虚幻的,而我需要高横在现实中有真切的感受,才更有利于他的治愈。 多重人格是一种心理疾病。 基于病因是我,暂定的治疗方案如下: 1、当治疗者与多重人格患者形成一种良好的关系,避免对患者当中任何一个人抱以反感或恶意时,治疗最具动力。 在精神世界里,我将不同人格当作了独立的个体,意在消除主人格外的所有的副人格,当然会不自觉的对他们流露出一些不好的情绪。 现在看来,必须改正。 我需要和高横体内的每一个人格都保持友好的关系,不能表现出一丝负面的反应。 先试试这一步。 ...... 【治疗日记05,天气:大风】 第一步的治疗方案初见成效。 和每个人格搞好关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太好意思的说,因为他们都比较喜欢我),但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一些烦恼。 可能是因为我表现的太友好了,他们逐渐得寸进尺。 下午,外面刮大风,关上窗子也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高横说怕我害怕,要帮我捂住耳朵,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不害怕。” 高横看了我一会儿,顿时变的无比委屈,“那我害怕。” 我,“......” 他非要我捂着他的耳朵给他亲亲,安慰他。 真的好幼稚啊,这样高大的男人装委屈说怕大风,谁信。 我刚表现出一点嫌弃,他的眼里就有了泪光,带了点抽噎,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想到决定执行的治疗方案,我叹了口气,捂着他的耳朵亲了他一下。 他立刻就表现的很高兴,然后按着我在沙发上...... (略过) 对了,还没有介绍高横的人格们,有的和之前类似,有的则不太一样。 一号是主人格,也是交往前的那个高横,坚韧果敢,克制隐忍,做饭非常好吃。 二号是之前恐吓路人的暴躁人格,脾气很坏,会因为帮忙去超市购买生活用品的跑腿人员往屋子里多看了一眼就生气,差点又打了人家一顿。 不过二号不对我发脾气。 三号,一个爱哭爱撒娇的人格,有点像奚乐。 暂时就是这些。 ...... 【治疗日记10,天气:晴】 治疗方案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接下来是: 2、分离人格的产生有些是因为未能满足正常的需求,对此,应考虑患者的需要,不能轻率处置。 这次高横之所以会再次产生多重人格,是因为他在军队的时候想立刻回到首都见我,这种需求没有满足,因此导致了人格的出现。 按理说,他已经回到了首都,见到了我,病情已经会减轻,可反而没有。 他有了新的需求。 他说他想要独占我,这种独占不仅是恋人关系的公开,而且是从生理到心理,从工作到生活的独占。 我已经停下工作隔绝联系,甘愿在家里被他圈/养,这种行为已经满足了他在社会关系上对我的掌握,剩下的就是我们的独处了。 他生病的根源是没有得到足够的情感,我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我在努力尽可能的表达对他的感情,希望能让他越来越安心。 “高横,我也喜欢你。” 喜欢,我好像只会说这一个词。 高横刚开始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后几乎要蹦起来了。 后来听惯了,他又开始追问我喜欢他什么。 我想了想,认真的回答说,喜欢他的长相,喜欢他做饭好吃,喜欢...... 他一直追问,还有呢,还有呢。 我有点想不出来了。 高横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扣住我的手腕,主动给我透露答案。 “喜欢我抱你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诚实的回答。 “喜欢。” 他体热,臂膀宽而有力。 我喜欢他抱着的时候,那种温暖的感觉。 他的吻落在我的额上,沿着眉心往下,低沉的嗓音含着笑。 “喜欢我吻你吗?” 我咬了一下嘴唇,小声回答,“喜欢。” ...... 高横每天都给我抄答案,我才发现,原来我这么喜欢他。 虽然还不及他爱我的很多分之一。 ...... 【治疗日记17,天气:晴】 吐露感情的确让高横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不过情感上的宣泄同时伴随着无法抑制的生理需求。 之前我工作的时候高横还有所克制,顾忌着我第二天上班,不会太过分。 可现在我彻底空闲在家,他便也不再压抑。 刚开始回来那几天我被折腾的实在受不了,刚表现出一丝推拒,他就跟吃了肉的狼似的又意犹未尽的扑上来,堵住我的唇不让我说话。 我迷迷糊糊的,也的确说不出一个字来。 每次第二天我都腰酸背痛的不想动,窝在被子里生闷气。 高横神清气爽的过来哄我,说着好话,给我做喜欢的食物。 于是我也没好意思因为这种事怪他。 毕竟当初决定请假回家专心陪他的时候,我就料到了会是这样,而且这也属于治疗方案的实施,满足高横的需要对于他的治疗很有用。 只是我实在吃不消,又不能拒绝。 唉。 ...... 【治疗日记20,天气:小雨】 治疗日记被高横发现了。 我没有特地隐藏起来,因为高横对家里的每一寸都了如指掌,而且他不让我背着他干什么,我在他面前必须毫无保留。 他看了之前的治疗日记,发现我正在实施治疗方案后也没有任何抵触,反而愈加兴致盎然的问。 “所以说,无论我想做什么,宝贝都会乖乖的了?” 他现在叫我宝贝。 很肉麻,不过我已经适应了。 闻言,我立刻警惕起来,把他凑到胸前的脑袋推开。 “你不要太过分。” “不会太过分。” 高横笑眯眯的,“只有一点点过分而已。” 我总感觉他在挖坑,抿抿唇,依然有些防备。 “你不是都看到日记了吗,我在上面写了,你每天都这么....都这样,我真的吃不消,很累。” 宽厚的手掌摸到后腰揉捏,他一脸正经。 “我帮宝贝按摩按摩。” 见他佯装没听懂,我有点生气,“你不要转移话题,真的不可以每天都做。” 说完,我犹豫一下,想到他旺盛的精力,补充的声音又缓和一些。 “起码让我歇一歇,我不想每天都下不了床。” 高横的目光柔了下来,鼻息却炙热。 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我的后颈肉,犹如叼着我,让我忍不住战栗起来,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额上一热,他亲着我,低笑着。 “在你面前我总是控制不住,想把你吃掉。......宝贝瞪我的时候也好可爱。” 他笑的时候胸膛都在微微震动,仿佛托着我在温暖的海水里浮游。 我气的踢了他一下,翻过身背对着他,抿着嘴唇不说话。 耳后的皮肤被熏热,他凑近,贴着我的侧颈,满足的叹息着。 “我会收敛一点的,还想和你一起看电影,一起做饭,一起聊天,想和你做好多事。” 这样才对。 我忍不住松了口气。 ...... 【治疗日记77,天气:晴】 非常好。 第二步的效果非常好。 这个家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世界,没有任何外人的打扰,没有其它的事情需要烦恼。 想做的事情全部都实现了,我和高横每天在家里待着,居然也不觉得无聊。 有时候我无意识的想,这样一直过下去,好像也很不错。 清醒过来后,我又有点懊恼自己怎么被高横带偏了。 不能这样一直永远与外界隔绝,我需要治愈高横,然后我们走出家门,生活在阳光和人群中。 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是稳固的,正常的,健康的。 可以开始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了: 3、鼓励各个分离的人格之间的内部交流,有助于“拆除”置于主体人格和后继人格之间的隔墙。 在精神世界里的时候,各个人格自相残杀,将彼此当作敌人,这样其实是不对的。 要想更好的实现人格稳定,人格之间也需要内部交流。 准备实施第三步的时候,我苦恼了很久应该如何开始。 虽然现在各个人格之间的关系不算特别差,但也说不上好,都争抢着要出现。 我不知道他们对彼此有多大的敌视,在分裂间隙甚至又出现了新的人格。 最要命的是,一个人格得到了什么,其他人格也会吃醋的索要,不愿被落下。 一个吻,一抹笑容,一句黏糊糊的称呼,或者是更过分的...... 咦? 我好像想到办法了。 临睡前,高横去浴室里洗澡了。 我在卧室的衣柜前翻翻找找,从最下面的抽屉里艰难的拉出来一个大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之前高横发觉我百依百顺后趁机买来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没用过几次就被我羞恼的命令他全都扔掉。 但他没扔,偷偷藏在这里,还以为我不知道。 我跪坐在箱子前,打开看了一脸,就满脸通红。 随便挑了几件放在床上,我又狼狈的把箱子塞回去,然后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都是为了治疗。 片刻,高横围着半身的浴巾走了出来,漫不经心的拨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先看向我,又移到床上的几件衣服,脸色骤变。 “我不是故意藏起来的,你别......” “一件。” 我注视着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继续说。 “你们自己商量,只能选一件。” 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高横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神色中夹杂着骇然的狂热,那目光几乎要将我吞掉。 我被他盯的头皮发麻,竭力挺直背脊,越过他走向浴室,提醒道。 “我出来之前还没有商量好的话,那我就不穿了。” 等我慢吞吞的洗好澡出来,高横站在床边,笑的如同一匹饥肠辘辘的馋狼。 “宝贝,我们选好了。” ...... 【治疗日记58,天气:晴】 事实证明,这种方法可行。 就是有点费衣服,费身子。 ...... 【治疗日记XXX,天气:晴】 治疗结束,我们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治疗方案的这几步来自百度) 不知道第一人称的小扉扉,你们习不习惯~ 第121章 现实14【完】 两年后。 私立医院深处的办公楼里,有一层专门用于人员考核,只在医院招收新员工的时候才会开放。 所有参加考核的人员都躺在仪器舱中,四肢和脑部连接着仪器,参加内容完全一样的精神世界考题。 当年江扉就是从这场考核中脱颖而出,才最终被医院录用。 负责监考的医生并不需要负责什么,确保没有意外发生即可。 原本这种监考的工作是派不怎么重要的实习医生,或者是护士来担任的,但这次江扉主动要求来负责监考。 考核将会持续一整天,中午的时候江祯跑来给江扉送饭。 江扉听到玻璃窗被敲响,抬眼看到江祯,于是走了出去。 江祯望着里面的考场,撇了撇嘴。 “你干吗跑来干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啊,那个谁才不值得你这么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依然对于那时高横的一眼耿耿于怀,即便江扉后来跟他解释说高横那时被人格捣乱,他还没有原谅,反而觉得高横精神不稳定,越来越后悔撮合了他们俩。 不过江扉自己喜欢,他也没办法干涉。 江扉笑着接过饭盒,“叔叔,怎么是你给我送饭?你不是也很忙吗?” “我也想看看他的考核结果啊。” 江祯理直气壮的嘟囔着,“而且我可要盯着你,不许给他走后门。” “考核室有全程的监控,我怎么给他走后门啊。” 江扉哑然失笑,目光望进考核室的某个角落,眉眼弯弯,语气也软了下来。 “不用走后门,我相信他的能力。” 看到他对高横流露出的信赖,江祯气哼哼的鼓着脸颊。 “你别管他们啦,先趁热吃个午饭,下午考核结束的时候我再过来。” “好。” 江祯急匆匆的离开后,江扉草草吃了午饭就又回到了考核室,貌似无意的穿过空隙,走到高横的那台考核舱面前。 高横沉睡着,如同他之前在医院当患者的时候那样,即便闭着眼,依然能感受到摄人的气势。 江扉忍住想停留的念头,从他身旁走过。 半年前,高横的状态已经趋于稳定。 人格们虽然还没有消失,但也可以达到和谐相处,在外人面前已经看不出他的异样了。 于是江扉准备回到医院工作。 高横得知后,有些不高兴。 因为江扉回去工作的话势必要接待新病人,而精神科的治疗方式需要医生进入患者的精神世界。 在医生治疗的过程中,高科技的仪器会维持他生命状态的稳定,所以可能会花费很久的时间。 之前治疗高横的时候,江扉就花费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醒。 也就是说,如果江扉给别人治疗的话,高横则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并且无法参与到他经历的精神世界里。 这让他很不满,甚至原本稳定的情绪都有再度暴起的征兆。 江扉连忙安抚他,想了很久的办法,也去求助了江祯。 最后江祯这个精神科科长出面,申请并制定了医生助理的新制度。 每次只由一名医生穿梭在精神世界里治疗患者,实在说不上容易,因此新制度为医生配备了助理,医生可以自行选择是否招收助理来辅助自己工作,一同进入精神世界为患者治疗。 这项制度落实后,高横立刻找来医院的考核书,学习掌握后报名参加了这一年的考核。 下午,考核结束前有其他医生一同过来收取考核结果,考核舱里的人们也都陆续苏醒,然后晕晕乎乎的离开考场。 江扉需要在考核室里与其他医生一起整理考核结果,他心不在焉的抬起眼,看到高横正看着自己。 高横个子高,在人群里站着也鹤立鸡群。 江扉也看着他,高横朝他眨眨眼才随着其他人一起离开。 为了避嫌,这几天高横都没有在办公室等他,而是守在医院门口。 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江扉,自然的牵过对方的手,“刚才去超市买了条鱼,晚上炖鱼汤吧?” 江扉急急的点了点头,就迫不及待的问。 “你知道你考的怎么样吗?” 高横看他一脸喜色就知道了结果必然很顺利,他很有自信,不过还是很配合的问。 “怎么样?” 江扉很少笑的这么开怀,神色里还带着点骄傲,“好厉害!第一名!” 高横低了点头,“快亲我,奖励一下。” 江扉没有吝啬,乖乖的仰头亲了他一下。 掌心被捏了一下,高横得意的跟他说。 “这下子,不管你去哪个精神世界,都不能丢下我了。” “是啊。” 江扉稍微平静了些,眼里仍然带着笑意,冷淡的神色也融化成了柔软的春水。 他忍不住说,“我还没有试过两个人一起去治疗,感觉....” 想了想,他肯定道。 “感觉很好。” 不需要一个人孤军奋战,单打独斗,即便在陌生的精神世界里,也不再是自己孤单单的一个人。 有人陪着他。 永远都寸步不离的陪着他。 “当然会很好。” 高横看出他的欣悦,也微微一笑。 回到家,高横去厨房做饭,将买来的一条活鱼利落的刮鳞清洗,然后下锅炖。 收拾案板时,他在水龙头下清洗菜刀。 锋利的刀刃滑过指腹,割出一道裂痕,鲜红的血液被水流迅速冲走,指尖冰凉。 漆黑的眼瞳被这点红刺痛般,太阳穴骤然一痛,他身形一晃,站不稳似的扶住台子,眉头狠狠拧起。 缓了几秒钟,他慢慢睁开眼,抬起手,轻轻扣了扣太阳穴。 那股痛楚已经退潮般消失。 高横神色如常的将厨房收拾干净,看向火上炖的鱼汤时,他沉思片刻,掏出手机点了点。 晚饭是一如既往的美味。 江扉坐在餐桌前,吃的津津有味,“这次的鱼汤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换了种做法,喜欢吗?” 对面的高横自然的回答,似乎心情很好,目光灼灼的直视着江扉,浓烈的情愫让江扉有些抵不住,低头喝了一口,由衷的点头赞叹。 “很好喝。” 高横的眼眸一亮,还想继续追问,又不知想到什么,停住话头。 晚饭后,江扉在书房看了会儿医学的书,困倦了才回卧室洗澡。 浴室的门被推开了,高横走进来,反手关上,氤氲的白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江扉一惊,“你怎么.....呜!” 他被骤然落下的吻堵住了,半天后才气喘吁吁的笑着,“怎么了,今天这么高兴?” 高横心满意足的抵着他的颈窝蹭了蹭,语气含糊不清。 “一会儿再洗好不好,想你陪陪我。” “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江扉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笑的眉眼弯弯,却答应了,嘟囔着,“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高横没回答,只是紧紧抱着他,呢喃着。 “我好爱你。” 江扉的脸上浮出一层薄红,偏过头,轻声回答。 “我知道,我也爱你。” 高横笑起来,垂着眼,又慢慢重复了一遍。 “我好爱好爱你,永远都爱你。” 【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结尾,高横的异常相信你们都能看出来是啥意思~【暗示】 终于写完了呜呜呜,谢谢看到这里的宝贝们!你们都是我老婆!=3= 之后不在晋江开文啦,老婆们要跟紧我哇(文案有指路),因为我最近想改名字了你们可能就找不到我了.... 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会继续加油努力的~ 爱你们!啵啵啵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