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师尊和他的反派徒弟 作者：鸣鸠拂羽 简介 穿越过来后，顾锦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未来的大反派花无欢给扑倒了 反派声娇体软，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黑化后，会把他挫骨扬灰 顾锦顿悟了，只要好好教育反派，让他成为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少年，黑化就不会找上门来 可后来顾锦躺在床上，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教着教着就？？？ 花无欢轻笑：师尊，夜还长着呢，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彩虹 · 甜宠 · 养成 · 穿越 · 夏季征文 · 古代 第一章 扑倒了反派 顾锦现在遇到了一个问题，一个关乎他未来命运的问题。 他穿越了，穿越成了书中大反派花无欢的人渣师尊——君落衣。 这是一本黑深残的小说，故事的主线很简单，说的是主角一路打怪升级，不断破坏反派一统修真界的计划，并最终打败反派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很套路，但耐不住作者文笔绝佳，硬是把这么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写的让人心潮澎湃，欲罢不能。 但现在，顾锦的心像死水一样，他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正昏迷不醒的反派，心已经凉了半截。 按照目前的场景来看，应该就是君落衣发现花无欢是世间少有的纯阴炉鼎体质后，便借机迷晕了他，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借其体内至阴至纯的阴气，阴阳调和，使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 想到这，顾锦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如果要深究起花无欢黑化的原因，那这一天对花无欢来说绝对是个不愿记起却又无法泯灭的日子。 书中说的清楚，从这一天起，在他人渣师尊的日日残害下，花无欢也从一个人畜无害的合欢派弟子，一步步黑化成日后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 而他，就是被花无欢拿来祭天的第一人。 顾锦：“牢房的中间趴着一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物体，四肢早已被锯断，只留下残破的躯干，上面还有蚊虫叮咬，但他却没有死，而是被留住了一口气，日日夜夜被折磨，却发不出一丝哀嚎。” 这是小说中对君落衣最终下场的描写，他越想越觉得后怕。 望着昏睡中的花无欢，顾锦忽然灵机一动，趁着他现在还没有醒，赶紧把他回住处，等明天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就能避免他的黑化了吗？ 顾锦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随后便将花无欢轻轻抱起，但很快，他的动作便顿住了。 按照日子来算，花无欢如今才十三四岁，但身形却比同龄人瘦小许多，抱起来的时候一点重量感也没有，隔着薄薄的布料，那些瘦到凸起的骨头硌的他胳膊生疼。 顾锦：“……这么瘦，他平日里都吃些什么东西？” 顾锦心里十分愧疚，虽说这些事和他无关，但总归和他现在的身体脱不了关系。 顾锦：罢了，君落衣造的孽，以后也只能由他慢慢补偿了。 就在顾锦思考该如何补救他和花无欢的关系时，却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少年睫毛轻颤，细长的眼睛缓缓舒展，不知何时已经苏醒。 少年迷茫的看向周围陌生的环境，等他注意到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君落衣时，眼中的迷茫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不安。 花无欢：“师……师尊……” 这颤抖的声音落进顾锦的耳朵里，让他身子一僵。 顾锦：夭寿啊，这个小祖宗怎么现在就醒了。 顾锦：“你……你醒了啊无欢。” 顾锦努力的挤出一个自认为慈祥和蔼的笑容，试图刷一波好感度。 但他不知道的是，由于君落衣常年板着个脸，所以脸上的肌肉早已僵硬，这样硬挤出来的笑容落在花无欢眼中，不但不友好，甚至有些狰狞。 花无欢眼中的惧意更多了几分，他立即从顾锦的怀里挣脱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与地面相碰，发出沉闷的响声。 花无欢：“师尊息怒，弟子不该半夜三更跑进师尊的房间，扰到师尊清修，还请师尊恕罪。” 顾锦无措的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花无欢，不免有些心疼。 要经历过多少事，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变得如此敏感和不安。 顾锦轻叹一声，缓缓弯下身子，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花无欢身上，让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等着师尊的责罚。 顾锦：“地上凉，快起来吧。” 花无欢一愣，不等他反应过来，纤细而有力的手指已经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将他扶起。 他虽然站了起来，却仍是低着头，不敢和顾锦对视。 师尊的脾气喜怒无常，他怕自己哪里没有表现好，又要被师尊“教育”一顿。 顾锦看着花无欢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极了一只不安的小白兔。 顾锦：“别怕，我……师尊不罚你，是师尊把你带进屋里的。” 笑是笑不成了，但他稍稍放缓些语速，放柔些声音，让花无欢先冷静下来。 这个办法有些用处，轻柔平和的声音如悠扬的一般，让花无欢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人也抖的不像之前那样厉害了。 花无欢：“弟子愚笨，不知师尊叫弟子来所谓何事，还请师尊明示。” 见师尊今天心情还不错，花无欢便壮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顾锦：“也没什么大事。” 顾锦一边努力回忆着书中的剧情，一边找着借口 顾锦：“前两日我听其他弟子说，你近日夜夜为梦魇所扰，精神不佳。所以我便为你做了些安神助眠的熏香，想着能让你睡个好觉。” 顾锦说着，还不忘偷偷观察着花无欢的反应。 只是他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皎白如玉的面庞被墨发挡住了大半，只见他狭长妩媚的凤眸微微低垂，纤长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顾锦心中有些没底，但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理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着 顾锦：“不过太久没有炼药，手有些生疏了，熏香中的安眠草放的多了些，倒不是安神向香，反而成了迷药，哈哈……” 为了缓和这尴尬到让人窒息的气氛，顾锦故意说的轻快些，但花无欢却没有什么反应。顾锦也只能干笑了两声，在愈发僵硬的空气中，乖乖闭上了嘴巴。 顾锦：完了，这么蹩脚的借口，一听就漏洞百出，现在花无欢肯定开始怀疑他的用意了。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顾锦心里一片悲凉。 顾锦：终究还是躲不过花无欢黑化的命运吗？ 顾锦：要死哦，还是赶紧收拾东西跑路吧，这地方他是待不下去了，早晚会死人的啊！ 顾锦：“也没其他事了，你早些回去吧，早点休息比什么药都强。” 顾锦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不定时炸弹打发走，好开始他的跑路计划。 第二章 参见各位大佬 花无欢当然没有走，在原地踌躇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试探的问道 花无欢：“师尊真的为弟子准备了安眠香？” 顾锦：“自然。” 顾锦颔首，凭借着记忆在屋内翻箱倒柜大半天，终于找到了安眠香，递到花无欢面前 顾锦：“红莲香味的，可喜欢？” 花无欢：“喜欢！” 花无欢喜出望外，没想到师尊这次真的不是为了“教育”他，而是知道了他最近失眠多梦，特意为他做了安眠香，还是他最爱的红莲的香气。 他把安眠香紧紧的抱在胸口，这是他来到合欢派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还是他最尊敬的师尊所送，只是单单问着安眠香上红莲清幽的香气，他的嘴角都忍不住的往上翘起。 见到花无欢脸上露出了高兴的表情，顾锦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花无欢没有发现君落衣的真正目的，那他后期黑化并变成反派的结局也就可以避免了吧。 但顾锦也不敢松懈太早，君落衣作孽太多，给花无欢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太多的阴影，保不齐哪一天他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一个激动之下又开始了黑化，最终走向了原先的结局。 顾锦：打铁要趁热，趁着这会花无欢的心情好，还要努力一把，再刷上一波好感度。哪怕以后花无欢无可避免的走向了黑化的路子，说不定能念着他现在好，留他一命。 顾锦十分清楚，自己未来命运的好坏，是和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祖宗息息相关的，所以花无欢好，顾锦就好；花无欢黑化，顾锦就完了。 看着眼前这个抱着安眠香，笑的一脸欢欣的未来反派，在夜明珠的光线下，他细腻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浅白色的柔光，细长的眼睛里尽是勾魂夺魄的流光，但此时花无欢却少有日后魅惑众生的风情，更多的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饶是如此，顾锦现在也是看的如痴如醉。 顾锦：徒弟长得这么好看，他都舍不得把视线移开了。 “叮——” 清脆悠扬的声音从风铃花紧闭的花瓣中传出，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窗外，不知何时天空边际处已经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橘红色。 风铃花在晨风中缓缓舒展腰肢，铃声更加悦耳动听，在合欢派的个各个角落间回响。 晨曦已至。 强烈的疲惫感涌上顾锦的心头，从他穿越过来到现在，心弦一直紧绷着，早已疲惫不堪。 花无欢：“师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让弟子扶你上床歇息吧。” 花无欢见顾锦的脸色有些难看，担忧道。 顾锦：“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就好，时间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今日的早课就不必来了。” 花无欢：“……是。” 听师尊这么说了，花无欢也不好坚持下去，只能一步三回头，带着一脸明显担忧的表情，依依不舍的离去。 等彻底感知不到花无欢的气息后，顾锦立刻像死了一样瘫在床上，一想起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事情，还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他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立刻疼的“嗷”了一声，眼里还有一些晶莹闪烁。 顾锦：“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顾锦：“算了，先睡觉吧，睡醒以后再好好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香炉上青烟袅袅，温润淡雅的檀香让他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意识渐渐远离。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瞬间将顾锦从睡梦中惊醒。 顾锦：“谁？” 顾锦的起床气大得很，声音里的怒气让门外敲门的弟子一个激灵，大气都不敢出。 弟子：“回……回掌门，今日是每月一次五峰聚首的日子，几位长老已经在栖鸾殿等候多时了……” 弟子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楚说了什么。 顾锦崩溃的捂着头。 顾锦：这什么狗屁聚首，早不开始晚不开始，偏偏挑着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贼老天果然想玩死他。 弟子在门外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个回应，可他仅存的勇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敲门一次，只能急的满头大汗，在外面来回踱步。 “吱呀——” 木门忽然被打开，顾锦穿着一袭白衣从屋内走出，淡青的腰带随着他的步伐如水般流动，倾泻的墨发仅用一条同色的丝带随意的挽住，几缕碎发散落在耳畔，将整个人的严肃冷漠之意削弱不少，多了几分温润和随意。 顾锦：“愣着做甚？还不快带路。” 起床气还没有消的顾锦冷淡道。 弟子：“是。” 被顾锦这么一瞪，正诧异于掌门今天换风格这件事的弟子立刻回了神，规规矩矩的在前面带着路去。 等到了栖鸾殿的时候，顾锦的起床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他客气的向弟子点头致谢时，弟子又再一次打了个寒噤，对掌门的喜怒无常有了全新的认识。 富丽堂皇的栖鸾殿内，一男一女坐在左边，右边同样的位置处也放了两张雕花木椅，却只有一人坐着，另一个年级轻些的少年只是不卑不亢的站在空的椅子后面，脸上始终挂着春风般和熙的笑容，一见就让人心生好感。 殿内十分安静，只有几人饮茶的轻响。 灵茶饮罢，北月雪放下茶盏，看着站的笔直如松柏的季青临，笑道 北月雪：“你师尊下山之前特意交代了，以后云雾峰的大小事都由你这个亲传弟子代为管理，你也不必拘束的站在那，随我们一同坐吧。” 季青临闻言，微微一笑，对着北月雪一拱手，恭敬道 季青临：“云雾峰只是暂时交由弟子打理而已，弟子不敢僭越。” 北月雪闻言，还想继续说什么，就看凰清影凤眸一眯，妩媚中带着三分英气，抢在北月雪开口前道 凰清影：“青临都说了不能僭越，怎么？你这做长辈的难不成想趁着人家师尊容云鹤不在，替他管教起徒弟来了？” 北月雪：“怎么会呢？” 北月雪优雅的端起茶盏，放在唇边，看着不像个出尘的修仙者，反而处处流露出优雅从容的贵气。 北月雪：“只是怕青临站累了而已。” 凰清影冷冷一笑，这话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信，亏他还好意思说。 季青临感激的以眼神致谢，凰清影微微颔首，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几人各怀心事，只有风无尘缩在椅子上，认真的研究着手上的法器。 苍白俊美的脸上木讷冷漠，对他们的明争暗斗漠不关心，左眼上带着一副金丝镶边的水晶镜片，隐约有阵法的光华在上面浮动。 第三章 骗小孩喽 灵茶喝完又续，续完又喝，直到日上三竿，也没见到君落衣的影子。 凰清影是最先沉不住气的，待到第三壶灵茶被端上来后，她冷冷一笑，将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搁，清香的茶水洒在桌子上，映出她带着薄怒的凤眸。 凰清影：“谁爱等谁等，真当这些人每天闲的很，陪他在这过家家呢？” 凰清影的脾气向来直率火爆，等了君落衣大半天，耐心早就被全部耗光，此时站起身来，说走就走，一点也不含糊。 北月雪见状，既不拦也不劝，而是抚平了衣服上细小的褶皱，看样子也不打算多留。 “沙沙……” 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白若浮云的身影缓步走进殿内。 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凰清影和准备起身的北月雪，顾锦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摆手。 顾锦：“两位长老太客气了，不必起身来欢迎我，都是合欢派的一份子，大家随意些就好。” 凰清影和北月雪的动作一僵，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疑惑和惊讶 今天的君落衣，看起来怎么憨里憨气的。 顾锦一路笑着和几人打招呼，像一个老干部一样，凰清影和北月雪两人表情古怪，季青临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掌门礼，风无尘压根就没听见，自顾自的研究着手上的法器。 借着这么个拖延时间的功夫，顾锦可算把这几个人和君落衣的记忆对上了号。 书中对他们着墨不多，君落衣的记忆也提取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顾锦认了命，终究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见到姗姗来迟的君落衣，凰清影冷哼一声，重新坐了回去，睥睨着顾锦，冷笑道 凰清影：“掌门日理万机，连自个儿亲自定下的四峰聚首都能忘，看来昨天夜里是累的不轻啊。” 顾锦欲哭无泪。 顾锦：可不咋的，要不是我足够机灵，今天我都不能活着走出来。 顾锦：“多谢凰长老关心。” 顾锦装着听不出凰清影话中的讽刺之意，视线从几人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在季青临身上停了一瞬后，这才不经意的移开。 望着四人，顾锦很想来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但求生欲阻止了他继续皮下去的念头。 顾锦：“百鸟峰，问情峰，云雾峰以及凌烟峰最近可有异动？” 顾锦数豆子一样叭叭的倒出几座峰名。 凰清影：“好得很。” 凰清影没好气道。 北月雪：“还是老样子。” 北月雪慢悠悠的说道。 季青临：“云雾峰一切如旧。” 季青临回答的最为规矩。 风无尘：“……嗯。” 风无尘头也不抬，囫囵的应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问了什么。 顾锦一个头两个大。 凰清影和北月雪是最不服他这个掌门的。 只是北月雪有取而代之的心，而凰清影，既看他不顺眼，又不想北月雪这个老狐狸当上掌门，所以致力于和两人对着干。 而风无尘是个标准的理工宅男，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没任何兴趣。 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一辈子窝在凌烟峰上，研究各式各样的法器。 至于容云鹤，一年到头神龙不见尾，三年五载回来一次都是常事。 要不是季青临足够能干，将云雾峰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恐怕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但总而言之是一句话，这些人各有各的小心思，没有谁是真心拥戴他这个掌门。 顾锦：道理我都懂，但你们能不能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好歹给我这个掌门一点面子啊。 顾锦又试着跟他们寒暄了几句，除了季青临外，其他人都爱搭不理的，他也不好意思继续抓着季青临陪他尬聊，只好止住了话头。 顾锦：“既然大家都没什么事，那今天就到这吧？” 话音未落，凰清影率先起身，对顾锦敷衍的行礼，头也不回的离开。 风无尘紧随其后，速度只比凰清影慢了半分。 北月雪也不多做逗留，只是临走时那看热闹的表情，让顾锦更加郁闷。 季青临走的最晚，还不等他走到门前，顾锦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住了他。 顾锦：“青临，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还没走远的北月雪脚步停了一瞬，眼中闪过好奇和玩味，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季青临：“不知掌门叫弟子回来，所为何事？” 季青临站在顾锦面前，不卑不亢道。 顾锦满意的点点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这么好的一个苗子，不用来教他的徒弟也太可惜了一些。 顾锦：“云雾峰最近忙不忙？” 这语气，像极了爱管闲事的邻居悄咪咪的向小孩打听家里的私事一样。 季青临：“尚可，多谢掌门关心。” 顾锦：“既然如此，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顾锦脸上露出了老狐狸的笑容。 顾锦：“我门下有一弟子名为花无欢，在炼药上也颇有些天赋，你若是闲来无事的话，可以来隐灵峰指导他这方面的学习。” 季青临：花无欢？ 季青临想了半天，隐约想起好像是有一个不爱说话的瘦弱孩子叫这个名。 季青临：“弟子才疏学浅，恐不能堪此大任，还望掌门另择他人。” 顾锦：“你太谦虚了。” 顾锦：“容云鹤之前说过，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炼药的水平不比他差，教我徒弟已是绰绰有余。” 季青临嘴角一抽，他这是谦虚吗？明明是婉拒好吗？ 季青临：“但……” 季青临还想继续拒绝，顾锦却先退了一步。 顾锦：“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哪怕陪无欢说说话也是好的。” 听掌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季青临也不好继续拒绝，只好先答应下来。听掌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季青临也不好继续拒绝，只好先答应下来。 等季青临走了后，四下无人时，顾锦脸上终于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顾锦：让季青临教炼药是假，多陪花无欢唠唠嗑才是真的。 顾锦：待人温和，内心阳光，为人处世又极有分寸，这样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孩子打着灯笼也难找，放到花无欢面前，耳濡目染日日熏陶，让花无欢的内心多充满一些正能量，向黑化说不！ 顾锦：只要让花无欢生活在一个温馨有爱，处处充满温暖的环境，我就不信花无欢还能黑化。 第四章 敢欺负我徒弟 返回忘月居的时候，顾锦乐的屁颠屁颠的，反正四下无人，也不在乎维持君落衣的形象，直接在飞行器上笑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行至弟子居的上方时，顾锦想起隐灵峰还未收徒的弟子都住在这个地方，就下意识的往底下看了看。 他也不期望能看见花无欢的身影，毕竟一夜没睡，早上回去的又晚，这会儿应该还在屋子里补觉。 君落衣虽是个人渣，但修为是实打实的化神大圆满。顾锦穿越来的唯一好处就是白白得了一身的修为，耳聪目明，哪怕相距百米，底下的一草一木看的仍是清晰无比。 弟子居的环境十分简单，除了草木外便是数十栋外观一致的建筑，顾锦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就在要离开弟子居时，一阵哄笑声忽然传进顾锦的耳内。 他好奇的往底下看过去，只见一群壮实的少年将一个瘦弱少年围在中间，少年只顾着护住怀里的东西，瑟缩往后退时，不留神被石头绊住，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摔到在地，惹来其他人嘲讽的笑声。 顾锦的眼中立刻升起一团怒火。 顾锦：好啊这些兔崽子，竟然敢欺负我罩着的人，是你们飘了还是我拿不动刀了？ 顾锦瞬间隐去气息，借着重重树影当去自己的身形，近距离的观察这群兔崽子们究竟想做些什么。 摔到在地的花无欢第一时间不是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而是立刻查看怀里的东西，见它没事后，脸上才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马超：“小欢子，怀里藏的是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师兄们瞧一瞧。” 为首的马超俯视着摔在地上的花无欢，说着就要往他怀里抢去。 花无欢：“不、不行。” 花无欢往后一缩，勉强躲过马超欲要抢夺的手，立刻怕爬起来，往后退去。 花无欢：“这是师尊给我的东西，不能给你！” 马超的手悬在半空，眼中的戾气又多了几分。 马超：“撒谎！你一个娼妇生的杂种，师尊嫌你恶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送你东西？我看是你趁师尊不注意的时候偷的吧！” 马超的话咄咄逼人，其他弟子却哈哈大笑起来，纷纷附和他。 狗腿甲：“师兄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贼，连师尊的东西都敢偷，真是胆大包天！” 狗腿乙：“我看他肯定跟他娘一样，尽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迷惑师尊！” 狗腿丙：“这样不知廉耻的人留在合欢派简直是侮辱合欢派的名声，你早点滚出去才对大家都好！” “……” 花无欢：“我没有……” 花无欢试图辩解，但他细弱的声音在他们自认为正义的声讨之下掀不起一丝水花，淹没在滚滚洪流中。 顾锦看的是怒火中烧，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龄人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只要事情不朝着无法收拾的方向发展，他就不会出手干涉。 马超恶毒的笑着，趁花无欢失神的时候，一把探进花无欢的怀里，将东西抢了过来。 花无欢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怀里一空，他一直藏着的东西赫然出现在了马超手里。 花无欢：“那是我的东西，快还给我！” 花无欢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其他人压住了胳膊，逼迫着他半跪在原地。 见花无欢挣脱不开，马超冷冷一笑。 马超：“我倒要看看你从师尊那偷了什么好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木盒打开，红莲幽幽的香气从盒中溢出，吹拂在了花无欢苍白的脸上。 马超用两根手指捏着安神香，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马超：“就这？你护了半天的东西就是这么个寒酸的玩意？” 花无欢咬紧了牙关，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瞬间挣脱了几人的束缚，一把将安神香夺回，立刻塞进了怀里转身就跑。 但还没跑几步，一股巨力抓住了他脖子后的衣服，把他像小鸡一样提溜起来。 花无欢把安眠香攥的很紧，手上青筋毕现，指甲也嵌进了肉里，流出殷红的鲜血。 花无欢：“这不是玩意，这是师尊送给我的东西，谁都不可以侮辱它！” 花无欢红着眼，像一头嗜血的凶兽死盯着马超，他的腿哆嗦的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狗腿甲：“老大，你没事吧？” 狗腿甲见马超脸色难看，立刻凑上前关心道。 马超猛地清醒，想起刚才那一幕，恼羞成怒的指着花无欢 马超：“打！给我狠狠地打！” 其余的人都以马超唯首是瞻，纷纷摩拳擦掌，看着花无欢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待宰的羔羊。 花无欢心里没有多少害怕，只是将安眠香攥的更紧了些，防止它在混乱中掉下来。 马超：“动手！” 一声令下，几人狞笑着提起沙包大的拳头，作势要往花无欢身上打去。 狗腿甲：“啊！！！” 还不等拳头落在他身上，几枚石子不知从哪飞来，不偏不倚的打在他们的手腕上，疼的他们惨叫连连。 抓着他的人手一松，失重感瞬间传来，但下一秒，一股柔和的力量稳稳的拖住了他，让他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花无欢下意识的往远处看去，白色谪仙般的身影从树林深处走出，如清风般眨眼间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花无欢：“师尊！” 看清来人后，花无欢眼睛一亮，喜出望外道。 马超：“弟、弟子参见师尊……” 马超诧异无比，师尊向来不会踏足弟子居的范围，今日不知怎么来了。 行完掌门礼后，马超正要直起腰，却骇然发现竟然动也不能动，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他费力的转动着眼睛看向其他人，除了花无欢外，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姿势，表情惊慌。 马超：“师尊，弟子查到花无欢这个小贼从师尊那偷了东西，正准备捉了他，让他去万刑司受罚，请师尊明鉴。” 见花无欢没事，马超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抢在花无欢开口前喊冤道。 花无欢：“师尊，我没有。” 听马超恶人先告状，花无欢立刻对顾锦解释。 花无欢：“是师兄见到我从师尊那带回了安眠香，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向我索要被我拒绝后，就污蔑我偷东西，还想从我这夺走它！” 第五章 惩罚 花无欢说着，张开手掌，原本白嫩的手心已经血肉模糊，暗红色的安眠香静静的躺在手心上，似乎与血迹融合在了一起。 马超：“师尊！他胡说！弟子从未向他索要过任何东西，他污蔑我！请师尊还弟子一个公道……唔唔……” 马超的嘴忽然紧紧的闭上，像是被一层透明的胶水黏住了一样，憋的他满脸通红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顾锦：“你吵到本尊的耳朵了。” 顾锦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寒玉似的手指从长袖中伸出，轻轻点在花无欢受伤的手上，微凉的触感从掌心一路传到花无欢的心中。 月白色的光晕从指尖溢出，包裹住他的手掌。 待光晕散去后，手心已经恢复如初，看不出半点伤痕。待光晕散去后，手心已经恢复如初，看不出半点伤痕。 顾锦：“还疼吗？” 顾锦眼睛一扫，见他身上没有其他伤痕，略微放心些。 花无欢：“不疼了，多谢师尊……可是师尊送我的东西被我弄脏了，都怪我没有保管好……” 花无欢难受的看着沾满血污的安眠香，被欺负到现在他都没有落过一滴泪，此刻眼眶却有些发红。 顾锦：“多大事，等会师尊再给你重新做一个，保证比这个更好。” 顾锦：反正这个东西是君落衣留下来的，不能用了刚好换一个新的。 花无欢：“那师尊不怪弟子吗？” 花无欢问的小心翼翼。 顾锦笑了笑，拍去他身上的灰尘。 顾锦：“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花无欢的眼眶更红了，他赶紧低下头去，从怀里掏出手帕把脏了的安眠香包好，趁机将眼泪逼了回去，不想让师尊看见他哭啼啼的样子。 安抚好花无欢后，顾锦这才看向脸色大变的马超，冷淡道。 顾锦：“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超的嘴巴蓦然一松，慌张的跪在地上。 马超：“师尊息怒，弟子不知此物是师尊所赠，还请师尊恕罪！” 顾锦：“如果不是本座所赠呢？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抢了去？若是本座今日没来，你们又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顾锦可不吃他这套，接连几个反问过去，问的马超哑口无言。 马超：“这……弟子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种事，弟子知错了，请师尊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吧……” 马超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连连求饶。 顾锦：“知错？本座若是没来，你怕是永远不会知错。” 顾锦：“况且你该请罪的人不是我，而是花无欢。至于如何罚你，由花无欢做决定。” 一转眼间自己的生死竟被一直欺负的花无欢握在了手里，马超现在却顾不得这么多，立马掉了个头，朝着花无欢求情道。 马超：“师弟，师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师兄一次机会吧，师兄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花无欢看着匍匐在脚下，苦苦哀求着的马超，想到不久前他还是凶狠无比的样子，心里竟掀不起一丝波澜。 既没有报复之后的快感，也没有忿忿不平的怨念，平静到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久久听不见花无欢的声音，马超的心里愈发不安，联想到自己之前对花无欢做的种种事情，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是他天天被人欺负，一朝翻身，一定会把那人千刀万剐，开膛破肚，以解心头之恨。 可当这人是自己时，又要另说了。 半晌后，花无欢紧抿的薄唇终于颤动了一下，稚嫩而冷淡的声音从唇中传出，不止是马超，所有人都清晰的听见了花无欢说的话。 花无欢：“……向我娘道歉。” 马超怔住，顾锦也有些错愕，但想到花无欢的身世后，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他娘花非雾年轻时是个出名的美人，可惜在年华最好的时候遇上了渣男，在其赌输全部家产后，竟将刚生产不久的花非雾连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一起卖进了窑子里。 那里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个噩梦，殴打辱骂都是家常便饭，但好在母子俩相互依靠，苦中作乐也能活的下去。 可是花非雾的身心在长久的折磨下，一天天衰落下去。 在花无欢被合欢派收进门中的那一天，他娘还来不及听到这个好消息便撒手人寰。 而花无欢在坟前跪了一天一夜，最终擦干眼泪，孤身一人走进了合欢派。 他娘是他所有灰色回忆中唯一的亮光，只要马超对他娘的一句道歉，花无欢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这其中的故事马超自然不清楚，听到花无欢就这一个要求后，立刻诚恳的道歉。 马超：“对不起伯母，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该污蔑您，是我该死，是我不对，求伯母原谅我吧。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花无欢，保证没人敢欺负他！” 那一声声的伯母叫的是情真意切，比叫他亲娘都亲。 顾锦有些后悔没有录下来。 顾锦：这留着妥妥的是个黑历史啊，以后他要是还敢再欺负花无欢，就把这段话在整个合欢派循环播上三天三夜。 花无欢的表情有些无奈，他只是想要一个道歉而已，马超怎么还这么愿意给自己加戏呢？ 花无欢：“照顾我就不必了。” 花无欢直言谢绝。 听到这话，马超就知道这关他已经过了，但还不等他再拍上个马屁，顾锦威严的声音再次传进他的耳朵里。 顾锦：“花无欢虽然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几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罚你们去万刑司禁闭三日，抄写门规三百遍，扣两个月的月俸。” 顾锦又将视线转向了马超。 顾锦：“至于你，为了让你牢记教训，罚你去万刑司禁闭七日，抄写门规千遍，扣除两个月的月俸，你可服气？” 马超：“弟子心服口服，绝无怨言。” 马超心里暗暗叫苦，将这笔账都记在了花无欢的头上。 等万刑司的人将他们带走后，花无欢走向前来，感谢道。 花无欢：“多谢师尊替弟子解围。” 顾锦：“无妨。” 顾锦犹豫了一下，斟酌了半天后才继续说道。 顾锦：“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师尊不想你以后变成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暴力大魔头，但总要学会反抗，才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明白师尊的意思吗？” 花无欢似懂非懂的看着他，不确定的应了声。 第六章 五年练气三年筑基 看见花无欢懵懵懂懂的样子，顾锦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顾锦：“师尊没有要凶你的意思，但是这世间的人总喜欢挑软柿子捏，稍微软弱些就会有人蹬鼻子上脸。” 花无欢：“所以……师尊是希望弟子以后要强硬一些，不要被别人欺负吗？” 顾锦：“态度强硬一些当然是好的，但刚过易折，过于强硬的话，还是会让自己受伤。” 顾锦：“反正你记住，以后有人欺负你的话，你一定要还回去，千万不能吃亏，要是吃亏了就来找我，师尊给你做主。” 说完后，顾锦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又补充道。 顾锦：“但是你也不能无故欺凌他人，否则师尊定会严惩不贷！” 花无欢的眼中冒起了小星星，崇拜的眼神看的顾锦虚荣心爆棚。 花无欢：“师尊放心，弟子一定谨遵师尊教诲，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顾锦颇为欣慰，看来他的教育还算成功，花无欢又离黑化道路更远了一步。 送花无欢回住处的途中，路经的弟子都瞪大了眼睛，一度怀疑最近熬夜看话本把眼睛给熬坏了，不然怎么会见到向来凶神恶煞的掌门，今天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对身旁的弟子笑的一脸宠溺。 到了门前，花无欢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但又不敢任性，只能不舍的道。 花无欢：“地方已经到了……那弟子就先行回去了……” 说完后，花无欢却没有听到顾锦的声音，一抬头，正好看见他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门，那姿态半点掌门的气度都没有，倒是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感觉。 花无欢下意识的往两旁看了看，还好这附近没人，除了他以外没人注意到这里。 他心里莫名有些窃喜，却又说不上来原因。 花无欢：还想再看一些…… 这个念头昂冒出来，花无欢的脸立刻就红莲，一连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这才勉强将这欲望压了下去。 顾锦：“无欢，你的脸……是不是有点太红了？” 顾锦看到眼前这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晶莹剔透的像蜜桃一样，总想上手去掐一掐。 花无欢：“啊！没事没事，就是天太热了而已。” 顾锦：热？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啊。 顾锦：“对了，云雾峰的季青临你可认识？” 花无欢：“季师兄？弟子曾听人说起过他，不但是容长老的亲传弟子，而且在炼药方面颇有天赋，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佼佼者。” 刚说完，花无欢又补充了一句。 花无欢：“不过在弟子心里，师尊才是最厉害的炼药师！” 顾锦虽然对拍马屁这种事情向来无感，但小徒弟这么一说，他不免有些嘚瑟。 顾锦：“低调低调，既然你知道他那事情就好办了。我打算让你随他一同学习炼药之道，你意下如何？” 按照书中所说，花无欢的炼药技术那叫一个炉火纯青，论其天赋绝不在季青临之下。 这么好的天赋要是被掩埋的，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只是…… 顾锦：只是……为什么小徒弟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顾锦：“那啥，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去和他说，咱就不去了。” 花无欢：不用，弟子愿意去，多谢师尊的好意。” 顾锦发誓，他绝对没有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一丢丢的感激之意。 顾锦：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炸毛了呢？ 顾锦：“……真的愿意？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花无欢沉默了，不再说话。 顾锦：所以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顾锦愁的头发都要掉了，如果哪天他秃了，凶手一定是花无欢。 顾锦：“无欢，人心隔肚皮，你不说的话，师尊是很难猜到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的。” 顾锦：“如果你对师尊擅自做决定一事不满的话，师尊向你道歉。” 顾锦：“要是你有什么其他想法的话，你可以告诉师尊，师尊会尊重你的意见。” 顾锦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顶，一下又一下，恰到好处的力度让这只炸毛的猫终于冷静了下来。 花无欢：“……师尊也是会炼药的。” 花无欢说的小声，但耐不住顾锦听力好，听的很是清楚。 这一刻，顾锦的脑瓜子终于开了窍，终于搞清楚花无欢在闹什么别扭。 顾锦：“师尊是会炼药不假，但太久没碰丹炉，手早就生了，而且师尊每天都有很多琐事要处理，就算想要教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花无欢：“可是……我想和师尊待在一块，不想住在云雾峰。” 花无欢委委屈屈的，反观顾锦，则是哭笑不得的无奈。 顾锦：“你倒是想去云雾峰常住，可人家不一定还有空处。” 顾锦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顾锦：“你每月挑个固定的日子去云雾峰学习炼药，其余的时间还在隐灵峰待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会尽量为你解答。” 花无欢：“所以师尊不是要赶我走？” 花无欢抓住自己在意的重点，连忙问道。 顾锦：“赶你走干嘛，师尊最疼你了。” 顺毛的猫摸起来更加舒服，顾锦十分心满意足。 花无欢：“我……我还以为……” 花无欢支支吾吾的，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顾锦：“以为啥？” 顾锦短暂上线的智商再一次下线。 花无欢：“没什么……” 花无欢：“师尊，我以后可以多在你身边待着吗？” 顾锦打了个机灵，咋回事？就因为他说错了一句话，所以就准备在他身边待着，伺机而动，找准机会弄死他吗？ 花无欢见顾锦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脑袋上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顾锦：“你要是闲来无事的话，大可在师尊身边待着。” 思前想后，顾锦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花无欢：“太好了，多谢师尊！弟子一定会尽早完成功课，早点去服侍师尊。” 顾锦：“嗯……” 顾锦脸上笑嘻嘻，心里早就炸开了。 顾锦：夭寿哦，小祖宗他不高兴了，这是要准备待在身边潜伏着，挑个好时机去杀人灭口啊！ 顾锦：不行！一定要让各位武教多给他留一些功课，最好从早做到晚，让他一点闲工夫都没有。 顾锦：还有什么五年练气三年筑基，来两套……不行，来五套，做不完不许休息！ 顾锦笑的癫狂，在将花无欢带回正道之前，恐怕他就要先一步黑化了。 第七章 你的丹炉炸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锦就领着花无欢往云雾峰去了。 刚到云雾峰，还没站稳，一声惊天动地丹炉炸裂的声音平地响起，巨大的蘑菇云升到半空中，缭绕不散的云雾似乎更浓郁了几分。 顾锦：……原来云雾峰的名字是这么来的，还挺形象？ 腹诽完后，见云雾峰的弟子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顾锦真心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 云雾峰上有诸多大小不一的山头，季青临就住在其中的浮玉山上。 顾锦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心里泛起了嘀咕。 顾锦：感觉这里的雾气，好像比其他地方浓一些…… 越往前走，雾气就越浓，除了草木清香外，顾锦甚至还闻到了一股子火药味。 顾锦：山路走了这么久，按理说季青临应该早就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才是，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人出来迎接？ 联合着之前的爆炸声，再看看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顾锦慌了。 顾锦：“无欢……我们要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花无欢：“什么准备？” 顾锦：“可能见不到季青临的准备。” 听着耳边从远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花无欢沉默了。 山顶上，青黛色的屋檐在浓烟中若隐若现。 顾锦和花无欢刚上前，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站在树下，正失神的看着眼前四分五裂的丹炉，炸成鸡窝似的头发在寒风中如海草般飘摇，凄凉无比。 顾锦：“咳咳……” 顾锦故意干咳几声，试图引起季青临的注意力。 顾锦：“青临啊，我带无欢过来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季青临僵硬的转过头，失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两人。 顾锦：这孩子，不会被炸傻了吧？ 顾锦心里咯噔一下，悄悄的握住花无欢的手，只要情况一有不对，他就立刻带着花无欢撒丫子跑。 待看清来人后，季青临的眼睛陡然清亮起来，顾锦以为他已经恢复了神志，正想再打个招呼时，忽然眼前一花，季青临“咻”的一下就消失了。 还不等顾锦发出疑问，“咻”的一下，他又出现了。 在这来回之间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季青临不但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还把自己鸡窝似的头发重新整了整，恢复成原来乌黑顺滑的样子。 当他再度出现在两人面前时，又是那个谦谦君子的温润形象。 顾锦在心里默默地给他鼓掌，看来季青临的炸炉经历是相当丰富啊。 季青临：“弟子季青临参见掌门，方才发生了些意外，忘了迎接掌门，还请掌门恕罪。” 季青临说着，熟练的捻了个清风诀。 清风徐来，很快就吹散了浮玉山上呛人的烟雾，日光照了进来，透过树影重重，残缺破损的丹炉在这郁郁葱葱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扎眼。 顾锦：“这个丹炉……” 话还没说完，一眨眼间，丹炉忽然就从眼前消失。 季青临：“丹炉？什么丹炉？” 季青临笑的温和。 顾锦：“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顾锦立刻认怂，这要是继续坚持下去，恐怕他的小命得交代在这。 花无欢看着季青临收回袖子中的手指，师尊刚刚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但他却看见，季师兄是将那个破损的丹炉收回了储物袋中。 季青临对着花无欢悄悄的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将两人请进屋子里后，季青临亲自端了灵茶过来，看着顾锦有些困惑的样子，笑道。 季青临：“浮玉山上没有其他人，事事都得亲力亲为。” 顾锦：“那本座给你分派两个弟子来，供你差遣。” 季青临：“多谢掌门好意，不过一个人清净惯了，人多了反而拘束。” 顾锦抿了口灵茶，也不强求，反正你开心就好。 闲聊的话就到此为止，顾锦拍了拍快要失去存在感的花无欢。 顾锦：“我这个徒弟就麻烦你费心了。” 季青临：“不敢当，花师弟他聪明伶俐，定不会让我多费心思。” 季青临意有所指，可惜顾锦没听懂，只以为他在奉承。 顾锦：“要是无欢做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尽管来告诉我，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 话说的是严厉，但其中偏袒的意味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吧。 季青临面不改色的答应下来，随后顾锦用了传音入密，又悄悄地只对他说了一句。 顾锦：“要是无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一定要尽快告诉我，千万别耽误！” 季青临疑惑的看向顾锦，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和花无欢有说有笑的聊着天，压根就不给他发出疑问的机会。 他也只能将疑问压进心里，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季青临便道。 季青临：“掌门，时间也不早了，弟子便先带着花师弟去熟悉一下浮玉山的环境。” 顾锦：“行啊，咱们一起去吧。” 顾锦说着，就拉着花无欢站了起来。 季青临一愣，什么时候当掌门这么轻松，还有时间在这里瞎逛？ 季青临不是不想带着掌门在浮玉山上四处逛逛，但总觉得在掌门的地盘上，带着掌门瞎溜圈，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算了，掌门都不介意，他还能有什么意见。 怀着复杂的心情，季青临像个导游一样，带着两人在浮玉山上溜达着。 云雾峰上的弟子多会炼药，最不济的也对灵植、灵兽等多有研究。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云雾峰的路边种着的都不是华而不实的鲜花，而是各种各样的草药。 只要是有土的地方，都被勤劳的云雾峰弟子种上了各种稀奇古怪、有的连顾锦都没见过的草药，甚至他们还特意挖了水渠，方便给灵植浇水。 顾锦看的是目瞪口呆，花无欢也是啧啧称奇。 季青临微微一笑，替他们解释疑惑。 季青临：“培养一个炼药师的花费巨大，弟子们便在这里种上了各种常用的草药，不但能节省花销，还可以加强弟子对灵植习性的了解。” 顾锦颇为欣慰，既能省钱，又能省事，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真是个小天才。 顾锦：“这个法子是谁想到的？” 季青临沉默了一下，随后道。 季青临：“是师尊想到的。” 师尊？容云鹤？ 一想到他平日里喝酒醉醺醺的样子，顾锦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顾锦：“那省下来的钱……” 季青临不说话了。 第八章 炸习惯就好 气氛十分尴尬。 季青临不说，顾锦也能猜到，这省下来的灵石绝对都被容云鹤以各种手段，威逼利诱的骗来，最后都换成了酒。 作为掌门，发现这种不良风气应该要及时遏止。 但容云鹤现在不在云雾峰，不知道跑到哪里鬼混去了，像怪罪也只有无辜的季青临在这。 而且自己还有求于人家，这要是忽然发难，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让无欢跟着他学习炼药。 思前想后，顾锦也只能放容云鹤一马。 顾锦：“跟容云鹤说，下不为例。” 顾锦的表情十分严肃。 季青临：“弟子明白。” 这件事就算暂时揭过。 还不等再往前走几步，一个弟子一脸着急的从远处跑来，看到顾锦后，连礼不顾上行，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就看到顾锦脸色骤然大变。 顾锦：“事不宜迟，赶快带我去！” 刚往前走了几步，顾锦又忽然折返回来，对面露担忧的花无欢温柔道。 顾锦：“无欢，师尊回去处理些事情，你在这里和季师兄好好学习，等到傍晚的时候，我就来接你。” 花无欢：“好，师尊你万事小心。” 花无欢眉眼的担忧依然还在，但为了不让顾锦担心，只能强颜欢笑。 来通报的弟子他也认识，是一个做事十分沉稳的人。 能让他这样惊慌失措的事情，想必不会是小事。 但花无欢自知帮不上忙，与其闹着要跟过去，还不如在这，好让师尊放心。 一道流光划过天际，朝着隐灵峰的方向快速的飞去。 花无欢的眼睛随着流光一路看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后，才担忧的收回了视线。 季青临：“放心吧，掌门不会有事的。” 花无欢：“我相信师尊。” 花无欢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 花无欢：“季师兄，我们去炼药的地方看看吧。” 季青临微微点头，眼神颇为赞赏。 能这样控制的住情绪，看来掌门所言非虚，他日后必成大器。 走到浮玉山西南角的时候，远远的花无欢就看到一栋被阵法笼罩着的阁楼。 季青临指着炼药阁，对花无欢说。 季青临：“这里是我平时炼药的地方，也是你以后最常来的地方。” 季青临：“阁楼四周都设有阵法，不但可以隔绝外界杂音，保证心境平和，还可以减少爆炸余波，防止伤及无辜。” 花无欢听着，嘴角一抽。 花无欢：“那丹炉爆炸的话，炼药师该如何保护自身安全？” 季青临：“里面也有阵法，丹炉爆炸时会瞬间启动，保护炼药师的安全。”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季青临：“不过习惯以后，也就没什么害怕的了。” 花无欢表示，他不想习惯。 花无欢：“那师兄为什么不在这里炼药，而是去了院子里？” 季青临闻言，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寞。 季青临：“没什么……只是想换个地方而已。”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那个清隽身影站在树下，白玉的酒壶中，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声音轻轻晃动。 容云鹤：“青临啊，师尊要下山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容云鹤：“你要是想我的话，就来这树下待上一会，这树是师尊入合欢派时亲手所植，你就睹物思人，等着师尊回来吧。” 季青临叹了口气，从师尊走后已经过了三年，要不是偶尔会托符鸟寄信过来，他都要考虑要不要去找一找，看看他究竟又在哪里喝醉了。 可是他不能走，要是他也走了，云雾峰就真的群龙无首。 算了，爱回来不回来，没他云雾峰也是照样运转。 花无欢：“季师兄？” 见季青临分神，花无欢提醒的叫了他一声。 季青临猛然回神，不由得苦笑。 季青临：还在妄想什么？ 季青临：“我没事。走，我先带你去炼药阁中看看，顺便再教你如何炼药。” 说罢，他便率先走进炼药阁内。 花无欢紧随其后。 炼药阁外表看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第一层琳琅满目的放了诸多灵植，按照保存要求被放在了不同 的区域。或干燥，或湿润，将这一层细致的划分了不同的区域，使得每一样灵植都保存其最大的药效。 第二层是存放丹药的地方，这一层的东西要比下面少上很多，但药香却是更加浓郁，只是闻上一口，都让人精神一振。 第三层就更加简单了，里面放着的只有几座大小不一的丹炉，除此之外便是满墙的书籍。 花无欢粗略的看了下，这些书籍都是和炼药或者灵植有关，而且上面刻的层层阵法，保证这些书籍在丹炉爆炸的情况下，也能够安然无恙。 季青临：“这些丹炉都是我以前用过的，你可以随便使用。” 想了想，为了降低花无欢的心理压力，又补充了一句。 季青临：“炸了也没事。” 花无欢：“……我会尽量小心的。” 丹炉的品质各有不同，考虑到花无欢才刚刚开始接触，季青临挑了个差不多的先给他练手。 看着半人高的丹炉，花无欢有些跃跃欲试。 但季青临又从柜子里拿出一颗水晶球，放在花无欢面前，笑眯眯道。 季青临：“炼药之前，我们先来测试一下神识，水晶球越亮，说明神识越强，对各类灵植的萃取也更加轻松。” 花无欢点头，按照季青临的指示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将自己的意识沉浸进去。 唰—— 一道刺眼的亮光从水晶球内发出，像太阳一样，照的整间屋子亮如白昼。 这光在整个云雾峰都看的清楚，弟子们看着从炼药阁中露出的辉光，都是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 肯定是大师兄又把丹炉炸了。 季青临：“够了够了。” 季青临赶紧把花无欢唤醒，见光芒渐渐弱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花无欢：“怎么样啊，季师兄？” 季青临：“好，很好！” 季青临像看稀世珍宝一样看着他。 季青临：“以后闲来无事也可以来找我，或者你干脆住在云雾峰也行。” 这么好的苗子，季青临是打心眼里想把他留在这里，假以时日，必将超过他。 花无欢：“这……可是师尊还在隐灵峰，弟子不能丢下师尊不管。” 看花无欢认着的模样，季青临也不好意思再说这些糊涂话，便继续给他解释着炼药中的学问 第九章 你渴望力量吗 另一边，君落衣终于火急火燎的赶到了栖霞山。 这是隐灵山的禁地，平日里严禁任何人进出，就算是君落衣也从未进去过。 顾锦：“异象出现后已经过去多久了？” 弟子：“从弟子发现到去通知掌门，期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顾锦：“还有其他人看见了吗？” 弟子：“栖霞山是禁地，附近少有人来，掌门又来的及时，应该没人发现。” 顾锦松了一口气，别人不清楚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但他清楚得很，这里面封印着的，正是让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魔族。 所有人中自然包括顾锦。 他怕的不是魔族，而是怕魔族会像书中写的那样，没日没夜的蛊惑着花无欢，为他在黑化的路上添砖加瓦。 好不容易才把小徒弟拉回正道上，要是被这些魔族一顿忽悠，一朝回到解放前，那还不如现在去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趁现在发现的早，还是快点把封印加固一下，免得又出现什么问题。 栖霞山没有入口，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看，这都是一座普通至极的山峰，四周绿树成荫，凉风习习。 要是硬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整座栖霞山上都在闪烁着晚霞一样的光辉，绚丽的霞光下，阵法在山体上忽隐忽现，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闪烁的频率也逐渐变快。 寻常方法是进不去栖霞山的，想要进去得用一些特殊的办法。 顾锦双手捻决，口中默念着开山的咒语，指尖慢慢凝聚出月白色的光辉来，食指往前轻轻一伸，光辉从指尖溢出，眨眼间就出现了一扇流光溢彩的门来。 顾锦不着急走进去，而是对弟子吩咐道。 顾锦：“要是傍晚前我还没有出来，你记得去浮玉山把无欢接回来。” 顾锦：“如果他问起我在哪的话，你随便找什么理由，但绝不能说我在这里，明白吗？” 弟子：“弟子明白。” 弟子恭敬的抱拳，目送着掌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后。 等顾锦走进去后，门也慢慢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弟子抬头看天，阳光正好，午时刚至，距离傍晚还有两个多时辰。 顾锦刚踏入进去，眼前的光像是忽然被吸走，一下从白天掉进了黑夜，废了好长时间才适应里面的光线。 周围都是荒石枯枝，三只眼的乌鸦站在枝头，血色的瞳孔不带任何感情的盯着顾锦。遍地都是森森的白骨，有阴风从骷髅的身体中吹过时，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像是有人贴在他背后一般。 但神奇的是，顾锦竟然也没多害怕，甚至还捡了一根腿骨，当做武器使用。 顾锦：好歹我上辈子是个医生，什么血肉模糊的场面没见过，这点小场面当个睡前故事看还差不多。 顾锦轻蔑一笑，来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游刃有余的地方，一时间对这个地方还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这个地方封印魔族多年，魔族虽然出不来，却仍有不少的魔气散在外面，也孕育出了许多低等的魔界生物。 但顾锦修为高，这些生物跑都来不及，更别说不长眼的上来挑衅了。 越往栖霞山腹地走，魔气就越多，像是漆黑的屏障一般，堵在他前面，试图阻挡他。 魔气即穿不过他的屏障，又不能伤到他，顾锦就加快了脚步，争取在傍晚前把事情全部搞定，去接无欢。 但很快，顾锦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顾锦：这个地方……刚刚好像走过一遍了吧…… 不信邪的顾锦顺手将腿骨插到地上，确定自己走的是直线后，又继续往前走着。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顾锦就看到插在地上的骨头，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呜咽之声更加明显，阴风吹在他身上，仿佛有女子细长的手指慢慢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顾锦叹息一声，连头都懒得回，但从他的语气来听，不难想象他现在一脸鄙视的神情。 顾锦：“我说你们好歹是一群魔族，搞这么多鬼把戏干啥？有意思吗？丢不丢你们魔族的脸？我都替你们害臊！” 风停了下来，掐住他喉咙的手也停了下来，魔气也停住了飘散，一切好像都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顾锦哼着小曲，穿过层层魔气，这一次没有任何遇到任何问题，没多久就到了栖霞山的腹地。 腹地的中心有一座圆形的祭坛，以祭坛为中心，玄奥复杂的阵法向四周蔓延，如老树的树根一样，遍布各个角落，栖霞山的每一处都有阵法的痕迹。 祭坛上魔气肆虐，阵法的光辉也不如以前明亮，像是蒙尘的明珠一般。 顾锦刚走进一些，呜呜咽咽的声音再次出现，顾锦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顾锦：“你清醒一点，你们是魔族，不是鬼啊！” 魔气再次停住，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一般，嘤嘤嘤的跑了。 顾锦：“现在才知道跑，早干嘛去了。” 顾锦撇撇嘴，觉得这些会嘤嘤叫的魔气欺负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走到祭坛前，一只脚刚踏上祭坛，第三波魔气终于赶到战场，不等顾锦张口，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团团包围住，在他开口之前，用充满诱惑力的口吻，抢先道。 魔族（柴犬）：“你渴望力量吗？” 魔气中缓缓出现一个身影，等魔气散开一些，一只憨态可掬的柴犬出现在他的眼前，嘴角向上勾出了邪魅狂拽的弧度，见顾锦没反应他又问了一遍。 魔族（柴犬）：“你渴望力量吗？” 这眼熟的柴犬和熟悉的台词，让顾锦想到了一张表情包。 顾锦：“不，我渴望回家。” 魔族一愣，他的形状是根据对方心里所想幻化出来的，一般来说都是对方心中印象最深的东西，但看他的表情怎么都快要笑出来了？ 魔族想了想，又换了个问题。 魔族（柴犬）：“你想要什么？金钱？权力？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和我们合作，日后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你。” 诱惑的声音在顾锦耳边回响，然而顾锦不为所动，走的反而更快了。 魔族（柴犬）：“停停停！” 魔族一下跳到他前面去拦住他。 魔族（柴犬）：“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我们都能满足你。” 顾锦：“我想要薯片可乐蛋糕手机平板游戏机……你有吗？” 顾锦面无表情的问。 第十章 谢谢，我不吃饼 魔族沉默了，顾锦说的话拆开他都懂什么意思，怎么合在一起以后，一个字也听不懂呢？ 这一愣神的功夫，顾锦已经走到祭坛中央，找到被魔族破坏的阵法，着手就要修补。 魔族（柴犬）：“壮士留步！” 魔族一急，立马咬住顾锦的袖子，看到顾锦眼中闪烁的寒光后，脖子一缩，立刻把嘴松开，摇着尾巴，讨好的看着顾锦。 顾锦：“好狗不挡道，给我让开。” 魔族心里很想反驳自己不是狗，但碍于顾锦他修为高深，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就只能默默地忍下来。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您在化神期都困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不想更精进一步吗？” 魔族继续诱惑道。 顾锦：“不想。” 顾锦回答的干脆利落，手上的动作也毫不含糊 他咬破指尖，挤出精血点在阵法之上，在破损之处以自己的鲜血重新绘制。 血珠一落在上面就被阵法迅速吸干，不得已顾锦只好运转灵力，以便挤出更多的精血。 但祭坛内部都被魔气侵占，仅有的稀薄灵气全然不够顾锦使用，每一滴精血挤出来时，顾锦的精神就要萎靡一分，加上还有魔族在一旁捣乱，更是让顾锦无比烦躁。 听着魔族在旁边逼逼赖赖，顾锦脑壳一疼，立即抽出风雪，白色的剑光从剑鞘中溢出，将暗淡的祭坛照的亮如白昼。凌冽的剑气以他为中心，顷刻间斩杀所有的魔气。 耳边瞬间安静下来，顾锦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这下终于能安安静静的做事了。 然而，顾锦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魔族（柴犬）：“咳……合欢掌门的风雪神剑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剑气就让魔闻风丧胆，若是能够突破至合体期，实力定会更进一步。” 这熟悉的声音一响起，顾锦嘴角就是一抽，他回头看着魔族，又看着他身旁刨出的一个大坑，皮笑肉不笑道。 顾锦：“刨坑的速度倒是挺快。” 魔族（柴犬）：“害，我在魔族的业绩最差，干啥啥不行，保命第一名。” 语气里还有一丝小小的骄傲。 ……这玩意还有业绩？ 顾锦的世界观再一次被刷新了。 算了算时间，距离傍晚也没有多久了，顾锦决定不再和他废话，早点去接小徒弟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顾锦自顾自的在修补阵法，任凭魔族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半分动摇。 魔族说的也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脸上苍白，却仍在坚持修补阵法的顾锦，冷笑一声挖苦着他。 魔族（柴犬）：“这阵法已经使用了五百余年，早就有了多处破损，这只不过是其中较为严重的一处而已。” 魔族（柴犬）：“只要找到能统领魔界的人，到那时，魔族定将一统天下。合欢掌门还不如将眼睛擦亮些，好好辅助我们，日后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饼画的，不但没让顾锦动心，甚至还加快了修补速度。 感受着身上的魔气在逐渐变弱，魔族这下是真的急了。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你还是少执迷不悟了，现在早日归顺我们，待日后找到少主，少不得你的好处。” 顾锦：“你们已经找到少主了？” 魔族说了半天，顾锦终于理了他一句。 魔族（柴犬）：“找到少主不过是早晚的事，识相的话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锦无情的打断。 顾锦：“人都还没有找到，你瞎比比啥？等人找到了再来跟我说。” 听到他们还不知道花无欢的下落，顾锦心中当即轻松了不少，速度也随之提升。 魔气流失的速度加快，魔族愈发焦躁，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合欢掌门，这时候早就扑了上去。 当最后一点阵法被补上后，浮光划过，阵法再一次运转起来。 黑色的魔气渐渐被阵法吸了回去，魔族的身形也渐渐变得透明。 顾锦惋惜的看着他，可惜还没来得及摸上一把，就要永别了。 顾锦：“在魔界记得好好改造啊，别一天到晚想那些有的没的。” 顾锦最后再和他打了个招呼，随后欢快的离开了这里。 魔族幽怨的看着顾锦离开的背影，在身形全部消失前，一缕黑气从他身上逃出，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存在阵法的地方，沿着顾锦的行踪跟了过去。 来到出口前，光门正在缓缓关闭，黑气加快脚步，一溜烟的冲了出去，也不管是谁，直接藏在了顾锦的长发之后。 盼徒心切的顾锦没注意到这一分异动，从栖霞山出来后，天色已晚，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只留下一抹绯红存在天际。 现在早就过了傍晚的时间，虽然已经让弟子去接了，但他心里总是有些放不下。 于是，只见着一道流光迅速划过，朝着浮玉山的方向飞驰而去，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浮玉山上，花无欢看着白天出现过的弟子，不出所料 的没看见师尊的身影。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花无欢：“师尊他……还没有忙好吗？” 花无欢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弟子：“掌门现在还在忙，已经提前和我说过让我来接师弟回去了。” 弟子说着，又对季青临客气道。 弟子：“今日有劳师兄了。” 季青临：“不麻烦。” 季青临：“你回去和掌门说，无欢的资质绝佳，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不必拘泥于时间一事上。” 弟子心里一惊，看花无欢的眼神不禁有了些变化，能让资质如此绝交的季师兄说出这种话，那花无欢的资质得好到什么地步啊。 弟子：“师兄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说话间，弟子已经将花无欢带上了飞行器上。 弟子：“若无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带着无欢回去了。” 季青临：“回吧，路上小心。” 季青临很想让花无欢在这留上一夜，但总归有外人在场，还是要顾及一下面子问题的。 花无欢：“多谢季师兄今日教导，那无欢就先回去了。” 虽然心里有很多遗憾，但对和自己待了一整天的师兄，花无欢心里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飞行器缓缓升起，刚飞至半空中，就听见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锦：“等一下！” 这声音十分耳熟，花无欢连回头，看见那熟悉的白色人影后，惊喜出声。 花无欢：“师尊！” 第十一章 换一个姿势 顾锦急急忙忙赶来，额上的汗水沾湿了几缕鬓发，紧紧的贴在轮廓分明的脸庞。 他连气都顾不得喘匀，眨眼间就到了几人面前，带着歉意道。 顾锦：“不好意思啊无欢，师尊来迟了。” 花无欢：“师尊来的时间刚刚好，我才刚从师兄那出来，现在才准备回去呢。” 花无欢现在的表情和之前的强颜欢笑完全不同，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殷红的嘴唇轻轻抿起，勾起了惑人的弧度。 顾锦一个恍惚，觉得无欢好像又长大了些。 顾锦：“如此，那我就先领着无欢回去了，改日再来打扰。” 季青临：“掌门客气了，以后得空的话，大可领着无欢常来浮玉山坐一坐。” 顾锦替花无欢答应了下来，在季青临的目送之下，催动飞行器，缓缓朝着隐灵峰回去。 被当做工具人的弟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欲哭无泪。 无情师尊和无情师弟，两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他，命运不公啊！ 季青临忍住笑，和弟子客套了两句后，慢慢地往浮玉山上走去。 弟子看着季青临的背影，崎岖漫长的山道上，只有他碧竹似的身影在夜色下踽踽独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瘦长，似乎摇摇欲坠，可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支撑着的人。 清风朗月，偌大的浮玉山不见半点人烟，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之声，更显幽静。 峰峦入云，孔明灯缓缓升向夜空，万千灯火，却不知为谁而明。 弟子不忍再看，算算时间，容长老也有三年没有回来过了。 微凉的晚风中，风铃花的花瓣在空中飘扬，幽幽暗香从远处拂来，重峦叠嶂的山峦间，灯火通明。 顾锦还在想着在栖霞山时，那个小柴犬讲的话。 栖霞山的封印的确岁月年久，距今已经存在了五百余年，说白了就是年久失修，阵法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各种问题，封印力也渐渐弱了下去。 这次出来的虽然只是一堆毫无意义的魔气和一只脑瓜子不怎么好使的柴犬，但若是哪一天里面的魔族大能也破除封印出来了，那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合欢派！ 想到这，顾锦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现今还有一批魔族的漏网之鱼隐藏在外，要是被他们知道栖霞山的现状，怕是会搞出一堆幺蛾子来。 秀发无情的从他头上离去，顾锦一脸忧愁，这才过来几天，怎么这种百年难遇的事情都被他给碰上了。 花无欢一直默默地看着顾锦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一会高兴，一会愤怒，到现在深深的忧愁，整个过程无缝切换，十分流畅。 他也是第一次在师尊脸上看到这么多不一样的表情，像是在看变脸一样。 风中隐有音乐声传来，花无欢眼前一亮。 花无欢：“师尊你听，问情峰今夜里弹奏的是《扬州慢》，我娘以前最喜欢听这曲了。” 顾锦回过神来，细细聆听，清虚幽咽的萧声伴随着破空之意的琴音，每响一次，顾锦的心弦都跟着颤抖一次，仿佛随着歌声被带到了残破荒凉的扬州，昔日繁华的样子似乎还犹存于眼前。 顾锦神志清明，但花无欢的眼神已经开始飘忽，脸颊微微泛红，呼吸急促，显然已经落入了幻象之中。 顾锦：“回神！” 顾锦手指抵在他的额头上，轻声一喝。白光一闪，仿佛有一盆冰水泼了上去。神志瞬间清明。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愣了好半天，红唇下意识的张开，泛起一层润亮的水光，琉璃般明亮的眼睛有些失神的看向顾锦，顾盼流转间，暗藏着某些顾锦看不懂的含义。 顾锦：“你看到的都是幻象，别多想。” 顾锦柔声安慰着他。 花无欢含糊不清的应了声，低头时脸却更红了。 花无欢：还好只是个梦。 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忽然间像是空了一块。 顾锦低头看着下面，轻薄如雾的鲛绡后，北月雪席地而坐，面前放着的是月明沧海琴，玉指看似随意的拂过，却有空阔高远之声传出。 底下的弟子听的是双眼迷离，如痴如醉，全然忘记自己在哪。 北月雪的脸色并不是太好，尤其是在发现花无欢都能轻易从他幻象中挣脱，而他悉心调教的弟子却没有一个人逃了出来，甚至还一脸享受时，脸沉的能拧出水来。 他沉着脸，姿势未变，但指尖下流淌的琴声却陡然一转，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仿佛置身于尸横遍野的战场中，甚至还能闻到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底下的弟子纷纷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也由享受转变成了惊恐，上一秒还在温柔乡里沉沦，下一秒就被丢进了白骨露野之地。这其中的巨大反差，足以让心智差的人尖叫出声。 北月雪轻轻扫了一眼过去，将这些叫出声的人都记了下来，明天再给他们好好补上一课。 北月雪：“掌门可听够了？听够的话就烦请离开，我还要给这些徒弟们好生上一课。” 说话时，北月雪微微颔首，自带矜贵之气，仿佛之前在心里记下小本本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锦看着那些面露痛苦之色的弟子，替他们默哀了三秒钟。 但临走前，出于掌门的责任心，顾锦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句。 顾锦：“你还是换一个姿势弹琴比较好，这个姿势坐久了对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好。” 北月雪：“有什么不好的？” 北月雪懒散的问。 顾锦沉默了一会，估算了飞行器逃跑的速度和两人之间的距离，小心翼翼的斟酌了一下措辞。 顾锦：“你知道痔瘻吗？” 一说完，也不管他听没听到，带着花无欢拔腿就跑。 不食烟火多年的北月雪愣了好大一会，终于想起来这是个什么病。他面上不显，眼中的怒火却是越来越旺盛，琴声更加激烈，弟子们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最后，一声琴断之声刹那间响起，北月雪的手指停在半空，脸上阴晴不定。 好不容易从幻象中出来的弟子正准备喘口气，但看着明显心情不好的北月雪，立刻正襟危坐，欲哭无泪，恨不得再把自己塞回幻象中去。 北月雪：“好！好一个君落衣！” 北月雪冷笑着，月明沧海在他的手指下寸寸碎裂。 第十二章 圣母附体 走远了的顾锦冷不丁的打了个打喷嚏，立刻把花无欢的衣服裹紧了一些。 顾锦：“夜里冷，别冻感冒了。”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花无欢看到师尊的脸这么近，每一根发丝上都有着月光一样柔和明亮的光泽，细长的眼睛里倒映出他不安的模样，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脸上，不由得又红了脸。 一直到回到弟子居，花无欢都在想着幻象中的场景，路上少有说话。 顾锦也在想着栖霞山的事情，话也不多。 各怀心事的两人终于到了隐灵峰，把花无欢送到弟子居后，叮嘱了两句后，顾锦正想走，却发现袖子被人扯住，回头一看，正是花无欢拉住了他的袖子。 顾锦：“怎么了？” 顾锦回过身来温柔的看着他。 花无欢手上的力气稍微小了些，却没有完全松开。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犹犹豫豫，幻象里看见的太过匪夷所思，甚至是大逆不道，红着脸吞吞吐吐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和幻象有关的字来。 顾锦疑惑的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等了好半天后，花无欢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花无欢：“师尊，要是无欢做了些对你不敬的事情，你会讨厌我吗？” 顾锦一听这个送命题，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个时候不管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最重要的事情是顺着他的想法往下回答，不管以后怎么样，先混过眼前再说。 于是顾锦怜爱的看着他，脸上带着圣母般纯洁的微笑，整个人身上都渡上了一层圣光。 顾锦：“你是我的好徒弟，不管你犯下什么错，师尊都会原谅你，也会一如既往的疼爱你，喜欢你。” 顾锦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么圣母的话，但面对生死选择的时候，一个人的下限往往会比他想的低很多。 对此，顾锦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下限这个东西，在他来的第一天就已经丢了。 与顾锦的破罐子破摔不同，花无欢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到这么圣母的回答后，眉头也不见有几分舒展。 感觉到顾锦此刻心神不宁，魔气缓缓从顾锦发梢后弥散开来，沿着他的衣领缓缓向下，趁两人都没注意到时，一溜烟的窜进花无欢的身上，隐去所有的气息。 花无欢眉心一跳，随即深吸一口气，琉璃般的瞳孔清晰的倒映出眼前人清风朗月的风姿，对着顾锦一字一顿道。 花无欢：“师尊，弟子从未怀疑过你说的话，所以这一次也是。” 花无欢：“师尊今日所说，我都记着了，望师尊日后不论发现什么，念着今日所说，还请不要埋怨弟子。” 这话一听，顾锦心里更加没底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上了什么贼船，但看着花无欢如此清澈的瞳孔，又觉得他不会想什么阴险毒辣之事。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顾锦此时再无反悔的道理，纵然心里不安，也只能硬着头皮强笑着。 顾锦：“师尊说话，一言九鼎，以后绝对不会因为今天之事怪你。” 顾怂怂为了以后的小命，还是悄悄的给自己留了一手。 花无欢听得出来这里面的文字游戏，但他的脑子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纠正这些。 花无欢：“多谢师尊，夜里风大，师尊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弟子明日再去请安。” 花无欢说着，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顾锦巴不得赶紧走，但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自从路过问情峰后，花无欢的情况就有些不对。 想了想，顾锦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银色的铃铛，上面刻了个“星”字，下面坠着浅紫色的璎珞，亲手替他系在腰间。 顾锦：“这是晨星铃，心情不好的时候以灵力摇动，传出的铃声可以祛除邪魅，平心静神。” 看花无欢兴致缺缺的样子，顾锦又补充了它的另一个功能。 顾锦：“你要是有事找师尊的话，只需摇晃晨星铃三次，师尊就能听见。” 顾锦说着掀起外衣，腰间坠着的，正是和晨星铃一样的暮月铃。 花无欢试着摇了晨星铃三下，铃声清脆悠扬，铃铛上泛起星河一样的辉光。 三声之后，顾锦腰间的暮月铃也随之响起，声音更为婉转，弦月从薄雾般的乌云后露出皎洁的一角，与晨星铃的辉光融合在一起，正是星河皓月。 花无欢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看着两个铃铛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他又摇了三下，再次看到星河皓月时，眼睛又亮了几分。 顾锦：“师尊没有骗你吧。” 顾锦把手放在暮月铃上，眨眼间，一个缩小版的顾锦居出现在了星河皓月中，面容与他别无二致，声音也是由幻影中传出来的。 他有样学样，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花无欢：“多谢师尊！这个东西我一定会好好的爱惜着使用的！” 花无欢这次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能够随时随地的看见师尊的样子，听见师尊的声音，他已经很开心了。 顾锦松开手，幻影化作点点齑粉随风飘散。 顾锦：“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随地给师尊打视频电话，不不不，师尊的意思是可以摇铃铛找我。” 顾锦心里想着这玩意和智能手机上的视频功能差不多，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花无欢对师尊嘴里偶尔会冒出的稀奇古怪的词汇已经见怪不怪，只挑着能听懂的部分听，当下飞快的点头，生怕顾锦反悔。 见到花无欢这会是真的开心了，顾锦也跟着傻乐，脑子一宕机，直接问道。 顾锦：“你在幻象里看到了什么，让你魂不守舍大半天？” 话还没说完，花无欢的表情瞬间僵住，脸上开心的表情逐渐散去，换上了几分忧郁。 顾锦：“哈哈……那个啥，你就当师尊没问过这个问题好吧。啊，对了，师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要是有事的话记得用晨星铃叫我。” 见势不妙，顾锦立刻随便找了个理由，撒丫子就跑。 目送着师尊仓皇离开的背影，花无欢低头摩挲着晨星铃，苦涩一笑。 花无欢：“这种事……哪里能说得出口啊……” 第十三章 梦境（上） 回到屋子后，花无欢疲惫的靠在墙边，手里还握着晨星铃，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昏黄摇曳的烛光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浅浅的柔光，狭长魅惑的眼睛里有着雾一样的迷茫。 片刻后，花无欢长叹一声，轻轻吹熄油灯，躺在月光下，和衣而眠。 万籁俱寂时，粘稠的魔气从花无欢的袖子中溜了出来，慢慢地飘到他紧皱的眉心之上，随着他的呼吸，一点一点的进入的梦境。 这是一个雪天，数九寒冬，整个隐灵峰都被冰雪覆盖，不见半个人影。 而忘月居内却是温暖如春，香炉上青烟袅袅，熏着幽香暧昧的红莲，绯色的帷幔无风自动，水晶帘上流光四溢，旖旎的风光中，隐约可以见到两个紧紧相依的人影。 屋子里很是暖和，花无欢只着了一身暗红色的薄衣，露出一点洁白晶莹的锁骨。如墨般的黑发泻在身后，白皙的脖颈上染着淡淡的红晕，如蜜桃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顾锦仍是穿着一袭白衣，墨色的长发仅用一根同色的发带，在发梢处松松垮垮的挽住，几缕鬓发轻轻散落，挡住了他冰雪雕刻的侧脸，仅露出挺拔的鼻梁，和一点微红的薄唇。 花无欢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的，还穿着这般的随意。 但他却又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好像他跟师尊的关系就该如此一样。 顾锦见他愣在那里，对他微微一笑，刹那间冰消雪融。 他牵起花无欢微凉的手，放在掌心里给他暖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顾锦：“这么冷的天，你就穿的这么少，不怕冷吗？” 说话间，顾锦已经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了花无欢的身上。 衣服上还带着顾锦的体温，上面还有着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清雅却不让人忽略。 花无欢攥紧了衣服，心中的悸动愈发按捺不住，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他不可侵犯的师尊，他不能抱有任何不敬的想法。 然而，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师尊仍是温柔的看着他，眼中只有他一人的倒影，除了他，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喃喃道，他抚摸着师尊的脸颊，光滑温热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传进了他的心里，如梦一般的世界，唯有这个感觉无比真实。 魔气：“这只是个梦而已，遵循你内心的想法吧，不管你做了什么，他永远都不会发现……” 一个低沉而充满蛊惑之意的声音忽然响起，花无欢一惊，眼中的迷离之色立刻退散，警惕的看向周围。 眼前还是这个如梦似幻的场景，花无欢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一团巴掌大的黑气。 花无欢：“你是何人？” 花无欢警惕的盯着他，下意识的挡在师尊身前，却发现师尊没有动静。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试着叫了他一声，却发现他就像假人一样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和表情，对他的呼唤没有一点反应。 不止是师尊，这里的一切就像是忽然停了一样，连炉上的青烟都还保持着袅袅上升的姿态。 第十四章 梦境（中） 花无欢：“你对师尊做了什么？” 魔气：“少主，我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切都是你的梦境而已，这里的一切都是由少主你控制的。” 魔气缓缓的飘荡在花无欢的周围，冰凉的气息让花无欢有些排斥。 花无欢：“我不是什么少主，你认错人了。” 花无欢的声音冷冷淡淡，却不能阻拦黑气的热情。 魔气：“没认错人，历代魔界少主都是纯阴体质，这五百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纯阴体质之人，我不会认错的！” 花无欢：“魔界？你是魔族之人？！” 花无欢一惊，魔族已经被封印了几百余年，只有极少数的魔族在偏远贫瘠的地方苟延残喘，从不敢闯进任何一个修仙门派。 而现在，这个魔族竟然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还理直气壮的挑明自己的身份，这一系列的操作不由得让花无欢有些怀疑他的目的。 魔气：“对呀对呀，我是魔族呀。” 魔气回答的异常欢快。 花无欢立刻抽出佩剑，剑尖闪烁着寒芒，冲着魔气的中心刺去。 嗤—— 长剑悉数没入进了魔气之中，但手感却像是穿透了一团黑色的空气，没有一点实感。 魔气：“少主，这里是你的梦境，你是杀不了我的。” 花无欢：“那你还不快从我的梦里滚出去！还有，别再叫我少主！” 魔气：“好的，少主！” 魔气说着却没有走，而是在屋里来回的打转。 魔气：“少主，我们魔族最讲究的就是随心而为，既然这里是你的梦境，为什么还要这么约束着自己？” 魔气飘荡在顾锦的周围，恍惚间透过层层魔气，花无欢似乎看见了师尊与自己相拥的样子。 花无欢：“离我师尊远些！” 花无欢红着眼，森森的寒气从他身上溢出，带着无穷的杀意。 魔气对情绪的感知最为敏锐，如此凌厉的杀气仿佛化虚为实，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又变淡了几分。 魔气：“少主息怒，属下只是在和你开个玩笑。” 魔气打着哈哈，这会再也不敢造次，乖乖的在花无欢面前站好。 魔气：“属下的意思是，这里只是少主你的梦境而已，不管你做什么，君落衣他都不会发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随着自己的心去呢？反正这只是个梦而已。” 花无欢：“少管闲事。” 花无欢看也不看魔气，走到顾锦身前，将外衣重新给他穿上，又将每一颗扣子给扣好，直到把他包的像个粽子一样后才罢手。 魔气：“少主是不是怕君落衣知道后，恼羞成怒之下会弃你不顾？”夭夭 花无欢脸上一寒，杀机再现。 花无欢：“你的话太多了，滚！” 魔气：“少主息怒，但依属下拙见，这世间能相伴最久的，只有爱人。他和你同忧同喜，不论春夏秋冬，还是风霜雨雪，都会永远的陪在身边。” 魔气：“哪怕是死亡，也不会分开。” 花无欢：“放肆！这是我的师尊，你胆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花无欢怒极，然而心中却是微微一动，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魔气：“这些不过是人类用来约束自己和别人的手段而已，喜欢的当然要用尽一切手段留在身边，管这些空壳子的身份做什么？” 第十五章 梦境（下） 魔气说的理所当然，相欢之事，你情我愿，还能被这些虚假的身份束缚住了不成？ 花无欢看着顾锦薄薄的红唇，魔气说的话如梦似幻，一直在他脑海里飘着，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 这样荒谬的话，他此刻竟有了几分相信。 魔气见状，乘胜追击，接着说道。 魔气：“合欢掌门不也说了嘛，不管少主做什么，他都不会怪你，这不就变相默许少主对他的情意了吗？” 花无欢的表情怔了一瞬，脑海里浮现出，星河皓月之下，师尊淡然浅笑时，眼中的温柔与信任之色，白衣翩翩，恍若谪仙般，仿佛能赶走世间所有的污秽和不堪。 他立刻清醒过来，周遭的景象寸寸破碎，一切都归于黑暗，只剩下花无欢和顾锦两人。 花无欢：“滚出去。” 他的语气平淡，既不气也不怒，淡的如烟一般，却是不怒而威，仿佛君王降临，空气被渐渐压缩，将魔气挤压成了婴儿拳头般大小，逼的它喘不过气来。 魔气：“少……少主息怒……” 魔气的声音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的颜色由黑逐渐转淡，渐渐变成烟灰一样的颜色，挣扎也不像之前那般激烈，只是像将死之鱼一样偶尔扑腾两下。 魔气：“属下、属下知罪……少主开恩啊……” 魔气苦苦哀求着，这里虽然只是个梦境，但要是他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留在外面的本体也会受到牵连，实力大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恢复过来。 他还没讲将少主带回去，这要是折损在这，怎么算都不划算。 但花无欢不为所动，仍是冷冷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敢在他师尊身上做文章，拿师尊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这种做法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魔气不断被挤压着，压到指甲大小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 死亡渐渐逼近，魔气一狠心，赶在花无欢灭了他之前，先一步把自己给爆了。 花无欢看着忽然炸开的魔气，“嘁”了一声，也不想管魔气逃到了哪，径直走到顾锦的身边。 花无欢：“师尊……” 他蹲下身子，伏在顾锦的膝上，隐约间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冰雪融化般的气息。 花无欢：“我该怎么办啊师尊……无欢知道这是大不敬的事情，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 他无力的叹了声，在他腿上使劲的蹭了蹭，直到自己心满意足后才罢休。 再看顾锦，还是一副浅笑的样子，默默地纵容着他的所作所为。 花无欢站起来，低头在顾锦的额头上极轻的点了一瞬，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多了两坨红晕。 花无欢：“还好只是个梦。” 花无欢自言自语，但心里却多少有些失望。 如果不是梦的话，应该会更开心吧。 天色渐明，第一缕晨光照在花无欢的身上时，他迷迷糊糊的从梦里醒来，墨发随着他的动作如丝绸般滑到他的身侧，露出白皙的后颈，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彼岸花印记，隐约有黑气缭绕，很快又隐没于皮肤之下，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十六章 发发好看 忘月居外，花无欢乖巧的站在门口，等待着顾锦起床。 从他醒了之后，他就疯狂的想要见上师尊一面，于是立刻就从弟子居朝着忘月居赶来。 然而，从他到忘月居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这扇门有要打开的迹象。 花无欢面露忧色，又想到昨天师尊来接他时，神情不振却又强打精神的样子，心中的不安越发严重。 花无欢：难不成昨天师尊受了重伤，为了不被发现，才一直强忍着。而回去之后，伤痛忽然爆发，师尊一下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到现在还在昏迷中？ 花无欢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连忙跑到门前，试探性的敲了几下。 “咚咚咚” 无人应答。 花无欢心里一紧，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可信。 他当下也不再犹豫，立刻一脚将门踹开，跑进屋里看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顾锦后，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扑倒床边，作势就要掀开被子，想要看清楚师尊究竟是哪里受了伤。 然而，这床轻盈柔软的被子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任他如何使劲也掀不开半分。 直到一双玉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背上，同时响起的还有顾锦那熟悉的清冷声音。 顾锦（寝衣）：“做甚？” 花无欢的动作一顿，僵硬的抬头，正好对上师尊黑曜石般的瞳孔，瞬间有些心虚。 花无欢：“师、师尊，无欢是来叫你起床的。” 顾锦直勾勾的看着他，仿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花无欢：“既然师尊已经醒了，那弟子就先出去等候。” 花无欢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但这地面光滑的很，别说地缝，连个细纹都没有，他只能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里。 顾锦（寝衣）：“等下。” 还没等他走到门口，顾锦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花无欢：“师尊还有何吩咐？” 顾锦（寝衣）：“过来。” 花无欢踌躇了一下，师尊醒了以后，语气就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起伏，听得他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他慢吞吞的往床边挪着，顾锦睡觉时，只着了件轻薄的月白色寝衣，衣领处用银线勾勒出合欢花的形状，枝枝蔓蔓，从他白皙结实的胸膛，一路盛开到被子之中。 花无欢不争气的红了脸，却还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直到发现顾锦的视线后，他才不舍的移开视线。 顾锦（寝衣）：“低头。” 顾锦的话依然很简短，花无欢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的按照顾锦说的来。 这个姿势使得花无欢看不见顾锦的动作，但却能感觉到有一双手在他头上不知摸些什么。 顾锦（寝衣）：“好了。” 花无欢一抬头，就看到神色清冷的顾锦手里捻着一朵花，指了指花无欢的头发。 顾锦（寝衣）：“你的。” 说着，将花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花无欢捧着花，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向师尊道谢。 顾锦（寝衣）：“发发，好看。” 顾锦看他，一脸认真的说道。 花无欢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发是指什么。 他看着顾锦认真的神色，猛然发觉，师尊他不是高冷，只是还没有睡醒而已。 第十七章 牡丹煞（一） 半个时辰后，昏昏沉沉的顾锦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人一清醒，第一时间就是开始回忆之前都干了什么。 不想还好，一想起来不久前做的那些蠢事，恨不得再穿越回去，把那时候的自己抽晕过去。 顾锦干笑两声，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小被子，一脸尴尬。 顾锦（寝衣）：“刚刚都是误会，不管师尊做了什么，千万别往心里去。” 花无欢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花无欢：“师尊，快到午时了，我来替你穿衣吧。” 顾锦（寝衣）：“不用了，我自己来……” 话还没有说完，花无欢已经捧了衣服过来，顾锦也只好乖乖就范。 顾锦：“这么早来找我，是发生何事了？” 顾锦张开双臂，想象自己是个木头人，任由花无欢替他穿着衣服。 花无欢望了眼窗外炽烈的阳光，眉头一挑，低头给他系腰带时，眼角的泪痣微微闪着细碎的光。 花无欢：“没什么大事，就是看师尊到现在还没起，担心师尊出了什么事，这才闯了进来。” 顾锦不看时间都知道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昨天为了修补栖霞山的阵法，耗费了太多的精血，回来时又用灵识帮花无欢从幻象中脱身而出，等他回到忘月居后，一沾枕头就两眼一抹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睡过去的，还是累晕过去的。 穿好衣服后，顾锦本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花无欢又拿起桌上的玉梳，笑着看他。 顾锦心领神会，乖乖的坐好，铜镜中看不到花无欢的脸，只能看见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玉梳，灵活的为他挽着发髻。 他干坐在那里，花无欢心细如发，梳头时还附带了头部按摩，力度时轻时重，都是恰到好处，本来还有些隐隐的头痛，这一会的功夫只剩下说不出的舒坦。 顾锦享受的很，甚至觉得自己闭眼就能睡着。但现在小徒弟就在身后看着，他总得为自己仅存的师尊形象挣扎一番。 仔细一想，顾锦终于想起来一件和小徒弟有关的事情。 顾锦：“过几天就是你们下山历练的日子了，按以往来看，应该不会给新下山的弟子选择太危险的地方。” 合欢派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一些弟子下山去试炼，一则是为了让弟子明白救死扶伤，惩魔卫道的责任；二则是为了让弟子多进行实战，否则光会纸上谈兵，遇到危险时只能是个无用的花架子。 顾锦：“虽说会有师兄师姐保护你们，不过你也要提高警惕，每年因为历练受伤的弟子可不在少数。” 花无欢：“弟子会小心的。” 用月白色的发带束住长发后，确定没什么问题，花无欢道。 花无欢：“师尊，你看看这样如何？” 顾锦对着铜镜仔细照了照，这一头长发他每天早上都是胡乱梳上去就完事了，现在这个发髻乍一看和之前好像没什么不同，但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个比之前的鸡窝简直要完美上一万倍，连着颜值，顾锦都觉得提上去不少。 顾锦：“完美！” 顾锦竖起了大拇指。 花无欢：“那我以后每天都来服侍师尊洗漱好不好？” 顾锦：“好。” 顾锦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才发觉有什么不对，但为时已晚，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 又和师尊闲聊了一会，走出房门时，眼前的日光晃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昨天晚上梦到魔族一事，花无欢本想告诉师尊，但看到师尊疲惫的神情时，不想再让师尊为这些事情烦心，于是瞒了下来。 反正魔族已经逃跑，元气大伤，难以掀起什么风浪，说了也只是给师尊徒增烦恼。 至于魔族叫他少主一事，花无欢却不敢细想，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却让他遍体生寒。 几天后，便有人过来告诉花无欢，试炼的地方已经选出来了，是离合欢派不远的南安镇。 到了集合的地方后，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人已经在此 等候。 花无欢不是爱凑热闹的人，见这些人都围着一个女弟子打转，聊的热火朝天，他也没兴趣掺和进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等着领队的师兄师姐过来。 这次去的人不多，花无欢大致一数，加上他刚好四个人，其中的女弟子手持玉笛，一看就是问情峰的打扮，另外两个分别是云雾峰和凌烟峰的人，正围着一脸娇笑的女弟子不知在说些什么，惹的对方不停的掩嘴轻笑。 合欢派的弟子都长的极好，哪怕就是个扫地的，相貌也是好看。女弟子笑起来的时候，头上的步摇也随之而动，叮咚作响，配上出谷黄莺似的嗓音，如歌一般。 花无欢很能理解这些弟子们的心思，毕竟如果将女弟子换成师尊，他也乐意鞍前马后，只为博得师尊一笑。 一想到师尊，花无欢脸上就抑制不住的露出笑意。 女弟子一边笑着，不经意间看到闲坐在一旁的花无欢，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倒影，细长的睫毛如寒鸦欲振的飞翅，琉璃色的瞳孔纯净无比，与这妩媚的眼型融合成一种绝美的风情，哪怕是在这美色如云合欢派，也少有人能媲美他的容貌。 司玉儿：“那人……是谁啊？” 司玉儿红了脸，悄声问着旁边的人。 桑柏：“他？” 桑柏顺着司玉儿的视线看向花无欢，看着他倒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印象却不深。 桑柏：“看起来像是隐灵峰的人，我在季师兄身边见过他几次，好像是叫花无欢来着。” 空同：“隐灵峰的人去你们云雾峰做甚？想看看丹炉是怎么炸的？” 桑柏：“看丹炉炸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看某些人是怎么被法器追着打了三天三夜的。” 见两人又开始互相揭短，司玉儿赶紧出言拦着。 司玉儿：“好啦好啦，我们这次都是要一同去试炼的，不如把他叫过来吧。” 空同：“也行，我去叫他。” 空同说着，一路小跑着过去。 司玉儿：“我也去。” 司玉儿说着，紧随其后。 桑柏见就自己一人在这怪没意思的，也只能选择跟着去。 于是，花无欢看着身边忽然出现的这么多人，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第十八章 牡丹煞（二） 花无欢：“你们……” 还不等花无欢问清楚他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空同就抢先一步说。 空同：“我是凌烟峰的空同，这位是问情峰的司玉儿，那个小胖子是云雾峰的，叫他桑柏就行。” 空同不认生，像倒豆子一样吧啦吧啦的说一通，和花无欢对凌烟峰弟子沉默寡言的印象截然不同，活泼的如麻雀一样。 桑柏：“你才是胖子，你全家都胖，老子这是壮实懂不懂？” 桑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对方哈哈一笑，也不介意，显然两人不是初次相识，这种相互挖苦已经是家常便饭。 司玉儿掩嘴轻笑，对花无欢一福身。 司玉儿：“我们见你一人在这坐着，想着接下来大家还要一同前去试炼，提前认识一下，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司玉儿说话温温柔柔的，轻声细语，好似怕吓着其他人。 花无欢：“原来是这样啊。” 花无欢之前一直握着晨星铃，用灵识有一搭没一搭的找师尊聊天，确实没怎么想着去和这三人交流。 这么一听司玉儿解释，花无欢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正想和师尊说一下时，就听到师尊那欣慰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脑海中。 顾锦：“无欢啊，这几人的秉性都不坏，做个朋友也不错，出门在外也多个帮手。那师尊就不打扰你了，好好相处啊，记住师尊之前说的话，师尊等你平安归来哟，拜拜～” 还不等花无欢回答，顾锦立刻单方面断开了灵识。 这速度让花无欢大开眼界，只得无奈的将手从晨星铃上放下。 司玉儿最擅于察言观色，花无欢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之意正好被她捕捉到，她立刻笑道。 司玉儿：“不过这里的确清净，我们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现在人也认识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司玉儿就要拉着还在斗嘴的两人往回走。 花无欢：“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花无欢施然起身，朝着几人道。 花无欢：“在下隐灵峰弟子花无欢，见过几位前辈。” 空同：“害，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把人都叫老了，叫我们名字就行，别这么客气。” 空同嘴上这么说着，但表情却是十分受用，再夸上几句恐怕当场就能飘起来。 桑柏：“不害臊。” 桑柏鄙夷的斜了他一眼，随后冲着几人挤眉弄眼，故弄玄虚道。 桑柏：“话说，你们知道南安镇上发生了什么不？” 空同：“你要是知道就赶紧说，少卖关子。” 桑柏翻了个白眼给他，继续神神秘秘道。 桑柏：“我听说啊，南安镇最近出现了一个妖物，每天晚上在镇子上四处游荡，扰的镇子上人心惶惶。” 空同：“听你这说法，倒不像是妖物，反而有些像幽魂。” 空同说着，做了个鬼脸，不吓人，反而有些滑稽。 花无欢认真的听着，只是情报太少，提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桑柏：“管他是妖物还是幽魂，等咱们去了大展身手，定能还南安镇一个太平。” 话音未落，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近在咫尺。 季青临：“哦？这么自信，那师兄就拭目以待了。” 桑柏被吓了一跳，看着忽然出现的季青临，讪笑道。 桑柏：“师、师兄好，我们刚才就是说着玩的，千万别当真，去了还得指望着师兄的帮衬呢。” 羽芊芊：“你们只要乖乖听话，我和季师兄自然会护着你们周全。” 一个清冷不耐烦的女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众人齐齐看去，只见来人身姿修长，穿了一袭如火般燃烧的红衣，乌黑的云鬓上不戴一点装饰，唯有额前垂着一颗明珠，月眉星眼，却放着冷艳。 季青临：“这次带领你们的除了我，还有百鸟峰的羽芊芊师姐。” 桑柏：“师姐好，师姐辛苦了，我们一定好好听话，绝不给师兄师姐添麻烦。” 桑柏拍着胸脯，大声保证道。 羽芊芊：“最好如此。不过我们只会在你们遇到生命危险时出手，剩下的你们好自为之。” 桑柏缩了缩脖子，百鸟峰的师姐果然名不虚传，个个都像母老虎一样彪悍。 季青临：“大致的情况你们也都从桑柏那听说了，至于细节部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在路上慢慢说。” 季青临说着，变出一架可容纳十人乘坐的飞行器来，指挥着他们上去。 等花无欢从季青临身旁走过时，他忽然悄悄递过来一个储物袋，小声道。 季青临：“我来时遇见掌门，他托我把这个交给你，还让你多多注意安全。” 花无欢接过储物袋，紧紧地握在手里，对着季青临感谢道。 花无欢：“麻烦季师兄了。” 季青临：“举手之劳而已，快上去吧。” 等最后一人上去后，季青临和羽芊芊对视一眼，一同催发灵力。 流光闪过，飞行器缓缓升起，花无欢站在尾端，忽然心上一动，心有所感，猛然回过头来，朝着隐灵峰的方向看去。 山巅之上，白色的人影站在高处，负手而立，墨发与白衣一同随风飘扬，背后是浩瀚云雾，如同丹青水墨，淡雅而隽永。 花无欢忽然生出了想要立刻跳下飞行器，奔到顾锦身边的冲动。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抬起手，用力的挥了挥，希望师尊能看见。 顾锦的确看见了，发现花无欢也在看他后，他立刻将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将横幅展开，让横幅在风中飘扬，好让花无欢看得清楚。 横幅在空中来回摆动，好在上面的字不多，却让花无欢微微红了眼眶。 他以外这个储物袋就是师尊准备的东西，没想到这个横幅才是真正凝结了师尊的心血。 横幅上就两个字。 “平安” 无伤无痛，平安归来。 花无欢：“师尊……谢谢你……” 花无欢红着眼，心中的感动如洪水一般要将他淹没。 空同：“你看啥呢？看的这么认真？” 一旁的空同看花无欢盯着一处看得认真，好奇的凑过来要看，却被花无欢一把将头按了下去。 花无欢：“没什么，发呆而已。” 空同：“你声音怎么怪怪的，眼睛也红了。” 花无欢：“……发呆的时候沙子进眼睛了，不碍事。” 空同：“哦……” 空同将信将疑，趁花无欢没注意他时，瞪大了眼睛朝远方看去，但除了连绵起伏的山峦和浮云外，什么也看不见。 第十九章 牡丹煞（三） 第二天午时，几人终于到了南安镇附近。 自从到了合欢派修行，花无欢已经有好几年没下过山了，如今听这车马喧嚣，闻这人间烟火，一时间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慨。 桑柏：“可算是到了，这两人在飞行器上可憋死我了。” 桑柏一下子就从飞行器上跳下，痛痛快快的伸了个懒腰。 空同：“憋死？我听你睡觉打呼噜的声音，还差点被吵死！” 空同指着自己眼下的两个黑眼圈，没好气道。 桑柏：“就你娇弱，你看看司玉儿，再看看花无欢，哪个不比你好看，但人家有你这么作没？” 桑柏不满的哼了一声。 花无欢想了想，诚实的回答。 花无欢：“我昨晚没睡。” 桑柏这回没话说了，任由空同嘲笑着，忍不住了才会反驳两句。 羽芊芊不悦的看着打闹的几人，斜眼看着季青临问道。 羽芊芊：“在外如此大呼小叫，有失我合欢派的威严，你也不管上一管？” 季青临笑了笑。 季青临：“第一次下山，难免会激动些，让他们闹一会再说正事吧。” 羽芊芊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们。几人玩的正开心，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好像降低了不少，哆哆嗦嗦的看过去，正对上羽芊芊寒冰似的眼神，吓的一个激灵，当即笔直的站好。 羽芊芊：“季师兄脾气好，由着你们胡来。但是我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你们在外，代表的就是合欢派，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合欢派的声誉，所以切记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给合欢派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羽芊芊的声音很冷，看着他们的眼神更冷，好像他们就是合欢派的害虫一般。 她的目光重点落在桑柏和空同两人身上，看的两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又被她挑刺。 花无欢也是受训的一员，只不过比起他们两人的不安，他更多的则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好让他早点回隐灵峰，守在师尊身边。 见气氛有些紧张，季青临连忙出来打圆场 季青临：“我的想法和羽师姐一样，外面不比宗门，处处都是危机。从你们踏入南安镇的那一刻起，除非遇到生命危险，否则我们都不会出手相助，你们若是想要去哪，也得提前向我或者羽师姐说明，得到同意后才能去，不得擅自行动，明白了吗？” 季青临一向温润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严厉之色，终于让他们意识到，这次下山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一次真正的历练，无法预计的危险就潜伏在周围。 司玉儿：“南安镇上真的有这么危险吗？” 司玉儿犹犹豫豫的开口，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羽芊芊：“你们只要好好听话，不要擅自行动，我和季师兄拼了命也会保护你们。” 司玉儿：“弟子明白，多谢师兄师姐教导。” 司玉儿微微低头，将玉笛抱的更紧了些。 降落的地方离镇子不远，没走上几步就到了。 现在正是冬日，稀薄的阳光照在身上，冷风一吹，一点温暖也感觉不到。 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对这点寒冷早就有了抵抗力。但看见行人裹紧衣服，不住哈着气的样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几分寒意。 桑柏：“季师兄，咱晚上住哪啊？不会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吧。” 桑柏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向季青临。 季青临：“放心，住处已经安排好了。” 季青临无奈地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客栈道。 季青临：“看见牌匾上的合欢花纹样了吗？日后出门时记得，有这纹样的都是合欢派的产业，去了后出示自己的弟子令，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们会解决你的一切问题。” 空同：“免费的？” 空同眼前一亮。 季青临依然笑的温柔。 季青临：“做梦。” 走进客栈后，花无欢环顾四周，这里面不论是装潢还是建造，都和寻常客栈没什么两样，在店中来回忙碌的店小二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季青临：“客栈开在凡尘，来的也是普通人，自然不会让修士过来主持。” 季青临一眼就看破花无欢的疑惑，便轻声给他解释。 花无欢：“这样的话，是不是有只对修士开放的地方？” 季青临：“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领你去看看。” 说话间，掌柜已经过来了，见到几人后，脸上瞬间露出一个和气的笑来，加快了步伐。 掌柜：“参见各位仙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热水已经备下，还请几位移步前去休息。” 季青临：“有劳了。这些是我等的弟子令，还请过目。” 季青临说着，和羽芊芊一起率先将弟子令交上去，其余的人也是有样学样，有师兄师姐带头，他们可不会不识趣。 掌柜早就得到了他们要来的消息，而且这穷乡僻壤的也不会有人想不开来冒充合欢派的仙人，但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细细的看完后，确定没什么问题，掌柜立刻亲自引着几人上了顶楼。 掌柜：“这是本客栈最好的几间屋子，一早就给几位仙人打扫干净了，里面的东西都是全新的，保证没人用过。” 掌柜说着，将几间屋子依次打开，好让他们看清里面的布置。 季青临：“辛苦掌柜了，这点心意还请收下。” 季青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瓷瓶，淡淡的丹药香气从瓶子里飘出，经久不散。 季青临：“这里面都是些固本培元的丹药，还有这几日的花费，也一并包含在里面了。” 掌柜：“好说，好说。” 瓷瓶一拿出来，掌柜的眼睛就黏在上面动不了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恨不得立刻把它抢到怀里藏着。 季青临一笑，将瓷瓶塞进他的怀里。 季青临：“那我等就先休息了，辛苦掌柜将最近南安镇发生的怪事整理一下，送到我房间中来。” 掌柜：“马上就送，马上。” 掌柜小心翼翼的捧着瓷瓶，美滋滋的下楼去了。 桑柏看着掌柜兴高采烈的背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桑柏：“师兄，那可是真正的丹药啊，你就这么分了一瓶出去？” 季青临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不理他，直接把门一关，进屋了。 羽芊芊早就回房了，只剩下桑柏看着其他三人，期待着回应。 第二十章 牡丹煞（四） 花无欢：“季师兄给的固元丹是最平常的丹药，但对凡人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仙药，再加上是季师兄亲自给他的，掌柜肯定是满心欢喜，接下来要是有什么需要麻烦他的地方，咱们也好张口，他定会帮咱们办的妥妥帖帖。” 这样的心思也不难猜，只是不经历人情冷暖，一时间也想不到这些。 桑柏恍然大悟，佩服的对花无欢竖起了大拇指。 桑柏：“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季师兄嫌自己的丹药太多，所以见人就分，还想着一会去讨两颗呢，没想到季师兄是在给我们铺路啊。” 话音还未落下，季青临温润的声音随之从屋内传出。 季青临：“桑柏，你进来，师兄单独和你说会话。” 桑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在空同看热闹的视线下，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走了进去。 空同：“惨喽，要挨骂喽。” 空同小声的说着，笑的一脸狡猾。 司玉儿：“那我们先回房休息吧，等桑柏出来后，再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空同：“要不都来我房间吧，一会掌柜把东西送过来后，我们也能快点商量一下，怎么样？” 花无欢没什么意见，倒是司玉儿有些担心。 司玉儿：“要是一会桑柏出来了找不到我们了呢？” 空同：“放心吧，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这的。”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屋，客栈里面都是一样的装潢，只是比季青临和羽芊芊的房间小上一些，其余的倒是没什么不同。 晚些的时候，掌柜就将他们想要的情报整理好了送来，连带着还有几盘新鲜应季的瓜果。几人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仔细的看着手上只有一张纸的情报。 三天前，一位徐姓的妇人说半夜里听见屋里有动静，一找过去，就看到有一个血淋淋的身影站在门口，见到人来了立刻就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了，妇人也被吓到，晕死过去。 后来又有人陆陆续续的在不同地方发现这个血色的身影，而且每天夜里开始，就会听见有人唱戏的声音，但这个镇子上压根就没有戏台，找遍全镇也找不到唱戏的人，直到天明的时候这声音才会停下。 虽说这人影不伤人，但却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情报就这么多，没多久就看完了，空同把纸来回颠倒的看了好几遍。 空同：“这怎么找嘛，就这么点情报，连是妖物还是幽魂都搞不清楚。” 司玉儿：“若说是妖物的话，倒是有些神神叨叨的。但如果是幽魂，也不会忽然间毫无目的的出现在这。” 司玉儿也有些犯难，妖物也好，幽魂也罢，他们都只从师兄师姐的口中听过，或者只能从书中的文字和插画上来想象。 花无欢将情报上的内容记熟于心，然后提议道。 花无欢：“不如我们先去找那位徐夫人看看吧，她是第一个发现人影的人，说不定能从那得到什么线索。” 空同：“好主意，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季师兄说一声。” 空同一打响指，说着就要往季师兄房间里跑。 到了门口后，空同整了整衣服，敲门进去就看见桑柏整个人像个蔫吧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站在一旁，手上捧着门规背着，见到他们进来，立刻投来了求救的眼神。 空同装着没看见，无视了桑柏的视线，对着季师兄恭恭敬敬道。 空同：“师兄，我们打算先去徐夫人那边找找线索，再去人影出现过的地方查看一番，看着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季青临：“甚好，注意安全。” 季青临笑着说，一旁的桑柏有些急了，小心翼翼的看向季青临。 桑柏：“师、师兄，我也想跟着一起去。” 空同：“季师兄，我们人本来就少，要是桑柏也不能去的话，遇到什么问题，我们也招架不来啊。” 空同适时的附和。 桑柏瞥了他一眼。 桑柏：算你还有点良心。 花无欢：“师兄，这次历练的机会属实难得，若是桑柏能和我们一同前去的话，定能受益无穷。” 季青临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桑柏身边轻轻的敲打了一下他的额头。 季青临：“在外谨言慎行，好好的把这话记在心里。” 桑柏：“我一定好好记住！多谢季师兄！” 桑柏高兴地欢天喜地，但想到季师兄还在身边，硬是强迫自己端庄的走出去。只是门一关，那放肆的笑声再也憋不住，吵的季青临脑仁疼。 等他们走远后，一声轻轻的开门声从外面传来，季青临微微一笑，看来这回不需要他跟着去了。 走到大街上，桑柏呼吸着外面新鲜自由的空气，搭着空同和花无欢两人的肩膀，真心实意道。 桑柏：“刚才谢谢你们两个啊，要不是你们过来解围，我现在恐怕还在那里苦兮兮的背着门规。” 花无欢：“都是同门，举手之劳而已。” 空同：“花无欢，不用对他客气，这小子有钱的很。桑柏你说，请客还是折现你自己选一个。” 桑柏：“你想得美，这些灵石都是我一点一点省下来的，大不了你下半辈子的丹药我全包了，这总行了吧？” 空同：“呸，乌鸦嘴，你下半辈子才会在丹药里泡着。” 空同把他的手打下去，气呼呼的往前走着，桑柏怕他真的生气了，又跟上去，试图和他讨价还价。 花无欢看着他俩的背影，略感诧异道。 花无欢：“他俩的关系真好，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司玉儿走在花无欢身边，听到花无欢的话后，低头摩挲着玉笛上的花纹。 司玉儿：“他们在进入合欢派前就认识了，听说两家人是世交，从小就在一块长大，一直都是像这样打打闹闹，关系很好。” 花无欢：“这也挺好的，至少到了合欢派，虽不在一起，但相互之间还有个照应，两家人的关系也会更加亲近。” 司玉儿叹息一声，摇摇头，玉笛上的花纹在阳光下愈发明亮。 司玉儿：“他们进合欢派的第二年，魔族余孽袭击了他们居住的村庄，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无一生还。”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桑柏和空同打闹的声音从前方顺着风飘来，阳光温柔，人间正好，却让他遍体生寒。 第二十一章 牡丹煞（五） 七弯八拐，一路打听，终于在巷子的尽头找到了徐夫人的住处。 他们去的时候，徐夫人正在院子里择菜，看样子五十出头，身形消瘦，这样寒冷的天气，额头上仍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面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几人在外面小声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让看起来最柔弱无害的司玉儿带头，否则这么一大群人乌泱泱的闯进去，可别把她又吓出个好歹来。 “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传来，徐夫人连忙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娇弱柔美的司玉儿，以及她身后清修俊朗的三人，神情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徐夫人：“我的老天爷啊，这是神仙下凡来了吗？” 司玉儿：“夫人好，我们不是什么仙人，我们都是合欢派的弟子，此番前来是想问您一些和血色人影有关的事情。” 听到血色人影这几个字，徐夫人眼中的恍惚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后怕。 徐夫人：“几位仙人都是为了抓它来的吧？快快请进，这几天我总是做梦梦到它，到现在连病都没养好，还请仙人快快将它收服，还我们一个清净日子啊。” 徐夫人说着，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连忙将几人请进屋，给几人斟了茶后，红着脸不好意思道。 徐夫人：“仙人莫怪，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能拿得出手招待仙人了。” 花无欢：“不会，茶很香，也很好喝。” 花无欢端起大碗，吹散热气后微微抿了一口，姿态优雅矜贵，硬生生将这破瓷碗和苦到难以下咽的茶水喝出了大家喝不起的感觉。 众人再次喝了一口，细细品味，竟然尝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回甘。 司玉儿：“夫人可否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再与我们说一遍？也好从中找找线索。” 听了司玉儿的话后，徐夫人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下，但一想到这屋里有四个仙人坐镇，那妖魔鬼怪也只有一个人，心里的底气瞬间足了很多。 徐夫人：“三天前的晚上，我都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的听见堂屋那有动静，我家官人那几日也不在家，就怕是屋里进了贼，就想着起身去看看，没想到……” 徐夫人说着抖了一下，那天晚上见到的一切，到现在回想起来仍让她心有余悸。 桑柏：“没想到什么？” 桑柏悄悄的碾碎一粒丹药，清凉温和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他用法术稍加控制，所有的气息都朝着徐夫人汇集而去，吸入之后，这几日的不适瞬间舒缓了不少，思路也更加的清晰。 徐夫人：“我走到堂屋那，透过窗户往里面一瞅，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桌子上，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在那来回走动，不知道想干啥。等月亮照进去后，我这才看清楚，他穿的哪是红衣啊，分明是一身衣服被血浸成了红色，还滴答的往下流着血呢。” 徐夫人：“我这妇人家的，也没什么见识，当场就被吓的叫出了声，被那人影听见，立刻就回头和我对视上了。它的眼珠子是金色的，像个怪物一样，好像能一口把我给吞下去，我当时又惊又吓，两人一翻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人影早就不在了，要不是屋里还有几点血迹，我恐怕还会以为自己是梦游了。” 几人对视一眼，花无欢问道。 花无欢：“夫人可有看清楚它的相貌？或者有什么特征？” 徐夫人摇摇头。 徐夫人：“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又没敢点灯，就借着月色勉强能看出个人样来，相貌什么的我一点都没看见，就记得它的眼睛亮的吓人，像鬼火一样！” 徐夫人的神态看起来不像是撒谎，而且她也没有必要帮着妖魔鬼怪说话。 空同用密音询问其他人。 空同：“徐夫人说的内容和情报上差不多，这可往哪去找啊？” 桑柏：“从徐夫人的话来看，这妖物似乎还受了很重的伤，按理说现在最要紧的不应应该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疗伤吗？怎么还大半夜的四处乱逛？” 司玉儿：“而且能染红一身衣裳，出血量必然很大，但这几天它还一直出现在各种不同的地方，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吧……” 徐夫人见几位仙人嘴巴一闭一合，她却听不见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的等着。 花无欢：“既然人影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堂屋，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花无欢隐隐觉得人影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但具体是为了什么，还得先去看一遍才能知晓。 司玉儿把这个想法告诉徐夫人后，徐夫人面露难色。 徐夫人：“几位仙人，在你们来之前，我觉得那屋里的血迹太晦气，已经清洗干净了，怕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花无欢：“无妨，我们就是去看看。” 徐夫人见状，只好领着他们去了堂屋。 堂屋内的光线不太好，傍晚还未到，里面已经是黑沉沉的，只有小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光，能勉强照到桌子上。 花无欢走到桌子前，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想象着自己如果是那个人影，它那时站在这里，是在想什么？是在做什么？ 桌子摆在角落里，背对着窗户时，眼前只有一面坑坑洼洼的泥墙，泛着岁月的霉味。 花无欢：“那个人影是一直在这站着吗？中间有没有移动过地方？” 徐夫人：“没有，就一直低着头在这看着，也不知道这桌子有什么好看的。” 花无欢闻言，也将头低了下去，他的影子将仅有的光线挡住了大半，借着一点余光，勉强能够视物。 这桌子已经有好几天没人查了，上面都落上了一层薄灰，只有中间的地方留下了一点印记，像是放过什么东西。 花无欢：“徐夫人，这上面原来放过什么东西？” 花无欢指着印记问。 徐夫人：“这里原来放了两件首饰，我们镇上原来有一家戏台，前一段时间拆了，留了好些个首饰没人要，我就去讨了一些回来放在这里。说来也怪，自从人影出现后，这些首饰就没影了。” 花无欢：“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要了这些首饰吗？” 徐夫人：“有的，有好几家呢。” 徐夫人一连说出了好几处，花无欢心里一紧，她说的这些地方，全都是人影后来出现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牡丹煞（六） 辞别徐夫人后，趁着天还没黑，几人又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 出门没多久，空同看了看司玉儿的手，犹豫的问道。 空同：“玉儿，从进屋开始我就看你一直握着玉笛，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桑柏帮你看看？免费的。” 桑柏：“对，除了空同收双倍价格外，其余的人都是免费。” 桑柏冷笑一声，没好气道。 司玉儿：“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只是习惯了把玉笛握在手里的感觉，所以才一直握着他。” 见他们又有吵起来的架势，司玉儿连忙解释。 花无欢：“我小的时候也喜欢抓着什么东西在手里，总觉得会心安很多。” 花无欢也笑着说，只是最近开始，这个习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司玉儿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将玉笛挂在腰间，一双素手往身后背去，掌心上玉笛花纹烙下的印记清晰可见，随着时间缓慢的恢复着。 沿着路线一路去问了其余见到人影的几家，无一例外，他们都从戏台那里拿了些东西，而且人影消失之后，这些东西也消失不见。 从最后一家出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星子寥寥的挂在天边，路上的行人也不见几个，店铺关紧了大门，仅有一点烛光从缝隙里艰难的透出。 桑柏缩着脖子，把手揣进袖子里，哈出的气瞬间就化作了雾气。 桑柏：“这鬼天气，怎么到了晚上就这么冷？简直要冻死个人！” 空同：“冷？过来让哥哥抱抱，哥哥来给你取暖。” 空同说着，对着桑柏张开了手臂。 桑柏：“不要脸！不害臊！谁是哥哥？明明我比你大一天！” 空同：“就一天而已，我吃点亏，不碍事。” 空同说着走到他身边去，拍拍他的肩膀。 空同：“走，哥哥请你吃烤红薯，香甜软糯，可好吃了。你俩也吃吧，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说话时，空同已经将几人带到了烤红薯摊前，刚一走进，温热的气息混合着红薯的香甜扑面而来，一下就冲散了身上的冷意。 空同：“老伯，来四个烤红薯，都给我挑最大最甜的。” 老伯见到顾客上门，也不含糊，立刻从炉子里掏出四个胖嘟嘟的红薯，用纸包好，小心的递到空同手中。 老伯：“客人放心，我家的红薯都是又大又甜，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空同哈哈一笑，爽快的付了钱，将红薯一一分到他们手中，最后给到桑柏的时候，他小声的附在桑柏耳边道。 空同：“这个绝对是最甜的，我特意给你留的，赶紧吃，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会来抢走的。” 桑柏：“你当大家都和你一样幼稚吗？” 桑柏低声的说着，语气却不见一点锋芒，甚至有些哽咽。 红薯的确很甜，甜的一直粘在他的喉咙间。 多年之前，每次这样的冷天，他们两家人都会坐在一起，爹爹们喝酒聊天，娘亲们聚在一起做着女红，而他就和空同守在火堆旁，一脸馋样的等着里面的红薯变熟变甜。 他知道，空同也喜欢吃这个，但每次烤好后，空同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来将最甜的一份给他。明明他年纪最大，却一直被空同迁就着。 没想到时隔多年，一切都不复存在后，空同竟然还能记得这些。 桑柏：“空同，我……” 空同：“吃饭的时候少说话，没吃够的话自己买，我没钱了。” 空同狼吞虎咽的吃着，生怕桑柏会和他抢一样。 桑柏嘴张了半天，心中的感动刹那间荡然无存。 司玉儿吃的慢条斯理，花无欢则是一边吃着，一边计划着回去之前买上一麻袋的红薯放进储物袋里带回去，也烤上一些给师尊尝尝。 遥远的合欢派，正在努力处理公务的顾锦摸了摸有些空的肚子，砸吧了一下嘴，莫名其妙的很想吃点烤红薯。 顾锦：你清醒点，这里可是合欢派，里面住着一群辟谷的老妖怪们，灵果灵茶倒是一堆，但压根就没有红薯这样的俗物，唉，算了，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桑柏三两口的将剩下的红薯吞进肚子里后，向着老伯打听道。 桑柏：“老伯，你知道镇子上的戏台在哪吗？” 老伯想了想，指了指右方的街道。 老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了，怎么？你们也想去捞些好东西？” 花无欢：“好东西？那里有什么好东西？” 老伯听完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老伯：“我看几位公子小姐谈吐不凡，定出生于富贵人家，对你们来说那里都是些破铜烂铁，但对我们来说，那些戏子们留下的头面和发簪，都是些不常见的好东西，反正也没人要，不如就先到先得，分给其他人。” 花无欢：“听老伯的意思，还有很多人拿了那里的首饰了？” 老伯摇摇头，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 老伯：“都是死人的东西，我们都嫌着晦气，只有一些家里贫寒，又不介意这些的人才会去要，而且都不好意思声张出来。” 花无欢这下了然，难怪徐夫人丢了首饰一点都不着急，也不和别人说，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花无欢：“为什么戏台忽然间要拆了？原来的优伶都去哪了？” 花无欢隐约觉得这事和戏台脱不了关系，便继续追问着。 老伯：“这老朽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前两年才来这投奔我儿子，来的时候戏台就已经废弃在那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还是找别人打听吧。” 花无欢：“我知道了，有劳老伯了。” 老伯：“对了，那条街长的很，路上也没个人家，你们还是等天亮了再去吧，至少能看得清路。” 花无欢含笑着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就听见几道粗暴的呵斥声从身后传来，同时还伴随着货物倒地的声音。 狗腿甲：“让开让开，别挡住王员外的路。” 老伯脸色骤变，连忙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好像来的不是人，而是恶鬼。 但老伯的动作还是慢了半分，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一个金光闪闪的肥胖人影就出现在几人面前，一身金色绸缎的锦衣勉强包裹着他满身赘肉，腰间系着一根又宽又粗的纯金腰带，明晃晃的简直要闪瞎众人的眼。 王员外：“跑？还想往哪跑？你儿子欠我的银子还没还，你想跑哪去？” 第二十三章 牡丹煞（七） 老伯连忙陪着笑，点头哈腰的道。 老伯：“员外息怒，小的手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子了，求员外再宽恕几日，小的一定把银子奉上。” 王员外：“呸，当初找我借银子的时候可说的好听，怎么到了还钱的时候就这么多废话了？借条可还在我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连本带利一共五百两，再不还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伯：“五、五百两？” 老伯傻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员外，说话声也结结巴巴的。 老伯：“员、员外，这是不是算错了，我儿子总共就借你二十两银子，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五百两？” 王员外：“原本呢，你们只要还我五十两就够了。不过你儿子一直往后拖不肯还钱，借条上也说了，每逾期一天，就多收五十两，到今天刚好是五百两，不信的话你自己看，还有你儿子的手印在上面。” 员外说着，身后的狗腿子很有眼色的将借条在老伯眼前展开，借着惨淡的月光和忽明忽灭的炉火，看完借条上的内容和熟悉的手印后，老伯眼前一黑，直接瘫倒在地。 老伯：“你、你们这是抢劫！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王员外：“你去试试，看看衙门的人是帮你还是帮我！” 王员外冷笑一声，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反着油腻的光。 王员外：“去！把他的东西给我砸了，看这个老东西还敢不敢不还钱！” 老伯：“砸不得，砸不得啊！” 但老伯的求饶他们哪里能听的进去，狗腿们狞笑着从四面八方走来，不怀好意的看着老伯，抡起东西就要往地上砸。 花无欢脸色一寒，不动声色的从师尊给的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泥丸，捏碎后，几只指甲大小的黑羽蜂从里面飞出，在花无欢的指示之下，朝着几人的面部飞去。 “嗡嗡嗡” 黑羽蜂停在一人脸上，不等他反应过来，立刻将尖锐漆黑的尾针刺了进去，瞬间就肿起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脓包，又疼又痒，一时间哀嚎声一片。 狗腿甲：“好疼啊，这是什么东西，疼死我了。” 狗腿乙：“我的脸怎么肿了，为什么会越来越痒啊！” 除了王员外和他身后的青年男子还一脸惊恐的站在这外，其余的人已经趴在地上，疯狂的挠着自己的脸，挠的血肉模糊也不肯停下来。 桑柏：“哼哼，我跟你们说，这黑羽蜂可是有剧毒的，现在这些症状都是小打小闹，等到明天真正毒发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会浑身长疮，七窍流血而死，那模样啧啧啧可惨了。” 桑柏摇头晃脑的说着，同时还惋惜的看着他们，仿佛不要到明天，下一秒他们就会嗝屁了一样。 其余的人憋着笑听着桑柏瞎掰，对他忽悠人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在桑柏忽悠的期间，几只黑羽蜂已经振动着翅膀，慢慢地朝着王员外逼近，漆黑的尾针上闪烁着冰冷的光，缓缓地在他鼻子前几厘米的地方停下。 王员外：“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和你们无冤无仇，识相的话就赶紧让这些狗屁虫子离开，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空同：“哎呀，我好怕怕啊，但我这人有个毛病，一害怕就想找个什么东西往别人身上叮两下，你猜谁是这个可爱的幸运儿？” 空同笑嘻嘻的说着，花无欢则是继续不动声色的让黑羽蜂继续往王员外脸上逼近。 王员外吓出了一声冷汗，肥肉一阵颤抖，不住地往后退着，直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后，才猛然响起身后还有个人，不由得恼羞成怒道。 王员外：“闻人默，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些虫子给我杀了！” 怒吼声传进闻人默的耳朵里，吵的他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他懒散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下压，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在他的指尖，随着他自由操控，眨眼间所有的黑羽蜂都身首分离，化作烟尘消散。 花无欢眉头一皱，没想到蠢笨如猪王员外身后，竟还藏着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 狗腿丙：“闻人大仙，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死啊！” 一人艰难的爬过来，手上满是鲜血和灰尘，说着就要抓着他的裤腿苦苦哀求。 闻人默脚步轻移，完美避开了伸过来的手，掩住口鼻看着鬼哭狼嚎的一群人，嫌弃道。 闻人默：“只是些普通的蜜蜂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就是疼一些，痒一些而已，又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一听不会死，底下的哀嚎声终于小了一些，连着王员外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王员外：“这些东西是谁放出来的？说！不然有你们好看！” 花无欢：“我放的，如何？” 花无欢冷眼看着他，恍若冰雪之巅上妖娆怒放的红莲，妩媚多姿却又神圣不可侵犯。 王员外一下就看的痴了，其余几人也是俊俏非凡，但在花无欢面前，却总是少了这般清冷与妖娆并存的撩人气质。 王员外：“美人……竟是个大美人，比那杜月棠都要美。” 花无欢不知道他说的杜月棠是谁，但看他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不想也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心里一阵厌恶。 闻人默：“王员外，这些都是合欢派的仙人，可不是外面随便给点甜头就能乖乖就范的人。” 闻人默将视线从从花无欢身上收回，讥讽的看着王员外道。 司玉儿：“你怎知我们是合欢派的人？” 闻人默：“这里属于合欢派的范围，来往最多的就是合欢派的仙人，很难猜吗？” 闻人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她手中紧握的笛子，直到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后才移开视线。 但王员外却依然痴痴呆呆的看着花无欢的脸，哪怕被闻人默提醒了之后，也不肯移开。 闻人默：“我有个提议，他的银子我们不要了，你们也不必继续咄咄逼人，就这般了结如何？” 闻人默懒洋洋的环抱着手，声音里也透出一股子慵懒。 花无欢不言，而是看向了老伯，反正本来就是为他打抱不平，只要他同意了，他们也没有理由继续逞能。 老伯：“好，当然好，多谢各位仙人。” 老伯连连道谢，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巴不得赶紧结束。 第二十四章 牡丹煞（八） 老伯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花无欢只看王员外一眼就心生厌恶，更别说继续待在这里，当即不再久留，立刻就要离去。 王员外：“美人别走啊，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没个干净的地方让美人住着，美人可千万别受了委屈，要不我让下人给你收拾出来住的地方，保证把美人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如何？” 王员外咽了咽口水，看着花无欢的视线愈发肆无忌惮。 闻人默讥笑着摇了摇头，对王员外这种蠢笨的作死行为早已见怪不怪。 闻人默：“他们有四个人，要是一起发难的话，我一个孤寡老人可打不过他们。” 语气依旧是懒洋洋的，但其冷漠和讥讽之意却是一点都不少。 想起他们的身份后，王员外稍稍清醒了些，但看到如此绝色在面前，却不能染指，心里依然是痒的难受。 王员外：“美……咳，仙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那宅子宽敞的很，住起来比那劳什子客栈舒服多了。” 喋喋不休的声音像只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叫一样，花无欢眼神越来越寒，森森寒气仿佛化为实质，让其余三人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唰” 趁着王员外没注意，花无欢飞快的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粒芝麻大小的虫卵，丢在地上后虫卵飞快的展开身子，一路朝着王员外爬去，迅速的钻进他的嘴里，在他说话间，喉咙上下翻滚，不经意间就将虫子咽了下去。 闻人默也不知看见还是没看见，慵懒的神情一如既往。 王员外：“哎呦，肚子……我的肚子……” 王员外忽然间尖叫一声，一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肚子，疼的满头大汗，哎哟哎哟的嚎着。 在他哀嚎期间，他本就肥胖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渐渐的鼓了起来，差点把腰带给撑断，乍一看仿佛一个金色的圆球滚在了路中间。 王员外在南安镇作恶多年，这一回看到他如此滑稽狼狈的模样，镇上的人路过时都不忘好好看上两眼，顺便大大方方的留下几声嘲笑，然后再讲给其他人听，让大家一起跟着乐呵。 王员外：“看什么看！再看下去我就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王员外怒道，但这一气不要紧，肚子反而更疼了，仿佛又万千只虫子在他肚子里，疯狂撕咬着他的血和肉一般。 空同：“这架势，看起来跟怀了孕似的。恭喜啊王员外，老年得子，可喜可贺啊。” 空同双手抱拳，一番话说得十分真挚。 王员外：“你们又玩什么花样！还不快点帮我把毒解了！” 空同：“关我什么事，我又没干。” 空同幸灾乐祸的看着他，随即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空同：“都这么晚了，我都有些困了，咱们回客栈休息去吧，这人嗷嗷的，吵得我脑阔疼。” 桑柏：“没事，回去我给你扎两针就好。” 桑柏颇为认真道。 空同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他对花无欢眨眨眼，花无欢心领神会，淡然转身，与其他几人有说有笑的往回走着，只留下王员外和其他狗腿子们一起，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 王员外：“闻人默，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帮我！” 闻人默斜着眼睥睨着他，讥诮之色尽显。 闻人默：“你方才说什么？” 王员外这会终于清醒过来，比起那四个小毛孩，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看不出喜恶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王员外：“……闻人大仙，求你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啊！” 王员外痛哭流涕，本就肥腻的脸上，沾了涕水后更显得恶心。 闻人默嗤了一声，用扇子掩住口鼻，不屑道。 闻人默：“只是一些小虫子进肚子里了而已，要不了命，过几日虫子自己寿命就尽了，到时候你的肚子就能恢复了。” 王员外：“那……现在不能把虫子取出来吗？” 王员外讨好的看着闻人默，对方眉毛一挑，冷笑着看他。 闻人默：“当然可以，只要在你肚子上划拉一刀后，用手在里面仔细找找，应该能将那个芝麻粒大的虫子找出来。” 王员外被吓得一抖，身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颤。 王员外：“算、算了，还是不麻烦仙人了，我再忍几天好了。” 王员外讪笑着，一时间觉得肚子也没那么疼了。 闻人默微微颔首，视线忽而移到一处，定定的看了一会后，又不经意的移开，慵懒的表情再次回到他脸上。 闻人默：“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那人可不是你这样的货色可以染指的，把这话好好记着，若是还有下次，我也不会帮你。” 闻人默说着，人已经在百十米开外，但声音却仍能清晰的传进王员外的耳朵里。王员外咬牙看着闻人默离开的背影，又看着周围人不人鬼不鬼的手下，心中的怒气更甚，一时间却想不到好的办法，只能一手扶着腰，撑着一个大肚子，一瘸一拐的走回去。 返回的路上，几人一边笑着，一边说着王员外的反应。 桑柏：“哎对了，花无欢，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啊，尤其是最后一个，太解气了！” 花无欢：“那些东西都是我下山前师尊给我的，都是些小玩意，没想到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 其实除了这些外，更多的还是一些杀伤力极强的法器、符纸以及一些无色无味的毒药，储物袋里几乎一大半的空都被这些东西给占据了，看的花无欢还以为自己不是要下山历练，而是要去毁灭世界一样。 师尊是真的很关心自己，花无欢只能这样想。 桑柏：“哇，看不出来啊，掌门平日里看着那么严厉的人，没想到私下里对弟子这么好，还给准备了这些东西。不像我，下山的时候还是被师兄们给一脚踹下来的。” 桑柏说的委屈巴巴，空同却是啧啧两声，同情道。 空同：“那你是真的惨，我来的时候几位师姐还给我了一些法器，还说什么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桑柏：“你……” 桑柏还想说什么，一个行人从远处匆匆跑来，没注意就撞上了几人。 司玉儿：“你没事吧？” 司玉儿下意识的扶着他，然而那人却一把握住她的手，瞪大的眼睛里尽是恐惧。 ：“他回来了，他回来报仇了！” 花无欢正想问什么，他却将司玉儿的手一推，跌跌撞撞的跑了，嘴里仍重复着这一句话。 第二十五章 牡丹煞（九） 司玉儿：“这人是怎么回事？” 司玉儿措手不及的被推了一下，好在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墙，才不至于摔倒。 桑柏：“跑这么快，跟见鬼了似的。” 桑柏嘟囔了一句，正好有一阵阴风吹来，十分应景。 桑柏：“……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师兄担心。” 花无欢：“也好，这么晚了，再去戏台那边的话怕也查不到什么。” 花无欢说着，又关切的问了句司玉儿，确定她没事后，几人又沿着小路继续往客栈的方向走着。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缕黑烟缓缓飘荡在他们之前站立的地方，黑烟凝聚，隐约有鲜红之色从中渗出，片刻之后倏忽而散，只有几点殷红的血迹滴落在青石板上。 回到客栈后，见季青临的房间门还亮着，几人便敲门进去，将今日的所见所闻都向他说了一遍，尤其是那位肥腻的王员外，桑柏一边说着一遍比划，看模样比花无欢这个当事人还要气愤。 季青临却有些见怪不怪的意思，想来也是，他带过那么多弟子下山试炼，而且合欢派的弟子们又各各相貌出众，放哪不是倾国倾城的存在，碰上这样色胆包天的人也不在少数，几乎回回都有。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得习惯这种骚扰。 季青临：“修真之人不得伤害凡人性命，否则业果缠身，终会遭来雷劫。” 桑柏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他刚才太得意忘形，该说和不该说的事情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他们如此戏耍王员外，师兄肯定要怪罪的。 桑柏：“师兄，不关花无欢的事，都是我干的，要罚就罚我吧。” 桑柏连忙出声，想要把事情担下来，免得花无欢因为自己的原因被师兄惩罚。 季青临痛苦的扶住了额头，想他云雾峰上聪明灵秀的弟子不在少数，怎么偏偏就桑柏的脑子里少了一根筋，难道老天爷是把他所有的天赋都点在了炼药上，其余的就这样凑合了吗？ 他累了，他真的累了，他已经说的这么委婉而浅显，这要是都不能懂的话，以后还是少让他下山吧，省的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在桑柏还处于迷茫的时候，其余三人已经十分默契的行礼。 三人：“多谢师兄教诲，弟子谨记。” 季青临脸上再度露出了欣慰的神情，还好，其他人都还有救。 桑柏一脸懵逼的出来了，到现在也没懂师兄在说什么，他们又在道谢什么。 空同：“想知道吗？” 空同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凑到他耳边不怀好意的问道。 桑柏：“没钱！” 桑柏立即捂住储物袋，十分警惕。 空同：“害，咱俩这关系，提钱多见外，来来来，到我房间里来，我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桑柏一听不要钱，方才的警惕心瞬间丢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屁颠屁颠的跟着空同走了。 目送着两人进了屋后，屋外只剩下司玉儿和花无欢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花无欢总觉得司玉儿看他时，眼神总是十分幽深。 司玉儿：“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出门了。” 司玉儿微微移开视线，握着玉笛柔声道。 花无欢：“嗯，明天见。” 那样的眼神只是一瞬间，大约是走廊的光线太暗了，才会有这种感觉。 辞别司玉儿后，花无欢回到屋里点上灯，想了想又布下了一个隔音结界。 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想着这个时候师尊应该已经睡下了，但手却很诚实的放在了晨星铃上。 “叮铃” 悠扬的风铃声在屋内回响，就在花无欢以为师尊已经睡下，不会理他的时候，星河皓月忽然缓缓浮现，顾锦温润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 顾锦：“这么晚了，这么还没睡？” 顾锦见他现在还穿戴整齐，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猜他可能刚回来不久。 花无欢：“师尊不是也没睡，我来陪师尊聊聊天，解解闷，过一会再睡。” 顾锦：“也好。” 这几日花无欢不在身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会听到他的声音后，莫名的安心许多。 花无欢：“师尊还在处理公务？” 顾锦：“嗯……不过也不着急，正好听你说说话，我也能趁机休息一会。” 说的是休息，其实就是想偷懒。 花无欢微微一笑，挑着这两天发生的有趣事情说给顾锦听，隐去了王员外的内容。 顾锦听的是心痒痒，总觉得这些弟子的生活比他这个掌门精彩多了，不像他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办公机器人，从早到晚都在处理着各种琐事。 顾锦：“在外面要多加小心，危险时刻要记得用储物袋中的东西保命。” 顾锦严肃的说着，自打花无欢下山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连着卜卦几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云里雾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吉凶才是最让顾锦担忧的地方，他现在被琐事缠身，又不能赶到花无欢身边，只能多啰嗦两句，让他自己万事小心。 花无欢：“我会的师尊。” 花无欢回答的很是乖巧，只是他还没告诉师尊，里面的东西他已经用掉了两个。 又闲聊了一会，悠悠笛音缓缓扬起，与夜色相融，在此间静静回响。 顾锦：“这笛声一听就知道是问情峰的弟子，哀而不伤，悲而不戚，甚好。” 花无欢：“师尊喜欢这笛声？” 顾锦：“也不是，只是觉得此刻听到这样好的笛声，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花无欢若有所思的点头，顾锦见状，想着他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应该是累了，便关切道。 顾锦：“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去休息吧，师尊一会也要睡了。” 花无欢：“等师尊睡下后，弟子再睡。” 花无欢笑的狡猾。 顾锦想这要是和他继续纠结下去，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于是把暮月铃放在桌上，飞快的换上寝衣，一个箭步跳到床上，把自己上上下下裹严实后，这才道。 顾锦（寝衣）：“我好了，你快睡吧，晚安。” 说罢，立刻将星河皓月散去。 花无欢只来得及看见师尊微红的脸颊，连句话都还没说上，师尊的幻影便从眼前消失了。 他无奈一笑，小声的说了句晚安后，吹熄蜡烛，借由这笛声和月色，缓缓入眠。 深夜，四下俱静时，一缕魔气从他颈后飘出，溜到窗外，直到天色将明时才归来，又融进原来的地方，没有一人发觉。 第二十六章 牡丹煞（十） 路人：“死人了！死人了！”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一个惊慌失措声音响彻云霄，直接将花无欢惊醒。 他刚走出门，就看到桑柏跌跌撞撞的从空同的房间里出来，连头发都没顾得梳，乱蓬蓬的堆在头顶上。 桑柏：“咋回事？刚刚外面的人在喊什么？” 桑柏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好奇的问。 花无欢纠结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斜靠在门边，一脸闲适的空同，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想要八卦的心情。 花无欢：“外面好像出人命了，我正准备出去看看。” 桑柏：“那我也去。” 桑柏说着，飞快的把衣服套上，花无欢趁机往屋内一看，原本干净整洁的地面乱的不成样子，不明液体和衣服混在一起胡乱的撒在地上，一副大战之后残留的模样。 花无欢惊了，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不纯洁的想法。 桑柏：“你还愣着干嘛，司玉儿起的早，不用叫她了。” 桑柏已经到了楼梯口，见花无欢还愣在门口，便催促道。 花无欢拍拍自己的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开，赶紧跟上两人，一同往街上跑去。 走出客栈后，街上都没有几个人，乌云沉沉的天空下，只有零星的几个小摊支在一旁，却不见人。 空同：“他们都往那边去了。” 空同一指他们昨晚回来时走的那条巷子，隐约能看见有人影在那晃动。 三人走进后才发现，这里早就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了，只能看见一个个黑乎乎的后脑勺，里面的场景一丁点都瞧不见。 桑柏：“我去，这些人这么喜欢抽热闹的吗？” 桑柏使劲跳了两下，什么都没能看见，就看到司玉儿站的位置比较靠前。 桑柏：“玉儿！司玉儿！” 桑柏一边跳着一边喊，声音穿过重重人海，终于传进了司玉儿的耳朵里。她循声望去，就看到桑柏艰难的对她挥舞着手臂，嘴里还在说些什么。 司玉儿费力的挤出人群，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长舒了一口气，神情却还是有些不自然。 桑柏：“里面怎么样啊？人也太多了，我们压根就挤不进去。” 司玉儿：“我知道的也不多，听旁边的大婶说，死的人是镇子上的王安，平日里就不好和人交流，而且最近更是成天躲在屋子里，鲜少出门，没想到会被人剖心而死。” 司玉儿说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显然语言的描述有些苍白，不能完全描述出她所见到的血腥场景。 桑柏：“剖心？这人也太狠了吧……” 司玉儿闻言，表情又凝重了几分。 司玉儿：“我看了一眼伤口，他的胸上有几道很深的爪痕，不像是人为，更像是……妖！” 桑柏一听，头皮都麻了。 桑柏：“之前说这里可能有个幽魂，现在又来了个妖，这南安镇的风水是怎么回事？五行缺妖吗？” 桑柏的声音还没落下，一阵吆喝声忽然从前方传来。 衙役：“都别看了，快点让路！” 衙门的人从前方走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好让他们过去。 花无欢往那边一看，来了大概有七八个衙役，其中一人看打扮像是县令，而在他身后还有个四人合抬的轿子，正深一步浅一步的往这边走来。 轿子上都是金丝银线绣的花样，猛一看虽是华丽，但更多的还是俗不可耐。 风吹起马车上的帷幔，露出里面金灿灿的肥胖人影，花无欢漠然的移开视线，恨不得立刻把眼珠子掏出来洗干净。 桑柏：“怎么又是那个暴发户，他不好好养胎来这干嘛？” 空同：“反正不会是在这看热闹的。” 说话间，在衙役的驱赶之下，人群渐渐散开。几人非常不想再和王员外碰面，但又好奇他大清早出现在这的原因，于是商量一番，趁着没人注意，飞快的闪到树梢上，同时用隐身符隐去身形。 等人全都走完后，衙役迅速将这条路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县令：“哎呦王员外，你说说你非得来这种脏地方干嘛，有什么想知道的吩咐一声，小的肯定会立刻亲自给你送上啊。” 县令谄媚的说着，同时掀开车帘，弯腰扶着王员外下来。 王员外一手拽着县令，另一只手艰难的抵着腰，挺着圆咕噜嘟的肚子，艰难的从马车上下来。 桑柏：“他的肚子好像比昨天又大了两圈。” 桑柏用手比划了一下，肯定的说。 县令：“员外，你这肚子……” 县令一看他的肚子就傻了眼，这圆鼓鼓的样子，总感觉随便戳一下就能炸开。 王员外：“闭嘴，不该问的少问！” 这肚子昨天晚上疼了整整一宿，他请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连喝了好几副汤药，上了一夜的茅房，屁用没有，反而让肚子更大了几圈。 县令立即闭嘴，不敢惹怒他。 县令：“你们这几个没眼色的，还不快搬个凳子来，要是员外累到哪了，我就唯你们是问。” 话音刚落，一把椅子适时的出现在王员外身后，县令伺候着他慢慢坐下，等他把气喘匀了后，这才讨好道。 县令：“员外歇着，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吩咐。” 王员外拿个帕子捂着口鼻，嫌弃的指着不远处躺在血泊里的尸体。 王员外：“你给我好好查查，看他到底是不是王安。” 县令一听，立刻让衙役去检查，他则站在王员外身后，不停的给他扇着风。 衙役：“是王安！他手上这道疤痕我以前见过，绝对错不了。” 一个衙役仔细检查后，举着王安的手道。 从花无欢等人的角度去看，正好能将手上疤痕的图案看的清楚，司玉儿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 确定这个尸体真的是王安后，王员外脸色大变，瞬间失去了血色。 王员外：“你们在他身上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这个东西。” 王员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物，给他们看了一眼后迅速装了回去，那一脸紧张的表情，仿佛这物品比他的命还重要。 花无欢没看清是什么，只觉得拿那东西倒是像个叠起来的符咒。 衙役们在他身上好一顿寻找，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员外瞬间瘫在了椅子上，眼中的恐惧不安像是要漫出来一样。 王员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第二十七章 牡丹煞（十一） 惶恐不安的王员外在县令的搀扶下，几乎是爬着回到了马车里，一进去后就立刻将所有的帘子都拉的紧实，逃也是的离开了这里。 县令虽是纳闷，但也没继续追上去，指挥着几个衙役好好在此调查，而他则是嫌弃的抖抖衣服，在其余几人的簇拥之下离开。 等人都走光后，花无欢等人从树上一跃而下，空同侧过身子，指向一处。 空同：“你们看，这个地方也有血迹。” 几人连忙走过去，空同说的地方是在巷子的偏僻拐角处，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几滴血渍沾在石板上，又被来看热闹的人不知踩过了多少脚，早就难以辨别。 花无欢蹲下身子，忽然发现在这血渍上有一道黑气缭绕，但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不死心的又仔细看去，但入眼的只有几点干涸到发黑的血渍。 桑柏蹲在花无欢身边，手指在血渍上摸了一下，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桑柏：“这血的味道，和我在徐夫人家闻到的味道好像一模一样啊。” 空同：“她家的血迹不都清理干净了，你从哪闻的？” 空同也试着去闻了闻，结果一股浓烈的腥臭之味直冲脑门，熏得他眼冒金星。 桑柏：“啧啧啧，你不行的，这种事还得像我这样的专业人士来，我每天要从数百种灵草灵植中选出最适合炼药的材料，鼻子早就锻炼出来了。” 难得掰回一局的桑柏笑的得意且嚣张。 空同直接无视了他，表示自己不想和这种小屁孩计较。 桑柏：“徐夫人说的时候，我就发现堂屋的地板上是有缝隙的，想着以后可能会用得上，于是我就趁着你们不注意时从缝隙里抠了些泥土出来。” 说着，他拿出一个指甲大小的盒子，里面放着一点黑黢黢的泥土。 桑柏：“不信的话你就闻闻，这已经被水不知道冲刷了多少次，味道早就变淡了很多。” 空同本想拒绝，但又不能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只能硬着头皮去闻了闻，入鼻的依然是一股腥臭的味道，却比地上的这些要淡了许多，气味却是一样的。 空同：“好像是一样的……” 空同也说不准，世上味道相似的东西多了去了，他也不能断言。 桑柏：“不是好像，肯定是一样的。” 桑柏刚说着，就看见花无欢凑近闻了闻地上的血渍，随后面不改色的又闻了闻盒子里的泥土，而后闭上眼睛，分析了半天后笃定道。 花无欢：“是一样的，恐怕都是那个红色人影身上的。” 见花无欢一脸轻松的模样，空同还以为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不死心的又去闻了一下，再一次被熏晕之后，空同佩服的竖起大拇指。 空同：“狼人！你们都是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 司玉儿：“你们发现没有，死的王安就是昨天晚上撞到我们的那个人，一开始我也没认出来，但直到看到他手上的伤疤时，我才想起来，这伤疤的位置、大小甚至颜色都一模一样，做不得假。” 司玉儿也不敢相信，昨天晚上才碰上的人，今天却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硬说是巧合的话也太过于牵强。 几人愣了一下，当时巷子里太黑，他们只能勉强的看清他的轮廓，细细想来的话，好像是有几分相似。 桑柏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桑柏：“我说王员外最后说的话怎么这么耳熟呢，昨天晚上王安撞到我们的时候不就一直在重复着这一句话嘛，今天王员外又说了一遍，难不成他们说的其实是一个人？” 空同：“瞎想什么想不出结果的，不如我们去王安那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花无欢思索了一会，随后说道。 花无欢：“我想去王员外那查看一下，总觉得他最后特意询问的东西有些古怪，他不在意王安的死，反而更在意那个东西的下落，恐怕那个东西也和红色人影有关。” 桑柏：“你确定你要去那个胖子那？要不你和玉儿去王安家，我和空同去胖子那吧。” 花无欢：“无妨，只有我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长什么样，况且他也奈何不了我。” 花无欢笑着说，其实比起满脑肥肠的王安，他更忌惮的是他身边的闻人默，这人外表看似慵懒，但实则城府极深，稍有不慎就会落进他的圈套。 见花无欢都这么说了，桑柏也不好继续坚持，只好道。 桑柏：“那行吧，我们兵分两路，一会客栈见。” 花无欢：“好。” 花无欢点头，两队人马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王员外的住处非常好找，都不需要找人去问，南安镇上最大，装潢最金光闪闪的就是王府。 毕竟是来探听情报的，花无欢和司玉儿两人当然不会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进去，而是把隐身符贴好，一下跃过墙头，躲过家丁的视线，寻找王员外身影。 一路往里走，到院子里后，忽然间余光就瞥见了一个金光灿灿的身影，闻人默仍旧是懒洋洋的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旁边挺着大肚子的王员外。 王员外：“闻人大仙，那个狐妖竟然回来了，他还杀了王安，下一个肯定就到我了，求闻人大仙救救我啊！” 王员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地面都好像震了一震。 花无欢没想到闻人默也在这，于是和司玉儿使了个眼色，将气息隐藏的更深了一些。 闻人默：“救你？不是已经给了你符咒，只要你好好戴着，那狐妖肯定找不到你。” 王员外：“要是丢了呢？王安就是因为丢了符咒才被杀的，求大仙想想办法杀了狐妖吧，这样就能一劳永逸了！” 闻人默：“自己的事情自己想法子，我可不是你的仆人，由着你随意使唤。” 他说着，就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着，品着杯中上好的清茶，一副什么事都不想管的闲适姿态。 王员外一咬牙，从屋中拿出一条洁白的毛领，皮毛柔顺光滑，没有一根杂毛，在阳光下每一根毛发似乎都还闪烁着微光。 王员外：“反正是割了狐妖尾巴做的，现在把它给烧了，再加上大仙给的符咒，我看这狐妖还怎么能找到我！” 第二十八章 牡丹煞（十二） 闻人默：“随你，反正不是我的东西。” 闻人默嗤笑一声，对王员外的做法不予置否。 火盆被下人端来放在了院子里，里面还冒着橘色的火光。 王员外捏着白狐毛领的一端，对着火盆就要扔进去。 呼—— 一阵狂风忽然吹起，卷着地上的沙土就往王员外的脸上吹去。 王员外：“呸呸，这院子里哪来这么多的土。” 王员外用力的吐着，试图将被灌进嘴里的沙子全都吐出来，但看样子是收效甚微。 王员外：“不对，我的毛领呢？” 好半天后，王员外猜感觉到手上不知何时轻了许多，这才发现白狐毛领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手中消失。 王员外：“闻人大仙，这……” 王员外傻了眼，又是诡异的妖风，又是毛领莫名的不见，难道他已经被盯上了？ 闻人默：“我哪知道，也许是被小毛贼给偷了也说不定。” 闻人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花无欢等人藏身的地方，但那里现在只有几块碎砖，哪有半点人影。 离开王府后，花无欢脱下外套来裹着白狐毛领，一边往约定的地方走着。 司玉儿一直不住地拿眼睛瞄着被裹起来的白狐毛领，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司玉儿：“那王员外有什么能耐，能生生的将这样一条完整的尾巴从狐妖身上割下？” 花无欢：“他不行，但那个叫闻人默的可以。” 虽说花无欢还没见过闻人默动手，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闻人默当真有这种本事。 司玉儿：“能够化为人形的白狐至少都已修炼至三尾，实力堪比金丹，这凡间什么时候出现这般厉害的人物了……” 司玉儿不可谓不忧愁，原本以为这一次历练难度不会太大，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复杂，来了这么多天，却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花无欢：“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到之前分别的小巷后，桑柏和空同两人早就已经到了，还不等花无欢说出自己的发现，桑柏带着既惊喜又害怕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花无欢身边，一脸神秘。 花无欢：“我不猜，发现了什么就直接说吧。” 几天相处下来，花无欢一看他这副表情就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了避免发生你猜我猜不猜的这种情况，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桑柏一愣，怎么花无欢就跟空同附体了一样，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想法。 桑柏：“谁要你猜了。” 桑柏嘴硬道，同时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空同一眼。 桑柏：“我跟你们讲，我们去王安那之后，四下一打听，就问出来王安他之前就在戏台那做工，后来戏台倒了，他也不知从哪得到一大笔银子，成日里花天酒地，快活的很。” 空同：“说重点！” 空同敲着他的头催促道。 桑柏：“从前几天开始，他的邻居就说王安一天到晚不出门，偶尔出来一次，嘴里还一直嘟囔着，说他回来了，问这个人是谁他又不肯说，甚至都不敢提。” 花无欢：“是从红色人影出现的时候开始的？” 桑柏：“对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桑柏一脸惊奇，但花无欢却没有回答他。到现在为止，他们一直在原地转圈，现在终于有了一丝眉目。 花无欢：“我们先去戏台那边看看，剩下的话路上再说。” 说着，又马不停蹄的往戏台那边去。 现在已经快到正午，这条路上却一个人也没有，两旁只有灰扑扑的石砖和干枯了多年的树木，偶有人声也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来的路上，花无欢已经简单的将他们的发现说给两人听，同时经过专业人士空同的鉴定，白狐毛领上的各种符咒大部分都是随手涂鸦，一点用都没有，只有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画下的那一个，才能真正的隔绝气息及外界探知。 对此，空同的猜测是，虽然都没用，但画的多些在王员外这样外人眼里会显得更加专业。 走出巷子后，没多远就是那已经拆了一半的戏台，几个工人在上下忙碌着，不停的有人从门内进进出出。 还不等他们靠近，一个精瘦的男子就冲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 精瘦男子：“哎哎，这可不能乱进，里面正在拆东西，危险的很，想玩的话去别的地方玩。” 桑柏：“大哥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玩的，我们是来……” 精瘦男子：“去去去，爱干什么干什么，别在这里捣乱。” 精瘦男子说着就要把他们轰走，司玉儿往后退了半步，将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笛声轻柔婉转，让人昏昏欲睡，拦着他们的精瘦男子眼神逐渐迷茫，疑惑的看着几人。 空同：“大哥，我们是进去找人的，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空同低声说着，精瘦男子下意识的点头，几人就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笛声骤停。精瘦男子终于回过神来，却记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只得无奈的挠挠头，忙活其他的事情去了。 走到戏台里面后，外面虽然已经拆了一半，但好在里面还没动，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上面蒙上的一层厚厚的灰尘，表明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里面的空间不是很大，周遭摆了二十多张桌椅，正对面的就是大斗，上施四根横陈的大额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方框，方框下就是原来优伶们登台表演的地方。 但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上面却是纤尘不染，就连那朱漆描金的横匾上“声满歌楼”四个字都还熠熠生辉，不见半点浮尘。 桑柏：“这不会还有人过来打扫过吧，也太干净了。” 桑柏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老者：“你们几个在这干什么！” 一声怒喝从他们身后传来，几个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刚刚才把他给催眠，不会现在就清醒了吧？ 四人几乎是同时回头，但站在他们身后的不是之前的精瘦男子，而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见他们不言，老者又带着怒意重复一遍。 桑柏：“我、我们是来捉妖的！” 桑柏急中生智，飞快的回答道。 老者：“妖？这里可没什么妖，你们要是真的有本事，不如去把那个姓王的恶霸给捉了，要不是他的话，这戏台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地步！” 第二十九章 牡丹煞（十三） 花无欢：“这戏台和王员外有什么关系，不是因为经营不善倒闭的吗？” 老者：“年轻人，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谁能不知道当年故音阁的角儿杜棠雨是被那个恶人给活生生的逼死。要不是他贪恋杜老板的美色，用尽各种龌龊手段强抢，杜老板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这戏台也不至于就这么散了！” 花无欢很想说自己早就打听过了，但没听说过这事，不过考虑道老者一把年纪，再加上自己还想从他嘴里他套话，这些委屈他只能默默地往肚子咽。 花无欢：“戏台解散后，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老者：“这谁知道呢，来这的都是苦命人，本就如浮萍般四处漂泊，这个地方没有了，自然要往另一个地方去。” 老者说着，狐疑的看着这几人。 老者：“你们不是那姓王的手下？” 几人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赶紧向老者表明身份。 老者的表情这才缓和一些。 老者：“好在你们是仙人，不怕他这种恶人，不然就凭着你们的长相，他定会对你们死缠烂打，使出各种肮脏手段逼你们就范。” 说的是你们，但视线大部分都停留在了花无欢上。 桑柏：“男的他也不放过？！” 老者：“哼，他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老伯的话让桑柏惊了，他本来以为王员外只是看花无欢的样貌世间少有，所以才一时意乱情迷，疯狂调戏。本想着只是嘴上说说，这会他才反应过来，死胖子竟然还存了实战的念头。 桑柏立马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有些事还不如不懂的好。 花无欢：“对了老伯，我听人说这几天半夜时，一直都有唱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 花无欢不想再提及这种话题，便问了其他问题。 老者：“人都走光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在。” 老伯无奈地摇摇头。 老者：“他们怕，我却不怕，这声音我已经好几年没听到了，现在听起来倒是回忆的很呐，咳咳……” 老者到底是年纪大了，说了几句话后就虚弱的干咳了两声，身影似乎变得有几分透明，桑柏想要上前帮忙，老者却摆了摆手。 老者：“穿过这台子后，再往里走就是杜老板的住处，他所有的遗物都存放在那，你们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自己去找找吧，那里还有我给杜老板画的画呢，我也该走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 老者说着，拄着拐杖慢悠悠的往回走去。步履蹒跚，却不见一点灰尘沾在鞋上。 等老者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下后，一阵压抑的悲泣声从远处传来，散落四处。 四人默念着往生咒，送去最后一程。 按照老伯所说的路线，几人一路走过去，最后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停下。 和台上一样，这里纤尘不染，在这乱草丛生的院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门上没有锁，花无欢轻轻的推开门，里面也如他想象的一样，干净的仿佛有人一直住在这里。 但这里却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几个大箱子放在床尾，一床天青色的锦缎松鹤被子叠放在床边，平整的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屋内长久不通风，有着淡淡的霉味，细嗅之下，似乎还藏了丝十分熟悉的气味。 花无欢一路循着气味过去，最终在床尾的箱子下发现了几滴十分熟悉的血迹。 他站在血迹上，面前能看到的只有这两个并排放在一起的红木箱子，上面的锁已经有些松动，显然最近有人打开过它。 花无欢缓缓打开箱子，里面装着的则是杜棠雨的一身行头，每一样东西都被保存的十分完好，哪怕过了这么久，上面的颜色依旧是那么鲜活。 但这些东西只占了箱子一半的空，另一边空着，却不知道原来放了些什么。 他将目光放在第二个箱子上，箱子虽然锁住，但他只用了个小法术，就轻松的将锁打开。 锁落地的声音将其他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花无欢打开箱子，这个箱子里面却是空荡荡的，里面只放了个捆起来的画卷。 桑柏：“这个就是老伯说的画吧，咱们要不要打开看看？” 花无欢走到桌边，将画卷徐徐展开，里面画着的是一副雪景，积雪的屋檐下，一个少年趴在另一人的肩膀上，似乎是在好奇他在看什么书，正梗着脖子往他怀里看，另一人的神情则是无奈而宠溺，伸出手指在给他讲解着书上的内容，无声的雪花簌簌落在他们发间，两人似乎都没发觉，任由雪花落下。 桑柏：“这有两个人，一个是杜棠雨，还有一个是谁？” 花无欢：“恐怕另一个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花无欢说着，又细细研究着画卷，这才发现右上角处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阿朝和杜棠雨。 这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个小孩子胡乱写上去的，但这行字下还被人画了朵轻柔如绢的海棠，将这行字仔细的藏在了花瓣之中，足以见得绘画之人对题字之人的重视。 一幅画上出现了三个人的笔迹，雪景是老伯所画，那题字和海棠花就是阿朝和杜棠雨两人各占了一半。 桑柏：“这杜老板当真是清秀俊郎，就是放在我们合欢派，那也是能迷倒一大片人的存在。” 桑柏信誓旦旦的说，对于合欢派的弟子来说，这样的评价就是他们心中的最高评价，比什么形容都好用。 花无欢：“我有预感，今天晚上狐妖还会出现在这里，不如我们就留在这里，来一个守株待兔如何？” 空同：“我觉得叫瓮中捉鳖比较合适。” 空同插了一嘴，但又叹了口气。 空同：“这两人都生的好看，说他们是鳖有些于心不忍。” 桑柏：“可是……季师兄说了，要是有什么行动的话一定要先告诉他一声，咱们这样一句话不吭是不是不太好？” 空同：“是不太好，要不这样吧，我们在这里守着，你去找季师兄或者羽师姐说一声，好让他们放心。” 桑柏：“这……” 桑柏心里十分不情愿，但一想到最后季师兄要是怪罪的话，最终不管怎么样锅都会落到他的身上，那还不如现在就去交代清楚，省的最后受苦的都是他。 第三十章 牡丹煞（十四） 桑柏这一来一回，也费了不少时间。从他回来时哭丧着的脸和幽怨的眼神来看，恐怕又被季师兄好好说教了一番，自觉逃过一劫的众人，都友好的向桑柏投去了没什么用的安慰眼神。 好在现在是冬季，天黑的比较早，将所有地方都仔细找了一圈后，天也渐渐的黑了下去。 几人摸着黑往后台跑去，缩在角落里，屏息凝神，静静的等待着。 桑柏：“那啥……” 桑柏忽然间想到一件事，皱眉看向其他人。 桑柏：“你们知道他每天晚上出现的时辰是什么时候不？” 众人：“呃……” 这回没人说话了，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意识到他们在这等了大半天，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桑柏痛苦的一拍脑门。 桑柏：“得，今晚就在这守一夜吧，一直守到他出现为止。” 从他们躲藏的位置往台上看时，能够清晰的将整个舞台尽收眼底，只要他出现在这里，一定躲不过这四双火眼金睛。 暮色降临，几人等了好几个时辰，早已有些昏昏欲睡。桑柏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忍着睡意道。 桑柏：“这都快到丑时了，怎么人还没来？” 空同：“可能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吧。” 桑柏：“马？什么马？” 桑柏一脸好奇，还不等空同再跟他聊上一会，花无欢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 花无欢：“嘘，你们听。” 话音一落，幽幽晚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掀起舞台上层层帷幔，露出一个穿着红色戏服的消瘦身影来。 但细细看过去，不难发现这戏服本是娇嫩的荷粉色，只是被这鲜血浸染成了艳丽的红。 几人一直都在关注着台上的动静，就刚刚说话的那一会功夫，他就忽然出现在了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甚至连气息都十分微弱。 几人再度屏息凝神，哪怕没有丝竹管弦相称，这声音中的哀怨婉转，压抑的痛苦仍能让人感同身受。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 这昆曲花无欢耳熟的很，他娘还在世时，总喜欢哼着各种曲子哄着他睡觉，这也是其中的一个。 他蓦然想起在杜棠雨房间里发现的那个空了一半的箱子，与台上那人穿着的，正是一套。 那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后台还有四个大活人，仍是背对着他们，面朝前方，好像底下不是积满灰尘的桌椅，而是人来人往，座无虚席。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台上咿呀的唱着，头上的点翠在这漆黑的夜里闪烁着点点流光。桑柏小心翼翼的挪到花无欢面前，小声道。 桑柏：“他都快唱了半个时辰了，不累吗？” 话还未说完，戏声忽然戛然而止，台上的那人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夜里看不清他的长相，唯有一双鎏金似的眼睛在黑暗中清晰无比。 知晓被他发现后，花无欢也不再躲藏，慢慢的站起身来，试图朝那人靠近。 阿朝（戏装）：“停下。” 台上的人影忽然开口，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却并不难听。 花无欢：“你是阿朝？” 花无欢停下了脚步，试探道。 阿朝（戏装）：“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我是又如何？你们是替姓王的那人抓我来的？” 阿朝低低的笑了声，大半的身影都在暗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这一声浅笑，带了几丝的悲意。 其余三人都没有出来，在原先的地方躲的更紧了一些，准备伺机而动。 花无欢：“我是合欢派的弟子，和你说的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阿朝微微抬头，看清他的样貌后，对这话信了一半。 阿朝（戏装）：“也是，有你这般好样貌，要真是他的人，怎么可能会放你出来。” 花无欢一听这话，头就有些疼，姓王的到底好色成什么样子，竟然是人尽皆知，到哪都要被说一番。 花无欢：“杜老板也是因为长得好看，所以被姓王的抢去了？” 这个问题问的十分直白，但离天明也没有多少时间了，索性就省去那些有的没的试探，直接问出他想知道的问题。 阿朝（戏装）：“与你何干？” 阿朝的语气瞬间冷了下去，粘稠的黑气从他脚下溢出，瞬间将花无欢包围在其中。 花无欢脸色巨变，这气息他熟悉的很，正是那晚出现在他梦中的魔族气息。 粘稠的魔气包围着花无欢，却不敢再向前半分，眼前的这个人是它们未来的少主，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他一根手指。 桑柏：“你是魔族？！” “呜……” 桑柏忽然喝了一声，空同立感不妙，虽然想立刻将桑柏带走，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桑柏不管不顾空同的劝阻，眼前看见的只有被魔气包围的阿朝，亲人惨死于魔族手中的场景不停的在他脑海中浮现，催促着他走的快一点，再快一点，为他们报仇。 悠扬的笛声从他们身后响起，司玉儿吹着玉笛，娇柔的脸上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不甘与怨恨。 在这轻柔和缓的笛声下，桑柏的视线一阵恍惚，空同抓住时机，一把将桑柏打晕，背在背上。 司玉儿放下笛子，白嫩的柔荑上有道道惊心动魄的血痕，几滴鲜血沿着她的掌心缓缓往下滴去，她却浑然不觉。 司玉儿：“此人的修为定在金丹之上，我们加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阿朝（戏装）：“想走？没那么容易！” 阿朝冷笑一声，大手一挥，整个戏台瞬间都被漆黑的魔气给包围起来，退无可退。空同身上背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桑柏，司玉儿又不善御敌，眼下唯一能指望的花无欢也早就被魔气困在了原地，穷途末路。 花无欢心里还有一些办法，却都不敢用，这魔气不敢袭击他，对他来说魔气根本毫无威胁可言，但旁边还有两双眼睛在看着，要是他暴露的话，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花无欢：“杀了我们对你没好处，我们都是合欢派的弟子，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日后合欢派定会派来修为更高的弟子前来，若是这里有魔族的消息传出，来的恐怕就不止合欢派的人了，剑神谷，星罗宗等等，哪一方的实力都不输于合欢派。” 大难当头，花无欢反而冷静了不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计策。 第三十一章 牡丹煞（十五） 听罢，阿朝似乎微微皱起了眉。 阿朝（戏装）：“你恐怕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让你们走，但没说要杀了你们。” 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发言，花无欢有一瞬间的呆滞，但仔细回想一下阿朝说的话，从头到尾的确没说要取他们性命这件事，魔气也只是将他们困在里面，并没有伤到他们半分。 自始至终，都是他们见到被魔气缠身的阿朝，所产生的先入为主的想法罢了。 花无欢：“那你想怎么样？” 阿朝闻言，缓步走出阴影，站在月色之下。白如雪的长发在月色下闪着清冷的银光，脸色苍白，却掩盖不住他鎏金般的眸子，只是这眼中的朝阳不知何时已经落下，空留一片死寂。 他缓缓的往前走着，胸口和尾椎的地方各有一个血洞，魔气聚集于伤口处，只能减缓流血的速度，却不能让其愈合半分。 阿朝却是毫不在意，这伤口已经和他并存了多年，痛的早已麻木。 阿朝（戏装）：“你们身上有姓王的气味……可是我却找不到他……” 花无欢：“你找他做什么？” 阿朝（戏装）：“报仇！” 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周围的魔气却陡然翻滚起来，如同海面上掀起的惊天骇浪，酝酿着血腥的风暴。 花无欢：“为了杜棠雨，对吗？” 阿朝的眸子里浮起深深的痛苦和悲伤，这个名字许久未听人提及，一时间竟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个问题阿朝不想回答，大手一挥，魔气在他的控制之下瞬间将司玉儿、空同及桑柏几人捆绑起来。空同奋力挣扎，却发现这魔气看着跟烟一样轻薄，但沾身之后，灵力运转都缓慢了许多，难以挣扎脱身。 阿朝（戏装）：“你把王员外带过来，我就放了他们。” 花无欢眼睛一眯，这魔气对他们有用，但却奈何不了他。 灵剑取出，青白的剑光照亮他的眼眸，琉璃般的瞳孔中，尽显肃杀之意。 “唰——” 一剑斩过，磅礴的灵气瞬间将魔气斩开一条道来，足尖一点，立刻近身向前，剑闪寒芒，朝着阿朝攻去。 阿朝侧过身子，让花无欢这一剑刺了个空。他又一个反身，剑花一挽，从阿朝的视野死角处袭来。 但已经能修炼成人的狐妖，最差的都是金丹修为，岂是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可以打败。 阿朝动也不动，在灵剑即将刺到自己时，两条硕大的狐尾忽然从他身后出现，一尾打落灵剑，另一尾将花无欢高高卷起。 花无欢：“咳……” 这尾巴勒的花无欢喘不过气来，他的视线愈发模糊，隐约能看见两条狐尾在他的视线里不停的摇晃，最右端却没有狐尾，只留下了一个血窟窿在那。 空同：“臭狐妖！快把花无欢放下来！” 空同怒吼一声，从储物袋里抓了一把法器，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丢了出去。 法器落地的瞬间，顷刻间化作一堆奇形怪状的金属虫子，伴随着不明的爆炸声，朝着阿朝跑去。 他立刻招来大片魔气，将这些法器悉数吞噬。 空同此刻心里无比后悔，早知道出门前多听师兄师姐的话，带些威力强的法器好了，这些用来逗桑柏玩的小玩意，委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司玉儿再次将玉笛放在唇边，悠扬的笛声化作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晕，阻挡着魔气的侵袭。 阿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知过了多久，原处忽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鸡鸣，他的脸色悄然一变，苦等时机的花无欢抓住这个空档，趁他分神时，抢过了魔气的控制权，让所有的魔气暂停了一瞬，随后他大喊道。 花无欢：“快走！” 几人不疑有他，抓住时机急忙撤退。花无欢担心自己做的太过被人发现，等他们刚离开魔气的包围，立即放手，魔气再度袭来，只剩自己被狐尾紧紧的捆着。 花无欢：“别管我！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见他们还想回来救他，花无欢立刻阻止了他们这种送人头的行为。 空同：“可……” 空同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的一个红色婀娜身影略过他的眼前，冷艳的眉眼中带着几分冰冷的杀意，赤练长鞭拿于手中，上面缠绕着红色火焰。 羽芊芊：“妖孽，还不快放了我合欢派弟子！” 羽芊芊一甩长鞭，红色的火焰从长鞭上飞出，将魔气全部隔绝开来。 阿朝警惕的看着来人，此人气息浑厚，修为绝不在他之下。他操纵着魔气，与羽芊芊斗了几个回合，心中的不安更甚。 眼见天色将明，再继续缠斗下去的话对他没有任何好处，阿朝直接收回所有魔气，化作一个圆球宝裹住自己，随后带着花无欢一起消失不见。 羽芊芊：“想逃？” 羽芊芊冷笑一声，说着就要追上去。 空同：“师姐不好了，司玉儿她晕过去了。” 空同扶住昏迷不醒的司玉儿，桑柏在他背上摇摇欲坠，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扭着肩膀，防止桑柏掉下来，同时崩溃的向师姐求救。 羽芊芊本来要追上去，但听见空同的求救声后，又看到他如此艰难的模样，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弃了去追阿朝的念头。 她走到空同面前，帮着他将两人平躺在地上，分别给他们把了脉后，对着一脸担忧的空同道。 羽芊芊：“不必担心，两人都是急火攻心，一时昏迷了过去，休息一会就能醒了。” 空同闻言，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空同：“还好师姐来的及时，不然我们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羽芊芊：“可最后还是让他带着花无欢逃走了。” 羽芊芊叹了一声，眼中尽是懊恼和不甘。 羽芊芊：“罢了，先将他们带回去吧，余下的再慢慢商议。” 空同飞快的应了一声，正想让羽师姐帮忙搭把手，好让他抱着司玉儿，背着桑柏往客栈走，还不等他开口，就看到羽芊芊一手一个，轻松的提着两人在前面稳稳的走着，见空同还愣在原地，不满道。 羽芊芊：“愣在那干嘛，还不快走？” 空同：“啊……哦哦，这就来。” 空同看了看自己的长着腱子肉的胳膊，又看了看羽芊芊那玉藕似的手臂，默默地把衣服往下面拉了拉，低着头跟在羽芊芊身后走着。 第三十二章 牡丹煞（十六） 昏暗潮湿的房间内，一个少年躺在床上，过了半晌后，他的手指轻动，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看着眼前陌生而昏暗的环境，琉璃色的瞳孔中浮现出一丝困惑，随后才渐渐想起来，自己是被阿朝带到这里来的。 想到这，花无欢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不但没有被绑起来，而且身上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全部被包扎了起来，有些伤口上还被涂了止血的草药。 花无欢环顾四周，这房间里的摆设已经有些老旧，角落里还放了许多捕猎用的东西，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这间房子是以前的猎户留下来的，现在被阿朝留着做关押他的地方。 花无欢：“也不知道能出去不能？” 花无欢自言自语一声，试探的推开门，门一开似乎触发了什么禁制，却不伤人，反而像是在通知别人一样。 果然，不久之后，阿朝就从不远处来了，此时他已经拖下戏服，换上了一身简单的衣服。 阿朝：“醒了？” 阿朝说着，递过来一碗绿油油的药汁。 阿朝：“喝吧，可以让伤口愈合的快些。” 花无欢狐疑的接过来，腥苦的药味一下窜进鼻子里，的确是止血的汤药不假，只是配上阿朝一身血淋淋的伤势，怎么看都少了些信服力。 但他还是咕咚咕咚的将汤药全部喝完，随手将碗放在一边。 花无欢：“为什么要抓我？” 花无欢把最后一个字咬的很重，从他昏迷到醒来的这段时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在他抢夺魔气控制权时，凭阿朝的实力，再将他们抓回来也是易如反掌。但阿朝却没有，哪怕羽芊芊来了后，他也是以防守为主，所用的招式看似凶狠，却都不伤人，最后也只是找准机会带着他离开，自始至终阿朝的目的都很明确，那就是将他带走。 花无欢好奇的很，他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哪值得一个刚见面的人为他如此大费周章。 阿朝：“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会帮我。” 阿朝定定的看着他，金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火焰。 花无欢：“我不会帮你，合欢门规第五章 二十七条有言：凡本门弟子，不得杀害凡人，违者逐出合欢，永为合欢死敌。” 花无欢一板一眼的给他背着门规，他刚入合欢派时，每天从早到晚都在背着门规，什么时候背的滚瓜烂熟了，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开始修行。 阿朝：“……不用你动手，你只要帮我把他引过来就行。” 花无欢：“不可，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我不会帮你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花无欢把脖子一梗，大有宁死不屈的气节。 阿朝无所谓的笑了笑，花无欢这种不配合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也许他再等等，王员外就会自己露出马脚，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拖下去的话，他这身肉体也难以支撑下去。 阿朝：“你不帮我的话，我就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 他说着，凑到花无欢的耳旁，吐气如兰，却带着丝丝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阿朝：“你不怕吗，魔教少主？” 花无欢猛地睁开眼，右手迅速抓住阿朝的衣领，将他提至身前，琉璃般的瞳孔中仿佛藏有困兽，危险的看着眼前的人。 阿朝心底一颤，他轻轻握住花无欢的手腕，一点一点的掰开，抚平衣服上被抓出的褶皱后，似笑非笑道。 阿朝：“看来我还真的说中了？” 花无欢：“没有，我演的，为了让你更有成就感。” 花无欢面无表情的回答，和师尊呆了这么久，别的没学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学了个精髓。 阿朝怔了怔，看着花无欢这张清冷而魅惑的脸蛋，不知道这么扯的话是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阿朝：“你恐怕没懂我的意思，如果……” 花无欢：“如果我不按照你说的做，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揭露我是魔教少主的身份，从而让我在修仙界成为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花无欢贴心的帮他补充了他还没有说完的话，随后一摊手，漠然的看着他。 花无欢：“可是，只凭你的一面之词，谁会信呢？” 阿朝略显无措的站在那里，反观花无欢则是一脸轻松，好像阿朝才是他绑来的人，而他是一切事情的主谋。 阿朝：“你……” 这身份的转变一时间让阿朝有些不适应，连他都快忘了这里是他主场，一肚子话堵在嗓子眼里，却蹦不出来一个字。 阿朝：“咳……咳咳……” 他忽然弯下腰，捂住嘴闷闷的咳嗽几声，松手看去，掌心上已经被鲜血浸的殷红，沿着他的掌纹缓缓滴落。 阿朝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露出几分死气，被魔气疯狂填充后，才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花无欢看着地上黑红的血迹，浓郁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散。 花无欢：“你的身体已经死了很久，就算用魔气支撑着，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放下执念的话，还有机会投胎转世，否则最后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说着，扶起阿朝，让他坐在一旁。 对阿朝这个妖，花无欢并不讨厌，毕竟把他绑来以后，阿朝也没对他做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作为人质来说，他对自己的待遇还算是满意。 扶着阿朝坐下时，花无欢微微弯腰，一个黄色的东西从他胸口处掉落，打着旋飘在了地上。 他好奇的捡起来，越看越觉得眼熟，最后猛地想起来，这个东西似乎和王员外宝贝的那个符咒一模一样。 大概就是那天晚上，王安撞到他们时，无意间落在了他的身上，阴差阳错之下这会掉了出来。 阿朝：“这是清形符，可以隔绝佩戴者的一切气息。” 阿朝伸出一个手指，还没等他碰到符咒，符纸上金光一闪，指尖瞬间被烧得焦黑。 阿朝：“若不是你刚好将清形符撞掉，我也不会发现王安的踪迹，你瞧，你已经帮了我一次了。” 阿朝收回手指，魔气缠绕间，伤势很快就恢复了。 但他看起来却没有任何报仇后的轻松或释然，甚至还有些疲惫。 阿朝也不知道这种心情从何而来，也许是王员外现在还在逍遥快活，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委实太差。 阿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是一个狐妖和优伶的故事。” 阿朝笑着说道。 第三十三章 牡丹煞（十七） 小狐狸刚修炼出三尾，化作人形后，第一件事就跑去了人间。 他对人间向往已久，还是个小狐崽子的时候，就天天缠着苏婆婆让她讲讲人间的故事，故事都是重复的，可他却听得津津有味，于是就拼命修炼，争取早一点修炼成人形，好去看看那烟火人间。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刚化作人形的小狐狸背着小包，一个人摸着黑悄悄地下了山，走了一夜终于到了最近的小镇上。 那时天才刚刚破晓，火球似的朝阳挂在天际，阳光一路洒过来，仿佛一切都被这温暖的火焰给吞没了一样。 小狐狸开开心心的走在街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以往只能从苏婆婆口中知道的事物，一瞬间就丰满而立体的出现在他的眼前，鲜活而灵动。 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都好奇的回头看着这个一头银发的好奇少年，他的长发就在脑后歪歪斜斜的梳了起来，发尾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仿佛顷洒的月光，清冷而又温柔。 而当事狐压根就没注意到路人奇怪的眼神，他的视线一直被周围的事物吸引，连路都顾不得看，直到撞到人时，措手不及的小狐狸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杜棠雨：“你还好吗？” 被撞的人听声音好像比他还紧张，小狐狸想自己皮糙肉厚的怕什么摔，正要说自己没事时，一抬头就看到温润如碧水，如霁月清风般的人。都说狐妖化人后最是好看，但眼前的这个人比他见过的所有狐妖都要好看一万倍，甚至觉得和狐主不分上下。在他担忧的视线里，颜控的小狐狸很不要脸的改了口。 阿朝：“有事，疼。” 说着，还龇牙咧嘴，做出一副疼得要死的样子。 这个表演有些做作，对方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见他演的这么起劲，也只好蹲下去，好声好气道。 杜棠雨：“哪里疼？要不我带你去找大夫吧。” 小狐狸一听要见大夫，立马摇头。 阿朝：“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脚踝有点疼。” 说着，他悄咪咪的偷瞄一眼对方，试探道。 阿朝：“要不你陪我到附近坐坐？说不定歇一会就好了。” 演的这么明显，只要不瞎都能看的出来，而且他才是被撞的那一个，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被赖上的却是他。 阿朝：“你不想去吗？” 小狐狸说着，一瘪嘴，眼里立刻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雾，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旁边走过的路人看到这一幕，都若有若无的向他投来谴责的视线，他认命的叹息一声，想着这个少年看起来弱不禁风，磨人的本事却是一流。 杜棠雨：“去，你说吧，去哪？” 阿朝：“就去前面的那个小摊上吧。” 少年一屁股从地上坐起来，指着前方冒着白气的小摊，蹦蹦跳跳的小跑了过去。 这欢脱的劲，哪有半分崴着脚的样子。 他随着少年走了过去，这是一家卖馄饨的小摊，现在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只有他们两人外加煮馄饨的老伯在。 阿朝：“老伯，来两碗馄饨，我都要大份的！” 少年说着，坐到了他对面，托着腮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就是按照他的审美长的，百看不厌。 阿朝：“我叫阿朝，朝阳的朝，你叫什么名字啊？” 杜棠雨：“杜棠雨，海棠的棠，落雨的雨。” 阿朝：“那我能叫你阿棠吗？阿朝和阿棠，听起来就很配。” 阿朝一点都不怕生，期待的等着杜棠雨的回答。 杜棠雨：“……都可。” 被这样一双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拒绝的话在他嘴边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应了他的要求。 说话间，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已经端上来了，透明的面皮包裹着粉嫩的肉馅，在汤中上下翻腾，上面洒了一点碧绿的葱花，看起来分外诱人。 阿朝拿起勺子，随便吹了两下就把还冒着热气的馄饨塞进嘴里，被烫的不停的哈着气。而杜棠雨吃的就文雅许多，不紧不慢的吹凉后，才开始细细品尝。 阿朝：“你吃东西的样子也好看。” 少年夸人十分直白又奇怪，这口馄饨卡在杜棠雨的喉咙中，心情顿时微妙起来。 这碗馄饨的量的确很多，杜棠雨本就不饿，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但看着阿朝吃的香甜，鬼差神使的又吃了一些进去。 等阿朝吃完后，他满意的将勺子放下，满足道。 阿朝：“人间的东西果然好吃，等回去之后我也要做给苏婆婆吃。” 杜棠雨笑了笑，准备起身去结账，阿朝拽了拽他的袖子说。 阿朝：“这顿饭还是我请客吧，毕竟是我先撞上你的。” 杜棠雨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还是记得啊。 把杜棠雨拦下后，阿朝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指甲大小的珍珠，在杜棠雨惊诧的视线下，来到了老伯面前。 阿朝：“老伯，我出门走得急，没带银子，可以用这个付钱吗？” 见老伯笑着点头了，阿朝慢慢摊开手指，圆润的珍珠静静的躺在掌心中。 阿朝：“你看这个够不够？” 老伯：“这……” 老伯一下傻了眼，倒不是怀疑珍珠的真伪，而是太贵重了，他实在是不敢收啊。 阿朝：“不够？那这些呢？” 他说着，又在包裹里翻找一通，又拿出个更大，更加圆润的珍珠来，放在老伯眼前。 老伯急的直跺脚。 老伯：“小少爷，这些太多了，我这……找不开啊。” 阿朝：“啊？” 还不等阿朝弄明白他的意思，看不下去的杜棠雨走了过来，将阿朝手上的珍珠拿在手里，同时付了几个铜板过去。 杜棠雨：“多谢老板。” 说着，趁着别人还没有发现身携巨款的阿朝，拉着他的手就走。 老伯看着手里的铜板，觉得自己还活在了梦里。 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杜棠雨这才松了一口气。 杜棠雨：“你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阿朝想了想，自己出来时也没和别人说，和偷跑也差不了多少，于是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 杜棠雨微微皱眉，把阿朝当成了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离家出走的富家少爷。 杜棠雨：“快回家去吧，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阿朝想到家中十几个兄弟姐妹，爹娘有时候忙起来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于是坚定地摇摇头。 阿朝：“我兄弟姐妹多得很，不差我这一个。” 杜棠雨了然，这是因为家中子嗣太多，得不到关注，因而离家出走的天真富家少爷。 第三十四章 牡丹煞（十八） 阿朝就看着杜棠雨的表情忽明忽暗，最终带着一丝怜悯之意看着他。 杜棠雨：“罢了，在外面玩够以后还是要记得回去……总有人会担心你的。” 说着，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杜棠雨：“在外可不比在家里，钱财不可外漏，小心给自己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阿朝一听，立刻把包裹抱的紧了一些，神色担忧。 阿朝：“那怎么办？我刚刚还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了，会不会有人已经盯上我了？” 杜棠雨：“……我觉得没有这么快。” 阿朝：“万一他们趁着晚上我一个人睡觉时，抢了我的东西，还要谋害我的性命，那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男怎么反抗的了？” 杜棠雨越听越觉得离谱，总觉得阿朝说的这番话，好像在某些话本上看见过。 杜棠雨：“……那你想怎么办？” 杜棠雨的脾气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好，但是看阿朝柔软的银发落在脸庞，眼眸又湿又软，怕自己话说的重一点就会伤到这琉璃似的人，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着。 阿朝：“我可不可以去你那借宿几晚啊，我保证绝对不给你添麻烦，房费我也会给你的。” 说着就把包裹大大方方的往杜棠雨手里一塞。 阿朝：“喏，给你，这就算是定金了。” 包裹拿在手里后，杜棠雨胳膊一沉，这才清晰的感觉到它的重量，但阿朝抱着它却是轻松的很。杜棠雨沉默了下，默默划去“柔弱少男”这四个字，亏他还好意思说得出口。 杜棠雨：“你自己收着吧。” 说着，又将包裹丢回了他的怀里。 好好一个装满金银财宝的包裹，在两人手里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丢给谁谁都不愿意要。 杜棠雨：“我那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你要是愿意来的话就跟来吧。” 眼见时间也不早了，回戏台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杜棠雨说着就往前走。 阿朝愣了一下，狡黠一笑，立马欢天喜地的跟了上去。 阿朝：“谢谢阿棠！我就知道阿棠是个好人！” 杜棠雨神情复杂的看了看他。 杜棠雨：“……不要叫我……算了，随你吧。” 纠结酝酿了半天，最后还是由着他去了。 跟着杜棠雨七拐八拐，最终在一处戏台前停下，阿朝随着杜棠雨的脚步，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路人：“杜老板好。” 路人：“杜老板今个儿又是起了个大早啊。” 往里走的时候，不时的有人过来和杜棠雨打招呼，看到他身后一头银发的阿朝时，表情都有些惊讶。 胆大的路人：“杜老板，这位少年是谁啊？” 有胆子大的好奇的凑过来问道。 杜棠雨：“这是我表弟，从老家来投奔我的，你们叫他阿朝就行。” 来的路上，杜棠雨就已经想好了措辞，包括他的发色。 胆大的路人：“那他的头发……” 杜棠雨：“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这样了。” 他说着，拉过和旁人聊的正欢的阿朝。 杜棠雨：“他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这就算是介绍完了，杜棠雨又吩咐了人去打扫了一间空房出来，领着阿朝过去。 戏台后面是个小院子，左右各有几间空房，却不见有人从里面进出。杜棠雨带着阿朝走进房间，里面的空间不大，但刚刚才打扫过，还算干净，该有的东西也很齐全。 阿朝不是个在意住处的人，修炼时风餐露宿，在哪都能睡得着，有个床就已经很知足了。 杜棠雨：“这院子里原先只有我在住，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我。” 阿朝一听，眼睛似乎亮了几分。 阿朝：“好的呀，谢谢你收留我，我一定会报恩的！” 杜棠雨：“报恩就不必了……” 杜棠雨婉言谢绝，但阿朝的态度却很坚硬，对狐妖来说，没有报恩的狐生是不完整的狐生，说出去会被狐笑话的。 况且报恩对象他长得好，心肠好，怎么算都不亏。 阿朝身上处处露出狐狸一样的狡猾，杜棠雨自觉说不过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听见。 送走杜棠雨后，阿朝躺在床上翻来滚去，好好的被子被他揉的皱巴巴，反正也没人看见，索性就把耳朵和尾巴放了出来，让它们也透透气。 阿朝刚修炼成人形，收起尾巴和耳朵已经是勉强。至于发色，他都快忘了这点，但现在这么多人都见到了他的银发，再变成黑的反而更没法解释，索性就这样了，生病这个理由挺好用的。 玩着玩着，阿朝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他似乎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是苏婆婆在和他讲着故事。人间的帝王与一只懵懂狐妖相恋，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而狐妖也被人当做罪魁祸首，祸国殃民的存在，与帝王一同葬生火海。 可一个小小的狐妖哪有这样大的能力，只是全则必缺，极则必反，一个朝代灭亡是必然的事情，可他们需要一个罪人来让民众发泄怨气。 或许帝王不是个好的帝王，但却是狐妖最爱的人。所有的狐妖一生只爱一人，帝王去了，狐妖也心甘情愿的背了罪名，随着去了。 阿朝挣扎着从梦里醒来，窗外的天像是烧起来了一样，炙热而浓烈，他想起来苏婆婆在和他讲这个故事时，也是这样残阳如火的时间，心里忽然间闷痛了一下。 走出房门，阿朝四下看了眼，没有发现杜棠雨的身影，正想着时，隐隐约约有笙箫声传来，他有些好奇，循着声音走过去，一路走到戏台，才发现白天门可罗雀的戏台子前，现在却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明晃晃的烛光从红色的灯笼里透出旖旎梦幻的光，温和 的光线将整个戏台照的亮如白昼，台上张灯结彩，有人影在上面随着乐声走动，不时博得几声喝彩声。 这个角度看的不太清楚，阿朝小心的挪动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既不会打扰到别人，又能看到台上的地方。 台上有一个穿着藕粉色戏服的人，正唱着阿朝没听过的曲子，虽然面上的妆容很重，但阿朝一眼就能认得出来他是杜棠雨。 他虽做女子打扮，但却并不违和，或喜或怒，或悲或叹，一颦一笑间尽显女子娇憨之色。 杜棠雨（戏装）：“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阿朝坐在角落里静静的听着，一曲终了也没能回过神来。 第三十五章 牡丹煞（十九） 一曲终把，叫好声一片，层层声浪恨不得能将屋顶掀飞。 杜棠雨站在台上，对着下面的人缓缓行礼，长长的水袖落下间，阿朝似乎觉得自己和他之间隔了万水千山。 王员外：“好好好，杜老板唱的实在是妙极，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好曲，好曲！” 阿朝冲着他使劲的翻了个白眼，这个胖子坐在最好的位置上，可在杜棠雨唱戏时却睡的跟个死猪一样，鼾声如雷，要不是最后的喝彩声把他惊醒，这会恐怕还在呼呼大睡。 他连嘴角的口水都没顾得擦去，就在那里睁着眼说瞎话，眼中的贪婪和欲望让阿朝很是反感。 杜棠雨对王员外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只是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杜棠雨（戏装）：“多谢。” 杜棠雨说完后就要回到后台，谁知那王员外竟然追了过来。 王员外：“杜老板留步，我欣赏杜老板已久，要不今晚到我府上去，咱们好好交流交流？” 说着，王员外那油腻腻的咸猪手就要伸了过来，眼见就要碰到杜棠雨的袖子，但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让他扑了个空。 阿朝：“阿棠……我饿了。” 阿朝扑进杜棠雨的怀里，他比杜棠雨要矮上半个头，柔软的头发正好抵在他的下巴上，带着青草的干净气息，将他包围在里面。 杜棠雨（戏装）：“你醒了，晚饭的时候见你还在睡，就没有叫你。” 杜棠雨（戏装）：“等一会我换身衣裳带你出去吃吧，有什么想吃的？” 阿朝：“都可以。” 阿朝说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阿朝：“除了青菜，其他的都吃。” 杜棠雨自动忽略他后半句话，正想着哪有好吃的时，王员外声音又插了进来。 王员外：“这就是舍弟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要不二位赏脸去寒舍坐坐？我那的厨子都是从京城请来的，最擅长做各类荤菜，保证比外面的美味。” 本来被打扰好事的王员外心中有几分不快，但见着阿朝后所有的不快瞬间消失，尤其是那一袭异于常人的银发，将少年的气息衬托的淋漓尽致，更是让他生出了将其纳入囊中的念头。 阿朝从杜棠雨的怀里探出头来，对着王员外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阿朝：“不劳费心，我这人吃饭看脸，长得好看的我哪怕是粗茶淡饭，我也吃的开心，遇见那些不好看的，山珍海味于我都是糟糠。” 王员外：“你！” 王员外气的吹胡子瞪眼，杜棠雨拍了拍阿朝的后背，把他拉到身后。 杜棠雨（戏装）：“王员外，小孩子年轻气盛，说话难免会冲了些，还请员外不要介怀。” 表面上杜棠雨是在打圆场，但话里话外对阿朝的偏袒之意十分明显。 王员外气的咬牙，他也是从王安那听说了杜棠雨有一个俊俏的表弟才来的，大晚上在这破烂地方听这些东西，还不如去窑子里逍遥快活。 王员外：“我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杜老板咱们改日再聚。” 王员外冷着脸说道，走过王安身边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拂袖离去。 见王员外走了，人群也渐渐散去，阿朝搂着杜棠雨的腰，把脸埋进去，闷闷的说道。 阿朝：“我今天上午才来，他就能收到消息，传的还挺快。” 杜棠雨的视线在王安身上停了一瞬，随后叹了一声。 杜棠雨（戏装）：“都是苦人，怕也有什么不得已吧。” 阿朝哼哼唧唧了两声，抱着他不愿撒手。 阿朝：“没关系，反正这几天他都不会再出现了。” 杜棠雨不明所以，但阿朝这样抱着他，他却有些不好换衣服了，只好道。 杜棠雨（戏装）：“乖，先松手，等我换好衣服带你去吃东西。” 阿朝：“哦……” 阿朝不情不愿的松开手，旁边走过的人都笑着看着两人。 路人：“杜老板和阿朝的感情真好，和亲兄弟似的。” 杜棠雨笑了笑，洗了脸换了衣服后，带着阿朝就出了门。 到了地方后，杜棠雨让阿朝点菜，阿朝也不客气，哐哐的点了几个大荤，口味清淡的杜棠雨听的眉头直皱，最后在他的强硬要求下，阿朝才不情不愿的要了一份青菜。 全部菜品上桌后，红烧蹄髈、八宝鸭等等摆满了一张桌子，那一盘小小的青菜被挤在角落里，显得有些孤苦伶仃。 杜棠雨用了晚膳，现在并不饿，吃了两口后就放下了筷子，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阿朝吃。 这一桌子的饭菜足够三四个人吃，但阿朝一个人埋头苦吃，时不时的和杜棠雨说上两句话，一桌子的菜悉数进了他的肚子里。 对此，阿朝的表示是，我还在长身体，吃得多很正常，多吃才能长高。 杜棠雨看着桌上一个个的空盘子，又看着被挤到角落里的青菜，将其端到阿朝面前。 杜棠雨：“把这个也吃了。” 阿朝：“不要，我吃不下了。” 阿朝躺在椅子上，嫌弃的伸出一根手指把它推的更远了些。 杜棠雨：“吃，不吃的话……以后就不带你出来了。” 说哇，杜棠雨倒是笑了，这话说的跟哄小孩子似的。 阿朝闻言，不情不愿的用筷子夹着青菜，小口的吃着，一脸痛苦，好像吃的是毒药一样。 杜棠雨：“有这么难吃吗？” 杜棠雨好笑的看着他，阿朝用力点头，夹着菜放到他的嘴边。 阿朝：“你尝尝嘛，这东西哪有肉好吃。” 这筷子阿朝之前还在用，但杜棠雨还是微微顷身吃了进去，鲜脆爽口，味道中规中矩，说不上难吃。 阿朝：“好吃吗？” 阿朝凑近了盯着杜棠雨问道。 杜棠雨：“尚可。” 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少年长的让人嫉妒的睫毛，温暖的烛光照在他的发间，清冷的银色瞬间柔和了不少。 杜棠雨：“罢了，吃不下就不吃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阿朝欢天喜地的放下筷子，跟着杜棠雨就走，走到门口时，阿朝忽然回头看了看，刚才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但转眼间就消失了，快的像幻觉一样。 走出客栈，嘴上说着不饿的阿朝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走到戏台时，两只手都拿满了吃的，看的杜棠雨很是好奇，他的胃里是怎么能塞的进去这么多吃的。 又想到了之前阿朝对王员外说的那一番话，无声的笑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牡丹煞（二十） 就像阿朝说的那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王员外都没有出现过。 偶然听闲着聊天的人说起，那天王员外回家时不知撞上了什么邪，遇到了鬼打墙，走了整整一夜才走出去，好不容易到了家，临进门时又摔了一跤，直接折了腿，现在还在家里养着伤，连门都出不了。 杜棠雨默不作声的听着，却什么也没问阿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阿朝在这里已经住了三个月有余，起初杜棠雨还问过一次阿朝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但问过之后，阿朝就闹了脾气，从那以后，杜棠雨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一个人在身边陪着久了，很难会再想回到以前孤单一人的生活。 雷雨交加的夜晚，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不时响起的闷雷声。 杜棠雨在屋内睡着，忽然从梦中惊醒，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堵在了门口。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猛然打开房门，吓了黑影一大跳，被子从他身上滑下去，露出一张被吓得惨白的小脸来。 杜棠雨：“阿朝？你在这里做什么？” 雨水从屋檐上落下，溅起的水花打在他的身上，带来丝丝寒意。 阿朝身上已经湿了大半，被子上吸满了水汽，摸在手上冰冷又潮湿，不但不会保暖，反而还会越盖越冷。 听到杜棠雨的声音后，阿朝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阿朝：“阿棠……打雷了，我怕……” 看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阿朝，露出这般害怕的表情，杜棠雨立刻拿了披风过来，裹着阿朝进了屋，倒了杯热水给他暖手后，又拿着干毛巾仔细的给他擦着头发。 杜棠雨：“你怕打雷怎么不早些和我说？” 杜棠雨暗骂自己的粗心，这雨已经连续下了几天，每天都有雷声响起，而自己却没能注意到阿朝的异常。 阿朝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 阿朝：“我怕我说了之后，你又想赶我走。” 杜棠雨的动作顿了一下，想起来前一段时间阿朝和他闹别扭的事，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歉意。 杜棠雨：“你跟我怄气也就算了，何苦连累自己的身子。” 顿了顿，又说。 杜棠雨：“这里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没有想你走的意思。” 阿朝的眼睛倏忽亮了起来，仿佛有一轮明日藏于他的眼中，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阿朝：“你说的是真的？” 杜棠雨含笑着点头，阿朝高兴的一拍手，全然不见在门口时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 阿朝：“那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打雷了，我怕。” 阿朝说的可怜巴巴，杜棠雨叹了一声，他的被子已经被雨全部浸湿了，就算让他回屋也没东西盖着，夜寒雨重，恐怕不要到天明就会生上一场大病。 杜棠雨：“……仅此一次。” 杜棠雨无奈道。 阿朝欢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了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立刻躺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出了一口白牙。 阿朝：“来来来，我们一起睡。” 雨渐渐小了下去，雷声也不似之前那般震耳。杜棠雨平躺在阿朝身边，听着他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心中的感觉有些许复杂。 正要慢慢合眼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忽然搭在了他的腿上，柔软温热。 他狐疑的掀开被子的一角，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被窝里的三条毛茸茸的尾巴，沿着尾巴一路看过去，最终将视线停在了阿朝的尾椎上。 阿朝的皮肤很白，腰线很清晰，带着独有的少年感。尾巴从他尾椎处伸出，他就这样安安稳稳的睡在上面。 杜棠雨的呼吸声滞了一瞬，默不作声的盖好被子，转眼看向阿朝时，他的头上也冒出了两个白嫩毛绒的狐耳，随着他的呼吸声轻轻的抖动着。 他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隔着柔软的毛发，似乎还能感觉到底下血管的流动。 阿朝忽然间翻了个身，柔软的银发在他的掌心处蹭了蹭，明明还在睡梦中，脸上却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这一夜，杜棠雨注定无眠。 第二天日上三竿后，阿朝终于睡饱了，一转眼就看到一向早起的杜棠雨还躺在旁边，睁着眼看着房顶出神。 阿朝：“咦，阿棠，你今天怎么也起的这么晚啊？” 阿朝撑起半个身子，探着头好奇的看着他。 温热的气息吹在杜棠雨的脸上，痒痒的，让杜棠雨回了神。 他的视线在阿朝身上扫了一遍，昨夜的狐尾和狐耳已经消失，仿佛幻象一般，但被子上沾着的白色绒毛却还清晰的存在。 杜棠雨：“没什么。” 杜棠雨说着，犹豫了下，还是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穿上衣服走到窗边。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今天终于放晴了，院子里的花草上还挂着晶莹的雨水，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颜色。 阿朝也走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 阿朝：“果然还是晴天好，可以在草地上撒欢的跑，也不担心婆婆会骂我。” 心事重重的杜棠雨听后，敛下眉眼，笑了笑。 杜棠雨：“在这也没人会说你。” 阿朝歪着头看着他，总感觉阿棠今天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那之后，两人还是和往常一样相处，却还是有些地方不同。 阿棠闲着没事时，总会盯着他的头顶看，吓得阿朝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又冒出来了，但每次都是虚惊一场。 而且，自从阿朝在杜棠雨的房间睡了一晚之后，他再也没回到过自己的房间去，每天都能找到各种借口和杜棠雨挤在一起，后来索性连借口都不找了，直接就把东西搬了进去。好在床够大，睡两人也不挤，加上那三条神出鬼没的狐尾，也能堪堪睡下。 阿朝想，这可能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了，每天和杜棠雨腻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干，两人坐在那，都让他心里满满的。 初雪时，常来看戏的老伯还给他们画了一幅小画，阿朝趁着几人不注意，还偷偷的在旁边写下了两人的名字，可惜字写的歪歪扭扭，最后还是靠着杜棠雨才挽救了回来。 那时，两人还约定，接下来每年初雪时，都要找人画一幅小画留作纪念。 可当时的他们也不会想到，这场雪，于他们生命中，只下了这么一次，于此，便是黑暗。 第三十七章 牡丹煞（二十一） 过了没几天，阴魂不散的王员外再次出现在了戏台。 彼时一曲终罢，杜棠雨正准备去后台休息，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一脚踹开，王员外领着一帮狗腿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众人一看形势不妙，都纷纷离开，一时间只剩下阿朝和杜棠雨在这。 王员外：“杜老板，许久不见啊。” 王员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两人，阴阳怪气道。 杜棠雨心下隐约有些不安，来者不善，于是给阿朝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但阿朝装作没看见，直接向前一步，学着王员外的样子，冷笑道。 阿朝：“我当时谁呢，原来是王员外，这么久不见，看来王员外的腿是养好了，不过还是得小心些，不然伤到另一条腿就不好办了。” 杜棠雨：“阿朝！” 杜棠雨小声的提醒他一句，只听着王员外哼了一声。 王员外：“上次的事情你们心里最清楚，不过本员外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你来陪我一晚，这件事我就既往不咎。” 王员外说着，伸出胖成萝卜的手指，不怀好意的指着杜棠雨，眼中的淫光令人作呕。 阿朝：“呸，做梦去吧！阿棠就是陪我一辈子也不会去看你一眼。” 杜棠雨神情复杂的看了看他，阿朝自己也发现有一些不对的地方，但话都说了，气势上可不能输，于是就梗着脖子，冷冰冰的盯着他。 闻人默：“呵，狐族小鬼头就是有意思。”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阴影处响起，阿朝骇然，这人竟一直就在他们身边，若不是他忽然出声，阿朝甚至都没有发现。 而他却能一眼看穿他的身份，阿朝紧张的瞥了一眼杜棠雨，见他还是面色如常，猜他可能没听见，心里稍感放心了一些。 阿朝：“你才是小鬼。” 他脸上一直都带着懒散的笑意，眼底却是让人窒息的冰冷，阿朝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半分，挡在杜棠雨面前。 王员外：“哼，今日有闻人大仙在此，你们少跟我耍花样，识相的话就让杜棠雨赶紧跟我走，否则有你们好看。” 阿朝：“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臭不要脸，白日做梦。” 王员外：“你！” 王员外气的浑身的肉都跟着一起乱颤。 王员外：“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给我砸！” 打手闻言，立刻狞笑着向前，搬起东西就往地上砸。 戏台的人：“住手！不能砸啊！” 有人哭喊一声，拼命的向前阻拦，却被一把推到了地上。 摔砸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阿朝怒视着王员外，眼中金光更甚。。桃妖。 他默念着咒语，一瞬间，屋内所有的东西像是活了一样，漂浮在半空中，朝着那几个打手打去。 打手：“鬼啊，有鬼啊！” 胳膊粗的桌子腿纷纷砸在他们身上，瞬间就肿起了一个碗大的包。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其他打手心里有些犯怵，看着这种匪夷所思的场景，不敢再继续往下砸，都一溜烟的逃了出去。 王员外：“一群废物！” 王员外怒骂一声，忽的闻见一股糊味。 他叫来的打手只砸了东西，并未点火，这么大的焦糊味是从哪来的？ 见戏台的其他人都一边看着他，一边捂着嘴窃笑，王员外这才低头发现，这火已经从衣摆快要烧到大腿上了。 王员外：“水！快给我接水过来！” 阿朝冷笑一声，当着王员外的面，将房间内唯一的一壶水倒在了地上，形成一滩小小的水渍。 阿朝：“地上有水，要不你躺上面打个滚，我看这点水也够你用了，不然一会烧伤就不好了。” 阿朝双臂环胸，倚在柱子上看着他身上的火焰缓缓爬升，不停的舔舐着他身上的衣服，橘黄色的火焰将他眼中的惊恐照的清晰可见。 王员外气的一咬牙，向身旁看热闹的闻人默求救道。 王员外：“闻人大仙，救我，这个妖孽他想要杀了我啊！” 闻人默：“他要是真的想杀你，你练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闻人默懒洋洋的扫了阿朝一眼，眼中瞬间划过的精光让阿朝打了个激灵。 他轻轻的勾了勾手，地上的水渍忽的聚集起来，化作一条汩汩溪流，在火焰上蓦然的散开，如雨一般将火焰浇灭。 所谓覆水难收，不过是能力不够强罢了，只要能力够强，江河倾覆也不过是翻手之间。 王员外那一身金的闪瞎眼的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油腻的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却没人敢笑。 比起他们口口声声说阿朝是妖孽，倒是闻人默看起来更像是吃人不眨眼的魔头。 王员外：“好啊，竟然敢放火烧我，看我不把这个破台子给你们烧了！” 阿朝：“你敢烧我就把你变成烤乳猪。” 阿朝说着，就是一团火焰朝着王员外飞去，那肥胖的身子用力的扭动过去，这才堪堪躲过。 杜棠雨（戏装）：“你们都给我住手！” 阿朝还想继续时，沉默许久的杜棠雨忽然间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楚。 阿朝下意识的瞄了眼地上烧出来的焦黑的印记，缩了缩脖子，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不安的看着杜棠雨平静的面庞。 他眼睛如墨般漆黑平静，掀不起一丝波澜，所有的情绪都藏在这黑色风暴之后。 阿朝还是第一次看见杜棠雨生气，平时不管怎么惹他，最多了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他两句，而这样愤怒还是第一次。 杜棠雨（戏装）：“王员外，杜某虽靠这下九流的活计为生，却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还请王员外另择良人，杜某心中已有属意之人。” 他说着，阿朝诧异的视线之下牵起了他的手，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握紧。 阿朝的脑子瞬间就炸开了，所有的思绪像浆糊一样混作一团，搅和在一起，只剩下一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回响。 阿朝：他喜欢我，阿棠说他属意的人是我。 阿朝的脸红的像晚霞一样，最后王员外又撂下了什么狠话也没有听清楚，满脑子里来回播放着杜棠雨说的话，一字一句，反过来倒过去，不停的回放着。 等王员外走了之后，杜棠雨还没来得及安抚众人，就感觉袖子被阿朝拽了拽，他看了过去，只见着阿朝轻轻地捧着他的脸，踮着脚尖在他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亲的他连都留下了一块红印。 阿朝：“我也喜欢你，比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喜欢！” 他的眼睛很亮，亮的就像是朝阳一样，明亮而热烈，执着而忠诚。 迎着他的视线，杜棠雨能清晰的看见自己映在他眼中的倒影。 杜棠雨无声的笑了，把头埋进他的发梢间，轻声道。 杜棠雨（戏装）：“我也是。” 第三十八章 牡丹煞（二十二） 阿朝想，这件事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吧，阿棠已经心有所属，任他王员外再色迷心窍，胡搅蛮缠，总不好意思干出这种强抢人夫的勾当吧。 但，阿朝从未想过，人心竟可以险恶至此，所有恶意，都早已埋伏在他们身边，等待着机会将他们吞食。 那之后，阿朝和杜棠雨还是像原来那样生活在一起，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发芽。 不过阿朝总觉得杜棠雨最近满怀心事，和他单独在一起时，也总是怔怔出神，眉眼间有着抹不去的忧虑。 阿朝：“阿棠，最近王员外是又来骚扰你了吗？总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阿朝单手托腮，伸出一只手抚摸着杜棠雨的眉心，试图将他皱起的眉心抚平。 杜棠雨：“放心吧，万事皆安，我能处理好。” 杜棠雨笑了笑，眼中的阴霾在阿朝的抚摸下缓缓消散，化作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阿朝无条件的信任他，所以信了阿棠的话，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傍晚时分，刚刚修炼结束的阿朝忽然间想到好久没去听阿棠唱戏了，于是猫着腰，悄悄地来到戏台前，躲在原来的地方，准备静悄悄的看着，不打扰到阿棠。 但到了后，阿朝往戏台前看了一眼，忽的明白最近阿棠的忧虑都是从何而来。原本座无虚席的戏台，现在竟空了大半，除了他躲在角落外，只有给他们绘过画的老伯坐在后面，陶醉的听着。 阿棠站在台上，还是穿着那身藕粉色的戏服，一颦一笑间顾盼生辉，仿佛台下仍是高朋满座，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台上的人唱着，台下的人听着，阿朝就站在原处，眼睛随着阿棠而动，待曲终之时，阿朝忽然间鼻子一酸，一行清泪沿着脸颊缓缓流下。 阿朝：“阿棠……” 阿朝轻声呢喃着，正好被台上的杜棠雨听了个正着。他看过去，发现阿朝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眼睛红通通的，还嚼着几滴晶莹的泪花，心里一下就慌了，顾不得什么形象，干净利落的从栏杆上翻下来，三步并两步的跑到阿朝面前。 阿朝：“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杜棠雨（戏装）：“都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好了。” 杜棠雨擦着他脸上的泪珠，好生安慰道。 王安：“可是杜老板，王员外都发话了，不许任何人来这里看戏，否则就是自找麻烦。而且咱们这个月的银子还没发，强龙难压地头蛇，要不咱去服个软算了。” 从一旁走过的王安听见杜棠雨的话，冷嘲热讽道。 阿朝：“闭上你的嘴。” 阿朝在杜棠雨面前是哭哭啼啼的，但看着王安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时，冷的像个冰。 阿朝：“没银子？拿去，这些够了吧。” 阿朝说着丢了一把珍珠宝石啥的在王安面前，同时又赶紧向杜棠雨解释。 阿朝：“都是在这的伙食费和住宿费，不可以不要。” 杜棠雨（戏装）：“……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阿朝想了想，踮着脚尖靠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还有一部分聘礼……嫁妆也行，无所谓。” 杜棠雨的脸瞬间就红了，羞恼的瞪了一眼没大没小的阿朝，随后对着王安道。 杜棠雨（戏装）：“把这些东西换成银子分给其他人吧，先熬过这段时间，我会慢慢想办法。” 阿朝撇了撇嘴，等人都走了之后，他才不满道。 阿朝：“那个王安分明就是向着王员外，你还能忍他在这胡说八道。” 杜棠雨在后台换着衣服，繁杂的戏服脱下，露出笔直光滑的后背，蝶翼般的肩胛骨随着他穿衣服的动作缓缓的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飞走。 杜棠雨：“王安他无父无母，早些年的时候好赌，在外欠了一屁股债，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寻到这一份差事，若是丢了的话，怕是连欠款都还不上了。” 阿朝：“你这么替他考虑，他可不见得会领情。” 阿朝哼哼唧唧的说着，心里却软的一塌糊涂。 他家阿棠就是人美心善，狐见狐爱。 阿朝傻乎乎的看着杜棠雨的背影乐呵，全然没注意到后面一闪而过的阴鸷视线。 几天后的正午，阿棠说要出去买些东西，阿朝本想陪着一起去，但奈何正是修炼到紧要关头，也只好像个老妈子一样再三叮嘱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早点回来等。 等一头黑线的阿棠出门后，阿朝立刻投身到紧张的修炼中，直到月挂枝头后才从冥想中清醒过来。 一睁眼，阿朝第一时间就是感知阿棠的气息，但却是一无所获。 阿朝瞬间清醒，顾不得其他，立刻跑到戏台，不管是谁，抓住一个人就问。 阿朝：“你看见阿棠了吗？” 那人也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道。 小二：“杜、杜老板早上出去买东西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阿朝心里一凉，左右环视了一圈后，又问。 阿朝：“王安在哪？我怎么也没看见他？” 小二：“不知道啊，他这几天一直在各大赌坊出没，半天不见人影也正常。” 话音刚落，阿朝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快的像一阵白色的风，呼啸而过。 南安镇不大，赌坊就那么几家，阿朝一家家找过去，终于发现了赌的双眼通红的王安。 他换上了一身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衣袍，面前放着一堆银子，左右各抱着个浓脂艳粉的妓子，在他人艳羡的目光下，得意的喝着送到嘴边的佳酿，一双手不停的在她们身上游走。 阿朝：阿棠说王安在外欠了一屁股的债，别说还钱了，连吃饭都是问题，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穷的揭不开锅的样子。 阿朝推开人群，走向前，将正赌在兴头上的王安一把拽下凳子，同时将壶里的酒倒在他脸上，让他清醒清醒。 王安：“谁他妈敢泼老子酒？活腻歪了！” 王安骂骂咧咧的擦去眼睛上的酒渍，等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后，声音不知不觉的弱了下去。 阿朝：“阿棠在哪？” 阿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金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温度，冷声问道。 王安：“我、我哪知道……” 王安说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又被阿朝一脚踢了回去。 阿朝：“我的脾气其实没有那么好，别浪费我时间，这些钱上面都是姓王的身上的臭味，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给你这么多银子。” 阿朝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向他逼近，所有人都被少年的气势震撼住，无人敢上前阻拦。 王安一步步的后退，直到退到墙角，无路可退时，阿朝漠然俯视着他，如看蝼蚁一般。 阿朝：“阿棠在哪？” 第三十九章 牡丹煞（二十三） 知道阿棠在哪后，阿朝飞快的离开了赌坊，只留下被吓尿的王安瘫倒在地。 天已经黑了下来，阴沉沉的夜空中没有一颗星子，月亮也藏在乌云后不愿露头，行人早早的回了家，街上是死一样的寂静。 王府也是安静无比，仆人们都被早早的打发回了家，偌大的王府现在是空荡荡，仿佛张着一张黑色的大口，在等着猎物上钩。 阿朝轻盈的从墙头上跃下，刚一沾地，忽然间眼前一亮，阿朝一抬头就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举着火把将他围住，中间正是笑的一脸阴狠的王员外。 阿朝：“呵，到现在还敢玩火，不怕引火上身吗？” 阿朝不动声色的往人群里看了看，不但没有发现阿棠的身影，也没有发现闻人默的踪迹，就只有王员外和他的爪牙在这。 王员外：“哼，我看你能牙尖嘴利到什么时候。” 王员外冷哼一声，随着他声音的落下，立刻就有人压着杜棠雨过来。长长的墨发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他紧闭的双目。 阿朝：“阿棠！” 阿朝惊喜的喊了一声，就要冲过去，却有一根绳子从暗处飞来，将他的手捆在身后。 他怒视着神出鬼没的闻人默，骂道。 阿朝：“亏你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和王员外这种下三滥混在一起，也不嫌丢脸。” 闻人默不气也不恼，只是淡淡的来了一句。 闻人默：“各取所需罢了。” 阿朝还想再嘲讽几句，就听见王员外气急败坏道。 王员外：“死狐狸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打！” 阿朝：“想打我？就凭你们几个还不够格。” 阿朝不屑一笑，手是被捆住了，但脚还能自由行动。只见他双脚一蹬，借力一脚踢翻持着火棍就要打来的爪牙。但这一脚下去，阿朝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一脚踹下去的感觉，不像是踹到了活人紧实的肌肉上，更像是踩在了烂泥之上。 但阿朝顾不得那么多，他一路躲着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火棍，横冲直撞，生生开出了一条道来。 阿朝：“滚开！” 阿朝怒吼一声，一下就将压着阿棠的人撞开，稳稳的接住了他。 阿朝：“阿棠，你醒醒。” 见阿棠昏迷不醒的样子，阿朝焦急的呼喊着他。 突然间，杜棠雨猛然睁开了眼睛，阿朝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一道血色的红光从他眼中闪过，下一秒，锥心的疼痛从胸口处传来，浓郁的血腥气在空中飘散，阿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穿过他胸膛的白皙手腕，鲜血溅在阿棠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凄艳。 王员外：“哈哈哈，这份礼物如何啊？” 王员外张狂得意的笑着，在他的笑声中，之前被阿朝打到的人又纷纷的站了起来，姿势僵硬，仿佛行尸走肉。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阿朝嘴里咳出，被阿朝用袖子捂着，不让它滴在阿棠身上。 杜棠雨眼中的红光渐渐暗淡下去，阿朝及时的捂住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阿朝：“阿棠别看，很快就会好了。” 冰凉的掌心搭在他的眼睛上，眼前只有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 但他却能听得见，感觉得到。耳边是让人心惊的打杀声，他被阿朝抱在怀里，棍棒挥舞时的呼呼风声擦耳而过，没有一击落在他身上，只有几声打在皮肉上的闷声传进了他的耳内。 他的掌心一片温热粘稠的触感，鼻尖上施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被王安迷晕后的记忆一直是断断续续，但仅存的几个片段也让杜棠雨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 他握住阿朝的手，强硬的把手拨开，刺眼的火光照亮了阿朝的银发，如眼的是他故作轻松的笑颜。 阿朝：“阿棠你终于醒啦，再坚持一会，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鲜血还在不断的流淌，可他的眸子却依然明亮，犹如黄昏时刻的夕阳，燃烧着最后的时刻。 一人忽然从阿朝身后冲出，粗大的火棍高高举起，朝着阿朝的头颅打去，阿棠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咔”的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这喧闹的夜里，清晰的传进阿朝的耳内。 阿朝：“阿棠！” 阿朝惊呼一声，妖力一阵涌动，将手上的绳索瞬间挣断，他握住阿棠扭曲的手臂，将妖力往他胳膊上传去，帮他接合碎骨。 阿棠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神绝望而崩溃。 杜棠雨：“对不起阿朝……是我伤了你……” 阿朝：“害，我这皮糙肉厚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阿朝毫不在意的一笑，牵动到脸上的伤口后，嘴角轻轻的抽了一抽。 杜棠雨：“……你走吧。” 阿棠撑着自己疲软的身体从阿朝怀里离开，看着阿朝的眼睛，声音轻飘飘的，却一字不落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杜棠雨：“没有我拖累你，你一定能逃得出去。” 阿朝气的一把捂住了阿棠的嘴，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他。 阿朝：“我不！要走大家一起走，我不会把你一个丢在这！况且我还没有使出全力，等我动真格了，保准把他们都打趴下。” 阿棠怔怔的看着阿朝意气风发的样子，明明是这样危险的局面，他却无端的想笑。 阿朝：“你喜欢狐狸吗？” 阿朝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忽然间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阿棠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笑了。 杜棠雨：“狐狸我也喜欢。” 阿朝：“那你一会不要害怕啊。” 见到阿棠点头后，阿朝顿时就有了信心。 白色的绒毛从阿朝身上冒出，伴随着几声低吼，他的体型越变越大，最终一只一人多高的三尾白狐出现在院子中，朝着王员外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 王员外：“快、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王员外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躲在了家丁的身后，大声嚷嚷着。 阿朝胸口处的毛发已经被鲜血染红，他蹲下身子，让阿棠趴在他的背上，随后尾巴一甩，跃到了高空。 但这王府早已设下重重禁制，半空中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底下的人在王员外的指示下，将火棍换成了弓箭，一时间箭雨纷纷，阿朝用尾巴裹住阿棠，箭矢落在皮毛上，最终无力的滑下。 王员外：“没用的东西，滚开。” 王员外一把推开旁边的人，躲过弓箭，拉满弓瞄准了空中的狐狸。 箭矢和其他人的有所不同，上面刻了许多玄奥的法阵。阿朝用妖力与空中的阵法搏斗，终于撕开了一条可以通行的裂缝，正高兴之时，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不等他反应过来，锥心的疼痛从尾椎处传来，一根狐尾落地，他全身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杜棠雨：“我没事……快走。” 在阿朝问之前，阿棠抢先答道。 阿朝不疑有他，以他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好继续在这纠缠，便背着阿棠飞快的离去。 第四十章 牡丹煞（二十四）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阳光从云层后露出，林间的雾气也逐渐散去。 阿朝说到这就停了下来，金色的眸子看着朝阳，映不出一丝光彩。 花无欢：“后来呢？” 花无欢看着他身上两个血窟窿问道。 阿朝：“后来，小狐狸和他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可是小狐狸却没有注意到，羽箭不仅仅只是割下了他的一条狐尾，更是直接穿过了他狐尾中护着的人。” 阿朝：“可小狐狸却没发现，他还沉浸在逃出生天的喜悦当中，没有注意到身上的人儿越来越虚弱。” 阿朝：“直到鲜血浸透了他的皮毛，浓郁的血气连风都吹不散后，他连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阿朝：“可是已经晚了，羽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震碎了他的心脏，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阿朝：“小狐狸想把自己的妖丹给他，以妖丹代替破碎的心脏，但小狐狸使出浑身解数，哪怕以死相逼，他也不肯吃。” 阿朝：“人类真顽固，认定了的事情说什么也不会改，可小狐狸又何尝不是呢，他只想让他活着。” 阿朝：“妖丹最终还是没能喂给他，小狐狸就这么看着他，看着鲜血将他的胸口全部染红，看着他的手抚摸着小狐狸的脸颊，最后又无力的垂下，看着他一点点的咽了气。” 阿朝：“小狐狸看着他脖子上的红色狐纹，那时小狐狸趁着他晚上熟睡时，在他身上烙下的狐印。狐印只能烙印在重要的人身上，就算阴阳两隔，在狐印的牵引之下也能再度重逢。” 阿朝：“小狐狸想，等到了下辈子后，自己一定要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厉害到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不要让他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伤痛。” 阿朝：“小狐狸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将他埋在了那里，小狐狸就靠在坟冢旁，静静的陪着他。可奇怪的是小狐狸却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连呼吸都觉得累。” 阿朝：“到了晚上，小狐狸再也坚持不住，眼前的光线逐渐暗淡，小狐狸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但小狐狸竟觉得有些解脱，总算是可以再见到他了。” 花无欢定定的看着手上被包扎好的伤口，伤口都不大，却都被涂上草药，包扎了起来。 花无欢：“小狐狸后来怎么样了？” 阿朝：“后来小狐狸又醒了过来，但彼时已经过去了五年，他的坟冢上也被青草覆盖。” 阿朝：“小狐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是死，但这都无所谓了。五年已过，但他心中的怨恨却并不会消失，哪怕魂飞魄散，他也要报仇。他恨，恨王安的恩将仇报，更恨王员外的歹毒心肠！” 阿朝：“但五年的时间，早已物是人非，小狐狸寻遍了南安镇，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身影，他知道他们还在，但他却看不见，听不见，甚至感觉不到。” 阿朝：“小狐狸知道是有人从中作梗，但却无能无力，只能每日寻着从戏台里流落出来的行头，夜里在台上唱着他曾唱过的曲，为自己的相思找一处宣泄。” 故事很长，阿朝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最深的怀念和悲痛，字里行间中走完了两人的一生。 阿朝：“你知道小狐狸是谁吧？” 阿朝转头来浅笑着看他，银发如霜，金眸如光。 花无欢：“我想我知道。” 花无欢说着站起了身，对着远处掩盖在花草间的坟冢遥遥一拜。 花无欢：“但师门之令不可违，修道之人不可杀害凡人，亦不可沾染太多凡尘的因果。” 花无欢每说一个字，阿朝的眸子就暗淡一分，说到最后时，落寞的神情怎么也遮掩不了。 花无欢：“……但是，和狐妖沾边的话，应该不能归于俗事。况且清形符这种小物件，磕磕绊绊的难免会弄丢，谁也说不好。” 花无欢说到这就停了下来，转而看向阿朝，认真道。 花无欢：“合欢派的规矩向来严格，所以我不会做任何违反规定之事。” 阿朝：“这样就行。” 阿朝愣了好久后，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道。 花无欢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随后问。 花无欢：“这里离南安镇有多远？” 阿朝：“从这里往南走，过半个时辰就是了。” 花无欢给了个震惊的眼神，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朝：“……这里设有阵法，一般人是寻不到这个地方来的。” 花无欢：“那就好。” 花无欢说着，就回了屋，闭目养神。 阿朝目送着他离开，却发现有一样东西落在了他刚才坐过的地方。 那是一个装在箱子里的东西，里面传来的气息却让阿朝异常熟悉。 他颤抖的打开箱子，里面装着的骇然就是他丢失的狐尾。上面用来隔绝气息的符文不知被谁抹了去，分离这么多年的狐尾如今摸在手中，依然能感受到其中鲜活的跳动。 他将狐尾放在尾椎处的血洞上，仿佛有生命一般，快速的和狐尾融合在一起。 磅礴的妖力再次充盈着他的身体，胸口处的血洞也在缓缓愈合。 阿朝：“多谢。” 阿朝对着紧闭的房门，诚恳的道谢。 他又摘了几朵花，放在阿棠的坟冢前。 阿朝：“阿棠……再等等……很快，我就能陪你了。” 微风拂过，花瓣如雨飘落，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入夜后的南安镇总是格外安静。 黑猫蜷缩在巷子中，忽然感觉到了陌生人的靠近，“喵”了一声后，飞快的逃开。 黑影缓缓穿过巷子，来到了王府的门前，两个灯笼挂在两侧，昏暗的烛光照在石狮子的脸上，更显得阴森可怖。 黑影就这样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大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却没有惊醒任何人。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梦乡中，黑影的目标很明确，正是王员外所住的院子。 他继续往前走着，快要到的时候，忽然间一个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闻人默：“什么时候开始，合欢派的弟子都开始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黑影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闻人默，眉头紧锁。 闻人默：“还是说，你想替那个小狐狸报仇？” 第四十一章 牡丹煞（二十五） 花无欢漠然的转过身，看着闻人默，心里一点也不惊讶。 花无欢：“碰巧路过而已，走来看看。” 花无欢面不改色道。 闻人默淡然一笑，站在他面前，慵懒的眸子在月色下如古井般幽深。 闻人默：“少主放心，今天的夜安静的很，不会有人过来打扰我们的。” 花无欢眉心一跳，他现在对“少主”这两个字格外敏感，一听头就大了。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魔族少主，就这还保密，保个屁！ 花无欢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甚至都不想追问下去，只是冷冰冰道。 花无欢：“那你就让开，别妨碍我散步。” 闻人默：“当然。” 闻人默侧过身子，让开一道，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 花无欢：“……是你将魔气注入阿朝体内的” 闻人默：“是我没错，可惜他当时受伤太重，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将魔种全部吸收，好在没有浪费我一番心血。” 花无欢的脚步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花无欢：“你不是魔族，为何会使这些魔族的手段你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闻人默：“少主对魔族的了解还是太少，按理说傲天应该会告诉你的才是。” 花无欢：“傲天” 花无欢一愣，还不等他问是谁时，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贴着他的脖子响起。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 花无欢的脖子忽然疼了一瞬，仿佛有根针扎了一下。 黑烟般的魔气从他颈后溢出，在他眼前逐渐聚集，最终变成一个让他再也不想见第二面的狗脸。 花无欢：“你一直藏在我身体里” 花无欢的表情瞬间就寒了下去，语气如冰一般，听的柴犬如坠冰窖。 魔族（柴犬）：“少主我错了，但是我要是不躲在少主身上的话，肯定会被合欢掌门查出来，到时候少主就再也见不到我这么衷心可爱的属下了。” 傲天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所以便充分利用自己的体型和外貌优势，睁着自己黑黢黢，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花无欢，喉咙处发出呜咽之声，可怜兮兮的看着花无欢。 但这招不但没奏效，反而让花无欢的表情更阴沉了几分。 花无欢：“师尊也知道你的存在” 魔族（柴犬）：“打、打过几声招呼，不过少主放心，属下绝对不会将少主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而且绝对会隐藏自己的气息，不给少主添任何麻烦。” 傲天说的信誓旦旦，但考虑到他的智商，花无欢有理由相信自己就差把魔族少主的头衔顶在头顶上了。 花无欢：“哼，你死了才是解决麻烦的最好办法。” 花无欢冷笑一声，灵剑祭出，作势就要砍去。 魔族（柴犬）：“少主冷静啊！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但是只有我是衷心的想为少主服务，少主指东我不敢朝西，让我追狗绝对不敢撵鸡，但其他人肯定没我这么听话啊！” 花无欢：“那我现在让你立刻自尽，你照不照做” 花无欢说着把灵剑丢在花无欢面前，傲天看着悲伤的看着剑刃上的寒光，颤抖的狗爪捧住剑柄，抵在脖子上。 魔族（柴犬）：“如果这是少主的命令，傲天一定会听从。” 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睛中流出，湿漉漉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的悲伤。 魔族（柴犬）：“少主，日后要是有其他魔族来打扰少主的话，少主绝对不要手软，我们魔族都很抗揍的。” 魔族（柴犬）：“少主，傲天这就去了，请少主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愿少主心想事成，万寿无疆。” 傲天一字一句的说着，风吹过树梢，带来几声呜咽之音。 灵剑锋利无比，吹毛断发，抵在脖子上的剑已经割断了那一圈的毛发，甚至还渗出了血丝。 傲天缓缓的将眼睛闭上，握住剑柄，猛然发力，就要准备自刎。 花无欢：“住手！” 花无欢下意识的出声，同时出手打断了他的动作。 灵剑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傲天悲伤的看着花无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花无欢：“其他魔族比不比你忠心我不清楚，但没你笨肯定是真的，你只要好好听话，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魔族（柴犬）：“好的少主，没问题少主，我会听话的少主。” 傲天飞快的说着，尾巴摇的欢快，眼中的悲伤一扫而空。 花无欢：“……滚！”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花无欢，脸色变了几遍，最终强忍着怒意，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一个字来。 魔族（柴犬）：“好嘞，这就滚。” 傲天从善如流的团成一个球，滚到了花无欢看不见的角落里。 魔族（柴犬）：不愧是师徒两个，说话的方式和风格都一模一样。 吵闹的傲天终于从眼前消失，虽然就在不远处吧，但总算能喘口气了。 平复了一番心情后，花无欢冷漠的望向正看热闹的闻人默，冷声道。 花无欢：“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 闻人默回忆了一下，而后笑了。 闻人默：“自然是我需要的。” 这回答和没说一样，时间还早，花无欢继续往前走着，身旁是闻人默，而傲天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王员外的院子里后，四下果然如闻人默所说，安静的有些异常。 除了呼吸声和虫鸣，竟没有任何一点杂音。 闻人默：“王员外就在里面，清形符被他缝在了贴身衣服上，不过他睡的跟个死猪一样，就算你把他剁成肉糜，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花无欢越来越看不懂他，先前还以为他和王员外是一伙的，但细细想来其中却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阿朝的事情有他的参与，但现在告诉他清形符所在的人也是他，甚至还帮他解决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花无欢看不透他，一时间参不透他的想法。 闻人默：“我说过，我和他是各取所需，他想借助我的力量，我给他了。同时我也要借他的手，拿到我想要的。” 闻人默摇着扇子，在数九寒冬的天气里吹的享受。 闻人默：“他想要的我已经给他了，现在到了该我收果的时候了。” 花无欢皱眉听着，忽然间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花无欢：“你的目标不是王员外，而是阿朝，一开始就是他！你故意设计让王员外带走杜棠雨，故意激怒阿朝，甚至将魔种放进他体内，为的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闻人默：“你猜对了。” 闻人默说着，指尖一动，王员外贴身带着的清形符忽然出现在他的手中，在花无欢的视线下缓缓变成灰烬。 闻人默：“我再帮你一把。” 霎那间，狂风四起，阴云密布。 第四十二章 牡丹煞（二十六）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闻人默再度消失不见。 花无欢：“……跑的倒是挺快。” 花无欢暗骂一声，同时警告的看了傲天一眼。 花无欢：“你就在这等着，好好想想一会该怎么和我解释！” 魔族（柴犬）：“好的少主。” 傲天乖巧的坐在一旁，就差举着狗爪子发誓说自己不会乱跑了。 乌云还在不断地聚集，隐约能看见有一个硕大的狐影由远及近，漫天的妖气扑面而来，转眼间就到了眼前。 花无欢眉头微蹙，这妖气如此浓郁，师兄他们所住的客栈离这并不远，若是寻着妖气找过来后，发现他这个人质不但安然无恙，甚至还参与了妖物的计划，会不会当场就灭了他，以保合欢派清誉？ 但很快花无欢就发现自己是想多了，闻人默费尽心思设了这么一个局，当然把这些都考虑了进去，整个王府上下都被结界包裹住，一丝妖气也透不出去。 白狐缓缓从半空中落下，每一根毛发在月色下都闪着寒星般的光，金色的眼瞳注视着前方的院落，眼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仇恨。 阿朝：“他在里面……这股恶臭味，绝对是他！” 光芒一闪，眨眼间阿朝就出现在他面前，自己已经等了五年，如今终于可以为阿棠报仇雪恨了！ 阿朝：“多谢你的帮助。” 阿朝忽的对着花无欢一拜，深深道。 阿朝：“大恩大德，阿朝此生无以为报，如果我还能有来世的话，定会当牛做马，全力相报！” 花无欢失笑道。 花无欢：“你给我当牛做马了，杜棠雨怎么办？报答就不必了，反正我也只是路过，没出上什么力。” 花无欢特意强调了“路过”两字，表明自己清清白白，还是合欢掌门的好徒弟。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花无欢觉得自己还是没必要看下去，门规摆在那，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往下发展的话，作为名门正派根正苗红的弟子，花无欢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阿朝呼吸急促，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院落，他等了 五年，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他慢步往前走去，鞋底踩在青石板上，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缓慢而悠长的回响着，仿佛索命的孤魂，一步一步，从容不迫的渐渐逼近。 “哒哒” 另一个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阿朝回头一看，就见到已经离开的花无欢不知怎么又回来了，还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阿朝：“怎么了？” 阿朝好奇的往他身后瞅了瞅，什么也没有发现。 花无欢：“没什么……” 花无欢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使语气显得平静一些。 他刚走到王府门口，还没等他推开门，余光一扫，正好看见三个熟悉的身影，吓得他立刻收回了手，蹲在墙角，屏息凝神，听着他们在说什么。 长夜沉寂，有桑柏在，注定不会安静太久。 不多时，桑柏探着头往里面看了眼，见里面仍是黑黢黢的样子，不由得泄了气。 桑柏：“这都守了三天了，怎么那个狐妖还没有出现？” 空同：“可能是在家睡大觉吧。” 空同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的说道。 司玉儿：“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吧，我再守一会。师兄师姐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寻找花无欢的下落，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了。” 作为当事人，花无欢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且愧疚。 桑柏：“唉，都怪我！要不是我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不会被狐妖给控制住，花无欢也不会受我牵连，被狐妖抓走。” 桑柏气恼无比，司玉儿安慰了他几句，却并不见效，只好将求救的视线投向空同。 空同：“这件事怪不得你，但是……” 空同说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拿手戳着他的脑袋。 空同：“下次遇到事情之前，先深呼吸一口，冷静下来以后再行动，别被情绪控制了。” 桑柏：“哦……我已经在改了，现在只希望花无欢没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那一刻，花无欢心里的愧疚感更加强烈了，自己表面上是被当成人质抓走，但这几天自己的行动却未受到任何限制，甚至还做了几件疯狂试探门规底线的事情。 强烈的愧疚之下，花无欢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出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正当他纠结时，司玉儿幽叹一声，道。 司玉儿：“我早上听羽师姐说，若是天明前还寻不到花无欢的踪影的话，就得向掌门禀告此事了。” 花无欢放在门上的手僵在了原处，随后缓缓的落到了身侧。 他可以欺骗所有人，可他却不想对师尊有半句谎言，若是真的惊动了师尊，那他该如何向师尊解释？ 花无欢迷茫的站在原处，心思翻涌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得出个答案来。 他慢慢往后退去，没有离开王府，而是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所以阿朝对去而复返的花无欢有些疑惑，但见花无欢面色不佳，阿朝也知趣的没有再问。 只是被人在旁边看着，总感觉有哪些地方怪怪的。 折返回来的花无欢则是想着帮人帮到底，于是便说道。 花无欢：“闻人默之前出现过，他说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而且王员外身上的清形符也是由闻人默销毁的，这一切怕都是他的圈套，目的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阿朝闻言，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阿朝：“他想要什么就拿什么，我的仇人从来不是他。我和他一样，看不透，参不透，活在自己织成的网里，唯有执念得以实现的那天，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花无欢：“复仇就是你实现执念的手段？” 阿朝的神情出现片刻恍惚。 阿朝：“或许吧……除了这样，我想不到其他可以解我心头之恨的方式。” 阿朝：“你不用再劝我了，不管闻人默想要什么，尽管来取便是，我已经做好了所有最坏的打算，即便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花无欢闭上眼睛，默叹一声，不再言语。 阿朝：“你有喜欢的人吧。” 阿朝指了指他腰间的晨星铃，笑着说道。 阿朝：“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到，不管何时你都喜欢摩挲着它，哪怕我将你绑走时，你的手也还是放在上面，掰也掰不开，嘴里还一直断断续续的念着他。” 阿朝：“干干净净的活着吧，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你再看下去了。” 阿朝说着，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原处。 第四十三章 牡丹煞（二十七） 花无欢站在树下，目光遥遥看着远方，傲天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蹲在他的脚边。 魔族（柴犬）：“少主，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花无欢斜眼瞥他，默然不语。 魔族（柴犬）：“其实吧少主，魔族也没有少主你想的那么可怕，大部分魔族只想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不想继续这样躲躲藏藏下去，所以大家都在等待着少主回去，带领魔族，让魔族也能过上普通的生活。” 花无欢默默地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而后琢磨过味来，狐疑的看向傲天。 花无欢：“你确定？你上次分明和我说的是，要带领魔族一统修真界，可没有你刚刚说的那么太平。” 傲天闻言，狗脸一红，尴尬的笑了笑。 魔族（柴犬）：“害……这不是觉得这么说更有魄力，更符合魔族的身份嘛……” 魔族（柴犬）：“不过刚刚属下的确没有欺瞒少主，我们魔族躲藏了近千年，早就厌烦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了，安稳才是我们最想要的。” 傲天说着，低下了头，看着从缝隙中长出来的白花，幽幽道。 魔族（柴犬）：“但我们也知道，我们和人类之间不死不休的恩怨，是无法轻易了结的。” 傲天低声的说着，每一根狗毛上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 花无欢：“……你真的是条狗吗？” 花无欢问出了这个困惑了他很久的问题。 魔族（柴犬）：“其实我样子都能变，但那次遇见合欢掌门时就是这个样子，我又懒得变回去，所以就保持这幅模样了，少主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变成别的样子。” 花无欢：“不用，这样挺好。” 花无欢拦住了他，第一次觉得傲天的样子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火光忽然从他们身侧生气，花无欢回首看去，就见着阿朝背对着火光，缓缓走来，银发散在身后，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眼瞳失神，不知看向何方。 阿朝：“他死了……” 阿朝：“我进去的时候他还在睡，醒了以后看到我，就像见了鬼一样，一直在大喊大叫，让人来保护他。可叫了半天也不见人出现，他就立刻换了张嘴脸，向我苦苦哀求，让我放他一马。” 阿朝：“可是……我却想到了阿棠……阿棠的血好烫啊，烫的我的心都跟着一起疼……那个时候，他怎么没想着留给我们一条活路呢？” 阿朝：“我本想慢慢折磨他，但看见他害怕到扭曲的脸庞……只觉得恶心。” 火焰不断的升高，映红了半边天际，他的影子在火光下不断摇曳，随时都会断去。 王员外最终是怎么死的，阿朝也没说，他转身看着那场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火焰舔舐着天空，黑色的夜空都变成了橘红的火色，一如他初来南安镇那天，朝霞如火，连着他所有的记忆，都被这火焰烧成了灰烬。 在外守着的司玉儿是被热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睁眼，看着眼前不知何时燃烧起来的大火，瞬间就清醒了过来，随后赶紧推了推身旁睡的歪七扭八的桑柏和空同，惊慌道。 司玉儿：“快醒醒！着火了！” 桑柏：“啥玩意？” 被晃醒的桑柏还没有回过神，一睁眼就看见冲天的火光，差点没把他的眼睛给亮瞎了。 空同：“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着火了……” 空同自言自语，话音还未落下，只听见一声巨响，三人齐齐回头，就看见一只巨大的白狐冲破王府的围墙，白色的毛发随风飘舞，如云一般划过夜空。 桑柏：“他他他……” 桑柏急的跺脚，猛拍着空同的肩膀，指着白狐语无伦次道。 空同：“司玉儿，你去通知师兄师姐，我和桑柏去追他！” 空同说着，就从储物袋里掏出飞行器来，一把将桑柏拽了上去。 司玉儿：“好！你们小心点！” 司玉儿点头，目送着两人离开后，双手捻决，燃烧了一张符纸。 另一边，还在寻找花无欢的季青临和羽芊芊两人忽然同时停下了脚步，看着飘在眼前燃烧的符纸，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意。 季青临：“有花无欢的消息了，我们快去！” 季青临刚说完，一阵风吹过，羽芊芊已经消失在了身旁。他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立即跟了上去。 花无欢趴在阿朝的身上，目光落在身后，看着被甩开的桑柏和空同，随后将傲天往旁边踢了踢，这才道。 花无欢：“他们几人好甩开，但怕是不要多久，师兄师姐就会赶来了。” 阿朝：“来了也没那么容易找到我。” 阿朝已经无所谓了，花无欢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闻人默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时间越久，他心里就越是不安。 不消多时，终于到了来时的地方，阿朝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花无欢从他背上下来，看了看前面的空屋，认真思考起来要不要赶在师兄师姐到之前，进去继续扮演人质的角色。 阿朝：“有人来过。” 阿朝看向前方的坟冢，声音冰冷。 花无欢也看过去，只见阿棠的坟冢上，不知被谁放上了一束桃花，桃花灼灼，可现在是寒冬腊月，别说开花，连个嫩芽都还没有，哪里寻得到桃花。 花无欢：“……闻人默。” 花无欢想了半天，这种神出鬼没的事情只有闻人默喜欢做。果然，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闻人默的身影就从暗处走出，似笑非笑的看向这边。 闻人默：“我听说杜老板生前最喜欢海棠，可我这只有桃花，不知道杜老板会不会介意？” 阿朝：“带上你的花，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阿朝奇异的平静，袖子一挥，花瓣瞬间飞扬，如雨一般簌簌落下。 看着一地的残花，闻人默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闻人默：“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才寻到一棵愿意开花的桃树，就开了这些，全都没了。” 阿朝无视了他，来到阿棠的坟冢前，将所有的桃花花瓣从上面拿下，扔在了一旁。 阿朝：“想要什么就自己动手，不过他是无辜的，别把无辜的人牵连进去。” 闻人默：“放心吧。” 闻人默弯下身子，挑起他的下巴。他的手指很细很白，看似如女子的手一般柔弱无力，却能轻易的抹杀一个人的性命。 阿朝不耐的把他的手打下去。 阿朝：“少动手动脚的，你不配！” 第四十四章 牡丹煞（二十八） 闻人默的手僵了一下，花无欢在心里默默鼓掌。 闻人默：“呵……还挺有骨气。” 闻人默收回手，垂在身体两侧，神情不明道。 阿朝“嘁”了一声，半靠在坟冢上面，挑衅的看着眼前的人。 阿朝：“少废话了，赶紧动手，别耽误我去找阿棠。” 他的眼睛死寂一片，唯有提到杜棠雨时，眼中细弱的烛火才会倏忽颤动一瞬。 闻人默：“你想见他？可他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闻人默似笑非笑，慵懒的神情一如往常。 有风吹过，仿佛夹着一缕幽幽桃花香。 阿朝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自嘲道。 阿朝：“他身上有我的狐印……如果他的魂魄还没有过奈何桥的话，我肯定能找的到他。” 闻人默：“他的魂魄确实不在此间，但……” 说话间，闻人默身后隐约出现了一个桃花树的虚影，枝繁叶茂，花开如火，花落如雨。 虚影只存在了短短一瞬，繁花簌簌落下，仿佛有个人影在花瓣中渐渐显露出来。 阿朝：“阿棠……” 阿朝的眼睛蓦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逐渐走近的人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只是他的幻觉。 夜间仿佛起了一场雾，杜棠雨的身影在雾气中朦胧不定，但当他走到阿朝身边，熟悉的海棠花香气穿过了层层迷雾，来到阿朝身边，轻轻地，温柔地将他包裹，伴随着一个清凉的吻，落在他颤抖的嘴角。 杜棠雨：“阿朝，我回来了。” 声音还如记忆中那般温润，一别五年，他的身影还烙印在记忆深处，所有的往事在他的声音之下，愈发清晰生动，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阿朝：“阿棠，真的是你……” 阿朝抚摸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一点一点和心里的样子对上了号。 末了，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薄怒，手指点着他的胸膛，怒道。 阿朝：“你为什么还没去投胎转世？你知不知道在外面游荡久了是会被当成孤魂野鬼抓起来的，再等上百年才能投胎，而且还投不到好人家去，你……怎么这么傻啊。” 杜棠雨无奈的看着阿朝在这发脾气，等他气消了一些后，这才解释。 杜棠雨：“我的三魂七魄已经在奈何桥上了，留在这的只是我的一丝执念罢了。不过隐约间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哭声，又看到这边有亮光，寻着找来后……就发现你在这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阿朝：“瞎说，我才没有哭。” 阿朝脸一红，捂着眼睛靠进他的怀里。 久别重逢的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是静静的抱在一起，也胜过了千言万语。 花无欢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阿朝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天上的黑云沉沉的压着，几片洁白的雪花从夜幕中缓缓飘落。积了一冬的雪终于落了下来，今年的初雪来的有些晚，但终归是来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停留在他们的发梢和衣肩，恍若白头。 阿朝的身影越发惨淡，隐约要融进了这苍茫的雪花间。 阿朝：“我可能去的会有些晚……你可以先过奈何桥，然后我再去寻你……” 杜棠雨：“好。” 阿棠含笑着点头，眼角的悲伤被鬓发挡住，看不真切。 杜棠雨：“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和你说，只是走得太快，没来得及。” 阿朝：“是什么话？” 阿朝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 杜棠雨：“现在不能告诉你，我会等你来找我，等你找到我之后，我会亲口说给你听。” 阿棠的声音很轻，轻的像羽毛一般掠过他的耳畔。 阿朝：“可能要很久……久到你都会忘了我是谁。” 阿朝垂下眼睛，鎏金的眸子映着洁白的雪花，仿佛这雪也落进了他的心里。 杜棠雨：“我不会忘记你。” 阿棠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杜棠雨：“如果我真的想不起来你了，那你就变成狐狸的样子来吓我，什么时候我记起来了，什么时候你再停手。” 阿朝：“哪要这么麻烦，你身上有我的狐印，不管你在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杜棠雨：“好，我等你。” 阿朝的身影越来越淡，透过他的身子都能看见他身后那座孤零零的坟冢，葬于竹林清泉间。 阿朝：“我累了阿棠……我想睡一会” 魔气在他的心口处聚集，闻人默手指一勾，魔气化为一颗圆球，朝着他手中飞去。魔气离开阿朝的身体，他精神愈发颓靡，到最后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杜棠雨：“睡吧，我陪你。” 阿棠抱着阿朝，这一回却没得到他的回音。 他半跪在雪地中，将阿朝放在膝盖上，雪花轻柔的落在狐狸细白柔软的皮毛上，金色的眸子紧紧地闭上，表情十分安详，抱着阿棠的胳膊，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阿棠想起，那天晚上阿朝到他房中睡觉时，也是这样抱着他的胳膊，睡的一脸香甜。 那时候他就在想，阿朝的尾巴和耳朵都是毛茸茸的，要是露出原型的话肯定会更好看。 可是那时他不会想到，会在那种时候看到阿朝的原型，也不会想到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狐狸。 毛发如雪，金瞳如炬，飞在天上时映着月亮，仿佛将所有的月光都披在了身上。 雪花穿过他的身体，阿棠知道自己也很快就会消失，他本就是借着这一抹执念才能留下，如今执念已解，他不能也不愿继续留在这里。 他转过头来看向花无欢，浅笑道。 杜棠雨：“可以帮我将阿朝埋在我旁边吗？我怕他一个人会迷路。” 花无欢：“好。” 花无欢点头，阿棠感激的朝他笑了笑，当阿朝最后一丝气息消失后，他的身体也随之化作点点荧光，融入雪夜之中。 雪还在下着，将狐狸单薄的身体掩埋在雪地之下，阿棠的坟冢就在一旁，花无欢走向前去，在旁边用手挖了个坑，随后用了清洁术将手上的泥土涤净，将轻飘飘的阿朝抱起，放了进去，将土盖了上去。 花无欢：“我以前听人说过，妖的寿命比人长，所以轮回的时间也要长于人类，普通人轮回三世的时间，才是妖轮回一次的速度。” 花无欢：“而且，阿朝手上又沾有人命，哪怕能熬到轮回的时间，也落不到好下场。” 最后一捧土撒上去，花无欢转过头，红着眼看着闲散的闻人默。 花无欢：“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第四十五章 牡丹煞（终） 傲天十分配合的在旁边发出呜咽的威胁声，努力提高自己在少主心中的好感度。 闻人默：“我想要的只是这个由执念孕育出的种子而已，况且人妖殊途，有缘无分，就算没有我插手，他们也得不到善终。” 黑色的圆球被闻人默托在手中，淡然的收回袖子中去。 花无欢：“有缘无分也好，来世再聚也罢，可是你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们的命运？” 灵剑祭出，青白的剑光照亮他寒冷如冰的眸子，花无欢顷身向前，手腕抖动，剑光如织，顷刻间堵住了闻人默所有的退路。 闻人默：“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闻人默脸上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心事的慵懒神情，只见他手指微动，散开的扇子瞬间收紧，细长的手指捏着扇骨末端，挡住划来的剑锋。 扇子与灵剑相击间，磅礴的灵力扬起飘扬的雪花，花无欢忽的侧身，灵剑从上方挑过去，凌厉的锋芒划过闻人默的侧脸，一缕黑发飘落在茫茫的雪地上。 闻人默：“呵……果然有几分本事，看来是我小觑你了。” 闻人默斜眼看了看地上的头发，再抬眼时，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扇子的速度陡然快了几倍，灵剑徒劳的击在残影上，一时间分辨不出来孰真孰假。 闻人默的实力深浅难测，但以花无欢目前的修为来看，尚不是他的对手，在如此凌厉的攻势之下，渐渐落于下风。 傲天急的在一旁嗷嗷叫。 魔族（柴犬）：“死眯眯眼，有本事来和狗爷我打一架，保证把你打得鼻青脸肿，亲妈都认不出来！” 闻人默：“我不和狗打架。” 闻人默冷冷的来了一句，一扬手，一个雪球从地上飞起，正好飞进了他刚刚张开的嘴里。 魔族（柴犬）：“你是不是怕了，你要是怕了就赶紧跟少主道歉，我大发慈悲放你一马，否则小心……呜……咳咳……” 冰凉的雪球直接卡在了他的喉咙里，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冻得他直哆嗦。 花无欢：“闻人默，打狗还得看主人。” 魔族（柴犬）：“嘤嘤嘤，少组，泥宗羽曾印系偶滴主银啦！” （嘤嘤嘤，少主，你终于承认是我的主人啦！） 闻人默琢磨了半天没听懂傲天在说什么，花无欢则是神情复杂，这么口齿不清的一段话，他竟然一字不差的全都听明白了。 傲天废了半天劲，可算是把喉咙的雪球融化了，再一看少主那边，还是打的难舍难分。 魔族（柴犬）：“少主，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傲天说着，嗷的一声就跑了过去，花无欢本想拦住他，让他别捣乱，但只见傲天迈着小短腿蹬蹬的跑过来，不是往闻人默身上跑，而是往花无欢身上纵身一跃，跳进了他的体内。 磅礴的力量瞬间充盈了他的全身，雪花落下的速度和闻人默扇子挥动的速度在他眼中瞬间慢了下来，一切事物仿佛都变成了慢放，瞬间游刃有余了起来。 花无欢：“……我还以为你要过去咬他一口。” 犹豫了一下，花无欢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傲天藏在他颈后的烙印中，闻言沉默了一下。 魔族（柴犬）：“少主，我虽然是个狗的样子，但我的内心是个人，不对，是个正经的魔族！” 花无欢及时的奉上了自己的歉意，有了傲天的帮助，对付闻人默更是多了一层胜算。 花无欢使用的灵剑，是乾冥大陆最常见的灵剑，几乎是人手一把，普通的掉在地上都没人会去看上一眼。但剑虽普通，可他的剑法却十分精妙，这样的剑用在他手中，哪怕是废铁，也用出了神器的感觉。 他的剑法都是跟随君落衣学的，早些时候，君落衣自持乾冥大陆剑仙的身份，不愿教习他，每回都是将他打发走，但靠着自学和天赋，他竟硬生生的追上了弟子的进度，甚至在剑法领悟上远超了他们。 等顾锦来了后，对花无欢更是悉心栽培，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导，再加上花无欢的天赋和努力，一时间修为暴涨，连带着剑法都精进了许多。 有了傲天的力量，再加上花无欢高超的剑法，一时间竟和闻人默打了个旗鼓相当。 只是对比花无欢的专注到严肃的表情，闻人默明显要轻松许多，另一只手甚至还有闲心挑起一片雪花观赏。 魔族（柴犬）：“少主，有一件事我忘了说，这个力量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到了还不停下的话，可能会遭到反噬。” 花无欢：“那你不早说，还有多久？” 魔族（柴犬）：“十……” 花无欢：“十分钟？足够了” 花无欢信心满满。 魔族（柴犬）：“九……” 魔族（柴犬）：“八……” 魔族（柴犬）：“七……” 花无欢：“！！！” 他和傲天说话都是用神识交流，故而闻人默根本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只能看见花无欢的表情从原先的自信满满，到现在的死水一滩。 魔族（柴犬）：“六……” 魔族（柴犬）：“五……” 魔族（柴犬）：“四……” 花无欢忽然一步跨向前去，微微弯腰，肩膀抵住闻人默的胸口，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这一个地方，忽然间发力向外一抵，直接将他打飞到了半空中。 魔族（柴犬）：“三……” 不等闻人默反应过来，花无欢再度向前，脚尖一踏，立刻跃至半空，一个符咒贴在闻人默身上，在他灵力紊乱的那一刻，一个回旋踢，踢在了他的腹部。 魔族（柴犬）：“二……” 花无欢借力绕到他身后，对准他的后背，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一脚踹了过去。 魔族（柴犬）：“一……” 傲天的声音落下，闻人默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人形雪坑，仿佛能听见地面裂开的声音。 花无欢忍着身体上疲惫，甩了甩手，对被打懵了的闻人默笑了笑。 花无欢：“其实我打架也很擅长，只是打多了手疼，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剑。” 感谢师尊一直说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让他的在提升修为的同时，也不忘记加强体能锻炼。 魔族（柴犬）：“少主，傲天的力量消耗的太多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少主如果遇到什么急事的话，一定要记得叫醒我啊。” 花无欢答应下来，等傲天彻底没音了后，闻人默也从雪坑中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闻人默：“果然是我小看你了……” 闻人默说着，忽然停住，看向远处，冷笑了一声。 闻人默：“可惜我没时间和你斗下去了，有人来了，花无欢，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罢，狂风卷起雪花遮蔽了他的视线，等视野清明时，闻人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几片花瓣被雪花覆盖。 第四十六章 返程（上） 雪还在簌簌的下着，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这雪给埋了起来。 花无欢就这样站在雪地之中，看着不远处那新垒的坟冢，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依偎在阿棠身旁。 忽然，一股灼热而磅礴的灵力从不远处传来，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一些，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这周围的阵法以蛮力破开了一洞。 桑柏：“花无欢！” 桑柏的声音从爆炸处传来，花无欢回头一看，就看到空同和桑柏并肩走在雪地上，激动地朝他挥着手，一袭红衣的羽芊芊如行走的火焰一般，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花无欢眼前。 花无欢：“师姐。” 花无欢向她行了一礼，羽芊芊一双凤眸中带着几分冷意，双手扶着他的双臂，不由分说的将灵力送入他体内。 花无欢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傲天现在正在他体内沉睡，如果被师姐发现他藏有魔物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羽芊芊的灵力只是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并没有探知更深的地方。收回灵力后，羽芊芊眼中的冷意柔和了不少，嘴角似乎还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笑。 羽芊芊：“还好没有受伤，只是经脉略有不通，多休息两日就无碍了。” 花无欢微微一愣，没想到师姐看似冷艳不好接近，却还有着这样体贴的一面。 花无欢：“弟子明白，多谢师姐关怀。” 花无欢再次拜谢，借着空档，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一会的功夫，桑柏和空同也跑了过来，桑柏四周看了看，他只闻到了狐妖身上的气味，却没有看到狐妖的身影。 桑柏：“那个狐妖呢？” 花无欢：“已经不在了。” 桑柏一愣，他和空同本来是追着狐妖过来的，谁知在半路上就被甩开，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了，结果又被阵法挡在了外面。 要不是羽师姐赶来，恐怕这会他们还手足无措的站在外面淋雪。 说起羽师姐，桑柏就想到她打开阵法绝佳操作。只见师姐在四下随意一看，随手贴了几张爆裂符在阵法边缘，以灵力催动符咒发动时，落雪如雨中，赤练长鞭裹挟着红焰，一鞭击在爆裂的中心处，在一声巨响之后，坚不可摧的阵法瞬间就破了个大洞。 那一刻，桑柏对羽芊芊的崇拜之情犹如黄河之水般滔滔不绝。 花无欢：“季师兄呢？” 花无欢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季师兄的身影，便问道。 空同：“来的时候，季师兄发现了闻人默的踪迹，就让我们先过来，他追闻人默去了。” 空同说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 空同：“还好你没有受伤，不然桑柏真的要内疚一辈子了。” 桑柏：“都怪我一时冲动，还连累了你。你要打要罚都可以，我绝不会说一句怨言。” 桑柏哭丧着一张脸，搞得花无欢有些哭笑不得。 花无欢：“这事又怪不得你，而且我也没有受伤，羽师姐也说了，只要好好休息上几天，就没事了。” 桑柏闻言，肩膀终于松了一些，但还是说道。 桑柏：“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包你药到病除。” 花无欢自己就会炼药，但还是含笑着接下了桑柏的好意。 过了许久，季青临松竹般挺拔的身影从雪地上走来，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如何明媚，对着羽芊芊询问的视线，失望的摇了摇头。 季青临：“让他逃了。” 羽芊芊：“无妨，待回去之后禀告掌门，交由掌门定夺。” 花无欢心里一动，这几日都没有和师尊联系，也不知道师尊过得可好？ 阿朝已死，王府那一场莫名的大火又将王员外烧成了灰烬，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唯有这大雪茫茫，还了一片干净。 返回的途中，花无欢站在飞行器上，看着那两座坟冢在视线里越变越小，最终化成一点，消失在了视线中。 他悲叹一声，人妖殊途，人魔又如何呢？ 回到客栈后，司玉儿已经等了半天了，听到动静后立刻跑到客栈外，看着回来的几人，满脸欣喜。 司玉儿：“太好了，你们可算回来了！” 她一扫几人面上的表情，说不上多轻松，但至少不是苦仇深恨，就知道这一趟虽不是很顺利，但总归还算是安然无恙，至少花无欢看起来毫发无伤。 司玉儿快步向前，将几人领进屋，走到花无欢身旁时顿了一下，随后又如无其事的做着其他的事情。 这样的细节，花无欢并没有注意到，他现在的心思已经全都飘到了师尊身上，只想着快些回到合欢派，回到师尊身边去。 季青临简单的询问了他几个问题，见他神情恍惚的样子并没有多想什么，只当他是累了，便嘱咐他早些回去休息，明天傍晚动身返回合欢派。 夜晚，花无欢躺在床上，神志清醒的很，他将手放在晨星铃上，可是铃铛声响了半天，也不见星河皓月浮现。 花无欢：师尊可能在忙吧。 花无欢不免有些遗憾，却也不再继续打扰，只等着回去之后再找师尊。 还不等他入睡，一阵敲门声响起，花无欢起身打开门，却见司玉儿抱着玉笛，怯生生的站在门口。 花无欢：“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花无欢站在门口，月光投在他身后，半个身子处在黑暗当中，琉璃色的眸子亮的骇人，让人不敢直视。 司玉儿：“我有些睡不着，又正好想起来峰主教的一首曲子，出门时正好听见你房里有动静，于是就想着来敲门看看你睡没睡。” 这么多正好撞在一起，反而就不是巧合，而是刻意了。 花无欢：“快睡了，不过又醒了。” 花无欢回答的相当诚实，司玉儿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后硬着头皮道。 司玉儿：“既然你没睡，那就听我吹一首曲子吧，峰主说过你的神识远超旁人，想来更能听的出来这首曲子的含义。” 司玉儿说着，不等花无欢回答，就将玉笛放在了唇边。 笛声空灵而清幽，听起来宛如梵音，仿佛能涤去一身的罪恶。 司玉儿一边吹着，一边观察花无欢的表情，只见他表情平静，神情间毫无波澜，不由得有些疑惑。 第四十七章 返程（下） 这曲子是她从古籍上学来的，能够镇守妖魔，涤荡魔气。她初见花无欢时，玉笛瞬间就烫的惊人，虽然很快就消失了，却还是让她存了一分戒心。 之后遇到狐妖和闻人默时也是这般，晚上花无欢被救回后，只是稍微靠近一些，玉笛上灼热的温度就烫的她掌心阵阵发疼。 这件事一直梗在司玉儿的心口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合欢派的护山大阵本就有预挡魔族的作用，而且花无欢入门又早，从未离开过合欢派半步，不可能和魔族会有所勾结。 可玉笛从未在此事上出过差错，司玉儿一边为自己怀疑同门暗感愧疚，一边还是忍不住回忆着与花无欢相识的种种细节。 司玉儿：明日就要返回合欢派了，如果花无欢真的和魔族有所勾结的话，对合欢派来说，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思前想后，司玉儿还是不愿相信一向彬彬有礼的花无欢会和杀人不眨眼的魔族混在一起。为求个心安，也为了合欢派的安危，睡不着的司玉儿还是鼓足勇气，准备用自己的方法寻出答案。 可是，一首曲子吹罢，花无欢的表情愣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玉笛拿在手中半天，依旧是微凉的触感，好像之前烫手的温度，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花无欢闭上眼睛，沉浸在曲子之中，表情平和静谧，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之色。 花无欢：“曲子很好，只是我对音律也是一知半解，怕不能给你什么有用的建议了。” 花无欢睁开眼睛，略带歉意的看着她。 司玉儿：“那个……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司玉儿试探的问道。 花无欢摇了摇头。 花无欢：“没有，就是有些乏了。” 司玉儿扶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既然花无欢不是魔族，那只能说明她的玉笛出了问题。 司玉儿：改天找空同帮忙修一下吧，玉笛时好时坏的，用着总是心里不安。 司玉儿：“抱歉，是我太鲁莽，打扰你休息了。” 看着花无欢眼下的青黑和强打精神的容颜，司玉儿心里更加愧疚，他被狐妖抓走了几天，定是在狐妖那受尽了折磨。而现在他好不容易被救回来，能好好休息一下，却又因为她的疑心，被迫陪她胡闹。想到这，司玉儿内心的愧疚感瞬间崩溃。 花无欢：“司玉儿，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要不要我帮你查看一番？” 花无欢微微皱眉，担忧的看着她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能和雪落下的声音融在一起，语气里带着关心之意，让司玉儿心中的愧疚更多了几分，最后一丝的怀疑也渐渐地烟消云散。 司玉儿：“没、没什么，夜深了，你早些休息，今晚的事情都怨我，抱歉。” 她结结巴巴的说完后，捂着通红的脸，慌不择路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钻回被窝里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目送着司玉儿回去后，花无欢低着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转身抬头的瞬间，俊美的脸上如同寒霜覆盖，眼底的冷意仿佛凛冬降临，不见方才的半分暖意。 他靠在墙边，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呻吟声被咬紧的牙关碾碎，断断续续的在屋内回荡。 他摸着后颈处的印记，强烈而灼热的疼痛感不断地传来，仿佛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的烫烧过一般，神魂都有些不稳。 花无欢：“傲天，傲天！” 花无欢稳住神魂，用神识呼唤了半天，脑海里终于响起了傲天那若不可闻的声音。 魔族（柴犬）：“怎么了少主？” 花无欢：“方才司玉儿吹的是什么曲子？为什么让我这般不舒服？” 傲天虽是沉睡，但对先前发生的事情却还有些记忆，回想了一下后便道。 魔族（柴犬）：“那是净魔化灵曲，是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曲谱，传说一曲响彻，可净化万千魔物，荡涤万顷魔气。” 魔族（柴犬）：“不过这个小姑娘学的是残谱，而且修为不高，难以发挥出其威力。但是少主放心，傲天我在隐藏气息上还是很有信心的，加上少主的晨星铃也有此种功效，只要对方不是什么大能，而且不是故意针对我们的话，难以发现少主的身份。” 花无欢：“是你的身份，和我没关系，而且我不是你的少主，所以能不能请你立刻现在马上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 无人回话，一片寂静，傲天再度陷入了沉睡 。 花无欢叹气，现在想着撇清关系也晚了，而且傲天之前也帮助过他，扪心自问，他对这个憨狗并没有多讨厌，只是这种行走在刀尖上的感觉，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 他心事满怀的看向窗外，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照过枯枝，在窗户上投下稀稀落落的倒影。 不知道合欢派有没有下雪，忘月居现在是否也如这里一般，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下，万籁俱寂。 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在晨星铃上，等他反应过来时，星河皓月的幻象已经浮现在了眼前，他赶紧从地上坐起来，迅速的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乖巧的坐好，半点也看不出之前的冰冷的模样。 花无欢：“师尊怎么还没休息？是被我吵醒了吗？” 花无欢看着师尊穿戴整齐的样子，又估摸了一下时间，便好奇的问道。 顾锦：“没有，今天来了贵客，便陪着多聊了几句。” 说是贵客，可一看就知道顾锦现在的心情很好，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花无欢：“是嘛……是哪来的贵客，弟子也想见上一见。” 花无欢眼眸暗了一些，笑着问道。 顾锦：“是剑神谷的人，季青临说你们明日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正好我也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看着顾锦高兴的样子，想到自己被绑架了几天，师尊却问都没问一声，花无欢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顾锦：“对了，这几天试炼如何？季青临也没说的太详细，你没有受伤吧？” 花无欢：“没有。” 花无欢僵硬的回答。 顾锦：“没受伤就好，对了，等你明天回来后，我介绍一位剑神谷的弟子给你认识一下，如何？” 花无欢：“好。” 然而憨憨顾锦只顾着想这位剑神谷的弟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徒弟愈发冷淡的声音。 见师尊十句中九句不离那位剑神谷弟子，花无欢心里愈发难受，语气也渐渐不耐，最后直接找了个借口，切断了灵力。 他握紧晨星铃，气的想一把将它摔到地上，但手抬了起来后，最终还是没舍得，只是气呼呼的抱着晨星铃躺在床上，半晌后才睡着。 第四十八章 往事 第二天时候，众人想着让花无欢好好休息一番，所以路过他的房门时，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动静。 司玉儿一夜未眠，早上起来之后，顶着两个黑眼圈，直接将玉笛交到了空同手中。 司玉儿：“长相思好像有些坏了，你帮我修一下吧。” 空同：“不能吧，这可是神器啊。” 空同拿着长相思仔细的看了看，眼瞳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玄奥的阵法，在他眼中，长相思的各个部分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不过他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毛病，只能说。 空同：“长相思可是神器，我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等回去之后我找师尊给你看看吧。” 司玉儿：“那就有劳了。” 到了傍晚集合的时候，为了避免和司玉儿多做接触，所以快到时间之后，花无欢才从房间里走出。 桑柏看到他后，眼睛瞬间睁大了，惊讶道。 桑柏：“哇，为什么你的样子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憔悴啊？” 花无欢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这么憔悴的原因还能有什么，不都是被他的好师尊给气着了！ 花无欢：“没什么。” 花无欢黑着脸说。 桑柏：“不会是想到快要回合欢派，所以激动地睡不着了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他的表情好像更黑了些。 愧疚的司玉儿赶紧来把桑柏拉走，交给了空同。 季青临和羽芊芊查看了一番后，确定没少什么东西，便启动飞行器，朝着合欢派的方向飞去。 回去的时候，几人比刚来时熟络了许多，加上又发现羽芊芊是典型的外冷内热，也缠着她说了不少话，气氛比来时还要热闹许多。 季青临性子虽然温和，却是个喜静之人，所以就坐在一旁，含笑的看着被几人围在中间问东问西的羽芊芊，她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的冷艳，但眼神却是温柔如水。 花无欢没和他们在一起，而是一个人站在最靠后的地方，沉默的看着远处升起的万家灯火。 季青临想了想，走来花无欢身边，笑着问道。 季青临：“怎么不过去和他们一起说说话？” 花无欢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花无欢：“司玉儿在和羽师姐在讨论明年乾冥大陆流行的颜色和服饰，而空同和桑柏则是问羽师姐如何用爆炸符炸开结界。” 花无欢：“可惜，这两个话题我都插不上嘴，所以就到这来吹吹风。” 数九寒冬，寒风凌冽，哪怕飞行器上有结界保温，但吹来的风依然微冷。 季青临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就站在他身边，带着冰雪气息的寒风吹在脸上，让头脑越发清晰。 说笑声从身后传来，远的像另一个世界。 季青临：“羽芊芊她……很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 季青临的声音极轻，轻的需要花无欢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季青临：“你们可能不知道，在南安镇这些天，每日你们出去后，都是她跟在暗处保护你们，却不让你们发现。在戏台的时候，若不是被耽误了几分钟，她拼着命也会将你从狐妖手上救下。” 花无欢一怔，这件事他的确不知道，估计其他三人也不清楚。 季青临：“那天之后，她一直很自责，没日没夜的寻找你的踪迹，生怕你有一点闪失。后来得到你的消息后，也是她第一个冲过去的。” 花无欢：“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季青临：“她也不想让你们知道，不希望你们因此有所负担。” 季青临长舒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浊气全部清空。 季青临：“她已经有三年不曾带弟子下山历练了，好在你们都平安。” 花无欢的眼皮突的跳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 花无欢：“……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说话时，身后的几人似乎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个个笑的前俯后仰，笑声能够穿破天际。 季青临：“八年前她带着弟子下山，也是和你们一样，三男一女，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懵懂。” 季青临：“后来，只有她一个人回去了。” 季青临：“灵脉重创，手脚皆断，她带着四人的遗物，就这样一步一步，爬回了合欢派。” 他的声音淹没于夜风中，只有花无欢可以听见。 花无欢张了张嘴，想追着问什么，只见季青临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迎着寒风，发丝在风中飞舞。 季青临：“剩下的就不用再问了，我只是想说给你听，就当做你我之间的秘密吧。” 花无欢将剩下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沉默着点头。 笑声断断续续的从身后传来，季青临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前方。 季青临：“过去说会话吧，夜还长着呢。” 花无欢：“好。” 花无欢随着季青临走过去，就这一会的功夫，他们的话题又迅速的切换了好几个，由正经的学术探讨，变成了八卦交流。 关键是，空同和桑柏两个大男人竟然还听的津津有味，要是有把瓜子和一壶茶水，他们恐怕能聊到天亮。 季青临：“在聊什么？” 季青临随意的找个空坐下来，轻轻松松的融入进去。 桑柏：“我们在讨论合欢派的花颜榜，掌门已经蝉联三届冠军了，至今都没人能将其比下。” 桑柏兴致勃勃的说着，所谓的花颜榜原本是合欢派弟子无聊时想出来的，榜上排名的高低，不看修为，只看脸，哪怕是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只要长得好看，就能在榜单上占有一席之地。 花颜榜发展到现在，早已不局限于合欢派内部，榜单上四海八荒的人或妖都有，在其他门派中也有许多弟子知晓花颜榜的存在，并且由于合欢派看脸收弟子的特殊性，由合欢弟子选出来的花颜榜，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花无欢现在虽然还在生气，但对于师尊排在第一位这件事，内心还是有自豪感，至少证明了合欢弟子的审美是真的没问题。 桑柏：“我记得峰主也在花颜榜上，而且排名也在前十之内。不过我入云雾峰这么久了，都还没见过峰主长什么样。师兄，有没有峰主的画像让弟子看看啊，不然改天师尊他老人家回来，我都不认识，那得多尴尬啊。” 季青临嘴角的笑似乎苦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初，在桑柏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季青临：“就你话多。” 桑柏嘿嘿一笑，这一下并不疼，只是闹着玩而已。 第四十九章 剑神谷 在飞行器上飞行了两天后，终于能看见合欢派华丽宫檐的一角了。 昨天似乎下了一夜的雪，皑皑白雪覆盖在每个角落，屋檐上坠着透明的冰凌，在暖阳之下缓缓融化，滴落冰凉的雪水。 待飞行器降落后，几人欢天喜地的从飞行器上跳下来，第一次觉得看了好几年的合欢派竟然如此的亲切。 季青临：“好了，你们各自先去找峰主报个平安，之后便好好休息休息吧。” 季青临看着这几个虽然疲惫，却仍然神采奕奕的弟子，欣慰的笑了。 桑柏：“师兄，峰主让你代理云雾峰的事务，那我跟你报个平安就不就行了。” 季青临无奈地看着他道。 季青临：“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桑柏：“我跟羽师姐说好了，一会跟她去百鸟峰一趟，和其他几位师姐一起，好生探讨一下用丹炉炸开结界的的可能性有多少。” 羽芊芊闻言，默默地移开了视线，总有一种拐骗了其他弟子的错觉。 季青临的表情有些微妙，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夸他还没有忘记炼药师这层身份。 空同：“我觉得想要用炸炉炸开结界的话，可能和丹炉的材质及品阶有关系。那我也一起去吧，反正回凌烟峰也不一定能见到峰主，直接用符鸟报个平安反而更能节省时间。” 说话间，空同就已经迅速的放出了一只符鸟，控制着它往凌烟峰飞去。 司玉儿：“我也想去……不过我得先回问情峰一趟，之后再去找你们，可以吗？” 羽芊芊微笑着点头，不知为何，看着被三个弟子围在中间的羽芊芊，季青临分明从她眼神中读出了一种名为得意的情绪。 花无欢神游天际，他在四周看了半天，除了白到反光的冰雪，并没有见到期待的白色身影。 他心里不可谓不失落，却也知道师尊琐事繁忙，抽不开空来接他。 这几日对师尊的想念，早已将之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他现在恨不得立刻飞到隐灵峰，马上见师尊一面。 季青临：“那你要随他们一起去百鸟峰吗？” 季青临看着出神的花无欢，便随口问道。 花无欢：“不了，我想先回隐灵峰去。” 这个回答在季青临的意料之中，果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像桑柏一样皮上天啊。 几人简单的道过别后，花无欢立即动身往隐灵峰赶去。 隐灵峰处在四峰中间，花无欢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忘月居，却没有寻到师尊的身影，便找了个弟子问道。 花无欢：“师兄，请问师尊现在何处？” 弟子：“师尊他正在水榭阁陪剑神谷的人一起用早膳。” 花无欢：剑神谷？他们三天前不就来了，怎的到现在还没走？ 花无欢：“剑神谷是来了什么贵客吗？竟然能让师尊这般高兴。” 弟子：“剑神谷就来了两人，一位是烛老，另一位则是剑神谷的新秀，名为夜辞朝。” 说起夜辞朝，弟子明显就来了兴趣，在花无欢面前滔滔不绝的说着。 弟子：“说起这个夜辞朝，那可是天生剑体。听说他刚出世时，剑神谷内万剑齐鸣，都想认他为主。而他满周岁后，无人教习，就能在体内自如的运转剑气。不仅如此，他还有万里挑一的雷灵脉，再配上他出神入化的剑术，同龄人中少有对手！” 弟子：“我看啊，师尊留剑神谷的人这么多天，完全是看在夜辞朝的面子上，你想啊，师尊可是赫赫有名的剑仙，遇上夜辞朝这样好的苗子，肯定是起了爱才之心啊。” 弟子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丝毫没有注意到花无欢的嘴唇早已失了血色。 弟子：“对了，师尊说若是你回来了，就让你即刻前往水榭阁，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花无欢：“……好，我现在便去。” 他说着，僵硬的往水榭阁走去。 弟子说的话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响着。 花无欢：师尊是剑仙，遇上剑神谷的人后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可说，又是这样一位不世出的天才，想来只是说的话多了一些吧。 水榭阁离这并不远，还没走近，顾锦温润的笑声就从里面传出，这样开怀的笑声在花无欢的记忆里极少出现，只有师尊是发自肺腑的开心时，才会有这样的笑声。 他的动作瞬间就僵住了，无法遏制的不安和自卑等情绪从心底渐渐蔓延上来，揪住他的心口，疼的他喘不过来气。 是了，夜辞朝是天生剑体，是天生的剑修，是世间少有的天才。而他花无欢出生平庸，又没有任何过人的天资，就连师尊的剑法也只学了个皮毛，有什么资格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云泥异路，他已经受到了师尊这么久的宽待，该知足了。 可心底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直萦绕着，久久不肯散去。 他说不清这种情绪是什么，只是闷闷的堵在心口，难受到让人窒息。 水榭阁内，早膳还在继续。 这只是一顿普通的早膳，可是以合欢派一贯的奢华作风，光是点心，每人桌子上就有十几样之多，酸甜咸辣各不相同，照顾了不同的口味，而且旁边还放了各式汤羹，加上各种精致的小菜，偌大的一张桌子被摆的满满当当，却不显得拥挤。 修真界向来推广艰苦朴实的风气，再加上大部分人早已辟谷，对吃食不慎讲究，要求简单的很，就是吃不死就行。 可合欢派偏偏就是那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方方面面都讲究的很，从各种不同角度展现自己富得流油的一面。 顾锦：“烛老怎么不动筷子？是这些不合你的口味？” 烛老：“合欢掌门思虑周全，这些东西都是各地特色，又做的清淡，怎会有不合口味之说，只是……” 烛老清了清嗓子，一番客套后准备开始说正事了，不过还没酝酿完，就听着顾锦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锦：“既然合胃口，那就多吃些，辞朝你也是，不用客气。” 烛老：“……合欢掌门客气了，只是我们已经在贵派叨扰了三天，若是还不回去的话，怕是会让谷主担心啊。” 被强留在这三天的烛老已经汲取了教训，千万不能随着合欢掌门的思路往下走，否则早晚被带进他的思路中去。 顾锦：“这个……” 顾锦尴尬的陪着笑。要不是为了让小徒弟和原书的正牌主角夜辞朝见上一面，他也不会硬把两人留这么久的时间啊。 第五十章 嗑到了 这件事原本就是个意外，顾锦得知剑神谷的人要来商议论剑大会事宜时，本以为只有剑神谷的长老会来，压根就没想到夜辞朝也会同行。 他要是知道正牌主角会过来，他就是绑也要把小徒弟留下来，不为其他，就为让两人早早地见个面，等到论剑大会时，说不定感情还能再升温一步。 虽然书中最后的结局不太美妙，但要不是作者故意设计，顾锦十分愿意相信最后关头孰胜孰负还尚未可知，毕竟在两人互相看破对方身份之前，那可真的惺惺相惜，如鱼似水啊！ 而且顾锦想，在自己的严密看护下，魔族啥的根本不可能找上小徒弟。没了这些魔族的干预，再加上自己爱的栽培，小徒弟又是人美心善，和主角提早认识一下，顶着名门正派的光环，相互之间照应照应，保不准小徒弟还能抢一枪主角的戏份。 毕竟主角的待遇可比反派好太多了！ 可奈何顾锦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人家剑神谷的人却闹着要走，这三天合欢掌门看夜辞朝的眼神太过露骨，联想到合欢掌门在外的名声，他们丝毫不怀疑合欢掌门看上了夜辞朝的资质，准备强留他在合欢派！ 见顾锦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烛老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夜辞朝可是剑神谷谷主唯一的骨肉，更是他们剑神谷未来的希望，怎么可能交给合欢派！ 烛老：“合欢掌门的心意我等心领了，只是接下来还有些闲事需要处理，就不便再叨扰了。” 顾锦：“合欢派素来与剑神谷交好，我见烛老也如见长辈般敬重，说叨扰太见外了。” 烛老嘴巴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虽然年纪大，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这几天合欢掌门的视线一直时不时的落在少谷主身上，几乎没正眼看过他，还说什么敬重，骗谁呢！ 烛老：“合欢掌门客气了，只是事情再耽搁下去的话，恐怕谷主会怪罪于老夫，老夫年岁已高，怕是经不起折腾了。” 顾锦一边努力保持着脸上和善的表情，一边疯狂的转动着脑子，算算时间，小徒弟应该快回来了，再拖一会说不定就能碰上了。 顾锦的视线落在一旁正襟危坐的夜辞朝身上，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于是看向烛老，十分诚恳道。 顾锦：“既然烛老这么说了，我也不便强人所难，不过我自觉与夜辞朝有缘，不如让他在这住上几天，过几日我必定亲自将他安然无恙的送回。” 烛老冷冷一笑，不出所料，合欢掌门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烛老：“掌门说笑了，少谷主在此停留多日，早已误了修行时间，若是谷主怪罪下来，怕是担当不起啊。” 烛老不明说担当不起的人是谁，但看向顾锦的眼神却隐晦的表达了这个意思。 合欢派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派，但和剑神谷相比的话，却还是逊色一些。 顾锦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和剑神谷谷主之间的战斗力，虽然是有些差距，但为了小徒弟，忍一忍应该可以。 而作为当事人的夜辞朝则是静默的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对两人之间的唇枪舌战充耳不闻，如鞘中之剑，锋芒不显。 忽的，他微微的侧头，看向紧闭的大门，声如寒冰。 夜辞朝：“有人在门口。” 话音刚落，一双纤细的手抵住门框，缓缓将门推开，风卷着纷落的花瓣从身后吹来，带着幽幽的红莲香气，红叶少年踏着花瓣，眉眼间如聚春水，眼角微微上扬，带着醉人的媚意，一双眼睛却似琉璃般纯净，清凉如水，款步而来。 花无欢：“弟子花无欢拜见师尊。” 花无欢走向前来，低头深深行礼。 顾锦眼前一亮，说曹操曹操到。 顾锦：“不必多礼，师尊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剑神谷的少谷主，名为夜辞朝。” 顾锦指向端坐的夜辞朝，激动地向小徒弟介绍着，完全忽略了一旁的烛老。 花无欢转而看向师尊说的人，白衣黑发，衣和发都在风中飘飘，额上一点银色纹样，闪烁着微微光华，眉间如聚霜雪，一双眸子是少见的深蓝，如万古寒冰般冰冷，只是看上一眼，都让人置身于寒冬之中。 在花无欢打量夜辞朝的时候，夜辞朝也在看着他，却能隐约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来历不明的敌意。 两人四目相对间，顾锦心里仿佛有一只土拨鼠在尖叫，主角和反派这一对，他嗑到了！ 对比顾锦的激动，两人的反应显然冷淡了许多，既没有顾锦想象中的相见恨晚，也没有碰撞出什么火花，只是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随后再无半句交流。 顾锦坚持不懈，便说道。 顾锦：“无欢啊，要不你领着夜辞朝在合欢派四处转转吧，正好你的剑术也遇到了瓶颈，相互交流一下说不定会有突破。” 烛老脸色微微一变。 烛老：合欢掌门可真是够不要脸的，自己留不下少谷主，竟然还撺掇着徒弟一起！ 烛老：“合欢掌门莫急，交流一事可以等到论剑大会时再做商议，如今时间紧迫，老夫还有正事要办，这就先告辞了。” 顾锦一听就有些急了，好不容易盼到了小徒弟回来，话都还没和主角说上两句，怎么能让你们走呢。 顾锦：“烛老别急，眼看就要到中午了，要不用过午膳再走吧。” 烛老默默地看了看几乎一口未动的早膳，坚定的拒绝了合欢掌门的邀请。 夜辞朝的表情仿佛被冰住了一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去或留，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夜辞朝：“合欢掌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不过眼下的确事务繁多。不若等到论剑大会时，再来与花道友讨论一二。” 夜辞朝不仅人长的冷，声音更冷，瞬间就浇熄灭了顾锦心中热情的火焰。 顾锦：“那行吧，两位一路好走，论剑大会再见。” 顾锦的语气很是遗憾，却浑然没有注意到小徒弟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 送走两人后，顾锦深吸一口气，转而笑吟吟的看着小徒弟，一别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小徒弟受委屈没有。 顾锦：“无欢啊……” 顾锦的话说到一半，就听见小徒弟低沉的声音响起。 花无欢：“师尊，弟子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顾锦：“啊？那好，你去吧。” 顾锦眉头一皱，觉得小徒弟的情绪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第五十一章 大家都是工具人 等他要追上去问的时候，却又听弟子来报，有急事要商议，也只能先将此事搁置一旁。 另一边，花无欢回到弟子居后，只觉得心中郁结难消，想到自己进去之后，师尊的视线一直落在夜辞朝身上，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花无欢：出身不佳，资质不高，我这样的人本就不得他人喜爱，能得到师尊这么久的照拂，我应该感激不尽才是。而且师尊又是剑仙，遇上夜辞朝这样世间少有的剑修，话多一些也是正常…… 花无欢呆坐在桌边，就这样一直自己安慰着自己。 可一想到夜辞朝临走时，师尊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所有的情绪再度堵在心口，如针扎般刺痛。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远处缓缓升起的孔明灯恍若星辰，遥远的火光透过窗户照在许久未动的花无欢身上，灯影幢幢，只见他眼底闪着细碎的水光。 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花无欢转眼看了过去，只见门缝外隐隐绰绰似乎有个人影，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正想过去查看时，就听见师尊那略显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花无欢：“无欢？你在里面吗？” 花无欢抬至半空的手就硬生生的停在了那里，一时间竟忘了给师尊开门。 顾锦站在门口，闭着一只眼试图从门缝中看出个什么，但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傍晚空闲下来时，才从季青临那得知了这几日在南安镇发生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他的小徒弟被狐妖绑架的一事。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有惊无险，但顾锦心里却听得一阵后怕，所以等季青临离开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往小徒弟这边赶。 顾锦：小徒弟第一次下山历练，就遭受到了这么多的磨难，而自己作为师尊，却没有关心过小徒弟的情况，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好不容易提高了那么一点好感度，这会又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顾锦心里既难受又愧疚，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小徒弟嘘寒问暖，争取补回一点好感度，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 但房间内一点光都没有，却能感觉到里面的气息，顾锦瞬间了然，小徒弟其实在屋里，只是还在生闷气，不想给他开门而已。 对于这种事，顾锦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有了相应的对策。 顾锦：“无欢，你要是在屋里的话就离门远一些，别被吓到。” 站在门后的花无欢闻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些，随后他就看见门缝外的人影也往后退了半步，接着一脚踢在门上，伴随着一声巨响，尘土飞散间，木门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花无欢看的目瞪口呆，他看了看地上四分五裂的木门，又看了看门口淡然整理衣袍的师尊，一时间难以将这种粗暴的行为和玉树临风的师尊联系在一起。 顾锦：“我就说你在里面嘛。” 顾锦并未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除了用脚踹不够优雅，其他的都没有任何毛病。 花无欢：“师尊……” 从震惊中回过神后，花无欢看着师尊，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情绪又再度翻涌起来，只好把眼睛转向别处，试图平稳自己的情绪。 顾锦：完了完了，小徒弟果然生气了，现在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了。 顾锦心里慌得一批，但脸上的表情却仍是从容不迫的样子。 木门倒塌的声音将一些好奇的弟子吸引了过来，听着四周逐渐接近的人声，顾锦朝着花无欢勾勾手。 顾锦：“我们到别处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花无欢本不想跟着去，但顾锦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细腻的光泽，指尖仿若羊脂玉一般，晶莹而圆润，每一点光泽都在引诱着他。 他是不想，但奈何师尊太有魅力，他拒绝不了啊。 于是他不争气的牵住了顾锦的手，感受着师尊的手掌缓缓收紧，将他微凉的手包裹在里面。 在其他看热闹的弟子赶来之前，顾锦已经领着小徒弟到了后山的悬崖边上。 这是合欢派较为偏僻的地方，不闻人烟，静心下来细听的话，似乎能听见雪融化的声音。 顾锦走到一块干净的石头前，坐下后拍了拍身旁，示意小徒弟坐到他身边来。 小徒弟犹豫了一下，在师尊旁边坐下，这石头本就不大，哪怕他坐的小心，也难免会碰到师尊的手臂。 花无欢怔怔的看着师尊近在咫尺的手指，想摸，却又不敢。 顾锦看着苍茫夜色，酝酿了一番，随后深吸一口气，单刀直入，直接问道。 顾锦：“无欢，你是不是在生师尊的气？你下山历练时被狐妖绑走，好不容易脱险，师尊却都没有关心你，这的确是师尊的不对，师尊给你道个歉好不好？” 花无欢摇了摇头。 花无欢：“师尊言重了，弟子没有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顾锦：“那是因为什么？你别骗我，你今天心情不好，我看得出来。” 花无欢：“师尊，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你只能收一个徒弟的话，你会选我，还是选夜辞朝？” 花无欢问的时候语气很是平静，但他的手紧攥着衣角，揉皱了都没发现。 顾锦：“你啊，肯定是你了。别说一个夜辞朝，就算来十个、一百个、一万个，我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顾锦拍着胸脯，说的情真意切，全然忘记自己是如何费尽心思，想要留下夜辞朝。 花无欢：“可是师尊，我记得今天你似乎很舍不得夜辞朝离开啊。” 顾锦：“害，师尊不想他离开，主要原因是为了你嘛。你想啊，夜辞朝是天生剑体，又是剑神谷的少谷主，剑法和剑意肯定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顾锦：“师尊虽然剑法还过得去，可忙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指导你修炼，而且合欢派虽然习剑的人不少，但能上台面的却没有几人，白白浪费了你一身的天赋。” 顾锦：“若是你和那夜辞朝认识的话，日后剑道上遇上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商量一二。毕竟剑神谷的人个个都是剑痴，对剑道的领悟更在师尊之上。” 在顾锦眼中，主角再好，也只是他培养小徒弟的工具人而已。 第五十二章 同床 当花无欢听完师尊的解释后，他彻底的愣在了当场。 他想了多种解释，独独没想到这种说法。 堂堂剑神谷的少谷主，天生剑体的绝世剑修，乾冥大陆上冉冉升起的新秀，在师尊眼中，竟然只是……他的陪练？ 嘶，恐怖如斯啊！ 花无欢：“所以师尊不想收夜辞朝为徒？” 顾锦：我就是想收，人家剑神谷也得同意啊，这才留了三天，看烛老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提剑砍过来，惹不起啊。 当然这是心里话，不能对小徒弟说。 顾锦：“师尊有你一个弟子就够了。” 师尊有你一个就够了。 红晕慢慢染上了花无欢的脸颊，好在天够黑，看不清楚。 花无欢：“我也是，只要你一人……” 顾锦听了没有发现丝毫不妥，反而心里美滋滋的，小徒弟乖巧可爱，不枉自己刷了这么久的好感度，还是有用的嘛。 顾锦：“那你之前是在不高兴什么？” 美滋滋的顾锦并没有忘记叫小徒弟出来的主要目的。 花无欢沉默了，总不好直白的告诉师尊，他是误以为师尊更青睐夜辞朝，所以自己和自己怄气了一整天吧。 花无欢：“没、没什么，现在没事了。” 他回的结结巴巴，顾锦当然不信，但追问下去，小徒弟就是红着脸，不肯说。 顾锦一拍他聪明的脑袋，智慧涌现，立刻道。 顾锦：“我明白了！” 花无欢一惊，不会吧，不会师尊真的看透我在想什么了吧？ 顾锦：“你是不是因为夜辞朝的资质太好，所以有些不服气？” 花无欢：“……” 花无欢：“差不多吧……” 差得远了！！！ 顾锦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中又带了丝窃喜。 顾锦：“你别看夜辞朝天生剑体有多厉害，但他以后只能在剑道这一条路上走下去，旁的学也学不会。” 顾锦：“你虽然没有这种体质，但你练剑的天赋也不比他逊色，而且在炼丹上也颇有天赋，以后再学一学炼器和阵法，四舍五入就是全能啊！不比他那劳什子剑体好多了。” 这一刻，花无欢被顾锦洗脑了，在师尊的话里，好像夜辞朝的剑体和天赋压根就不值得一体，反而是他更有前途。 晚风徐徐，带来冰雪微凉的气息，让被洗脑的花无欢瞬间清醒了不少。 花无欢：“师尊高看弟子了……” 顾锦摆摆手，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顾锦：“无欢，你要相信师尊的眼光，师尊教你的剑法难度都偏高，可你只用了五天就已经习得了精髓，师尊当年可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学会的。” 顾锦：“还有炼丹，你季师兄的天赋和资质在整个乾冥大陆都是有名的，却仍对你赞不绝口，这说明什么？说明不论是天赋还是努力，你都得到了认可。” 顾锦：“你要自信一点，我顾……君落衣的弟子，不可能是平凡之辈，你自有自己闪光的地方，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花无欢：“我真的……有这么优秀？” 花无欢有点不敢相信，师尊嘴里那个人，说的真的是自己吗？ 顾锦：“当然，你会比我说的更优秀。” 顾锦：不然最后怎么能把君落衣给砍成人彘呢。 花无欢听着师尊的话，视线越过他的耳鬓，落向他身后浩瀚无垠的灯海。 明亮的烛光映亮了他琉璃般透澈的眸子，眼中映着的除了万千灯海，就是师尊谪仙的侧颜。 花无欢：“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多谢师尊，我会努力，不辜负师尊的期望。” 长久压抑的自卑和不安，在顾锦的温和如春风的声音中渐渐土崩瓦解，化作细雨，随风渐散。 他的确很怕，怕师尊嫌他，厌他，弃他，这种不安一直深深的存在于他的心底，抹不去，消不了。夜辞朝不过是个导火线，让他长期压抑着的情绪爆发出来。就算没有他，改天换成另一个人，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顾锦既没有一昧的安慰他，也没有严厉的呵斥他，而是看着他，温柔地，坚定地，认真地说着他的好，既不夸大，也不刻意，只是将他所做的事情，简简单单的说出来，让他自己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好。 顾锦温柔的望着他，长长的发带在风中飞舞，带着师尊身上的气息，不时的拂过他的鼻尖。 花无欢：“多谢师尊。” 花无欢又再次道谢一声。 顾锦笑眯眯的摆摆手，看到小徒弟的眼睛再度出现高光，他放心多了，至少暂时不会黑化了。 顾锦：“你我师徒，不必言谢。” 顾锦：“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花无欢点头，两人此时都忘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直到看见地上四分五裂的木门后，两人这才想起来门板已经被顾锦一脚给踢碎了。 顾锦：“这……师尊也不是故意的。” 顾锦小声的为自己争辩着，全然不敢面对小徒弟无奈的视线。 花无欢：“无妨，弟子可以打坐一夜，不碍事的。” 顾锦一听，恰好此时一阵冷风飕飕吹过，好似藏了一把利刃，吹的皮肤生疼。 顾锦：“不行！” 顾锦断然拒绝，就算是修道之人，这样在外面呆一夜也是会感冒的。 花无欢：“可现在其他弟子都已经睡下了，弟子也难以去借宿啊。” 花无欢一脸为难。 顾锦想了想，忽然间就有了主意。 顾锦：“要不去我那睡一晚吧，我的床又大又舒服。” 花无欢震惊的看向师尊，但对上他纯洁的视线后，花无欢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师尊只是在安利自己的床而已，没有他想的那层意思。 顾锦：“你……不想去吗？” 顾锦间小徒弟的表情有些纠结，以为小徒弟是不习惯和人同睡，正想说自己打地铺时，就见小徒弟连忙摇头，飞快的说道。 花无欢：“不不不，我想去！” 师尊主动邀请，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不去。 顾锦：“好，你要是不习惯和别人同睡的话，师尊晚上可在一旁守着你。” 花无欢：“不会，有师尊陪着，我能睡得更安稳。” 顾锦点头，想到花无欢因为年少变故，总是被梦魇所扰，或许有人陪着能睡得更安稳一些。 花无欢不知道师尊所想，他一直低着头，不敢让师尊发现自己通红的脸，不然问起来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五十三章 共枕 到了忘月居后，花无欢脸上的红晕都没有完全消下去。 浑浑噩噩的进去了后，看见那张宽大的床榻，花无欢一时间清醒了不少。 顾锦见花无欢一直在打量着那张床，就想到那天君落衣好像就是在这张床上将小徒弟压在身子下，预备行不轨之事，虽然后来被穿越过来的他靠着机智化解了危机，但现在看着总觉得有几分尴尬和心虚。 顾锦：“无欢，你先休息吧，师尊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这话半真半假，合欢派事务繁多，但还不至于压缩他休息时间，主要是想到和小徒弟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再看着小徒弟和床，怎么也没法将这段记忆从脑海里剔除。 花无欢：“师尊都还没休息，弟子怎敢。不如让弟子在一旁为师尊研墨，也好让师尊早些休息。” 花无欢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旁边的书桌，师尊处理公务时有个习惯，已经处理好的习惯放在右手边，还未处理的都在左边，而现在右边的案牍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左边却是空无一物。 顾锦：“大可不必……” 顾锦头疼，这些事情他早就处理好了，不过是觉得太尴尬，所以找的借口而已，要是小徒弟站在一旁看的话，他又找不到工作处理，这不就露馅了吗？ 花无欢：“师尊是不喜欢弟子在旁边陪着吗？” 说话的时候，一缕晚风从窗外吹来，拂过一旁的香炉，吹散的袅袅青烟有一缕熏进了花无欢的眼睛里，瞬间就红了起来，清澈的眼睛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顾锦：“没……” 顾锦心一狠，没错两字刚说出来一个，对上小徒弟湿漉漉的眼睛和委屈的眼神后，剩下的话前仆后继的堵在他的喉咙间，又被他全部吞了回去，烂在了肚子里。 顾锦：“……没有这回事，不过师尊刚刚想起来今天的事情好像已经处理完了，那还是早点休息吧。” 顾锦此刻羞愤难当，明明是他把小徒弟叫来的，怎么现在打退堂鼓的人变成自己了呢？ 想到那扇四分五裂的门，顾锦打定主意，等到明天，他就要下令让合欢派所有的木门全都换成铁门，至少不能像今天一样，一脚就踹废了。 花无欢不明所以，方才师尊是想拒绝他的，但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略过镜子，对上里面自己微红的双眼和若隐若现的泪光，花无欢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原因。 两人和衣而卧，笔直的躺在床上，不像是睡觉，更像是两个僵硬的木头。 虽然心思各不相同，但紧张的情绪却是一模一样的。 明晃晃的烛光还在燃着，红烛流着热泪，看的顾锦总觉得有几分别扭。 顾锦：“要不……我们把灯熄了吧？” 顾锦试着提议道。 花无欢：“啊……好啊。” 花无欢自然没意见，他也是心神不宁的。顾锦伸出手，凌厉的剑气瞬间斩断烛芯，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屋内黑乎乎的，周围又安静无比，唯有对方的呼吸缭绕在耳畔，痒的顾锦有些心烦意乱。 他母胎单身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第一次同床共枕的人不但是个男的，还是自己的小徒弟，顾锦不由得感叹命运的奇妙。 听闻耳畔的呼吸渐渐悠长，装睡的顾锦偷摸摸的将眼睛眯起一条缝，微微侧过头，想看看小徒弟究竟睡着没。 这一回头不要紧，正好就对上一双清澈如琉璃的眸子，吓得顾锦虎躯一震，连装睡都忘了，看着无比清醒的小徒弟，尴尬道。 顾锦：“你、你还没睡着啊。” 他当然没睡着！师尊就躺在身边，虽然都是和衣而卧，但也按奈不住一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他也以为师尊睡着了，所以才敢放肆的欣赏起师尊的睡颜来，可谁能想到师尊会忽然睁眼，吓的他魂都要没了。 只是顾锦明显反应更大一些，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徒弟眼中的慌乱。 花无欢：“我、我有点失眠，等一会就能睡着了。” 花无欢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顾锦此时也慌得一批，只想着该怎么向小徒弟解释偷看的事情。 咦，不对。 顾锦：我记得自己是因为偷看时小徒弟时对上了一双眼睛，所以才被吓了一跳。但这屋里就两个人，难道说小徒弟那个时候其实根本就没睡着，而是一直在打量着我？ 顾锦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从花无欢的角度来看他的话，看的最清楚的就是他露在空气中的脖子。 过了这么久的师慈徒孝的日子，顾锦险些忘了小徒弟可是大反派来着，还是会将他千刀万剐的那种。如今黑灯瞎火，夜黑风高，正是杀人夜啊！ 顾锦拽了拽被子，挡住自己纤长脆弱的脖子，生怕小徒弟一个看他不顺眼，就一手把他的脖子拧断。 顾锦：“那你快睡吧，师尊看着你睡。” 顾锦说着侧过身子看着他，同时默默地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感觉到和师尊之间的距离远了，花无欢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花无欢：“弟子这就睡，有师尊陪在身边，想来今夜不会被梦魇所扰了。” 花无欢说的声音很小，顾锦稍微往前挪了点，才能听得清。 顾锦：“你最近经常梦魇吗？” 想到小徒弟历练时的遭遇，顾锦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担忧。 花无欢：“比以前好多了，有师尊的安眠香在，弟子睡得很好。” 他说着从储物袋里拿出被仔细包装起来的安眠香，捧在手上，对着师尊笑的开心。 顾锦心里再度涌现出了愧疚，这香本就是他随便拿着糊弄小徒弟的，后来说要给他再做一个新的，却转眼就抛在了脑后。 看着小徒弟对安眠香这么宝贝，又想到此物是君落衣所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顾锦：“今晚就不需要用这个了，师尊哄你睡，等明天师尊一定做个新的给你，这个……就给我吧。” 花无欢一听师尊要哄他睡觉，本来还挺开心，但又师尊说要这个安眠香，心中十分不舍，但见师尊坚持，也只好交了出去。 顾锦再次往里靠了靠，像哄小孩一样，哼着摇篮曲，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花无欢嗅着师尊身上的气味，在师尊温柔和缓的歌声中，意识逐渐迷离，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确认小徒弟是真的睡着了后，顾锦长舒一口气，视线落在小徒弟微启的红唇上，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烦躁的很。 第五十四章 师尊的风流韵事 一夜无梦，花无欢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时看见躺在身边酣睡的师尊，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他盯着师尊的睡颜看了会，早上的精力太过旺盛，这样看下去早晚会出事，所以只看了一会，他就飞快的移开了视线，顺便安抚一下躁动的地方。 他蹑手蹑脚的下床，本想去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但没想到师尊的睡眠比他想象的要轻，刚起个身，就看见师尊悠悠转醒。 花无欢：“师尊，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花无欢问道，但顾锦却没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看的很是认真。 花无欢被这眼神看的心有些慌，下意识的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花无欢：师尊莫不是觉得我这个样子有些不修边幅，所以才这样看着我？ 但顾锦就是不吭声，面上平静如湖水一般，眼睛深邃黝黑，一直黏在他身上。 花无欢疑心师尊是病了，正探过身子要来查看时，顾锦忽然伸手，一把拉过他，他重心一个不稳，瞬时就倒进了师尊的怀里。 花无欢：“师、师尊？” 花无欢一惊，光天化日之下，还在师尊房里，若是一会又弟子进来看到这一幕，可该如何是好？ 他试着从师尊怀里挣扎出来，但奈何师尊抱的紧，费了半天的力气也只能探出一个头来。 顾锦：“软软乖，不要怕噢。” 感觉到怀里小东西的挣扎，顾锦连忙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的安慰着。 顾锦以前收养了一只流浪猫，取名就叫软软，是个很可爱的长毛猫，但因为在外流浪的时候被人虐待过，哪怕被收养了，性子也是敏感又警惕，每回想要摸他时都是像这样的死死挣扎。 顾锦有时候觉得花无欢和软软很像，明明心里极度不安，却还是竭力保持着表面的冷静。 所以早上被吵醒后，脑子还没有彻底清醒的顾锦毫不意外的就将花无欢当成了自己养的猫，就是抱起来的手感不太对，少了以前柔软的皮毛，而且似乎也更大了些。 顾锦：许是天冷了，吃的多了些，看着就大了。 自己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解释后，顾锦放心大胆的沉浸在了吸猫事业里，丝毫没有发现怀里的猫咪身子僵硬了许多。 软软？一听起来就像个女生的名字。 花无欢的脑海里一下子就闪过了许多自己听说过的和师尊有关的风流韵事。 师尊长得好，修为又高，更是合欢掌门，最重要的是还未成亲，在哪都是一个香饽饽。 外面流传了许多合欢掌门的风流韵事，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毕竟是一宗之主，合欢派的琐事都快忙不过来了，哪有时间深更半夜和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仙子偷偷幽会，更别说夜驭十人这种荒唐之事。 但抛开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后，剩下那些半真半假的传言，冥冥之中似乎多了几分可信度。 花无欢细细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一个叫软软的人，但这不就能从侧面说明，师尊对这个叫软软的人是真心爱护，所以才将这人保护的这般好，半点风声也没泄露。 更想到自己在师尊眼中只是软软的替身，花无欢心中就有些难受。 花无欢：“师尊，软软是谁？” 顾锦：“软软？软软就是你啊。” 顾锦温柔的抚摸着花无欢如墨般乌黑的长发，但早上的脑子再不清醒，这会儿也感觉到了有几分不对。 顾锦：我的软软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话？ 顾锦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捧着花无欢的脸，凑到自己面前，仔细的看着。他的鼻子不经意间碰到了花无欢的鼻尖，两人呼出的温热气息交织在一起，吹向对方的脸颊。 这个脸比软软要光滑许多，而且眼睛还是琉璃一样的颜色，眼角下还藏有一颗泪痣，似乎和他记忆中某个重要的人对上了号。 顾锦的脑子逐渐开机，眼前人的形象也渐渐清晰起来，到最后顾锦已经彻底清醒了，可他还是不敢松开手，因为他知道，这会他要是松开了手，就是做贼心虚，就是变相的承认他把小徒弟当成了自己养的猫了。 于是顾锦继续捧着花无欢的脸，做出之前不甚清醒的表情。 顾锦：“啊，师尊说错了，没有软软，软软是谁？压根就没这号。” 花无欢冷冷的看着师尊已经清明的眼睛，他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出来，不像之前那般惜字如金，足以说明他已经彻底清醒，现在只是在演戏而已。 花无欢：“师尊，你醒了。” 花无欢毫不留情的戳破顾锦蹩脚的演技，顾锦见自己被发现了，尴尬的笑了笑。 顾锦：“哈哈……我也是才醒，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梦话，你当做没听到就行。” 顾锦打着哈哈，试图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但一看师尊这样，花无欢更加确定这个叫软软的人，对师尊来说十分重要。 花无欢：“软软是谁？” 花无欢直截了当的问。 他能感受到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僵了一瞬，随后就听见师尊故作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顾锦：“这个啊，就是我做的梦而已，醒了以后我也忘了。” 花无欢当然不信，明明醒了之后还捧着他的脸，亲切的叫他软软，这会说什么忘了，分明是心虚。 花无欢：“我和软软长得很像？” 顾锦：“不像，一点都不像。” 顾锦立刻摇头，不然能怎么说，难道要他说其实你和我养的猫脾气挺像的，所以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就把你误认成猫了。要是他这么说的话，合欢派的弟子今天就能收拾收拾，给他办一个风光的葬礼了。 花无欢：“师尊回答的真快，还能记着梦中人和弟子有几分相像，也不知梦中匆匆一面，怎么能让师尊记得这般清楚。” 酸溜溜的话语在顾锦耳中仿佛催命，他尴尬的笑了几声，话多必失，还不如不说话。 花无欢甩开他的手，从床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和头发，不冷不热道。 花无欢：“多谢师尊昨夜收留，弟子便先回住处修理门扇，告辞。” 说着，就气鼓鼓的走了。 顾锦无措的看着小徒弟离开时生气的背影，一时间又觉得和软软炸毛时有几分相像。 第五十五章 峰主归来 花无欢闷闷不乐的走在回弟子居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软软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师尊如此念念不忘。 回到弟子居后，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门板，花无欢认命的叹口气，自己动手修好了它。 做好这一切后，算算日子，也到了去云雾峰找季师兄学习炼丹的日子，虽说昨天才回合欢派，按理说可以歇息两日，但花无欢此时心烦意乱，还不如去找点事情做，免得多想，于是便立刻动身往云雾峰去。 云雾峰上还是他熟悉的云雾缭绕，走到山脚下时，就看见桑柏背着药篓走在前方，隔着老远花无欢都能听见他嘴里哼着的小曲。 想了想，花无欢还是出声喊道。 花无欢：“桑柏！” 听见有人叫自己，桑柏好奇的回头找去，看见是花无欢后，脸上一喜，飞快的跑了过来。 桑柏：“你怎么来了？” 刚说完，桑柏想了想，便道。 桑柏：“对了，你是来找季师兄的吧？走，我们边走边说。” 花无欢点头，在桑柏的身侧走着，路上不时地有云雾峰的弟子过去，看上去都是心情愉悦，甚至连听惯了的炸炉声都少了很多。 花无欢：“你们这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桑柏：“你还不知道吧，昨个儿夜里，我们峰主回来了。” 他说的时候，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高兴。 桑柏：“而且我从其他师兄那里听说，峰主这次会在云雾峰待上一段时间，这下我看谁敢说我们云雾峰的弟子都是没人管的野猴子！” 桑柏说的眉飞色舞，大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舒畅。 花无欢听桑柏说着，但对这位云雾峰峰主却没有任何印象，毕竟这位峰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几年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情。 合欢掌门原先还会管着一些，但到最后发现人家走的时候压根就不会打招呼，再加上在季青临照看下的云雾峰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他去了。 花无欢大概明白了这些弟子这么高兴的原因，他们中有的人可能从入云雾峰到现在，根本就没见过这位峰主的真容，如今不但知道他们峰主平安，甚至还能回来，一群为峰主操碎了心的弟子如今总算是可以将心放下来了。 花无欢：“要不我改天再来吧，容峰主难得归来，想必季师兄有很多话要和峰主说，怕是也抽不出空来。” 花无欢说着就要走，却被桑柏一把抓了回来。 桑柏：“别啊，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着急做甚。季师兄忙，但是我闲啊，我也可以教你啊。” 花无欢没有说话，但那狐疑的眼神却让桑柏有些受伤。 桑柏：“你别不信啊，我旁的不行，但这上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花无欢：“……下次一定。” 桑柏还想证明一下自己真的可以时，就看见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从云雾最深的地方破云而出，飞快的消失在了视线中。 看那背影，花无欢莫名的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花无欢：“你们峰主……好像又走了。” 花无欢看着目瞪口呆的桑柏，不忍的提醒道。 桑柏：“……我还没有见到峰主长啥样呢。” 桑柏喃喃自语，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花无欢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桑柏：“不对，峰主去的方向是凌烟峰，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过去，免得一会峰主走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桑柏说着，把药篓往花无欢怀里一扔，话都来不及说，马上就朝着凌烟峰赶去。 花无欢仔细回想着桑柏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他也没时间想太多，既然峰主不在，他也不好不去找季师兄。路上他随手拦了位弟子，在他美貌加成下，成功的将对方哄的晕乎乎的，等对方反应过来时，花无欢已经走远，而他怀中只有一个沉甸甸的药篓。 后来那位弟子回去一说，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就变成了云雾峰上灵气充沛，草药都成了精，而且还是貌若天仙，若是遇见的话，药草仙子还会送一筐草药给对方，加上弟子回来时确实带着一个满当当的药篓回来，这个传说的可信度一下就高了不少。 只不过一睹峰主真容的桑柏回来后，找遍了整个云雾峰也找不到自己的药篓，倒是难过了几天。 但这都是后话了，将药篓交给弟子后，一身轻松的花无欢很快就来到了炼药阁，但里面空荡荡的，季师兄显然不在这里。 花无欢并没有去找季师兄，而是一个人上了楼，找到自己常用的丹炉，在那里炼制丹药。 但他本就心情烦躁，一直在想着师尊和软软的事情，精神难以集中，出炉的丹药中大都是废丹，能用的仅有寥寥几粒。 他叹了一声，看着身旁的灵草，觉得还是不要继续祸害它们比较好。 季青临：“怎么不炼了？” 季青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说话间已经到了他身边。 花无欢：“季师兄。” 花无欢打了个招呼，随即看着丹炉内黑乎乎的丹药，苦笑着摇了摇头。 花无欢：“今日心情不佳，精神难以集中，还是不要浪费这些灵草了。” 季青临看了看丹炉中的成品，确实连他平时一半的水准都没有。 季青临：“也罢，你可以去四处转转，或者去找桑柏聊聊天，转换一下心情也好。” 花无欢：“桑柏他去了凌烟峰。” 季青临：“他不是才回来，怎么又去了？” 花无欢：“他怕峰主又突然离去，所以赶着去了凌烟峰，想一睹峰主的真容。” 季青临顿了顿，神情间染上了一丝苦涩，却是稍纵即逝。 季青临：“罢了，随他去吧。” 他说着，摆了摆手，袖口处有着大片水渍，闻着一股酒味。 花无欢：季师兄从不饮酒，今日却不知为何破了例。 等花无欢离开炼药阁后，季青临坐在丹炉旁，丹炉的外壁光可鉴人，映着光能倒映出人影来。 季青临看着丹炉上自己的倒影，恍惚间似乎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庞出现，默默地看着他，渐渐地融进了他的影子中。 “轰” 丹炉瞬间在他眼前破碎，季青临眼中惊慌不定，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容云鹤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容云鹤：“你现在是谁？是季青临还是……楚菏？” 第五十六章 灵石一点都不能少 容云鹤几乎是一路逃到凌烟峰去的。 他在外躲了这么久，本以为再见季青临时能够像正常师徒那般相处，但没想到最终还是问出了这般伤人的话。 怀着复杂的心思，容云鹤已经到了凌烟峰，没惊动任何人，直接大大咧咧的走进密室，看着满地凌乱的各种法器部件，小心而精准的避开它们，直接走到角落，毫不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全神贯注的身影。 容云鹤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过去，准备吓他一下，手距离他肩膀还有一寸时，人影忽然开口，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有几分沙哑，却又带着几分清冷。 风无尘：“别碰我。” 风无尘的视线还在手中圆盘形状的法器上，水晶镜片中倒映着常人看不懂的玄奥阵法。 容云鹤：“嘿，我都这么小心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容云鹤说着，自然的收回手，完全没有被抓包后的尴尬。 风无尘：“酒味太重。” 风无尘连眼皮都懒得抬，言简意赅道。 容云鹤在仔细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好像酒气是有那么一点点重，难怪每次想吓青临时都会被他发现。 想到季青临，容云鹤刚刚轻松下来的心情再度沉重起来。 容云鹤：“对了，我让你做的法器做好了吗？” 风无尘：“那边。” 风无尘身形未动，却有一个光点从他身旁飞出，落在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的法器上。 容云鹤跟随着走去，捡起灰蒙蒙的玉坠，一边擦着上面的灰尘，一边心疼道。 容云鹤：“做玉坠的材料都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各种绝境里找到的，你就这么把它丢在角落里？” 风无尘：“于我无用，为何不丢？” 容云鹤不禁鼓掌，好特么有道理啊，就是为什么心里这么气呢！ 风无尘：“一共五万七千六百三十一枚灵石，不接受赊账。” 容云鹤：“……你可真是我的挚友啊，还有零有整的。” 风无尘闻言，似乎也觉得有些欠妥，于是想了想，改了个价格。 风无尘：“那就五万七千六百三十枚灵石罢。” 那语气，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心疼。 容云鹤：“……我是缺这一枚灵石的人吗？” 容云鹤啧了一声，将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放在了桌子上。 容云鹤：“一共五万八千枚灵石，剩下的就当大爷我给你的小费。” 风无尘看也懒得看，手一挥，储物袋便自动飞进了他的袖中。 容云鹤：“也不知道谢我一声，那些灵石可是购买好几坛苏州雪了。” 风无尘：“我不好饮酒。” 容云鹤：“我也不怎么喜欢，只是一醉解千愁啊。” 容云鹤说着，叹了一声，自己找了个宽敞些的地方坐着，唉声叹气的，吵的风无尘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风无尘：“所以你就来烦我？” 容云鹤：“什么叫烦，这叫倾诉懂不？你作为我唯一的好友，难道不该帮我排忧解难吗？” 风无尘仔细思考了一番，点点头，又摇摇头。 风无尘：“我很想，但是我也无能为力，你的情况太复杂了。” 风无尘难得的在除了要灵石的时候说这么多话，容云鹤虽然也没指望过他给自己出主意，但连他都觉得麻烦，这让容云鹤心中的压力更甚。 容云鹤：“我也没想到他还能记着以前的事情，早知道的话，我就、就……” 就了个半天，他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 容云鹤：“自己造的孽，自己解决。” 风无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多了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容云鹤：“你就等着看笑话吧。” 容云鹤长叹一声，窗外的光线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有两个人影躲在树后，正偷摸的往里面看着。 两个人，一个穿着云雾峰的衣服，一个穿着凌烟峰的衣服，干的事情却是一样。 容云鹤静静的看了会，而后笑了。 容云鹤：“这两个小鬼真有意思，在这偷摸藏了半天，就为了看看我长什么样。” 风无尘：“新入门的弟子大都没见过你，若非季青临帮你打理云雾峰，怕是早就被北月雪吞的渣都不剩。” 容云鹤有些心虚，摩挲着微凉的玉坠，看着那两个弟子鬼鬼祟祟的影子，道。 容云鹤：“我知道他好，所以才想帮他摆脱目前的困境，要不然我也不会在外游历这么久。” 风无尘闻言，神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风无尘：“东西都寻到了？” 容云鹤：“还差一样，不过已经有了线索，我想在这留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去残乌。” 风无尘手上的动作瞬间顿住，平稳的灵力紊乱了一瞬，在法器上划过深深的痕迹，原本快要完工的法器功亏一篑，成为了废品。 风无尘：“你疯了！那里是魔族聚集之地，又常年被瘴气包围，只能有去无回！” 风无尘说话时，已经布下了结界，让外面的两个弟子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容云鹤：“放心，我又不会深入腹地，只是在最外面巡一圈，找不找得到我都会回来的。” 风无尘显然不信，皱眉问他。 风无尘：“季青临知道？” 容云鹤：“他当然不知道，我也不会跟他说，就当是又突然消失了呗。” 容云鹤回答的潇洒。 容云鹤：“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这件事你就当没听见吧。” 容云鹤摆摆手，推开门，夕阳残血，将他墨绿色的身影映的格外挺拔。 风无尘还想说什么，却也知道他心意已决，说的再多也没用。 容云鹤收好玉坠，和他道过别后便腾空而起，耳边传来两个弟子压抑着的惊呼声，他低下头看着手中刻坏了的法器，上面的痕迹太深，怎么也修补不好了。 他返回屋内，将法器扔进火里，看着它在火中慢慢融化，橘色的火光在镜片上折射，看不清他此刻眼中的情绪，唯有眉间的担忧清晰无比。 回到云雾峰时天已经黑了，但云雾峰却是亮如白昼。 这是季青临为他点的灯，早年时他的眼睛曾经受过重创，夜间视物模糊，所以每次回来时，他都会将云雾峰各处都点着灯，防止他找不到路。 容云鹤想了想，觉得自己白天走的太匆忙，应该好好和徒弟聊聊天才是，毕竟有他这么个不靠谱的峰主在，季青临还要一边忙着修炼，一边帮他打理云雾峰，两边都没落下，实属不容易。 于是一路来到浮玉山后，正巧就看见季青临对池而坐清亮的河水倒映着月光和他的影子，微风吹来时湖面泛起波澜，恍若鱼鳞，让他的脸庞有些模糊。 那一刻，容云鹤恍惚间将他看成了另外一人。 第五十七章 姑苏城外雪 容云鹤也不知自己在这站了多久，直到对上季青临的视线时，才从陈年旧事的幻影中醒来。 他打着哈哈过去，走到季青临身边，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容云鹤：“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去休息？” 季青临：“怕师尊你又会不辞而别，所以在这里等你。” 季青临淡淡的说完后，容云鹤才发现这个地方视野极佳，整个云雾峰尽收眼底，只要有人出入，便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容云鹤：“瞧你说的，我是这种人吗？” 话是这样说，容云鹤心里着实有几分心虚，毕竟在被季青临发现之前，他的确有认真想过，趁着夜色离开的可能性。 但好在季青临也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而是缓缓起身，将视线用湖面上移开，落到了眼前这位潇洒不羁的师尊身上。 季青临：“夜深风露寒，师尊还是早些回去吧。” 容云鹤：“不着急这一时，你过来，这个给你。” 他说着将玉坠从怀里掏出，交到季青临的手上。 容云鹤：“这枚玉坠是用魂玉所做，我又让风无尘在上面加了多道稳定神魂的阵法，你将它贴身佩戴，也许会有用。” 玉坠静静的躺在他白皙的掌心上，入手是微凉的触感，他将玉坠拿起，用红绳穿好，戴在了脖子上。 容云鹤：“如何？” 季青临：“神魂确实稳定了不少，多谢师尊。” 听到有用，容云鹤长舒了一口气。 容云鹤：“还好有用，不然我那五万多的灵石可就白花了。” 季青临笑了笑，将玉坠塞进衣服最里面，紧贴着皮肤，冰凉的玉坠很快被体温焐热。 把玉坠交给他后，容云鹤一时间找不到其他的话说，又不想离开，就站在那里，挑着自己在外游历时遇见的新鲜事说给季青临听，试图让他留的久一些。 晚风拂过，吹来的乌云如黑纱般，遮住了明月，四周的光景黯淡了不少，池水也不再泛粼粼波光，惨淡的月色映入季青临的眼睛，明亮的仿佛藏入了满天星河。 容云鹤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再也说不出什么了，捂着脸蹲下。 容云鹤：“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待一会。” 墨绿色的身影靠着树蹲下，像是长出了一个绿色的蘑菇。 季青临挨着他蹲下，身上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在消融的雪水中，凌冽而温柔。 季青临：“师尊，我不是楚菏，不要把我当成他。” 容云鹤：“我知道你不是，我就是想蹲一会，跟你没关系。” 容云鹤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惆怅。 容云鹤：“最近他的记忆还出现过吗？” 季青临：“偶尔会有，但也不像原先那样真实。” 容云鹤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 容云鹤：“你暂且忍耐一段时间，等我将最后一味药找到，就能炼制忘尘丹了。” 季青临：“好。” 季青临点头，神情间却没有多少波澜。 容云鹤在腰侧摸到酒壶，拔掉瓶塞后，浓郁的酒香在空中弥漫，他将酒壶放在唇边大口的饮着，几滴透明的酒水沿着他的嘴角一路划过上下动着的喉结，没入他微微敞开的胸前。 容云鹤：“来一口？” 容云鹤抬起袖子擦去嘴角的酒渍，将酒壶递到季青临眼前。 他接了过来，酒壶的开口处还有一片明显的水渍，直接印在唇上，饮了下去。 苏州雪闻着浓郁，入口却是意料之外的清冽。 但对不常饮酒的季青临来说，还是呛了些。 季青临：“咳、咳咳……” 他将酒壶还给容云鹤，捂着嘴咳得脸都是红的。容云鹤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以后才笑着说道。 容云鹤：“你呀还太小，还得多练一练才行。” 他看着容云鹤饮酒的地方，咳是咳好了，脸却更红了。 季青临：“师尊打算何时动身？” 容云鹤想了想，随后道。 容云鹤：“三天之后吧。” 季青临：“这么急？” 容云鹤：“没办法，那味药的成熟期就在最近，错过的话还不知要等上多少年。” 季青临：“是什么药？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容云鹤：“别别别，你要是走了，云雾峰上下这么多弟子怎么办？师尊不在他们已经够可怜了，要是大师兄也不在的话，那他们还不得跑到别家去。” 容云鹤说的话有理有据，其实最大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季青临知道自己要去残乌，不然以他的性格，哪怕以死相逼，也不会让他走出云雾峰半步。 季青临：“也罢，你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容云鹤：“知道了，这还没走呢，等我走的时候你再说也不迟啊。” 容云鹤一边饮着酒，一边望着湖水，酒壶看似不大，但里面到底装了多少酒，只有容云鹤一人知晓。 季青临：“别喝了，喝多了伤身子。” 容云鹤：“就一点……” 他试图为自己狡辩一番，但季青临就是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开始心虚，将酒壶收起来后表情才缓和一些。 容云鹤：这当师尊的怎么还被徒弟给管上了？ 容云鹤只敢偷偷地想，却不敢说出来。 三日后的清晨，薄雾未散时，季青临亲自将容云鹤送到山脚下，目送着师尊离开，心里却砰砰直跳，隐约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还未出合欢派，却看见风无尘站在山门处，一见到他便向他招了招手。 容云鹤：“这可真是稀奇，你这人竟然还会主动离开凌烟峰。” 风无尘无视他打趣的话，直接将今早出炉的护心镜交给他。 风无尘：“贴身带着，说不定会有用。” 容云鹤接过来，将这护心镜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哭笑不得道。 容云鹤：“我又不去残乌腹地，采个药就回来的功夫，你们怎么表情都好像我回不来了似的。” 风无尘：“小心为上，此物可挡住一次致命攻击，必要时还可护住心脉。” 容云鹤：“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做出来的东西没有不好用的。” 容云鹤当着风无尘的面，将护心镜戴在身上，并保证自己不会偷偷的取下来。 说话间，天渐渐的亮了，薄雾也逐渐散去，弟子也多了起来。 容云鹤看着风无尘脸上明显不自在的神色，便贴心道。 容云鹤：“这人也多了，你先回去吧，不用送我。” 风无尘：“……赶紧走。” 容云鹤耸了耸肩，在风无尘的注视下很快的离开了合欢派。 等他走后，风无尘直接拿出龟甲占卜，但不管算了几次，卦象都是一样，大凶！ 他看着远处容云鹤离开的方向，只能希望自己的护心镜能起到作用。 第五十八章 挡箭牌预订了 容云鹤回来这件事，顾锦原先是不知道的，等他知道的时候容云鹤早就离开了，连个面都没见上。 对君落衣不得人心这件事，顾锦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而且这几天他不但要忙着准备论剑大会的事情，更要每日面对小徒弟杀气腾腾的视线，心力交瘁之下，人值盛年头发却日渐稀薄，着实苦不堪言。 但花无欢却没有发现这些，最近一段时间他日日跟在师尊身边，一直想找机会问问软软的事情，可师尊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偶尔得空的时候，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只要一对上视线，师尊就慌张的移开，在花无欢眼中，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两人各怀心思，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论剑大会召开的日子逐渐接近。 一大清早，顾锦就到了栖鸾殿，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早上起来时竟然难得的没有犯迷糊。到栖鸾殿的时候，顾锦发现季青临到的比他还早，只是站在殿外还未进去。 季青临：“参见掌门。” 听见声音，季青临回头看去，见到是掌门来了，便行礼道。 顾锦：“你来的也挺早，走吧，随我一同进去。” 季青临颔首，随着顾锦身后进去。 栖鸾殿内部还是同以前一样，华丽而庄重。两人坐下后，顾锦随口问道。 顾锦：“容峰主可说何时回来？” 季青临：“并无，师尊走的着急，并未告诉弟子归来日期。” 顾锦对此回答毫不意外，容云鹤在人间时就是闲云野鹤般的人，随心所欲惯了，哪里会被这些事情绊住。 顾锦：“难为你了，既要顾着修炼，还要帮容峰主打理云雾峰上下琐事。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会想法子的。” 季青临：“多谢掌门关心，弟子谨记。” 顾锦越看季青临越觉得顺眼，要是他也有这样一个全能型弟子在身边，每天能帮他处理一些合欢派事务的话，那他何愁会掉这么多头发。 虽然小徒弟现在修炼之余也能来帮他，但是他消受不起啊，每次看见小徒弟时，总感觉脖子有点凉。 顾锦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其他三人全都到了后，这才停住闲聊。 顾锦：“几位峰主都是事务繁忙，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再过七日就是论剑大会召开之时，这次本座打算亲自带领合欢弟子前往，不知几位准备派多少位弟子前去？” 来了这里已经几月有余，顾锦如今对君落衣的身份愈发熟稔，说话时也尽量模仿君落衣的风格，除了偶尔智商掉线的情况外，大部分时间都还算可靠。 北月雪：“掌门要亲自带领弟子前去？” 北月雪面上有些惊讶，论剑大会听着厉害，其实就是让年轻弟子在一起切磋交流而已。君落衣对这种弟子间打打闹闹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论剑大会召开了这么多次，每回都是由他带领弟子前去，这一次怎么就忽然对论剑大会感兴趣了？ 北月雪：“哦？北月峰主有何高见？” 顾锦单手抵着下颚，睥睨着看他，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间，不怒而威。 北月雪：“……并无。” 北月雪略显不自在道，在掌门那威严的视线之下，好像心中所有的小心思全都暴露在他眼前。 顾锦见自己的眼神成功的震慑住了他，心里有些窃喜。他为了维持住自己合欢掌门的身份，每天夜里对着镜子练习着自己的每个动作和眼神，什么不怒自威，王霸之气等等，身为一宗之主该有的气质他一点也不能输，如今初见成效，要不是为了维持人设，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庆祝一番。 顾锦：“当然，此番论剑大会不止我一人前去，北月峰主也要随我一同前往。” 把这么个觊觎合欢掌门之位的人留在合欢派的话，顾锦委实不放心，再加上参加论剑大会的门派又多，而顾锦知道的却只有寥寥几人，万一到时候遇上什么突发状况，还有北月雪挡着，岂不是一举两得。 而且，此次论剑大会夜辞朝也会参加，届时他带着小徒弟一同前去，弥补一下上次匆匆分别的遗憾，顺便分散一下小徒弟无处安放的杀意，众所周知，主角是不会死的。 北月雪：“……属下遵命。” 北月雪摸不透顾锦在想什么，方才打压了他一下，现在却又要他随着一同去往论剑大会，若是不想让他留在合欢派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但这一来一回的未免也太麻烦了些。 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顾锦当做挡箭牌的北月雪还在揣摩着他的心思，这边的顾锦已经转而看向了存在感极弱的风无尘。 顾锦：“风峰主有何打算？” 其他几人顾锦相信他们已经有了打算，唯独这位社恐患者，顾锦十分相信若是他不多问几句的话，恐怕到结束，他都不会说出一个字来。 风无尘：“……随意。” 顾锦：“……不如你回去问一问，看看有哪些弟子对论剑大会感兴趣，此会三年才举办一次，机会属实难得。” 风无尘：“好。” 风无尘说完这一个字后，见顾锦还想继续和自己说话，脸上便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 顾锦：……行吧，保护我方中立队友。 于是顾锦转而看向其余两人，以眼神询问两人的看法。 凰清影：“既然此番掌门打算亲自前往的话，那我们百鸟峰便去五十名弟子，正好让她们开开眼，见识一下掌门的英姿。” 凰清影笑的媚意荡漾，看的顾锦却有些脊背发凉。 这四个人中，看他最不顺眼人的属她第一，凰清影向来善恶分明，对君落衣这般道貌岸然的人向来没有好脸色，虽说他是掌门，但也丝毫不惧，虽然现在他和之前相比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不能改变在她心中的负面形象。 对此，顾锦表示很委屈，君落衣犯下的错，和他顾锦有什么关系！ 顾锦：“那你呢？” 顾锦看向若有所思的季青临，季青临则是为难道。 季青临：“回掌门，弟子还未想好，还请掌门宽恕几日。” 顾锦：“无妨，你慢慢来。” 对季青临，顾锦可谓是如春风般温暖，对北月雪，那就是如严冬般冷酷。 这种区别待遇着实让北月雪开了眼界。 第五十九章 神器的脑子都不正常 结束之后，顾锦欢天喜地的去找小徒弟，准备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不过小徒弟的反应比他预料中的要冷静很多，除了听说他也去时笑了一瞬，其余时间都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说。 顾锦：“无欢，你是不是不想去这个论剑大会？” 说来也是，他之前都没有问过小徒弟的意见，都是自己脑袋一热就替他做了决定。小徒弟是个喜静的人，论剑大会上人又多又吵，怕是片刻都得不到安宁。 花无欢：“师尊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花无欢说着，若有所思的看着顾锦。 花无欢：“我记得剑神谷的少谷主也会去吧？” 顾锦：“你说夜辞朝？剑神谷数百年来好不容易出了个这样的绝世天才，当然会拎出来好好显摆一番。” 顾锦理所当然的点头，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用词有什么不妥之处。 花无欢：“那弟子届时也会随着师尊前往，陪伴师尊左右，为师尊分忧。” 花无欢想的是，只要自己一直跟在师尊身边，就算师尊再有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好赖他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加以阻止。 可他的良苦用心顾锦并不能体会的到。 顾锦：一听夜辞朝也在，小徒弟就这般迫不及待，这就是主角和反派之间的羁绊吗？果然主角和反派才是真爱！ 顾锦一脸姨母笑，看着小徒弟频频点头，至于小徒弟刚刚讲了什么，他并没有听的太真切。 顾锦：“好好好，你愿意去就好。正好你最近剑法有所精进，师尊这边有个法器，你拿着用最合适不过了。” 顾锦说着，从怀间掏出一个手指长度的黑色短剑，递到花无欢手中。 顾锦：“将血滴上去，方能认主。” 花无欢接过来，看着手心上黑色短剑，剑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灵力，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剑形装饰物一般。但花无欢却没有任何怀疑，立刻咬破指尖，挤出几滴血滴在剑身上。 殷红的血珠滴在剑身上的瞬间，就被吸吮的干干净净，手指大小的剑身在他手中忽然慢慢变大，显露出它本来的面目，当最后一丝血珠被吸收进去后，剑身忽然轻颤，发出一声细微的嗡鸣，与花无欢的神识瞬间多了丝牢不可破的联系。 感受着黑剑体内蕴含的力量，花无欢仔细打量着这柄剑。剑身通体漆黑，哪怕在阳光下也反射不出一丝光来，全身没有一点装饰，唯有剑柄处刻有枝蔓相织交错妖娆怒放红莲，殷红的花瓣在黑色的剑柄上格外妖冶。 花无欢抚摸着红莲花瓣的纹路，看着粘在手上的一点黑屑，向师尊问道。 花无欢：“这剑上的红莲是师尊刻的吗？” 见小徒弟已经发现了，顾锦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道。 顾锦：“是我刻的，我本来是想着这柄剑都是黑的太过单调，正好你又喜欢红莲，于是便自作主张在上面刻下了红莲以作装饰。” 顿了顿，顾锦又补充道。 顾锦：“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去找风峰主，让他再将剑柄重铸一番。” 花无欢将剑收回刀鞘，拿在手中看着顾锦莞尔一笑，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花无欢：“多谢师尊，师尊刻的红莲妖而不媚，媚而不俗，更让此剑锦上添花，弟子真的很喜欢。” 花无欢刚说完，神识忽然感知到一个陌生的情绪，来源正是手中的黑剑。 顾锦正被小徒弟的彩虹屁夸得有些飘飘然，就听见小徒弟惊讶道。腰子— 花无欢：“师尊，方才弟子似乎感觉到这柄剑好像有自己的小情绪？” 顾锦：“对啊，此剑和我的风雪一样，都是神器，自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听说有的神器还能凝结出灵，不过师尊也没见过。” 顾锦说着，将自己的风雪拿出，与黑剑放在一起，一白如雪，一黑如夜，放在一起竟是奇异的和谐。 顾锦：怎么看着有点像情侣款？ 顾锦的表情有些微妙，还不等他自我调整过来，就看见花无欢双手呈上剑。 花无欢：“师尊，弟子实力低微，配不上这柄神器，还请师尊收回。” 顾锦：“你已经让此剑认主了，就说明你们有缘，而且剑上我已经设了禁制，在别人眼中这只是一柄普通的法器而已，不必担心。” 顾锦考虑的周全，毕竟看了这么多年的网络小说，杀人夺宝几乎是必备桥段，所以顾锦直接在上面设下层层禁制，哪怕修为比他高的人，也看不透此剑的真实品阶。 花无欢看着这柄黑剑，总觉得有些烫手，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以自己目前的修为，用神器的话实在是暴殄天物，于是再将黑剑往师尊面前一递，正要说话时，神识里再次响起了一个声音。 ：“呀，他碰到我了，好害羞啊。” 这次花无欢听清楚了，这娇滴滴的声音正是黑剑发出来的。 他看着师尊落在黑剑上的衣袖，默不作声的将黑剑往回收了收。 黑剑：“啊，摸不到了怎么办？” 花无欢现在不想把剑还给师尊了，大不了多努力一番，尽快提高修为，也好过有一把觊觎师尊的剑留在他身边。 顾锦：“怎么了？” 顾锦看着花无欢方才一系列的动作变化，好奇的问。 花无欢：“无事，弟子在想该为此剑起个什么名字好。” 顾锦：“这个嘛……” 顾锦看着花无欢手中的黑剑，又看了看自己的风雪，忽而眼前一亮。 顾锦：“不如叫夜归吧，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一个风雪，一个夜归，正好相配。” 不等花无欢回答，夜归已经给出了答案，只见它直接飞出剑鞘，收敛了身上的剑气，十分亲昵的蹭了蹭顾锦的脸，用行动证明它对这个名字的喜爱。 花无欢十分相信，哪怕师尊给它起名叫狗蛋，它都能高兴地屁颠屁颠。 强硬的将夜归重新塞回剑鞘后，花无欢又给顾锦理顺了被夜归弄乱的头发，顺口问道。 花无欢：“既然神器是有意识的话，那师尊的风雪会和师尊说话吗？” 此言一出，顾锦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顾锦：“偶尔会说一些。” 花无欢：“比如说？” 花无欢挑眉，要是风雪也和夜归一样的话，他一点都不介意把风雪给偷走。 顾锦不知道花无欢在想什么，而是将风雪放在花无欢面前。 顾锦：“比如说现在，风雪就一直在我神识里吵着，说……你长得好看，它想给你生猴子。” 花无欢：“……” 这一刻，花无欢觉得这两柄神器脑子都有些不正常。 第六十章 出发 装备补给到位后，顾锦又塞了些灵丹符咒一类的给他，从头武装到牙齿后，这才满意。 前往论剑大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顾锦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井然有序的弟子，粗略的看过去，估摸着约有二百余人。合欢派多是俊男美女，各各还打扮的花枝招展，这一眼扫过去不像是要参加论剑大会，更像是去和别人选美一般。 顾锦已经习惯这般情况，便对着身边的北月雪道。 顾锦：“北月峰主对论剑大会最是熟悉，所以此番就有劳北月峰主了。” 北月雪：“掌门言重了，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北月雪说着，心里却难免泛起了嘀咕。 此次前往论剑大会，掌门虽也在，但大事小事全都落在他身上，虽说以往他单独带队时也是做这些事情，但这次他却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权力，总有一种白白给君落衣当管家的感觉。 高台之上雾霭缥缈，除了北月雪和顾锦外，花无欢也在顾锦身侧。其他弟子都在下面站着，等待着指示，哪怕是各峰的大弟子，譬如季青临，不过是站的靠前了些，唯独花无欢与顾锦并肩站着，哪怕是北月雪也与顾锦错开了半个身子的距离。 其余弟子瞧见了，也是惊奇万分。都说合欢掌门性子严厉，不易亲近，从未听说过座下哪个弟子能如他法眼，如今却出现这样一个人物，不但让合欢掌门青睐有加，甚至还能和合欢掌门并肩而立，不由得让人好奇他的来历。 打发走北月雪后，顾锦随手布下阵法，让下面的人只能看见高台上一团团云雾，窥不见里面的真容。 做完这一切后，顾锦终于能放下一直端着的掌门架子，疲惫的松了一口气。 顾锦：被这么多人看着，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花无欢看出了师尊的劳累，便走向前来替师尊按摩，好让师尊放松片刻。 顾锦：“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花无欢：“等辰时三刻便能出发，到论剑崖时约是明日午时。” 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顾锦这几日忙碌不堪，在花无欢的按摩下本就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又有这样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花无欢看着师尊眼下的青黑，不欲打扰他，正想减缓些力道让师尊睡的更安稳些时，就见着师尊忽然惊醒，打了个激灵。 花无欢：“师尊，是弟子用劲太大了吗？” 顾锦摇摇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皱眉道。 顾锦：“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衣服穿得太薄了吗？” 花无欢看着自己的手被师尊紧握在手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向师尊解释自己只是太紧张了而已。 被几百名弟子用探究的视线看了半晌，饶是花无欢心理再强大，也不免有些紧张。 好在师尊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替他暖着手，而后忽然笑了。 顾锦：“我以前紧张的时候也是这样手脚发凉，后来习惯了，虽然还会紧张，却再也不会这般。” 花无欢：“师尊怎么知道我是在紧张？” 顾锦冲着他眨眨眼，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顾锦：“因为我也有点紧张，不过没被你发现而已。” 花无欢笑了，在师尊的感染下心中的紧张瞬间缓和了不少。 顾锦：“消除紧张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有慢慢习惯它，直到可以忽视它为止。只要习惯了，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忍耐的。” 顾锦：比如说你偶尔会冒出来的杀意，忍一忍不就过去了，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花无欢：“多谢师尊的教诲，弟子懂了。” 花无欢：只要让师尊习惯自己的贴身相伴，以后师尊就会离不开自己，到时候就能永远的和师尊在一起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以为自己的心意传达了过去。 弟子：“掌门，弟子们都以整装待发，现在可否出发？” 门外忽然传来弟子前来通传的声音，顾锦表情不变，声音却威严了许多。 顾锦：“可。” 弟子得到了回答，立刻传了回去。不过片刻功夫，花无欢听到声响，环顾四周，只见原来洁白空旷的高台慢慢瓦解，变成了一间精美秀雅的阁楼。再看外面已经不是合欢派的风光，他们已经处在一艘大船之上，伸手便能触碰到流云。 “是障眼法，法器早就藏在了广场，就是为了让这些弟子们开开眼界，不然到论剑大会上大呼小叫的，有失体面。” 顾锦说着，觉得这些话不符合自己慈祥和蔼的师尊身份，于是便为自己开脱道。 顾锦：“当然这种方法不是师尊想出来的，和我没关系。” 但花无欢觉得，这么天才的主意也只有师尊才能想得出来。 前往论剑崖的路其实用不了一天一夜，但顾锦难得出来一趟，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于是动用自己掌门的身份，强行换成一条虽然远，但是风景绝佳的路线。 说白了就是公费出游。 可是顾锦忘了，哪怕是出了合欢派，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望着书桌上那一叠厚厚的公文，顾锦认命的叹了一声。 花无欢：“师尊需不需要弟子在旁研墨？” 顾锦：“不必了，你下去找他们玩吧，我刚刚看见一个云雾峰的弟子偷偷摸摸的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了，约莫是想来找你的。” 花无欢听了，好奇的往窗外看去，正好就看见桑柏鬼鬼祟祟的身影，看见他后立刻欢快的朝着他挥了挥手，在他身后还有空同和司玉儿的身影，都在招手让他下来。 顾锦：“去吧，多跟朋友们玩玩，总闷在师尊这未免太无聊了些。” 顾锦：总在我身边，我怕自己的小命不保啊。 花无欢犹豫了下，他在合欢派没有朋友，如今有这几个人在，大抵也体会到了有朋友的感觉。 花无欢：“那师尊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叫弟子，弟子一定尽快赶来。” 顾锦：“无妨，快去吧。” 已经投入到工作中的顾锦拿着笔，头也不抬道。 等花无欢走后，他站在窗前，看着小徒弟跑下去时，几个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要是没有君落衣插手再加上后面种种因缘巧合，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何来后面那么多苦难。 不过是造化弄人，天意捉弄。 第六十一章 我有灵感了 剑神谷中，一白衣少年盘膝坐于冰池之内，冰冷的湖水没过他的胸膛，长长的睫毛覆盖了一层冰霜，发梢漂浮在水面之上，与浮冰凝结在一起，仿佛是冰雪雕刻出的人儿一般，走进细听，似乎还能听见冰池之下传出的雷声。 半个时辰后，少年忽的睁开双眼，眼中闪着细密的电光，映的双瞳都是青白之色。 夜元：“辞朝，今日修行如何？” 老者从远处踏步而来，双鬓已经泛白，但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听不出一丝苍老之意。 夜辞朝：“父亲。” 夜辞朝从冰池中站起，对着夜元抱拳行礼，身上凝结的冰霜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碎裂，露出白皙如羊脂玉般的皮肤来，眉眼上的冰霜化作水珠，沿着他棱骨分明的脸庞和锁骨滑落，没入他早已被冰池浸透了的白衫之中。 夜辞朝：“我已在冰池中修炼三日，却还不能勘破冰雷玄法第三重。” 夜元：“无用！” 夜元微微皱眉，身上的气息陡然凌厉起来，狂风呼啸着吹过林间，仿佛怒嚎。 夜辞朝：“父亲息怒。” 夜辞朝的神情仍是如之前那般冷淡，既没有因为修行不畅而苦恼，也没有因为夜元的态度而惶恐，他的眼睛黑的如墨一般，看不清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夜元愤愤拂袖。 夜元：“过几日就是论剑大会，此次你必须要夺得第一，否则就是丢了我们剑神谷的脸面！” 夜辞朝：“是。” 夜辞朝低头，身上湿透了的衣衫在寒风中显得极为单薄，皮肤白的有些透明，眼睛却是深沉的黑。 待夜元离开后，夜辞朝从冰池中走出，每走一步身上的水珠如雨般落下，等他踏上岸时，衣服和发梢早已干透，柔柔的在风中飘飘。 他拿起一旁的备好的衣服，随意的披在身上，挡住他清瘦却紧实的腰身，衣领处微微露出一点白皙的胸膛，额上的银色花纹在林间隐隐绰绰的阳光下若隐若现，为他冰雪般的容貌添了几分不似人间的仙气。 穿戴整齐后，夜辞朝并未急着回去，而是转向去了后山。这里是剑神谷一处偏僻的地方，平日里少有人来，山坡上种满了四季常开的扶桑，瑰色的花瓣迎着阳光舒展，在风中轻轻颤抖。 扶桑花深处有一个以碎石垒起来的坟冢，墓碑上刻着几个小字——朱瑾。 夜辞朝俯下身子，将上面的杂草清理干净，这里他经常来，几日前才清理过杂草，新的还没长出来，可他却清理的认真。 将最后一根还没冒芽的杂草除去后，夜辞朝看着墓碑，漆黑的眼中多了些细碎的光。 夜辞朝：“娘，我来了。” 说完，他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他很小的时候娘就去世了，对他娘的印象也十分模糊，只记得抱着他时身上有十分好闻的扶桑花的香气，如这里一般。 所以他心情不好时就喜欢到这里来，微风吹着扶桑花的香气到他身边来时，像是记忆中娘亲的怀抱一般。 只是他也不善言谈，打了个招呼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合欢掌门，为了让他们多留几天，说了不知多少个借口，借用烛老的一句话便是。 烛老：“合欢派都生了个巧舌如簧的嘴，其中就他合欢掌门废话最多！” 想到这，他不由得笑了一下，瞬间便是冰消雪融，让人窥见一抹春色。 可惜转瞬即逝，这番美景无人能见。 在这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暮霭沉沉时，才向娘亲告别，回到了剑神谷中去。 另一边，飞了一天一夜后，合欢派的弟子们终于看见了论剑崖的踪影。 论剑大会是由剑神谷创办的，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将所有的事宜准备完毕，现在只等着各个宗门的人前来。 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独特的载物法器，譬如御兽宗，便是骑乘着多只飞行的妖兽而来。 在论剑崖入口处负责迎接的弟子都要牢牢记住各个宗门的特征，防止认错了宗门，带错了位置，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唯有一个门派他们不用费心去记，因为他们的载物法器虽然是最常见的船形，但胜在华丽，华丽到无法忽视，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被它的华丽直冲眼球。 但他们的华丽却并不俗气，十分雅致，让人难以想透这种华丽之物是如何做到这般清新脱俗又毫不做作的。 等合欢派的船只落下后，看着从上面走下来的弟子，男的仪表堂堂，女的眉目如画，每个人的美都各不相同，聚在一起时，仿佛光都照在了他们身上，让人对合欢派看脸收弟子这一点有了深刻的认识。 修真界不缺俊男美女，修炼本就是一个剔除自身杂质的过程，哪怕貌若无盐，修行后气质也会提升一大截。但要命的是，各个宗门长得好看的弟子在合欢派面前却显得极为普通，容貌堪堪中等。 更要命的是，人家弟子好看就算了，实力还很强，美貌与实力并存，委实让人羡慕嫉妒恨。 等北月雪从船上下来后，几个女弟子都羞红了脸，小声道。 女弟子：“我以为这些弟子的容貌已属上乘，没想到在北月峰主面前，却是繁星比皓月，每次论剑大会时北月峰主都会来，但这相貌和气度真是怎么也看不够啊。” 北月雪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他站在船的一侧，显然船上还有其他人要下来。 只见一抹轻如云雾的衣衫下摆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顾锦从上面走来，头上的发带随着步伐如水般流动，清隽的容貌恍如谪仙。他身旁还跟着一个红衣灼灼的少年，眼睛狭长而多情，偏偏眸子又清冷的很，只有看到顾锦时，眼神才会柔和下来。 女弟子：“这个人……好像是合欢掌门啊！” 女弟子惊呼一声，拿出私藏的话本，从上面找到一幅画像，和前方的人细细对比后，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另一个女弟子：“我看看，这是啥？拯救我病娇偏执的掌门？啥东西？” 女弟子：“去去去，你不懂。” 女弟子红着脸夺过话本，搂在怀里看着前方的顾锦和花无欢，眼神迷离。 女弟子：“我觉得我有新的灵感了。” 第六十二章 见到主角啦 忽略女弟子奇怪的话和她脸上的姨母笑，再看合欢掌门和他身边的弟子，一白一红，仿佛冰雪之巅上怒然绽放的红莲，竟是奇异的和谐。 顾锦走下船后，看着周围与合欢派截然不同的景色，不由得有些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花无欢：“师尊，剑神谷的少谷主并不在此。” 花无欢看着顾锦游移不定的眼神，不冷不热道。 顾锦：“我找他干嘛？” 顾锦不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小徒弟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夜辞朝，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所以才这般旁敲侧击，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顾锦给小徒弟一个我懂得的眼神，于是对着前方带路的剑神谷弟子友好一笑，一脸和善的问道。 顾锦：“你们少谷主现在何处？怎的没见到他？” 他又做掌门又做师尊的，脸皮自然得厚一些，徒弟不好意思的话，那他就帮徒弟询问一下，并成功的将花无欢脸上僵硬的表情当成了害羞。 领路的弟子想到他来之前，烛老特意嘱咐过他，说合欢掌门对他们的少谷主心怀不轨，若是合欢掌门问起少谷主的话，就随便找个借口应付过去。 而他才刚见到合欢掌门，对方就这么直白的询问他们少谷主的下落，果然是狼子野心！ 弟子：“少谷主还在禁地闭关，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了。” 弟子神情不变，恭顺的回答道。 话音刚落，前方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虽只是片刻，但几人眼里绝佳，都认了出来那不就是他们正在说的少谷主嘛。 顾锦：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有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顾锦：“少谷主留步！” 在弟子苦兮兮的表情下，顾锦立刻喊道，见到夜辞朝停下身形并往这边看过来后，他便对身边的北月雪说道。 顾锦：“你带着合欢弟子前去安顿下来，我随后就到。” 北月雪：“……是。” 这一路上顾锦什么事都没管过，要么在处理公务，要么就是和花无欢腻在一起。论剑大会上的大事小事都是他在处理，关键是北月雪一直认为顾锦会各种为难他，因此留了一手，特意没将自己的得力弟子带出来，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把自己累的够呛。 等合欢弟子离开后，顾锦拉着不情不愿的花无欢，来到夜辞朝的面前，寒暄道。 顾锦：“几日不见，你的修为又提高了不少。” 夜辞朝：“合欢掌门谬赞了。” 顾锦笑了笑，有意无意的往旁边站了站，好让小徒弟的身形充分暴露在夜辞朝眼前。 顾锦：好徒弟，机会师尊已经给你争取到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把握住了。 花无欢和夜辞朝面面相望，眼中都清晰的倒映出彼此的身影，顾锦似乎还能听见他们视线相撞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来电声音。 但，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两人仍是保持着四目相对的姿势，却是半句话都没有说过。 顾锦：这两人都不打算说话，准备一辈子都用眼神交流吗？ 就在顾锦准备说些什么调动一下两人的情绪时，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喧哗，看热闹的弟子挤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议论什么。 夜辞朝也随之看了过去，顾锦灵机一动，提议道。 顾锦：“不若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论剑大会在即，可别出了什么乱子。” 夜辞朝：“合欢掌门随意。” 夜辞朝说着，已经走了过去。顾锦靠近小徒弟的耳旁，小声的问他。 顾锦：“你们刚刚都在看什么？” 花无欢：“没看什么，发呆而已。” 大大的疑问充满了顾锦的小脑袋，反派和主角四目相对时，不应该噼里啪啦的檫出火花才对嘛，发呆是个什么神奇的操作？ 夜辞朝一路走过去，原本窃窃私语的弟子见到这位身上自带寒意的少谷主，都下意识的噤声，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来。 夜辞朝：“何事吵闹？” 夜辞朝的声音很是清冷，落在弟子耳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弟子：“回少谷主，这几人说要来参加论剑大会，但他们既拿不出请帖，来历又奇怪，弟子实在不敢将他们放进来。” 弟子刚说完，不等夜辞朝开口，只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忽而上前，将老道和两个年纪轻些的弟子挡在身后，怒气冲冲道。 楚烨：“哎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们来历不明？我们青云观虽然不像你们剑神谷这般名扬四海，但在我们镇上那也是鼎鼎有名的，不比你们差！” 此言一出，底下瞬间响起了几声嗤笑，拿剑神谷和他们这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鸡门派相比，简直是在侮辱剑神谷这三个字。 少年身后一个面色苍白的精致少年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可少年此刻正在气头上，他们被堵在论剑大会之外，又受了这么多的羞辱，如今怎么能忍得下去。 非漓：“大师兄，不要再说了，要不我们回去吧，等以后再来吧。” 病弱少年的声音极轻，在众人的嗤笑声中听的并不真切，老者的年纪也大了，光是站在那都有些颤颤巍巍的，他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浑浊的眼睛中有几分苍凉，意思不言而喻。 剩下的一位弟子则是垂目不言，表情有几分闲散和慵懒，不仔细看他的话很容易就忽略他的存在。 楚烨：“我不！” 少年的火气消了一些，却还是愤怒不已。 楚烨：“他们剑神谷都是狗眼看人低，论剑大会何时规定了必须有请帖才能进？况且我们青云观门派虽小，但剑神谷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有了今天的成就，假以时日，我们青云观也不会比剑神谷差在哪！” 病弱少年无奈的叹了一声，大师兄这番话可算是将整个剑神谷的弟子都得罪了个干净，而且还是当着他们少谷主的面。 夜辞朝静静的看着少年发泄，等他说完后，才不急不缓道。 夜辞朝：“你说的有道理。” 随后又对着守门的弟子道。 夜辞朝：“放他们进去。” 弟子：“可是少谷主，谷主说了非持有请帖者不可入内。” 弟子的表情有几分为难。 夜辞朝：“若是问起，只管说是我的意思。” 见少谷主都这般说了，弟子也没法继续坚持，只能将几人放了进来。 暴躁少年和病弱少年相互对视，没想到这位少谷主看似冷漠，实则竟然是意外的好说话？ 第六十三章 被杀气包围的师尊 楚烨：“等一下！” 少年出声叫住了夜辞朝。 楚烨：“我叫楚烨，是青云观的大师兄，这是我们的师父无崖子，这是二师弟陆霖，还有我小师弟非漓。” 楚烨不发火时看起来靠谱许多，他的五官坚毅而深邃，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小臂上的肌肉在阳光下清晰分明，让他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感。 之前就带着小徒弟看热闹的顾锦这会也还在继续，只见楚烨叭叭的说完后，目视着夜辞朝，似乎在等着什么。 夜辞朝微微歪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还挡在他面前。 非漓：“那个……大师兄他其实是想问你叫什么名字，好向你表达谢意。” 非漓躲在楚烨后面，小心的说着。 方才大师兄才说过人家剑神谷的坏话，结果人家少谷主不但替他们解了围，还让他们能参加论剑大会，结果他们连人家少谷主叫什么都不知道，这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夜辞朝听完后，眼中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夜辞朝：“夜辞朝。” 说罢，就再也没有一句话可以客套了。 顾锦看的清楚，这两人脾气虽然南辕北辙，但有一点倒是共通的，那就是语言表达能力接近于零。 于是打着与主角交好，为小徒弟谋福利的小算盘，顾锦立刻端上一副与人为善的笑脸，走向前去，笑着说道。 顾锦：“这里人多眼杂，日头又毒，不若换个地方说话吧。” 顾锦说完，几人几乎是同时点头，同时还收获了两个感激的视线，分别来自夜辞朝以及楚烨。 寻了一处安静少人的凉亭后，几人依次落座，楚烨张了好几次嘴，最终在非漓第五次戳他后背的时候，终于嗫嚅着小声道。 楚烨：“多谢少谷主方才施以援手……” 到这就没下文了，非漓又继续戳他，楚烨被戳的烦了，这才不情不愿道。 楚烨：“方才的话都是无心的，还请少谷主不要挂怀。” 夜辞朝眼中透出一丝疑惑。 夜辞朝：“什么话？” 楚烨说不出话来，人家不是不在意，而是早就忘了你说了什么。 顾锦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一边又觉得青云观这个名字听着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归结为这个名字太过常见，让他产生了既听感。 小徒弟一直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边，顾锦回过头看去时，就看见小徒弟用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盯着青云观的二徒弟陆霖在看。 顾锦：“你在看什么？” 顾锦用传音入密，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花无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他看，总觉得这个叫陆霖的人似乎很是眼熟，尤其是他偶尔会露出的慵懒神情，似乎和记忆中的某个人极为相似。 可他回忆了半天也没有在记忆中找到这个人来，但心里却总是隐隐有些不安，仿佛山雨欲来。 花无欢：“没什么。” 花无欢勉强的笑了笑，没选择告诉师尊，不想让师尊担心。 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无崖子一直在咳着，陆霖帮他拍着后背顺气，同时取出一个葫芦，倒出一碗绿色的药汤伺候无崖子饮下，这才好了许多。 无崖子：“让几位见笑了，老朽年纪大了，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无崖子带着歉意道，随后看向顾锦，布满皱纹的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无崖子：“要是老朽没记错的话，看尊驾身上的花纹，应该是合欢派的人吧？” 顾锦：“尊驾不敢当，不过我确是合欢派的人。” 顾锦隐去自己是合欢掌门的身份，想看看老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听顾锦是合欢派的人，无崖子笑的更开心了，他拉过非漓，将他推到顾锦面前。 无崖子：“我听说合欢派收弟子时，长得好的话会放宽待遇，你看看非漓如何？虽然身子骨娇弱了些，但现在年纪还小，等再过两年养一养就好了。” 顾锦目瞪口呆的看着无崖子这波出人意料的操作，身旁的小徒弟散发出来的杀意简直要化为实质，无形的警告顾锦，要是他不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复，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顾锦：“这、这个……现在还没到合欢派收徒的日子，而且 我也做不了主啊。” 顾锦磕磕绊绊的说着，小徒弟的杀意似乎消退了一些，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但相比于顾锦的紧张无措，青云观的几个弟子却是见怪不怪，好像早就习惯了。 楚烨：“师父别挣扎了，咱们几个人除了青云观哪都不会去的。你放心，以后青云观肯定会在我手中发扬光大的，到时候师父你老人家就等着吃香喝辣吧。” 楚烨说着将非漓拉回来，一边安抚他受到惊吓的小心灵，一边道。 楚烨：“别担心，师父跟你开玩笑呢，咱们几个都是师父一手带大的，虽然现在青云观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但他可舍不得将我们送走。” 非漓强笑着点头，顾锦的表情却十分丰富多彩，你们是开玩笑高兴了，可他刚才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啊！ 无崖子：“尊驾真的不考虑考虑？” 无崖子不死心，继续道。 无崖子：“我这其他几个徒弟也还是不错的，样貌虽不能和你身旁的道友相比，但入眼应该是没问题的。” 顾锦：“不考虑！我一点都不考虑！” 顾锦断然拒绝，随后对着花无欢讨好一笑，要是无崖子继续说下去，顾锦十分相信他俩明天说不定还能结伴去投胎。 见顾锦拒绝的这般干脆，无崖子转向看了夜辞朝，似乎还想再尝试一番，但对上夜辞朝冰冷的视线后，便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少谷主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主，他怕徒弟受委屈。 没能将徒弟推销出去，无崖子显得有些失落，刚刚差点要被卖出去的非漓缓过劲后，还贴心的安慰起师父来。 对于这种知冷知热又贴心可人还不会动不动冒出杀意的小棉袄，顾锦表示他也好想拥有一个。 不多时，一个弟子匆匆而来，见到夜辞朝后道。 弟子：“少谷主，谷主找你过去。” 夜辞朝：“知道了。” 夜辞朝说着就要起身，顾锦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便道。 顾锦：“要不我去向谷主解释一番吧。” 夜辞朝：“不用。” 夜辞朝头也不回的说道，眨眼间就消失在凉亭之中。 第六十四章 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等夜辞朝走后，主角都不在这了，顾锦觉得留在这里也少了些意思，和青云观的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小徒弟走了。 凉亭中没了外人，只剩下青云观师徒几人，看着顾锦离开的身影，楚烨道。 楚烨：“合欢派的弟子果然个个姿色绝丽，不过是随便遇到的两人，都是世间难得的绝色。” 少年只是单纯的感慨，眼中都是最纯粹的惊艳和欣赏。 无崖子：“你呀，还是太年轻，只看着别人的皮囊，却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修为都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怕在合欢派都不是藉藉无名之辈。” 无崖子的眼睛虽大不如从前，但眼神却还在，从他们的谈吐和气度来看，不会只是合欢派的普通弟子。但无崖子只看出了他们的不凡，却不会想到顾锦正是大名鼎鼎的合欢掌门，毕竟合欢掌门凶名在外，他们断断没法将他和合欢掌门联系在一起。 楚烨：“话说今天陆霖你的话好少啊，是不是被吓到了？” 无崖子说完后，楚烨不想接话，便岔开了话题。 非漓：“大师兄，二师兄本来就沉默少言，你就别调戏他了吧。” 见非漓给他解围，陆霖含笑着点头，将若有若无的视线从花无欢离开的方向收了回来。 回去的路上，花无欢仍在想着见到陆霖时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到了他们休息的地方后，花无欢才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宽敞明亮的卧室，道。 花无欢：“那师尊早些休息，弟子就不打扰了。” 弟子有自己休息的地方，哪怕花无欢得到了师尊的格外青睐，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花无欢说完后，顾锦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顾锦：“不如这几天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刚好这里面还有个书房，叫人收拾出来的话也能睡人。” 顾锦委实怕了，青云观的无崖子老道向他疯狂推销弟子时他就有几分慌张，回来的路上花无欢又是一直在沉思，顾锦有理由相信反派徒弟是在想着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灭口。 索性直接将小徒弟留在身边，哪怕他有什么小动作，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及时做出反应。 为了保住小命，顾锦煞费苦心，生怕自己一眨眼的功夫就身首异地。 但对花无欢来说，幸福来得有些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花无欢：“可是师尊，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顾锦：“规矩都是人定的，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作为合欢掌门，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反正名声本来就不好听，也不介意更坏一些。 花无欢心动了，能离的师尊这么近，当然是求之不得！ 花无欢：“那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说的客气，但嘴角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顾锦看见他抽动的嘴角，心想道。 顾锦：果然反派还是太年轻，还没有学会藏住心事，不过就是心思被发现了而已，瞧瞧这小脸垮的，都要哭了似的。 但顾锦也不可能没脑子的说出来，只当做没看见，叫过来弟子让他们将书房打扫出来，并放了张床榻进去。 等弟子打扫完出来后，一位少女立刻迎上前去，在她一番恭维及灵石攻略下，成功的从几位弟子嘴里套出了话来。等弟子走后，立刻提笔将方才获得的情报记在本子上，眼神十分专注。 另一边，夜辞朝登上论剑崖上最高的塔，于塔顶之上见到了剑神谷的谷主。 夜辞朝：“谷主。” 夜辞朝抱拳行礼道，只有在剑神谷内两人单独相处时，他才能叫一声父亲，其余时候不论在哪，都要恭恭敬敬的称呼其为谷主。在外时他只是剑神谷的一名弟子，不是什么少谷主，这便是夜元定下的规矩。 夜元听见声音，并未转头，而是看向前方的万丈沟壑，沟壑万千丈，深不见底，将论剑崖劈成了两个部分，一半是各方修士居住之地，另一边则是论剑大会真正召开之地。 狂风呼啸着从崖底吹上来，两人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夜元目视前方，沉稳而锋利。 夜元：“是你让那几人进来的？” 夜辞朝：“是。” 夜元闻言，冷笑一声。 夜元：“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夜辞朝：“弟子不敢，论剑大会从未规定只有持着请帖之人可入，而那几人心思端正，又是正派，弟子找不到拒绝他们入内的理由。” 听罢，夜元脸上的表情更冷了几分。 夜元：“几时不见竟这般伶牙俐齿，果然是和合欢派那群乌合之众待得久了，嘴皮子也愈发利索了！” 夜辞朝：“不敢。” 夜辞朝垂目看着纤尘不染的鞋面，并未想多解释什么。 夜元：“此事便算了，以后记得离合欢派的人远些，乌烟瘴气的门派能培养出什么好徒弟来！” 夜辞朝：“是。” 夜辞朝答应的干脆，却是想到了那个能说爱笑的合欢掌门，要是他的徒弟也像自己这样不得喜爱的话，他会用什么态度来教育徒弟呢？ 夜辞朝少见的分了神，夜元并未发觉，而是继续道。 夜元：“此番论剑大会是你第一次参加，务必要取得头名，休要辱我剑神谷的名号！” 夜辞朝：“是。” 不管夜元说什么，夜辞朝都是这一个字。不论夜元有什么样的要求，他只能回答这一个字。 见夜辞朝应下，夜元的气终于消了一些。 夜元：“离论剑大会还有三天，这几天你就好好闭关修炼，少出去胡闹。” 夜辞朝：“是。” 若是顾锦在此，肯定会感慨书中秒天秒地无所不能的男主，其实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辞别夜元后，夜辞朝便依言回到了住处。他走到墙壁前，找到一块平平无奇的砖头，敲了三下后，墙壁缓缓裂开出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甬道来，夜辞朝走过通道，里面赫然是一间密室。 通道在他身后缓缓合并，隔绝了最后一点人声，密室内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但夜辞朝早已习以为常，他在剑神谷也有一间这样可供修行的密室，比这里更安静，安静到有时候他都会觉得这件密室会将他给吞进去。 他走到中间，在蒲团上盘膝而坐，摒除一切杂念，却还是忍不住会想，是所有弟子都像他这般修炼，还是……只有他？ 第六十五章 逛街啦 花无欢刚收拾好东西，就听见有东西撞在窗户上，打开之后就看见桑柏和空同那两张亲切可人的小脸蛋杵在外面。 桑柏：“出去转转？” 桑柏欢快的提议道。 花无欢心里觉得很是神奇，他不过才决定搬到师尊这边住，这两人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消息的？ 空同：“你从船上和掌门并肩下来时，就有很多弟子开始注意你了，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空同看出了花无欢眼中的疑惑，十分贴心的给他解释道，同时也含蓄的道出他现在已经是个名人了。 花无欢有些头疼，刚开始只顾着开心了，却忘了这种事。他不习惯别人的注视，要真是像空同说的这样，那他还是别出门算了。 桑柏：“你不想出去逛逛吗？外面现在可热闹了！” 花无欢：“论剑大会还未开始，有什么可热闹的？” 桑柏：“一看你来之前就没打听过，论剑大会开始的前几天是最热闹的，有很多弟子在那边摆摊子卖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我这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反正你跟着来就知道了。” 花无欢被说的有几分心动，少年毕竟是少年，性子再喜静，听到热闹时总是会忍不住想去看上两眼。 和师尊说了一声后，顾锦当然乐意至极，甚至还给了他很多灵石，让他不用吝啬着花，想买什么就买。 揣着满满一储物袋的灵石，花无欢莫名生出了几分被包养的错觉。 这些事情桑柏和空同自然不知道，此时他们就在不远处等着花无欢，见到人后立刻迎了上来。 花无欢：“司玉儿怎的没和你一起？” 花无欢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司玉儿的身影，便问道。 桑柏：“她已经先过去抢位置了，我们两个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花无欢一听就明白了，他们几个不仅仅是想去凑热闹，还想趁机赚上一笔。 花无欢：“可是我也没有准备能够出售的东西，你们为何非得叫我去？” 桑柏和空同对视一眼，神秘一笑。 桑柏：“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在那就行了，到时候赚到的灵石咱们四个一起分。” 花无欢听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也就按下心中的疑惑跟着去了。 没到之前，花无欢以为这不过是一些弟子自发组织的小型聚会，到了现场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这哪是小集会，说是盛会也不为过。 这是一条笔直而宽阔的石板路，两边是一道高耸的石墙，在石墙下，赫然是一列列整齐的小摊，大部分都是随便铺张布在那，直接坐在上面，摆出自己想要出售的东西，卖力的吆喝着。 灵丹灵器是卖的最常见的，除了这些外，还有些另辟蹊径的，比如说卖妖兽幼崽以及贩卖消息的，这些虽少，但勉强还能看见几个。花无欢走过去的时候，甚至还看见一个卖吃食的小摊，修道者虽早已辟谷，但这摊子上的吃食闻起来着实诱人，再加上这街上仅有他一家，生意自然好的不得了。 几人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寻找司玉儿的身影。只见前方有一群人聚在一起，里面还传来争执声，那个愤怒的女声听起来似乎有几分耳熟。 司玉儿：“你们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这个地方明明是我先找到的，凭什么要让给你们！” 何兴：“谁能证明是你先到这的？你找个证人出来给你作证 啊！”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他们连摊子上卖的是什么都不一定能记住，更何况是摊子后的人呢。他这么说，不过是在刁难司玉儿罢了。 司玉儿：“你！” 司玉儿气结，握着玉笛的手都在发抖。 何兴：“我看你长得还不错，要不说两句软话来听听，说不定我心一软，就把这个地方让给你了也说不定。” 司玉儿：“不要脸，你自个是出生后就没照过镜子，连自己长成个什么不堪入目的样子也不清楚？说出这种话也不怕别人听了笑掉牙。” 何兴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是震天府的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府内美妾无数，娇生惯养的，何时被人这般嘲讽过，脸色当即就阴了下来。 何兴：“给脸不要脸，这个位置我们震天府要定了！我看谁敢和我抢！” 本来有看不惯何兴做法的人想出来打抱不平，但听到震天府的名号后却陷入了犹豫。 震天府的名号虽不如合欢派和剑神谷这么出名，但那也是响当当的，而且人家是震天府的少爷，有整个震天府在身后撑腰，而司玉儿再有理，也只是合欢派一个普通的弟子罢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好看些的小姑娘得罪震天府这座大山。 于是他嚷嚷了半天，竟不见一人出来为司玉儿打抱不平。 楚烨：“震天府？那是什么东西？” 司玉儿被气的眼泪在眼珠子中打转，一听到这话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看过去，只见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少年逆着人群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苍白精致的少年，看着何兴，发出了真挚的疑问。 何兴本以为他在找茬，但看他的眼神不似作假，这么多人在这又不好无故发怒，只好冷哼一声，不屑道。 何兴：“乡巴佬，连震天府的名号都没听说过，还好意思参加论剑大会。” 楚烨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而生气，而是看着何兴，认真发问。 楚烨：“这震天府有剑神谷厉害吗？” 何兴一愣，嘴上想说震天府比剑神谷厉害多了，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剑神谷的弟子，只能不情不愿道。 何兴：“相差无几吧。” 这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成功获得了一大批白眼，楚烨听完后恍然大悟。 楚烨：“那就是说你们没有剑神谷厉害了？” 楚烨：“没人家厉害你在人家地盘上逞什么能！还不赶紧把位置给人家让出来，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何兴惊了，非漓也惊了，他本以为大师兄只是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刚正常的说几句话又将震天府给得罪了。算上剑神谷，这已经是第二个门派了，他有预感，这一次的论剑大会注定不会太平。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何兴怒不可遏，他怒视着楚烨。 何兴：“哪来的毛头小子！找打！” 第六十六章 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楚烨摇了摇头，目视着何兴，眼中不见丝毫惧意。 楚烨：“你好歹也是震天府的少爷，别像个乡痞流氓一般动不动将打架两个字挂在嘴边，有损你们震天府的形象。” 到这时，非漓已经彻底的佛了，前有剑神谷，后有震天府，大概这就是青云观的命吧。 而何兴被楚烨这么一番说教后，竟诡异的觉得有几分道理，但这么多人在这看着，要是他就这么白白的将这个地方让给合欢派的弟子，那岂不是说明他怕了合欢派的人？ 何兴：“那你想怎么样？” 何兴直接将难题抛给了楚烨，若是他说不出个合适的建议来，到那时他再发难也不迟。 非漓紧张的看着大师兄，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楚烨摩挲着下巴，想了想道。 楚烨：“这位置确实是人家合欢派的小姑娘先来看到的，虽说见者有份，但这里还剩这么多空位，哪一个不比这好，再说你堂堂震天府的少爷，大人有大量，何必与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不若就此让给她，还能换得一个宽宏大量的美名。” 后半句楚烨说的小声，只有他和何兴能够听见，何兴看着周围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微微眯起眼睛，将楚烨上下打量一番，嘲讽道。 何兴：“看不出来啊，长的这般憨厚，心思倒是细腻的很啊。” 楚烨但笑不语，非漓反而是紧张的不行，他们势单力薄，又只有两个人在这，要是这个何兴忽然发起难来，他们可难以抵挡。 何兴的视线从司玉儿不甘的脸上略过，而后不屑道。 何兴：“走，这个位置就送给你们合欢派了。” 司玉儿：“你……” 司玉儿气急，还想说什么，但楚烨却暗暗的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言，司玉儿愤愤的跺脚，发泄着心中的怒意。 经过楚烨身旁时，何兴停了下来，在非漓紧张的视线下，贴在楚烨耳边，语气阴沉。 何兴：“我们论剑大会上见，希望你的身手能有你这张花言巧语的嘴一半的实力。” 说罢，狠狠的撞过他的肩膀，一挥衣袖，潇洒离去。 非漓：“大师兄，你没事吧！” 非漓看着大师兄，又看着何兴渐渐消失在人海中的背影，气的腮帮子都是鼓的。 楚烨：“没事，只是被撞了一下而已。” 楚烨拍了拍肩膀，说的毫不在意，司玉儿走向前来，朝着他一福身。 司玉儿：“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她的眼角还是有些微微泛红，低头时还能看见她眼底的盈盈泪花，仿佛柔弱的菟丝花一般，让人忍不住生出了想要好好保护她的欲望。 但楚烨之前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她怒骂何兴时伶牙俐齿的模样，自然不会把她当成一个需要依附于男子而生存的人。 楚烨：“不必客气，我和你们合欢弟子有过一面之缘，顺手而为罢了。” 司玉儿不解，楚烨指着她身后道。 楚烨：“这几人都是你们合欢派的吧。” 司玉儿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匆忙赶来的桑柏等人，不由得有些委屈。 司玉儿：“你们怎么现在才到。” 桑柏一路小跑着过来，连气都顾不得喘匀，赶忙道。 桑柏：“谁、谁欺负你了，跟我们说，我们给你报仇去！” 司玉儿心里本来有气，但看见几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模样，这气也就消了大半，只是抱怨道。 司玉儿：“人早就走了，要不是这位青云观的道友出手相助，哪能撑得到你们来。” 花无欢看着楚烨，他之前的注意力都在陆霖身上，对他只依稀的残留了一些印象，但对他身旁的非漓却印象深刻的很，那犀利的视线一扫过来，吓的非漓一个激灵。 花无欢：“你是青云观的人？” 楚烨点头，非漓躲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袍子，总觉得这个好看俊美的合欢弟子，看他的眼神中有几分说不明的敌意。 好在只是片刻，花无欢便将视线移到了楚烨身上。 花无欢：“多谢相助。” 花无欢向他道谢，空同和桑柏亦是同声说道，楚烨看起来并不擅长应对这种事情，神情有些拘谨。 楚烨：“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顿了顿，又道。 楚烨：“就当谢谢之前与你一起那人，没有收我师弟做弟子的报答吧。” 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除了花无欢和青云观的两人外，其他几人都露出了想八卦的神色。 非漓能感觉到，花无欢身上的气息凝固了一瞬，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师父提过的杀气吧。 他精致的小脸更加苍白，疯狂的拉扯着大师兄的衣服，催促着他快点离开。 楚烨高大的身躯在非漓的拉扯下有些摇摇欲坠，抵不过师弟的催促，他只好告辞。 楚烨：“我还有事，改日再见吧……非漓别拽了，衣服要坏了……” 刚说完，就被非漓拉着拽远了，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桑柏感慨一声。 桑柏：“这年头，像这样愿意助人为乐还不求回报的人不多了啊。” 空同微微皱眉，略显嫌弃的看着他。 空同：“你说话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 桑柏嘿嘿一笑，随后凑到花无欢身边，好奇的问。 桑柏：“刚才那个人说的是谁啊？他的师弟差点成了谁的徒弟啊？” 花无欢看着桑柏一副故作漫不经心，实则八卦的表情，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花无欢：“你猜？” 桑柏：“总不能是合欢掌门吧，哈哈哈。” 桑柏觉得这个想法有几分大胆，笑了几声后发现花无欢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几分心虚。 桑柏：“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花无欢再度叹息。 花无欢：“他们不知道师尊的身份，以为师尊只是合欢派的弟子而已。” 桑柏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然的表情。 桑柏：“要是他们的师父知道的话，恐怕悔的肠子都青了，不过我看他们两人长的都还不错，进合欢派也不是不可。” 花无欢没说话，沉着个脸将桑柏往空同身边一推，用眼神表达自己希望空同能看好桑柏的意愿。 空同嘿嘿一笑，欢快的拍着桑柏的头，觉得他这一脸莫名懵懂的表情异常的可爱。 司玉儿幽怨的看着说着说着就闹起来的几人，等他们玩的差不多了，才道。 司玉儿：“你们要是还不开始，一会天就该黑了。” 第六十七章 女装嘛 此时正是街上人最多的时候，在司玉儿饱含杀气的提醒之下，桑柏和空同两人陪着笑，连忙收拾起来。 花无欢仍然不知道自己被叫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于是凑到司玉儿身边，好奇的问。 花无欢：“他们两个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怎么神秘的很？” 自那次事情之后，司玉儿总觉得十分尴尬，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花无欢，但现在人就在身边，无处可躲，听到花无欢这么问了后，便惊讶的看着他。 司玉儿：“他们没有和你说？” 花无欢默默摇头，司玉儿沉默了下，和桑柏他们做了个快速的眼神交流，顶着花无欢疑问的视线，硬着头皮答道。 司玉儿：“那、那就再等一会吧。” 看着几人慌张的模样，花无欢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片刻后，一个简单的小摊终于支了起来，花无欢一直没能插上手，只见桑柏和空同两人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的放在上面，另一边则是放了一些奇怪的法器，说是法器却也不太像，造型都十分奇特，上面虽有灵力，但都不是很强烈。 等东西彻底摆好之后，花无欢看着这些个精致的小瓶子，双手环胸看着几人。 花无欢：“现在能说一说特意叫我来的原因了吧？”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当着花无欢的面来了个剪刀石头布，三局两胜，最终将连输两把的桑柏给推了出来。 桑柏看着面无表情的花无欢，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讪笑道。 桑柏：“你记得前一段时间我们几个经常去百鸟峰找羽芊芊师姐吗？” 花无欢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这件事。 桑柏：“有一次我们和师姐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听师姐说起过，咱们合欢派在各地都有药坊，卖的最好的东西有两种，其中之一就是合欢出品的各种驻颜美容的东西。” 桑柏：“所以我回去后就求着季师兄，磨来了这个药方，发现自己也能炼的出来，于是就找到司玉儿和空同他们一商量，大家凑了凑灵石，买了一批药材，炼制了这些，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这一天将这些全部卖出去，好赚上一笔。” 桑柏：“你也知道我们平时除了俸禄，也没有其他灵石收入来源，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咱们所有的存款可都打水漂了，以后只能出门讨饭去了。” 桑柏说的声泪俱下，哪怕花无欢没和他们一起，在桑柏的讲述之下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孤注一掷的决心。 花无欢：“道理我都懂，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卖东西，我既没有出钱更没有出力，为何要叫我来白白分一杯羹？”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桑柏的表情都僵了一瞬，随后似乎想回过头去，和空同他们再商量一下该怎么作答，但却听着花无欢冷冷的声音传来。 花无欢：“不许看，先回答我。” 桑柏一缩脖子，没有了助攻，心里总觉得没底，但花无欢还在等他回答，而他的回答将会很大程度上决定他能赚到的灵石多寡。 于是带着空同和司玉儿的希望，桑柏深吸一口气。 桑柏：“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想要卖的好，总得有个现成的例子在，我们思来想去，和我们关系好，长得又好看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就让你过来了。” 花无欢一挑眉，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现在听桑柏一说，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得他们吞吞吐吐这么久。 花无欢：“就这？” 不放心的花无欢又问了一句。 桑柏犹豫了片刻，随后移开了视线，往后退了两步，支支吾吾道。 桑柏：“其实……我们想让你换一套衣服，可能效果会更好。” 花无欢：“什么衣服？” 桑柏再次往后退了一段距离，退到了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后，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套叠的方正的粉色衣衫，柔柔的粉如桃花花瓣般娇嫩，在桑柏手中抖开时仿佛漫天桃花盛开般旖旎。 衣服是好看的衣服，但映着这粉，花无欢的脸色却很是难看。 花无欢：“……女装？” 桑柏：“也不是，就是粉嫩一些而已，你穿上保证好看。” 花无欢呵呵冷笑，转身就走，桑柏往前一扑，哭喊着抱住了他的大腿。 桑柏：“少侠留步啊！求求你救我一命吧，我真的把所有家当都赌在这上面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就死给你看！” 桑柏哭的涕泗横流，旁边有弟子经过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大约是没见过哭的这般狼狈的男生，还是抱着另一个男的大腿哭。 再看他手中粉色的衣衫，一看就是女子的衣物，只见他一手拿着衣物，一手抱着红衣少年的大腿嚎啕大哭，而他身后还有一个穿着粉衫的少女，也是红着眼眶，配上红衣少年不耐的表情，瞬间就能脑补出一场吃干抹净后又不想负责的恩怨情仇大戏。 吃瓜路人经过时，看向花无欢的眼神都明晃晃的写了两个字：渣男！ 花无欢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下次出门前应该好好卜算一番，看看今天到底是否宜出门。 花无欢：“我不穿，谁爱穿谁穿！起开，别碰我，别把鼻涕抹到我身上！” 桑柏：“你不穿我就不走！” 桑柏紧紧的抱住他的腿，双目含泪。 花无欢气极反笑，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和师尊在一起。 桑柏：“你好好考虑一下啊，这种机会可是不常有的，我们以后用灵石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且合欢掌门的生辰也快到了，你作为合欢掌门最宠爱的弟子，难道不想趁机赚点灵石，买些礼物给掌门，让他老人家开心开心吗？” 桑柏能感觉到抱住的大腿僵硬了一瞬，似乎有些松动的意味，桑柏赶紧趁热打铁。 桑柏：“你想啊，咱们这些东西卖了后，咱们四人平分了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能买一个不错的礼物讨的合欢掌门欢心了。” 花无欢确实有些心动，他手里虽然有师尊给的灵石，但拿着师尊给的灵石给师尊买礼物，怎么想怎么不像话，但如今确实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就是代价有些大。 第六十八章 女装呀 桑柏：“你要是送给掌门生辰贺礼的话，得是最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掌门的身份，眼下你就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就能获得大大的回报，怎么想都划算。” 花无欢第一次发现桑柏的嘴这么能言善道，他默不作声的看了眼摆放东西的空同，要说这背后没有高人指点的话，打死他他也不信桑柏能说出这些话来。 花无欢：“要我穿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考虑了实际情况后，花无欢最终决定像现实低头。 桑柏：“什么条件？” 一听花无欢松口，桑柏的眼泪顿时就止住了，丝毫都不矫揉造作。 花无欢：“要穿大家一起穿，这样效果会更好。” 花无欢指着那件粉色纱衣，但桑柏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故作为难道。 桑柏：“哎，主意是个好主意，可是我只准备了这一件衣服，要是现在再去买的话也不一定有合身的。” 花无欢：“无妨，我可以帮你们把衣服改成合适大小。” 花无欢笑的人畜无害，但眼中的冷光分明在告诉桑柏，要死大家一起死，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桑柏：“……你还有这技能呢？” 桑柏一边暗道失策，一边溜到空同身边，小声的说了后，就见空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大概也被他这个技能惊到了。 空同：“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又出钱又出力的，到最后分灵石的话恐怕不会很多啊？” 花无欢：“没事，我可以少要一些。” 花无欢笑的勾魂夺魄，灵石可以不要，但底线不能丢。 空同认真的思考着，这种事情勉强别人做的时候只觉得有趣，但落到自己身上时却是笑也笑不出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眼见其他摊子上都热闹非凡，就他们这孤零零的，桑柏有些着急，在白花花的灵石和尊严的抉择下，他几乎没有任何纠结，就做出了决定。 桑柏：“我穿！不就是女装嘛，穿就穿，反正除了咱们几个，也没人能认得出来！” 这魄力，硬是说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凌然气概，花无欢则是转头看向空同，空同看着被灵石蒙蔽双眼的桑柏，无奈地长叹一声，要是他们两个都穿了，自己却不穿的话，最奇怪的人反而变成了他。 空同：“穿穿穿，大不了被人笑话两天算了。” 司玉儿躲在一旁，听着几人的谈话，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女儿身，穿男装也好女装也罢，没有任何的负担。 见几人都一脸勉强的同意了，花无欢反而笑的更开心了。托司玉儿去买来了一些布料和针线后，花无欢自己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细长的手指捏着银针，行云流水般穿针引线。 花无欢小时候经常看娘亲做针线活，看的久了也就会了，偶尔还能帮着娘亲缝补衣裳赚些铜板补贴家用，日子很清贫，却是难得的温馨。但自从娘亲不在后，他再也没机会碰过这些东西，如今却在这种时候用上，倒有几分世事无常的感觉。 花无欢：要是师尊知道自己还会针线活，不知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花无欢想象了下师尊可能会露出的反应，忽然就笑了。 衣服做好了后，桑柏将其抖开看了看，不得不说这件衣服和他准备的那件别无二致，就连他想挑刺一时间都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 桑柏：“你怎么能有这种技能！” 桑柏再度崩溃的感慨一声，一脸悔恨，想把前几天提出这个主意的自己暴打一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 花无欢：“走吧？” 花无欢抖抖自己手中的粉色薄纱，眼睛却紧盯着两人，只要有一个人说不穿，他就立刻顺水推舟，劝说他们放弃这个不靠谱的念头。 但花无欢显然是忽略了桑柏对灵石的执念，哪怕是穿女装也阻挡不了他对灵石的追求。 桑柏：“走，换衣服去！大家一起去，谁跑谁王八蛋！” 支撑着他前行的唯一动力，就是即将到来的灵石。看着桑柏走在前方视死如归的背影，空同站在花无欢身边，认命的叹了口气。 空同：“你要相信，在他心中，和灵石相比，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花无欢表示，他已经看出来了，并且十分开眼界。 几人躲进街边的一栋屋子里，换好衣服出来后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是因为丑，而是这些衣服穿在身上竟是意外的合适。 合欢派收的弟子都是各有各的美感，他们三人本就是仪表堂堂，再加上司玉儿给他们稍微点了些胭脂，弱化了少年强硬的轮廓，突显了每个人的特色，除了骨架子稍大了些，看上去却是三个各有特色的美人。 当这三人穿着同样的衣服出来时，花无欢能清晰的听见几声惊叹，当然是因为惊艳。 桑柏的娇憨烂漫，空同的千娇百媚，都戳中了不少男弟子的心房，恨不得连眼珠子都粘在几人身上。 但其中最瞩目的当属花无欢，一袭娇嫩的粉色将他衬托的如梦似幻，仿佛漫天的桃花林都聚于他一身，琉璃色的眸子里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浅粉，犹如桃花花蕊中的清露，清亮而娇羞。他的唇也是动人的粉，微微轻启时暗藏着无限诱惑，引人遐想。 一路顶着众多弟子惊艳的视线，几人一边在心里祈祷不要被同门认出来，一边走到自己的摊子前，试图平复一下自己紧张尴尬的心情。 但被这么多人看着，又穿着一身女装，再想冷静也冷静不下来。再加上有这四位美人在此，看样子是要卖东西，却迟迟不见开口，反而激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心，都在打量着他们。 最后还是空同先打破了僵局，他看着围在摊子前的众人，拂过鬓角的碎发，露出个撩倒众生的笑容，看着他们娇笑道。 空同（女装）：“各位道友不要在此围着，若是好奇的话大可上前来看，我们这里卖的都是些好东西。” 他的声音又酥又软，这都多亏了桑柏为花无欢炼制的 一种变声的药物，不过当时谁也没想到这种药他们也吃上了。 第六十九章 开业大吉呀 这酥软的声音传进弟子的耳朵内，光是听着就让人想入非非，虽说个子高了些，但耐不住人家长得好看，反而多了些不一样的韵味。 见空同都能放得开，桑柏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纠结的了，直接一狠心，豁了出去。 桑柏（女装）：“各位道友快来看看嘛，我们这可都是些好东西，保准你们在别处都没见到过。” 桑柏说的时候，脸上尽是羞愤的表情，但落在别人眼里，却是娇羞无比，带着欲迎还羞的意味，撩的人心痒痒。 只剩下最后一个花无欢没有开口了，也是这三人中姿容最吸引人的，其余的人不由得将期待的视线投了过去，等待着美人开口。 但美人美是美，脸色却不佳，娇媚的脸上寒霜密布，只差将“滚远些”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桑柏（女装）：“无欢别这样，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如顺水推舟好好宰这些臭男人一顿，一个个的色迷心窍，得给他们一点教训尝尝！” 桑柏保持着嘴角僵硬的笑容，凑到花无欢身边，看着围在摊子前的男性弟子说的咬牙切齿，仿佛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空同（女装）：“亏都吃了，还不如多赚一些，到时候分灵石时，多少还能得到些补偿。” 司玉儿：“桑柏和空同说得对啊！” 没有被波及到的司玉儿连连点头，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庆幸的表情，生怕几人将魔抓伸到她身上。 望着眼前这么多人，再听着耳旁三人的说话声，花无欢深吸一口气，众人瞬间打起精神，美人要开口说话了，当然要细心聆听。 朱唇轻启，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细长的眼睛略过众人，眼中似碧水春波，藏着无限春意，他的声音销魂荡魄，带着一丝沙哑，更显得慵懒撩人，仿佛能将人的声音都给吸走似的。 花无欢（女装）：“买就买，不买滚。” 美人的脸色和语气都远没有声音这般好听，若是寻常人这么说，这会人群早就散了大半，但美人总是有些特权的，说的再狠都是风情，只会让人觉得美人有着自己的小脾气，让人更加想要驯服。 本来桑柏以为花无欢这么凶，会将客人吓走一半，但他们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神情更加陶醉，疯魔了一般。 桑柏（女装）：“狗男人！” 桑柏再度低声骂了一句，随后在心里默默地将原先定下的价格往上翻了几倍。 但围观的人多，买东西的人却没有几个，大都是想免费欣赏美色罢了。 这种情况下，桑柏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又怎么可能让这些人白白占便宜。 反正已经这样了，情况不能更坏，与其等待机会，不如主动出击。 他在人群中扫视一眼，立刻锁定了一对看起来很是恩爱的道侣，便拿着倾颜霜走上前去，朝着两人柔柔福身。 女弟子警惕的看着款款走来的桑柏，下意识的将身旁的道侣搂的更紧了些，见对方没反应，抬头一看就见他正一脸痴笑的盯着桑柏看，气急之下在他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强迫他回神。 桑柏装做没有看见，对着两人柔声道。 桑柏（女装）：“小女名唤桑桑，见二位之间的鹣鲽情深，又见姐姐倾国倾城，实在是羡慕的紧，这才来打扰，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他说话时一直看向女弟子，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她身旁的道侣，被这样好看的人儿真挚的夸赞了一番，女弟子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连带着先前的不悦也淡了许多。 桑柏（女装）：“只是姐姐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我瞧着姐姐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女弟子闻言，哀叹一声。 女弟子：“可不，最近修为遇上了瓶颈，难以突破，茶不思饭不想的，怎么能睡得着。” 桑柏（女装）：“难怪我见姐姐这般憔悴，真让妹妹心疼。” 桑柏怜惜的说着，将手中的白玉盒子往前推了推。 桑柏（女装）：“不如姐姐试试这个倾颜霜吧，只要抹上一点，不管熬夜到多晚，第二天都会有一个完美的肌肤。” 听桑柏是来推销产品的，女弟子眼神中瞬间露出了一丝警惕，但桑柏微微一笑，将盒子打开，一股淡雅的玫瑰花的香气飘散在空中，只是轻轻一嗅，仿佛置身于玫瑰园中一般。 见女弟子心动了，桑柏适时的补充道。 “现在免费试用哦，姐姐可以试过以后再说。” 桑柏（女装）：“现在免费试用哦，姐姐可以试过以后再说。” 免费两个字让女弟子更加心动了，反正试一试又不吃亏，这么多人看着呢谅他也不敢骗人。 于是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盒子里挖出一点倾颜霜来，直接涂抹在脸上，待抹均匀后从储物袋里拿出镜子，想看看这个倾颜霜究竟有没有他说的这般神奇。 镜子中的倒影是一个眉目如画般的人儿，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细腻，连续几日休息不好而备显憔悴的脸色瞬时焕然一新，白如脂的脸庞上透出淡淡的粉，吹弹可破，甚至比她之前的皮肤还要好上几分。 女弟子：“这也太神奇了吧。” 女弟子还疑心他是用了障眼法，但她悄悄的捻决，却发现他什么手脚都没有做，完完全全的是倾颜霜的功劳。 她再度感慨了一声，随后看着桑柏认真道。 女弟子：“你这倾颜霜多少灵石一盒，我要了！” 桑柏娇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桑柏（女装）：“这款倾颜霜里有千年雪莲、天仙子等多种名贵灵草，所以效果才会这般好，而且今天是我们营业的第一天，所以全场八折哦，只要八百灵石就能拥有这瓶合欢出品的倾颜霜哦。” 一听价格，女弟子沉默了，这价格说高不高，说低却也不低，拿来买灵器的话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买这种东西的话却需要好好掂量一番，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 见她露出了退缩的神色，桑柏叹息一声，转而看向她身旁还在时不时偷瞄他一眼的男弟子，忍住想打人的念头，摇头道。 桑柏（女装）：“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那人却不懂我们的心思，唉，终究是错付了。” 男弟子听了后，看着身旁的少女脸上艰难的神情，想到他们在一起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他却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送过，心里一阵愧疚。 男弟子：“给我拿两盒！我全都要了！” 第七十章 赚钱了呀 桑柏顿时就笑成了一朵花，手脚麻利的将两盒倾颜霜包装好，塞进男子手中，末了还不忘艳羡的看向女弟子。 桑柏（女装）：“姐姐真幸福，有这样一个体贴的道侣，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女弟子脸上飘上一抹绯红，羞涩的看着身旁的道侣，缓缓的和他十指相扣，四目相对间，众人不仅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还被强行塞了一嘴的狗粮。 送走这对道侣后，其余围观的男弟子见这东西还能讨女神欢心，立刻欢快的上前，将灵石交给桑柏，换了这不到巴掌大的倾颜霜，一边畅想着女神收到后投怀送抱的样子，一边欢欣雀跃的走了。 女弟子则是惊讶于它的功效，她们虽说日日有灵力滋润，但女子大都是爱美的，看着其他人都买了，自然是心痒难耐，再加上这个价格虽高，但还能接受，于是一狠心也就买了一盒，防止别人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比了下去。 于是在桑柏这一番绿茶般的演绎下，他们总算是开了张，而且生意很是红火，就算花无欢冷着脸，也有人壮着胆子从他这买了不少。 等人稍微少了一些后，花无欢看着已经彻底沉浸在桑桑这个角色中的桑柏，一时间竟有些想不出来他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了。 花无欢（女装）：“桑柏他可真是有做生意的天赋。” 这话对桑柏是发自肺腑的夸奖，能好好利用自身的优势，将东西卖到这个份上，也属实不易。 此时空同和司玉儿正忙着补充货物，听见花无欢的赞叹后，空同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空同（女装）：“那是，我们两家以前就是行商，南来北往的各种货物，都是靠着一张巧嘴才能低价买入，再以最合适的价格卖出去，这样生意才能做得红火。” 花无欢看着这盒打了八折后还要八百灵石的倾颜霜，对合适的价格这一词产生了全新的认识。 花无欢（女装）：“这倾颜霜你们本来的定价是多少？” 空同（女装）：“三百灵石。” 空同说着，抬起头来挑了挑眉，看着花无欢笑道。 空同（女装）：“是不是觉得现在的价格太高了？” 花无欢违心道。 花无欢（女装）：“还可。” 空同（女装）：“桑柏虽说以炼药师为目标，但本质上还是个商人，如何赚最多的灵石才是他首先要考虑的地方，而且这倾颜霜的功效是货真价实的，又有这么多人在看着，如果价格太低的话反而会让人心生疑虑，怀疑这里面的东西有诡。” 空同（女装）：“但若是价格虽高，却又恰好在他们接受范围内的话，那大家就会觉得物有所值，甚至还会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卖的反而会更好。” 空同说着的时候，眼神露出一丝怀念的意味，想起以前桑柏最喜欢跟在他身后玩，唯有大人们讨论生意经的时候会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认认真真的听着他们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那时候长辈还笑话他，说他小时候抓周的时候，抓到误放在上面的银子后就不撒手了，现在又这么喜欢听这些枯燥的生意经，以后绝对是个财迷。 不过现在他们都各自走上了当初谁也没有料到的一条路上，但殊途同归，财迷的本质还是没有变。 空同觉得只要桑柏开心就好，人生总得有些爱好，谁能说赚钱就不是呢，反正最后总能被他骗来保管。 花无欢（女装）：“那他这样……也是有人教的？” 空同闻言，沉默的看着已经沉浸在桑桑身份中无法自拔的桑柏，细细的回想了下，艰难的摇头。 空同（女装）：“不，这是他自学成才。” 花无欢也沉默了，大概这就是天赋吧。 暖风拂过，吹过桑柏的发梢，隐约间带来一股淡淡的茶香。 大部分的弟子都在桑柏身边，他们这虽有人，但比上桑柏那边热闹，甚至还有闲心聊一会天。 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桑柏业务能力太强，一个顶他们三。 闲下来时，花无欢和空同闲聊时，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全身被黑袍裹着的人站在树下，似乎一直朝他们这边张望。 他本以为这也是一个想要来买东西的人，并没有多在意，但过了一会却迟迟不见人来，再一看，人依然还在树下，视线视乎一直停在他身上，直到被他发现时才慌张的转过头去，看向别处。 花无欢（女装）：怪人。 日暮缓缓降临，街上的人也少了些，他们原本备下的三天的存货就这半天的功夫就卖了七七八八，看着仅剩不多的倾颜霜，桑柏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表示自己还能熬个通宵，再炼上一百瓶出来，吓的空同赶紧拦住他，生怕他把自己也炼了进去。 在他们收拾东西的空档，那个穿着黑袍的身影终于动了，只见他缓步来到摊子前，也不说话，一双眼睛隐藏在黑袍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眼神。 桑柏（女装）：“道友想要看些什么？” 见客人上门，桑柏立刻端上一副甜的发腻的笑脸，眼里闪着小星星，期待的看着来人。 黑袍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桑柏的话，而是一直盯着花无欢看，哪怕看不见他的视线，也能感觉的出来他正看的十分专注。 花无欢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看，眉头微微蹙起，神情不耐。 桑柏（女装）：“无欢，好好接客，就看你表现了。” 桑柏维持着脸上的笑，小声的提醒他，但这话落入花无欢的耳朵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似乎发现自己这样盯着人看不太好，黑袍人又很快的移开了视线，随手指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声音沙哑道。 黑袍人：“我都要了。” 说着，便将一储物袋的灵石丢在桌子上。这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虎口处结着一层薄茧，却并不影响这双手的美丽，与黑色的袍子衬在一起，仿佛冰雪般素白。 察觉到花无欢打量的视线，黑袍人很快就将手缩回了袍子里，待桑柏点完灵石后，提着一兜子东西飞快的消失在了几人的视线内。 桑柏（女装）：“唉，这样的人要能多来几个就好了。” 桑柏拿着沉甸甸的灵石，感慨了一声，随后就见眼前一道粉色晃过，却见花无欢飞快的到旁边无人的房间内换好了衣服，朝他们道。 花无欢：“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先走一步。” 桑柏（女装）：“哎哎，等一下，灵石咱们还没分呢。” 桑柏朝着他的背影大喊，可他走得急，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第七十一章 诸君，拔剑吧 论剑崖上，一个红色的身影飞快的闪来到一栋雕花的木门前，听到里面的动静后，立刻急切的敲门。 花无欢：“师尊” 但敲了半天的门里面都没人应，花无欢又敲了几声，明明之前还听见里面有动静，这会却安静了下来，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反而让他更加笃定师尊就在里面。 顾锦的确在里面，脚边还丢着他刚刚脱下的黑袍，一头梳的整齐的发髻此时有些凌乱，但比不上他此时凌乱而复杂的心情。 他不过是好奇集会上有什么好玩的，所以才乔装打扮一番，避免被人发现。没想到这一去还有意外收获，竟然还发现小徒弟原来有这种……爱好。 摸着良心说，小徒弟穿那一身并不违和，放在哪都是祸国级别的存在。问题是书里也没说过反派还有这种爱好啊，而且这和他灭天灭地的人设一点都不符合，看到那一幕的顾锦差点石化在当场。 顾锦：算了算了，徒弟开心就好，以后得空了可以送小徒弟几件衣裙，也好轮换着穿。 顾锦刚产生这样的想法，就听见这敲门声，脸上一白，立刻猜测小徒弟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来，毕竟这种样子被他看见了，万一要大肆宣传的话，他以后该怎么树立反派的威严。 顾锦慌了，但小徒弟的敲门声近在咫尺，大有一种你要是不开门我就把门踹开大家同归于尽一了百了的感觉。 顾锦：……要不跳窗先跑吧 顾锦行动的很快，先是将黑袍烧了个干净，然后又捻决引来清风将灰烬吹走，随后就跑到窗户边，一条腿刚跨在窗户边上，就看见高楼之下正默不作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当即被吓的一个激灵，差点没把自己给摔下去。 俩人就这样对视着，明明顾锦站在高处，但对着小徒弟紧绷的脸时，总觉得气势上被压了几分。 顾怂怂抵不过他犀利的视线，强行扯出一个笑，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万能的聊天用语。 顾锦：“吃、吃了吗您” 于是两人相视的紧张气氛，在这一句话的作用下瞬间化作家长里短，一时间似乎还多了几分温情。 花无欢因紧张而绷紧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看着师尊搭在窗边来回晃悠的长腿，和粘在他裤子上的一点灰烬，朗声道。 花无欢：“弟子有事求见，还请师尊开门。” 顾锦：“有啥事咱就在这说吧，你瞧瞧这天气多好，进屋岂不是白白浪费这美景了。” 花无欢：“弟子想进屋和师尊详谈。” 花无欢再度说了一遍，直到师尊顶不住压力，勉为其难的点头后，这才移开视线。 等小徒弟上楼的这段期间，顾锦飞快的将屋里巡视了一遍，还用清风决将屋内的空气换了好几遍，确定闻不到烟味后这才放心。 顾锦：可不能被小徒弟发现了，要是被他记在了小本本上，那这条小命可是真的保不住了。 “当当” 熟悉的敲门声再度响起，但这次顾锦没敢让小徒弟敲门太久，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去开了门。 花无欢看着师尊拼命隐藏却还是难掩紧张的视线，愈发确定之前的黑袍人就是师尊。师尊日日教他习剑，他对师尊手上的每一条纹路都熟悉无比，当看见那双手时，一句师尊哽在舌尖，差点就说了出来。 他其实打心眼里希望那人不是师尊，但奈何师尊的演技太差，连他自我欺骗的机会都不给。 花无欢：“师尊，你方才是不是去了集市……是不是看见了弟子” 花无欢：看见了弟子那副滑稽可笑的样子 顾锦本来还以为大家会虚伪的客套两句后，再委婉的说出这件事情，没想到小徒弟会问的这么直白，反而让他忘了之前打的草稿。 将小徒弟拉进屋里后，他看着小徒弟的眼睛，实话实说道。 顾锦：“我是去了集市，也看见了你。” 这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个黑不溜秋的人。 花无欢听到师尊这么爽快的承认后，眼睛瞬时就暗淡了许多。 花无欢：“那师尊现在是不是很嫌弃弟子……” 见小徒弟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顾锦顿感手足无措，年轻时的反派还是个爱哭包，不像黑化了以后佛口蛇心，冷血冷情。 顾锦：“师尊为什么要嫌弃你修道之人的寿命漫长无比，总要多尝试一下不同的东西，不然没有梦想的人生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花无欢不太能够理解咸鱼和梦想之间的联系，但他知道师尊是不会骗他的，师尊说不嫌弃，那是真的没有在意。 可是他还是放不下，先前和桑柏几人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大家穿的一样，谁也别嘲笑谁。可现在冷静下来后，只要想到这件事，妥妥的就是个黑历史。 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不想让自己的形象在师尊心里有了瑕疵。 花无欢：“师尊 你不会觉得弟子那样穿很奇怪吗” 顾锦坚定的摇了摇头。 顾锦：“只要你喜欢的东西，不必管其他人的看法，谁要是说你什么了，你就跟师尊说，师尊给你出气，保准把他打的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一直安静的藏在师尊腰侧的风雪也从剑鞘中露出一点剑身，对着花无欢嗡鸣一声，附和着顾锦的话。 夜归：哇，合欢掌门好帅，好威武啊。 夜归的声音几乎同时在他脑海里响起，恨不得立刻飞到顾锦身边去。 花无欢将手放在剑柄上，阻止了夜归蠢蠢欲动的行为。而顾锦看见落在剑柄上似乎随时准备拔剑的手，吓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顾锦：卧槽！我说错啥了，为什么他要准备拔剑啊！ 顾锦仔仔细细的回忆着之前的对话，觉得没有什么瑕疵啊。 但转念一想，既然反派这么厌恶君落衣的话，那肯定也不想让自己女装的样子被君落衣看见，所以不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以绝后患。 顾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看着搭在剑柄上的纤长手指，觉得自己必须自救，否则只能血溅当场。 顾锦：“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师尊可以把这一段记忆抹去。” 第七十二章 出去玩嘛 花无欢惊愕的看着师尊，忘前尘乃是禁术，施术者若是修为不足，轻则痴呆疯癫，重则瞬间爆体而亡。 但顾锦脸上一派风淡云轻的模样，心里却早已慌的一批，忘前尘他也没有用过，但对其使用不慎的后果还是清楚的。 顾锦：完了完了，脑子一抽说了这种狠话，看小徒弟的样子，明显就是心动了啊。 好在他现在表情管理已经炉火纯金，就算心里再慌，脸上都不会表达出一丝一毫，让想从师尊脸上窥探出他内心想法的花无欢果断放弃。 花无欢：“师尊，我觉得大可不必。” 师尊的表情在他看来，只有两个字能形容——认真。 只要他现在点头，他相信师尊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会当着他的面将之前的记忆抹去。 花无欢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但与感动相比更多的则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师尊是个认真到严谨的人，大部分时间师尊都是可可爱爱的，但偶尔遇见这种时候，花无欢有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顾锦：“你不是不希望师尊记得这些事吗” 见小徒弟似乎有其他想法，顾锦也就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花无欢：“……看到的人多了去了，师尊不必挂怀。” 花无欢认真的看着师尊，试图用自己的真情打动师尊，让他放弃这个夸张的想法。 而顾锦看着小徒弟的眼睛，又一次的明白了。看到的人太多了，不可能把每个人的记忆都清除，所以就大发慈悲的放他一马，日后注意。 自认为揣摩透了反派心思的顾锦在心里啧啧两声，果然少年时期的反派还没有完全黑化，至少还愿意让他多活几天。 顾锦：“行吧，既然如此，师尊也不强求。日后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记得来找师尊，师尊定会帮你解决。” 花无欢：“多谢师尊，弟子明白了。” 两人说话间，天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论剑崖不似合欢派，入夜时没有延伸至天际的灯海，只有挂在树枝上犹如繁星的圆形珠子，为来回穿梭的行人投下清冷的光。 顾锦看着窗外不同于合欢派的夜景，微风浮动他的长袍，月白色的长纱在空中肆意飞扬，紧束的长发被风吹的微微凌乱，乱糟糟的搭在他半裸的锁骨上，月光投在上面折射出奶白色的光来，晶莹而圆润。 花无欢觉得喉咙里有些干，便顺手从桌上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茶盏中只有浅浅的半杯水，不由得红了脸。 顾锦：“都说世间十分美景，七分落在合欢。但看久了后，偶尔看看其他地方的景色，虽比不上合欢，但颇有几分意味。” 顾锦说的真挚，花无欢也深有同感，不过若是烛老在这，肯定会被气的胡子都歪了，夸就夸，还非得踩一捧一，凭什么他们剑神谷要给合欢派做陪衬。 花无欢低笑一声，声音轻轻的飘荡在空里。 寒冬已经过去，吹来的风都是暖的，隐隐约约还带着一缕清幽的红莲香。剑神谷推崇简朴之风，自然不会花心思照料妖娆而娇贵的红莲，只有他身边花无欢，自带着这般让人沉沦的味道。 顾锦再度感觉到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仿佛从骨头的各个角落里渗透出一种让他陌生而无措的情绪，在他体内翻滚着，叫嚣着，拼命的想要找一个宣泄点宣泄出来，却不得门路。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很是烦躁，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归结为春天到了，人也开始躁动了。 顾锦：明天泡些清热降火的茶喝，天天这么躁动一番，谁顶得住啊。 花无欢倒是觉得这晚风舒适的很，但看见师尊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便贴心道。 花无欢：“师尊这是累了吗” 顾锦摇摇头，累什么累，刚刚那一单心灵的躁动，他整个人现在都精神的不得了。 顾锦：“走，师尊带你逛街去！” 反正现在也休息不好，还不如出去玩一玩，中午的时候光顾着震惊于小徒弟的特殊爱好，连那条街长什么样都没注意到。 听到要再度回到那条街，花无欢的表情瞬时微妙了起来。 顾锦：“放心，有师尊在，不会让你被人发现的。” 顾锦笑的自信满满，于是正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的北月雪，目光阴沉的看着那两个欢欢跳跳离开的背影，愤愤的捏断手中的毛笔，随即毫不在意的将其丢在一旁的断笔堆里，挑了根新的，继续处理着这些本该属于君落衣的事务。 在门外守着的弟子听见动静后，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今天的掌门依然是气呼呼呢。 顾锦给自己和花无欢都施了易容术，在旁人眼中，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合欢弟子。 顾锦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修仙者自发组织的集市，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总是忍不住好奇想要凑上前去看个究竟。 花无欢紧跟在师尊身后，夜晚集市上的人更多了，将这一条宽阔的道路挤的密不透风，耳边是路人交织在一起的吵闹声，他只有紧紧的盯着师尊那抹白色的身影，才不至于和师尊走散。 可他还是低估了这里的热闹程度，暮色渐沉，这里反而更加热闹，摩肩擦踵，水泄不通。 花无欢只好加快了脚步，费力的挤过人群，眼睛紧盯着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的白色，生怕自己一眨眼间师尊就消失不见了。 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少女，被人群挤的东倒西歪，一不小心撞在了他身上。花无欢下意识的低头看去，等那位少女道歉匆匆离去后，他再抬头寻找时，视野里已经失去了那熟悉安稳的白。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大喊一声，但这不安慌乱的一声落在喧嚣吵杂的人群中，瞬间就被淹没。 被抛弃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不安和恐惧占据了他的心，如藤蔓一般将他的心脏渐渐收紧。 他双目无神的随着人群往前走着，却不知自己将要走向何方，只想寻到自己熟悉的身影，寻一个安稳。 顾锦：“无欢，别乱跑。” 第七十三章 给你糖葫芦吃 仿佛有一束光穿透进来，撕破一切，将他从最深的黑暗中拉出来。 花无欢失神的看着迎光而站的师尊，他手里还捏着两串红通通的糖葫芦，上面裹着透亮的糖浆，在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顾锦：“你怎么眼睛红通通的？” 顾锦突然凑近着看他，冰雪消融的气息混合着人世间的烟火味，带着奇异的安心感，让花无欢渐渐冷静下来。 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耳畔只能听得见师尊清浅的呼吸声，若有若无的缭绕在他的心间，不留余地的占据了他整个心房。 他看着忽然出现的师尊，忽然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手指关节处用力的有些泛白，攥的顾锦手都有些微疼。 但顾锦却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反握住他的手，不发一言的将他带到一处安静些的地方，眉眼含笑道。 顾锦：“这里人少些了，别害怕，师尊一直都在。” 他说着，还不动声色的布下了一层结界，将外面的声音大半都隔绝出去，只留下一点细微的声音可以传过来，不会让这里安静的过于僵硬，好让小徒弟能放松下来。 小徒弟不喜热闹，今天晚上还是他非得带着小徒弟到这么拥挤的地方来，肯定让他十分为难，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说，要不是他发现了，也不知会强撑到什么时候。 顾锦看着自己的手再次被小徒弟攥紧，他的确很用力，顾锦能清晰的感觉到从他掌心中传来的不安，但他却不知该从何处安慰。 他早就发现了小徒弟比同龄人要敏感的多，所以他一直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偏爱，发现他身上每一处闪光的地方，让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优秀。他努力了这么久，本以为有了收货，但现在他才赫然发现，小徒弟比他想的更加脆弱，在成为反派之前，他也不过是个敏感且脆弱的少年而已。 顾锦十分后悔，他就不该被那些吃食吸引住视线，连自己的小徒弟都没看住，说到底都怪他。 于是愧疚的顾锦将糖葫芦伸到小徒弟嘴边，语气中都是讨好的意味。 顾锦：“喏，你看这个糖葫芦它又红又亮，吃起来一定好吃，这可是师尊特意给你挑的，要不……你尝尝？” 花无欢看着快戳到他脸的糖葫芦，甜腻的糖浆味在他的鼻尖处萦绕着，他又抬头定定的看着顾锦，眼睛宛如深藏于海底的琉璃，掩盖了所有的光。 花无欢：“师尊……下次你还会这样忽然消失吗？” 花无欢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问他，顾锦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连连摇头。 顾锦：“不会了！师尊以后不管去哪都会把你带着，绝对不会弃你不顾！” 花无欢敛下眼睑，看到冰糖葫芦上的糖浆在缓缓融化，琥珀色的液体沾在师尊浅粉的指尖上，比世间所有珍馐都要可口万分。 花无欢：“我相信师尊。” 他愿意相信，不论这种信任带给他的结局是美好亦或是痛苦，他都愿意接受，甘之如饴。 为此刻所有的心动与美好，哪怕前方是万劫不复，他也欣然前往。 只为师尊此刻许下的承诺。 他低下头，就着师尊的手咬住糖葫芦，殷红的嘴唇似乎比鲜红的山楂果还要艳丽几分，一双眼睛却带着顾锦看不懂的含义，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将酸甜的果子吞入腹中。 花无欢：“我信。” 他又说了一遍。 这一刻，顾锦发现小徒弟好像有什么地方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但一时间他也说不上来，只好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顾锦：“师尊说话算话。看你喜欢吃，这个都给你吧。” 他说着，将一整串糖葫芦都塞进了他的手中。花无欢接过后却没有吃，而是从上面取下一颗，用纤长的手指拈着，递在师尊嘴边。 花无欢：“这糖葫芦好吃得很，师尊也尝尝吧。” 顾锦从未被人这样投过食，白皙的手指和鲜红透亮的山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白与红，落在眼里是很美的颜色，一时间充分理解了秀色可餐的意思。 心中莫名的躁动再度复苏起来，蠢蠢欲动，在他心里闹得不可开交，喧嚣着要出来。 顾锦赶紧低头，将山楂果含进嘴里，左侧的腮帮子瞬间就被撑的鼓起来了一部分，等他囫囵着吃下去后，心里的躁动却并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放肆。 花无欢：“好吃吗？” 顾锦：“啊……好吃好吃。” 顾锦回答的含糊，目光掠过小徒弟指尖上一点晶莹后，压下去的躁动立刻就要冲了出来，好在顾锦发现的及时，总算是勉强安抚了下去。 顾锦：顾锦你清醒点，那不但是你的徒弟，还是有可能会取走你命的未来反派啊！不要被他好看的皮囊蒙住了眼睛！ 在心里重复了几遍后，顾锦终于冷静了下来，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抬头看着茫茫夜色，顾锦长叹一声。 顾锦：“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看你也累了。” 花无欢：“师尊不想再逛逛吗？现在人已经少了许多，要是再不去的话，恐怕连摊子都该收走了。” 顾锦往结界外看了眼，现在人虽多，却没有刚才那么拥挤了，至少不会将两人给挤散。 他有些心动，但考虑到小徒弟的情况，还是忍了下来，摇头道。 顾锦：“罢了，改天吧。” 花无欢：“师尊不用顾虑我，我只要能看见师尊，跟在师尊身边，什么都不怕。” 花无欢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拉住师尊的手。 花无欢：“这样，就不会丢了。” 两双手都是同样的纤长白皙，却也有着明显的区别，顾锦的手骨节分明，而花无欢的手却是更加修长，指甲上染上了淡淡的光晕，撩拨着顾锦本来沉寂下去的心弦。 顾锦：“那啥，我记得前边有个卖糖人的，我们过去看看。” 为了赶紧阻断这奇怪的感觉，顾锦慌不择路的拉着花无欢，一路横冲直撞，直接到了他说的地方。 到了之后才发现，这摆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青云观的道长无崖子，只是两人现在用了易容术，他也没能认得出来人是谁。 第七十四章 花锦良缘 这摊子的生意看起来还不错，不过那三个弟子却不在，可能是被打发去玩了。 没见到无崖子的徒弟，顾锦委实放松了一些，至少不会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乌龙事件。 见到来了客人，无崖子笑呵呵的看着面前两个眼生的年轻男子。 无崖子：“二位想要什么？我这既能画各种珍奇仙兽，也能画各种小像。” 顾锦一眼看过去，摊子上摆放着几个由糖稀做成的仙兽，形态各异，惟妙惟肖，虽少了些仙兽该有的仙气飘飘，却是更加憨态可掬。 顾锦：“你想要什么样的？” 顾锦询问着小徒弟的意见，花无欢则是摇了摇头，道。 花无欢：“一切听师尊安排。” 顾锦转而沉思了下，随后道。 顾锦：“那就写两个字吧，一个花字，一个……锦字。” 花无欢闻言，疑惑的看着师尊，花字他可以理解为从他的名字中拆出的，但这锦字是从何而来？ 顾锦笑而不语，目光安静深沉，看着无崖子用根勺子舀起一勺糖浆，在竹签上灵活的舞动着，琥珀色的糖浆化作一条细线滴落，缓缓的成型。 晚风徐徐拂过，顾锦看着渐渐成型的锦字，思绪一时间有些恍惚，太久没人叫他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险些都要忘记，他叫顾锦，并非君落衣。 只是这个名字，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最后一点糖浆落下后，无崖子将其小心的挑起，递给顾锦。 无崖子：“好嘞，二位看着如何？” 两个字画的薄而透亮，映着摊子上昏黄的光线，琥珀色的光辉相互交织，隐隐约约似乎相融在了一起。 顾锦：“老伯做的很好，和我小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 顾锦看着那个锦字，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思念，转瞬即逝，却被花无欢看在了眼里。 顾锦：“这些要多少灵石？” 无崖子：“呵呵，小本生意，都是让客人看着给的。” 顾锦点头，直接拿出一物，放在摊子上，对老伯再道一声谢后，便带着小徒弟离开。 等两人走了后，无崖子才好奇的将顾锦留下的细细打量一番，那是一个白玉的扳指，入手微凉，仿佛凝聚了一冬的雪花。 无崖子：“给了个扳指？倒是个有趣的后生。刚好，看这三个徒弟谁愿意要谁就留着吧。” 无崖子自言自语的说着，正要将扳指收进怀里时，眼睛忽然一眯，浑浊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直接将旁边偷偷摸摸伸过来想偷吃他的糖人的手一把抓住。 非漓：“哎哟，疼，师父您轻点。” 这声音熟悉的很，无崖子顺着手看过去，才发现所谓的贼人正是自己的二徒弟，便立刻放开了手，语气中带着些责备。 无崖子：“回来了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 非漓：“是大师兄说不要告诉师父，让我们给你一个惊喜的。” 非漓憋着嘴，不但糖人没吃上，还被师父给教训一通，心里十分委屈。 无崖子瞪了一眼楚烨这个罪魁祸首，随手拿了个糖人塞到非漓手中。 无崖子：“吃，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一个都不许给他留！” 非漓瞬间破涕为笑，挑了个最大最好看的，一边吃着，一边得意的看着大师兄，仗着有师父撑腰，冲着他坐着鬼脸。 无崖子：“陆霖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楚烨：“之前是和我们走在一起的，不过后来就走散了，没准现在已经回去等我们了。” 无崖子：“他可是你师弟，你就这态度？” 无崖子看着楚烨毫不在意的模样，气的就要锤他，好在被非漓拦住，才避免了这场暴力行为。 楚烨：“师弟又不是小孩子了，这论剑崖就这么屁大的地方，就算丢了也丢不到哪去。” 说话间，有两个剑神谷弟子路过，听见楚烨的评价后，不悦的哼了两声。 非漓：“你可快闭嘴吧。” 非漓赶紧把糖人塞进师兄这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里，一边对几人陪着笑，一边将他拉走。 非漓：“师父，现在人也少了，我们也回去吧，说不准二师兄现在正好在等我们呢。” 无崖子：“走吧。” 无崖子气的都不想正眼看他，闷着头收拾东西，好在东西都不多，很快就能收拾好。 回去的路上，几人有说有笑，楚烨三言两语就将师父哄了个开心，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 月挂树梢，花无欢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欢笑声，看着还在发呆的师尊，捏紧了衣角。 师尊少有心事，大部分时间都是笑的温柔，而现在看见师尊不经意间露出的惆怅时，他才猛然意识到，或许师尊的心情一直都是这般，只是在他面前不曾表现出来。 花无欢一方面因为发现师尊不同的一面而窃喜，一方面却又想知道师尊的心结在哪。 晚风渐急，风从湖面上吹来，带着丝丝寒意，花无欢倒是不怕冷，但是却怕师尊着了凉，便上前一步，站在师尊身边。 花无欢：“师尊，夜间风大，不若我们先回去吧。” 顾锦被花无欢的声音唤了回来，他看着自己一直捏在手上的锦字糖人，忽然一笑，将他塞进了花无欢的手中。 顾锦：“花团锦簇，锦上添花，算是师尊对你的祝愿吧。” 两人糖人拿在手里都沉甸甸的，花无欢看着那个锦字，明白了这个字对师尊来说有很重大的意义，可这个意义他现在还不懂，而师尊今晚所有的惆怅似乎都是因此而来。 花无欢：“多谢师尊。” 他解不了师尊的愁，也只好干巴巴的回了这一句。 顾锦微微点头，趁着小徒弟不注意打了个大哈欠，以他现在的修为，就算不眠不休两个月都没什么问题，但时间一到就睡觉这个习惯却一直都没有改过来，到点了就困得难受，要不是小徒弟叫他，恐怕他站着都能睡着。 顾锦：“回去吧，也该休息了……什么人！” 顾锦正想找个借口回去休息，后背忽然一凉，仿佛被毒蛇缠绕住了一般，遍体阴寒。 他瞬间回去，看向视线投来的方向，但入眼的只有茫茫夜色，不见半点人影。 顾锦：难道是我太多疑了？ 顾锦皱眉想着，却没个头绪，只得按下疑心，暗自提高了几分警惕。 等他们走后，一缕清风从黑暗的角落里卷起几朵桃花瓣，随风落入水中，随之飘零。 第七十五章 真相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时，花无欢忽的睁开双眼，从半掩的门扉中看见师尊躺在床上安睡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他稳住心声，在心里不停的呼喊着傲天的名字，等了半晌，终于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在他的神海中响起。 魔族（柴犬）：“少主……” 声音虽还是虚弱，却比前一段时间已经好上了许多，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活蹦乱跳的在他眼前晃悠。 花无欢：“最近修养的如何？” 一听少主在关心自己你，傲天的声音瞬时多了几分难掩的激动，花无欢甚至能感觉到有一根若有若无的狗尾巴在他神海里来回晃悠，激动非常。 魔族（柴犬）：“多谢少主关心！再过几天傲天就能恢复如初啦，到时候就能常伴少主左右，为少主排忧解难！” 想到傲天那感人的智商，花无欢自动过滤了排忧解难这个建议，而且他常年待在合欢派，鲜少出门，傲天这样的魔物在合欢派只要敢露面，很快就会被打个魂飞魄散。 而他今晚特意询问傲天的情况不为其他，晚上回来前，师尊感受到的那股视线，他也发觉了，而且还是熟悉无比。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觉得那道视线熟悉无比，带着某种不祥的征兆。 要是只有他被盯上也就罢了，但看师尊回来时沉重的表情，恐怕师尊也发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告诉他罢了。 他可以有事，但师尊不行，在师尊受到伤害前，他有必要保护好师尊。但他也知道，能让师尊感觉到威胁的人，其实力必然在他之上，不是他可以抗衡的存在，所以他才这么着急的叫傲天出来，有傲天在，至少能短暂的提升他的力量。 只是不到最后关头，他也断然不会用这种方法。魔物现世，不仅会暴露他是魔族少主的身份，还会连累师尊。 花无欢再度叹了声，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怎么着都得将师尊撇清干净，不能被自己连累。 花无欢：“无事了，你好生修养罢。” 花无欢说完后很久，傲天却还没有要离开的迹象，他现在虽然藏身于少主颈后的魔纹中，却能清晰的感知到少主的情绪变化。 少主不开心，他就不开心；少主难受，他就难受。他和少主是一艘船上的人，少主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必须要做少主的心腹！ 于是傲天适时的问道。 魔族（柴犬）：“少主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说出来让傲天帮你出个主意。” 花无欢心想，他得走投无路到什么样子，竟然还指望一条狗给他出谋划策，但一想到自己确实没人可以诉说，再看傲天，竟看出了几分亲切感。 花无欢：“我想保护一个人，但是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我不想永远都活在他的羽翼之下，我也想成为让他可以依靠，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人……” 傲天很安静的听着，并没有问这个人是谁，毕竟这种说法已经比“我有一个朋友”系列靠谱多了。 主要是怕死，万一少主恼羞成怒，一剑把他刺死，那他找谁哭去，反正他心里清楚这个人是谁就行了，大家都懂。 等少主将自己积压已久的心事说完后，傲天沉默了一会，抓住重点道。 魔族（柴犬）：“所以说少主其实在苦恼该怎么变强，强到可以保护合欢……咳，可以保护心里重要的人是吗？” 花无欢看他改口改的及时，便宽宏大量的放过了他刚刚嘴秃噜的事情。 魔族（柴犬）：“其实我觉得少主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而且少主还年轻，不必急于这一时。” 花无欢摇了摇头，抬起手来，看着手上被剑磨出的薄茧，指腹处还有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都是练剑时留下的。 本来师尊还很心疼，甚至为他放宽了标准，但在他的强硬态度下，师尊才勉强答应严格要求他，只是每次看见他受伤时，眼里的疼惜仿佛是自己受了伤一般。 他的师尊真的是世间顶好的人，这样好的人，就该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不该见到太多阴谋和血腥。 可他还没有这个能力，还需要师尊为他挡下所有的风雨，护着他一路前行。 花无欢：“太慢了……” 他还年轻，师尊也还风华正茂，但他却不想再等那么久，他也想和师尊并肩前行，让师尊能依靠自己，平视自己，不再把他当做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弟子看待，而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以携手相伴的人。 但这些，至少目前来说，还都是妄想。 傲天听出了少主语气中的惆怅和彷徨，低头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消息告诉少主。 花无欢：“算了，不急于这一天两天的，你回去好好休养吧，这附近住的都是修士，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 魔族（柴犬）：“少主是在担心傲天吗？呜呜呜，傲天好感动，呜……” 花无欢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戳到了他的泪点，就听见他在自己神海里嗷嗷大哭，吵的他不得安宁。 花无欢：“你冷静一些……” 见他哭着哭着就止不住了，花无欢只好出声劝道，好在他还是能听得进去话的，勉强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魔族（柴犬）：“其实，少主乃是世间仅有的纯阴体质，寻常的功法虽然能够修炼，却并不适合少主的体质。” 花无欢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纯阴体质，和夜辞朝的天生剑体一般，都是特殊的存在，只是这纯阴体质有何特殊他却不清楚，或许可以等明天师尊醒了之后询问一番。 魔族（柴犬）：“少主知道残乌吗？那里是魔族聚集之地，在其腹地就有一本秘籍——阴阳化雨功，最适合少主的体质来修炼。” 花无欢眼前一亮，还不等他问，就听见傲天继续说。 魔族（柴犬）：“只是傲天不想少主现在去残乌。” 花无欢：“为何？” 魔族（柴犬）：“就像人族一样，魔族也分了两个派系，一方是像我们这样，对魔族与人族千百年的纠纷已经彻底厌倦，复仇与被复仇在我们看来都是空虚，我们只想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像这般苟延残喘。” 魔族（柴犬）：“但还有一小部分却仍做着占领修真界的春秋大梦，瞧不起人族，亦是残害人族，这样的魔族虽在少数，却如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根除。” 魔族（柴犬）：“少主，你知道纯阴之体的人才能做魔族少主，但为何千百年来却从未听过魔族出了个新的少主吗？” 魔族（柴犬）：“因为他们不听那些魔族的话，已经死了。” 第七十六章 曾经少年 花无欢：“听话……是指什么？” 用神识所发出的声音，全部都像死水一般平静，但唯独这句话，花无欢都能感觉的到里面的颤抖。 魔族（柴犬）：“他们想要借助历代少主的力量，突破封印，达到自己吞并乾冥大陆的目的。但就算我们不分昼夜的保护着少主，只要稍有分神，那些人就会寻到可趁之机，将和他们意见不合的少主抹去。” 魔族（柴犬）：“那些人就像是嗅着腐肉而来的鬣狗，只要寻到机会，便会像疯了一般蜂拥而上。托他们的福，我们魔族本就寥寥无几，在他们的招摇下，有不少修士发现了我们的踪迹，现在更是没几个魔在了。” 傲天说的有些悲伤，原本那么热闹的残乌，就因为这几个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为啥非得打打杀杀的，热爱和平它不香吗？ 花无欢默默的听着，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 一方面他对自己是魔族少主这个事半推半就下已经接受了，另一方面又觉得魔族已经这般式微，竟然还能搞出内部分裂这种事，委实有几分神奇。 见少主一直不说话，傲天还以为少主是被自己给吓到了，便立刻安慰道。 魔族（柴犬）：“少主放心，这次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属下找到少主实属偶然，残乌的魔族都还没得到消息，而且那些想搞事情的魔族已经被我们给控制住了，少主身边又有傲天在，傲天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少主的安全！” 花无欢其实并不怀疑傲天的忠心，毕竟看样子就知道他有多忠心耿耿。但是在实力这方面，花无欢还是保持了一个中立的态度。 想到傲天的身形，花无欢其实好奇很久了，单看相貌，魔族其实与人族没有什么区别，但为什么傲天偏偏是一条会说话的狗？要说他是魔兽的话，也未免太牵强了些，毕竟能口出人言的魔兽实力大都不俗，而且傲天有时候说出的话，根本不像是一条狗能说得出来的话啊。 花无欢：“傲天，你真的是一条狗吗？” 花无欢没能压得住自己的好奇心，趁着傲天现在心情好，试探性的问道。 魔族（柴犬）：“少主，虽然我现在看着像条狗，但我其实是个正经的魔族来着，而且姓龙，龙傲天，霸气不？” 花无欢：“嗯……挺好的。” 花无欢咂摸着这个名字，心情有些微妙。 花无欢：“那你为何要保持这幅模样？还是说有人在你身上施了法？” 魔族（柴犬）：“这一切都要从合欢掌门说起。” 傲天长叹一声，向花无欢讲述了那天的经过，说的是如泣如诉，企图从少主那博得几分同情，但没想到少主听的认真，等他说完后，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声。 花无欢：“师尊真是英勇，可惜我没能亲眼所见。” 魔族（柴犬）：“……少主，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傲天呜咽了一声，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花无欢轻笑一声，道。 花无欢：“等天亮了我帮你找找变回原样的方法，总是这个模样也是诸多不便。” 魔族（柴犬）：“其实无所谓啦，做魔还是做狗不就是那回事嘛，而且只要少主不嫌弃傲天就行了。” 花无欢确实不嫌弃他，但一想到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了这幅模样，心里总是有些怪怪的。 魔族（柴犬）：“而且这幅模样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为少主办事会更加方便。” 花无欢：“你确定？” 魔族（柴犬）：“确定呀，其实不瞒少主，这幅样子也没什么不习惯的，而且傲天以前曾经遇见过一个误入残乌的小修士，当时傲天就是这副模样，还和他成了好朋友，说不定傲天保留着这幅样子还能再见他一面呢，毕竟一百多年来傲天也只有过他这一个朋友。” 花无欢：“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花无欢说道，如果是修士的话，百年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容貌应当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傲天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魔族（柴犬）：“真的吗？多谢少主，傲天记得他曾经说过自己是青云观的修士，名为无崖子，他的眼睛可好看了，就像浸在泉水中的星河一样，少主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无崖子？！ 花无欢一惊，脑海中迅速划过那个白发苍苍，总想着把弟子往其他门派塞的青云观观主。 他年岁已高，双目浑浊，想象不出傲天口中灿若星河的烂漫。 花无欢：许是认错人了呢？天下重复的门派和名字多了去了。 花无欢这样想着，觉得还是等自己查明情况后再告诉傲天比较好，免得傲天胡思乱想。 花无欢：“好，我会尽力的，你回去休息吧。” 魔族（柴犬）：“好！多谢少主！” 和少主聊了大半夜，傲天的身形愈发缥缈，和少主欢乐的道别后，怀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再遇友人的想法，开开心心的修养去了。 等傲天走后，花无欢从神识中离开，睁眼看着藏在黑暗中的房梁，长长的叹了一声。 一夜无眠。 第二天顾锦清醒后，推门出去时，就看见小徒弟正在树下练剑。 那是一颗桃花树，在和熙的春风下开的正烂漫，远远的看着仿佛朝霞洒在树上，微风拂过时，花瓣纷落如雨，落在树下那人的发梢和剑上，剑光如织，在花瓣的缝隙中灵活的闪动着，却不伤一朵。 他的表情是顾锦少见的严肃，练的也比平时更加专注，顾锦在这看了许久，也不见小徒弟发现他。 顾锦：小徒弟真是用功，真好，随我。 顾锦很不要脸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全然忘记自己这些天懒懒散散的模样，毕竟事情都被他丢给北月雪了，他现在只是在享受剑神谷旅游而已。 顾锦闲靠在围栏旁，欣赏着小徒弟凌厉而不失优美的剑招，桃花纷飞，飒沓流星，当真是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画面了。 但一想到以后小徒弟可能会用这个剑招取走他的性命，顾锦忽然间就失去了欣赏的兴趣，转而开始研究起如何破招，力求为自己找出一条活路来。 另一边，已经练了一个清早的花无欢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后，长舒了一口胸中的浊气，汗水沾在他的衣服上，隐约露出一点白皙如雪的胸膛，汗水沿着他的脖子滴落，流进了更引人遐想的地方。 第七十七章 明月在（一） 额头上的薄汗还未擦去，花无欢无意间回头，透过花影婆娑，正好对上师尊遥遥投来的视线。 那点春色荡漾在师尊眉目之间，温柔的醉人。 花无欢立刻忘记了身上的疲惫，小跑到师尊的身边，微微一笑时，万物失色。 花无欢：“师尊早，弟子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早膳，等徒儿伺候你洗漱后再去享用吧。” 对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顾锦的心已经激不起一丝波澜，被小徒弟伺候了这么些日子，哪怕之前再不适应，现在都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享受起来。 领着师尊回到屋内，只是看一眼师尊清明的眼神，就知道师尊现在已经彻底清醒。花无欢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毕竟师尊刚醒的时候迷迷糊糊，最容易问出一些平日里他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到现在没查出来的软软。 想到这个软软，花无欢心里就是一重，正享受着小徒弟捏肩服务的顾锦忽然感觉到力道重了一瞬，但他却不敢说出来，生怕小徒弟一个不高兴把他的肩胛骨捏碎。 好在只是一瞬，没有让顾锦受惊吓太久。等用完早膳后，望着这个懒散闲适的早晨，顾锦终于找到了度假的感觉。 金色的阳光从窗户中照了进来，将顾锦的发梢染成暖阳的颜色，白皙的脸庞渡上了一层金光，温柔而优雅。 花无欢站在他的身后，手指无意间穿过师尊被阳光晒的温暖的发间 ，顺滑的宛如上好的丝绸。 花无欢：“师尊，弟子想出门一趟。” 花无欢注视着缠绕在指尖的黑发，又看了看师尊毫无防备的侧脸，有些想法总是按耐不住。 顾锦：“想去哪要不要师尊陪你去” 昏昏欲睡的顾锦勉强打起精神问道，却听着小徒弟婉拒道。 花无欢：“不用了师尊，弟子很快就会回来。” 后天就是论剑大会开始之日，趁这两天闲着，他要赶着时间去给师尊买一份生辰贺礼，东西他都已经看好了，加上从桑柏那分的灵石以及自己存下的一部分，应该足以买下了。 顾锦：“好吧，早去早回。” 听小徒弟的语气不像是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被驱散的睡意再度袭来，声音里都带了丝倦意，听起来有些慵懒。 花无欢看着快要睡着的师尊，贴心的拿了个软枕给他垫上，又拿了件披风给他披上，将壶中倒满热茶后，又以术法保温，好让师尊醒来后能喝上一口热茶。 做完这一切后，顾锦已经睡着了，黑长的睫毛如寒鸦欲振的飞翅，纤长的脖颈下是睡得凌乱的衣袍，隐约能窥见里面平坦的胸膛。 花无欢盯着看了会，动作轻柔的将师尊胸前的衣服整理好，又将披风往上拉了拉，将嘴唇以下的部分全部盖住，不让人窥见里面的景色。 做完这一切后，顾锦还是没醒，花无欢则是悄悄的退了出去，向弟子吩咐道不要打扰师尊休息后，才放心的离开。 来到集市后，花无欢直奔桑柏他们昨天摆摊的位置。来之前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桑柏再说什么花言巧语，他也不会被迷了心窍，女装是不可能再女装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过到了之后，花无欢才发现自己是想多了，今天的桑柏和空同穿的是和平时一样的服饰，完全不是昨天那一身嫩的发颤的粉裙。 等他走进后，才发现桑柏面红耳赤的在和一个手捧鲜花的男弟子说这些什么，他只隐约听见“不在”、“不会来了”等，就看见男弟子捧着花，嚎啕大哭的走了，手上的花也随之颤了一地。 桑柏：“这都第几个了 还有完没完！” 等男弟子走后，桑柏气的一拍摊子，上面摆放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在这一巴掌下轻轻颤抖着，弱小而无助。 空同：“昨天有多开心，今天就有多惨，啧啧啧，还是我们桑桑有魅力，一大清早都是来找桑桑的。” 桑柏：“桑桑的做的事情，和我桑柏有什么关系！” 花无欢刚刚走进，就听见这句话，不由得肃然起敬。 好一招金蝉脱壳啊！ 花无欢：“所以刚刚那个人是来找桑……桑桑的” 花无欢走向前去，贴心的将桑柏和桑桑做了个区分，十分配合。 空同：“不止他一个，今天上午已经来了好几个人了，点名道姓说要找桑桑。要不是看我们和桑桑一样都是合欢派弟子，恐怕就要用暴力逼问出桑桑的下落了。” 桑柏：“什么桑桑，都是假的！刚刚那个人昨天可是在不同时间带了不同的女弟子过来买我的倾颜霜，我都懒得拆穿他，今天竟然还想来认识桑桑，门都没有！” 桑柏气恼的瞪着一处，花无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捧花的弟子还不死心的躲在暗处，朝这里偷瞄着，似乎还不死心。 见桑柏快要拔刀杀人的样子，花无欢便道。 花无欢：“或者你可以直接告诉他，昨天的桑桑和今天的桑柏是同一个人，看他还有没有这个胆。” 桑柏摇了摇头，捂住自己羞得通红的脸。 桑柏：“昨天的事情咱们都要烂在肚子里，谁要谁说出去了，谁就是我的仇人！见一次打一次的那种！” 当赚灵石的热情渐渐消退后，理智回归，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桑柏表示非常羞耻，并且坚决与那个长袖善舞的桑桑撇清关系。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炼药师而已，不是什么娇俏可人的桑桑，不是！ 空同和花无欢表示理解，毕竟昨天就他入戏最深，现在也是他最为羞耻。 桑柏：“算了算了，都过去了，诺，这是你的那份灵石，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桑柏将储物袋放在花无欢手上，他打开后用神识一扫，惊讶的发现里面灵石的数量，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出许多。 花无欢：“太多了。” 桑柏：“不多，我们四个人一起平分，是这些没错。” 花无欢：“可昨天分明是你出力最多，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桑柏：“害，多大事，你就收着吧，以后若是还有什么事，还得再来麻烦你。” 花无欢闻言，叹了一声，不在继续客套下去，将灵石收好后道。 花无欢：“只要不是昨天那样的事情，我都会答应。” 桑柏：“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桑柏悲愤的捶着胸口。 第七十八章 明月在（二） 又安慰了桑柏几句后，花无欢看着空同那副明显看热闹的样子，对两人的相处方式不由得佩服。 空同注意到花无欢看过来的视线，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一物递给他。 空同：“我记得你是用剑的，正好我们凌烟峰新研究了个雪貂油出来，给你一瓶用来擦拭保养剑身，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桑柏本来还哭丧着脸，听到千金难求几个字后，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探过头来看了看，越看越觉得眼熟，便好奇道。 桑柏：“这玩意不是我们在南安镇的时候，我帮你保养法器时用的东西嘛，连包装都没变。” 空同：“包装怎么了？我们峰主亲自设计的，大道至简晓得伐？” 空同一脸骄傲，花无欢看着这个简单到一点装饰都没有的瓷瓶，直觉告诉他，不是风无尘特意设计成这样，而是他随手就拿了这个瓶子，美丑什么的完全没有在意。 桑柏：“行，包装就算了，但你们能不能改进一下气味，我帮你擦了一夜的法器，这味道在我身上沾了三天，闻得我头疼。” 花无欢一边听着，一边往前回忆，忽然间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花无欢：“你是什么时候帮空同擦了一夜的法器？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桑柏：“就是发现王安的前一天夜里，早上的时候你还从空同的门前过去呢，我们还说了会话，你就没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 然而花无欢已经石化在当场，他现在不用打开瓶子，就能想象的出来，里面传出的味道该是如何的生命大和谐，想到自己误会了这么久，他羞愧的恨不得把自己给塞进地缝里去。 桑柏：“你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红？” 花无欢：“没什么……” 这种事情花无欢说不出口，他捏着这个瓶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这个东西如何处置。 花无欢：“我还有事，先走了。” 误会了这么久，花无欢觉得自己无颜再面对两人，只想赶紧逃离现场。 见花无欢面露急切，桑柏也没有强留，等花无欢走出一段距离后，空同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空同：“雪貂油记得用啊，有什么建议记得告诉我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等他喊完这句话后，花无欢反而走的更快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桑柏：“回神了，再看下去你就跟着他走得了。” 桑柏冷眼看着空同望向花无欢背影的样子，冷笑着道。 空同：“呦呵，吃醋了？” 空同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看向桑柏，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利用身高优势看着他眼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空同：“来来来，给爷笑一个。” 桑柏：“呸，想得美，花无欢不在，司玉儿又被北月峰主叫走，就咱们两个在这，还不好好干活。” 说着就没好气的整理东西去了，但下巴上残留的微凉触感却久久不散，搅的他心神不宁。 微风起，吹起心中的涟漪，一圈圈的荡漾起来，如鱼鳞般层层叠叠。 离空同和桑柏远了后，花无欢终于放缓了脚步，看着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雪貂油，总觉得有些烫手。东西是好东西，但他怕是无福消受了，于是便将其放在了储物袋的最深处，若是没什么意外应该不会再将其拿出来了。 等他处理好雪貂油后，正好就走到了卖玉石的摊子前。师尊喜欢玉，他便投其所好。 此时距离师尊的生辰还有两个多月，他本来并不着急，还有大把的时间去为师尊挑选最合适的贺礼。但昨天路过这里时，正好有一块璞玉吸引住他的视线，回去后一直念念不忘，便想着趁现在将其买下，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可以慢慢雕琢，为师尊送上独一无二的礼物。 走进后，看见那块璞玉还在，花无欢委实松了一口气。 花无欢：“道友？” 摊子后是一个正在打盹的少年，花无欢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听见，只好敲了敲桌子，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少年：“唉，吵什么吵，没看见牌子上写的吗：本摊位所有东西不论大小，一律三万灵石，谢绝还价。” 少年不耐烦的指着一处，花无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在木板上发现了一行比蚊子还小的字，眼神差点的人都不一定能看见。 三万就三万吧，只要师尊喜欢就好。 他在摊子上扫了一圈，在琳琅满目的璞玉中，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仪的那一个。 这是一块巴掌大的璞玉，通体乳白，中心处却泛起鲜艳的红，仿佛有血滴在上面，又渗在了白玉之中。 但这点红细细看过去，却像是一朵绽放于皑皑白雪中的红莲，冰雪氤氲中，和白玉相融在一起，白的让人心碎，红的让人心惊。 少年：“你喜欢这个？” 少年懒洋洋的打量了一下他手中的璞玉，似乎有些意外。 少年：“这玉我每年都会拿出来，但一直没人卖不出去，都说这血玉不吉利，红的跟血似的。” 少年：“不过你不用听他们瞎说，这玉是我无意间收来的，买的话还附赠一个故事，怎么样，有兴趣听一听不？” 花无欢：“愿闻其详。” 花无欢说着，爽快的将三万灵石付了过去，拿到灵石的少年立刻就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说起了故事。 少年：“从前有一只蛇妖，她和人间的一位少年相爱了，很快便结为连理，只是她从未向少年坦露过自己的身份，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 少年：“后来村里突然发生一场怪病，村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几乎有半个村子的人都染上了这种怪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死了许多人。” 少年：“她的夫君也感染上了这种怪病，身体每况愈下，蛇妖心急如焚，无意间却发现自己的蛇毒能解怪病，便趁着夜色将自己的毒液投入了全村唯一的水井中，看着自己的夫君和村民恢复了健康，哪怕自己身体虚弱，却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少年：“但，她还是低估了人类的贪婪，她在井中放解药的事情被人发现，却被诬陷成这场怪病的罪魁祸首，当场被村民们捉拿起来，关押在祠堂，逼她显出原形，将她折磨的体无完肤。” 第七十九章 明月在（三） 少年：“可蛇妖撑着这口气，从天亮等到天黑，又再等到天亮，却一直没能等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她一直等了七天，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不带任何祈求，只有死灰般的绝望。” 少年：“可蛇妖并没有死，她强撑着一口气，透过祠堂缝隙，望向遥远之外。她在等，等她的夫君来救她，她相信，就算所有人都误解她，但她的夫君却不会，她该是这样，他才是最清楚的人！” 少年：“蛇妖看着散落一地的蛇鳞，又看了看自己皮开肉绽的碧绿色的皮肤，月下的倒影不是婀娜的身影，而是一个人身蛇头的怪物。她忽然自嘲的笑了，都已经这般狼狈了，为什么还要苦苦维持着人类的模样，值得吗？” 少年：“可是蛇妖却固执的相信，她的夫君不会害她，如果他没来，一定是遭遇了不测。” 少年：“那天晚上，一条绿色的巨蟒冲破了祠堂，在村民惊骇的视线中，来到了她曾经的家，但她在这里并没有发现她想找的人，只有地上一滩干涸的血迹，散发着她熟悉的味道。” 少年：“她像疯了一样漫山遍野的寻找，直到天色微明时，终于在后山腰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 少年：“蛇妖暴怒，她直接抓来村民，逼问之下才知道，当时她被抓走时，她的夫君便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救她的人，但他只有一个人，敌不过数量众多的村民，他苦苦哀求他们，说他的妻子性格柔婉，当日之事是在就救他们，并不是要害他们！” 少年：“但真相如何重要吗？村民早已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染上这个病的不止他们一个村子，取出她的毒液，再卖给其他人，就能大赚一笔！加上她是蛇妖，非我族人，其心必异，恨不得杀之后快！” 少年：“村民说话时，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的围了过来，她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如今脸上尽是贪婪，往日的淳朴早已消失不见。” 少年：“怀里的夫君忽然动了动，蛇妖一喜，低头看去时，正好对上他的眼睛，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狰狞的蛇口和冰冷的蛇瞳。” 少年：“她急忙将头转过去，不想让夫君看见她如今的丑陋模样，但她的夫君却如往日般摸了摸她的头，笑的一如往常温和。” 少年：“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璞玉，带着几分歉意送给她，蛇妖这才想起来，今天正好是她的生辰，那玉洁白无瑕，她接了过来，手上的血竟然神奇的浸没其中。” 少年：“村民们警惕的步步逼近，蛇妖却升不起一丝斗志，她和夫君相视一笑，忽而站起身来，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没入陡峭的悬崖之下。” 少年：“那之后，村民也去悬崖底下寻找过，却一无所获。不久之后，怪病再度来袭，而且比上次更加来势汹汹，但这一回却没有了解药。” 少年：“后来那个村子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故事很长，少年说完后沉默了许久，花无欢看着那一点殷红，问道。 花无欢：“那他们跳下悬崖后又如何了？” 少年：“当然是到了世外桃林，过着隐居的生活，平淡却幸福。” 少年：“我外出历练时受了重伤，顺水漂流，正好被她救下，那时候蛇妖已经很老了，她的夫君也是老人了，当年她为了救自己的夫君舍弃一身修为和妖骨，换了两人各自五十年的寿命，终究是相伴到老了。” 少年：“我走的时候，他们的寿命也快走到了尽头，却将这块玉留给了我。他们说这玉有破镜重圆之力，相爱之人哪怕被世人所不容，被世人所迫害，但只要他们相信彼此，只要他们愿意等待，终有再相遇的一天。” 少年：“可惜了，玉是好玉，却一直没遇到那个有缘人，不过今天它总算避免了继续蒙尘的命运，我觉得这玉可适合你了。” 花无欢不言，摩挲这血玉，眼神幽深，似乎想到了什么遥远的事情。 被世人不容，被世人迫害…… 他和师尊最后会落得这般地步吗 还是说，只要他执意要和师尊在一起，最后的结局也逃不过如此。 他不怕受苦 也不怕伤痛，但他不想师尊也遭受这些。世间的冷暖和白眼他幼时经历了太多，直到现在也是他难以忘怀的梦魇，午夜梦回时想起这些，总是忍不住悲凉。 可他却不愿意放手，他是个固执的人，固执到明知前方是万劫不复，他也不会改变想法。 花无欢：“这是个好故事。” 花无欢将血玉收进怀里，温润的凉意透过他薄薄的寝衣，传进他的胸膛 最终化作一道暖流，流入他心里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花无欢：“不过我希望，在我手里它永远只是块普通的玉而已。” 少年：“事在人为嘛。” 少年倒不见有多动容，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倦意，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比不过一场好梦。 等花无欢走后，少年一拉草帽，挡住刺眼的阳光，很快又睡熟了去。 梦里，他似乎又见到了他们，彼时他们已经白发苍苍，眉眼间都是岁月留下的平和从容，看不出年轻时的风采，但望向对方时，仍藏着绵绵情意。 他问过蛇妖，后悔吗散了一身修为，舍弃自己的妖骨，失去了一切，如今要拖着这样苍老不堪的身体，一步步走向死亡，心中真的不曾升起过一丝悔意 那时的蛇妖已经是一个老婆婆，白发如银丝，在夕阳下染上了温暖的颜色。 她说的话少年还记得。 蛇妖：“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当了五百年的妖，所有的时光加一起，都没有这五十年过的充实。而且他当年为了我，为了我这只蛇妖，连命都可以不顾，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不悔就是不悔！” 她说这话时，她的夫君正在不远处给他们的菜园子浇水，像是普通的老夫妻一样，温情而默契。 可少年不懂，他将这个故事说给花无欢时，也想过从他的神情和回答中得到答案，但他只从花无欢的眼睛中看见了某个熟悉了眼神，这种眼神在蛇妖和她的夫君身上也出现过，那是决绝，是义无反顾，是信任。 少年在睡梦中都发出一声叹息，不论如何，他也只能希望他们的命途少些坎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八十章 明月在（四） 熙攘的人群，耳畔是欢声笑语，但此时他却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念头，只想早些回去。 快走到街道的尽头时，他忽然想到了昨晚答应傲天的事情，脚步停下，换了个方向，朝着买糖人的地方走去。 现在是白天，但糖人摊子上却围了不少人，透过人群的缝隙，隐约能看见无崖子苍老的侧脸。 花无欢站在不远处，等人渐渐散去后，这才上前去。无崖子刚坐下喘口气，便看到一抹红色飘然至眼前，抬头一看，却是曾见过的合欢派弟子。来人长相艳丽，眼神却是纯净无比，视线对上后便立刻笑道。 花无欢：“晚辈花无欢见过青云观观主。” 无崖子：“可不敢可不敢，我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哪当得起这样的大礼，道友太客气了。” 无崖子有些受宠若惊，他们青云观如今是个什么状态，他最清楚不过，哪能让人家合欢派的高徒行这样的大礼。 但转念一想，人家合欢派家大业大，但门下的弟子却是不骄不躁，规矩守礼，不像他那三个不成器的弟子，不是在惹他生气，就是在惹他生气的路上。 这么想着，无崖子不禁悲从中来，花无欢敏锐的捕捉到他的情绪波动，便关切道。 花无欢：“观主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崖子：“道友莫担心，老夫的身体好着呢，只是想起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有些感伤罢了。” 花无欢想到他推荐非漓进入合欢派时积极的模样，一时间误会错了意，便宽慰他道。 花无欢：“观主的三位徒弟我是见过的，性情虽不相同，但都是心怀大义之辈，青云观日后定会蒸蒸日上。” 无崖子脸上并不见有多少开心，只是摇了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花无欢也不再继续往下说，生怕自己说多了，他又想把哪个弟子塞到师尊身边。 他的视线从无崖子身后的摊子上一一掠过，昨天晚上没有细看，到现在才发现无崖子做出的糖人都是栩栩如生，纤毫毕现，难怪有这么多人愿意在此停驻，买个乐呵也是好的。 发现花无欢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无崖子便顺水推舟，指着身后道。 无崖子：“道友可有什么想要的？我与你投缘，你若是看上了什么，只管说便是。” 听无崖子这么说，花无欢陷入了沉思，昨天师尊给的两人糖人都被他妥善保管，有了它们后其他的糖人他都瞧不上。不过转而一想，他还是笑着说。 花无欢：“观主的糖人做的精致，看得我也有些眼馋，只是我想要一个动物形状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无崖子：“这有什么难，上至珍惜灵兽，下至飞鸟百禽，我都能做的出来，保证和真的一模一样。” 花无欢：“观主的手艺我是信得过的。” 花无欢说着，拿出笔墨，在纸上画出傲天的轮廓来，交给无崖子。 花无欢：“烦请观主照着这个样子做一个。” 无崖子看着纸上的图案，那上面画的是一条很常见的柴犬，看起来憨头巴脑的，眼睛里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傻气。 无崖子：“劳烦道友等上片刻。” 无崖子看了好一会，坐到摊子后，用勺子舀起一勺琥珀色的糖浆，很快便照着纸上的样子画了一个出来，递给花无欢。 无崖子：“道友觉得如何？” 花无欢接过来，细细的看着，不得不说无崖子的手艺确实很好，不仅做的惟妙惟肖，而且傲天眉眼间的憨傻之意都完全还原了出来。 花无欢：“观主的手艺果然绝无仅有，我想傲天看见后一定会高兴的。” 无崖子：“呵呵，道友抬举老夫了，这就算我送给道友的吧，就当我送给晚辈的见面礼。” 花无欢拿着糖人，听着无崖子波澜不惊的语气，愈发怀疑自己是认错了人。 花无欢：“观主可曾见过这样的？” 他并不死心，将糖人放在了两人眼前，日光下琥珀色的光泽微微流转，落入无崖子浑浊的眼睛中，隐约唤起了几点亮光。 无崖子：“没见过，从未见过。”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坚决而迅速。 花无欢：“也是，是我冒昧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能保证没有第二个青云观，没有第二个无崖子，这一回恐怕真是他认错了人。 花无欢：“多谢观主的糖人，晚辈还有其他事，便先走一步了。” 花无欢将糖人放好，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叫傲天出来，让他吃了。 无崖子含笑着目送着花无欢离去，等他走远后，无崖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再回头看向摊子上那张画时，恰有风吹过，卷着它飞向了远方。 他伸出手，似乎想将它从风的手中抢下来，但在这明亮的阳光下，手上的皱纹和老人斑清晰无比的暴露在他的面前，只是这片刻的犹豫，那张纸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无助的收回手，失魂的坐回摊子后面，正好此时有一对道侣过来，想要他做一对鸳鸯出来。这样的东西他已经做了成百上千次，但此时却有一种极大的陌生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最后一笔落下后，这对道侣看着眼前明显不是鸳鸯的东西，气骂了一句“老东西”，便拉着对方气呼呼的离开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糖人，和他记忆中的如出一辙，眉眼间的单纯和天真，似乎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无崖子：“原来你是这样子的啊……我还以为我真的忘了……” 无崖子笑了笑，老了也有老了的好处，至少自己在想些什么，别人都看不出来。 甚至连自己也看不出来。 那个糖人最终还是被他收了起来，相见不如怀念，他如今已是白发苍苍，死气沉沉，不像他依旧是少年时初见的模样。 不打扰，便是最好的结果。 另一边，花无欢并没有直接去找师尊，而是直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布下层层结界后，这才将傲天叫了出来。 对于少主这两天频繁召唤自己这件事，傲天表示非常高兴，至少说明他已经得到了少主的认可，被少主需要着。 魔族（柴犬）：“少主，你叫傲天有何吩咐？” 这一次少主不是用神识叫的他，而是直接叫出了他的本体，再加上四周的陌生灵气很多，傲天以为少主遇到了危险，刚一露面就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第八十一章 明月在（五） 花无欢：“收敛一下，这里可是剑神谷的地盘。” 一听剑神谷，傲天瞬间就蔫了下来，剑神谷都是一群剑痴，嫉恶如仇，几乎没有魔族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傲天并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整个剑神谷的修士。 魔族（柴犬）：“少主，这里好危险啊，傲天不会被发现吧？” 花无欢：“你尽量收敛身上的气息，我设下了结界，一般是发觉不了你的存在。” 花无欢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将从无崖子那得来的糖人给他。 花无欢：“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人，他也叫无崖子，本来想着可能是你认识的人，不过看样子是认错了。” 花无欢说着，表情还有些窘迫，试探了半天，结果却是找错了人，事后回想起来不免有几分尴尬。 傲天看着递到眼前的糖人，那是一个和他有八分相似的糖人，表情都如出一辙，像是在看一个缩小版的自己。 魔族（柴犬）：“少主是要将它送给我吗？” 花无欢：“本就是麻烦他按照你的样子做的，自然是给你了。”★咬幺☆ 花无欢没好意思告诉傲天事情的真相，反正是按照他的样子做的，给他正合适。 但傲天并没有露出想象中惊喜的表情，只见他咧咧嘴，似乎在强笑，僵硬了片刻便落了下来。 魔族（柴犬）：“谢谢少主，但是我现在不想吃，麻烦少主帮我收起来吧。” 说罢，傲天想了想又改口。 魔族（柴犬）：“算了，还是我自己收着吧。” 他后面好像小声的说了句什么，花无欢没听清楚，就见傲天继续道。 魔族（柴犬）：“少主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傲天就先回去了，免得被人发现我的气息。” 花无欢能感觉的出来傲天似乎有了些心事，但一想也是，期待已久的事情忽然落空，总会有些难受，下次还是先调查清楚后再给傲天说吧，免得让他空欢喜一场。 花无欢：“去吧，好生休息。” 话音刚落，花无欢眼前一晃，傲天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连带着他手中的糖人也消失不见。 他摸着脖颈后的印记，知道傲天又回到了里面。但转而一想，这一回除了傲天外，还多了个糖人在，傲天能进去他可以理解，那糖人是怎么进去的？ 这么一想，花无欢总觉得脖子有些不舒服，发觉自己只是个人形储物袋，整个人都不好了。 将这些奇怪的念想抛到脑后，想到自己离开师尊也有好一会了，抱着想要师尊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这种旖旎的念头，疾步朝着师尊的住处走去。 另一边，论剑崖尽头的密室中，夜辞朝坐在中央，双目轻合，周边隐有灵气氤氲。 “嗡——” 一声清脆的嗡鸣声从身前的长剑中传出，夜辞朝蓦然睁眼，霜雪似的眼瞳中闪过一道青白的电光，密室内似乎都亮了一瞬。 青霜悬浮于他的眼前，只是此刻已经停止了嗡鸣，剑身上流转着幽幽蓝光，映在他的眼底，多了几分冷漠之意。 夜辞朝：“可是有魔族出现” 青霜发出一声细小的嗡鸣声，似在肯定，但又有几分犹豫。 夜辞朝：“不确定” 夜辞朝微微皱眉，青霜对魔族的气息极为敏感，若是剑神谷内出现魔族的话，必然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 只是青霜现在犹豫不决，也只有两种可能，一则为魔族现在极为虚弱，气息奄奄。另一种则是说明魔族如今已在剑神谷中，只是用了些法子掩去了身上的气息。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如今论剑大会在即，若是真有魔族闯入的话，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夜辞朝站起身来，青霜立刻没入他眉心的花纹中，密室紧闭的石门轰然打开，他的身影渐渐隐入光芒中，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后山处，正打坐冥想的夜元忽然感知到夜辞朝的气息，正要问他为何不好生修炼时，只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夜辞朝：“谷主，方才青霜发现了魔族的气息。” 沉稳的剑气忽而凌厉起来，化作狂风吹着两人的猎猎作响，风沙走石间，夜元的眼神中和透出几分冰冷的寒意。 夜元：“可有查明魔族在哪？” 夜辞朝：“魔族气息太弱，仅出现了一瞬，如今再想探查已经寻不到踪迹。” 夜元：“哼，剑神谷的结界乃是大乘期的尊者所设，岂是一个小小的魔族能够闯入的，恐怕这论剑大会还混入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人。” 夜辞朝：“谷主的意思是，有人与魔族勾结，将魔族带了进来？” 夜元：“除了蛊惑人心外，魔族可没有其他能耐。” 夜元冷笑一声，身下半尺厚的巨石在他凌厉如剑的灵气下寸寸碎裂，化作齑粉消散。 夜元：“传令下去，让剑神谷弟子仔细巡逻，发现任何可疑人等，都要及时禀报，切记，魔族之事不可透露半分，免得人心惶惶，让魔族有可趁之机！” 夜辞朝：“弟子明白。” 夜辞朝一抱拳，便退了下去，自始至终，夜元都未曾回过头看他一眼。 而夜辞朝的神情并未有多少动容，将事情吩咐下去后，见着天色还早，便想再回去闭关修炼。 只是今天的阳光十分温柔，许是在密室闭关的久了，看着这明媚的春色，一时间生出了想要出去走走的心情，于是没有任何犹豫，挑了个人少的地方慢悠悠的走着。 今天的天气的确是很好，春风不燥，微风习习，花无欢本来还想着一会叫着师尊出来散步，但看到迎面走来的夜辞朝时，硬是将这个念头掐死。 夜辞朝看着街对头的红衣少年，想起来这位就是合欢掌门经常挂在嘴边的花无欢，两人虽是见过几面，但夜辞朝本就不善攀谈，再加上他在花无欢身上总能感知到若有若无的敌意，一时间也想不到该说什么，便和他一起，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一在长街头，一在长街尾，两两相望间，电光火石，噼里啪啦。 站了不知有多久，到底是花无欢念着师尊快要醒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师尊，便率先往前走去。 见花无欢踱步，夜辞朝觉得他可能是看自己看够了，便也随之往前走去。 两人走的都不快，走到长街中间，擦肩而过时，两人都目不斜视，不发一言。 第八十二章 明月在（六） “轰——” 一声巨响忽的从远处传来，震的地似乎都颤了两下，花无欢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似乎就是师尊所住之地。 他当即朝着那边飞奔而去，但很快就发现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紧跟在身侧。 花无欢：“不劳少谷主费心，合欢派的事情我自能处理好。” 夜辞朝：“职责所在。” 夜辞朝说的轻淡，对花无欢抗拒的眼神视而不见。 还未走近，便见着阁楼被灰尘笼罩着，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持剑而立的身影，以及被移成平地的花园。 一旁的弟子被吓的大气也不敢出，躲在一旁，眼神惊惧的看着尘雾中的人，不敢上前。 花无欢：“发生了什么” 花无欢随便找了个弟子问道，那弟子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颤抖。 弟子：“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我们都在门口守着，但是掌门忽然间就出现在我们面前，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我们一直守在门口，并未发现任何奇怪之处，但还不等我们说完，一眨眼间掌门就消失不见，随后就听着一声巨响，就、就变成这样了。” 弟子被吓得不轻，看样子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掌门发怒的样子委实有些可怕，只是一剑便荡平了整个园子，连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弟子说的磕磕巴巴的，但花无欢也听明白了七成。 他看着师尊背对着他持剑而立的身影，锋芒毕露却又清寂孤冷。 他下意识的抬脚往前走去，却见一双手拦在了面前。 夜辞朝：“合欢掌门此时灵力不稳，周围都是细如毫发的剑气，冒然走近不妥。” 夜辞朝说着的时候，花无欢才注意到师尊身边漂浮着的银丝，轻如鸿毛，所过之处，寸寸皆断。 花无欢不发一言，轻轻推开夜辞朝的手，径直的朝着师尊走去。 细如发丝却锋利无比的剑气划过他的脸颊，细密的血珠缓缓流下，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便多出几道，将他的红衣染的更加艳丽。 尖锐的疼痛感从他身体的各个地方传来，他却浑然不觉，走到师尊身后时，才发现师尊的背影在轻轻的发抖着。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的声音轻柔柔的，像是怕吓到师尊。 顾锦的手指动了动，掌中的风雪“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僵硬的转身看着花无欢，眼中薄雾弥漫，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顾锦：“你没事……没事……” 他喃喃自语，忽的一把抱住他，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他也毫不在意，只想证明眼前这个是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他的梦境。 顾锦抱的很用力，恨不得将他揉进骨头里，花无欢知道身后有几双眼睛在盯着看，却还是没忍住轻轻的回抱住了师尊，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颤抖，他的害怕。 花无欢：“我没事师尊，我就在这。” 他轻拍着师尊的后背，同时布下一层结界，不让人窥见里面的情景。 过了许久，顾锦的神情逐渐清明，他看着自己衣袍上的血迹，又看了看遍体鳞伤的花无欢，手指颤抖的拂过他脸上细小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指尖，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温热。 顾锦：“是我做的” 淡淡的光华从他指尖上升起，落在花无欢身上的伤口上，只是片刻间所有的伤口便已经恢复如初。 周身锋利的剑气也已散去，顾锦随手招来一阵清风，将所有漂浮的灰尘吹散，露出满目疮痍的花园来。 结界也随之散去，露出两人略显狼狈的人影来。顾锦看着不远处的合欢派弟子和夜辞朝，老脸一红，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顾锦：真是越活越小，一个梦就能把自己吓成这样，不但把人家的后花园给毁了，还被人抓了个现行，丢人丢到家了！ 好在这种丢人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次，短暂的尴尬后，顾锦已经恢复了平静，波澜不惊的看向众人。 顾锦：“无事了你们几个多找些人来，把花园重建一番。” 冷静下来的顾锦思路清晰的吩咐着，随后拉着小徒弟一起，面不改色的走到夜辞朝面前，笑的春风拂面。 顾锦：“让少谷主见笑了，方才练功时出了些岔子，动静大了些，这园子我会着人修理，保证和原先一模一样。” 夜辞朝：“合欢掌门客气了，人没受伤便好。” 说到受伤，顾锦下意识的看了看身旁的小徒弟，对上小徒弟担忧的视线后，他不免想起小徒弟之前遍体鳞伤的样子，一时间愧疚万分。 但此时他却无法与小徒弟说，他只是做了一场梦，梦中还有他的存在。 他梦到了书中花无欢的结局，魔族企图吞并乾冥大陆的阴谋败露后，乾冥大陆的修士对他恨之入骨，抓住他以后却并不取他性命，而是用尽各种法子折磨他，羞辱他，将对魔族的恐惧与仇恨全部宣泄到他一人身上。 那样好看的人，在那些疯了的修士百般折磨之下，俊美的脸早已被火烧的毁容，眼珠子也被挖了下来，只留下两个黑黢黢的窟窿。日日凌迟，却又留着他一口气在，以灵力和药材恢复他的肉身，周而复始，不停的折磨着他。 到最后已经不是报仇，只是单纯的泄愤，恨他的样貌，恨他的修为，恨他明明已经被折磨到不成人形，却仍不肯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而梦中，顾锦只是一团旁人瞧不见的空气，用一个相同的视角看着小徒弟是如何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以正义之名折磨，而他既不能言语，也不能动弹，一切都按照书中的描写，一步步的进行下去。 最后，还是夜辞朝发现了被他们强行带走的花无欢，而彼时他早已被折磨的气息奄奄，只差一点便魂飞魄散。但夜辞朝也是回天乏术，只能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让他少受些痛苦。 梦境到此便戛然而止，顾锦从梦中惊醒过来，惊魂未定时，忽然感觉到一股窥探的视线，让本就神经紧绷的他瞬间大乱，还以为梦境成真。 但好在只是一场梦。 第八十三章 明月在（七） 只是这梦太过逼真，哪怕此时他已经坐在了亭子中，旁边有小徒弟和夜辞朝陪着，但看向小徒弟时，梦中所见的场景似乎与小徒弟逐渐重合，红衣上残留的干涸成黑色的血迹，看的顾锦眼睛一阵刺痛。 花无欢：“师尊，要不弟子扶你回去休息吧？” 师尊的脸苍白的可怕，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搭在身后，白袍也只是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 顾锦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口水，让自己平静下来。抬手时，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只是转瞬即逝。 夜辞朝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哪怕天塌下来，他的眉头都不会皱上半分。 待顾锦平复下来后，夜辞朝这才道。 夜辞朝：“合欢掌门可是遇见了什么可疑的人？” 魔族的事情他不能对外说，只是从之前合欢弟子口中得知，合欢掌门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加之青霜先前感知到的魔族气息，夜辞朝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顾锦听到夜辞朝的询问后，很想说他现在看谁都可疑，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些人就会在小徒弟身后捅上一刀。但唯独对这个在最后关头解救了小徒弟的人，顾锦此时抱有几分感激。 顾锦：“人倒是没发现，只是之前感觉到有人似乎在窥探这边，情急之下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详细的过程顾锦自动忽略，毕竟这个梦他没法说出口，自家小徒弟现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而且在他的严加看管下，压根就没和魔族有任何接触，做魔族少主这种事情从根本上就已经断绝，梦中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顾锦一边暗暗的想着，一边试图说服自己，用这些话来填平自己心中的不安和慌乱。 顾锦：“昨天晚上便感觉到这股视线，只是那时以为是错觉，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敢来！” 听到此次，夜辞朝微微蹙眉，昨天晚上青霜没有发现任何魔族的气息，想来恐怕除了魔族外，论剑大会还混入了其他别有用心的人。 夜辞朝：“此事乃我剑神谷保护不力，这几日我会多派些弟子勤加巡逻，早日捉拿此人。” 顾锦：“那就有劳了。” 顾锦并没有察觉到夜辞朝语气中微不可闻的放松之意，要是他知道在论剑崖发现了魔族，恐怕会不顾这里是剑神谷的地盘，哪怕掘地三尺也会将这个魔族抓住，赶在小徒弟知道之前把它丢的远远的。 而他现在只是长叹一声，在别人的地盘上就是不方便，事事都得指望着人家。 但好在顾锦知道夜辞朝是个靠谱的人，只要他承诺下来的事情，必定会拼尽全力办成，因而顾锦十分乐得相信他，并且…… 顾锦：“少谷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大可来找我的徒儿商量，闲来无事时也可多来坐坐，年轻人还是该多走动走动，别像我们这些老人家一样成天待在屋子里。” 顶着一头乌发和一张年轻温润的脸，顾锦毫不迟疑的将自己归为老人家的行列，看他们的眼神也是长辈看晚辈般的慈爱。 花无欢的眼角抽了一抽，师尊果然还没有放弃让他和夜辞朝交好的念头，他心里万般抗拒，但总不好拂了师尊的好意，只得强笑着勉强答应下来。 花无欢：“弟子明白。” 这种不情愿虽然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但夜辞朝却能感觉到花无欢的勉强与违心。夜辞朝其实对这种事情向来无所谓，但他从不是一个愿意勉强别人迎合自己的人。合欢掌门在身边，花无欢作为弟子，有些话不好说，但他却没什么好顾虑的。 于是，夜辞朝正想婉拒顾锦的提议，正好看到合欢掌门那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的双眼，让人不忍心说出重话，看到双眸失去光泽。 夜辞朝：“……好。” 迫于压力与良心的谴责，夜辞朝也答应了下来，只是这一回，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花无欢很少对师尊的吩咐说出“不”字，因为太难说出口了，良心会痛的。 见两人都答应下来，顾锦笑的更开心了，于是顺水推舟，接着说道。 顾锦：“正好今日天气不错，你俩又有缘遇到一起，干脆你们就在这里说会话吧，我去让弟子多准备些饭菜，中午少谷主就在这里用午膳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趁着夜辞朝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花无欢：“师尊，让我去吧。” 花无欢刚站起来，又被顾锦按了回去。 顾锦：“不用了，师尊去去就回，你们等一会便可。” 说罢，不等小徒弟再说话，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潇洒的离开。 只是走远后，等两人都看不见自己时，顾锦这才回头，看着隔着桌子相坐的两人，长长的叹气。 他穿越来的突然，而且也不清楚自己什么还会不会再回去？如果回去的话又是何时？若是回去了，那现在的君落衣是又会是谁？ 这些想法时不时的会冒出来，原先只是胡思乱想，但和小徒弟相处了这么久，一开始的害怕恐惧早就逐渐淡化，小徒弟心思细腻又善良温柔，他和小徒弟相处了三个月有余，整日以师徒相称，要说没有感情才是骗人的。 但感情越是深厚，顾锦心中的不安越是强烈，他为了不让小徒弟步入原书中的后尘，废了多少工夫和心血，此中心酸只有他一人知晓。 他不想半途而废，只是担心万一自己哪天好死不死的又穿越回去，小徒弟再遭受到君落衣的迫害，让他所有心血付之东流，到时他再后悔都没用。 现在他能想到的法子就是让主角和反派之间迅速的建立起感情，毕竟两人惺惺相惜的友人只有对方，若是以后小徒弟遇上了什么麻烦，夜辞朝定会前来帮忙，哪怕遇上了最坏的情况。 只是顾锦的心情依然有几分沉重，还有一丝的落寞。 顾锦轻叹，到底是年纪大了，总爱多愁善感，再继续叹气下去，头发又得掉一大把。 白色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隐去，日光温熙，花影摇曳见，光影斑驳。 第八十四章 明月在（八） 只是对比顾锦的良苦用心，花无欢和夜辞朝的相处却有几分尴尬。 两人都不是太熟悉的人，从顾锦走了后便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茶凉了也是继续喝着，没人想着要去换一壶新茶。 花无欢安静的等着师尊回来，但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前来。夜辞朝倒是沉静许多，花无欢见他这么多面，每一次见他都是这般波澜不惊的神情，就算有变化，也是细微到让人忽略。 花无欢并没有多少想要说话的欲望，但想到师尊临走时的嘱托，为了不让师尊为难，也只好没话找话。 花无欢：“少谷主喜欢梨花” 花无欢说着，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透过高耸的红墙，可以看见一树盛开如云的梨花，花瓣娇小洁白，风吹过时簌簌落下，恍若雪飘。 夜辞朝微微颔首。 夜辞朝：“梨花素洁淡雅，霏霏如雪，自然是喜欢。” 花无欢正想附和两句，找点共同的话题继续聊着，就听着夜辞朝还有下文。 夜辞朝：“不过等到七八月梨子成熟时，可以采摘下来熬成秋梨膏，清心润肺，那才最好不过。” 花无欢语塞，大家好端端的在讨论花花草草，怎么忽然间就绕到了梨树结果后的命运上，让这庄严肃穆的论剑崖，顿时就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夜辞朝说完后，轻轻的看向花无欢，那眼神分明在说：我说完了，该你了。 花无欢想了想，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便道。 花无欢：“我倒是喜欢红莲，其色艳丽旖旎，其香却清幽淡雅，幼时见过一次，便一直难以忘怀。” 至于红莲莲子，他没吃过，也不打算去尝一尝，于是自动忽略过去。 夜辞朝：“我也见过一次红莲，那年有天竺高僧前来，恰好就带了株红莲，听说是他们的圣物，象征着坚毅和勇敢。” 花无欢笑了笑，这种象征可和自己一点边都沾不上。 夜辞朝：“但民间却另有一种说法，业火红莲，殷红似血，绝望而破裂，不惜一切的爱。” 花无欢沉默了一瞬，只听着夜辞朝继续说道。 夜辞朝：“不过到底是民间的说法，没多少人当真。” 花无欢笑了笑，并未接话，而是拿起茶壶。 花无欢：“茶凉了，我去换壶热的来。” 说着便往屋内走去，不多时就重新端了壶热茶过来，给夜辞朝沏上一杯，灵茶清苦的香气扑面而来，热气氤氲间，他额上银色花纹在水雾中若隐若现，雾里看花，别有一番滋味。 话匣子勉强算是打开了，只是两人都不是健谈的人，说着说着就会陷入冷场，过了许久才能接上话，推动着话题继续下去。 都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没话题了就继续喝茶，满满一壶的灵茶没多久就见了底。 花无欢还想着再装壶新茶过来，夜辞朝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喝不下了。花无欢也是被茶撑的难受，但没有个东西打发时间，连风吹过时都觉得缓慢。 找了些干巴巴的话题不疼不痒的说着，一边在等着师尊出现，但还是没有见到师尊的身影。 花无欢：师尊怎么还不回来？ 等的有些着急的花无欢时不时朝着夜辞朝身后张望，似乎感觉到他焦急的心情，夜归忽然从他身侧飞了出来，保持着小拇指般的长度，绕着他和夜辞朝不停的转着圈圈。 见到夜归这样有灵性的神器，夜辞朝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夜归，眼里都是欣赏之意。 夜归：“呀，又是一个好看的小哥哥。” 夜归那清脆的童音在花无欢的脑海中响起，语气里还藏着几分小小的激动。 花无欢默了，原先夜归对着师尊狂吹彩虹屁的时候，他还以为夜归是在师尊身边待得久了，所以才这般的依恋师尊，但现在看来，夜归只是一个单纯的颜控，谁长的好看，夜归就夸谁。 但花无欢自认为自己长的不算差，为什么就没听见夜归提过自己呢？倒是从风雪那听过一句，只能说自己的灵剑眼神不够好。 夜辞朝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一下夜归的剑身，但不等指尖碰触到它，一柄幽蓝色的长剑忽然出现，横在了夜辞朝与夜归的面前，刚好抵在夜辞朝的指尖上，不让他碰到夜归。 夜归：“好蓝的一把剑啊！” 通体漆黑的夜归看着一身幽蓝的青霜，发出了这般感慨。 夜辞朝无奈的笑了笑，在青霜身上轻轻地点了一下，锋利的长剑化作绕指柔，缠绕在他的手指上，乖巧无比。 夜归被定在了当场，要是它有眼神的话，此刻看向夜辞朝的眼神活脱脱的就是在看一个渣男。 夜归潇洒的转身，留给夜辞朝一个气呼呼的背影，一溜烟的钻进花无欢的袖子中，只露出剑尖一点。 夜辞朝：“是把好剑。” 夜辞朝看着夜归那颇有灵性的举动，眼神中都是赞赏。剑神谷的弟子大都使剑，而他又是天生剑体，从小到大见过的灵剑多不胜数，能得这么一句评价，足以见得夜归的珍贵。 花无欢能感觉得到夜归小小的开心了一瞬，随后就被花无欢提溜着出来，让它重见天日。 花无欢：“这是从师尊那得来的，名为夜归。” 听到花无欢这么说，夜辞朝就知晓这把剑的来历了。 夜辞朝：“风雪夜归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剑，风雪平日里都由合欢掌门携带，轻易不示人。没想到今天倒是有幸能见到夜归，倒是不虚此行。” 大概是天生剑体的缘故，夜辞朝对剑有着天生的好感，如今能见到夜归这般稀罕的灵剑，更是看的目光灼灼。 花无欢：“你的剑也是好剑，剑气锋利却不咄咄逼人，内含锋芒却不露。” 夜辞朝：“它叫青霜，跟我已有十余年了。” 说起剑，夜辞朝的表情柔和了许多，话也多了些，看着青霜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度，不像之前那般冷淡。 两人各持着一柄灵剑，又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相视一笑间，灵剑陡然出现在手中，清风徐徐，落英缤纷下，夜归与青霜陡然交锋，荡起的剑气吹散了二人耳畔的鬓发，于风中飘飘。 第八十五章 明月在（九） 夜辞朝的剑法凌厉，而花无欢的剑法更为灵巧，两种剑法的风光截然不同，却各有各的精妙之处，青霜与夜归相击在一起，平分秋色，难舍难分。 长剑击空，破风之声不绝于耳，两人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场切磋中，以剑为语，以剑为话，原先的疏离与隔阂在一招招的剑式中逐渐消融。 当顾锦再度折返回来时，看见树下两个持剑相对的人时，第一反应是这两人终于打起来了。但很快就发现，两人的剑招虽是犀利，但却都不含有一丝杀意，倒是更像切磋。 顾锦吩咐着弟子不要前去打扰，自己则是找了个角度好些的地方，欣赏起二人来。 要不怎么说主角和反派之间有着天生的羁绊呢，先前还是客气到疏离的两人，这会已经能感觉到两人心心相惜之意，至少相较之前已经熟稔了许多。 这本该是件好事，但顾锦却没由来的有些烦闷，尤其是看到小徒弟和夜辞朝相视一笑时的场面，恨不得立刻将小徒弟打包带走，带的远远的，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到。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顾锦瞬间就打了个激灵，不行不行，他可是个正派的师尊，不能做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况且小徒弟多几个朋友也是好事，他总不能永远都在小徒弟身边保护他吧。 但他心中隐隐发觉自己胸闷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些，却不敢细究，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话就能继续逃避下去，不用面对这些想不通的问题。 他就静静的看着，看花影摇曳，看剑光如昼，看两人之间不知不觉生出的默契，却看不见自己失去血色，苍白的唇。 一炷香的时间后，最后一招后，两人持剑相对，衣衫和发梢都未沾染片花，但眉宇间却有着一样的惊喜与相惜。 夜辞朝：“改日有空的话，再来切磋一番。” 夜辞朝说这话时，眼睛亮的宛如明日，花无欢亦是如此，对夜辞朝那若有若无的戒心在方才的切磋中，已经消失了大半。 花无欢：“自然是好。” 花无欢颔首答应。见两人已经结束，顾锦这才从树影下走出来，压下心中闷闷的感觉，朝着两人笑的一如往昔。 顾锦：“我本来还在想着，将你俩留在这会不会打起来，不过还好，没像我一样把这个花园给毁了。” 见到师尊回来，花无欢的眼睛更亮了几分，师尊的身影到哪，他的视线就跟到哪，听到师尊这么说后，下意识的接了话。 花无欢：“师尊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快些回来。” 这撒娇似的语气，在顾锦听来骨头都要酥了一半，但这么多人在盯着看，总不好表现的太明显。 顾锦：“要准备的东西有些多，就来的晚了些。” 顾锦说着，一招手，便有五个弟子各托着一个被罩起来的盘子，放在院子中的石桌上。 顾锦：“今个儿天气这般好，不如就在外面吃吧。” 夜辞朝和花无欢并没有什么意见，等菜品摆好，上面的罩子揭开，里面摆放的都是精致的佳肴，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剑神谷在各处都安排的有食肆，而且修真之人大都断了口腹之欲，像这样特意带着厨子前来参加论剑大会，并且手艺还如此之好的，整个乾冥大陆怕是只有合欢派一家。 不过夜辞朝之前在合欢派住了几天，对合欢派惯于享受的做派早已见怪不怪，就算他现在心情有什么波动，在他这张平静无波的脸上，也难以看的出来。 顾锦：“少谷主尝一尝，这些都是王厨自个儿研发出的菜式，在外可是都吃不到的。” 夜辞朝：“劳烦合欢掌门费心。” 夜辞朝夹了些翠绿的菜心放入口中，只觉得鲜脆爽口，细细品味下还有一股甘甜之味萦绕在舌尖。 顾锦：“无欢你也吃，这个金砂蟹是你爱吃的。” 见花无欢不动筷，顾锦便自己动手给小徒弟夹了些放在碗里，他刚刚才和夜辞朝切磋过，要是不吃些东西，下去该饿了。 花无欢：“谢谢师尊。” 花无欢笑的眉眼弯弯，细细品尝着师尊夹给他的金砂蟹，只觉得今天的饭菜比以往要香甜许多。 正吃着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弟子走来，手里还拿着个酒壶，看见顾锦后便道。 弟子：“弟子参见合欢掌门。” 这弟子花无欢见着眼生，但顾锦却在北月雪身边见过他几次，便好奇道。 顾锦：“北月峰主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弟子：“回掌门，峰主知道掌门今日有贵客相见，便让弟子送了壶百春酿来，添酒助兴。” 顾锦看着弟子手中的酒壶，心里冷笑，这北月雪的消息倒是挺快，不但连他这边来人了都知道，还想借着机会露一波脸，让人家少谷主对自己留下几分印象。 顾锦：“北月峰主怎的没来？” 顾锦明知故问，自己每天给北月雪安排一堆事，他要是有功夫过来，那才是挖坑给自己跳。 弟子：“峰主还在处理公事，只让弟子将酒送来，峰主怕是来不了了。” 顾锦点头，一点想要邀请北月雪过来的意识都没有，只是优雅的收下百春酿。 顾锦：“有劳北月峰主费心了，这瓶佳酿我们会好生享用的。” 说着，便让自己身边的弟子将其带下去领赏，而他摇晃着酒壶，看着里面翠玉般的液体，笑道。 顾锦：“问情峰的百春酿可是北月雪亲手酿制，从冬雪消融开始，便采摘第一批含苞未放的鲜花，又在清晨时收集朝露，以露水酿造，整整一春也只能做出半坛。我原先听说容云鹤曾用尽各种法子，只想从他那换的一杯百春酿，不过一直未果，没想到今天北月雪倒是大方，竟送了一壶过来。” 顾锦说着，让弟子取来酒杯，亲手给两人满上。 顾锦：“这酒色泽碧绿如玉，入口时却是满嘴花香，还带着露水的甘甜，清香甘润，不过后劲却是极大，你们可得悠着点。” 碧绿的酒水从壶中汩汩流下，溅起小小的酒花，带着百花的芬芳，只是轻轻嗅上，恍惚间好似置身于花团锦簇中，春风拂面，百花盛开。 第八十六章 明月在（十） 只是花无欢和夜辞朝面前都放了一盏就，唯独顾锦手旁空荡荡的，只有一盏清茶。 花无欢：“师尊不饮一些？” 顾锦：“我不爱饮酒，你们喝吧。” 顾锦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对自己几斤几两的酒量清楚的很，沾杯就倒，而且完全不省人事。以前和自己喝过酒的朋友最后都语重心长的劝他以后离酒远一些，但具体原因是什么却没人愿意说，看表情似乎非常的一言难尽。 花无欢想了想，似乎并没有在记忆中搜寻到师尊饮酒的记忆，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入口便是一股淡雅的花香，初时清淡，而后花香逐渐浓烈，夹杂着朝露清冽的甘甜，使得这香气更加多变，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酒味反而微不可闻。 不像是酒，更像是花露，就连极少饮酒的花无欢都觉得这酒好入口的很，一杯酒很快就见了底，还觉得又几分意犹未尽。 顾锦：“慢些喝，小心醉了。” 看着小徒弟喝的着急，顾锦连忙拦着他点，生怕他一会就醉了，倒在这里。 花无欢含笑着答应，眼角因为酒劲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显得他一双桃花目更加风流多情，偏偏眼睛却又是纯洁无瑕，看着顾锦时仿佛藏进了所有的光。 顾锦的心蓦然跳漏了一拍，他赶紧移开视线，避免自己胡思乱想，转而朝着夜辞朝问道。 顾锦：“少谷主觉得这酒如何？” 夜辞朝：“很好喝，我喜欢。” 夜辞朝的表情依旧是原先那般清冷，只是眼睛有些迷离，像是染上了一层雾气，说话的声音也带了几分软意。 之前顾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看到夜辞朝的样子，忽然间想起来，夜辞朝也是个碰不得酒的体质，虽然不像他那样喝完后直接断片，但也是沾酒就倒，却并不闹人，而是像现在这样，又乖又软。 顾锦：“少谷主，你是不是醉了？” 这是个废话，不管对方醉没醉，回答都是一样的。 夜辞朝：“我没醉。” 顾锦当时就想翻个白眼，这个回答果然不出所料。 顾锦：“少谷主，我让人领你回去休息一会吧。” 顾锦说着就要招呼弟子过来，但夜辞朝立马摇头，趁着顾锦没注意，抓过酒壶，立刻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一口就闷了进去，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又说了一遍。 夜辞朝：“我没醉，你看我还能再喝一点。” 顾锦：“好好好，我知道你没醉，可快把杯子放下吧。” 顾锦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着，一边把他的酒杯夺下，一边想自己把人家剑神谷的少谷主灌醉成这样，要是被他那个严厉的爹发现了，指不定又会将这件事怪到他身上，虽然的确和他脱不了关系吧。 顾锦：“我知道少谷主你没醉，不过现在该休息了，等休息好之后我们再继续好不好？” 这完全就是哄小孩的语气，但用在喝醉的夜辞朝身上，却有着意外的效果，就是小徒弟的眼神有点犀利，看的他后背一阵发凉。 夜辞朝：“好。” 夜辞朝回答的乖巧，顾锦连忙招手让弟子护送着夜辞朝回去，同时又找人吩咐道。 顾锦：“你去和剑神谷的人说一声，就说他们的少谷主中午饮了些酒，便先在这里休息一会，让他们不必担心。” 弟子领了命，立刻就出门去了。偌大的庭院此刻就冷清了下来，只有顾锦和花无欢在这。 顶着花无欢微凉的视线，顾锦讨好的笑着。 顾锦：“这不是看他醉了，又不能不管，等一会他清醒了，我就立刻叫弟子将他护送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花无欢：“师尊做决定就好，何必问我的意见。” 花无欢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除了眼角的红晕更重了些，旁的便再无任何变化。 顾锦：“少喝点，喝多了伤身子。” 知道这酒对身体并无任何伤害，但顾锦就是忍不住想啰嗦两句，尽到做师尊的职责。 花无欢没有说话，但还是乖乖的将酒杯放下，一双多情桃花目就这样柔柔的看向他，若不是他的眼神还足够清明，顾锦也会怀疑小徒弟此刻也醉了。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唤了他一声，忽而挪到他的身边，紧挨着他坐着，淡淡的百春酿的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红莲的幽香，不依不饶的钻进他的心里。 顾锦：“怎么了？” 顾锦忍住心里不安分的躁动，平静的问。 花无欢：“没什么，就是想叫一叫师尊。” 他的声音有几分嘶哑，带着磨砂的质感，听的顾锦心中的躁动愈发放肆。 顾锦：要命啊，这样下去该怎么得了。 顾锦胡思乱想着，花无欢又唤了他一声，声音依旧是带着几分撩人的醉意，让人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花无欢：“师尊，你的脸好红。” 顾锦：“咳，热的，都怪这太阳太毒了。” 现在不过是初春，日头再毒，风吹过时总是带着一丝寒意，热是完全说不上的。 但花无欢向来配合，不管师尊说什么，他都不会拆台，都是笑眯眯的听着。 花无欢：“师尊，我也困了。” 酒劲渐渐涌了上来，阳光晒的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双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看着师尊都出现了重影。 顾锦：“好，我们也回去休息。” 见小徒弟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顾锦立刻说道，不过小徒弟站起来后，又坐了回去，拿起酒壶看了看里面只剩了些底，就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花无欢：“还剩这么多，别浪费了。” 说着就要喝下去，吓的顾锦赶忙拦住他。 顾锦：“小祖宗可别喝了，再喝下去我可抱不动你啊。” 听到抱这个字，花无欢忽然一喜，不顾师尊的阻挠，想要将其夺回来。 顾锦：“这都叫什么事啊。” 顾锦欲哭无泪，只好将酒壶往身后藏着，但还是被眼尖的花无欢发现，作势就要抢回来，顾锦一边躲着，一边试图劝说小徒弟放弃这个念头，但后来才发现自己说的这些话完全就是多余，小徒弟压根就听不进去。 见小徒弟完全是不抢到手誓不罢休的样子，顾锦看着手中的酒壶，直接心一横，仰起头将其喝了个干净。 第八十七章 明月在（十一） 花无欢惊了，他本来就没醉，只是想借着这一点微醺，趁机和师尊撒撒娇，增进一下感情而已，谁知道竟弄巧成拙，让师尊喝下去这么多。 只是师尊面色如常，一点红晕也没有，就是眼睛亮的很，看他的时候似乎更加明亮了几分。 花无欢：“师、师尊，你没喝醉吧” 花无欢纠结着问道，对于这种问题的回答向来只有一个，当然是没醉，可惜花无欢还是太年轻，师尊说没醉那就是没醉，他也就信了大半。 花无欢：“那师尊，弟子扶着你回去休息吧。” 见师尊还想将酒壶中最后几滴滴进嘴里，吓的花无欢赶紧一把将其夺过，丢的远远的，不让师尊找到。 花无欢：“师尊，我扶你回去。” 这下他的语气就不是商量了，而是强硬的托着师尊，手搭在师尊的腰上时，隔着一层细软的布料，能明显感觉到从师尊皮肤上传来的惊人热度。 再低头看去，脸是没红，但从脖子开始都被染上了一层诱人的浅粉色，仿佛蜜桃一般鲜美。 花无欢连念了几遍非礼勿视，这才战胜心中的欲望，将视线移开。 顾锦：“我不回去。” 顾锦忽然耍起了脾气，一下甩开花无欢的手，躲到一边，气鼓鼓的看着他，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拒绝。 花无欢：“为什么不想回去” 花无欢无奈，好在这附近没人，不然师尊现在的样子旁人看见了，指不定又会引出什么风言风语。 顾锦：“不回去就是不回去，除非……” 醉是醉了，但谈起条件来顾锦的思路依然是清晰的。 花无欢：“除非什么” 一般人醉后说的话花无欢都不会搭理，但这是他的师尊，不管师尊说什么，他都愿意好好听着。虽然现在师尊喝醉了，但只要要求不难，他一定会顺着师尊的意思来。 顾锦：“我要亲亲。” 一记炸弹瞬间在花无欢心中爆炸，震惊之下精神都有些恍惚。 花无欢：师尊刚刚说了什么要……亲亲我没听错吧 花无欢：“师、师尊，你再说一遍” 不可置信的花无欢再度问了一声，语气里除了难以相信外，还多了些期待。 顾锦眉头一皱，嘴一撅，表情有些不高兴，他直接走到花无欢身边，碰着他的脸，掌心中传来的温热滑嫩的触感似乎让他很满意，眼睛都高兴的微微眯了起来。 花无欢不明所以，但隐隐又能猜到师尊想做什么，身体瞬间，就僵硬了起来，心跳的速度极快，耳畔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能听见自己打鼓一样的心跳声。 两人的脸离的很近，顾锦微微垂眸看着他，长而黑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神情，只能看见他微张的唇。 顾锦：“把眼睛闭上。” 花无欢立刻把眼睛紧紧的闭上，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酥酥痒痒的，让他忍不住又将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想偷看一下师尊的动作，却发现师尊的脸离的极近，一见他睁了眼，立刻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顾锦：“呵，我就知道你会偷偷睁开眼，果然被我发现了。” 他的眼神十分得意，一副不出我所料的神情，看的花无欢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花无欢：“那怎么办呢我都睁眼了，要不再来一次” 后半句说的理不直气也壮，花无欢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大概就是愿望快要成真却又落空的心有不甘吧。 顾锦：“不来了，你耍赖。” 顾锦不高兴的撅着嘴，但看着眼前人失望到落寞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他的记忆现在有些模糊，不能够清晰的想起这个人是谁，却知道对他而言，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他不想让他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 但自己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为了不让他失望，也为了不丢自己的底线，顾锦那聪明的小脑瓜一动，立刻就有了主意。 顾锦：“因为你偷偷睁眼，所以我要惩罚你。” 但惩罚内容是什么他还没有想好，考虑了半晌，顾锦就有了主意。 顾锦：“嗯……就罚你亲我好了，亲到我满意为止。” 为了显示这个惩罚有多凶狠，顾锦还恶狠狠的补上后半句，随后偷偷看向花无欢，见他的脸红彤彤的，又有些犹豫这个惩罚是不是太凶了，瞧把孩子给吓的。 花无欢：“师尊……你是认真的” 顾锦：“也不是，要是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话刚说完，花无欢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回答的斩钉截铁。 花无欢：“我愿意！” 这种机会盼都盼不来，他不答应的话脑子绝对被驴给踢过。 见他答应，顾锦也不再劝他，只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感觉到了几分困意。 他找了个地方坐着，对着花无欢一嘟嘴，意思是我准备好了。 花无欢机械的往师尊身前走去，他心中的期待激动和理智打的不可开交，一方面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这次错过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另一边又觉得师尊现在只是喝醉了，意识不清晰才说出这种要求，自己不应该趁人之危。 想到这花无欢的脚步忽然停了一瞬，师尊以前醉酒的时候，是不是也发生过这种事 脚步瞬间沉重了几分，怀着这些复杂的想法，花无欢走到顾锦面前，貌似无意道。 花无欢：“师尊以前也喝醉过吗” 已经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顾锦听到花无欢这么问，立刻委屈起来，小声的回答道。 顾锦：“我以前就喝过一次酒，后来他们就不许我再喝酒了。” 花无欢：“他们是谁” 顾锦：“朋友，但是好久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说了这么多话，顾锦累到叹气，语气不耐烦的问道。 顾锦：“还亲不亲了，我想睡觉。” 花无欢：“亲！” 花无欢回答的斩钉截铁，瞬间将心中的理智打了个体无完肤，先亲一口再说。 他的手颤抖的捧着师尊的脸，看着师尊嘟起的嘴和唇瓣上潋滟的水光，就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算了，大不了明天被师尊教育一顿，为了现在值了！ 他松开手，弯下腰，闭上眼睛，慢慢的往下试探着。 呼吸越来越近，鼻尖相碰，两个呼吸交织在一起，混着酒气，让人的醉意更深一层。 “咚” 鼻尖萦绕的热气忽然消失，随之传来的还有一声巨响，花无欢立刻睁开眼，就看到困倒在地，睡得香甜的师尊。 花无欢的表情纠结的精彩，所以他是继续还是停下呢 第八十八章 明月在（十二） 但不管是继续还是停下，此刻他只想把自己打一顿，多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管怎么样先亲着不好嘛，有什么事都能之后再问啊。 但这世间显然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花无欢悔的痛心疾首，扶着师尊起来时，看着师尊睡熟的容颜，又燃起了偷亲的念头。 花无欢：反正是师尊之前允我的，这应该算作兑现承诺，而不是非礼。 花无欢有些蠢蠢欲动，但犹豫半天，终究没有这熊心豹子胆，只得认命的叹口气，将这件事默默记在心中，等以后有机会的话再找师尊讨要回来。 日暮西斜，如火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顾锦费劲的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脑海传来一阵昏沉，感觉有些难受。 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正想起床找点水喝时，却发现一旁还有小徒弟在，此时正半靠在床边，细长的眼睛微闭，更显的这张脸如红莲般妖娆。 他的手还搭在被子上，只要顾锦稍微有些动静，就能将他惊醒。顾锦立刻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仔细的观察着小徒弟，确定他没醒来后，这才屏住呼吸，小心的往里面挪了些，好让小徒弟睡得舒服些。 忍着喉咙间的干渴，顾锦开始试图回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为了不让小徒弟继续喝百春酿，于是脑子一抽将剩下的给喝了个精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记忆戛然而止，他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以顾锦对自己的了解，他觉得像自己这么集理智与自律为一体的人，是不会趁醉做出什么步摇碧莲的事情，但一想到原先那些朋友劝他不要再喝酒时意味深长和后怕的表情，这个想法又有些动摇。 顾锦：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我这不还好好的嘛。 的确是好好的，身体不酸不痛，也没有少一块肉，除了脑袋有些昏沉，不过可能是因为醉酒导致，但是醉酒不应该脑仁疼才对嘛，为什么他的后脑勺最疼 想不起发生了什么的顾锦满心困惑，又有这隐隐的不安。眼见天色越来越暗，他怕自己再不起来喝一口水，一会他就该渴死在这张床上。 但小徒弟还在睡着，自己能从花园到床上来，肯定是小徒弟帮的忙，他可不相信自己一个喝断片的人会有意识自己上床睡觉，只能麻烦小徒弟了。 于是顾锦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往外一点一点的挪着，几乎是龟速，力求在不惊醒小徒弟的情况下离开床，去桌边喝上一口水。 但小徒弟睡的比他想象中的浅，他只动了几下，便见着小徒弟一惊，瞬间就醒了过来，眼中的困意瞬间消散化作清明。 花无欢：“师尊，你醒了，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顾锦看着小徒弟，要是他没瞎的话，小徒弟刚刚的眼神是不是有一些的幽怨他干啥了！ 顾锦：“那啥……我想喝水……” 意识到小徒弟有些不对劲的顾锦，提个要求都变的小心翼翼。花无欢听到师尊说口渴，立即一挥手，桌上的茶水便自动飞了过来，落在床边的桌子上。 花无欢：“师尊请。” 花无欢倒了一杯清水出来 试了试温度后才递给师尊。手捧着这杯温度适宜的白水，顾锦一边喝着，一边泪流满面。 顾锦：果然喝酒误事，睡了一觉连自己会法术这件事都忘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用法术变些茶水出来，既不用吵醒小徒弟，也能解渴。 想归想，水还是喝了整整三大杯才放下。喝完后顾锦想着小徒弟恐怕也醉的不轻，又要照顾自己，肯定也是口干舌燥。 顾锦：“你也喝些吧，累了这么久，肯定该渴了。” 花无欢点头应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细细的品着。等他喝完后，顾锦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边的桌子上只有一个杯子，他和小徒弟似乎用了同一个杯子喝水。 本想着提醒小徒弟一下，但一想他都喝完了，再说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这件事以前也发生过，小徒弟也没有在意，再说出来的话该显得自己矫情了。 忽略了心里那一点奇怪的感觉，顾锦在心里酝酿了一下，装作无意道。 顾锦：“师尊之前喝醉的时候，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话一说完，花无欢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看的顾锦心里下意识的一紧。 花无欢：“师尊，你忘了自己说了什么了吗” 顾锦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顾锦：“我只记得我喝完了酒，剩下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要不……你跟我说说” 不记得的事情总是让人不安，尤其是担心自己酒后失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小徒弟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从而暴露自己的目的。 顾锦惴惴不安的看着小徒弟，只见小徒弟眉头紧锁，欲言又止的模样，顾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顾锦：“无欢啊，你老实告诉我，师尊是不是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见小徒弟久久不言，顾锦干脆自己起了个话头，试探的问道。 花无欢：“倒不是奇怪，就是有些让弟子惊讶。” 的确是惊讶，但更多的是大喜过望，只是师尊现在都不记得了，他虽然省去了解释的麻烦，但心里却还是有些失望和遗憾。 花无欢：多好的一个机会啊，怎么就被自己给白白错过了呢 顾锦：“我都说了什么要不你跟师尊讲一件” 怀疑自己可能暴露秘密的顾锦紧张不已，但是小徒弟的嘴风很紧，任他怎么追问都不肯说。 花无欢：“师尊你就别问了，弟子知道那都是些醉话，当不得真。” 顾锦想了想，觉得还是让小徒弟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如果哪一天君落衣回来的话，至少他还能发觉到不对，也不至于忘了自己。 顾锦：“也不尽然，有时也会酒后吐真言，说不准哪些真心话就藏在某句酒后胡言中。” 花无欢眼前一亮。 花无欢：“那师尊说的都是真的啦” 顾锦：“不一定，不如你跟师尊说说看你听到了什么这样师尊也好帮你分析分析。” 花无欢闻言，莞尔一笑后拒绝了师尊。 第八十九章 明月在（十三） 被拒绝的顾锦失望不已，但从小徒弟这还算是轻松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没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顾锦：“对了，夜辞朝呢现在还在睡着” 花无欢：“少谷主半个时辰前便已经离开，临走时托我向师尊道个不是，并说改天有空的话再找师尊一同赏花饮酒。” 顾锦本想欣然答应，但很快就从这字里行间以及小徒弟的微表情中中琢磨出不对味来。 顾锦：“要去也是我们师徒一起去，只有我一个人多没意思，人多才热闹。” 花无欢：“师尊的意思是，若是这赏花饮酒有意思的话，弟子便可有可无了” 顾锦：“瞧你这话说的，你若是不在，再好看的花与我而言都是浮云，再好的佳酿对我来说不过都是清水一盏。” 这马屁拍的过于露骨，花无欢听着觉得受用的同时，又感觉有些腻的慌，甜得发腻。 花无欢：“师尊的一张巧嘴能言善辩，弟子可说不过。” 花无欢说着，端起一旁的醒酒汤来，底下用阵法保着温，到现在还是热的。 花无欢：“师尊还是先把醒酒汤喝了吧，明日便是论剑大会了，师尊若还是这般醉醺醺的，怕又会被北月长老拿来说事。” 顾锦：“嘁，他可说不过我。” 顾锦骄傲道，但还是乖乖将醒酒汤喝下去，这汤药又腥又苦，喝完后他仍是眉头直皱，脸都皱成了一团。 花无欢：“师尊吃个梅子吧。” 一听有梅子，顾锦下意识的张嘴，等着小徒弟将梅子喂进嘴里后，这才发现自己在小徒弟的伺候之下，日子过得越发颓废了，就连吃个东西都需要人喂。 顾锦：“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决定自力更生的顾锦自己塞着梅子吃，却总觉得这梅子少了些香味，不如小徒弟喂的好吃。 顾锦：“明日便是论剑大会了，你准备的如何？” 醉生梦死了三天，如今顾锦总算是记起了正事，原书中花无欢便是因为君落衣的阻挠没能参加论剑大会，此事就成了花无欢心中的一个遗憾。而现在他在这里，自然要满足小徒弟的心愿。 花无欢：“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今日上午师尊不在时，我也与夜辞朝闲聊了几句，对这论剑大会更了解了几分，又多做了些准备。” 顾锦心里一动，原先还一直冷淡的叫着他少谷主，没想到不过一上午的功夫就开始直呼其名，这种态度的转变不得不让他感慨羁绊之强大。 顾锦：“论剑大会共有三轮：寻道，论道，问道。第一轮的寻道便是将你们所有参与论剑大会的弟子以灵阵为媒介，传送到芥子中。芥子空间有三千世界，就连剑神谷也不确定会传送到哪个地方，虽然危险，却不致命，不过你还是得小心为上。” 顾锦：“第二轮的论道便是以武论道，参赛者只能携带一样法器，而且须得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否则便会受到严厉处罚。” 顾锦：“至于问道……说实话，只有获得论道前五甲的人才能参与，而且他们出来后甚少与人说起这段经历，所以师尊也知之甚少。” 花无欢：“我听夜辞朝说过，最后的问道看似最平静，实则却是危机重重，心志不坚定者极易被其蛊惑，轻则失去角逐资格，重则甚至会对日后修行产生影响。” 顾锦微微皱眉，书中对论剑大会的着墨极少，他也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但想着这不过是年轻一辈弟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顾锦：“不论如何，你要多加小心，遇事不决时，便随心而为，你是个有分寸的人，师尊相信你。而且就算出了事的话还有师尊在，定会前去救你的。” 花无欢：“弟子知道，师尊不会弃弟子不顾的。” 顾锦：“不过还是要你自己多加小心，毕竟师尊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但好在夜归与你相处的不错，遇到难处时还有夜归能帮你挡住一阵，而且风雪和夜归本就是一炉所出，你遇到危险的话风雪也能感知的到。” 被点到名的夜归欢快的从花无欢身上出来，趁机在顾锦身上蹭了好一会，直到被看不下去的花无欢拽过来后，才恋恋不舍的放手。 夜归是一柄很有辨识度的灵剑，除了充沛的灵气外，便是它漆黑的外形，只是被顾锦在外面刻上了朵朵莲花，反而让寻常人一时间看不出这剑的来历。 顾锦本想在夜归身上下一个障眼法，免得小徒弟被别有用心之人惦记上，但看着夜归如今的样子，除了像夜辞朝那样的剑痴外，应该少有人能认得出来。 花无欢：“师尊不必担心我，我会小心的。” 顾锦：“那怎么能成，你可是我的人，自然不能让你有半分闪失。” 顾锦说的理直气壮，小徒弟可是他一把手教出来的，四舍五入不是他的人是什么？ 花无欢：“师尊说得对，弟子也这般觉得。” 屋内的光线有几分昏暗，花无欢明明就站在顾锦身前，可他却看不清小徒弟此刻的表情，夕阳透进来将近熄灭的光，落入花无欢的眼睛中，亮的仿佛有泉水在他眼中潺潺流动，载着星月，又流进了顾锦的心中。 躁动的感觉再度呼之欲出，最近这种感觉出现的愈发频繁和放肆，顾锦只觉得花无欢身上的红莲香味愈发浓郁，越是靠近他，越能感觉到这香气的清幽撩人。 花无欢站的很近，顾锦低头时能看见花无欢垂在身侧的一双修长而素白的手，他的指甲永远都修剪的干净整齐，上面还有泛着隐隐的浅粉色光泽。 再往上看，便能看见他纤长的颈，颈畔散落着几缕黑发，没入他微微露出的白皙胸膛中，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晶莹圆润的锁骨若隐若现。 顾锦痛苦的抱住头，觉得自己像个几百年没开过荤的老变态一样，对自己的徒弟都能想入非非，真的是臭不要脸。 但想想自己母胎单身这么久，的确是没开过荤，但也不至于饥渴到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想放过，他虽然不在意性别这种小事，但不能耽误小徒弟追求自己的幸福人生啊。 顾锦：“唉，没其他事了，你先回去吧，师尊也要处理公事了。” 第九十章 明月在（十四） 见师尊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花无欢也不知该从何开口询问，便只好应了一声，往外走去。 等小徒弟离开后，顾锦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却又忍不住心猿意马。 第二天天还未亮，论剑崖上却早已热闹非凡。 原先各方弟子都是陆陆续续的过来，倒不觉得有多少人，但现在都聚在一起了，往地下一看都是乌泱泱的一片。 最顶上是剑神谷的谷主夜元，正板着一张脸叽里呱啦的说着些什么，顾锦也没认真听，无外乎是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之类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听得他昏昏欲睡，大有一种上班开会的感觉。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困出了幻觉，为什么他总感觉夜元说话时若有若无的往他这边瞥着，看得他心里发毛，连个哈欠都不敢打。 夜元确实在打量顾锦，想夜辞朝昨天出门时还是清醒的一个人，结果傍晚时分回来时，一身酒气不说，还是醉醺醺的模样，而且又荒废了一天的修行时间，让他如何不气。 但气归气，他又拿顾锦没办法，大家都是掌门，谁又比谁高贵，再者夜辞朝也说了是自己自愿喝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些开场白他早已烂熟于心，每年说的都是一样，只是今天的夜元心里毕竟是憋了一团火，说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一种强忍的怒意，更显得声音低沉有力，不怒而威，让一些本来犯困的弟子瞬间打起了精神，深怕下一秒自己就被这位脾气不好的剑神谷谷主拉出来斩首示众。 顾锦：“剑神谷谷主今天的心情不大好啊，我听他说话都恨不得把每个字给咬的碎碎的，也不知一大清早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顾锦小声的和身边的北月雪说着，全然忘记自己早上的起床气有多么严重，要不是有花无欢愿意花时间和耐心来哄着，恐怕现在合欢派的弟子就该被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了。 北月雪：“听说剑神谷谷主年轻时脾气就不好，原先还有夜夫人在旁边劝着，但自从夜夫人去世后，谁也不敢触其逆鳞，脾气也是越来越孤僻暴躁。” 顾锦深有同感，比如他现在已经被莫名其妙的瞪了半天，却还是没想通自己是怎么惹到这尊大佛了。 快到尾声时，夜元终于舍得移开视线，让顾锦终于能长舒一口气，毕竟被人盯着的感觉还是很不妙的。 北月雪：“掌门，你有没有觉得底下巡逻的弟子似乎有些多了？” 北月雪看着底下穿着剑神谷服饰的弟子，其中小半是要参加论剑大会的，而其余的人，却都是三五结伴着巡逻，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警惕的看过去。 顾锦：“可能是怕出什么意外吧，毕竟这一次夜辞朝也会参加，总要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北月雪哑然，觉得有几分道理的同时，又觉得像夜元这样铁血的人，是不可能想到这么贴心的一层。 而且这论剑大会不过是年轻一辈之间的切磋，就算再危险，也是在剑神谷的眼皮子底下，再加上夜辞朝天生剑体，甩开别人八条街的实力，即便出了事，那也不该是他，而是别人被这该死的天赋气到吐血。 顾锦：“北月峰主以为呢？” 见北月雪久久的不说话，顾锦便好奇道。北月雪闻言，立刻端上一副优雅而不失体面的笑脸。 北月雪：“掌门说的对。” 对不对他不清楚，反正你开心就好。 两人说话时，夜元可算是将这又长又臭的稿子背完了，随着他声音的落下，玄奥的阵法忽然在他身后浮现，伴随着轰鸣之声，一排排绳梯就这样横空出现，夹在悬崖之间，连接着对面的山崖。薄雾终于散去，露出对面高耸入云，巍峨耸立的山峦来，那里才是论剑大会真正召开的地方。 烛老：“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请诸位弟子想法子到对面来，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过时不候。” 烛老笑眯眯的看着底下的窃窃私语的弟子们，这并不是论剑大会中的一环，不过是个测验罢了，若是连这都过不了，剩下的于他们而言都是妄谈。 顾锦担忧的看着小徒弟，昨天晚上说了那么多，却忘了还有这么一遭，小徒弟那虽有飞行器，但这上面设有禁制，飞行器一类借助外力的法器怕是用不了，只能想其他的法子。 感受到师尊担忧的视线后，花无欢给了师尊一个放心的眼神，目送着师尊在剑神谷弟子的带领下率先前往对面的论剑峰。直至在场的除了他们弟子外再无旁人，这场测验才算是真正开始。 花无欢走到绳梯前，看着这股不过两指宽的麻绳，又看了看底下深不可见底的悬崖，风从崖底吹上来时，绳梯都在摇晃，仿佛蛛丝一般，随时都能被吹断。 有弟子投机取巧，想用飞行器飞到对面，但在这禁制下，别说飞行器，就连一些能够飞行的符咒都没法用，只能气急败坏的看着绳梯干瞪眼。 楚烨：“花无欢，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楚烨走了过来，身旁是非漓和陆霖，正一脸好奇的研究着这绳梯的坚固程度。 花无欢：“不必了，我已经想到了过去的法子。” 花无欢说着时，往旁退了两步，示意他们先过去。 楚烨也不浪费时间，直接一把将非漓扛在肩上，无视非漓张牙舞爪的抗议，和陆霖交代了小心后，直接一脚踩在绳梯上，本就不稳的绳梯瞬间晃荡起来，却不能将三人从上面甩下来。只见他和陆霖大步流星，仿佛走的不是绳子，下面也不是万丈悬崖，而是如履平地，不过眨眼间就走了一半，身影没入了薄雾之中，很快便到了对岸。 这绳子看似脆弱，实则坚固的很，有了这一个开头的，更多弟子鼓足勇气，在绳梯上小心翼翼的走着。 花无欢找了个少人的地方，从储物袋中找出一粒种子，顺手种了下去，以灵力灌溉，瞬间就长出了一根三人合抱的藤蔓，一路连接到对面。 当时师尊给了一储物袋稀奇古怪的玩意，倒是有许多奇妙的用处。 第九十一章 明月在（十五） 这藤蔓比那绳梯看着就结实许多，落脚的地方也更大，至少走在上面能安心不少。 不过花无欢刚走在上面没几步，就感觉到身后有些动静，一回头就看见桑柏、空同以及司玉儿三人鬼鬼祟祟的身影，见自己被发现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用行动表明了自己想抱大腿的念头。 桑柏：“绳梯那边围的都是人，我们实在挤不上去，又正好发现你在这，所以就想着来看看。” 桑柏说着，小心翼翼的挪到花无欢的身边，一只手想搭在他的肩上，却被花无欢灵活的躲开，只好悻悻放下。 桑柏：“咱们几个都是穿过女装的交情，如今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提到女装这件事，花无欢的表情就有些精彩。 花无欢：“你要是能把这件事忘了的话，我们现在就能过去，好吗，桑桑姑娘？” 桑柏：“哦不，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桑柏痛苦的捂住头，连连摆手。 桑柏：“以后这件事咱们谁都别提了，太羞耻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有些用的，至少有一段时间不会听到桑柏提起这件事。 花无欢：“走吧，这藤蔓也是有时间的，过一会就该枯萎了。” 说话时，花无欢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绳梯有很多个，途中花无欢还看见了夜辞朝，其他绳梯上都挤的满满当当，独他走的这条上只有他一人，想来也少有人敢在剑神谷的地盘上和人家少谷主争这路走。 等他们几人都到了论剑峰后，身后翠绿的藤蔓缓缓变得干瘪枯黄，最后化作一粒种子，又再度飘回了花无欢的手中。 有几人本想趁着花无欢不注意时，从这藤蔓上走过来，不料脚还没踏出去，这藤蔓便已经枯萎消失，吓得他们脸都白了几分，这才不甘心的离去。 夜辞朝也到了，就在他们身边不远处，论剑峰下已经聚集了许多弟子，顾锦等人则是站在高处，默不作声的看着一众弟子各显神通，花无欢抬头寻找师尊时，顾锦保持着威严的同时，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地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我的徒弟，针不戳！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绝大部分弟子已经到了论剑峰下，剩下的人要不然便是不学无术，连过个绳梯的勇气都没有，要不然就是气运极差，这么多条绳梯，却连一个落脚的空都找不到。 但不论怎么样，论剑大会这时才真正揭开帷幕。 烛老：“此次有资格参加论剑大会的弟子共有一千人，诸位稍作休息后，便开始第一轮寻道。” 烛老说着，还给他们解释了一番“寻道”的内容，和师尊所说的相差无几。等烛老走后，弟子开始休息时，桑柏将几人叫过来，小声道。 桑柏：“我听说寻道就是把几个弟子的意识投入到三千世界之一中，一般都是几个人组成一个小队。我来之前问了参加过论剑大会的师兄师姐，他们说分到哪个三千世界都是随机的，无迹可寻，而且有难有易，全看人品。” 桑柏说着，悲叹一声。 桑柏：“也不知道咱们几人能不能分到一起，三千世界中险象环生，没我在谁来给你们疗伤啊。” 空同：“我看你是想说，没我们在谁来保护你吧。” 空同说的毫不留情，但话锋一转还是在安慰他。 空同：“我听师尊说，三千世界虽然凶恶，但遇到危险时，便可捏碎玉符，意识便会自动离开小世界。即便无法离开，若是生命受到威胁时，也会有大能强行带你离去。” 桑柏：“我就是打个比方嘛，凶什么……” 桑柏有些委屈，气恼的转过一边去，空同无奈地抚了抚眉心，就桑柏这天天将心思放在赚灵石上，不专心于修行，还哭着喊着要参加论剑大会，而且这一回他还没法时时刻刻看着他，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不得后悔死。 但劝又劝不住，拦又拦不了，他只能说的恐怖些，好让他多生出几分警惕。 花无欢看着桑柏在前面生气，空同在后面有些束手无策的安慰，漠然的转过头。 虚空之上，顾锦透过面前一层薄薄的水幕，观看着花无欢的行动。 这附近人不多，却热闹的跟个菜市场似的，逮谁夸谁，掌门好就夸掌门，掌门没的夸了就夸他门下的弟子，要是弟子也没的夸，就夸人家宗门建设的怎么这么好，反正逮到什么夸什么，如果上面一系列都没有可以夸的地方，那就夸天气好。 而顾锦今天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人如何变着法的夸自己好看，而他早就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波澜不惊，甚至听的只想打哈欠，也只有北月雪还能保持优雅得体的微笑，和他们虚与委蛇。 好在合欢掌门君落衣的名声在外本就不佳，又见他面色不善，也没人敢上前打扰，只好将注意力都转移到北月雪身上，试图在他面前刷个好感，也算是在合欢掌门面前露脸了。 北月雪笑的脸都要僵了，他看着闲散无事的顾锦，气得牙根痒痒，为什么顾锦来了以后，他反而比以前还要累？ 不过，就算顾锦不怎么说话，但作为他徒弟的花无欢，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多方关注，只不过这关注究竟是好是坏，却不得而知了。 休息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烛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将花无欢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烛老：“论剑大会第一轮便是寻道，请诸位弟子握住面前的玉符，将神识沉浸其中，崆峒印会给诸位弟子分得最适合的世界，若是遇到危险，只需将玉符捏碎，意识便会自动脱离，不过到时也无缘问鼎就是，其中利弊，须得诸位自己考虑清楚。” 烛老说话时，手上缓缓漂浮起一个白色的玉符，瞬间分散成无数个，漂浮到每个人的手中。 花无欢握住这玉符，上面萦绕着乳白色的灵气，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在原地盘膝打坐，按照烛老所言，将神识沉浸其中，只觉得耳畔刹那间安静无比，脑海一阵晕眩，等再度听见声音时，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论剑峰上，而是到了一个村落似的地方。 耳边传来几声异响，花无欢猜测可能是一同试炼的人，等他回头看去时，不由得挑眉，剩下的四个人都是熟面孔，除了青云观的楚烨和非漓外，还有备受瞩目的夜辞朝，以及一面之缘的何兴。 第九十二章 明月在（十六） 花无欢有理由怀疑，这崆峒印是把自己在论剑大会上认识的新鲜面孔全都抓了进来，并且都和自己组了队。 不只是他，其他人看看周围都那边 是自己认识的人，表情就像是好不容易出门去同学家玩一次，结果一推开门，发现自家爸妈也在，并且反客为主时的那种懵逼感。 何兴将几人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花无欢身上，面露不屑。 何兴：“我这几天是捅了合欢派的老窝吗？怎么到哪都能遇到合欢派的人，真晦气。” 楚烨微微皱眉，他对花无欢的印象比对何兴好上了千百倍，再加上两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就因为上次抢摊位的事情耿耿于怀，不分青红皂白的将矛头指向同一宗门的花无欢，楚烨总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小家子气，正想出声替花无欢说话时，一个凉凉的声音先自己一步出声。 花无欢：“嫌晦气的话就把手里的玉符捏碎，自然就能离开这里，不必勉强。” 花无欢说的冷漠，看他的眼神分明表达了两个意思：要不然捏碎玉符从这里出去，要不然闭上嘴，乖乖等着“寻道”结束。 其他几人都未说话，但都站在花无欢身旁，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何兴面露不悦，花无欢本以为何兴会再次发难，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能忍，见情况对自己不利，便冷笑道。 何兴：“不愧是合欢派的高徒，这笼络人心的本事当真让我甘拜下风。不过捏碎玉符就没必要了，毕竟说不准谁会先出去，也许是你也说不定。” 他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只有聋子才听不出来，只是花无欢不想和他逞一时口头之快，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他是傻子，师尊叫我不要和傻子计较”后，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个弱智儿童。 非漓看看几人，就算他不明白其中的纠葛，也能发觉这其中的暗涛汹涌，不禁感慨成人世界的复杂。 楚烨：“我的修为似乎被压制了，现在只有筑基一阶的水平，而且储物袋也打不开。” 楚烨忽然出声，将几人的思绪拉回到正事上来，花无欢也试了试，原本筑基三阶的修为此时也到了筑基一阶，而且几个储物袋都打不开，不仅如此，他和夜归的联系似乎也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遮挡着，上面萦绕的灵气也黯淡了许多，像一柄普通不过的灵剑一般。 夜辞朝：“我们在崆峒印内，所有人的修为都会被压制到同一个水平，灵器也是如此，除了崆峒印便会恢复原状。” 有了夜辞朝的说法，众人就放心了许多，毕竟是官方解释，可信度高了许多。 楚烨和非漓其实并不在意，毕竟以青云观那点家底来说，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花无欢也无所谓，他素日不喜欢依托外物，如今夜归的威力十不存一，对他的影响也并不是很大。 只有何兴的表情不是很好，他能嚣张的资本除了自己的身份外，就是这一身不要钱似的砸出来的灵器，如今在这崆峒印中，全都成了废铁，戴在身上只剩下碍事。 周围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花无欢抬头看去，一层灰色的雾气从远处翻涌着过来，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妖气，将仅存的光线一点点吞噬。 非漓：“不是吧，一上来就玩这么刺激的？” 妖气腥臊难闻，熏的非漓脸色都苍白了几分，但看他还有心情吐槽，楚烨也就放心了些。 花无欢：“这妖气都是朝一个方向去的，我们快走。” 花无欢看着妖气涌动的方向，尽头是一处村落，呼啸的风声之下，隐约能听见几声嚎啕的哭喊。 夜辞朝：“走。” 夜辞朝简单应了声，身形已经先行闪动出去，几人紧随其后，何兴不跟旁人比，就盯上了花无欢，快他半步，跟在他身旁。 这种堪称弱智的行为花无欢理都懒得理，直接无视了他过去，场外观察着花无欢一举一动的顾锦见此情景，十分欣慰。 还未走进村庄，那哭嚎声愈发清晰，在风中隐约结成一张网，试图将几人困在其中。 走进村庄后，腥臭之气似乎更浓郁了几分，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却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反而都集中在村子中央的某一处。越往那边走去，越是能清晰的听见其中传来的哭喊声，尤以女儿和孩童为甚，哭声虽大，却能感觉到其中的压抑和悲痛，连哭都不能很大声。 走到之后，几人这才发现这是一间伫立在层层草屋间的祠堂，白墙黑瓦，四角挂着青布蒙着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烛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整个房子在这沉重压抑的灰色妖气衬托下，配上里面的哭声，显得格外阴森肃穆。 花无欢和几人无声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便轻手轻脚的走向前去，透过紧闭门扉上的一点缝隙，看着里面的情形。 祠堂里面的空间很大，全村的人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几十号人，全都挤在祠堂里面也不会显得过分拥挤。 看着看着，花无欢就觉得有几分不对劲来，这村里男女老少都有，唯独小孩子少得可怜，一圈看下来，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在祠堂中央站着，扑在他们母亲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嚷着“我不去，我不去”，旁边的人看着虽然红了眼眶，却没有一人说话，透出一种坚决的冷漠。 除了他们几人，中间还有一个年芳十七的少女，穿着打扮与旁人别无二致，但相貌却是绝丽脱俗，仿佛悲天悯人的菩萨，垂眸时眼底隐有泪光闪动。 村长：“圣女，不能再拖了，那妖怪已经快到了，再不快点将童男童女上贡的话，咱们一村人的性命都不保了啊！” 圣女：“我知道的村长，我只是想让他们好生道个别……” 圣女眼底含泪，更显得她慈悲怜悯，妇人闻言，将两个孩子抱得更紧了些，哽咽道。 妇人：“圣女，我求求你，我家孩子还太小，不能、不能离开我身边啊……求你，求你们再想想办法吧……” 第九十三章 明月在（十七） 圣女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目光闪动，正欲开口时，就见村长眉毛一竖，怒道。 村长：“我们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你家孩子小又怎么样，王婶家的孩子不过才刚满月，去年不也是为了全村人的安危上贡给妖怪了吗，你难得要为了一己私利，让全村的人跟你一起陪葬？” 妇人：“我……我不是……” 妇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旁边王婶见状，便蹲在妇人身旁，搂住她的双臂，好声劝道。 王婶：“我们大家伙都知道你舍不得，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骨肉啊，但你现在还年轻，以后再怀上的机会多得是，这孩子又是救了全村人的性命，积了阴德，保不准又会投胎到你肚子里，再续母子之缘呢。” 王婶一边说着，一边给旁边的壮汉使了个眼色，趁着妇人神情恍惚的时候，立刻将两个哭泣的孩童从妇人手夺过去，妇人本能的伸手要去抢，但那王婶的力气极大，妇人哭了半晌身体早已没了几分力气，抵不过他们身强体壮，任由几人给她灌下黑乎乎的汤药。 汤药的味道随着风飘过来，花无欢轻轻一嗅，便闻出里面除了几味安神的草药外，更多的是让人昏睡过去的蒙汗药，果然汤药灌下去不过一会的功夫，妇人的神情逐渐恍惚，眼中含泪的看着两个骨肉，头一歪，就这么昏死过去。 没了妇人的哭喊，屋内瞬间安静不少，两人孩童被壮汉死死捂住嘴巴，不让发出一丝哭喊，又让人取来两碗同样的汤药，撬开两人的嘴灌了进去，等他们睡死过去后，村长便看向圣女，问道。 村长：“圣女大人，时间也不早了，该进行仪式了。” 圣女看着两个孩童，悲叹一声，却也是无奈的点头，亲自抱着两个孩童，走到屏风后，不多时就传来一阵水声。再出来时，两个孩童虽然还在昏睡着，但头发却是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一件崭新的。 花无欢：这妖怪还挺讲究，吃个人不但要童男童女，还得是洗干净的。 同一时间，花无欢和顾锦的心里同时闪过这个想法。 将两个孩童放在香火台上，枣红色的桌子上躺着一红一绿两个小人，头后面是祖宗的排位，在屋内昏黄暗淡的烛光下上面的字都看的不太真切，两个孩童睡得香甜，脸上的泪痕都被洗了干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村长：“圣女大人，我们开始吧。” 圣女点点头，在孩童面前的蒲团上盘膝坐下，身后的村民也是如此，嘴里不知在喃喃念着什么，几十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灯影幢幢间，带着一种诡异的神秘感。 风越来越大，妖气也越来越浓郁，花无欢抬头，那灰色的妖气不知何时已经快到眼前，天空沉的仿佛随时都要塌下来一般。 非漓：“这妖怪吃的这么讲究，怎么出门前也不知道给自己洗个澡啊，这臭的他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非漓嫌弃的捂着鼻子，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直白的说出了几人的心声。 夜辞朝：“我们先避一避，不然被发现了，只会打草惊蛇。” 夜辞朝看着那漫天的妖气，额间的银色纹路闪着微微冷光。花无欢指向一旁的空屋，道。 夜辞朝：“去那边吧，既能隐藏身形，还能看见祠堂内的情况。” 何兴虽对花无欢的指挥有所不满，但却知道轻重缓急，只是不悦的哼了一声，随之走进屋内。 这间屋子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里面装潢的却是富丽堂皇，光是那些普通的摆件便价值不菲，与这个村庄简陋的外表格格不入。 这个村子并不大，全村的人加在一起不过几十号人，而且交通又不便利，也并不是土壤肥沃之地，他们是如何得到这么多的钱财？ 花无欢越想越觉得这个村子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夜辞朝设下一层阻挡气息的结界，随后跟着四人一起扒在窗户边上，透过祠堂上那点缝隙，努力的张望着里面的情景。 天越来越暗，狂风呼啸着，似乎能将祠堂上的瓦片吹刮下来，祠堂内的人似乎也感觉到妖怪即将到来，恐惧之中，不自觉的将声音提高了几度，隔着这么远，几人也能听得见祠堂内传来的声音，只是他们念着的东西只是没有意义的音节，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灰色的雾气渐渐接近，已经到了祠堂的上方，里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嗡嗡的乱响，在这呼啸的风声下吵的人脑瓜子疼。 一阵狂风忽而将祠堂紧闭的大门吹开，里面的人传来几声惊慌的尖叫，花无欢看得清楚，有几人已经吓的面色惨白，双腿打颤，却没有离开半步，花无欢猜测这人只是被吓的腿软，走不动了而已。 灰色的妖气结成一个团，里面似乎包裹着上面，却并不露面，无视了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妇人，背对着香火桌，停在圣女面前。 圣女：“绿蜥大仙，这是我们村子今年的贡品，请大仙笑纳，保佑我们村庄今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圣女柔声的说着，目含慈悲，双手合十，朝着妖气郑重一拜。花无欢等人看的是啧啧称奇，妖气没来的时候都直接叫人家妖怪，来了后就开始一口一个大仙叫着，面对这冲天的妖气还能睁眼说瞎话，只能说是民风淳朴。 村长：“请大仙享用。” 村长说着，伏下腰对着妖气一拜，其余的村民也是如此。忽的屋内一阵狂风刮过，卷起香炉内的灰烬吹散在风中，呛的人睁不开眼来，等风渐渐小去，再睁开眼时，祠堂内一片狼藉，而香火台上的两个孩童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小臂高的金山，哪怕烛火昏暗，也不能挡住金子的光辉。 那些人低着头看不见，但花无欢却看得清楚，那浓郁的灰色妖气中伸出一条布满深绿色鳞片的胳膊来，手指奇长，指甲锋利，只是一揽手便将两个孩童扔进了妖气之中，顺手又丢了些鳞片在香火台上，化作了他们现在盯着看的金子。 第九十四章 明月在（十八） 灰色的妖气渐渐散去，金色的阳光再次照耀大地，高耸着的祠堂内却渗不进一丝阳光，依旧是压抑逼仄。 妖风将祠堂内吹刮的一片狼藉，香案上的牌位也被吹的东倒西歪，却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急切的看向那一堆小山似的金子，眼中闪烁着贪婪。 村民：“村、村长，这回有多少金子啊。” 村长走向前去，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数了数，随后捻着胡须，颇为满意。 村长：“这儿一共有二十锭黄金，咱们还按照老规矩，给此次上贡者家里两锭金，圣女与我各一锭，其余的平均分给各位。” 圣女：“不用了村长，我的那份便给就给这位夫人吧，她刚失去了两位骨肉，这点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圣女摇头叹息，美目中泛起深深的哀痛，仿佛真的感受到了妇人失去骨肉时，心如刀绞的绝望痛楚。 “圣女大人，您太慈悲了，每年的金子你都不要，全都分给了我们。等她醒来，知道圣女大人如此的菩萨心肠，想来也会得到些许的宽慰吧。” 圣女：“但愿她能放下心中的哀伤，与我们共同渡过艰难。” 圣女的目光从金子身上掠过，又看了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妇人，指了指两个壮汉，道。 圣女：“劳烦几位将这位夫人送回房去，最好能找个人在身旁守着，等她醒了后身体若是有什么不适，也好身边有人照顾着。” 王婶：“圣女大人，就让我去吧，我和她熟得很，等她醒后正好也开导开导她。” 王婶笑的一脸谄媚，但村里就这么些人，谁和谁的关系好，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这么抢着过去，不过是想多占一些功劳，一会分金子的时候，保不准圣女善心大发，还会多分些给她。 圣女含笑着点头应下，又说自己身体疲倦，在村长的陪伴下早早的回去休息了，王婶见主事的人都不在了，便招手让两个身体还算健壮的男子过来，七手八脚的抬起妇人，粗暴的往外走去。 屋外不时传来木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村民在陆续回家，说不准这家人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非漓：“我们现在怎么办？” 非漓小声的问道，他的年纪是几人之中最小的，但见到刚才那一幕，眼中不但没有恐惧，反而还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兴奋。 花无欢：“去追那个妖物吧，这个村子刚进行了活祭，若是突然出现陌生人，恐怕会让他们心生警惕。” 花无欢说罢，楚烨出声。 楚烨：“你也发现这个村子有些不正常？听他们的语气，大概是每家都曾上贡过孩童给那妖物，但那妇人恳求时，却极少有人表现出动容的神色，反而更加不耐烦。” 何兴：“当然不耐烦，不过是活祭了两个孩童，却能换到那么多的金子，他们可能累死累活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金子长什么样，要是因为那妇人寥寥几句话，就将快到手的金子弃之不顾，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何兴聊赖的说着，说完就发现几人都惊讶的盯着自己看，不由的有些动怒。 何兴：“看什么看？我能说出这些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有没有。” 几人连忙摇头，有些人表面山看起来像个纨绔，其实观察入微，保不准是个隐藏学霸。 何兴冷哼了一声，看着窗外越来越多的村民，道。 何兴：“要去追妖怪的话你们去，我看这圣女有意思的很，就留在这帮你们打探消息了。” 楚烨：“你确定只是打探消息？” 楚烨挑眉，看他一脸的玩世不恭，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何兴：“不然呢？我们在这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外面看着，你想让我和圣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 何兴冷笑，花无欢一听师尊在外面能看见里面的情况，不自觉的挺直了身体，甚至还趁着几人不注意时，悄悄的将被风吹的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捋顺。 这些小动作自然没逃过顾锦的视线，他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小徒弟也太可爱了吧，这个时候都不忘记顺毛。 夜辞朝：“那我也……” 夜辞朝本也想说留下来，何兴却直接摇了摇头。 何兴：“算了吧少谷主，这些人的戒心本来就重，你要是冷着个脸出现在这，别说套话了，不被赶出去就不错了。” 夜辞朝沉默了，随后一言不发的往后退了半步，侧过头去，看向窗外。 花无欢见状，正欲说些什么，何兴摆了摆手。 何兴：“你也歇歇吧，你们合欢派的弟子长都太过招摇，这村里的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万一发生了什么，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花无欢语塞，心想自己还不如不开这个口，省的被嘲讽一番，于是和夜辞朝一起，在窗户边当起了个摆设。 剩下的人中，只有楚烨心大，无视他的嘲讽攻击，还能和他聊上几句，花无欢看着两人，觉得这两人有共同语言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毕竟都擅长嘲讽攻势，只不过一个是故意的，一个却是无意的。 门外有脚步声在逐渐接近，何兴也不再废话，直接将神游天际的非漓拽了过来，对着几人道。 何兴：“我们两人留在这就行，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捣乱。” 楚烨微微皱眉，面露犹豫。 楚烨：“不可，非漓的身子太弱，不能乱跑。” 何兴：“弱就对了，正好能降低他们的警惕心。而且在这里可比和你们去追妖怪安全多了，至少不会打打杀杀。” 楚烨有些动容，却还是看向了非漓，征求着他的意见。 非漓：“我倒是无所谓，反正现在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去哪都一样。” 楚烨：“那你留在这吧，省的和我们一起东奔西跑。对了，记得多留几个心眼，你旁边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太像什么好人。” 非漓：“我看出来了。” 非漓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的。花无欢看的啧啧称奇，这两人说话真是毫不见外，没看见何兴的脸都黑了嘛。 安排好后，趁着这家人回来的前一刻，几人飞快的从窗户无声的跳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将窗户关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第九十五章 明月在（十九） 赶在门开的前一刻，几人都已经出去，进屋的夫妇俩没发现任何问题，一进屋就激动地讨论着分下来的金子该怎么花。 走到村口无人的地方后，几人就兵分两路，花无欢，夜辞朝以及楚烨三人去追妖物，而何兴则领着非漓准备挑时机进入村庄，看看如何从村民口中套取更多的信息。 约定好日落时分在这颗树下碰头后，楚烨又叮嘱了非漓几句，大概就是何兴也不是啥好人，不要太听他的话，感觉情况不对的话有多快跑多快。说这话时何兴就在不远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着楚烨的眼睛都在喷火。 见气氛有些不妙，非漓连忙应和着答应下来，同时催促着他们快些走。等他们走后，非漓看向何兴，讪笑道。 非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何兴自认自己大度，不和小孩子计较，便道。 何兴：“不着急，我们先做些准备，免得露出马脚。” 非漓似懂非懂的点头，看着前方被太阳照耀的小村庄，灰墙黑瓦，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听不见半点人声，日头正盛，却莫名让他打了个寒噤。 另一边，花无欢等人紧盯着远处灰色的妖气，一路上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防止被妖物发现。 一路跟到深山中后，脚下的路愈发崎岖，重重树影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在里面呆久了，从骨子里泛起一阵寒意。 越往里走，周围就越是潮湿，阳关渐渐稀薄，却多了些暖意，只是在这么充足的水汽下，倒是有一种进了蒸笼的感觉。 隔着老远，就见妖气在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灰色的妖气像风一样飘散进洞内，妖气稀薄的地方，甚至还能看见孩童藕节似的白嫩小腿。 几人对视一眼，不再贸然追上前去，而是放缓了速度，隐藏着气息，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去。 这山中似乎只有他一个妖物，其余的都还尚未成精，看见有人过去也是十分漠然。 山洞外的石壁上爬着几只正在栖息的蜥蜴，见到有人过来，只是远远的避开，换了个地方继续休息，安静无声。 到了洞口，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直接冲进鼻腔，混合着妖物身上腥臊的气味，熏得花无欢有些头晕目眩。 其他两人的情况不比他好，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夜辞朝，脸色都露出了几分难看，可想而知这味道有多么感人。 花无欢的储物袋中倒是有几样丹药可以缓解鼻子的痛苦，但可惜了，储物袋压根就打不开，只好用灵力封住了自己的嗅觉，瞬间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两人有样学样，表情终于缓和了许多。 楚烨：“这里的味道可真是够冲的，血腥气混着妖气，应该就是那妖物的住处了。” 花无欢看着那黑咕隆咚的山洞，一眼望不到头，像一张张开的大嘴的，等待着他们进去。 花无欢：“进去吧，那两个孩子还在妖怪手上。” 花无欢说罢，看向夜辞朝，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只见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夜辞朝垂眸看低，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无欢：“少谷主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花无欢好奇道，夜辞朝摇了摇头，看向两人正色道。 夜辞朝：“我没有冷着脸。” 花无欢一愣，楚烨也是一愣，随后两人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上夜辞朝心里都在念着何兴那句无意说出的话，一直等到现在有人询问了，才说出来为自己正名。 花无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少谷主做自己就好，何必在意他人的评价。” 夜辞朝不言，只是看着花无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花无欢瞬间了然，随即笑了。 花无欢：“少谷主的心里所想我自然能懂，也不会与他们一样被表象所迷惑。” 虚空之上，顾锦和夜元透过水幕，都同时看到这一幕，夜元听了后冷冷的哼了一声，看向顾锦的视线愈发不善，要不是这附近有这么多人，直觉告诉顾锦，夜元绝对会拿把剑和他好好“切磋”一番。 顾锦：你儿子和我徒弟的关系好能怪到我身上吗？这是宿命，我有什么办法！ 想是这样想，小徒弟和夜辞朝的关系好本来也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但见两人的关系真的好到这一步了，顾锦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只好顺手拿了个甜得发腻的糕点塞进嘴里，试图将那股酸劲给压下去。 得到花无欢的答复后，夜辞朝的表情显然明朗了许多，楚烨看着默契的两人，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原地消失。 一阵啼哭声忽然从山洞内传来，几人脸色一变，顾不得其他，立刻朝山洞内冲进去。 这山洞似乎是将整座山都凿空了，里面幽深曲长，越往里走越是闷热，脚下的土壤疏松而湿润，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山洞中不停的回响着。为了不被发现，几人只能小心翼翼的压着步子，避免发出多余的声响。 再往前走，忽的有一阵凉风吹来，吹散了黏在身上的燥热，花无欢将嗅觉解开，这里却没有任何他们之前闻到的血腥气和腥臊味，空气中带着湿润的凉意，和在外面闻到的别无二致。 见花无欢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夜辞朝和楚烨也将嗅觉解开，闻着这新鲜的空气，楚烨小声道。 楚烨：“真神奇，不过才几步路的距离，这里竟然一点难闻的气味都没有。” 他说着看向前方，那是一个在石壁上凿出的拱门，明亮的光线从里面透出，孩童的啼哭声似乎更加清晰。 夜辞朝：“妖物就在前面。” 夜辞朝小声的说着，手中灵气凝聚，眨眼间青霜已经出现在了手中，闪着幽幽冷光。 拱门旁的空间很大，刚好可以挡住三个人的身影，透过拱门，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情景，里面是一处空旷的方形空间，里面只寥寥摆放了几样东西，头顶是个圆形的石顶，中央却凿出了个洞来，明晃晃的日光从洞内照射进来，在地上落下一片金色的光圈，光圈中，一只硕大的蜥蜴正趴在阳光之下，一呼一吸间，身上布满着的细小的鳞片也随之颤抖，狰狞无比。 第九十六章 明月在（二十） 两个孩童坐在蜥蜴面前，想哭又不敢哭，实在忍不住了就张开嘴嗷一嗓子，蜥蜴便蓦然张开它猩红的双眼，瞳孔竖成一条细线，不带任何感情的看向两个孩童。 被这眼睛一吓，两个孩童哭的更加大声，汤药的药力已经过去，醒了后又不见娘亲的身影，两人不过才三岁不到，尚是懵懂的年纪，遇到这种事情，只能用哭声发泄心中的恐惧。 见两个小孩哭的大声，灰色的妖气将蜥蜴包裹起来，片刻功夫便出现一个人影来，脸和四肢都分布着细小的绿鳞，一双眼睛仍是猩红，脸上的鳞片从嘴角延伸到耳后，像是裂开了一张绿色的大口，狰狞无比。 两个小孩哭的更狠了，绿蜥缓步走到他们面前，阳光从上面投照下来，脸上的鳞片闪着寒光，更显得他面孔狰狞，恍若恶鬼。 小孩：“不要、不要次我……呜呜，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呜，我想回家……” 小男孩连话都说不清，小奶音里还带着哭腔，却还知道抓着妹妹的手，把她往后拉了拉，不让这妖怪碰到。 绿蜥停下了脚步，往四周看了看，随后又将视线转了过来，在两人身上来回游弋，似乎在考虑先吃哪一个比较好。绿蜥停下了脚步，往四周看了看，随后又将视线转了过来，在两人身上来回游弋，似乎在考虑先吃哪一个比较好。 半晌后，他似乎做出了决定，伸出了干枯的手，锋利细长的指甲上还沾着几点细碎的血肉，朝着小女孩的头就要抓去。 “唰——” 破空之声瞬间响起，昏暗的石室内闪过一道幽蓝的光，青霜从远处飞来，朝着绿蜥的手刺去。 绿蜥猛地收回手，青霜堪堪擦过他的指甲，锋利的指甲划过青霜的剑身，发出一阵刺耳的“刺啦”声，在青霜身上留下一道白痕。 但这只是个佯攻，漆黑的夜归无声的从角落中飞出，花无欢持着夜归，从暗处一剑斩向他的后背。但他身上的鳞片比花无欢想象中的要坚硬许多，夜归斩在蜥蜴身上，溅起几点零星的火花，仅仅没入半寸，便难以刺的更深。 绿蜥吃痛的嚎叫一声，尾巴就势一甩，打在花无欢身上，带着千斤之力，仿佛被巨石砸中一般，花无欢眼前一黑，在这巨力之下瞬间飞了出去，狠狠的落在地上，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一缕血迹沿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 虚空外，顾锦神情木然，只是握着水杯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水杯上出现道道裂纹，眨眼间便四分五裂。 滚烫的灵茶洒在他手上，一旁伺候着的剑神谷弟子见状，拿着手帕上来想要给合欢掌门擦拭干净，却见着他轻轻挥手，身上的水渍瞬间消失，只是脸色却阴沉的可怕。 北月雪：“掌门莫要担心，他们进去的只是一缕神识，就算是受了再重的伤，出来时神识归于肉体，也是毫发无伤。” 北月雪示意茫然的弟子退下，看向水幕中花无欢受伤的样子，低声宽慰道。 顾锦微微闭上眼睛，不想让眼中的心疼之色被他看见。北月雪说的事情他何尝不知，就算是出来不会有伤，但现在该疼的地方一点也不会马虎。而且刚刚那一尾巴甩到身上，他看着都疼，更何况小徒弟的修为又被压制，储物袋里的东西又不能用，这一次只会是艰难无比。 顾锦甚至生出了让小徒弟捏碎玉符退出的念头，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小徒弟他表面看起来身娇体软，骨子里却是十分倔强与执着，不过才这点程度，小徒弟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长叹一声，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继续看向水幕中的情形。北月雪见状，便不在他身边围着，而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自己峰下弟子的试炼。 石室内，花无欢强压下喉间翻涌的血气，神情凝重的看向绿蜥，这蜥蜴皮糙肉厚，刀枪难入，若是夜归没有被压制力量的话，凭着夜归吹毛立断的锋利，刚刚那一剑绝对不会只有那么一点细小的伤口，至少还能更深几分，但如今只能想别的法子。 不过好在他们此次也没打算和绿蜥硬拼，花无欢强忍着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在夜辞朝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低声道。 花无欢：“楚烨得手了吗？” 夜辞朝：“得手了，只是这化形术不知能维持多长时间，我们快走！” 花无欢点头，警惕的看着绿蜥的一举一动，用余光看见楚烨抱着两个孩童已经闪到了拱门外，而在绿蜥身后的石台上，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孩童正躺在上面，双目紧闭，似乎又睡着了一样。 但花无欢知道，这只是用两块碎石布下的障眼法，看着与孩童无异，却撑不了太长时间。 绿蜥步步逼近，在后背强烈的疼痛下，眼中的猩红更加浓郁，他紧盯着花无欢，粗长的尾巴在他身后轻甩着，上面还沾着几点刺目的血迹。 花无欢暗自给楚烨使了个眼色，楚烨心里神会，单手捻决，石台上的两个孩童忽然发出啼哭声，将绿蜥的注意力拉了回去，趁着这个空档，花无欢和夜辞朝连忙闪身出去，与楚烨汇合后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急忙逃离这个地方。 绿蜥疾步走到石台前，刚走到后，两个孩童又同时停下了哭声，重新睡了过去。听着他们均匀的呼吸声，绿蜥伸出手来，快要碰到他们时却又缩了回去。 绿蜥：“不能、不能碰，绾绾会不高兴的，不能碰……”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难听，灰色的妖气再度将他身体包裹起来，显露出他的原型来，后背上一条血痕格外醒目。他绕过熟睡的孩童，走到阳光下，再度趴了下去，并没有出去追击花无欢等人的打算，只是看着两个孩童，缓缓闭上了眼睛。 几人一路逃奔，夜辞朝搀扶着花无欢，楚烨抱着两个孩童，各自跑的飞快，但跑了半晌也不见那绿蜥追上来，花无欢心弦一松，喉咙间的血气再度翻涌，忍不住呕出一大口血来。 夜辞朝立刻停了下来，将灵力渡到花无欢的体内，为他治疗着体内的伤势。 第九十七章 明月在（二十一） 在这温热的灵力下，身上的疼痛终于缓和了几分，花无欢按住夜辞朝的手，摇头道。 花无欢：“这便够了，节省些灵力，防止绿蜥追上来。” 见他脸色缓和了不少，夜辞朝便收回了手。花无欢撑着站起来，拒绝了夜辞朝的搀扶，不想让师尊看见此时自己虚弱不堪的样子，强打精神问道。 花无欢：“这两个小孩怎么样？受伤了吗？” 楚烨摇摇头。 楚烨：“只是受到了些惊吓，我怕他们在路上会哭出声来，所以用了安神咒让他们睡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再将咒术解开就行。” 花无欢点头，在原地歇了会后，感觉又恢复了些许力气，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渐渐西移，快到了与何兴约着碰头的时间，又担心这化形术被发现，于是催着两人赶快离开这里。 夜辞朝知道他心中所想，却还是不顾他的反对，强硬的将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肩上。 夜辞朝：“别逞强，你这样的话合欢掌门见了只会更加心疼。” 这话说的小声，顾锦一句也没听见，就见两人的脸挨得很近，心中的醋坛子再度打翻。 花无欢一怔，他知道师尊此时正在外面看着他，他不想让师尊担心，便撑着站起来道。 花无欢：“我自己可以走。” 夜辞朝不再坚持，几人挑了条不引人注意的小路，赶在日落之前来到了树下，但却没在树下寻到何兴和非漓的身影，等了一会后才见两人鬼鬼祟祟的从远处过来。 何兴：“嚯，你们这一趟看来是吃了不少苦啊。” 三人都是衣衫褴褛的模样，但其中花无欢受伤最重，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血迹，闻言连眉毛都懒得动，只是布下结界后，开始打坐为自己疗伤。 何兴也是识趣，看到楚烨抱着的两个孩童后，笑了。 何兴：“还真救回来了，那个妖怪呢？死了吗？” 楚烨：“没有，我们用化形术替换了这两个小孩，趁妖怪分神的时候，才能逃得出来。” 两个孩童在他怀里睡得香甜，在安神咒的作用下，之前的恐怖记忆都被藏了起来，为他们编织了一场温暖的梦境。 楚烨看着非漓身上都是尘土，心想他在这应该也吃了不少苦，便道。 楚烨：“趁天还没黑，还是赶紧把孩子送回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非漓：“不行不行，不能送回去！” 非漓把手摆的飞快，眉眼间还残留着一丝怒意。 楚烨：“为何？” 非漓捏紧了衣角，咬牙愤愤道。 非漓：“那些村民，简直都不是人！” 两个时辰前，等花无欢他们走了后，何兴和非漓便开始动身，往村子走去。 何兴：“你要记得，咱俩是一起搭伙做生意的亲兄弟，不过在路上运送货物的马车被一伙强盗抢走了，身无分文，走了半天才见到这么一个小村子，想讨点东西吃，最好能借宿一晚。” 何兴说着的时候，非漓看着自己身上略显破旧的衣衫，以及被何兴抹在身上的灰尘，叹气道。 非漓：“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像个逃难来的人，也不知道一会能不能洗个澡。” 何兴：“你这穷乡僻壤的小宗门里出来的，怎么比我还矫情？” 非漓闻言，斜眼看着他。 非漓：“师父和师兄们都疼爱的很，所以就养出了一身的毛病，你有什么意见？” 何兴：“没意见，当然没意见，有人疼就是好啊，撒起娇来都是理直气壮的，” 何兴摇头晃脑的说着，嘴里还啧啧个不停。 非漓：“你可是震天府的府主的儿子，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不比我们这穷苦中长大的人幸福？” 非漓懒洋洋的说着，但身旁的何兴却没了动静，他好奇的抬起头来，正对上何兴的视线，他的眸子很黑，深不可见底。他停下脚步，非漓也下意识的停了下来，明明他的表情十分平静，可非漓却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危险。 何兴：“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再敢说出这种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声音也是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但语气中的威胁之意让非漓收起了自己还想再皮一下的念头。 非漓：“好嘛，不说就不说喽，对不起嘛，我不是有意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到他的痛点了，但非漓还是决定先诚恳的道个歉，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 见非漓一副委屈却又不得不道歉的样子，何兴又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自己可能是脑子抽了，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他又不是故意的。 但碍于面子，道歉的话他又说不出口，只好移开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易近人一些。 何兴：“一会到了村子里后，能安顿下来的话就找个地方让你洗个澡，不然脏兮兮的在本少爷身边，有损我的面子。” 非漓心想我能和你待多久啊，等“寻道”结束了，大家各回各家，接下来再遇到的话也是在赛场上兵戈相向，都是灰头土脸的，还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对方是谁。 非漓：“好，有劳了。” 但心里想的再多，非漓也不想说出半个字来，他们现在的修为虽然都是一样，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青云观中养病，也是最近两年身体好些了后，才开始认真修行，要是真把他惹毛了，打起来的话，没有师兄在身边，他并不能保证师兄回来后，看见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还能认得出来。 两人沉默着走到村庄，已经是正午了，但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听不见半点人声，只有靠近了，才能听得清里面传来的窃窃私语。 何兴和非漓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蹲在墙角，听着屋里的人究竟在说什么，但隔着一堵墙，总觉得听的不真切，干脆就摸到窗户边将窗纸捅出个小洞来，偷看着里面的动静。 房子内的装潢如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一家般奢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对夫妻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佳肴，比普通人家逢年过节时的菜色都要丰盛十倍不止。 但两人都没有动筷子，一旁坐着的孩子也不敢先吃，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一桌子美味，不停的咽着口水。 第九十八章 明月在（二十二） 夫妻俩头抵着头，看着分到手里的那一锭金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男：“好啊，有这么个宝贝在，咱们今年的吃喝都不用发愁了。” 女：“可不是，幸好圣女没有心软，没让那婆娘把孩子要回去，不然绿蜥大仙会发怒不说，这些金子可就没有。” 夫妻俩说的欢快，视线都落在金子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饿的眼睛都快冒绿光的孩子。 孩子：“爹，娘，我饿了……” 小孩子怯怯的开口，声音又细又小，手不安的拽着衣角，看着两人道。 男：“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男人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都颤了一瞬，吓的孩子一抖，眼泪瞬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 男：“你看看对面那家，今年可是上贡了两个人上去，一家就分到了一锭金子，再加上圣女给的，足足有两锭金，够他家吃喝多少时间！你再看看你，去年没选上你，今年也没有，除了吃你还能干什么！” 男子气的脸色铁青，双目怒瞪，像是从画中跑出的恶鬼一样，看他的视线没有半分怜爱，只有厌恶和嫌弃。 孩子哭着往后躲去，胳膊抬起时，袖子滑了上去，露出他干瘦的手臂以及一大块青紫的皮肤。 妇人并没有要拦的意思，而是不慌不忙的把金子收起来，随后看到孩子身上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疤，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女：“行了当家的，今天也算个好日子，犯不着生气。” 妇人给男子倒了杯酒，又劝了他几句，等他气顺了后，对小孩招招手道。 女：“以后你就不用在柴房睡了，我把偏房收拾收拾，你就住那里，吃喝也和我们一起，不过该干的活你一点也不能少干，要是被我发现你偷懒，你就等着挨打……不对，等着饿肚子吧！” 男子听到妇人擅自做决定，眉毛一竖，正要发火时，却被妇人按了下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后，男子的眉头渐渐舒缓，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小孩不知道爹娘在说什么，只是瑟瑟发抖的躲在一旁，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来一顿毒打。 男：“过来，坐这吃饭。” 男子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座位，又夹了一块最大最肥的红烧肉放进他的碗里，见小孩没动静，又有些发怒。 男：“叫你过来就快点，别磨蹭，一会饭该凉了。” 怕男子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妇人连忙招手让小孩过来。小孩怯怯的走过来，只敢坐一个角，扒着白饭小口的吃了点后，抬起眼悄悄的看了看爹娘的脸色，见他们神情无异后，才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男：“一会记得去买些药膏回来，有什么重活的话也少让他干，手要是磨的粗糙了，又该选不上他了。” 女：“知道知道，你就放心吧。” 妇人又给他夹了菜放进碗里，全都是挑的桌上最肥腻的菜，好让他长出肉来。 妇人和男子吃得少，只是看着小孩在吃，眼中都无半分慈爱，而是充满了贪婪与欲望，仿佛面前的不是他们的骨肉，而是一只随时待宰的家畜。 正午的阳光暴晒着，却仍有彻骨的寒意后脊椎蔓延至全身。夫妻俩说的小声，小孩没有听见，但他们的耳力异于常人，隐约还是听清了妇人在男子耳边耳语了什么。 她说，让孩子再好生养上一年，等身上的淤青消失，再多长出些肉来，说不定明年上贡的孩子就有他的一份，到时我们就能多拿一锭金子。 何兴：“这些人……都是疯子！” 何兴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不敢去别的窗户下继续偷听，每家聊天的内容都是一样，都是这么扭曲和残忍。 旁边一直没有动静，何兴回头，却见非漓并没有露出被吓到的样子，反而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想些什么。 他不是没有听见何兴的话，只是陷入了一段回忆中，那时人间大旱，哀鸿遍野，饿殍满地，甚至于易子而食，都是屡见不鲜。 幼时的记忆很多都已经模糊，唯有这一段记得清楚。那时他已经三岁，但长期的饥饿下，不但长得瘦小，甚至还体弱多病，在那种年代，哪怕他是个男孩，但这样的虚弱，就算是卖了，也没人愿意留一个负担在身边。 他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为了不让一家人都饿死，他爹便找了另一家人，那家也有一个快要饿死的孩子，想要做什么非漓心里清楚得很。 但他却是幸运的，在快被丢进沸水中的时候，一个老道却忽然出现，将他救了下来，并给了些银子和干粮将他从爹娘那买了下来，从此与他们再无任何瓜葛。 他也随着老道回到了青云观，那里已经有了两个比他大些的少年，见老道又领了人回来，没有一点惊讶，找了些吃的喝的给他，又给他腾出一间屋子来，让他睡了一觉后，第二天就稀里糊涂的拜了师，多了两个师兄出来。 两个师兄也都是被师父收留来的，却相处的宛如亲兄弟一般，青云观的生活十分平静且温馨，过往的记忆化作梦魇困着他，后来却渐渐不再出现，若不是看见这一幕，他恐怕都想不起这一段灰暗的过去。 非漓久久的不出声，何兴以为他年纪小，被这赤裸裸的一幕吓到了，只好换个话题道。 何兴：“不如我们去圣女那打探打探，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非漓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发呆太久，连忙点头。 非漓：“走吧，不然一会天黑了，该错过和师兄他们碰头的时间了。” 他没有在回忆中沉浸太久，过去的事情早已在回忆中上了锁，只有触动到了什么时，才会露出其中的一角，而后便会被关进更深的地方，等待着下一次的触动，或者永远不再想起。 两人不知道圣女的住处在哪，但村子就这么大，走了一会后便同时停驻在一栋房屋前。 这是一座小巧精致的纯木阁楼，在树影摇曳处若隐若现，与周围淳朴的农房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是圣女住的地方。 ：“站住！你们是谁！” 第九十九章 明月在（二十三） 一道怒喝声从身后传来，吓的何兴和非漓手一抖，回头看过去时，就看见一人紧紧握着铁锹，神情惊惧的看着他们。 托他这一声的福，家家户户紧闭的房门次第打开，晦暗不明的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那一对夫妻也在人群中，满脸阴鸷的盯着他们，非漓注意到，出来的只有大人，那些年纪小些的孩子却没有一个探出头来看热闹的。 或许又被关了起来，不许他们出来。 见两人不说话，男子将铁锹猛地往两人面前挥去，铁锹上闪着寒光，看起来锋利无比，在离他们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男子黑着一张脸，离他们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何兴：“误会啊大哥，我们俩都是好人啊。” 何兴干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想将铁锹往旁边挪一挪，但对上男子那阴冷的视线，却又讪笑着收回了手。 铁锹男：“误会什么误会，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我们村子里转悠了大半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男子冷笑一声，显然没有打算听他们的解释，其余的村民虽未上前，却极为默契的把他们围了起来，将所有的退路都给堵住，每个人的神情各有不同，或是看热闹，或是冷漠，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便是漠然。 看着他们虎视眈眈的样子，非漓小声对何兴说道。 非漓：“这些人不会打算在这里就把我们给解决了吧？” 何兴：“你清醒点，你可是修真的人，这点凡人能把你怎么着？” 非漓一听，觉得有些道理，但被这么多人用这种冰冷漠然的眼神看着，总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吱呀——” 一声细微的声响传了过来，微风送来一阵静心的檀香，两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就见到一袭白衣的圣女的从阁楼上款步而下，见到底下这么多人围着，不由地好奇道。 圣女：“你们这是怎么了？” 圣女的声音很柔，那些原本身体紧绷着的村民慢慢的放松了下来，看着圣女的眼神充满了炽热。 铁锹男：“圣女大人，我们在村子里发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陌生人，正准备将他带去村长那边。” 非漓听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明明是打算在这里把我们给解决了，压根就没打算麻烦村长他老人家。 圣女看着灰头土脸的两人，哪怕衣衫褴褛，也难以掩盖两人非凡的气度。 圣女：“看二位的穿着，不像是本地人。” 何兴：“我们兄弟俩是做生意的，但来的路上马车却被一伙强盗抢了去，我兄弟二人想尽办法才死里逃生，一路上食不果腹，好不容易才遇见这个村子，本想找个人家借宿一晚，讨口饭吃，但看到每家的门都紧闭着，敲门也没人应，就在村里多留了一会，想看看能不能遇上一个人，结果没想到却被当成坏人给抓了起来。” 这些内容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串通好，加上两人衣衫褴褛的狼狈模样，配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沧桑表情，可信度瞬间就提升了不少。 铁锹男：“你们敲的是哪家的门？” 男子忽然狐疑的问道，非漓能感觉到何兴的身子一僵，毕竟这段话是临时起意瞎编乱造的，谁能想到他会问这么细节的问题，而且万一他们随手指的那一家恰好有人在呢，那多尴尬。 何兴：“是、是那家。” 死马当活马医，何兴随手指了一家，若是说错的话，那就先想办法逃出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圣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后笑了笑。 圣女：“也难为你们，那个屋子里已经许久都没有住人了，自然不会有人来开门。” 何兴：“也怪我这运气不好。” 何兴说着，看圣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猜测她正在纠结两人该何去何从，于是悄悄的给非漓使了个眼色，让他助力一把。 非漓心领神会，只听他的肚子“咕”了一声，非漓委屈的拽了拽何兴的袖子，可怜兮兮道。 非漓：“哥哥，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非漓本来长得就小，相貌精致的宛如瓷娃娃，如今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的谁都是一阵心痛和不忍。 何兴：“快了，很快哥哥就能带你回家了。” 何兴一脸沉痛的抚摸着他的头发，非漓保持着脸上凄惨的表情，手伸到何兴的腰侧，狠狠的掐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他少搞事情，别想趁机占便宜。 这一招似乎有些用，村民的神情都有些动容，圣女慈悲的目中多了几分怜悯，叹了一声道。 圣女：“相逢即是有缘，村里还有几间空房，你们便先在这暂住一段时间吧，养一养身体再赶路吧。” 何兴：“多谢圣女姑娘！” 何兴和非漓脸上都是一喜，铁锹男却有些不赞同。 铁锹男：“可是圣女大人，村长那边……” 圣女：“村长那边我会去说的，麻烦你叫几个人去把空屋稍微收拾一下，再送些床褥去，夜间寒气重，不能冻着客人。” 圣女说话又温柔又客气，就算有反对的话也说不出口，而且看这个人干瘦的跟个竹竿似的，还带着一个病恹恹的累赘，料想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便犹豫着将铁锹收起，随口叫了几人去收拾屋子去了。 圣女：“你们且随我来。” 圣女柔柔一笑，在前面慢慢带路，两人跟在后面走着，不知是要去哪。 到了一处看起来沉稳大气的房屋前，圣女停下了脚步，敲了敲门后进去，屋内是一间装修的很有书卷气的书房，两旁放着红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除了四书五经外，还有几本记载精怪异志的杂书，全都摆在书架之下，页脚已经被翻的破破烂烂。 村长回头看见圣女身后跟着两个眼生的男子，听圣女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想也没想便道。 村长：“不成，怎么能随便让陌生人在村子里居住，哪怕就几天的时间也不成。” 非漓很能理解村长的意思，村子里这么多秘密，要是被他们两个外人发现并且说出去的话，那这个村子必然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圣女似乎早就料到村长的反应，挥挥手示意两人出去，两人不明所以，但在啊出门的瞬间，何兴忽然回头，透过门上一点缝隙，隐约看见一点白衣落地。 第一百章 明月在（二十四） 出门后，两人也不知该去哪，就在四周闲逛，但不管到哪，总有或明或暗的视线盯着他们，那时审视和防备的视线，守着秘密的人防着一切外来的人。 过了没多久，大概是圣女将村长劝好了，先前的铁锹男走了过来，带着他们去了空屋。 说是带，更像是赶，铁锹男不断地在后面催促着，让他们走快一点，非漓被催的烦了，甚至想用法术缩地成寸，看谁走得快，但最终还是理智获得了上风，忍着后面不耐烦的催促，走到了一个破旧的房屋前。 铁锹男：“这几天你们就住在这，吃喝会有人给你们送来，记住没事不要出来瞎跑，想要去哪的话要提前跟我说，等我同意了才能去。”“邀焘” 何兴一听，这哪是房子，分明就是监狱，他们就是两个被关进来的犯人，而这些村民则是看着他们，不要惹出麻烦，不要发现秘密。 何兴：“好，多谢大哥。” 何兴从善如流的答道，同时摸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 何兴：“这是我们兄弟俩最后的盘缠了，这几日有劳大哥，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铁锹男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后，确定是真货，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看他们的眼神勉强缓和了一些。 铁锹男：“行，你们只要乖乖听话，缺什么就和我说。” 何兴：“好，麻烦大哥了。” 何兴笑着送走铁锹男，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后，何兴缓缓将门关上，转过身冷笑一声。 何兴：“嘁，想让我乖乖听话，他以为他是谁？他配吗？他不配！” 何兴：“不行，等寻道快结束的时候，我一定要把他找到打一顿，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非漓闻言，迷茫的看向他。 非漓：“那天到底有多高，地又有多厚啊？” 面对如此真诚的发问，何兴语塞，他哪知道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说，显得气势更足一些而已。 但好在非漓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打量着周围，这间屋子应该很久没有住人了，房梁上已经落了一层厚灰，周围的家具虽然已经擦过，但还是沾着一层黑色油渍一样的东西，床倒是还算干净，上面放着半新不旧的被褥，散发着腐朽的霉味，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东西。 非漓：“啧啧啧，我们青云观都比这新。” 何兴：“……你这是在夸青云观？” 非漓涨红了脸，瞪了他一眼，道。 非漓：“接下来呢？不会真的要在这住着吧？” 何兴：“等一会，等他们稍微放松些警惕了我们再行动。” 何兴说着，看向窗外，那里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正偷听着屋里的动静。门外也有人影幢幢，估计来看热闹的人不少，要是这时候忽然把门打开，应该能倒下一大片人，想想都觉得刺激。 但好在大家都不是两三岁的小朋友了，这种恶作剧的想法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没有付出行动。 过了半晌，外面偷窥的人没听见里面传来任何有意思的动静，很快就觉得无聊，三三两两的散去，窗外门外的人影消失，只剩下逐渐西移的太阳，将细长的树影投进屋内。 天色渐暗，也到了快和花无欢他们会合的时间，只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所谓的寻道究竟想玩什么名堂，如果是说把妖怪杀了的话就能获得胜利，那何兴觉得还是尽早认输算了，毕竟五个筑基的小菜鸟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金丹期的老妖怪，而且妖怪还吃了这么多的童男童女，实力必然可怖。 但他隐隐约约又觉得以剑神谷那神神叨叨的尿性来说，寻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至少不会只是简单的打打杀杀就能完事的。 何兴十分清楚自己不擅长思考这种复杂的问题，看了看困的睁不开眼的非漓，也放弃了让他思考的打算，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一会将要见到的花无欢和夜辞朝身上，毕竟这两人都长着一张聪明狡猾的脸，应该不会太笨。 何兴：“欸，别睡了，我们该去找你师兄他们了。” 何兴拍拍他的肩膀，非漓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非漓：“咋了？妖怪又来了？” 何兴：“妖怪来没来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再不清醒的话，你可能就要错过和你的好师兄见面的时间了。” 何兴说着指了指窗外的夕阳，非漓这才想起来要和师兄会合的事情，正要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便苦恼道。 非漓：“可是我们走了的话，一会那些人发现我们不在，不会又惹出麻烦来……” 何兴：“这容易。” 何兴说着走到床边，将床上的被子整了整，猛地一看倒是像有人正躺在床上睡觉一样，离的远的话看着更真，那些人不管从窗户还是从门缝里看，应该都发现不了端倪。 非漓忽然后悔起在青云观没有好好跟着师傅学术法，要是他的化形术能和师兄用的一样炉火纯青，至少现在能方便许多。 等把房间布置完后，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两人悄悄的把门打开，猫着腰出去。傍晚的时候，村子里还是门窗紧闭，只有从门缝中透出的一点昏黄烛光，表明屋内还有人在。 非漓怀疑这些人只有在去偷窥他们的时候才舍得出门，其余时间恐怕都窝在家里，不是做家里蹲就是忙着造人。 两人警惕而小心的往村外走去，避免被人发现。快到村口时，忽然听见一阵模糊的说话声，两人一愣，这里每家都关紧大门，连人都很少出来，猛地一听见说话的声音，还有些不适应。 本来是不想管她们在说什么的，但却有“孩子”“旱灾”等字眼飘过来，让两个停下了步子，对视一眼后朝着说话的地方走去。 那是两个妇人在树下聊天，手中的篮子里还装着一些刚从地里挖出的菜蔬，显然是刚从地里出来就遇上了一起，顺口聊了会天。 妇人甲：“婶子，考虑好了吗？机会可就这一次啊，过了这村没这店。” 妇人乙：“你总得要我考虑考虑吧，毕竟买个孩子充数可不是什么小事，总得和当家的商量商量。” 第一百零一章 明月在（二十五） 妇人甲：“哎呦婶子欸，可别耽误了，我要不是看你是我的亲戚我还不乐得告诉你呢。我知道你再顾虑什么，但是你想啊，村里本来就那些孩子，这几年能上贡的都走了，剩下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别说绿蜥大仙了，连我的眼都入不了，你要是听我的，现在买一个孩子养一年，等明年到了，一堆歪瓜裂枣中，不选你的选谁？” 妇人被说的有些心动，但还是犹豫。 妇人乙：“这买个孩子应该挺贵吧，你知道咱家就被选了一次，钱也早就花的七七八八了。” 另一个妇人摇了摇头，指着她篮子里的菜，啧啧道。 妇人甲：“外面现在正是大旱，人命比草都轻贱，几吊铜钱就能买一个不错的人了，而且在这吃香喝辣的，不必在外面挨饿等死好，我托熟人给介绍了两个小娃娃，长得可水灵了，你一个我一个，等明年咱两家不就都发达了吗？” 妇人乙：“这……那要是选不上呢？” 妇人甲：“选不上也就损失了一点铜子，而且买了后那孩子的命就是你的，用的顺心的话就在家里干干活，不顺心的话，杀了也没人知道。” 妇人乙：“可别胡说。” 妇人说道，脸上却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反而露出了心动的表情。 妇人乙：“行！这事我做主了！”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妇人手里。 妇人乙：“我身上就这些银子，剩下的就当做给姐姐的谢礼了，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妇人甲：“哎呦，不麻烦不麻烦。” 妇人笑的脸上的横肉走挤在一起，露出一双贪婪的眼睛来，看着那银子爱不释手。 说定事情后，两个妇人闲聊着回村，何兴和非漓躲在树荫之下，对这个村子有了全新的认识。 买卖孩童，罔顾人命，这些事在他们眼里竟是这么稀松平常，甚至连人性都可以不顾。 非漓：“你觉得……要是那两个孩子回来了会怎么样？” 非漓的声音干巴巴的，但何兴却沉默了。 能怎么样呢，最好的结局便是他们的娘亲能带着他们逃离这个地方，永远不再回来，但这些村民真的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吗？ 夕阳渐落，浓稠如墨的夜渐渐从远处翻涌上来，不断吞噬着仅存的光明，仿佛一张黑色的幕布，挡住了皎洁的月色，不见一点光亮。 几人听何兴和非漓说完在村里的所见所闻后，都沉默了下来，他们在绿蜥那受到的是些皮外伤，而非漓他们在这里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精神上的摧残却是不少。 楚烨：“那这两个孩子怎么办？既然暂时不能送回去，却也不能一直带在身边，太危险了。” 楚烨抱着两个孩童，却仍然游刃有余，从哄孩子的手法和口吻来看，一眼就能看出他以前没少哄小孩。 何兴悄悄的看了眼非漓，心想大约最费心的就是他了。 非漓：“要不先找个地方把他们藏起来吧，我们几个人一起布个阵法，就算是绿蜥来了也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我们每天定时过来给他们喂些水和粮，其余时间都用安神咒让他们睡下，免得又受到惊吓。” 非漓提议道，几人想了想，眼下形势所迫，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哪怕是去找其他人代为照料，也不知道是不是蛇鼠一窝，只有这个办法最为安全。 好在这附近有个破旧的寺庙，里面虽然布满了蜘蛛网，却没有鼠蚁，而且屋顶也还是完好，能遮风挡雨。几人合力将角落里打扫出来后，铺上干草，将两个孩童放在上面，见他们恬静的酣睡着，想到那荒唐的村子，何兴都觉得有些讽刺。 五人分散站在孩童身边，双手抬起，结着一模一样的手印，灵光绽起，辉光凝结的丝线于他们指尖飞出，在空中结成一张玄奥的阵法来，慢慢的落在两个孩童身上，随即又没入他们的体内，消失不见。 两个孩童小小的，不知世间险恶，只是酣睡如初，粉嘟嘟的小嘴还吧唧了两下。 五个大男人盯着两个睡着的小孩子看的目不转睛，场面属实有些诡异。 阵法结成后，几人脸上都露出了疲惫之色，尤其是花无欢，本来就重伤未愈，如今又耗费了这么些灵力，身体一时间有些摇晃。 何兴：“早说让你别乱动，你还不听。” 何兴斜眼看着他，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身体却很诚实的扶了他一把。 花无欢：“多个人也多分把握，至少绿蜥没有那么容易能发现他们。” 花无欢说着，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好让腹部的疼痛减轻一些。 何兴：“给，把这个吃了。” 何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丹药来，递给花无欢，但见他不收，神情便有些恼怒。 何兴：“这是疗伤的凝血丹，不是毒药，你就放心吃吧。” 花无欢：“我知道它是疗伤用的丹药，我只是在想你是从哪找到丹药的？” 是不是毒药花无欢一闻就闻的出来，他也不是不接，只是在想这件事情，因而动作慢了半分，毕竟所有人的储物袋都打不开，里面的东西都用不了，更别说丹药这种东西了。 何兴：“我当然是装在衣服里了，这种居家旅行必备的东西，怎么能只装在储物袋中，要是丢了怎么办？” 花无欢一听，哑然失笑，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平日里是对储物袋这种方便的东西依赖太久，连这些都快忘了。 何兴：“好了，别耽误时间了，快点吃，吃完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要是因为你一个拖了我们全部人的后退，你赔得起吗？” 虚空上，顾锦只关注着小徒弟的动向，一直没有关注过另一边，对何兴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和小徒弟作对的那一幕，现在看到他嘴上嫌弃，却还在关心小徒弟伤势的行为，顾锦顿悟，这不就是傲娇行为嘛！ 花无欢道了声谢，服下丹药后便立刻打坐消化丹药中的药力，何兴出手大方，一给就是极品凝血丹，而他的伤势虽重，但好在都没有伤及筋骨，在这药力的滋养下，伤势很快就好了七七八八。 第一百零二章 明月在（二十六） 楚烨：“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烨的问题让所有人开始沉思，如今已经从绿蜥那将两个孩童抢了回来，却又不能送回村子里，而他们现在又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是一筹莫展。 何兴：“话说你是剑神谷的少谷主，这寻道究竟怎么才能结束，你给我们说道说道呗？” 一语点醒梦中人，咱这里可是有剑神谷真内部人员，遇到问题不问他问谁？ 面对几人期待的眼神，夜辞朝微微移开视线。 夜辞朝：“此事谷主从未与我说过，不过崆峒印中三千世界，每个世界都千差万别，能通过寻道的方法也各不相同。” 何兴：“听你这意思，不会真的要我们和那条大蜥蜴打一架吧？咱们五个筑基期的加一起，又没有神兵利器，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何兴哼哼唧唧的说着，神情间不见惧怕，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和被坑了的表情。 夜辞朝：“也不尽然，我原先听谷内的师兄说过，有一队的弟子在寻道时，与其中的妖物起了冲突，合力将其击杀后，等寻道结束，却被告知未能通过寻道的试炼。倒是有几队的弟子在寻道时什么也没做，却意外的通过。” 何兴还是第一次听夜辞朝说这么多字出来，但这一长段话总结起来也就是说，虽然他是少谷主，但他也不知道通过寻道的规则是什么，只能碰运气。 何兴：“啧，真麻烦，早知道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参加什么论剑大会，还不如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当我的大少爷。” 非漓：“大少爷，你可就别抱怨了，大家都想早点结束，早点出去，有这功夫倒不如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行动，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和何兴相处了一段时间，非漓发现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纨绔和凶恶，只是骄纵惯了，脾气大一些，嘴毒一些，至少心眼不坏，所以和他说话时，非漓都随意了不少。 何兴撇撇嘴，一脸不耐，但也懒得和非漓拌嘴，冷哼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楚烨看看两人，见两人相处的不坏，猜着两人之前也没发生矛盾，便放心了不少。 忽的，一声凄厉的哭喊从不远处的村庄中响起，像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几人的喉咙，让人喘不过气来。哭嚎声还未落下，紧接着家家户户紧闭的房门接连着打开，昏黄的烛光从每家敞开的大门中透出，仿佛地狱业火。 非漓：“我们去看看？” 非漓说着又想到何兴和他是用落难商人这个人设进去的，那师兄他们该如何合情合理出现在村庄而不惹人怀疑呢？ 楚烨：“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楚烨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非漓见状，便点头，拽着何兴头也不回的朝着村子里跑去。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好在此时他们的住处附近不见几个人，要是像下午那样，被半个村子的人围观，那他们估计是没有再潜伏回房子里的机会了。 进屋后，何兴第一时间检查了门窗，看到开合的缝隙中夹着的发丝还在，就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些村民也没有进来过。 外面有人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何兴估摸着时间。忽然打开门，将外面正准备跑过去的村民吓了一跳。 村民：“要死啊，忽然开什么门，把我吓到哪了你赔得起吗？” 何兴：“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想问一下外面这么吵，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村民：“发生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少管闲事。” 村民骂骂咧咧的说着，不耐烦的一挥袖子，何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朝着非漓勾勾手。 何兴：“有热闹不看王八蛋，走，咱也去！” 村子中央有一块大空地，几乎全村的人都围在这里，手中拿着燃烧着的火把，照着他们麻木冰冷的脸庞，冷漠的看着被他们围在中间，声音嘶哑的憔悴妇人。 这妇人他看着眼熟的很，正是上午时在祠堂中看到的那人，此刻她蓬头散发，眼睛已经哭的红肿，露出一双涣散的眼瞳来，她茫然的看着周围，手中却紧紧地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那孩子显然被吓到了，动也不敢动，脖子被妇人紧紧地搂着，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脸已经涨的通红。 妇人：“不怕，不怕……” 妇人：“有娘在，谁都不能将你带走……” 妇人：“乖宝宝，快睡觉……” 妇人喃喃自语，不停的重复着这几句话，眼中却没有任何焦距，空洞无比，唯独有人想要上前抢回孩子的时候，她的眼中会骤然发出凶光，裂开一嘴白牙，凶狠的瞪着每一个想要上前的人，手上、胳膊上的力气也无意识的收紧，让怀中的孩子脸色更加难看。 女：“你快点把我家儿子给放了，你今天才把自家孩子上贡上去，得了一锭金子，难道还不满足，还想抢我家孩子？” 一对夫妻站的靠前些，看着妇人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和愤怒，偶尔会将眼神落在孩子身上，见他还有一口气，便移开了视线。 女：“我说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何必跟我们抢，我们这一家子可都指望这一个独苗呢。” 女人说着，给站在妇人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趁着妇人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的时候，身后三个男子猛地扑了上来，一人粗暴的拉开她的胳膊，另一人死死的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在地上，妇人双目充血，一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动着，张着嘴想要咬住两人，却被两人死死的钳住下巴，口水沿着她的嘴角流下，狼狈不堪。 女人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他现在因为缺氧已经昏迷过去，女人怒道。 女：“打！给我狠狠地打！敢抢别人的孩子，真是活腻歪了！” 这种情况在村子里是不能被容忍的，一个孩子就相当于一锭金子，要是就这么被抢了去，谁能忍的了。 看着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的妇人，口水糊满了她整张脸，混合着灰尘，在脸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泥印，仿佛一个疯婆子。 第一百零三章 明月在（二十七） 几个大汉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上前，何兴能听见身旁的非漓已经暗骂出声，而自己现在也是怒不可遏，便趁着没人注意，默念了声咒语，只见那几个大汉本来走的好好的，脚下忽然多了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石头，瞬间摔了个狗吃屎。 人群发出几声嘲笑，大汉站起来后颇觉得没面子，脸上一臊，看着妇人骂了句“晦气”，正要将怒火发泄到她身上时，忽然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圣女：“住手！” 这声音极为耳熟，人群自动让开一道来，圣女疾步走来，看到这一幕脸上是少见的怒意。 女：“圣女大人，是她先抢我家孩子的！” 女人愤愤道，却对自己想要大汉教训她这件事避而不谈。 圣女不言，而是在孩子的头上抚摸了几下，很快孩子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而健康，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圣女：“他已经没事了，这位夫人刚失去两位爱子，一时接受不了，情绪失常也是有的，而且她也已经得到了教训，此事大家便各退一步吧。” 女：“可……” 那女人还想说什么，圣女轻飘飘的看过来，眼中的慈悲全然不见，而是深入骨髓的冷漠。 这眼神只是一瞬，眨眼间便消失了，恢复了原先的悲悯，女人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何兴：“这圣女果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如此难缠的人都能被她三言两语的打发走，没点手段还真降不住这一群刁民。” 等人群开始渐渐散去，两人混在人群中慢慢的往回走着，何兴意味不明的说道。 但非漓的注意力不全在他身上，一直在四下里张望着，何兴见状，打趣道。 何兴：“别找了，你师兄现在指不定藏在那呢，说不定你不想找他的时候他就出来了呢。” 说话间就到了住处，何兴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开门，屋内的人听见动静，齐刷刷的看过来，无声无息，也不点灯，把何兴吓的往后连退了好几部，要不是非漓在后面拦了一把，他甚至能叫出声来。 何兴：“你你你、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赶紧一溜烟的跑进屋里，确定没人看见后连忙布下个隔音结界，顺便将灯点上，又用厚布将门窗的缝隙堵得严严实实，连丝光都透不出去，这才坐了下来倒杯茶给自己压压惊。 何兴：“不是，你们怎么这么笃定我和非漓在这里？” 夜辞朝：“猜的。” 花无欢：“整个村子就这间房子比较破旧，周围又有刚打扫过的痕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你说的地方了。” 比起夜辞朝简明扼要的回到，花无欢的话有理有据许多，但也只是更加合理的推测而已，万一推测错了，那今晚恐怕更热闹了。 何兴：“所以咱们五个人都挤在这一个小屋子里，你们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楚烨：“这倒没有，不过这屋子的确挺旧的，比青云观都旧。” 何兴侧目，不愧是师兄弟俩，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何兴：“也不知道那妇人怎么样了，遭此变故又被这里的人如此对待，怕是不太好。” 何兴说着叹了一声，他倒是想去妇人那看上一眼，但妇人被送回自己的屋子后，便有人将大门紧锁，还有两人专门在外面看守着，防止妇人挣脱了逃出来，何兴也不敢离得太近，免得引起怀疑，只好回来再想对策。 花无欢：“我去看过了，她身上受了些轻伤，精神有些不稳，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爱子心切，愧疚之下过不了心中的坎。” 花无欢的话让何兴有几分怀疑，他看着之前妇人那癫狂的模样，怎么想都跟没大碍沾不上边。 何兴：“喂，你行不行啊，看她那样子压根就不像没事，离疯子就差了一点，要不是圣女来得及时，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昏睡过去，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草，不会吧……” 何兴说着，沉思了下来，狐疑的看向花无欢。 何兴：“你不会是想说，妇人精神情况尚可的原因是因为圣女当时做了什么吧？” 花无欢：“有可能，也没可能。” 说话时，门外有人走过，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听着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紧绷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何兴：“真神奇……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却比妖怪都可怕，我看他们当人都是屈才，还不如去和妖怪为伍，没准比妖怪混的还好。” 何兴讽刺的说完，一转身就躺到了床上，占了一张床的大半位置，舒舒服服道。 何兴：“小爷困了，有什么事咱明天再说，这张床我看你们也不会睡，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个谁，把灯熄一下，刺眼。” 何兴伸了个懒腰，天色已晚，但他却不困，只是不想继续思考这些问题，找个借口休息而已。 奔波了一天，几人说不累也是不可能的，却也懒得和他争夺这一亩三分地，各自找了个地方盘膝打坐，花无欢一弹指，屋内的蜡烛瞬间熄灭，黑暗笼罩在屋子内的每一寸角落，只能听见几人均匀的呼吸声。 远处的深山隐藏在浓郁的夜色中，山上起伏不平的石块在惨淡的月光下蒙上一层朦胧阴森的白光，一个影子在山道上缓缓的走着，每一步走的不大，却能向前飘荡很远，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到了半山腰的山洞外。 夜间的山洞里更是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影子对这里熟悉无比，步伐轻快，很快就到了深处。月光从上方洒落下来，披在下方熟睡的蜥蜴身上，每一寸鳞片都折射着清幽的绿光。 影子缓步走进，感受到了另一道气息接近的绿蜥忽然睁开眼来，见到来人却并不惊讶，反而化作人形，惊喜到语无伦次。 绿蜥：“绾绾……绾绾你终于来了！” 绾绾：“今天的事情有些多，来得晚了些。” 影子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披风中，看不清面容，只能听见其温柔的声音。 影子走到石台前，看着两个熟睡的孩童，两个孩童面色红润，双目紧闭，看起来睡得十分香甜。 第一百零四章 明月在（二十八） 绾绾：“他们睡了多久了？” 绿蜥：“从早上开始一直在睡……中间也没有醒过。” 绿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这两个孩童乖得很，也不吵闹，不像以前的孩童，动不动就能哭上一整天，吵的他头疼。 影子听绿蜥这么说，便上前一步，抱起一个孩童在怀里，哪怕是这样，孩童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眼前的孩童在影子的视野中一阵恍惚，变成了石头的模样，再看另一个，也是一块大石平放在石台上。 绾绾：“这两个孩子已经被掉包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绿蜥一愣，看向影子手中的孩童，渐渐也发觉出端倪来，不由得怒道。 绿蜥：“中午的时候有两个人打了过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掉包的，里面有一个穿红衣服的，还拿剑刺伤了我，绾绾，我好疼啊……” 绿蜥说着，转过身让绾绾看他背上还未愈合的狰狞伤口，但绾绾此时哪有心情看，而是骂了句。 绾绾：“蠢货！连个人都看不好！他们只有两人，是怎么当着你的面把两个大活人掉包的！” 绿蜥一缩脖子，脸上的绿色鳞片在阴影处更显得出几分可怖来，眼神却是委屈无比。 从他的角度来看，当时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花无欢和夜辞朝身上，没有注意到悄悄绕到身后的楚烨，在他的记忆里，自始至终只有两人出现过。 等绾绾平静下来后，便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却还带着难以言喻的烦躁。 绾绾：“算了，这几天你就少露面，等一段时间我再来找你。” 绿蜥：“可是你的身体……” 绾绾：“无妨，离月圆之夜还有几天，在这之前把他们找回来就行。” 绾绾说着，就疾步离开这里，绿蜥看着绾绾离开的背影，忍着不舍，小声道。 绿蜥：“可是……你都好久没有来了……” 他的声音嘶哑轻微，在这茫茫夜色中很快便随风消散。 第二天天色微明时，忽的一阵敲门声传来，起初没人理会，但这敲门的人却很有耐心，一直不断地敲着门，到了后面力气越来越大，木门摇摇欲坠，上面的墙灰簌簌落下，看样子很快就能倒塌下来。 何兴：“得了几位大爷，该去哪去哪吧，这鬼地方真是片刻都不得安宁。” 忍不住吵闹的何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说话间花无欢等三人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也许藏在屋子里的某个角落，也许藏到外面了也说不定。 非漓也已经醒了，打坐了一夜，气色看起来倒是不错。何兴看了看屋里，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这才起床开门，本来听这敲门的架势，何兴还以为是那个铁锹男又来了，开门的时候就在想该怎么敷衍他，结果门一打开，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上，双眼通红失神，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沾满了泥灰，散发着莫名的气味，此时她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何兴，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何兴和身旁的非漓隐晦的对了下视线，伸出头往外看去，妇人住的地方离这不远，门口看守着的人此时却不在那，屋后的窗户破破烂烂的挂在那里，显然是被人砸破了后逃出来的。 非漓：“夫人……你有什么事吗？” 非漓小心的问道，按理说他们和这位妇人素不相识，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清早的就疯狂敲门。 村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人因为这个敲门声惊醒，风吹开妇人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干燥到开裂的嘴来，此刻微微张口，声音干涩的像是砂纸磨过一般。 妇人：“你们见到我的孩子了吗？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三四岁的模样，男孩穿着绿色的衣服，女孩穿着红色的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本来打算过年的时候给他们换上的，上面的绣花都是我亲手绣的……你们看见他们了吗？” 何兴：“没有见到过，要不你去别的地方问问？” 何兴撒起谎来眼都不眨，孩子他不但见过，甚至还将他们亲手藏了起来，但此刻他又不能说，说出来的话，以妇人现在几近癫狂的样子，何兴虽然不忍，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告诉她真相的最好时机。 但话一落音，那妇人就像是疯了一样，猛地钳住他的肩膀，眼睛通红的看着他，尽是绝望与疯狂。 何兴不知道一个这么瘦弱的女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五个手指像是铁钳一般，死死的掐着他的肩膀，指甲嵌进他的肉里，带着尖锐的疼痛，迫使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的靠在墙上。 非漓拼命拽着妇人的胳膊，但他的力气显然不如发疯的妇人，妇人只是盯着何兴看，胳膊纹丝未动。 妇人：“你知道的……你身上有我两个孩子的味道，我闻得出来……” 何兴：“味道？什么味道？” 何兴有心想闻闻自己这一天没洗的身子上有什么气味，但妇人按的紧，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只得作罢。 妇人：“我孩子之前生过一场病，一直用一种特殊的草药熏着，日子久了身上就染上了这种气味……这草药难找的很 ，只有这里有他们的气味，你们把我的孩子藏到哪去了？” 何兴听的瞠目结舌，心想这妇人当真是爱子心切，连孩子身上的气味都能从这么多人中分辨出来，一时间不禁有些动容。 何兴：“夫人，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孩子在哪，而且我走南闯北的，说不定就在哪碰到了你说的草药，染上这种味道也是正常。” 妇人虽然神志有些不清，但好在还能听得进他说话，但还是怀疑。 妇人：“你说的是真的？” 非漓：“是真的，绝对是真的，夫人你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把孩子找回来的……你看要不先把手松开点？” 非漓在旁边帮着何兴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妇人的手往旁边挪开一些，随后给何兴递个眼色，让他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逃出来。 再看何兴，衣服后已经出现点点血斑，可想而知当时妇人手上的力气有多大。 第一百零五章 明月在（二十九） 妇人垂手呆立在原处，蓬乱如稻草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透过发丝间的缝隙，隐约能看见窥见妇人浑浊如死水的眼睛。 妇人：“那我的孩子呢……他们那么小，离开我会害怕的……” 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妇人一下瘫坐在地上，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嗓子已经哭哑，就算是哭也哭不出声来，只是无声的张着嘴，没有哭声却能让人感觉得到她此刻心中的绝望。 天色渐白，远处依稀能听见一点淡薄的人声，妇人仍是瘫坐在地上，若是被人发现她自己从屋子里逃了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顿折磨。 非漓：“这可咋办啊，要不我们把孩子的事情跟她说了吧，不然她再这样下去，恐怕真要疯了不可。” 非漓有些不忍，却又不能擅自做决定，只能小声对何兴说着。 何兴摇摇头，拿出一方帕子，浸湿后弯下腰递到妇人面前，妇人不看也不接，他便蹲了下去，用帕子将妇人脸上的泥灰耐心的擦干净，露出原本温柔的面孔来。 何兴：“夫人别急，他们不会有事的，很快就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我向你发誓。” 这话似乎有些作用，妇人的眼睛动了动，最终看向了何兴，她舔了舔干燥到裂开的嘴唇，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将熄的烛火垂死挣扎着保留最后一丝火光。 妇人：“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孩子们真的很快就能回来？” 何兴：“真的，我以性命为担保。” 他说着，扶着妇人站起来，妇人身上的衣服在这几日的折磨之下已经有些破烂，但衣摆处绣着的兰花纹样却是崭新如初。 何兴：“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看我娘穿一件墨蓝色的衣衫，每次见我娘穿上这身衣服时，我都觉得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我想夫人的两个孩子也是如此，也如夫人这般思念着你。” 妇人：“是啊……兰儿和琪儿最喜欢兰花了，我家后院里都是兰花，有了兰花的指引，他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妇人说着忽然紧张的低下头看向衣摆上的兰花，连忙拿手擦着，一点褶皱也不能有，生怕他们认不出来，找不到回家的路。 何兴：“夫人再等上两天，我保证他们都会平安回来，到时候夫人可以带着他们一同前去观看兰花。” 何兴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妇人回到她的屋子中，非漓不放心，也跟在了后面。 屋内的装潢并不如何华丽，反而处处充满着温情，房子并不大，却有一个极大的院子，院子里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兰花，有的已经开了花，白色的花瓣掩藏于墨绿的叶子后，散发着幽香，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香气。 见妇人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何兴放下心来，正要走时，却被她一把拉住。 妇人：“我的孩子们真的会回来吗？”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易碎的希望，似乎明知结果却不愿意也不能接受，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压在何兴身上，哪怕他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何兴：“会的，一定会的。” 得了答案，妇人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力气瞬间被抽尽，疲惫的坐在一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妇人：“……多谢。” 离开妇人家后，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初春的太阳并不如何强烈，湛蓝的碧空中有流云浮过，远处是莺飞草长，是春暖花香。 两人并肩往回走着，非漓看着手中被风吹起的花瓣，叹道。 非漓：“你连这些事都能记得请，你娘一定很疼你吧？” 何兴：“她确实很疼我，小时候我皮，就算闯了祸她也舍不得打我，倒是经常拉着我挨家挨户的去跟被我欺负了的孩子道歉，回来后再说我两句，见我道歉也就心软放过了我，虽然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装的，但我娘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见不得我哭给她看。” 他说着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小时候，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非漓见了，也回忆到了以前，但那段记忆委实不怎么美好，也不想和他人说，便道。 非漓：“我大师兄倒是闯祸最多，每回出去都带着我和二师兄，但二师兄嘴笨，又不会撒谎，每回闯了祸，大师兄刚狡辩几句，师父就直接问二师兄，只要二师兄满脸通红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那保证是大师兄闯了祸后还叮嘱了我们几个人不许乱说，罚的会更狠，不过最多了是少顿晚饭，但是后半夜被饿醒的时候，偷偷摸摸的进了厨房，总能在锅里发现几个大肉饼，都是师父自己做的，面粉都还沾在胡子上，却还是死不承认。” 非漓：“不过我师父的手艺可好了，不但会做饭做菜，还会捏糖人，做面点，我记得师父无意间跟我说过，他学做这些都是为了做给一位朋友吃来着，但这么久了，我们都没有见过师父嘴里的朋友长什么样，也不知道是谁能让师父心心念念这么久，真想见上一面。” 何兴：“我娘的手艺也很好，小时候经常能吃到她做的饭，每回都能吃很多，后来就吃不到了。” 非漓：“为什么？” 何兴：“她不在了。” 非漓听罢，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怨自己嘴快，说话都不动脑子。 非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何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要伤心的话早就伤心过了，哪能一直等到现在，反正少了个人管我也挺自由的。” 非漓忽然想起以前师父说的话，他说一个人真的放下了的话，是不会说太多的话为自己解释，说的越多，心中的怀念也就越多，也就更放不下。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何兴，看他风轻云淡的样子，总觉得那些干巴巴无关痛痒的场面话不但没用，甚至还会起到反作用，所以他只能成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踮起脚的那种。 回到屋后，夜辞朝和楚烨都在，却不见花无欢的身影。 何兴：“合欢派的那小子呢？怎么不在？” 楚烨：“上山采药去了，说下山的时候看见有几株草药对夫人现在的状况很有帮助，刚走没多久，估计刚出村子。” 对花无欢的实力，几人还是信得过的，但从天亮等到天黑，却一直没有见到回来的身影。 第一百零六章 明月在（三十） “滴答——” 昏昏沉沉间有水声传来，躺在地上的身影手指忽然间动了动，随后眉心一皱，眼皮颤抖着缓缓睁开，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但随即脑仁忽然传来一阵晕眩感，让他痛苦的皱紧了眉头，等晕眩感过去后，脸色才好上一些。 花无欢记得自己是上山给那位夫人采药来着，为了避免被绿蜥发现，只在山脚下活动，没有深入山中，好不容易寻到了他想要的草药，但刚还没等采摘下来，忽而闻到一阵异香，等他反应过来事情不对时已经晚了，昏迷之际最后看见的是一抹黑色的身影，黑靴停在他面前，看着他昏迷过去。 他撑着墙壁站起来，这是一个圆形的山洞，阴冷而潮湿，周围都被石壁堵着，听不见外面的声响，也看不见外面的天色如何。有一处虽有空缺，却被阵法挡住，上面不时滑过金色的流光，在漆黑的山洞内倏忽而逝，带来短暂的光明。 黑暗中，有脚步声从远处渐渐走进，花无欢屏息站在暗处，阵法上的光辉骤然明亮了一瞬，却听见“铛”的一声，黑衣人拿出一盏油灯，照亮了整个山洞，也照亮了被绿蜥夹在手中的夜归。 黑衣人：“真是聪明，醒了后也知道不要吵闹，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真不愧是合欢派出来的弟子啊，果真是优秀，优秀的让人怀念……”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的花无欢有些睁不开眼来，听黑衣人的话中提到了合欢派，便抽回夜归，道。 花无欢：“你见过合欢派的弟子？” 黑衣人：“见过，当然见过，合欢派的衣服上都有合欢花的纹样，好认的很。” 黑衣人低声笑了，声音在山洞中回响着，说不出的瘆人。但黑衣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念头，见到花无欢收回剑也不介意，而是缓步往前踱着，绿蜥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眼睛一直紧盯着花无欢。 黑衣人：“就你一个人来了，其他人呢？” 花无欢不言，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点的地方半靠在那，双手环胸，视线低垂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对黑衣人的话充耳不闻。 黑衣人：“不说也没事，我大概也猜到了是哪些人？” 黑衣人：“不如我换个问题吧，你们从我这抢走的东西藏在哪了？” 花无欢：“呵，你这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觊觎的，说不定是你身旁的妖怪自己藏了起来，然后栽赃到我头上呢。” 花无欢不屑的说道，绿蜥眼睛一瞪，又气又怒。 绿蜥：“你撒谎！绾绾你不要听他胡说，我没有把他们藏起来，更不可能吃了他们。” 花无欢：“不打自招，我可没说你吃了他们。” 花无欢适时的补刀，气的绿蜥吹胡子瞪眼，脸上的鳞片似乎都炸了起来，眼中闪着凶光。若不是绾绾还在一边，恐怕这时他已经冲上前去，将花无欢的嘴撕烂。 绿蜥：“你胡说！绾绾不要听他的，他在骗你！” 绿蜥大声的说道，他的声音本就嘶哑，说话声音大些时就像有砂纸在他们的耳膜上反复摩擦，听的脑仁都在颤抖。 黑衣人：“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黑衣人似乎也受不了这种吵闹，一贯温柔的声音也尖锐了许多，绿蜥被吼的身子也颤了一颤，眼中带着几丝惧意，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黑衣人：“说出那两个孩子的下落，我可饶你不死，否则休怪我无情！” 花无欢想了想，非常真诚的问道。 花无欢：“你吃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竟还觉得自己有情，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黑衣人的呼吸一窒，大约是没想到真的有人被关起来后还这么刚，不由得气笑道。 黑衣人：“那又如何？他们每次上贡时，绿蜥都会给他们一大笔也银子，足够他们衣食无忧，若是他们不愿意的话，大可离开这里，去其他的地方生活。但显然他们也很满意这种拿孩子换钱的交易，一锭金子买一个孩子，对他们来说这可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了。银货两讫，我有什么错！” 花无欢：“害人性命，纵妖作祟，哪一样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况且真的如你所说每一家都是自愿将孩子上贡，没有一家反抗过？” 黑衣人沉默了许久，忽的一记掌风打出去，花无欢本就防备着她，见她出手便立刻躲闪过去，凌厉的掌风堪堪擦过他的耳畔，击落几缕黑发，悠悠飘落在地上。 黑衣人：“你的话太多了，仔细你的小命。” 花无欢不言，而是看着地上的碎发，心里却想着希望师尊别看到这一幕。 黑衣人：“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的同党和两个孩子的下落你是说还是不说？” 花无欢：“我不知道。” 花无欢不冷不热道，黑衣人冷笑一声。 黑衣人：“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绿蜥给他点颜色瞧瞧，记住留他半条命就行。” 绿蜥早就忍了花无欢许久，得到绾绾的命令后，眼中的红光似乎浓郁了几分，看向花无欢的眼神都是藏不住的怒意与杀气。 黑衣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黑色的兜帽挡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神情，却也不难想到她此时的冷漠。 粗壮的尾巴在绿蜥身后甩着，每甩一下，地面就颤抖一下，若不是这山洞是在半山腰上凿出来的，恐怕这会早就塌了下来。 黑衣人：“现在说的话，你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你可想清楚了？” 花无欢：“我想的一直都很清楚，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若是有本事，那便自己想法子去。” 隔着兜帽，花无欢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更冷了几分，被接二连三的怼了这么多句，能忍到现在才发火也真的是耐心耗尽了。 黑衣人：“绿蜥你还愣着做甚，还不快点动手！” 绿蜥站在距离花无欢不远的地方，却停住了脚步，黑衣人不耐烦的催促道，却见他还是停在原地没有动，心中忽然升起一抹不安来。 绿蜥：“我、我动不了了……” 绿蜥艰难的说着，不仅动不了，甚至连说话都有些迟钝。 黑衣人惊疑的看向花无欢，花无欢摇了摇手中的瓶子，笑了。 花无欢：“你真的以为这几天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吗？” 第一百零七章 明月在（三十一） 白色的药粉簌簌落下，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味道，但四肢却像灌了铅一样，重的抬不起来。 黑衣人：“这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试图往前移动半步，但双腿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花无欢优雅的将瓶子收起来，似笑非笑的望向她。 花无欢：“不过都是些常见的草药罢了，研磨成粉后撒到空中，随着呼吸进入身体，再加上你们俩都是怒火攻心，不但药粉生效的时间更短，而且药效也更加强劲，不过也多亏你们很是配合的进了我的圈套，不然这药效还真不一定能发挥出十成。” 他说着便朝黑衣人走进，绿蜥见状，怒道。 绿蜥：“离绾绾远一点！你要是伤害了她，我一定要杀了你！” 花无欢：“我对打打杀杀的事情没有兴趣，只是好奇这黑袍下的人究竟是谁？” 花无欢说着步步逼近，黑衣人有心想躲但身体却僵硬的不听使唤，只能语气凶狠的威胁道。 黑衣人：“你要是敢摘下我的兜帽，我一定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无欢：“我好怕啊。” 花无欢面无表情的回答，黑衣人气的牙痒，但对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又毫无办法，心里的恨意达到了极点，看着他纤长的手指捏住兜帽的一角，随即猛地掀开。 那是一张看起来纤弱娇柔的脸，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初见她时，她的眼睛如菩萨般怜悯，散发着温柔的光辉，而如今满目憎恨，面目狰狞，一瞬间花无欢觉得她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花无欢：“竟然是你……还真是出乎意料，圣女大人。” 圣女愤怒的看着他，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慌乱，却极快的被更多的怨恨替代。 圣女：“是我又如何？难道你想杀了我为那些死去的孩子报仇？” 出人意料的是，花无欢却摇了摇头。 花无欢：“该你偿还的一分也不会少，但有人在看着，我不想在他面前杀人……他很好，不该见到这些肮脏的画面。” 这话说的有些露骨，透过水幕顾锦甚至能看得清小徒弟说这话时嘴角的浅笑和眼底的温柔，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也不知道小徒弟说的人是谁，有了心上人也不知道带给师尊看一看，到现在他还蒙在鼓里。 被小瞧的黑衣人气怒不已，但身体上的僵硬感似乎又加重了几分，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心情，防止被气死过去。 圣女：“你以为把我困住我就会放你出去？这阵法只有我一人会解，除了我之外，无人可解，你只能被困在这里，永远都别想出去！” 花无欢闻言，顿了顿，眼中有一丝不忍，却还是道。 花无欢：“我在合欢派中学过一段时间阵法，你这个阵法虽是自己所创，但也不过是在原有的阵法上稍作改动而已，而原阵法早些年就有了，光是破解之法就有好几个，不巧的是我都记在了脑子里。” 他走到山洞前，把手放在阵法上，将灵力注入，阵法于掌下缓缓浮现，灵力在阵法之中灵活的游走，不过是改了几个字，阵法上浮光大作，缓缓飘散。 圣女：“这、这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破得了我的阵法！不可能！” 圣女的脸上尽是慌和不可置信，她用这阵法不知困住了多少人，就连当时合欢派的弟子都对其束手无策，任她宰割，而如今却被他只身一人，花费了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将其解开，让她如何不慌。 花无欢：“这阵法几年前合欢派便教导弟子学习破解之法，如今合欢派中人人都会破此阵法……倒不如说都是你自己种下的因，结成了今日的果。” 黑衣人冷笑，声音中充满怨毒。 圣女：“我就该将那个贱人也杀了，若不是她带着的那些弟子拼死护着，她怎么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 花无欢：“不知悔改！” 花无欢的表情瞬间就寒了下来，他走到山洞外，双手捻决，一点光华从他指尖飞出，在半空中倏忽炸开，犹如烟花一般，为在山脚下焦急寻找他身影的人指明了道路。 圣女现在却是冷静了下来，透过敞开的山洞，能看见外面身姿挺拔的红色身影，背影看似纤弱但在晚风中却没有半点动摇，圣女忽然想起，就算她将花无欢绑回来后，也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在他脸上看见任何慌乱不安的情绪，一直都是步步为营，沉稳而冷静。 圣女：“没了孩子也无妨，有你们也是一样。” 圣女忽然笑了，但花无欢站在山洞外，看不见她脸上不带半份感情的假笑，只能听见她冰寒渗人的声音从山洞内幽幽传出。 圣女：“那几个合欢派弟子可真是稀罕啊，灵力充沛不说，血肉又是香甜无比，我割下他们身上的肉时，他们都还没有死，嘴也硬的很，竟是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肯说，有熬不过去的宁愿自绝心脉，也不肯低头求饶。可我哪能让他们死呢，吃他们一个人就能抵得上两三个孩童，要是死了灵气就散了，白白浪费了多可惜。” 圣女：“于是我就将他们分别关起来，告诉他们谁若是不听话，我就从剩下的人中随便挑出一个来食用，这些人真是奇怪，他们都自身难保了，却还在担心别人的安危，但好在是没人寻死腻活了，也多亏了他们，我的灵力精进不少，可惜以后却再也没遇到这样的人了，果然穷山僻壤的地方连仙人都不愿意来啊。” 花无欢默了，崆峒印中有三千世界，每个世界中的人或物都是剑神谷的弟子从各处收集而来，或是罪大恶极之辈，或是飘荡无依的孤魂，悉数关进了崆峒印中，保留着他们被抓之前的记忆，却永无出去的可能，生生世世永不得超生。 这既是关押，又是惩罚，让他们永远被困在崆峒印中，沦为试炼之物，一刻也不能停歇。 他等的人还没到，花无欢又放了灵力出去，比上一次的更亮更大，恍若白昼，连远处的村庄都能看得清楚。 第一百零八章 明月在（三十二） 不多时，花无欢终于看见了远处渐渐跑来的几个人影，首当其冲的便是夜辞朝，将其他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夜辞朝：“无事？” 夜辞朝看似冷漠，但外冷内热，花无欢又是他唯一的朋友，来到花无欢身边后第一句话便是这。 花无欢：“无事，圣女和绿蜥都在里面。” 花无欢确实安然无恙，除了头发稍微乱了一些，身上并未见到伤口，也没有闻见血味。 说话间，其余四人也都来了，都跑的气喘吁吁，大约是接到他发出的信号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何兴：“我说你没事往山上跑什么跑，害的我们找你半天……你受伤吧，抓你的人呢？让小爷会上一会！” 花无欢：“我没事，人都在山洞里。” 楚烨和非漓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了看，随即一脸惊讶。 非漓：“怎么圣女也在？旁边还跟着一个大蜥蜴，不会她也是被绿蜥绑架过来，准备吃了的吧？” 楚烨：“你看着像吗？绿蜥身上的血腥味可还不及圣女身上的十分之一，原先在村子里的时候没闻到，在这里倒是清晰的很，估计是懒得隐藏了吧。” 温柔的晚风中混合着铁锈味的腥气，熏得非漓喉咙有些发紧，他看着圣女脸上不复存在的温柔与怜悯，忽然觉得自己不但修为不行，甚至眼力也不行。 何兴：“我看你都把他们定住了，为什么不直接了结他们，这样咱们的寻道不就能结束了吗？” 花无欢不言，何兴的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笑了。 何兴：“你不会是下不了手吧？” 花无欢懒得理他，这么多人在这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心里话，只是垂下眸子，不去看他。 花无欢：“时间快不够了，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有些麻烦，这两人杀伐过重，罪孽深重，哪怕在此诛杀也是应当，但问题在于，除了他们外，还有一群人在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其中除了他们自己宗门的人外，还有其他宗门的人在看，他们此刻的一举一动除了关乎宗门的脸面外，更关系到他们未来的前程。 但说担心几人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夜辞朝乃是剑神谷的少谷主，何兴又是震天府府主之子，楚烨和非漓的青云观又是个没人关注的小宗门，至于花无欢，有师尊罩着，自然毫无顾忌。 夜辞朝：“将他们送回村子里去，他们吃的是村子里的人，理应交由他们处置。” 夜辞朝说道，几人也觉得眼下这个办法最好，便往山洞内走去，山洞内一切如旧，唯独两人的姿势似乎变了一些，显然药效在逐渐减弱。 圣女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游走，最终落在了何兴和非漓身上。 圣女：“好啊，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我本来以为只有你们两个给我塞牙缝，没想到还钓出了这么多人，不枉我受了这么多罪，等到时我将你们全都吃进肚子里，给我滋补身体，看你们还如何狂妄。” 圣女脸上狰狞的表情在惨淡的月光下有些骇人，让人难以联想到她之前慈悲的模样，这种反差让非漓有些接受不能。 花无欢：“真啰嗦。” 花无欢说着，又拿出一个瓶子来，将药粉往两人头上倒着，随后看着圣女茫然的表情，勾了勾嘴角。 花无欢：“你不会以为我只做了一瓶药出来吧？” 圣女的确是这样想的，只是这次的药效比她想象中还要凶猛，原先还能讲话，现在她连舌头都感觉不到，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睛剜着花无欢，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何兴：“可以啊兄弟，看不出来你还留了这一手，话说这些东西你都是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都没见到过？” 何兴来了兴趣，好奇的追问着。 花无欢：“草药是我在路上顺手采的，药粉则是在昨晚你睡着的时候做的，还好没把你吵醒。” 何兴一脸懵逼，再看其他几人，却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大概意思是终于知道昨天晚上捣鼓半天是在做什么了。 几人将圣女和绿蜥绑了起来，随后一路拖到山下，远处的村庄灯火通明，也是之前花无欢弄出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隐约还能在外面看见几个好奇张望的身影。 非漓：“你说他们要是看见我们这么对待圣女，会不会上来把我们打一顿？” 非漓小声的跟楚烨说着，楚烨沉思的看了看被他拖着的圣女，此时她正愤怒的瞪着他，楚烨道。 楚烨：“以这帮村民的想法，大概是不会在乎圣女的死活，却更在意自己的利益。” 非漓没听明白，但很快一声凄厉的叫声从远处响起，只见一个干瘦的男子神色惊恐的指着这边，朝着村庄内大喊。 村民：“快来人啊，圣女回来了，快来人！” 也亏的这人嗓音够尖，瞬间就将村子里的人惊醒，省的他们挨家挨户的通知了，不过圣女的影响力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不过片刻的功夫，村子里的人就已经聚集了起来，看见圣女在他们手中狼狈的模样，都愤怒的质问道。 村民甲：“你们是谁，竟敢抓走我们的圣女！” 村民乙：“快把圣女放了，否则我们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们！” 这七嘴八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反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人群中有眼尖的，认出了何兴和非漓，便气骂道。 村民丙：“好啊，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玩意，我们圣女好心让你们在村子里安顿下来，结果你们倒好，联络外人将我们的圣女绑了去，一群没良心的东西，老天爷真应该劈死你们！” 何兴看看圣女，联系花无欢在路上说的话，心想若他不是修真之人，血肉大补，恐怕连这村子都进不来。 何兴：“我说你们都看清楚了吗，你们圣女身边可还跟着一只妖怪，就是吃了你们孩子，被你们称作绿蜥的妖怪。” 何兴说着，将绿蜥扔到众人面前，他身形庞大，相貌丑陋，脸上布满细密的鳞片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寒光，吓的村民往后连退好几步，面色惊恐，嘴里连喊着“妖怪”。 村民：“你们竟然伙同妖怪绑了我们的圣女，你们罪该万死！” 他们显然不信圣女会做出这种事，发现绿蜥被绑住后动弹不得，心中的恐惧减少了些，便指着几人的鼻子骂道。 第一百零九章 明月在（三十三） 何兴：“好心当做驴肝肺，小爷好心好意的帮你们抓了人，结果还被你们泼了一身脏水，真晦气！” 何兴抱着臂，冷眼看着这些脑子被驴踢过的村民，连一句话都懒得和他们多说，浪费时间。 圣女：“不关他们的事，你们不要责怪他们。” 圣女忽然间说道，声音不大，却让喧闹成一团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她半坐在地上，洁白的衣裙被泥灰玷污，白皙的脸上也是深一块浅一块，却挡不住她眼中的怜爱与宽容，仿佛之前那个一脸狰狞可怖的人不是她一般，变脸速度之快让几人肃然起敬。 村民：“可是圣女大人，他们对你做了这样大不敬的事情，你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啊！” 圣女：“昨日我见那位夫人失去爱子后痛苦不已，便觉得我们不能再这般下去，年年都要上贡童男童女与这妖物，便想趁夜上山，哪怕拼了性命也要将这妖物赶走，但哪知却被误认成了这妖物的同伙，被几人误抓了起来，这也怪不得他们，都是一场误会而已。” 几人听的是啧啧称奇，对圣女这颠倒是非黑白，满口谎言的本领叹为观止。 见圣女都这么说，人群中还有面露不忿的人，指着他们嚷嚷。 村民：“喂，圣女都帮你们求情了，还不快点帮圣女松绑，给圣女赔礼道歉！” 五个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眼神都是一致的杀气腾腾，吓的那人一个激灵，指着他们的手都在颤抖，但这么多人看着，要是露怯的话以后定会被人耻笑，所以只好顶着压力，找了五人中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非漓，指着他道。 村民：“说你呢，快点给圣女大人松绑，把圣女大人送回来！” 非漓迷茫的看着那跟直指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比其余四个人矮了一个头的身高，顿时就泄了气，五个人中的确是自己看起来比较好欺负一点。 非漓：“既然你们圣女说自己是为了驱除妖物才上山的，那妖物如今也被我们绑了回来，不如请你们圣女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个吃人的妖怪杀死，既能向我们证明她的青白，也能给那些枉死的孩子一个公道，你们觉得如何？” 圣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能感觉到绿蜥投来的视线，却不敢回头看他。 大部分村民对这个建议并没有什么异议，却有部分人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但什么也没说。 这些人正是那些想将孩子上贡换成黄金的人，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绿蜥现在就死了，断了他们的财路。这种心思或许人人都有，却不会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所以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甚至在心里埋怨起这五个多管闲事的人。 一把剑直接丢在了圣女面前，锋利的剑刃触发即断，闪着幽幽寒光，映出圣女苍白僵硬的面孔来。 非漓：“请吧圣女，这可是个证明自己清白的大好时机啊。” 非漓淡然道，稚嫩精致的脸上显出少见的冷漠，楚烨在一旁无动于衷的看着。 圣女：“妖怪虽造太多杀孽，却也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其生死……”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非漓打断。 非漓：“圣女的意思是不想动手喽？莫不成还想放这妖物一条生路？” 圣女哑然，她身体上的僵硬感还未散去，只能勉强的说出话来，四肢却也动也不能动，若非如此，她定会上前撕烂他的嘴，省的他在这煽风点火。 非漓：“既然圣女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与妖物没有干系，那为何不杀了他，还村子中枉死的孩子们一个公道？还是说圣女觉得即便是死了这么多人，也不及一个妖怪重要？” 人群骚动起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她的耳朵里，所有人看她的视线中都充满了怀疑，见她迟迟不动手，眼中的怀疑也愈发多了起来。 村长：“你们都在这里吵什么吵！”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村长拄着拐杖从远处走来，看见被绑住的圣女和绿蜥后，眉头一皱，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震惊或诧异的神色，淡定的有些过了头。 听别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村长哼了一声，看着几人，语气冷淡道。 村长：“这是我们村里的私事，就不劳烦几位费心了，来人，还不快点给圣女松绑，顺便再将这妖物关押起来，等明日天亮后再商议妖物的处置。” 几人听到村长吩咐，正想上前，却见花无欢上前一步，拦在几人面前。 花无欢：“此妖物残害人命，犯下众多伤天害理之事，而且妖力非凡，若是夜里被他挣脱开来，恐怕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不够他塞个牙缝吧。” 几人本想强行上前，当听到花无欢的话后停了下来，表情有些恐惧，生怕自己上前后被这青面獠牙的妖怪一口吃了下去。 见他们畏缩着不敢再往前走，村长骂了一声不中用，随后看着花无欢，皮笑肉不笑道。 村长：“那你想如何？” 花无欢：“此事也简单，圣女一直说自己与妖怪毫无关系，再说这妖怪吃了你们村子里不少孩童，不如请圣女在此了结此妖，一来可以证明清白，二来也能永绝后患。” 圣女的身子抖了一下，抬起眼希冀的看着村长，看着她最后的指望。 村长看了看花无欢眼中的坚决，又看了看村民眼中的怀疑，圣女求救的眼神他不是没注意到，却只能叹一声，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如她所愿的解决了。 村长：“圣女大人，此妖作恶多端，吃了村子里这么多的童男童女，请圣女大人为了村子的未来，也为了那些死去的孩童，杀了此妖，以慰亡灵！” 圣女震惊的看着村长，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圣女：“你这个疯子！” 村长的表情一凌，大声喝道。 村长：“圣女定是被这妖物迷惑了心智，才会说出这种话来，此等妖物不除，日后定然会酿成大祸，若是圣女还不动手，那就由老夫亲自动手了！” 圣女：“你敢！” 圣女怒喝一声，但话音未落，忽然面露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如白纸一般。 第一百一十章 明月在（三十四） 村长：“不好！此妖物正在吸食圣女的精血，他这是准备报复我们整个村子啊，我们大家一起动手，将这个妖物杀了！” 村长说着，趁机给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圣女抬回了后面，远远的和绿蜥隔开。而绿蜥见他们将圣女带走，情急之下喊道。 绿蜥：“绾绾！” 但周围的声音太过吵闹，圣女不知听没听见绿蜥的声音，但村长却是听了个清楚，他抬起脚，一脚把绿蜥踢到一边。 村长：“妖孽，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才狼狈不堪的停了下来，他现在虽然药效还没过去，但不至于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当下要起身将圣女救走时，村长忽然过去，只站了几秒钟，说了一句话后，绿蜥身子一僵，嘴唇紧紧的抿着，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村民拿着各种锋利的农具慢慢的将绿蜥围了起来，昏黄的火光照亮一张张扭曲的面孔，铁锹、锄头……狠狠的砸向他身体各个地方，落在他粗糙的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绿蜥的皮糙肉厚，花无欢确实领教过的，他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厚厚的绿色鳞片，而普通的铁器等并不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但痛苦却是实打实的，殷红的血迹从他层层鳞片中渗透出来，格外扎眼。 村民本来还担心他会暴起反抗，下手时还存了几分小心翼翼，但看见绿蜥不闪也不躲，一双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看着圣女的方向，顿时就放心了不少，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加大，连带着被绿蜥压迫了这么多年的恐惧和怨恨，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他身上。他的后背上被打的血肉模糊，鳞片脱落在地上，却很快被村民哄抢了去，这样的妖怪身上掉下的东西，说不定都是个宝贝，没准能卖个好价钱，来弥补以后没有金子的生活。 但饶是这样，绿蜥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透过疯狂的人群在寻找圣女的踪影。而圣女此时正被村民们看押在后面，脸上无悲无喜，只是眼中的寒光让人望而却步。 花无欢：“村长这是存心要包庇圣女了？” 花无欢见那些村民有将圣女带走的意图，便闪身过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看着村长沉声道。 村长：“这是我们的私事，与你们无关，况且圣女本就是被这妖物牵连，何来包庇一说！你们几个去将那妖怪捆绑起来，扔在祠堂，等明天一早再决定如何惩罚！” 说罢，便是看也不看花无欢，直径向前走去。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吃力的吆喝声，不回头看也知道绿蜥已经被他们绑了起来。 何兴：“这些人的手脚可真够快的，难道真的要把他们交给村子里的人来处置？” 何兴走到花无欢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问道。花无欢沉默了一瞬，随即认真的看着身后几人。 花无欢：“我觉得我们可以再把人都抢回来，给他们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何兴：“你这比喻……竟然还有几分恰当。” 话音刚落，前方已经走远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圣女忽然挣开他们的束缚，踉踉跄跄的朝着花无欢跑来，跑到一半时药效发作，跌落在地上，也是用手抓着地，一点一点爬到花无欢面前，抓住他的腿，赶在身后的村民来之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两句话。 圣女：“绿蜥都是为了我才会做这些事。” 圣女：“有个铃铛被村长贴身保管着，你把它毁了，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 话音刚落，圣女便被身后姗姗来迟的村民连拖带拽的拉开，她目光直盯盯的看着花无欢，眼中是几近癫狂的滔天恨意，村长走过来，警惕道。 村长：“圣女方才跟你们说了什么？” 何兴：“圣女说，你这老头子身上的味道忒大了，有空管这管那的，不如先回家洗个澡去，熏到了旁人可不好。” 何兴懒洋洋的说着，村长怒目，自然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但见其他几个人也围了上来，自知问不出真话，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等他们离开后，偌大的空地只有他们几个人在这，何兴看着花无欢，语气中带着一抹期待。 何兴：“我们现在去抢人还是等一会再去？” 非漓听了，表情有些许复杂的看着他。 非漓：“你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这么迫不及待？” 何兴：“去去去，小孩子别多事，话说圣女最后说的那两句话你是怎么想？” 夜辞朝：“村长身上的确有什么法器，先前圣女脸色大变时，我便发觉到有一股陌生的气息，看来便是圣女口中所说之物了。” 其他几人没听见圣女的话，于是何兴好心的给他们复述了一下，夜辞朝听罢，倒是沉思了一会，随后道。 楚烨：“我看圣女当时的反应，倒像是感觉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莫不是被这个铃铛给控制住了，然后村长又以圣女的性命作为要挟，所以绿蜥才不敢反抗？” 几人越想楚烨说的话越觉得有可能，抬眼看去，远处的村落笼罩在黑暗之下，不透一点光出来。 花无欢：“现在是亥时，他们此时必然警惕万分，我们等到丑时再去，那时候人最易乏困，做事也方便一些。” 几人听了后点了点头，朝远处看去时，还能见到几个身影守在村口，正一脸不善的看着几人，大概是奉了村长的命令，不许他们靠近半步。 于是他们非常配合的转身离开，等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后便停了下来，星河流转间，丑时很快便到了。 门口守着的两人已经靠在树下睡了过去，手边还放着个锄头做武器，要是他们之前冒然靠近的话，可能会一人头上顶着一个血窟窿回去。 村子里也是寂静一片，只有点点灯光从村角的阁楼中透出。何兴记得这阁楼是原来圣女住的地方，里面不止亮着灯，还有人声从里面传出来。 何兴：“话说你那个什么药还有没有了，有的话就丢一瓶进去，可省了大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明月在（三十五） 花无欢：“早就没了，要是有的话刚刚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 何兴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便没有继续追问着要。 阁楼里只燃了一根蜡烛，照的眼前的物件都出现了重影，看的不太真切，圣女此刻已经解开了绳子，却痛苦的躺在地上，冷汗从额头上簌簌滑落，沾湿的鬓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却死咬着牙关不发出一声呻吟。 村长则是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一只手端起茶杯，轻轻吹散上面的热气后，微抿了一口，看着虚弱不堪的圣女冷笑着道。 村长：“你真是愈发不听话了，早听我的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那个妖怪身上，现在何苦还受这些折磨。 ” 圣女：“我乐意，总比你这样成天躲在一张人皮下来的好。” 村长脸上的笑隐了大半，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铃铛来，在圣女惊恐的视线下缓缓摇晃，清脆的铃声在屋内飘荡，圣女的脸色愈发难看，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声从她咬破的唇间溢出，仿佛腹中有千万只虫子在撕咬一般。 村长：“陈绾，你怕不是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又是谁养了你这么多年的。” 圣女：“你当年救我不过是看我体质特殊，能为你所用罢了，而到现在我为你杀了这么多人，你的恩情我早就还清了，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令人作呕。” 铃声还在继续，响的越发激烈，圣女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脸上的血色早已散尽，白的如纸一般，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的脸颊缓缓流淌下来，浸湿了她后背，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只有一双眼睛怨恨的瞪向村长，恨不得将他拆筋剥骨。 村长：“果然是不长记性，看来你是忘了，以前你不听话时，我是如何调教你的。” 村长将茶杯放下，手伸到脖子后，像是抓到了什么，慢慢朝两边揭开，楚烨赶紧一把捂住了非漓的眼睛，防止出现什么血淋淋的场面吓到非漓，非漓的视线顿时一片漆黑，只能扒拉着师兄的手指，从指缝中艰难的往里面看着。 但好在并没有出现什么惊悚的画面，苍老的人皮撕开后，露出里面却是一个精瘦阴鸷的中年男人，眼睛也不像先前那样浑浊，而是闪着阴冷的寒光看向圣女。 圣女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深藏在心底的恐惧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所有的记忆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惊惧的看着不断靠近的人，下意识的往后退着，企图离他远一些。 但村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因为疼痛泛起的点点泪花，反而残忍一笑，手中不知何时拿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来，抵在圣女的喉咙上，刀尖一路向下，划破的衣服簌簌落在地上，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楚烨将非漓的眼睛捂得更紧了，连最后一丝缝隙都不给他留，要不是手不够，甚至连耳朵都想给他堵上。非漓试图反抗了一下，但楚烨轻轻松松的就把他压了回去，再加上屋内还有人在，非漓也不敢搞出太大的动静，挣扎两下未果后，便气呼呼的在心里记下了一笔，只等着一会出去后找师父告状去。 两人的动静都不大，屋里的人并没有发觉异样，圣女被迫仰头看着村长，哪怕不低头看，皮肤上传来的阵阵寒意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的将手挡在胸前，却被村长钳住手腕，反举在身后。 村长：“你在我身下承欢的时候，什么骚样我没见过，这时候装什么清高。” 楚烨应付不暇，但好在花无欢适时出手，帮他将非漓的耳朵捂上，孩子太小，不能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非漓恨恨咬牙，心想这两人也没比自己大几岁，怎么就这么自觉呢？ 屋内圣女愤怒的看着他，冷笑道。 圣女：“你强占了我的身子，又逼着我学这些害人的法术，最后怕我背叛，又骗我吃了噬心蛊，说我装清高，怎么不说自己阴险狡诈？” 村长眼神一凛，铃铛在手中快速的摇着，毫无节奏可言，只是为了折磨圣女，用她的痛苦取悦自己，同时教她该如何向自己屈服。 圣女：“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我早晚都要死在你手里，不如给我个痛快！” 村长：“杀你？我怎么舍得呢，你可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现在只是给你一点惩罚而已，不会要了你的命。” 村长说着，摇铃的动作并没有慢下半分，而是满意的欣赏着圣女脸上痛苦的表情，只是在她眼中却看不见熟悉的恐惧与怯懦，反而多了让人心惧的恨意。 “啪——” 看着这双眼睛，村长心里有些烦躁，一个巴掌扇在圣女的脸上，白皙的脸上立刻多了个红肿的掌印，嘴角也渗出一丝鲜血。 村长：“你如今竟然都学会反抗了，这些我可从来没有教过你……看来被你捡来的绿蜥还真教会你不少东西啊。” 圣女：“不关他的事，他不过是我捡来的傀儡而已，可没有指使我的能耐。” 圣女表情微变，却极快的掩了过去，村长听罢，则是冷笑。 村长：“你以为你那些小心思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吃了那些仙人的血肉，不过是想吸收了他们的力量后借机摆脱我的控制，就连前两天你开口求情要留下的那两个人，也都是修行者，只是我不想拆穿你罢了，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吃吸收的那些力量，大半都被噬心蛊吸收后补给了我，我倒是还要谢谢你，否则我的力量也不会大涨。” 圣女：“不要脸！” 圣女怒骂道，村长不理，直接走到书架旁，将书架上的一本书挪了个位置后，书架后顿时传来一阵细微的机关声，朝着两边缓缓推开，露出一间黑乎乎的密室来，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村长从墙壁上取下一个鞭子，朝着里面的庞然大物狠狠地鞭打着，圣女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这声音在她听来有几分耳熟。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明月在（三十六） 村长拽着铁链的一端，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冰冷尖锐的声响在屋内回荡着，让圣女的脸不由得白了几分。 圣女：“我已经说了此事和他无关，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圣女嘶声怒道，村长残忍一笑，握住铁链的手猛地使劲，穿过肩胛的两条铁链上布满了细小的倒刺，被他一拽时，铁链从两个血洞中穿过，碎肉和血沫飞溅开来，伴随着绿蜥痛不欲生的惨叫声，落到了圣女的脸上。 圣女：“你给我住手！” 圣女疯了一样冲上去要拦住他，但村长看也不看她，一脚把她踢飞出去，撞在了书架上。 绿蜥：“不许你伤害绾绾！” 见到绾绾痛苦狼狈的模样，绿蜥怒吼一声，眼中红光大作，双目怒瞪看着身后精瘦阴鸷的男人，脸上的鳞片沾着血渍，与绿色融为一体，透出骇人的恐怖。 村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随后又站直了身体，拿着铃铛的手举在绿蜥面前，当着他的面剧烈的摇晃着，圣女疼的咬紧了牙关，却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几声痛苦的闷哼。 村长：“动手前我劝你好好想清楚，她的小命还握在我的手2里，我死了，她也别想活！” 绿蜥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圣女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绿蜥身后的尾巴颓废的落了下来，再度被村长玩弄于掌心。 村长：“不过是被捡回来的一个畜生而已，竟然还敢反抗，还不快点给我跪下！” 铁链被他一拉，剧烈的疼痛和撕扯让绿蜥上半身不自觉的向后弓着，他又一脚踢在绿蜥的膝盖上，迫使他面朝着自己跪了下去。 圣女：“陈炤，你会遭到报应的！” 陈炤：“报应？我早就不信这东西了，这村里上下一共五十号人，每个人体内都有我下的蛊，等天亮时所有的蛊便都已孵化而出，届时我再吸收了这些蛊虫，再加上你这些年为我收集的童男童女至阴至纯的精血，待我神功大成之日，这天下还有谁可以拦我！” 圣女抬眼看着他，不住的冷笑，陈炤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疾步走到圣女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力气之大让她脸上迅速出现了一道红印。 陈炤：“最后一对童男童女的精血呢？你把它藏到哪了？” 圣女：“你若想神功大成，十对童男童女的精血一份都不能少，若是少了，便永远达不到大成的境界，如今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不如你猜一猜他们在哪？” 陈炤暴怒，看着她这张嘲讽的脸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但想到未完成的大事，却还是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陈炤：“我抓绿蜥的时候看见他背后有伤，是不是那五个人打伤他后，又趁机将两个小孩抱走藏了起来？” 圣女：“我怎么知道，你这般神勇，何必来问我，难道少了这一份精血你就会放弃不成？” 陈炤有些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却还是强忍着。 陈炤：“陈绾，你好好想清楚，待我飞黄腾达之时，肯定不会亏待你，你没必要为了逞一时口头之快，伤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她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身子一抖一抖的，最后忍不住伏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半晌笑够了后，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笑出来的泪珠，看着陈炤的眼神充满了讽刺。 圣女：“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假惺惺的，我早就知道母蛊在我体内，等天亮时蛊虫便会吸尽我所有灵力，破腹而出，与其他蛊虫一起为你所用，你早就想要我这条命，又何必跟我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陈炤：“你既然早就知道，那就少废话，快点将他们的下落告诉我，兴许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圣女：“我知道的事情可不止这些，我还知道你当年经过我家时，看上了我体质特殊，但我阿爹却不愿意将我卖给你，于是你便将我爹娘连同两个兄长全都杀了，你以为我年纪小不记事，可这件事我一直都记着，这些年我忍辱负重，只为了能杀了你，却不想一直被你操控着，一点自由也无，如今你还想让我帮你，真是痴人说梦！” 陈炤：“别把自己说的这么无辜，吃那些仙人时，你不是吃的很开心吗？还有那些孩子跟你求饶的时候，也不见你有过一丝心软，陈绾，说到底你也不什么好东西！” 脸皮这会算是彻底撕破了，陈炤将陈绾丢在一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将铃铛收进怀里，抬脚走到门前，临走时看着陈绾冷声道。 陈炤：“不要再想耍什么花样，不管你离得有多远，只要铃铛还在我手里，你就永远都要受到我的摆布。” 说罢，便推门离去。 见陈炤离开，绿蜥想要站起身来，但肩膀上的疼痛让他使不出力气，便拖着两条铁链，费力的朝着圣女爬去。 绿蜥：“绾绾，你有没有哪里伤到？” 绿蜥的话让陈绾很快的回了神，她迅速的裹上衣服，小跑到绿蜥身边，让他不要再乱动。同时想试着将这铁链解开，奈何这铁链焊的紧，上面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无法下手又怕动作大了会再次扯到绿蜥的伤口。 圣女：“何苦呢……为了我把自己搞成这样，不值得……” 陈绾垂眸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口，手指轻轻地从上面抚过，温热的鲜血沾满了她的指尖，烫的她落下了泪。 绿蜥：“绾绾你不要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绿蜥急的鼻尖上都冒出了汗，陈绾摇摇头。 圣女：“你不必如此，我对你并不好，而且当年救你的时候也不过是想着以后能多个帮手罢了，不值得你为了我受这么多折磨。” 绿蜥：“可是……我喜欢绾绾，我想永远跟在绾绾身边，能天天看到绾绾，听到绾绾的声音我就很开心了。” 圣女仍是摇头，泪水流的更多了，她忽然起身，打开门，指着外面的苍茫夜色朝着绿蜥道。 圣女：“你走，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明月在（三十七） 房门大敞着，小路蜿蜒而安静的延伸至陌生的黑暗中，通向不知名的远方和自由。 绿蜥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圣女坚定地摇头。 绿蜥：“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的，绾绾我们一起逃吧，这世界这么大，他不可能找到我们的。” 圣女：“我不行……只要离开陈炤太远，肚子里的噬心蛊便会立刻咬碎我的五脏六腑，让我生不如死。” 圣女苦笑着摇了摇头，门外就是唾手可得的自由，但她却连这门都迈不出去。 绿蜥：“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他死了……” 绿蜥说到这就说不下去，母蛊在陈炤体内，若是他死了，绾绾体内的噬心蛊感知到后，也会立即结果绾绾的性命，不论如何都难逃一死。 绿蜥颓废的坐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呜咽的哭声止不住的从喉咙间发出，陈绾倒是已经看淡了，蹲在他身边，轻声的安慰着。 圣女：“你走吧，没必要为了我白白丢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能活着，以后就有为我报仇的机会。” 见绿蜥还是不动，圣女急了，不管手边抓到了什么，一股脑的往他身上扔了过去，白瓷的花瓶砸在他的头上，四分五裂，碎片划过他脸上没有鳞片包裹的地方，一道血痕缓缓浮现，眼红的血珠从伤口流出，刺痛了圣女的眼睛。 圣女：“我对你并不好，当时捡你救你也只是想着以后能多个帮手罢了，我对你从来只有利用，你长得丑陋不堪，又蠢笨如猪，我看到你就反胃，你还不快点从我眼前消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圣女一边说着，一边推搡着他，要把他赶出门，铁链在地上摩擦着，发出细碎叮当的声音，圣女顾不得其他，直接抓住铁链的一端，拿起书桌上掉落的砚台，拼命地砸着。 圣女：“可是……” 绿蜥握住圣女的手，拦下了她的动作。 绿蜥：“我重伤时在那个地方躺了三天，路过的人都很怕我，请了很多道士想要把我赶走，没有一个人来救我，只有绾绾你停了下来，为我治疗伤口，还给我起了名字……” 圣女：“我捡到小猫小狗时都会顺带起个名字，没有什么好说的。” 圣女撇过头去，手上温温热热，不是血的温度，而是绿蜥在用他所剩不多的灵力给她疗伤，圣女想拒绝，但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绿蜥：“可是我活了八百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了名字，我很高兴，看到你就像看到仙女一样，以前是，现在也是，所以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算会死我也不怕，要是你没有救我，我早就死在那个雨夜了。” 圣女：“你已经还清了，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圣女抬起手擦干眼角的眼泪，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圣女脸色大变，推着绿蜥催促道。 圣女：“你快走！陈炤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就是想走也走不成！” 但绿蜥心意已决，站在原地就像个小山一样，任凭圣女怎么推搡也不见有片刻动摇，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圣女的身子颤抖的也愈发厉害。 陈炤沉着脸走进来时，看见敞开的大门和圣女脸上还未消失的惊恐神情，哪里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冷哼一声，脸色更阴沉了几分，走到圣女身边，掐着她的喉咙，厉声道。 陈炤：“那两个小孩究竟被藏到哪了？” 圣女的脸憋得通红，喉咙被死死地掐住，空气也被掐断，纤细的手指无力的想要扒开陈炤的手，却不能挪动其分毫，视线逐渐模糊中，忽然脖子上一松，圣女跌坐在地上，不住的咳嗽着，却见绿蜥将陈炤压住，眼中是止不住的杀意。 陈炤一边拦住他的行动，一边趁他不注意，从怀中拿出铃铛，圣女刚要出声提醒，但为时已晚，铃铛在他手中摇晃着，清脆的铃声让圣女腹中一阵疼痛，也让绿蜥的动作停了下来。 陈炤：“滚！” 陈炤冷声道，绿蜥不惧他，却怕绾绾受伤，只能不甘的退到陈绾身边，挡在她面前。 绿蜥：“那两个孩子是别人抢走藏起来的，不管绾绾的事。” 陈炤：“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陈绾，你不要以为把两个小孩藏起来就没事了，若是天亮之前不把他们找回来，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圣女：“他们又不是我藏起来的，我怎么知道在哪，你应该问那五个人，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 她在绿蜥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视线轻轻地扫过窗外，陈炤眼睛微眯。窗外偷听的几人忽然听到屋内安静了下来，花无欢心头一跳，巨大的不安笼罩在心上，下意识道。 花无欢：“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巨响，窗户瞬间四分五裂，几人连忙往后退去，碎屑纷纷落在身上，陈炤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冷眼看着几人，目光一扫，发现只有三个人在这，剩下两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陈炤：“就你们三只老鼠在这？其他两个人呢？” 何兴：“他们啊，他们给你挖坟去了，怕你死得太快，提前挖好等你。” 何兴拍着身上的木头屑，看着陈炤，又看着慢慢走到陈炤身边的圣女，冷笑一声道。 何兴：“果然是蛇鼠一窝，般配得很。” 圣女不言，只是冷着声道。 圣女：“人是他们藏的，要问就问他们去。” 说罢，便走到一旁，和绿蜥站在一起，冷眼旁观。 陈炤：“说吧，那两个小孩究竟被你们藏在了哪？说出来我可饶你们不死。” 何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少大言不惭。” 夜辞朝：“多说无益。” 夜辞朝和花无欢交换了个眼神，撂下这句话，立刻献出青霜和夜归，各持一把朝着陈炤杀去。 何兴：“……我草，你们动手之前能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至少让我提前准备一下啊。” 何兴一边抱怨着，一边掏出一物件，口中默念了几句后，物件迅速变大，化作一对短柄双锤，被他握在手里。 酣战中的花无欢见到何兴持着一对锤子加入了战斗，不由得多分了些眼神给他，这样重型的武器被他挥的虎虎生风，却总觉得和他大少爷的气质不太相配。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明月在（三十八） 三人一起围攻陈炤，剑影如织，铁锤生风，他有些难以抵抗，渐渐落了下风，便趁着空档，立刻抽身出来，将铃铛拿在手中，飞快的摇了起来。诡谲的铃声在夜风中飘了过来，铃声过处，无数的毒虫从土壤中钻了出来，密密麻麻如同潮水一般，在铃声的控制下朝着他们涌来。 何兴：“这地方已经被他变成自己的虫巢了！” 何兴说着，想到自己在这个地方站了这么久，不由得跺了跺脚，生怕有虫子顺着他的腿往上爬去。 陈炤：“哼，现在想求饶还来得及，只要把那两个孩童的下落告诉我，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们。” 这些虫子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但威力都不强，一剑就能劈砍好几个，但胜在数量众多，如海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境的从地下源源不断的冒出。 见三人都没有说话，陈炤冷笑一声，铃铛摇的愈发急促，更多的毒虫从地下冒出，漆黑的躯壳在黑夜中反着冷光，仿佛要将他们所有人都吞没。 何兴：“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何兴一锤子轮下去，便有数百只虫子丧命于他的铁锤之下，但很快就有更多的虫子借机蜂拥而上，沿着锤柄往上爬去，所到之处，皮肤瞬间便红肿了起来，奇痒难忍，挠破了皮也无济于事。 花无欢：“不要挠，这些虫子的毒性并不强，挠破了的话血液会吸引更多的虫子过来，直至将血液吸食殆尽才会罢休。” 花无欢的话立刻让何兴停下了动作，不敢再继续挠下去，只能像抽风一样抖着，将爬满衣服的虫子都给抖落下去，再一脚踩死。 何兴：“嘿，我就不信小爷我还能被这几个臭虫子给欺负了！” 何兴怒笑道，身上的灵力忽的一涨，双锤上灵光闪烁，重重的砸在地上，“轰隆”一声，平整的地面瞬间龟裂，无数的毒虫跌落进缝隙中，又听“咔嚓”几声，缝隙又在缓缓闭合，地面平整如初，只有他身边瞬间清空了大片。 但仍有大片的毒虫不断地朝着他们涌来，无边无际，好像永远也除不尽一般。 花无欢将夜归插进地上，双手轻抚大地，似能感受到坚硬土壤下，有汩汩清泉潺潺流动。 花无欢：“癸水，起！” 刹那间，清澈的泉水从地下喷涌而出，瞬间将毒虫冲走大片，空气中弥漫着清凉的水汽，偌大的庭院中已被泉水浸湿大片，森森寒意深入骨髓，眉间发梢似乎都覆盖了一层冰霜。 夜辞朝：“雷来！” 顶上瞬间有乌云聚集，青白的电光在云层中闪烁，夜辞朝遥遥伸出手，往下一指，陈炤顿感汗毛竖立，乌云就在他的头上，雷光如剑，眨眼间就朝着他劈来。 速度之快，陈炤躲闪不及，视线的余光瞥见陈绾时，邪念顿起，飞快的摇晃着铃铛，在噬心蛊的操纵下，陈绾无法自控的走到陈炤面前，瞬时就猜到了陈炤的意图，脸色顿时大变。 陈炤：“你给我挡着！” 说话间，陈绾已经被陈炤拽到了面前，想借由陈绾挡住雷霆的大半威力，陈绾想走，但四肢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只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夜辞朝眉头一皱，手指微偏，落下的雷电被迫改变了方向，堪堪擦过陈绾，落在了她的面前，电光在湿润的水面上瞬间蔓延，飞快的将剩下的毒虫电晕了过去。 一时间，局势瞬间逆转，原本铺天盖地的毒虫已经消失了八成，剩下的一部分畏缩在周围，不敢再向前。 暴露在外的皮肤还能感受到酥麻的感觉，汗毛根根竖立，花无欢和夜辞朝对视一眼，表情很是满意，这一次的配合很是完美，成功的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陈绾诧异的睁开眼，见自己毫发无伤，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来，而陈炤见自己召唤出的毒虫顷刻间被杀的干干净净，顿时勃然大怒，一脚将陈绾踢开，看着底下的三人，眼中闪着让人胆寒的凶光。 陈炤：“你们竟然敢伤了我辛苦养出来的宝贝毒虫，我绕不了你们！” 何兴：“切，说是宝贝，我也不见你给他们起个名啊，一口一个毒虫叫着，连个名都没有，还好意思说宝贝，臭不要脸。” 花无欢没忍住笑了，夜辞朝的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这些毒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真是一个个的起了名字的话，恐怕累也得累死。 陈炤 ：“臭小子，你找死！” 陈炤暴喝，何兴也怒了。 何兴：“你算个什么鳖孙东西，连我爹都没说过我，你一个玩虫的哪来的胆？” 陈炤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割开了自己的手臂，殷红的鲜血缓缓没入土中，脚下的土地一阵轻颤，几人心里咯噔一声，只是眨眼间就有更多的毒虫从地下钻出，数量几乎是先前的两倍有余。 陈炤的脸因为失血过多有些难看，但眼中却闪着几近疯癫的光，他冷眼看着几人，仿佛已经宣判了他们的死期。 何兴：“你们刚刚那一招还能再使一次不？” 何兴满脸凝重的问道，而花无欢和夜辞朝几乎是同时摇头，方才那招虽效果拔群，但耗费的灵力也是巨大的，一时半会间很难缓和的过来，更别说再用第二次。 何兴：“得嘞，一个一个杀吧。” 何兴倒看得开，丝毫不在意这个铁锤抡起来的时候有多费力气，无数只毒虫睁着猩红的双眼，虎视眈眈的看着被包围在中间的三人，爬过草地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向他们接近。 这一次的毒虫比上一次的更难缠，刚清退了一波，很快就有另一波补了上来，无穷无尽。 圣女：“这群虫潮中藏有三只虫后，陈炤是借虫后间接控制这些毒虫，只要将它们除去，以陈炤的实力是无法同时控制这么多的毒虫。” 一个清冷肃杀的声音传来过来，花无欢装作无意间看过去，却见陈绾的视线从几处轻轻掠过，随后飞快的收了回去。 花无欢在虫潮中看了一眼，重重毒虫后，有三只体型较大的毒虫被保护了起来，不随着他们上前，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忽明忽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明月在（三十九） 花无欢看着其他两人，见他们的表情凝重如初，猜陈绾的话只对了他一人说，心下了然，便立刻道。 花无欢：“三个虫母都在那，我们分头行动！” 他以剑尖为引，点了三处，随即足尖轻点，身子轻如飞羽，跃到离他最近的虫母面前，陈炤立刻察觉到花无欢的意图，手上的铃铛声忽然变得尖锐刺耳，虫母眼中红光大作，身侧的毒虫瞬间就涌了上来，疯狂的朝着花无欢身上爬去。 花无欢被这密密麻麻的毒虫困在中间，身上也爬上了不少芝麻大小的毒虫，但好在他的衣服裹得紧，这些毒虫一时半会也咬不到他。 夜归陡然一亮，凌厉的剑风以花无欢为中心像四周扩散，连同他身上的毒虫一起化为齑粉，周边瞬间就空了出来，而夜辞朝与何兴也明白了花无欢方才那话指的是什么，虽然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却也没多问，而是冲进了虫潮中，朝着虫母步步逼近。 虫母眼中的红光闪烁的更快了些，却不见它上前来做出任何攻击的架势，花无欢心头一动，想到这虫母恐怕只有孵化毒虫与指挥毒虫的本事，上阵杀敌什么的恐怕做不来。 想到这，花无欢便有了计策，他将夜归握在手中，剑刃翻转之时，一道漆黑到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剑气从夜归中无声而出，所经之处毒虫瞬间湮灭，瞬间就清出了一条道来，直至虫母面前，却听得铃铛声一转，虫母忽然消失在原处，再定睛看去时，却见虫母已经移到了他的右侧。 另两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好不容易清除杂兵到了虫母面前，却都是扑了个空，而这虫母虽然体型稍大，却也大不到哪去，融入这虫潮中后更是难以寻找。 何兴：“这么多虫子，哪一个是虫母啊！” 何兴抡着锤子乱砸了一通，心中烦乱，看着陈炤冷笑道。 何兴：“擒贼先擒王，我看还是先把你给解决了比较快。” 他说着，不等花无欢拦着，便一步踏在台阶上，却听得脚下“咔嚓”一声，身子一斜，险些跌倒。等他站立后，忽然觉得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低头一看，脚下踩的哪里是木质台阶，而是一条条木头颜色的虫子。 小指长的软虫在脚下缓缓蠕动，被何兴搞出的动静惊醒过来，不安的扭动着，嘴巴从头短一直裂到接近尾部的地方，里面是一排细密的锯齿状的牙齿，张开时甚至能看见里面的肉粉色的口器。 何兴一惊，想要抽走腿，但却猛然发觉腿上一阵酥麻，低头看去时只见裤腿上站着几点绿色的液体，有的已经缓缓转淡，被他的皮肤吸收了进去，一只肉虫找准机会，忽然张开长满锯齿的嘴，一口要在他的腿上，瞬间撕咬下一块肉来。 强烈的疼痛瞬间袭来，但很快就是一阵奇异的酥麻，将腿上的疼痛彻底冲淡，仿佛先前的疼痛只是个幻觉。何兴看着腿上被咬破的地方，殷红的血滴在这些浅粉色的虫子身上，竟觉得有几分诡谲的艳丽。 何兴：“给你们……都给你们……” 何兴恍惚的说着，张开双臂，就这样直直的躺下去，想将自己全都沉浸进去。 空气中寒意陡然增加，一盆冰水忽然从头上浇了下来，何兴的动作一怔，刺骨的寒意让他混沌的大脑寻得了片刻清明，只听得花无欢焦急而不失冷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花无欢：“抱元守一，屏息凝神！” 何兴下意识的照做，只觉得脚下一凉，低头却见到脚背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冰，将他脚附近的肉虫全都冻在了里面。 花无欢：“提气，走！” 声音逐渐接近，一个纤细而有力的手拖住了他的胳膊，将其搭在了肩上，何兴如他所言照做，借着花无欢使力，猛地使劲，将脚抽了回来。 等到了空地后，何兴这才发现，周围的毒虫已然消失了大半，夜辞朝的青霜正刺进一只虫母体内，粘稠腥臭的液体从虫母体内流出，看的何兴有些反胃，又觉得腿上沾了什么东西，一看却是几只死死咬住他的腿管不肯松口的肉虫，想到刚才看见的场景，何兴忍不住跑到一旁干呕了几声。 吐了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东西，反而更加难受，但难受之余则是深深的后怕。 花无欢：“那些虫子体内都有致幻的毒素，被咬之后毒素进入体内并不会感觉到疼痛，反而如坠云端，有极强的上瘾效果，但好在你离开的早，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花无欢走到他身边，用剑将其他几条肉虫挑开，这肉虫似乎不能离开陈炤太远，落到地上后蛄蛹了几圈，最后渐渐变得干瘪干枯，彻底没了生息。 何兴：“……多谢。” 何兴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都是自己当时没有沉住气，怒火攻心一下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就冲了上去，若当时身边没人在，自己早就成了这些恶心虫子的饲料。只是他想来跋扈惯了，少与人道谢，如今说起来，不但声音干巴巴的，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花无欢并没有在意，只是看着他被咬的血肉模糊的腿，从衣服上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来，蹲下去给他将伤口包扎起来。 何兴：“不用……等出去了这腿也就好了，不用包扎。” 何兴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更加明显，但见花无欢的表情十分认真，俨然是一副大夫给病人看病的样子，心中的不自然倒是少了一些，却仍是有几分别扭。 花无欢：“我知道，只是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不管腿的话，恐怕你坚持不到那时候。” 包扎好后站起身来，看到何兴欲言又止的神情后便问道。 花无欢：“怎么？” 何兴：“……没事。” 本想嘴硬说这点小伤根本不会影响本少爷发挥，但一想到刚才的行为差点害死自己，便觉得脸上无光，说不出这句话来，只能别扭的转过头去，走路时刻意将背挺直了些，不让自己一颠一跛的，免得被他们觉得拖后腿。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明月在（四十） 花无欢合力与夜辞朝杀死最后一只虫母后，偌大的庭院瞬间空荡了下来，任凭陈炤如何摇晃铃铛，也不见有半只虫子再度出现。 何兴：“这下你还有什么招？”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何兴睥睨着看他，但眼底却多了一抹先前没有的戒备。 陈炤恨恨的怒视着他，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鸡鸣之声，陈炤脸色忽然大变，抬头看向天空，星子只有寥寥几颗挂在天上，远处的天际已经不是深沉的黑，而是渐渐泛起了一抹带着青色的白。 夜即将过去，而这碍事的几个人却都毫发无伤的站在他面前，还有消失的那两个人，到现在也没有出现，总是让陈炤的心悬挂在那。 但陈炤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和他们耗下去，两个孩童的下落虽然没有逼问出来，但若是再拖下去，错过了时间，不能将其他村民体内的蛊虫吸收的话，那他在这谋权布局了几年的心血全都功亏一篑。 虽不够完美，但总比一无所获要好。 打定主意，陈炤便一把拉过陈绾，对着绿蜥命令道。 陈炤：“给我拖住他们！” 说罢，还扭断陈绾的一条胳膊，用来威胁绿蜥好好听话。 陈绾闷哼一声，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讥讽，不知是对陈炤还是对自己。 绿蜥不想听从陈炤的命令，但绾绾在他手中，还被他扭断了胳膊，他不敢拿绾绾的生命冒险，为了绾绾只能挡在他厌恶的陈炤面前。 但这三人见到天亮后，表情却是微微一松，仿佛放下了什么。远处有两个身影匆匆跑来，满脸是汗，看起来竟比这打了一夜架的三个人还要累上几分。 花无欢：“成了？” 见楚烨和非漓赶来后，花无欢便立即问道。 楚烨：“成了，五十多号人，终于在天亮前解决完毕，对了，我还把那两个孩子交还给了那位夫人，让她们收拾了细软，趁着夜色离开了这里，这会的话应该已经走出老远了。” 两人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陈炤也听得清楚，知道那两个本将成为他力量的孩童已经被他们送离了这个地方，心中暴怒，却也知道这时再去追赶的话不但追不上他们，甚至还会错过蛊虫孵化而出的时间，只能将这愤怒生生按了下去。 陈炤：“待我神功大成之时，便第一个拿你们祭天！” 陈炤咬牙切齿的说道，脚下升起腾腾烟雾，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原处，只剩下绿蜥在这负责拦住他们。 但绿蜥的心思并不在这里，绾绾被陈炤带走了，想到昨天晚上绾绾和陈炤说的话，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想要追上去却又怕陈炤那个疯子再对绾绾做什么，只能逼着自己在这里等，一点上前阻拦他们五人的意思都没有。 但奇怪的是，那五个人似乎也不着急，而是在原地打坐休息，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这个场面看起来有几分诡异，台阶上，一个绿鳞妖怪面目狰狞，却垂头丧气的坐在那。台阶下，五个谪仙般的人却是闭目养神，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仙与妖，本是敌对，如今却有着奇妙的和谐感。 过了不久，一声怒吼忽然从远处传来，五个人默契的同时睁眼，对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声似乎毫不意外。 声音还未落，陈炤和陈绾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眼前，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陈绾则是诧异之余却又难掩眼中的嘲讽，而陈炤则是彻头彻尾的愤怒，五官都在滔天的怒火中扭曲了起来。 陈炤：“你们竟然敢动我的蛊虫，找死！” 非漓：“我们动的有些多，你具体说的是哪一只？” 非漓眼神真诚的问道，火上浇油，成功的让陈炤心中的怒火更多了几分。 陈炤：“坏我大计，我要杀了你们！” 非漓：“怪我咯，你自己也没问清楚，不过既然你真心真意的发问，我也会大发善心的告诉你，我们在青云观学的东西都比较杂乱，正好有一次我下山时遇见一位老者，帮了他些忙后，跟他学了一段时间的破蛊之法，学的不算好，不过用来破你的蛊却是绰绰有余。” 非漓说的轻松，但在这宽松的衣袍下，纤弱的身躯却止不住的轻颤着，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解了整个村子的蛊，这其中的辛苦和困难可想而知。 这不屑的口吻让陈炤不由得握紧了拳，但他却没有上前，蛊虫死伤大半，而他又不擅长拳脚功夫，没了蛊虫也就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但他心中却是千万种不甘和怨恨，他为了这一天，谋划了这么多年，如今却被这几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野小子给毁于一旦，多年的心血眼见就要付之一炬，陈炤气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鸡鸣声再度传来，远处的地平线上燃起火一样的朝霞，似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驱逐。 花无欢：“陈炤，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陈炤：“不，我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我是不会放弃的！” 鹰爪般的手紧紧地抓着陈绾的手臂，直到陈绾忍不住痛哼一声，陈炤的表情忽然一变，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看向陈绾的眼神仿佛在看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圣女：“陈炤，你想做什么！” 这种眼神看的陈绾心中有几分不安，村民体内的蛊虫已除，就算将她身体中的蛊虫取出也无济于事，除非…… 那一瞬间，陈绾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刻挣扎起来，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但为时已晚，她只觉得腹部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伸了进去，在她肚子里来回寻找，身上所有的灵力都被他手中握着的蛊虫迅速的吸收殆尽，陈绾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的流失，身体也在渐渐的干瘪下去。 绿蜥：“滚！” 绿蜥离得最近，反应也是最快，他一脚把陈炤踢飞，紧紧地抱住她，但为时已晚，她的腹部直接被开了个洞，绿蜥试图用手给她堵住，但温热的鲜血从绿蜥的指缝中不断流出，陈绾的气息也渐渐微弱下去。 绿蜥：“绾绾……不要死，你说好会陪我的……” 绿蜥很少哭，大部分时间只是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上一次见到他哭还是他身上的伤好了的时候，那时她记得他哭着说第一次遇见对他这么好的人，所以忍不住。 想到他两次哭都是因为自己，陈绾有些难受，她想给绿蜥把眼泪擦干，告诉他这不值得，但她连这点力气也没有，手抬到半空，最终无力的落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明月在（四十一） 陈绾干瘪的身子蜷缩在绿蜥的怀中， 脆弱的就像秋日中的枯叶，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绿蜥低声的喊着她，但已经不会有人再应他了，原本柔软温暖的手干枯不堪，摸在手里也不似以前的细腻，但绿蜥仍是紧紧地握着，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她的名字。 陈炤站在血泊中，鲜血淋漓的手上捏着一个白色的虫子，不过一个指节大小，却蕴含着磅礴的灵力。 陈炤：“虽然比不上原先的计划，但总归还算有点用，陈绾啊陈绾，没想到你在最后还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陈炤说着，看了眼地上干瘪的不成人样的尸体，嫌弃的皱了皱眉，往旁边走远了一些，脚下出现一个个红血印，又被他在地上用力的蹭了蹭鞋底，直到地上的脚印变得模糊，这才罢休。 那虫子应该就是陈炤放在陈绾体内的，如今被他用这种方式取出，只让花无欢感到一阵恶寒。 花无欢：“拦住他，不能让他得逞！” 说话间，花无欢已经动手，夜归瞬间脱鞘而出，剑尖闪着点点寒芒，直冲着他手中的虫子而去。 但他还是慢了半分，被陈炤捏在指尖的虫子还在不断蠕动着，陈炤仰头，像是品尝世间珍馐般将其放入嘴中，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喉结微微一动，很快就吃了下去。 何兴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这幅场景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总觉得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夜归无声的划破空气，眨眼间就到了陈炤眼前，却再也难以上前半分，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屏障挡在夜归与陈炤之间。 花无欢招招手，将夜归召唤了回来，安抚了一下它的情绪后，抬眼看向陈炤，却见他似乎比之前还要瘦了些，原本合身的衣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蜡黄的脸皮紧贴着骨头，皮肤下鼓起一道道白色的凸起，在缓缓地蠕动着。 但他身上的灵力却比之前要深厚许多，阴鸷的眼神望过来时，隐隐让几人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压力，仿佛被千万只虫子盯上一般。 陈炤：“不枉我将噬心蛊在陈绾体内养了这么多年，如今噬心蛊吸收了她全部的灵力和生命，化为我用，倒是让我的实力涨了不少。” 陈炤满意的说着，却连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陈绾，绿蜥抱着陈绾，已经不再哭了，只是静静地抱起她，走到了一处干净的地方。陈炤斜眼看着绿蜥的一举一动，不屑的冷笑一声，原先他的实力不及绿蜥，哪怕有陈绾在他也对绿蜥存了三分戒心，如今他实力大增，自觉绿蜥也不是他的对手，再也不加掩盖眼中的轻蔑。 陈炤：“你们几个想怎么死？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死？” 陈炤舔舔嘴，脸上的怨毒仿佛要溢出来一样，看着几人的眼神都闪着嗜血的光。 何兴：“要死也是你死，本来长得就丑，现在有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要是你就找个镜子照一照，保准能把自己给吓死。” 何兴看着他皮肤下不时出现的蠕动着的虫子，总觉得胃里有几分不舒服，为了防止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吐了出来，说话时干脆把头转了过去，只是这个举动在陈炤看来，更像是一种挑战，加上他的不断地嘲讽和挑衅，新仇旧恨，让陈炤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何兴身上。 陈炤：“既然你的嘴这么能说，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我的虫子们！” 何兴：“恕我直言，你和你的虫子都不配。” 被这阴鸷的视线盯着，何兴心中也有几分犯怵，但嘴上功夫却不落下风，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冷笑着回瞪他。 不过这看翔一样的眼神更能激起陈炤心中的怒火，他脸色微变，朝着何兴伸手，瞬间有几只虫子钻破他的胳膊，朝着何兴的面门飞去，虫子在半空中不断变大，到几人面前时已经到了腰身的高度，浑身上下都是口器，细密的牙齿闪着寒光，绿色的液体从虫子的口中流出，落在草地上瞬间枯萎了大片。 非漓：“大家小心，这个虫子有毒！” 非漓说的时候已经掩住口鼻，这虫子嘴里流出来的毒液腥臭难忍，闻久了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挡住口鼻后，味道被挡了大半，倒是舒服了不少，花无欢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便直接动手将这虫子斩成几段，这虫子的身体柔软的很，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一只，但很快花无欢就发现了不对劲，落在地上的肉块并没有失去生命，反而还在不断的蠕动着，断口在不断愈合，很快就变成了几个体积小些的虫子，张牙舞爪的朝着他们扑来。 再斩去，仍是如此，他们的身体很脆弱，却有着让人瞠目结舌的再生能力，不过片刻，便已经被这种虫子包围了起来，几人靠在一起，看着这些不断接近的虫子，却是不敢再冒然攻击。 花无欢试着用癸水将这些虫子冻住，但这些虫子看似脆弱，被冰冻住后却直接化作一滩水，融入冰中，最后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擒贼先擒王，花无欢有心想直接擒住陈炤，但这些虫子挡着路，只要发现他有所动作，便会立刻喷出一股毒液来，逼迫他不得不退回去。毒液落在地上，渐渐滋生出毒雾来， 毒雾渗透过衣服的缝隙，只是吸入一点便觉得头晕眼花。 何兴：“这人身上哪来这么多虫子，也不怕被他们毒死。” 何兴将衣服捂的更紧了些，看这些虫子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和恐惧，看来之前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看到这个长得相似的虫子时，还是会忍不住犯怵。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一个绿色的身影忽然从他们身边闪了过去，快的没看清他的脸，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绿蜥已经和陈炤扭打在了一起，虫子们失去了指挥，一时间就停在了那里，趁这个机会，几人立刻离开了虫子的包围圈，看着那两个打的难舍难分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拦一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明月在（四十二） 陈炤本就不擅长肉搏，再加上忽然间就被绿蜥咬住肩膀，吃痛之下瞬间放出数条蛊虫朝着绿蜥身上爬去，绿蜥皮糙肉厚，身上又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鳞片，不怕这些虫子的撕咬，虫子虽无可奈何，却能从鳞片间细小的缝隙中一点点钻进去，感受到鳞片下柔软的皮肤后，便用力的撕咬起来。 虫子的牙齿又细又密，每一口下去都能撕扯下一大块血肉来，咕叽咕叽的咀嚼声和皮肉撕扯下来的声音混在一起，配上绿蜥狰狞扭曲的面孔，依然丧失了理智。 饶是这样，绿蜥也没有松口，仍是死死地咬住陈炤的肩膀，同那些虫子一样，狠狠地撕咬下他肩上的肉来，一口啐在地上，肩膀上顿时血肉模糊的一片，隐约还能看见底下露出的森白的骨头。 陈炤：“疯子！陈绾死了，你也想跟她一起去死！” 绿蜥不言，血泪沿着他的眼眶缓缓滴落而下，身上的鳞片已经剥落大半，流出的血却不是鲜艳的红色，而是泛着黑，落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血液流过的地方都出现了被腐蚀的痕迹。 这些虫子显然是有毒的，绿蜥眼前忽然一阵晕眩，身上的力气瞬间就被夺走，剧烈的疼痛从被虫子撕咬过得地方传来，比之前的痛苦还要疼上百倍，但他却还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地抱住陈炤，迫使他面对着花无欢等人。 绿蜥：“他的命门在胸口，只有这个地方没有蛊虫在。” 绿蜥的声音从陈炤身后传来，两人贴的极进，若是想一件刺穿陈炤心脏的话，必然会伤到绿蜥。 陈炤：“绿蜥，我要是死了，你身上的蛊毒发作，依然是难逃一死，还不如你我联手，一起把他们杀了，日后莫说一个陈绾，就是十个，我也能给你找到，保证和她一模一样，绿蜥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陈炤一边说着，一边扭动着身子试图挣扎出来，但绿蜥却抱的很紧，明明浑身都是伤，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陈炤控制着这些蛊虫，让他们撕咬的更厉害些吗，却仍不见他的力气弱上半分。 绿蜥：“绾绾只有一个，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绿蜥的声音从陈炤身后传来，陈炤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这声音中的决绝却能听的清清楚楚，陈炤的后颈一阵发凉，他本以为绿蜥只是憨傻，没想到还是个死心眼，为了一个陈绾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 绿蜥：“你们快动手，我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绿蜥说的没错，他身上已经见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黑色的血液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中流出，白色的虫子在其中进进出出，不断撕咬着血肉，而绿蜥只是强咬着牙关，如陈绾一般再痛也不会叫出声来。 夜归就握在手中，此刻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若是绿蜥此刻放手，他可以避开这一剑，但以陈炤的狡猾，必然会趁此机会脱身，到那时再想抓他恐怕难于登天。但若是不顾绿蜥的死活，花无欢却是有些下不去手。 他与陈绾相识这么久，助纣为虐，手上人命无数，本就是罪有应得，但让他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去，花无欢却是没有想过。 非漓：“师兄……” 非漓拽着楚烨的袖子，叫了一声后便说不出话来。楚烨轻拍了他的手背，看着那纠缠不休的两人，长叹一声，道。 何兴：“谁动手？” 这话便是同意了绿蜥的建议，但几人都是手上从未沾过血的人，一时间不知该让谁前去。 花无欢：“我去吧，我同师尊学过控剑之术，会尽量不伤到绿蜥。” 说罢，不等其他人再说话，便立即提剑上前，陈炤心里一惊，蛊虫从地上跳跃而上，试图阻拦花无欢的前进，但在他凌厉的剑气下瞬间被斩为灰烬。 陈炤挣扎的更加厉害了，但绿蜥依然抱的很紧，胳膊被他牢牢的钳住，挪动不了半分。 黑色的剑尖没入他的胸口，却抵住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前进不了半分。 陈炤：“哈哈哈哈，我早就在胸前放了一块护心镜，就这点雕虫小技，别想……” 陈炤癫狂的笑着，身子忽然上前一顷，只听咔嚓的碎裂声，陈炤不可置信的看着完全没入自己身体中的黑色剑身，只听见绿蜥带着解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绿蜥：“绾绾……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绿蜥说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胸前已被鲜血染红，身上都是血肉模糊，唯有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思绪恍惚时，绿蜥忽然想起来，绾绾当初救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狼狈，如今倒是像回到了从前，只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绿蜥咽了气，而陈炤却好不到哪去，他这一身的力量都是从邪道上得来的，如今力量骤然失去，很快便被这些蛊虫反噬，数不清的虫子在他身上肆意撕咬，在陈炤的痛苦的叫喊声中很快便化作一堆森森白骨，而那些蛊虫失去了力量，在阳光下化作一滩滩脓水。 远处的朝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炙热的阳光从他们的脚下一路照到胸口上，腰间几日没动静的玉牌忽然发出一声嗡鸣，光芒从中溢出，将他们笼罩在其中，视线逐渐被白光吞噬，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那座死寂一般的村落。 北月雪：“恭喜掌门，花无欢这次的寻道表现绝佳，在众多弟子中当属上乘，掌门可以放心了……掌门？” 见花无欢出来后，北月雪收起面前的水镜，正想客套客套，恭喜一下顾锦时，话都说到一半，这才发现顾锦压根就不在这，合着他跟空气说了半天话。 光华闪过，偌大的空地上忽然出现五个人影，正是刚从崆峒印中出来的花无欢等人，嘈杂的人声一下传了进来，混合着草木清新的气味，一时间有些恍惚。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鲜血溅上去时温热的感觉，但低头看去只能看见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背，衣服也是崭新如初，仿佛之前经历的只是一场噩梦，现在只是梦醒了而已。 他的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眼前的光线一暗，眼见就要摔下去，却跌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鼻尖缭绕着让人安心的气息，彻底晕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乖孩子有奖励 花无欢醒来时，首先闻到的便是一股让人心安的檀香味，迷迷糊糊地醒来时，脑子还不是很清楚，只记得自己似乎做了许久的梦，梦境中浮浮沉沉，仿佛躺在无边无际的潮水中，随波逐流，不知所去，但他却听到有人在一直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硬生生的将他从中解救了出来。 顾锦：“无欢！” 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花无欢循声看去，就看见师尊那张谪仙般俊美的脸，哪怕眼中尽是焦急之色，也掩盖不了他半分风采。 师尊身后是一个冒着袅袅白烟的香炉，让人心安的檀香味从容不迫的散入空气中，闻久了还有安神的效果，让他的惊魂未定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顾锦：“无欢……” 见小徒弟醒来后一直眼神空洞的看着他身后，顾锦很是担心他在崆峒印中受到的刺激太大，把孩子吓傻了，于是便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俯身给他简单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被吓出毛病来，可能就是睡的太熟了，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师尊的手有些凉，放在额头上时花无欢瞬间就清醒了不少，但耳尖却烧了起来，一时间竟舍不得这份凉意，直到师尊的手收回去时，还有几分依依不舍。 花无欢：“师尊，我这是睡了多久？” 被师尊担忧的视线看着，花无欢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坐起身来时，却被师尊按了回去。 顾锦：“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时间还早，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花无欢摇了摇头，顺着师尊的意思又躺了回去，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便着急道。 花无欢：“那寻道……最后如何了？” 顾锦看着小徒弟着急的样子，也不逗他，将放在床头的玉牌递到他怀里，玉牌的形状没变，但颜色却是更翠绿了些，上面的花纹也更加清晰，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顾锦：“我们无欢这么努力，自然是没有问题。” 顾锦说这话时，脸上都是难掩的骄傲，花无欢心里也是以一松，看见师尊高兴的样子，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本来参加论剑大会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要师尊因为自己而骄傲，如今也算是初步完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 顾锦：“你这次表现很好，但师尊还是希望你下次不必如此拼命，该跑的时候咱就跑，管它三七二十一，小命最要紧，还好这一次进去的只是神识，若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师尊恐怕会心疼死。” 这话说出口，顾锦都觉得有几分肉麻，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刚刚怎么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但好在小徒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不过脸是不是太红了点。 花无欢：“徒儿记住了，师尊放心，下次我肯定有多快跑多快，绝不会让自己陷于危险中。” 花无欢说的非常认真，但顾锦却保留着怀疑，以小徒弟这拼命三娘的架势，不第一个冲上前就不错了，但总归是自己的徒弟，只能多看着点，防止以后再出事。 花无欢：“对了师尊，我记得晕过去时好像刚从崆峒印中出来，是谁把我送过来的啊？”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花无欢就是忍不住想要再确认一下。 顾锦：“当然是你师尊我啊，就算别人想动手我也不放心。” 顾锦说的坦坦荡荡，反而花无欢一想到师尊抱起他穿过人群时的场景，耳尖一热，不用想也知道已经红通通的一片。 花无欢：“多谢师尊……” 花无欢小声的说着，顾锦听了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 顾锦：“你是我的小徒弟，师尊不对你好对谁好。” 花无欢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初，笑着说道。 花无欢：“师尊待我这样好，真的只是把我当成徒弟吗？” 话一出口，顾锦和花无欢都愣了一瞬，花无欢本想改口，但不知哪来的勇气，壮着胆子和师尊对视，得不到一个准确答案绝不会罢休。 顾锦有些猜摸不透小徒弟的意思，不把他当成徒弟的话还能当成什么？兄弟？ 有一个答案飞快的从他脑海中闪过，只是顾锦却没有抓住，隐隐约约觉得那个可能是他心中想的答案，也可能是小徒弟想要的回答。 但顾锦却想不出来怎么回答比较合适，而小徒弟还在这眼巴巴的等着回答，思前想后，顾锦给他盖好被子，起身道。 顾锦：“师尊刚刚让人给你煮了些安神的汤药，现在应该好了，我去端来给你。” 说罢，顾锦便走了出去，说是走，其实更像是逃，逃避这个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花无欢想拦，但顾锦走的太快，压根就没给他讲话的机会，等师尊走后，偌大的房间瞬时就安静了下来，花无欢叹了一声，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有些懊恼自己刚才一时冲动问出这个问题，但他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期待师尊的回答，又害怕这个回答不是他想要的。 胡思乱想时，师尊已经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缓缓朝着他走来。 深褐色的汤药盛在白瓷碗中，一看就知道十分苦涩，花无欢不是害怕吃药的人，却也难免皱了皱眉头。 顾锦：“这药师尊尝过了，一点都不苦，而且乖乖喝药的孩子有奖励哦。” 见花无欢面露难色，顾锦不自觉的就用上了原来哄骗小孩子吃药时用的招数，不过尝药倒是真的，毕竟中药有多苦，他心里十分有数，所以将里面的几味药材换了，好让苦味没有那么重。 花无欢轻轻“嗯”了一声，端起碗来将汤药喝了下去，这药确实如师尊所说，入口并不苦涩，甚至还带着一丝清香。 他本就不排斥吃药，这药又是师尊端来的，就算是毒药，他也会心甘情愿的喝下去，而且师尊又说了有奖励，一碗药几乎是一口就闷了下去，喝完后他连嘴角都顾不得擦，期待的看着师尊，等着奖励。 顾锦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装着的是包裹好的蜜饯，颗颗包裹着晶莹剔透的糖浆，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第一百二十章 徒弟有点不对劲（上） 花无欢见了，有些哭笑不得。 花无欢：“师尊还把我当小孩子呢，拿这些东西哄我。” 顾锦：“回来的时候路过厨房看见的，想着你喜欢吃甜，所以就给你拿来了。” 顾锦说着，凑到他身边，挤了挤眼睛，故意道。 顾锦：“快吃快吃，这可是师尊偷偷拿来的，要是没吃完被厨房的人发现的话，说不定还要赔一份给他们。” 花无欢失笑，厨房里忙活的人都是从合欢派带来的，就算丢了一盘蜜饯，谁又会让合欢掌门来赔呢，反正早晚都是要进他肚子里的。 但他却十分配合，就着师尊的手大口大口的吃着，蜜饯很甜，却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腥辣，吃着像是姜味，想来是为了驱寒特意加进去的。 这包裹里的蜜饯也没有多少，顾锦也不吃，就笑眯眯的喂着花无欢，看着他腮帮子鼓鼓的，觉得有几分可爱，不由得伸手捏了捏。 花无欢抖了一下，却没有躲，只是脸悄悄的又红了些。 小徒弟的反应顾锦都看在眼里，一时间又起了些坏心思，故意捏着他的脸不松手，看着他咀嚼时有些艰难却又不敢说的委屈模样，想到他在崆峒印中运筹帷幄时冷静的模样，再看看现在的反差，愈发觉得小徒弟过于可爱，可爱到让他忍不住想欺负。 顾锦自己都觉得最近自己的胆子愈发大了，连小徒弟都敢欺负，也不怕他黑化时以后打击报复。但顾锦又不知从哪来的自信，莫名相信小徒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等他吃完后，顾锦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小徒弟的脸摸起来又软又滑，要不是怕小徒弟生气的话，他也不会舍得松手。 顾锦：“嘴里还苦吗？” 花无欢摇摇头，脸上还残留着师尊摸上来时温热的触感，是他在崆峒印中想了许久的温度。 但汤药下肚不过片刻，一阵强烈的睡意忽然袭来，花无欢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顾锦见了，知道是自己在汤药中放的安神药起了效，便又扶着他躺下，道。 顾锦：“再睡一会吧，好生恢复一下精神。” 花无欢：“那师尊呢？” 他明明已经困的睁不开眼，却还是强打着精神问道。 顾锦：“师尊哪都不去，就在这陪你。” 得了师尊的回答，花无欢心里一安，很快就睡了过去，只是睡前下意识的捏住了顾锦的衣角，等顾锦发现的时候，小徒弟已经睡熟了，衣角被他紧紧的拽着，也不知道他都睡着了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但为了不惊醒小徒弟，顾锦也没想着把衣服救出来，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随手摸了本书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弟子的通报，听完后顾锦的眉头都是皱的，剑神谷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最近不仅巡逻的次数变多，而且只要看见稍有不对劲的弟子便会立刻上前盘问，同各门派之间已经闹出好几次事端，这一次怕是事情闹得比较大，否则有北月雪在，这些弟子也不会过来打扰他。 可自己的衣服还被小徒弟攥着，外面的弟子催的又急，无奈之下顾锦只好忍痛割下衣角，让花无欢攥着，而自己则是急匆匆的出了门，争取早点回来。 还没走到外面，便听到一阵争吵声，在屋内安静的待久了，一出来就被这么吵闹的声音包围住，顾锦的脑仁都是疼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本来两方人都在喋喋不休的吵闹着，见合欢掌门脸色不善的出来，声音越来越弱，最后鸦雀无声，畏惧的低着头，不敢看上面不怒而威的身影。 旁边的合欢弟子见了这一幕，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掌门不愧是掌门，单是一个眼神就让他们蔫蔫的闭上了嘴，果真是威风！ 但顾锦并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还在房间里熟睡着的小徒弟，想到小徒弟的乖巧懂事，再看看这两个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弟子，这一下对比就出来了。 见掌门出来了，底下的合欢弟子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大概意思就是自己在路上走的好好的，忽然就被几个剑神谷的弟子围了起来，非得要检查一下他怀中的包裹里装了些什么，而弟子却不愿意，一来二去，就争执到了这里。 顾锦的头更疼了，他本来以为是什么大事，连他都惊动了，现在看看，这简直就是两个幼稚园的小朋友在吵架，需要一个大人在中间进行调解，而他就扮演了大人这个角色。 弟子：“掌门，这样的事情三天内已经发生好几起了，原来都是由我们在中间劝说着，没闹出动静来，但这一次两人的脾气都倔，我们说话他们也听不进去，北月雪长老又不在，我们也没辙，才来惊动掌门。” 旁边的弟子苦着脸解释着，顾锦默叹一声，最近剑神谷的弟子快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们警惕万分，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顾锦：“可有通知剑神谷的人来？” 弟子：“已经派人去了，这会正在来的路上。”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人影就映入眼帘，见到是熟人，顾锦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夜辞朝：“见过合欢掌门。” 夜辞朝只身一人前来，在顾锦面前站定后，不卑不亢的行礼，顾锦看着这位主角，想到他和小徒弟在崆峒印中的默契配合，心里又酸了酸。 顾锦：“少谷主来的真快，怎么也不好生休息一下？” 夜辞朝：“事情太多，剑神谷人手不足，我便也前来帮忙。不知花无欢身体如何了？” 顾锦：“已经好多了，刚刚吃了药才睡下。” 闲聊了几句，等到那两人吵的口干舌燥没了力气，顾锦这才问道。 顾锦：“说说吧，你这包裹里都装了些什么，还有剑神谷的弟子，你为何会觉得我们合欢弟子形迹可疑。” 两个问题抛出，合欢弟子抢先道。 合欢弟子：“包裹里只是装了些话本而已，谁知道怎么惹到他们剑神谷的人了。” 剑神谷弟子：“你胡说！若真是普通的话本，你能看着他们笑的一脸猥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徒弟他有点不对劲（中） 合欢弟子一听这话，立刻炸了毛。 合欢弟子：“什么叫笑的一脸猥琐？你懂不懂什么是文学，我那是欣赏文学作品时露出的满意微笑” 剑神谷弟子哼了两声，见少谷主在侧，觉得有了靠山，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剑神谷弟子：“既然只是普通的话本，那就拿出来让我们大家伙一起看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合欢弟子：“不行！” 合欢弟子断然拒绝，把东西抱的更紧了，满脸的警惕之色，莫说剑神谷的人，就连顾锦看了都觉得有几分可疑。 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合欢弟子抱着包裹，嗫嚅着怯怯道。 合欢弟子：“这里面的东西不能给你们看……” 看他脸上尴尬的神情，再联想到合欢派向来开放的风格，看热闹的合欢弟子已经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可剑神谷的弟子都是一心修炼的好娃子，不懂他们这些暧昧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是当他们合欢派的人想要偏袒，语气不由得更硬了些。 剑神谷弟子：“有什么不能看的，除非你心里有鬼。” 合欢弟子一下就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幅神情不管落在谁眼中，都多了几分可疑。 顾锦现在心都系在小徒弟身上，见他们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低声与夜辞朝商量了一下，随后道。 顾锦：“既然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便拿出来让他们看上一眼，而且剑神谷弟子都是守口如瓶之辈，断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你大可放心。” 掌门都这么说了，合欢弟子再不情愿也不敢忤逆掌门的意思，索性心一横，把东西丢进剑神谷弟子怀里，用手把脸捂住。 合欢弟子：“看吧看吧，老子真是倒了血霉出门碰见你们这群人，想看什么看，谁敢笑出声来我就把谁的牙给拔光！” 语气是凶狠的，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剑神谷弟子稳稳的接住他扔过来的包裹，打开后认真的检查的了一番，发现确实只是他说的话本而已，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便将东西递了回去。 剑神谷弟子：“抱歉，是我们唐突了。” 然而他却没接住，包裹从他指尖滑过，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上面包裹着的黑布缓缓散开，众目睽睽之下露出里面藏蓝色的封皮来，上面两个白条条缠绕在一起的身影格外清晰，纤毫毕现，就连脸上细微的神情都看的十分清晰，一些小细节也看的清清楚楚。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一阵风吹过，当着众人的面翻动着里面的书页，这的确是个话本，里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除了字外还配了不少插图，人还是那两个人，就是姿势一直没重复过。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春宫图，但看着看着顾锦就琢磨出不对劲来，看着图中两人胯下坠着的东西，一时间忽然明白了这弟子为何打死都不肯把东西拿出来了。 但还不等他说话，那弟子尖叫一声，连东西都顾不得捡，捂着脸就嘤嘤嘤的跑了。 话本还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顾锦觉得光天化日之下看着别人遛鸟有伤风化，又看看其他弟子没人愿意上前把东西收起来，只得认命的让话本飘到手中，坦然的收了起来，同时对身旁的弟子吩咐，让他跟上去看看，免得那弟子羞愤难当，一时间想不开。 待弟子走后，顾锦看着众人，神情严肃道。 顾锦：“都看什么看，没其他事要做了吗？都散了去！” 见掌门面色不佳，弟子们一缩脖子，纷纷行礼退下，剑神谷弟子还要继续去巡逻，只剩下顾锦和夜辞朝在这。 顾锦：“门下弟子散漫惯了，一时间有些不适，让少谷主看笑话了。” 夜辞朝：“并无，最近巡逻的严，还望合欢掌门多多担待。” 夜辞朝的表情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顾锦很难从他脸上读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知他心中真实所想。 顾锦：“不过我见最近剑神谷的弟子巡逻时都更勤了些，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夜辞朝闻言，沉默了一会，顾锦猜测大概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能说的大事，不然也不会如此紧张。 顾锦：“不能说也无妨，我手边还有些其他事，先走一步，少谷主请自便。” 算算时间，小徒弟也该醒了，顾锦想着答应过小徒弟会陪在他身边，总要赶在他醒之前回去，说完之后，便朝着夜辞朝匆匆告别，但夜辞朝犹豫再三，还是道。 夜辞朝：“前几日青霜发现了魔族的气息，我们怀疑魔族可能混入在了参加论剑大会的人群中，因而这些天查的十分严格。” 顾锦的脚步顿住了，听到魔族两个字时，心头一片冰凉，他都差点忘了，青霜剑还有这个设定来着，一说到魔族，顾锦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小徒弟，但小徒弟被他看管的极严，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顾锦：“那魔族抓到了吗？” 夜辞朝：“还没有，气息只出现了短短一瞬，难以确定其行迹。” 顿了顿，夜辞朝又道。 夜辞朝：“此事除了我与谷主外，便只有合欢掌门知道，还请掌门代为保密，以免消息泄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顾锦：“这是自然，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商量，我定会倾力相助。” 顾锦脸上笑的如沐春风，心里却已经炸开了锅。 顾锦：要死哦，论剑大会都能有魔族潜入进来，这也太巧了，不会真的是来找小徒弟，要他去做那什么魔族少主的吧？ 顾锦心里冒出了千万种想法，但面上一点都不露，含笑着送走夜辞朝后，转身时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只剩下满满的担忧。 往回走的时候，顾锦仍在想着这件事，推开门走进去时注意力仍不在上面，直到往床上看去，看到空荡荡的床面时，后背忽然一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小徒弟竟然不在屋里。 他心里一慌，正要转身出门去找时，身后忽然一暖，一个带着幽幽红莲香的怀抱从身后环住他，温热的气息在他耳后喷洒，落在他敏感的耳垂上，让他忍不住抖了抖。 花无欢：“师尊，你骗我，你没有一直陪在我身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徒弟他有点不对劲（下） 被这样熟悉的气味包围着，顾锦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谁，但这个姿势他有些不适应，但挣扎了半天也没能从中挣脱出来，再一想的确是自己理亏，也就由着小徒弟胡闹。 顾锦：“是师尊不对，方才出去处理了些事情，一时没注意到就过了时间，师尊食言了。” 顾锦这样说着，但小徒弟不但没松开手，反而抱的更紧了。 花无欢：“你还见了夜辞朝，你们还说了话，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在那。” 屋内的窗户大开着，从那里刚好可以看见外面发生的一切。 微凉的风从窗外吹来，顾锦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离的更近了，几乎就在脸侧，只要稍稍侧过头，就能看见他深邃的眉眼。 但顾锦没敢，眼下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大脑就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一样，停止了思考，只是僵硬的站着，小声的为自己辩解。 顾锦：“我们只是再说公事，而且我着急回来看你，就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身后的人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在思考他的话。纤长的睫毛忽闪着，不经意间略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毛茸茸的痒意，在他心上掀起点点涟漪。 花无欢：“我相信师尊的话，师尊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花无欢说话时，离的他极进近，几乎是贴在他的耳朵上，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低沉与沙哑，听的顾锦面红耳赤。 顾锦：“那你看，既然师尊没有骗你，你要不把我给放了？” 顾锦小心翼翼的打着商量，但身后的人既不放他，又不说话，只有呼吸时浅时重，听的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半晌后，环住他的胳膊终于松了一些，顾锦抓住机会，一下挣脱出来，看着小徒弟的表情惊恐不定。 花无欢：“师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看着顾锦微微一笑，细长的眼睛向上勾着，眼角带着一抹诱人的绯红，眼中似藏了盈盈春水，眯着眼睛笑起来时，碧波流转间，勾魂夺魄。 顾锦的心漏了一拍，哪怕是天天对着这张妖艳众生的脸，自认为已经有了免疫力，但这个时候看了也不免心神荡漾，觉得世间绝色也不过如此。 但好看归好看，小徒弟有些不对劲却是真的，以小徒弟的性格，断断是做不出这么大胆的事情来，总不能真的是被自己给气的性情大变了吧？ 顾锦：“那个……无欢啊，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花无欢不言，而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顾锦下意识的后退，试图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房间就这么大，退了几步后小腿便碰到了床边，一个没站稳跌在床上，还不等他站起来，眼前人已经顷身压了上来，双手抵在他耳后的床褥上，就这样撑着身子看他，透过微敞的衣领甚至能看见他精致的锁骨和更深的地方。 顾锦慌忙移开了视线，脸上有些发热，不敢直视小徒弟的眼睛，只听着小徒弟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花无欢：“但师尊今天回来的确实晚了，所以我要惩罚师尊。” 顾锦：“你想怎么罚？” 顾锦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呼吸都是热的，眼下的情形让他束手无策，只能顺着小徒弟的话说下去。 花无欢抚摸上他的侧脸，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是长期练剑时留下来的，略微粗糙的触感在他脸上划过，像是触电了一般，身上的汗毛瞬间就起来了。 一个吻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起初顾锦还没发现，只是震惊于小徒弟忽然贴进的脸，但唇上传来的温热湿润的触感，以及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让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嘴唇下意识的张开，舌头就这样肆无忌惮的闯进来，与他的舌尖不断的交缠，温柔却又偏执，恨不得将他整个都吞进肚子里，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不舍。 顾锦此时震惊的连呼吸都忘了，身体僵硬着，但只是紧张，心里却没有一点厌恶，甚至还有几分……窃喜。 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从满心的紧张中悄悄冒出尖来，放肆的生长着，只是片刻间就占据了整个心房，溢出满满的欢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试着回应这个吻。 这个吻很长，长到顾锦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花无欢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他的嘴唇看起来有些红肿，顾锦想自己也不一定好到哪去。 花无欢：“这就是给师尊的惩罚了，师尊下次要记得，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顾锦慌忙点头，趁着小徒弟没注意时砸吧砸吧嘴，忽然品出一丝不对来，嘴里除了淡淡的红莲味外，怎么还多了一丝辛辣的味道，尝起来有点像是姜？ 顾锦一个激灵，从床底下扒拉出来原先装过蜜饯的牛皮纸来，细细一闻就能闻到一股辛辣的姜味，而他当时只顾着端药进来，竟然没有闻到。 他端来的那碗安神药中换了几味药材，药性虽更加温和了，却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不能吃姜葱一类辛辣之物，否则药性相冲，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当时教他的老师也没说，只是再三提醒他们，如今顾锦看着花无欢满脸潮红以及迷离的眼神时，顾锦哪里还不懂当时老师欲说还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现在恨不得找个绳子把自己吊死，免得嚯嚯完别人又嚯嚯到了自己头上。 但转而一想，莫名的又有些庆幸，还好进来的是自己，万一是别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顾锦：“无欢，你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不放心的顾锦再度问道。 花无欢：“没有……就是身子有些热。” 花无欢说着，烦躁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来，在红衣的衬托下，更显出几分靡靡的艳丽来。 顾锦赶紧一把扯过被子把他裹住，好言劝道。 顾锦：“小祖宗欸，晚上天还凉着呢，咱不脱行不行？” 花无欢满脸通红，显然有些不太情愿，但看在师尊的面子上还是勉强答应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嘤嘤嘤 顾锦看着这样面色潮红的小徒弟，此时此刻头都是大的，他想这光天化日的也不好找人给他泄火啊，但这么憋着总觉得会把孩子憋出事来。 顾锦：“要不……我给你送一桶凉水过来，你进去泡泡？” 顾锦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小徒弟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的神情僵硬了一瞬，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花无欢：“师尊，我没你想的那么饥渴。” 顾锦尴尬的笑了笑，要不是他的嘴到现在都还是麻的，顾锦可能真的就信了他的鬼话。 顾锦：“那你……” 话都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影一晃，只觉得胸膛上微微一沉，只见一个毛茸茸的头枕在他的胸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就像抱着一个人形大抱枕一样。 顾锦的身体瞬间就僵硬起来，随后发现浑身这么紧绷的话小徒弟枕着可能会不舒服，于是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吐出，好让自己放松下来。 怀里的人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许久都没有动静，像是睡着了，顾锦也不敢乱动，小徒弟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他的指间，微凉顺滑，幽幽红莲的香气混合着屋内的檀香，让顾锦奇异的安心下来，仿佛心中长久以来的空洞在这一刻被填满，甚至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这个想法出来的突然，好像一直都藏在心里，只是此刻在敢光明正大的露出头来，在他心里肆无忌惮的冲撞着。 怀里的花无欢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将顾锦从思绪中拉出来，只是他没听清，便问道。 顾锦：“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靠在他怀中的头摇了摇，低沉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震的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花无欢：“没什么，只是师尊……你真的一直都把我当成弟子看待吗？” 顾锦被问住了，把他当成活徒弟看待其实是不太正确的，毕竟大部分时候顾锦都觉得他是一个随时会黑化然后虐杀他的大反派，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想法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他也在思考花无欢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顾锦：“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 顾锦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先反问道。 花无欢低声笑了，转头看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眼中仿佛藏了漫天的星子，闪着微光，带着笑意，缓缓答道。 花无欢：“师尊是个顶好的人，会教我习剑，会为我鸣不平，会给我买糖人，还会给我做安神香。” 说着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眼睛微微眯起，轻笑道。 花无欢：“还会在我第一次下山历练时，做了那么大一个的横幅举着，生怕我看不见似的。” 花无欢一说，顾锦就想起来了，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就这么做了。 顾锦：“你说奇不奇怪，那个横幅本来我好好的放在书房，但是有一天就忽然间不见了，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花无欢：“不奇怪，横幅在我这里，都被我收好了。” 花无欢语气平淡的说着，顾锦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忽然想到自己丢失的一些其他的小物件，便急忙问道。 顾锦：“我还有一套常用的青瓷茶具……” 花无欢：“也在我这。” 顾锦：“那我写字常用的紫毫笔不会也是在你那吧？” 花无欢：“嗯。” 嗯你个大头鬼啊！ 花无欢语气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顾锦一肚子话全被他这声轻飘飘的“嗯”字堵回了肚子里。 顾锦：“为、为啥啊？” 憋了半天，顾锦就憋出这一句干巴巴的话来。 花无欢：“因为是师尊用过的，所以我要藏起来。” 顾锦：“书房了我碰过的东西少说有好几十样，怎么就偏偏少了这两个？” 花无欢：“因为这两个东西师尊用的最多，也是最喜欢的，每回用着的时候，连我都注意不到。” 他的眼神顿时幽怨起来，被这种眼神看着，顾锦也不得不仔细回忆着，依稀间似乎回想起好像是有那么几次小徒弟说话时自己不是在写字就是在喝茶，回应的慢了几分，但他也不是有多专心的在做两件事，完全是借着这些事前多拖延一点时间，好让他有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说，才能在小徒弟心中刷满好感度。 顾锦：“这其实都是误会，你要是喜欢回头师尊再给你送一副新的，原来的那个也不用了，你留着用吧。” 顾锦此时的求生欲很强，有什么事都先顺着他来，反正这些物件没了就没了，只要小徒弟喜欢就好。 花无欢：“那徒儿谢谢师尊了。” 顾锦刚想说不客气，就听见花无欢继续幽幽道。 花无欢：“可师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师尊真的只把我当弟子看吗？真的只想和我当一辈子的师徒吗？” 顾锦欲哭无泪，本来以为这个话题已经岔开了，没想到小徒弟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这时候他忽然有些理解当年杨过被小龙女苦苦追问时，内心的茫然与无措感同身受。 花无欢：“师尊……” 他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眼中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就这么红着眼看他，看的顾锦心里的负罪感一阵一阵的往上升，联想到之前那个缠绵到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的吻，小徒弟问这句话的意思顾锦怎么可能不明白。 只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穿进了这本书，借用了君落衣的身体而已，也许永远也不会回去，也许下一秒就会回去，若他一直都是无牵无挂的话，什么时候回去其实都一样，对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心里有了牵绊，要是走的那一天真的来了，且不说他，小徒弟又该怎么办？ 顾锦犹豫了，这犹豫的神情花无欢看的清楚，他眼中惴惴不安的期待瞬间熄灭，只剩死灰般的绝望，他从顾锦身上起来，无力的坐在一边，却还是强撑着道。 花无欢：“师尊的回答我已经知道了。” 花无欢：“是弟子逾越了，弟子方才一时冲动，冲撞了师尊，还请师尊责罚。” 说罢，便跪在了冰冷的地上，朝着顾锦低低的伏下了身子，额头紧贴着地面，就像是顾锦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慌忙请罪时的姿势一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能忍得住 顾锦的心痛了一瞬，暗骂了自己一声混蛋，却又说不出口自己的事情，只能起身想将花无欢扶起来，但他却纹丝不动，仍是低着头，凑近了才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顾锦：“无欢……我也有苦衷……” 花无欢：“我明白，师徒相恋，有违人伦，是弟子僭越，师尊只当那是一时胡话，别忘心里去，弟子以后定会恪守本分……还请师尊继续让我留在身边……”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颤抖着，顾锦一直知道花无欢从来没有安全感，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如惊弓之鸟般敏感，所以他才会百倍千倍的对他好，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只希望他能知道自己也是被人爱的，不必日日提心吊胆，可以理直气壮的撒娇，也可以肆无忌惮的生活。 只是，他心甘情愿的努力了这么久，没想到伤他最深的人却是自己。 可他真的不愿意吗？ 顾锦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原先对他好是为了避免君落衣的悲剧结局，但到最后，这种关心已经成了习惯，只想这他高高兴兴，平平安安就好。有时候他自己都能发觉，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正常师尊对弟子的关心，却一直自我安慰，不愿意面对。 所以他真的不喜欢花无欢吗？ 抛却所有的身份和顾虑，他真的没有过片刻心动吗？ 这半年来的朝夕相处，他对他真的只有师徒之情，从来没有动过半点心思吗？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抱住了花无欢，抱着的时候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悲伤，顾锦在心里长叹一声。 算了，就这样吧，栽进去就栽进去吧，哪怕能在一起多一天也是好的。 熟悉的气息包围住他，花无欢惊愕的抬起头来，近在咫尺的就是顾锦温柔的快要融化的脸，眼神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着，一字一顿道。 顾锦：“我也喜欢你。” 花无欢愣住了，脸上的泪痕还未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顾级和他对视半晌，哪怕脸皮再厚，刚刚才说了告白的话，此时也不好意思起来，他别扭的转过视线，脸上有些微红，强行让语气自然些，道。 顾锦：“……你怎么想的也说句话啊。” 花无欢能怎么想，自然是喜，大喜，喜到语无伦次。 花无欢：“真的吗……我还以为师尊讨厌我了……太好了，多谢师尊！” 顾锦：“这有什么好谢的……” 顾锦小声的说着，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勾了起来，看起来也是开心的很。 花无欢开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好，欢喜的望着师尊，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反而是顾锦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犹豫着该不该将自己的来历告诉花无欢。 但沉浸在喜悦中的花无欢并没有注意到顾锦的异常，他现在满心眼里都是喜悦，恨不得拉着师尊出去转一圈，告诉所有人师尊是他的了，只属于他一人的。 好在理智还是存在的，现在还不是说出这种事的时候，师尊能接受自己的心意已经是万分欣喜，不敢奢望太多。 天渐渐黑了下去，今夜的月色格外皎洁，照的屋内亮如白昼，就算不点蜡烛也能看得清。 两人和衣躺在床上，屋外安静的很，只能听见对方浅浅的呼吸声，顾锦觉得自己可能是活在了梦里，被反派徒弟喜欢并且强吻还答应在一起这种事情细细回想起来有些太匪夷所思，但望向撑着头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小徒弟时，又觉得就算是梦也是个美梦，倒也不亏。 只是小徒弟的脸还是红通通的，看得他还是有些担心。 顾锦：“那个……你现在还热吗？” 顾锦问的含蓄而委婉，花无欢拉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笑道。 花无欢：“师尊放心，我能忍得住。” 这话说的，顾锦顿时不敢再乱说话，生怕一不留神说出什么话刺激到这位年轻力健，身强体壮的年轻人。 顾锦：“那你一定要加油！” 顾锦适当的进行了鼓励，随后不动声色的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是现在就酱酱酿酿的话似乎有些太快了，不过要是小徒弟强行压上来的话，他到底是应该接受还是应该拒绝好呢？ 纠结着这些奇怪问题的顾锦没有注意到小徒弟的眼神已经变了几变，还没等他想出个答案来，身上忽然多了些重量，顾锦一个激灵，这么快就来了？ 但人只是压在上面，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顾锦从紧闭的双眼中眯起一条缝来，从缝隙中勉强能看见小徒弟紧闭的双眼，伸手去摸了摸，这才发现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他脸上的红晕也已经褪去，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点浅粉来，眉头却在轻轻皱着，睡得似乎并不安稳。 顾锦起身将香炉内的檀香换成了安神香，又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哼着小时候听过的摇篮曲，哄着他入睡。 到最后，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临睡前还在想，等明天醒了后，找个机会问一问夜辞朝关于魔族的事情，早解决早心安。 结果第二天，顾锦醒了个大早，因为心里想着事情，这一夜睡得都不是很安稳，再看看小徒弟，昨天晚上睡得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姿势，连衣服上的褶子都没有变，反观自己倒是睡得四仰八叉。 顾锦见小徒弟睡得正香，便蹑手蹑脚的起了床，推门出去时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醒他，临走时还看了看，确定小徒弟没醒后这才放心大胆的走了出去。 走廊上也是空旷，看不见一个人影，这倒是刚好，顾锦也只是想出来走走，没人的话正好清净。 坐在湖边胡思乱想了半天，等太阳出来后，顾锦这才反应过来时间不早了，想着小徒弟该起床了，便走到厨房，挑了些小徒弟爱吃的东西，挑的时候没注意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托盘上已经摆的满满当当，就算再来两个人也不一定能吃的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扳回一局 但顾锦却还是觉得不够，但看看厨房所剩无几的材料，也就放弃了继续拿的念头，端着托盘乐呵呵的走了，只剩下厨房的弟子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泪流满面。 回屋时，顾锦想着小徒弟应该还没有醒，便没有敲门，而是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但一只脚刚踏进去，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花无欢抓着肩上的衣服，面露惊慌的看着顾锦，肩上的衣服微微滑落，露出白皙如雪的肌肤，人还在轻轻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冷，还只是单纯的被吓到了。 顾锦：“你先穿衣服，我把东西放下就出去。” 顾锦赶紧把眼睛闭上，把东西放在门旁边后，摸着门就跑出去了。 顾锦：小徒弟可真白啊。 站在门外的顾锦还这么想着，过了没多久，身后的门轻轻开了，顾锦转身看着面色不自然的小徒弟，他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侧过身子让师尊先进去。 地上的东西花无欢已经放在了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窗户大开着，换了新的空气进来，床褥也被花无欢重新铺了一遍，整齐的看不见一点褶皱，也看不出昨天晚上两人躺在上面留下的印记。 顾锦摸摸下巴，小徒弟真是勤劳，一大早起床就做了这么多事，看来早上他醒了以后小徒弟也就起了。 两人在桌子前相对坐下，花无欢脸上的潮红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微微低着头，不敢和顾锦直视。 顾锦则是在心里冷笑。 顾锦：昨天晚上不是挺神勇的嘛，连强吻师尊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现在怎么就怂了？ 顾锦心里顿时生出邪念，他站起身来，走到小徒弟身后，边盛粥边道。 顾锦：“早上冷，多喝些粥暖暖身子。” 花无欢：“多、多谢师尊。” 花无欢小声的说着，伸手去接时，顾锦却径直将碗放在他面前，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顾锦：“乖，慢点喝，小心烫。” 声音轻飘飘的像羽毛一般拂过花无欢的耳畔，花无欢拿勺子的手都颤了颤，里面的粥洒出来大半，露在外的耳尖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但花无欢既不躲，也不敢和顾锦直视，顾锦见好就收，白衣袂袂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条斯理的喝着。 屋内一时只剩下喝粥的声音，花无欢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平静，又被师尊这出人意料的行为搅和的心绪不宁，吃了两口后就觉得寡淡无味，便停了下来。 顾锦：“怎么就吃这点？” 顾锦看着他碗里几乎没动的东西，眉头微皱。 花无欢：“只是胃口不好罢了。” 花无欢勉强的笑了笑，只见一双玉手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捻起勺子，白皙的有些透明。 顾锦：“你不好好吃饭，是想要师尊喂你吗？” 顾锦说话的时候，已经递到了他的嘴边，花无欢不能拂里师尊的好意，虽然他总感觉师尊恶作剧的成分更大一些。 见小徒弟低着头吃了他喂的东西后，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个塞满东西的小仓鼠，顾锦觉得可爱，又多喂了些，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喂了多少，直到小徒弟握住他还想继续喂下去的手，努力咽下去嘴里多的快要溢出来的饭菜，艰难道。 花无欢：“师尊别喂了，我吃不下了……” 顾锦：“行吧，那吃点水果？” 不等花无欢回答，顾锦已经剥好了一颗葡萄递到了他的嘴边，花无欢这时才第一次抬头，神情间有些无奈，嗫嚅着道。 花无欢：“师尊不要再欺负我了……” 顾锦：“这会儿知道看我了？” 自觉扳回一局的顾锦心情极好，将剥好的葡萄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美滋滋的嚼着。 看师尊吃完后，花无欢舔了舔嘴，犹豫着道。 花无欢：“师尊，昨天的事情弟子是真心的，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顾锦一下被葡萄汁水呛住，连咳了好几声，他摆摆手阻止了想要前来帮他顺顺气的花无欢，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顾锦：“怎、怎么忽然间说起这件事了？” 花无欢：“为了不让师尊以后误会，这些话我已经在心里藏了许久，昨天只是借着机会说了出来，只是没想到……” 花无欢：“没想到师尊竟然会答应，我都已经做好了被师尊斥责一顿的准备了。” 心意已经敞开，花无欢的胆子也大了许多，但顾锦知道，昨天晚上时，他眼中露出的绝望与悲伤全然没有现在表现出来的轻松，现在这样说只是想要顾锦心里少些压力。 顾锦：“我怎么会斥责你，疼你都来不及。” 这话说的两人都是脸一红，顾锦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知羞，这种肉麻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以前这么说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太正经。 顾锦：“还有一件事。” 顾锦想到了第二重要的事情，认真的看向小徒弟。 花无欢：“什么事？” 顾锦：“我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不用悄咪咪的把他们藏起来了。” 花无欢想到自己一时口快说出的大实话，讪笑了几声。 花无欢：“那些东西我都有好好保存着，师尊还需要吗？” 顾锦：“不用了，你留着吧。” 花无欢点头，反正师尊现在都是他的了，那些东西就留着收藏也是不错。 外面渐渐热闹了起来，透过打开的窗户能看见外面步履匆忙的弟子，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正在底下努力的挥着手。 顾锦：“桑柏他们来找你了。” 顾锦看着他们想要上来却又不敢的样子，便笑了笑，起身拍拍花无欢的肩膀。 顾锦：“若是想去就去吧，师尊一会也得出门一趟，中午回来陪你用膳。” 花无欢：“好。” 花无欢点头，却见师尊的身影又停了下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顾锦：“罢了，最近论剑大会也不太平，你自己小心，遇到危险不要逞强，记得来找师尊。” 顾锦的语气是少有的严厉，花无欢在顾锦的注视下认真的答应下来，他也能感觉到此次论剑大会的气氛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崩断。 得了小徒弟的保证后，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只是走的方向是完全相反。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见如故 出门不久，顾锦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夜辞朝，旁边站了几个弟子，除了剑神谷的外，还有几个穿着其他门派服饰的弟子，此时正一脸不忿，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 顾锦停住了脚步，等夜辞朝处理完事情，看着那几个仍然愤怒不已的弟子走远后，这才出声叫住了夜辞朝。 顾锦：“少谷主！” 听到这声音，夜辞朝回头看去，见到来人是顾锦后神情间没有露出多少惊讶，只是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剑神谷的弟子先行离开后，这才走了过来。 夜辞朝：“见过合欢掌门。” 夜辞朝永远都是这样规规矩矩的样子，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和所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顾锦：“少谷主客气了，我此番前来是想问一问，寻找魔族之事进行的如何了？” 似乎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殷勤，顾锦又接了一句。 顾锦：“魔族乃一大祸害，自然是早点发现，还论剑大会一个安宁最好。” 夜辞朝摇了摇头。 夜辞朝：“还在寻找中，昨夜我用青霜再次找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顾锦：“看来这魔族隐藏的极深，轻易不会露出破绽。” 魔族迟迟不找出来，顾锦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和魔族沾边准没有好事，万一真的是来找小徒弟做那狗屁魔族少主的话，还是早点把魔族赶出去最好。 但看眼下这情况，剑神谷这边搜寻的并不顺利，可以说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顾锦觉得夜辞朝不是不想跟他透露消息，而是压根就没有什么消息可以说。 顾锦：“我这倒是有一个办法，兴许会有些用。” 夜辞朝：“请合欢掌门赐教。” 顾锦：“不知少谷主有没有听说过寻魔阵？” 夜辞朝想了想，摇摇头。 夜辞朝：“并未听闻。” 顾锦：“上古时期，合欢老祖与魔族大战时，因魔族之人极擅隐匿而头疼不已，便与各路大能联手研究出此法阵，其阵法可以覆盖整个合欢派，阵法之内一切隐藏皆无处遁形。后来魔族被封印后，这个阵法也被封存，除了合欢派历代掌门外，少有人知道此阵法。” 夜辞朝了然，只是道。 夜辞朝：“如此甚好，只是不知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顾锦：“按理来说是需要四位化神期的修士站于阵法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但此次阵法只需要覆盖在整个论剑大会的场地上，施展起来限制小了许多，只需我一人便可。” 夜辞朝：“这怎敢劳烦合欢掌门。” 夜辞朝正想推荐剑神谷的人，只见顾锦摆摆手，神情间一派凛然的正气。 顾锦：“少谷主这说的是什么话，魔族乃我们共同的敌人，为了能尽快抓住魔族，这点小事算什么！” 这么荡气回肠的话，配上顾锦正义凛然的表情，成功的糊弄住涉世不深，不识人心险恶的夜辞朝，他朝着顾锦深深一拜。 夜辞朝：“合欢掌门的大义让晚辈受教。” 夜辞朝：“只是事关重大，我须得像谷主禀报，不知合欢掌门是否愿意一同前去？” 顾锦：“当然。” 见成功糊弄住夜辞朝，顾锦微微松了一口气，寻魔阵施展起来限制颇多，但就算只覆盖在论剑大会的场地上，以顾锦一人之力也是勉强，不想让旁人插手的主要原因便是不能让魔族的踪迹被剑神谷的人提前发现，他心中总有隐隐不安，却又说不上来原因。 与夜辞朝一前一后的往夜元所在之处走去，夜辞朝不是个多话的人，此时忽然主动开口，倒是把神游天外的顾锦吓了一跳。 夜辞朝：“敢问合欢掌门花无欢的身体如何了？” 顾锦：“已无大碍，只是第一次遇上那样的事情，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 夜辞朝：“那便好。” 夜辞朝说了后便没了话，顾锦觉得夜辞朝这样冷言寡语的人能主动关心小徒弟也是不容易，便主动接过话茬问道。 顾锦：“我记得在崆峒印中时，少谷主与无欢的配合极为默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刚认识不久的样子。” 夜辞朝：“嗯，我与花无欢一见如故。” 顾锦心里的醋坛子一下就被打翻了。 顾锦：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可是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别说讲话，就连眼神交流都没有，有个屁的一见如故。 顾锦：“这我倒是没听花无欢说过。” 话音刚落，只听见夜辞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夜辞朝：“合欢掌门误会了，是我对他一见如故。” 顾锦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前面也随之停下的夜辞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顾锦：“为、为啥啊？” 夜辞朝看了看顾锦，顾锦竭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可那双眼睛透露出的，除了八卦好奇外，还有一丝紧张。 本想吃瓜，结果吃到了自己身上是种什么感受？ 夜辞朝：“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说罢，便指向前方。 夜辞朝：“谷主便在楼内，请合欢掌门随我来。” 夜辞朝在前面带路，顾锦僵硬的跟在他身后，直到耳畔传来剑神谷弟子的声音，才将他的思绪拉回。 回过神来时，顾锦已经在楼内了，这是一栋相当有剑神谷特色的阁楼，周围的布置十分简单，没有多余的花样，却又处处透露出一股凌厉之意。 顾锦接过弟子端来的灵茶，心里却还是念念不忘夜辞朝之前的眼神，仿佛看透一切，却又不言语。 顾锦：大清早的都什么事啊…… 顾锦在心里抱怨着，夜辞朝现在去找夜元禀告此事了，剑神谷的弟子站在不远处等待着顾锦的吩咐，但顾锦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些，满心烦躁，早知道就不巴巴地把夜辞朝介绍给小徒弟认识了，尽给自己添堵。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传来，顾锦马上收拾好心中的情绪，看着走来的夜家父子二人，只听夜元客套道。 夜元：“合欢掌门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顾锦心想明明昨天才见过，哪来什么许久不见，但对剑神谷的聊天能力顾锦从来不抱希望，至少见了他还能打声招呼，不像之前一样恨不得把他揍一顿，至少有进步了，于是便与他客气了几句，转而才道。 顾锦：“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少谷主应该与谷主说了，我便不再废话，不知谷主意下如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魔族出现 而夜元只是更加详细的询问了一番细节后，很快便一口答应下来，半点犹豫也没有。 这点倒是在顾锦的意料之中，整个乾冥大陆若说谁对魔族的仇恨最深，大概就是眼前的剑神谷谷主了，他的发妻朱瑾便是被魔族所害，一生最大的夙愿除了为亡妻复仇外，便是屠尽天下魔族。 两个心愿都和夜辞朝没关系，难怪父子俩的关系不咋地。 夜元：“不知合欢掌门何时可以布置阵法？” 顾锦：“此阵布置起来倒是不难，只是此乃我合欢派的秘阵，门派规定不得外传，亦不得为外人所见，所以还请剑神谷谷主见谅。” 夜元的眼睛微微眯起，挺拔消瘦的身影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看着顾锦的眼神不见发怒，却不怒自威，自有一股威压。 旁边站着的剑神谷弟子在这样的压力下脸色不免有些发白，顾锦的衣袍无风而动，带来一缕清风，替几人分担了大半压力。 夜元：“合欢掌门是怕我夜某偷学了你们的阵法不成？” 夜元冷声道。 顾锦：“谷主言重了，只是这乃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后辈不得不遵从。” 顾锦含笑着答道，眼中不见丝毫退意。 夜元直视着他的眼睛，身上散发出骇人的魄力，顾锦则是冷笑，大家都是掌门，谁怕谁啊，你敢瞪我，我就瞪回去！ 顾锦也不服，身上的气势更为温和沉稳，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相撞在一起，不分伯仲。 夜辞朝眉心的印记发出点点银光，将他全身都包裹起来，没受到什么影响，但那几个弟子就惨了，一个个的既挡不住，又不能离开，只能咬着牙受着，苦不堪言。 直到有一位弟子抵不住这压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抽出不已时，夜元这才意识到，顾锦只身一人前来，不论他与顾锦僵持多久，最后受罪的都是剑神谷的弟子，夜元面上更冷了些，合欢掌门果然阴险狡诈，令他不得不防。 夜元：“罢了，屋后有一处空地，有我在此，不会有任何宵小敢去打扰合欢掌门布阵，希望合欢掌门能给我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夜元说着的时候，睥睨着顾锦，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顾锦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已经把剑神谷祖宗十八代全都亲切的问候了一遍。 顾锦：“谷主放心，只要魔族没有被剑神谷弟子这铺天盖地的地毯式搜寻吓跑，我一定能找到其行踪。” 夜元面色微变，神情一凌，正要反驳时，就听着顾锦不紧不慢道。 顾锦：“时间也不早了，还请谷主早些做准备，免得夜长梦多。” 夜元：“都说合欢掌门伶牙俐齿，果然传言不虚，来人，去将合欢掌门所需之物速速取来！” 说罢，便一挥衣袖，走到高处坐下后闭目养神，连看都不想看他，顾锦也不恼，由着夜辞朝把他带去后院。 剑神谷旁的不说，弟子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他们刚到后院，没过多久几个弟子便送来了他所要的东西——白银粉与麒麟血。 白银粉尚且不说，虽说珍贵，却是绘制阵法必备之物，各个门派都会存有一些。但麒麟血却是世间罕见，麒麟乃是上古神兽，乾冥大陆已经有上千年没有听说过麒麟的踪迹了，这瓶子里小小的一滴血恐怕是剑神谷代代传下来的，若非事关魔族，恐怕不会轻易动用。 顾今年顿感压力，看来夜元这会是下了血本了，要是他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天怕是难以出这个门。 夜辞朝：“若还有什么需要，还请合欢掌门吩咐。” 顾锦：“暂时没有了。” 顾锦说着，便要准备绘制阵法，夜辞朝见状，便自发的退到院子外，吩咐着弟子在四周驻守，不许任何人进来，而自己也守在一侧，背对着顾锦。 顾锦对这个阵法的印象深的很，原书中的花无欢入魔后，有好几次都是栽在这个阵法上，所以得空后顾锦便找到了这个阵法，将其完完整整的记在脑子里，闭着眼也能完整的画出来。 这本是个十分耗费心神的阵法，但好在论剑大会的场地只堪堪占了一个山头，以顾锦的一人的实力来说，并不勉强，只是绘制完后也是费了一半的灵力。 休息片刻后，待灵力稍稍恢复一些，顾锦便起身，走到阵法中央，盘膝而坐，将麒麟血倒与阵法中的凹陷处，刹那间银光骤闪，殷红而滚烫的麒麟血缓缓没入阵法中，银色的光辉中出现一根根红色的丝线，随着光辉向四周扩散而去，逐渐覆盖在整座山头上。 这光辉极为柔和，在这晴朗的白日间几乎看不见，顾锦的神识也在这银色的光辉中缓缓扩散，仿佛站在一个极高的位置俯瞰被包裹的所有地方，但视野却清晰无比，所有弟子在他眼里都是一个个发着光的人影，赤橙黄绿什么颜色都有，但都是清澈而明亮的色泽。 麒麟血的数量不多，只能支撑片刻，顾锦不再浪费时间，神识飞快的扫过论剑大会的每一处，在众多纷杂的气息中努力分辨着魔族的存在。 但不知这魔族是隐藏的太好还是已经离开，整个山头已经寻完了大半，却仍不见魔族的身影，眼见麒麟血越来越淡，顾锦也不由加快了寻找的速度。 难以辨别的白光在每一处飞快闪过，在麒麟血将要燃尽的那一刻，在清池旁忽然发现一抹灰色，身上还散发着缕缕黑气，那人本来是跟在什么人后面，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抬头时，似乎和顾锦对视了一瞬。 麒麟血彻底燃尽，顾锦的神识瞬间被拉了回来，银色的阵法也燃烧成灰烬，随风四处飘散。 身上的灵力被骤然抽空，顾锦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却还是没忍住呕出一大口血来。 夜辞朝听到动静，赶过来时就看见顾锦身上刺眼的血迹，正要上前询问时，只见顾锦摆了摆手，道。 顾锦：“你们要寻的魔族在清池附近，速速赶去，否则便抓不到他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奈 夜辞朝则是飞快的上前将顾锦搀扶起来，正想找人来看一看他的伤势时，就见顾锦摆摆手。 顾锦：“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那个魔族的长相我没看清，但我在他身上做了标记，若是他逃了，你就拿着这个司南，靠近其百米之内，司南会为你指明方向。” 说着，便将一个巴掌大的司南交到夜辞朝手中，催促道。 顾锦：“那魔族极为敏锐，少谷主还是快些去，以免魔族逃脱。” 其他弟子听到动静都陆陆续续的赶来，见顾锦吐出淤血后，脸色已经好了大半，便对顾锦拱手道。 夜辞朝：“我这有些疗伤用的药，还请合欢掌门服下。”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将药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随即领着弟子匆匆离开。 看着桌子上的药瓶，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的丹药必然不是凡品，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爱屋及乌，他也算是沾了小徒弟的光。 想到小徒弟，顾锦脸上的表情顿时苦涩起来，混入论剑大会的魔族不止一个，还有另一个人身上的魔气要更加浓郁，漆黑如墨，仿佛融进了无边的黑暗。 他看不见他的长相，但他身上的气息顾锦却熟悉的很，朝夕相处了半年，再加上他身上晨星铃的气息，顾锦就算是想自欺欺人也难。 顾锦：“无欢……” 顾锦喃喃一声，抬头看着满目春色，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防了这么久，却不曾想小徒弟早已偏离了他的计划，沿着既定的路线一步步的走了下去，只有他还蒙在鼓里，每天还因为小徒弟没有入魔而傻乐。 顾锦自嘲一笑，擦去嘴角的血迹，站起身来，身上的血迹也被他用术法掩盖，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如今这论剑大会是没法呆了，虽然他已经说出了另一个魔族的踪迹来转移剑神谷的注意力，但那个魔族离花无欢极进，难免不会发现什么，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还是带着小徒弟先行离开，等风头过去后再说。 那瓶药安安稳稳的放在石桌上，顾锦也没拿，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院子。 顾锦：还约着和小徒弟一起吃午饭，这会不能再食言了。 春日的风柔和的吹拂过树梢，几个少年加一个少女坐在清池边，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暖风熏得游人醉，花无欢也有些熏熏然，这样好的日子属实难得，再加上最近好事多发，说话时眉眼都含着笑，细长的桃花眼里都是勾人的风情，不远处的女弟子都悄悄的往这边看着，一见他笑就羞红了脸。 花无欢：“话说最近很少见季师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桑柏：“师兄最近倒是不忙，只是心情不好，听说峰主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找东西，结果已经半个月没有音信传回，师兄天天都急的团团转，却又不能丢下我们不管，所以连门都很少出，得空了便尝试着和峰主取得联系，但看起来似乎没有得到回音。” 桑柏说着，叹息一声。 桑柏：“也不知道峰主什么时候能让师兄省点心，师兄又要忙着修炼，又要处理云雾峰的大小事，还要和北月长老斗智斗勇，我看着都觉得累。” 作为北月雪门下的弟子，司玉儿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毕竟北月雪的野心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委实没有什么好狡辩的。 空同：“我现在觉得，季师兄天天罚你真的是一点都不亏，要是我早就把你的嘴缝上，省的一天到晚叭叭个不停。” 桑柏不乐意了，正想反驳，忽然看一队剑神谷的弟子浩浩荡荡的朝着这边走来，各个气势凌然，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 夜辞朝走在最前面，手中拿着顾锦给他的司南，上面的长柄在缓慢的转着圈，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弟子：“禀告少谷主，附近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一队人迅速的在清池附近搜寻起来，一个年级大些的弟子上前，对着夜辞朝禀告道。 夜辞朝颔首，这样的情况在他预料之中，他们声势这样浩大，再加上合欢掌门的提醒，他早已做好打草惊蛇的打算。 夜辞朝：“我让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弟子：“已经按照少谷主的指示，各个出入口的人手都加了一半，同时还派出弟子在附近不间断的巡逻，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夜辞朝：“好。” 夜辞朝道，既然魔族早已发觉，不如先静观其变，慢慢寻找他的踪迹，也好查一查魔族混入论剑大会的目的。 花无欢：“少谷主留步！” 夜辞朝的注意力都在司南上，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站在暗处的花无欢，等他出声叫住他后，夜辞朝这才将视线从司南上移到花无欢的脸上。 夜辞朝：“原来是你。” 花无欢走了过来，看着夜辞朝和他身后神情凝重的弟子，好奇道。 花无欢：“少谷主神色匆匆，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夜辞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夜辞朝：“合欢掌门没有和你说吗？” 这话一说，花无欢心里就是一沉，这事连夜辞朝都知道，却瞒着他？ 花无欢：“师尊最近琐事繁忙，不知少谷主说的是何事？” 花无欢不动声色的问道，心里却不是很痛快。 夜辞朝微微蹙眉，似在犹豫着该不该和花无欢说这件事。 夜辞朝：“既然合欢掌门没说，想来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夜辞朝说着，目光扫过手上的司南，只见上面的长柄已经停下了转动，正直直的指向一处。夜辞朝立刻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清池的对岸，岸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不知司南所指的是哪一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人群中走出，对上夜辞朝的视线后立刻飞快的离开。 夜辞朝：“下次再说。” 夜辞朝匆匆丢下这句话，便立刻朝着人群冲去，几个闪身便到了对岸，没入了人群中，将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抓住。 贼：“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不等他发问，那人便哭喊着求饶，各种灵丹法器从他怀里掉出，直到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开始检查起自己的东西时，夜辞朝才意识到这人不过是个毛贼而已。 再看司南，又开始了转动，混在人群中的魔族已经趁着混乱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误会 夜辞朝将毛贼交给身后赶来的弟子，面容冷如冰霜，看不出喜怒，却也知道他此时心情不佳。 花无欢隐隐感觉到剑神谷怕是出了大事，看夜辞朝的反应像是在抓什么人，只是这人狡猾的很，不但没有被抓住，甚至还把夜辞朝戏耍了一番。 但这样的大事，他们却瞒的滴水不漏，除了剑神谷少部分人知道外，外人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 除了他的师尊。 想到师尊也和他们一样瞒着自己，花无欢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魔族一走，眼下好奇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司南也失去了方向，周围的人看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剑神谷少谷主，心里都是惊奇万分。 剑神谷真是好大的手笔，抓个不入流的毛贼而已都要出动这么多人，甚至连少谷主都惊动了。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纷纷拍手叫好，用掌声欢送着少谷主穿过人群，走到花无欢面前。 花无欢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司南，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夜辞朝：“这几日若无闲事，还是少出门，尽量与合欢掌门待在一起最好。” 花无欢心头一跳，试探道。 花无欢：“可是出了什么事？” 夜辞朝不言，只是朝着几人微微点头，算是道别，随即就领着剑神谷弟子离开了这里。 桑柏：“这少谷主大老远的过来，不会真的就是为了抓一个不入流的毛贼吧？” 桑柏的眼睛紧紧盯着被剑神谷弟子带走的毛贼身上，怎么看也不像个危险人物，不知道他身上有哪点值得剑神谷的人如此大费周章。 空同：“我怎么觉得他手里拿的司南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似乎是合欢派的物品。” 空同皱眉想了半天，猛然一拍手，恍然大悟道。 空同：“我记起来了，那个司南一直被历代合欢掌门保管着，按理说应该在合欢掌门手里的才是，也不知怎么就落在他手里了。” 花无欢：“那司南有什么作用？” 花无欢不露声色的问道。 空同：“这……我有些记不清了，等我回去找找书再告诉你。” 妖～精 桑柏：“切，天天还说我呢，我看你在凌烟峰学的也不怎么样啊。” 桑柏不屑道。 空同：“你有说这话的功夫，不如来帮我一起找，也不多，合欢派上下的灵器大约只有一千余样，只是不能用神识，得一页一页的翻书找。” 桑柏：“算了吧，我一会还得回去找季师兄呢，没空。” 空同转而看向发着呆的司玉儿，想着多一个人多一双手，便询问道。 空同：“玉儿，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司玉儿：“可我怕峰主有事吩咐我，找不到人的话又得挨骂了。” 司玉儿有些为难，空同无奈的想要放弃，就听见桑柏在他身后幽幽叹气。 桑柏：“啧啧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帮你一次吧。” 空同：“那我谢谢你啊。” 空同抓着他的袖子，对着花无欢和司玉儿道了别，拉着桑柏就走了。 清池边瞬间冷清了不少，眼见快到中午了，想到和师尊的约定，花无欢正准备和司玉儿道别时，却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花无欢：“怎么了？” 司玉儿：“……没什么。” 司玉儿摇摇头，话都没说完就转身离去。 花无欢心中疑惑，却也没拦她，转而就去找师尊了。 等他走后，藏在树后的司玉儿神情复杂的看着花无欢离开的方向，她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是长相思留下的印痕。 长相思发烫的原因只有一个——魔族。 在夜辞朝冲出去的那一刻，她手中的长相思也散发出了灼热的温度，提醒着她周围有魔族的存在，虽只是一瞬间，司玉儿却感受的清楚，只是不清楚魔族在哪。 司玉儿靠在树上蹲坐下来，长叹了一声，长相思握在手中滑腻微凉，仿佛之前的灼热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另一边，花无欢回到阁楼后，一开门却见师尊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了，只是师尊似乎一直在发呆，直到他走到面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顾锦：“来的正是时候，汤还热着，先喝碗汤暖暖身子吧。” 顾锦说着，就已经盛了汤放在他面前。 顾锦：“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花无欢喝了一口汤，这才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花无欢：“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夜辞朝，闲聊了两句耽误了些时间。” 顾锦平静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都被花无欢看在眼里。 顾锦：“那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花无欢：“师尊希望他和弟子说什么？” 花无欢反问，顾锦答不出，只觉得心口闷的难受，想来是之前灵力透支，留下了些难以痊愈的内伤。 顾锦：“你们俩年龄相近，修为又相仿，多说说话总是好的。” 顾锦说着，借着低头的功夫飞快的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再抬头时面色如常。 花无欢：“师尊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顾锦：“……无。” 顾锦的手顿了顿，回答的漫不经心又斩钉截铁，可心里却没有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至少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问小徒弟关于魔族的事。 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而且看小徒弟的样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想来是夜辞朝没有告诉他关于魔族的事情，而他自己却发觉出了什么不对。 想了想，顾锦道。 顾锦：“合欢派最近出了些事，需要师尊回去处理一番，你可愿意和师尊一起回去？” 花无欢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花无欢：“可论剑大会……” 顾锦：“以后还有机会。” 顾锦说着，忍不住叹息一声，那魔族当时离小徒弟这么近，说不定就是发现了什么，如今他将这魔族推了出去做挡箭牌，但谁也不知道魔族什么时候会被抓住，也不知道他被抓住后会不会说出一些对小徒弟不利的话来，倒不如趁着现在剑神谷所有人的重心都在魔族身上时，趁机将小徒弟带走，就算他们最后发现了什么不对，到了合欢派的地盘上，哪容的了他们放肆。 这是顾锦如今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事发突然，他已经没有精力好好思考接下来的事情了。 第一百三十章 你清醒一点 合欢派出了什么事，花无欢没有问，这有极大的可能只是师尊想出来的一个借口罢了。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师尊不惜撒谎，也要带他离开论剑大会？ 花无欢：“师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师尊的态度中，花无欢隐隐察觉到这件事似乎和他有关，只是师尊讳莫如深，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顾锦：“没事啊，只是事发突然，师尊不得不回去一趟而已。” 花无欢：“若真是如此，弟子陪师尊回去便是。” 虽然心中有遗憾，但论剑大会和师尊比起来，当然是师尊更重要。 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重和压抑，花无欢还是没能从师尊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只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顾锦吃的也不多，也就草草结束。 起身时，顾锦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差点晕过去，好在及时扶住了桌边，这才稳住了身形。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一惊，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师尊，这才愕然的发觉师尊的脸白的如纸一般，唇上一点血色也无。给他把了脉后，师尊体内的灵脉极为紊乱，显然是灵力枯竭，导致体内灵脉逆转，淤血堵在心口，又强忍着不吐出来，所以才会突然晕厥。 花无欢强迫着喂了一粒丹药进去，又以自己的灵力为师尊疏通着灵脉，好半天后顾锦忽然弓起身子，吐出一口乌黑的淤血，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唇上也多了些血色。 花无欢：“师尊……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要瞒着我？” 顾锦：“咳咳……本来是不想让你担心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再休息一会就能痊愈。” 顾锦刚说完，一抬头就看见花无欢通红的眼睛和眼中强忍着的泪水，顿时就慌了神。 顾锦：“哎呀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瞒着你是我不对，我道歉，对不起，哎哎哎，你怎么哭了又。” 顾锦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着眼泪，可擦了半天泪珠子一点都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脸上都是泪痕，却仍是瞪着通红的眼睛，泪眼朦胧的看着顾锦。 顾锦十分手足无措，他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小徒弟这样，看得他心疼的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扑通——” 花无欢瞬间就愣住了，脸上的泪珠似乎也停了下来，呆若木鸡的看着跪在面前一脸诚恳道歉的顾锦。 顾锦：“我错了，真的，以后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再也不会瞒着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也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想出这个办法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小时候只要老两口吵架，只要他母上生了哄不好的气，到最后他爹都会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最诚挚的歉意，百试百灵，虽然顾锦只见到过一次，但依然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导致他脑子一抽，不等细想，直接就跪了下去。 小徒弟的确是不哭了，但不是消气，只是单纯的被吓到了，想到跪在面前的人不仅是合欢派掌门，还是他敬爱的师尊，更是他的爱人，他膝盖一软，也跪在了顾锦面前。 花无欢：“师尊你别这样，我害怕。”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跪着，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起来。 顾锦：“不怕不怕，我现在既不是什么合欢掌门，也不是你的师尊，你是我媳妇儿，给媳妇儿道歉而已，你别有压力。” 顾锦还有心情安慰他，但花无欢的表情显然又快要哭了出来。 花无欢：“师尊你快起来吧，我、我不生气了，原谅你了还不行吗？” 顾锦：“我不信，你发誓！” 花无欢：“好好好。” 花无欢连忙举起手发誓，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连自己因为什么生气都快忘了，说完后眼巴巴的看着顾锦，恳求道。 花无欢：“师尊快起来吧，地上凉。” 顾锦恍惚间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小徒弟时，也曾说过这句话，如今被小徒弟用在自己身上，莫名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见好就收，顾锦乖乖的起来坐在花无欢身边，讨好的看着他，花无欢现在一点想哭的冲动都没有了，连气也不想生，只剩下满满的心累。 花无欢：“论剑大会上的事，师尊不想说就不说吧，只是希望师尊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能告诉我，不要将这个秘密和夜辞朝一起瞒着我。” 话里带着酸溜溜的醋味，顾锦几欲张口，知道小徒弟是误会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小徒弟夜辞朝说的话。 开玩笑，怎么能让小徒弟知道还有其他男人对他心思不纯，这不是给小徒弟增加烦恼吗，其余的事情可以不说，但这件事他一定要瞒的死死地，带进棺材板里也不能让小徒弟知道。 打定了主意后，顾锦又在小徒弟的嘴上啄了一下，心满意足的回味着，随后保证道。 顾锦：“不会的，你放心吧。” 花无欢抿着嘴，视线有些闪躲。 顾锦觉得有些把持不住自己，哪怕外面现在还是大白天，但是把帘子拉上，又有谁会知道呢？ 袖中的符咒忽然飘了到了顾锦的眼前，在顾锦震惊的视线中飞快的喷出一股冰凉的水流，将他浇了个遍，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后，又轻飘飘的回到了他的袖子中。 花无欢：“师、师尊，你还好吧？” 花无欢纠结的看着跟个落汤鸡似的顾锦，顾锦甩甩头发上的水珠，有气无力道。 顾锦：“没事，师尊好得很。” 这符咒是他自己放的，原因很简单，小徒弟现在还太小，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做了什么残害花朵的事情，所以放了这么个符咒在身上，只要自己冒出什么不纯洁的想法，符咒就会呲他一脸水，让他清醒清醒。 用了一个法术，身上的水瞬间就消失，顾锦像个没事人一样，端坐在一边。 花无欢：“师尊……你给弟子的惊喜可真多。” 花无欢真是个好孩子，明明都是惊吓，为了师尊仅存的颜面，硬生生的说成了惊喜，估计连他自己也不信。 顾锦：“唉……没办法，谁让你太小了。” 顾锦长叹一声，觉得自己也很不容易。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耻 等这一场风波过去，收拾东西时，后知后觉的花无欢这才意识到师尊的话是什么意思，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 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顾锦急着待带小徒弟离开，连招呼都来不及和北月雪打，拉着小徒弟火急火燎的就往出山的方向走去。 还未到出口，便看到有两个持剑的剑神谷弟子守在那，目光锐利如鹰，修为不俗。 这样的情况倒在顾锦的预料之内，夜辞朝心思缜密，守住往来出口这种小事他定然能想到得到。 见到有人前来，一个弟子上前一步，客气道。 弟子：“二位道友可是准备出山？” 花无欢：“我乃合欢掌门弟子花无欢，这位乃是家师，因为门派中突发急事，不得不回去处理，还请两位道友行个方便。” 弟子：“原来是合欢掌门，久仰大名！” 弟子客套了一番，随后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弟子：“可谷主有令，若是有人想要出山，须得得了他的手令方才可以放行。” 顾锦心里一沉，上午才给剑神谷的人找了魔族，下午就要领着弟子出去，这个逻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而且剑神谷谷主和他向来不对付，就算去找他，也是平白受一肚子气，还不一定能要到手令。 顾锦：“这事我也才知道，只是合欢派出了大事，不能耽误一分一秒，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见合欢掌门的态度如此客气，弟子心里十分纠结，一方面是谷主的命令压在头上，一方面又觉得人家这么大个掌门能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实属难得，天知道他一上午在这里受了多少委屈。 顾锦：“几位小兄弟在这里站了一上午，想必是口干舌燥，我这里刚好有两瓶百花露，用的是清晨时分刚落在百花上的露珠，只取花心处的一滴，闻起来似百花清新，喝着亦是生津止渴，正好给两位解渴。” 顾锦说着，两瓶精致的百花露便从储物袋中飞了出去，不由分说的落在了两人的手里 弟子：“这……”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这瓶子入手微凉，但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但光是闻着瓶口处散发出的淡淡的清凉的花香，就已经驱散了身体上的炎热，若是喝上一口…… 两人的喉结动了动，神情也不似之前那般坚决，但谷主的命令却犹在耳边，想到谷主发怒的样子，两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弟子：“还请合欢掌门不要再为难我们了，我们也是按命令行事，做不了主啊。” 两个弟子一脸为难，顾锦便笑道。 顾锦：“本座知道你们的难处，也知道论剑大会并不安定，不过此次回去的只有我和我的徒儿，其余合欢派弟子以及长老都还在论剑大会上，本来本座应当去和谷主说明缘由，但事发紧急，实在腾不出空来。” 顿了顿，又接着说。 顾锦：“本座倒是有个办法，合欢派的北月雪长老也在，可由他代替本座与谷主说明，我和徒儿先行离去，若出了什么事，也可通过他来联系本座。” 两个弟子听罢，低声商量了一会，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便对着顾锦拱手道。 弟子：“那就麻烦合欢掌门了。” 顾锦笑眯眯的取了一张传讯符出来，多余的话也不说，只说让北月雪赶紧前来。 彼时北月雪正在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因为合欢掌门接连不断的划水摸鱼，导致所有的工作都堆积如山，本来这都是合欢掌门的活，他只要在旁辅助，结果呢，自从那天花无欢从崆峒印中出来后，他就没见到过君落衣的人影，派人去请也是闭门不见，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是去见了剑神谷的人。 北月雪现在非常有理由相信，君落衣就是想活活把他累死，一绝永患。 恨恨的折断了手中的笔，桌上忽然传来一点动静，低头看去，却是一张来自合欢掌门的传讯符。 北月雪微微皱眉，君落衣住的地方离他不远，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非得用传讯符，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将灵力注入进去，一阵光华闪过，传讯符内传出了君落衣熟悉而微凉的声音。 顾锦：“北月峰主，我在山门前等你。” 音罢，传讯符在他眼前缓缓燃烧，最后的灰烬也随风而散，这样严肃而简洁的话语更坚定了北月雪内心的想法，想来合欢掌门怕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君落衣受欺负不要紧，但他代表着的是合欢派，他若是受了气，整个合欢派也会颜面无光。 北月雪立刻站起身来，本想再带几个得力弟子前去，但想到君落衣只让他一人前往，便放弃了这个想法，与弟子吩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山门处，顾锦和花无欢站在树荫下乘凉，没多久就看见那个金闪闪的身影过来了，在这光天白日下耀眼的很。 北月雪：“见过掌门。” 北月雪匆匆赶来后，见到正与花无欢谈笑风生的花无欢时，神情有些疑惑，但看见拦在山门前的两个剑神谷弟子时，又觉得自己没有猜错，掌门恐怕真的遇到了麻烦。 顾锦：“北月峰主，我遇到了一些麻烦。” 顾锦开门见山，直接让北月雪确定了心里所想，他上前一步，面色不善的一扫两个剑神谷弟子，对着顾锦恭敬道。 北月雪：“愿为掌门排忧。” 顾锦欣慰的点点头，虽说北月雪对他的合欢掌门的位置有些不正确的想法，但至少在外面的时候北月雪还是十分给他面子，或者说为了维持合欢派的面子。 顾锦对自己十分有自知之明，对北月雪如今的恭顺也没太当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 顾锦：“一会要麻烦你帮我给剑神谷谷主带句话，就说合欢掌门临时有事，带着弟子花无欢返回合欢派。” 北月雪迷茫的抬起头，没听明白合欢掌门的意思，但就这愣神的功夫，顾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两个弟子见北月雪迷茫的神色，便将事情的经过与他一说，已经飞远的顾锦远远的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北月雪：“君落衣，你无耻！” 去他的合欢派的颜面，老子不要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逛吃逛吃 顾锦装着没有听见，飞行器飞的极快，转眼间就将那座山头在花无欢眼中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花无欢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但看着师尊的侧脸，又觉得这些遗憾不算什么，只要能和师尊在一起，一切都是值得的。 顾锦注意到小徒弟的视线，朝着他看了过来，带着歉意道。 顾锦：“抱歉啊无欢，事发突然没能提前告诉你，等下次师尊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顾锦心里十分愧疚，若是他之前能多注意些小徒弟，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事到如今只能说出这种干巴巴的安慰的话来。 花无欢：“好啊师尊。” 花无欢笑眯眯的答应下来，比起遗憾，倒是师尊的承诺更为重要，他已经在暗暗思考，该要师尊怎么补偿自己才好。 来的时候他们花费了三天三夜才到剑神谷，而这次回去时却只用了不用两天的时间，而花无欢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的当天晚上，空同便放了一张传讯符去找他，里面详细记载了司南的用途以及对魔族再世的猜测，只是传讯符转悠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花无欢的气息，只能悻悻的回去。 只是到了合欢派境内时，顾锦却放慢了速度。合欢派边境辽阔，其境内有大大小小的都城，在合欢派的庇佑下过的衣食无忧。 快到合欢派时，顾锦却停了下来，带着花无欢落到了郊外，看着花无欢疑惑不解的眼神，顾锦眨眨眼，指着不远处的城门，道。 顾锦：“我带你去城逛一逛吧，总觉得今天会是个热闹的日子” 花无欢顺着师尊手指的方向看去，透过敞开的城门，依稀可见里面穿梭不息的人影，还有阵阵嬉笑声从里面传来，热闹的很。 花无欢：“可是师尊，你不是说合欢派发生了大事，需要回去处理吗？” 顾锦默了一瞬，这才不在意的摆摆手。 顾锦：“害，都拖了两天了，也不差这一会，离了我合欢派又不是不能转了。” 花无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半天后才发觉有什么不对，但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师尊的带领下进了城门，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一进城门便是一条宽阔而热闹的小道，路上行人纷纷，胸前或鬓角或多或少都别着娇艳欲滴的鲜花，时不时的还能见到挎着花篮叫卖的妙龄少女从人群中嬉笑而过，路边还有卖花糕的小摊，花糕出炉时升起的袅袅白雾飘荡在人群中，熟悉的香味让花无欢这才想起，今天是二月十二，正是花朝节。 花无欢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却也不忘紧紧的抓住师尊的手，生怕像上次一样，一眨眼间师尊就不见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条路有些过于拥挤了，而且周围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似乎所有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不是在走路，而是在围观他和师尊一样。 两个谪仙一般的人儿忽然出现在城中，到底还是引起了一点骚动，花无欢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用这种眼神看着的感觉，下意识的往师尊后面躲了躲，顾锦用身体挡住小徒弟，随即他又一挥衣袖，趁他们神情恍惚的一瞬，快速闪到人群外围，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那两个谪仙般的人已经不见了，却没注意多了两个相貌普通的少年。 顶着易容术的两人终于没了人围观，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遇到什么都想上去瞅一眼，但不管去哪，顾锦都紧紧握着花无欢的手，片刻也不曾放开。 上次已经丢了一次，这次绝不会了。 花无欢心里暖暖的，却也发现和师尊出来游玩时，除了看风景人文外，更多的还是吃吃买买，半条街都还没逛完，手上已经拿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只要他的视线在某样东西上停留的时间超过一秒，师尊都会把他买下来，也不知道师尊是怎么发现的这么仔细，吓的花无欢连头也不敢乱抬，生怕师尊直接将这条街都买了下来。 可过足了霸道总裁瘾的顾锦现在十分开心，就算花无欢不看，只要他瞧见了什么稀奇好玩的东西也会买下来送给小徒弟，手里拿不下的话就直接塞进他的储物袋中，只要小徒弟开心就好。 师尊送的东西，花无欢的确很开心的收下，只是这一回有些太多了，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两、两位公子，买朵花吧。” 逛得正开心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两人回头看去，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站在他们面前，看模样不过五六岁左右，生的却很是清秀，而且眼瞳极黑，灵气逼人，黑白分明的看着两人。 顾锦看到她褴褛的衣衫下露出的青紫的皮肤，小女孩缩了缩手，挡住了手臂上的伤痕。 ？？：“两位公子，买朵花吧。” 见两人没反应，小女孩又重复了一遍。 顾锦：“你这花怎么卖？” 顾锦看了看她的花篮，里面装满了当下正盛开的鲜花，每一朵都精心的摆放整齐，上面还洒了些水珠，看起来像是刚采摘不久的样子。 ？？：“不贵的，只要两文钱，我的花都是刚刚采下来的，都是香气扑鼻的呢。” 小女孩卖力的介绍着，顾锦又问。 顾锦：“你这的花这么多，不如你帮我和这位哥哥挑一挑吧。” 小女孩点头，想了想从篮子里挑了一朵玉兰出来。 ？？：“这个花适合公子，村里的先生说此花色白微碧，香味似兰，故名为玉兰，公子又穿着白衣，最适合公子啦。” 说着，又拿起一朵红的艳丽的山茶花来。 ？？：“我觉得红衣公子戴这个花最好看，海榴红似火，先解报春风，我摘的第一朵花就是它啦。” 两朵花被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顾锦笑吟吟的接了过来。 顾锦：“小姑娘知道的可真多。” ？？：“都、都是先生顺口说的，我刚好记下来了而已。” 花无欢不经意的抬头看向她的眼睛，那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的不是一张易容后的长相，而是他本来的相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师妹？不存在的 花无欢心中极为诧异，这可是师尊布下的易容术，虽然只是随手设下的，却也不是轻易可以看透。 顾锦：“你这样聪明，先生一定很喜欢你吧？” 小女孩闻言，眼神暗了暗。 ？？：“先生曾夸过我聪明，但阿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说我早晚要嫁出去的，学这些东西没用，而且家里的钱要供着哥哥和弟弟读书用，就、就不让我去了。” 小女孩说着，心里有些难受，只是眼眶红了些，却不见有眼泪流下来，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顾锦：“那你呢？你觉得有用吗？” 顾锦蹲下身子看着她，透过她黑如墨的瞳孔，仿佛能看穿她的内心。 ？？：“我觉得是有用的。” 小女孩说的小声，却很坚定。 ？？：“先生教了我很多东西，大部分意思我虽不理解，却知道那都是让我明事理辨是非的好东西，要是可以的话，我好想继续在私塾读书啊，等我长大了就能去更远更辽阔的地方，像只鸟儿一样自由自在。” 她说着，眼中除了悲伤外，更多的却是不放弃的希望，透过高耸的城墙，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顾锦：“还好，是个有主见的小姑娘。” 顾锦欣慰一笑，比起浑浑噩噩，他更喜欢这样心思通透的人。 顾锦：“那你现在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去一个你从未去过的地方吗？” 小女孩不懂他的意思，觉得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和牙婆一模一样，但看他一脸正气，长得还行，不像是个坏人，犹豫了片刻后，发现天色已晚，便着急道。 ？？：“呀，我该回去煮饭了，不然阿娘又会……” 她的话没说完，但从她颤恐惧的眼神中，就算不说顾锦也知道她怕的是什么。 妇人：“臭丫头，又在这里偷懒，还不赶紧回去洗衣服、做饭！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想累死我吗？” 一个身形臃肿的妇人从人群中骂骂咧咧的过来，一把扭住小女孩的耳朵，叫骂着就要把她拖回家去。 小女孩痛苦的用手捂住耳朵，花篮落在地上，里面的花洒了一地，匆忙间只来得及把玉兰和茶花交给顾锦，紧接着就被妇人拖走了。 顾锦：“记住保护好你怀中的东西。” 耳朵被妇人拽的生疼，泪眼朦胧间却听见白衣公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彼时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些距离，可他的声音却像是在耳边响起的一样。 小女孩回过头看去，两人还站在原地，脚下的落花化作花瓣，在空中慢慢聚成一朵合欢花的模样，飘进了她的怀里，白衣公子唇未动，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顾锦：“等你想离开这里的时候，记得告诉此花，我会再来找你的。” 合欢花随着他的声音穿过人群，准确的落进了她的怀里，周围的人目不斜视，好像都没有发现一样。等她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两人的声音，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两人早就已经走远了，花无欢没忍住问道。 花无欢：“师尊，为何不直接说明身份，就算她不懂，可她的家人总该明白合欢派是什么地方。” 顾锦摇摇头，神秘兮兮道。 顾锦：“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注定要经历一劫，这一劫后若能斩断尘缘，则日后修行平坦，风雨无堵，若是斩不断……哪怕强行将她带走，对她也是百害无一利。” 花无欢：“若是她能明白师尊的苦心就好了，到时候我还能多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师妹来。” 顾锦：“这样好的苗子，又天生一双慧眼，到了合欢派后凰清影肯定会带着百鸟峰全部人手，不管抢也好骗也好，绝对会将她带到百鸟峰去的。” 花无欢：“哦……原来师尊还真想过将她收为徒弟啊。” 花无欢声音凉凉，听的顾锦心也凉凉。 顾锦：“别误会别误会，我真没这个打算，修真界阳盛阴衰，女修士本来就少，就算凰清影不说，我也打算让她拜入百鸟峰门下，本来就是给凰清影挑的徒弟，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顾锦回答的非常迅速，花无欢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就算师尊把她收为了徒弟，他也打定了主意，以后就由他来照顾，绝不会让师尊多见她第二眼。 但少了个师妹，花无欢更开心了，不会多个人分享师尊，只有他一人独占。 顾锦看着来往的行人头上都簪着花，便也有样学样，将茶花别在了花无欢的耳畔，茶花红的浓烈，衬的小徒弟的皮肤更加白皙，艳丽的红与艳丽的唇相印，更多了勾魂夺魄的风情。 顾锦：“你给我戴上。” 顾锦说着，自己把头凑了过去，花无欢给他戴在了同样的位置，白色的玉兰戴在乌黑的鬓发间，给顾锦本就温柔似玉的脸庞添了一抹出尘之意，仿佛九天之上的谪仙，高高在上，又神圣不可侵犯。 可当他看过来时，花无欢看见他眼中只有自己，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他也想把他拽到红尘中来，与自己一同堕落尘埃中。 花无欢忽然抬头，在他唇上轻吻，温热湿润的舌尖滑过他柔软的唇，随即是淡淡的凉意，顾锦瞪大了眼睛，觉得小徒弟愈发大胆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对他做这样的事情，不过顾锦并不讨厌，反正这也没人认识他们，就算被看到被认出来又怎么样，自家的小媳妇愿意怎么亲就怎么亲，哼！ 花无欢：“先欠着，晚上再继续。” 花无欢红着脸凑到顾锦耳边道，顾锦的心砰砰直跳，觉得自己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竟然被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屁孩给撩到了。 他又想起了从弟子那收回来的春宫图，发觉自己很有必要好好研读一番，两个人中总要有一个懂得，他愿意担当起这个重任。 天渐渐暗了下去，路上的行人不减反增，顾锦见前方的桥边聚了一群人，便拉着小徒弟好奇的上前打听，一问才知道此桥名为姻缘桥，桥上有一根根红绳，传说相爱的两个人分别站在桥的两边，每人拿着红绳的一端，如果走到桥中央时，所拿的红线是一根，那就会得到月老的庇佑，被红线永远的栓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敲凶哒 顾锦一听就来了兴趣，跃跃欲试的看着小徒弟。 顾锦：“咱们也去试一试吧” 花无欢看向姻缘桥，两端的人各执着红线朝对方走着，却极少有两人能刚好拿到同一根，总是差上些许，或是堪堪错过。 花无欢不敢赌，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花无欢：“算了吧师尊……” 话都还没说完，顾锦已经兴冲冲的拉着他的手过去了。 顾锦：“别怕，就算月老眼神不好，忘了给咱俩牵红线，师尊也会想办法偷一根回来，把你紧紧地拴住。” 两人离桥的距离不远，说话的时间里已经到了桥边，顾锦指着那些根鲜艳的红线，对花无欢道。 顾锦：“你就挑一根自己喜欢的，然后低着头往前走就是了，师尊就在前面等你。” 花无欢：“要是见到的人不是师尊呢？” 花无欢忍不住问道。 顾锦：“若不是的话，就把这座桥砸了，月老老眼昏花，人都看不清还牵什么红线。” 花无欢知道师尊是在安慰自己，牵红线，过姻缘桥，不过是求个好兆头罢了，成功与否，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锦上添花而已。 花无欢：“我知道了师尊，你快去吧，等准备好了告诉我，我们一起走。” 顾锦：“好。” 顾锦笑眯眯的点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没多久神识内就听见了师尊的声音，花无欢在红线上看了一圈，最终挑定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条，只是拿在手里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若线的另一头不是师尊的话，那该如何？ 胡思乱想时，红线似乎绷紧了一些，好像有人抓住了红线的另一端，正在往这边走着。 花无欢紧握着红线，终于向前迈去，师尊说的没错，要是眼前人不是师尊的话，就把这桥砸了算了，省的看着难受。 姻缘桥兢兢业业的托着这两个来自合欢派，并且一言不合就要把它砸了的人，花无欢按照师尊说的，一直低着头往前走着，好在这会桥上的人已经不多了，一路上倒是没有撞到人。 桥不长，没几步就快走到了中央，红线另一头的人走的似乎快些，早早地就到了，手中的红线已经没了动静，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另一头牵着红线的人是谁。 他在台阶下停了下来，心里砰砰直跳，那人就在不远处，只要他现在抬头，就能看见 花无欢缓缓抬头，视线从他纤尘不染的衣袍缓缓上移，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颌，高挺的鼻梁，看见他山眉海目间只有自己的身影。 远处的烟花骤然升起，在师尊身后倏忽绽放，烟火绚丽的光芒下，师尊的眼睛熠熠生辉，红线被两人紧紧的握在手中，花无欢看着师尊，鼻子忽然就酸了，他一步一步走上去，红线的距离越来越短，最后与师尊的手握在了一起，红线在他们的指间缠绕着，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 顾锦：“你看，我说过会在这里等你的。” 顾锦笑着揉乱了他的头发，花无欢没有躲，只是飞快的擦去了眼角的泪珠，他不想在师尊面前总是哭哭啼啼的，像个爱哭鬼一样。 花无欢：“那边有放花灯的，师尊我们也去吧。” 强行扯开话题，花无欢在顾锦身后推着他往前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把红线收起来，和储物袋中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不远处就是放花灯的地方，清澈的湖面上飘荡着明亮的花灯，好像天上的星河落入了人间，藏在了湖底，窥探着世间百貌，人世清欢。 顾锦买了两盏荷花形状的来，看其他人都在上面写了心愿，顾锦也照葫芦画瓢，沾水为墨，想了想便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见花无欢好奇的探过头来想看，顾锦立刻把花灯藏在身后。 顾锦：“不能看，看到的话就不灵了。” 顾锦说的很是认真，花无欢的嘴角抽了抽，这会说的煞有其事，相信这些迷信之说，好像刚才信誓旦旦说要砸了姻缘桥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过花无欢也没有强求，而是同师尊一样，也在荷花上写了些东西，这回轮到顾锦好奇了，但还没等他偷偷摸摸的看过去，花无欢便已经凉飕飕的说道。 花无欢：“师尊说的，看了就不灵了。” 顾锦悻悻的转过头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这算是体会到了。 荷花灯放入水中，看着它们随水漂流，温暖的烛光倒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是碎了的月光。 顾锦瞅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小徒弟的荷花灯上写了什么，只好遗憾的移开了视线。 晚风从湖面上拂过，路旁的树梢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在风中轻轻舞动，远处的灯笼一盏盏亮起，仿佛灯海。 顾锦：“合欢派的灯海比这壮阔绝美，可却没有这样让人安心的烟火气。” 灯影与倒影相织，水天一色，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梦是幻。 花无欢默默握紧了师尊的手，师尊在出神的时候眼睛总是看往很遥远的地方，像是随时会离开一般，只有这样紧紧拉住师尊手的时候，花无欢才会觉得师尊就在身边，才会有些踏实感。 花无欢握的有些紧，顾锦回过神来，看到小徒弟强忍着担忧的模样，不由得安慰道。 顾锦：“师尊想事情的时候很少会注意到身边的情况，你若是不安的话就叫一叫我，我就会回神了。” 花无欢点头，两人正要离开这里时，顾锦忽然停下了脚步，就在刚才，他忽然听见一个细若游丝的求救声，那声音有些耳熟，正是中午见到的小女孩的声音。 顾锦叹了一声。 顾锦：“现在怕是走不了了。” 他说着抬头，晚风中有几片花瓣从远处飞来，在空中盘旋着却不落下，似乎在给他们指着路。 花无欢：“是下午的那个小姑娘？” 顾锦：“没错，我们去看看，若是有缘的话，说不定百鸟峰就能多一个弟子出来。” 顾锦特意强调了百鸟峰三个字，不动声色的和她撇清了关系，也免得小徒弟胡思乱想。 花无欢抿唇偷笑，任由师尊带着，跟随着花瓣的指引，朝着远处透出柔红烛光的地方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愿 河的对岸是一栋栋华丽秀美的楼屋，妙龄少女披着薄纱，露出白皙的肌肤和撩人的神情，娇笑着挽着客人进去，薄纱翻飞间，一派春光。 花无欢看着那些年轻而鲜活的面孔，恍惚间想起了和娘亲在扬州相依为命的日子，若是娘亲在天之灵能看见他的话，如今会不会也为他高兴，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依靠，不必伶仃孤苦，孑然一身。 这些思绪翻转的很快，没等顾锦察觉，花无欢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半空中飞舞的花瓣，在它的指引下朝着更深的地方走去。 里面与外面似乎是两个天地，外面莺歌燕语，娇笑连连，而里面却是寂静一片，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灯笼挂在屋檐下，照亮底下半开的门及门内往外窥探着的，带着警惕的视线。 顾锦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花无欢清楚，他自幼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阴暗潮湿，腐臭发烂。 外面是青楼红馆，而里面却是最黑暗肮脏的窑子，来这里的人多是穷困潦倒，却又无处发泄，也有些癖好奇特的人前来寻乐，每次给的不过是几文钱，甚至于一个馒头。 但她们每晚要接的不只一个客人，钱不赚够，老鸨只会不断地强迫她们接客，直到榨干她们最后一丝价值，才会把她们丢弃荒野，任凭野狗啃食。 如果那个小姑娘现在真的在这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 顾锦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用神识一扫，却也明白的七七八八，与花无欢一起，极为默契的加快了脚步。 巷子深处，几人正站在一起，指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小姑娘讨价还价。 过程似乎并不顺利，虎背熊腰的刀疤脸用脚踢了踢地上脸色惊恐的小姑娘，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随后摇摇头，伸出五个手指来。 刀疤脸：“最多二两银子，要不是今晚要来的张员外就喜欢嫩些的，就她这小身板，我看一两都多。” 二妮爹：“大人高抬贵手，二妮长得俊，又任打任骂，留在身边做个丫鬟也成啊，您多给些，好让我给大儿子讨个媳妇。” 干瘦的男子不停的搓着手，把身子俯的很低，讨好的看着眼前的人。 刀疤脸：“这姑娘长得是俊，可是被张员外玩过的人，从来没有活到第二天的，我看这么着吧，三两银子，成就成，不成的话您另择良处去吧。” 刀疤脸说着就要走，干瘦男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外面的青楼最多只肯给二两五钱，还不如在这卖了，多赚个五钱，也能讨个好点的儿媳。 二妮爹：“三两！就三两！” 干瘦男连忙拦住他，一把抓过她的手，在刀疤脸递过来的卖身契上飞快的按下了手印，生怕刀疤脸临时反悔。 ？？：“爹……” 地上的二妮声音里带着哭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爹。 ？？：“爹爹，我害怕，我不想在这，我想回家……” 她紧紧的拽住他的袖子，眼里都是害怕与恳求。 二妮爹：“回什么家，这就是你家！” 干瘦男抬起手想打她一巴掌，但想到已经把她卖了，不好在身上留下太多淤青，便直接把她的手甩开，从刀疤脸那拿到了银子，转身就走。 ？？：“爹！” 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会好好听话的，我会干很多活，会给你赚很多钱，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我也是你的女儿，你的骨肉啊！” 前方的背影似乎停了一瞬，又好像没有，很快就融入了黑暗中，只剩下她的声音在绝望的回响。 刀疤脸已经习惯了这种情景，见小姑娘投来的乞求的视线，只是冷漠道。 刀疤脸：“你们给她洗洗澡，换身衣裳打扮一下，张员外很快就来了，不能让他久等。” 旁边的人立刻拖着她往屋内走去，二妮奋力反抗，但她的手脚都被捆着，年纪又小，哪里能从几个男子的手里挣脱出来，任她再不情愿，再奋力挣扎，也动不了半分。 挣扎时她忽然想起，白衣公子给的花还在胸前放着，她现在也顾不得真假，低下头用牙齿咬住花瓣，将它拽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对着花心哭喊道。 ？？：“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二妮闭着眼喊完这句话，忽然发现拽住她的人似乎停下了动静，她悄悄地睁开一只眼，却发现周围似乎都停了下来，不止刀疤脸他们，落了一半的树叶定格在半空中，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这……” 二妮傻了眼，身上的绳子忽然松开，轻轻松松的就从那几个人手中挣脱了出来。 白红的两个身影从月下而落，飘飘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清冷如仙，妖娆如红莲，看得她目瞪口呆，连话都忘了说。 顾锦：“小姑娘，你叫我们来，是想让我们救你出去，还是想让我们带你走？” 顾锦浅笑着看她，说完以后觉得这话很像牙婆，但为了不破坏好不容易营造出的世外高人的形象，便强撑着脸上的笑。 ？？：“你们……是神仙吗？” 小姑娘眼里都是惊艳，这样的惊艳甚至压过了之前的恐惧和不安。 顾锦：“是不是的话，你跟着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锦说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二妮只觉得身上一阵暖流流过，皮肤上的淤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我、我也可以吗？” 二妮低着头，声音里都是不确定。 顾锦：“自然可以。” 顾锦笑眯眯的伸出手去，二妮犹豫了一下，拉住了他的手，只觉得身子一轻，低头一看竟已经漂浮在了半空中了。 眼前是皎洁的月光，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的月色，一时间失了神，直到身后传来“噼啪”的声音，她刚想回头看看，却被身旁的红衣少年捂住了眼睛。 远处是苍茫的人间灯火，身后是燃烧着的火焰，火焰控制的极好，只将窑子烧毁，却不伤其他。 顾锦：“进了合欢派后，非筑基不得出，你如今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顾锦带着她停了下来，只见她犹豫了片刻，缓声道。 ？？：“我想回家看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忆 出了城外不过多远，就能看见她的家。 那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农户，窗户大开着，能看见桌子上燃着的油灯，能听得见他们的欢声笑语。 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悲伤，在与不在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一张方桌上刚好坐下四个人，本来就没有她的空，她不在了刚好。 二妮趴在窗户上看了半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过年时都舍不得吃的佳肴，爹娘殷勤的往哥哥弟弟碗里夹着菜，三两银子被他们妥帖的收好，没有人问过她一句。 晚风渐起，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她转过头来看去，是红衣哥哥站在了她身前，给她挡住了寒风。 ？？：“我听先生说起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跟你们走了，他们会得到报酬吗？” 顾锦：“你若是想他们便有，你若是不想，那便没有。” 二妮灿烂一笑，清亮的眼睛中透出坚强。 ？？：“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也已经被他们卖了，再怎么样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二妮能看的如此之开，顾锦有些意外，但天生慧眼，心智又远超常人，能早日了断这段孽缘，对她百利而无害。 顾锦：“如你所愿。” 顾锦道，三人缓缓升上空，朝着遥远的合欢派而去，临走时二妮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再回头时心中最后一点依恋也彻底割舍。 二妮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在飞行器上飞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困的睁不开眼来，但她只是自己找了个角落蜷缩着睡了，没有惊动两人，懂事的让人心疼。 顾锦和花无欢站在一起，飞行器平稳而快速的穿过云层，漂泊的云雾拂过两人的发梢，不经意间纠缠在了一起，随后又依依不舍的分开。 顾锦：“你要是累的话也去休息吧，再过一个多时辰才能到合欢派。” 花无欢摇摇头，紧挨着顾锦坐了下来，顾锦见状，也随之席地而坐。 月色轻柔的洒在两人身上，只听见小徒弟轻声道。 花无欢：“师尊可能忘了，新上山的弟子在第一年是可以趁着春节回家两天的。” 顾锦一愣，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个规定，不过那时候他还没穿过来，也记不太清。 花无欢：“我娘已经不在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可我却还是回去了，当时只是想，我娘含辛茹苦了一辈子，却等不到我回报她的那一天，就想趁着有时间，再回去看她最后一眼，毕竟以后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花无欢：“我回去的时候天上还下着大雪，连路都找不到，而且当时来合欢派时走的匆忙，只能找了个过得去的地方把我娘埋了进去，那时再找去时，天上地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连路都找不到，更别说连个墓碑都没有的坟冢。” 顾锦默默地听着，想起当年君落衣好不容易寻到花无欢这个纯阴之体，便迫不及待的让手下的人带他回去，连个道别的时间也不给他。 花无欢：“后来我还是找到了地方，就在一棵合欢花树下，好在那棵树没有被砍，不然我连路都找不到。” 花无欢故意说得轻松些，可顾锦却笑不出来，心里闷得难受。 花无欢：“当时我还想着给我娘换个舒服点的地方，但兜里也没有银子，术法也不精通，就在城里到处给人做工，希望在临走的时候可以攒够钱。” 顾锦垂下眼，手掌紧紧地握着，指甲都嵌进了肉里，那时的君落衣瞧不上花无欢的出生，再加上他纯阴体质，对他极为苛刻，本应给他的份例在君落衣的暗中授意下也被克扣了不少，到他手中时只剩下寥寥无几。 花无欢还在继续说着。 花无欢：“但我的运气还算好，赶在前一天就攒够了银子，可当我回到合欢树下时，却看见那棵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锯断，坟冢里的白骨也被他们扔在了外面，被白雪覆盖了大半。” 花无欢：“他们说，有人买了这块地，要在这盖上一栋大宅子，可笑的是他们说的那个有钱人，正是那卖妻弃子，丧尽天良的混蛋。” 花无欢：“那时候他也在，也看见了我，但好像没认出来，以为我是为了那座坟而来，给了我两锭银子就想把我打发走。” 花无欢：“那时候他可真是有钱啊，我还记得他把我娘卖了的时候曾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发达了一定会把我娘赎回来，我娘至死都信着这句话，但那时候我竟然庆幸，还好我娘死的早，不然看到这薄情寡义的负心人如今不但腰缠万贯，还有了年轻貌美的新欢，只会更加痛苦。” 花无欢：“我没有认他，也没有接他的银子，不过当天夜里我就烧了他全部财物，幸好他喜欢把值钱的东西藏在床底这一点一直都没变，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他正准备盖起的宅子，都化为了灰烬。” 那一刻顾锦有些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小徒弟放火的姿势这么熟练，原来已经有过了经验。 花无欢：“烧完后我就连夜赶回了合欢派，当时我想，最后一丝留恋也没有，以后去哪都无所谓了。” 花无欢：“但好在有师尊在。” 花无欢抬头看向远方，雾霭与星云清晰的倒映在他的眼中，似乎下着茫茫大雪。 花无欢：“师尊惜我，疼我，护我，就算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也会包容我，纵容我的一切，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师尊，喜欢到舍不得放手。” 顾锦：“……就算我以前那么对你，你也不曾恨过我吗？” 顾锦喉咙有些发干，既期待又害怕这个答案。 花无欢：“以前师尊只是师尊，但现在……” 花无欢转过身来，轻轻的环住顾锦的腰。 花无欢：“现在的师尊是我的光，是我的希望，我只喜欢现在的师尊。” 那一刻，顾锦以为小徒弟发现了什么，但小徒弟抱的很紧，脸埋进他的怀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锦：“那如果以后我变的和以前一样了，你记得跑的远远的，有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要再来见我，知道了吗？” 花无欢：“不会的。” 花无欢抱得更紧了些。 花无欢：“我不会让师尊离开我的，绝不会！” 顾锦怔了怔，随后抚上他的头顶，慎重道。 顾锦：“好！” 远处的天际日光熹微，薄雾之下终于窥见了合欢派的一角。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收徒 到合欢派的时候，二妮也已经醒了，看见两人搂搂抱抱的时候神情有些疑惑，但好在两人发现她醒了后，又红着脸迅速的分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指着下面道。 顾锦：“前面便是合欢派了。” 二妮顺着顾锦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云雾缭绕间，隐约露出一座座巍峨耸立的山峰，峰上翠绿装点，精美秀丽的宫殿在白色的灵雾中若隐若现，风铃花发出悠扬而清脆的乐声，恍若天籁。 这不过是合欢派的冰山一角，却已经让二妮惊叹连连，说不出话来。 本来掌门回归，应当是全合欢派的人于山脚下等待，但顾锦回来的突然，等北月雪消了气传了信回来时，顾锦他们已经到了合欢派，正沿着山路缓步而上。 如今合欢派留守的只有凰清影与风无尘两人，风无尘得没得到消息凰清影还来不及问，就听弟子禀告说合欢掌门已经快到外门了，凰清影痛苦的扶额，君落衣最近脾性大变，愈发难以捉摸了。 但总归他还是合欢之主，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足，她随手指了个弟子，飞快道。 凰清影：“你去凌烟峰通知风峰主，便说掌门已经回了合欢，不管他有什么事都要来一趟。” 弟子领了命，立刻就往凌烟峰赶去，凰清影头疼的很，风无尘这闷葫芦的性子，一连能好几年见不到他人，要不是凌烟峰如今还能正常运转，有时候她都会怀疑他是不是被自己研究的阵法给困死在了屋里。 凰清影：“你们几人去和外门的执事说一声，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把掌门拖住，我速速就到。” 凰清影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但还不等她出门，就见之前被她打发去凌烟峰的弟子一脸苦相的回来了，见了凰清影就道。 弟子：“回峰主的话，弟子去凌烟峰的路上就遇到了掌门，掌门说不必兴师动众，还说等峰主闲了的时候去隐灵峰一趟，他有要事与峰主商议。” 凰清影：“要事？” 凰清影一挑眉。 凰清影：“掌门这次回来可有何不同？” 弟子：“这倒没有，不过只有掌门和花师弟两人回来了，哦对，还带了一个眼生的小姑娘。” 小姑娘？ 凰清影沉思了一会，愈发猜不透君落衣现在的所作所为，便道。 凰清影：“你知道，你去禀告掌门，就说我随后就到。” 等弟子出门后，凰清影在屋里坐了一会，随后起身去仓库内挑了几样适合女子用的法器，不管那小姑娘是个什么身份，有备无患才好。 回到隐灵峰后，顾锦连口茶都还没来得及喝，就看见之前那个弟子来了，说峰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们说话时，二妮一直怯生生的躲在花无欢身后，她之前并没有这么亲近花无欢，只是发现自己离白衣公子太近的话，红衣哥哥好像不太高兴，可她现在对这些神出鬼没的仙人确实有几分害怕，下意识的就往花无欢身后躲着。 那弟子也有些好奇这个小姑娘的来历，但掌门在此，他不敢放肆，只能趁着说话的空偷偷瞄上几眼，但到底是没看出什么花来，不过看她和花师弟关系不错的样子，莫不是掌门又准备收一个新徒弟了？ 胡思乱想时，有一个炽热的灵力在迅速靠近，一个火红如凰的身影从远处翩然而至，弟子见状，立马乖觉的退了出去。 凰清影：“参见掌门，掌门一路舟车劳顿，有失远迎还请掌门恕罪。” 顾锦：“凰长老说的是哪的话，是我回来的突然，没来得及提前说一声。” 至于自己突然回来的原因，顾锦也没说，凰清影是个聪明人，掌门不说，自己也不会多嘴去问，便直截了当道。 凰清影：“不知掌门叫我来所为何事？” 顾锦笑了笑，招招手让二妮过来，二妮犹豫着怯生生的从花无欢身后走到顾锦面前来，却被他推到了凰清影面前。 顾锦：“回来的路上发现了这个好苗子，你瞧瞧。” 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脏兮兮的，脸上都是泥土，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像是镶嵌了两颗明珠一般。 君落衣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心比天高，能被他看上的苗子绝对不是凡物，譬如花无欢，至少他的修为在同龄人中已属佼佼。 想到这，凰清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凰清影：“掌门，按理来说花无欢现在不是应该在论剑大会才是，为何跟着掌门一起回来了？” 顾锦：“呃……发生了一些意外。” 顾锦尴尬的打着哈哈，又岔开了话题，催促道。 顾锦：“你先看看这个小姑娘如何？” 见掌门不愿回答，凰清影也不再追问，而是仔细的端详起她的长相，眉清目秀，是个美人胚子。 合欢派收徒主要是看脸，脸过关了后再看资质，否则任你资质再高，也是白搭。 凰清影又拿出了个灵力石，让她把手放在上面，只见透明的灵力石瞬间变成白色，上面出现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凰清影：“变异冰灵根，倒是少见。” 凰清影满意道，但又觉得只是这样的话也不值得顾锦大老远的把她带回来，毕竟单灵根虽说少见，但还不至于让一个掌门如此兴师动众，非得让她来看一遍。 要真说有什么特别，便是这小姑娘的眼睛，她阅人无数，却没有一双眼睛能有她这般纯洁无瑕，宛如冰晶。 凰清影忍不住又盯着看了半晌，而后似乎发现了什么，忍不住惊呼一声。 凰清影：“她竟然已经开了慧眼！” 顾锦：“天生慧眼，又是冰清玉洁，你说难得不难得。” 顾锦十分满意凰清影震惊的表情，大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花无欢见自家师尊孩子气的表情，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凰清影：“真是难得，百年难得一遇，恭喜掌门，又得一良徒。” 凰清影感叹了一声，恋恋不舍的移开了视线，正想将自己提前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就听着掌门道。 顾锦：“我有花无欢一个徒弟便够了，如今风无尘醉心阵法，容云鹤四处游历，北月雪又事务繁忙，眼下只有你能教导她，你可愿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泡温泉 顾锦觉得自己考虑的十分全面，甚至连理由都给凰清影想好了，可这样反而更让凰清影警惕，合欢掌门说的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细细想来强词夺理的意味反而更大一些，感觉更像是非得把这个徒弟塞到她手里一样。 这样好的苗子，凰清影不信君落衣不动心，只觉得此刻他是在试探，便施施然行礼。 凰清影：“掌门言重了，这样好的资质也只有掌门才能发掘其全部天分，于我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顾锦：“凰峰主太客气了，我已经有了花无欢，再加上合欢派事务繁忙，若是再收一个徒弟的话恐怕分身乏术，况且我门下男弟子众多，小女娃在这总归是不方便。” 顾锦再一次不经意的强调了自己已经有了花无欢这个徒弟，希望凰清影能尽快发现他的暗示，再这样推来推去，他害怕小徒弟心里会别扭。 花无欢面上露出几分无奈，总觉得师尊把自己想的太小心眼了，他又不是这样的人。 师尊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信了。 凰清影有了片刻犹豫，听合欢掌门的话不像是说笑，甚至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小姑娘塞到她们百鸟峰去，越快越好。 凰清影：“掌门虽是好意，只是我用的是三味真火，门下弟子也多是火灵根，冰火不相容，由我来教导的话恐怕……” 凰清影的话不必说完，顾锦就已经明白了她心中的担忧，心道自己没看错人，凰清影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她的未来考虑。 顾锦：“这倒不是大问题，修行一路殊途同归，藏书阁内有几本关于冰灵根修行的书籍，若是需要的话大可拿去一看，而且我也认识些冰灵根的修士，可以介绍与你。” 顾锦大手一挥，将凰清影心中的顾虑打消大半，但凰清影却还是面露犹豫。 二妮在旁边听着，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脸上为难的表情，也猜得出是因为自己，想到自己如今除了这个地方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要是他们都不肯收留自己，自己连个去处都没有。 她想了想，决心为自己争取一下，鼓足勇气开口道。 ？？：“我、我自己会努力修炼的，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你们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明明十分害怕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凰清影听着没忍住笑了，一瞬间仿佛百花怒放，满室生辉。 凰清影：“修行一途有千万条，但若是走错了一步，便会步步错，最终堕入魔道，这可是划不来。” ？？：“这……” 凰清影说的这些词二妮听不太懂，但也知道这一路艰辛险阻，不是空有一腔热血就能走到巅峰。 见她有些害怕却还是不愿退缩的模样，凰清影叹了一声，这样畏畏缩缩的可不像自己而且不就是养一个徒弟而已，又有什么难的，于是她忽然就改了主意，这样坚强的性子，最适合她们百鸟峰了，至于灵根问题，到时候再慢慢解决吧，总能找到办法的。 凰清影：“罢了，既然掌门如此坚持，我也不好退缩。” 凰清影这样说，便是已经打算收她为徒，随后她看向二妮。 凰清影：“你可愿入我百鸟峰，做我的徒儿？” ？？：“愿意！弟子拜见师父！” 二妮毫不犹豫的点头，干脆利落的跪拜了下去。百鸟峰峰主看起来娇美柔媚，却外柔内刚，只是这一会的功夫二妮对她的好感度就蹭蹭的往上涨，答应的也是十分爽快。 凰清影：“真是个乖孩子。” 凰清影笑的眉眼弯弯，伸手将她扶起来，越看越是满意。 凰清影：“师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爹娘说我是个女孩子，按照规矩不能随着他们姓，就一直按照顺序叫我二妮。” 凰清影：“这可算不得名字，名字是独一无二的，不如让师父给你起个新的名字吧。” 民间重男轻女一向严重，有些事不必详细问，单是看也看得出来。 凰清影：“便叫你木遥吧，水木明瑟，逍遥自在。” ？？：“木遥多谢师父！” 木遥笑的十分开心，在心里将名字念了好几遍，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如今终于有一个像样的名字，还是师父给起的，这会高兴的恨不得能蹦起来。 凰清影：“好孩子。” 凰清影笑的慈祥，储物袋中原本准备的那些法器这会却不准备拿出来了，东西太次，配不上这么可爱的徒弟。 只是眼前的徒儿穿的实在是不雅观，凰清影广袖一挥，红纱拂面时，只觉得眼前一晃，身上一阵暖洋洋的，不多时便消失了。 凰清影：“一会你还要去见师兄师姐们，得穿的好看些才是。” 看着眼前清秀伶俐的木遥，凰清影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满意。 见木遥的归处有了着落，顾锦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顾锦：“这些丹药与法器送你，便算是我对晚辈的一点心意。” 顾锦说着，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盒子出来，由花无欢交到凰清影手中。 盒子上灵气四溢，不用打开看也知道里面都是好东西。 木遥：“多谢掌门，掌门知遇之恩，弟子没齿难忘。” 木遥乖巧的拜谢，凰清影面露满意，是个知道感恩的好孩子。 顾锦：“眼下也没有其他事了，你带着木遥四下转转，熟悉一下合欢派吧。” 凰清影：“是，那我便带着木遥先行退下了。” 凰清影美滋滋的拉着木遥的手，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在合欢派上来回溜达一圈，好好炫耀一番。 等凰清影走后，顾锦累瘫在椅子上，还不忘偷偷瞥着小徒弟。 顾锦：“好嘞，可算是解决了一件事，这下就没人打扰我们了。” 顾锦长叹一声，但心里依然是沉甸甸的，小徒弟的事情还像一座大山似的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好直接向小徒弟说，只能想办法找到潜伏在他身上的魔族，将其与小徒弟彻底分离，免得教坏了小徒弟。 可这是不能做的太明显，既不能让小徒弟察觉，也不能让旁人发现。 思前想后，顾锦终于想到一个好去处。 顾锦：“无欢，你想去泡温泉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么含蓄应该没有问题吧 直到来到了温泉旁，花无欢还处于懵的状态。 虽然说这也是他曾经幻想过的吧，但现在还是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总觉得太快了些。 ……其实也不算很快，花无欢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紧张的盯着前方，师尊说去准备些东西，估计一会也就回来了。 他看着紧紧裹在身上的衣服，氤氲的热气从温泉上升起，带来湿润的温热，衣服上好像也是湿嗒嗒的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花无欢：要不……把衣服脱了？泡温泉不就得脱衣服嘛。 花无欢把手放在衣带上，可还是觉得害臊，这样直白大胆，师尊怕是不会喜欢的吧。 胡思乱想的时候，顾锦便拿着一壶酒来了，见小徒弟若有所思的看着温泉，便笑道。 顾锦：“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听到师尊的声音，花无欢赶紧把手从衣带上挪开，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慌张道。 花无欢：“没、没想什么，师尊怎么还端了酒来？” 顾锦：“这原先是容云鹤送来的酒，只是一直存在那没喝，正好拿过来一起尝尝。” 水汽氤氲，顾锦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白纱，看不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花无欢：“容峰主酿的酒都是极好的，多亏了师尊，弟子有口福了。” 顾锦：“喜欢喝的话改明儿我带你去云雾峰找去，听说把云雾峰掘地三尺，三尺之下都是容云鹤藏的酒，也不知真假。” 花无欢干笑了两声，觉得以容云鹤潇洒不羁的性子，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干不出来。 顾锦：“咦，你怎么不先进去泡着，在外面不冷吗？” 花无欢：“还、还可以，弟子先替师尊宽衣吧。” 顾锦：“……好啊。” 顾锦把酒放在石头上，转过身张开了双臂，哪怕水雾这样大，也挡不住他通红的耳尖。 可花无欢哪敢抬头看啊，这一双手颤抖的不成样子，明明眼睛已经看见衣带在哪了，可手却不听使唤，颤抖着在他腰上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怎么也解不开，急的鼻尖上都冒出了一层汗珠。 起先顾锦还在忍着，但到最后越来越忍不住了，等小徒弟的手再一次摸向他的腰时，他下意识的躲开，脸上通红一片，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憋的。 顾锦：“好徒弟别挠了……我怕痒……” 花无欢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师尊的表情，在他腰上飞快的挠了一把，认真询问道。 花无欢：“是这样吗？” 顾锦躲了过去，连忙点头，但小徒弟的速度更快，又换了个地方挠着。 花无欢：“这里呢？” 顾锦：“哈哈……这里也是啊哈哈哈，别闹了，住手啊……” 花无欢嘴上答应的好，但手上的动作却是片刻都没有停下。 花无欢：“师尊忍一忍，你总得让我知道哪些地方是不能碰的，这样徒弟以后才能避免再犯下这样的错。” 顾锦此时整个人已经不好了，小徒弟的逻辑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细细一想，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顾锦：“我、我会跟你说的，你住手好不好？” 顾锦几乎是在恳求了，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花无欢的心明明有些软，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放松，顾锦也是来了脾气，心想老虎不发威，真把我当病猫了，得给小徒弟一点颜色看看，好让小徒弟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顾锦忽然一把抓住小徒弟的手，对小徒弟得意一笑。 顾锦：“哼哼，这下你躲不掉了吧！” 说着就反手挠了过去，但花无欢只是歪着头看他，看着师尊卖力的在他身上挠来挠去，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花无欢：“师尊，你在干嘛？” 顾锦：“在挠你痒痒！” 正卖力的顾锦发现小徒弟的反应有些太平淡了，一抬头就看见小徒弟无奈的看向自己，他又不死心的继续挠着，但小徒弟的表情平静如常，甚至在思考要不要笑两声配合一下师尊。 顾锦都惊了，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不怕痒的人，怎么就和他完全相反呢？ 顾锦：“算了算了，没意思，泡温泉去吧。” 顾锦垂头丧气的，转身时没注意到脚下长着青苔的石头，踩上去后脚下一滑，匆忙之下一把拉住想要过来扶他的花无欢，双双跌入水中。 温热的泉水瞬间没过两人的胸膛，花无欢狼狈的压在顾锦身上，被水浸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他的衣服颜色比较深，看不出什么，但顾锦穿着的白衣却已经是半透明，隐约看见白皙胸膛上透出的若有若无的粉。 视线一落在上面就有些离不开了，花无欢觉得口干舌燥的，师尊的样子在他眼中更加诱人了。 花无欢正好就坐在顾锦身上，隔着温热的泉水，顾锦都能敏锐的发觉到眼前的这个小朋友有点不对劲，尤其是小腹处，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顶到了？ 顾锦不敢去摸，更不敢去看，年轻人精力充沛他能理解，但他不能纵容啊，孩子太小，再养两年吧。 顾锦：“无欢……你压着我了，呜呜……”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小徒弟用嘴堵了回去，灵巧的舌头在他嘴中贪婪的汲取着，不放过任何一处，灼热的呼吸混合着湿润的雾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化了。 晕头转向的时候，顾锦还有心情在胡思乱想，小徒弟的技术进步的真快，这次已经熟稔了许多，他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花无欢：“师尊……我难受……” 唇上的力道松了些，可小徒弟并没有离开，而是若有若无的在顾锦唇上轻轻的摩擦着，声音中带着沙哑的撩人，睁眼与顾锦四目相对时，眼角被热气熏得微红，在这水雾下更是勾魂夺魄。 顾锦险些就要松口，但是仅存的人性还是阻止了他。 顾锦：“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花无欢：“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花无欢不依不饶，滚烫的身体紧紧地贴在顾锦身上，顾锦两只手有些撑不住了，干脆抱住他一翻身，让他坐在旁边，同时在他头上点了一下。 顾锦：“至少得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说。” 花无欢掰着手指算了算，这样的话至少还得等上两年，便试图讨价还价。 花无欢：“可男子十五六岁就可娶妻生子，徒弟不想等这么久。” 第一百四十章 你把我灌醉 顾锦：“这是你不想就行的？” 在这件事情上，顾锦没有任何心软的意思，对这样的小朋友下手的话，他良心不安啊。 花无欢抿着嘴，好半天后才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整个身子都泡在了温泉中，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沉重的抬不起手来。 但师尊看起来似乎没有这个烦恼，也没有脱下外衣的打算，而是伸手取来放在石头上的酒壶，试了试温度后笑道。 顾锦：“还是冰的，你陪师尊喝一点吧。” 说着，凭空变出两个酒杯来，乳白的液体倒进漆黑的酒盏中，像是盛满了最柔和的月光，在袅袅雾气中更显得朦胧。 花无欢：“好啊，只是饮酒伤身，师尊还是少喝些。” 顾锦：“没事，这酒并不烈，多喝一点也不会醉。” 顾锦面不改色的说着，但心里却是虚的很，他拿的是所有酒中最烈的一种，里面还添了些其他东西掩盖了酒味，喝起来像是清甜的果汁，但实际上遇到这温泉后，只会让这酒劲来的更加迅猛，以小徒弟沾杯倒的酒量，这一杯应该能让他好好睡上一会。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在里面加了点其他能让人睡着的东西，看着小徒弟毫无防备的喝下去时，顾锦心里的罪恶感一阵一阵的往外涌，小徒弟这么信任自己，然而自己却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除了罪恶感外，更多的还是愧疚。 一盏酒下肚，花无欢倒是尝出了酒里面加了很多种灵药，但都是对身体有益的东西，便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容峰主酿酒的时候手抖了几分，把灵药放多了些。 只是没多久，酒劲便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来的又猛又急，看什么都是天旋地转，连师尊也不例外。 花无欢：“师尊……我有点头晕……” 花无欢紧皱着眉，用力的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几分，但却毫无用处。 顾锦：“你是不是喝醉了？” 明知故问的顾锦连忙将一口没喝的酒杯放在一边，上前揽住小徒弟的肩膀，语气坚定道。 顾锦：“你就是喝醉了，没事的师尊在这呢，你睡一会吧，等你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师尊的声音在耳边也不甚清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断断续续的，他分辨了许久才听明白师尊在说什么。 花无欢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本能的选择相信师尊，既然师尊说他是喝醉了，那他就是喝醉了，听师尊的话，睡上一觉就好了。 花无欢：“那我……就先睡一会……师尊不要走……”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说的话也是语无伦次的，顾锦抱着他低声答应着，等他彻底睡着后，顾锦低声唤了他几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 顾锦：“唉，对不起，这件事师尊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方法，以后你要怨我就怨吧。” 顾锦长长的叹气，抱起小徒弟从温泉中站起来，身上的 水沿着衣服的纹路簌簌滴落，走到岸上时，两人的衣发都已经干透，柔柔的披散在身后。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条毯子铺在地上后，顾锦这才将花无欢轻轻的放下，看着小徒弟毫无防备的睡颜，顾锦再一次感受到了罪恶。 顾锦：“等你醒了以后想怎么报复都行，不过先让师尊把藏在你身上的魔族找到再说吧。” 顾金自言自语的说着，也不管小徒弟能不能听见，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要不是担心小徒弟一会就醒了，他其实还想再说上一会。 上次用寻魔阵找魔族的时候，小徒弟虽然全身都被魔气缠绕着，但后颈一处却是最为漆黑，想来魔族应该就是藏在这。 他又小心的把小徒弟侧过身子，按理来说完全翻过去的话会更加方便，但这样的话顾锦很担心这么粗糙的地面会伤到小徒弟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脸。 他又拉下小徒弟脖子后的衣服，入眼的是一片白的晃眼的肌肤，感觉不到一点魔气。 寻魔阵虽然结束的突然，但顾锦不会认为自己是看错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魔族十分警惕，把自己隐藏的极好。 好在顾锦早有对策，他把食指放在唇边，用力的咬了下去，指头瞬间就红了，但是没有一点血流出来。 顾锦：“……我就知道电视都是骗人的。” 顾锦愤愤道，用刀在指尖上划开一个小口，殷红的血抹在他的后颈上，仿佛绽放了一朵血色的莲，在凌乱的黑发衬托下，更显得白皙妖冶。 顾锦用精血在他后颈上写下一个玄奥的上古文字，停手的时候，指尖上的伤口瞬间愈合，顾锦的脸色有些苍白，这点血看似不多，但十指连心，这都是他心头的精血，一时半会怕是难以恢复过来了。 但这种方法却不会对小徒弟有什么伤害，难受就难受吧，反正过一段时间就恢复过来了。 血字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小徒弟的后颈上轻轻地颤抖着，颜色渐渐变淡，似乎融入了他的皮肤中。 顾锦：“出！”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顾锦大喝一声，小徒弟颈后红光大作，顾锦早已在这附近布下了结界，又吩咐所有人不许靠近，所以无人发现这耀眼诡异的光。 声音落下，一缕魔气忽然出现在了这红光中，发现自己暴露了，魔气正想跑，却被顾锦眼疾手快的抓住，一把拽了出来，立刻丢进封印中，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红光弱了下去，很快便消失了，小徒弟依然睡得安详，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看着封印中被魔气包裹着的魔族，顾锦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团黑不拉几的东西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顾锦：“别躲躲藏藏的，把脸露出来让我看看。” 顾锦不耐的催促道，魔族犹豫了一瞬，本来想逃跑的，但这封印顾锦布的十分严密，压根就没有给他逃跑的漏洞，权衡之下，魔气缓缓散去，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狗脸来，他看着顾锦，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来。 魔族（柴犬）：“嘿嘿，合欢掌门好久不见啊，我想死你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阿巴阿巴 顾锦直勾勾的看着他，视线在他那张憨厚的狗脸上留了许久，好半天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出来。 顾锦：“竟然是你？！” 魔族（柴犬）：“呵呵……我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合欢掌门，要不您放我回去准备准备，等会我备上大礼再来拜见？” 傲天讨好的说着，困着他的封印没有半分松动，甚至还更加牢固了些。 顾锦：“我明明早就已经把你封印了，你怎么能逃得出来？” 傲天其实不想回答，但是合欢掌门现在的心情似乎不怎么美妙，再加上自己的小命还被人家握在手里，大丈夫能屈能伸，也只好实话实说道。 魔族（柴犬）：“我其实比较擅长逃跑……再加上当时我刚从裂缝中出来，气息虚弱，趁着机会就藏到了合欢掌门身上，随便就这么的溜了出来。” 顾锦眼中的杀气越来越重，傲天越说越小声，到最后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用余光瞥着睡在一旁的少主，希望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视线，赶紧醒来救自己与水火之中。 顾锦：“别看了，小徒弟现在是不会醒的。” 合欢掌门的声音凉飕飕的，傲天发现这声音离得很近，一抬头就看见合欢掌门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在想着什么。 顾锦：“你是公的？” 顾锦眯着眼看着傲天，一把掀起他的尾巴，看了看他屁股后的两个毛蛋蛋，声音更冷了。 顾锦：“果然是个公的！说，你潜伏在我小徒弟身边有什么阴谋！” 傲天被吓到嗷了一声，蜷起尾巴躲在了角落里，眼中嚼泪，委屈巴巴从看着顾锦。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自重，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按照合欢掌门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想到的样子幻化出来的，我不是真的狗啊！” 顾锦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个样子。 顾锦：“所以说你不是魔兽，而是一个魔族男子喽？” 魔族（柴犬）：“是这样没错……” 傲天斟酌着回答，自觉回答的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了几分，傲天把自己往角落里缩的更狠了，但就这么大的空，他还是被顾锦一把抓住后颈，提溜了起来。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有事好商量啊！” 傲天连忙求饶，苍天在上，他可以发誓刚才眼前这位合欢掌门是真真切切的想要灭了他，挫骨扬灰的那种。 顾锦：“你一个男的，潜伏在小徒弟身边，还附在他身上？你敢说你是个好人……好魔？” 魔族（柴犬）：“苍天可鉴啊，我只是想劝少主早日担负起振兴魔族重任，绝对没有其他想法啊，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 顾锦：“嗯？奈何什么？” 顾锦微笑着看他，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魔族（柴犬）：“……奈何明月只想待在合欢掌门您的身旁啊。” 傲天此时对少主能醒来帮他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就算少主醒了，看眼下的情况，最大的可能性是帮着合欢掌门一起对付他。 他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只能抱着自己嘤嘤嘤的哭泣。 顾锦：“你说的是真的？” 顾锦狐疑的看着他。 魔族（柴犬）：“当然是真的！” 傲天把头点的飞快，生怕合欢掌门不相信。 魔族（柴犬）：“我刚见到少主时，潜入进少主的梦里，想诱惑少主和我一起回残乌，但少主抵死不从，就是因为合欢掌门您在这啊，咱们少主最舍不得掌门了，说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走，就愿意永远呆在掌门身边，哪怕当一辈子师徒也是好的。” 顾锦心里一动，魔族从落霞山的封印中出来时，正是他穿过来不久后，原来那个时候起，小徒弟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反观那时候的自己，一直在处处提防着他，生怕他某刻忽然黑化，让自己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顾锦此刻心里的愧疚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断，但愧疚归愧疚，该纠正的地方还是要纠正。 顾锦：“不是咱们少主，是我的徒弟，懂？” 魔族（柴犬）：“懂，我懂！” 傲天干脆利落的回答，但同时在想少主和他的徒弟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个人吗？ 魔族（柴犬）：“那合欢掌门你看，咱俩都是少主身边的人，当然我的地位肯定不如你啊，要不你考虑考虑把我给放了吧，我也没对少主做什么坏事啊，我跟少主那可是情同手足的呀！” 顾锦：“你若是对小徒弟做了什么，那此刻你早就灰飞烟灭了，哪里有机会和我讨价还价。” 捏着傲天后颈的手似乎松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将他放开的打算。 顾锦：“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魔族在外？” 傲天想了想，随后摇摇头。 魔族（柴犬）：“数量虽不多，但要说具体数量的话我也不清楚，大约有一百左右吧。” 顾锦微微蹙眉，一百多个魔族与浩如烟海的修士比起来确实不多，但魔族最善隐匿，百年来乾冥大陆上陆续发现的魔族只有十几个，成功击杀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剩下的全都是逃了。 魔族的实力不论，但是逃跑和隐藏气息这两个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顾锦：“还有谁和你一起潜入论剑大会了？” 魔族（柴犬）：“没有啊，就我一个附在了少主身上，并且发现少主的消息我都没有外传，近期也没有发现其他魔族的气息，而且得是多想不开的魔族才会往论剑大会跑，万一被发现了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傲天说的时候神情似乎恍惚了一瞬，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却是想不起来，像是有万千桃花瓣堵在他的记忆上 ，看不真切。 顾锦：“论剑大会上确实有一个魔族，当时离小徒弟极近，你敢说不是你的人？” 魔族（柴犬）：“当然不是！少主还没有决定要和我回残乌，我当然不可能把少主的行踪告诉其他魔族，万一少主遇到危险怎么办？” 傲天也有些微怒，合欢掌门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他，他就算再好脾气，这会也忍不住了。 顾锦：“呵，你还敢生气，你躲在小徒弟身上这么久，再加上蛊惑小徒弟随你入魔，这些账我们可得一笔一笔的算。” 顾锦冷笑着看他，看的傲天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毛。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打个商量吧，我告诉你一些关于少主的事情，你看能不能把我给放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托付 顾锦：“比如说？” 魔族（柴犬）：“比如说少主在我面前的时候经常会提起合欢掌门您，您就不想知道少主都说了什么吗？” 傲天神秘的说着，顾锦犹豫了一瞬，随后道。 顾锦：“所以小徒弟这么信任你，跟你说了这么多事情，你现在不但不帮他保守秘密，甚至还想用这些和我做交易？” 魔族（柴犬）：“那合欢掌门你到底听不听嘛。” 顾锦：“……” 顾锦：“听。” 傲天一乐，立刻把自己知道的和少主有关的事情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事无巨细，就连少主某月某天喝了几口水都记得清清楚楚，足足半个时辰，像个流水账似的，只有顾锦听的津津有味。 傲天说的口干舌燥，但合欢掌门仍是兴致勃勃的模样，还在不断地催促着他说的快些。 能说的都说了后，傲天眼巴巴的看着合欢掌门，而合欢掌门等了一会后才发现没了后续。 顾锦：“就这些？” 魔族（柴犬）：“啊……就这些了，要不合欢掌门你把我放回去吧，到时候不管我发现了什么，我都会来向合欢掌门你汇报的。” 顾锦：“那倒是不用，小徒弟每天都在我身边，没有你插一腿的空。” 顾锦拒绝的爽快，傲天的心都是凉的。 魔族（柴犬）：“不是说好的放我走吗？合欢掌门你怎么可以背弃誓言！” 顾锦：“我没有答应过，是你自顾自的说着，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和你做过这种约定。” 傲天瞬时哑然，作为魔族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合欢掌门对他的恶意。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要杀了我吗？” 顾锦：“放心，我只是打算把你封印起来而已。” 虽然免了一死，但要是被封印起来，永世不见天日的话，这和死也没什么区别啊。 魔族（柴犬）：“那少主醒了后见不到我咋办啊？” 顾锦沉默了一会，面露犹豫，傲天抓住时机飞快道。 魔族（柴犬）：“傲天虽说是魔族，但对少主一直忠心耿耿，为了少主傲天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更不可能让少主受到任何伤害，合欢掌门为何不能信我呢？” 顾锦在酒中下的灵药数量充足，那一杯酒的量足够小徒弟睡上半天了，他的视线从小徒弟的发梢一路移到眉眼，纤长如翼的睫毛连片刻颤抖都没有，显然这是一个安稳的连梦都没有做的觉。 他想起放走的那盏荷花灯，上面他写下的心愿，就是“愿小徒弟一生顺遂，不再颠簸。” 顾锦看着小徒弟的睡颜，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 顾锦：“我们都很喜欢这样安稳的日子，魔族少主也好，千年恩怨也罢，都不是我们想要的，你口口声声说能保护小徒弟，可你的存在对小徒弟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前几日还好是我用寻魔阵发现了魔族的踪迹，若换做旁人，谁会给你为自己争辩的机会。” 顾锦：“而且，据我所知，魔族历代少主的下场似乎都不太好啊。” 魔族（柴犬）：“这个合欢掌门可以放心，魔族现在上下一心，大家都不愿再掀起战争，只想在少主的带领下，为自己的族人争取到一个可以生活的地方而已。” 顾锦：“而已？” 顾锦冷笑。 顾锦：“小徒弟单纯，才会信了你们的鬼话。整个乾冥大陆上，哪块风水宝地上不住着人，不在那处开宗立派，你们想怎么争取这样的地方？用财力还是用武力？这两者你们现在有哪一个可以拿得出手？” 顾锦：“当然没人的地方倒是有，但都是穷山恶水，连妖兽都难以生活的蛮荒之地，你们准备如何生存？还是说你们已经做好了打算，让你们的少主带着你们，打着寻找安居地的名号，在乾冥大陆上再次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魔族（柴犬）：“……我们没想过这样，我们只想试着和人族和平共处，没想过再掀起一场大战。” 顾锦：“魔族与人族积怨已久，可不是你们不想便能解决的，你们手上沾了多少修士的血，他们手上就有多少魔族的命，这些仇恨谁又能轻易放下？” 顾锦的话字字诛心，傲天的头越来越低，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从未想的这么深，单纯而盲目的相信，只要找到了少主，在少主的带领下他们一定可以迎来更美好的明天。 哪怕是失败了，情况也不会比眼下糟糕到哪去。 可这其中的艰险，他是真的不知还只是不愿细想？ 魔族（柴犬）：“我没有想伤害少主……少主真的是个好人，就算知道了我是魔族，就算知道我一直缠着他，少主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打我骂我，这样好的少主，我也不想让他陷入任何危险中……” 顾锦：“可魔族本就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顾锦声音冷淡的打断了他。 顾锦：“你若真的为了小徒弟好，就好好在这封印中待着，我不会杀你，等事态平息后，我会找个机会把你放出去，但你以后也不得再与小徒弟相见。” 魔族（柴犬）：“如果这样真的是对少主好的话，我可以答应，但是合欢掌门，你真的能保护少主，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吗？” 顾锦：“我会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他，唯死不休。” 傲天定定的看着他，而后咧开嘴朝着顾锦一笑。 魔族（柴犬）：“少主一直在我面前夸合欢掌门来着，在少主心中合欢掌门就是他最大的支撑，只要你不倒下，这个世上是没有东西可以打败少主的。” 傲天说着，分了一缕魔气出去，顾锦本想拦，但想了想还是住了手，魔气在小徒弟耳边停了一会，似乎在说些什么，不过片刻后就反了回来，融进了傲天的身体中。 魔族（柴犬）：“好了，我已经跟少主说过最近要去处理些事情，暂时不会回来，这样少主就不会担心了。” 顾锦默了许久，半晌后轻声道。 顾锦：“多谢。” 魔族（柴犬）：“举手之劳嘛，反正魔族已经被困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说罢，顿了顿，傲天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许多。 魔族（柴犬）：“关于论剑大会上的那个魔族，我虽然没印象，但很有可能是冲着少主来的，而且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总之合欢掌门还是多加小心，少主就交给你啦。”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安 封印的过程极为顺利，傲天没有任何反抗就被顾锦封印在了玉珠之中。洁白如雪的玉珠中隐约有一缕魔气在悠悠的飘荡，顾锦叹了一声，最终还是将其收进了储物袋中。 小徒弟还在睡着，顾锦走到他身边，指尖上涂了些薄荷水放在了他的鼻下，清凉刺激的气味冲进鼻腔，不过片刻熟睡中的人便悠悠转醒。 只是人虽然醒了，但表情还是有些茫然，他记得自己只是喝了一杯酒而已，而且再看那个酒杯，杯子里还有些液体，所以他连这一杯酒都没有喝完就彻底醉死了过去？ 顾锦：“是师尊不好，容云鹤也没有提起过这个酒有多烈，师尊以为小酌两杯没什么事情，没想到这酒后劲如此之大，唉。” 师尊带着歉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花无欢现在的思绪还不是很清晰，只是顺着师尊的话说着。 花无欢：“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酒量能如此差，不过就算大醉一场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容峰主给的果然是好酒。” 顾锦：“是、是吧……” 顾锦心虚的敷衍着，心里想不管容云鹤给的酒怎么样吧。反正他在里面加了那么多的灵药，早就成了一壶大补的灵酒，除了醉的快，其他方面没有一点问题。 顾锦：“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免得着凉。” 花无欢：“好。” 花无欢点头，但看着眼前氤氲的温泉，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遗憾。 虽说也算是和师尊一起泡上了温泉，但这些过程却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况且哪有人泡温泉的时候还穿着衣裳，花无欢看着自己身上裹着的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心里稍稍有些失落。 黄昏的光给他的发间渡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蓬松的长发随意的散落着，看起来毛茸茸的，顾锦想这样摸上去一定很软，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伸出了自己的魔爪，在他头上轻轻的抚摸着。 而事实证明，不但软，还顺滑的很，越摸越上瘾。 对师尊喜欢摸头的这种行为，花无欢早就习以为常，本来还是很开心的，只是最近却有些担心要是师尊每天都要这样摸的话，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头顶就被师尊摸成秃的？ 光是想象一下自己秃了的样子，花无欢就有些发愁，画面太美，他都不敢想第二次，而且师尊摸的开心，他也不想扰了师尊的兴致，只好自己暗下打算，等有空了研究些生发的灵药来，至少有个安慰。 等顾锦过足了撸猫的瘾，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后，才发现小徒弟的头顶已经被自己搅和的一团乱，赶忙给他顺忙，同时表示自己错了。 但是下次还敢。 说说笑笑间，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一盏盏灯笼接连的亮了起来，闭合的花瓣在烛光下缓缓盛开，隐约有歌声从远处传来，穿过风吹和落叶，最后轻飘飘的传向了远方。 今夕何夕，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花无欢抬起头，在这个地方正好可以看见漫天的星河，众多星子汇成的河静静的流淌在明月身边，而离明月最近的却只有寥寥几颗，稍有不慎很容易就会忽略。 花无欢：“合欢的夜景真是好看啊，我看了这么久一直都不觉得厌烦。” 花无欢：“但我还是喜欢昨天和师尊一起看的灯海，虽不似合欢灯海这般仙气飘渺，却更有一种让人怀念的烟火气。” 顾锦：“你若是喜欢，我便天天带你去，我记得乾冥大陆的西边有一处叫做天竺的地方，那里的人文风景都与这大不相同，等事情了了，师尊带你去转一转。” 花无欢：“什么事情了了？” 花无欢疑惑的看向顾锦。 顾锦：“也不是什么大事，师尊很快就能处理好。” 顾锦心里一惊，知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但好在小徒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只是随口一问，便不在深究。 回去的时两人挑了一条小路走，虽然偏僻，但胜在人少安静，而且没人打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小路曲径悠长，却不觉得乏味，踏着月色散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耳畔是清风拂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还有心上人低沉的说话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天籁。 花无欢与顾锦说话时，忽然发现自己说的话没有得到师尊的回应，抬头一看，却见师尊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的看清什么。 花无欢顺着师尊的视线看去，只见远处的凌烟峰的山巅之上似乎站着一个人，按理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加上天黑应该是看不清的，但那人的身边漂浮着无数星辰，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就算他们想忽视都难。 花无欢：“那人似乎是风无尘峰主。” 花无欢没看清他的长相，但光是看这个架势以及那人脸上不时反光的镜片，一时间脑海里只有风无尘最符合这些设定。 顾锦：“的确是他。” 顾锦的眉头不见半点松展，凌烟峰有专门的地方负责观测天象，平日里都交给他们，风无尘很少会亲自出手。但换句话来说，能让他亲自出马的话，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顾锦的右眼皮跳的厉害，心里不祥的感觉愈发强烈，但总是想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小徒弟身上的魔族已经被封印，论剑大会的魔族也如瓮中之鳖，如果傲天说的属实，那么其他魔族都还不知道小徒弟的下落，而小徒弟也没有和其他魔族接触过，就算那个魔族抖出了小徒弟的身份，但有他在，只听魔族的一面之词有的是办法将这件事揭过。 事情似乎都按照顾锦的设想往好的地方发展，只要阻止的魔族拉拢小徒弟加入，就能避免小徒弟原来悲惨的结局，而他的努力似乎已经能看见成效。 但心中的不安却没有任何减少，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吧，顾锦一边想着，一边道。 顾锦：“这是在观测天象，需要全神贯注，我们不便上前打扰，等明天了师尊再去问问。” 第一百四十四章 风平浪静 这一路走过来都十分安静，一部分弟子都还留在论剑大会，一部分在外历练，留在合欢派的却是寥寥无几。 月色下小徒弟的面色如常，但顾锦却还是有些愧疚，不仅是因为在温泉里将他灌醉的事情，还有将他连哄带骗的带离了论剑大会，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小徒弟的意见，都是他一味地顺从而已。 可他现在又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来，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自己，说的再多也没什么用。 花无欢：“师尊，你还在想把我从论剑大会上带走的事情吗？” 师尊的心思很好猜，只要他目光闪躲，时不时地往这边偷看，欲说还休的话，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他们之间有什么值得师尊这般小心翼翼的纠结，想来想去也只有论剑大会的事情了。 既然师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就由他先说出来好了，总不能一直让这件事哽在他们之间，成了一粒磨损他们感情的砂石。 顾锦：“你难道不生气吗？” 顾锦小心翼翼的问道，花无欢则是认真的想了想，想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十几秒而已但对顾锦来说这十几秒的时间却是度秒如年，却又不能催促，只能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等待着。 花无欢：“我不会生师尊的气。” 花无欢终于把心里想说的话理顺了，等他抬起头说话时看见师尊难以掩饰的紧张神情，笑着伸手抚平了师尊紧皱的眉心。 花无欢：“虽然不知道师尊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我相信师尊一定是事出有因，一定是为了我好。” 花无欢：“况且只是一次论剑大会而已，这次虽然不能参加了，但还有下一次，又不是没有机会了。” 小徒弟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轻柔的落进了他的心里，顾锦听着小徒弟安慰自己的话，简直快要哭了出来，他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遇见这么好的徒弟。 顾锦：“虽然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是你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跟师尊说，师尊一定会好好改的。” 花无欢：“这可不像是师尊该和徒弟说的话。” 花无欢有些哭笑不得，但这才是他的师尊啊，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架子，从来不会忽略他的感受，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暖的，像是初春的阳，不暖不燥，恰到好处的温暖着他。 他喜欢这样的师尊，喜欢到恨不得能将他永远的禁锢在自己身边。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要真的这样做了的话，师尊该会不高兴的，而且师尊现在就在他身边，又不会离开他。 花无欢：“不过……等师尊有空了在跟我说一说原因吧。” 花无欢上前握住了顾锦的手，手指纤细而柔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气，顾锦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顾锦：“当然会的，没问题！” 顾锦答应的爽快，但就算想说也只能等所有事情都了结后再说。 等回到了住处后，合欢派内仍是灯火通明的模样，丝竹管弦的声音绕梁不绝，反而显得隐灵峰有些冷清，偌大的地方竟只有他们两人。 原先君落衣脾气不好，所以很少会有人往隐灵峰上来，以免被大骂一通，而顾锦来了后，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便打发了许多弟子到其他地方当差，隐灵峰上的人本就鲜少，这下更是见不到几人，对比着远处的热闹，倒显出几分孤寂来。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小徒弟下山历练的时候，顾锦偶尔也会生出几分寂寥，但最近这样的感觉却渐渐消失了，顾锦看着身旁的少年，忽然觉得就算回不去了也挺好，千百年的时光如果有他陪着的话，倒也不会难熬。 推了门进去后，屋内的烛光瞬间亮了起来，配上房顶的夜明珠，亮如白昼。 顾锦坐下后，看小徒弟还站在一旁，便笑着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 顾锦：“还站着做甚？你也过来坐一会吧。” 花无欢低低的应了声，在师尊身旁坐下，屋内的窗户是开着的，正对着一湖波光粼粼的水面，风吹皱了湖面，带来湿润微凉的水汽，拂在面上时是说不出的舒适。 顾锦：“要不你以后就在这住下吧，弟子居现在也没人在，你一人住那也太偏僻了些。” 花无欢：“可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 花无欢有些犹豫，要是他和师尊的事情被有心之人发现了，传开后岂不是会毁了师尊的清誉。 顾锦：“隐灵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况且这里唯一能自由出入的人只有你，其他人就算是想窥探，也得看看能不能进了这山门。” 顾锦：“不过你若是不愿意的话也无妨。” 花无欢：“我愿意！” 花无欢回答的飞快，看向顾锦的眼睛都在发着光。 顾锦：“好，那师尊再去铺一床被子出来。” 顾锦说着刚要起身，一双手却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花无欢：“不、不用麻烦了，我和师尊睡一起就可以。” 花无欢说的小声，但末了还是补充了一句。 花无欢：“只是睡一觉而已，我保证不会对师尊动手动的。” 顾锦张张嘴，很想说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但他又觉得要是自己真的控制不住的话，小徒弟压根就不会拦着他，说不定半推半就之下生米就煮成了熟饭。 盖一个被子的建议顾锦觉得不妥，但又不想驳了小徒弟的建议，虽然知道他也没安什么好心，眼下只有晚上多多控制一下自己，免得做出什么错事来。 不过晚上过的却是相当的安静，到床上折腾了一会后，没多久便彻底了睡了过去，后半夜时，花无欢忽然睁开眼睛，看看师尊还在熟睡，便在心中呼唤着傲天，但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他睡得迷迷糊糊时记得傲天和他说要回残乌一趟，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本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没想到还真的离开了。 虽说对魔族没什么感觉，但相处了这么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只是这感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因为他魔族的身份而有些芥蒂，另一方又因为傲天的多次帮助而对他很是信任。 他也不想做这什么魔族少主，要是抛去了这些身份，兴许真的能和他做个朋友。 胡思乱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什么答案，只能希望傲天一路平安，早去早回的话……还是算了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人没了 第二天的时候，顾锦是被一声凄厉的鸟鸣声惊醒的。 睁眼一看，身旁的位置是空着的，摸上去还有余温，显然是刚起不久，门窗紧闭着，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撞击着，看那窗户摇摇欲坠的样子，顾锦生怕一会就被撞的散了架，连忙起身去把窗户打开。 探出头一看，窗外没有其余的东西，只有一只金光灿灿的纸鹤，这是用最好的符隶做成的纸鹤，不但能日行万里，还可以准确的寻得收信之人，若有其他人想要强行读取纸鹤中的内容，纸鹤便会瞬间烧之殆尽，连灰烬都不会留下。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纸鹤嘛，脑袋都是用纸做的，不会拐什么弯，感觉到气息后只知道不停的撞击着窗户，没有换种方式的念头。 不过这样的纸鹤虽好，但价格昂贵，且用途单一，用到的地方很少，买的人也不多。 纸鹤一落到顾锦手中，便自动拆开，这样珍贵的纸鹤上却只写了寥寥几行字，一眼扫过去便能看完，但顾锦却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内容，拿着纸鹤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直到纸鹤自燃，化作烟尘消散后，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纸鹤是北月雪送来的，上面只写了两件事。 一件为论剑大会上突现魔族，但被他侥幸逃脱，还盗走了崆峒印，人心惶惶，此次论剑大会便草草结束，合欢派的弟子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另一件则是用了合欢密文所写，仅有五字：残乌暴乱，危！ 如果第一个消息顾锦还能放松心情的话，看到第二个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北月雪的眼线众多，残乌是魔族之流残喘之地，既然北月雪是这么说的话，必然是做不了假，而且又用密文所写，想来这个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却也不知道能瞒多久。 顾锦的心紧的厉害，魔族逃就逃了，大不了再去追就是，但想到残乌暴乱，直觉告诉他这两件事之间必然有着联系。 顾锦有心要去残乌看上一看，但又想到还不知情的小徒弟，若是他一言不发的走了，留小徒弟一个人在这，大概会被埋怨的。 可若是带着他一起去残乌的话，万一碰上魔族，发现了小徒弟的身份，岂不是更加麻烦？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小徒弟留在合欢派最好，他一人先去残乌打探情况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刚下定决心，想着趁小徒弟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偷偷溜走，就听见吱呀一声推门，练完剑回来的小徒弟身上还冒着热气，见到师尊赤着脚站在地上，二话不说把顾锦扛到床上，拿被子好好捂着。 花无欢：“师尊，现在虽说是初春了，但地上的寒气依然很大，师尊要多多注意身体。” 顾锦的心都跟着小徒弟的动作颤着，本来还想偷偷跑了，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顾锦：“这个……我起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你，还想着出去找你来着，一着急就忘记穿鞋了。” 花无欢嘴角勾了勾，排除他老眼昏花这个可能性的话，师尊刚刚站着的位置好像是窗户旁边，他总不能放着大门不走，翻窗户往外跑吧。 花无欢：“我又不会跑，师尊这么紧张干嘛。” 顾锦：因为我会跑，我心虚啊。 顾锦欲哭无泪，现在心里又急的很，想趁着残乌的消息还没多少人知道时赶紧过去，该封印的封印，该打服的打服，省的到时候一群人乌泱泱的去了，看着都觉得头疼。 顾锦：“那啥，师尊有些事，得出去几天，你看……” 花无欢：“嗯，我也跟着师尊一起去。” 顾锦：“这、不太方便吧？” 花无欢嘴角的笑一滞，慢慢隐去后看向顾锦的眼睛中瞬间充满了盈盈水汽。 花无欢：“师尊难道想抛下我吗？可师尊昨天才答应过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师尊是在骗我吗？” 氤氲的水汽让他的视线一片朦胧，顾锦手足无措的给他擦着泪珠，一边辩解。 顾锦：“师尊没有要丢下你，只是太危险了……” 花无欢：“我不怕！” 花无欢斩钉截铁的说着，倔强的看着顾锦，大有一种你要是敢把我丢下，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顾锦：“可是……” 嗫嚅了半天，顾锦就是想不出有什么绝佳的理由能让小徒弟乖乖留在合欢派等他回来。许是老天爷觉得此时的顾锦还没有到崩溃的边缘，在他纠结到快要掉完头发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声悲怆的嚎哭声，听的人肝肠寸断。 弟子：“掌门不好了，我们峰主没了啊！” 顾锦听的心里一突，立刻跳下床去，打开门，看见外面跪着的弟子，身上的服饰正是凌烟峰的。 顾锦：“好好的人怎么可能忽然没了，你慢慢说！” 那弟子看模样也不大，不过十岁左右，此时哭哭啼啼道。 弟子：“弟子今天早上按照惯例给峰主送炼器所需的炭石去，结果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等过了一段时间再去时依然没有人，弟子担心峰主出了事，便斗胆开门进去，结果发现峰主却不在屋里，找遍了整个凌烟峰都没有找到峰主的身影。” 顾锦：“……你说的没了是这个意思？” 顾锦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顾锦：“也许有事出门了，何必大惊小怪。” 弟子：“可我们峰主不是那种喜欢出门的人啊，而且若非必要，他连门都不会出的。” 弟子小声的说着，顾锦也觉得是这个样子，联想到风无尘昨天晚上的观星，也觉得有些反常。 顾锦：“罢了，我随你去一趟。” 说罢，便带着花无欢在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风无尘平日里炼器的地方。 这是一间十分简朴的房屋，与他峰主的身份格格不入，房间很大，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和阵法图，凌乱的堆在各个地方显得房间杂乱无章，但看久了却能发现出规律来。 房间内唯有一张桌子还算是整洁，上面只放了一张画满星象的纸，顾锦原先也研究过这些，看了看便发现这上面都是断吉凶与指示方位的星象。 西北位，大凶！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不是小孩子了 顾锦把纸放下来，看向西北的方向。 呵呵，果指的是残乌。 顾锦很难受，更多的是后悔，早知道风无尘也要去残乌，昨天晚上就应该一巴掌把他打晕，这时候就省了多少心啊。 而且你都知道是大凶，还去凑什么热闹。 可转而一想，不由得又开始头疼。 连一个常年不出门的人都发现了残乌的不对劲，看来这一趟不去都不行了，而且还是越快越好。 他悄悄的瞄一眼小徒弟，小徒弟正和那弟子低声的说着话，没有注意到这边，顾锦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现在每拖一秒，变化就多上一分，怎么想都还是早日动身，早去早回的好。 可是该怎么和小徒弟说呢？这是一个问题，两人正是你情我浓的时候，谁又想离开谁呢，但眼下情况特殊，他宁愿只身涉险，也不想让小徒弟受一丁点的苦。 苦思的时候，花无欢已经与弟子说完了话，走到顾锦身边，低声道。 花无欢：“师尊，弟子刚才与他闲谈的时候，偶然听他提起，前一段时间容峰主曾经来找过风峰主，两人之间似乎还起了争执，从那时开始风峰主便有些魂不守舍。” 顾锦：“这事又和容云鹤有什么关系？” 顾锦说着话，连忙把纸遮了起来，避免小徒弟看见上面的内容。 花无欢：“说起来，上次匆匆见了容峰主一面后，到现在容峰主都还没有回来。” 顾锦默然，忽而隐晦的递给花无欢一个眼色，小徒弟心领神会，找了个理由支走了弟子，随后又将大门关紧，道。 花无欢：“师尊，四下已经无人了。” 顾锦：“好。” 顾锦夸了他一句，随后又展开才叠好的纸，铺平在桌子上，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虽只是指路的星象，但也要指定想要寻找的人才行，还得知道对方的生辰等，所有条件都具备后才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想寻的人。 粗略的看时，只能看出一个大致方位，等到细看时才能发觉这里面门道极深，一眼望去仿佛置身于漫天星河中。 好在顾锦曾经研究过这些，虽比不上风无尘，但也能看懂大半，星河虽多，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所有的星河都是围绕着一颗星在转动，而这颗星却是黯淡到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仅存的忽明忽灭的光，甚至会让人忽略它。 每个人的星象都是不同的，而这颗将灭的星顾锦看着眼熟的不得了。 因着四位峰主都是合欢派的老人，对合欢派上下来说不仅仅是一峰的领袖，更是一峰的精神支柱，每位峰主虽都有自己的本命烛放在殿堂，但总有一些秘宝可以制造出人已经不在但本命烛还在燃烧着的假象，因而顾锦早就将这四位峰主的星象记在了脑海中，包括小徒弟的。 如今这将灭却又倔强的坚持着最后光芒的星，不是容云鹤还能是谁。 将神识从中抽离后，顾锦想自己最近肯定是水逆，要不然怎么点这么背，事事都和残乌有关？ 花无欢：“怎么样师尊？” 花无欢走向前来，看着师尊难看到铁青的脸色，担忧的问道。 顾锦：“没啥事，师尊还能顶得住。” 顾锦半是安慰小徒弟，半是安慰自己，只要天还没塌下来，他就还能行。 弟子：“掌门不好了！” 又是那个冒冒失失的弟子，再一次哭着喊着趴在了门外。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顾锦的心都凉透了，他心如死灰的走了出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顾锦：“说吧，谁又没了。” 弟子：“容峰主他、他的本命烛方才熄灭了！” 弟子赶来的急，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顾锦脸色一变，等他再次抬起头时，眼前的合欢掌门和他的小徒弟已经不见了。 殿堂内，飞速赶来的顾锦看着眼前属于容云鹤的本命烛，原本明亮夺目的烛火已经熄灭，只剩下芝麻大小的青色火苗在上面艰难的跳动着。 风无尘的本命烛依然如初，想来也是，不过半天的时间，哪怕他的速度再快，也没办法瞬间赶到残乌去。 可眼下的确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容云鹤的实力放眼整个乾冥大陆都能位列前茅，如今连他都生死不明，若是不善打斗的风无尘去了，只怕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去。 合欢派本就青黄不接，莫说两个峰主，就连一个他们都损失不起。 事情是不能再拖了，顾锦下定决心，转身看着小徒弟正色道。 顾锦：“眼下情况紧急，师尊必须出门一趟。” 花无欢：“我也要去。” 顾锦：“不行！” 说完后顾锦觉得自己说的太严厉了，便将声音放柔了些。 顾锦：“此行太过危险，师尊不能让你涉险，而且你留在这等季青临回来后，还得安抚他的情绪，以及为师尊主持合欢派的事务，这些师尊可都指望你了。” 花无欢闻言，苦笑道。 花无欢：“弟子资历尚浅，有北月峰主在，主持合欢派的事务科断断落不到我头上，况且弟子本来就不擅长此事。” 说着，他的表情忽而古怪了几分。 花无欢：“若是师尊担心季师兄知道了容峰主的事情而伤心的话，更应该让弟子随你一起去了。” 顾锦：“为什么？” 花无欢：“季师兄原来同我说过，容峰主曾经送给他一颗明月珠，只要他有了危险，那颗珠子便会破碎，为他指引寻找的方向，若非如此，季师兄断断不敢让容峰主孤身涉险。” 顾锦听完后，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顾锦：“所以现在季青临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容云鹤的遭遇，并且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 花无欢乖巧的点头。 花无欢：“我猜是的，师尊若是还在这和我争辩去不去这种无聊的问题的话，莫说风峰主，就是连季师兄也追不上了。” 顾锦：“不行，唯独这件事想都别想。” 花无欢：“师尊你若是不答应的话，等你走了我就偷偷跟在你身后，反正你是甩不开我的。” 顾锦：“我这是为你好，你怎么不听呢？” 花无欢：“我知道，但是我不需要，师尊我已经长大了，也可以独当一面和你一起并肩，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溜了溜了 这话一说完，顾锦先愣住了，小徒弟应该已经憋了许久，如今再也忍不住了才说了出来。 顾锦有些恍惚，细细打量着小徒弟，似乎比初次见他时又长高了些，面容也不似之前的青涩，更多了几分坚毅。 小徒弟的确长大了，顾锦在心里感慨着，心里难免有些落寞，这样的落寞被花无欢看在眼里，更像是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伤到了师尊。 花无欢：“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 花无欢慌了，声音都是颤抖着的，刚刚那些话他只是一时情急才说出口，却不是他的本意。 他只是想和师尊一起并肩而行，而不是一直被师尊保护着，像菟丝子一样永远依附着师尊，他也想让师尊看到自己独当一面的样子，他也可以为师尊遮风挡雨。 话都在嘴边，但颤抖的唇嗫嚅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明明只要说出来，师尊一定能理解自己，但却有另一种情绪在阻止着自己。 是恐惧还是害怕？ 花无欢不清楚，这种情绪一直缠绕在他心头，蔓延到喉咙处，掐断了他所有想说的话，堵在一处，连声闷响都发不出。 顾锦忽然上前一步，花无欢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师尊现在肯定很失望吧，他这样全心全意的付出，结果却是这样吃力不讨好，白白在他这个白眼狼身上废了这么多心血，到头来却是落得个这么一句话。 顾锦：“无欢……对不起……” 熟悉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带着檀香气味的怀抱将他包裹在里面，宽大的衣袖罩住他整个身躯，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顾锦：“是师尊不好，师尊一直在想该怎么保护你，却忘了我们无欢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师尊不该事事都替你做决定，这样对你来说才是不公平的。” 顾锦看着怀里的人，长发凌乱的散在身后，露出一张迷茫无措的小脸来，失神的眼睛不知在看何处，听到师尊的声音时眼珠子才有了些动静。 花无欢：“师尊……” 只是这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其他。 顾锦：“师尊一直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委屈的话就哭出来吧。” 委屈？这种心情是委屈吗？ 花无欢不解，只觉得视野忽然一片朦胧，大滴大滴的泪珠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从他脸上滑过，滴落在顾锦的衣袖上，瞬间就浸湿了一片。 顾锦没有安慰，只是轻拍着他的后背，揽入怀中，任他发泄着心中的委屈。 这是他的错，他一直想着该怎么让小徒弟避免原书的结局，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所有的安排是不是小徒弟想要的，小徒弟真实的想法他一直不知道，只是一味地将自己的安排强行压在了小徒弟身上。 所有的委屈一直积累在他心里，若不是今天，这些委屈他又打算藏着多久？ 顾锦的下巴抵在他的头上，看不见小徒弟此时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压抑着的哭声。 最近好像总是惹小徒弟哭，小徒弟并不是个爱哭包，幼年见过太多人世冷暖，后来又经历了种种磨难，却从没落过一滴泪。 可和他在一起这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小徒弟在他面前已经哭了多少次了，顾锦已经记不太清，每一次哭都是因为他，好像前面十几年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全部都还给了他一样。 顾锦：“对不起……” 可他除了干巴巴的道歉，却什么也做不了，小徒弟所有的委屈哪一样不是自己带给他的。 花无欢：“没、没事。” 抽抽噎噎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明明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安慰着他。 顾锦心里顿时就难受起来，这么好的小徒弟，为什么自己能三番两次的把他给气哭呢？ 顾锦：“你不要生师尊的气好不好？” 顾锦低声的说着，还保持着原来抱他的姿势，不敢看小徒弟表情，生怕从他眼中发现出失望。 花无欢：“……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很难受，难受师尊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宁愿自己只身涉险也不想我跟着，可是我不会给师尊拖后腿的，师尊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时有些闷闷的，却还是在反复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这件事。 顾锦：“师尊也没有把你当成小孩子看，毕竟师尊再怎么喜欢你，也不会对小孩子做出亲亲抱抱举高高这种事啊。” 怀里的人一僵，把脸埋的更深了些，这次不是因为生气委屈，只是单纯的有些害羞。 顾锦：“师尊只是怕你遇上危险。” 顾锦解释着，随后又道。 顾锦：“师尊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了，容云鹤都能折在那，必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师尊只是不想让你受伤害。” 花无欢：“我不怕，我就要去！” 花无欢借着师尊这会正是心软的时候，不依不饶的说着，还故意在师尊怀里乱蹭。 花无欢：“师尊不带我去的话，我就不理师尊了，当然我还是喜欢师尊的，但是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理你的。” 这话恐吓意味大于威胁意味，顾锦在心里权衡再三，看现在的样子，如果他真的把小徒弟一个人留在合欢派的话，恐怕他真的会想出各种方法跟在他身后，与其这样，还不如带着小徒弟一起去算了。 顾锦：“带你去可以，但是你一定要听师尊的话，师尊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让你逃你便逃，不许磨磨蹭蹭的，知道了吗？” 顾锦捧起小徒弟的脸，因为一直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再加上又是大哭一场，眼睛和鼻子都是红通通的，眼里还有着细碎的水光，看得顾锦心软的一塌糊涂。 但他此时却不能表现出来，而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严肃些，好让小徒弟知道自己没有在看玩笑， 令他意外的是，小徒弟答应的很干脆，几乎没有犹豫，但意外归意外，有了小徒弟的保证，顾锦也放心了一些。 顾锦：“事不宜迟，我们要赶在北月雪回来之前动身，不然就很难出门了。” 合欢掌门乃是合欢派最大的支柱，谁都能以身犯险，独他不能，所以只能背着他与凰清影的耳目，悄悄地溜走。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风起 顾锦说得快，行动的也快，回到库房挑了几样保命的法器戴在小徒弟身上，同时又往自己的储物袋里塞了许多法器，不管用不用得上，反正带着总是没错。 准备好一切后，顾锦思付片刻，又留了个纸鹤在书房内，只有北月雪或凰清影进去时纸鹤才会显形，上面的内容亦只有他们才能看见。 好在隐灵峰人少，就算他们消失两天也不会有人发现。出合欢派的路只有一条，但他可是合欢掌门，自然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 于是底下的弟子尽职尽责的看守着出口，却没有发现有两个人已经从另一处不声不响的溜走了。 巨船之上，北月雪站在船首，目光看着合欢派的方向，明明还没到，但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加重。 从纸鹤放出去到现在也有大半天的时间了，按道理来说早该到了合欢掌门的手中，可为何到现在他还没有等到合欢掌门的回音？ 想起最近行为举止愈发捉摸不透的君落衣，北月雪就是一阵头疼。原先的君落衣虽是喜怒无常，但好歹还能清除他在想什么，而现在的君落衣简直就是憨憨本憨，一举一动皆是随心而来，完全不给他思考的空间。 烦躁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躁动，虽然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但还是被北月雪听了个清楚。 北月雪：“怎么回事？” 他转身望过去，躁动似乎是从云雾峰的弟子那边传来的，几乎是眨眼间，矜持优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弟子的眼前，只见一个弟子扒在船边，脸上是仓皇之中掩下去的慌乱，见到北月雪来了后还是不免流露出一丝。 北月雪：“何事如此惊慌？” 北月雪的视线在一众弟子身上扫过，其他弟子皆是茫然的神色，独他面前的弟子神情不太自然，却还是竭力保持着平静。 北月雪：“发生了何事？” 北月雪看着他，这弟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似乎总跟在季青临身边。 桑柏：“没、没事没事，就是刚刚趴在这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个东西下去，这才惊呼出声。” 桑柏勉强的笑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 北月雪往船边看去，船身下是茫茫云雾，遮蔽了视野，看不清云雾下的万丈深渊。 若是有东西掉下去，怕是找不回来了。 北月雪：“季青临呢？怎么没在这看着你们？” 桑柏：“季、季师兄方才回屋去了。” 北月雪：“回屋做什么？” 北月雪看着眼前慌乱的弟子，眉心微蹙。 空同：“回峰主，方才季师兄见我身子有些不适，便进屋为弟子配药去了。” 一个声音适时的从一旁传了过来，还适时的咳嗽了两声，以证明自己所说无误。 桑柏感激的看了眼空同，接着他的话道。 桑柏：“季师兄炼药时不喜欢我们打扰，所以便让我们在门外等着。” 北月雪神情不定的看着两人，一人神情淡然，一人目光躲闪，他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 北月雪：“快到合欢派了，你们最好不要惹出任何麻烦来。” 桑柏：“知、知道。” 桑柏巴不得北月雪赶紧走，好在北月雪自己现在也是心事重重，没有心思为难他们，警告了他们一声后便离开了这里。 等北月雪又站回船头，不再注意他们后，桑柏才长舒一口气，拽着空同的衣服一脸惊慌道。 桑柏：“你看见了吧，季师兄刚刚从这里……”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空同一手捂住了嘴。 空同：“你说这么大声，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吗？” 空同说着，将桑柏拉回屋里，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将手松开，憋了许久的桑柏早就忍不住了，对着空同就道。 桑柏：“季师兄他刚刚跳下去船了啊，你没看见吗？” 空同：“我看见了，但季师兄是私自离开，此事你不能张扬出去，不然若是被北月峰主知道的话，恐怕又会就此事为难季师兄的。” 桑柏：“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这里离地面尚有万丈，季师兄这么冒然的跳下去，肯定会有危险的啊！” 空同：“季师兄向来思虑周全，应该是做了十足的把握。” 空同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季师兄当时行动的突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季师兄会忽然跳船离开，他只记得在那之前季师兄曾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破碎的珠子，只看了一眼，便义无反顾的从这万丈之上跳了下去。 能让向来冷静自持的季师兄失去控制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是大事，人在情急之中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举动，所以空同也不知道季师兄到底有没有准备，只能先这么说安慰着桑柏。 桑柏现在欲哭无泪。 桑柏：“可船就这么大，等回到合欢派后大家发现季师兄不见了的话，肯定会乱的。” 桑柏的担心不无道理，但这个担心最终没有落到实处。 船行的很快，比来时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半，所以等月亮出现时，他们已经到了合欢派的地界。 不多时便到了合欢派，船在中央落下，凰清影已经得到了魔族出现的消息，早早地就在这里等着，见到北月雪后便大步上前。 凰清影：“我听说魔族在论剑大会出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北月雪：“此事我已经与掌门说了一些，我们先去找掌门再慢慢商议。” 凰清影并无异议，两人来到隐灵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日里的隐灵峰虽是安静，但好歹还有些人声，但今天却是安静到连个鸟鸣都没有。 两人心下一沉，不由得放缓了脚步，一路寻到书房前时，才感觉到一缕熟悉的灵力波动。 凰清影：“我好像从今天早上就没有见到掌门了。” 开门之前，凰清影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书房门打开后，里面空无一人，唯独桌子上凭空出现纸鹤分外扎眼。 北月雪沉着脸走向前去拿起纸鹤，纸鹤自动打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正是掌门所写，下方还有掌门的私印，做不得假。 “残乌动荡不安，我须得亲自前去，另容云鹤、风无尘及季青临已先我一步，容性命垂危，合欢经不起如此损失。” 仅此一句，便无其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彩云易散琉璃脆 两人将纸鹤上的内容看了又看，又在四处一阵好找，连合欢掌门的衣角都没有看见，不过途经殿堂时，却发现容云鹤的本命烛忽明忽灭、几近熄灭，这才知道他为何走的这么紧急。 凰清影：“要不要多派些人手去支援掌门？” 凰清影眉头紧锁，魔族的阴险狠辣，手段残忍，而且容云鹤的实力本就不俗，能将容云鹤逼入这般地步，此时的残乌必然凶险异常。 若是掌门在残乌遭受不测，那对合欢派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北月雪听了凰清影的建议后，闭目沉思了半晌，随后摇了摇头。 北月雪：“掌门没有提及此事，应该是不想太多人知道。” 言下之意便是不需要再派人去支援。 凰清影并不赞成，看着北月雪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凰清影：“如今在此的只有我们两个，若是掌门遭受了什么不测，旁人知道我们什么作为都没有，定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北月雪：“合欢派如今青黄不接，能拿得出手、并能立即赶往残乌的弟子仅有寥寥几人，若连他们都走了，那偌大的合欢派该怎么办？” 凰清影：“不是还有我们！” 北月雪：“是只有我们！” 纸鹤被北月雪紧握在手中，早就扭曲变形，皱巴巴的挤成一团。 遥远而血腥的记忆从凰清影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角，她脸色忽变。 凰清影：“你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魔族故意放出消息出来，吸引大量修士前往，而魔族精锐则是趁着宗门内人手不足，守卫薄弱之际，血洗宗门！” 北月雪：“这不是魔族最擅长做的事吗？” 北月雪的嘴角勾了勾，带着愤怒与嘲讽。 当年与魔族大战时，他年纪尚幼，与凰清影不过刚入合欢派两年，某一天便见识到魔族用了这卑劣的手法引走了大半修士，门派内只留下了像他们这样的老弱病残。 可就是那一天，魔族攻了过来，整个天空就像血洗过一样，透出深沉阴暗的黑，魔族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他和凰清影在魔族的刀剑下仓皇逃命，看着昔日的同门一个个惨死在眼前，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可幸运的是，他们最终撑到了掌门回来，救下了他们。 但不幸的是，最后只有他们活了下来。 昔日幼小到只会哭泣的孩童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人，可逝去的人却永远的留在了那一天。 凰清影也想起了这些事，与北月雪的愤怒不同，她只是悔。 若自己当时的实力再强上一分，是不是就能救下更多的人。 凰清影：“既然残乌之事可能是魔族的阴谋，那更应该将掌门劝回来。” 将情绪压在心底，凰清影说道。 北月雪：“掌门可不会听我们的，现在其他宗门都还未得到消息，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至少目前来说掌门不会有危险。”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北月雪：“我去宝库看过了，掌门走的时候带了不少保命的东西，不会有事的。” 凰清影微微颔首，在这些方面，北月雪一直想的比她要长远，就是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她很不爽。 北月雪：“掌门不在合欢派的消息先压下去，这几日让弟子巡逻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同时对内外门弟子都加大修炼力度……若魔族真的来临的话，至少能多一分保命的希望。” 那些遥远血腥的回忆不会消失，只会刻在他们的脑海中，化作更深的烙印，将合欢两个字担在身上。 远处传来弟子的嬉笑声，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去，参加论剑大会的弟子都回来了，正拉着没能去的弟子夸张的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合欢派是如此的热闹，他们鲜活灵动的表情似乎能驱散一切阴霾。 远处是星河迢迢，明月高悬，碧绿的翠鸟落在枝头上，慢条斯理的整理着羽毛，粉色的花苞从枯枝上露出头来，似在准备着绽放。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在变好，但缓缓飘来的乌云，翠鸟身后的毒蛇，摇摇欲坠的花枝，一切又都在脆弱不堪的蛛丝上，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乌云蔽月，鸟入蛇腹，花落成泥。 只是一念之间。 已经离合欢派千里远的顾锦神识忽而一动，便知道北月雪已经到了书房，发现了他留下的纸条。 他和北月雪敌对多年，以北月雪对他的了解，必然能懂他的意思，不会做出多余的事情来。 当年魔族大战时君落衣还未加入合欢派，等他加入时魔族早已被封印，可顾锦却很清楚魔族打入合欢派时，魔族的手段如何残忍。 其中或许有君落衣的缘故，但细想起来却还是不免犯怵。 顾锦相信现在的小徒弟不会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情，但他不能保证每个魔族都是一样的想法，在合欢派呆了半年，就算是石头也相处出了感情，不说对合欢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但顾锦真心不想合欢派再步入覆灭的结局。 但眼下的情况只能让北月雪和凰清影先守在合欢派，而他不仅要千里寻人，将这几个从合欢派偷偷溜出来的人全都安然无恙的带回去，还要深入残乌腹地，好好看看这些魔族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能教育的就好好教育，教育不了的就打一顿再教育，毕竟要以和为贵。 顾锦思绪万千，小徒弟则是看着浮云下越来越荒凉的村庄，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哪。 花无欢：“师尊，你还没用告诉弟子我们要去哪呢？” 顾锦身子一僵，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他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说道。 顾锦：“师尊没有说嘛，我们这是要去残乌。” 路上顾锦就在犹豫要不要说个假的地名骗一骗小徒弟，但转而一想残乌地界魔气纵横，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小徒弟总会发现破绽的，还不如自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了，免得小徒弟胡思乱想。 残乌这个名字花无欢听着十分耳熟，想了想忽然记起这个地方正是傲天曾经说过的封印魔族之地。 第一百五十章 雾 花无欢一时心虚，下意识的看了眼师尊，只见师尊目视前方，神情一如往常，没有半分异样。 大概只是巧合吧。 花无欢这样想着，心里却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残乌在乾冥大陆最北之地，那里也是乾冥大陆最荒凉的地方，荒凉到甚至连妖兽都不愿在此地生存。 他们现在还未到残乌，甚至连残乌的地界都还没有看见，但入眼尽是苍凉疮痍，行了大半天竟连个活物也不曾见到。 气温倒是越来越低了，阴冷的寒风不知从何处吹来，透过身上薄薄的衣料，仿佛能钻进骨头里。 顾锦：“冷吗？” 顾锦说着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大氅披在小徒弟身上。 顾锦：“极北之地常年阴冷，抵不住的话便用灵力护住全身，可以抵挡些寒气。” 黑色的大氅穿在身上，瞬间就驱散了寒意，花无欢想了想，凑到顾锦身边，将大氅披了一半在他身上。 花无欢：“师尊只管赶路便是，我帮你取暖。” 顾锦握住他的手笑了笑，随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赶路上，这一路他都将飞行器的速度开到了最快，既是为了早点赶到残乌，也是为了能在半路上拦下风无尘或者季青临。 可不知是他运气太背还是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大半天过去了他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但好在容云鹤的本命烛还有一点亮光，其他两人也是安然无恙，走之前他便取了能感知他们生命力的法器来，至少知道他们此时生命无虞，多多少少有了些宽慰。 头上的圆月被乌云遮住，周围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行了一会顾锦忽然放慢了速度，夜间视野本就不好，加上他一直只顾着赶路，竟没有发现周围什么时候被浓雾包围住了。 灰蒙蒙的雾气不断升起，将他们包围在其中，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得模糊，甚至连近在咫尺的花无欢都看的不甚清晰。 顾锦：“你抓着我，这雾气来的古怪。” 花无欢依言抓住了师尊的手，这雾气不单能遮挡视线，甚至连他用来探路的神识都被挡了大半，勉勉强强只能探知到方圆五米的动静。 听小徒弟说了后，顾锦也试了试，脸色便有些沉，这雾气的压制效果似乎和修为有关，修为越高，压制效果反而越强，在这雾气中他的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出七层。 想来容云鹤怕也是着了道，才会步入险境。 “嘎、嘎。” 雾气忽然翻涌了一瞬，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鸟鸣，顾锦飞快的把花无欢护在怀里，附在他耳畔低声道。 顾锦：“嘘，收敛灵气，别出声。” 几乎是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被师尊抱在怀里的花无欢便看见一阵飓风将师尊身后的雾气吹的翻涌，从那稀薄的雾气中他似乎看见一只浑身漆黑，脸生六目的赤眼黑鸟疾驰而过，但那雾气很快又重新聚拢，他只看见了一瞬，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他们而过。 但他们似乎没有被发现，等风停下后，顾锦才看向黑鸟离开的方向，道。 顾锦：“看来我们似乎已经到了残乌的边界，方才过去的不是妖兽，而是被魔气侵蚀后的魔兽。” 魔兽与妖兽不同，妖兽虽是凶狠，但大多不会主动发起攻击，与修士向来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但魔兽却是不同，它们不但相貌狰狞，而且嗜血好斗，只要遇上便是一场死斗。 好在躲了过去，没被发现。 而现在不过才到残乌最边缘的地方，便已经危机四伏，想来前方怕更是困难重重。 顾锦：“师尊给你的晨星铃带着了吗？” 花无欢：“师尊给的，我一直都贴身带着。” 花无欢让师尊看了看一直掩在衣袍下的晨星铃，顾锦弯下腰将晨星铃拿在手中，同时将一道发诀打进铃铛中，晨星铃上闪过一道微光，将花无欢的气息悉数掩盖下去，除非他就站在面前，否则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给小徒弟重新戴好后，顾锦还不忘把大氅给他拉的更紧了些，只露出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带着几分无奈，看着就可爱。 顾锦：“我们先下去，在这上面待着可能还会遇到这些魔兽。” 在地面上当然也会有，但地面上的活动空间可比这狭小的飞行器强多了，就算来了也不带怕的。 师尊的心理活动花无欢并不清楚，只是听师尊的话，按照师尊的指示行动。 双脚一踏到地，这种踏实的感觉让花无欢误以为自己很久没有走过路了。 顾锦手上拿着一个司南，这个司南花无欢曾在夜辞朝手中见过，不过师尊手中的司南与夜辞朝手中的有些不同，上面放着的不是一个勺子，而是一滴红到发黑的鲜血，正在司南上滴溜溜的转动着。 顾锦：“这是容云鹤的精血，用来寻人最合适不过了。” 反正大家都是奔着容云鹤的安危去的，只要找到了容云鹤，就能找到其他两人。 许是在残乌边界，距离容云鹤还有些远的缘故，精血在司南上转了半天，似乎并不确定，好半天后才犹豫着给顾锦指了一个方向。 顾锦：“我们往那边走，你若是发现了什么记得跟师尊说，切忌贸然行动。” 花无欢知道师尊担心他的安危，要是他不答应的话，他十分相信师尊会原地把他送回合欢派。 于是不管顾锦说什么，花无欢都是笑眯眯的答应着，到最后顾锦都有些不好意思，发觉自己的要求有些太多了。 雾气弥漫，看不清脚下的道路，这里的地势并不平坦，两人走的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甚至还踩到了几根落在地上的白骨，顾锦注意看了一下，那些白骨有他的小臂粗，而且表面已经开裂，一看就是在这很长时间，大概率不会是容云鹤。 两人将神识放出来，若是发现有魔族的动静的话，能躲便躲，能绕开便绕开，尽量避免和它们起了冲突，一来节省体力，二来也免得打草惊蛇。 不知走了多久，花无欢敏锐的发现雾气变淡了许多，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师尊，顾锦加快了步伐，眼前的雾气愈发稀薄，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忽然间，二人齐齐往前走了一步，雾气忽然消散，仿佛穿过了一层雾气屏障，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人震惊不已。 第一百五十一章 粗发 穿过浓郁的雾气后，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明月的清辉洒在地上，让视线更加清晰起来。 花无欢落后顾锦半步，出来时看见师尊站在原地，正想说话时发现师尊的表情有几分诡异。 顺着师尊的视线看过去，花无欢也不由得呆立在了当场。 苍白凄清的月光下，一个小小的村落完完整整的映入眼帘。 村落很小，约莫只有十几户人家，这样的村落放在哪都是稀松平常的存在，但在这种地方怎么看都透出一股子违和来。 顾锦甚至开始怀疑，难道那些魔族被封印后已经无聊到开始建房子打发时间了吗？ 这个不靠谱的猜测很快就被自己给否决了，且不说魔族都被封印着，就算有几个侥幸逃出来的，也都在想着该如何复兴魔族。 顾锦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小徒弟平静的侧脸，正想着带小徒弟来残乌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时，小徒弟忽然抬头，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顾锦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但应该不会太轻松。 花无欢见师尊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以为师尊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便连忙点头道。 花无欢：“师尊想去的话我们就去看看吧。” 顾锦：“……去哪？” 顾锦有些发懵。 花无欢：“师尊不是想去村子里看看吗？” 小徒弟疑惑的说着，顾锦立刻反应过来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正好将错就错，从善如流。 顾锦：“嗯，为师正有此意，正好去看看容云鹤有没有可能会在里面。” 村里离他们不远，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顾锦回头看去，只见那些浓郁的雾气仍停留在他们之前站立的地方，往远处看也是如此，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这些雾气挡住，不让它们进去半分。 他想了想，忽然又折返回去，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触手柔软，但任凭顾锦使出多少力气，却不能让这层屏障有所破裂。 顾锦：“果然，这些雾气不是防止人进来，而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出去。” 顾锦恍然大悟，在雾气中时他就觉得疑惑，这雾气虽然麻烦，但对他们来说只要小心些并没有多少危险，现在想想这些雾气更多的是用来迷惑他们，让他们误以为其中危险重重，但更多却是为了困住里面的人。 里面会有什么呢？魔族还是魔兽？ 顾锦并不认为这个雾气会有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但出去时这个雾气会不会忽然间翻脸，顾锦现在并不打算亲身体验。 花无欢看着师尊一会眉头紧锁，一会恍然大悟，生怕师尊再想去会精分，便委婉的提醒道。 花无欢：“师尊，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顾锦：“当然。” 顾锦收回思绪，大步往村子里走去。 这个村子很安静，听不到一点人声，外面摆放着的农具已经腐朽，路上随处可见打砸的痕迹，屋内的摆设也是破烂不堪，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许久都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了。 只是一圈都转完后，除了吸了一鼻子的灰，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别说人影，就连个衣角都没看到。 顾锦很怀疑这里压根就没有人，但这里的生活痕迹这么重，不像是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顾锦：“算了，我们去找容云鹤吧。” 进村子里看看纯属顾锦自己好奇，如今好奇心虽没有被满足，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只能先放一边。 进了里面后，司南已经稳定了许多，顾锦看着司南所指的方向，正是那一片树林。 容云鹤应该就在那里面，但不知道其余两个人在不在。 走出村子后，顾锦发现小徒弟没有跟上来，回头找的时候，发现小徒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座废弃已久的村庄，眼中明波闪烁不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顾锦：“在想什么呢，该走了。” 顾锦走过来揉揉他的头，花无欢脸上一红，本来想说，但临时又改了。 花无欢：“没什么，我们走吧师尊，该去找容峰主了。” 是自己的错觉吧，这个的地方自己也是第一次来，怎么可能会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是这个村子太过常见了，所以生出了既视感，于是立刻不去想它，果然很快这种奇怪的熟悉感就没有了。 走到树林旁后，顾锦才发现这树林比他想象的要大上许多，至少他的神识全部放出去时，最多只能观察到树林中三分之二的动静。 不但大还很危险，神识一放出去，便立即感觉到三个极为危险的气息，嗜血而暴虐，仿佛能将一切撕碎，好在顾锦的神识收回的及时，没有被那三只魔兽发现。 收回神识时，顾锦的头还在隐隐作痛，这些魔兽十分不好招惹，能避则避。 但顾锦心里又隐隐有预感，容云鹤绝对就是被这三只妖兽其中的一只打伤的。 司南笔直的指向前方，树林在凄冷的月光下仿佛张着黑色的巨口，等待着他们的进入。 顾锦犹豫着想说些什么，花无欢立刻警惕起来。 花无欢：“师尊，都到这了，你不会还想着让我回去吧？” 顾锦摇摇头，转身时没忍住长叹了一声，他其实就是这么想的，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反正魔族都被封印着，小徒弟应该也遇不上。 顾锦：“对了，进去之前把这个吃了。” 顾锦摸出一个丹药来，放在手心上递到小徒弟面前，感觉到小徒弟警惕的视线，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顾锦：“放心吧，这是解瘴气的药，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师尊都这么解释了，花无欢自然选择相信，就着师尊的手，伸出舌头在他掌心上一卷，眨眼间便将丹药吃了进去。 温热湿润的触感转瞬即逝，快的顾锦几乎没有感受到，但是看着掌心上那一点水渍，耳根瞬间就红了。 顾锦：“咳……我们快进去吧。” 说话时自己也吃了一粒，但可能是太慌张了，没注意到自己用的正是喂小徒弟吃药的那只手。 花无欢笑而不语，不过心里却是十分雀跃 走进树林的时候，顾锦还在想，明明那两个人是先自己来的，怎么都没有见到人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幻境 林子里比他们想象的要安静许多，甚至连风声都听不见。 两人把步子压的很轻，走在枯叶上时只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恍若低语。 花无欢警惕的看着四周，他虽然没有发觉到危险的接近，但总感觉有无数道冰冷恶意的视线从暗处传来，可看过去时只见到了一棵棵静止不动的参天大树，在月色下有些阴森可怖。 顾锦：“有师尊在，他们不敢过来。” 顾锦没有回头，却也能发觉到小徒弟的紧张，便柔声的安抚着他。 花无欢：“徒儿不怕，只是师尊不觉得这树林太安静了吗？” 是太安静了，除了他们低声交谈的声音外，竟没有其他的声音。 但细细听的话，却还是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嘶吼声，都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除了他们走的这条路，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魔兽。 顾锦：这条路怕不是被开了光吧，连个魔兽都见不到。 作为一个常年抽卡不出金的人，顾锦对自己的运气有着十分正确的认识，他可不认为自己运气好选到了一条没有魔兽的路，事出反常必有妖，越走越觉得这条路危机重重。 顾锦：“是有些安静了，小心些。” 顾锦叮嘱了着小徒弟，同时更加警惕起来。 “唰——” 一声轻响忽然从身后传来，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个黑影飞速闪过，两人几乎是同时回头，但身后只有无边的黑暗，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幻听吗？ 顾锦刚升起这个念头，但又觉得两个人都出现幻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想了想便道。 顾锦：“可能是听错了，我们继续走吧。” 花无欢刚想说什么，发现师尊对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瞬时便明白了师尊的意识。 花无欢：“我也觉得是听错了。” 花无欢说着，转身和师尊离开。 暗处，一双碧绿的眼睛怨毒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倏忽又消失不见。 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看见这树林的尽头在哪，而且到现在连容云鹤的头发丝都没有看见。 司南在手里捂得都有些发热，上面的血珠还是坚定不移的指着一个方向，可走了半天仍不见终点。 有一阵风从身侧吹起，带着一股腥甜的气息，拂到他们面上，很快又被吹散。 顾锦：“无欢，跟紧点。” 顾锦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能先叮嘱着小徒弟。 但身后却没有人说话，顾锦忽然回头，瞳孔一缩，身后空荡荡的，却不见小徒弟的身影。 顾锦：“无欢！” 顾锦心里咯噔一下，小徒弟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可能会随便乱跑，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又朝着四周喊了一声，白色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升起，稀疏单薄到难以让人发现。 花无欢：“师尊……我在这……”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断断续续，不细听很容易忽略。 顾锦脸上一喜，顺着声音找过去，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一个红色的身影，正靠在树后痛苦的呻吟着，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来人是师尊时，眼中瞬间凝结了一层水汽，泪眼朦胧的看着顾锦，声音里尽是委屈。 花无欢：“师尊，我的腿受伤了，好疼啊。” 顾锦的脚步停了一瞬，随后又恢复正常，紧张的跑到小徒弟身边，抬起他的腿，看着上面血肉模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顾锦：“谁伤的你？” 花无欢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 花无欢：“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就在师尊身后走着，可忽然间眼前一黑，醒来时就在这了，腿也不知怎么被伤到了。” 花无欢：“师尊，我好疼啊。” 他说着靠了过来，身上的红莲香浓郁的仿佛要渗进他的血液里，腿上的布料已经掉了大半，白皙的肌肤在月色下闪着微光，伤口上还沾着殷红的血迹，更多出了妖冶的风情，就像是冥河畔的彼岸花，邪恶却美丽。 花无欢：“师尊，你不帮我吗？徒儿真的好难受啊。” 他的身子柔软的缠了上来，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软的抱住顾锦，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他的怀里。 美人在怀，何人能坐怀不乱。 他能感觉到自己抱住的人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缓缓抬起双臂，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语气还是极尽缠绵和妩媚。 花无欢：“师尊放心，我会很轻的、呜……” 他脸色巨变，拼命的拍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看着顾锦努力的扯出一个笑来。 花无欢：“师、师尊，你这是做什么，徒儿好难受啊。” 他泫然欲泣的看着顾锦，眼中惊慌不已，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仿佛柔弱的菟丝花，经不起任何折磨。 顾锦的心软了一瞬，手上的力气也不由得小了，花无欢脸上一喜，但还不等他有所行动，掐住他脖子的手猛然一紧，力气比之前还要大上几分。 顾锦：“你不是花无欢。” 顾锦看着眼前和小徒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语气却十分笃定。 花无欢：“师尊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徒儿好难受啊，师尊快住手。” 顾锦：“别装了，娘们唧唧的，跟小徒弟一点都不像。” 花无欢脸色一僵，见自己已经败露，也不再伪装，目光阴沉的看着眼前的人。 花无欢：“我的外形和他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发现的？” 顾锦：“长得一样你也装不成他，我家小徒弟才不像你这样只会哭哭啼啼，就算是受了伤或者受了委屈，他也不会和我说，除非被我发现，就算这样也还会嘴硬逞强说自己没事。” 说到小徒弟，顾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容。 花无欢：“就算你发现了又如何，你就不怕我躲在了他的身体里，你伤了我就等于伤到了他！” 假花无欢阴恻恻的说着，但顾锦的手并没有因此松开，反而掐的更紧了，再用上一些力气就可以把他的脖子掐断。 顾锦：“小徒弟身上的气味已经不止红莲香了，现在还多了些檀香，你伪装的除了长得像些，其余的都是破绽。” 花无欢：“不可能！这些都是根据你的记忆来的，不可能会有差错！” 假花无欢怒道，对顾锦小瞧自己十分愤怒。 第一百五十三章 油腻腻 顾锦已经失了耐心，一向温和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有的只是冰冷和毫不掩盖的杀意。 顾锦：“我再问最后一遍，小徒弟在哪？” 手指缓缓收紧，纤细的脖子在他手下发出让人胆寒的咔嚓声，仿佛易碎的枝蔓，随时都有可能被掐断。 顾锦：“别挑战我的耐心。”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一股寒意从他背后升起，明明眼前人不见有多动怒，却让他不寒而栗。 只要他多废话一句，他相信他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血蟒：“咳、他就在你来的地方。” 断断续续的声音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说完后，顾锦忽然觉得掌心一滑，被掐住的人像是化了一样，眨眼间便从他手中消失，像条蛇一般飞快的钻进远方的草丛中，只留下一张干燥的蛇皮。 怨毒的视线在顾锦身上停留良久，最终还是不甘的离去。 顾锦没有去追，等他消失后，顾锦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雾，白稠的雾气在四周飘荡着，随着他的消失雾气也渐渐退散。 等雾气彻底消散后，顾锦无意间朝四周看了看，只见自己所站的地方不是什么树林深处，而是一处悬崖峭壁的边上，数十只魔兽在底下虎视眈眈，等待着美味从天而落。只要自己在他的引诱下再往前走上一步，便会跌落万丈悬崖，尸骨无存。 顾锦不由得一阵后怕，好在自己发现的及时，没有落入他的陷阱。 但小徒弟呢？ 一道残影飞快的赶到了之前站立的地方，只见小徒弟还站在原地，背影颤抖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花无欢：“这是最后一遍，师尊他在哪？” 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没入了血色巨蟒的七寸中，鲜血染红了整个刀身，拔出来时血流如注，在它的身下已经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花无欢的眼神是冷的，看着它的凄惨的模样没有一丝波动，唯有颤抖的身影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花无欢：“师尊在哪！” 血蟒吐着殷红的蛇信，想说的话全都被这强烈的痛楚堵了回去。 血蟒现在极为后悔，他好不容易从顾锦手中逃出来，心中大为不甘，又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徒弟还在这，就心生歹意，想借机控制了他的徒弟，看着他们师徒两厮杀。 他主意打的很好，徒弟的修为比他师尊低了不少，再加上毫无防备，必然能轻易得手。 事实上他得手的确很快，几乎只是眨眼间，毫无戒备的花无欢便被他拖入了幻象中。 但只是一个照面，还不等他开始表演，人已经主动走到了他的面前，正当他以为阴谋得逞时，柔软的腹部忽的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却发现一柄没入体内的匕首。 花无欢：“你不是我师尊。” 那笃定的语气，与他师尊如出一辙。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自行从幻境中走出，匕首还插在它的体内，而匕首的主人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是一个比他师尊还狠的角色。 黑蛟打了个冷战，明明他的修为不及他师尊的一般，可黑蛟却更害怕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那种恐惧仿佛从骨髓里渗透而出，除了恐惧，还有……臣服！ 剧烈的疼痛让他失了大半的力气，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连声求饶。 可徒弟显然没有师尊好说话，花无欢现在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能感觉到师尊就在附近，倒不如先把它给杀了，再去慢慢找师尊。 敢伪装成师尊的样子来骗他，真是自寻死路。 匕首在他手中转了个方向，对着身下三尺粗的血蟒狠狠的刺了下去。 血蟒全身上下都被一层柔韧的鳞片包裹着，唯独七寸是他最软的地方，花无欢显然知道他的弱点在哪，刀刀瞄准一个部分，不多时便血肉模糊，一命呜呼。 血蟒私聊了，花无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匕首上沾满了鲜血，滑腻腻的在手中拿不住，索性就丢在了地上。 花无欢：“对了，还得去找师尊……” 他喃喃自语着，还没转身，便被人从身后轻轻的环抱住。 顾锦：“师尊来了。” 熟悉的檀香萦绕在鼻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转身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的端详了好几遍，最后放心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顾锦：“师尊都看见了。” 语气淡淡的，顾锦也是轻声的答应着，目光落在血蟒身上，庞大的身躯像是泄了气一般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张皮囊凌乱的落在地上。 又让他逃了。 顾锦拿出一方帕子，给小徒弟擦去不小心溅落到脸上的血迹，还不忘把他的手擦干净，随后嫌弃的把帕子扔在了地上，看着小徒弟严肃道。 顾锦：“下次遇到这种丑丑的东西不要自己动手，等师尊来了再说。” 花无欢：“……好。” 花无欢有些无奈，原来在师尊眼中这样的已经属于丑的下不去手的范围了。 顾锦：“你是怎么发现他不是师尊的？” 顾锦好奇的问道。 花无欢：“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有点……油腻。” 想了半天血蟒看自己时故作神情却难掩眼底恶意的眼神，假惺惺的让人作呕。 油腻这个词顾锦觉得形容的十分贴切，毕竟幻境中假徒弟嘤嘤嘤往他身上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想把他给踹出去。 深深浅浅的草丛中，一条血蟒飞速往树林深处游动，他的身躯较比之前已经小了一圈，气息也是弱了大半。 快！再快一点！ 只要找到那位存在，就能为我报仇了！ 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一路来到了树林深处，那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月色笼罩下青草轻轻摇曳，娇嫩的鲜花烂漫生长，远处的湖畔有一座小小的木屋，在月夜中格外静谧。 到这后血蟒再也不敢前进半步，规规矩矩的在草地前停下，朝着里面恭敬道。 血蟒：“云姬大人，属下在树林中发现了两个外来者，现在正朝着这边过来。” 声音远远的飘了过去，不知道能不能传进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柔却又凌冽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却清晰的像是有人在耳畔说话一般。 云姬：“知道了，你退下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把自己打了个死结 血蟒不甘，还想再说些什么，那声音依然温柔，却多了丝不容置喙。 云姬：“去将几位贵客好生请来，就说这里有两位熟人在等，记住……别伤了他们。” 后半句稍微停顿了一下，带着森森冷意，警告着血蟒。 血蟒本还有些其他的心思，但云姬警告的话语就在耳边，让他不敢再有其他的心思。 血蟒：“是，属、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会将他们平安的带来。。” 血蟒胆寒，顾不得其他仓皇离开了这里。 木屋内，穿着纱衣的女子温柔的抚摸着眼前俊秀冷淡的男子，秋水般的眼瞳中深情如许，看着自己的挚爱，绝色的面容上尽是化不开的爱意。 云姬：“段郎，好像又来人了呢。” 那声音柔的好像能滴出水来，被称作段郎的人猛然睁开双眼，眼睛上的镜片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一抖，清晰的倒映出云姬痴恋的面孔。 风无尘：“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声音冷冽的与云姬温柔的语调全然相反。 云姬掩唇低低的笑了声，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 云姬：“他们若是段郎的朋友，我自然什么都不会做，正好过几天就是你我成婚之日，刚好让他们也参加进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风无尘：“我不是你的段郎。” 风无尘语气和他相貌一样冷淡，但云姬却是并不介意。 云姬：“段郎又在说胡话了，你若不是段郎，那我还留着林子里的那三人做甚，还不如丢给那些魔兽吃了算。” 玉指指向床上直挺挺躺着的人，若不是他的胸膛还有起伏，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首。 云姬：“段郎放心，等你我成婚后，我定然会为他解了毒，到时候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岂不美哉？” 云姬柔柔的靠在他的肩上，嘴角嚼着醉人的笑意，唯有风无尘一脸凝重的看向奄奄一息的容云鹤，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中，顾锦和花无欢还在原地休整，耳畔忽然又听见了一阵沙沙声，顾锦眉头一皱，正想着是哪只不长眼的魔兽又来找茬，一转头就和草丛中那双碧绿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顾锦：“你还敢回来！” 顾锦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这蛇狡猾的很，让他逃了两次，自己没去追他，没想到他还敢自己上门。 顾锦怒了，风雪从他腰侧飞出，剑指指向血蟒，风雪嗡鸣一声，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瞄准血蟒而去。 血蟒：“云姬大人有请二位！” 杀意快速逼近，血蟒赶紧说出自己的来意，只见眼前寒光闪过，风雪擦着他的脸划过，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痕。 但风雪并没有回来，而是抵着他的七寸。 顾锦：“云姬是谁？为什么叫我们去？” 血蟒：“云姬大人的名讳岂是你可以直呼的！让你们去就去，若是晚了惹到云姬大人不高兴，小心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锦嘴角一抽，不能直呼名讳那你还一口一个云姬大人，这不就是掩耳盗铃嘛。 顾锦：“回去告诉你那什么云姬大人，谁爱去谁去，我没空。” 说话时，风雪还前进了半寸，赤裸裸的威胁着血蟒。 凌冽的灵气仿佛化为实质，明明没有碰到他，却还是让他感觉到一阵刺痛。 他想逃，但云姬大人交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若是被云姬大人发现的话，定会生不如死。 血蟒：“少废话，云姬大人说了，那里还有两个熟人在等着。” 熟人？ 顾锦眉头微皱，血蟒说话时视线不时地向右后方瞥，与司南指向的地方一致。 顾锦：“你说的熟人长什么样？” 血蟒：“我怎么知道，想知道的话就随我去。” 血蟒说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走的远了后回头看向两人，只见两人耳语了几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了过来。 血蟒心里冷笑连连，虽然云姬大人特意叮嘱过不能伤到他们，但让他们吃点苦头以泄心头之恨却还是能做到的。 血蟒找的路都是最崎岖难行的小路，脚下是坑坑洼洼的泥路，两旁都是毒荆棘，只要稍稍划破皮肤，便会吸收刺尖上的毒素，不致命却是奇痒难忍，挠破了皮也无济于事。 这些荆棘他们可以避开，却得是小心翼翼，稍不留神便会被划破衣衫。 血蟒对这里的地形本就熟悉，血红的蛇身在荆棘中灵活的游了过去，回头看着两人，眼中的恶意毫不加以掩盖。 血蟒：“两位还是快一些，若是云姬大人等的急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顾锦：“我也觉得让别人等太久不好。” 顾锦冷言冷语，风雪再度出鞘，只听唰唰几声，几道剑光闪过，眨眼间原本茂密的荆棘丛变得光秃秃一片，像是有人给杀马特贵族剃了个板寸，瞬间露出了这条路本来的面孔。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被风雪削下来的荆棘全都落到了血蟒的身上或者周围，吓的它左躲右藏，庞大的蛇身狼狈的闪躲着，等躲过这些荆棘后，血蟒长舒了一口气，却忽然觉得这口气舒的并不顺畅，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刚刚躲的时候，把自己打了个死结。 血蟒：“你！” 血蟒愤愤的看着眼前两个罪魁祸首，顾锦安抚着被当成镰刀而不开心的风雪，同时懒洋洋的说道。 顾锦：“你好端端的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做甚？还不快点解开，耽误时间。” 血蟒气的牙痒，但身子又缠的紧，那股气就憋在身体里，肚子一鼓一鼓的，看样子很快就能气炸过去。 顾锦：“无欢，我们离远些，免得它自己把自己给气死了。” 顾锦火上浇油，拉着小徒弟走到一旁，甚至还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些小食摆在面前，一边吃着，一边看着他怎么把自己从死结中解救出来。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血蟒终于把自己顺成了长条的样子，躺在地上瘫成一堆。 对这样三番五次想害自己和小徒弟的妖，顾锦升不起半点同情，只是冷漠的催促着他。 不过经过这次教训后，血蟒终于收敛了许多，至少后面的路上他没再制造任何麻烦。 这样平和的气氛下走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第一百五十五章 琳琅幻境 眼前是一处绿茵茵的草地，在这参天的树林中显出几分突兀来。 血蟒远远的就停了下来，不敢再上前，看向前方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血蟒：“云姬大人就在里面，你们快点进去。” 血蟒不耐的催促着。 顾锦站在草地外面，看着远处笼罩在月色中的木屋，神识被挡在草地外，像是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一般，感觉不到里面的情况。 云姬：“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怎的还在外面站着，我和段郎还在等着二位大驾呢。” 温柔的女声从木屋里传来，清晰的仿佛就在耳边一般。 顾锦目光一沉，余光瞥见血蟒的绿瞳中抑制不住的恐惧，想来说话的人就是云姬了。 花无欢：“师尊，我们要进去吗？” 花无欢附在顾锦耳边低声问道，顾锦垂眸沉思片刻，云姬既然让血蟒将他们领来，想来必然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去，况且司南所指的方向也是在这，这个地方已经是残乌的腹地，不论如何都得进去寻上一寻才是。 他对小徒弟微微点头，随后朗声道。 顾锦：“既然二位邀请，我等当然会赴约。” 说罢，似乎听的一声轻笑，随后便归于平静。 顾锦拉着小徒弟的手，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一同踏进了草地中。 血蟒看着忽然消失在眼前的两人，想到之前进了琳琅幻境中的两人，似乎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还有一个逃在外面，估计不需多久便能抓住。 木屋还伫立在原地，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声响，血蟒不敢再待在这里，反正那两人已经进去了，他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该去找最后一个漏网之鱼。 等血蟒离开后，四周再一次安静下来，唯有明月高悬，俯瞰着一切。 顾锦和花无欢一走进草地中，眼前骤然一亮，刺眼的阳光明晃晃的在眼前，照的他们睁不开眼来。 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还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等适应了这光线后，两人才慢慢地睁开眼来，环顾周围看着这个热闹而朝气的村庄，一时间觉得好像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路过的村民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长的十分好看的人儿，顾锦和花无欢却有些茫然，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一时间却有些想不起来。 顾锦：奇怪，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顾锦苦思着，却想不起来前因后果。，花无欢也是皱着一张脸，像个苦瓜一样，顾锦见到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远处有一个绝色少女莲步轻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不紧不慢的朝他们走来。 路上的行人显然是认识这位女子的，见到她来了后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村民甲：“云姬，这是刚打下来的枣，你拿些去吃吧。” 村民乙：“还有这，刚出炉的大饼，可热乎着呢。” 村民丙：“云姬姐姐，你今天怎么到这来啦？” 年纪小的孩子围住云姬，笑嘻嘻的看着她。 这短短的一路上，云姬手中已经被塞满了各种东西，吃的喝的都有，她歉意的看向两人，随后无奈的对着几个小孩子道。 云姬：“姐姐是出来接人的。” 村民丙：“接人？他们是云姬姐姐的朋友吗？” 小孩子好奇的看着他们，云姬对他们温柔的笑着，道。 云姬：“他们是段郎的朋友，是来参加我和段郎婚礼的。” 云姬离他们已经不远了，她说话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楚，顾锦听了后这才记起，他们都是段凌的朋友，这次是因为知道他要娶亲的消息，所以才带着小徒弟过来的。 云姬被小孩子围在中间，回答着他们各种问题，脸上温柔的笑容像是春风一般，没有一点不耐。 直到那些孩子的家长看不下去，硬生生的将他们拖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再往云姬的怀里塞些东西，见云姬拿不下了便直接塞到顾锦的怀里，反正他们都是认识的。 等小孩子离开后，云姬这才得以脱身，看着二人柔柔的福身。 云姬：“这里的人都很热情，还望二位莫怪。” 顾锦：“不会不会。” 顾锦连忙摆手，客气的很。 云姬不点破，而是看着怀里的东西，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云姬：“送了这么多东西，看来又能吃上好几天了。” 顾锦：“段凌呢？怎么没见到他？” 云姬：“段郎就在家，请随我来。” 云姬说着，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小徒弟安安静静的跟在顾锦身边，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似乎在想些什么。 穿过熙熙攘攘的村子后，没走多久便能看见一条波光粼粼的溪流，湖水清澈见底，还能看见有鱼儿在水底游动。 湖畔是一座木屋，屋檐上挂着风铃，有风吹过时便会发出清脆的铃音。 云姬：“段郎，你看谁来了。” 还没到时，就能看见一个俊朗的身影站在檐下，云姬开心的朝着那边喊着，那身影回身，露出一张冷淡俊秀的脸来，一时间和顾锦脑海中的一人对上了号。 但顾锦还是觉得有些违和，好像这个人不该叫段凌，而是另一个名字。 顾锦：“好久不见啊段凌，听说你快要成婚了，怎么这么大的事也没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害得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顾锦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段凌面前，乐呵呵的恭喜着他，段凌的神情有些纠结，犹豫片刻后在云姬的注视下这才道。 风无尘：“准备的仓促了些，没来得及说。” 云姬缓缓走了过来，挽着段凌的胳膊，娇嗔道。 云姬：“都是你太心急，多等一天都不行。” 段凌不言，只是直直的看着顾锦的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云姬：“外面风大，有什么事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进屋后，云姬先去放了东西，只剩下他们三人在这。 顾锦好奇的打量着屋内，这里面的摆设都很简单，却处处透露出温馨的气氛，足以见得女主人的用心。 见云姬不在，段凌忽然拽着顾锦的胳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风无尘：“你都忘了吗？” 顾锦：“忘、忘了什么？” 顾锦疑惑，段凌想说什么，但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立刻松了手，目光淡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一百五十六章 暗流涌动 云姬已经放下了东西过来，看见几人还拘束的站在那，便招呼道。 云姬：“二位都是段郎的好友，不必这般拘束，快快找个地方坐下吧，饭菜一会就好。” 主人盛情邀请，顾锦不好拒绝，只好道。 顾锦：“需要我帮忙吗？” 云姬眼底含笑，柔声说道。 云姬：“不用了，饭菜已经好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云姬已经转身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碟碟精美的小菜，摆在桌子上时还冒着热气。 顾锦眨眨眼，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几人坐在桌子前，面前是不知何时摆好的碗筷，云姬执着筷子，为段凌夹了些菜放在盘子里，看着顾锦和花无欢还未动筷，笑道。 云姬：“二位是段郎的好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在这里就像是在家一样，不必如此拘束。” 顾锦连忙客气了几句，他不是那种放不开的人，但不知为何，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阻止着自己。 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可却听不清。 花无欢的视线在云姬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又移开，好奇的问道。 花无欢：“师伯怎么忽然就要成婚了？我和师尊都不知道这事，若早些知道的话还能准备新婚贺礼送给你们。” 云姬：“你和你师尊都太客气了，你们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云姬掩唇轻笑，头上的珠翠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顾锦：“是有些突然了。” 顾锦小声的说着，而后又一脸八怪的看向段凌。 顾锦：“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呢。” 一直不说话的段凌脸色微沉，看样子似乎不想说这个话题。 云姬放下筷子，轻笑一声道。 云姬：“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段郎早该忘了。” 云姬：“我原来是青云观的弟子，后来下山历练时遇到歹人，幸好遇见了段郎，这才得救 。” 云姬：“段郎不但救了我，还为我疗伤，给我讲了许多有趣的见闻，每天都想法子逗我笑，和段郎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云姬说话时微微垂眸，看不清她眼底是怎么样的波澜，只有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顾锦想，这倒是个十分常见的英雄救美的套路，但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这件事和段凌的人设不太相符。 大概在喜欢的人面前和臭男人面前总有两幅面孔吧。 云姬：“后来段郎有事离开了，让我等他，我就在这里一直等着段郎，好在……” 她说着抬起眼来看向段凌，手心抚摸着他的轮廓，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仍是多年前青涩的模样。 云姬：“好在我等到了，段郎他终于回来了。” 段凌低头看着云姬，目光深邃，眼中只有她容不下其她人。 顾锦被强塞了一嘴的狗粮，看来现在是流行把狗骗进来杀。不过细细想的话自己也不是单身狗，这不是还有小徒弟嘛。 这么想着，就拉着小徒弟的手，瞬间扬眉吐气起来。 段凌的余光无意间瞥见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又没说出来。 顾锦：“段凌可真不是个东西，你放心待会我肯定好好教训 他。” 顾锦义正言辞的说着，但云姬嘴角的笑容却隐去了不少，隐约透出几分寒意。 云姬：“你不能这么说段郎。” 那目光幽深，看不透她心底真实所想，冷的让人发抖。 风无尘：“他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段凌难得说句话，成功的转移了云姬的注意力。 云姬叹了一声，道。 云姬：“段郎总是这般好脾气。” 说罢，脸上的表情又变成原来那样温柔似水的模样。 云姬：“我已经将两位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就在这旁边。” 顾锦回想着，来的时候只看见了这一间木屋，什么时候还多了两个房间出来？ 但只是这么一疑惑的功夫，脑海里忽然多了一段记忆，像是原来就有的一般。 在这木屋后面是有两间空屋，来的时候只是微微瞥见了一眼，难怪没想起来。 顾锦：“有劳了。” 顾锦说着看到桌子上精美的小菜，不知为何失了胃口，见小徒弟也没有动筷子的欲望，便道。 顾锦：“这一路舟车劳顿，也有些乏了，我和徒儿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吧。” 云姬：“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不然这一桌子菜可都浪费了。” 顾锦看着满当当的桌子，觉得也是，正准备吃一点东西时，只见桌面一颤，随后哐的一声，碎成了两半。 风无尘：“桌子坏了。” 段凌语气冷淡道。 云姬脸上笑容不变，只是浅了几分。 云姬：“那便算了吧，几位请自便。” 顾锦觉得气氛不太妙，连忙告辞，云姬目送着他们两人出去，看到他们进了屋后才移了视线。 云姬：“可惜了这些饭菜啊。” 云姬娇声说道。 云姬：“罢了，还是有机会的。” 段凌的身子僵硬了片刻，漆黑的瞳孔中燃着怒火。 风无尘：“你到底想怎么样？” 云姬：“我不想怎么样啊，我只想和段郎永远的在一起而已。” 风无尘：“既然如此，为何把他们都牵扯进来！” 云姬：“因为他们会坏了我的事情，段郎放心，只要他们好好听话，我保证不会伤了他们。” 云姬笑吟吟的说着，眼底却不见有多少笑意。 回到屋后的顾锦，仍然能感觉到那股强烈的违和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小徒弟的屋子就在隔壁，顾锦一开窗，正好对上小徒弟往这边看过来的视线。 还真是心有灵犀，顾锦心想，同时问道。 顾锦：“你感觉段凌的媳妇怎么样？”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见一样。 花无欢：“段师伯喜欢，那便是极好的人。” 花无欢的声音也是很低，明明就隔着一堵墙，两人说话还是偷偷摸摸的。 顾锦：“我也觉得。” 顾锦叹了一声，却还是不能忽视心里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们忘记了，但细想的话却又想不起来。 花无欢：“怎么了？” 顾锦：“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顾锦苦恼道，但只见小徒弟眼前一亮，低声道。 花无欢：“我和师尊的感觉一样，总记得我们来这的目的不是参加什么婚礼。”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月下散步 隔着一堵墙说话总有些不方便，顾锦直接翻到了小徒弟的屋里，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 顾锦：“说来也怪，但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事。” 两人苦思冥想许久，一阵异香袭来，脑海中昏昏沉沉的，等反应过来时再看外面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去。 顾锦：“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 顾锦一阵惊奇，好像记得自己是来找小徒弟说话来着，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说到了现在。 月亮已经出来了，静默的挂在天边，冰月倒映在湖面上，有鱼儿在水底游动，搅碎了一池的涟漪。 湖畔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白花，在这月色下显出几分清幽之意，但香味却是极为浓烈，却不腻人。 远处是他们来时路过的村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还能看见那边透出的温暖的烛光。 顾锦默默地看着，忽然觉得这个地方真是人间仙境，那些记不起来的事情干脆就不要再想了，人生嘛还是得珍惜眼下才是。 前后想法的巨大反差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在这温柔浓烈的花香下，这个念头反而愈发强烈。 “铛——” 一声嗡鸣忽然从神识中传来，微弱且迅速，很快就消失不见，快的顾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这个想法在这嗡鸣声下被打断，像是有一阵清风吹散了脑海中的迷雾，彻底清醒过来的顾锦环顾四周，看到小徒弟心神不守的样子，便一把捏着他的脸，微微用力的扯了一下。 花无欢：“嘶……疼……” 花无欢倒吸一口凉气，摸着自己被捏红了的脸，委屈道。 花无欢：“师尊这是做什么？” 顾锦：“没什么，看你太可爱了，忍不住想捏一捏。” 顾锦一脸认真的说着，花无欢想了想，又主动把脸放在师尊的掌心中。 花无欢：“那这次师尊可要下手轻一点啊。” 白白软软的小脸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不能更好了，顾锦强忍住想要肆意揉捏的欲望，只是轻轻的揉了揉。 顾锦：“这样就行了，我们去找段凌吧，过几日他们就该成婚了，我们去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花无欢：“好。” 花无欢答应着，跟在师尊身后就出了门，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有两人在湖边散步，身姿窈窕的绝色女子娇羞的靠在身旁清隽男子的肩上，眼中的柔情像是化不开的蜜，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仿佛将这一池子的水都变成了甜腻的滋味。 光是看着这一副画面，就能让众多单身狗为之落泪，顾锦和花无欢站在那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故意搞出些动静，好让泡在蜜罐里的两人能发觉到这边的动静。 石子落在水里扑通的声音成功的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注意到有两人就在不远处看着，云姬的脸上有些微红，却还是不舍得松开。 顾锦：“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云姬：“没有，花好月圆，二位也是来欣赏景色的吗？” 顾锦：“不是，就随便走走而已。” 云姬含笑着点头，但并没有多说，反而更像是在等着什么。 夜风拂过湖面，吹到脸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顾锦看到云姬温柔而平静的脸庞，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顾锦：“是不是我们碍着你们了，那我等一会再来吧。” 云姬：“不打扰……” 客气的话还没有说完，顾锦顺水推舟，借坡下驴。 顾锦：“那我就和小徒弟在这走走，你们看你们的，不耽误。” 顾锦呵呵的笑着，拉着小徒弟旁若无人的在附近走了起来，见那两人都没动静，便热情的邀请道。 顾锦：“要不一起吧，人多了才热闹。” 云姬眼神微微晦暗，却轻声应了下来，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三男一女就这样在湖边散着步，云姬和段凌走在前面，顾锦和花无欢在身后。 月色下的湖泊显得十分静谧，半透明的白花将湖泊围成了一个圈，与明月相映，像是吸收了全部的月光，在漆黑的夜中发出乳白色的光晕。 许是因为后面有人在，云姬挽着段凌的动作也不似先前那般亲密，隐隐还远离了几分。 顾锦恍若未觉，和小徒弟嘀嘀咕咕的说着话，看样子开心的不得了。 这湖总共就这么大，不一会就走完了，但顾锦并没有走的意思，仍然继续的绕着圈走，花无欢见师尊不走，自己自然也不会先离开，于是继续跟在师尊身边。 又走了好几圈，云姬已经彻底松开了段凌的胳膊，看着眼前不知何时走到自己前面的两人，温柔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冰霜，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这一圈很快就走完了，见两人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念头，忍无可忍的云姬道。 云姬：“既然二位兴致这么高，那我便去准备些酒菜来，一同饮酒赏月。” 云姬说着看向了段凌，还不等她说话，顾锦便抢先一步道。 顾锦：“这倒是个好主意，无欢，你跟着一同去帮忙吧，帮着端点东西。” 花无欢：“我知道了。” 花无欢笑眯眯的应了下来。 花无欢：“前辈就别客气了，我们还要在这叨扰多日，若是你不让我去的话，师尊该生气了。” 云姬：“你倒是个听话的孩子。” 云姬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段凌，缓缓开口道。 云姬：“那就有劳几位在这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和花无欢朝着木屋走去，。 等他们都进屋后，顾锦一直紧绷的肩膀这才松懈了下来。 段凌就站在他身边的不远处，鼻子上架着的镜片折射着粼粼湖面，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顾锦：“你……” 顾锦正想说什么，段凌却轻轻摇了摇头，视线在脚边白花上一扫而光，顾锦心领神会，立刻换了句话。 顾锦：“你们过几日就要成亲了，东西都准备了吗？” 风无尘：“差不多。” 顾锦：“要请的客人呢？宗门内和你关系好的人可不在少数，总不能只请了我们吧？” 风无尘：“还有一个，只是现在还没有到。” 顾锦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在他之前来的人除了风无尘外，还有季青临，只是他们在寻找容云鹤时并没有遇见他，难不成云姬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第一百五十八章 山有乔松 顾锦：“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婚礼开始之前赶到。” 顾锦的视线与段凌微微相碰，很快又移开，段凌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顾锦很想问问容云鹤的下落，但又怕问的太明显，被云姬发现出异样来，只能暂且按下。 厨房内，云姬正在忙碌着，花无欢想要帮忙，便主动问道。 花无欢：“前辈，我也来帮忙吧。” 他说着，便上前打开酒坛，只见偌大的酒坛子里都是空荡荡的，不见一点酒水。 花无欢：“这……” 花无欢一怔，话还没有说完，鼻子忽然嗅到一阵异香，仿佛置身于漫天的花海一般，只是转眼即逝。 思绪一时间有些恍惚，连自己想说些什么都有些记不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面前是一坛清冽的酒水，云姬正拿着一个素白的瓷瓶，在一点点的往里面装着酒。 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碟点心和小菜，都是下酒的东西，满满的摆了大半张桌子。 花无欢怔了怔，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花无欢：“这些东西都是前辈准备的？” 云姬：“嗯，反正这些东西准备起来也不麻烦，见你在想事情就没有叫你。” 说话时，酒水也准备好了，和同色的酒杯一起放在红漆木的托盘上，端起来往门口走去。 云姬：“那些东西就麻烦你帮忙了。” 花无欢：“啊、好。” 花无欢连忙应着，同时心里暗暗惊疑，自己刚才发呆的时间有这么久吗？ 云姬一出来，顾锦就发现了她，便立刻止住了话头。 湖上有一个凉亭，几人就往那边去，云姬和花无欢两人先到，已经把东西都摆好了。看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打死顾锦也不信这些东西能在短短的一刻钟内准备出来。 顾锦：“这些东西看着就好吃，弟妹真是心灵手巧。” 虽然不信，但还是小命重要，总之还是先顺着她的意思比较好。 这一声弟妹出来，在场的除了顾锦外，表情都是精彩万分，花无欢是惊讶，云姬则是有些不适应，而段凌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一种名为羞恼的情绪。 顾锦：“我叫错了吗？” 顾锦无辜的看向两人，段凌闭上眼睛转过头去，看样子是不想搭理他，云姬只是站起身来拿着酒壶，顷身为几人斟酒，自然而然的回避了这个问题。 云姬：“我来替几位斟酒。” 纤长白嫩的手指轻轻的握住素白的瓶身，仿佛与这瓶身融为了一体，唯独指尖带着浅浅的粉，更显得这双柔荑纤白如雪。 顾锦只扫了一眼，便主动移开了视线，原因无他，小徒弟就在旁边，就算他没什么想法，也不能让小徒弟多想。 他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称赞道。 顾锦：“这酒闻起来清冽淡雅，不像是外面平常售卖的酒水。” 云姬：“这些是从别人那得到的，想来外面也不常见。” 云姬轻声说，顾锦含笑着在她的注视下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冰凉如雪水，滑过喉咙时又是如火灼烧般的感觉，而到腹中是却是清凉。 顾锦满足的轻叹一声，这个味道果然只有他才能酿的出来啊。 看来容云鹤也在这，只是不知道被她藏在哪了。 因为顾锦对自己的酒量有着十分清晰的认识，所以只浅浅的抿了一口后就不再喝了，免得误事。 小徒弟倒是喝完了一杯，本来还想喝第二杯的却被顾锦拦住，只好放弃。 顾锦：“你们是三日后成亲对吧？” 云姬点点头，只见顾锦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桌上的碗碟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了一震。 顾锦：“三日后就要成亲，那你现在怎么还和段凌天天见面呢，这可不吉利。” 似乎没想到顾锦说出的话是这样的，云姬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神情复杂道。 云姬：“……你们还信这个？” 顾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了这可是你们的大事，多注意些总是好的。” 云姬：“我们不在意这些……”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锦打断。 顾锦：“这可不行，婚姻大事岂容儿戏，咱还是按照习俗一步一步来，免得冲撞了什么，对你和段凌的关系也不好。” 听顾锦这么一说，云姬垂眸思索着，神情有些微动，却还是有几分犹豫。 顾锦：“对了，你们办婚事的东西准备了吗？” 顾锦一连说了好几样东西出来，把云姬听的云里雾里，脑子都要绕晕了，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见他们什么都没有准备，顾锦不由得扶额叹息。 顾锦：“年轻人真是粗心大意，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要说成婚，段凌你也是，人家姑娘这么喜欢你，你怎么也不上点心，白白让人家受这些委屈。” 风无尘：“……那该怎么办？” 段凌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有些不情愿的配合着顾锦。 顾锦：“咱们按照习俗来，今天晚上起直到你们成婚那天，还是暂时不要见面了，等明天我们去前面的村子里采购些东西，把这里布置一下，再去找些人，八抬大轿，让段凌风风光光的把你迎娶进门。” 花无欢：“师尊，还有凤冠霞帔。” 花无欢小声的补充着，顾锦正想将这个补上去，云姬忽然幽幽开口。 云姬：“不必了，凤冠霞帔……我早已准备好了。” 她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瞳中似乎倒映出了段凌的身影，又似乎不是他。 云姬：“罢了，就按照习俗来吧。” 云姬：“只要你们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随你们想怎么样。” 云姬的声音微凉，像是洒了一地的月光，冰凉如水。 顾锦：“这是当然，你就放心吧，我们保证给你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顾锦直视着云姬的目光，说的一脸坦荡，眼中都是真切的笑意。 云姬和他对视了一会，最后微微移开视线，柔声说道。 云姬：“那就有劳几位了，这几日我便住在侧房，有什么事情来叫我便是。” 说罢，便告辞离去。 夜间还是有些凉，薄薄的雾气升起，隐隐绰绰的有些看不清她的身影，唯有悠长哀怨的歌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云姬：“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雾气中，连这缥缈的歌声一起融进了夜色。 第一百五十九章 蜉蝣 等她彻底离开后，顾锦这才放松下来。 桌上的东西几人是一点都不再动了，唯独这个酒，段凌喝了一杯又一杯，却不见半分醉意。 以往合欢宴会上，他都是从来不饮酒的，任旁人如何相劝，也不见他动过半分，如今看来，当时只是他不想喝而已。 那一壶酒都被他喝了个精光，面上不染半点酡红，只有这双一直平淡如水的眸子，闪着点点微光。 段凌似乎还意犹未尽，但酒壶已经空了，只能怅然的放下。 雾气缓缓聚拢而来，在顾锦的操控下距离他们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下，雾气不浓，却能很好的遮蔽住湖畔白花的监控。 顾锦：“可算能说会话了，你们几个跑的倒是挺快，要不是有弟子来禀告，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顾锦低声抱怨着，花无欢的眼神有些疑惑，顾锦这才想起来小徒弟还被蒙在鼓里，便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顾锦：“乖，放松一点。” 说着，让自己的神识缓缓进入他的识海中，驱散其中的迷雾。 花无欢只觉得神台忽然清明了许多，像是有一缕日光穿透层层迷雾，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花无欢：“这……我是什么时候中的幻术？” 花无欢惊疑不已，顾锦想了想。 顾锦：“大概从我们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她的圈套。”繇|药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风无尘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看着顾锦放在花无欢额头上的手，再回想着顾锦之前对花无欢说的话，细微的神情还是暴露了他此时内心并没有太风平浪静。 但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只能装着什么都没有看到，佯装淡定的转过头去。 风无尘：“容云鹤被云姬藏在了某个地方，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顾锦：“没事就好。” 顾锦刚松了一口气，只听着风无尘接着道。 风无尘：“但他已经身中剧毒。” 顾锦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紧紧的揪着。 风无尘：“不过这个毒云姬可以解。” 顾锦的心又有些想要放下，但又怕风无尘再说出什么让他揪心的话，悬在半空中等了一会，确定他真的说完了后，这才一点点的把心放了下来。 顾锦：“解毒的条件不会是让你和她成亲吧？” 顾锦半开玩笑的说，风无尘没否认，算是坐实了顾锦的猜测。 顾锦：“……她对段凌可真是一往情深啊。” 晚风吹拂过来，却不能将这雾吹散半分，花无欢想了想，问道。 花无欢：“季师兄只比我们先来半步，不知峰主可有遇见？” 风无尘：“见到了，只是当时他被几只魔兽围攻，刚好被我救下，但那些魔兽报复心极强，又叫了更多的魔兽前来，我担心这些魔兽会引发兽潮，便和他分头逃跑，没想到却误入了这里。” 顾锦想到来时没在林子里遇到一只魔兽，想来大半都被他们引走了，但又想到之前感知到的那三只强大的魔兽气息，有些为季青临的安危担忧。 风无尘：“分开时我给了他几样保命的符纸，再加上容云鹤以前给他的法器，大约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风无尘的语气还是淡淡，细听才能听出其中的担忧。 顾锦：“唉，也不知这残乌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的都往这跑。” 顾锦低声说着，却不忘悄悄看一眼小徒弟，见他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听到顾锦的话，风无尘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似乎知道些什么。 顾锦：“你知道容云鹤来这的原因？” 顾锦眉心一跳，看着风无尘游移的视线，瞬间就肯定了。 顾锦：“你果然早就知道容云鹤要来残乌！” 风无尘很不会撒谎，所以容云鹤下山后他就干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免得被人问起容云鹤的下落，好在他一直很少出门，倒是没引起怀疑。 但这些小表情还是没能逃过顾锦的眼睛，顾锦有些崩溃，虽然知道君落衣不得人心，但自己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好歹有半年了，怎么连这点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培养出来呢？ 顾锦：“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 见事情瞒不住，风无尘也不做无谓的挣扎，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说与不说掌门最后都会知道。 风无尘：“残乌有一种灵植，一千年生根，一千年发芽，一千年开花，从种子到开花，一共需要三千年的时间，但花期极短，从开花到衰落只有一天的时间，朝生暮死，谓之空浮游。” 顾锦不知道他说的是个什么样的灵植，但花无欢跟着季青临学过一段时间的炼药，对这些的了解比他多。 花无欢：“我曾在书上见过，空浮游不但需要三千年的光阴才能生长出来，而且生长环境极为苛刻，只有在至阴至暗的地方才能生长而成。” 顾锦：“空浮游有什么药效？” 捧哏顾问道。 花无欢：“空浮游已经许久未曾现世了，书上的记载也不多，只说其能遇前世，慰今生。” 顾锦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小徒弟，用眼神表示自己没有听懂。 花无欢无奈的耸耸肩，表示书上就写了这三个字，连一张空浮游的草图都没有。 两人把目光投向场上唯一一个知情人士，风无尘感受到两人热烈急切的目光，不自然的往旁边缩了缩。 风无尘：“此事说来话长……” 顾锦：“不着急，你慢慢说。” 两人挨着风无尘坐下，实则堵住了风无尘全部的退路，风无尘默叹一声，看来今天要是不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这两人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风无尘：“这件事还要从季青临身上说起。” 风无尘：“当年合欢派大选弟子时，季青临也被选进了合欢派，本来北月雪已经看中了季青临的天赋，就差一枚弟子印就能收入问情峰，结果姗姗来迟的容云鹤一见到季青临，说什么也要从北月雪手中抢人，最后还是掌门你做的决断，让季青临自己选择。” 风无尘这么一说，顾锦才从君落衣的回忆里扒拉出来这一段，便点点头，示意风无尘继续往下说。 风无尘：“那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季青临跟着容云鹤走了，还做了他的关门弟子。” 风无尘：“当时我还以为容云鹤惜才，不惜与北月雪起冲突也要把这个好苗子留在云雾峰，后来才知道，这些原因还与他之前的经历有关。” 第一百六十章 容云鹤 容云鹤进合欢派时，在整个乾冥大陆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寻常宗门收弟子时，都挑年纪在三岁到六岁之间的弟子，最大不能超过十岁，这个年纪的弟子体内杂质较少，更易感知到天地间的灵气，修行起来更是容易。 但容云鹤来时已经二十来岁，这个年纪放在修真界中来说还算是个娃娃，但论起修行的话却是大龄儿童。 前代合欢掌门下过一次山后不知怎么想的把容云鹤带了回来，彼时的容云鹤身受重伤，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血窟窿，不知用了合欢派多少灵丹妙药才将他救了回来。 只是他的眼睛已经被剜，用什么药也不能让其长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寻了一双义眼，除了夜间视物模糊外，其余的都和真眼无误。 后来有弟子打听出来，掌门初次下山历练时，曾受过容家先祖的照拂，前一段时间掌门预感到容家有难，结果还是晚了半步，只救下了容家最后一个血脉。 容云鹤虽然性命无虞，但还需静养，而且又无路可去，在前合欢掌门的示意下暂且留在了合欢派，何去何从日后再议。 那时候负责照顾容云鹤的便是风无尘，彼时的他也只是凌烟峰一个不起眼的弟子，加上性格沉闷，这份本不该属于他的工作莫名的落到了他的肩上。 合欢派的弟子虽懒散，但看人都精的很，他们早就看出来，掌门救下这个人，不过是为了了却尘缘，以免影响修行，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巴结这个眼瞎的残废，还不如找些其他的乐子。 容云鹤修养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合欢派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风无尘每天过来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后来索性就住在了这里，容云鹤每天也是不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窗子下，面朝着外面，眼睛被纱布一层层的包围着，不知道能看见什么。 而风无尘给他换好药后，便自己寻个地方，研究着那些晦涩难懂的阵法，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两人相处时基本不说话，除了换药时能说上两句，其余时候都是他发他的呆，他看他的书。 后来有一天，风无尘正看书时，窗边的容云鹤忽然开口说了话，那时候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开过口，声音都是干哑的。 容云鹤：“你说，人死了之后还有没有再相见的可能。” 风无尘：“不知道。” 风无尘其实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不过他自己既没有死过，也没有去阴曹地府看过，思来想去只能给这么个答案。 很久之后风无尘都没有再听到容云鹤的声音，那时他没有多想，只有多年之后某次午夜梦回时，又梦到这个场景，才明白这句话包裹着怎样的绝望与微小的希冀。 第二天阳光正好，风无尘就在容云鹤经常坐着的地方给他一圈一圈的拆开眼上的纱布，眼上的肌肤在灵药的日日滋养下已经长了出来，眼皮微微鼓起，眼珠子在底下轻轻地转动着。 风无尘：“睁眼吧。” 风无尘说着，侧过了身子，院子里的阳光被窗上的白纱挡住了大半，透进来的如月光般柔和，风无尘站在一旁，看着他的睫毛颤了颤，随后就睁开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阳光了，不适应的眯起了眼睛，好半天后才能勉强睁开，怔怔的看向远处。 那样的眼神风无尘从未见过，像是穿过了重重高墙，要寻找到什么重要的东西，明知寻不到了却也不想放弃那点可怜的侥幸。 风无尘不是个在意时间的人，但也能感觉到他看了许久，不是因为重见光明的喜悦，只是不肯接受的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经渐渐移到了头顶，容云鹤忽然动了，扭了扭脖子，语气夸张道。 容云鹤：“可算是能活动了，这些天憋死我了快。” 容云鹤：“对了，多谢你这一段时间的照顾啊，我叫容云鹤，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风无尘：“风无尘。” 风无尘说着，将东西收了收，道。 风无尘：“掌门有令，待你身子好了后让我领你去见他一面。” 容云鹤：“好啊，现在去？” 风无尘点头，出门时本想节省时间用飞行器来做，但又想到他大病初愈，而且在人间生活多年，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怕吓出个好歹，想了想便放弃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挑了个近路带着他往隐灵峰走去。 合欢派的景色与人间有很大不同，至少人间要是出现了会唱歌的风铃花的话，可能第一时间就找个道士把这个花妖给收了。 隐灵峰离他们住的那个偏僻的小屋子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风无尘有灵气护身，倒是不觉得累，但见容云鹤也是一脸平常时，这才想起，原来听过那些弟子的闲话，容家人个个都骁勇善战，能走时便要练功，身子骨自然比常人要好上许多。 所以就算没有用法器，多走了一会也就到了隐灵峰。 送到地方后，风无尘就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等着。 风无尘：“掌门就在里面，你自己去吧。” 容云鹤点头，就要往前走去。风无尘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声开口。 风无尘：“你自己小心。” 容云鹤停下脚步，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便走进去。 风无尘在门口等了很久，直到天渐渐黑了下去，明月挂在树梢上，才看见人从里面走出来。 容云鹤出来时的表情和进去的表情差不多，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见风无尘还在外面等他，脸上才出现一抹错愕，随即走到他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容云鹤：“我和掌门说了，反正暂时也没有地方去，不如就先留在合欢派，慢慢思考接下来的去路。” 风无尘其实并不很赞同，修真界向来以实力说话，而且合欢派多得是踩低捧高的人，以他现在的样子留在这里，怕是不好过。 但容云鹤却是没有露出一分一毫的惆怅，不知道是掌门没有说还是他天生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道。 容云鹤：“我知道按照我这个年纪来说的话修行已经无望了，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我就是那万中无一的天才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绑上床 那时的风无尘只觉得这人自负的很，才敢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 但一晃眼间百年的时光就这样倏忽而过，眨眼间当年还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少年已经稳坐云雾峰峰主之位，而凌烟峰峰主在仙逝之时，随手一指，竟将位置传给了他这个资质最小的人。 那一年的合欢派发生了许多事，包括百鸟峰与问情峰，都相继换了峰主，掌门也是换了个年轻却心思阴沉的，整个合欢派都被重新换了个血，见不到几个年长的。 君落衣当上合欢掌门的第一年，合欢派再次开启了大选，当年选上的弟子有很多，但时至今日风无尘印象最深的仍是季青临。 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而是容云鹤初见季青临时眼中猛然迸发出的光芒，才让风无尘猛然意识到在这之前他究竟是如何的心如死灰。 于是毫无悬念的，季青临被容云鹤带走了，收做了关门弟子。 但除了日常的教导之外，容云鹤大部分时间都在风无尘这，合欢派中只有他俩相识的时间最久，除了这里容云鹤也不知道该往哪躲。 风无尘也不知道他在躲什么，后来还是容云鹤自己喝醉后无意间说漏了嘴，季青临体内除了他的魂魄外，还有另一人的残魂。 那个人是他的旧时，唤为楚菏。 夜风还在静静的吹着，薄雾未散，静谧的笼罩在湖面之上，将清冷的月光显得愈发柔和。 顾锦虽然不懂为什么要从季青临说起的事情他能在容云鹤身上浪费半天时间，最后只给了季青临寥寥几句话，但总归还是听懂了。 顾锦：“一身双魂，这种事情倒是匪夷所思，常人投胎转世时都要跨过三生石，走上奈何桥，饮罢孟婆汤，忘却前尘后方可投胎，这样的情况却是从来没有听过。” 顾锦：总不能是孟婆汤的水掺多了吧。 顾锦腹诽着，没好意思说出来。 风无尘：“执念太强，哪怕转世也忘却不了。” 风无尘：“大部分时间都是季青临的意志占了主导，但偶尔楚菏也会出现，据容云鹤所说，最近楚菏出现的次数和时间是越来越多了。” 顾锦：“所以他才来寻空浮游，想要借此解决季青临的问题？” 风无尘默然点头。 风无尘：“他很久以前就开始做了准备，这些年一直不在合欢派便是在外面寻找灵药，到如今只差一味空浮游了。” 到现在，可算是解开了容云鹤为何常年不在合欢派之谜，但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 顾锦：“容云鹤寻这个药，是打算留下谁？” 一身不能容二魂，想要强行将两个魂魄都留下的话，最后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这一点容云鹤自然清楚的很。 二者只能择其一，去谁留谁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顾锦看向风无尘，风无尘仍是摇头。 风无尘：“我从未问过这个问题。” 顾锦叹了一声，这个回答当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容云鹤是怎么想的。 但本尊现在又不在这，几个人在这都是瞎想，还不如先找到容云鹤和季青临，离开这个地方后再说。 顾锦：“你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吗？” 顾锦沿着湖往前看去，前面有着灯火的地方是他们白天来时路过的村庄，再往前看的地方是笼罩在月色下、一望无际的草原，只有身旁的木屋和村庄伫立在草原之上，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 他不敢贸然放出神识，生怕打草惊蛇，让云姬察觉出什么来，风无尘似看出了他的念头，道。 风无尘：“出去的方法只有云姬知道，我试过很多方法，都没用。” 顾锦：“……我觉得她是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 顾锦戚戚然的说着，偷摸的打量着风无尘清隽冷淡的容颜，心里暗搓搓的想着要不就这么把他绑到云姬床上算了，把她哄高兴了，大家不就都能出去了嘛。 许是眼神太过于露骨，这样火热期待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风无尘身上，哪怕他想无视都做不到。 风无尘：“掌门请自重，按照眼下的情况就算你将我献上，我们也离不开这里。” 风无尘冷着声音说着，被戳穿想法的顾锦尴尬的笑了几声，下意识的往小徒弟身边靠去。 顾锦：“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大家一起想办法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 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风无尘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掌门，以后合欢派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顾锦：“不过我们都在这一整天了，也不知道季青临脱离危险了没有。” 顾锦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他和小徒弟这次来的目的除了找容云鹤外，他还想看看残乌魔族最近的情况如何，但到现在别说魔族了，就连魔兽也只遇到了一个，压根就不知道北月雪所说了残乌暴乱究竟是暴乱在哪。 在这里拖得时间越久，外面得到消息的人就会越多，到时候事情反而会更加麻烦。 风无尘：“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按照掌门所说，是我离开后的第二天一早来的，按理说前后时间不过相差四五个时辰，可从我到这开始，已经过去了十余天。” 顾锦：“照你这样说的话，实际时间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已？” 风无尘点头，但具体时间他也算不准，大约是这样。 这样的话，顾锦的心好受了不少，至少时间上没有那么赶。 顾锦：“现在只能想法子自救了，明天天亮后，我们去附近转转，一边准备东西，一边看看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做戏还是要做全套，既然和云姬说了要给她准备成婚用的东西，那总不能空着手去空着手回来，不然瞎子也能看出不对劲来。 雾气散开，三人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回到了屋里，风无尘刚打开门，鼻尖便闻到一股幽香，与湖畔白花的香味一模一样。 云姬坐在窗下，月光照在她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每一处都闪着微光，仿佛有精灵在舞动。 见到风无尘回来后，她缓缓起身，似要离开，擦肩而过时，语气幽幽，却带着肃然的杀意。 云姬：“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来抓我啊 另一边，花无欢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等师尊把门推开后，灵活的就闪了进去。 门在顾锦身后缓缓闭合，他还没来得及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能让他看清小徒弟妖媚到勾魂夺魄的面容。 顾锦心动的很，像是有个猫爪在心里一直轻轻的挠着，但是想到自己之前许下的承诺，只能先按压下内心的躁动，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 顾锦：“怎么了？” 顾锦走上前拉着小徒弟在桌子旁坐下，同时用火石将油灯点燃，明亮的烛光瞬间驱散了屋里的黑暗，照在身上仿佛都是暖洋洋的。 花无欢：“师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花无欢歪着头问道，云姬现在已经不能再迷惑他的记忆，原来云里雾里的模糊记忆现在清晰的很，但是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师尊是什么时候发现，并解了云姬的术法。 顾锦：“倒也不是我发现的，而是风雪常年被我蕴养在神识中，察觉到神识中多了陌生的灵气，自行帮我解了。” 顾锦说着，用神识控制着风雪出来和小徒弟打了个招呼，但很快就让它回去，免得被云姬发现风雪的气息。 顾锦：“说起来最近很久没见到夜归出来了。” 花无欢：“论剑大会后夜归就有些闹脾气，一直不怎么理我。” 花无欢说着，召唤出夜归出来，许是因为有顾锦在，多多少少的给了些面子，不情不愿的出来溜达了一圈，随后又闷着头缩了回去。 像是在怄气一样。 接下来任由花无欢怎么哄也不见夜归再出来了，花无欢无奈地耸了耸肩，一语道破。 花无欢：“夜归一直觉得论剑大会时没能保护我，再加上我被云姬的幻术迷惑时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所以一直在和自己生着闷气，让我不要打扰它在神识中的修炼。” 顾锦哑然失笑。 顾锦：“你倒是把它惯的脾气愈发大了。” 花无欢笑了笑，朝着顾锦眨眨眼。 花无欢：“都是从师尊这学的。” 顾锦本想反驳，但想到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立刻就蔫了下去，只能哼哼着说。 顾锦：“什么都是跟我学的……” 今晚的月色并不是很好，大半的树林都在漆黑的夜色中，唯有树冠顶端上能照得到一点幽幽月色，反射出阴森的绿光来。 林子内伸手不见五指，绿衣少年无声的在树林中来回辗转，脚步轻易的踏在枯枝落叶上，没发出一点声音，轻的像羽毛一样。 没多久他便停了下来，胸脯微微起伏着，一双锐目飞快的扫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一处草丛上，扒开一看，只见杂草掩盖下是一个黑黢黢的洞穴，洞穴看着不大，只能让一人勉强藏身。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隐约还夹着魔兽的嘶吼声，声音似在慢慢接近。少年目光一凝，没有任何犹豫便躲进了洞穴中，同时还在洞口倒了些掩盖气味的药粉，随后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让剧烈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冷静的观察着那些接近的魔兽们。 原本这些魔兽是浩浩汤汤的一大群，但已经被他甩开了大半，剩下的这些几乎已经追了他一整天，季青临都有些佩服他们的耐心。 脚步声在附近停了下来，一股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着，季青临连眉头都没有皱，被追了这么久，这点味道早就习惯了。 以他的角度来看，是看不清这些魔兽具体的相貌与体积的，他的视线略矮一些，只能看见一双双沾满泥的兽爪和在视野里晃悠着的尾巴。 最前面是一条猩红的蛇尾，正不安的摆动着。早些的时候季青临曾在魔兽追杀大队中见过这条血蟒，但半路的时候它就离开了，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又加了进来，嘴上还一直嚷嚷着快点抓住他。 季青临把视线微微抬高了些，这才发现血蟒的身形比他刚见的时候小上了两圈，难怪他感觉气息都弱了许多。 他粗略的数了一下，加上血蟒的话，零零碎碎的共有十余只妖怪，正在附近徘徊着，寻找他的踪迹。 一个鬣狗模样的魔兽在地上嗅了半天，在血蟒期待的视线下摇了摇头。 鬣狗：“气味到这就断了。” 血蟒：“他肯定就躲在附近，你们几个睁大眼睛好好找找！” 血蟒在这些魔兽中似乎有些威信，其余的魔兽虽有不满，但还是在附近寻找起季青临的下落。 季青临动作轻微的往洞穴深处挪动着，轻轻摇曳的枯草将他的视线也切割成不均匀的小块，只能看见有魔兽在洞口附近走来走去，还能听见魔兽趴在洞穴上面，喉咙中发出的压抑的呼声。 季青临把自己的气息隐藏的更深了些，血蟒见迟迟找不到人，不由得怒道。 血蟒：“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人族都找不到，云姬大人知道了定会狠狠的责罚你们！” 季青临现在虽不能乱动，但感觉却仍然灵敏，他能感觉到那些魔兽原本的态度还是不忿，但听到血蟒后半句话时，所有魔兽的气息都变得恐惧起来，像是畏惧着血蟒口中的云姬。 他不知道这云姬是何人，但能肯定的是这些魔兽不停不休的追逐自己就是那位云姬的意思。 他稳住心神，视线透过草丛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其他的魔兽都在较远的地方寻找着，只有那只像鬣狗一样的魔兽正利用着自己的优秀的嗅觉，在众多气味中细细分辨出与季青临的气息，此时正一步步的向这边走来。 季青临下意识的想往后退，但身后就是一堵坚实的墙壁，他已经退无可退。 鬣狗正逐渐接近，只要再往前几步，就能透过层层枯草，发现藏身在洞穴中的他！ 短暂的慌乱后，季青临很快冷静下来，他握住怀中的长剑，眼神已经渐渐冷了下去，只要这鬣狗发现了他，在他出声提醒之前，他便一剑刺破它的喉咙，趁着机会逃跑。 他不能死在这里！ 眼见鬣狗越来越近，季青临怀中的长剑也已准备缓缓出鞘。 “窸窸窣窣” 鬣狗的鼻子刚碰到草丛前的土壤上，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血蟒一听这声音就来了精神，大声道。 血蟒：“肯定是那人族，你们跟我去抓他！” 血蟒一声令下，魔兽都跟在它身后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前去，鬣狗犹豫了片刻，季青临没有抬头仍能感觉到它怀疑的视线，但最终鬣狗还是转过身去，随着血蟒走了。 等这些魔兽彻底离开后，季青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靠着墙瘫坐了下来，平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湿。 第一百六十三章 钗头凤 但他也不能放松太久，等血蟒他们发现那边也寻不见他人时，保不准会再回来。 稍微休息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后，听外面的动静他们似乎还没有回来，季青临撑着地准备出去，掌心却磕着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低头看过去，借着透过草丛的婆娑月光，只见黑黢黢的土壤下突兀的现出一点夺目的金光。 季青临心里一动，不知怎么想的把它挖了出来，将上面的泥土抖落下去后，这才认出来这是一支簪子，簪子一头是一只用金丝捻的金凤，透着光时每根羽毛都是纤毫毕现，眼睛的地方是两颗碧绿的宝石，哪怕光线幽微，也是微光点点，仿佛随时都能振翅欲飞。 哪怕这上面沾满了泥土，也不难看出这只簪子的精美以及当时制作簪子之人所耗费的心血。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却是，金凤的喙上沾着一点深褐色的东西，季青临用手擦了擦，发现这点东西已经彻底渗了进去，与金凤融为了一体。 这件东西已经埋在这很久了，季青临也不能看出沾染着的是什么东西，像是干涸了许久的血渍一般。 他往挖出簪子的地方看了看，见底下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估摸着那些魔兽们折回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他一把撸起袖子，直接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药铲，小心翼翼的往下挖着。 也许是平日里挖灵植挖出的经验，当底下的白骨露出来的时候，季青临十分庆幸自己下手很有分寸，至少白骨上不见什么新的伤痕。 白骨上的泥土只有很浅的几层，而且靠近洞口附近的泥土厚些，越往后越稀薄，季青临猜着这些泥土都是后来刮风下雨时吹来的浮尘，一层一层的在上面垒着，日子久了就成了眼前这幅景象。 季青临只是粗粗的扫了一眼，这白骨看起来是个成年男性的，看样子在这埋了很长一段时间，肋骨断裂了好几根，其余的骨头上多得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身上的衣物什么的早就化作了泥土的一部分，只剩下光秃秃的森森白骨，还有被季青临拿在手中的金凤簪子。 季青临觉得拿着人家的遗物不太好，而且说不定他的下场还不如这白骨，便弯下身子准备将东西放回去，这一弯腰才发现，在这肋骨的后面，还藏着一个信封。 出于好奇，季青临将这信封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 信封在土里埋了太久，摸在手里都是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浸过，又泛着一点泥土的腥味。 但上面的“段”字却没晕开半分，红色的封皮仍是艳丽如新，能摸得出来里面装了东西，但封口的地方却没有丝毫打开的东西，大概是从里面的东西放进去的那一刻起，它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季青临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念头，正准备将信封和簪子物归原主时，耳朵一动，灵敏的捕捉到一丝异响。 血蟒发现那边没有他的踪迹，现在已经在折返回来的路上了。 季青临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眼下这个地方是不能多待了，鬣狗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他的踪迹，在这里继续藏身的话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匆忙将土盖了上去，对着骸骨拜了一拜，随后飞快的转身离开。 魔兽姗姗来迟，鬣狗按照之前的步骤很快发现了掩盖在草丛之下的洞穴，但里面却不见人族的踪影。 已经跑远的季青临隔着很远的距离回头看着，忽然觉得怀里硌得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知怎么想的，把簪子和信都一并带走了。 合欢派内仍是一副祥和安宁的热闹模样，北月雪把消息瞒的很好，掌门不在的消息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出去，合欢弟子们也没有什么察觉，只是抱怨着最近的修炼任务忽然重了许多，一时间难以适应。 书房内，北月雪正处理着合欢派各种杂事，凰清影在一旁给他帮忙，抬眼看了看北月雪面前纸上写的东西，不由得冷笑。 凰清影：“这些小门小派的消息倒是灵通，才知道魔族现世，这会已经开始暗戳戳的我们的态度了，我看他们是巴不得我们和魔族斗个鱼死网破，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北月雪闻言只是勾了勾嘴角，眼底是一片薄凉。 北月雪：“魔族行事向来诡谲，但论剑大会的入口处本就有验明魔族身份的阵法，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溜进去的。” 凰清影讥笑道。 凰清影：“最坏的想法当然是有人与魔族勾结在了一起，里应外合，有什么地方是进不去的。” 北月雪：“可能吧……” 北月雪曲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点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北月雪：“说起来，这一次能及时发现魔族，还多亏了掌门用了寻魔阵，才得以及时发现魔族的踪影。” 凰清影：“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剑神谷的少谷主已经说了，是青霜首先发现了魔族的气息，这才找到了掌门。” 凰清影斜眼看着北月雪，神情微冷，北月雪见状，只好无奈的笑着。 北月雪：“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那么多意思。” 但他真实想法又是如何，凰清影看不透，或许清楚的只有他自己。 夜渐渐深了，凰清影还有百鸟峰的事情要处理，监督完北月雪处理事情后，打了个招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北月雪一人在这。 这样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刻是北月雪最喜欢的，没了外界的干扰，思路也清晰了很多。 细想起论剑大会上与掌门相关的点点滴滴，总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抛开他对花无欢那过剩的保护欲不谈，现在回想的话，总觉得最后掌门离开的时间有些太巧了。 前脚才发现魔族的踪影，后脚就带着徒弟急吼吼的离开了论剑大会，虽然可能有着想保护徒弟不被魔族伤害的原因吧，但北月雪更觉得君落衣像是在躲着什么。 或者说在惧怕什么。 可论剑大会上那么多人，不过是个小小的魔族而已，有什么值得一派掌门如此忌惮？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神啊保佑我 有些事不能细想，越想越能发现其中有许多不自然的地方。 掌门离开的时机太巧了，甚至不惜找出那么蹩脚的借口也要离开论剑大会，仿佛再多呆上一秒，就会发生什么无可挽留的事情一样。 虽然这半年来君落衣的性子变了不少，以前的沉稳与狠劲都少了许多，有时候甚至看着会呢觉得几分陌生，但北月雪莫名的相信，哪怕他性子大变，他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所以说一个小小的魔族能把他吓成这样，北月雪是万万不相信的。 最后想了半天，勉强合理的解释只有君落衣担心魔族的存在会伤到他那宝贝徒弟，所以才不惜一切的离开论剑大会。 越想越觉得这个解释很有可能，北月雪撂下手中的毛笔，冷哼了一声。 等掌门从残乌回来，自己一定要好好劝一劝掌门，养在温室中的鸟儿是飞不高飞不远的，只有放手出去让他经历风雨的磨炼，才能让羽翼丰满起来。 北月雪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花无欢好歹是掌门手下唯一的弟子，一言一行都是合欢掌门的脸面，跌了合欢掌门的面子就等于跌了合欢派的面子，到时候大家都颜面无光，还不如趁年轻多吃点苦，以后也能更成熟稳重些。 至少不会和他那不靠谱的师尊一样，想到一出是一出。 顾锦和北月雪之间相隔千万里，顾锦也自然不知道北月雪已经擅自给他安上了一个溺爱徒弟的标签，只是睡得还朦胧的时候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把自己给震醒了。 困意还在，但看向窗外已经有了光亮，估摸着再过一会就该大亮了，就没有再睡回笼觉，而是坐在床上发呆。 小徒弟昨天晚上在这留了很晚，两人亲亲蜜蜜的说着话，顾锦想年轻人的精力可真是旺盛，原本只是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顶多在嘴上啄一下。 但后来顾锦也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纠缠着滚到床上去的，只记得自己晕乎乎的像躺在云端一样，浑身上下都是麻酥酥的，小徒弟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听得他舒服的快要睡着了。 最后还是肩上忽然一凉，才让顾锦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 肩上被小徒弟啃的泛红，身上的衣服也是衣服也是乱糟糟的堆在腰侧，露出结实的腰线，底下支撑起一个小帐篷，正被小徒弟握在手里轻轻地套弄着。 先前有多舒服，这会就有多羞耻。 顾锦自认为自己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本想保持着平静，但看到小徒弟眼中强忍着的情欲，以及他底下支愣起来的玩意，顾锦的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花无欢：“师尊……” 他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像羽毛一样挠着，挠的他身子都是软的，那一刻顾锦是真的想把那些伦理道德什么的从自己脑海里踢出去，然后把灯一灭，帘子一拉，颠鸾倒凤一整夜。 光是这么一想，脑海中瞬间就有画面了，黑色的发，白色的肤，紧密的相连着，汗水融在一起，空气仿佛都是热的…… 顾锦万万没想到的是，光是幻象出这个场面就如此刺激，小徒弟见师尊久久没有说话，掌心感觉到的却更坚硬和灼热了几分，花无欢哑然失笑，低下头去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卖力了。 顾锦：“别、别这样……” 顾锦喘着粗气，说出来的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带着微弱的呻吟声，不是拒绝，更像是欲迎还拒。 花无欢当然不会停下，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奇异的酥麻从小腹升起，直冲天灵盖，顾锦浑身哆嗦，眯眼看着喷洒出来的东西，落在身上简直没眼看。 小徒弟兴奋的很，贴在他耳边一遍一遍，不耐其烦的询问着他舒不舒服。 这个问题自然是肯定的，但顾锦就是不给他一个畅快的回答，哼哼唧唧半天才点点头。 但紧接着顾锦又拼了老命的拦住小徒弟接下来的动作，并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话，小徒弟认真的听着，神情有几分委屈。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他说的话小徒弟自然都记在心里，但到了这种时候，师尊的话他都能抛在脑后。 如果没有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眼下这个教育徒弟的场面可能更正式一些，但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顾锦顾不得这些，就算小徒弟可怜兮兮的说自己难受时，也是故意板着一张脸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开玩笑，现在就不把师尊的话放在心里，等以后在一起了岂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顾锦想的很是长远，现在一定要把规矩给他定下来，树立威严，好让他知道以后家里究竟是谁当家。 花无欢还是听话的，师尊虽然板着脸，但嘴角却还是抑制不住的上扬，他就知道师尊没有生气，所以笑的更开心了，一边保证自己不会再动手动脚，一边殷勤的给师尊擦着身子，擦得干干净净以后这才仰着头等师尊一句表扬。 顾锦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又再度板着脸，将这个想爬上他的床的人毫不留情的踢了下去。 花无欢委屈，但顾锦只能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脸。 顾锦：“风无尘还在这呢。” 花无欢一听就泄了气，等天亮了后他们还得一起去前面的村子置办些东西，保不准明天风无尘就会在师尊的门口等着，要是看见了他从师尊的房间出来，保不准会联想到什么。 合欢派风气开放，对这些事情也看的很开，但这并不代表风无尘就能接受堂堂的合欢掌门竟然跟自己的徒弟搞在一起。 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风无尘平日里少言寡语，花无欢也摸不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免得给他造成什么难以磨灭的心里阴影，所以花无欢心里虽有一点不情愿，但还是又跟师尊腻歪了一会后，恋恋不舍的回去。 当思绪再度回来时，顾锦低头看着身上这件干净如新的衣袍，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但还是有些臊得慌。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知道起什么标题 出门时，不出所料的是小徒弟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看见他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在放光，让顾锦再一次想到昨晚的事情，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转进去。 风无尘也在不远处，这么一看倒是他这个掌门起的最晚了。 风无尘听见动静后看了过来，见掌门面色微红，神情间还有几分不自然，甚至眼下还有些乌青，看上去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 顾锦自己心里有鬼，所以对视线什么的多了几分敏感，而且一出门就被风无尘这样上下打量着，下意识的把衣领拽 拽，挡住了脖子上的痕迹。 顾锦：“咳，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去附近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东西吧。” 担心风无尘看出什么来，顾锦只好说些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好在风无尘不是会刨根问底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对什么事都不甚上心，好像世间万事都没有能让他为之动容的一般。 村子离这不远，顾锦心里有事，走的就慢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风无尘后面。 花无欢：“师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顾锦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表演一个原地弹跳，末了还不忘看了眼前面风无尘的背影，还好他没回头看过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花无欢：“师尊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花无欢看着师尊眼下的青黑，正好能接收到师尊幽怨的视线。 那能睡得好嘛，胡搅了大半宿，好不容易把小徒弟送走了，屋里又都是石楠花的气味，开窗散了半天的味才好上一些，然后往床上一趟就开始失眠，脑子里一直在想些不能说的东西，一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结果做的梦却一个比一个让啊脸红。 顾锦不想跟他说这些，免得他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顾锦：“你好好听话，师尊我就不会失眠。” 花无欢：“那徒儿进尽量吧。” 尽量这两个字听的顾锦想打人，但还不等顾锦举起他沙包大的拳头，风无尘的声音就从前面传了过来。 “到了。” 顾锦立刻住手，保持着自己作为合欢掌门的良好风度，决心不和徒弟一般见识。 顾锦：“等下再收拾你。” 顾锦恶狠狠的低声说着，花无欢装着害怕的样子，但眼中都是清清浅浅的笑意，看的顾锦也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强迫自己忍住。 前面的村子就是他们来时见到的地方，现在距离正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村子里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虽是一个小村子，但热闹的很，走在路上时能听到各种声音，叫卖声、说笑声、打闹声…… 所有的声音都是那么真实，带着人间的烟火气，让人难以想象这些都是幻象。 村子里许是很久没有来过外人，他们三人出现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好奇的打量着，等好奇心过去后，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因为几个外人的出现而改变什么。 但风无尘就不一样了，刚出现在村子里没多久，就被人认了出来，笑眯眯的拉着他说话。 不过不是因为有多喜欢他，顾锦感觉多半是因为云姬的原因。 先前他就发现了，这里的人对云姬都十分喜爱和尊敬，所以爱屋及乌，对风无尘的态度也十分友善，连带着他们因为是云姬的客人，也受到了不少优待。 风无尘虽不善言辞，但耐心是很好的，而且有问必答，没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所以当听他们说出来是为了置办婚礼所需的东西时，各家都很是热情，跟他们介绍着村子哪里有卖这些东西的。 本来村民们还想帮他们准备着，但被顾锦婉拒了，拒绝的原因当然简单，现在要是什么都准备好了，那一会还找什么理由在四周瞎转。 等他们的热情稍稍冷却后，顾锦貌似无意道。 顾锦：“我们还想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东西，可是不知道出去的路怎么走，不知可否指明个方向？” 顾锦客客气气的询问着面前的妇人，妇人一听，先是沉思了一瞬，随后顾锦见她的眼神忽然出现一瞬的迷茫，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妇人：“你这小伙子说话我可不爱听啊，别看咱们这里小，但这里的东西可不比外面差，而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们会坑你还是怎么着。” 妇人教育着顾锦，顾锦连连点头称是，本来还想换个说话再试着问一下有没有出去的路，但得到的都是这种类似的回答。 大概意思就是这里什么都有，没必要出去。 问的再深的话，这些村民就像卡克了一样，机械的重复着之前说的话。 顾锦：简直像NPC。 顾锦脑子一抽，就想到了这个答案。 问是问不出来什么了，等这些村民满足了好奇心，风无尘得以脱身出来时，和上次云姬来的时候一样，怀里塞了各种吃的喝的。 顾锦一点都不见外，拿了个苹果就要吃，还是花无欢看不下去，用帕子擦干净后才让师尊继续吃着。 顾锦一边接过，一边对他们说着自己的发现。 或许这里是有出路的，但是这些村民却想不起来，或者说他们的记忆也被云姬做了手脚，关键的地方不让他们想起来。 顾锦：“不过这些人可真的太真实了，喜怒哀乐都与常人无异。” 顾锦感慨道，这样精妙的幻术当真是少见，这些人的一颦一笑，说话时细微的表情和语气都像个真人一样，甚至连手中苹果的色泽与滋味都是那么熟悉，让顾锦都有些分不清其中的界限。 风无尘：“我不清楚。” 风无尘低着头往储物袋中塞着东西，每一样都悉心放好，等收拾好之后才道。 风无尘：“再往前面的地方我也没去过，要去看看吗？” 顾锦点点头，手上的苹果被他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半拉苹果核。 花无欢在他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顾锦侧过头，小徒弟贴着他的耳朵小声的说着。 花无欢：“师尊，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和我们进来时见到的那个村庄有些相像？” 被小徒弟这么一提醒，顾锦认真的打量着周围，不能说一模一样吧，至少是八九不离十，毕竟那个村庄已经荒废了许久，远没有眼前的人气。 但抛去这个的话，倒真的是一模一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写的惨 来的时候他和小徒弟在外面把村庄看了个七七八八，如今一处处打量下去，除了这里的东西更加崭新些，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村子中间的那口古井上缺少灰砖的部位都是同样的地方。 顾锦：“风无尘，你在到这里之前见过一个和这里差不多的村子吗？” 风无尘摇头。 风无尘：“不曾见过。” 顾锦默叹一声，残乌占地广阔，从不同的地方进来所见到的也是不同。 大概是他和小徒弟运气好，进来没多远就见到了破败的村庄，现在又能再见到一次，就好像那个村子又活过来了一样。 见风无尘不知道，顾锦也不再继续追问，继续沉默的往前走着。 身后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不是这些村民好奇的打量，而是一种冰冷的监视，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这么不放心。 为了不露馅，他们隐晦的对了个视线，随后若无其事的拐进街角的一家店面，没消多久各自抱了一大堆东西出来，托了个村民送回云姬那边，他们则是继续在村子里转悠。 村子不大，很快就能逛完，走到村子尽头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面覆盖着嫩绿的青草，茂盛的生长到了天边。 这附近已经见不到行人了，甚至连声音都很遥远。 顾锦抬脚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半步，发现没触发机关术法一类的，心里一松，正准备招呼着他们走的时候，风无尘眉头一皱，似乎说了什么，但还是顾锦的速度更快，剩下的半步也随之迈了上去，鼻子瞬间就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疼的他眼睛都是一热。 风无尘：“……那边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话说出来的时候顾锦已经撞上，鼻子都撞的红通通，眼底都是疼出来的泪花，幽怨的看着说话慢了半拍的风无尘，风无尘顶着掌门的视线，表情显出几分尴尬，只好道。 风无尘：“我也是才想起来，掌门受罪了。” 受罪倒是不受罪，疼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现在早就不疼了，只是觉得在小徒弟面前有些丢了人。 顾锦悄默默飞快的看了眼小徒弟，只见他脸上尽是担忧，看样子似乎马上就要过来，顾锦立刻就挺直了腰杆，语气淡漠道。 顾锦：“本座早就知道，只是想以身试法，看看这屏障究竟有多坚硬。” 一句话，成功的阻拦住小徒弟的脚步，连风无尘的表情都有片刻停滞。 两人神情复杂的对视了一眼，掌门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提前知道的样子啊。 花无欢：“师尊真是厉害，弟子都没有看出来，师尊竟早就发现了。” 到底还是小徒弟懂他，能飞快的接着他的话往下说着，还不忘夸一夸师尊。 顾锦淡然的点头，转过身后脸上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嘤嘤嘤，太丢人了！ 顾锦：“这个屏障完全是透明的，只凭肉眼看不出绵延至何处。” 顾锦半是说着自己的发现，半是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找借口。 风无尘：“我之前已经看过，这个屏障一直到我们住的湖对岸，像个倒扣的碗一样将这两处扣在了里面。” 风无尘形容的很形象，顾锦脑海中已经补出这个画面，他伸出手去摸了摸，明明看不见，但手摸上去时却是坚硬无比，只有手接触到的地方会泛起浅浅的波纹，很快又消失不见。 摸上去的感觉就像是一层透明的玻璃，顾锦召出风雪，正想试试它究竟有多坚硬时，忽然回头看向风无尘，摇了摇风雪问道。 顾锦：“你试过吗？” 风无尘果然点了头。 风无尘：“来的第一天就这样做了，用了十张三味真火符，二十张天雷符，以及十几摞爆裂符，不过都没有用，这屏障能将受到的所有攻击平均在各处，除非有什么大规模的术法可以同时攻击多处，否则只有云姬可解。” 顾锦听他语气平淡的说着自己用了哪些符咒，心里都是一抽一抽的疼，这些符咒哪一张放在外面不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多少人得到一张都是做保命用的，结果到了他的手里就像是不要钱一样，被他轻飘飘的一语带过。 到底是会做符咒的，顾锦不难想象这厮平日里在凌烟峰恐怕就没停下来过，不是在画符，就是在画符的路上，所以才攒下了这么丰厚的家底。 而且光是那场面，顾锦就能想到该有多么的壮观，这些符咒哪一张的威力都不容小觑，但加在一起都不能损伤这屏障半分，可想而知其究竟有多坚硬。 顾锦砸吧砸吧嘴，心想要不自己也去学学该怎么做符咒去，以后不想做这合欢掌门，带着小徒弟远走高飞时，好赖有一个傍身的技能。 掌门想的有多遥远风无尘是看不出来，只能看得到掌门的表情一直在变，各种五味杂陈，到最后还不经意的瞄了他一眼，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顾锦：“既然不能从一处攻击的话，为什么不试试将这些符咒贴在各处，一同催起，说不定就能将其破坏。” 风无尘：“还没来得及这样做，云姬听见响声，就已经赶了过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但顾锦已经能想象的出来了，云姬听见动静后，带着一腔怒火，准备会一会这个胆大包天的人，但一看到风无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以为自己的段郎终于回来了，宁愿不计较这些也要把他带走，生怕对方再度逃离。 柔弱少年不敌，败下阵来，被对方囚禁看管着，再加上被云姬以容云鹤的性命威胁，失了逃走的机会，日复一日的禁锢在身边，做另一个人的替身，满足云姬的执念。 顾锦瞬间就脑补出了一场大戏，看着风无尘的眼神充满了感慨。 顾锦：“小风啊，这一段时间你受苦了。” 风无尘的脸瞬间就黑了下去，同样阴沉的还有花无欢，他强硬的上前，看着师尊挤出一个笑。 花无欢：“师尊，你累了。” 顾锦：“对，没错，我现在已经累得脑子都晕了，刚刚的话别听，那都是胡话。” 两人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杀意，顾锦立刻认怂。 第一百六十七章 责任 再次回到湖畔小屋已经到了下午，风无尘抬眸，恍惚间似乎见到云姬倚在栏杆上，怔怔的看着外面出神，像是透过万水千山，穿过岁月悠悠，看向遥远到湮灭的远方。 她似乎转过头来看了他，又好像没有，视线只是在他脸上轻飘飘的略过，像是悲伤的叹息。 再眨眼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清风拂过空荡荡的栏杆，吹不到佳人如云缥缈的裙摆。 早上他们胡乱挑的东西还凌乱的堆在门口，门也是紧闭着，大概那人把东西送来的时候见门没开，也没人出来，以为他们都不在，只好找了个看着显眼的地方放下来。 顾锦走向前去推开了门，招呼着两人把东西放进去，上午挑的东西并不少，这一张桌子都没能放的下，各种乱七八糟的都有，只要是红色的顾锦都拿了些，看着就觉得喜庆。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只有他一人这么觉着。 小徒弟和风无尘都是心事重重的忧愁模样，就他乐呵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甚至还有闲心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开始琢磨起怎么打扮这个木屋。 等顾锦过足了瘾，想起他们目前的困境，乐呵呵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和他俩一样的忧愁。 顾锦：“你现在还有多少符咒？” 回来的路上顾锦已经问过一次这个问题，但抱着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的可能性，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风无尘就坐在他身边，眼睛上的镜片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一点波动，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气。 风无尘：“除去给季青临的那些，只剩下三张爆裂符。” 这样轻淡的语气和他们目前的困境格格不入，再度确认后，顾锦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一般情况来说，很少会有修士愿意学习大规模的术法，原因十分简单，同等级的术法，规模越大，威力就越弱，虽然看着声势浩大，但威力着实比不上单体攻击，而且使用起来局限性也大，万一在打架的时候用了这招，对方不一定能被打死，但余波说不定会波及到其他人，到时候大家一起联手，倒霉的只能是施术者。 单体的攻击虽说范围小吧，但胜在威力够大，而且还不会为自己莫名的添上其他的敌人，这样一比较，绝大部分修士更愿意修炼威力强的。 顾锦倒是会一些，但效果却是不敢保证，毕竟这层屏障着实坚硬，若是没有一击必破的把握，顾锦并不想冒险。 而且容云鹤的命还在云姬手里，详细的情况风无尘也没说，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想来不会太好。 忧忧愁愁的叹了口气，不过叹了一半硬生生的被他给憋了回去。 不能丧气，眼下还没到最困难的时候，不能在这种时候说放弃。 风无尘：“若是……” 风无尘很少会主动开口，如今忽而说话，倒是让顾锦惊了一惊，竖起耳朵听着。 但风无尘却停了下来，先前酝酿了半天的话临到要说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便又唤了种说法。 风无尘：“请掌门保证，最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带着容云鹤与季青临安全离开。”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落在顾锦耳朵里却带了一种托孤的意味。 顾锦：“你有出去的办法？” 顾锦没答应，而是不动声色的反问。 风无尘垂下了眸，镜片上反着白色的光，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风无尘：“愿尽力一试” 顾锦：“试个屁。” 顾锦没好气的打断他，之前被他硬生生憋下去的半口气这会堵在喉咙间，被他用力的咽了下去，落到腹中，瞬间便化作怒气，在体内乱撞。 但他到底不是会发脾气的人，哪怕这会已经气的头晕，仍能保持着冷静，甚至语气中都不见有多少怒意。 顾锦：“什么都还没有做你就在这说这些丧气的话，三个大活人在这还能被一个没生命的屏障困住不成？就算我们暂时没什么办法，那不是还有季青临在外面，哪怕他也没辙，咱们背后还有合欢派这个靠山！” 语速说的有些快，顾锦勉强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微凉的空气闯进肺里，让他发热的脑袋一瞬间冷却了不少。 顾锦：“合欢众人不会弃我们不顾，如果我们真的没法出去，哪怕是将残乌荡平，他们也会将我们救出去。” 顾锦：“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对合欢派失去信心。” 顾锦的语气渐渐弱了下来，但这会累的连叹气都不想，自从来到这里，合欢掌门这个身份在他眼中一直只是个符号，几个冰冷的文字，对此也是得过且过，很少会对合欢派的事务上心。 但当风无尘用那种带着决绝的语气和他说话时，他眼中的信任忽然让顾锦感到一阵压力。 来自于合欢掌门身份的压力。 沉甸甸的压力忽然压在他的肩上和心上，一瞬间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合欢掌门的身份对顾锦来说一直都只是一个设定而已，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设定，而是一种责任。 这样的责任顾锦一直都逃避着，因为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人，说不定某一天睁眼的时候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这些事情他可能会当成一场梦，起个床的功夫说不定就能忘的一干二净，所以他并不想有太多的羁绊。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念头已经渐渐转变了呢？ 余光能看见小徒弟担忧的神情，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但顾锦知道他是不会哭的，只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发火，震惊到调整不好自己的表情。 他现在了解小徒弟就像是了解自己一样，满心满眼里都是他，明明之前还避他如蛇蝎，如今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黏在一起，这样的反差顾锦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要笑。 他不愿担当这些责任，不过是逃避而已，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有些事情逃避是没用的，如今若是连他都束手无策，那他们真是毫无希望可言。 顾锦：“我们都会出去的，我保证。”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他笑起来太可怕了 顾锦也不知道自己的保证起了效果没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风无尘都没有说话。 等这股气过去，冷静下来后顾锦才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大了，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干嘛非得发火呢。 顾锦转着手里的杯子，心想小徒弟肯定也被吓到了，不然不会这么久不说话。 顾锦：“咳，就先这样吧，等我回去想一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解眼前的困境，若是真没办法的话，那便只能从云姬身上下手。” 这是最后办法了，顾锦并不想和云姬对上，他的直觉向来很准，总觉得现在这些在云姬眼中都是小打小闹，就算知道了也是冷眼旁观，但要是直接和她摊牌的话，恐怕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顾锦觉得自己是最近安逸的日子过的太久了，一些明知道是重要的事情都能忘的一干二净，隐隐约约只能想起个大概来。 风无尘低头看着杯中水面的倒影，里面清晰的倒映出掌门眉头紧锁的沉思模样，但细看下又能看出其中破釜沉舟的意味。 掌门跟以前有了很大不同，这是合欢派上下默认的事情，原本还在思付着掌门性情大变的原因，但又发现他身上并无被夺舍的痕迹，而且对一些合欢派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记得清楚，除了脾气变了外，其余方面与以前倒是并没有什么区别。 合欢掌门脾气变得和蔼了，合欢弟子倒是高兴的很，原先的掌门一直冷着脸，不管他们做什么都能挑出毛病教训一通，现在掌门虽还是一样的严格，但多了些人情，看他们的视线都是有温度的。 但几位峰主却是忧心忡忡，现在的掌门一点威严都没有，不但难以服众，而且成天只知道和徒弟厮混在一起，全然失了师尊的身份。 就算是现在，掌门也还在时刻注意着徒弟的神情，自认为做的隐蔽，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掌门对花无欢不同寻常的关心。 风无尘也认为现在的掌门优柔寡断，温和有余，沉稳不足，虽不知其性情大变的原因，但领导合欢派的话尚且勉强。 但现在风无尘忽然改了想法。 掌门虽性情变了，但掌门就是掌门，哪怕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但也没想到掌门会如此郑重地向他保证，这段话并不是如何精妙，但却莫名的让他再度燃起了信心。 这样的反差连风无尘都想不明白，恐怕就连自诩阅人无数的北月雪都不曾想到，他会在掌门身上看走眼。 风无尘忽然轻声笑了一瞬，他很少会笑，这一笑起来倒是冰消雪霁，乱花渐欲迷人眼。 风无尘：“有掌门此话，我便放心了。” 顾锦眨眨眼，你放心什么了？我还没想出办法，别放弃抢救啊！ 风无尘的笑只是出现了浅浅的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原来古井无波的模样，昙花一现，更让人回味。 花无欢冷冷的看着师尊看直了的视线，哪怕风无尘已经离开了，师尊的视线都还没收回来。 他就双手环胸的看着师尊，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屋内的空气也越来越冷，就连茶盏上都挂了一层冰霜。 但顾锦恍若未觉，好半天后才打了个冷噤，连屋内的异象都没有发现，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的小徒弟。 顾锦：“他刚刚……笑了？” 花无欢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花无欢：“好看吗？” 顾锦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语气坚定的回答道。 顾锦：“不好看，怪瘆人的。” 花无欢愣住了，回忆了半天也没想到哪里瘆人，而且看师尊的表情也不像是为了哄他说的谎话，所以是师尊眼中的世界和他不一样吗？ 顾锦：“面瘫一笑，准没好事。” 顾锦心有戚戚，花无欢愣了愣，没忍住笑了出来，肩膀一抖一抖的，越想越觉得师尊说的很有道理。 屋内的冰霜缓缓融化，梁上的冰水滴了下来，落在顾锦的手背上，顾锦疑惑的抬头，就看见潮湿的房梁已经还未完全融化的冰霜。 顾锦：“……这个房子还有制冷功能？” 花无欢闻言，笑的更厉害了，留着顾锦摸不着头脑。 树林内，一个身影靠在树后闭目小憩着，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立刻睁开眼来，警惕的看向四周，确定只是风吹动草丛的声响后，才松了口气。 但这时也已经毫无睡意，好不容易躲开那些魔兽的追踪，小憩片刻多多少少恢复了些精神。 他从怀中拿出一颗珠子，月光下上面的裂纹清晰可见，却并没有碎裂开来，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紧地缚在了一起。 看了半晌，最后无声的从胸膛中吐出一口气，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自从他和风无尘失散后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他几乎跑遍了大半个树林，但还是没有找到风无尘的踪影，倒是在两处找到血蟒褪下的蛇皮，有一张上还是伤痕累累，说明血蟒在此处吃了两次大亏，逼得它不得不褪皮保命。 旁边还有几个凌乱的脚印，季青临跟着脚印走了半天，本来想着可能是风无尘，但走了半晌后才发现脚印的大小都不一样，明显是两个人的，而且脚印走到中途便消失了，路旁还有一些粘稠的腥臭液体，像是血蟒身上的，季青临想血蟒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这两人怕是遭受不测，便也不再多留，转身离去。 又靠在树上休息了会，耳朵再一次捕捉到异响，这一次不是幻听，而是真真切切的有魔兽过来了。 季青临把自己藏的更深了些，在草丛后隐秘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只见一队魔兽呜呜泱泱的来了，比之前的队伍还要再大上几分，其中有几只魔兽的气息远远超过其他魔兽，周身的血腥气仿佛能化为实质，逼迫的他不得不收回了视线，以免被发现。 搜寻的魔兽是越来越多了，领头的却还是血蟒，他的实力在其中只能算是中等，但那些魔兽却不敢忤逆他，或者说不敢忤逆他身后的那人。 季青临好奇的很，他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么趋之若鹜。 第一百六十九章 苏州雪（上） 想归想，脚下的动作可没有闲着，大半天的功夫已经足够他把周围的地形摸熟，很快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原地。 掩盖气味的药粉已经所剩无几，如今不得不省着点用，除了这些外，储物袋中其他的东西倒是多，甚至一摸就能摸到风无尘给的各种灵符，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将那些魔兽秒杀。 但不到最后关头季青临并不想用，灵符的威力太大，一不留神就会波及自身，而且动静也太大，说不定会再一次引起兽潮。 躲过这些魔兽后，他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眼皮有千斤重，他却不想睡，他到现在连容云鹤的消息都没有，路上抓了几只开了灵智的魔兽，用了些手段也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有怀里的珠子无声的告诉他容云鹤现在性命无虞。 季青临的头靠在粗糙的树干上，一身翠竹似的衣袍已经沾染了灰尘，唯独一双眸子映着月色仍如美玉般无瑕。 许是太累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容云鹤：“楚菏……” 熟悉呢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季青临想睁眼，却使不上一点力气，这样的情况他已经经历了许多次，知晓挣扎是没用的，干脆就放弃抵抗，等待着被牵入其中。 容云鹤：“楚菏，我才知道原来咱俩是指腹为婚啊。” 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嚷嚷开了，旁边伺候着的婢女听了后捂着嘴偷笑，对着飞奔而来的少年乖巧的行了个礼，随后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将院子留给他们二人。 彼时楚菏正准备作画，闻言手上一抖，一点墨汁落在洁白的宣纸上，迅速的晕染开来。 季青临就在楚菏的身体里，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却又莫名的感觉到他就是楚菏，他的想法既是楚菏的想法，不分你我，甚至连看见容云鹤兴致勃勃跑来的时候，心底的那一抹喜悦也是如出一辙。 容云鹤来了后就大大咧咧的在楚菏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荷花酥毫不客气的吃着，丝毫见外的意思都没有。 容云鹤：“你说京中的贵女要是知道咱俩曾经指腹为婚，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给灭了口啊。” 容云鹤笑嘻嘻的说着，楚菏是楚丞相的独子，不但仪表堂堂，学富五车，更难得的是身上没有一点骄纵之气，就连当今圣上都曾赞他握瑾怀瑜，芝兰玉树，是多少京中贵女的梦中情郎，连他出门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虽然大部分的视线都是嫉妒吧。 楚菏不想搭理他的调侃，而是换了一张新的宣纸，平铺在石桌上，随后看见了容云鹤腰侧的酒壶，眉头微微蹙起。 楚菏：“白日便饮酒，小心容伯父罚你。” 容云鹤：“老头子前几日被调往西北领兵，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楚菏默然，如今的世道并不太平，朝廷上可用之人又少，容父年逾半百，正是享受天伦之乐时，却还得披上戎装，镇守河山。 容母身子又不好，容府上下都靠着老管家上下打点着，这才不至于群龙无首。 容云鹤：“况且我越是放纵酒色，有人就越是高兴，何乐不为？” 容云鹤无所谓的说着，但见到楚菏的眉头还没有展开，想了想又改了话。 容云鹤：“只饮酒，不乱搞。” 他保证道，随后又有些委屈。 容云鹤：“总不能连酒都不让我喝吧，我就这点爱好了。” 楚菏的眉头稍微松了些，却还是藏有一抹担忧，只能轻叹一声。 楚菏：“也罢，你心中有数便好。” 楚菏低声说着，手中握着的狼毫悬在画纸上，却迟迟落不下去。 容云鹤：“你这是准备画什么？” 容云鹤凑过来好奇的看着，楚菏抿抿唇，道。 楚菏：“还没想好。” 容云鹤托着腮，替楚菏想了想，看着满目春色，忽而有了主意。 容云鹤：“我记得茗山的桃花开了，不如我们一同前去，赏花饮茶，还能给你的画找些灵感。” 楚菏：“我看是你想换个地方喝酒了吧。” 容云鹤被戳穿了小心思，也不掩盖，笑着就算承认了。 容云鹤：“不过我觉得世间美酒万千，都不敌你酿的苏州雪。” 容云鹤说着，顿了顿，忽然笑了。 容云鹤：“说来也怪，你这人滴酒不沾，酿出来的酒却是世间难得，要不你把配方告诉我吧，省的我天天为了一坛子酒来烦你。” 楚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前方。 楚菏：“门在那，你走吧。” 容云鹤：“那茗山还去不去？” 楚菏：“午后在茗山脚下等你。” 容云鹤：“苏州雪……” 容云鹤话都还没说完，就发觉到楚菏的视线中除了冷，还带了丝不耐，他立刻很懂的把嘴闭上，撒着欢跑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碟子里最后一块荷花酥塞进嘴里。 眨眼间院子里就少了个人，楚菏看着容云鹤利索的翻墙，又看了看敞开的院门，心想大概这就是武将的后代吧，总是喜欢不走寻常路。 没了容云鹤的声音，一时间的寂静还让他有几分不适应，楚菏站在原处没动，透过他的视线能看见桌上那张空白的宣纸，随后狼毫在上面寥寥勾勒几笔，画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只看一眼，季青临便认出来画中人是谁，正是方才容云鹤在这里与楚菏说笑时的模样。 容云鹤在他面前很少会端起师尊的架子，印象中几乎是没有，对他的态度一直是若即若离，想要接近却又害怕。 楚菏的心情并未因为容云鹤的离开而轻松下去，反而愈发沉重，西北战事吃紧，容父又年事已高，即便是打了胜仗，这一身的伤痛怕也撑不了多久。 但若是败了，不但容父性命不保，整个容府失去了最大的依靠，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推到。 哪怕容父侥幸拾回一条命，最好的结果也是被收回兵权，但之后的下场会如何，却是不敢细想。 容家先祖乃是开国武将，而后多次击退外敌，被封为护国将军，荣及后代，手中的兵权越来越大，到最后就算是容家想交回兵权，也不是能轻易离手。 人人避容家如蛇蝎，哪怕是他们，在外人面前也不得不做出生疏的模样，就连来找他也要避开耳目，甚至翻着墙走。 午后去茗山时，约定等待的地方也是一些僻静无人之地。 第一百七十章 苏州雪（中） 楚菏以为自己去的很早了，没想到刚走到地方，就听见树上几声“哗啦”声，容云鹤从树上探出半个身子来，发梢上还沾着一片绿叶。 容云鹤：“我闻到苏州雪的味道了。” 容云鹤第一句话就是这，说完后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楚菏摸了摸被藏在衣袍下的酒壶，无奈的拿了出来，在他面前摇了摇。 楚菏：“你的鼻子倒是一如既往的灵敏。” 容云鹤得意的挑眉，随后身手利落的从树上跳下，正想从楚菏手中接过酒壶时，却见他忽然把手缩了回去。 楚菏：“等一会再给你，先上山。” 见他已经把酒壶收了回去，知道楚菏决定好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只好悻悻的收回了手。 容云鹤：“对了，我娘知道我们要出来，便做了些点心让我带着。” 说了，又怨念的补充了一句。 容云鹤：“都是你爱吃的。” 楚菏从容的接过食盒，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不用看都知道里面肯定装了满满的。 楚菏：“伯母做什么我都喜欢，代我谢过伯母。” 两人已经往茗山上走了，阳春三月，正是踏青赏花的好时候，脚下的青草不过才刚冒出头，踩在上面是柔软的感觉，茗山上多得是桃花，哪怕他们走的是后山上的小道，两旁都是桃花灼灼，像是天上的霞光落在了凡间，微风拂过时，落花如雨，洒在两人的肩上。 容云鹤：“我娘知道你客气，怕你不好意思收，就说两家人当年差点成了亲家，这些年又都是将你当做自家孩子看待的，让你挑着喜欢的吃。” 容云鹤酸溜溜的说着，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容云鹤：“我娘对我都没有这么贴心，我看不是把你当成儿子，而是儿媳妇才是。” 楚菏瞥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恼。 楚菏：“你又胡说了。” 容云鹤：“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前面有一个凉亭，我们就去那歇歇脚吧。” 楚菏正想点头，容云鹤忽然上前进了一步。 他本就比他高出一个头来，而且常年练武，宽松的衣袍下都是紧实的肌肉，平日里被衣服挡着看不出来，唯有这时若有若无的接触，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反而更能感受到其中坚实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 楚菏想躲，容云鹤却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他逃跑的念头。 容云鹤：“别乱动。” 他身上清冽的酒气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后，像是有一把火，从他的耳尖开始燃起，迅速蔓延至全身，大有燎原之势。 他的手指无意间从他脸侧划过，自幼练武的人手指也比他的粗糙许多，带着异样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轻轻地颤抖着。 楚菏：“容、容云鹤，你……” 楚菏的气都还没喘匀，忽然身子一松，混着桃花香的空气迅速的涌了进来，让他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 容云鹤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他面前，手中捏着一朵落下的桃花，在他眼前晃了晃。 容云鹤：“这花落的可真是个好地方，正好就在你的鬓边，要不是你刚刚转头，我都没有发现。” 楚菏怒瞪着他，脸上是还没有褪去的红晕，一时间不知道是羞还是气。 容云鹤：“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中暑了吧？” 现在是三月，春寒料峭，远处的山头上甚至还有未曾融化的积雪，这种天气你跟我说会中暑？ 楚菏反复吸气吐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一看到容云鹤恶作剧得逞的表情，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再度熊熊燃烧了起来。 楚菏：“……滚。” 他咬着牙，从牙缝中硬生生的挤出这么一个字。 容云鹤：“好嘞，那我先去前面等你……你快点来啊。” 容云鹤见楚菏这次是真的怒了，也不敢在他生气的时候触他的怒火，便只好先到前面的凉亭里等着，顺便想想该怎么为自己的错道歉。 走的时候他还不忘把手中的桃花收好，一步三回头，确定楚菏还跟在身后，虽然走的满，但至少还有哄和的余地。 容云鹤走的很快，虽然时不时的回头确认他有没有跟上来，但在这样崎岖的山路上仍然如履平地，没多时便到了凉亭中，欢快的朝着他挥着手。 楚菏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眸，继续和这条难走的山路较着劲。 因为是后上，平日里来的人并不多，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雨，才放晴不久，脚下的土壤又湿又软，青草也滑很，稍不留神就会摔上一跤。 楚菏走的慢，他没有容云鹤那么好武功，不走的稳些很容易摔下去。 微风拂过桃花树，花香幽幽，却总让他想到之前桃花混合着酒香的气味，热烈与清冽，时冷时热，让人不由得沉沦。 楚菏下意识的摸了摸鬓角，入手的是光滑的鬓发，落下的桃花已经被他摘走，收回手时他下意识的嗅了嗅，只残留了淡淡的酒香，很快便会随风消散。 是苏州雪的味道。 他脸红了半天，忽然觉得不对，一摸腰侧，摸到的只有光滑的布料，哪里有酒壶的影子。 楚菏：“容云鹤！” 他朝着前方大喊了一声，脚下的速度无意识的加快，只想赶在那个酒鬼对酒壶下手前拦住他。 脚前是一个小小的泥洼，里面的雨水还没有晒干，泡的稀软的青草被楚菏踩上，毫无准备的身体瞬间就失去了重心，思绪也停顿了片刻，想喊出什么却无法发声。 但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摔到时他下意识的往后仰去，背后瞬间撞到了什么，不是坚硬的土路，而是一个结实而温暖的地方。 熟悉的气息包围着他，不久前还闻过这个味道，哪怕不睁眼都知道是谁，但容云鹤那一声声焦急的呼唤让他不得不睁眼，不然他总觉得容云鹤会找个坑直接把他埋了。 楚菏：“我没事。” 睁眼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容云鹤：“真的？” 容云鹤抱着他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真的没摔到以后才放下心来。 容云鹤：“还好你没摔着，不然……” 不然什么，他支支吾吾半天，却不说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苏州雪（下） 不然什么，楚菏也没有追问下去的心思，而是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发现他这一双胳膊像是铁筑的一般，将他紧紧的锢住，挣扎了半天都纹丝不动。 挣扎未果，楚菏只好道。 楚菏：“我没事，你把我放下来吧。” 容云鹤：“算了吧，这一段路泥泞难行，还是我抱着你上去吧。” 楚菏：“不必……” 楚菏虽是拒绝，但容云鹤已经擅自将他抱了起来，山路泥泞崎岖，但他却是如履平地，楚菏被他抱在怀里，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竟不觉得有一丝颠簸。 借着楚菏的视角，季青临能清晰的看见容云鹤坚毅的下颚，彼时的容云鹤轮廓间还能窥见几分青涩，眉眼间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春风得意，春风卷着花瓣徐徐飘落，眷恋着路过他的发梢眼角，却不敌他的万千之一。 他忽然想到，他刚进云雾峰不久的时候，在后山采药时不小心崴到了脚，那时的天气可没有现在这样好，乌云沉甸甸的压在头顶上，青白的电光时隐时现，眼见着就是一场暴雨，后山见不到其他人，他只能拖着脚，忍着痛，尽量赶在落雨之前回到山下。 下山的路远比上山难走，尤其是还崴了一只脚，在不动用那只脚的情况下往山下走，每走一步都要废上不少功夫，途中他折下一根树枝支撑着，这才好走了不少。 天色越来越阴沉，狂风呼啸着卷起飞沙，细小的沙石拍在脸上生疼，他只能眯着眼防止沙石进了眼睛，挡住视线。 风愈发猖狂，隐约间还能感觉到有几滴雨水落在身上，暴雨将至，不想淋湿的话只能加快脚步。 但这一着急，飞沙乱舞见没有注意到前方露出的半截石块，脚尖踢到了石块，瞬间就是钻心的疼，全部重心都落在了树枝上，但那根纤细的树枝显然不能支撑住他的重量，树枝弯了下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咔” 的一声就折了两断。 他的身子瞬间就失去了重心，在快要摔到地上时，一声幽幽的叹息穿过呼啸的风声，若有若无的落在他的耳畔，随后他只觉得身子一翻，天旋地转后等稳下来，再一睁眼，发现自己被容云鹤稳稳的背在身上。 那时季青临对楚菏的记忆还是朦朦胧胧，看到容云鹤出现的那一刻只觉得眼熟，仿佛很久之前曾经经历过这一幕一样，但那时他并没有多想，还感动的很，觉得师尊真的是太好了，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及时出现在身边。 现在再看的话，一个是抱在怀里，一个是背在背上，区别对待一下就出来了。 而且他现在很肯定，如果那天他不是快要摔到的话，容云鹤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说不定会目送着他一个人艰难的拖着腿下山。 所以现在看来的话，季青临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自己也不清楚，两段记忆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真假，只让他心里愈发苦涩。 容云鹤的脚程很快，没多久便到了凉亭中，这个地方显然很久没人来过，周围都是些肆意生长的杂草，随意散漫的布满各处，点点落花点缀其中，远处是一泓清澈的湖水，微风起时掀起层层涟漪，映着两岸灼灼如落霞的桃花，一池湖水都像是燃烧了起来。 没有游人的喧闹，这里显得格外静谧，楚菏倚着栏杆，眼前桃花纷如雨，粉色的花瓣落入春水中，晃晃悠悠的顺着水流漂到远方，渐渐离开了视线。 落花流水春去也，最是伤感，只看了一会，楚菏便移开了视线，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的容云鹤，笑道。 楚菏：“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容云鹤难掩神情中的得意，却还是神秘兮兮的说道。 容云鹤：“这是秘密。” 楚菏：“哪来这么多秘密。” 楚菏笑了，转身在长凳上坐下，这个凉亭已经许久没人来过了，从外面看都能看出几分残旧的破败感，但里面却是干净的很，入眼所见的地方看不到一点灰尘，有些木质腐朽的地方还被人重新修补了一番，只是手法生涩，一看便知道是生手所做。 楚菏微微瞥着容云鹤衣摆处那一点没有抖落干净的木屑，补东西用的工具就被他藏在草丛中，从这个角度看的话能隐约看到一个努力藏着的木箱子。 楚菏的心瞬间就软了下去，想了想便不再计较他之前的胡言乱语。 将容母准备的糕点等摆好后，在楚菏平静的注视下，容云鹤小心的拿出从他身上摸走的苏州雪，往他面前放了放。 容云鹤：“我可一口都没喝啊，就等着你呢。” 但实话却是他之前的确有偷喝的念头，甚至都已经拔掉了酒塞，要不是忽然见到楚菏身子一斜，估计这会他能看见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酒壶。 食盒里还有两个酒杯，容母虽很少管他，却也不会纵容到还给他准备这些东西，只能是他出门前自己放在里面的。 准备的倒是挺齐全，楚菏见着他满满的倒上了两杯，随后往他面前一推，笑的十分开心。 容云鹤：“朝思暮想的就是这一口，如今可算是圆梦了。” 楚菏心里莫名的失落，朝思暮想一壶酒，早知道就让他天天念着，念到死都不给。 楚菏：“剩下的都是你的，你就慢慢的喝，细细的品。” 这咬牙切齿的语调，容云鹤却不能听出来，满心都是他说的前半句话，高兴的都找不着北。 楚菏：榆木疙瘩。 楚菏默默地想着，嘴角却没忍住漾开一抹笑。 亭外日光如洗，碧水之上银光点点，桃花夭夭灼人眼，春风微暖，吹得人都熏熏然。 这是他们最平常不过的一天，闲来小酌，赏落花如雨，聊坊间趣闻，欢笑间一如往昔。 层层叠叠的桃花林深处，似乎有个人影闪动，但等楚菏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当是被太阳晃花了眼，将树影认错。 雾气渐渐覆盖而来，两人却浑然不觉，笑语间尽是平常。 季青临的意识从楚菏的身体中慢慢抽离出来，低头看见容云鹤脸上无拘无束的笑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雾气渐渐变浓，却染上了一抹红，红色越来越深，仿佛漫天的血雾，挡住了他的视线，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与哭喊声混在一起，让他的思绪也渐渐迷茫，唯有他的笑容在眼中十分清晰。 这样的平常，却是最后一次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前世今生 季青临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后，缓了许久才将自己的记忆与楚菏的记忆区分开来。 原先梦到楚菏的记忆时，还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看着这些记忆虽然真实，却还能清晰准确的分辨出梦境与现实。 不知何时起，这些记忆愈发的清晰和真实，有时他甚至会感觉到，这些并不是梦，而是被他遗忘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的蚕食占据着他的全部。 但他又清晰的知道自己并不是楚菏，他生在苏杭，家里世代经商，也是到他这一代才出了个能修行的苗子，送他来合欢派的那一天，他娘拉着他的手泪流满面说了许久，滚烫的泪珠落在手背上的热度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可现在这种笃定却逐渐动摇起来，那些记忆鲜活而完整，像是他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甚至连楚菏的喜怒哀乐，他都能感同身受。 仿佛他就是楚菏，而不是季青临。 季青临靠着树干闭目休息了许久，中途还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粒丹药吃了下去，这丹药是容云鹤之前做了给他的，让他记忆混乱之时吃下去，有助于神台清明，稳固魂魄。 药是个好药，但对他的效果却是越来越微乎其微，一连塞了好几粒，动荡的魂魄才渐渐安稳下来。 容云鹤没有和他说过每次下山的原因，但现在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稳固魂魄的灵植世间少有，每一样都生长在危机四伏之地，非生死不得。 每一次他下山季青临都是提心吊胆的，好在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除了这回。 他知道容云鹤下山除了寻药外，更多的却是逃避，逃避他这张和楚菏同样的脸。 容云鹤说他是楚菏的转世，只是转世时执念太深，哪怕饮了孟婆汤，受到刺激后过往湮灭的记忆还会渐渐苏醒，与他的魂魄相互蚕食吞占，直到一方彻底消亡才会罢休。 孟婆汤的质量暂且不论，当时季青临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刺激”者，直接了当的说。 季青临：“那我离你远一点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那时他正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搅和的心烦意乱，再加上容云鹤看他的时候，视线总是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哪怕他脾气再好，也不免有些怒气，连续几日没有休息好，看着这个罪魁祸首，说话时的语气不免冲了些。 他还记得那时候容云鹤还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平时温温柔柔，彬彬有礼的三好少年怎么忽然间说话这么直接带刺。 但容云鹤只是愣了几秒钟，随后轻笑着拍了拍这个还没有到他腰的徒弟。 容云鹤：“离了我也没用，倒不如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该怎么解决。” 现在想想，容云鹤也是耿直，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瞒着他，一五一十的和他将前因后果抖落了干净。 但也只说了这些，再细节的地方他却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哪怕他时不时的会坠落楚菏的记忆中，不管是做旁观者亦或是从楚菏的角度来看，他都不能完全了解容云鹤。 这样洒脱的皮囊下，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谁也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对容云鹤异样的情愫，究竟是他的情感，还是楚菏的执念。 再休息上片刻，等体力恢复些，季青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到现在不见那些魔兽追过来，想来不是累了在休息，就是已经被他甩开。 但季青临不能在这里多待，待的越久，留下的气味便越是清晰，沿着这些气味去寻找，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踪迹。 但也亏了这些魔兽追了他一天，几乎跑遍了整个树林，他在逃跑的时候也没忘在附近寻找一下容云鹤以及风无尘的身影，虽然一无所获，但抛开这些地方，剩下的几个地方中有他们踪影的可能性以及大了不少。 季青临避着月光走着，脚步轻的像个幽灵，他走的很是小心，路上遇到追捕他的魔兽时，也是尽量躲过去，实在躲不过的话便迅速而无声的解决了它。 好在四散开来寻找他的都是一些低阶魔兽，解决起来并不费力，那些等阶高的都不屑于这种地毯似的搜索，只等着手下找到他的踪影，在上前抓住他献给云姬大人。 这样的方式给季青临行了很大的方便，毕竟这些魔兽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一直苦苦抓不到的人现在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甚至还杀了他们的手下。 走的时候季青临还不忘在魔兽的尸体上洒了些掩盖血腥味的东西，等那些魔兽见不到手下回来，又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季青临早就离开了这里。 树林的腹地季青临还没来过，越往里面走越是寂静，甚至连鼻尖一直萦绕着的魔兽身上的臭味都渐渐变淡，显然这个地方连魔兽都很少涉足。 这里没有路，只能穿过一棵棵古树的缝隙，小心而仔细的往前走着，既要防止自己迷路，又要在四周寻找着容云鹤和风无尘的身影。 这里已经接近了残乌的腹地，可到现在连一丝魔气都没有感觉到，唯有那些千百年前受到魔气污染的魔兽还存在着，却不见魔族的踪影。 季青临一边感慨着这个封印的稳固，一边借着斑驳的月色寻着好走的路。 但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 不是走到了尽头，而是看见了遥远的前方视野忽然开阔了起来，遮挡视野的树木都不见了，只能看见一处一望无际的草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并不能看清楚上面有什么，但隐隐约约似乎见到有一个木屋伫立在草地之上，漆黑的夜色中不见有光从中透出。 季青临的第一反应是有人住在这里，但很快又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唐，哪个人会这么想不开，在这里住下呢？ 但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上前看看，但脚刚抬起来，手腕忽然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金凤簪子从他袖口掉了出来，锋利的一头上带着一点新鲜的血珠，显然是他干的好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桃之夭夭 疼痛是最有效的刺激方法，手指上只是一个很小的伤口，没多久便止住了流血。 这么一耽误，再看前方的木屋，处处都透露出不自然和诡异。 且不论树林中为何会有这么一大片的草原，单是这个木屋就干净完整到不可思议。 这里这么多凶残的魔兽，但到这附近后却一只也见不到，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只有那座木屋遥远而寂静的伫立在最深处，没有半分人气。 季青临觉得这个木屋看起来可比那些魔兽要危险许多，但转而又想到这个林子如今也只剩下这个地方没有看到了，万一容云鹤他们就躲藏在木屋中，他若是离开的话岂不是错过了？ 思考半天，最终还是一咬牙，心一横准备上前。 刚往前挪动半步，收回袖中的金凤簪子忽然变得滚烫，但拿到手中后却又是微凉，若非手腕上还残留着没有散去的灼热，他都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簪子之前已经扎了他一次，现在又烫了他一次，季青临有理由怀疑它这是打击报复。 他刚弯下腰准备将这个簪子放在地上，自己独身去前方看看，但簪子都还没沾地，就感觉到手被它紧紧的吸附住，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也甩不下来。 季青临：“真是见鬼了。” 季青临不知用了多少办法，这个簪子都紧紧的黏住自己，只有被他握住的时候才能安静一会。 他眉头皱起，看着手中这个被岁月腐蚀却依然不忘碰瓷的簪子，心想要不用个火系的符咒把它给融了吧，反正他手中的符咒还有很多。 不过也只是这么想着，风无尘给的符咒的威力都是一等一的强，使用起来的动静也是响彻百里，而且贸然使用的话恐怕连他都会受到牵连。 他又和这个簪子较量了一会，发现确实不能将其甩下去，也就暂时放弃。不过好在这个簪子不一定非得黏在他的手上，只要在他身上就可。 季青临将其放在最不碍事的腰侧，想着再往前方走的话不知道这个簪子会想出什么法子来阻拦他，眼下只能先想想别的办法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转身准备寻找别的路线，但这一步还没踏出去，腰上忽然一阵滚烫，仿佛有一个烧红了的铁块烙在了皮肤上一般，疼的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立刻把簪子从腰侧拿了出来，摸到手里的时候仍是那般微凉的触感，仿佛烫伤他的不是它一般。 季青临再度感知了一下，这个簪子就只是个普普通通毫无灵气的簪子，但是细细感知后又能发现其中暗藏着一丝他从未感觉过的气息。 不是灵气，更不是魔气，而是比这还要陌生，却又微弱到随时都能消散的气息。 这个气息已经比之前更加虚弱了，显然这几次碰瓷他耗费了不少力气。 他试着呼喊了几声，簪子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没有灵智，只有在他试图前进或者后退的时候才会猛地烫他一下，阻止他的行动。 这么一大片的树林，他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奇怪簪子给困在了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属实憋屈。 季青临：“为何要将我困在此处？” 季青临看着手中的簪子，上面的光泽一如当初的晦暗，凤喙处干涸的血渍仿佛凤凰啼血，眼瞳中细碎的光，仿若月碎。 季青临默默地等着，既然这个簪子没有灵气，必然开不了灵智，也不知他在期待些什么。 过了许久，久到季青临都放弃了，准备趁着它不注意开溜时，就听到一个细弱到几乎要飘散的声音在神识中响起。 簪子：“等……” 季青临：“等什么？” 季青临追问着，但簪子中的气息已经虚弱到几乎感知不了，问了许久也等不到回音，只有在他尝试着离开时会忽然发热，无声的告诉他自己还存在着。 季青临席地而坐，这里没有魔兽的气息，除了不远处的木屋有些诡异阴森外，倒是个难得的安全之地。 季青临：“我……还要去找人。” 季青临幽幽的说着，却又不知道说给谁听，兜兜转转一整天却还是一无所获，再加上之前小憩时的看见的楚菏的记忆，如今早已是身心俱疲，声音都抬不起来，只剩难掩的疲惫。 簪子上发出一点微光，似在安慰他，但转瞬即逝，又好像是他看错了。 簪子：“……再等两个时辰。” 这是簪子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说完后便彻底没了声响，好在那虚弱的气息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盘踞在簪子之中，静默的等待着最后的时间。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簪子只是用这种方法让他留在了原地，只要他狠狠心，忍过那一时的痛，以那股气息的微弱程度来说，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便能将其甩下。 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到了这个地方后心里总是隐隐有个感觉，容云鹤似乎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看不见容云鹤所在之地。 支离破碎的珠子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布满了裂纹却并没有碎裂开，唯有这一个东西能告诉他容云鹤现在还有生机。 他默叹一声，和衣卧下，天上星河璀璨，浮云流淌间月色朦胧，隐约有风吹过来，不知从何处卷来一朵粉色的花瓣落在了他的眉间，捻起一看，却是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不免想到桃花林中，容云鹤抱着楚菏时，紧抿的双唇和紧绷的下颌，明明很紧张，却还是装出了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将花瓣收在了袖子中，一如当年容云鹤从楚菏鬓边摘下桃花时，也是躲着楚菏的视线，小心翼翼的收在身上，即便多年后花瓣早已被时光风干，却还是难掩当时灼灼如火，仿佛所有未宣之于口的话语，在时光中慢慢封存发酵，越久越醇厚，只是在等待揭开的人。 清风徐徐吹着，却只见这一朵花瓣被吹了过来，余下的只有寥寥的沙沙声，和自己均匀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呼吸声。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拖延 云姬似乎很喜欢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天气，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但这里的天气仍是如昨天一般毫无变化，早上睁眼的时候明明刚到辰时，但天已经大亮，明晃晃的阳光从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中钻进来，直接照在顾锦的眼皮上，眼前一片红光，睡也睡不安稳，让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小徒弟昨天在外面求了半天，硬是没敢让他进来，生怕两人把持不住，干柴烈火指不定发生什么。 花无欢：“师尊，你醒了吗？” 小徒弟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顾锦莫名有些紧张，含糊的答应着，走过去开了门，就看见小徒弟一脸乖巧的站在那，一见到他淡漠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来，仿佛冰川上万年积雪缓缓融化，露出底下掩盖着的妖娆红莲。 花无欢：“师尊昨天晚上是没有休息好吗？” 花无欢瞧着师尊眼下并不明显的青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却还是被他一眼看了出来。 顾锦：“啊、这个……有些失眠。” 湖畔的白花在阳光下宛如羊脂，根茎翠绿纤细，在风中轻轻摇曳着，露出一点鹅黄的花蕊，蝴蝶在花中穿梭着，很快又扇动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顾锦将视线收回，落在小徒弟身上，忽然发现小徒弟似乎比以前又高了一些，现在的身高刚好到他的鼻子，隐约有超过他的架势。 顾锦很是欣慰，养的崽崽长的又高又帅，怎么看怎么满意，于是没忍住欢快的揉搓着他的头，同时还在想出去后要不要搞只猫养一养，不然早晚得把小徒弟给揉秃了。 小徒弟秃了是什么样，顾锦想都不敢想这么惊悚的画面，赶紧把这种念头踢出去。 花无欢看着师尊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一猜就猜到了师尊肯定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原先他还会好奇，现在已经习惯了。 花无欢：“既然师尊失眠的话，那么弟子就晚上来陪师尊说说话，消磨一下时间罢。” 顾锦：“大可不必！” 顾锦快速拒绝，这要是小徒弟当真，晚上真的过来的话，那他岂不是晚节难保？ 都快要奔三的人了，但在小徒弟面前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用缓兵之计拖着，等小徒弟再大一些再说。 师尊拒绝的痛快，花无欢也无话可说了，而是低声道。 花无欢：“师尊，云姬来了。” 顾锦回头，便见到颜若芙蓉的云姬翩然而来，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他们面前。 云姬：“两位起的真早。” 云姬温柔的与他们说着话，轻柔的阳光洒在她的发梢，显出温暖的棕色。 顾锦：“已经习惯了早起，多睡的话反而睡不着。” 顾锦睁着眼说瞎话，他向来起床气重，再加上喜欢懒床，除了高中那一年外，他都没见过凌晨是什么样子，更别说早起了，都是能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哪怕现在睡眠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这个习惯却一直还保留着。 花无欢脸上一直端着和善的假笑，只有听到师尊说自己习惯早起时，嘴角的笑才大了几分，多了些真实。 云姬笑了笑，顾锦又接着道。 顾锦：“段凌呢，知道你来了怎么也没陪着，虽说结婚前不宜见面吧，但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门，多危险啊。” 花无欢的嘴角抽了抽，这个幻境都是人家一个人创造的，在这里她就是唯一的王，也不知道在自己的地盘能有什么危险。 云姬：“段郎一早就出门了，我只是想在附近散散步而已。” 顾锦：“那我们陪你一起吧，人多了也没那么孤单。” 云姬：“好啊。” 出乎顾锦意料的是，云姬竟然没有拒绝，反而答应了下来，像是漫无目的一般在附近悠闲的走着。 湖畔昨天晚上他们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圈，虽然白日看的话也很好看，但多少有些腻味，几人也十分默契的没有往那边走，而是在四周随意的走着。 云姬：“公子觉得这里如何？” 走到村庄附近时，云姬停下了脚步，转身笑问道。 顾锦：“是个好地方。” 顾锦说话的时候还能听见村子里传来的孩子嬉戏打闹的欢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让这暖风都多了一丝欢脱。 顾锦：“这些人似乎都很喜欢云姬姑娘啊。” 此时他们距离村庄还有很长的距离，隐约能看见村口有来回走动的人影，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都朝这边挥着手打招呼，顾锦不会自恋到以为他们是在和自己问好，只能将视线落在了云姬身上。 但云姬并未看他，只是将目光投到了村庄上，那附近也开了许多白花，一簇簇紧密的挨着，似乎围成了一个圈将整个村子都包围了起来。 云姬：“可能吧。” 云姬浅浅的笑了笑，笑意并不达眼底。 只在这站了一会，云姬什么也没说，又换了个地方散着步，顾锦和花无欢对视一眼，总觉得云姬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散步，反而又其他的意思。 除了他们住的木屋和村庄外，这附近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风吹过来的时候还会掀起层层波纹，带来淡淡的青草气息。 顾锦想这么大的草原，不养点牛养点马什么的有些太可惜了，而且看起来也能多些生气。 幻境的空间并不算太大，再加上云姬一直很少说话，只是走路，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走完了大半。 云姬：“既然公子觉得这个地方不错，为何不愿意留下来呢？” 云姬走在前面很少主动说话，忽然来了这一句让顾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啦。 顾锦：“这里倒是个难得的世外桃源，但可惜了，在下俗事缠身，哪怕到了这么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恐怕也难以静下心来。” 顾锦小心谨慎的回答着，又听着云姬追问道。 云姬：“若是没有这些俗事呢？没有牵挂，没有责任，你能抛下一切，在这里与一人永远的厮守下去吗？” 这个问题有些超纲了，就算是最爱的人，但是再好的地方待得久了也会厌倦，十年百年还好说，可他们的寿命本就悠长，若是千百年都要守在一个地方，就算有最爱的人在身边，这样的煎熬能否承受的住？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囚笼 顾锦：“若真的等到事情了结的时候，选一个山清水秀之地与他相守一生，倒也是不错，春来赏花，夏听蝉鸣，秋水脉脉，冬日听雪，四时之景不同，乐亦无穷。” 阳光从他们身后顷洒，两人的影子倒映在草地上，显出几分毛茸茸的暖意，影子的半边重叠着，肩膀紧贴在一起，只是回眸看去，便能看见小徒弟就站在他的身侧。 师尊说话花无欢都听了进去，每一个字从耳朵一直流淌进了心间，温暖而有力的包裹着他的胸腔，又渐渐地融化成了蜜糖，连呼吸都觉得是甜的。 微风拂过顾锦的长发，纤细的发丝在阳光下仿佛变得透明，花无欢披散在肩上的乌发也随风轻轻扬起，两人的发梢若有若无的相互交织着，漆黑的发丝交融在一起，一时间难以分辨。 云姬直视着顾锦，听完他的回答后嘴角一侧微微上扬，一向温柔的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一丝讥讽。 云姬：“说的倒是好听，寻常人寿元不过百年，筑基期修士可得寿元三百载，金丹五百，元婴千年，而到了化神、合体，寿元更是漫长无比，这样漫长的时光你只能守着一人，永远的被困在一个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初始还会新鲜，但当这种新鲜感过去后，这一切于你来说都是枷锁。” 云姬的情绪并不激动，甚至可以说是平静，一字一语中只有嘲笑顾锦天真的讥讽，仿佛她曾经见过，山盟海誓，白首之约，是如何在这样漫长不变的枯燥时光中一点点土崩瓦解，再深的情意在这样囚牢似的生活中也被逐渐的消磨殆尽，相看生厌。 顾锦低垂着眸，视线中能看见小徒弟脚上穿的一双红底黑面的长靴，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浮尘，显得布面上的红莲都没有那么艳丽了。 出去后还得记着给小徒弟重新准备一身衣服，小徒弟长得快，这一身刚见到他的时候穿着刚好合身，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小了。 云姬的话只是轻飘飘的从他耳旁掠过，连一点波澜都惊不起。 顾锦：“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那就放他走罢了，只要他喜欢，这世间他想去哪便去哪，想要我跟着的话我便收拾行囊随他一起去，不想的话我就在这等着，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不至于屋里黑黢黢的，连盏灯都见不到。” 顾锦说的话只有云姬一人能听见，花无欢只能看到师尊的嘴一张一合，知道他在说话，但说了什么却无从知晓，只能从云姬逐渐变得震惊的表情中可以窥探一二，师尊的回答大概十分出乎云姬的意料，不然不至于会露出这种震裂三观的神情。 云姬：“说的倒是好听，难道你不会不甘心吗？凭什么他可以去远走高飞，偏偏留着一人在这永受孤独，熬过这漫长的一日又一日？” 云姬没有像顾锦那样用了传音入密，也许是情绪太激动，一时间忘记了，是以花无欢只能从云姬的话语中推测出师尊方才究竟与她说了什么。 顾锦：“不甘心又如何？若是真的想走了，谁又能拦得住他。” 顾锦依然是传音入密，只是这回却有空看向了小徒弟，对着他温和的笑了笑，花无欢不明所以，却总觉得他的笑容中带着一点难言的苦涩。 云姬：“你……真是不可理喻。” 云姬沉默了半晌，看着顾锦的脸色青了又白，最后只说出这一句话来。 顾锦挑了挑眉，心想人都是感情动物，这一刻说的话谁知道下一刻又会不会产生新的想法。 不过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大概也是真的不会多加阻拦吧，留不住的便随他去吧，纵然万般不舍，但他也做不出用爱这个字捆绑他一辈子。 何去何从，永远不是他能控制的，能做的只能让他们都不后悔。 顾锦：“与其所有的感情都被这岁月消磨殆尽，还苦苦挣扎着舍不得放手，倒不如给彼此一个痛快，尘归尘土归土，好聚也好散。” 顾锦下意识的说了这番话来，等他说完后，抬起头看见小徒弟微皱的眉头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说话的时候似乎没有用传音入密，他说的是什么，小徒弟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顾锦：“我……” 顾锦刚想解释，但小徒弟却是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的悲伤，轻声道。 花无欢：“等一会再说吧师尊。” 顾锦只好悻悻的点头，云姬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看着，而后忽然恍然大悟。 云姬：“原来你们……好啊，既然如此，那你们也永远留在这里吧，让我看看这千百年一成不变的生活你是否真的能坚持的住，让我看看他要离开的时候你是否当真能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淡然！” 云姬冷笑一声，忽而伸出玉手指向身后某侧，脚下的土地轻轻颤动起来，所指之处缓缓浮现出一个阵法，光华璀璨，只见云姬五指张开，又慢慢握紧，偌大的阵法上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只听“啪”的一声，阵法猛然碎裂，化作万千光点消散于空气中。 云姬：“公子连夜设下的阵法果然威力不俗，只可惜还是没能躲过我的眼。” 云姬淡然的收回手，嫣然一笑，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云姬：“公子还是收起这些心思吧，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逃出我的掌控。” 顾锦脸色乌青的看着那些消散的光点，昨天连夜准备的这些阵法，本以为做的足够隐蔽，没想到云姬早已发现，难怪今天这么有闲情逸致，散步是假，想让他亲眼见着心血被毁，断了这些念想才是真。 云姬似乎很满意顾锦的反应，面上的表情仍是那般的温柔，对着他们柔柔福身后便款步离开，经过顾锦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云姬。 顾锦：“为什么是他？你明明知道他不是段……” 那个名字还没有说出口，云姬便头也不回的打断了他。 云姬：“你管的太多了，我说是他便是，明天我和段郎便会成亲，谁也改变不了这个决定。” 说罢，便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他们在此。 第一百七十六章 牙印 等云姬走之后，顾锦的视线还落在阵法所在之地，眼中忽明忽暗，胸膛也是气的一鼓一鼓的。 花无欢：“师尊别气，我们还有时间再想其他办法。” 花无欢动作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胸膛，给他顺着起，顾锦小声的骂骂咧咧，随后反握住小徒弟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地挠着，痒的花无欢想缩回手却没能成功。 过了一会，花无欢渐渐安静下来，感受着掌心划过的痕迹，一点点的分辨出师尊在他的掌心里写了什么。 顾锦一笔一划写的认真，花无欢在心里默默地记着，将每一个笔画拼在一起，慢慢地变成一个字，而后又成了一句简短的话。 写完后，顾锦握着他的手搓了搓，掌心纹路摩擦时的粗糙感觉很好的缓解了花无欢掌心残留着的痒意。 顾锦：“明白了吗？” 顾锦看着他眨眨眼睛，花无欢也学着师尊的样子肯定的眨眼，云姬的眼线遍布，好在他们心有灵犀，即便是不说话，单凭一个眼神也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花无欢：“师尊，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去找风峰主商议一番，也许还能想出些其他的办法。” 花无欢担忧的说着，表情传神，一点矫揉造作的痕迹都没有。顾锦默然点头，心里却在暗暗想着这个小崽子这么会演戏，以后还得擦亮眼睛盯着他，省的哪天被他骗了过去。 但仔细想想，每一次好像都不用小徒弟骗，自己就自动上钩了。 意外发现事情真相的顾锦沉默了下来，肩膀也不自觉的耷拉了下去，垂头丧气的走在小徒弟前面。 这个草原空旷的过了头，除了之前在湖畔见到的那只蝴蝶，竟再也没有见过别的活物，到现在连一只飞虫都没有看见，不管往哪个方向看，景色都是一模一样，蔚蓝的天，碧绿的草原，除此之外的差别大概只有浮云的形状不一样了。 但好在不管他们往哪个方向走都走不出去，所以也没有迷路这个烦恼，只是沿着来时的路慢吞吞的往回走着。 三月的风已经是熏人的暖，混合着让人安心的青草气息，总有昏昏欲睡的冲动。 花无欢走在师尊身后，被风扬起的长袖不经意的掠过他的手背，师尊的白衣永远都是纤尘不染，哪怕他们行的都是一样的路，但师尊身上永远不会沾染半点浮尘。 师尊是高高在上的谪仙，而他只是一个入了魔的俗人，哪怕跟在师尊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不来师尊这样的超脱的心境，只有自己的执念日复一日的加深，根深蒂固。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轻声叫着前面的人。 顾锦：“嗯？” 顾锦疑惑的看着他，见他离自己有些远，便直接牵着他的手拉到身边。 顾锦：“师尊又不会吃了你，离这么远做甚？” 顾锦说着看到小徒弟在阳光下显得毛茸茸的头颅，没忍住又摸了摸，心里再度把养宠物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花无欢：“师尊，不管在哪，只要能和师尊永远在一起，哪怕被困在这里千年万年，我也不会厌烦，更不会离开师尊。” 顾锦无奈的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渐渐长大的徒弟，心想估计要不了多少时间，小徒弟的身高应该就能超过他了，到时候自己说不定还得抬头看着他。 顾锦：“师尊知道你不会，师尊相信的，我也不会和你分开，别胡思乱想了。” 顾锦还想再摸摸他的头，但手都抬起来了，想了想还是捏了捏他的脸。 花无欢：“我知道师尊不会。” 花无欢用脸在师尊的掌心蹭了蹭，然后又抓住师尊的手腕，在师尊疑惑的视线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花无欢：“我只是想告诉师尊，从师尊答应和我在一起的那天起，师尊就已经没了退路。” 顾锦刚想说自己压根就没有过这个念头，但还没等他说话，只见小徒弟微微抬眸看着他，琉璃般的瞳孔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眼角下的泪痣闪着细碎的光，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握着他的手腕，他的手就在小徒弟的唇边，指腹还若有若无的拂过他的鲜红饱满的唇瓣，抚摸着他嘴角勾起的笑意，仿佛盛开的罂粟，美丽却夺人性命。 这样的小徒弟看起来多了些陌生，顾锦正想说什么，却忽然间怔住，看着一缕魔纹从小徒弟颈后蔓延而出，缓缓浮现在他的脸上，森森魔气萦绕在他身体周围，魔气并不外泄，而是将顾锦也缓缓的包围在其中。 顾锦：“无欢，你冷静一些！” 魔纹越来越多，花无欢半张脸上都是魔纹的痕迹，顾锦紧皱着眉头，想把手抽出来却被花无欢紧紧握住，往前一拉，一瞬间就让毫无防备的顾锦失去重心，跌进了花无欢的怀里。 顾锦：“花无欢，你给我冷静一点！” 顾锦没好气的说着，他的头靠在小徒弟的肩胛上，硬邦邦的硌着头，不舒服的很，再加上小徒弟突如其来的操作，搞得他心烦的很，现在就很想把他教育一顿。 感受到怀里人的不安分，花无欢轻声笑了，师尊比他高，这么弯着腰靠在他肩上看着就不舒服。 花无欢：“等一下师尊，很快就好了。” 花无欢低声说着，顾锦只觉得这个姿势难受的很难，正想抬起头时，花无欢却单手按着他的头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还是握着他的手腕，顾锦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有什么柔软湿漉的东西从他手背上划过，温热的水渍一闪而过，被风一吹又有些微凉。 那是被小徒弟之前轻吻的地方，顾锦耳尖一热，奋力挣扎起来，但小徒弟明显早有准备，仍是牢牢地钳住他，不让他乱动。 花无欢：“再等一下。” 小徒弟低声说着，顾锦见挣扎不了索性就放弃了，他倒是想看看小徒弟能整出什么事来。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此刻的轻敌而受到了惩罚。 顾锦：“花无欢！你是属狗的吗！” 顾锦忽然一把推开花无欢，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看着手背上清晰无比的牙印，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格外扎眼。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徒弟千万别黑化啊 不仅如此，手背上的伤口还冒着一丝一丝的黑气，阻止了咬痕的愈合。 但这都不是最可气的，最让顾锦生气的是，小徒弟竟然还在那低声的笑着，哪怕他还特意用手挡着，低着头不让顾锦看见，但只要顾锦不瞎，都能从他轻轻颤抖的肩膀和憋红了的脸上看出他此时的愉悦。 这个小崽子最近是越来越没个章法了，今天他敢下嘴咬，明天指不定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不知道是谁当家做主了。 顾锦一把撸起袖子，三两步走到花无欢面前，一下就把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 顾锦：“花无欢，给我一个解释。” 白皙光滑的手背上那一抹牙印格外清晰，上面还有几缕血丝，花无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嘴里有一股陌生的血腥气。 花无欢呼吸一窒，飘荡在周围的魔气似乎静止了下来，颜色也变淡了几分，就连脸上的魔纹都停止了蔓延。 好像直到顾锦将手伸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起，花无欢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细碎的水光浮现在眼底，挂在纤长的睫毛上，轻轻颤颤的滑落下来，滴在顾锦的手背上。 顾锦心里本来是燃烧着熊熊怒火，但看到他眼眶红的那一刻时，心里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别说发火，现在连个火星子都没有。 顾锦：“别哭别哭，我都还没哭呢，你怎么先哭上了。” 被咬的那只手在小徒弟手里小心的捧着，像是呵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顾锦心里吐槽着小徒弟咬完后才知道后悔，但并不想着将手抽出来，而是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看他哭红的鼻子和眼睛，连最后的抱怨都没有了。 咬就咬吧，反正也没少块肉。 顾锦无奈的叹口气，明明被咬的人是自己，结果现在他还要哄着安慰着小徒弟，这都是什么事啊。 只是这声叹气落在小徒弟的耳朵里却变了个意思，花无欢紧张的捧着他的手，对上面的牙印轻轻的吹着气，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的看着顾锦。 花无欢：“师尊，疼吗？” 顾锦违心的摇头。 顾锦：“不疼，一点都不疼。” 花无欢：“我错了师尊。” 花无欢一边给他手背上吹着，一边小声的道着歉。 花无欢：“我不是故意的。” 小徒弟都认错了，做师尊的也不好说什么，顾锦哼哼两声，随后问道。 顾锦：“知道错了啊，那你下次还敢吗？” 这个问题的标准回答是不敢，不管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吧，不过小徒弟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抿着唇，在顾锦的注视下非常认真的想了半天，最后才十分艰难的点头。 花无欢：“以后下嘴会轻一些的。” 顾锦冷笑，把手紧握着怼到他眼皮子底下，让他看看上面他造出来的痕迹，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消下去，可想而知当时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顾锦：“轻？怎么轻？不咬出血的那种吗？” 被熄灭的火堆中隐约又冒出了一个小火星，噼里啪啦，在他心里随时准备着复燃。 花无欢立刻摇头，在牙印旁边轻轻的稳着，委屈道。 花无欢：“师尊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锦白他一眼，只见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红着脸道。 花无欢：“要不……师尊你咬回来吧，我保证不反抗。” 顾锦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徒弟微红的脸颊和欲迎还羞的眼神，默默地推开了他的手。 顾锦：“不用了，谢谢。” 花无欢脸上露出明显的失落，但也没再坚持，而是趁着这个机会一股脑的钻进顾锦的怀里，直接将他扑倒在草地上。 好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小徒弟也没对他做什么，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 魔气已经散开了，外面是碧空如洗，绿草如茵，微风拂过他们的发梢和衣角，耳畔只能听见对方均匀的呼吸声，所有的烦恼皆抛于脑后，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花无欢的头靠在师尊的胸膛上，手和腿都搭在他的腰上，就差把自己全部挂在师尊身上了。 花无欢：“手还疼吗？” 花无欢低声的问着，顾锦正在想着小徒弟身上突然出现的魔气，闻言垂眼看着小徒弟毛茸茸的头发和露出的一点高挺的鼻梁，鼻子下的红唇还在无意的张着，饱满而艳丽。 顾锦抬起手看了看，上面的牙印早就消失了七七八八，只有被他咬出血的地方还泛着红。 顾锦：“早就不疼了。” 顾锦还给他看了看，确定他看清楚后又赶紧把手移开，生怕他发现牙印没了后又在上面再咬上一口。 花无欢：“那师尊你还生气吗？” 花无欢没有丧心病狂到再把他的手抓过来咬一口，而是把他搂的更紧了些，小声的问着。 顾锦：“早就不气了。” 顾锦摸摸他的头，看着他下巴上还没有褪去的魔纹，想了想还是问道。 顾锦：“为什么要咬我？” 花无欢大约早就料到师尊会问他原因，闻言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整个头都埋在了他的臂弯下，只露出一点黑发，声音传出来也是闷闷的。 花无欢：“因为师尊总想着把我推出去。” 顾锦一愣，刚想反驳说自己没有，紧接着小徒弟又说道。 花无欢：“师尊是不是想，要是有一天我想离开的话，就会直接放手给我一个自由？” 顾锦想难不成还能打断腿把你强行留在身边？这不明显是犯罪行为嘛。 不过小徒弟并没有给他解释的空当，仍是在轻声说着。 花无欢：“师尊这么想的话，未免太小瞧了我对师尊的感情，百年也好，千年也罢，哪怕是万年，我都不会离开师尊，我对师尊不是一时情起，而是想和师尊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不知何时，小徒弟已经转而靠在了他的肩上，说话时鼻腔中呼出的热气落在他脸上，微热中又带着些痒意。 花无欢：“如果师尊想要离开的话，我一定会用各种方法把师尊留在身边，哪怕师尊讨厌，甚至厌恶我，只要能将师尊留在身边，用些手段也不是不可。” 顾锦静静的听着，没问这些手段是什么，不是不好奇，而是忽然间想到，虽然小徒弟在他面前一直是乖巧听话的模样，但他曾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反派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山河万千 当风无尘看见掌门和他的徒弟回来的时候，总觉得掌门的神情有些许不自然。 倒是他身边的徒弟明显开心许多，只是在见到他的时候稍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神情，让自己显得更加稳重些。 风无尘往前走了几步，正想说些什么，但眼睛一瞥就看到了掌门手背上的伤口。 风无尘：“掌门和云姬起冲突了？” 顾锦看着手上久久没有愈合的咬痕，冷笑着道。 云姬：“不是云姬，是我被狗咬了一口而已。” 花无欢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面露尴尬的往顾锦身后退了半步，没敢在师尊眼前继续晃悠。 顾锦小小的哼了声，风无尘的耳朵动了动，长长的鬓发挡住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锦：“你已经见到云姬了？” 顾锦问道，风无尘点头。 风无尘：“方才见到她回去，说你们就在后面不远。” 顾锦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风无尘听了后默叹。 风无尘：“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 顾锦：“话是如此，不过维持这么大的幻境，日日也要消耗大量的灵气。” 湖畔的白花开的烂漫，之前见到的那只蝴蝶还在花丛中飞舞，蝶翼轻扇，映在碧水间，却是渐渐湮灭成齑粉。 顾锦淡淡的移开视线，忽而道。 顾锦：“你替我和云姬说一声，就说我想去见上容云鹤一面。” 风无尘没说话，他到现在也没见上容云鹤几面，云姬不知把他藏在了哪，表面上说是容云鹤身受剧毒，需要静养，但不过是将容云鹤作为人质，好让他们心有忌惮，投鼠忌器。 顾锦：“就说是我要求的，云姬会答应的。” 顾锦拍拍风无尘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后就拉着小徒弟走了，不给风无尘拒绝的机会。 风无尘看着掌门离开的身影，耳畔回响的却是上一次顾锦义正言辞，说他们新婚前不得见面的言辞。 那也只是他情急之下说出来的，也许这会早就忘了。 不过云姬也许早就发现了掌门他们的记忆恢复了正常，只是知道他们逃不出手掌心，故而不想节外生枝，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风无尘想，这样冰雪聪明的人，为何宁愿沉浸于虚幻，也不愿面对现实？ 顾锦回到房后，从窗户往外看到风无尘往云姬的住处走过去后，这才满意的点头。 花无欢站在桌子边，给师尊倒了杯热茶，乖乖巧巧的递过去。 花无欢：“师尊请喝茶。” 顾锦斜眼看着他现在乖巧可爱的样子，又想到不久前那恨不得把他吞食入腹的魔鬼面孔，这样的反差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木讷的接过茶杯，在小徒弟的注视下饮了一口，随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顾锦：“我喝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花无欢嘴一撅，撒娇似的黏在他身上，杯中的茶水险些洒在小徒弟身上，好在顾锦及时把杯子放在桌上，才没让小徒弟被水烫到。 花无欢：“师尊是讨厌徒儿了吗？” 小徒弟的声音糯糯的，像棉花糖一样软，顾锦一手搂着他，一只手摸着他脸上曾出现过魔纹的地方，那些魔纹早已消失，但顾锦却还是忘不了。 顾锦：“为什么要讨厌你，疼你都来不及。” 花无欢听了后脸慢慢地就红了，他不好意思的放开师尊，顾锦拉着他在桌子旁坐下，方才倒了茶水的杯子现在刚好是温热的，顾锦把杯子放在小徒弟手中，让他留着暖手用。 而顾锦则是回想着之前魔气肆虐，魔纹横生时小徒弟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心头总是堵得慌。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忘了，却一直想不起来。 顾锦不由得闭眼抚了抚眉心，心里升起几分烦躁来。 没按几下，耳朵就听见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一双柔软却有力的手接替他的动作，许是之前还捧着热茶的缘故，手上的温度比他的皮肤高处许多，微烫，却意外舒适的很。 顾锦没睁眼，就这样享受了一会，才不经意的问道。 顾锦：“咬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小徒弟的动作慢了些，似在思考，随后顾锦才听见他的声音。 花无欢：“我也不知道，当时只是有些生气，觉得师尊并不信我，不信我对师尊的感情，想做些什么能让师尊知道我的想法，所以就……” 顾锦：“所以就咬了我这么一大口？” 顾锦看着手上的咬痕，咬出血的地方到现在还泛着红，这个崽子当时得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他的手咬成这个样子。 花无欢不尴不尬的笑了两声，给师尊揉头更加卖力了些。 顾锦：“那你当时有什么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花无欢摇摇头，随后意识到师尊看不见他的动作，便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一边说道。 花无欢：“这倒是没有，只是当时觉得心跳的很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脏中跳出来一般。” 仿佛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让他用这种方式在他最爱的师尊身上留下痕迹，留下一个由他创造的，只属于他的痕迹。 花无欢想的出神，顾锦又问道。 顾锦：“你能控制这种感觉吗？”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花无欢支支吾吾的没有给师尊一个清晰的回答。 因为这个感觉并不难控制，就像是从他心里萌发出的，最真实却不能在师尊面前表露的想法，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永远压抑着这些念头，可是那个时候他并不想继续掩藏下去，他只能想到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向他的师尊表达自己心中对他至死不渝的占有。 小徒弟长久的没说话，顾锦就已经懂了，好赖是魔族少主，控制这点魔气岂不是小菜一碟。 顾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徒弟变成这样也有他的一部分责任，他只能装着没发现小徒弟身上有魔气的事情，转而道。 顾锦：“之前和云姬说的话，有一句不太对。” 顾锦：“修真者的寿元千年万载，缓慢而悠长，谁也不能料到最后会发生什么。” 顾锦抬起头对上小徒弟的眼睛，眉目如画，山河万千都不及小徒弟万分之一。 顾锦：“我不会离开你的，但若真有那一天，你厌了的话，想走便走吧，只是师尊也不会在原地等你，散了便是散了，我做不到等你离开后还给你留着一盏灯。”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吃席咯 外面的天仍是亮着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屋里，落在他们身上都是朦胧的模样，顾锦就这样仰头看着他，光正好就照在他的唇上，比花无欢艳丽的唇色要浅上许多，像冰消雪霁，月色澄莹时，枝头上盛开的第一朵花，美好而易碎。 花无欢垂眸看着师尊，目光贪婪的抚摸着他的眉眼，而后轻笑一声，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花无欢：“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师尊就杀了我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小徒弟还是第一次吻得这么轻，柔软而轻盈的掠过，在他心里激起点点涟漪。 顾锦：“我应该会这么做。” 顾锦抬起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刚刚那一下不过瘾，心里痒痒的，还想更深入一些。 花无欢托着师尊的脖子，温顺的低下头来，丝绸般的长发从肩上滑下，落在顾锦的颈窝上，带着熟悉的红莲香味和另一股檀香，紧紧地交融在一起。 鼻尖轻轻相碰，呼出的热气相互交换，顾锦只觉得唇干的很，下意识的舔了舔，在唇上留下潋滟的光泽。 “嘭嘭嘭。” 三声均匀的敲门声从外面响起，惊的顾锦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体，两人的额头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顾锦脑子一嗡，像被人扔了个马蜂窝进去，连牙根都是酸麻的。 顾锦疼的龇牙咧嘴，小徒弟的表情也没比他好到哪去，额头上都是通红，好在没有鼓起肿包，只是眼里都是疼出来的泪花，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委屈。 顾锦尴尬的笑了笑，顾不得自己，赶忙就要给小徒弟揉着，但门外的人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里面的人说话，又再一次敲了敲门，花无欢只好拂下师尊的手，自己给自己揉着。 花无欢：“外面的人好像是风峰主，师尊先去吧。” 花无欢说着，还将师尊身上弄乱的衣衫整了整，然后一把把他推到门口，自己在窗户旁站着。 朦胧的光从窗户边透进来，他刚好站在阴影处，隐没于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只有琉璃般的瞳孔中带着顾锦熟悉的笑意。 忘记的事情再一次浮现出来，但还是想不起来。 门外的人听见脚步声渐渐走来，刚抬起的手便放了下去，顾锦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风无尘，见到顾锦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风无尘：“云姬同意了，但只让掌门一个人前去。” 顾锦一愣，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对着屋内的小徒弟叮嘱了几句，像一个大家长出门时那样啰嗦，甚至连有陌生人敲门不要开门这些话都说了出来。 花无欢无奈的一一应下，而风无尘则是默默地看了眼自己敲门的手，莫名有被内涵到。 风无尘看着顾锦将门关了严实，甚至还想外面布下一层阵法来着，好在里面的花无欢发现了师尊的意图，及时制止了他，不然这个一小小的木屋不用多久就会变成固若金汤的堡垒。 在风无尘的带领下，顾锦很快就到了容云鹤所住的地方，眼前的木屋和他们住的外形一模一样，但顾锦清晰的记得白天出门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绿汪汪的草地，别说木屋，连个木头渣子都没有看到。 对云姬幻境操纵的熟练程度，顾锦是诚心的钦佩，但至于每个木屋为什么都是一模一样的外表，顾锦想大概是为了偷懒省事。 风无尘将他带到门口后便停了下来，顾锦想起云姬说的只能让他自己进去的话，于是上前一步，准备推开门进去。 风无尘：“掌门。” 门要推开的那一刻，风无尘忽然叫住了他。 顾锦回头疑惑的看着风无尘，风无尘顿了好一会，才犹豫着开口道。 风无尘：“请掌门代我看一看容云鹤的情况……我并不懂医理，不知道他究竟好不好。” 风无尘的话一向很少，除了必要的话语外，很少会开口，更别说开口求人，清隽的脸上稍显窘迫，却还是看着顾锦的眼睛，等待着顾锦的回答。 顾锦：“没问题，容云鹤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顾锦安抚着他，同时推开门走了进去，大门缓缓紧闭，很快将他的身影全部吞噬，风无尘往后退了退，站在台阶下，等待着掌门出来。 木屋内并不黑，等木门在身后关闭后，墙壁上嵌着的油灯自动燃了起来，烛火幽幽，却更显得屋内阴暗潮湿。 顾锦一进来就感觉到一阵寒意，像是直接从暖春掉进了冰窟中。 屋内阴寒的不像话，而且里面的空间比从外面看要大上许多，这些屋子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但里面却不甚相同。 空间虽大，里面的东西却少的可怜，越往里走就越是冰寒，到了最里面，却见一张幽蓝的冰床散发着森森寒气，床上躺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人，胸口处露出一处翻着肉的骇人伤口，血已经停了往外留，但边缘处还残留着乌黑的血渍，可知当时的毒就是从胸口处的伤流了进去，离心脏又是极进，若非这个冰床冻结了灵脉，延缓了毒血侵入心脉的速度，这会他就能回合欢派准备招呼着大家伙吃席了。 容云鹤平躺在冰床上，眉眼上落了一层莹白的冰霜，嘴唇也被冻的有些青紫，但好在胸膛平稳均匀的起伏着，除了没睁眼，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顾锦撑开他的眼睛看了看，又检查了一番，心里已经有了底。 容云鹤身上的毒云姬已经解了一半，不至于威胁到容云鹤的性命，却也不会让他轻易脱离险境，若是他们强行带着容云鹤出去，没有云姬的解药，容云鹤甚至可以这样半死不活一辈子。 顾锦手中只有一些基础的解毒丹药，只能试探性的给他喂了几粒，心里自然知道不会有效，却还是想试一试。 云姬猜的很对，他们不会拿容云鹤的性命冒险，只要容云鹤身上的毒一天不解，他们便一天不会离开。 顾锦的视线往下移了移，这才发现容云鹤左手紧握着，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他试图掰开容云鹤的手，但哪怕他现在昏迷，也将那东西护的紧，只能透过他的指缝看见握着的似乎是个白色的东西。 顾锦：“唉，算了，你自己收着吧，等见到你徒弟再说。” 顾锦小声的说着，最后看了容云鹤一眼，确定他没有醒来的迹象便离开了这里。 顾锦走后，屋内又重归黑暗，只有冰床散发着幽幽蓝光，上面的人眉头微蹙，隐约间眼睛似乎动了动。 第一百八十章 差点被雷劈了 走出门时，顾锦一点都不意外能在外面看见风无尘，换了他也会在外面守着。 见到掌门出来，风无尘本就站的笔直的身体更是不易察觉的紧绷了几分，不等他开口，顾锦便开口道。 顾锦：“容云鹤没事，身上的毒虽然没完全解开，但现在已经不会危及到性命，却也不会轻易醒来。” 顾锦说的直白，唯一隐瞒的是自己往容云鹤嘴里塞了一嘴丹药这件事。 风无尘没再多说什么，但紧绷的后背却明显的放松了下来，嘴角的弧度也柔和了许多，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不设防备的疲倦来。 风无尘：“多谢掌门……如此我也放心了。” 顾锦从台阶上走下去，到风无尘面前站定后，安慰他道。 顾锦：“先回去吧，能不能从这里离开就看明天了。” 想到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刚刚放松下来的风无尘又再次浑身紧绷，神奇的是从他的神情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仍是那副淡淡然的模样。 顾锦敏锐的发现风无尘的不自然，便自然的岔开话题，换了另一个聊天。 顾锦：“都说残乌腹地乃是封印魔族之地，不过到这这么久，除了在树林中见过几只魔兽外，到现在都没有感知到一点魔族的气息。” 掌门转了话题，风无尘也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 风无尘：“当年与魔族一战损伤惨重，为了防止魔族死灰复燃，便将剩下的魔族悉数赶到乾冥大陆最偏僻荒凉之地，于此处设下重重封印，将魔族残党封印在此，同时为了防止有心人破解魔族封印，参与布阵之人都对自己下了禁制，相关记忆被全部抹去，世人只知魔族封印之地在残乌，却不知封印具体何在，亦不知其解法。” 顾锦扯了扯嘴角，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真的没人知道魔族封印在哪，怎么解开封印的话，那也不会有花无欢堕入魔族，最后成为大反派的情节了。 想到魔族封印，脑海中忘记的事情隐隐约约有了些复苏的迹象，仿佛就差个关键的地方就能全部想起来。 顾锦：“我来的时候从北月雪那得知残乌暴动，本以为是什么群魔乱舞的样子，没想一路都算是平静，没遇到什么危险。” 听掌门这么说，风无尘却是问道。 风无尘：“掌门进残乌的时候可有穿过一层浓雾？” 顾锦点点头。 顾锦：“这雾有什么问题？” 风无尘：“并无，只是我遇见季青临时，他也说从雾中有惊无险的来到了这里，并没有遇到危险，只见到了几只藏在雾中的魔兽，但也是轻松的避开，连冲突都没有起。” 顾锦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顾锦：“你们也是这样？” 风无尘：“没错，当时我只当是我和季青临运气好，现在想的话，恐怕那时起残乌的第一层屏障就已经失守。” 顾锦：“若真是如此的话，北月雪所说的残乌暴乱的消息看来是真的，只是在我们来的时候这场暴乱就已经平息了下来，残乌外的浓雾本是第一层屏障，防止里面的魔族出去，也防止外面的人进来，这样看的话，恐怕这层浓雾已经形同虚设。” 顾锦说着，不免又想起穿过浓雾后见到的那座破败无人的村庄，与这幻境中所见的村庄一模一样，仿佛逆流的时光在此间停驻。 顾锦：“你觉得那边村子的人，是活人还是逝者？” 顾锦看向前方升起的袅袅炊烟，淡青的烟柱从烟筒中升起，又渐渐消散于天际，耳畔只有徐徐风声，离得太远，就连风也不能将他们的声音吹来，没有鸟鸣，没有虫鸣，只有不变的风声从身旁不断地拂过。 风无尘：“他们身上既没有活气，也没有死气。” 不是生者，更不是逝者，只是不存在的幻影。 炊烟仍在，顾锦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诱人的饭香，但又有清风从他面上吹拂而去，清凉却无味。 顾锦：“我穿过浓雾时，曾在外面看见一处与这一模一样的村庄，只是那个地方已经荒废了许久，如果那个村子还有人住的话，应该是和这里一样的热闹。” 村庄衰败的原因已经无从细究，顾锦也只是突发感慨，很快便说回了正题。 顾锦：“若残乌的封印已经受损，哪怕现在暴乱的魔族被镇压下去，恐怕也不会甘心，早晚还会试图挣脱封印。” 落霞山后也有一处魔族封印，不过那里只是镇压了少部分残留的魔族，而且上次封印松动时他已经加固了阵法，哪怕魔族同体连心，想破开这个阵法也不是易事，就算侥幸破开封印，封印了千百年的魔族也不是合欢派众多弟子的对手，更别说还有北月雪和凰清影坐镇。 顾锦现在不担心合欢派，倒是更头疼残乌的封印，要是知道魔族封印在哪还好，他还能趁着封印被破之前加固封印，直接堵死原书中小徒弟堕入魔族的可能性，可问题是世上知道魔族封印在哪的几个人大都仙逝，还有几人突破渡劫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如今不只是想要破开封印放魔族出来的人不知道封印在哪，连他们也不知道。 顾锦很好奇，这个封印已经存在了千百年，就不需要后期维护什么的吗，万一封印出现什么毛病都没人能来修。 墓地都好歹有个守墓人，这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顾锦腹诽着，却不敢说出来，生怕那些个已经飞升的大佬直接一道雷劈下来。 风无尘：“魔族的记载很少，除了当年经历过这场魔族大战的人外，已经没有多少弟子知道这种事情了。” 顾锦听风无尘这么说，忽然忆起，前任合欢掌门也是在这场魔族大战中身受重伤，却还是强撑到能接任合欢掌门之位的人出现后，将掌门之印交到君落衣手上没多久便溘然长逝。 回想起前掌门交接掌门之印时欲言又止的眼神，顾锦这时才能意识到，或许前掌门也知道君落衣不是合欢掌门最合适的人选，但在当时的处境，除了君落衣，却没有其他人可选。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秃了 从昨天起天空就阴沉着，起初只是不见日光，到现在已经布满了乌云，灰色的云层越积越厚，压在头顶上，空气也是沉闷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部分弟子见到这风雨欲来的架势，都很少在外面转动，只有寥寥几个弟子在广场上收拾着论剑大会的残局，动作也是非常迅速，透出几分焦急的意味。 夜辞朝就站在一棵枯树之下，却没有弟子发现他。 这棵树自他有记忆以来便是这般枯败的模样，只是长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无人照料，本都说着将这树移走，免得影响剑神谷的形象，但从开春起，这树的枝桠上却结了个花苞出来，哪怕无人照拂，这花也渐渐地开了，艳丽而孤单的挂在着树梢上。 弟子说这是枯木逢春，是个好兆头，本说要将它移走的事情也暂时作罢。 夜辞朝将瓶中的玉露悉数倒在树下，浓郁的草木灵气落入土壤，却只有很少的部分能被树根吸收。这棵茶花树已经毫无生气，哪怕他用玉露灌溉，也只能让它开出这唯一的一朵茶花来。 茶花颤巍巍的挂在枝头，在这阴沉昏暗的光线下仍不减它的艳丽，是这古板守旧的剑神谷难得一见的靡丽之色。 夜辞朝最近大半时间都在这里静默的站着，对着这枝头上的花一看就是一整天，往来的弟子偶有发现的，都觉着惊奇，这样一朵将要碾落成泥的花有什么好看的，但因着少谷主的身份以及威严，没有传出什么奇怪的谣言，只当是少谷主福灵心至，观花悟道。 所以弟子寻遍大半个剑神谷都寻不到少谷主的身影时，第一反应便是来这碰碰运气，没想到少谷主果然就在这里，不顾风雨将至，宛如遒劲的青松，在这乌云压城时独独撑出一方安稳的天地来。 弟子：“谷主请少谷主前往议事厅一去。” 夜辞朝：“知道了。” 夜辞朝收好瓶子，直起腰来，空气中还弥漫着没有散开的玉露清香，弟子脸上露出了肉疼的神色。 这样一瓶玉露万金难求，可生死人肉白骨，结果少谷主日日就像不要钱一样往这棵要死不死的树底下浇灌。 弟子抬头看见枝头上颤颤巍巍挂着的花，废了老大功夫才从这干巴巴的花瓣中辨别出这是朵山茶花。 夜辞朝：“好看吗？” 夜辞朝忽而问道。 弟子：“好看！特别好看！” 少谷主亲手救活的花，哪怕磕碜了些，那也是花中魁首，简称花魁。 弟子回答的虽然肯定，但按只是看在夜辞朝的面子上，但夜辞朝的神情却是柔和了一瞬，只是一瞬，却被这弟子看了个清楚。 弟子瞬间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可能熬夜看书看的太多，眼睛都花了，不然喜怒不形于色的少谷主怎么会因为这么一句敷衍的回答而露出这么……高兴的表情。 没等弟子想出这花有什么特别，夜辞朝已经消失在了眼前，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弟子和坠在枝头的茶花。 议事厅离得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还未走到门口，议事厅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从中走出面色如铁的几人，都是剑神谷的各位长老，平日里都在各自的地盘上修炼，很少会一起出现，尤其是气氛还这样凝重，联想到论剑大会上发生的事情，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夜辞朝此时刚好走到门口，见到长老们从议事厅出来，便站在一旁，这其中没有谷主的身影，想来还在里面等着他。 几位长老从里面一出来就见到夜辞朝站在一旁，对上视线后便不冷不热的对着他们行了个礼，额上的银纹在这样阴沉的天气下，仍闪着点点荧光，恍如萤火。 凝重的神情还在他们脸上挂着，但都对少谷主一一还礼，只有一横眉老者的视线在夜辞朝额上妖异的银纹上停驻，随后从鼻子中发出一声不屑冷哼。 横眉：“晦气！” 夜辞朝神情不变，与几位长老行过礼后便目不斜视，朝着议事厅走去。 被忽视的横眉长老怒视着夜辞朝的身影，冷笑道。 横眉：“尊卑不分，目中无人，剑神谷可真是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才！” 千指：“你疯了！” 旁边鹤发童颜的长老见事情不妙，一把拉住了横眉长老，止住了他的话头，目光隐晦的看了眼议事厅中的那位。 横眉长老的气焰消下去了些，但看着夜辞朝的视线依然带着嘲讽和恶意。 千指：“少谷主快快进去吧，谷主还在里面等着你。” 千指长老打着圆场，他们在外面说的话谷主必然是听到了，谷主对这唯一的儿子的态度始终暧昧的很，严苛到不像是父亲对儿子的态度，一丝温情都没有，若非如此，横眉长老哪怕再不喜夜辞朝人妖混血的出身，也不敢在议事厅外大声嚷嚷。 但他们说到现在，谷主别说出来制止，甚至连个动静都没有从里面传出，说他没听见千指是不信的，最合理的想法就是谷主并不想管这样的小事。 哪怕是结发夫妻，从相知相守到入土，不过两三载光阴，如今十多年的时光倏忽而逝，哪怕情深似海，在这无情的岁月中也该被消磨殆尽了。 况且夜辞朝的娘亲不过是妖族中弱小的花妖，出身低微，身后亦没有强大的家族作为靠山，加上谷主的不闻不问，这才助长了横眉嚣张的气焰，不分场合的讥讽挖苦。 夜辞朝没有回应，对横眉的冷嘲热讽早已习惯，只是继续上着阶梯。 横眉：“果然和那妖族女人一样，上不得台面。” 夜辞朝抬起的脚在半空中停顿住，千指也微微皱眉，横眉之前说的也就罢了，但这句话属实有些过了。 夜辞朝：“你见过我娘？” 夜辞朝转过头，看着横眉，语气幽冷。 横眉：“哼，不过是个花妖，有什么值得我见的。” 横眉冷笑，夜辞朝身形不动，但本就冰冷的眼神更是如万年寒冰般寒意入骨，仿佛化为冰刃，让横眉都忍不住心里一颤。 夜辞朝：“既然没见过，你又凭什么来评判我娘，凭你丰富的想象力还是已经秃了的脑瓜？” 第一百八十二章 闹剧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夜辞朝都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从未见过他辩解过什么，亦没人见过他发怒的样子，永远都是一副冷淡如冰，高岭之花的模样。 而现在，夜辞朝的表情仍是淡薄，眉目如霜雪，但明眼人都能看见霜雪覆盖下，隐忍的怒意。 感觉到夜辞朝冰冷的眼神在自己头上扫过，横眉下意识的摸了摸头顶，来之前带着的假发并没有掉，在别人眼中自己还是头发浓密的模样。 早年修炼的时候差点走火入魔，好在被谷主及时发现，合力击败了心魔，但中途发生了些意外，让他头顶中间的毛发全部被火烧了个干净，从此以后寸草不生，但偏偏周围却还留了一圈烧焦的头发，任他用了多少生发的灵丹妙药也不见好转，烧焦的头发也一直保持着焦糊的状态。 横眉好面子，这件事除了谷主外便没人知道，他每日都要将那一圈焦糊的头发剃刮干净，然后再带上他私下找人做的、足以以假乱真的假发，不让这个秘密被第三个人发现。 其余的长老本是将信将疑，但看见横眉下意识的动作后，心里都是惊讶万分，面上虽是不显，但对夜辞朝的话已经信了九成。 就连千指都难免在横眉的头上多看了几眼。 横眉好面子又敏感，这些若有若无的视线让他脸上一阵阵发烧，心中的怒火也是更甚。 他现在不再想夜辞朝是从哪知道的这件事，他现在只想将这个嘴无遮拦的小子教训一通，以泄心中怒火。 对横眉这样过激的反应，几位长老心中剩下的疑惑也消失了，这种恼羞成怒的反应无形中坐实了夜辞朝的话，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毛发旺盛，实则已经秃成了卤蛋。 就在其他几位长老还在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横眉已经怒不可遏道。 横眉：“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横眉怒喝一声，属于化神期的威压瞬间释放出体外，狂暴如熊，如千万斤的重石，从高空坠下，朝着夜辞朝砸过去。 千指脸色大变，横眉的脾气暴躁，修炼的术法也是以刚猛为主，这样凶猛狂暴的灵力莫说落在夜辞朝身上，哪怕是他们也有的受，更何况还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但千指的阻拦还是晚了半步，狂暴的灵力已经落在了夜辞朝身上，逼迫着夜辞朝低下头，向他道歉。 横眉：“你知错不知！” 横眉冷哼一声，看着夜辞朝艰难支撑的模样，嘴角都勾起了一丝冷笑。 四周没有可以支撑的东西，青霜从银纹中自行飞出，落在夜辞朝手中，为他支撑着身体。 看着剑神谷的至宝出现在夜辞朝手中，横眉的呼吸都是一窒，青霜是剑神谷上下所有人心中的信仰，连谷主都驯服不了，却偏偏在他出生的那一日自行认了主。 感觉到了青霜的出现，夜辞朝勉强的挤出一个笑来，转瞬即逝，却能被青霜发现。 青色的光从青霜的身体中散发，与夜辞朝身上的白色光辉渐渐融合，青白之色相互交融，渐渐与这股狂暴之力抗衡。 夜辞朝缓缓直起身子，汗水濡湿的鬓发沾在脸庞，却平静的和横眉对视着。 狂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将几人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风中还有沙石不住的往横眉脸上吹，哪怕他脸皮再厚，但眼睛却还是脆弱的，只能眯着眼睛防止沙石落了进去。 但就是眯眼的那一刻，一道青光从眼前闪过，横眉心中冷笑，就这雕虫小技也想偷袭他，只要他往旁边一侧便能躲过去，但风忽然间吹的更猛了，路旁的柳树被吹弯了腰，连横眉都被这风吹的脚步一顿。 就这停滞的半瞬，青霜已经来到了眼前，横眉伸手便要去挡，但青霜却迅疾的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划过他的头顶，剑尖挑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飞回了夜辞朝身边。 青霜貌似很嫌弃这个东西，还没到地方便迫不及待的将其丢在了地上。 风停了下来，乌云似乎都堆积在他们头顶，黑压压沉甸甸的压在上面，吞噬了大半的光线，山雨欲来的黑暗中，只有横眉光洁的头颅成了这里最亮眼的存在。 地上的假发被风一吹咕噜噜的滚到了横眉脚边，许是经常带着它的原因，他的头比脸白了不少，一点点光落在上面，都显得光滑而明亮。 夜辞朝都罕见的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光滑。 横眉的脸很黑，不知道是因为光线太暗还是什么原因，黑到看不出表情。 其他几个长老窃笑着，千指也差点没忍住，但顾虑到横眉的情绪，还是用眼神警告了其余几人。 横眉：“好啊，好得很啊！” 横眉忽然大笑起来，看着夜辞朝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他生平最好的便是面子，如今因为一个毛头小子，让他此生最大的秘密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心中的情绪岂是一个怒字可以形容。 千指：“横眉，有事回去再说。” 千指见情况不对，立刻上前劝道。 其他几个长老见横眉真的动了火，也七嘴八舌的在旁边劝着，夜辞朝哪怕再不被谷主所喜，但那也是谷主唯一的独苗，亦是剑神谷千年难得一遇的剑仙之体，万一横眉在暴怒之下做出了什么事情，那他们也承担不起啊。 夜辞朝的视线透过人群，和横眉短暂的接触，在其他长老的极力劝说下，原本狂怒的心渐渐冷却了几分，对着夜辞朝的视线，一字一顿道。 横眉：“此事还没完！” 说罢，便愤然挥袖转身，落在脚边的假发随着他的动作又滚到了另一边，无人上前去捡，任由其随风翻滚。 人都了后，偌大的议事厅门前只剩夜辞朝一人，大门敞开着，昏暗的光透不进去，里面只有逼仄的黑暗。 这场闹剧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但由始至终，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更别说主持公道。 夜辞朝早就已经习惯了诸如横眉的冷嘲热讽，也习惯了夜元的漠不关心，他抬手擦去鬓边的汗珠，整理了身上吹乱的衣袍，脸上神情淡然冷漠，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抬脚往议事厅里走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落单 议事厅内的光线并不比外面亮多少，门又是大开着，外面任何风吹草动里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夜元负手站在屋子中央，夜辞朝进来的时候，门外微弱的光透过他修长挺拔的身姿，将影子在地上拉的细长，落在了夜元身旁。 夜元背对着他，等夜辞朝声音平静的行完礼后，才沉声道。 夜元：“残乌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夜辞朝：“有所耳闻。” 夜辞朝在原地站下，夜元的背影比他宽厚许多，更多的是舍我其谁的霸气。 夜元：“半个时辰后我与几位长老便要启程去残乌，你也随我一同前去。” 事情来的突然，但夜辞朝也没想到出发的时间会这般急促短暂，但转而想到残乌是魔族封印所在之地，又忽然明白了夜元如此急切的原因。 千年前的魔族之战何其惨烈，任谁也不想再度重现昔日的惨状。 夜辞朝：“是，弟子这就回去准备。” 说罢，夜辞朝便要退下，夜元却接着说道。 夜元：“前几日逃走的魔族似乎是个桃花妖，你的青霜剑最克这些妖魔邪道，正是这些魔族的克星。” 夜元：“据说合欢派也有人去了残乌，到时别丢了我和剑神谷的脸面。” 听到合欢派三个字，夜辞朝的眸子微微一动，却是低声道。 夜辞朝：“弟子明白。” 夜元转过身来，鹰眸炯炯，直视着夜辞朝的眼睛。 夜元：“和合欢派那一对师徒保持距离，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成日厮混在一起，能学到什么好！” 合欢派的师徒众多，但能让夜元这位剑神谷谷主如此记挂在心上的，也只有合欢掌门和他的小徒弟了。 夜辞朝：“合欢掌门风趣幽默，他的徒弟为人坦荡，与弟子志趣相投，弟子认为都是交友的好人选。” 夜辞朝难得反驳他，夜元从鼻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夜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君落衣现在装的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谁知道他收了个纯阴体质的徒弟有什么用意。” 某种程度上夜元真相了，真了君落衣的相。 夜辞朝倒是难得一愣，想到纯阴体质的特殊之处，又想到合欢掌门和花无欢平日里相处时的自然而熟稔模样，总觉得事实可能和谷主猜测的有些出入。 夜辞朝：“弟子相信他们的为人。” 初时的惊讶过去后，夜辞朝又恢复成原来冷淡如水的模样，只是说出的话并不合夜元的心意。 夜元：“知人知面不知心，日后少与他们来往。” 夜元不容置喙的说罢，便挥袖离开，从他身边走过时风中都带着金属的气味，一如他本人刚硬而冰冷。 夜辞朝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出了议事厅后直接去了后山，阴沉翻涌的乌云下，山坡上盛开的朱瑾花艳丽若霞光，上面缀着金屑，哪怕是最微弱的光落在上面，仿佛有火焰升起。 走到这后，光线似乎都明亮了几分，夜辞朝在那个小小的坟冢前站定，擦去上面的浮尘，又想到暴雨将至，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油纸伞立在坟冢上，挡住风雨。 他话本就不多，只是静默的站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没多久，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后出现，神情复杂的看着夜辞朝离开的背影，随后来到了他之前站着的位置，直到乌云渐沉，他才缓缓离开。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夜辞朝靠着墙，双手环胸着闭目养神，耳畔不时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直到一声熟悉的冷哼响起的时候，夜辞朝便知道那些长老已经全都到齐。 横眉站在不远处，千指怕横眉又不分场合的挑刺找茬，便站在两人中间，与横眉说着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里可比不得议事厅，那附近没几个弟子在，就算说了什么也只有他们几个长老知道，但这附近可都有弟子在，夜辞朝在这些弟子心中的地位不低，哪怕横眉是剑神谷的长老也不行。 横眉已经换了个新的假发带着，挡住了他那颗亮的刺眼夺目的头。 现在的发型和之前的一模一样，想来他应该有好几顶一模一样的假发，平日里轮换着戴。 横眉心里的火还没有消失，但也知道轻重，没有在这么多弟子的注视下做出什么。 又等了一会，夜元也来了，只有他一人，想来这次去的人数只有他们四人。 谷主不在，必然要多留几位长老镇守剑神谷，以防宵小来犯。 夜元：“准备好了？” 夜元声音低沉，落在耳中宛如洪钟般醇厚嗡鸣，让人无端就生出信任来。 几人一一答过，夜元便召出一个偌大的巨剑形的飞行器来，剑身是用银色的金属所做，哪怕是在这样阴暗的天气下，都能看清楚上面流转着的冰冷的金属光泽，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所向披靡。 飞行器上并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几个简单且一模一样的房间留着给他们休息用，东西越是简单，飞行器的重量越轻，飞行的速度越快。 像合欢派那种装饰华丽秀美，速度却不俗的飞行器也有，但是十分耗费灵石。剑神谷不缺这点灵石，但也不愿娇惯弟子贪图享乐，奢靡无度，便只用这种简单却实用的飞行器。 夜辞朝跳将上去，视线一扫，发现上面的房间只有三个，正要提醒谷主这件事时，只听着夜元道。 夜元：“飞行器上空间有限，最后的人便不用上来了，自己想办法跟上。” 横眉回头看了看自己看空荡荡的背后，抬起的脚犹豫着要不要放下，只听见千指道。 千指：“可以让横眉与我同住一屋。” 夜元：“太慢。” 夜元断然拒绝。 横眉无奈，谷主想来雷厉风行，既然他已经决定，那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去了。 飞行器还没升起，一滴冰凉的雨珠落在了眼前，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飞行器上自动升起结界，挡住了这些雨水，雨落在结界上，很快便形成雨幕，透过这层雨幕，那朵山茶花在风雨中不住的摇摆，摇摇欲坠的模样。 还不等夜辞朝做什么，飞行器便已经升到了空中，速度飞快，孤零零的山茶花在他的视野中不断缩小，最后缓缓消失。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光天化日 看过容云鹤，再和风无尘分开后，顾锦回去的路上还遇见了村子里的几个孩童，见到他了后都是小脸一红，不等顾锦跟他们搭话，便红着脸笑着跑了。 顾锦心里纳闷，心想自己长的也没这么恐怕，让人家小孩子见到就跑吧。 带着这样郁闷的心情，顾锦一回屋就想找小徒弟求个安慰，但一进去却发现小徒弟还站在窗边，姿势似乎都没怎么变，鬓边的长发被风轻轻的吹扬起，微微遮住他出神的视线。 小徒弟好像在想些什么，连他进去都没有注意到。 等顾锦走到小徒弟身边，小徒弟才有所察觉，视线一动，落在了师尊身上。 顾锦：“在看什么？” 顾锦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窗外是无云的湛蓝天际，不远处是云姬独住的阁楼，檐下四角不知何时挂上了几盏喜庆的红灯笼，门帘上贴着大大的囍字，屋外还用红色的绸布做了些装饰，湖边盛开的白花上也被系上了细细的红色丝带，在这一片红色的海洋中，那点白似乎都不太起眼了。 阁楼外隐约还能看见几个脚印，云姬走路都是步步生莲，他们几人亦是脚不沾尘，在这周围留下的脚印又都是小小的，想到回来时遇到的那几个害羞的小孩，大约也猜到了是谁。 听到师尊的声音，花无欢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师尊，笑道。 花无欢：“刚刚看到几个小孩子在那垫着脚往屋子上挂东西，觉得有些意思，就多看了几眼。” 顾锦低头，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他回来的半道上遇见的那几个小孩，那时他们已经在附近玩了好一会了，而他回来的时候小徒弟还在窗户边上看着，四下无人，唯有檐下的红灯笼被风吹的微微摇摆。 他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小徒弟的头。 顾锦：“别多想。” 花无欢低低的应了声，忽而转身抱住了顾锦，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淡雅的檀香味瞬间将他包围，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心中难言的情绪压了下去。 顾锦自然的搂住了他，小徒弟趴在颈窝上，呼出的热气带动着头上的碎发，不经意间拂过他的耳垂和下巴，带着丝丝的痒意。 只是这样抱着还不够，花无欢也觉得自己最近愈发不知满足，以往只要能碰到师尊，他都能高兴半天，但现在他却更加贪心，还想从师尊身上索取更多。 他的行动比想法要来的快，顾锦还沉浸在小徒弟这个不加任何情欲的单纯拥抱时，忽然发现原本规规矩矩搂着他腰的手不知何时往下偏移了些。 顾锦：“……你在做什么？” 顾锦垂眸看着小徒弟，但小徒弟不抬头，只能看见他漆黑如墨的长发，以及露出的小巧白皙的耳尖。 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花无欢的动作顿了顿，就在顾锦以为他心虚放弃的时候，那双手忽然间就滑到了他的腰窝处，随后用力一握。 一股麻意瞬间就从后腰直冲天灵盖，顾锦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的收紧臂弯。 顾锦：“小朋友，现在天还没黑呢。” 顾锦垂下头，在小徒弟耳边哑着声道。 花无欢：“天黑了就可以了吗？” 小徒弟的声音却是清亮非常，还透出浓浓的期待。 顾锦：“呵呵。” 顾锦冷笑两声，表示拒绝，同时准备抽开身子，躲开这个随时随地都想将他吃干抹净的人。 但花无欢却双手一用劲，又往底下探了几分，摸到尾椎的地方时，顾锦的身子都是一颤，不等小徒弟再有些其他动作，一把就将小徒弟推开，自己往后退了连退了好几步。 顾锦：“你你你……” 顾锦的脸都是潮红的颜色，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他身上这几个敏感的地方，连自己都不敢多碰，偏偏被小徒弟发现，次次都挑这几个地方撩拨。 花无欢不设防备的被推开，一下就撞上身后坚硬的桌角，强烈的疼痛从腰上传到四肢，连牙床都是麻的，却衬的腰上的疼痛愈发明显。 撞击时明显的哐当声顾锦听的清楚，花无欢连声疼都还没发出，就忽然感觉身子悬空，被师尊飞快的抱起，将他小心而温柔的趴放在床上。 屋是师尊的屋子，床上睡得人也是师尊，被子里都染上了檀香，想到师尊晚上就盖着这层被子睡觉，趁着师尊不注意，偷偷的深吸了两口。 顾锦现在的确没有注意到小徒弟的小动作，他一把解开小徒弟的腰带后，看着他白皙柔软的腰身上那一块明显而狰狞的青紫，眼中的懊悔和心疼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不过是摸一下而已，自己至于反应这么大吗，又不会少块肉。 顾锦现在悔的很，只能将手放在小徒弟的腰肢上，用灵力缓解着他的疼痛。 柔和的青光从他掌心下散发而出，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明亮几分，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很快就将那股难忍的疼痛驱散，取代的是一股舒适的暖意。 顾锦：“还疼吗？” 顾锦低着声，愧疚的问道。 花无欢委委屈屈，哼哼唧唧的嗯了一声，成功的再度激起了师尊的愧疚。 顾锦手下的光更亮了几分，除了腰上的淤青处，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像是泡在了温泉中一样温暖惬意。 顾锦：“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花无欢：“没有，还是好疼。” 顾锦一顿，看着掌心下那处白皙的宛如凝固的羊脂般的肌肤，上面早就不见了一点淤青，白的有些刺眼。 顾锦：“是这里疼吗？” 顾锦故意换了一处，小徒弟没有任何怀疑，一口咬定 就是那里。 看着这个明明没事却还在耍无赖的徒弟，顾锦的手紧了紧，在拆穿他的想法间来回摇摆，最后对上他含着泪花，委屈巴巴的视线时，心头一软，要不是因为自己，小徒弟也不至于受这样的伤，也就默许了他这种耍赖的行为，在他腰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 小徒弟的腰很软，白嫩微凉的皮肤被他温热的掌心一握，像是化了一般，任他揉捏着。顾锦对人体的穴位有些研究，揉捏的都是最舒适的地方，力度又是恰到好处，花无欢控制了许久，才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但肌肤上却难免的染上一层诱人的粉。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长大了 像是霞光落在了洁白无瑕的雪上，发出微弱的、摇曳人心的光。 顾锦低头看了看某个凸起的部位，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事情不太妙，便一边压制着身体上的燥热，一边在他腿上拍了一下。 顾锦：“好了，再疼的话就该假了。” 花无欢的脸还埋在被子中，长发从肩上滑落，挡住了侧脸，只露出了通红的耳尖，和底下精致淡粉的耳垂。 像个白里透粉的糯米团子一样。 顾锦的喉结动了动，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在馋哪一个。 师尊温热的手掌离开腰上后，凉气瞬间就侵了进来，但很快就有一层光滑温暖的东西覆盖在了上面，花无欢慢慢的动了动，从被子间露出一只眼睛，眼角被染的微红，勾人的凤眼微微上挑，眼底处还有着点点水光，映着眸中不加掩饰的情欲和渴望，偏偏瞳孔又是最清澈纯洁的琉璃般的颜色，清纯与妩媚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却是难言的勾人。 花无欢：“师尊……” 身上被盖了一层被子，光滑的被里摩挲过他赤裸的腰身，绸缎的凉意让他更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燥热。 花无欢翻过身来，凌乱的长发枕在身后，衣服微微敞开，露出纤细修长的脖子，以及光滑白皙的胸膛，修长的腿搭在顾锦身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顾锦的视线从他脸上一点一点的看下去，小徒弟的身材并不强壮，但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含糊，摸他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腰肢纤细柔软，却不干瘦，带着少年特有的韧劲，偏偏在他手中又软的不像话。 顾锦忽然想到刚见到他的时候，身形消瘦的像个竹竿，这一身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宽大，经过他半年精心调养，顾锦觉得小徒弟能有今日这般的好颜色，除了先天条件优越外，后天上也有自己不小的功劳。 花无欢见师尊忽然间就发起呆来，而后又突然笑了起来，再看向他的时候眼中都是满满的宠溺和满意，有一种看自家崽崽终于长大成人的感觉。 这样的眼神，花无欢在师尊身上见了不少次，可现在却觉得有些怪怪的。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用这种看崽子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妙？ 花无欢独自纠结，好在师尊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太久，而是俯下身来，在他唇上用力的吧唧了一口。 顾锦：“我的好徒儿终于长大了啊，真好。” 顾锦感慨着，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那声音轻轻飘飘，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为他的成长而高兴。 花无欢一怔，忽而鼻子一酸，没由来的落下泪来。 顾锦还撑在他的身上，忽然就看到一道清亮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落在身后的天青色的被子上，濡湿了一片。 顾锦：“怎么了？是师尊弄疼你了吗？” 顾锦紧张的看着自己刚刚亲的地方，原本浅色的唇现在泛着红，唇瓣上隐约还有潋滟的水渍，可想而知刚刚那一下用了他多大的力气。 看着师尊手足无措又可怜兮兮的样子，花无欢破涕为笑，侧过脸在师尊撑在耳旁的手腕上浅浅的啄了一口。 花无欢：“我没事，只是很久没有人对我说过你长大了，让我想起了和我娘在一起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怀念而已。” 顾锦的视线沉了沉，看着小徒弟强装无事的表情，想到那年凛冬，他一个人跪在雪地，埋下相依为命的母亲的尸身时，一个几岁的孩子心里究竟是如何悲凉。 他喉咙干的很，说不出话来，只能俯下身子，轻轻的抱起小徒弟，双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如往常一样，让他靠在自己的颈窝上。 这样的话顾锦看不见小徒弟的表情，但没听见哭声或抽泣声，只有肩膀上湿热一片。 孤单的小孩，连哭都哭的这么克制，无声无息，像是怕被人发现，又像是怕被人讨厌。 有多少个黑夜里小徒弟曾这样哭过？顾锦不知道，君落衣对他漠不关心，记忆中见到他红肿的眼睛时总是觉得晦气，小徒弟年幼却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他不喜，后来在君落衣面前时再也没有出现过哭肿眼睛的样子。 顾锦：“不用忍着了，想哭便哭出声吧，师……我不会再说什么了。” 花无欢摇摇头，他只是被师尊的话勾起了陈年往事的记忆，若说悲伤还是有的，但早已不像当初那样夜夜都要蒙在被窝里哭一场的时候了，他不是会沉溺过往的人，最初的哀伤渡过后，余下的时间已经慢慢将其淡化。 现在他的心情，除了难受外，更多的却是感动，他的师尊原来一直都在注视着他，看到了他的成长和变化，到那一句由衷的感慨时，花无欢的就再也忍不住了。 花无欢：“你会一直陪着我，看着我的对吗？” 顾锦还在想着该怎么哄好小徒弟，听到小徒弟忽然说话，都没有注意到小徒弟称呼上的不同，连忙保证道。 顾锦：“当然会，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花无欢：“嗯，我信。” 花无欢埋在他的颈窝上笑了，又觉得下巴上湿漉漉的，低头一看，只见师尊肩膀上已经被他哭湿，颜色比其他地方要深上一些，有些不好意思的给他擦了擦。 感觉到小徒弟的动作，再感受一下肩膀上湿热的感觉，不用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锦：“不用擦了，一会就干了。” 小徒弟却执意要擦，哪怕肩上的衣服已经被擦得半干，也没有停下，顾锦想再擦下去衣服非得被擦破不可，只好肩膀一松，躲过去的时候又捧着小徒弟的脸转到面前来。 小徒弟哭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红通通的，见到师尊看过来还想转过头，但师尊的手不让，只好移开视线。 顾锦：“为什么不要我看你？” 顾锦低声问道，要是因为君落衣以前对他的态度原因，那他要不考虑考虑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小徒弟呢？免得以后产生芥蒂，但他又怕小徒弟接受不了，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谢谢姐姐 师尊这样百转千回的纠结心思花无欢不能感受的到，只是师尊这样问了，他的眼睛动了动，半晌后才小声的说道。 花无欢：“……太丑了。” 顾锦一愣，随后没忍住笑出声来，顶着小徒弟不满的视线，在他头上使劲的揉了揉，直到揉成了毛茸茸的样子才笑着道。 顾锦：“你什么样子师尊都不在意，别胡思乱想。” 花无欢的脸更红了，一只手捋顺头发，另一只手则是拦住师尊还想继续揉搓他的手，半是无奈道。 花无欢：“我信了师尊……” 阳光穿过白色的窗纸中透进来，到了屋里像月光一样朦胧，隐约可见在空中飞舞着的金色的浮尘，连发丝都显出暖洋洋的光泽。 小徒弟的眉眼仍显出几分少年的青涩，但这样的青涩已经渐渐褪去，如今的轮廓渐趋硬朗，也许用不了多久便会长成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 想说的话再度哽在嘴边，顾锦低头看着小徒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让小徒弟接受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花无欢也抬头对着师尊的视线，师尊的目光很沉，眼瞳幽黑如墨，像是一口不起波澜的古井，一眼望不到头，看的久了，仿佛连心神都能吸附进去，逐渐沉沦。 花无欢：“师尊最近总是沉思，在想些什么呢？” 花无欢在师尊面前坐直了身体，正好能和师尊平视着，有一缕光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仿佛一条发着光的丝线穿过他和师尊之间。 顾锦的喉咙动了动，神情动容间露出几分挣扎，有什么事迫不及待的想要说出，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花无欢就这样沉默的坐在师尊面前，不急不躁，等待着师尊自己想清楚。 半晌后，顾锦挣扎半天，终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猛然睁开眼睛，透出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气势。 顾锦：“其实我……” 顾锦终于开口了，花无欢都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准备聆听师尊纠结了这么久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咚—— 像是有石子砸在了木窗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顾锦刚说的话就被打断，他默了默，这声音就响了那一次，不影响他继续往下说。 顾锦：“其实我不是你……” 砰—— 这一次不是窗户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发出的沉闷的响声。 闷响过后，很快就伴随着一道嘹亮的哭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透出无尽的委屈。 顾锦：“无欢，你听我说，其实我不是……” 顾锦很想无视着突如其来的哭声，但奈何这声音不但嘹亮非常，而且极具穿透力，哪怕门窗紧闭，也能从那一点缝隙中进来，刺的他们脑仁都是疼的。 顾锦几度张口，但话就卡在喉咙边，对上小徒弟好奇疑惑的视线却说不出来了，刚才破釜沉舟的勇气已经用尽，现在心里再度涌起无边无际的忧虑。 外面的哭声还在继续，听着像是小孩子发出的，顾锦认命的叹了声，一骨碌从床上站起来，打开窗户一看，远处的阁楼下果然有一个小胖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旁边是一个倒下的椅子，手中还拿着一个红艳艳的囍字，想来是贴东西的时候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附近没有其他小孩子了，看来是他一个人来的，顾锦想不管他的话等他哭累了就该回去了，但那小孩的哭声却是丝毫不减，而且也不见云姬出来。 小徒弟也来了，看那孩子哭的可怜，动了些恻隐之心。 花无欢：“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是摔到了哪里。” 顾锦点头，出门的时候小徒弟忽然说道。 花无欢：“等师尊想说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一直都在，不用勉强这一时。” 顾锦瞬间就感动的一塌糊涂，小徒弟真是太温柔了叭！ 到了阁楼那，小胖墩还在嚎啕着，见到人来了，哭声才小上一些。 顾锦问了几句，又给他检查了一番，没摔到筋骨，回去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小胖墩哭哭啼啼半天，听到眼前的人一脸不耐的向自己保证他没事后，哭声终于小了些。 小胖墩：“谢谢你们……” 小胖墩嗫嚅着道谢，两行泪珠还挂在脸上，说话的时候还冒出了些鼻涕。 顾锦：“行了，没事的话就快回去吧，你一个人在这家里人会担心的。” 但小胖墩却显得不太乐意，红色的囍字被他紧紧地捏在手中，到现在也没有松开，被手汗浸湿，展开时都是皱巴巴的样子。 小胖墩：“我想把这个贴上去再走……” 小胖墩小声的说着，随后揉揉屁股站起来，扶起凳子，踩上去后还要踮起脚才能贴在一个合适的高度。 那椅子小小的，四角有一角缺了半块，放在地上都是摇晃不稳的样子，更别说上面还站了踮起脚的人。 小胖墩的身影晃晃，看样子随时都会再次跌倒，顾锦有些看不下去，哪怕只是云姬制造出的幻象，但想到他之前摔到时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样子，又觉得于心不忍。 顾锦：“算了，我来吧。” 顾锦说着就要上前，但小徒弟比他快上半步，在他之前从小胖墩手中接过东西，三下两下就贴在了外墙上，还不忘抚平上面的褶皱。 小徒弟低垂眉眼的样子很认真，少了平日里的艳丽，却多了几分沉稳。 认真做事的男人最帅，到如今顾锦忽然间理解了这句话。 如果小胖墩没有在这个时候煞风景的吸了吸鼻涕的话，顾锦应该还能多欣赏一会。 花无欢：“贴好了。” 花无欢将浆糊什么的还给小胖墩，小胖墩欢天喜地的道谢道。 小胖墩：“谢谢姐姐，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顾锦：“噗嗤——” 顾锦一时间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花无欢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看着小胖墩无辜的神情，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花无欢：“我是男的。” 小胖墩惊讶的长大了嘴，显然是不太信，但看着他明显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只好委委屈屈的说。 小胖墩：“那……谢谢哥哥了。” 花无欢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十分后悔自己上前帮忙的行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就不给你看 小胖墩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虽然没有说，但眼中的狐疑清晰的表明了他心里对花无欢性别的怀疑。 花无欢一边劝自己不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一边斜眼看着憋笑的师尊，顾锦接受到小徒弟不满的警告，立刻正了脸色，唯有眼角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笑意。 顾锦：“徒弟长得好看，所以那小孩才把你认错了。” 忍住笑的同时，顾锦还不忘安慰着他，只是花无欢完全没有被安慰到，更觉得师尊是在调侃自己。 云姬：“你们在这做什么？” 一个女声毫无征兆的从他们身后传来，两人惊恐回头，却见原先紧闭的房门不知何时被一双素手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熟悉不过的苍白面孔来。 云姬站在半开的门内，阳光斜照进去，只有门前一小块地方是亮着的，余下的大半都藏在阴影中，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墨，吞噬了一切黑暗。 云姬的脸惨白异常，耳边的鬓发都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唇色也是惨淡，狼狈而虚弱，眸子中的光也是黯淡，像是快要燃尽的油灯，挣扎着最后破碎的火光。 见两人没说话，又瞥见门扉上艳丽的红色，再看看他们手上沾着的红色染料，苍白的脸上一时间露出了十分复杂的情绪。 云姬：“……有心了，多谢。” 这语气并没有多少高兴，反而有些茫然和震惊。 顾锦没打算抢小胖墩的功劳，便道。 顾锦：“这些是村子里的小孩做的，我们只是刚好经过罢了。” 云姬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本来也不觉得这两人会做这些事，这么一说倒是通了。 云姬：“如此倒是辛苦他们了，贴在这么高的地方。” 顾锦：“可不，那个小胖墩还摔了一跤，哭的可大声了，你没听见？” 云姬的表情僵了僵，没有说话。 顾锦挑眉，他离得那么远，还隔着紧闭的门窗都被这魔音穿耳，而云姬和小胖墩间不过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却听不见他的哭声，不由得好奇这木板是什么材料的，隔音的效果未免也太好了，等回到合欢派了也要在自己住处安装上一些。 云姬：“那他受伤了吗？” 云姬担忧的问道，顾锦有些惊讶，他们不过是云姬造出的幻象而已，受不受伤本就是一回事，不会疼也不会死。 这样说的话，那个小胖墩之前在哭什么？莫不成这些幻象真实到连疼痛都能感觉到？ 顾锦：“他没事，哭好了把这些东西贴上就回去了。” 顾锦说完后，见到云姬似乎放下心来，心中又多了些猜想。 云姬：“没事就好。” 云姬轻飘飘的说着，随后就不再说话，而是站在门边，不让他们进去，无声的下着驱逐令。 顾锦眨着眼睛，屋里黑黢黢的，透过门缝往里看，也看不见什么，屋内似乎空荡荡的，只有化不开的黑气在里面翻涌。 他又多看了几眼，还没等确认那眼熟的黑气是什么，云姬往旁边站了站，用身子挡住了顾锦的视线，也挡住了身后的景象。 云姬：“二位还有其他事吗？若无事的话便请回吧，我想休息了。” 逐客令下的直白，如果其他人听到的话也许就灰溜溜的回去了，但顾锦何许人也，只是笑眯眯的接着话道。 顾锦：“不急不急，以后睡觉的机会多得是，不急这一会。” 云姬的表情成功的阴沉了下去。 云姬：“公子可真是妙语连珠，口吐芬芳啊。” 顾锦：“彼此彼此。” 顾锦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云姬：“有什么事便说吧，何必绕弯子。” 顾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明天就是你和……段凌成亲的日子，想问问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云姬扫了眼他，这样清冷若谪仙的样貌下，谁知道藏着什么祸心。 云姬：“不必了，这样就很好了。” 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投下的红色光晕落在云姬素白如雪的裙边，瞬间成了灼灼如火的红色，云姬低头看着，苍白的脸上似乎也多了抹绯红。 云姬：“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云姬喃喃道，声音轻的像是可以随时飘散，但嘴角却露出一抹浅笑，这样的笑不是每天在他们面前演出的完美无瑕却虚假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苦涩而甜蜜的笑。 顾锦叹了一声。 顾锦：“你明知道……” 云姬：“我不知道！” 不等他说完，云姬便打断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中是极近癫狂的执念。 云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就是我和段郎成亲的日子，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千年，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这一段话说的又急又快，云姬只觉得有一口血气从胸中瞬间涌了上来，没忍住呕出一大口血，吐在了地上，几点血珠飞溅到裙摆，白雪红梅，艳丽到荼蘼。 “咳……咳……” 云姬的脸更加苍白，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只有撑着门框才勉强不倒下去。 就算是这样，她还挡在门前，不让两人有机会看见里面的光景。 这种做法愈发让顾锦好奇里面有什么了，但云姬却进击的盯着他，不让他有半点偷看的机会。 眼见顾锦上前一步，云姬立刻警惕起来，厉声道。 云姬：“你要做什么！” 顾锦停住脚步，低头看着她，神情中带着几分无辜。 顾锦：“给你治病啊，还能做什么。” 他说着，又对身后的花无欢道。 顾锦：“无欢，你也来搭把手。” 花无欢走上前，帮着师尊给云姬检查了一下身体，从始至终都没想着往里面看一眼，云姬本还怀疑这两人的意图，但见顾锦只是用灵力在给她检查身体，甚至还在自己手上搭了个手帕，心情复杂的同时又放松了些警惕。 顾锦的灵力十分温和，一如他本人如沐春风，不疾不徐，在她灵脉中转了一圈也没有任何不适。 顾锦：“没什么事，灵力消耗太大，再加上急火攻心，所以才吐出了淤血，好好休息几天就行，或者我给你拿些药吃会好的快些。” 云姬：“不用了。” 淤血吐出后云姬觉得身体都轻了许多，嘴角上沾着未干的血，被指腹擦去后抹在嘴上，更显得面色惨白如纸，唇色殷红如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前尘如烟 云姬满心复杂的道了谢，顾锦倒是大度的挥手。 顾锦：“不必这么客气……要是真的不好意思的话，不如就放我们出去吧。” 云姬：“……不行。” 感谢归感谢，放他们出去还是不可能的，顾锦想着也是，要真的这么容易被打动的话，也不必废之前那么多功夫。 云姬的睫毛颤了颤，眼中露出一丝犹豫，但很快被其他更深沉复杂的情绪淹没。 顾锦：“对了，我记得之前好像把一瓶灵药放在了屋里，应该是在架子上，你帮我拿过来吧，刚好用得上。” 顾锦一拍脑门，转身对着小徒弟说道，花无欢愣了愣，随后答应下来，脚步迅速的往住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彻底看不见花无欢后，云姬侧目看他。 云姬：“直说吧，你特意把他支走，想问我些什么？” 顾锦：“云姬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顾锦客套的吹捧着她，云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顾锦这才道。 顾锦：“我记得云姬姑娘之前说过自己是青云观的弟子，刚好我也认识现任青云观的观主，倒真是有缘啊。” 听到青云观的名字，云姬的瞳孔猛地一缩。 云姬：“青云观竟还存在？现在如何了？” 云姬紧紧地抓住顾锦的袖子，力气之大让顾锦觉得自己要是不快点回答，很快袖子就能被她拽下来，于是便飞快的说道。 顾锦：“存在存在，现任观主前一段时间还带着门下的弟子参加论剑大会来着，三个弟子表现的都可优秀了。” 云姬：“三个弟子……” 云姬手上的力气松了些，顾锦趁机解救出自己被拽的皱巴巴的袖子，云姬恍若未觉，脑海中回忆着顾锦说的话，忽而惨淡一笑。 云姬：“当年我离开的时候，青云观可还是灵气氤氲，弟子千万，隐于深山古阵中，受万人敬仰……没想到今日却落的这般光景惨淡。” 顾锦见她伤心，不忍的提醒她。 顾锦：“加上他们师尊，青云观现在一共有四个人呢，至少没完全断绝。” 云姬闻言，更加伤心了。 云姬：“那青云观的传承呢？” 顾锦迷茫。 顾锦：“什么传承？” 云姬哀叹，青云观万年的传承都已经断绝，如今留下的只是一个青云观的空壳子。 顾锦：“也无需太伤心，至少现在还有人坚守着青云观之名不是。” 顾锦安慰她道，云姬默了许久，青云观隐于世外，不问世事，原不会遭此灾祸，若非她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又怎会落得个今天这样的地步。 她本以为只要自己镇守此处，便不会连累到其他人，却不想冥冥之中命运早已既定了结局。 而她拼了命留下的，只有眼前的这些，如今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云姬说不出话来，活了千年，但参不透的依然参不透，唯有执念扎根，日复一日，至死而休。 云姬：“你特意把徒弟支开，就是想和我说这些？” 云姬转了话题，声音中透出说不出的疲惫。 顾锦：“也不是，只是忽然想起来你曾是青云观的弟子，想着这些事你应该会想知道。” 云姬并未说什么，心如古井，掀不起波澜。 云姬：“有什么就说吧。” 身后的门云姬已经关上了，门板严丝合缝，露不出一丝缝隙，也看不见里面的黑气是否还在涌动。 顾锦：“当年魔族大战后，倾尽全力才将魔族封印在残乌，前些日子我听说残乌暴乱，因此才来到这里，不过除了在树林中遇见了几只魔兽，到现在连个魔气都没感觉到，更别说魔族了。” 云姬：“呵，残乌，可真是会起名，这里原叫长守，竟被你们用这样的名字称呼。” 云姬冷笑，顾锦无奈地耸肩，残乌原先叫什么名字估计整个乾冥大陆上都没几个人清楚，大家都叫这个地为残乌，自然而然也就跟着一起叫了。 顾锦：“长守也好，残乌也罢，如今姑娘不放我离开，但我也不能忘了来这的使命。” 顾锦说着，对着眼前虚弱无力的少女深深作揖。 顾锦：“我只想请姑娘告诉我，现在魔族的封印究竟如何了？” 云姬半坐在地上，眼前着白衫，发丝轻拢的谪仙般的男子，弯着腰时腰背依然紧绷着，气质清冷而矜贵，但态度却很是诚恳，只想从云姬这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云姬：“魔族的封印已有千年，哪怕再玄奥高深的阵法，日子久了难免会出现各种问题。” 云姬缓缓开口，因为心力交瘁，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但顾锦听的认真，甚至微微皱起眉，表情凝重。 顾锦：“难道说……” 顾锦眉头皱的深，甚至想要真的魔族封印损坏的话，那必须立刻想办法修复，若还是不行的话，那他就跳进魔界，对那些魔族，能教育的教育，教育不了的就该打的打，该杀的杀，总之能离他小徒弟多远，就让他们离得多远。 对比顾锦的沉重心情，云姬却忽然莞尔一笑，脸色苍白如雪，但笑的却像是三春桃花般娇艳。 云姬：“魔族的封印之前确实出现过些许问题，你们来的时候我还没能完全修复，但现在已经没问题了，任何人想要穿过迷雾，都得付出些代价才行。” 顾锦还沉浸在沉重的心情中，听云姬说没问题的时候，一时间还难以从这种情绪中脱身，憋了半晌后憋出一个字。 顾锦：“啊？” 云姬笑了笑，扶着门框站起来。 云姬：“不知道该说你们运气好还是不好，最外层的迷雾危机重重，其中布满了见血封喉的毒素以及各种嗜杀的魔兽，即便侥幸穿过，其中还有更多危机。” 一连说了这么多话，云姬抚着胸口微微喘着气，顾锦听着，也在思考他们这么轻易进来，甚至还放松警惕来了这里，究竟是好还是坏。 顾锦：“若是这样的话，那外面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还在树林中躲避魔兽的季青临，顾锦心头一紧。 云姬：“嗯，很危险。” 顾锦的心提了起来，但他们现在又出不去，只能祈祷他平安。 顾锦：“多谢姑娘相告，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顾锦双手交叉，再度拜谢。 第一百八十九章 良药苦口 花无欢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师尊一脸感激的朝着云姬道谢时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太晃眼，让他的眼睛出了些毛病，这么看着竟然觉得师尊和云姬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少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感觉。 如果风无尘知道了合欢掌门现在正和即将强娶他的云姬聊的正欢，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心情。 花无欢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不动声色的插进低声说话的两人中间，将手中的药瓶递给师尊。 花无欢：“师尊，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花无欢说着，将东西放在师尊张开的掌心中，手指收回的时候不经意间在他掌心上轻轻划过，柔软的指腹带着酥酥的痒意，从掌心一路传到心里，只觉得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顾锦赶紧把手握紧，脸上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小徒弟最近是愈发大胆了，在外人面前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情。 顾锦：“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对上小徒弟狡黠的眼神，顾锦就知道他绝对是故意的，只好不轻不重的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落在云姬眼中更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顾锦：“这些药可以帮助你恢复灵力，吃了吧。” 顾锦将瓶子放在她面前，云姬犹豫了一瞬，却还是打开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黑黢黢的小药丸，不得不说看这个样子就知道它苦的很。 云姬把药放在嘴里后便立刻干咽了下去，就算这样舌面上还是难免的沾上了些酸苦的滋味，苦的她立刻皱起了眉头，伸手在身边似乎想拿起什么，但伸到一半忽然顿住。 她以为千年的分别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存在，可没想到却因为这一粒苦到心里的丹药，将她沉寂多年的、关于他的记忆再度苏醒，恍如沉淀许久的井水，面上不起波澜，清澈无瑕，可底下却藏着诸多不愿回忆却又不甘忘记的过往，如今因这苦到发涩的丹药，竟勾起了一些蒙尘的过往。 她怕吃药，更怕苦，每回不得已非得吃药时，段凌总会给她准备上一些甜食放在手边，方便她随时取食。 当年也是在这个地方，可如今手边除了冰凉粗糙的木板外，只有萧瑟的风从她指尖拂过，不留一丝眷恋。 云姬嗤笑，到底是快到了头，竟无端的开始回忆起了往事，可叹她一直认为千年的时间足够她忘记想忘的事情，没想到如今却因为这点小事再度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她到底是放不下，若真的放下了，何必还为了心中的执念做出这些荒唐的事情。 顾锦还和小徒弟酱酱酿酿的做些小动作，忽然想起来云姬这么一个大活人还在旁边看着，便立刻收敛了一些，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她，这才发现云姬一直低着头，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久未动，甚至眼角还有些微红。 顾锦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丹药是他第一次开炉炼丹的时候做出来的，不算完美，但也是个成品，就是味道苦了些，不过良药苦口嘛，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又刚好适合云姬目前的状况，因此顾锦才让小徒弟把它拿来。 现在看云姬莫名悲伤的表情，顾锦想不会真的因为自己的丹药太苦，还把人给难吃苦了吧？ 顾锦踟躇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小徒弟吃这些难吃的丹药的话，他肯定会把各种糕点蜜饯准备好，但是对其他人，顾锦并没有这样细心照顾的打算，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思前想后，顾锦只好说道。 顾锦：“良药苦口，你就忍一忍吧。” 那模样，像极了老大夫嫌弃不好好吃药的病人。 云姬悲伤的回忆因这一句话就此打住，她目光复杂的看着顾锦，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感谢他。 云姬：“……罢了，多谢。” 云姬不太情愿的道谢，药苦是苦，但吃下去后很快便化作暖流滋养着她枯竭的灵脉，先前受的内伤也恢复了不少。 顾锦矜持的点头，本来就是个半成品，也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云姬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看起来没有之前惨白的那么吓人。 云姬：“之前说的魔……” 云姬正想说什么，顾锦忽然咋呼了一声，把小徒弟和云姬都同时吓了一跳，云姬一愣神，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顾锦：“馍？什么馍？今天晚上吃馍是吗？太好了太好了，我就喜欢吃这个！” 顾锦哈哈的笑着，不给云姬说话的机会，同时还借着小徒弟看不见的方向，努力的朝着云姬挤眉弄眼，让她不要在继续往下说。 云姬迷茫，这里有魔族封印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有什么好隐藏的，又想到不久前顾锦特意支开徒弟的事情，勉勉强强的理解了一些。 约莫是徒弟太小，不想他知道太多沉重的事情。 云姬：“……那你晚上就多吃点。” 云姬艰难的开口，至于晚上会不会出现这种东西，那就看顾锦自己能不能找得到了。 花无欢听的一头黑线，云姬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师尊说的这个意思，况且他和是遵循相处这么久，什么时候见师尊吃过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两人打什么哑谜花无欢不清楚，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师尊又有事情瞒着他，心里有一丢丢的不开心。 回去的路上，小徒弟一直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师尊，期间顾锦试图解释，但小徒弟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大概就是你随便编，反正我不会信。 等到天黑了之后，小徒弟终于收回了视线，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师尊。 花无欢：“师尊，你说的馍馍呢？” 顾锦一口老血哽在喉间，他都快忘了这茬，小徒弟怎么还记着！ 月夜下，一个清冷的身影正站在湖畔，对着湖心中的圆月发呆，听到身后传来的沙沙声，正想回头时，却听见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云姬：“别动，也别说话。” 风无尘停住了动作，是云姬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章 清醒 风吹过平滑如镜的湖面，掀起层层涟漪，将明月清辉揉碎，落下一池的星河。 脚步声渐渐靠近，在距离他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随后便是长久静默的站着，不上前，也不说话，借着月光，只能看见脚下有一个虚无缥缈的身影。 他们确实长得很像，尤其是只看着背影的时候，云姬总会出现一些不合时宜的恍惚，尤其是在这样迷惑人的月色下，轻柔的月光笼罩在眼前人烟灰色的长衫上，将一切都带上了朦胧的色彩，与久远的记忆渐趋融合。 但他们又是如此的不相像，哪怕是相似的背影，也有许多不同，她眼中的段凌永远都是温和从容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都如三月春风般和熙，而眼前的这个人更是清冷如月，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能想象的出他脸上淡漠的神情。 哪怕是自己骗自己，到了这一步也不得不承认两人终究不是一个人，本想沉浸在一个虚假的幻象中，到现在才惊觉她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宁愿清醒而痛苦的活着，也不想找一个虚假的替身欺骗自己。 云姬往后退了半步，风无尘听见动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转身，等到动静完全消失后，风无尘回头，却发现身后早已无人，只有远处阁楼中亮起的微弱烛火无声的告诉他云姬已经离开。 风无尘一向清冷的面容上难得的露出了疑惑，所以云姬和他一起在这吹冷风吹了半晌，什么也没说也没做，就走了？ 冷风无情的吹过，却不能解答他目前心中难言的困惑。 房间内，顾锦坐在椅子上，对着如豆的烛光发着呆。 云姬已经说了魔族封印没有问题，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很不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他又想起了自己好像忘记的事情，这几天得空了就在努力的想着，但还是一无所获，脑海中空荡荡的，好不容易划过什么，却又来不及抓住便散了。 这件事之前他应该是知道的，甚至是一件很重要，重要到他压根就不会忘记的事情，但现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甚至连什么时候忘记的都记不清楚。 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存在，悄无声息的将这一段最重要的记忆抹去，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总不能是阿兹海默症吧，顾锦算算这个身体的年纪，瞬间陷入无边无际的忧愁。 胡思乱想间，门外有人敲门，月光透过一个隐隐绰绰的红色身影，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小徒弟。 顾锦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就看见小徒弟披着一身的星辉走了进来，见到师尊满脸愁容的趴在桌子上，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中都透出浓浓的羡慕。 顾锦：“年轻真好啊。” 花无欢一头雾水，想不清楚师尊怎么忽然间说了这句话，但是经验告诉他，师尊这个时候大都是想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便安慰道。 花无欢：“师尊也很年轻啊，身强体健远胜徒儿。” 顾锦：“唉，我已经一千多岁了啊。” 虽然心理年纪二十五吧，但身体也已经老化了，比如说最近总是容易忘事。 小徒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在师尊身后站着，给他揉揉肩膀，想了半天的回答，最后道。 花无欢：“我就喜欢师尊年纪大。” 顾锦一听更忧愁了，表示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语言是门艺术，可惜师徒两人只有满身的艺术细菌。 顾锦只是心累，身体却没有什么疲惫的感觉，便按住了花无欢还在继续揉捏按摩的手，让他在身边坐下，同时看着小徒弟在昏暗的烛光下依然显得鲜嫩多汁的脸蛋，没忍住又捏了捏。 花无欢任由师尊蹂躏着，权当是脸部按摩了。 揉了半晌，过足了手瘾后，顾锦终于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看到小徒弟腰侧隐约露出的晨星铃，轻轻的笑了。 顾锦：“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以后，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花无欢：“我想和师尊在一起。” 花无欢没有任何犹豫，准确而又迅速的回答。 顾锦心里一甜，努力克制才压下嘴角的笑，随后轻咳一声，解释道。 顾锦：“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吗？比如说去什么地方，或者说想做些什么？” 花无欢愣了愣，一时间竟想不到什么。 原先他只想和娘亲脱离苦海，过上安安稳稳的生活，后来到了合欢派后，本想在师尊面前好好表现，到后来只想躲着师尊，而后的某一天，师尊忽然就变了，也是某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师尊的想法变了，一直到和师尊在一起后，他余下的想法就是一直陪在师尊左右，其余的竟再也没想过。 被师尊这么一问，花无欢竟也想不到什么，想做的事情寥寥无几，有几样师尊还不允许他现在做，只能再忍上一段时间。 花无欢：“我不知道。” 花无欢老老实实的回答。 顾锦一听这个不出所料的回答，也没说什么，只是道。 顾锦：“这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师尊只是好奇而已，等出去之后师尊陪你一起想，你想去哪，想做什么师尊都会陪你。” 花无欢：“可师尊是合欢掌门，轻易不能外出。” 花无欢略带遗憾，顾锦则是含笑着看他，带着几分无奈。 顾锦：“这倒不是大事，只是合欢派终究还是太小了，乾冥大陆外还有其他更辽阔的地方，不该只局限于这一方天地。” 说着，又补充道。 顾锦：“当然，师尊不是赶着你出去，只是师尊不想你因为我而永远困守在合欢派，外面的天地更加辽阔，若是你想的话，不需有负担，师尊也会想办法陪你一起的。” 花无欢心头一动，看着师尊真诚关心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对外面的世界远没有强烈的好奇心，但想到外面更多的未知，心里总是有些蠢蠢欲动，如今有了师尊会陪着他这番话，心情更加激动了几分。 花无欢：“师尊也会和我一起去？” 顾锦：“当然。” 顾锦当然也想去乾冥大陆上更多的地方看看，毕竟这么长的时间他除了合欢派，住的最久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顾锦：“不过还是得好好修炼，不然修为太差的话，师尊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顾锦难得正色，成功的将小徒弟将要飞出去的心按回去了些。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亏大了 花无欢还想说些什么，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了一瞬，仿佛眼睛被薄纱笼罩，包括自己在内都是影影绰绰。 好在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如常，本以为只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见师尊也是一副惊疑的样子，便知道师尊也和他看见了一样的景象。 花无欢上前，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屋内照明的东西只有桌子上这如豆的烛光，勉勉强强能照亮整间屋子，但现在屋里却是亮堂堂的，窗外也是明亮无比，甚至能从窗户缝中窥见外面金色的阳光。 我这是睡了一觉？ 花无欢直接走过去打开窗户，外面果然是阳光明媚，金乌高悬，一点夜的样子都看不出来，让人难以想象不久之前这里还是黑夜沉沉的模样。 顾锦神情复杂的看着突如其来的白日，语气幽微。 顾锦：“所以这就是我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的原因？” 花无欢嘴角一勾，他觉得跟这个没什么关系。 顾锦：“天亮的这么早，不会是云姬在暗示我们该参加他们的婚礼了吧？” 顾锦伸着头出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一点张灯结彩的影子，甚至连昨天贴在门上的囍字都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锦：“看着也不太像啊。” 顾锦说着招呼小徒弟出门，刚走出去就看见立在湖边的风无尘，还是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眼中露出 的复杂情绪暴露出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看起来平静。 他只是想在这里吹吹风而已，现是云姬莫名的在他身后站了半晌，走的时候还是悄无声息，等他想回去的时候，结果眼前一晃，竟然直接从黑夜到了白天，中间一点过渡都没有，猝不及防的就迎来了朝阳。 见到风无尘还穿着常服站在湖畔，顾锦惊讶道。 顾锦：“你怎么还在这？” 风无尘：“不然该在哪？” 顾锦：“不是应该……” 顾锦做了个掀盖头的手势，风无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掌门这种问题，便移开视线，转移了话题。 风无尘：“这些白花开始消失了。” 顾锦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湖畔边原来生长着的一簇簇娇弱的白花正在缓缓的消散，化作点点荧光，逐渐消融在空中。 不只是这些，远处的村庄也在渐渐消散，像是扬起的沙子，被风吹散。 不多时，偌大的村庄便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草地，村庄里的人并没有见到踪影，想来也是随之飘散了。 顾锦想起昨天那个嚎啕大哭的小胖墩，想来也和其他人一样，消散于无边的天际。 云姬的门紧闭着，这些幻境都是由她一人掌控，也只有她能让这些东西无声无息的消失。 她屋外的门还是紧闭着，不见有人出来，也不见有动静传出，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 几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往前走近了些，一直走到檐下，才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 像是狂风中摇曳的蛛丝，仿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将这气息吹断。 顾锦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应，半晌后才有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说的却是。 云姬：“你们走吧，离开长守吧。” 长守既是残乌，顾锦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在这忙活了三天，累死累活躲过云姬的眼线，小心翼翼的藏下了阵法，就等着她和风无尘成婚，注意转移的时候激活阵法，破开这层屏障，他甚至还给容云鹤喂了粒合欢派珍藏的复灵丹，以解身上残毒，好让云姬少了威胁他们的把柄。 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云姬愿意忽然间放他们走，但顾锦现在心里竟有些微妙。 总觉得有些亏，出去后得找容云鹤把复灵丹赔给他才行。 听顾锦一直没说话，屋内又传来一点动静，像是有东西撞在了门上一般。 云姬：“半个时辰后我会在之前破你阵法的地方撤回些许灵力，那时的屏障最为脆弱，你们自己想办法将其破开，抓紧时间出去。” 顾锦：“这么暴力的嘛，不能直接开一个门让我们走吗？” 顾锦试图讨价还价，云姬听后默了许久，就在顾锦以为云姬不想再理他的时候，才听到一个带着轻笑的声音从紧闭的门扉中传出，缥缈如烟，丝丝缕缕。 云姬：“进了长守便再也无法出去，想要离开这里的话，除了强行破开屏障，别无他法。” 既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进来，也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出去。 顾锦：“那容云鹤呢？” 风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着急。 云姬：“还在那里。” 云姬说着话，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苍白而柔弱的手，有一抹红色从漆黑的门缝中一闪而过，快的仿佛一阵风。 顾锦看向她的掌心，那里躺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玉珠，上面不断变换着各种色彩，凑近了看才发现里面装着的却是村子里所有人，包括昨天见到的小胖墩，此时也是双目紧闭，安详的躺在珠子中。 顾锦：“这些人竟不是幻象？！” 珠子中隐约透出了魂魄的气息，庞大而复杂，全都来源于这些人。 云姬：“当年镇压魔族的时候，这附近有一处常年被魔气侵蚀的村落，村子中的人虽未堕魔，但也不被外界接受，甚至想将其除之，以免魔族死灰复燃。” 云姬：“当时情况紧急，我们来不及将他们转移，只能在封印之时将他们一并带入了长守中。” 云姬：“凡人的身躯如何能受得住魔气长年累月的侵蚀，本就时日无多，于是我便抹去了他们的记忆，按照他们村庄的模样给他们建造了一模一样的住处。” 云姬：“长守地界特殊，再加上四周的封印，他们死后灵魂无处可去，便只能改动了他们些许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活着，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云姬说的时候，顾锦已经布下了隔音结界，同时用余光瞥着小徒弟的反应，见他没听到关键的地方，便松了一口气。 顾锦：“这么久了，他们就没有起疑心吗？” 云姬：“谁知道呢，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将他们的记忆删除部分，也许他们有所察觉吧，这人不但一直关着他们，还肆意改动他们的记忆，想来是恨毒了我吧。” 珠子在云姬手中，发出莹莹幽光。 顾锦：“我觉得他们是感激你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出嫁 门缝还未关合，藏在阴影处的红色隐约露出一角，看的不真切。 “若不是我将他们困在此处，何至于死后灵魂都无处安息。”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嗤笑和嘲讽，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同样被困守在此处的自己。 千年的时间，独守着苍茫而空旷的地方，唯有几栋木屋，一泓湖水，余下的便是那一望无际的浅草茸茸。 说是困住了他们，又何尝不是困住了自己，为看守魔族封印也好，为守住这一方天地也罢，千百年的守在这，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归来，亦不知会不会归来的人。 顾锦：“他们若是恨你怨你，又怎么会等你每次出现的时候都那么高兴，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要真的讨厌你，那个小胖墩也不会宁愿自己摔了，也要把东西贴好。” 顾锦的视线从空荡荡的门扉上落下，低声的叹了。 顾锦：“我原来以为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是你伪装出来的，现在想来，他们本就是有血有肉的人，哪怕被你抹了记忆，潜意识中还是记得，你是为了他们才做到这样，若不是你把他们带到长守，想来外界也容不下这些被魔气渐渐同化的人，想来最终也逃不过一死。” 云姬：“……可他们现在也是一样，哪怕死了魂魄也被囚禁于此地。” 顾锦：“但至少这几年他们一直过得安稳且平静，像个普通人一样，普通的生活在村子里，远离一切纷扰。” 云姬不言，唯有掌心轻轻地颤抖着，红色的衣袖中隐约露出雪白的皓腕，珠子上的光辉变幻的速度愈发加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一样。 顾锦这才看清楚，不是云姬的手在抖，而是这个珠子在颤抖，像是有生命一样，直接从她的手上滑落，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几圈，还不等顾锦把它捡起来，只见一阵彩光从珠子中射出，光线很温和，并不刺眼，等光芒褪去后，眨眼间的功夫眼前便出现了许多层层叠叠在一起的虚影。 都是村民的魂魄，魂魄本就轻盈而虚幻，相互交叠在一起，几十号人竟都勉强的站在了台阶上。 顾锦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在现在是白天，看着虽然害怕，却还不至于惊悚。 他立刻跳下台阶，来到看呆了的小徒弟面前，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确保不留一丝缝隙。 顾锦：“不怕不怕，有师尊在，他们一会就走了。” 被晾在一旁的风无尘心情很是复杂，不过是些没有恶意的魂魄而已，送去投胎就行，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他怎么感觉害怕的不是他的徒弟，更像是掌门呢？ 不经意间发现真相的风无尘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他是不是也该收个徒跟上他们的步伐？总觉得最近合欢师徒间相处的模式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花无欢被师尊捂住了眼睛，睁眼闭眼都是黑乎乎的，索性就放弃了挣扎，配合着师尊道。 花无欢：“多谢师尊，徒儿真的好害怕呀。” 为了充分表现出自己的害怕，他甚至还抖了抖，好让师尊继续安慰着他，顾锦也不负所望，坚定地相信小徒弟是被这些东西给吓到了，安慰的更加用心了。 风无尘觉得没眼看，自觉且默不作声的往稍远的地方挪了挪。 台阶上的众多魂魄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碍眼过，但出来一次也不容易，知道将要离开这里，便抓紧时间七嘴八舌的说道。 村民：“哎哟，没想到真的能出来，在这个小珠子里都快憋死我了。” 说话的大婶顾锦还有印象，正是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见到的人，当时知道他们是云姬邀请来的人时，表现的十分热情，等云姬来的时候还塞了许多东西给她。 村民：“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个地方这么大，怎么这么空，唉，早知道就拿木头刻些什么东西放这好了，闲的时候还能解解闷。” 那是村里的木工，去给云姬准备婚礼所需的东西时，也曾打过交道。 这里的每一张面孔顾锦虽然都叫不出名字，但都很是眼熟，此刻他们都密密麻麻的挤在台阶上，阳光从他们身上毫无阻拦的穿过去，脚下一点影子都没有。 顾锦瞬间就不觉得他们和蔼可亲了，好在他们现在只想和云姬叙旧，压根没注意到这边呆若木鸡的三个人。 那些魂魄堵在门口，透过半掩的门缝和里面的云姬亲切的说着话。 门忽然间缓缓地开了，魂魄碰不了实物，能开门的只有里面的云姬。 从黑暗的房间中缓缓走出一个红色的身影，那是一身红色的嫁衣，薄如蝉翼的轻纱上用金线绣满了簇拥在一起的合欢花，花瓣的边缘用银线勾勒着，在阳光下艳丽的盛开着。 她的头发也是轻轻的拢在头顶，却只用了一根简单的木钗固定住，温婉而安静，美则美矣，却与身上华丽的婚服显得过于单调，好像缺了些什么。 花无欢听着周围忽然间安静下来，师尊捂住他眼睛的手也少了些力气，他握住师尊的手腕，见师尊没有阻止，便自己露出眼睛，看到不远处穿着嫁衣的云姬，下意识道。 花无欢：“师尊，风峰主好像还没有换衣服啊。” 顾锦立刻尴尬的笑了笑，瞥着风无尘万年不变的表情，觉着他应该是美听到，便小声道。 顾锦：“嘘，别说了，先看着。” 风无尘确实是面无表情，但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回答这对师徒的话。 果然是因为自己没有徒弟，所以才理解不了他们师徒的想法吗？风无尘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云姬看着围绕在门前的魂魄，每个人她都记得脸，也都记得名字，但看到他们透明的身体，心里一阵酸涩。 云姬：“对不起，是我把你们一直困在这里，还擅自改动了你们的记忆。” 云姬低下头，已经做好了被咒骂的准备，但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到来，耳畔只落下了几声善意的轻笑。 村民：“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们都知道你等这一天很久了，今天大家伙都是来送你出嫁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征兆 他们说的时候，眼中都带着或深或浅的笑意，真挚而温暖，恰如这三月的暖阳，温暖不燥。 云姬低头看着身上的嫁衣，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她自己亲手绣的，每一处的花纹都抚摸过无数遍，当年她还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等她穿上这一身嫁衣出现在段郎面前时，段郎该是个什么表情。 现在她也忍不住会想，却远不如以前那般娇羞，甚至是心如死灰的平静，更多的应该只是回忆吧，她想。 云姬：“我已经没有想嫁的人了，只是忽然心血来潮想穿上试试罢了。” 顾锦抬眼看向云姬，她就站在门口，阳光从屋檐上照下去，刚好在他们面前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光线，他们站在明亮处，四处都是三月和熙的阳光，而云姬刚好站在那条线的后面，身后的门微微敞开着，露出里面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哪怕是正午，屋内也没有一点光，可她的房间也是有窗户的， 哪怕再偏再小，这个时候也该有些光能照进去的才是。 浓稠的黑气塞满了整个房间，但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附在这房子周围，让他们无法离开半步。 不知为何，顾锦隐隐有个感觉，这层屏障也撑不了太久。 这个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但顾锦却很是相信。 台阶上的魂魄听到云姬这么说，都露出了惋惜的悲叹神情，他们是和云姬一起进来的，对段凌和云姬之间的纠葛也是知道的最清楚的，此刻却都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大婶：“没有就没有，我守寡了守了大半辈子，不也过得很好。” 大婶说着，觉得不够，还想继续安慰云姬一会，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子比之前还要透明了几分，不只是她，其余的魂魄也是一样，在阳光下接近透明，仿佛来一阵风都能把他们吹散。 珠子滚落在角落处，上面已经少了顾锦初见时五彩斑斓的光辉，想来这个珠子不仅仅是容纳魂魄的容器，更能滋养这些魂魄。 按照云姬所说，他们去世后魂魄无处可去，便只能留在这里，伪装成常人生活，但到底是离了身体，哪怕此地灵气充足，但对这些不能修炼的普通人来说，除了住的舒服些，也没有太大的作用，日子久了魂魄渐渐的就会虚弱下去。 想到云姬昨天虚弱不堪的模样，顾锦想她大概也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既要看守着魔族封印，又要用维持着村子的形状和村民虚构出的记忆，想来大半的灵力和精力都耗费在了这些个地方，难怪这附近这么大，却都是光秃秃的，除了青草以外什么都没有，只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创造出什么了。 云姬见他们的身躯愈发透明，便皱起眉头，语气担忧。 云姬：“你们都快回珠子里去，在外面久了魂魄虚弱，对你们没有好处的。” 村民：“我们知道，我们也知道这一别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我们大家商量着，在离开之前都要来好好谢谢你。” 村民：“谢谢你将我们这些将要被杀死的人救下，还给了我们这么多年安稳的生活。” 大婶站在最前面，说出了所有村民的心声，七嘴八舌说的太吵闹，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由一人来代表他们表达感谢的心意。 云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对上的是他们诚挚的不掺杂一丝虚伪的明亮眼眸，每一个人都是发自肺腑的感谢着云姬，感谢她千年的守护和帮助。 小胖墩也在里面，他费力的挤到前面，把手背在身后，脚尖碾着地，明明不好意思，却还要大声的给自己壮胆。 小胖墩：“云姬姐姐你等我，等我投胎转世，长大了我一定会来娶你的……哎哟，疼，呜呜……” 小胖墩帅不过三秒钟，就被身后忍无可忍的妇人一巴掌拍在头上，那声音真是响彻天地，闻者落泪。 云姬没忍住笑了，她今天还着了淡妆，唇上的颜色比之前也要红上一些，脸上还点了淡淡的胭脂，一笑起来少了几分温婉，倒是多了些娇羞。 云姬：“多谢你们一直陪着我，若非如此，我也早该坚持不下去了。” 云姬对着他们福身，村民都赶忙摆手。 村民：“云姬姑娘太客气了，要不是你哪有我们的今天啊，说到底都是云姬姑娘自己种下的善因，才会有日后种种善果。” 善因吗？云姬有些恍惚，若真的善有善报，为何她从未作恶，却从来得不到，守不住她想要的？ 云姬想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顾锦等人，忽然想到自己也不算全然没有做过错事，至少这几人都算是被自己抓进来的。 魂魄已经越来越透明，那些村民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便对着云姬道。 老者：“云姬姑娘自己保重啊，老朽活的最久，看的也最明白，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但有些啊，却只是缘分未到。”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顾锦也没见过，看周围人尊敬的神色，想来是村子里的长者了。 云姬：“借您吉言了。” 云姬淡淡一笑，眼中却是掀不起一丝波澜，心中是片荒原，寸草不生。 老者轻叹一声，身形一晃，率先进了珠子里，其他人也随之进到珠子中，最后一个人进去后，珠子自动咕噜咕噜的滚到云姬脚边，方便她弯腰捡起。 珠子上的光辉缓慢的流转着，所有人都安详的闭着眼睛，等待着顾锦带他们出去。 云姬走下台阶，将珠子交给顾锦，道。 云姬：“有劳了。” 顾锦接下，在云姬的视线下将珠子放在最贴身安全的地方。 云姬：“先前将你当做段郎的替身，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风无尘：“无妨。” 风无尘脸上是淡然的神情，但顾锦还记得是谁前两天因为这事犯愁来着。 云姬：“是我将你们带进来的，如今也该由我送你们出去。” 说着，云姬又有些犯愁。 云姬：“不过就算我将那里的灵力撤去大半，那里依然坚固的很，你们还得自己想办法打破。” 风无尘想到储物袋中的灵符，正要说什么，就见掌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顾锦：“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差点忘记 走到地方后，云姬终于知道顾锦脸上那种嚣张自信的表情是从何而来了。 表面上这里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草地，之前毁了顾锦阵法时造成的狼藉模样已经消失不见，绿草茵茵如一层毛毯柔柔的覆盖在上面，连空气中都是熟悉的青草香味。 顾锦走向前去，指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语气颇为骄傲和自豪。 顾锦：“我在这还藏了一个，果然你们都没有发现。” 云姬直接放出神识，在一层青草的覆盖下，藏着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阵法，阵法精巧，但里面蕴含的力量却远远超过她毁了的那些。 众人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幅场景：繁星点点下，合欢掌门孤身蹲在角落里，眯着眼睛，艰难的用灵力雕刻出这么精细小巧的阵法，还要小心的躲过云姬的监视。 辛苦是辛苦，佩服也是佩服，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五味杂陈的心情。 花无欢：“师尊真棒！我都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师尊真的是太厉害了！” 见没人对自己的杰作给出意料中的反应，顾锦略略有些尴尬，好在小徒弟及时出声，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虽然知道安慰的成分更大但还是非常感动。 云姬现在已经不去想这个阵法是怎么来的了， 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要＝她跟世界已经脱节了。 云姬：“罢了，等会我会将灵气暂时从此地转移，你们听我的指示，抓住机会将此处的屏障破开。” 云姬说着就要动手，风无尘拦住了她，在顾锦瞪大眼睛的震惊视线中，迟疑了一会，才无奈道。 风无尘：“还缺一个人。” 顾锦：“不缺人啊，不就咱们三个嘛。” 顾锦说着还数了数，人数对是对，但经风无尘这么一说，顾锦好像也觉得少了个人。 风无尘：“师尊……” 花无欢附在师尊耳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花无欢：“还有容云鹤长老没来。” 顾锦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是了，他们所有人都是因为容云鹤才到的这里，为的不就是把他救出去，结果他作为合欢掌门，竟然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明明出门前还记着要找容云鹤报销复灵丹来着，一转眼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会真的老了吧，顾锦悲哀的想着，但转而看向风无尘的时候，神情间都是欣慰和赞赏。 顾锦：“不错，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都没有忘记带上容云鹤，本座很是感动，等回到合欢派后一定会全门派表扬，让大家都以此为榜样，学习发扬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 风无尘：“……不必。” 风无尘硬着头皮拒绝，顾锦也没有继续坚持，几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试图将此事掀过。 最终还是顾锦先行走了一步，方向正是之前看望容云鹤的地方，那个木屋还在原来的地方，一打开门墙壁上的油灯次第亮起，驱散了他们眼前的黑暗，也照亮了地上一个横趴着的，脸着地的身影。 风无尘蹲下去掀开地上人脸庞散落的头发，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星目紧闭，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薄唇冷冽，哪怕是昏迷着，也能看出其潇洒不羁的模样。 风无尘：“容云鹤？” 风无尘低声叫着他的名字，容云鹤没有睁眼，但手指却动了动，显然对风无尘的呼喊有所反应。 风无尘面上一喜，赶忙将他翻了过来，顾锦记得昨天去见容云鹤的时候，他上半身还是赤裸着的，现在上面却披了件衣服，随着风无尘的动作，随意套在身上的衣服瞬间就散落开来。 胸膛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却比昨天好上许多，边缘处泛黑的地方已经变成肉粉，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脸上不自然的青黑也完全褪去，只有呼吸还有些急促，眼皮子还在不断的颤抖，似乎想要醒来却又睁不开眼睛。 云姬还没来得及给他解毒，能解他体内毒素的只有复灵丹。 顾锦对复灵丹的作用本还持有怀疑态度，现在却在想，这个丹药既然这么有用，应该给小徒弟多准备些，免得在外面受了欺负。吆吆吆 耳畔传来几个人不同说话的声音，其中有一个容云鹤很是熟悉，是风无尘。 他是来救我的吗？ 容云鹤心下有些安心，眼皮抖动的频率也降低了许多，但又觉得有些不对。 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不过是谁来着……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容云鹤想自己是绝对不会把他忘记的才对，可想的深了脑海中却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都是笼罩在浓雾中，朦朦胧胧看不清样子，但单从轮廓和身形上来看，却有着八成相像，要说区别大概就是他们的穿着以及气质并不相同。 一个如碧绿修竹，凌霜傲雪。 一个却是清风霁月，清雅俊逸。 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却是那么的相似，两个名字都在心口，但他却叫不出名字。 风无尘：“容云鹤！你醒醒！” 耳畔的呼喊声越来越着急，容云鹤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意识飞到了半空中仿佛有个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他，让他跟随着声音的方向走，两个身影就在他身后，逐渐被浓雾掩盖。 顾锦：“哎，醒了醒了。” 容云鹤费力放睁开一条缝，还不等他适应，一个惊喜的声音就在耳畔想起，下意识的就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哪怕在这暗室中都不能夺去他身上的光辉，气质出尘，长相也如谪仙般俊美，明明是这样出尘的人，可现在的表情却是惊喜非常，生生破坏了这种谪仙的感觉，倒是有几分憨憨的感觉。 容云鹤：“掌门……” 容云鹤艰难的说着，嗓子干的如沙砾一般。 风无尘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碗，还拿出一张纸符，从中流出些清水进入碗中，递到容云鹤嘴边。 容云鹤端着水碗，三两口就喝了个干净，勉强算是解了喉咙间的干渴。 等他把碗递过去，环顾四周，赫然发现云姬竟然也在，一时间觉得胸前快要愈合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容云鹤：“她怎么也在这？”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吃醋醋 风无尘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不过没告诉容云鹤他们险些把他忘记的事情，怕他重病初愈，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打击。 听完风无尘的解释后，容云鹤心头上的警惕也消了不少，想想本来就是自己为了空浮游单闯了云姬的地盘，不过自己也遭了这么些日子的醉，也算是两清了，便抬头，对着云姬诚恳而认真的说道。 容云鹤：“幸好你没和风无尘成亲，别看他长得好看，实则闷得很，平日里都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忒没意思了。” 风无尘脸上的表情有些碎裂，心里涌出了些许后悔找他的想法。 云姬嘴张了张，一时间想不出话来，本来以为合欢派中只有这个掌门不靠谱，现在看来恐怕是门派特色了。 她对合欢派的印象还停留在千年前，那时候见到的合欢众人不但形貌昳丽，华美异常，而且每人身上都是仙气飘飘，再配上那一身精心搭配过的华丽衣饰，加之出众的气质，混在一群灰头土脸的修真人士中，当真是光彩照人，过目难忘。 再看这几个人，哪个容貌不是一等一的出挑，都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只是有时说话的语气却和他们的掌门有几分相像。 合欢派看脸收徒的规矩是没有变，不过这一届掌门的画风似乎有些偏。 云姬默默地腹诽着，忽然脸色一变，全身的灵脉仿佛断裂一般，剧烈的疼痛从身体上各个部位一同传来，只是一瞬间，却疼的她脑子都是一嗡， 云姬：“呜……” 短暂的一声痛呼从云姬嘴里发出，声音压抑着，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听的几人都是一惊。 顾锦：“怎么了？” 顾锦问道，云姬艰难的摇了摇头，哪怕脸上点了胭脂，也能看出她此刻面色的苍白，唇上的口脂颜色本就淡，唇色褪去后，连那点口脂的颜色都若有若无。 顾锦忽然想到昨天云姬也是这般苍白虚弱的样子，嘴角有一丝血迹溢出，不过对比昨天吐血的模样看上去好上太多，但总觉得她的身形日益单薄，再想到她这几日心性的转变，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本想上前给查看一番云姬的身体状况，但小徒弟的速度比他快上一步，抢在他前面道。 花无欢：“师尊，让我来吧。” 顾锦的手伸在半空中，小徒弟殷勤，反而让他皱了皱眉。 顾锦：“那你去吧。” 面上瞧不出来，但语气却有些生硬。 花无欢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有其他人在，想说什么也只能先行压下去。 花无欢：“云姬姑娘，我对医理也略通一二，不若让我来看看吧。” 花无欢客气的说着，但云姬却已经直起身，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后，语气清淡道。 云姬：“不必，老毛病了。” 说着又接了句。 云姬：“若没其他事便走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声音听起来与之前无异，如果不是脸上的血色尽失，大概都会以为之前只是出现了幻听。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容云鹤看看风无尘，花无欢看看顾锦，最后都落到了顾锦的身上，感觉到几人询问的视线，顾锦第一次感到了掌门身份的压力。 顾锦：“走吧，离开合欢派太久，该回去看看了。” 顾锦说着一挥衣袖先走了出去，花无欢一僵，但见到师尊又停在了门边，手指有意无意的勾着，沮丧的心情瞬间就明亮了起来，欢欢乐乐的上前，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挡，悄悄地拉住了师尊的手。 顾锦本来还想继续板着脸，但拉住他的手很不老实，柔软的指腹在他的掌心轻轻地划着，微凉的指尖带着丝丝痒意，从掌心一路沿着胳膊攀爬，跃到耳尖上，半边身子都是酥的。 顾锦：“老实点。” 顾锦压着声音，故意恶狠狠的说着。 花无欢不怕，用余光看见风无尘正扶着容云鹤走在他们身后稍远的地方，两人低头说着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动静，胆子不由得更大了些，往师尊身上贴了贴，凑到师尊耳边，呼出的丝丝热气喷洒在耳朵上，不免让他想起掌心上的酥痒，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花无欢：“师尊在生什么气？” 顾锦：“明知故问。” 顾锦没好气的说着，低头看着小徒弟，一双凤目狭长上挑，眼角处带着淡淡的红晕，哪怕不笑，眼中都是勾魂夺魄的流光，但眼下偏偏又生了个细小的泪痣，显出几分柔弱，眉毛的弧度也是柔和的，哪怕现在还没有长开，这样的少年感和与生俱来的柔弱妩媚偏又相处的极为融洽，更像是山中勾人魂魄的精魅。 见到师尊看过来，花无欢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薄唇带粉，笑起来连枝头上三月灼灼桃花也比不过，顾锦的心漏了半拍，反应过来后暗骂自己没出息，这张脸都看了多久，竟然还能被迷住。 花无欢：“徒儿哪里惹师尊不高兴了，师尊就告诉徒儿，以后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花无欢撒娇讨好，要不是顾及到后面还有人，顾锦丝毫不怀疑小徒弟这会应该直接扒在身上。 顾锦：“……天天就想着碰其他人，师尊不好吗？” 顾锦戳戳他的腰，尽量掩盖心里的醋味，但还是难免被小徒弟听出来。 其他人指的自然就是云姬，花无欢脸上笑意不减，反而更大了几分。 花无欢：“师尊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徒儿也不想师尊碰到其他人，可是见师尊那么殷勤，徒儿哪怕不愿，也只能为师尊代劳。” 顾锦：“那我谢谢你啊。” 顾锦曲着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其实本来就没多生气，不过就是想逗他一逗，心里现在已经乐开了花。 后面两人走的慢，考虑到容云鹤现在还虚弱，便放慢了速度，同时慢悠悠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夜辞朝：“既然走散了，一会出去后还得找一找青临的下落。” 容云鹤说着，叹了声。 容云鹤：“给他那个珠子原意是想让他放心，没想到却起了反作用。” 风无尘：“你何时让人放心过。” 风无尘冷冷的说着，容云鹤本想反驳，但想到自己两次受伤，都是由着他照顾，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只好视线四处乱飘，看到前面两个快要粘到一起的背影，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容云鹤：“他们、他们……” 语无伦次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容云鹤：“他们是不是太亲密了点？” 风无尘面不改色。 风无尘：“习惯就好。” 习惯？容云鹤只觉得胸口一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时间恨不得把自己打晕过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破碎 在他纠结着要不要把自己打晕过去的时候，几人已经走到了地方，云姬再三确认过他们没有东西落下后，终于能开始把他们送走的计划了。 平地起了一股风，将她身上大红的嫁衣吹的飞扬起来，背后用金线并着各种彩色丝线绣了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毛羽五彩，纤长的脖颈高昂，仿若啼鸣，宽大的衣袖被风吹扬而起，每一处在阳光下都闪着微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啼鸣而出，翱于九天之上。 云姬的手指不断地变幻着，快的都出现了残影，顾锦盯着看，那些指决他曾在古籍上见过，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传到如今，经历了几次巨变，早已残缺不堪，云姬使出的也不甚完全，却比现在流传的要完整上许多。 顾锦眨也不眨的看着，用心将每个动作都记住，准备回去后好好研究一番。 花无欢见师尊一直盯着云姬的手看，云姬捻指决的速度既快又熟稔，花无欢对这些了解的不深，一看师尊的表情就知道他又看的痴迷了，只能先按下心中酸不溜的感觉，等出去后再秋后算账。 原本杂乱无章分散在空气中的灵气忽然间有规律的动了起来，均匀分布在屏障上的灵气由一点往四周散去，露出灵气最稀薄也是最脆弱的一部分。 顾锦：“抓紧时间。” 云姬保持着捻决的姿势，冷汗濡湿了鬓角的碎发，沿着小巧纤细的下颌缓缓流下，显然控制这么多的灵气对她来说并不轻松。 顾锦立刻运转灵气，催动阵法，那阵法倏忽从草地下浮了上来，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现在却有百寸大小，浮起后又落在了屏障上，正好是灵气最薄弱的那一处。 顾锦：“站到我后面来。” 顾锦低声对身旁的小徒弟道，花无欢立刻站在师尊身后，他对自己目前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若是一会出现什么变故，离得师尊近些，师尊护着也更容易，能少分些心出来。 见小徒弟在身后站好后，还不忘牵住自己的腰带，顾锦抿着嘴笑了，这种被依赖托付的感觉还挺好。 指决又是一变，阵法上忽而灵光大作，爆炸声震耳欲聋，产生的飓风卷着飞沙走石朝着他们袭来，阵法威力本就强悍，再加上顾锦本就知道这屏障坚硬无比，所以都将力=力量压缩到了最薄弱的地方，全部力量集中在一点，威力更是翻倍，碎石飞过来时都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凶险无比！ 顾锦：“风无尘！” 在顾锦叫他的同时，风无尘已经张出一方结界，将几人瞬间护在里面，但到底晚了一瞬，仍有不少的飞石闯进了结界中，花无欢躲在师尊身后看不真切，狂风让他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只能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从身旁划过，却没有一个落在他身上。 爆炸声响了几秒钟便停了，风也弱了下来，空中还弥漫着灰蒙蒙的尘土，只能听见前面有几声清脆的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从顾锦身后走出，见师尊喘着气，手垂在身侧，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梳的整齐的乌发也被风吹的凌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立刻就红了眼。 顾锦：“我没事，太累了而已。” 方才的全部精力都在阵法上，难以再分出心思挡住飞石，身后又是小徒弟，他若是闪了小徒弟就要吃苦头，只能这样硬生生的挡着。 衣衫破烂，满脸尘土，平日里干净整洁惯了，这么一来倒是有些不适应，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衣服飞快换上，同时用个清洁术洗去身上的脏灰，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那个干干净净的合欢掌门再度出现在眼前。 见小徒弟还在不放心的左看右看，顾锦无奈的在他眼前转了个圈，安抚道。 顾锦：“放心，师尊我皮糙肉厚，区区几个石头而已，还伤不到我。” 师尊活蹦乱跳的，脸色红润有光泽，看上去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花无欢总算是放下心来，声音戚戚。 花无欢：“我已经有自保能力了，下次我也可以挡在师尊面前……至少也要和师尊一起。” 见师尊露出拒绝的神色，花无欢又补充了一句。 顾锦深深的看着他，半晌后眼中忽然流出一丝笑意，像是雪山上阳光照射着缓缓融化的雪水，带着阳光的暖意，澄澈清亮。 顾锦：“好，师尊知道了。” 顾锦摸摸他的头，哄好小徒弟后又招来一阵清风吹散了周围漂浮的尘土。 其他几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风无尘因着要保护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容云鹤，张开结界后又不忘在自己面前多张上一层，身上的衣衫被划破不少，倒是容云鹤毫发无伤，只是被灰尘呛的咳嗽了几声，神色看上去更加迷离了，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一样。 云姬身上倒是半点浮尘也无，飞沙走石在离她还有三寸远的距离停下，显然是知道破除屏障时产生的威力，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 接受到几人幽怨的视线，云姬嘴角弯起，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随后又隐了下去，看向前方道。 云姬：“你这阵法的威力似乎不够啊。” 顾锦一看就头疼，被阵法覆盖的地方上已经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纹，现在已经停下了扩散但却还没有碎裂开，上前去抚摸还能摸到粗糙不平的纹理，却依然坚硬。 顾锦：“要不你拿几个符咒炸一炸？” 顾锦向风无尘提议，风无尘点头，从储物袋中拿出仅剩的几张符咒，正要贴在上面时，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连脚下的地都在颤抖，险些没站稳。 风无尘手中还拿着符咒，尚没来得及引爆，显然不是他做的，这声音也是闷闷的，像是从外面传来的，伴随着几声清脆的碎玻璃声，屏障上的裂纹越来越大，在几人的注视下终于轰然落下。 屏障本就是灵气凝结，在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倏然化作细小的荧光消散，青色的身影在屏障外，容云鹤感觉到一道热烈急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过去，漫天的白色荧光中来人的身影有些看不清楚，却是熟悉的很，和记忆中某个人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容云鹤：“楚菏……” 声音轻喃，穿过了亘古的长河，落在了那人的耳边。 季青临的脚步瞬间停住，刹那间面如死灰。 第一百九十七章 凤求凰（上） 清风将浮尘吹散，少年单薄的身影就站在白茫茫的荧光中，乌发被银冠高高束起，上面的银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竹叶之下是一只优雅昂首的白鹤。 容云鹤记得这个发冠，那是季青临行冠礼的时候，他亲手做了送个他的，鹤是季青临自己后来加上去的，日日都用其束着发，从未取下过。 浮尘渐散，眼前人的相貌越来越清晰，长身玉立，明目朗星，眉眼都是他熟悉的样子，却不是他叫出名字的那个人。 四周静悄悄的，那一声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风无尘都是一愣，旋即微微皱起了眉，目露思索。顾锦见季青临已经呆立在了当场，想到之前曾听风无尘说过季青临身有双魂的事，另一个魂魄是谁原先不知道，现在却清楚了，能让容云鹤如此念念不忘，甚至还能叫错名字，想来就是另一个人了。 顾锦原不想掺和进他们之间的纠葛中，但是看季青临满脸疲惫，身上的衣服都被划得破烂，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布满了细小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但大部分却都是鲜红的血痕，全都是刚受不久的伤。 他默叹一声，他们这几日在这个还算安全的地方都吃了不少苦头，更别说季青临一个人在树林中与一群魔兽周旋，虽都是皮外伤，但这一身的伤痕和他难掩疲惫的双目，无声的说明了这些时间他究竟是如何提心吊胆，既要担忧容云鹤的安危，又要避开魔兽的搜寻，护住自己的性命。 他瞪了一眼容云鹤，弟子不远千里，历经千山万水来寻找师尊，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好不容易找到了师尊，结果你倒好，一见面叫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你想想季青临现在心里委屈不。 顾锦虽未说话，但目光如有实质，容云鹤羞愧的移过视线，有心想为自己解释之前只是脑子糊涂，认错了人，但想想与其说是解释，更像是狡辩，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只能闭嘴不言。 见容云鹤蔫巴巴、病恹恹的样子，哪怕他不想管，也不能让季青临寒了心，便转身换了张笑脸，上前走了几步到季青临面前，欣慰道。 顾锦：“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这一层屏障单凭我一个人的力气可是打不破。” 顾锦说着，自觉担起奶妈义务，正要给季青临治疗一身伤痕时，季青临却是身子微侧，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神情自然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季青临：“我昨夜便在这里，适才听到动静，见这里凭空出现了裂纹，猜想可能是有人要从里面出来，便用风峰主给的符咒破开，取巧了而已。” 风无尘说着，从储物袋中拿出没有用完的符咒来到风无尘面前，恭敬地递给他，物归原主。 风无尘犹豫了会，还是接了下来，季青临便又往后退了几步，才看向容云鹤，行了礼之后才语气平常，礼貌而疏离道。 季青临：“师尊无事便好。” 容云鹤心里急的很，季青临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在他面前甚少会将这些规矩做的这般滴水不漏，如今心里是愈发没底了，甚至觉得心口都在隐隐作痛。 容云鹤：“我、我没什么事，你呢？” 季青临深深的看他一眼。 季青临：“安好。” 容云鹤挠挠头，满腹想说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青临的态度太过冷淡，也不知该怎么才能让他消气。 但季青临并没有给他纠结惆怅的机会，退了几步后便到了顾锦身边，又看到他旁边的花无欢，便温和的笑了笑，花无欢也回了个笑，容云鹤从风无尘的搀扶中挣扎下来，努力站直了身子，凑在风无尘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容云鹤：“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啊，我要是跟他说我是因为受了重伤，脑子不清楚了才叫错名字，他会不会原谅我。” 风无尘斜眼看着他，薄唇微张。 风无尘：“自求多福。” 几个字无情又冷淡，指望不上他，容云鹤只能看着季青临的侧脸干着急。 云姬站在不远处，身上的气息极淡，她看着被打碎的那一处屏障，破碎的地方不大，仅容一人通过，从这里往外看去入眼的是泛着鱼肚白的天际，远处太阳升起的地方有着火一样的霞光，仿佛燃烧着的火焰。 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样的霞光了，这里只有黑夜和白天，全然没有四季的变幻，除非她愿意耗费大量的灵力，才能模仿出昼夜交替，四季更迭。 她既没有催促几人离开，也没有用灵气再次修补此处，身形一闪，忽而出现在了季青临眼前，顾锦一惊，伸手想要拦下，但云姬胜在出其不意，一手掐住了季青临的喉咙，将其提起，大红的纱衣被风吹扬飞起，背后的凤凰振翅欲飞。 顾锦：“你想做什么！” 顾锦伸手拦住上前的容云鹤，声音凝重。 云姬不答，明明身量娇小，却能轻而易举的提起比她高出几个头的季青临，娇柔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冷若冰霜，声音冷的仿佛腊月寒风。 云姬：“你为什么知道他们会从这里出去，还一早就在这里守着？” 季青临被她掐住喉咙，只觉得呼吸困难，脸上憋得通红，心中却是大骇，她明明穿着一身华丽的嫁衣，这样艳丽的红明明一进来就该发现的，可他却一直没注意到这个人，甚至她冲过来时连掌门都没拦住，这才意识到此人的实力必定不在掌门之下，当即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原委，还将凤钗拿了出来。 这事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尤其是那个凤钗上半点灵气也无，不过是个好看的普通器物罢了，如何能存得住一个人。 但云姬看到凤钗却是脸色大变，浑身颤抖，手上的力气也小了许多，容云鹤趁机上前救下季青临，只是动作大了些，牵扯到胸前的伤口，疼得他脸色一白，却生生忍住。 手上的人没了，云姬也不管，只是定定的看着凤钗，似有些不敢相信。 第一百九十八章 凤求凰（中） 被救下后，清凉的空气一下就涌了过来，窒息的感觉似乎还在，大口呼吸的时候还能闻见极淡的血腥气。 季青临挣扎着从容云鹤铁筑似的臂弯中出来，再被他搂下去，恐怕得再次窒息过去。 怀里瞬间就空了，季青临站在旁边，视线落在容云鹤身上，不经意的划过他微敞的胸膛，容云鹤不自然的将衣服拢紧了些，关切道。 容云鹤：“还难受吗？” 季青临摇头，白皙的脖子上红色的指引格外显眼，容云鹤见状，又带着几分讨好。 容云鹤：“要不我给你揉揉吧？” 说着就要动手，季青临轻飘飘的闪过去，语气也是轻飘飘的。 季青临：“请师尊自重。” 容云鹤的动作一下就停住了，瞬间蔫了。 容云鹤：“别生气了，我真的就是一时糊涂……” 季青临：“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容云鹤像个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季青临见到了，眸中的光暗了暗，心有不忍，但一想到那声呢喃，心里就是一阵绞痛，溺在湖水中，逐渐沉了下去。 容云鹤的胸口也痛，不过是外伤，猜着可能是之前受伤的地方又裂开了，他低头看了看，外衫上没有血迹，应该伤的不严重。 容云鹤：“嘶……” 容云鹤忽然捂住胸口，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季青临立刻就看了过来，见到容云鹤满脸痛苦却还强忍着的模样，本来还怀疑他是装的，但看到他手捂住的地方还渗出了点点血迹，瞬间就将之前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 季青临：“你受伤了？” 容云鹤：“咳咳……不碍事，小伤罢了。” 容云鹤不在意的说着，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徒弟终于愿意正眼看自己，不枉费他使出了苦肉计，只不过他现在还是要装出一副不想让徒弟担心，只想自己承担一切痛苦的样子，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激发徒弟内心的愧疚，才能有机会冰释前嫌。 季青临果然犹豫了一会，随后正色道。 季青临：“让我看看。” 容云鹤：“真的没事……” 容云鹤还在假惺惺的拒绝，季青临已经失去了耐心，见他磨磨唧唧的，直接伸手一把把他胸前的衣服掀开，露出大片古铜色的肌肤，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容云鹤懵了，风无尘呆了，合欢师徒相互捂住对方的眼睛，就连沉浸在悲伤回忆中的云姬都短暂的失了神，怀疑起自己在哪。 季青临对周围的变化视若无睹，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狰狞可怖，大半伤口已经愈合，长出了粉色的嫩肉，但最中心的地方伤痕最深，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只是现在却撕裂开来，殷红的鲜血从中流出，在古铜色的肌肤上蜿蜒流下。 容云鹤也是一惊，他知道伤口裂开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严重，再看自己手上沾着的血，顿时感觉就不太好了。 季青临：“怎么伤的这么重？” 季青临皱紧眉头，从储物袋中拿出药粉，小心翼翼的洒在伤口上，止血的药物向来刺激，尤其是季青临拿着的这个，效果是立竿见影，落在伤口上几乎是瞬间就止住了血，但疼也是真的疼，甚至比伤口撕裂的时候还要疼。 容云鹤瞬间就白了脸，这次是真疼的，只是死咬着牙关没有吭声。 结实的身躯紧绷着，皮肤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伤口看似狰狞，但好在都没有伤到主要灵脉，好生修养便能痊愈，只是伤疤是免不了了。 对此容云鹤毫不在意，不过是个疤，反正挡在衣服下也没人看见。 血止住了，伤口一时半会是愈合不了的，季青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把衣服赶紧穿好，有伤风化。 见季青临的态度有所好转，容云鹤趁热打铁，满怀愧疚道。 容云鹤：“我错了，我真的没把你和楚菏混淆在一起，你和他我是真的能分得清，你就是你，是我最好的徒弟，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他的替身过。” 说着又道。 容云鹤：“空浮游师尊已经拿到手了，全部材料都已寻齐，等回到合欢派后师尊就能解了你身负双魂之苦。” 容云鹤说这话时仍在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黑眸深沉，孤寂无物。 季青临深深的看着他，明知道这里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季青临：“魂魄一旦离体，便就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忘却前尘，轮回转世，你舍得？” 季青临目光灼灼，仿佛要从他的眼睛直接看透进他的心里，容云鹤坦然的对上他的目光，释然一笑。 容云鹤：“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他也该走上自己的路，这些事我早就想清楚了，也早就放下了。” 季青临看了他半晌，默然不言，直接转过了身去。 耳畔的动静笑了许多，顾锦和花无欢极有默契的同时松开手，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这么刺眼的阳光，见到容云鹤现在已经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站在那，都是同时松了口气。 只有风无尘在沉思，认真的思考着回去后收徒的想法，不然越来越无法理解师徒之间的相处。 云姬手中拿着凤钗，凤凰昂首啼鸣，只是金钗上的凤凰已经被岁月腐蚀，细节的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然能看得出来与她身后的彩凤如出一辙。 凤钗里面空荡荡的，感知不到一丝气息，云姬将视线转移到季青临身上，季青临看着她手中的凤钗，喙上那一点鲜血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季青临：“凤钗中有个声音让我在外面再等上两个时辰，只是时间快到的时候，那些魔兽忽然冲了过来，我敌不过它们，生死关头之时是这凤钗中忽然出现了个身影，帮我挡住了这些魔兽，等击退了这些魔兽，这个意识也消散了，临走前交代我发觉前面有动静后便想办法破开这层屏障。” 云姬：“他就没让你带上什么话给我？” 云姬双目赤红，锋利的金钗刺进掌心，殷红的鲜血沿着掌纹缓缓滴下。 季青临回忆着，那是一个长得和风无尘很像的人，只是眉目温柔，眉眼间似乎总带着三分笑意，让人见了就心生好感。 季青临：“有，有一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凤求凰（下） 段凌和他说话的时候，季青临还没缓过神来，只是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怀中出去了，再定睛一看，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挡住了将要上前撕咬的魔兽。 看他的第一眼，季青临就发现这个人和风无尘长的真是相像，一样的长身玉立，气质卓然，但两人还是有很明显的区别，风无尘永远都是清冷淡漠的模样，而单看这人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仿佛三月春风拂面。 那人站在前方，身形不见得有多高大却能轻易地挡住几头魔兽的攻击，长袖一挥，赶苍蝇似的将那几只体型庞大，恶狠凶猛的魔兽扇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脚下的地都颤了颤，半晌没能缓过劲来。 男人并不想赶尽杀绝，也可能是因为太过虚弱，长袖一挥看似威力无穷，但那一招后男人的身躯也更加透明，甚至连轮廓都有些看不清。 魔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嘶吼，季青临一剑刺死袭来的魔兽后，那些魔兽闻到血腥气本有些蠢蠢欲动，但却又顾忌两人，一番犹豫后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魔兽退到看不见的地方后，季青临终于得以喘口气，看着那个忽然出现的男人，长剑点地，在地上划过一道明显的剑痕，闪着寒光的剑尖指向他的胸口，眼神如冰。 季青临：“你是何人？” 男子环顾四周，目光中露出怀念的意味，似乎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 见季青临问到他，男子眉眼含笑，指向他怀中的金钗，意思不言而喻。 季青临摸了摸怀中微凉的钗身，语气瞬间就不善了起来。 季青临：“就是你一直用这个钗子烫我？” 男子愣了愣，大概没想到看似好说话的季青临能这么记仇，只好尴尬的笑了笑，拱手向他道歉，随后又指了指前方，示意他往前去一点。 季青临眉头微皱，想到夜间这个人也是有意无意的引着他往这里走，心中警惕万分。 季青临：“那里有什么？” 男子似乎想张嘴解释，但犹豫片刻，却还是用是手势向他比划着，修长的手指花里胡哨的比划一通，好半天季青临才明白他的意思。 让他继续等，等到这里的灵力有所变化时，想办法破开前方的阻碍。 季青临上前摸了摸，那个木屋看着似乎就在不远处，只是他往前走了不少步，但和木屋的距离却没有缩短半分，知道他走到男人比划的地方，面前是空无一物，但伸手就能摸到一层看不见的坚硬屏障。 男人看他走到了地方，欣慰的笑了。 季青临也没多说话，直接拿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符咒贴在屏障上，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配上上面鲜红的朱砂画成的符咒，像是甩着尾巴遨游的飞鱼。 他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在这个虚影身上也贴上一张，但转念一想人家之前还救了他，虽然看起来有些神秘，也不知目的为何，但至少目前还没有感觉到敌意。 男子也走进了些，目露期待，恨不得立刻就能冲进这个屏障中。 有一阵风吹来，清风缕缕，里面似乎还掺杂着桃花的香味，恍惚间让他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梦，梦中桃花灼灼，花影下人影幢幢。 还不等他回想起更多细节，身旁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回头一看却见那个身影变得更加单薄，仿佛被风吹散的青烟，几乎下一秒就要全部被吹散。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将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一圈，发现身躯越发透明，当下便做了决定，上前半步似乎想抓住季青临的肩膀，但见到手从他身上穿过去后，便放弃了这无用的做法，在他诧异的视线下开口道。 段凌：“你进去后，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若是她穿着嫁衣，你就替我将这个凤钗给她，如若问起，便说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她。” 季青临回忆着男人与他说的话，到这时才意识到他连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此刻只是照葫芦画瓢的把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话其实还有一半，但他却觉着不必说了。 段凌：“若她没有穿着嫁衣，你就什么也不必说，替我看看她过的好不好便是了……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真想再见她最后一面啊……” 男人怅然的说完这句话，便如轻烟般消散，除了淡淡的不知何处飘来的桃花香，什么也没有留下。 云姬看着那只被岁月侵蚀到斑驳的凤钗，哪怕没见过它当初的模样，也能想象的到当初该是如何的光彩照人，艳丽夺目。 民间有习俗，大婚之日时，女子着嫁衣，当由夫君为她亲手戴上发钗，寓意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曾经那个信誓旦旦的承诺会陪她一生一世的人，却在某个黑夜中一声不响的离开，将她孤身一人留在这里，让她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满心彷徨到到一腔怨恨，那种恨意让她毫不怀疑就算到了十八层地狱，这种怨恨也不会消散，如同跗骨之蛆，生死相随。 可是看到那个金钗的时候，云姬却什么也感觉不到，愤怒也好，怨恨也罢，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心中留了一个大洞，所有的情绪都随之流走而去。 云姬想不到这个钗子是什么时候做好的，她记得有一段时间段凌一直躲着她，甚至连和她见面的时间都少了，她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现在回想起来，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了吧。 凤喙上的一点干涸的血迹格外显眼，云姬用指腹擦了半天，却是半点也擦不下来，眼眶酸涩的很，半滴眼泪也无，只是红着眼，摩挲着凤钗，一遍又一遍。 哀莫大于心死，云姬难受到哭不出的样子，顾锦多多少少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也想通了为什么她明明知道风无尘不是段凌，却还是自欺欺人，不过想给自己编织一个美梦罢了，明知是假却不愿醒来。 第二百章 打起来打起来 感慨归感慨，顾锦还是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看向季青临，好奇的问他。 顾锦：“你从哪闻到桃花香的，我们在那林子中转了大半圈，莫说桃花，除了树和杂草外连个花瓣都没有看见。” 经掌门这么一提醒，再一想便发觉有些不对劲来，残乌本就在乾冥大陆最荒凉的西北边，本就是寸草不生之地，秘境内倒是能见到些树，但大都是枯树和杂草，娇嫩的花儿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是很难生存下来的，更别说桃树这样扎眼，若真的有，桃花灼灼，他不可能没看见。 季青临：“可能是闻错了吧。” 季青临说的并不确定，想到梦中见到桃花盛开如朝霞的样子，一时间仿佛又再度嗅到了那似浓非浓的桃花香。 这样的梦不好与他人说，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但顾锦却觉着不是这么回事，季青临的话中已经出现好几次和桃花有关的字眼，再加上最后段凌消失时也有这样奇怪的桃花香，总觉得有些太过巧合。 云姬：“长守从未有过桃花，亦不可能会有这样气味。” 云姬目光沉沉的看着手中的凤钗，说出的话却是笃定万分。 眼下对残乌最了解的人就是她了，云姬这样说基本是否定了季青临的猜测，顾锦不由得正色起来，目光落在季青临身上，似在沉思什么。 季青临也在低头思考种种细节，但忽然发觉眼前的暗了下来，一抬头就见容云鹤站在他面前，恰好挡住了掌门审视的目光。 容云鹤没说话，但脸上的不悦却是清晰可见的，顾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好解释道。 顾锦：“我没怀疑你徒弟，只是你不觉得从刚才开始空中就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吗？” 容云鹤闻言下意识的嗅了嗅，比起掌门说的若有若无，他闻着倒是清晰的很。 沿着香味一路闻过去，转过身才发现这个香味好像是从徒弟身上散发出来的，凑近了些后才闻的清楚，桃花香混合着竹木清幽，确确实实是从徒弟身上来的。 容云鹤的脸凑的很近，几乎要贴在他的颈侧，温热的气息挥洒在耳畔，不多时便染红了半张脸。 只是片刻，容云鹤便抬起头来，目光复杂。 容云鹤：“你来之前是和哪个女孩子在一起，都染上人家身上的味道了。” 季青临仍是面色微红，但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在容云鹤这般带着莫名严厉的语气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化作难以言说的复杂，咬牙切齿道。 季青临：“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碰过，何来女子的香粉味！” 容云鹤一想也是，季青临几乎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从小就像个老古董一样，循规蹈矩的很，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只是看着他恼羞的脸，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句。 容云鹤：“那还是挺惨的。” 季青临的手顿时就握紧了，莫名想要弑师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两个不着调的人在那里拌嘴皮子，顾锦终于开始为合欢派未来的发展担忧起来，深觉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 他默叹了一声，风雪无声的出现在他手中，白如霜雪的剑柄被他白皙的手轻握着，仿佛于这白玉做的剑柄融为一体，剑身嗡鸣，凛然的寒意从剑身中散发而出，周围的青草上都覆盖了一层白霜。 顾锦：“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打出来？” 顾锦漫不经心的说着，视线却锁定在了季青临的身上。 季青临大惊，不知掌门是怎么怀疑到了自己身上，正要解释的时候，忽的听到一声慵懒的轻笑，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清晰的听见这声轻笑，都朝着他的胸口看去。 一片桃花瓣从他怀中悠悠扬扬的飘出来，还未落到地上，在半空中便化作一个穿着锦衣，相貌清秀的青年来，一双桃花眼中似乎天生就藏着风花雪月，此时却是微微眯起，带着几分慵懒，揶揄的看着几人，视线在花无欢身上停了一会，纸扇轻摇，像是见到熟人一般亲切的打着招呼。 闻人默：“好久不见，花无欢。” 话音刚起，花无欢太阳穴忽然一痛，像是被针扎一样，伴随着强烈的疼痛，原本备封起来的记忆也浮现出来，待拆的戏院，白色的狐狸，斑斓的戏服……所有的记忆交织混杂在一起不分先后的袭来，师尊渡来灵力为他缓解着疼痛，花了不少时间才梳理好这些记忆。 花无欢：“闻人默，竟然是你！” 在他出声的瞬间，漆黑的夜归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剑身剑柄都是黑如墨的颜色，却不见有一丝光反出，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线，唯有剑柄之上有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花瓣的纹理清晰可见，在黑色的剑柄上多出几分萎靡的艳丽。 剑出的极快，花无欢足尖一点便从师尊身边冲了出去，来者不善，顾锦担心小徒弟会吃亏，便也握剑跟随在徒弟身边。 三人不过刚打个照面，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风无尘也顾不得其他，抓住容云鹤和季青临后背的衣服，一把将他们拽离了打斗范围，以免被波及。 被这样提起来，容云鹤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身上的毒刚解，伤势未愈的情况下，离得越远越是能避免拖累其他人，季青临倒是显得有些愤愤，看着那个拿扇子的人，大有一副想要加入其中，将他暴打一副的样子。 季青临：“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从一些奇怪的地方出来，自己长了一条腿不能走吗？” 季青临怒道，声音说的很大，哪怕是正在争斗的三人也能听得清楚。 顾锦：“是两条腿。” 保护小徒弟不受伤的顾锦还游刃有余的纠正着季青临的话。 闻人默倒是一愣，没想到这种时候他们还有心情关心这些，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花无欢一剑忽然从下方挑了上去，正是他疏于防范的地方，眼见着夜归就要刺向他的喉咙，闻人默手掌一翻，一直闭合的扇子忽然打开，扇面上画着一棵灼灼盛开的桃花树，花开如盖下露出斗笠的一角，仿佛有人靠在树下小憩。 第二百零一章 我回来晚了 碧色的扇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却坚硬非常，长剑击在上面发出冰冷的玉石声，卡在扇骨缝中的夜归在惯性下依然上前，但扇子一合，强大的阻力瞬间截断了他所有力量，仿佛刺向的是一块岩石，寸步难行。 花无欢当机立断，假意用蛮力抽回夜归，却趁着闻人默使劲的时候忽然松手，抬脚朝他腰腹踹去，闻人默没料到这一招，身子一个趔趄却又很快稳住，侧身便躲了过去，凌厉的腿风堪堪擦过他的腰腹，掀起衣袍的一角，隐约露出下面淡黄色的珠串。 一击不中，夜归却还被扇骨夹着，花无欢又是顷身上前，闻人默手中纸扇一转，夜归便落进了手中，只听着呲呲几声，像是烤肉时煎出油脂的声响，闻人默好奇的看过去，掌心和夜归接触的地方正冒着青烟，边缘处已经泛着红色的水光。 夜归已有灵智，除了它的主人以及看得顺眼的人外，谁敢擅自碰它，便要做好承担怒火的准备。 显然闻人默没有这种觉悟。手一松，夜归便自然滑落下去，却在半空中灵巧的转了个弯，飞到花无欢面前，剑身轻摇，剑柄蹭着他的脸，仿佛在撒娇邀功，花无欢也亲昵的摸摸它，在他手中的夜归乖巧的很，全然没有之前的暴躁。 闻人默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短时间内是好不了了，随后毫不在意的垂下手，半点包扎治疗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还不等他有动作，后背忽而一紧，纸扇打开，下意识的挡住后背，刚好挡住顾锦那凌厉的剑气，扇骨微侧，刃光闪过，在碧色的扇骨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 闻人默几步便退到一旁，纸扇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慵懒的眸子中藏着揶揄。 闻人默：“二打一可不是君子所为。” 顾锦指了指身后的几人，冷笑道。 顾锦：“谁看见了？我动手了吗？我只是在伸懒腰而已，是你自己太敏感了。” 顾锦说着，还不忘和那三位免费看戏的观众来了个互动，感受到掌门的热情，三位观众纷纷点头，表示掌门说的可太对了。 闻人默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诧异，他和合欢派的人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合欢派的弟子个个形貌昳丽，也都格外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生怕做了什么破坏自己的美丽，但现在这几个人美则美矣，却都多多少少的有些不对劲，而这不对劲的源头，都连源于这位没脸没皮的合欢掌门。 掌门的画风不对，底下的人不自觉的也跟着跑偏。 某种程度上，他和云姬想到了一起，心情都略微有些复杂，好像站在花园里，看到几株好看却被染上奇怪颜色的花，有心想要改正，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闻人默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还是那副慵懒随意的模样，见合欢掌门还想再打，便摇了摇扇子，语气和善。 闻人默：“我不是来找你们的。” 闻人默还未说完，就被顾锦打断。 顾锦：“这里没你要找的人，你可以走了。” 闻人默被噎了一下，目光转到云姬身上，似笑非笑。 闻人默：“就据我所知，这里应该不是由你做主。” 顾锦低低的切了一声，用着小声但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顾锦：“偷偷摸摸跑到人家的地盘，说话还好意思这么冲，这些人一般都是怎么称呼的来着？” 花无欢：“贼，小偷，强盗。” 花无欢面无表情的一个词接着一个词的往外蹦。 作为被云姬手下的魔兽请来的两人的确很有资格这么说，只有容云鹤羞愧的低下了头，有被误伤到。 闻人默默了片刻，随即决定不和这对师徒继续探究下去他的行为如何，生怕被绕进去，装着没听见的样子，转身怀中拿出一物。 季青临现在看到别人从怀中拿东西时脑仁都是疼的，心想等什么时候得空了，一定要和风无尘好好商量一番，让他督促凌烟峰的弟子抓紧时间研发出比储物袋更加方便好用的容纳。 闻人默拿出的是个圆珠子，和云姬给顾锦的那个有些相似，只是颜色上有些出入。 闻人默：“我携此物前来，不知云姬大人对此可有几分眼熟。” 云姬本不欲讲话，对这个擅自闯入的外来者没什么好感，正想随便打发两句时，目光落在珠子上，顿时变了脸色。 云姬：“他怎么会在你手中！” “休息的时候恰好看见他残魂虚弱，担忧其不能熬到再见云姬大人的时候，便让其在魂珠中休息片刻，好能安然无恙的进来。” 闻人默没说是谁，但也不难猜到，花无欢的脸更冷了，朱唇微启，冷漠道。 花无欢：“小偷。” 闻人默拿着珠子的手紧了紧，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闻人默：“多日不见，你倒是愈发牙尖嘴利了。” 花无欢：“多日不见，你倒是学会了新的技能。” 花无欢毫不客气的反驳，顾锦的嘴张了张，马上就闭上了，换成了欣慰的微笑。 小徒弟越来越厉害了，这样就不用担心吃亏了。 云姬看着他手中的魂珠，呼吸都是一滞，里面的人曾和她朝夕相处，那种熟悉的气息她是不可能记错的。 短短的时间内，大喜大悲经历了太多次，云姬很快便平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冷静。 云姬：“你想要什么？” 费了这么大劲，又舍得用如此珍贵的魂珠，不可能没有所求。 闻人默不言，纸扇在魂珠上划过，一个青烟从珠子中袅袅升起，逐渐凝结成一个人形，长身玉立，面冠如玉，一双桃花眼瞧人的时候似乎总带着几分笑意，此刻却是有些愣神，与云姬遥遥相望，似有些不可置信。 那一身红色的嫁衣热烈如火，在这绿草茸茸之上燃烧着，衣服上绣满了合欢花，在风中轻轻摇曳，眉眼如画，眼睛失神的看着他，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两行清泪沿着脸颊缓缓流下，被泪水模糊了眼睛却还是不肯眨一下，生怕眼前的只是幻象，眨眼间便会如泡沫般破灭。 段凌：“云柔……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第二百零二章 再见到你真好 他的声音跨越了千山万水，穿过千载光阴，在最后一刻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云姬恍惚间忆起，自己的本名原就是云柔，忘了何时开始别人称呼她为云姬，这么多年来无人再度提起那个名字，连她自己都快忘了，此刻段凌这么叫她，一时间竟生出了恍然隔世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 他们该正在山野之间，云山雾绕，脚边是流淌的云雾，耳畔该是百灵鸟清脆的啼鸣，他应该站在身边，指尖捻着花为她簪在鬓间，谈笑间一如往昔。而不是在这万年不变，弄虚作假的幻境中，段凌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但透明的手指却从她的脸边徒劳穿过，阴阳两隔，即便再见，亦不能相碰。 云姬想他应该是想给自己擦眼泪吧，以前她哭的时候段凌就会这么沉默着站在她面前，把她脸上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拭去，直到她把眼泪哭干，再也哭不出来以后，才能发现他的眼眶也是红的。 这些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情，云姬一直以为这么长的时间，早该将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忘却，但现在却发现，这些记忆一直都在，只是她不愿意想起罢了。 云姬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也是红的，显得眸子愈发黑润，她抬起手虚握住段凌的手腕，手中空无一物，只有冰凉的空气，她幻想着他的温度，隔着温热的皮肤，脉搏有力的跳动。 云姬：“回来就好。” 万千言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了这一句。 萦绕在心头千百年的怨恨，如今全都烟消云散，连问的兴致都没有，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还能再见到他，已经是上天眷顾。 段凌：“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段凌张开双臂，想抱住她，却又想到现在自己不过是缕残魂，连碰触都做不到，拥抱都是奢侈。 云姬摇摇头，轻声道。 云姬：“是谁做的？” 是谁杀了你，让你和我阴阳相隔。 段凌：“记不清了。” 那时他离开长守，是因为感应到一位曾救过自己一命的前辈遇到了麻烦，他本可装着没发现，但因果加身，这段因果不了，他怕天道会记在自己身上，连累云柔，于是便和云柔说了声，定了回来的时间，离开长守后便打听到前辈所在，了却这段因果后，返回的路上还做了一只凤钗，他们已经说好，回去的那日是个黄道吉日，便在那一日完婚。 嫁衣是云柔亲手缝的，只是云柔不让他看，他也只看见过背后那只昂首啼鸣的彩凤，便按照它的形状做出了手上的凤钗，想着云柔戴上一定好看。 回去的路途感觉比出来时还要遥远，段凌想肯定是因为自己思念之切，所以才觉得路途漫长。 他不停的想象着云柔穿着嫁衣该是如何的娇媚动人，到时候他把凤钗亲手为她戴上，云柔该会高兴的，她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 段凌这么想着，忍不住露出了笑，脚步也加快了许多。等到胸口一痛，温热的液体流出来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去，银色的剑刃从他的胸口穿过，寒光冷冽，沾着点点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大半的衣袍。 他之前便受了伤，再加上这几日昼夜不停的奔波，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从身体的各个地方跑出来，四肢重的像是灌了铅，抬都抬不起来，连回头看看对方是谁的力气都没有。 那人似乎附在耳畔说了什么，但段凌听不清，所有的声音和景象忽远忽近，喧闹的揉碎在一起，只有手中的凤钗是唯一的亮色，有一滴血溅在了凤喙之上，仿佛凤凰啼血。 他试着用手抹了抹，不知道是身上失了力气还是已经干涸，血渍仍在，分外刺眼。 那时候他忽然不觉得痛了，只是有些遗憾，又有些难受。 他不能亲手为云柔戴上凤钗了，也不能看见她穿上嫁衣，巧笑倩兮的模样，更不能和她一起在长守中厮守一生，他食了言，云柔该会讨厌他的吧。 长守，长相厮守，终归只是个地名罢了。 黑暗愈发沉重，段凌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沉睡，等到季青临出现的时候，他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恢复了些许的意识，凭借着心里的执念半强迫着季青临带着他去云柔所在的地方，那里是他的家。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出现了意外，他已经到了这，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见到云柔，可命运弄人，还是差了最后一步。 但没想到的是，一波三折，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见到了云柔，眉目如画，温柔娴静，一如他记忆中的样子。 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相见，阴阳相隔，生与死像是一条无形的线，哪怕他们面对面，却还是被分割开来，冷漠而决绝。 云姬的目光落在段凌身上的每一处，从眉毛到眼睛，再到他高挺的鼻梁和饱满的唇，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还是当年那般意气风发，白衣胜雪的模样。 不像她，被怨恨和愤怒日复一日的浸泡着，哪怕皮囊依旧美丽，但内里却被腐蚀成肮脏的模样。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女，可他却仍是年轻朝气，岁月在他们脸上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可云姬却觉得应该有什么东西变了。 也许不再见就好了。 这个想法让她震惊，可又忍不住继续往下想去，要是不见面的话，她在段凌心中永远都是那样纯真干净的模样，相信着他，而不是这样用了近千年的时间怀疑他，怨恨他，抛弃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用自己最大的恶意揣测他。 云姬心里有些酸，眼眶却干的很，无处发泄却又哭不出来。 耳畔吹起一阵风，不是长守常年吹着的冷风，风是暖的，仿佛恋人的温柔抚摸，从她的脸上吹拂到盘起的发髻，风中托着凤钗，稳稳的簪在她的发间，昂首啼鸣，与她身后的彩凤如出一辙。 段凌：“我来晚了，不过你带着很好看，最好看了。” 段凌微微低头，在她唇上轻吻，明明碰触不到，却又轻柔漫长，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忽然就消失了，能再见他一面真好。 第二百零三章 不速之客 两人终于破镜重圆，冰释前嫌，顾锦感慨的同时，还有些庆幸还好没有把风无尘绑到云姬身上，不然这会他该被这三个人一起追杀了。 这样团圆的场面，看得人都忍不住想要抹抹眼泪，可惜闻人默显然没打算让他们温存太久，魂珠还在闻人默手中，却没有给云姬的意思。 顾锦：“咱俩把他打出去吧，看着怪碍眼的。” 顾锦小声的和花无欢说着，声音是小，但在场的几个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再小的声音也听得清楚。 闻人默恍若未闻，只听着另一人凉凉道。 花无欢：“打他都脏了手，还不如直接埋了。” 顾锦大吃一惊，不愧是原反派，骨子里果然都是黑的，恐怖如斯啊。 闻人默脸上慵懒的神情收敛了些，看着前方相拥的两人，一边玩弄着手上的魂珠，一边漫不经心道。 闻人默：“这份见面礼云姬大人可满意？” 云姬透过段凌半透明的身体，目光冷漠的看着他，心里巴不得早点将他轰走，但想到魂珠还在他手中，为了段郎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 云姬：“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有什么目的直说罢了。” 闻人默懒洋洋的笑了笑，眼中似乎也藏了些笑，但细看却发现这双黑眸中什么情绪也没有，空无一物，仿佛深潭般泛着望不见底的黑。 闻人默：“我曾听闻残乌境内有一处上古留下来的封印，正好我对阵法一类颇有兴趣，不知可否让我前去观摩一番。” 闻人默说的很客气，但脸上全无半点商量的意味，顾锦想到以前看港片中出现的黑帮头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每句话听起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但连在一起怎么听都不是味。 闻人默虽没直说，但大都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只有花无欢发现师尊瞬间紧绷的身体，却是什么都没问。 云姬：“不行，那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 云姬拒绝的干脆，闻人默也没想着云姬能干脆的答应下来，他微微垂下眸，似乎低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无欢总觉得他的视线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闻人默：“这个地方是不是裂开太久了？” 闻人默没有坚持，反而看向这个被顾锦和季青临一起炸开的屏障，因为他们几人还没有出去，再加上一连串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时间便忘记了他的存在。 闻人默：“门开着的话，会有一些不速之客进来的。” 那一刻，顾锦怀疑他说的是自己，顺便对他的迟来的自知之明表示了震惊，但很快又发现了不对。 没人说话的时候，这里都是安静的，这几日顾锦在这里困着，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寂静，但现在却觉得有些吵闹，仿佛有数不清的脚步声杂糅在一起，或轻或重，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和浓郁的腥臭味，逐渐向这里靠近。 云姬脸色微变，长守的魔兽她虽不能全都控制，但大半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如今那些魔兽都像是失去了灵智一般，对她的命令充耳不闻，只是一味的向这边涌来，粗略的估计一下约莫有百只以上，奔跑的速度之快，连地面都是颤抖的。 云姬：“你做了什么！” 灵力在她掌中汇聚，破碎的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愈合着，但到底达不到魔兽奔跑时的速度，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修补了大半的屏障忽然间涌进了一只魔兽，轻盈的越过上面的洞口，很快又是第二只，第三只…… 越来越多的魔兽涌了进来，双目赤红，腥臭的口水从咧开的嘴角流下，嫩绿的青草瞬间被腐蚀。 这其中有几只季青临眼熟的魔兽，除了那只血蟒外，还有几只是在他快要进到里面的时候，忽然间发疯袭击来的，也是那个时候段凌从凤钗中现身，救了他一命。 这一刻，季青临忽然间想明白了心中的疑惑，为何那些魔兽会忽然间出现袭击他，逼得段凌现身后又撤退，这一切恐怕都是他早已部署好的，而他却是浑然不觉，不但让段凌落进了他的手中，还将这个祸害带了进来。 季青临：“卑鄙！” 季青临怒道，声音淹没在魔兽的嘶吼中，却仍是清晰可闻。 一只只魔兽从缝隙中进来，腥臭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大部分魔兽的实力都不足以为惧，但其中却有两个魔兽的气息格外强大，一只貌似黑虎，额上生着一只漆黑的角，身上的毛发根根似钢针，四肢健壮有力，只是站在那便是王者风范；另一只则似一匹灰狼，獠牙外漏，露出一口猩红的牙床，四肢修长稳健，锋利的爪子上闪着寒光，吹毛立断。 这两只魔兽的气息是最为强大的，其他的魔兽虽然都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但隐约都以这两只魔兽为首。 顾锦忽然想到刚进来时感知到的那两股强大的气息，想来就是它们了。 连这样强大的魔兽都能控制，顾锦不由得怀疑起这个人究竟是何时开始谋划此事，季青临进来不过才一天多的时间，就算那时他就藏在季青临身上，这么短的时间真的能控制的了这么多魔兽？ 顾锦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质问道。 顾锦：“前几日有传闻说魔兽暴动，这件事和你也脱不了关系吧。” 魔兽的嘶吼声将这句话撕的有些支离破碎，闻人默伸出一只手，那些魔兽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黑虎和灰狼也例外，兽首微垂，露出自己最脆弱的脖子，表示诚服。 顾锦眉心一跳，越是强大的魔兽越是难以驯服，更别说这样凶狠的魔兽。 闻人默转过身来，并未回答顾锦的问题，反而恍然大悟似的用扇子点了点额头。 闻人默：“对了，我都忘了上次和合欢掌门见面时用的并不是现在的相貌。” 说着，在顾锦疑惑的视线下，脸上的五官忽然有了些变化，皮下的骨骼也在缓慢移动，不多时便成了另一幅模样，一张顾锦不久前才见过的模样。 顾锦：“陆霖。” 青云观观主的二徒弟，那个沉默寡言总是和楚烨、非漓他们在一起的少年。 顾锦：“真正的陆霖在哪？” 第二百零四章 群殴 闻人默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几个呼吸间又变成了他们之前见到的样子，对顾锦的质问只是淡淡道。 闻人默：“谁知道呢，许是死了吧。” 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平淡，仿佛在说着什么不值得在意的小事一般。 白色的刃光忽而朝着他的面门刺来，剑尖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瞬息间便到了闻人默面前，闻人默折扇一收，反手握住，碧绿的扇骨打在剑身之上，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声响，如昆山玉碎。 剑身偏了些，在他脸侧划过，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痕，却不见有鲜血流出，伤痕上覆盖着森森寒气，将温热的鲜血全都冻结在了里面。 脸上的伤口冰的有些麻木，却并不能减轻疼痛，不是在皮，而是在血肉中，闻人默的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幅度不大，被他用垂下的袖子挡住，旁人也看不真切。 闻人默：“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合欢掌门何必动这么大气。”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他的后颈，冰冷入骨的寒气从他身后传来，沿着皮肤缓缓渗入。 闻人默：“不过死了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想在这样的世道中活下去，谁的手上没沾过人命。” 顾锦：“那也不是你滥杀无辜的借口。” 顾锦冷声的反驳着他，乾冥大陆实力为尊，哪怕顾锦一直处在合欢派中，久居高台，却也知道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道理，哪怕在合欢派这样世外桃源的地方，空气中也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来的血腥气，是任何花香和胭脂水粉香都盖不住的。 顾锦不是什么圣子圣父，这样的规则早已接受，却不代表他认同，尤其是听到闻人默用这样轻飘飘的语气说的时候，心头莫名的升起了一团火。 顾锦：“生死有命，却不是你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自己的目的视人命如草芥的理由，若都如你这般，人间早晚都会变成炼狱。” 闻人默：“合欢掌门的大义可真的是我学不来的。” 闻人默语焉不详的说着，忽而将扇子打开，扇面上灼灼桃花迷了人眼，入眼的竟都是乱落如红雨的花瓣，铺天盖地的似乎能将人淹没，隐约能看见层层叠叠的红雨之后有一个褐色的斗笠，素白的手指捻着明黄的木珠，隐约露出苍白消瘦的下颌，于漂泊中沉睡。 桃花出现的瞬间，顾锦就暗道一声不妙，一把抓着小徒弟的手便向后退去，同时控制着风雪朝着四周刺去，剑光一份二，二分四……密密麻麻的剑光仿佛一张银色的网，将两人护在其中。 花无欢：“师尊，我祝你一力！” 花无欢说着，夜归便紧随在风雪身边，风雪速度奇快，夜归行踪隐蔽，黑白二色相辅相成，逐渐填补了这空隙，剑鸣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将这一方天地都斩断，生生将这幻境撕出一条缝隙来，以这一点为始，更多的剑气将这个幻境撕裂开来，露出原本青翠的草原，和不远处站着的那个面色难看的人来。 闻人默看着扇面上逐渐扩大的裂纹，如盖的桃花已经凋零大半，掩盖住了桃树下带着斗笠之人的身影，闻人默的嘴动了动，扇骨上闪过一道流光，顾锦眼前忽然一亮，落如红雨的桃花幻境终于消失，见到的还是那熟悉的草地，风雪和夜归漂浮在两人身边，虎视眈眈的盯着闻人默。 闻人默说错了一件事，不是二打一，而是四打一，风雪和夜归已经有了灵智，哪怕他们不下命令，感受到顾锦和花无欢的心意后，也会自发行动。 云姬冷眼看着他们打来打去，既不劝阻也不煽风点火，貌似保持中立，但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却又表明对闻人默被群殴的场面是相当喜闻乐见的。 闻人默抚摸着扇子上的裂纹，桃树被撕了大半，到了底下斗笠的地方堪堪停住，没有再往下蔓延。 他沉默的收起扇子，无视了两人，而是转而看向云姬。 闻人默：“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敢问阁下考虑的如何？” 云姬冷眼扫过他身后那群龇牙咧嘴，凶狠无比的魔兽，嗤笑一声道。 云姬：“我若是不同意，你是不是打算用一些其他的手段。” 闻人默慵懒含笑，没有回答，便是默认。 云姬：“嗤，不自量力。” 云姬冷笑着看他，手指飞快的捻决，指决结束的瞬间，脚下的土地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听这动静还是个大物件。 不止是他们脚下的地方，整个幻境都在颤抖，光是站稳都有些勉强，顾锦带着小徒弟连忙退到了震动小写的地方，风无尘也正欲扛着容云鹤，却见季青临上前一步扶住了他，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最后收了回去，好似从来没有伸出过一般，随着一起退到了其他地方。 地面瞬间出现一条条裂纹，一双巨大的石头样的手从土里伸出，光是一根手指头就有成年男子般长，撑着地慢慢的从裂缝中出现，全身上下都是坚硬黝黑的顽石，肩上沾着的泥土还在簌簌落下，头顶上顶着一头绿色的青草，脸上没有五官，但是配上这一头的绿色，莫名的多了几分有故事的沧桑感。 紧接着是第二只，与先前那只外貌相差无几，只是站在那便挡住了大半的光线，只有扬起头才能勉强看清它们的全貌，带来无形的压迫，连呼吸都是紧的。 这一刻，顾锦无比庆幸之前没有和云姬起正面冲突，他毫不怀疑，只要这些个石头人动动手指头，便能直接碾碎他。 段凌看着这两个石头人，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怀念。 段凌：“两个小石头都长这么大了啊，我走的时候他们不过才巴掌大，走路都走不稳，一摔就碎，没想到现在能长这么高。” 云姬颔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云姬：“他们一直被我用灵力滋养着，再加上这里的土壤本就灵力充沛，常年藏于此地，长得自然就快些。” 容云鹤被季青临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他自己也能勉强行动，只是一动便会牵扯到伤口，索性就放弃了。 容云鹤：“你们也去吧，我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百零五章 偏执 季青临有些犹豫，想到容云鹤目前的情况，眼下若是打起来的话指不定波及到这里，虽说胸口上的伤不妨碍他自保，但动作大了难免会牵扯到伤口，那可不是季青临想要见到的。 风无尘看着前面打的地动山摇的架势，手一推便将毫无防备的容云鹤推进季青临的怀中，等季青临手忙脚乱的扶住容云鹤的时候，风无尘已经翩然落在了混乱的战场之中，手指翻动间，一张张符纸仿佛不要钱一样四处飘荡，落在魔兽身上便瞬间爆炸开来，不多时便清出了一片空地，其余的魔兽包括合欢师徒，都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以免被不长眼的符咒误伤。 容云鹤斜靠在季青临身上，大半的重量压在季青临身上，着实让他的小身板有些吃不消。 季青临：“往旁边稍稍，压死了快。” 季青临嫌弃的戳戳他的肩膀，见他装死不动，只好自己挪了挪，揉着自己被压的发酸的肩膀，低头看着容云鹤这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又看看自己细胳膊细腿的，莫名有几分羡慕。 见容云鹤还在装睡，季青临又小心的摸了摸他结实的腰身，硬的像个石头，却又带着点奇异的柔软，说不出的手感，却让人莫名有些上瘾。 容云鹤感受着徒弟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本来还想继续装睡，但这会是忍不下去了，只好睁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无奈地看着他。 容云鹤：“要不我把衣服脱了让你摸个够吧。” 季青临：“不必。” 季青临施施然的收回手，没有半点被抓包的窘迫，而是说道。 季青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容云鹤心想我睡没睡着你还不清楚，这会儿就装上了，但到底是自己装睡在前，也不好意思明说，只能支支吾吾的含糊着糊弄过去。 他撑着地坐在一旁，胸上的伤口还有些疼，却没有之前那般难以忍耐，到底是季青临的药粉有用，这才能好的这么快。 三月的微风总是恰到好处的温暖不燥，脚边的青草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挠的脚脖子有些痒，若不是不远处打的难舍难分，倒真是个休闲的好地方。 容云鹤觉得自己这种偷懒的想法很不好，但见着他们几人逐渐占了上风，哪怕没他们帮忙也不在话下，便就收了心思，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待着，免得拖累了他们。 他悄悄地往后缩了缩，头顶上的叶子刚好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被阳光晃的生疼的眼睛这才好受了些，眼里不自觉的挤出两滴泪来。 刚用袖子擦去，眨眼间的功夫天空忽然间就暗了下来，容云鹤还以为是天阴了，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一件衣服挡在了头顶，将阳光悉数挡在了外面。 季青临现在只穿着一件内衫，好在正午的时候暖和，只穿这一件也不会冷，便没有拂了徒弟的好意，只是看着远处沉思。 容云鹤：“之前的事情我没有骗你。” 没头没脑的，容云鹤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季青临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容云鹤是在说什么。 季青临：“我知道。” 容云鹤：“你看，都这么多年了是吧，该放下的早就该放下了不是，而且身有双魂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到时候事情了了，你就自由自在的，多好。” 容云鹤絮絮叨叨的说着，看着他的眼神诚挚而明亮，好似浸在清泉中的玉石，清澈无瑕。 季青临和他对视着，好半天后忽然就笑了。 季青临：“容云鹤你可能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最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好掩盖自己内心撒谎的不安。” 季青临一语中的，容云鹤有些心虚的想要移开视线，但还是坚持看着他的眼睛，努力表达着自己的真诚。 容云鹤：“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想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出乎他意料的是，季青临竟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相信他的话。 容云鹤：“那你……” 季青临看着他，脸上明明带着笑，却感觉不到一丝笑意，眼睛黑的进不去光，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容云鹤，一字一顿道。 季青临：“我信你是为了我着想，不过你真的是为了我的自由自在吗？” 季青临忽然凑近了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中清晰的倒映出他略显慌张的样子。 容云鹤：“不然呢？” 容云鹤稳住心神，甚至还有余力的反驳着他。 见他嘴硬，季青临也笑了，还是之前那种皮笑肉不笑，甚至还带了几分嘲讽。 季青临：“你这么多年不在云雾峰，除了在外面寻找你说的药材外，还有原因是在躲着我对吧？因为我和他长得像，体内又有他的魂魄，你怕见到我就想起这位故人对吧？” 容云鹤：“……没错，原先是这样。” 容云鹤没有狡辩的意思，却也不忘说那是以前。 以前的确是糊涂，看见这张九分相似的脸时，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明知不是同一个人，可是看到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 但两人的确很好区分，都是话不多的性子，可季青临身上却多了种说不清的执拗，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回头。 就是这点细微的区别，容云鹤很好的就将两人区分开来，到底没有糊涂太久。 季青临听他这么说，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只是淡淡道。 季青临：“我知道，我发现了。” 容云鹤：“那你别扭个什么劲？” 都发现了还有什么生气的，容云鹤忍不住发问道。 见他真的毫无自觉，季青临都被气笑了，手都默默地攥紧了些，努力掩盖内心的怒气。 季青临：“你是为了我的自由自在，还是为了自己？” 季青临：“解决了我身上的问题，你岂不就是无牵无挂，浪迹天涯，想去哪都成了。云雾峰的事务这些年你都让我打理，名义上说的是没时间，实际上你想的就是到时候直接做个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丢到我身上，自个儿潇洒去吧。容云鹤，这些事情我都清楚的很！” 季青临：“我告诉你容云鹤，你听清楚了，我是你带上云雾峰的，是你巴巴的非得收我做徒弟，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你就要对我负责，以后生老病死，天崩地裂，你都别想甩开我，永远也不能！” 第二百零六章 初见 容云鹤恍惚间想起，季青临来到合欢派的那天，正好下着细雨。 细雨朦胧，长街上都飘荡着雨雾，恍若真实的雾气般飘荡着，从外面涌进了些到大殿中，透过大开的门扉看向外面，一切都被薄纱笼罩着，朦朦胧胧间连个人脸都看不清楚，只有一个小小的碧色身影在这雨雾中格外清晰。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看模样不过才五六岁，却多了与这个年纪不相称的沉稳，旁的小娃娃见到这么多大人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他们，早就吓的大气都不敢出，胆小的早就泪眼汪汪，只是想起离家时父母的千叮万嘱，硬生生的将眼泪困在了眼眶中。 这样沉稳淡定的小娃娃向来得他们喜爱，几人低声交谈着，各有各的打算，无外乎是在谋算着该怎么把小娃娃收到自己门下。 容云鹤的视线也落在他的身上，只不过没人注意他，虽然阴差阳错成了云雾峰的峰主，但到底是半途加入到合欢派的，和这些人的交情只停留在表面，这时候谁也不想多来个人分一杯羹。 小娃娃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睛又大又亮，像两颗剔透的明珠，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目光中透出几分迷茫，还有些不知为何眼熟的困惑。 容云鹤撑着头看了他半天，忽而朝他笑了笑，比了个口型，在这嗡吵的大殿上清晰的落在了季青临的眼中。 “跟我走吧？” 明明没有张口说话，可他却好像听见了有人在他耳畔这样说，好像是很久以前，久到记忆都开始泛黄，也曾有个人这样对着他说过同样的话。 同样的细雨朦胧，树叶沙沙作响，粉嫩的桃花被细雨微风吹的支离，长河古亭内，有一个人就这样和他说着。 季青临点了点头，容云鹤认命的笑了笑，随后趁着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在风无尘惊愕的视线中，一把抱起季青临，头也不回的朝着云雾峰而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不见了，只有细雨飘摇，满地残枝败叶。 到这里都和季青临的记忆一样，可他不知道的是，殿上那一次并不是初见，在那之前容云鹤就已经见过他一面。 合欢派的大选没三年一次，选上的小娃娃都有三天的时间和家里人道别，都是懵懵懂懂的小娃娃，三天的时间除了收拾东西外，最多的便是感受凡尘中难得的温情。 容云鹤也只是心血来潮，混在了行船上，反正在合欢派也是闲着无事，倒不如出来几天，换换空气也是好的。 行船到了地方的当日便直接开始测试灵根，天还没亮的时候行船外就挤满了人，大都是家长带着自家的小娃娃，准备来碰碰运气，看看自家孩子有没有这万里挑一的资质。 人群挤挤攘攘，大都是粗布麻衫，也有几个穿的光鲜亮丽的富贵人家，身边都围着好几个家丁婢女，护着里面一脸桀骜的小少爷。 季青临也在其中，被一对夫妇牵着，身边跟了几个家丁和服侍的婢女，这样的对比之下竟然显得低调了许多。 容云鹤站在行船之上，用术法隐去了身形，在别人眼中看不见高处站了个人，只是季青临抬头的那一刻，两人的视线确确实实的对上了，那一刻容云鹤的心都被攥的一紧，一瞬间所有的术法好似都被他看破，无所遁形。 但好在没多久，季青临便移开了视线，之前觉得好像有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那，但入眼的只有万里无云的湛蓝天际。 容云鹤的心并没有因为他移开视线而放松下来仍是提在半空中，他和楚菏从小就一起长大，他每个年龄段的长相自己都不可能记错，小娃娃的长相和楚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更别说他身上还有着楚菏魂魄的气息。 那一刻，容云鹤就已经知道他是楚菏的转世，心思瞬间就乱了。 队伍排得很快，来的人虽多，但大都是没有灵脉的普通人，选了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选到，容云鹤看着位置逐渐靠前的季青临，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帮他一把，若是他有灵脉的话，便能进了合欢派，说不定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可他又清楚的很，小娃娃和楚菏长得像归像，但到底不是同一个人，眉眼间露出的气质很好的就能将两人区分开来，他这样做，岂不是将一个陌生人当成了楚菏的替身。 不过片刻他便想明白了，继而唾弃起自己肮脏的心思，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身上，矛盾而又复杂。 随缘吧，他想，反正前缘已了，他也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了，前尘往事随他去吧。 容云鹤这样想着，底下很快就到了季青临，手放在测试珠上的瞬间，原本黯淡无光一个上午的珠子忽然爆发出璀璨的光，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阵惊呼声，看着他的眼神都是难掩的艳羡。 容云鹤的瞬间就僵在了那，目光落在那刺眼的光上贡，哪怕眼睛疼的流泪也睁眼继续看着，直到光芒渐渐暗淡下去，露出下面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时，眼珠子才艰难的动了动。 刚刚做好的心理铺设，一瞬间就碎了个稀烂。 合欢派的执事高兴的找不到北，这一上午什么收货都没有，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一个，客客气气的将这一家人送走，转身就要点着几个弟子暗中保护他们。 在凡间留上三日是合欢派的规矩，他们年纪尚幼，从未离开过家门，冒然带他们离开的话，思乡心切，对修行只会有害无利，于是这三天便是让他们最后和家人团聚，再次相见不知是何夕。 派弟子暗中保护也是怕有人嫉妒之下做出什么，灵脉本就稀有，更别说这样纯粹的，哪一个成长起来不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人才损失不得。 只是还不等执事挑好人选，一个身影便从他头顶上一跃而过，无声无息的随在几人身后。 执事本以为是哪个不听话的弟子擅自行动，正要训斥时，看清了追过去的人，便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云雾峰峰主虽然根基不深，却也不是他可以胡乱言语的人。 第二百零七章 桃花债 容云鹤无声无息的跟在几人身后，看着他们在众人嫉恨交加的视线下快步离去，很快便走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中，大门轰然紧闭，挡住了外面各种晦暗不明的视线，一直走到里屋，季夫人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又是欣慰，又是不舍。 絮絮叨叨的叮嘱中，容云鹤也听明白了七七八八，季母早年生过大病，身体一直不见好，也难以有孕，但两人伉俪情深，季父也没有动过纳妾的念头，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但年过不惑却老来得子，夫妇俩对这来之不易的孩子都宝贝的很。 可再宝贝，夫妇俩也不能在前程的事情上耽误他，合欢派每隔三年就会到这里选拔弟子，但年年都不见的能带一个，上一次倒是选上了一个，但夫妇俩都是做生意的人，最会察言观色，那位执事虽然没有说，但从他的眉眼中依然能看得出不满和嫌弃，大约是资质不好的缘故。 而今日，夫妇俩看的真真的，执事脸上的欣喜若狂的表情压根就没有遮掩，仿佛捡到了宝，若不是合欢派有回家再聚三日的规定，恐怕那执事会直接将他带到合欢派去。 修真的事情离他们太遥远，只存在于道听途说中，可饶是这样，他们心中万般不舍，也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耽误了儿子的前程，这样的事情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纵然知道以后怕是余生也见不到儿子几面，也只能咽下心酸，为儿子收拾行囊。 老来得子，到底是舍不得，没过一会动作便渐渐慢了下来，止不住的哭声从屋里传来，容云鹤半坐在树枝上，茂密的树叶挡住了他大半个身体，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双眸，默然看着紧闭的门窗，似乎想要透过纱窗看穿里面，却又有些犹豫。 他能听见季青临低声安慰着父母的声音，奶声奶气，不经意间又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逐渐的将他们安抚下来，而后又是长久的收拾衣物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千叮万嘱，仿佛要将自己这辈子学到的所有经验，有用没用都想一股脑塞给他。 直到暮色开始降临，几人也没有从屋里出来，晚饭是由丫鬟送进屋里的，大概是珍惜这剩余的时光，晚饭吃的格外漫长，容云鹤在外面闻着这平凡普通的饭香，取下腰间的酒壶，打开后沉闷的灌了一口。 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各种片段蜂拥而至，走马观花般漫无目的的看着想着，却不知究竟在回想着什么。 残月弯弯，月光不分彼此的照在每一处，万家灯火通明，闲挑灯花，言笑晏晏，光影幢幢下却有人心事阑珊。 容云鹤一直守到第三天的清晨，朝露未晞时斗去身上的露水，带着早已喝干的酒壶，在门槛上留下了几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丹药，便翻墙而去，很快消失在了清晨的雾气中。 睡梦中的季青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睁开眼，昨夜纱窗没有关，外面朦朦胧胧的像是起了雾，乳白色的雾气中，宽大的叶子轻轻颤抖着，莹莹水珠沿着脉络聚到一起滑落到叶尖上，迟疑着落下，像一条银色的水线，落在地上的水坑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昨夜下雨了，可窗户开着却没有听到一点动静，甚至连屋内都是干燥的，没有一点水渍。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来关窗户，走到窗边的时候却眼尖发现了门槛上有几样东西，他跑到门边，打开门后扑面的水汽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地上的瓷瓶也有些微凉，打开看了看里面都是些圆润莹白的丸子，圆鼓鼓的煞是好看。 这些东西直到晚上睡觉前都是没有的，不知是谁放这的，但他却莫名的知道这些东西是给他们的。 只犹豫的一瞬，便将东西收好，等天亮后到了时间便随着父母一起去见之前的执事，顺便将这些个瓷瓶拿了出来，低声询问着。 执事看着瓷瓶上缥缈的云雾，想到云雾峰的峰主已经早他们一步回去，想了想还是按照容云鹤的意思隐瞒了他的消息，只说是合欢弟子所送，还告知了这些丹药的用处。 丹药的功效最适合季氏夫妇使用，再三道谢后夫妇俩都感激的收下，原先还担心自己的身体等不到儿子再回来看他们，如今有这些丹药说不定能再撑上几年了。 走又后返的容云鹤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底下像个小大人似的季青临严肃的叮嘱着父母不要浪费仙师的好意，嘴角微微的勾起。 不管是不是转世，到底还是一个机灵的小娃娃。 那个时候，容云鹤天真的以为他们之前的缘分就到此结束，哪怕进了合欢派，也不见得能到他的云雾峰下，偌大的合欢派想要再次遇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可是天意难测偏又爱捉弄人，等在大殿上再次见到季青临的时候，他的眼珠子恨不得都能瞪出来。 原因无他，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按理来说应该早就被人挑走才是，怎么会留到现在。 容云鹤心里翻云覆海，面上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旁边的几人低声说着话，夹枪带棍的，倒是让他听了明白，小娃娃灵脉资质绝佳，今年选上的弟子寥寥无几，北月雪对他属意的很，亲自像他抛去了橄榄枝却被对方委婉而含蓄的拒绝，气得他当场发飙，到现在还话里话外的暗示着其他人不许选他为徒。 容云鹤觉得他吵闹的很，季青临低头站在那，逆着光看不清喜悲，似乎并不在意这种事，随后毫无征兆的抬头，和容云鹤探究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或许的好奇，容云鹤开口问他要不要跟他走，本来就只是玩笑似的话，没想到季青临果断点头，那一刻容云鹤忽然间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纠葛远远没有结束，一切不是开始，只是延续，从三月桃花中蔓延出的红色丝线断开后又打上了结，天涯海角，生死相隔，跨过岁月的洪流，最终还是会将他们系在一起。 第二百零八章 倾斜 轰—— 又是一只魔兽轰然倒地，粗壮的脖颈上只有一条细如发丝的伤痕，鲜血如注，瞬间四溅开来，却没有一滴能落在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上。 风雪洁白的剑身上没有一丝血迹，素白的手握住白玉般的剑柄，白到几乎与其融为一体。 顾锦一回眸，就看见那边两个同样碧色的身影交头接耳的贴在一起，面色带着不自然的潮红，抬手又刺死一只不长眼贸然冲上来的魔兽后，视线还落在两人身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顾锦：“你瞧瞧那两人，我们在这拼死拼活，冒着生命危险和这些个魔兽殊死搏斗，结果他们俩倒是在那里卿卿我我上了。” 花无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趁现在没人打扰，早点解开心结才是重要的。” 花无欢罕见的没有帮着师尊说话，想到季青临也曾教过小徒弟炼丹，顾锦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危机感。 顾锦：“你对他还挺关心啊。” 顾锦哼哼唧唧的说着，话里的醋味连无意间听到他们说话都风无尘都感受了个清楚。 酸醋味在空气中弥漫着，花无欢的目光穿过魔兽嘶声力竭的吼叫，带着几分无奈，解释道。 花无欢：“师尊，若是容峰主和季师兄不和好，从而心生嫌隙的话，云雾峰目前可找不到除了他们以外合适的管理者啊。” 顾锦：“我可以身兼数职。” 顾锦硬着头，梗着脖子强词夺理。 花无欢：“可这样的话，师尊你就没有时间陪我了……” 花无欢微微垂下眸，纤长乌黑的睫毛下隐约露出一点盈盈的水光，这个角度看过去，原本上挑的眼尾也是无辜的向下耷着，微抿的红唇透出几分忍耐的委屈。 顾锦：“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回去之后就把他们关在云雾峰上，等他们什么时候手拉着手和好了，什么时候再放他们出来。” 顾锦瞬间就改了口风，顺便将容云鹤和季青临回到合欢派之后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花无欢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委屈，但心里却是冷笑连连，他可还没有忘记之前师尊看到季青临时，那一脸热切期盼的模样，心想要真是季师兄和容峰主的关系掉入冰点的话，那师尊保不齐会天天往云雾峰上跑，免不得多见上季师兄几面。 季师兄是个好人，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但这并不能代表他愿意让师尊没事就往人家家里跑，虽然心里明知两人压根就不会擦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火花，但总归是防范于未然，早点扼杀在摇篮中，免得多生事端。 心里的想法只是一瞬间便闪过了许多，面上却是分毫毕现，甚至还善意的提醒师尊。 花无欢：“我觉得他们不会手拉着手在师尊面前表示他们重归于好的。” 顾锦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两人手拉着手，带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蹦蹦跳跳的来到他面前，高兴的说着他们已经和好的模样，脑阔瞬间就疼了。 顾锦：“倒也不必如此。” 几只魔兽又再度袭来，相较于之前的几只实力又有了明显的提升，顾锦发散的注意力很快就收了回来，紧贴在小徒弟身后，白色的剑光又快又稳，在身前织出一张白色的剑网，魔兽被挡在两人的剑光下，发出愤怒的嘶吼，却难以在两人相辅相成，又默契十足的配合中寻到突破口。 大半的火力都被合欢师徒吸引了过去，风无尘这边的压力明显轻松许多，在魔兽攻击暂停的空挡中向两边看去，左手边的绿草茵茵上，碧色的长袍挡在两人头上，遮挡住刺目的日光，阴影下的两人看不清脸上细微的表情，但身形却离得极进；右手边合欢师徒合力抵挡着魔兽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情况看似危急两人却是稳如泰山，甚至还抽空拉了个小手。 这还只是合欢派内部的情况，更别说前方的云姬和段凌，举手投足间无言的默契，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能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闻人默这样的外人不在风无尘的考虑之内，单是己方的腻歪劲来看，风无尘从未觉得自己这样不合群过。 大战正酣，魔兽的嘶吼声与倒地死亡时轰隆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声响下掩盖了剑刃划过皮肉的细微声响。 魔兽的数量越来越少，除了合欢师徒外，几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挂了彩，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伤，不疼不痒，在这样精神紧绷的情况下甚至感觉不到伤口的存在。 但魔兽却死伤大半，地上狰狞的尸体早已凉透，死法五花八门，身上被烧焦或被冻住的都是风无尘的符咒的功劳；剑伤密布的来自于花无欢；身首异处或只有一条致命伤口的都是顾锦下的手，余下被打成肉泥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魔兽血肉分散，石人一拳一个魔兽，堪称最强魔兽收割机。 碧绿柔嫩的草地很快就被鲜血染红，浓郁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毫不留情的朝着鼻腔涌来，带着让人心悸的气味，引出心底藏匿着的不安。 魔兽的实力虚弱到远超他们相像，顾锦忽然间想到他们进到这幻境里面的时候，曾经还恍惚过好一段时间，要不是风雪及时提醒，恐怕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这些。 这样的环境再加上幻境主人云姬的相助，各种因素都是偏向他们这边的，可顾锦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尤其是看见闻人默慵懒淡定到胸有成竹的神情，心中的不安更是加重了不少。 大半的魔兽都已经丧命于他们手下，场面惨烈到更像是单方面的屠杀，这些魔兽数量众多，但实力都拿不上台面，连棘手都称不上，最多给他们制造了些无关痛痒的麻烦。 让人心悸的那两只黑虎和灰狼却还是按兵不动，两只魔兽的气息深不见底，顾锦早已对他们提起十二分的忌惮，但闻人默却迟迟不让它们出手，仿佛再等待着什么，哪怕天平逐渐朝着对他不利的一面倾斜，也不见他露出过半分焦虑不安的神色。 第二百零九章 未完之事 魔兽的数量逐渐减少，两个石人身上都沾满了粘稠腥臭的鲜血，偏偏石头脸上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十分的憨厚老实，高大的身躯立在那里便就是无形的压迫。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强的缘故，顾锦抬头逆着阳光看过去的时候，总觉得两个石人的脸上有些斑驳。 闻人默身后的魔兽仅剩下寥寥几只，血蟒也在其中，粗壮的尾巴摇摇晃晃，森白的獠牙在日光下闪着寒光，蛇瞳竖成一条细线，眯着眼睛看着几人的时候不带一丝情感。 顾锦：“你说他究竟想做什么？” 顾锦贴在小徒弟身后，悄悄地和他咬着耳朵。 闻人默自己说的是为了其中的魔族封印而来，但他既然带了这么多的魔兽前来，最好的做法莫不是让这些魔兽倾巢出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随后趁乱找到魔族封印所在之地，该干啥干啥，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说不定还能嚣张的嘲讽他们几句，最后在他们不甘的视线中狂笑着离去。 以上仅是顾锦的猜想，不过闻人默的做法没有一步是按照他的猜想来的，反而是不疾不徐，甚至还饶有兴趣的拿扇子轻扇着风，吹扬起鬓边两缕发丝，仿佛是踏青郊游而来的贵公子。 顾锦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他的装逼，随后才发现小徒弟好像一直没有说话啊。 他看向小徒弟，发现他正盯着闻人默看得出神，就连师尊在他眼前晃悠了好几遍的手都没有注意到。 顾锦默不作声的往前上了半步，一剑挑杀等在一旁，伺机埋伏突袭的魔兽，长剑穿喉，银白的剑刃没入坚硬的漆黑鳞片中，庞大狰狞的魔兽只是一个胳膊便有成人的腰身粗，却被顾锦轻轻挑起，随后一挥，如同挥走一片落叶一般，轻飘飘的飞到半空中，随后落在闻人默脚边，发出震耳欲聋的沉闷响声，地面上的石子都跳了一跳，闻人默摇扇子的节奏都错了一拍。 花无欢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中没回过神来，眼前一晃嘛，只见师尊站在自己面前，白衣胜雪，洁白无瑕，反持着长剑，剑刃上划过一道流光，不见一丝血迹，只是一个背影便如雪山冰泉畔浸过的雪莲，圣洁无暇，只可远观却不可靠近。 顾锦保持着这个姿势，虽然看不见但撇着影子都觉得颇有仙气，心里着实得意，自己忽然出手，英雄救美，小徒弟现在一定感动的不行，一会若是感动到嘤嘤嘤非得以身相许的话，自己矜持矜持也不是不能答应啊。 顾锦想的美滋滋的，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小徒弟有动作，心里有一点点的着急，心想难不成自己太帅导致小徒弟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又等了一会，小徒弟仍是没有动静，顾锦站不住了，只好潇洒的挽了个剑花，风雪持在手中，转身时黑发如瀑，淡色的唇像是清水浸染的花瓣，嘴角微微上扬，看着花无欢似笑非笑道， 顾锦：“发什么呆呢，小心受伤。” 声音也如泉水叮咚，煞是好听。反应过来后的花无欢忙不迭的点头，趁着师尊没注意的时候脸上瞬间飘来了一抹绯红，沉浸在美色当中，险些忘了周围的情况有多危机了。 眼见两人逐渐有忽视左右，打情骂俏卿卿我我的架势，风无尘只好做个恶人，轻咳了几声，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随后目不斜视，面不改色道。 风无尘：“魔兽已经消灭完了。” 说话间，魔兽身上的符纸自燃，很快便轰然炸开，好在炸开前就被顾锦一脚提到远处，这才没波及到他们。 环顾四周，除了闻人默身后的，周围却是一只魔兽也没有了，死了个干净。 对比起他们的轻松，云姬倒是累的气喘吁吁，细细回想的话，之前大半魔兽似乎都围在云姬他们身边，虽然有两只石人在，实力虽强但速度缓慢，总有难以顾及到的时候，好在这些魔兽并不难对付，只受了些轻伤，不影响行动。 段凌眼中都是难受和自责，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目光从她身上的伤痕上一一扫过，连抚摸都做不到，只能沉默着陪在她身边。 云姬对他眨眨眼，轻声道。 云姬：“还好都是小伤，一点都不疼。” 段凌长叹一声，他又何尝看不出云柔只是在安慰他，可就算疼又能怎么样，他一个死人，不过空留了一个残魂，又能做的了什么？ 闻人默的视线若有若无的从他们身上扫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又掠到了这些魔兽身上，缓缓的拍拍手道。 闻人默：“我还以为这些魔兽能给几位造成些麻烦，没想到几位的实力远超我预料啊。” 他说着看向了花无欢眼睛微微眯起，挡住其中慵懒的神色，视线陡然锐利许多。 闻人默：“特别是你，不过短短几个月，你的成长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花无欢对他这种貌似夸奖实则意味不明的话无动于衷，冷淡道。 花无欢：“都是师尊教导的好。” 忽然被点到名的顾锦下意识的挺直了胸膛，骄傲得很。 花无欢的表情瞬间就柔和了许多，但转脸又是冷如冰霜。 花无欢：“也是你自己变弱了。” 闻人默：“是这样吗？” 闻人默抬起手看了看，那是一双好看的像个妇人一样的手，白皙修长，指尖微粉到有些透明，但和他对上过的顾锦清晰的知道，这样一双看似柔若无骨的手究竟藏了多少力量，只要稍有分神，便会瞬间成为他的手下亡魂。 盯着手看了半晌，也不知看出了什么花，欣欣然的收了回去，手中的扇子上已经现出一条裂缝，将那颗桃树生生撕成两半，却在树底小憩的斗笠上堪堪停下，勉强没有裂成两半。 闻人默：“我也觉得我的实力变弱了。” 闻人默竟是承认了这一点，只是随后又道， 闻人默：“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就算现在虚弱的站也站不住，该做的事情也不能停下啊，你说是不是？” 第二百一十章 想打人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询问，可语气中却没有半点疑惑的意味，更像是平缓的叙述着。 事已至此，无路可退。 透明的屏障隔绝了外面的情况，不知今夕何夕，唯有风声幽幽，浓郁的血腥气中混合着青草的气息，避无可避的吹拂到所有人面前。 花无欢：“有什么对不对，扰了师尊的清净，我是不可能放你轻易离开的。” 闻人默一哂，脸上露出讥诮的表情，将花无欢上下打量一番，意思自在不言中。 就凭你？ 对这种低级的挑衅，花无欢不见有什么反应，倒是顾锦有些动了怒，学着他的样将闻人默上下打量着，目光在他的撕裂开来的扇子上停留了片刻，随机嗤笑着道。 顾锦：“我家徒儿如今不过十五六岁，你今年贵庚？都说树木百年成活千年成精，你这样的话少说也得是好几千岁了吧，都是一个干巴枯瘪的老树了，就这你还好意思和我家小徒弟比？有什么好比的，我徒弟比你年轻比你貌美，一把老骨头还好意思在我徒弟身上寻什么优越感，要点脸不要，我都替你害臊。” 顾锦的脸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偏偏说的话刻薄的很，字字往人心窝里戳，哪里疼就戳哪里，容嬷嬷附体一般，拿着针在心上扎着。 闻人默脸上虚假的笑一点点收了回去，慵懒的神情被更加锐利的目光覆盖，原本人畜无害到毫无棱角的神情忽然破裂，陡然露出几分戾气，好似一直以来的伪装在这一刻起被顾锦夹枪带棒的话戳出了一个窟窿，白日里暴露在众人面前。 闻人默：“合欢掌门说的很有道理，我的确已经活了很多年，草木成精艰难，自然寿命也更悠长。” 闻人默没有再用之前慵懒神情做掩护的意思，额上覆盖着的碎发被风吹开，露出精巧的眉眼，被碎发挡住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不过是毫无棱角的清秀罢了，而现在细长的眉眼在阳光下投下了大片的阴影，陡然多出几分锐利。 闻人默：“活得久了，看的事情也就多了，我见过不少惊艳绝伦之辈，龙章凤姿，可惜了，最后没有一个人能活的比我久。” 闻人默说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像是一张笑脸面具挂在脸上，虚假而浮夸。 顾锦：“那你今天可就能长长见识了，我家小徒弟可是最厉害的，绝对比你见过的任何人都厉害。” 仿佛没有听出来闻人默话语中暗藏的威胁，顾锦骄傲而笃定的夸赞着小徒弟，坚定的相信着小徒弟以后必然是人中龙凤。 花无欢心里蓦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如溪水一般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浸满了他整个胸膛，温暖而清澈，连带着一直萦绕在心头那股莫名的愤怒都被洗涤，翻涌的情绪忽然间就平复了下来，目光落在师尊挺拔如松的背影上，忽而一笑。 花无欢：“师尊说的都对。” 大大方方的顺着师尊的意思往下说，只要师尊相信他，不管以后是什么样，他都愿意努力一把试试看。 只要师尊相信着他。 合欢师徒莫名又撒起了狗粮，风无尘面无表情的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早已见怪不怪，内心一点波澜也没有。 闻人默难得的沉默了，觉得话题莫名扯到了奇怪的地方，谁在意你徒弟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之前聊的话题难道不是来这里的目的吗？ 沉默了半晌，闻人默终于理顺了思绪，合欢掌门满脑子只有他的徒弟，和他继续废话下去，不管说什么，最后总能扯到他的徒弟身上。 闻人默总算是看清了这一层，直接无视了他们，目光从石人斑驳的脸上掠过，转而看向了云姬，这个幻境真正的创造者。 云姬也在冷眼看着他，阳光下的皮肤白的有些透明，脸上唯一的血色就是点出来的胭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姬的脸色似乎比之前还要苍白几分。 闻人默：“不知云姬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闻人默又恢复成原来那般慵懒散漫的模样，语气也是漫不经心，只是视线交错时偶尔投来的锐利目光，像是穿过云雾的光剑，让人陡然一震。 云姬：“做梦。” 红唇轻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闻人默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目光从她脸上被汗水濡湿的鬓发，沿着汗水划过的纤细下颌，一直到剧烈起伏的胸膛，忽然莞尔一笑。 闻人默：“你累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一下子对付这么多的魔兽，哪怕魔兽的实力不济，但胜在数量众多，哪怕一拳一个，也要耗费不少力气。 只是看着云姬汗水淋漓的模样，众人心中都不免升起了一丝疑惑。 真的有这么累吗？ 几人身上都没有出什么汗，最多是喘了几声，很快就恢复过来，都没有像云姬这般累到喘不过来气。 顾锦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究竟出没出力了。 云姬：“与你何干？” 云姬看似劳累，但声音不减冷意，闻人默笑了笑，扇子在掌心优雅的一转，碧色的扇骨指向周围苍茫的草地，柔软的手指搭在扇骨上，指尖微粉，像是枝头上迎风舒展的桃花。 闻人默：“先前操控着那么庞大的灵气，再加上维持魔族封印所源源不断耗费的灵力，哪怕这里的灵气都能为你所用，但发生了这么多事，接二连三不断使用这么庞大的力量，哪怕是你，身体也该承受不住了吧。” 花无欢脸色微变，原本垂在两侧的手也紧绷了起来，呼吸都是一紧。 残乌是魔族封印所在之地，他怎么能连这种事情都给忘了，傲天也没有提醒他。 想到傲天，花无欢又是一愣，他好像许久都没有听到傲天说话了，难不成到现在还在沉睡？ 但现在不是思考傲天睡没睡觉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偷瞄了一眼师尊，发现师尊没有什么反应，神情平静的听着闻人默说话，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可如果他观察的再细致一点的话，就能发现师尊垂在袖子中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责任 一句话搅起了多少诡谲风云，怕是连当事人也不清楚，顾锦此刻心里纷乱如麻，但下意识的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小徒弟似乎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细想，大概以为这只是个巧合，只要自己不露出马脚，离开这里以后死生不会再踏入此地半步。 闻人默一句说中了云姬竭力隐藏的事情，石人站在云姬身后，细碎的石块混合着泥土簌簌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泥雨。 顾锦眯着眼睛逆着光看过去，细小的石块从石人脸上不断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疮痍的痕迹。 那不是阳光在石人脸上照出的光斑，而是云姬的灵力已经连勉强维持着石人都的形状都做不到了。 尘土落在云姬华美的嫁衣上，身后的彩凤仿佛也蒙了尘，华丽的光彩瞬间暗淡下去，唯有眼睛熠熠生辉。 她忽而抬起手，鲜红夺目的嫁衣中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皓腕，像是迎风婀娜的细柳，只要轻轻一折便能折断。 可这样纤细的手腕挥下时，却是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带了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手腕落下时，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了一个方向，两个石人忽然间就动了起来，显露出了与这庞大身躯不相符的迅捷速度，每一步都坚硬无比，在地上留下一个三寸左右的坑，眨眼间便留下一道满目疮痍的路，挥着石拳来到了闻人默面前。 轰的一声，沙土四起，黄色的飞沙在这一拳之下迅速的扬了起来，弥漫开来遮挡住了石拳下的情况。 这一拳的威力着实出乎意料，之前石人虽是厉害，但却没有这样快的速度，现在看的话，原先的石人只用出了七分的实力，现在才是它们崭露锋芒的真正时刻。 但顾锦却莫名觉得闻人默不会这么轻易的狗带，飞扬的尘土遮蔽了视线，唯有几声奇异的声响从里面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顾锦真心希望这碎裂的声音是闻人默身上的骨头，但等到尘土散去，露出被掩盖起的真相时，才发觉现实远远比想象来的残酷。 咔嚓－－ 碎裂的声响还在继续，灰狼和黑虎一前一后的挡在石拳之下，石拳上还粘着一些碎裂的血肉，不是这两只魔兽的，而是其它更多被当在石拳下，用作缓冲的魔兽。 两只魔兽虽然品种不同，但都是钢筋铁骨，经过前几只魔兽的缓冲，石人的力量落在两只魔兽身上的时候已经减缓了大半，落在两只魔兽身上时，庞大的灵力由全身的灵脉汇聚到了嘴边，一张口便如冲击波一般，击中了石拳的中心。 这一击来的突然，等云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但她却没有让两只石人退开，反而是让它们承受了这一波可怕的攻势。 两只魔兽正对着的方向正是季青临与容云鹤的方向，两人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齐刷刷的看过来，目光落在两只石人消失的大半个拳头上，细碎的裂纹如蛛网一般沿着它们的胳膊缓缓上攀，不过是眨眼间便覆盖了大半个手臂。 云姬是能控制着石人躲开 的，但她却还是选择了这种堪称鱼死网破的做法，如果石人躲开了，毫无防备的季青临和容云鹤便会暴露在魔兽的攻击中，哪怕顾锦有心帮忙，等到了眼前的时候，也都来不及了。 容云鹤嗫嚅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声的像云姬比了个口型。 “多谢。”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嘛，至少这一刻容云鹤是真心实意的像她表示感谢。 隔了太远，云姬可能没看见，但也有可能是看见了却没有力气回应。 她喘的更厉害了，石人全力以赴的话，所耗费的精力于她而言也是一个沉重的压力。 段凌一直跟随在云姬身边，汗珠沿着她纤长的脖颈一路往下，濡湿了胸前和后背，显出深浅不一的红来。 长久的看守魔族封印不仅是一件乏味枯燥的事情，上古的封印威力固然强大，但同时需要的灵力也是一个可怕的数量，哪怕这里有了阵法可以将整个长守的灵力聚集到此处，但有时这样的封印单靠灵力还是远远不够的。 对这一天的到来，段凌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像是一朵层层舒展盛开的花，枝茎笔直，叶子翠绿，花瓣也是娇嫩的，淋漓的展现着生命的活力。 但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枝茎依然挺直，绿叶翠绿如初，甚至花瓣盛开的模样也与之前没有变化，细看的话却能发现，一切都不过是虚假的幻象而已，剥开这层幻象，洁白的花只是在勉力维持着自己完整的样貌，可内里早已被掏空，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段凌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现在才赫然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茫然、无措……甚至还有难言的苦涩。 缺失的光阴让他少了许多时间接受消化即将到来的事实，这样漫长的时光中，没有他在，只有云柔一个人独自守在这里，守着阴郁诡谲的魔族封印，守着不明真相的村民，守着万年不变的长守，感觉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被封印掏空，却无可挽留。 而他呢，一意孤行离开了这里，却没想到死的莫名其妙，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久，一朝醒来却已是天人永隔，云柔还是云柔，却已经被这强加在她身上的封印掏空了全部的精力。 华美的嫁衣外罩了件宽松的外衫，除了离她最近的段凌外谁也看不见她强撑着站稳的颤抖身躯。 如果有千年的时间做铺垫，潜移默化中或许他能慢慢的接受，甚至能在她最虚弱的时候送上自己的臂弯。 可现在他不过是个沉睡了近千年的孤魂，醒来时爱人已经虚弱不堪，勉强着自己行动，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连碰触都是奢侈。 那一刻，段凌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怨恨，若是没有这劳什子魔族封印，没有这强加在云姬身上的重担，她又怎么会遭受这么多的折磨！ 第二百一十二章 拔不出来了 两只魔兽甩去身上沾落的碎石，一左一右的站在闻人默身边，冰冷的兽瞳无声的警告着几人，迸发出森森杀意。 灵力如抽丝一般从她身上剥离开去，被她守护了千年的魔族封印不断蚕食，缓慢而不可阻拦，没有任何回头的可能。 云姬最是清楚不过自己的身体如今已经孱弱到了什么地步，否则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妖物闯进了长守而她竟然不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这从身体各处不住外涌翻滚的疲惫，浑身都是酸的，连个指尖都不想动。 半晌间嘛，她的肩膀忽然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一样，可细细感应感觉的话却是空无一物，只是心里隐约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有人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艰难僵硬的转动了脖子，入眼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半透明的手，修长而白皙，隐约可见皮肤下青色的筋络，虎口处有一个小小的黑痣，在这红纱的衬托下格外清晰。 她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黑沉沉的，像是没有星星的夜幕，悲伤，难过又自责。 他们已经分开了近千年，但默契仍在，只是一个眼神便能穿过缺失的光阴，心意相通，不言语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云姬：“我没事。” 云姬低声的说着，带着安抚的意味，明媚的阳光晃了一下她的眼睛，刺的她一时间没能睁开眼来，错过了段凌眼中纷乱复杂的深沉情绪。 花无欢不动声色的侧了半步，夜归悄然无声的落在他手中，漆黑的剑刃天生就能吞噬所有的光线，没有反射出一丝光，气息也是缥缈虚无，哪怕用肉眼去看也看不清夜归在哪。 脚步挪动无声，所有人都注意力都在闻人默和云姬身上没，就连离花无欢最近的顾锦都没有注意到小徒弟的动静。 柔软的青草能吸附绝大部分的杂音，花无欢压着步子，屏住呼吸，警惕的移到了闻人默视野的死角处，随后悄无声息的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刚呼出完，目光一凌，仿佛一柄出鞘的剑，又好像一只矫健的白鹤，轻盈而有力，长剑如虹，直直的向着闻人默的胸口，剑刃不闪寒光，却让人心底发寒。 噗呲－－ 这一剑来的太快，又出乎意料，等到顾锦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心悸之中骇然回头看去的时候，只见夜归漆黑的剑身已经没入了闻人默蓝色的长衫中，发出一声细微但又清晰无比的切割血肉的声音。 夜归直接将闻人默捅了个对穿，两只魔兽的反应远没有花无欢的动作快，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嘶吼着便朝着花无欢扑去。 花无欢保持着动作，一时间没有反应，可能说还没有从自己的动作中缓过神，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但魔兽离的近，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他最脆弱的喉咙咬去。 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花无欢这才大梦初醒，想往后躲却拔不出夜归，紧紧的卡在了闻人默的身上，一瞬间花无欢忽然感到有什么异样，但两只魔兽在侧，容不得他多想，只能一只手紧握着夜归，同时向后弯下腰，展现出了惊人的柔韧力，头部几乎接触到了地面，脊背绷紧，露出少年纤细而紧实的轮廓。 两只魔兽扑了个空，紧贴着他的腹部交错着跃了过去，锋利的爪尖划破了他的衣服，在他紧实的腹部上划过几道血痕，白的晃眼的皮肤上，猩红的血痕格外刺目。 庞大的身躯轰然落地，荡起的烟尘瞬间遮蔽了他的视线，只有手上紧握着的夜归是他唯一能抓到的东西。 视野朦胧间，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白衣胜雪，黑发如瀑，偶尔间歇投过来的视线中是清晰可见的怒火……以及隐藏在眼底深处，浓郁到要化为实质的担忧。 花无欢忽然间就放松了下来，甚至还笑了笑，另一只空着的手朝着师尊伸出，像是摔倒了求着师尊拉起来一样，顾锦身手利落的将两只魔兽打了个鼻青脸肿，眼冒金星，回头怒视着小徒弟笑嘻嘻的脸，只觉得心里的怒气更上一层。 花无欢：“师尊，我起不来。” 花无欢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又带着一点勾人的上扬，桃花眼中闪着旖旎的碎光，生生的将顾锦心中的火压了回去。 顾锦沉着脸拉着小徒弟的手，目光落在他白皙的肚子上，看到那几道血痕又觉得心里的火压不住了，等小徒弟起身站稳的时候，头也不回，只是握着风雪的手腕微动，银白的剑光闪烁着，只听铿锵几声，正欲偷袭的魔兽忽然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光秃秃的爪子。 指甲的断面光滑平整，一看就知道风雪当真是一把吹毛立断的好剑，这指甲剪的、啊不切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一看便知道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两只魔兽愣住了，光秃秃的四脚站在地上，总觉得又软又飘，仿佛踩在云端一般。 明明没有给魔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两只魔兽却齐刷刷的往后退了几步，尾巴都紧紧的夹住。 顾锦扬了扬眉，正要带着小徒弟离开，但小徒弟却没有动，而是指了指手，示意自己拔不出夜归。 闻人默心头一跳，对上顾锦沉到发黑的视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合欢掌门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他无法预料合欢掌门下一步的行动，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甚至动了自己把剑拔出来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心思。 但顾锦的速度远比他想的要快，只见他的手覆盖在花无欢握在剑柄上的手，脚步忽而一踏，凌空而起，借着剑上的力量一个利落的转身，一脚蹬在了闻人默的胸前，强大的力量从他胸膛上传来，瞬间将他往后蹬退了好几步，安安稳稳的拔出了夜归，立刻退到后面去。 花无欢出神的看着闻人默狼狈退后的身影，一瞬间忽然明白心头一直感觉到的异样感是什么。 闻人默他没有流血！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有伤风化 夜归刺入闻人默身体中的触感还残留在手上，夜归刺入他的胸膛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挡，但那样湿润的触感的的确确是捅入了血肉当中的感觉。 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 看见一滴血，当时离的那样进，也没有半滴血溅在他的身上，哪怕最后被师尊用那种粗暴的方式抽出夜归时，也不见有半点猩红的血液，仿佛他刺了个空，只有闻人默胸前破碎的衣服无声的提醒着花无欢刚刚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顾锦顺着小徒弟颤抖的视线看过去，闻人默裸露在外的白皙胸膛上赫然有一道锋利的剑痕，浅粉色的血肉卷着边露在外面，不见一点鲜血，仿佛夜归穿过的不是活生生的血肉，而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 空中弥漫的桃花香似乎更浓了，仿佛能化为实质，如粉色的轻纱在四周温柔曼妙的飘荡。 顾锦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手捏住花无欢的下巴，强迫着小徒弟转过头来和他对视，在小徒弟惊慌害怕，且瑟瑟发抖的视线中，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顾锦：“花无欢啊花无欢，你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啊。” 花无欢：“我错了师尊。” 花无欢认错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从善如流，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这边的道歉就接连着应起。 顾锦：“错哪了？” 顾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张俊脸沉的仿佛暴雨将来的天空，说不定下一刻就会狂风肆虐。 花无欢：“我不该不听师尊的话擅自行动，不该没考虑清楚没和师尊商量就去偷袭，更不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寻求师尊的帮助还让自己受了伤。” 花无欢说的飞快，吐字仍是很清晰，想来是练习了很多次，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逻辑清晰，语言流畅，且诚恳无比的说出这么一番话，严肃而认真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顾锦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试图从他的话中挑些错出来，再以这个为理由好好教育一下小徒弟，但遗憾的是，在这个层层递进、逻辑分明的认错面前，着实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纰漏。 花无欢：“师尊还是要罚我吗？” 花无欢低垂着头，从顾锦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他乌黑纤长的睫毛颤抖着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眼中的神情，薄唇微微的抿着，嘴角向下，哪怕不言语也能感觉到他此刻心中的委屈。 顾锦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虽然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但又有些不忍，反思自己之前的语气好像是有点咄咄逼人了，只好长长的妥协似的叹息一声，上前了半步，站在小徒弟面前。 花无欢迷茫的抬起头，还不等他继续表演，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响声不知道传出了多远，花无欢的耳朵立刻就烧了起来，连带着听见动静的其他几人都是神情惊恐，目光隐隐露出了看破什么事的大彻大悟。 容云鹤目瞪口呆的观看了全程，随后僵硬的转过头，对身边同样目瞪口呆到难以置信的徒弟，语重心长的说道。 闻人默：“等回去之后咱们也好好准备礼物吧，恐怕要不了多久，合欢派就会有大喜事了。” 季青临不置可否，心情却有几分微妙。 花无欢的脸是红的，耳尖也是红的能滴出血，顾锦也是一时情急才打了这一巴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柔软弹滑的触感，竟然有那么几分上瘾。 顾锦：“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顾锦沉声说着，心里盘算着什么花无欢不得而知，只是拼命点头。 花无欢：“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发自肺腑，真情实意。 顾锦眯着眼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确定这一次没有被敷衍后，才放过了他，伸手用灵力给小徒弟的肚皮疗伤，那几个抓痕看着浅，但实则很深，废了些功夫才止住了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过几日便能自我修复，恢复如初。 只是那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好在合欢派的弟子服都没有偷工减料过，哪怕只剩下一半，也是安安稳稳的挂在身上，顾锦又将那几块碎布一拉，打了个蝴蝶结，勉强挡住了小徒弟白嫩紧实的腹部，避免春光乍泄的风险。 花无欢这下是安静多了，一方面是被师尊吓的，一方面则是闻人默的诡异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与其冒然上前，还不如继续观察。 闻人默眼神促狭的看着两人，目光幽深，胸前的伤口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既没有流血，也没有愈合，之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没有一丝变化。 照顾好小徒弟后，顾锦回头冷眼看了看闻人默，又看了看他赤裸在外的胸膛，翻了个白眼给他。 顾锦：“有伤风化。” 闻人默挑挑眉，没有给自己疗伤的打算，由着狰狞的伤口露在外面，视线和顾锦对上，说的话却是对花无欢说的。 闻人默：“其实你的剑再偏一些，说不定真的能杀了我。” 花无欢瞄准刺入的部位正对着他的胸膛，就算偏又能偏到哪去，阑尾吗？难不成还要顺便给他把阑尾割了？ 顾锦：“那你要不站那让我再砍一刀，验证一下你说的是真是假。”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闻人默什么笑点，忽然间就笑的直不起腰来，等他笑够了后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嘴角还上扬着，显得心情很好。 闻人默：“曾经有一个人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然后我就站在这让他往这里刺。” 闻人默说着指了指剑伤旁约一寸的地方，是在脖子的正下方，胸膛的正中间。 顾锦：“然后呢？” 顾锦整顿好心情问他。 闻人默：“然后他就死了。” 闻人默说着又笑了，不知道在笑些什么，还是那样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却又比之前多了种顾锦看不透的情绪。 仿佛阳光穿过淤泥照在了他的身上，明亮温暖的阳光在这漆黑幽深恍若地狱的世界中是唯一的一抹亮色，哪怕很快被黑暗吞没，也让人刻骨铭心。 只有提起“他”的时候，这样的情绪才会出现，转瞬即逝，无从捕捉。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们怕了吗 太阳渐渐移到了头顶上，四周没有遮挡，明晃晃的阳光直照头顶，眼前的人仿佛都有些扭曲。 刺眼的阳光照在闻人默的胸膛上，白的晃眼，反而有些看不清上面狰狞的伤痕。 这样打一会歇一会的，倒是都没有太累，有来有回，仿佛在玩什么回合制的游戏。 顾锦有些烦躁，要是半路没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会儿的功夫他们早就离开了残乌，已经在返回合欢派的路上，说不定北月雪还能提前得到消息，给他们准备好丰盛的酒席，为他们接风洗尘，虽然是鸿门宴的可能性更大，但还是会忍不住幻想一番。 许是顾锦心里的怨念太过强烈，能够化为实质，云姬离的最远，忽然回过头来，神情淡淡的对着顾锦说道。 云姬：“之前我们说的还作数，等会我会找机会再度开启结界，你们一定要抓住机会出去。” 顾锦一愣，随即眉头微蹙的看着她，似乎要从她这淡然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可惜对方仍是平淡如水的模样，连着身旁的段凌都是一样的表情。 看不出来索性就不看了，顾锦朝着闻人默的方向努努嘴，毫不避讳他，直接说道。 顾锦：“对面的人可是来者不善，你们真的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合欢掌门这么说了，云姬也下意识的往他说的“我们”身上看了看，一个伤患加上一个照顾伤患的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两人之间还有什么没有解决的纠葛，大半的心思都在纠结这个纠葛上，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思分到这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长得和她的段郎极为相似的人，叫什么她忘了，不过段郎回来后她看着这张和段郎极为相似的脸，心里总会涌起些许尴尬。不过看到他身旁大大小小的、炸出来的焦糊的坑洞时，这种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化作难言的复杂情绪，生怕他一会直接将这里给炸没了。 除此之外只剩下这对合欢师徒比较安分，但两人之间的互动过于暧昧，甚至还有意无意的往外撒狗粮，云姬着实有些吃不消。 而且云姬总感觉，眼前的合欢掌门听到魔族封印时，露出的反应不必闻人默少。 与其放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还不如都都给赶出去，免得多生事端。 想到此处，云姬坚定的摇摇头，神情诚恳道。 云姬：“不用了，真的不用麻烦。” 顾锦张张嘴，本来想说什么，但眼珠子一转，有把话吞了回去，换了句话。 顾锦：“那也行，这么多日没消息，也该是时候给合欢派传个话回去了。” 合欢掌门答应的这么痛快，倒是出乎云姬的意料，心头涌起一丝微妙的违和感，但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一直当个背景板，听他们说话的闻人默看向了之前结界被打破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似笑非笑道。 闻人默：“当着我的面讨论如何从这里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顾锦理都不想理他，满口敷衍。 顾锦：“想开点，兴许是因为我们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呢。” 闻人默：“那看来我这个反派还上不得台面，连让合欢掌门正视一眼都做不到。” 顾锦乐了，心想你这算是什么三流反派，我旁边这位才是这个世界的反派之王，虽然现在已经从良了叭，但是万一黑化了，那可叫一个血流成河，浮尸遍野啊！ 顾锦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了，转而对云姬说道。 顾锦：“那就有劳了，我会想办法拖住闻人默。” 云姬默然点头，身形一闪，恍若一直红色的凤凰，转眼间便出现在了结界破损的地方。 闻人默眼睛一眯，手一挥，黑虎和灰狼便应声而出，朝着云姬的方向冲去，顾锦冷笑一声，健步如飞的拦在两只魔兽面前，风雪在侧，剑刃上的寒光清晰的倒映在两只魔兽的眼中，映出两双兽瞳中清晰的恐惧。 顾锦：“怎么着，爪子又痒了？要不要我再给你们剪剪？” 那个再字咬的很重，两只魔兽都开了灵智，听得懂顾锦说的话，下意识的夹住尾巴，将四个爪子齐刷刷的藏了起来。 剪爪子的过程奇快，甚至还来不及感觉爪子就秃了，但随之而来的后怕以及深深的羞耻却一直萦绕在心头，经久不散，哪怕是午夜梦回，也是最让他们害怕的梦境。 两只魔兽畏畏缩缩的靠在一起，想回去但碍于闻人默的命令又不敢乱动，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和顾锦对视着，试图用眼神劝说他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顾锦则是持着风雪，目光从他们身上一寸一寸的扫过，两只魔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抱在一起，他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年纪轻轻仿佛就要变成秃虎和秃狼。 闻人默：“没用的废物。” 闻人默皱了皱眉，骂了一声便叫两只不中用的魔兽回来，两只魔兽巴不得如此，话音未落便飞也似的逃了回来，从此对穿白衣持白剑的人都有了阴影，像是过敏一样纠缠了他们一辈子。 周遭的灵气再起动荡起来，云姬站在结界旁，如之前一般将灵气分散开来。 被毁了多次的结界此刻很是脆弱，灵气散去后，风无尘只用了一张符咒，结界上便出现了稀碎的裂纹，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纷纷落下，消弭于空中。 外面是个阴雨天，阴沉沉的天空中翻涌着深深浅浅的灰色云层，透亮的雨丝从空中落下，织成了雨幕，落在地上的水坑中溅起朵朵水花，水雾弥漫着，像是落了层薄纱。 这场雨大概是刚下不久，顾锦站在阳光下，微风吹来的时候还能闻到湿润的水汽，夹着泥土的腥气。 顾锦：“季青临，你先带着容云鹤出去，风无尘你注意保护他们两个！” 顾锦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大概是见事情无法挽留，闻人默竟出奇的没有阻拦，视线穿过层层雨幕，落在风雨飘摇中一棵干枯成诡谲模样的树枝上，目光沉沉，不知看向了何处。 第二百一十五章 虚晃一枪 雨越下越大，转眼间便有倾盆之势，不过是刚踏了只脚出去，片刻间就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季青临直接将脱下的外衣披在容云鹤身上，春雨寒凉，容云鹤又是重伤未愈，多穿一件衣服多多少少能挡住些寒意。 容云鹤看被徒弟强硬披在身上的外衫，神情微动，似要拒绝，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沉默的将衣服笼的紧了些，挡住了微敞的胸膛上隐约露出的狰狞伤痕。 风无尘站在两人的身侧，透亮的雨丝没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在离他还有一寸的地方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弹开，带着湿气的风吹乱了他鬓旁的碎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两人身上轻轻一点，便也如他一般，雨水倾盆而落，却是半点不沾身。 闻人默没有追来的意思，顾锦便一边警惕着他，一边大步上前，站在结界破碎的地方，对着花无欢道。 顾锦：“你也随着他们一起出去吧。” 花无欢：“……我要和师尊一起。” 花无欢站在他身边不动，执拗的看着他。 顾锦失笑，摸了摸他的头，视线落在他腰侧的晨星铃上，结界内的灿烂的阳光落在水晶的透明铃铛上，折射出了七彩斑斓的光，一时间晃了他的眼，遮挡了眼中复杂的神情。 顾锦：“师尊当然会和你一起。” 顾锦笑了笑，在小徒弟的注视下率先走了出去，乌沉压抑的天空下，这抹白色的身影仿佛是劈开天地的一道亮光，只要他站在那，风雨似乎都小了许多。 花无欢压下心中忽然冒出的不安，紧接着师尊的脚步走了出去，外面又湿又冷，只是吸上一口气，五脏六腑都冷的仿佛浸入了冰水一般。 合欢派的弟子都出去了，云姬朝着几人一一点头，便再度操纵着灵气，缓慢的修补着这一处破碎的地方。 顾锦在小徒弟身上加上一层结界，挡住风雨的同时还能保温，随后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飞行器来交到风无尘手上。 顾锦：“这个飞行器是凌烟峰前一任峰主所做，功能和使用方法你比我熟，可日行万里，早日赶回合欢派，也好报个平安。” 风无尘点头接过，一时间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不等细想，紧接着顾锦又说道。 顾锦：“还有一事。” 风无尘正垂耳聆听，只见合欢掌门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砍在花无欢的后颈上，花无欢脸上还残留着惊愕和疑惑，似乎想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这么做，紧接着便双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倒下去的时候，顾锦一把扶住了他，讲他脸上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的碎发捋顺，又整了整他身上的衣服，低头在他眉心上一吻，满眼的怜爱和不舍，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而慎重的交到风无尘手中。 顾锦：“记住一定要把无欢带回合欢派，如果路途中他醒来了，也一定要看好他，不能让他离开视线，哪怕一眨眼的功夫也不行。” 顾锦轻声的嘱咐着，似乎怕声音再大一点就会将他吵醒，动摇他已经下定的某个决心。 他的身后是磅礴的雨幕，唯有一处破碎的地方突兀的显出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的地方来，云姬就站在中间，顾锦打晕花无欢的动作她也看的清楚，心头一怔，下意识的加快了修补的速度。 破碎的结界在不断的修补着，由三人并排走的空间逐渐缩小到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顾锦恍若未觉，只是看着风无尘，剑眉星目，不怒自威，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属于掌门的威严。 风无尘深深地看了掌门一眼，低首道。 风无尘：“属下定不辱命。” 说罢，便将花无欢放在展开的飞行器上，眉头微蹙，哪怕是在睡梦中，也睡得并不安详。 容云鹤和季青临依次上去，走到半路上，季青临回头朝着顾锦拜首。 季青临：“我等会和花师弟在合欢派等候掌门，还请掌门不要让花师弟久等。” 顾锦的视线一直都在花无欢身上，隔着缥缈的雨雾都能感觉到视线中的柔软和不加掩饰的爱恋，哪怕季青临是个木头桩子，也该明白了什么。 顾锦：“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顾锦轻声说着，不知道是对花无欢说的，亦或是在回答季青临。 几人不再浪费时间，风无尘熟练的找到飞行器上阵法的位置，以自身灵力催动，很快便带着花无欢飞驰而去。 飞行器在视野中越飞越远，等到再也看不见后，顾锦终于动了，微风吹动了白色的衣袍，仿佛一只在雨中踽踽独行的白鹤，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以一个刁钻的姿势从结界上那一方小小的空间中挤了进去，出现在脸色发青的云姬面前。 在他进来的瞬间，结界上最后一丝裂缝也恢复如初，挡住了外面下个不停的雨水，只有顾锦身上还带着冰凉的水汽，进来的时候身上的结界自动解开，有一滴雨水不知何时沾在了他的睫毛上，微微的垂着，倏忽划过一道细细的银线，落在了地上。 少了三个人，偌大的残乌瞬间空荡了不少，云姬青着一张脸怒视着顾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云姬：“你为什么不走？” 顾锦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草木清香的阳光和混合着清凉水汽的雨水相比起来，一时间难分伯仲。 顾锦：“都走了谁能拦住他，他的目的到现在可都没露出来。” 被点名的闻人默只是笑笑，对顾锦的虚晃一枪没有露出任何的意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如此。 云姬：“这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插手。” 云姬语气生硬，却听见顾锦义正言辞道。 顾锦：“长守的封印是当年由四大掌门联手封印的，其中就有我们早已飞逝的前一任合欢掌门的功劳，如今有人虎视眈眈魔族封印，甚至还妄想解开封印，为祸世间，当然不能让他得逞。” 大概是因为徒弟不在身边的原因，顾锦脸上的表情都收了许多，温柔和熙的神情一敛去，眉眼间的淡漠和疏离便彻底的显露出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投降 珠玉在侧，风雪上的流光似乎都暗淡下去不少，却丝毫不掩其锋芒，不过是将獠牙藏了起来，暗中磨砺，再露出时必将震惊四座。 云姬：“当年的合欢掌门在封印魔族一事上的确出了不少力。” 良久后，云姬怅然叹息一声，不禁回忆起了往昔。 云姬：“但如今这件事已经和你们没了关系，只要我还在，魔族封印断然不会被此等宵小毁了去，哪怕我身消命损，也会守这封印千年万年……这样的事情不该和你们这样的小辈继续有所牵连。” 顾锦：“可是我已经在这里了，总不能麻烦你再打开一次结界了吧，况且……” 顾锦说着，话锋一转，看向正给自己整理衣衫的闻人默，对方接受到他的视线，还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顾锦：“……况且要是我和他们一起走的话，恐怕某人就会看不下去了。” 某人摸摸鼻子，无奈的耸耸肩，神情惋惜道。 闻人默：“其实我更想让你的徒弟留下来，不过你在的话或许会更好。” 顾锦：“做、梦！” 顾锦冷冷的看着他，遗忘的事情隐约冒出了个头绪，忆起的并不清晰，但心里却有一个啼血的声音在不断的嘶嚎着。 拦住他！拦住他！不能让他接近魔族封印一步！ 风雪横在身前，恍若白色的游龙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闻人默而去，小徒弟不在身边，倒是不用担心四溢的剑气会误伤到他，心中没了顾及，一身实力也能发挥出七八成。 风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残影，剑气所过之处，青草被齐腰斩断，绿色的碎屑被风带起，纷乱而有序的围绕在顾锦身边，仿若一根根绿色的绣花针，还未接近，便在闻人默身上划出一道道粉色的伤口，明明没有一丝鲜血流出，但看着却极为骇人。 “合欢掌门果然厉害，不愧是名扬乾冥大陆的剑仙！” 闻人默：闻人默注视着逼近的顾锦，纷飞的草屑遮蔽了他的视线，看不见顾锦的身影，但他却也不慌，手中的扇子上忽而闪过一道霞光，只听铿锵一声，准确无误的挡在了脖子下方，胸膛的正中间的位置上。 霞光散去，顾锦眯着眼睛看向拦住风雪的东西，那是闻人默一直握在手中的扇子，只是模样似乎有了些变化，扇骨的颜色更绿了些，像是沉在了墨水中的翡翠，透着一股不祥的黑气，上面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一些文字，却又看不懂。 扇面也是泛着黄的颜色，像是放了许久的纸张，绘制着阳春三月，桃花灼灼，树下有人带着斗笠小憩，花瓣纷落如雨，沾在他的斗笠和肩上，却没有将其拂下，扇子上的裂痕也已经恢复如初，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扇子本身每一步多大的变化，却能轻易地挡住风雪的全力一击，比之前要结实了许多。 顾锦：“你也不差，这个扇子挺适合你的。” 顾锦看这儿那绿的发黑的扇骨，意味深长的说道。 闻人默笑了笑，手上暗暗发力，试图将刺在扇骨中的风雪推出。 闻人默：“倒比不上合欢掌门，若是喜欢送你也无妨。” 顾锦：“好，那你送我吧。” 顾锦答应的干脆利落，不给闻人默一点反应都时间，直截了当的回答。 闻人默：“当然没问题，不过不是现在。” 闻人默一愣，手上的力气却没有松懈，很快便反应过来，笑容不变的说道。 两人之间似乎僵持了下去，两只魔兽在不远处朝着顾锦龇牙咧嘴，却不敢上前，等到顾锦的视线冷嗖嗖的扫过来的时候，它们又立刻夹紧了尾巴，瞬间就老实了下来，乖的不得了。 云姬压着步，悄无声息的绕到了闻人默视野的死角处，柔软的红绫出现在手中，无风自动，出手时亦是无声无息，看似柔软，却势如千钧，如蛇一般灵活而迅速的朝着闻人默的脖子卷去。 闻人默的注意力都在顾锦身上，这样的僵持下，两人之间的距离都离的很近，四目相对时，闻人默从顾锦眼中看到有一个红光由远及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立刻收力，弯下腰朝着另一侧翻滚而去，与身后袭来的红绫擦身而过，柔软的红绫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却发出一声闷响，瞬间砸出一个坑洞出来。 风雪另一端的力气消失了，顾锦飞快的稳住身形，虎口有些发麻，还好不影响拔剑的速度。 云姬优雅的收回红绫，语气似在抱怨又似在惋惜。 云姬：“果然是太久没活动筋骨了，这么一下竟然没有中。” 闻人默从地上站起，抖去身上沾着的草叶，看着围过来的三人，满脸无奈。 闻人默：“三打一可不好。” 顾锦：“有谁知道呢。” 顾锦冷笑，忽然又想到这段对话之前似乎发生过，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段凌还在安慰云姬。 段凌：“放心放心，等一会那他练练手，说不准就找到以前的感觉了。” 云姬深有同感，红绫缠绕在手臂上，看着闻人默的眼神却是跃跃欲试。 闻人默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合欢掌门，又看了看活动筋骨的云姬，没了外人在，大家都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单是一个合欢掌门就足够吃力，更别说还多了个实力不俗的云姬在，这样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对他不利。 没有任何犹豫，闻人默果断的将扇子一收，双手举过头顶，语气坚定的说道。 闻人默：“不打了，我投降。” 顾锦的剑举到半空中停下，云姬的红绫还缠绕在手中，段凌还在帮云姬回忆着以前的峥嵘岁月，忽然听到闻人默这么果断的投降，心里都涌出了狐疑。 云姬：“为何要投降？” 云姬把玩着红绫，柔软的红纱在她的指间穿过，大有一种你要是不老实，我就立刻勒死你的威胁意味。 闻人默：“本来一个合欢掌门就够我受罪的了，再加上你们的 话，那当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倒不如放弃抵抗，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闻人默说的认真，配合上他衣衫褴褛的模样，以及身上遍布的细小的伤痕，竟神奇的多了些可信度。 第二百一十七章 坠入 顾锦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闻人默心思深沉，狡猾善变，谁知道这会又在想什么诡计。 顾锦：“你们不会信了他吧？” 顾锦看向云姬和段凌，二人皆是摇头，道。 云姬：“脑子抽了才会信他，这人说话前后不一，满嘴的胡言乱语，半个字也不可信。” 顾锦一听这话终于放下心来，深有同感的点头。 顾锦：“可不，要我说的话还是尽早将他就地正法最好，免得他继续在这里妖言惑众。” 顾锦的提议没有人提出反对，只有段凌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一晃而逝，大概是眼花看错了。 魔兽围绕在闻人默身边，龇牙咧嘴的意欲上前，却被闻人默一个眼神阻拦了下去，对着杀气腾腾的顾锦人畜无害的一笑，无辜道。 闻人默：“我这都已经投降了，合欢掌门还要置我于死地，未免有些太咄咄逼人了吧。” 顾锦：“你这样的人，刘泽也是一个祸害，趁早杀之，以绝后患！” 闻人默站在原地，风从顾锦身后吹来，其中似乎都夹杂着凌冽的杀气，化作风刃，吹割着身上的皮肤。 闻人默：“别这么凶嘛掌门大人，反正外人都不在，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闻人默说着单手撑着地，竟然直接席地而坐，抬着头眯着眼睛看着骄阳似火，纤长的脖子向后仰着，轻松又惬意，像是出来踏青晒暖的一样，之前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崩塌，摆个桌子和茶点甚至能直接开个茶话会。 顾锦：“所以你费尽心机想要找到魔族封印，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锦径直走到他的面前，闪着寒光的剑尖点在他的脖子上，又往下轻轻的划下，直到胸膛的正中央处才堪堪停下，虚空停住，离这一片的皮肤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只要再往前半分，便能瞬间刺穿他的胸膛。 顾锦：“别打马虎眼，说实话，懂？” 顾锦的直勾勾的看着他，乌黑的瞳孔中波澜不起，像是沉浸下来的湖面，看不清究竟有多深。 风雪虚抵在胸膛上，锋利的剑光仿佛能穿过那层薄薄的皮肤，颤栗的感觉从那一处迅速扩散开来，泛起的涟漪瞬间席卷了整个身体，每一根发丝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这种让人颤栗的、生死之际命悬一线的感觉。 闻人默仰着头，无声的笑了，这种万丈悬崖上走蛛丝的感觉，已经有多年没有体会过了，竟然还怀念的很。 闻人默：“魔族封印已经存在了千年，乾冥大陆上苟延残喘的魔族不过百名，哪一个不是如丧家之犬般人人喊打。” 顾锦：“所以你就想将封印解除，将魔族全部放出，好让他们报了这被封印千年之仇？” 顾锦问他。 闻人默：“那倒不是。” 闻人默摇头，还很小心的控制身体摆动的弧度，防止被风雪刺伤。 闻人默：“毕竟人人喊打的人人中也有我一个，没事放他们出来做甚，麻烦的很。” 顾锦听完闻人默的回答，沉默了许久，随后深吸一口气，单手紧握住风雪，强忍住心头翻涌着被戏耍的怒意，回头再度看向云姬和段凌，言辞恳切道。 顾锦：“杀了他吧，真的，他太烦人了。” 云姬捂着眼睛默叹一声，的确是很烦人，各种意义上两个人都很吵，云姬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后悔，早知道合欢掌门没有小徒弟在身边的时候，易燥易怒，还不如把他留下来，多多少少有个管得住他的。 云姬：“随便吧。” 云姬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不想管他们了，顾锦见状，在心里已经直接想好了直接让闻人默曝尸荒野得了，埋都不用埋。 闻人默：“你就不想知道我费尽千辛万苦来这里的原因了？” 闻人默看到了顾锦脸上毫不掩盖的杀意，眨眨眼好奇的问他。 顾锦：“反正你都要死了，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魔族封印就在此处，只要没有像闻人默这般别有用心的人前来破坏，哪怕再过上千年万年，小徒弟也不会出事。 斩草要除根，顾锦已经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闻人默就是这个根，把他除了，才是避免小徒弟堕入魔族的正确方法。 闻人默来这里的目的必然不单纯，但顾锦也不想细细追究下去，管他是什么原因，反正只要碍事的不在了，小徒弟就不会步入原来的后尘。 那样惨烈黑暗的经历，顾锦不想小徒弟经历一遍，如同坠入深渊，旁边都是嘲笑讥讽的人，面上有多假惺惺的尊敬，心里就有多少恨不得噬血吞骨的怨恨，一面惧怕恭维着他，一面用最恶毒的话语谩骂诅咒他，所有人都看着他不住地坠入深渊，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想要拉他一把，用世间最惨烈的方式折磨着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发泄内心最阴暗的一面。 那时光是看着文字，都能感觉到他的痛苦，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日复一日的遭受着非人的折磨，那种痛苦和绝望，顾锦万万不想小徒弟经受一遍，他只希望小徒弟能永远这样平平安安，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任何危险的苗头，他都会在冒出苗头的时候掐断。 就像现在这样，心里明知小徒弟回到合欢派后一定会生气，甚至讨厌他，但只要能避免书中的经历，哪怕小徒弟一辈子不理他…… 算了，一辈子不理什么的还是太残酷了，还是得好好哄着，毕竟得过一辈子的，不能一辈子不说话啊。 心头千思万绪，在闻人默眼中最后只变成了某种下定决心的表情，闻人默心里一紧，只觉得胸膛上的刀又近了几分。 闻人默：“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我的弱点在哪的？” 自己的弱点被人一直威胁着，闻人默也不恼，反而似笑非笑的问他。 顾锦：“你不说我也知道，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唯有胸膛着一处有灵气的气息，不是这还能是哪。” 顾锦淡淡的说道，闻人默听罢，忽然大笑起来，不顾指着胸口的剑尖，凑到顾锦耳边，一字一顿道。 闻人默：“你为了自己的徒弟不入魔族，不做那劳什子魔族少主，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顾锦斜眼看着他，那张桃花一样风流多情的脸上少了见惯了的慵懒，更多了破釜沉舟的意味，像是暴雨将至前，枝头上孤零零的、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做着最后挣扎的残花，可细看下就会发现，这花啊只是做出了垂死挣扎的模样，可依然紧紧地盘附在树干上，贪婪的汲取着全部的养分，一切柔弱的表象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好吸引更多的猎物掉入他的陷阱之中。 顾锦用剑挑着他的衣领，嫌弃的将他挑到一边，用眼神表达着咱俩没这么熟所以没事别挨我这么近的嫌弃。 顾锦：“他是我的徒弟，我亦是他的师尊，为他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再说魔族封印一事本就关系到天下苍生，合欢众人当以守卫天下为己任，做这些亦是为了天下。” 顾锦说的大义凛然，声音大小和之前的一般无二，像是在和闻人默争执着什么，云姬垂目听着，眼中的狐疑不经意间淡了许多。 闻人默：“合欢掌门和爱徒之间的师徒情谊可正叫人向往，但据我所知你们之前的关系可并不好啊，听说花无欢原先在合欢派中的待遇可连个外门弟子都比不上，如今关系这般密切，倒是让人深思其中的原因啊。” 顾锦：“那你去地狱慢慢深思去吧。” 顾锦微笑，和他废了这么多的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虽然不知道和他有什么好心慈的。 主意已定，点在衣领上的风雪微微翻转剑刃，衣服随着剑尖被卷起，连着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闻人默：“你这样处处维护他，可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到时候他会遭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到那时你又能如何？” 闻人默看向这张淡漠疏离到不近人情的脸，试图从中看出什么动摇的情绪来，但事与愿违，合欢掌门不但没有退缩，眼中的杀意反而更浓郁了几分。 顾锦：“话是这样说，不过你死了，知道这件事的人便会又少上一个，事情也不会如你所料的那般。” 闻人默：“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不止我一个，难道合欢掌门要各各杀之而后快吗？” 顾锦：“当然不，我又不是什么变态杀人魔。” 顾锦皱了皱眉，风雪的剑尖已经点在了他的胸膛前，锋利的剑身划破了他的皮肤，露出的血肉颜色比别处深上许多，仍是不见有血流出。 闻人默瞬间了然，合欢掌门这是已经打定主意不和自己继续废话，早点解决了他这个麻烦，也好早点脱身去找他的徒弟。 可他身上的因果还未解，若是真的死在这里，因果也不会烟消云散，而是会生生世世纠缠着他们，生生复世世。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从来没想过会死在这里。 风雪很快就要刺穿他的胸膛，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抬头，目光如炬的看向段凌，嘴唇开合，不知用口型比了一句什么，速度太快了，顾锦没看清，但心里却是一紧，直觉会发生什么变化，动作瞬间加快，不过是将剑刺胸膛的简单动作，以风雪无坚不摧的锋利程度来说，应该像是滚刀切黄油一般顺畅而迅速，风雪已经没入了进去，很快便能刺穿里面那颗跳动着的，鲜活的心脏。 段凌：“住手！” 段凌强烈的吼声从身后传来，顾锦心里一沉，但并没有听段凌的话停下手来，可一条柔软却坚韧的红绫却瞬间缠住了他的手腕，强大的力量从上面传来，迫使着顾锦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借着这个机会，闻人默猛地向后仰，白色的剑尖暴露在空气中，寒气逼人，唯有剑尖上沾着一点温热殷红的鲜血。 一击未中，发现他浓烈杀意的闻人默已经生了十足十的戒心，哪怕现在已经退到了他杀不到的地方，正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伤口，但身体却还是紧绷的，警惕着顾锦的一举一动。 红绫紧缠着他的手，阻止了他手上的一切行动，顾锦回过头，顺着手上缠着的红绫一路看过去，视线落在红绫另一端云姬素白的手上，强忍着怒气，生硬的质问道。 顾锦：“为何要拦我？” 还不等云姬回答，段凌挺身站在云姬面前，解释道。 段凌：“是我让云柔拦着你的。” 顾锦：“你最好能给我一个理由。” 顾锦强行挣开缠绕在手上的红绫，云姬脸色一白，往后退了半步，深吸一口气平复着体内紊乱的灵力。 段凌看了看不远处若无其事的闻人默，仿佛刚刚命悬一线的人不是他一般，云柔的喘息声在他身后压抑着响起，大概是真的累了，连呼吸都弱了不少。 段凌：“他说……他有办法救云姬。” 段凌垂下眸，哪怕他现在只是个透明的魂魄，也能看清他脸上羞愧的红晕，说话时紧抿成线的唇。 云姬听罢，哀叹一声，目光悲凉，隐隐有泪光闪烁。 顾锦心头一动，看着云姬虚弱苍白的样子，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她这么虚弱的时候是在她的房间中，隔着打开一条缝的木门，里面是翻涌着的粘稠黑气，衬的她一张脸愈发煞白。 顾锦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却按在心口，视线穿过段凌透明的身躯，看向云姬道。 顾锦：“和魔族封印有关？” 云姬惨笑着点头，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在，除却诡变难测的闻人默，顾锦是合欢掌门，名门正派，理应能信的，思前想后苦笑着道。 云姬：“魔族封印用的乃是上古遗传下来的封印阵法，除了布阵过程极为繁琐外，还需以千年的寿元为代价，才能将其封印于此处，千年前封印魔族时，由当时的合欢掌门以及剑神谷谷主为主，加之青云观观主三人合力，平分这千年寿元，才将魔族悉数封印于此地，而如今千年时间已过，寿元耗尽，封印已是岌岌可危。” 顾锦默不作声的听着，耳朵一动，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顾锦：“当年的青云观观主之后如何了？” 云姬摇摇头，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云姬：“那是我的师尊，青云观向来隐世不出，又好研究阵法等晦涩乏味之物，外界知之甚少，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师尊在封印魔族不久后，就因为年迈体衰，早已驾鹤西去，走的突然，甚至连后事都没来得及交代。” 第二百一十九章 茕茕孑立 顾锦听罢，心下顿时了然，唏嘘不已，鼎盛之年的青云观何其强盛，却不想阴差阳错下最终却落得个这般败落的结局，如今不过是靠着一个岣嵝老人带着三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强撑着罢了，至于青云观的传承，却是半点也没有流传下来，如今只是守着一个空壳子罢了。 当年之事有多险恶如今流传下来的只剩只言片语，顾锦的思绪一时间有些飘忽，难怪当年前合欢掌门回去后就一直病恹恹的样子，没过个百年便撒手人寰，驾鹤西去，白白便宜了君落衣，捡了个掌门的位置。 但细细一想的话，剑神谷的谷主仍是风采不减当年，甚至连精气神都没什么变化，对比之下不由得心生感慨，人家孤傲是孤傲了些，但实力当真是没话说啊。 思绪翻涌的时候，顾锦还不忘将青云观如今的情况跟与云姬简单的说了说，如今存在世上的只剩下一个青云观的空壳子，传承断绝，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强撑着青云观的招牌，对它辉煌的过往也是半点不知。 顾锦知道的也不多，只能挑了些主要的说给云姬听，云姬静静的听着，平静的眼神中渐渐泛起波澜，连带着脸上都多出了一抹激动出来的绯红，平白多出一抹血色来，眼睛也是亮如萤火，一时间看上去多出了许多精神来。 云姬：“太好了……青云观的香火没有断绝，九泉之下我也算对得起师尊了。” 云姬语无伦次的说着，段凌垂下眸，心中怆然。 段凌：“别这样说……” 顾锦斜眼看过去，眼神似刀，似笑非笑道。 顾锦：“你就凭闻人默黄口白牙一句话，就这么拦住我，白白让他逃过一命，他垂死之际为了活命，有什么话是说不出来的，你竟然还就信了。” 顾锦越说越气，小徒弟不在身边，连忍着怒气都不需要，若非看在云姬的面子上，他早就把之前没能刺在闻人默身上的那一剑刺到了段凌的身上。 看着这张和风无尘一般无二的脸，顾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只有长得像了，全然没有风无尘半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 虽然长得像，但还是自己人看着顺眼合心意。 段凌被顾锦说的有些羞愧，明明自己已经死了，化作游魂，可还是能感觉到心里一阵绞痛，按理说他应该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悲痛，大概只是他的幻觉，可这种痛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活了过来。 段凌：“这事是我不对。” 段凌没有继续嘴硬为自己狡辩，向顾锦道了歉后，才小声的像是解释给自己听一样，低声说着。 段凌：“我知道他的话不可信，只是我不能接受，死去千年再度看见自己爱人的时候，她却已经命不久矣，为了这所谓的魔族封印，所谓的世间大义，不但赔上了自己千年的时光，最后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云姬：“可这件事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呀，从我和师尊说自愿在此看守魔族封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以后会面对什么……你当时也是在场的呀。” 云姬幽幽叹息，脑海中逐渐浮现起很久以前的、已经泛了黄的记忆，彼时她跪在师尊面前，说完自己的打算后不敢抬头看师尊脸上的震惊愤怒的神情，她是师尊唯一的徒弟，提出这样的要求本以为师尊会引以为豪，却不想师尊气的连胡子都是颤抖的，连声叫她滚出去。 来之前，她的想法谁也没有说，连段凌也是临时知道的，脸上震惊的表情不比师尊少多少，甚至在师尊震怒的时候还低声的劝着她，试图让她改变主意。 可那时的她全然是被宠坏了，两人轮番相劝，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心，她当时想的可简单了，看守魔族封印这件事说出去多风光啊，昔日作威作福的魔族悉数被她严加看管着，莫说逃出来作乱，就连翻腾一下也不允许，虽说要一直待在那里，但如果段凌陪着的话，也不会无聊，毕竟她最喜欢段凌了。 所以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段凌说了后，就期待的看着他，她相信段凌是不会拒绝她的。 事情的确如她所想，段凌确确实实的没有拒绝她，那时她还没看懂段凌眼中强忍着的复杂情绪，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切，陪着她去往长守，当时的云柔只想着能和段凌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长守长守，长相厮守，多适合他们的地方啊。 直到现在她才惊觉，那时的段凌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答应下来她这无理取闹的要求，魔族被封印的事情世人皆知，可鲜有人知封印魔族之地，以及在漫长的岁月中看守着魔族封印之人，淹没于时光轰然长流中，连个水花都掀不起。 若不是为了她无理的要求，段凌现在该在外面活的自由又潇洒，也许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一段时间，但说不定很快就会遇到更好的女孩，成婚生子，过上平凡普通却又幸福无比的生活。 若不是因为她，现在又怎么会落得个横死的结局，如今阴阳两隔，侥幸见面又是匆匆一瞥，便要面临分别。 她又想起，那之后有一天师尊忽然就不劝她了，本来以为师尊是终于想开了，愿意成全她这个徒弟唯一的心愿，现在想想，大概是真的找不到人了。 阵法本就枯燥乏味，看护魔族封印之人必然要对阵法封印一类有所了解，而这些东西本就晦涩，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学成，那时的青云观已经显露颓势，常年隐居山林，世人知之甚少，偌大的青云观上下，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顶替她，最终不管师尊愿不愿意，只能是她，必须是她。 封印了魔族后，她人已经在这一方天地中，和段凌一起看守这封印了，而她的师尊却孤零零的只身回到青云观，梅妻鹤子，到头来唯一的亲人就是她这个徒弟，却在他垂死之时都不能陪在身边，就这么让师尊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上了路。 第二百二十章 未尽之缘 前尘往事毫无征兆的忽然浮上心头，绞的她五脏六腑都在疼，喉咙蓦然涌上一股腥甜，没忍住呕出一大口淤血来。 飞溅起的血珠穿过段凌透明的身体，蓝色的长袍上纤尘不染，衬的他愈发孤寂寥落，连触碰都做不到，只能用最无用的话语来干巴巴的虚情假意的关怀。 这淤血不知在心头堵了多久，吐出去后竟神清气爽了许多，唇上也多出了些血色，皮肤也渐渐红润起来，仿佛瑟瑟秋风下默然盛开的芙蓉，苍凉荒败的枝桠上显出纤弱悲凉的美。 顾锦见她的状态愈发差了，当即便说用灵力给她梳理一遍身体，却不想被云姬婉拒，只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压住了什么，好半天后才开口。 云姬：“你不在的这些年里，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段凌心中一动，似乎猜到了云柔想的是什么。 云姬：“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守在这里，忍不住会想，要是当年我没有这么任性，不吵着闹着非得来这个地方，而是和你一起待在青云观，陪师尊走过最后一段时光，然后游山玩水也好，守着青云观的传承也罢，总归是要日日和你腻在一起的。” 云姬：“可是这样的事情每每想到一半，我就想不到下面的事情该如何发展，师尊为了封印这些魔族，连自己的命都搭了上去，而我既没有出力，甚至连帮忙都做不到，万一那看守的人不靠谱，一个不留神放出了魔族，将师尊的心血毁于一旦，那我又该如何是好，师尊在天之灵有知的话，该会怪我的。” 云姬：“那时我就有些庆幸，还好当时撒泼打滚的央求着你陪我一起来了，虽然枯燥乏味了些，但是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再无聊的生活也能过出一朵花来……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回来。” 云姬平静的说着，将自己那个时候的心路全部剖开，摊在面前给段凌看，顾锦想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在旁边听着不好，便走到一旁，又将闻人默生擒住，没有动手，只是押着他不让乱动。 云姬：“那天我等了很久，长守只有白天和黑夜，我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周而复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仍不见你半个身影。” 段凌闭目，不忍再听，那个时候他早就死在了没人知道的角落，哪怕有心想遵守，却已经无能为力。 云姬：“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你会不辞而别，那一天忽然间想了明白，曾经的山盟海誓，执子之手，原来在漫长的岁月面前都是那般不值一提，本来你就是被我强行拽来的，陪了我这么些年也是仁至义尽了，外面的世界又有你诸多牵挂，总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而强迫着你陪我在这样的地方蹉跎千年吧。” 段凌：“不是这样的……” 段凌着急着打断她，明知道自己碰不到她却还是试图将她揽进怀里。 云姬：“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了。” 云姬笑着说道，虚握住他的手，在身前摇啊摇，一如以往撒娇那般，带着孩子气的娇憨。 云姬：“我现在才知道的呀，只是那个时候太难受了，总是会胡思乱想，只有现在才能说给你听。” 段凌的心再一次的痛了起来，他缺席的这些年里，云柔内心是如何的痛苦和绝望他只能窥到一二，单是这些就已经让他心痛不已，而这些却都被她轻飘飘的以难受和胡思乱想两个不轻不重的话一句带过，将那些沉痛的往事掩埋于心口。 云姬：“不过我却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的决定，哪怕最后不得善终，也从来没有升过半分悔意。” 云姬自嘲一笑，段凌从她这简短的话中听出来一些未言之意，连忙道。 段凌：“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我们一起将那些缺失的时光补回来，好不好？虽然我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但我听说海外有一种傀儡术，可以将魂魄放于其中，而且与活人一般无二，我们一起去找好不好，这样我就能碰碰你了。” 他近乎恳求的说着，指尖都是颤抖着的，声音里还带着悲怆的哭腔。 段凌：“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没有办法接受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要因为封印而牺牲性命，你为了这个封印守了千年难道还不够吗，凭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你一个人抗下，难道除了你外面连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了吗，它要的可是千年的寿元啊，千年！哪怕长守的时光流逝特殊，可又能为你省下多少个千年……我接受不了啊云柔……” 段凌哽咽的说着，眼睛里都是红色的血丝，一双眼睛红的骇人，偏偏又绝望到濒临崩溃。 云姬心里清楚，这时候顺着段凌的意思最好，等到最后的时刻，趁他不注意，或者学合欢掌门那样一手将他打晕，等事情终了，就算段凌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云姬却不想这么做，他们之间蹉跎了太长的岁月，不想到最后一刻都埋怨怨恨着彼此。 云姬：“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云姬轻声的说着，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一瞬间仿佛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温度，听到了那强有力的心跳，但转瞬即逝，唯有清风徐徐，从她耳畔不厌其烦的吹过。 云姬：“可是我不后悔，我对做下的一切约定都没有后悔过，包括当年使着性子将你带到这里也是一样，这些年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我从没有后悔过，只是对不起你。” 云姬说着，从他怀里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来，泪中带笑，梨花带雨。 云姬：“这辈子咱俩是无缘了，如果有来生，你要是不怪我不恨我的话，我们就早点在一起吧，这辈子是你先认识我的，下辈子我们就反过来，我去找你，我们把今生没能尽的缘全都留到下辈子，今生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答应你了，我欠你的，下辈子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决定 云姬说的很慢，每个字都在他的心口上狠狠地剌上一刀，如今他已经清楚的知道云柔从未因为这些事情后悔过，如今也不会因为他改变主意，本来他有足够充足漫长的时间来消化接受这件事，可如今事情却是忽然间撞到他面前，逼迫着他做出选择。 当年他没能劝下云柔，如今他亦是无法改变她的决定，他一直都像他不断地妥协，自愿也好，被迫也罢，都是顺着她意思来。 已经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答应她吧。 段凌能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说着，越来越大，逐渐压过其他声音。 反正你也死了，等云柔走后，你也该去投胎转世了，正好就去奈何桥上等她，她等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总不能在最后还让她等吧。 今生续不尽的缘，蹉跎到来生，也是个结局。 更多的声音从心底涌出，糅杂在一起，吵乱不休，喋喋不休，逐渐占据着他全部的思绪，逼迫着他点头。 段凌：“好……” 段凌的声音干巴巴的，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来，停顿了半晌，像是在消化自己说的话，随后又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到这个时候也不忘安慰云柔。 段凌：“我答应你……别哭了……” 这话终于说出口了，段凌竟无端的松了口气，心口上一直压着的东西消失了，冰凉的风灌了进来，吹的他整个身体都是冰冷麻木，没有半点感觉。 不过他早就死了，留在这的只是一缕残魂，本就不该感受到任何悲喜。 云姬强忍着泪重重的点头，嘴唇颤抖着张开，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嗫嚅着道。 云姬：“对不起……” 段凌：“你我之间何需要这些。” 段凌笑了笑，用自己仅剩不多的灵力将她脸上的泪珠擦去，冰冷的手指划过她苍白的脸颊，眼泪烫的惊人，仿佛是滚滚岩浆，烫的他指尖都在颤抖着。 段凌：“这一回该是我等你了。” 段凌温柔悲伤的注视着她，云姬不敢看，心里知道，这辈子到底是自己负了他。 另一边，顾锦再一次擒住了闻人默，却没有做什么，而是听着云姬和段凌两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和哭泣声怔怔出神。 闻人默：“有这样的人看守魔族封印，难怪千年间魔族封印从未出过半点差池。” 哪怕被押住，闻人默依然不忘着和顾锦说上两句话，顾锦有些头疼，甚至想撕下一块布来堵住他的嘴，但奈何一只手擒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脖子，着实腾不出空来堵住他的嘴，只能委屈一下自己的耳朵了。 顾锦：“你要是不来捣乱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破事。” 要不是因为这些，这会儿他指不定和小徒弟在哪醉生梦死，逍遥快活呢。 顾锦腹诽着，心里有几分不痛快，默默地将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听到闻人默忍不住疼痛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 闻人默视线一扫，那两只魔兽就在不远处，却都夹紧了尾巴，不敢上前半步，感觉到闻人默的注视后也都是默契的移开了视线，不敢看他，顾锦留给它们的心理阴影比他打多了，它们可不想再感受一下被剪爪子的恐惧。 没得指望了，只能靠自己。 闻人默闭了闭眼，本来就没对它们抱有什么希望，能耽误些时间就行，如今时机也差不多了，该准备收网了。 闻人默：“云姬守了魔族封印千年，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你的徒弟就是那魔族少主，会不会后悔没有将他杀了，反而白白的放走了他？” 顾锦神情不变，甚至还嘲笑的看了他一眼。 顾锦：“我徒弟虽不在这，但我这个做师尊的也不能由着你这么污蔑我的徒弟，人家可是根正苗红的合欢弟子，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可不是你说的什么魔族少主。” 闻人默笑了，被这样押在地上，脸和衣服都沾满了草屑和尘土，狼狈不堪，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而闲适，甚至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闻人默：“合欢掌门思虑周全，难怪不惜动手也要将花无欢送出去，这是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对吗？” 顾锦哼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闻人默：“不过我若是合欢掌门的话，倒是会将他留在身边，残乌的动静想必现在有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会应该都在往这边来，万一花无欢他们回程的时候遇上了谁，他现在又在昏迷中，万一控制不住，暴露出什么，你又不在身边，你说到时候孰能护着他？” 顾锦：“我敢让他们带着小徒弟走，自然是相信他们的，这种雕虫小技就不必用在我身上了，倒不如好好珍惜一下剩下的时间吧。” 在他们相互试探的时候，那边的聊天似乎也告了一个段落，只是看两人表情就知道最后讨论的结果如何了。 两人走了过来，顾锦因要压着闻人默，无法站起来，便直接抬眼看着两人，直截了当的问道。 顾锦：“商量好了如何处置他了？” 云姬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闻言点了点头，段凌则是向着顾锦抱拳，带着歉意道。 段凌：“方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现在我想清楚了，既然云姬已经想清楚了，我一定会尊重她的决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顾锦却能感同身受他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心中积压的怒气也消了不少，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闻人默：“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考虑一下。” 闻人默不合时宜的插话，打断了顾锦的叹息，段凌则是摇头。 段凌：“哪怕不是云姬，也需要其他人用相应的寿元注入进封印中，这样的事情云姬是不会同意的。” 见游说不动，闻人默还想继续挣扎一番，但顾锦已经不愿再耽误下去，生怕再发生什么变故，不给闻人默继续说话的时间，在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风雪蓦然出现在他的胸口，下一秒便毫不留情的刺进了他的胸膛前，几缕殷红的鲜血沿着剑刃流出，闻人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子一软，彻底倒了下去，没了生息。 他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抹笑，像是在嘲讽什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鲜血沿着风雪的剑刃滴下，落在闻人默身上晕染开来，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的眸子已经永远的闭上，碧骨白缎扇还在他的手中，恰好被胸前的衣襟挡住，没有被地上的泥土污染分毫，仍是崭新如初的模样，挡住了扇面上繁花似锦的花样。 风雪在顾锦手中挽了个剑花，上面沾着的鲜血也去飞溅了出去，露出本来清冷的面目来，被他轻巧的收在腰间。 顾锦：“结束了。” 顾锦垂眸说着，但心里清楚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以云姬和段凌对封印的重视程度来说，若是知道了小徒弟是魔族少主的话，必然会掀起波澜，虽说他已经提前将小徒弟送走，但总归是要万分小心的，不要在这最后关头出了什么意外。 等到魔族事了，就能彻底改变小徒弟的人生，所有的转折都是从今日始，也该在今日了结，只要不入魔族，不入魔道，便再也不会与这些魔族有任何联系，未来所有的黑暗 与惨痛都与他无关，他只要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就行。 顾锦的心情一下便沉重了不少，忘记的事情想起了大半，有些部分不甚明了，却并不影响他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按照原书中的进度，今天便是花无欢误闯残乌，进了魔族封印的时候，好在现在小徒弟已经不在这里了，只要他们能将松动的封印再度修补，至少在接下来的一千年的时间里都不用担心和魔族有关的问题，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思考如何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了。 垂下的眼皮和纤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晦涩难言的情绪，再抬起眸时，所有的情绪骤然消失，只剩下深深的疲倦。 段凌瞧见顾锦脸上露出的疲倦不堪的神色，有想起自己之前做的荒唐事，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便朝着他拜谢道。 段凌：“多谢相助，如此也是解决了我和云柔一个大麻烦。” 顾锦：“帮你们亦是帮自己。” 顾锦感慨着，只是两人都没有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下意识的以为他说的是解决了闻人默，守住魔族封印，如此就能守护天下人，一时间都对合欢掌门这般忧国忧民忧天下的精神肃然起敬。 段凌：“要是大家都有合欢掌门这般觉悟，世间得少多少战乱 啊。” 顾锦不置可否，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段凌说的和他想的不一样，但也从善如流的和他客套了一番。 在他们互相吹捧的时候，云姬已经用灵力在地上弄出一个大坑，将闻人默的尸首放进去，棕褐色的泥土簌簌的落下去，覆盖在闻人默身上，很快便鼓起一个小小的坟包。 段凌的视线成功的从顾锦身上转移到坟包上，想说什么但看看自己现在透明的身体，作为一个已死之人说些什么都觉得有种过来人的味道，想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两只魔兽还在一边，闻人默死后控制住着他们的力量也已经消失，两张毛茸茸的兽脸上都带着人性化的茫然，似乎忘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看见顾锦以及他腰侧的风雪时，还是猛然一抖，下意识的把四个爪子用尾巴盖了起来。 血蟒此时也恢复了神志，对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不知怎么的浑身上下都疼，尤其是尾巴，仿佛被什么都给砸过一样，上面还破了皮，一动就疼的它龇牙咧嘴。 但他还是坚持扭着尾巴游到云姬面前，带着几分讨好道。 血蟒：“云姬大人，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云姬一眼就看到它那条有些扁的尾巴，她的记忆告诉她血蟒尾巴上的伤是好像是那两个石人砸出来的，其实当时她想控制石人砸的并不是血蟒，虽说它被控制了，但好赖算是自己人，但鉴于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而且她也没想到血蟒的尾巴能那么灵活诡变，本来应该砸的是它旁边的一只魔兽，但它尾巴一甩，不偏不倚的就落在了它的身上。 云姬有些心虚，本来还想斥责它两句，但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好道。 云姬：“没什么了，你负责看着这几只魔兽，别让他们乱跑。” 说着，又看向那两只黑虎和灰狼，威胁道。 云姬：“尤其是你们，好生待着，若是捣乱的话……” 话都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已经达到了，两只魔兽慌不迭的点头，眼睛都是看向顾锦，生怕他又一时兴起，把他们的毛也顺便剃光了。 血蟒自知自己之前犯了错，便任劳任怨、尽忠职守的看着剩下的几只魔兽，黑虎和灰狼因着顾锦这尊大佛在，哪怕血蟒的实力不如他，也不敢造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乖巧的很，连带着还帮血蟒教训了几只不听话又蠢蠢欲动的魔兽。 云姬似乎笑了下，在血蟒的尾巴抚摸了一把，随后便转身和段凌、顾锦一起离开了这里，留下血蟒一人在原地懵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云姬抚摸过之后，尾巴似乎没有原来那么疼了。 走远了之后，顾锦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两只魔兽还在原地没有捣乱后，才放下心来。 顾锦：“不让它们走吗？” 云姬苦笑一声，无奈道。 云姬：“我倒是想，可是今天一直不断地打开结界，再加上和闻人默斗法，一身的灵力早就见了底，现在是没有办法了，还是休息一会再让你们一起出去吧。” 她说着，又掩唇轻笑，看着顾锦揶揄道。 云姬：“放心，等我缓过来就让你出去找你的徒弟去，速度快些说不定还能追到他们。” 提到小徒弟，顾锦疏离的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暖意，冰消雪融，雪霁初晴。 但一想到他为了送小徒弟走还动手打了他，心里就有些发虚，换位思考的话，如果小徒弟因为这种事情把他打晕了，那等他醒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剑上去和徒弟拼个你死我活，非得把这口恶气消了不可。 想到小徒弟拿着剑跟在自己身后非得刺死自己的场面，顾锦就是一阵深深的无力。 第二百二十三章 婚礼 在顾锦胡思乱想的沉默下，云姬也没多问，以为他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远在天边的小徒弟，因而悲伤沉默。 要是她会读心术，知道顾锦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从徒弟手中死里逃生的话，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乐呵呵了。 再度回到他们之前休息或者说被软禁的地方后，段凌的眼中都是深深的怀念，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走之前的样子，没有半分变动……除了门上多了几个红艳艳的囍字。 红色的嫁衣被风吹起了衣袖的一角，如雾似纱，在段凌眼前飘扬起，檐下的红灯笼也朦胧了一些，脑海深处的一些记忆也渐渐明朗起来。 鬓发上簪着的凤钗在阳光下流转着金色的辉光，嫁衣上金线勾勒的合欢花随风恣意，乌发如云柔顺的垂在身后，有几缕被风吹起，细长的发丝不经意的拂到他的脸上，勾起了一些被打断的记忆。 段凌：“若是我当年能及时回来，那一天我们就该成婚的。” 云姬笑了笑，理了理有些微乱的鬓发，远处的湖水波光粼粼，随着她的声音荡漾起了层层涟漪。 云姬：“现在也不晚啊。” 段凌一愣，随后狂喜起来，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问道。 段凌：“你、你再说一遍。” 云姬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虽有些无奈，但还是继续说道。 云姬：“原先的时间是师尊算出来的良辰吉日，虽然发生了些意外，但今天也是个好时候。” 顾锦掐指一算，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宜嫁娶。 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故人重逢，破镜重圆，都是值得庆祝的好事，哪怕不是吉日也都能当成吉日过了。 顾锦：“还好当时没把风无尘绑着和你成亲，不然我现在可不就成了罪人了。” 顾锦轻声的感慨着，一阵风吹来，刚好将这句声音不大的话吹散，段凌没听清，只见云姬转过头来，温柔的看着顾锦，声如黄鹂，吐气如兰。 云姬：“你方才说了什么？” 顾锦下意识的想要再重复一遍，但某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不带任何犹豫，立刻斩钉截铁、认真无比的说道。 顾锦：“我是说你们二人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能看到你们成婚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发自肺腑，真情实意，听的段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甚至都忽略了他们和合欢掌门并没有认识多久这个事实，略带羞涩的接受了这个祝福。 段凌：“借你吉言，也愿你和……心上人能够长相厮守，白首不离。” 其实段凌本来是想说愿顾锦能和他的徒弟长长久久的，单一来不知道他到底有几个徒弟，说出来怕惹人误会，二来他还是对这种超越了师徒情谊的爱恋有些接受不能，但总归是人家的私事，他们开心就好。 是以虽然心情复杂，但这段祝福却都是真心实意的，只要师徒的身份曾经存在过，以后的路途注定不会太平，只希望自己的祝福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带给他们一点力量，好让他们的路途平坦一些。 对自己和小徒弟之间的关系被发觉这件事，顾锦早已有了准备，毕竟自己本来也就没打算刻意瞒着，虽然不至于堵到每个人的脸上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吧，但至少不能让小徒弟无名无分的跟在自己身边，躲躲藏藏仿佛见不得人似的，他不想让小徒弟受到这样的委屈。 虽然大部分人都一时接受不了，但顾锦相信就凭合欢派众人的接受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习惯未来的掌门夫人是他们师弟这件事。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顾锦强行忍住不断上扬的嘴角，随后干咳一声，勉强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才道。 顾锦：“既然你们今日要成婚的话，可还需要什么东西，我现在去准备准备。” 云姬摇了摇头，檐下的红灯笼随风轻摆，清脆的风铃声从远处传来，悠远而空灵，白色的花围绕着湖畔迎风盛开，花瓣被阳光照的透出乳白色的光晕，为这一泓碧绿的湖水镶上了一圈白色的珠玉。 云姬：“这样就很好了，什么都有，什么都在。” 她的目光从远处慢慢拂过，看着这个生活了一千年，一无变化的地方，每一处她都走过，每一朵花她都亲手抚摸过，连檐下的风铃都是她亲手挂起来，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一切早已看的厌烦，甚至闭着眼都能知道自己将走到何方，一切都能看得到尽头，无尽而空虚，让她日复一日的感到厌烦。 透明的手搭在她的肩上，羽毛一般轻盈，没有一丝感觉，但云姬却心有所感的抬起头，对上段凌温柔眷恋的目光，眼眸明亮，只映出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人。 心中那点惶恐不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温暖的感觉渐渐包裹住她早已冰凉的胸腔，像是有什么缺失的东西重新填补上来，眼前所有看腻看的厌烦的地方，竟又多出几分可爱来，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一样。 段凌：“只要有你在，天涯海角我也愿意。” 段凌在她额头上烙下轻轻一吻，声音低沉到近乎呢喃，顾锦尴尬的立在一旁，虽然听不见，但云姬嘴角那抹浸了蜜的笑已经无形的暴露出段凌说了一句怎么甜腻的情话。 被强行塞了一口狗粮的顾锦暗搓搓的想，要是小徒弟还在这里就好了，指不定是谁塞给谁狗粮呢。 这才分别多久啊，他又开始想小徒弟了。 顾锦摩挲着腰间的暮月铃，聊以慰藉。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等两人你情我浓的腻歪好后，便红着脸请顾锦当两人的主婚人，按理说顾锦的辈分比他俩都要小，这种重要的事情是不应该由他来的，但目前的情况特殊，总不能再大张旗鼓的出去，将两人仅存于世的长辈请回来，于是顾锦半推半就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对于这些事他懂得也不多，但好在一切从简，也不指望他真的做什么，顾锦便结合着之前的记忆，硬生生的将结婚那套说辞稍微改编一些，用在了两人身上。 这样新奇的词汇两人都没有听过，但困在此地太久，以为这就是眼下时兴的风格，便都没有多想，沉浸在甜蜜中，恨不得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傲天来啦 等这一场简陋的婚礼结束后，两人的感情又更上一层楼，如胶似漆，不分彼此，看的顾锦牙都是酸的。 但想到两个已是阴阳两隔，又想到云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里顿时沉甸甸的，无奈却又无处宣泄。 顾锦已经退到了其他的地方，在这样的时候他也不想当一个电灯泡，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他们两人，千年的时间里没能说出的话，总是需要时间和空间慢慢叙说。 云姬和段凌两人坐在屋檐下，风铃轻声曼唱，湖面上被风吹起粼粼波光，一切都是静谧的样子，连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许多。 顾锦坐在树下的阴凉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茂密的树叶斑驳的照在他的脸上，眼角有一块明亮的光斑，为他清冷疏离的眉眼带来几分暖意，眼瞳也是浅淡的褐色，宛如浸过泉水的琥珀，带着微润的水汽。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摇晃的树影上发呆，但脑子却是片刻都没有停，之前云姬已经将残乌上下检查了一遍，除了他们三人外，没有其他外人在，只要等云姬修补完魔族封印后，至少千年时间他都不用担心魔族之事，在这么长的时间中，足够他想出来一个好办法彻底解决魔族的问题。 想起小徒弟之前忽然出现的魔化，顾锦现在才一阵后怕，好在那个时候云姬身体虚弱，小徒弟魔化的时间也不长，这才没有被发现，不然以云姬对魔族封印的重视程度，怕是不会让这样的变数存活。 接下来只要等到云姬将魔族封印修补完成，等他出去后多派些人看守，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平安无事，也能收拾出空闲来和小徒弟四处走走，稳固一下感情。 只有想到小徒弟的时候，压在心头上的事才不会那般沉重，才能得到一丝喘息。 顾锦的嘴角挂上了甜腻到堪称发春的笑，好在这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不必在乎太多，也就继续傻呵呵的乐着。 忽然间，顾锦发觉储物袋似乎动了一下，动作轻微，像是不经意间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般，起先顾锦并没有在意，但很快又感觉到了储物袋中的动静，比之前的动作更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跑出来一般。 顾锦一皱眉，一边思考着储物袋中放了什么东西，一边将其打开，储物袋看似小，内含乾坤，琳琅满目大大小小的塞了许多东西，除了出门必备的各种灵丹妙药外，包括但不限于一张床、两个枕头和被子等等寝物。 不要问为什么他要带这些引人遐想的东西出门，他才没有幻象在野外和小徒弟同床共枕，一边欣赏星河烂漫，一边畅谈人生理想这种事，绝、对、没、有！ 又是一声异响打断了顾锦的思绪，仔细一看是一颗圆鼓鼓的珠子在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之间艰难的滚来滚去，看起来既心酸又励志。 那颗珠子见到有光投进来，立刻就兴奋了起来，欢天喜地的滚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颗分不清前后的珠子上看出这么多的情绪来的，反正那颗珠子看见他以后滚的更欢实了也是一个事实。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你现在是在残乌吗？” 那声音有几分熟悉，看着珠子里翻涌的黑气以及时不时出现的一张黄色的毛茸茸的狗脸，总算是有了些印象。 顾锦：“傲天？” 顾锦布下结界，压低了声音试探着说道。 魔族（柴犬）：“对啊对啊，就是我。” 许是在储物袋中憋的太久，傲天说话又快又急，带着一丝喜悦和兴奋，恨不得立刻跳出储物袋中，但碍于两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最终没敢付出行动，只好快乐的摇着顾锦并看不到的尾巴，表达着自己此刻内心的快乐。 傲天自认为说话的声音已久够大了，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心心念念的少主，顶着合欢掌门带着探究的注视，好奇的问道。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我们家少主呢？他没有和你一起吗？啊、合欢掌门你别多想，我不是想让少主跟我回魔族的，我只是很久没有见到少主了，有点想他，想看看少主过的好不好。” 怕合欢掌门误会，傲天又连忙解释着，将声音也往下压了不少。 顾锦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这个珠子里的魔族是他亲手抓进去的，关了这么久，早就忘得干干净净，甚至一时间都没有想起来是谁。 傲天毫无发觉，仍是期待的等待着合欢掌门的回答。 顾锦沉默了一会，没有将傲天放出，而是慢慢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顾锦：“我们是在残乌，无欢没有过来，你也别想着把他骗到魔族，还有什么事没，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说罢，顾锦便准备收紧储物袋，傲天见合欢掌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急忙嚷嚷道。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手下留情啊，我是有些事想和合欢掌门说，这才出来的。” 顾锦暂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傲天在心里感慨了一番虎落平阳被犬欺，随后又不敢耽误时间，连忙道。 魔族（柴犬）：“我感觉到这里的魔气十分活跃，虽有封印镇压，但封印下的魔族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架势，所以这才来提醒合欢掌门万事小心。” 这边有结界屏蔽气息，再加上他的储物袋本就有隔绝气息的作用，即便云姬和段凌朝这边看过来，也只能看到顾锦歪着头靠在树上的样子，听不到他的声音也感觉不到魔族的气息，所以顾锦才能这么放心大胆的在这和傲天说话。 见合欢掌门有些将信将疑，傲天解释道。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别误会，我本就是魔族，对魔气的感知更加敏锐，这些魔气活跃的不正常，不知道是被什么给刺激到了，一会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合欢掌门还是早做准备的好，不然受伤了的话少主该会难受的。” 如傲天所言，他对魔气的感知并不灵敏，略加思索，便提起了几分警惕，正要问几句魔族的情况时，忽的一阵地动山摇，险些站不稳，好在及时扶住了树干，这才稳住了身形。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他说话了 这个地震染突然，几乎就在傲天的声音落下时发生的，顾锦单手撑着树干，勉强维持着身形，同时将目光沉沉的落在了傲天的身上。 哪怕身处在珠子中，傲天也能感觉到合欢掌门那犹如实质的怀疑目光，立刻大声为自己喊冤起来。 魔族（柴犬）：“这真的就是巧合啊合欢掌门，我现在被困在珠子中，能掀起什么风浪啊！” 傲天委屈到无以复加，顾锦倒也没有真的怀疑他，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事都习惯往深了想，倒也不是真的认为是他搞出来的风波。 檐下你情我浓的两人也因这地震暂停下了动作，齐齐转身看向身后紧闭着的木门，缕缕黑气从门缝中溢出，伴随着沉闷的吼声，在这地动山摇下仿佛有什么巨物要从中挣脱而出。 云姬的脸色倏然白了几分，上前走了几步到了门前，纤手点在门扉上，一个玄奥晦涩的阵法以她的手指为中心，白色的纹路如藤蔓般沿着木屋向四周蔓延，很快便将木屋包裹起来，云姬咬破食指，挤出几滴精血在阵法上，须臾间便被吸收，白色的纹路渐渐隐没在木头中，飘散而出的魔气又缩了回去，脚下的晃动感也弱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一切都安静的可怕。 云姬靠在门扉上喘着气，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不想说话，鬓发被汗水濡湿，湿漉漉的搭在脸庞，脸色惨白的如纸一般，那个阵法再加上几滴珍贵的精血，已经让她的身体开始走向崩溃。 门内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一丝异响，别说黑黢黢的魔气，就连之前的吼声都听不见，仿佛云姬已经解决好了一切。 但因为之前的地震倒下的树木还连根拔起躺在原地，正常的话应该是一切都恢复成了原状，连颗草的位置都不会错，但现在周围是一片狼藉，无人管理，亦或是那人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顾锦：“待在里面别出声。” 顾锦低声警告着傲天，傲天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随后又偷摸打量着合欢掌门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魔族（柴犬）：“那啥，要不合欢掌门别把我放在储物袋中了吧，你随便把我放在哪，只要在外面就行，我对魔气的感知还是很灵敏的，在残乌的话兴许还能帮上合欢掌门一点忙。” 说罢，傲天就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合欢掌门的回答，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他是魔族，哪怕合欢掌门再大度，一时半会也不会接受他一个魔族的帮助。 顾锦：“好。” 默了半晌，顾锦答应了下来，傲天还有些不可置信，对合欢掌门这突如其来的信任有些受宠若惊。 顾锦：“放你在外面可以，但你要是敢有什么小动作，我就把你给阉了。” 珠子中的傲天立刻捂住了自己的下身，惊恐不已的看着合欢掌门清冷若谪仙的面容，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发凉，之前的受宠若惊瞬间烟消云散，当即决定夹起尾巴做人，啊不做狗。 毕竟合欢掌门神马的最恐怖了，嘤嘤嘤。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放心，我一定好好听话，绝对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傲天还在喋喋不休的表明着决心，顾锦心系这木屋里的动静，失了耐心听他继续往下说，便一手将他从储物袋中拿出来，一手将他扔在了袖子里，重见天日的傲天不用顾锦提醒瞬间噤声，生怕合欢掌门嫌他吵又把他丢回了储物袋中。 傲天一闭嘴，顾锦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小徒弟是怎么忍受有这么一个吵闹的魔族在身边天天嚷嚷的，还是小徒弟脾气好啊。 顾锦又念了一遍小徒弟的好，随即将结界解除，跨过拦路的树木，大步走到云姬身边，征得段凌的同意后用衣袖包裹着手掌将云姬扶起，让她坐在荫凉处休息。 顾锦：“那些魔族又不安分了？” 结合着前两次在这里透过门缝看到的粘稠的黑气，不难想象魔族封印被云姬藏在哪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还真没错，顾锦明里暗里的找了许久，愣是没想到她会把封印放在自己的闺房中，毕竟正常人也不会想到把这么个定时炸弹放在自己屋啊。 顾锦再度感慨了一番云姬的魄力，同时又有几分可惜，这样的人，若是没在这里的话，乾冥大陆上必定会流传关于她的传说。 云姬虚弱的点点头，也不想纠结顾锦是怎么知道魔族封印在屋里的事情，这几天她太过虚弱，露出的破绽太多，被发现也在意料之中。 云姬：“已经被我强行压住了，不过怕是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先前的魔气不论如何翻腾，范围也都仅限于屋内，而这次却有不少从门缝中溢出，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往外而去，占领这广袤的天地。 似乎为了印证云姬的话，一声沉闷的吼声忽然从屋里传出，仿佛万千人用嘶哑的喉咙发出的不明意义的嚎叫，带着无尽的怨恨，直冲云霄，天空似乎都为之变色。 黑气在屋内快速的涌动着，游弋到门口，似乎又想从门缝中出来，但刚飘过来，门扉上忽然浮现出之前的白色纹路，白光大作，发出滋滋的响声，漆黑的魔气在这白光下仿佛被蒸发了一般缓缓消散，没有一点能逃脱出去，里面的魔气发出了不甘的吼声，字不成句断断续续的说道。 魔气：“杀……出去……” 话说的断断续续，但几人却都是悚然一惊。 再怎么吼叫都无所谓，毕竟都只是魔气而已，没有灵智，只会凭着本能行动，可现在竟然有口出人言的存在，难不成已经有魔族从封印中出来了？ 顾锦自告奋勇的上前趴在门缝上往里看，里面是黑乎乎的一片，窗户上透进来的朦胧的光都被里面的魔气吞噬殆尽，只有无尽的魔气在屋里拥挤着，在正中间似乎站着一个漆黑的像是人一样的身影，从头到脚都是黑黢黢的，分不清前后，也看不清他是正对着门还是背对着门。 盯着这个身影看了半晌，顾锦却诡异的感觉到了一阵眼熟。 第二百二十六章 美救英雄 那个身影只是一堆魔气勉强拼凑起来的形状，有些地方甚至还不稳定，摇摇坠坠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来一样，仿佛无良厂家生产的劣质产品一般，但顾锦却莫名觉得眼熟，而且是越看越眼熟，盯着看了半晌，忽然一股凉气从尾椎直窜到天灵盖，心脏仿佛都被这股凉气冻住，抵着门扉的指尖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这个黑色的身影为什么和小徒弟这么像，虽然有些抽象，但他和小徒弟朝夕相处，光是坦诚相见就不知道多少次了，哪怕眼瞎了都不可能认错，单是这个轮廓就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不可能有人模仿的来。 他的心有些凉，像是寒冬腊月的时候被人扒光衣服泼了冰水丢在冰天雪地被暴风雪肆意侵蚀一般，里面黑气凝结的身影愈发凝实，黑雾沉沉，将那个身影勾勒的愈发清晰起来，脸上没有五官，用一圈圈雾腾腾的黑气代替，黑影就这样呆立在屋子中央，仿佛之前的呓语只是他们的幻觉一般。 顾锦身体往前倾着，恨不得将自己从门缝中塞进去，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个黑影和小徒弟像是像，但看起来似乎并不聪明，顾锦在这盯着看了半天了，仍然是呆呆地站在屋子里，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只是由无穷的魔气堆砌起来的人形罢了，至于为什么选的是小徒弟的模样，顾锦不愿往下细想。 但现在他只庆幸这个黑影没有五官，身形也有些模糊，一般人也认不出来这个黑影和小徒弟之间的关系，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段凌：“里面如何了？” 见顾锦趴在门上久久未动，段凌低声和云柔说了一声便走了过来，和他一样好奇的睁着一只眼往里面看着，只觉得里面黑沉沉的，似乎翻涌着无穷的黑气，将整间屋子都填满了，却被困囿其中，隔着薄薄的门板，奋力的翻腾着，却无法穿过半分。 顾锦：“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魔气有些太活跃了，所以看的久了些。” 顾锦淡淡的收回了视线，段凌还想继续往里面看着，但被顾锦这一句话打断，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段凌：“被封印了千年，如今感到封印松动，以他们狠戾的性子，自然控制不住压抑了千年的戾气。” 段凌冷声嘲讽道，顾锦听着又想到藏在袖中的傲天，回忆了一下他表现出来的憨头巴脑，对段凌狠戾一词的形容画上了一个问号。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这些并不是魔族，只是魔族众人被封印千年所产生的各种负面情绪与魔气融合了，不代表也不能代表我们魔族的态度，称霸世界这种事情都没魔在想了，大家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不想卷入任何一场纷争，当然如果能换个好点的地方生活那就最好不过了。” 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顾锦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是傲天在用神识与他说话。 顾锦面不改色的观察着段凌和云姬的反应，见两人神色如常，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边与段凌说着话，一边用神识和傲天联系。 顾锦：“你胆子可真大，还有人在这就敢和我联系，也不怕被他们抓起来。” 魔族（柴犬）：“放心吧合欢掌门，我做事很小心的，绝对会隐藏好气息，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上次少主在参加论剑大会的时候我还出来和少主说话来着，不也没被人发现嘛。” 傲天骄傲的说着，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顾锦听着却渐渐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顾锦：“你在论剑大会上现身了？” 魔族（柴犬）：“昂，那之前我麻烦少主帮我寻个人，不过最后发现认错了，闹了场乌龙，不过我们做的可小心了，不但隐藏了气息，还布下了结界呢，保证没人会发现……” 傲天越说越小声，合欢掌门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将他下面还想炫耀一下收到的糖人的念头硬生生给压了下去，惴惴不安的问道。 魔族（柴犬）：“咋了掌门，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顾锦：“你哪里做对了？” 顾锦不敢露出太多的表情，生怕被云姬和段凌发现出什么不对来，只好强行压下心中的火气，要不是因为这档事，这个时候小徒弟应该还在论剑大会上发光发热才对，而不是在这里吃了这么多的苦。 顾锦气不打一处来，段凌发现顾锦眉头紧锁，仿佛在强忍着什么的样子，心里对这个合欢掌门还是很有好感的，便不由得关切道。 段凌：“合欢掌门这是怎么了？” 顾锦：“没事，牙疼。” 顾锦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强忍着怒气的样子在段凌眼中就是因为牙疼而强忍着，于是又继续关切道。 段凌：“多喝热水。” 顾锦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带着三分震惊七分好奇，真诚的问他。 顾锦：“你当年究竟是怎么追到云姬的？” 段凌很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在云姬害羞的目光下，甜蜜的说道。 段凌：“那年我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时候，在一处密林中遇见了几只发狂的妖兽，当时云姬也在，我们因此而相识。” 顾锦：“英雄救美？” 顾锦挑了挑眉，以段凌的风姿，再加上当时危险的环境，翩翩少年从天而降，救下了柔弱少女，两人一见钟情，一见倾心，多么俗套却又顺理成章的套路啊。 在段凌了然的目光和云姬羞答答的视线下，段凌笑的更加甜蜜了。垚土 段凌：“不是，是美救英雄。” 顾锦：“……嗯？” 顾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云姬已经不好意思的捂住了眼睛，羞涩道。 云姬：“那些妖兽其实是我养着的，当时我们是在林子中晒太阳，没想到段郎突然冲了出来，一边护着我让我快走，一边挡住妖兽的攻击。” 顾锦：“……其实当时它们以为段凌才是坏人，想把你救出来对吧？” 顾锦大胆的猜测，云姬的脸又红了些，顾锦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顾锦：“你们的相遇还真是……坎坷。” 想了半天，顾锦只想到了这个词来表达自己犹如做过山车般的心情。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另一半预言 话匣子一打开就有关不上的趋势，锻炼了和云姬越说越兴奋，沉浸在过往甜蜜的回忆中难以自拔，冒出的粉色泡泡在空中飘啊飘，差点将顾锦溺死在这粉色的海洋中。 屋内的魔族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发出任何骚动，趁着两人再一次郎情妾意，眼中只有彼此的时候，便默默地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躲在角落里和傲天悄悄地接头。 顾锦：“傲天你还在吗？” 魔族（柴犬）：“在的合欢掌门。” 顾锦一乐，这回答的跟个人工智能一样，不过他不是智能，而是智障。 趁着现在没人注意，以及魔族安静不闹事的时候，顾锦坐在一旁，半闭着眼假寐，同时拢在袖子中的手飞快的捻决，一层结界飞快而不引人注意的出现，将顾锦笼罩在其中，所有的气息都牢牢限制在其中，不流出分毫。 顾锦：“既然魔族封印现在已经松动，你可知有什么能修复的方法？” 傲天摇了摇头，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摇摇晃晃，湿漉漉的眼中闪着琥珀色的光，像两颗玻璃珠子。 魔族（柴犬）：“千年来有不少魔族试过从里面打破封印，但都未果，而且上一次我能从落霞山侥幸出来，也是因为这一处的魔族封印松动，影响到了其他地方，这才得以跑出。” 魔族（柴犬）：“这个封印太晦涩难懂了，如今世上流传的阵法本就不多，上古和阵法有关的传承大都断绝，能记着这些的，只有当年使出这个封印之人，或者其可能继承到传承的后人了。” 傲天的话无疑摧毁了顾锦心里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点侥幸都不剩下，只剩下满心的惆怅。 难道最后只能用这种以命相抵的方法，才能将魔族继续封印下去？ 书中对这些事情的着墨太少，顾锦仔细回想也想不出一丝头绪，所有的事情都是从小徒弟入魔之后开始，中间偶尔穿插着些许回忆，但都和眼下的情况没有关系。 作弊是作不了了，眼下的情况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了，反正不管怎样，阻止小徒弟坠入魔族才是他心中最要紧的事情。 这个想法很自私，但顾锦只能道一声歉。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 傲天试探着开口，同时一边揣测着他的心思，一边小心道。 魔族（柴犬）：“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魔族啊。” 顾锦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傲天存了为魔族自证清白的心，合欢掌门是少主的师尊，少主又很听合欢掌门的话，要是少主在合欢掌门的潜移默化下也对他们产生了什么误会，那他以后还能不能和少主和平友爱的相处了？ 傲天想的很多，又见合欢掌门真的是这么想的，顿时就急了。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你听我狡辩、啊不解释，其实我们大部分魔族都是想和人族和平相处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一直想搞事情，不过我们早就把他们制服了，现在生活着的都是一群热爱和平的小伙伴，绝对不会给人族带来任何麻烦！” 顾锦听他说着，视线在不远处紧闭的门扉上停了片刻，隐约还能看到里面躁动不安的魔气在蠢蠢欲动。 顾锦：“我没看出来。” 顾锦老老实实的回答。 魔族（柴犬）：“那些都是意外，不能代表我们全体魔族的意愿，而且我们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当年也不是所有的魔族都参加了那场战争，被封印了这么久谁还不能有点情绪了。” 后半句傲天说的小声，但奈何顾锦耳力过人，听了个清楚，闻言给了他一个不冷不热的表情，看的傲天心里七上八下。 顾锦不想和他争辩孰对孰错这个问题，无数的修士死于魔族之手，亦有无数的魔族死于修士之手，那场战争打到最后，大部分的人早已忘记了最初战斗的使命，只剩下无休无止的复仇与报复。 顾锦：“为什么里面的魔气会凝聚成小徒弟的样子？” 顾锦又问道。 魔族（柴犬）：“因为少主是预言之子啊，魔族虽然出现过很多少主，但只有我侍奉的这位少主是预言中提到的，预言说他能带领魔族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不用躲躲藏藏，能自由的阳光下行走的坦途。” 为了打消合欢掌门对魔族的负面印象，傲天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不需要顾锦问，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顾锦听完后忍不住吐槽。 顾锦：“你确定这真的是预言而不是哪个神棍梦中胡言？这听着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吧？” 这预言要是真的，那魔族最后也不会落得个全灭的下场，不应该全体奔小康才对？ 在顾锦的疑问中，傲天反常的沉默了下来，顾锦心头一颤，不会真的吧被他说中了，这段预言还真是哪个神棍胡诌的啊。 顾锦没敢继续追问，生怕戳破了傲天这层易碎的幻想的泡泡，只好道。 顾锦：“我也只是胡说的，你别乱……” 想字还没说出来，只听见一声幽幽叹息，接着傲天惆怅道。 魔族（柴犬）：“其实这个预言有两个部分。” 顾锦没想到还有下文，便竖起耳朵好奇的听着。 魔族（柴犬）：“其中一部分就是我说的那样，少主会为魔族带来光明，但另一半预言，说的却是他会将我们带入地狱的深渊，生命的尽头，世间将再也不会流传魔族的传说，一切都将由他终结。” 顾锦想这样文绉绉的话听起来比之前的大白话像个预言多了，而且也更符合原书反派的性格。不过这两个预言的画风相差这么大，为什么傲天就只相信第一个？ 魔族（柴犬）：“老主人说出这个预言的时候只有我在旁，说完后就仙逝了，因而知道全部预言内容的人只有我，当时我们刚被封印，大家都是最警惕不安的时候，于是我就隐瞒了一部分，只说了好的让大家存有一个幻想，能够坚持到希望出现的那天。” 顾锦很能理解他的想法，如果是他的话，在那样的情况下恐怕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重振士气。 不过该说不说，傲天隐瞒的这一部分才是真相啊。 顾锦：“既然魔族有可能会因为小徒弟而灭亡，那你为什么还非得眼巴巴的把他带回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合欢掌门要跳湖 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阳光抚摸着青嫩的草地，落下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河畔光滑圆润的石头被阳光晒出舒适的温热，白花如缎，在清亮的湖水遍零星而繁茂的盛开，点缀这春和日暖的世间。 魔族（柴犬）：“因为少主真的是个好人啊。” 暖风微熏，傲天现在只能躲在顾锦的袖子中，偶尔吹进来的带着青草气息的春风也被冰凉坚硬的珠子挡在了外面，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外面的草长莺飞，春风雨露，但在离开储物袋时的惊鸿一瞥，骄阳明烈灿烂，绿茵如毯，湖水碧波潺潺，都是简单至极的景色，却又欣欣向荣，充满了盎然的活力。 傲天忆起第一次见到少主的时候还是凛冬，没想到眨眼间就到了冰消雪融的时候，和少主相识仿佛就在昨天，谁想到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 魔族（柴犬）：“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闹出了些误会吧，但那之后少主对我一直都很好，从来没有因为我魔族的身份而低看我，少主虽然没有说过，但我能感觉到少主一直都是平等的和我交流，不会勉强我做任何事，还会为我考虑，甚至还会为我冒险去找以前的故人，这样好的少主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傲天的声音在顾锦的神识中轻的近乎缥缈，但顾锦却能听得清他说的什么，甚至于每句话中的信任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神识中的反应都是最真实、最难以隐藏的，顾锦在心里感慨一声，还好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倒是不枉费小徒弟天天提心吊胆的把他藏在身上。 顾锦：“小徒弟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 顾锦心有同感，因为傲天这几句掏心掏肺的真心话，瞬间对他的好感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顾锦：“但是魔族不适合他，向阳的花是不能生长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哪怕豁出性命，粉身碎骨我也不会让他踏进魔族半步！” 那条路太难太苦，顾锦不想让小徒弟走一遍。 魔族（柴犬）：“可预言都已经说了……” 合欢掌门的气势太强，傲天实在难以在这上面比过他，只能强撑为自己增加底气。 这样好的景色，这样清明的世间，他也想让族人们感受一下，也想让族人们从乌烟瘴气的封印中脱离，在这阳光下自由的行走。 顾锦：“什么狗屁预言，你也不必再说，就算如今的魔族就像你说的那样崇尚和平，但世人是不会因为你们寥寥几句而改变对魔族的敌视，小徒弟一旦踏入魔族，自愿也好被迫也罢，从此以后他都摆脱不了魔族这个标签，所有人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相信他？等他出来以后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你们替他想过吗？只要他坠入魔族，他将永远顶着魔族少主的身份，至死都无法摆脱！你们只想着自己的未来，但你们也要想想他啊，他要是真的去了……一辈子真的就毁了啊！” 顾锦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到最后一句却带了些许哽咽，每一个字都带着咸湿的气息，仿佛滚烫的眼泪。 傲天似乎被顾锦的吼声震慑住，久久都没有说话，神识中连气息都没有感觉到，像是消失了一般。 平滑如镜的湖水被风吹的皱起，顾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湖畔，等到湿润的水汽吹到脸上时才反应过来，水面上倒映出一张清冷疏离到有些不近人情的脸，眼睛通红，眼角也挂着一丝红晕，像是暴怒又像是大哭过一场。 顾锦试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多多少少抵消了些天生的冷淡疏离的感觉，多了些与之不相符的属于顾锦的温柔，这样的话到时候见到小徒弟时才不会吓到他。 湖面泛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过来，浸湿了他的鞋尖，顾锦正想往后退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神识中响起，带着哭腔，几乎是喊着出来。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我错了，是我之前太自私，只想着魔族的未来却没有考虑到少主，我以后再也不会劝说少主了，少主只有在合欢掌门身边才是最开心的，我不会把少主从你身边夺走的，我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我帮你一起阻拦少主踏入魔族半步你看行不？” 听他这么说，顾锦顿时放心了不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但总归心里是很欣慰的，正想拒绝他的建议时，只听着傲天又继续哭啼啼的说道。 魔族（柴犬）：“我都这么说了，合欢掌门你千万别想不开跳河啊，不然少主知道了绝对会杀了我给你殉葬的啊！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顾锦准备往回走的脚步瞬间就停了下来，他怔怔的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甚至能透过碧水看见湖底被阳光折射出光斑的光滑鹅卵石，湖里没有鱼，顾锦觉得自己应该就是那条鱼，不然为什么他现在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呢？ 顾锦：“你从哪觉得我会跳湖的？” 顾锦不禁发出了疑问。 魔族（柴犬）：“就……我们正说着话，然后掌门你的情绪就很激动，还一边说一遍往湖边走去，怎么看都像是要跳湖的样子嘛……” 傲天已经渐渐发现出不对来，毕竟哪个想跳湖的人能如此冷静，甚至脸色还有渐趋变冷的架势。 他越说越小声，说到后面几乎是嗫嚅着说给自己听，不敢看合欢掌门，虽然也看不到吧。 魔族（柴犬）：“那你不跳湖往这边走什么嘛。” 傲天小声的哔哔着，顾锦冷笑着道。 顾锦：“好端端的我跳什么湖，这么浅的水连条狗都不能淹死，我来这边是想吹吹风，不然那两人看见我神情有异，问起来的话我找什么借口？当然虽然我不是跳湖，但是你说的话我记住了，到时候我会找机会将你放回魔族，回去之后记得和你的同胞们说一声，有事没事别打我徒弟的主意，自己想办法克服逆境，别把希望寄托在我徒弟身上，他还是个孩子。” 傲天心累了，以合欢掌门宠徒弟的架势，就算他愿意放少主和他走，少主应该也是舍不得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夕阳黄昏 再三向傲天保证了自己不会想不开跳湖自尽后，顾锦终于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慢吞吞的走回去了，云姬又将木屋上的阵法加固了些，但哪怕顾锦离得远，也能看得出上面的白光已经远不如之前那般明亮了。 头上的树影摇曳不定，顾锦抬起头来，视线穿过层层树叶看向远处的太阳，比之前已经向西偏移了一些，静止的时间又开始了转动，仿佛无形中禁锢住的东西在逐渐松动。 云姬的脸色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面容红润若三月春桃，嘴角含笑着和段凌低声说着话，全然不在意将要再现于世的魔族。 不成调的嘶吼声从屋内断断续续的传来，没有再像之前那般说出一个完整的字，只有那些无意义的嘶吼声，喧嚣着将要破出。 顾锦从门边过去的时候只从门缝中粗略的看了一眼，不敢看的太久太细，怕惹得两人产生怀疑，发现了黑影的秘密。 见到顾锦过来，云姬和段凌也停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笑道。 云姬：“我们见你一直在附近转悠，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过来了。” 顾锦不尴不尬的笑着，心想也有这一小部分的原因吧。 顾锦：“我见那些魔气又有些不安分的意思，想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云姬：“现在没有。” 云姬笑了笑，低头的时候有一缕鬓发从旁边耳畔落下，勾的段凌心痒痒，用自己仅剩不多的灵力将那缕发丝别在耳后，不出所料得到云柔一个嗔怪的眼神，笑的就像吃了蜜一样。 顾锦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那里，无比后悔自己大老远来这里的决定，千里迢迢就为了吃这一口狗粮，顾锦觉得自己已经吃的不能再饱了。 要不自己离开一会，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做一些成年人该做的事情得了，虽然以段凌现在的状况来说并不能触摸物体，但顾锦觉得只要他俩想，绝对会有办法克服这个难题。 沉浸在粉色泡泡海洋中的云姬娇羞的虚打了一下段凌的胸口，一扭头发现合欢掌门正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脸上的红晕更重了几分。 云姬：“还有人在呢。” 云姬的声音甜的跟蜂蜜似的，带着一丢丢嗔怪，欲拒还羞，对此顾锦只想说不用在乎我，你们随意，开心就好。 腻腻歪歪一会后，又想起来被忽略的合欢掌门，立刻红了脸，这会是尴尬的。 云姬：“不好意思啊合欢掌门，我又忘了你在这了……” 云姬不好意思的说着，顾锦无力的摆摆手，忘了也就算了，但这个又字侮辱性不大，伤害性极强。 顾锦：“没事，我能理解，你们要不继续吧，我也没什么事。” 云姬连忙摆手，起身站在段凌的身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顾锦不免的比较起来，自己和小徒弟站在一起应该也很配，不对，是更配！ 云姬不知道顾锦暗戳戳的比较心思，而是朝着他福了福身。 云姬：“有件事还得劳烦合欢掌门，一会等我封印魔族的时候，还请合欢掌门为我护法，以免再生波折。” 顾锦：“这个好说。” 顾锦一口答应下来，云姬又道。 云姬：“还有一事，我记得合欢掌门之前说过和青云观的人打过交道，若是日后再见到他们，不知可否替我将此物交给他们？” 云姬说着，细葱一样的手指点在自己的眉间，点点荧光缠绕着指尖从眉心中飞舞而出，宛如精灵一般，轻轻飞掠到她的掌心，万千光点缓缓聚集，化作一只闪着微光的蝴蝶，在她微屈的食指上停驻。 云姬：“这是我全部有关于青云观和传承的记忆，麻烦合欢掌门替我将其交给他们，若是能够领悟，重现青云观当年英姿是最好，若是不能，至少青云观的传承不会没落。” 蝴蝶的羽翼轻颤，但看上去更像是云姬的手在颤抖，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哽咽道。 云姬：“这样的话师尊就不会怪我了吧……” 段凌从她身后环抱住她，安抚道。 段凌：“不会的，师尊他老人家最好了，怎么舍得怪你呢。要是真的说你了，不是还有我在嘛，全都推到我身上就好啦。” 云姬没忍住笑了出来，捂着眼睛不好意思的说。 云姬：“但是不能老是让你给我背黑锅啊。” 段凌：“没事，反正左右也不差这一次。” 云姬语塞，想了想又确实如此，只好鼓起腮帮子装着没听到，指尖一颤，蝴蝶晃晃悠悠的飞起，落在了顾锦的衣襟上，逐渐隐没在他的衣衫上，化作一只不甚明显的蝴蝶花纹，散发着柔和的荧光。 顾锦看着衣襟上的蝴蝶纹样，点头认真道。 顾锦：“东西我一定会安全送到，你且放心。” 也没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这里只有顾锦能自由出入，若她不想传承断绝的话只能交给他，但好在合欢掌门还是很靠谱的，这样的东西交给他，云姬很是放心。 太阳渐渐西移，天空的颜色由湛蓝向火红慢慢过渡，西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碧草连天，最边界的地方是将沉未沉的夕阳，夕阳残血，云彩被染的火红，堆积在尽头，泼墨似的挥洒开来，像是燃烧的火焰，舔舐着仅剩的光明。 最后一丝光明消失后，天空彻底黑了下来，无数星辰点缀在幽蓝的夜空中，或蓝或紫的星河盘踞在天际静默的流淌着，明月温柔似水，看透人世间所有悲欢离合，却缄默不言。 云姬一直看向夕阳落山的方向，好半天后才收回视线，带着怀念道。 云姬：“好久都没有看到落日是什么模样了，以前只觉得落日余晖最是凄凉，现在看来的话，不过都是自己看不破参不透，才将一切都怪罪在这些上面。” 魔族已经许久没了动静，万籁俱寂，唯有微凉的晚风送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犹如不舍的离歌。 云姬：“好啦，歇了这么久，我也该去完成最后的事情了。” 云姬满足的伸了个懒腰，看见段凌紧皱的眉头不由得笑了，在他眉心上点了点，调皮道。 云姬：“别皱眉了，笑一个，我们以后又不是不能再见了。” 段凌：“那也是下辈子的事了。” 段凌默然，他现在不过是残留的一抹执念，若是云姬不在了，他也会随之消散。 第二百三十章 你们自重啊 云姬缓缓推开门扉，紧闭的房门发出一声细长而尖锐的吱呀声，像是久不活动的筋骨，猝然动起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皎洁的月色猝不及防的闯了进去，明亮若最轻柔光滑的绸缎，却只能堪堪照亮门槛前的部分，有一条看不见的泾渭分明的线将所有的光亮挡在外面，或是里面的沉沉的黑暗吞噬了所有试图照亮它的光。 深浅不一的黑气在屋内浮浮沉沉，如同散了的云，静默而诡谲的飘荡着。 屋内不见有其他装饰，只有充斥着各个角落浓淡不一的黑气，隐隐约约能分辨出中央站了个人形的黑影。 那个黑影比顾锦中午见到的时候还要精细，原本只是有一个粗糙简略的轮廓，但过去的几个时辰里，这个黑影却在不淡的成长，飘扬轻柔的发丝，轻轻摆动的衣摆，甚至于脸上都有一个棱角分明的轮廓，除了看不清眉眼和通体漆黑外，和正常人也没太大的区别，乍一眼看过去，好似一个大活人站在屋子中间一样。 这个黑影和小徒弟越来越像了，尤其是从侧面看过去时，那漆黑深邃的轮廓简直和小徒弟如出一辙。 但绝对连小徒弟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美貌都没有，顾锦只比较了一下，立刻就得出了结论。 好在目前只有顾锦这位满眼里只有小徒弟的人才看出来黑影和小徒弟相似的地方，在云姬和段凌眼中，这不过是一团长得像人形的魔气罢了。 身后的门自行关闭，将月光挡在了门外，门关闭的瞬间，黑气缓慢的蠕动着，将所有的缝隙堵住的同时，也彻彻底底的挡住了所有的光。 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好在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虽不能和外面比，但以他们的目力，视物还是没问题的。 和那次去见容云鹤时的屋子一样，外边看起来不过一间普通厢房大小，但内含乾坤，门关上后仿佛就像来了另一片天地，定眼看去，无数诡谲的魔气盘踞在周围，枯败成嶙峋鬼爪的树木狰狞可怖，森白的骨头遍布四周，抬头是红到发黑的不详颜色，远处红光更甚，风从远处吹来，各裹挟着经年不散的血腥气，让人隐隐作呕，又心声恐惧。 崎岖不平的路通向远处，这里没有任何生命，有的只是宛如百鬼嚎啕，勾魂夺命的嘶吼声，树干嶙峋立在两旁，裂开的一条路仿佛在张开双臂，欢迎他们通往更深的地狱。 云姬：“这里就是人魔大战最后的地方，千年时间过去，什么也不剩了。” 有风从白骨的缝隙中吹过，呜呜咽咽，清幽哀诉，似一首挽歌。 除了这些白骨，什么都不剩了，原本穿着的衣服也在这漫长的时光中变的易碎，稍稍一碰便化作了齑粉，随风而散。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魔族封印就在前面，我听到他们的呼唤声了。” 傲天在他的神识中提醒顾锦，哪怕傲天不说，前方那阴冷粘稠的魔气也让人难以忽视，生怕他们找不到似的。 云姬不知什么时候择下了一捧白花，放在了路旁，白花洁白如雪，娇嫩的花瓣在风中轻颤着，吹散的花瓣纷飞散开，又飘飘扬扬的落下，仿佛下了一场雪，落在这曾经战火纷飞，血流成河的地方，带来一点微弱却夺目的洁白。 顾锦阖目默诵往生咒，这些故事已经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但总有人会记得，总有人要记得，那些年不死不休的争斗从来没有过去，不过是潜伏在了暗处，等待着重生的契机。 念出的经文仿佛一首无曲的音符，被血腥气的风吹裹着带到远方，躁动了千年的灵魂在这温缓的声音中渐渐平息下来，耳畔的哀嚎也渐渐地弱了下去，点点荧光从白骨身上飘出，围绕着顾锦垂首闭目的身影欢快的闪烁着，荧光渐聚渐多，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脸上细小的绒毛被金色的荧光照出暖融融的光边，在这漫无天日的鬼蜮中照着唯一的光。 最后一个字符说出后，顾锦缓缓睁开眼，被眼前聚着的点点荧光吓了一跳，随即就反应过来这些荧光对他没有恶意，反而都亲昵的碰了碰他的手，带着绒绒的暖意，随即盘旋着飞上天际。 有一些挤不上位置的只好试图上前碰碰他的唇，却被顾锦一手挡住，满脸写着惊骇。 顾锦：“使不得，我徒弟会杀了我的！” 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被拦住后便换了个地方，在他掌心上恋恋不舍的蹭了蹭，随后便跟着一起飞向了天际。 剩下的光点很快便表达完了自己的善意和感激，当最后一个光点消失后，顾锦看看自己被触碰无数次的手，无声的笑了。 云姬：“那些都是当年的修士死后留下的残念，虽死不休，永无止境的困在这和这些魔气斗争。” 云姬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些光点，直到最后一个也消失后，才红着眼睛说道。 云姬：“若非你的往生咒，大约以后仍要被困在这里，生生世世，永不停歇。” 云姬感慨万分，往生咒她也念过，却从来没有顾锦这样的效果，时间一长，她都放弃了，没想到今天才长了见识。 大概这就是命中注定，合欢掌门终要到这个地方走一遭吧。 云姬的心思千回百转，随后道。 云姬：“待我封印了魔族后，长守的灵气会有一段时间的稀薄，等到那时候合欢掌门要抓准时机，我会在老地方为合欢掌门开一个空，方便合欢掌门出去。” 顾锦颔首，看向远处沉在红焰般天空下的尽头，道。 顾锦：“先去将魔族重新封印吧，余下的事可以路上慢慢说。” 云姬：“自然。” 云姬走在前方，丹色的身影在这样苍凉的背景下更显出红艳如血，隐隐与天边的红焰融为一体，她的脊背笔直，明知这是一条赴死的路走的却无比从容。 那个黑影还站在原地，几人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黑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现，等他们走远后黑影忽然僵硬的转过头，漆黑的脸对着他们的身影，一动不动的注视着。 第二百三十一章 牺牲 这条路看似很远，但没走多久便到了。 一路上还算平静，虽是魔气肆虐，但都没有实体，除了发出的噪音属实让人头疼外，最大的烦恼应该就是这些魔气穿过身体时带来的由内而外的阴寒，好像能将心中压抑或隐藏的所有负面情绪勾引而出，逐渐吞噬着理智。 顾锦和云姬还好说，这点道行顶多给他们添些麻烦，却不会造成什么困扰，但对段凌来说影响可能就有些大，他本就是魂体，对这些东西敏感的很，魔气穿体时他们都感觉到抑制不住的寒冷，更何况段凌呢。 还未走到地方，他的眉毛和睫毛上已经挂了一层冰霜，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但是一声没吭，一直走到封印处后，温度陡然升高了些，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云姬被着声音吸引过去，看到他身上正在融化着的冰水，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对着他委屈巴巴的视线，转过头很不厚道的笑了。 段凌甩甩头，身上瞬间就干燥了下去，本来就是做出来给云姬看个热闹，博美人一笑，现在没人笑了，他也不必再维持着现在的样子了。 连吃了一整天狗粮的顾锦已经有了抵抗力，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欺我。 路的尽头是一个殷红如血的圆形阵法，阵法周围是一圈永不熄灭、燃烧着的火焰，外圈如梦似幻的瑰色，中心是带着金光的白焰，在此地长久静默的燃烧着，美得不真实。 缕缕黑气缠绕在火焰上，中间的白焰只有一粒黄豆大小，光也是渐渐地黯淡下去，仿佛下一秒便会熄灭。 只是看着那抹纯洁如雪的白焰，原本被魔气冲击的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就平静了下来，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这洁白的火焰燃烧殆尽，只剩下让人安心的暖意。 这种感觉和那些光点碰触他时差不多，到现在掌心上还残留着那种毛茸茸的暖意。 看着将要熄灭的白焰，云姬心里不见多少惶恐，更多的是坦然，原本只有她一人孤独的前来赴死，但现在还有段凌陪着她，虽然结局是一样的，但至少不会太孤单。 云姬：“那我先去了。” 白焰将息未息，留给她和段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腹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只剩下这一句期待着重逢的别语。 段凌：“我会等你的。” 段凌浅笑，所有的悲伤都在眼底压抑着，瞳孔中倒映着云姬笑颜如花的脸，鬓上的金凤在这摇曳的火光照映下仿佛燃烧了起来，啼血的金凤浴火重生，所有岁月留下的做旧的痕迹在火光下好像全部消失，崭新如初。 他下意识的就抚摸了上去，魔气穿体极为痛苦，却也无形中增强了他的力量，颤抖的手指竟碰到了冰凉的凤喙，嘴角那一滴干涸到擦不尽的血渍在他的触碰下缓缓消失，凤眸映着跳跃着的白焰，仿佛藏了一汪清泉。 簪子下是云姬如雾的黑发，风鬟雾鬓，入手如上好的绸缎般光滑，瀑布般披散在身后，衬的她的脸也是小巧而精致，杏眼微微睁大，因为这迟到了千年的触摸而惊喜不已，眼睛又开始泛红，却被她强行忍了回去，不让一滴眼泪流出来。 她不想再最后的时间是和她的爱人哭着离别的。 段凌：“你真好看，永远都这么好看。” 他低下头，在云姬的唇上轻轻一吻，缓慢的摩挲着，好像要将她的形状全部刻在灵魂深处。 段凌：“我一直都很庆幸，那一天没分清状况，傻乎乎的出去救你，不然的话我该怎么才能认识你，和你在一起啊。” 段凌的唇随着他低沉的说话声而轻微开合，有咸湿的味道在嘴中弥漫，但段凌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只能凭感觉用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云姬：“我们是生生世世的缘分，就算错过那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机会，我这么喜欢你，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掌心的。” 云姬有意逗段凌开心，但已经被悲伤装满的段凌哪里笑得出来，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慰云姬，强装平静道。 段凌：“去吧，我等你。” 云姬笑中含泪的点头，对着顾锦福身，道。 云姬：“之后的事情就有劳合欢掌门了。” 村里人的生魂以及青云观的传承一并压在顾锦的肩上，云姬死后段凌也会烟消云散，哪怕顾锦独吞了这些东西也没人会知道，但云姬笃定合欢掌门不会这么做，这些东西托付给他才是最好的办法。 顾锦：“你放心，就算我死，也会完成托付之事。” 云姬：“我相信你。” 云姬说着，转身便朝着阵法中间的白玉盘走去，段凌忽然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这双手小小的，柔若无骨，段凌不敢用力，只能轻轻地握着。 段凌：“我陪你一起。” 云姬没有拒绝，两只手十指相扣，步伐轻盈的朝着前方走去。不是陪云姬去赴死，而是信步闲聊，赏一个春花秋月。 红焰为他们让开一条路，白玉圆盘在阵法的中央，散发着雾蒙蒙的水光，上面纤尘不染，只有各种复杂繁复的阵法，在摇曳的火光中不停的变幻着。 云姬：“你要在这里看吗？” 云姬站在白玉盘边，歪着头看向段凌。 段凌：“不可以吗？” 云姬摇头。 云姬：“我不想让你看，你去其他地方吧，这样的事情看到了你会伤心的。” 云姬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神情却是不容反驳，段凌的喉咙动了动，最后才哑着嗓子道。 段凌：“好……你要是怕的话就叫我，我一直都在。” 云姬：“我知道。” 云姬笑的眉眼弯弯，看着段凌的身影离开阵法的范围后才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便盘膝坐在白玉盘上，深深的看了段凌一眼，要将他的样子永远刻在心里，哪怕拜师轮回也不能忘记这个人。 隔着燃烧的火焰，段凌也看着她，那压抑的痛苦和悲伤让云姬不敢再看，很快便紧闭双目，她怕自己会后悔。 稳定心神后，云姬飞快的捻动指决，白玉盘上的符文浮起，一根根乳白色的丝带从中符文中飞出，没入到云姬的身体中，云姬的脸色瞬间苍白下去，而被红焰包裹着的白焰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更旺。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变故 段凌双目赤红，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他的身体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救下云姬，这个世界爱怎么毁灭就怎么毁灭，他不想用自己爱人的生命换一个没有她的世界。但他的大脑还是清醒的，一直在阻拦着他的冲动，这是云姬的决定，她愿意为了这一片广袤无垠、欣欣向荣的大陆献出自己的生命，前人用了无数的生命和鲜血才铺就而成今日的和平，云姬是不会看着它断送在自己手中，哪怕段凌救下云姬，也不会改变她的主意。 顾锦看着那被乳白色丝带缠绕住的娇小柔弱的身影，眼眶一阵阵发热，他没有劝段凌不要看，就像他自己也没办法移开视线一般。 红焰已经有半人高，内里的白焰也到了顾锦的小腿处，燃烧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感到危险四处逃窜的魔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云姬的表情并不痛苦，甚至可以说是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像是在做一个香甜的美梦。 火焰越来越高，缠绕着的丝带也愈发明亮，如同将要冲上云霄驱散所有阴翳的明月。 亮光逐渐扩散，云姬的身影在这样的光芒下逐渐模糊，飘荡的魔气也愈发稀少，甚至连空中的血腥气都减少了许多。 顾锦心安了不少，只要再坚持一会，便能将魔族长久的封印。 这一瞬间的松懈，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清幽的桃花香，转瞬即逝，快的抓不住，却让顾锦全身都紧绷起来。 顾锦：“小心！” 两个字几乎是吼着出声，同时人已经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段凌紧随其后，但还是晚了半步，碧玉骨的扇子从云姬身后刺了进去，温热的鲜血溅落在地上，浓郁的血腥气瞬间散开，段凌目眦尽裂，殷红的鲜血在他眼中不断放大，沾满鲜血的扇骨一瞬间和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破碎的片段重合，全身上下都在颤栗。 段凌：“是你！是你杀的我！” 扇子刺穿胸口的伤痛还残留在身体中，随着记忆的复苏立刻席卷全身，但他的脚步却并没有放缓半分，眼睛紧紧地盯着云姬苍白而茫然的脸，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好像躺在云端，但一转眼间一切都消失了，她从云层坠下，记忆还没有跟上，但身体传来的能夺走全部力气的锐痛却无声的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闻人默一身华贵的衣衫已经破旧不堪，上面还沾满了泥泞，狼狈不堪，但气度仍是慵懒从容，运筹帷幄。 见段凌过来，闻人默抽回扇子，云姬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一旁倒去，被段凌紧紧地抱住。 顾锦也持剑而来，风雪蓦然出现在手中，凌冽的剑光划开这混乱的天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闻人默，他的胸前是微微敞开的，露出一条狰狞的粉色的伤口，创面还很新，是几个时辰前顾锦亲手刺进去的。 长剑刺入血肉的感觉还残留在手中，顾锦是不会犯刺偏这种低级错误的，而他的胸口的确是生命气息最浓郁的地方，全身上下若说有破绽，便只能是那一处。 顾锦眸光暗了几分，清冷的剑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思绪万千时眨眼间就到了闻人默面前，荡起的狂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纹丝不动的额发被风吹扬起，露出一对锋利的剑眉以及眉下那双冰霜似的眉。 叮—— 闻人默不闪不躲，手腕一番，碧玉骨扇在手中灵巧的翻了个花，扇骨上沾着的尚带余温的在空中抛出血色的弧度，被剑扇相击是带起的风吹散。 一击被挡，顾锦并不见慌乱，换了个招式，接连又是几剑，体内流淌着的磅礴的灵气快速而激烈的在体内运转着，一剑比一剑快，肉眼看去只能看到一阵阵白色的残影，以及那凌冽的带着怒火的剑意。 闻人默眯着眼好奇的看着顾锦清冷面孔下毫不掩藏的怒意与杀意，碧玉骨扇在手中从容不迫的挡着顾锦的攻击，饶有兴趣的问道。 闻人默：“合欢掌门似乎很不高兴再见到我啊，我还以为这份礼物足够你惊喜的。” 顾锦：“惊喜什么？惊喜你死而复生还是惊喜你杀了他们？” 段凌那一声被风撕的支离破碎的话被顾锦听的清清楚楚，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全部豁然开朗，为什么会有人能避开云姬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段凌？为什么在季青临捡到凤簪后闻人默就会悄无声息的跟上？ 寻常人莫说进残乌，甚至连边界都摸不到，但如果这人是闻人默的话，凭他一身人鬼模辩的气息，或许真的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再悄无声息的潜出。 这些事情一想通，之后的事情也不难理解。 顾锦：“你杀了段凌，云姬便孤立无援，外界又不知道残乌的内况，就算出了事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只要你找到方法潜入魔族封印腹地，在云姬最虚弱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也没人会知道，到那时你便能将魔族悉数放出，为祸世间。” 顾锦冷冷的说着，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闻人默的视线越过顾锦的肩膀，看向被段凌抱在怀中奄奄一息的云姬，她的脸比纸还白，像是一朵干枯揉碎的白花，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闻人默：“你说对了一半，原本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没想到会出现合欢掌门你这个变故。” 闻人默上下打量着顾锦，碧玉骨扇在手中灵活的舞动着，不慌不忙的挡住顾锦愈发激烈的攻击，失去了云姬生命力支撑的白焰再度萎靡下去，原本被吞噬的魔气从中挣脱出来，比之前更为凶残，不少魔气涌进了闻人默的身体，但更多的却飘荡在四周，闻人默当下便从顾锦的攻击中脱身出来，张开扇子，乱无目的的魔气得到指挥后，竟分成两股，分别朝着段凌和顾锦而去。 段凌的全部心神都在云姬身上，听不见顾锦的叫喊声，云姬看见了，但她却说不出话，只能用尽全力转动着眼珠，看向顾锦。 救他…… 第二百三十三章 穿心 顾锦不再与闻人默纠缠，立即躲过魔气的攻击，朝着段凌而去，但闻人默早就预判到了顾锦不会弃他们不顾，这一击只是幌子，还未碰触到顾锦便立刻一分为二，另一股在半空中诡异的转了个弯，森森魔气化作一柄利剑，朝着顾锦的胸口而去，一瞬间如坠冰窖，全身上下好像都被冻结了一般。 但顾锦脚步只是顿了一下，一下便将段凌推开，段凌搂着云姬在地上狼狈的滚了一圈，云姬嘴角的血流出了更多，哪怕段凌再小心，刚才那一下也扯到了她的伤口。 段凌：“点她神门穴！不想让她失血过多死的话就快点！” 顾锦没有心思再和他说明情况，又扔了一瓶丹药过去，段凌立刻接住，不用顾锦解释立刻就点住了神门穴，胸口汩汩流出的血终于有所减缓，段凌一喜，立刻倒出丹药喂到云姬口中，云姬已经半昏迷了过去，感觉到唇边有东西，下意识的就吞了进去。 那丹药入口即溶，云姬喉咙一滚便吞咽了下去，不多时胸口流血终于止住，面色却仍是苍白，段凌连忙撕下衣服给她的伤口做了包扎，将她搂在怀中一遍又一遍，小声的喊着她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顾锦没有上前，但听着云姬渐渐均匀下来的呼吸，想来应该是脱离了危险，心里稍微一松，但深入骨髓的寒意立刻从被魔气击中的地方传来，瞬间遍布四肢百骸，连心脏仿佛都能冻结。 闻人默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两股魔气分别从左右两侧朝着他攻去，顾锦身后就是段凌和云姬，万不可能往后退去，前方是最大的那一股魔气，顾锦试着抬起剑，手掌被冻得有些麻木，使出的剑招也缓慢不少，便化攻为守，冷静的应对着。 风雪上的光一闪一闪，露出焦急的意味，但它一时也拿在顾锦体内乱闯的魔气没有办法，若是它强行将自己的剑气传进顾锦体内的话，两股气息以顾锦的灵脉为战场斗得你死我活，最后折腾的只是顾锦。 风雪不想让他受到折磨，心里憋着一股气，剑光较之前更甚，威力大涨，一瞬间弥补了顾锦因为寒冷而变缓的速度，顾锦注意到风雪的变化，立刻转守为攻，三股魔气虽有闻人默远程指挥，但反应到底还是慢了半拍，顾锦的剑招本就灵活多变，一人一剑配合默契，将魔气引到一处，在魔气呆滞的一瞬间，白如霜雪的剑身在空中划过一个圆润的弧度，将这些魔气拦腰截断，又是刷刷几剑，将它们砍了个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碎裂的魔气瞬间崩溃，化作浓稠的黑雾融入了四周，周围的光线暗了不少，短时间内是难以再度凝结了。 顾锦的状态却不见多好，眼角眉梢上都挂着冰霜，他本身修炼的功法就是冰系，但与体内这股阴寒之气却是相互排斥，两者互不相容，没用一分灵气便是在体内打上一场仗，雪上加霜，到现在寒气没冻结心脏除了他本身实力原因外，还因为有一股毛茸茸的暖意凝结成一簇小小的火苗，跳动在胸腔中，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顾锦握了握手，无声的笑了。 闻人默看着那些魔气被顾锦一剑击溃，挥挥手散开眼前的黑雾，对着顾锦鼓掌道。 闻人默：“合欢掌门果然厉害，不但修为强横，甚至足够聪明。” 闻人默抚掌而叹，随即又摇了摇头。 闻人默：“不过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放出魔族。” 闻人默：“我想要的只是成全自己千万年的夙愿，为此付出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闻人默的扇子未合，带着斗笠的僧人在桃树下闭目小憩，桃花灼灼，花落如雨。 那一瞬间的波动还是被顾锦感知到了，顾锦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自禁的骇然出声。 顾锦：“你竟在扇子中藏了人！” 闻人默：“是啊，扇子里确实有个人。” 他的手指划过扇面上的花树，指尖是淡粉色的，仿佛与那灼灼桃花融为一体，桃花开的本就烂漫，在他的触碰下开的更加艳丽，几乎是占满了整个扇面，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不多时僧人头上的斗笠便落满了粉色的花瓣，好似披了一层粉色纱衣。 闻人默：“他要是知道我这么戏弄他，又该在我耳边念经了。” 闻人默轻笑着，不是之前那种虚假敷衍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回忆往事是露出的真挚的笑意。 僧人纹丝未动，听不到也看不到发生的一切，在桃源乡中睡得安详。 闻人默轻合上扇子，那样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就变成了顾锦看习惯的慵懒随意。 闻人默：“我本来的计划就如合欢掌门说的这般，等段凌死后，这里只剩下云姬一人，等她在封印魔族最虚弱的时候我便出现，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便可，但谁知会忽然多出你们几人在这碍事，不得已只好将计就计，躲在他身上混进来，再借机控制些魔兽削弱你们的体力，最后假死骗过你们的眼睛。” 闻人默说着，颇为嫌弃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十分不满。 顾锦：“所以在外面和我们说那么多话无非是拖延时间，减少我们的恢复，好为你接下来的计划铺路。” 闻人默：“然也，合欢掌门果然思维敏捷。” 闻人默夸道，随后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闻人默：“那你猜，我现在和你说这么多话是为了什么？” 一股寒意忽然从顾锦背上涌起，汗毛倒竖，呼啸的风声中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一阵异响，像是溅落在大海上的一个小小水珠，不易引人注意。 魔族（柴犬）：“掌门，小心身后！” 傲天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尖锐的响起，在他出声前顾锦就已经转身，但已经太晚了，一柄黑色的长剑倏忽没入他的心口，不同于魔气入的阴寒，那是深入骨髓，能夺走一切的痛。 看着眼前这个和小徒弟有七分相似的黑影，顾锦喉咙一甜，咳出一大口鲜血。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无奈 “师尊！” 阴雨连天，偌大的飞行器在雨幕中飞快的前行，划过的痕迹很快被雨幕填平，季青临、容云鹤以及风无尘三人站在外面，透明的结界挡住了全部的雨水，雨珠沿着结界滑过一条条蜿蜒的水痕落下，几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唯有雨落的沙沙声和几人的呼吸声交织，静谧的气氛很快被这突兀的一声打破。 三人飞快的对视一眼，季青临屏住呼吸走到房门前，用手悄悄地挑开窗户的一条缝隙，见里面的人还在沉沉的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轻轻的将窗户关上，轻手轻脚的离开。 季青临：“没醒，大约是做了梦。” 季青临低声道，生怕声音太大将花无欢吵醒。 容云鹤：“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现在就醒了。” 容云鹤松了一口气，被这么一吓只觉得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感叹道。 容云鹤：“我估摸着这次得落下病根，对了，还有多久才能到合欢派啊？” 季青临：“你好好养伤就不会落下病根。” 季青临先是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随后才道。 季青临：“照这个速度的话，大约还有两三个时辰。” 风无尘点了点头，视线平视前方，穿过层层雨幕平稳的控制着飞行器。 容云鹤：“给北月雪他们发去的符鸟也不知到了没，这么大的雨该不会将符鸟给淋坏吧，不会现在就已经淋在半道上了吧。” 容云鹤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下立刻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堆符鸟来，准备写上他个一百封，全都放出去，总有一个是能到的。 风无尘看不下去了，使个眼色让季青临将容云鹤手中的符鸟全部拿走，容云鹤试着抢回来，但被季青临一瞪，立刻双手奉上，大字不敢说一个。 这人没救了。 风无尘在心里默默地想着，随后道。 风无尘：“那些符鸟都是我特制的，防火防水，不会出现你想的那种情况，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应该快到合欢派了。” 顿了顿，他看向容云鹤焦急不安的脸，缓下声来。 风无尘：“你先冷静一下。” 容云鹤一摊手，就这么席地而坐，冰冷的风混合着湿润的水汽扑在脸上，很快就让人冷静下来。 字面意义的冷静。 容云鹤终于舍得裹紧衣服，不让春光外泄的同时试图给自己保暖。 容云鹤：“怎么冷静的下来啊，掌门现在还在残乌，那什么叫闻人默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不知道掌门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早知道应该留一个人在那的。” 风无尘：“掌门若是应付不来，就算我们三人都在那也不济事。” 容云鹤想想确实是如此，瞬间就蔫吧了下去。 容云鹤：“罢了，先将花无欢送回合欢派再说吧，不行的话我再去一趟，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季青临：“你留在合欢派好好养伤。” 季青临不容置喙的说道，却没有反驳他提出的再去一趟的建议。 残乌本就危机四伏，纵然掌门再强，但到底只有一人，孤立无援时很容易陷入被动，遇到危险。 第二百三十五章 狭路相逢 哪怕他们相信掌门不会有事，但就如容云鹤所说，心中总是隐隐不安，尤其在这样阴沉的雨天，所有的不安都被无限的放大。 容云鹤：“听你的，都听你的。” 容云鹤现在不敢反驳徒弟，就怕他还记着之前的事情，他不但怕季青临生气，更怕他像之前那样对他相敬如宾，冷淡而疏离，虽然平日里季青临对他都是这种态度吧，但却远远没有这般刻意划清界限。 季青临的嘴角似乎勾了勾，但天气太暗，容云鹤没看清楚，等他细细看过去的时候季青临已经恢复了原来淡然的表情。 风无尘扫了一眼他俩，心里暗道一声果然没救了，随后视线又投向前方。 春雨细如发丝，被风吹的微微斜织，朦胧胧的水雾在透亮的雨丝间浮沉，远处有一个庞然大物飞速的穿过这层薄纱似的雾气，飞行器上寒光流转，如一柄不加修饰的利剑，冲破重重雨而来。 风无尘：“有人来了。” 风无尘沉声说道。 风无尘：“是剑神谷。” 那个飞行器上没有任何标识，但风无尘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所有门派或多或少都有几件飞行器，款式大小各不相同，唯有剑神谷的飞行器是一柄剑，款式都相差无几，无非是颜色与花纹的区别，其他门派也有用剑形的，但多加各种装饰，很少会这般简单直白，通体银光，莫说花纹，甚至连多余的颜色都没有。 风无尘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飞行器是他亲手做的，能让峰主出手的必然不是凡品，最后落到的当然是剑神谷谷主的手中，只是呼吸间便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飞行器上被结界挡着，看不清里面有几人，但不出所料的话剑神谷谷主应当在其中。 风无尘的心微微沉了下去，眼下他们经过的这条路贫瘠少人，再往前去就是乾冥大陆最西的地方，那里有什么能吸引他们的，自然是最近状况连连的残乌。 残乌的事情想来已经在内部传开了，如若不然，剑神谷的人也不会随意踏足这个地方。 雨雾弥漫，视野并不清晰，唯有这抹银光在视线中格外显眼。 他们的飞行器上的结界也有遮蔽视线的作用，不用担心剑神谷的人会先一步认出来，这个时候再转道不但来不及而且还太刻意，风无尘与容云鹤隐晦的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决定装着没认出来，就这么擦肩而过就行。 但剑神谷的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如剑神谷的飞行器一样，合欢派的飞行器也极有辨识度，看起来最华丽最贵的那个绝对是合欢派的。 夜元看着前方那个在他眼中花里胡哨的飞行器，立即认出来这是合欢掌门所持之物，不由得眯起眼，暗自思付合欢掌门到此地的目的是何？ 他对横眉打了个手势，剑神谷的飞行器速度渐渐缓了下来，正好拦在合欢派飞行器面前，挡着上面人影的薄雾散开，露出里面不怒而威的一张脸，以及身后包括夜辞朝在内的负手而立的几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就不告诉你 隔着结界，风无尘等人都能感觉到剑神谷谷主那犹如实质的目光，心知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收敛神情，硬着头皮露出面目，容云鹤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着夜元行礼。 容云鹤：“原来是谷主，真是失敬，雨天视线不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还请恕罪。” 夜元：“雨雾重，无妨。” 夜元的视线在他们身后一扫，神识被结界挡住，只能用肉眼看见飞行器上只有他们三人，不见合欢掌门的身影。 夜元：“你们掌门现在何处？” 容云鹤：“掌门自然在合欢派中。” 容云鹤客客气气的说道，夜元听着这个滴水不漏的回答，心里并不在意这个真假，毕竟合欢掌门在哪都无所谓，只要别留在残乌，将那里搅和成一团污浊。 夜元：“看你们的样子是从残乌回来的，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种质问的语气让容云鹤很是不舒服，心想我们掌门都没这么跟我们说过话你算老几而且这是我们合欢派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但碍于对方剑神谷谷主的身份，不好直接开怼，只是语气冷淡道。 容云鹤：“我等是从残乌回来，所见所闻之事还须得赶回合欢派向掌门汇报，不便多留，先行告退。” 说罢风无尘便立即催动灵力，以一骑绝尘之势飞快离开。 横眉看着合欢派渐行渐远的飞行器，冷哼一声。 横眉：“走的这么快，心里必然有鬼！” 夜元不语，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穿过层层雨幕，看到那个被终年不散的雾气包裹着的地方。 夜元：“速度加快，残乌必然出事了！” 横眉应下，飞行器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宛如游鱼一般在雨幕中快速穿梭。 季青临站在尾端，看到剑神谷的人走了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涌上浓浓的担忧。 季青临：“他们去的这般快，大概也猜到了残乌的事情，剑神谷谷主与掌门向来不对付，不会出什么事吧？” 风无尘摇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凝重。 风无尘：“不清楚，但我们还需再快回到合欢派，为掌门支援。” 说罢，他一心二用，又折出一只符鸟，将事情简略告知，又在上面滴上一滴精血，随后将结界打开一个口，符鸟从洞中飞出，黄色的身影一闪，很快消失在层层雨幕中。 风无尘：“这样可以到的快一些。” 精血何其珍贵，但眼下除了这样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将飞行器的速度提到最快，如利剑一般刺破层层雨幕。 几缕雨丝在结界打开的时候飘了进来，落在飞行器上形成小小的水珠，倒映着几人凝重的面孔，落雨的沙沙声在每个人耳边轻轻地回响着，仿佛是一首催眠曲一般。 季青临站在离屋子不远的地方，听着这让人安心的雨声，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这样寂寥的雨声中总感觉少了什么。 片刻后，他突然脸色一变，冲到门旁一手将门打开，看到那张空荡荡的床后瞬间傻了眼，他上前摸了摸被褥，还残留一丝余温，显然刚离开不久。 他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别说人了，甚至连个头发丝都没找到。 容云鹤听到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赶了过来，见到床上空荡荡的，又看见徒弟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立刻就明白了什么，转身跑到外面，仔仔细细甚至连每个角落都不肯放过。飞行器上的空间不大，很快就找完了，两人茫然的站在外面，不用说话，只是一个眼神看向对方就知道他们都是一无所获。 风无尘疑惑的看向这两人，季青临僵硬的转过头，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大活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 季青临：“花无欢不见了……” 剑船上雨声瑟瑟，青白的电光在他们头顶上狰狞的闪过，划破乌沉阴暗的雨云，照亮了剑上沉默而立的几人。 横眉：“那几人必然在残乌发现了什么，嘴硬不肯说，谷主需不要我去问一问？” 横眉嘴上说的是问，可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戾神情却实实在在的表露出他心里并不是这样打算的。 千指眉头微皱，谷主虽不喜合欢派散漫随性的作风，但尚不至于用这种手段逼迫几个晚辈，况且那几位都是合欢派各峰的峰主，与他们平起平坐，何苦这般疾言厉色？ 横眉原不是这般冒进的人，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比往日更加急躁，说的话也是不过脑子，若是谷主发怒的话，这次怕是自己求情也没用。 原本横眉是自己一个人跟在后面来的，但他的飞行器速度委实比不上这艘，再加上千指的求情，谷主才终于松口让他上飞行器上来，可没想到这才不过一会，他就将之前的教训抛却脑后，为了挽回在谷主心中的印象，用力过猛，反倒起了反作用。 夜元：“他们凭什么告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夜元直视着前方，声音不大，却字字都砸在横眉的心上，横眉一慌，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惶恐道。 横眉：“谷主息怒，是我一时心急，说了不该说的话。” 横眉诚惶诚恐的低下头，不敢打量夜元如今的脸色，夜元别说看他，甚至连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道。 夜元：“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下次你若是再这般，便滚出剑神谷。” 夜元没细说这般是哪般，横眉也没问，他的注意力都在滚出剑神谷这句话上，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保证，夜元神情冷漠，而夜辞朝则是站在不远处慢条斯理的用软布擦拭着青霜，恍若未闻，最后还是千指看不下去将横眉扶到了他的屋子中，才结束了这场短暂的闹剧。 走进屋时，借着千指的搀扶，横眉回眸怨毒的瞪着那个擦拭青霜的淡漠身影，随后不甘的移开视线，随着千指走进屋内。 擦完最后一下后，青霜剑身光可鉴人，映出夜辞朝冷淡如水的眉眼，一阵蓝光闪过，青霜便回到他的神海中继续温养，夜辞朝起身不发一言的走到门前，正欲推门进去时，身形忽然一顿。 夜元：“怎么？” 夜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显然是注意到他的异样。 夜辞朝：“无事。” 夜辞朝说着，便推门进去，只剩下夜元一人站在外面，风雨不侵。 第二百三十七章 师尊是我的 这场雨已经下了一天，阴沉的乌云不但不曾散开，反而越积越厚，所有的光线都被灰色的云层挡住，屋内的光线也是昏暗，门打开时屋顶镶嵌着的明珠悉数亮起，将昏暗的房间照的亮如白昼，桌子上放着鎏金香炉，袅袅青烟升起，带着清幽的冷香，似有若无间透过缥缈的烟雾，有一艳若红莲的身影坐在桌边，与他对视。 那一瞬间夜辞朝以为自己眼花了，若不然花无欢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中？ 夜辞朝愣了一瞬，与此同时谷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夜辞朝敏锐的发现花无欢的身形瞬间紧绷了起来，眼神中都是难以掩饰的紧张。 夜辞朝：“无事。” 夜辞朝瞬间稳定心神，走进屋里后瞬间将房门紧闭，还顺手布下一层结界，防止有人发觉到花无欢的气息，做完这一切后才在花无欢对面坐下，欲言又止，但什么也没问，而是将桌上的凉茶重新煮沸，倒了一杯递给他，低声道。 夜辞朝：“喝吧。” 茶壁被滚热的茶水烫的温热，握在手中很快就能驱散全身湿冷的寒意，花无欢捧着茶盏，垂眸看着琥珀色的茶汤上倒映出来的、被淋湿的狼狈身影，闭了闭眼，抿下一口微烫的茶水后才哑着嗓子道。 花无欢：“多谢。” 许是被茶水热到的原因，惨白的唇上终于多了抹血色，乍一看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但这些都只是表象，只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是不安的，现在只是强忍着这种不安，没有表现出来半分。 夜辞朝起身给他找毛巾的时候，花无欢忽然开口了，声音仍是沙哑的。 花无欢：“我要去残乌。” 夜辞朝不言，找到一个干净没用过的毛巾后递给花无欢，花无欢却不接，直勾勾的看着他，再一次重复了刚才说的话。 夜辞朝：“为什么？” 夜辞朝保持着递东西给他的姿势，额上的银色纹路在屋内明珠清冷的光辉下，闪着比明月更为皎洁的光，他的声音是冷的，面容是冷的，全身上下无一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唯有眼睛中跳跃着一簇小小的火焰。 花无欢不回答，也没有接他递过来的东西，就这样和他平静的对视着，房间中的温度比外面高出不少，角落里隐藏的阵法很好的驱散了外面的寒意与湿气，温暖如春，让他冰冷的身体渐渐活了过来，眼角都带上一抹红晕，显出眼下泪痣更加黑亮。 夜辞朝：“合欢掌门出事了。” 夜辞朝再度开口，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花无欢惊疑的看着他，紧闭的唇线中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夜辞朝直接将毛巾放在他的膝上，又在他对面坐下后，才道。 夜辞朝：“除了合欢掌门，我想不到有谁会让你这么紧张。” 花无欢：“那你帮不帮我？” 花无欢追问道，琉璃色的瞳孔在明珠的光辉下如同水晶般脆弱易碎，但那只是表象，夜辞朝相信如果自己拒绝他的话，他一定会想其他办法去往残乌，不会因为他寥寥几句话而改变主意。 夜辞朝：“我们也要去残乌，你若是去的话倒是顺路，不过合欢掌门约莫是不想让你再去涉险吧。” 花无欢的表情一僵，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夜辞朝：“你之前应该是和合欢派几位峰主在一起，合欢掌门应该是想让你和他们一起回合欢派，而他却因为一些原因留在了残乌，你担心他，不想回合欢派去，于是便用了些办法到了我这里来，这会那几位峰主应该正在找你，却不会想到你竟然会在剑神谷的飞行器上。” 夜辞朝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楚，花无欢的头越来越低，哪怕低着头也能看见他通红的耳尖，不知道是因为夜辞朝说的全中而恼怒，还是因为想到自己的不辞而别而羞愧。 夜辞朝屈着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地敲着，与窗外若有若无的雨声相互交织，反倒显得屋内愈发安静。 夜辞朝：“……师尊不能留在残乌，你们最好也不要去。” 好半天后，花无欢终于哑着嗓子出声，算是回答了夜辞朝第一个问题。 夜辞朝想了想，随后才摇头缓缓道。 夜辞朝：“不行，谷主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残乌非去不可。” 花无欢知道他们不会听劝，就如自己一般，明知道不去甚至不再踏足残乌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一想到师尊还在，他就无法控制。 花无欢：“我也要去残乌，我不能留师尊一个人在那。” 花无欢刚说完，喉咙一痒，忽然就咳嗽了几声，夜辞朝抬眼看了看紧闭的门窗，没有冷风吹进来，又看了看花无欢还在滴着水的头发，心里便了然。 夜辞朝：“你受凉了，把头发擦干。” 花无欢刚要摆手，夜辞朝又道。 夜辞朝：“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合欢掌门会心疼的。” 夜辞朝：“我会告密。” 花无欢的手就顿在了半空，夜辞朝已经认准了他的命脉，他可以继续我行我素，反正师尊也不在这不会知道，但又怕师尊事后知道了怒气加倍，只好不情不愿的拿起毛巾，发泄似的用力擦着头发，等到半干后才将毛巾丢在桌子上，闷着声不耐烦道。 花无欢：“这样行了吧。” 夜辞朝挑剔的看着他被擦得乱糟糟的发丝，虽然没有全干，但好在不滴水了，便勉强的点头。 夜辞朝：“你在此等一会。” 他说罢便起身出了门，开门的一瞬间湿冷的水汽瞬间吹了进来，将香炉上冒出的青烟吹断，等门关上后才续连上。 不多时夜辞朝就回来了，双手上还端着一碗散发着姜味的褐色汤水，夜元似乎不在外面了，入眼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沉沉天色。 夜辞朝将姜汤放在他面前，不用他再说，花无欢自己端起皱着眉几大口便喝了下去，姜汤腥辣，哪怕加了糖也盖不住，喝完后将碗放在桌子上，下意识的想张嘴等着师尊投喂香甜的糕点蜜饯，但又猛然想到师尊现在不在他身边，而是在危机四伏的残乌，方才明媚了一点的心情瞬间黯淡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梦 淡淡的姜味在空气中飘荡着，一碗下肚后很快就起了作用，最后一丝寒意都消失，整个人像是泡在了温泉中一样，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甚至有几分昏昏欲睡。 夜辞朝：“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受凉的时候我娘都会给我做上一碗姜汤，喝完后就让我蒙上被子睡上一觉，等睡醒后感冒也就好了。” 花无欢听出来夜辞朝的意思，摇摇头。 花无欢：“我睡不着。” 夜辞朝也不强迫他，只是道。 夜辞朝：“这里到残乌至少还有两个多时辰，你好生休息，到时间了我会来叫你。” 花无欢一愣，继而面露喜色。 花无欢：“你答应了？” 夜辞朝：“我若是不答应的话，你应该会再想其他办法，哪怕从这里跳下去，爬你也会爬到残乌。” 莫种意义上夜辞朝很了解花无欢，花无欢不做声，因为夜辞朝又一次说中了他的想法。 他的确没有什么把握能让夜辞朝答应他的要求，他既没有什么能打动对方的条件，又没有极深的交情，不过是见了几次面，说过几次话而已，以合欢派与剑神谷之间互看不顺眼的态度来说，花无欢委实没抱希望，只要自己不被暴露行踪就是最好的结果。 但夜辞朝答应的这么干脆，花无欢惊喜之余又不自觉的想着他答应的原因是什么。 夜辞朝对上他既惊喜又好奇的视线，想了想斟酌着道。 夜辞朝：“合欢掌门不会想你有事的。” 花无欢听了后，忽而笑了起来，殷红的唇勾起一个精致的弧度，眼角带着的红晕仿佛被桃花染了色，微微眯起的眼睛在明珠的光辉下流淌着细碎的光，如同红莲上的朝露，清澈而美好。 花无欢：“是啊，师尊最疼我了。” 花无欢意有所指，夜辞朝似听出来了，眉头微微皱紧，似乎想说什么，但几番纠结后到底没说出来，只好叹了一声。 夜辞朝：“罢了，你在屋里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花无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这人果然对师尊有所幻想，虽然是朋友，但是还是早点戳破他的幻想比较好，毕竟师尊只能是他的。 以上都是花无欢的臆想，胡思乱想之际，夜辞朝忽然转过身，把他吓了一跳，差点没崩住表情。 花无欢：“怎、怎么了？” 花无欢强装镇定的问道。 夜辞朝：“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夜辞朝好似没注意到花无欢的异样，而是缓声道出心中的疑惑。 夜辞朝：“且不说两个飞行器间的距离，单是飞行器上都设有结界，除非从内部或者用一些激烈手段，否则无法进入，可你不但进来了，甚至还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发现，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 夜辞朝是真的想不通，熬煮姜汤的时候就在想，可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伏到另一个飞行器上，只好问一问花无欢，以求一个答案。 花无欢没料到他忽然转身是为了问这个问题，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解释道。 花无欢：“师尊是将我打晕送离残乌的，但其实在我们上飞行器不久我就已经醒了，但不想被发现就一直在装睡，后来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偷偷起来一看发现你也在，而且也是要去残乌，所以就想跑到你们的飞行器上，偷渡到残乌。” 花无欢说着，耸耸肩一脸庆幸。 花无欢：“不过也是运气好，那时你们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没人注意到我，我便收敛了灵力，用师尊以前留给我的法器打开两个飞行器上的结界，趁这机会跳了过去，找了个屋子躲了进去。” 花无欢平静的说着，所有的步骤都说的简略，但不难想到每个字中包含着怎样的惊心动魄，两个飞行器间相隔数十丈，而底下就是万丈深渊，而且天气又是极为恶劣，雨水让飞行器的外壁又湿又滑，稍有不慎便会一脚踩空坠下，就如花无欢所说，他们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对面，根本无人分心，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晚了。 他的每一步都是在赌，拿自己的命做赌注，赌这虚无缥缈的运气，为了去残乌，为了见到师尊，他连命都可以不顾。 合欢掌门对他就这般重要？ 夜辞朝没问出这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而是问他。 夜辞朝：“你可想过若是你中途出了什么事该如何？” 花无欢歪了歪头，似乎在细细回忆着那个时候的心情。 花无欢：“想过啊，要是我有一步错了，那可真的是粉身碎骨，但是我有感觉，我不会出事。” 夜辞朝：“为何？” 花无欢指了指头顶，上面是用最好的松木搭建的房顶，房梁上还雕刻着精细的花纹，随着光线的变化花纹的图案也在不停的变化着，呼之欲出。 花无欢：“老天爷不会让我死的……至少现在不会。” 屋顶之外就是阴沉沉的天，乌云遮蔽，不见天日，仿佛随时都会踏下来，将一切都淹没在这灰色的铅云下，唯有雨在不停歇的下着，片刻不停。 夜辞朝：“说不定合欢掌门解决了手上的事情，过几日就会回去了。” 花无欢：“我也这么想过，但心里总是不安。” 花无欢：“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师尊受了伤，很重的上，被一个人用剑刺穿了胸口，师尊还吐了血，吐了很多血，都快将身上的衣服染成了红色……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但是我做不到只把他当成一个梦，我必须要去残乌，去找师尊，我要亲眼见证师尊的安危，否则我不会安心的。” 因为一个似假非真的梦，他愿意费尽周折，只为了再见一眼他的师尊。 夜辞朝说不出来梦都是假的这种徒劳无用的话，花无欢需要的也不是这些。 夜辞朝：“我知道了，你且等着，我会想办法让你安全的到残乌。” 花无欢：“谢谢。” 花无欢真心实意的感谢他，夜辞朝点了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门再次紧闭上，屋内只剩下他一人，花无欢弯下腰，将脸埋在手掌中。 梦中伤了师尊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是他用这双手刺穿了师尊的胸膛，鲜血温热的感觉甚至还残留在手上，让他止不住的打冷噤。 第二百三十九章 永远 夜辞朝出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准备些东西外，还在外面站了一会，直到心中某些翻涌不息的情绪在寒风中渐渐冷却后，才转身躲过弟子的视线轻手轻脚的往屋子里走去。 他推门的时候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将趴在桌上小憩的花无欢吵醒，也可能是他太累了，只是眼皮动了动，没有醒来的迹象。 屋内的光有些太明亮了，少年白皙且轮廓分明的下颌在乳白色的光辉下有着玉一样的光，睫毛纤长乌黑，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像寒鸦振翅，勾勒出眼角微微上挑的弧度。 夜辞朝站在他身边，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只剩下昏暗的一点，勉强能看清周围。 光线朦胧下来，将少年的轮廓勾勒的更加深邃，皮肤上像是蒙上一层薄纱，隐隐绰绰看不清晰，但眼角的红晕却是猝不及防的闯入眼帘，他半边脸都埋在臂弯中，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和半边抿起的嘴角，哪怕现在是在睡着，唇线依然是紧抿成细细的一条，露出浓浓的戒备。 有一缕发丝落在他的鼻尖上，随着他浅浅的呼吸而一起一落，夜辞朝的手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将这缕发丝归于原位，而是慢吞吞的将几件叠好的衣服放在桌子上，随后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轻，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甚至连呼吸声都刻意压的很浅，仿佛屋内就没有这个人一般。 花无欢是真的累了，这一觉就睡了接近两个时辰，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到的都是些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片段，无数的黑影从各个角落冒出，如蛇一般阴冷粘腻，紧紧地缠在他的身上，将他拖往不见天日的深渊，天空仿佛被血泡过一样，红的几乎发黑，他被困在天空的尽头，黑影桀桀怪笑，枯骨从土中转出，抓住他的脚腕，一点一点将他拉入堕落的深渊。 没有人会来救他，他甚至连挣扎都没有，甚至还有解脱的快意，反正去哪里都一样，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死活，也不会有人想让他活着。 枯骨已经攀上了他的腰，他半截身子已经没入了污泥中，黑影缠绕着他的身体，捆住他的四肢，防止他逃跑。 其实不用捆，他没有逃跑的念头，除了这里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甚至可以说是求之不得。 他越陷越深，转眼间污泥就已经到了他的下颚，鼻腔中充斥着腥臭的味道，那是鲜血经年累月而成的味道，血腥而不详。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甚至于嘴角还带着一抹惬意的笑，仿佛不是要坠入无间地狱，而是欣然去赴一场盛大的约会。 沙沙声在耳边回想着，如同恶魔的低语，乌黑的泥土不断吞噬着他，不消多久将能将他全部吞噬，什么也不剩。 顾锦：“无欢！” 一个清冷的声线忽然响起，像是穿破厚重乌云的一柄利剑，在这血色天空下骤然投下一道明亮的光。 花无欢猛然睁开眼，那声音已经失了平日里的温柔，只有慌乱和着急，却不影响他听出这个人是谁。 师尊？ 花无欢想要出声，但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黑影紧紧地锢住他的喉咙，将他所有想要宣泄而出的话全都截断。 白色的身影宛如一抹雪光，在这血色的光幕下飞快的穿梭，所经之处黑影退散，云层消散，身后是一片湛蓝无垠的天际，地上是盛开遍野的花，甚至还有清风徐徐，将经年弥漫的血腥气全部吹散，风中带着醉人的花香，和掩盖不住的冰消雪霁的清冽气息。 白色的身影笔直无误的朝着他这边而来，清冽的气息逐渐接近，萦绕在鼻尖腥臭的血腥气渐渐变淡，禁锢着喉咙的黑影尖叫一声松开了手，所有的枯骨已经化成了灰烬，被风卷吹到尽头，天地间骤然变了幅样子，万物明媚，欣欣向荣。 他迎着光而来，白衣仿佛与天上最轻柔的云融在了一起，他来到花无欢面前，对着他伸出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而纤尘不染的手，是一双让他魂牵梦萦的手，只是看一眼都让花无欢全身的血液都为之燃烧。 泥土将他的四肢固定住，本是动不了的，但看见那张清冷疏离却又对他露出温柔到极致笑颜的脸是，心底忽然涌出莫名的力量，竟从中挣脱出一只手来，放在顾锦的掌心上。 只要你来找我，不论天堂亦或是地狱，我都愿意相随，至死不渝。 微风扬起他们的衣袖和乌发，白色的花瓣在空中打折卷落在他们的发梢，阳光和煦，春风不燥，两只手紧握着，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花无欢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对面的人却先一步开口，带着无尽的悲呛与爱恋，视线贪婪的扫过他身上每一处，描绘着他每一处轮廓，说出的话语却是拒绝。 顾锦：“不要来。” 不要来找我，也不要到这个地方。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你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有师尊在，师尊会为你铺好路，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怕，师尊会永远陪着你，早起的第一缕光是我，初春的风是我，落在你唇角的第一滴雨是我，一切都是我，我会永远的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所有未能言说的话语从他们相连的掌心沿着手臂传了过来，带着灼热的温度，却让花无欢的心一点点的寒了下去。 花无欢再一次张口，但声音仿佛被剥夺了一般，只有哈哈的嘶气声，不成调也不成字，顾锦慢慢揉着他的头，温柔而眷恋，随后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微凉的唇相碰，带着一点咸湿的味道，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顾锦不舍的松开，嘴角的笑像是强撑又像是发自肺腑，眼中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别无他物。 顾锦：“回去以后要好好的。” 顾锦笑着说道，缓缓地松开手，天地骤然崩塌，像是搭起的积木被人抽下一块，四分五裂的崩坏开来，脚下的地分裂开来，花无欢瞬间失去重心，掉了进去。 手徒劳的伸在半空，摸到的只有黑暗，白色的黑影在不断崩溃的世界中温柔的看着他，无声的说着。 顾锦：“我爱你。” 永远。 第二百四十章 易容 花无欢醒的时候，昏暗的光线一下涌入眼帘，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已经回到了现实亦或是还在梦中。 直到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清茶被一双冷白的手推到面前的时候，思绪才从血光漫天的记忆中回到了现实。 花无欢低声道了谢，房间内温暖如春，偏偏脸上有几分凉意，抬手一摸，入手却是一片湿意，梦与现实分不清，竟怔怔的落下两行清泪。 屋内的光线昏暗如夜，反倒显得他脸上的泪痕格外显眼，夜辞朝静默的注视着他，眼神冷静而锐利，仿佛看破了一切，却不言说，只是轻声道。 夜辞朝：“喝杯茶吧。” 花无欢握住茶盏，苍白到有几分透明的手指被这微烫的热气熏出了漂亮的粉色，像是冰雪覆盖下露出的花苞，美矣怜矣。 光线渐渐明朗起来，照亮对面那人消瘦的下颚，脸上的泪痕不知何时被他擦去，力气太大，脸都被擦红了。 花无欢：“这是什么？” 清茶的热气缓缓消散，好半天后花无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道。 夜辞朝：“是剑神谷弟子的衣服，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该到残乌了，到时候你便穿上这身衣服跟在我身边，我会将你带到合欢掌门身边。” 那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不像是有人穿过的样子，衣服旁边还放了一柄长剑，没有什么特色，就是剑神谷弟子人手一把的标配。 夜辞朝：“你的夜归太显眼了，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先暂用此剑罢。” 夜归天下间仅有一柄，之前在论剑大会上才亮过相，以防暴露的风险，还是少用为妙。 花无欢一边感慨着夜辞朝的心细如发，一边好奇的问道。 花无欢：“我见你们这一行人数不过十余人，若是发现多出一个该如何？” 夜辞朝：“不会有人发现的。” 夜辞朝垂下眸，睫毛轻颤，神情间略带不自然。 夜辞朝：“有一位弟子我让他在屋内安睡，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 夜辞朝说的很委婉，翻译过来就是我打晕了一个弟子，到时候你就顶替他的身份跟在我身边，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残乌。 对夜辞朝无私的帮助，花无欢感动的同时，也为这位被选中的弟子默哀了三秒。 眼下时间不多了，花无欢也不再和夜辞朝客套，拿起桌上的衣服就往屏风后面走去，明珠的光辉穿过屏风在上面投上一个模糊的剪影，衣料摩擦的声音随着少年的动作在屋内细细的回响，桌上的香炉里燃着的是他常用的冷香，清幽而凝神，此刻却掺杂了些许其他的香气，是他没有闻过却又无比熟悉的气味。 这身衣服不难穿，花无欢很快就换好出来了，衣服大小合适，穿在身上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见他出来，夜辞朝又拿出一个薄如蝉翼的东西贴在他脸上，花无欢感觉到他的手在脸上不停的调整着什么，但因为闭着眼睛，看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东西与脸贴合的愈发紧密。 夜辞朝：“好了。” 不多久夜辞朝便松开了手，拿了面镜子放在他面前，镜子里倒映出的是一张普通不过的脸，陌生的很，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的眼睛，仿佛是他本身做出来的表情一般，看不出来任何破绽，好像他本就长这样。 花无欢：“这是……民间的易容术？” 花无欢记得小时候曾听说书人说过，说的是神乎其神，当时还不信，现在却是开了眼。 夜辞朝：“嗯，我娘在民间历练的时候曾与一位隐士学过，后来将这些都教给了我。” 夜辞朝：“如今修士隐藏容貌大都依赖于易容术或混淆术，这样民间传来的东西入不得眼，反而更加意想不到，难以发现。” 花无欢仔细看着镜子里的人，哪怕离得这么近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浑然天成，放在人群中很快就会淹没。 夜辞朝：“你顶替的那人名为乐回，一直是跟在我身边伺候的，平日里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届时你就跟在我左右，轻易是不会有人来找你的，等到了地方你再找机会溜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来找我。” 花无欢听着夜辞朝给他讲着这一行都有哪些人，防止他出去后两眼一抹黑。 说的时候夜辞朝又再次强调了一遍出事了就来找他，花无欢无奈的耸耸肩，半开玩笑似的道。 花无欢：“你是剑神谷的少谷主，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啊。” 话音刚落，一个像点了炮仗似的嗓门在他们屋外响起，隔着厚厚的门板都听的清楚。 剑神谷的人都是冷漠而高傲，说话惜字如金，生怕多说一个字就被人占了便宜一样，这样大的嗓门还是第一次听见，花无欢看向夜辞朝，用眼神无声的询问着，就是他？ 夜辞朝面无表情的点头，低声道。 夜辞朝：“那是横眉长老，性格本就暴躁，与我有些过节，若是说了什么，你也无需搭理。” 花无欢耐不住好奇，将夜辞朝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样清冷寡言的人竟会与人交恶，着实让人惊奇。 花无欢：“你和他之间有什么恩怨？” 夜辞朝默了默，横眉说的话从小到大都听了习惯，此时也不想将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便瞒了这一部分，说道。 夜辞朝：“我揭下了他的假发。” 花无欢立刻了然，能有这么大嗓门的人必然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被人揭下了假发，不管周围有没有旁人在，总归是极度打击自尊的事情，难怪夜辞朝一直再三强调要小心。 花无欢：“那他应当是说了很过分的话，不若以少谷主这样的性子，是不会同他计较的。” 夜辞朝：“我是什么性子？” 夜辞朝看向他的眼睛，心头涌起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冒出的莫名的期待。 花无欢：“外冷内热，细腻周到，总之就是很适合做朋友的人。” 夜辞朝的心冷静了下来，那点莫名的期待瞬间烟消云散。 脚下忽然震动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两人险些没站稳，好在这个震动只是片刻，屋内的装饰固定的又极其牢固，倒是没什么东西掉落下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遇险 两人堪堪稳定了身形，就听见外面弟子敲门道。 弟子：“少谷主，我们已经到了残乌地界，谷主请您出来。” 夜辞朝：“知道了。” 夜辞朝声音冷淡，外面的弟子不再说话，伴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显然是帮忙去了，门外人影幢幢，伴随着杂乱无章的呼喊声，明显是遇到了麻烦。 夜辞朝：“你……” 夜辞朝转过身，正想说什么，却见花无欢已经将佩剑挂在腰侧，垂眉顺目的站在他身后，俨然一副不善言语的木讷形象。 夜辞朝：“……演的很像。” 夜辞朝顿了一下，然后夸了夸他，随后走了出去，打开门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从阴沉沉的雨天变成了大雾，浓雾如绸，在飞行器周围不停的翻涌着，白雾中不时地有黑影倏忽闪过，随即脚下又是狠狠一颤，仿佛狂风暴雨的海面上行驶的小小孤帆，随时有倾覆的风险。 弟子：“在西南边！快！所有弟子都往这边来，不能再让它接近飞行器半步！” 横眉站在尾端，不停的指挥着弟子对抗藏于浓雾中的黑影，飞行器所用的材料都是少见难得的玄冰寒铁，但此刻剑身一侧已经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凹痕，可见这黑影的力气极大，难怪横眉如此着急，哪个弟子的动作慢了半拍，都会被他狠狠地训斥一番。 两人刚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都极为默契的站在原地未动，剑神谷弟子所使的都是从小练习的剑阵，剑招变幻无穷，相互之间又配合默契，花无欢从未练过这种剑招，再加上合欢派与剑神谷剑法之间天壤之别的风格差异，稍有不慎很容易露馅。 好在现在都乱作一团，无暇分心注意这边，再加上有横眉和千指两人的指挥，场面已经控制住了，是以两人都在默默地观察，不急着上前。 在两位长老及弟子的配合下，隐藏在浓雾中的身影逐渐显露出真身，那是一只张着翅膀的似蛇身影，两对翅膀分在身侧，长长的蛇尾在空中盘旋而起，声若钟磬般响亮，金色的竖瞳隐于浓雾之后，若隐若现，阴冷无情。 夜辞朝：“是鸣蛇。” 夜辞朝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妖兽的身份，花无欢看着眼熟，而后才想起他和师尊来的时候，也在浓雾中看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庞大影子，只是师尊素来谨慎，早在被发现之前就躲藏了起来，才免了一场恶战，有惊无险的进了残乌内部。 当时以为是鹰一类的妖兽，现在知道是鸣蛇后不自觉有些后怕，后怕当时师尊挡在他面前，若是被发现了的话，师尊难免会受伤。 师尊现在还好吗？ 花无欢心里有些消沉，但想到师尊就在前方等着自己，又强迫打起精神来，低声道。 花无欢：“我记得这个飞行器上设有隐藏气息和外形的阵法，只要小心些再借着浓雾做掩护，轻易是不会被发现的，莫不是阵法出了问题。” 夜辞朝摇摇头，出发之前飞行器上所有的东西都进行过彻底的检查，若是有损坏的部分早就让人修复了，不可能隐而不报亦或是有人故意损坏，除非那人也想一起葬身于此。 夜辞朝：“约是出了什么变故。” 夜辞朝的话音刚落，身旁匆匆而过的弟子听见了少谷主的话，忍不住抱怨道。 弟子：“原本我们行的好好的，但是横眉长老嫌飞行器速度太慢，非得让我们将速度加快，还说这是谷主的命令，我们无法只得听他的，可没想到前方忽然出现这片浓雾，一时躲闪不及就闯了进去，还正好撞到了鸣蛇身上，惹得鸣蛇发了怒。” 弟子不敢在这停留太久，横眉长老骂人向来不留情面，便朝着夜辞朝行了礼，匆匆忙忙的跑过去与其他弟子一起加固阵法，防止鸣蛇下一次的撞击。 夜辞朝微微皱眉，半晌后笃定道。 夜辞朝：“谷主不会这样说，残乌是未知的地方，谷主断然不会这般冒进。” 花无欢没有说话，仍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想最了解谷主的人只有他这唯一的亲生儿子，他一个外人没什么可以插嘴的地方。 谷主现不知在何处，夜辞朝出于多方面考虑，也没有上前给横眉帮忙的意思，这张冷淡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不知道对横眉的自作主张有什么看法。 鸣蛇在此地不知生活了多久，哪怕周围浓雾弥漫，也是如鱼得水，再加上被飞行器撞到时擦破的伤口，那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疼痛反而更激发了它的凶性，横眉察觉有异，立即命令弟子摆出攻击阵型，一同前来的弟子不过寥寥几人，但都是同辈弟子中的佼佼者，相互间配合默契，将阵法的威力发出了十成十，一时间与鸣蛇僵持住，难分高低。 横眉见状，冷哼一声祭出自己的法器，那是一柄剑身较为宽阔的银色长剑，上有三条血槽，剑柄是一个张牙舞爪的虎首，獠牙咬住剑刃，随着横眉的动作虎视眈眈的注视着鸣蛇。 横眉：“好一个畜生，胆敢拦我剑神谷的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便朝着鸣蛇连连挥出几剑，磅礴的灵力自他体内外放而出，几道剑光在半空中仿佛化作了一只只吊睛白额的猛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声，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鸣蛇撕咬而去。 鸣蛇身形庞大，这些剑招攻击的角度又有几分刁钻，专挑他看不见的地方，修长的蛇身在空中狼狈的转动着，试图躲过这些剑招，但横眉眼光毒辣，一眼就看穿了这只鸣蛇体型太大反而躲闪不及的破绽，便将大半的灵力都用在上面，鸣蛇左支右绌，躲闪不及，凭借着身躯的庞大硬生生的挨下了好几招，顿时血珠飞溅，被飞行器上的结界挡在外面，在雨水的冲刷下化作一条条血痕蜿蜒而下。 鸣蛇发出吃痛的嘶鸣，声音尖锐如刀，刺的耳膜都是疼的，似乎知道这些人族不好惹，不甘的嘶鸣一声，庞大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了浓雾后，不再出现。 第二百四十二章 挖坑 在一众弟子的惊叹目光下，横眉淡然的收回虎首剑，一挥衣袖看向其他弟子，严肃道。 横眉：“方才的剑招你们可都看仔细了，回去后好好领悟，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弟子：“是，弟子明白！” 弟子们齐声道，那些剑招中都包含着横眉长老的剑意，若是他们能悟得一二，对他们的剑法乃至修行都有莫大的好处。 弟子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狂热的神色，恨不得现在就能打坐入定，参悟其中的剑意。 横眉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个个不动声色的扫过，看到他们露出的崇拜以及钦佩神色时，一直积压在心口上的怨气终于少了半分，被夜辞朝在剑神谷这般羞辱，到现在终于好受了一些。 哪怕你夜辞朝资质再好，可没成长起来之前面对鸣蛇这样的凶兽也是无能为力，横眉早就感觉到夜辞朝就在附近，他是故意用这样声势浩大的招式，目的就是让夜辞朝好好开开眼，让他知道什么叫差距。 他现在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以及弟子的钦佩中，全然忘记若非自己急功近利，也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就如横眉想的那样，夜辞朝的的确确看完了全程，花无欢亦是，横眉的剑法是毋庸置疑的，但在他看来这套剑术更多的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声势浩大，但其实大半的灵力都浪费在凝结猛虎的身形上，猛地一看倒是威风凛凛，可实际上那些老虎什么忙也没帮上，除了增加了些观赏价值。 这样的招式除了看着华丽能糊弄外行，威力却并不如何强大，浪费了庞大的灵力不说，却连一半的威力都没发挥出来，哪怕合欢派的剑招以华丽优美著称，也没人这么浪费过灵力，毕竟从踏入修行开始学到的都是如何用最少的灵力获取最大的威力，生死攸关的时候哪怕只剩最后一丝灵力，也能成为保命的最后希望。 所以花无欢不太能明白横眉的想法，也不太明白这样空有其表的剑招有什么好领悟的。 夜辞朝环顾四周，这雾的确很浓，将他们的飞行器包围在里面，能见度仅有被结界隔开的地方，雾在不停的翻涌着，仿佛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鸣蛇的身影久久的不出现，仿佛已经逃遁，飞行器又开始缓慢的向前，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横眉：“原来少谷主也在此，方才只顾着与鸣蛇缠斗，倒是忽略了少谷主，少谷主在这多时，怎么没人来提醒我一下？” 横眉话锋一转，怒视着几个正在打坐疗伤的弟子，这些弟子平日里与夜辞朝走的近，方才对付鸣蛇的时候横眉也有意无意的将他们安排在前面，受的伤也是最重，到最后全都被横眉排挤在外，那些剑招只看到了个模糊的轮廓，看都看不清更别说领悟了。 弟子敢怒不敢言，少谷主本就与横眉长老交恶，他们若是为了逞一时口快，最后横眉只会加倍报复在夜辞朝身上，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夜辞朝直接无视了他，走到那些受伤的弟子面前，看了看他们身上的伤势，好在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经脉，便在一旁为他们护法，伤口不深，很快就好了七七八八，几人纷纷站起来，看着横眉的眼神颇为愤慨，正要和他理论几句，却见夜辞朝伸出了手，拦下了他们。 夜辞朝：“好生休息，休要多言。” 少谷主发话，他们有再多的不甘也都咽了回去，横眉见状，气焰反而更加嚣张。 横眉：“我见他们常常和少谷主走得近，原以为本事有多大，却不想被一只畜生打的这般狼狈，倒是我的疏忽了。” 横眉不阴不阳的说着，故意拿话刺激夜辞朝，但在他身后那几个愤怒的要喷火的弟子衬托下，反而更显得面色沉静如水。 花无欢大半身子隐在夜辞朝身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夜辞朝果然是好脾气的，都这样了也不见如何动怒。但同时他又觉得夜辞朝也不是受气包的性子，约莫是有后手，便将那些疑惑压在心中，很不厚道的专心致志的看戏。 横眉：“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少谷主平日就是这么管教你们的？” 夜辞朝油盐不进，横眉便转而从他身边的弟子下手，语气严厉到几乎苛刻。 这一招似乎有用，夜辞朝终于动了，声线冷淡，与细密的雨声交织，带着湿润的凉意。 夜辞朝：“既然如此，这些弟子已然受伤，接下来也不好出力，若是再出现什么变故，便由横眉长老保护我等，相信以横眉长老的实力必然能护我们周全。” 横眉：“哼，黄口小儿。” 横眉哼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余光却瞥见夜辞朝身后那个弟子脸上似乎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转瞬即逝，还不等他质问，忽然听见弟子惊恐的喊道。 弟子：“长老！那个妖兽又来了！” 砰！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道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从他们的右侧传来，伴随着飞行器的剧烈摇晃，弟子们猝不及防的摔到在地， 当即眼冒金星，头晕脑花。 弟子：“鸣蛇！鸣蛇又来了！” 弟子的惊恐声在他耳边炸开，横眉蓦然转身，却见那只鸣蛇折而后返，一身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金色的竖瞳不带任何感情的盯着横眉，显然是记住了这个让他受伤的人类。 弟子：“横眉长老可一定要保护我们啊，我们全都指望你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所有弟子都将期盼的视线投向了横眉，除了夜辞朝及他身后的弟子们。 弟子：“长、长老，我们该怎么办啊？” 有弟子上前壮着胆子问道，声音都是惧意，鸣蛇似乎比之前更为凶残了，竖瞳中戏谑的神情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冰冷入骨的寒意，仿佛下一秒就能撞破结界将他们吞入腹中。 横眉：“滚！” 横眉冷着脸，不耐烦的将弟子甩到一旁，心却是暗暗地沉了下去，他的灵力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大部分都用在了之前的剑招上，如今莫说再用一次，恐怕连一半都使不出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打脸了 夜辞朝和那几个弟子站在原处，神情淡漠，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横眉也不可能拉下脸去求他，只是咬着牙，强忍着怒气，指着剩下那些个弟子。 横眉：“你们几个还愣在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这畜生击毙！” 弟子：“可是长老……” 弟子正要抱怨自己灵力已经耗尽，现在连剑都拿不起，但刚说出几个字，就见横眉长老阴狠的目光扫了过来，面孔因强压着的怒气而有些狰狞，将弟子吓了一跳，什么废话也不敢说，立刻上前布下剑阵。 剑神谷的剑阵都需要一定的弟子配合，他们不过三四人，勉勉强强组成了剑阵，但因着体内灵力不足，再加上一时间还没有从鸣蛇折返的惊骇中回过神，原先固若金汤的剑阵如今看着到处都是破绽，剑招凌乱，再加上弟子本身就已经疲惫不堪，现在只是勉强摆出了个空架子，期望鸣蛇眼神不好，能被他们糊弄过去。 但鸣蛇在此地已经生存了千年，哪怕是个木头千年的时间也该开了灵智，更别说鸣蛇本就灵智已开，一开始的时候还被这剑阵糊弄住，露出忌惮的神情，但很快鸣蛇就发现这剑阵不过是徒有其表，连之前一半的威力都没有，认定这些人族瞧不起它，顿时恼羞成怒，凄厉的嘶鸣声响彻天际，粗壮的蛇尾舒展开来，在空中猛然崩直，如同长鞭一般，在浓雾中甩出一条长长的轨迹，朝着他们而来。 飞行器上是有结界的，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结界能抵得住鸣蛇这一击，几个弟子吓的脸都白了，剑阵不击自溃，弟子朝着横眉哭喊着求助，横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身后又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莫名的怒火立刻涌上心头，虽然不知是谁，但这个锅已经被扣在了夜辞朝身上。 横眉：“都让开！” 虎首剑再度出现在横眉手上，弟子听了后迫不及待的往两旁散去，将这一处留给横眉，横眉甚至还听见有弟子长舒了一口气道。 弟子：“有横眉长老在此，我看那个畜生还怎么放肆，长老定会将其大卸八块！” 弟子：“横眉长老的剑招气势汹汹，必然不会容许鸣蛇再度放肆！” 弟子知道横眉长老喜欢听这些，因此拍马屁的时候都铆足了劲，原本这些都是横眉喜欢甚至得意的，但现在全都变成了沉甸甸的重担压在身上，那些彩虹屁简直要将他捧上神坛，夜辞朝又在身后，哪怕他现在实力不济，也说不出退却的话，更不想被他看扁，只能硬着头皮再上。 横眉用的还是之前的剑招，出手时恍若有猛虎咆哮，但又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之前的吼叫声震撼人心，尽显王者风范，可现在这一声又细又软，没有气势不说，反而更像一只病猫。 弟子拍马屁的声在这一声细软的叫声下瞬间就弱了下去，心里都是困惑不已，但谁也不敢问，心想大概是横眉长老一时间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所以才失了手。 弟子屏息凝视，想着以横眉长老的实力和经历，必然很快就能调整好心态，于是停顿了片刻后，又相继吹起了彩虹屁。 弟子：“横眉长老的虎首剑果然厉害，这一声吼叫虽不说多么震耳欲聋，但尽显猛虎的王者之风，也只有横眉长老才能将这一招用的如此炉火纯青。” 弟子殷勤的拍着马屁，正在酝酿着下一句的时候，横眉长老已经出手了，几道剑光从虎首剑中挥出，数量不但较之前少了许多，而且也远没有之前那般威猛凶狠之意，剑光在空中缓慢的变化着，最终变成一只只缥缈的虎形，一个个不复威猛之意，反而像是积疴多年，奄奄一息的模样。 花无欢短促的笑了下，没出声，只是觉得这个叫横眉的真有意思，明明一身灵力已经快耗尽，偏偏还舍不下面子，将本就为数不多的灵力用在这华而不实，虚张声势的东西上，旁人的眼光和评价竟是如此重要，连大局都不顾。 鸣蛇见到横眉使出这让他吃了大亏的一招时，本来还有所惧怕，甩出去的蛇尾硬生生的收了回来，护住全身，以免在被伤到，但没想到的是，招式还是原来的招式，但威力远不如之前，那几只又瘦又小，虚无缥缈到风一吹就散的虎形撞到他身上时，鸣蛇不但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几分疑惑，这难道又是人族的诡计？ 横眉的表情冷的可怕，早在出招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这一次的威力不会有先前那般强劲，但他万万没想到竟会虚弱到如此地步，尤其是那几只病猫样的虎形显现出来时，横眉都是心口一痛，差点吐出一口血，尤其是看见鸣蛇不但毫发无伤，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的表情时，眼前都是一黑。 飞行器上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弟子看着毫发无伤的鸣蛇，又看着气喘吁吁面色不佳的横眉长老，哪怕横眉长老余威犹在，但心里也不免泛起了嘀咕，这种畏惧在发现横眉长老实力不济以及那几只病弱无力的虎形时，已经大打折扣，一直猛吹的彩虹屁也都默契的停了下来，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颇有几分不可置信。 弟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弟子：“横眉长老这一招不是名为猛虎出山吗？怎的与第一次相差甚远？” 弟子：“什么猛虎出山，我看是病猫下山吧。” 那几个原先被横眉当盾使的弟子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嘲讽着道。 横眉一派的弟子怒视着他，偏偏事实如此，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梗着脖子道。 弟子：“你行你上啊，在这嚷嚷什么！” 来的弟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本就心有怨气，一听这话就火就上来了，当即反怼道。 弟子：“这么花里胡哨的剑招我可不稀的练，华而不实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这些弟子常跟在夜辞朝身边，得夜辞朝的指导，眼界自然比他们长远，这会明白过来横眉想显摆却翻了车，当然抓住机会毫不客气的嘲讽。 两方人越吵越凶，隐隐有打起来的架势，夜辞朝眉头一皱，正欲呵斥一番，忽然一不怒自威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 夜元：“闭嘴！” 第二百四十四章 寻仇 那声音瞬间盖过了所有吵闹声，弟子立刻噤声，朝着从屋内走出的玄色身影拜道。 弟子：“参见谷主。” 花无欢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同时又用晨星铃将自己的气息隐藏的更深了些，夜辞朝站在他面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他的身影挡住了大半。 夜元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目光似乎在花无欢身上停留了片刻，花无欢如芒在背，却努力控制好心中的惊疑，默不作声的接受着夜元的凝视，好在他的视线只在这停留了片刻，随后便移开，落在了结界之外的鸣蛇身上。 鸣蛇本就是凶兽，横行了上百年早就锻炼出了敏锐的直觉，夜元看过来的那一刻鸣蛇也对了上去，他的眼睛锋芒毕露，仿佛藏有绵针，只看了一眼鸣蛇立即心生惧意，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感受到威胁的时候，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猛然一转，竟是要逃遁，转瞬间便飞出了百余米，但身后却有一冷漠的声音传来，带着肃然的杀气。 夜元：“小小畜生也敢伤我剑神谷之人，辞朝，去把他解决了。” 夜辞朝：“是。” 夜辞朝应下，转身要走的时候花无欢心里都是一紧，夜元人精眼毒，虽然他现在已经改了容貌也隐藏了气息，但也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被夜元发现，只好将头低下，尽量避免与夜元碰触到视线。 夜辞朝：“乐回，你随我一起。” 夜辞朝步伐不变，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花无欢立刻意识到夜辞朝是在帮他，心里感激的很，便低头对着夜元一拜，转身跟在夜辞朝身旁。 这边夜辞朝已经祭出了小型的飞行器，刚好可以站下两人，等花无欢站定后，弟子立刻解开结界一角，让两人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紧张，花无欢总觉得有一道探究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了一瞬。 穿出结界后，浓稠的雾气瞬间就涌了上来，近在咫尺的飞行器都有些模糊，可见度极低，除了胳膊伸出的范围外，其余的地方都被浓雾覆盖着。 鸣蛇飞行的速度极快，在他们耽误的那一会功夫里已经又逃离了不少，而且鸣蛇对这附近地形极为熟悉，浓稠的白雾对它来说如若无物，再加上浓雾对神识的限制，至多能感知到三米左右的范围，再多的话便不行。 二人可谓是寸步难行，又要提防着浓雾中可能会出现的其他妖兽，并不敢将飞行器的速度提的太快，像是瞎子过河一般摸索着前进。 花无欢：“我看有谷主在，那鸣蛇约莫也是不敢再出现了，还是回去吧，这里雾气太重，鸣蛇占尽地利，怕是寻不到了。” 寻了半天，除了雾气外便是一些在雾气中游荡的妖兽，两人都小心翼翼的避过，并没有惊扰到他们，但也没有寻到鸣蛇的踪影。 夜辞朝：“再等一下。” 夜辞朝不断变换着飞行器前行的方向，还在浓雾中寻找着鸣蛇的踪影，花无欢半开玩笑道。 花无欢：“再不回去我怕你连飞行器在哪个方向都找不到了。” 夜辞朝：“不会。” 夜辞朝似乎轻笑了一声，花无欢耸耸肩，心里惦念着师尊，知晓时间紧迫，但也没说什么，本来就是自己厚着脸皮蹭人家的路线，要是这会还挑三拣四吆五喝六的话，怕是自己都会唾弃死自己。 他按下心中的着急，放开了神识帮他找着鸣蛇的踪影，不放弃任何蛛丝马迹，争取早点找到鸣蛇，赶紧回去。 上次和师尊来的时候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浓雾覆盖的范围极大，他们用飞行器飞了好半天，也不见飞出边界，亦不知鸣蛇在何处。 夜辞朝眉间的银纹在雾气中都散发出清冷浅淡的辉光，辉光时明时暗，恍若闪烁的烛火，夜辞朝感受着银纹中青霜的波动，不断调整着方向，朝着光辉最亮的地方前进，花无欢站在夜辞朝身后，看不见这股银光，但能感觉到飞行器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已经确定了方向。 浓雾中似乎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在雾中并不明显，却还是被专心致志的花无欢闻见，当即精神一振。 花无欢：“我闻到血腥气了，鸣蛇应该就在前面。” 夜辞朝点点头，花无欢这才注意到飞行器前进的方向正是血腥气传来的那边。 花无欢：“原来少谷主早就发现了。” 夜辞朝：“青霜对魔气感知很敏锐，那鸣蛇身上正好有一股淡淡的魔气，所以追踪起来并不费劲。” 听完夜辞朝的解释，花无欢沉默了一下，随后似不经意道。 花无欢：“青霜这般厉害，世间该没有魔族能逃得过它的眼了。” 夜辞朝：“倒不尽然。” 夜辞朝说了这么一句后，前方的血腥气的陡然加重，不用夜辞朝提醒，花无欢已经拿出了剑神谷的佩剑，做出了进攻的姿态。 飞行器速度加快，无声无息的沿着血腥气传来的方向前进，很快便看透过浓雾，发现在雾中翻滚的一截蛇尾，上面露出一条狰狞的伤口，浓郁的血腥气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浓雾中藏着一片漂浮在空中的岛屿，这里似乎是鸣蛇的地盘，此时正爬在地上闭目小憩。 两人对视一眼，借着浓雾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登了上去，鸣蛇还在熟睡，大概不会想到这些人族会追过来，而且还能找到它藏身的地方，因为这并没有设防，借助睡眠恢复体力。 夜辞朝上前一步，青霜握在手中，上面缠绕着蓝色的雷霆，雷霆之力是这些妖兽凶兽的克星，鸣蛇睡得再死也感觉到了不对，但和夜辞朝的速度相比还是慢了半步，在鸣蛇睁眼的瞬间，青霜已经落下，将它的头颅斩下。 鸣蛇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蛇瞳中还残留着惊惧，却已经身首分离，彻底没了生息。 花无欢往后跳了几步，避开喷射出来的鲜血后，回想起夜辞朝干净利落的身法后，发自肺腑道。 花无欢：“难怪师尊总让我和你学习，剑神谷的剑法果然精妙。” 夜辞朝：“你也很好。” 夜辞朝一把拽起鸣蛇的头颅，扔进了储物袋中。 第二百四十五章 狡辩 回去的路上，花无欢终于明白夜辞朝说的那句不会是个什么意思了。 周围白雾茫茫，伸手不见五指，但有那么一点微光穿过浓雾层层，为他们指引着方向。 远处浓雾中隐约露出飞行器一角的时候，弟子便已经惊喜开了，道。 弟子：“少谷主！少谷主回来了！” 说话间，不用也存在着提醒，结界已经自动开出一方空处，好让两人进来。回来的两人身上不见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几个弟子以为少谷主是无功而返，正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们一番时，就见一个狰狞的蛇头从储物袋中掉了下来，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几圈，最后在横眉脚边停下，涣散的金瞳正对着横眉铁青的脸，以及眼中那几分强行掩饰的不安。 弟子：“少谷主威武！” 鸣蛇的头颅掉出来的时候，飞行器上还安静了几秒，片刻后不知是谁这样饱含深情的来了一句，其余的弟子立刻受到感染，纷纷拍手叫好，甚至觉得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 夜元的视线只在鸣蛇身上停了一瞬，神情间分不清喜怒。 夜元：“尚可。” 夸也是很矜持的夸，甚至听不出是不是在夸他儿子做得好。 谷主和少谷主之间的父子情分本就有些淡薄，弟子高涨的热情在这一句不温不凉的话语下渐渐平息，眼尖的弟子已经上前将鸣蛇的头颅收了起来，鸣蛇的獠牙是上好的材料，可不能浪费了。 横眉一派的弟子看的眼馋，虽然少谷主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上好的材料最后都是要落到少谷主手中的，而他们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 弟子羡慕的神情在横眉看来都在啪啪的往他脸上打，若是夜元不在这的话，这会他早就青着脸将这些弟子教训一顿，但眼下他只能强忍着怒气，硬生生把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谷主在这，弟子不敢懈怠太久，都不约而同的回到了自己原来所在的位置上，花无欢也想混在弟子间溜走，就听见夜元忽然道。 夜元：“等一下。” 花无欢下意识的站住，但很快又是一个慌乱心虚的声音响起，是横眉。 横眉：“谷主……” 花无欢想走的步伐又停了下来，若无其事的换了个方向，站在几人视线的四角处，表面上是在戒备浓雾中会突然出现的危险，实际上就差支愣起耳朵听他们说话了。 夜元：“最近修行如何？” 横眉颤了一下，不知谷主何意，只是斟酌着回到道。 横眉：“还、还可以……” 夜元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不急不缓道。 夜元：“既然没什么问题，今日怎么连一个小小的鸣蛇都对付不了？” 横眉心里一慌，正想找理由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夜元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如寒风一般裹挟着冰刃。 夜元：“莫不是这长老的位置分了你太多心神，连修炼都顾不上了？” 横眉：“谷主息怒！” 横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抖若筛糠，如今这个位置是他费劲千辛万苦，耍了不知多少个手段才得到的，坐在上面还不到五十年的时间，根基才看看稳固，若是此刻被夜元免除了长老的职位，他布了这么多年的局，废了那么多的心血岂不都付之东流？ 横眉：“属下只是被鸣蛇的出现一时扰乱心神，并没有在修行上懈怠啊，谷主明鉴，我为了那些弟子不受鸣蛇的攻击，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虽说最后灵力耗尽，没能斩杀鸣蛇，但弟子都是安然无恙。” 弟子的确是安然无恙，但也仅限于他那一派的弟子，和夜辞朝走的近的那些个弟子全都受了不同轻重的伤，最严重的那个这会还在屋里躺着。 而且你解释就解释，为什么还要拉踩人家少谷主，从头到尾人家一句话都没说，而且还是你先开启嘲讽的，这会还在内涵夜辞朝没出力，害的弟子受了伤。 可惜那些弟子离得远，也不敢偷听他们说话，不然等横眉的话说完，必然会有弟子揭穿他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真面目。 夜元：“可是如此？” 夜元没有转头，但夜辞朝知道这句话是问自己的，便道。 夜辞朝：“先前与横眉长老多有矛盾，出来时见情况已经被控制住，便没有上前打扰，以免再起争执。” 夜辞朝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横眉听后倒是松了一口气，这话已经坐实了夜辞朝隔岸观火的态度，而他则是奋不顾身的救人，哪怕自己有所过失，但相比之下自己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吧。 横眉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看到谷主冷漠的神情以及他身后千指欲语还休的纠结时，这种肯定便动摇了起来，多了几分不安。 夜元：“事实可是如此？” 夜元的视线落在横眉身上，若是他现在敢抬头的话，必然能看见千指正在拼命给他使眼色，以及夜元愈发阴寒的视线。 横眉：“是。” 横眉一咬牙，压住心中的不安，将所有的锅往夜辞朝身上扔。 横眉：“原本击退鸣蛇后，属下见少谷主站在这没有上前帮忙，心中有气便说了他两句，可谁知少谷主却怀恨在心，发现了鸣蛇的踪迹后不但没有告诉我，甚至在鸣蛇攻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出手的打算，还勒令一些弟子不许帮忙，属下为了保护他们，也为了击退鸣蛇，不顾灵力即将枯竭，誓死也要保护弟子的安全，这些事情弟子都可以替我作证，谷主明鉴。” 千指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夜元已经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可他还是不知悔改，不但硬要将夜辞朝拉下水，还试图要挟夜元，他知道横眉脾气暴躁，但没想到他的脑子竟然能简单到这个地步。 好好的一条路他已经走到了死胡同中，哪怕千指想给他求饶，这次也是有心无力。 夜元：“横眉，你当本座是聋还是瞎？” 夜元的声音冷的骇人，带着迫人的威压，轻飘飘的目光恍若千钧压在背上，横眉怔了一下，脑子忽然嗡的一声炸开。 鸣蛇撞击了飞行器两次，哪怕夜元在屋内与千指商议事情，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但这样的震感却是能感觉到的，外面发生的一切他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当着弟子的面再给他一次机会，若他真的认错了，便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可没想到他自己硬着头皮不肯认错，硬生生将自己逼到了死路。 第二百四十六章 死路 横眉伏在地上不敢做声，大滴的汗珠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过，连擦也不敢擦，拼命地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他眼下的困境。 他知道谷主一直对他颇有微词，所以才想尽办法在谷主面前展现自己，希望谷主能改变对他的看法，但没想到事与愿违，不但在谷主面前胡言乱语，还试图栽赃陷害夜辞朝，他的每个行为都在夜元的雷区上反复横跳，夜元应该早就发现了鸣蛇以及他的动作，直到之前都不出手无非是想观察一下他会如何处理，结果却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夜元：“横眉啊横眉，你可真是让本座开眼！” 横眉的嘴颤抖着，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夜元既然已经看完了全过程，那他再狡辩下去也无济于事，不过是雪上加霜。 夜元：“不过是招猛虎下山，你既然使了一次便有所不济，那便暂免去长老一职，好生修炼去吧，所有琐事暂由夜辞朝代管，你可有意见？” 夜元只是嘴上说说，之前的那一番话中并没有说让他修炼到何种境界，亦没有说何时让他重新接管长老职务，如今说是让夜辞朝代管，但实际上却已经将横眉手中所有职权交到了夜辞朝手中，只待夜辞朝年岁再大些，修为再高些，能服众后便将长老一职彻底交到夜辞朝手中，以后再一步步往上爬，到最后便是接替夜元的谷主之位！ 横眉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但他不甘心，自己辛苦打拼多年，凭什么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 横眉：“我有意见，谷主不公！” 横眉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忽然抬头红着脖子吼了出来，这一声喊得很大，又没有结界隔音，哪怕离得最远的弟子都听的清清楚楚，花无欢还发现有一个弟子若无其事的往这边挪了个小步，和他一样支愣起了耳朵，不放过一丁点动静。 看热闹的心每个人都有，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拆穿对方，屏息凝视着接下来的发展。 所有弟子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来，横眉见状，不但不压低声音，反而更加大声，生怕别人听不清似的。 横眉：“谷主只治我修炼不济之罪，可夜辞朝他在我等面临鸣蛇攻击的时候不但没有施以援手，还阻拦弟子组成剑阵抵抗鸣蛇，他因一己私欲，置我等性命于不顾，如此冷血无情，没有师门情谊之人，谷主若是不加以惩治，岂不是寒了我等的心。” 横眉越说越快，脖子上的青筋沿着耳后蔓延至额头，在血肉下快速的跳着，配上他狰狞的面孔，竟有几分骇人。 弟子：“明明是他阴阳怪气的暗讽少谷主，这会反倒指责少谷主的不是了。” 弟子：“可少谷主的确没有出手啊，横眉说的也不是全错。” 弟子压低着声音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不管横眉的人品如何，夜辞朝没有出手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实，这么多眼睛看着，不可能所有人的眼睛都看错。 横眉还是那副为弟子打抱不平的样子，可眼中的阴狠却怎么也挡不住，这么多弟子都看见了夜辞朝站在不远处却没有施以援手的样子，一同施压的话哪怕是谷主也不能不顾及众弟子的心情而偏心包庇他。 哪怕他最后会被夜元记恨上，但只要能将夜辞朝拖下水，他也无所谓，不过是个妖孽生的孩子，能有几斤几两，若不是夜辞朝不知好歹，处处顶撞他，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场面，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那些议论的声音越大，他心里的底气也越足，甚至还挑衅的看向夜辞朝，大有一种你奈我何的意思。 得亏夜辞朝脾气好，不和他一般计较，换个脾气暴躁的，这会应该不管如何，先打一顿出出气才是。 横眉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有这么多弟子在，夜辞朝受到的惩罚必然不会轻，甚至会在这些弟子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到那时他们就会想起是谁在危急关头救了他们一命，而后便会理所应当的崇敬他拥护他，使他在门派中的地位节节高升。 千指看着横眉眼中不加掩饰的狠意与野心勃勃，在心里哀叹一声，他与横眉同僚近百年，自从当上长老后行事愈发激进，原先还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会替他美言几句，可现在他非得往绝路上走，千指拼命给他使眼色也没用，尤其是还想将夜辞朝拉下水，这种做法不但将绝路上最后一个洞给堵严实，还顺手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生怕自己死不了一样。 千指默叹一声，知晓这次谁也救不了他了，只希望谷主念着旧情，不要让他死的太难看。 夜元看着横眉狰狞扭曲的面孔，忽然就笑了，那笑中不加任何感情，只有森然的杀气。 夜元：“横眉说的可是事实？” 夜辞朝：“弟子确未上前，有横眉长老在，弟子觉得一个鸣蛇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 别人说这话可能会被说成大言不惭，可夜辞朝刚刚才斩杀鸣蛇，甚至鸣蛇的头颅上还残留着温度，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毫发无伤的带着鸣蛇的头颅回来，联想到横眉的修为以及夜辞朝的修为，在想到两人之间巨大的年龄差，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消失。 鸣蛇的实力虽强，但对横眉来说应当不是什么大麻烦，可为何会这么狼狈？弟子下意识的回想这之前发生的种种细节，不知怎的，横眉长老用出的剑招看似厉害，但好像没给鸣蛇造成太大的伤害啊…… 这些事经不起细想，若是这些弟子一直没有发现还好说，可现在他们发现了，那些怀疑的眼神打量在横眉身上，臊的他恨不得找个缝把自己藏起来。 夜辞朝：“弟子想，若是横眉长老需要的话再出手也不迟，可横眉长老拒绝了弟子的好意，弟子也认为横眉长老的实力足以将鸣蛇击杀，便没有上前，以免和长老再起冲突。” 夜辞朝的声音很冷静，对比横眉的狰狞面孔，可信度一下子上升了许多。 第二百四十七章 横眉很快就被弟子带了下去，纵然他万般狡辩，在途中还诸多挣扎，但夜元已经封住了他全部灵脉，一身灵力无法使用，不过是个没有还手之力的普通人，在这样强硬的手段下哪怕再不愿意，也无法改变被带走的事实。 飞行器上寂静一片，唯有细雨漂泊的沙沙声浇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横眉大势已去，和横眉一派的弟子现在都惶恐不安，尤其是那几个嘲讽过夜辞朝，甚至帮着横眉排挤他的弟子，现在都是两股战战，冷汗津津。 好好的一个长老硬生生被横眉自己作到了绝路，其余弟子不可谓不心慌，生怕夜辞朝余怒未消，将他们的事情也一并清算了。 但夜辞朝什么也没说，从始至终神情都平静的没有波澜，仿佛置于事件中心的人不是他一般。 待横眉被关押起来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至少表面是平静的，夜辞朝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只是朝着夜元行了个礼，走回了自己的屋内。 一同回去的还有另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少年，看着眼熟，却想不起叫什么名字。 夜元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到夜辞朝身上，他严惩横眉不是因为夜辞朝是他的儿子，而是因为横眉污蔑同门，欺上瞒下，再加上以前犯下的种种罪行，屡犯门规，新仇旧账加在一起，才有了他今日的下场。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夜元站在原地，看着结界外浓雾如缎，有妖兽穿过时的风流卷起了雾气，缥缈间可以窥见妖兽庞大狰狞身形的一角，却没有一只敢上前。 夜元：“那人是谁？” 夜元忽然问道，千指还在想着横眉的事情，一时不察，细细想了想才说道。 千指：“是一个叫乐回的弟子，因为和少谷主年纪相仿，所以平日里走的近些。” 顿了下，又补充道。 千指：“我曾见过那弟子几面，性格虽木讷了些，寡言少语，但不是心思阴毒之人，不会给少谷主造成什么麻烦。” 夜元似乎微微点了点头，再过不久应该就能穿过这层浓雾了，他也没有再回去，站在外面将气息放出一丝，便是最好的护身符，护着飞行器在危机四伏的浓雾中安稳前行。 千指一边暗自揣测着夜元的心意，一边在心里打好腹稿，正想张口说话时，就听见夜元冷声道。 夜元：“你若是为他求情的话，便跟他一起去！” 千指：“……是，属下明白。” 千指在心里默叹一声，知道这一次夜元是动了真格，他要是再说下去，不但没用，还会将自己也搭进去，只能闭口不言，看着不断涌动的雾气，心中愈发怅然。 屋内比外面暖和许多，一进来时先闻到的便是那冷香。师尊的房间中常常燃着檀香，最能静心凝神，每回闻着都觉得平和，连带着休息都好了许多，师尊知道后便一直用这样的香，连身上佩戴的香囊都换成了同样的香气。 夜辞朝屋中的香清幽淡雅，却总是少了些什么，反而让他愈发怀念师尊身上被檀香浸染，混合着冰雪凌冽的香气。 夜辞朝：“你不喜欢这味道？” 夜辞朝看见花无欢一进屋就盯着香炉发呆，便顺口问道。 花无欢：“还行，谈不上喜欢或讨厌。” 花无欢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回答的都有几分敷衍。 夜辞朝没说什么，转过身打开香炉盖后倒了捧香灰进去，连成一线的青烟断了，屋内的冷香也渐渐散去。 他的背影刚好挡住花无欢的视线，花无欢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夜辞朝的动作很快，不过片刻便收拾好了。 夜辞朝：“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夜辞朝坐了下来，倒满了两杯热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则是往面前的一放，示意花无欢在对面坐下。 进了浓雾便算是到了残乌的边界，到最中心处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也是很快就过去了。 花无欢：“穿过这层浓雾后便是一处空地，那里有一个废弃的村庄，不过没有什么危险，村庄外被树林包围着，里面有许多魔兽，不过大半都被困在了残乌腹地中，应该不会有多少魔兽在，再往里走就是残乌腹地。那里看似只是一处空地，但常年被结界包围，除非里面的人邀请你进去，否则只有打破结界才能进。” 花无欢想了想他离开时残乌的状况，虽然形势看似对师尊有利，但闻人默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花无欢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花无欢：“若是无人打开结界的话，便说明里面的情况还没有得到控制，便只能用蛮力打破，而且结界修复的速度极快，必须要抓紧时间进去才行。” 说到这，夜辞朝已经了然，等打破结界进去后，花无欢便会先行一步，去寻找合欢掌门。 夜辞朝：“也可，那里面的地形你比我们熟悉，早点找到合欢掌门，也好早点放心。” 花无欢：“只要小心些，残乌内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花无欢轻声说着，脸上的人皮面具薄如蝉翼，将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能展现出来，滚热的茶水在他手中逐渐冷却下去，浮起点点冰霜，不多时便成了一块茶色的冰块。 花无欢：“多谢。” 花无欢说道，夜辞朝闭着目，闻言只是道。 夜辞朝：“等找到合欢掌门后再说也不迟。” 花无欢笑了笑，没再矫情。 冷香的气味彻底散去后，屋内只剩下淡淡的茶香，明珠的光辉将每一个角落都照的清晰，亮如白昼，少年的手垂在桌子下，摩挲着藏在衣摆下的晨星铃，上面荧光闪烁，却始终无人响应。 这一路他试了太多次，但从始至终师尊都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哪怕只是最轻微的碰触都没有，他的心一次比一次沉，尽力用和夜辞朝之间寻常的聊天来掩饰内心将要喷薄而出的不安和恐惧，他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就连夜辞朝这样观察入微的人只看出了他的着急，却没有看到更多更深的东西。 师尊不想他去，可他却不得不去，命运已经织成了一张网，纵然师尊让他远离这张网，可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已丝网密布，再挣扎也是徒劳无功，只能按照命运写好的剧本不停的往下演绎。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再进残乌 等弟子再来敲门的时候，便是已经穿过了浓雾，到了那一处村落。 那里还是如他之前看到的那样，死寂而没有人气，破败的房屋在阴沉的天空下更多出几分寂寥，雨还在沙沙的下着，比之前似乎又大了些，雨雾朦胧的遮掩住杂草丛生的院落，从上空倒出都是雾茫茫的一片。 飞行器到了这里便停了下来，夜元看着前方笼罩在雨雾中荒无人烟的村落，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转瞬即逝后便恢复了冷漠。 夜元：“千指，你带几人在这里守着，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千指：“是。” 千指领命，多余的事情说的自然是横眉，关押横眉的地方已经布下了层层结界，莫说放人出来，就连靠近也靠近不了。 留下的弟子有三个人，剩下的四个弟子便跟随着谷主的脚步往里走去，夜辞朝带着花无欢走在弟子中间，一行六人走的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就隐没在雨雾之中，千指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随后转身对着几个蠢蠢欲动的弟子正色道。 千指：“谷主虽然不在，但你们也小心些，若是犯了什么错，我断然不会包庇你们。” 弟子：“那横眉长老……” 有一个弟子壮着胆说道，他跟在横眉身边最久，最的横眉欢心，自身利益和横眉息息相关，没少借着横眉的名号作威作福，若是横眉真的失了长老之位，那他在外面做的事情便无人可为他兜底，最大的靠山失去后，他就是个丧家之犬。 千指听到他的话，抬眼看了看几人，留下的三个弟子都是横眉手下的，此刻都眼巴巴的看向千指，希望他能亲口许下横眉无事的保证。 强烈的疲惫涌上心头，夹杂着一丝愤怒，千指素来好脾气，剑神谷中出了名的和事老，此刻却是面若冰霜，看着蠢蠢欲动的几人，一字一顿道。 千指：“收起你们那些登不上台面的心思，谷主连横眉都能料理，岂会对你们手软。” 夜元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在弟子心中残留下了强烈的印象，仅剩的一点试图为横眉求情的心思瞬间消散，横眉的下场如何，他们的下场只会比横眉更加悲惨。 见弟子都老实了不少，千指也没有放下心来，谷主他们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只希望这一路双方都能平安无事。 穿过村落后便是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上次和师尊来的时候还能听见几声魔兽的嘶吼声，这次听见的只有雨打落在树叶上轻轻地噼啪声。 脚下的泥土湿软泥泞，被雨水泡过的树叶在脚下一踩便化作了淤泥，这里到处都是魔兽的脚印，往里走的近些后才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魔兽的腥臊，中间还夹着血腥气，好像不久前才发生过一场恶斗。 昏暗的树林中，夜辞朝额间的银纹闪烁着微光，青霜剑并未握在手中，可仍有缕缕剑意从他的一举一动间散发出来。 树林看似不大，但里面的布局却是错综复杂，若是没人带路的话，很难找到正确的路，但夜元走的却是信步闲庭，每一处仿佛都如数家珍，该在哪里拐弯该在哪里绕路都清楚地很，要不是他双手负在身后，花无欢都要怀疑他是拿着地图在走。 但仔细想想，师尊说过剑神谷的谷主也曾参加过封印魔族的行动中，而且是当年那些人中为数不多的还活着的人，哪怕树林的布置不是他动的手，但应该也略知一二，因而才这般熟悉。 花无欢收了试图引导他们找路的心，有夜元这个活地图在，不会走错路的。 不消多时，几人便走到了那处被血蟒扫平的荆棘丛中，没了荆棘挡路，走的很是顺利，再加上大半魔兽都被闻人默控制在了残乌内，留在外面的魔兽大都是老弱病残，没有一个在感受到夜元恐怖的气息时还敢上来送死的。 一切都太过顺遂，好像连老天爷都在为他开路，让他毫无阻的前往师尊所在的地方。 花无欢摸了摸颈后，忽然想到傲天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原来还能若有若无的感知到他的气息，现在连气息都感觉不到，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能去哪呢？ 花无欢忍不住想着，心里却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不仅大胆，甚至还毫无根据，但却莫名的在他心中站稳了脚跟，忍不住沿着这个猜测继续往下想着，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很多事情忽然间就解释的通了。 思索间很快就穿过了荆棘丛，眼前忽然豁然开朗，所有嶙峋的树木都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处一望无垠的碧绿草地，中间伫立一个小小的木屋，雨水在上空停住，像是定在了半空中，没有一丝雨水落在其中，甚至能看见明月高悬在木屋之上，星空朗月，与这边的阴雨天仿佛是两个世界。 夜元往前走了几步，其他人立刻跟上，那几步走的并不大，但木屋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没有缩短半分，继续往前走也是一样，看似不远的距离间仿佛隔着天堑，难以抵达对岸。 夜元忽然站立在原地，朝着远处拱手朗声道。 夜元：“剑神谷谷主夜元特来拜会云姬大人，还望出来一见。” 声若洪钟，一下就传出很远，甚至还传来回声，但久久不见有人出来。 夜元在原地等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才道。 夜元：“准备爆炸符。” 弟子立刻将符咒呈上，夜元一挥衣袖，符咒无风自动，上百张符咒贴在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上，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轰然间便出现一个不大的洞口。 里面是与外面一样的黑夜，不同的是里面星河万里下是一只只魔兽的尸首，花无欢的视线立刻在其中一扫，没有发现师尊的身影后才稍感放心。 夜元：“留下两人在此地看守，其余的人随我进去。” 夜元说罢，便大步走了进去，花无欢和夜辞朝隐晦的对了个视线，用唇形再次向他道谢，和另一个弟子留在了这里。 残乌内真的出了事，夜元走得急，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花无欢站在外面，看着洞口在灵力的修补下越来越小，快要消失不见时，忽而身形一闪，弟子只是一个分神的功夫，和他在一起的人便消失不见，吓得他立刻惊叫起来，好在那一处已经修补完毕，没有一丝声音传了进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疗伤 魔族封印外，浓稠的魔气封印周围四处游荡，发出意味不明的桀桀怪笑声。 这里永远都是昏暗的，混沌的日光透过层层叠叠血色的云，在地上投下大片的血光，照出底下横行的魑魅魍魉。 血光照不到的角落中，顾锦靠在一颗枯树下，胸前流出的血染红了大片白衣，几乎窥不见原本的颜色，唯有冷汗密布的脸是苍白到几乎透明，眸子也是黑沉沉的，黯淡无光，勉强撑着结界挡住这些魔气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云姬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在顾锦的授意下从他的储物袋中倒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丹药，挑了止血复元的吃下去后，勉强止住了血，但伤口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漆黑的魔气缠绕在狰狞的伤口上，阻止着伤势的恢复。 顾锦的脸色并不是太好，失血太多再加上伤口的疼痛，几乎要晕厥过去，但看着那个和小徒弟很像的黑影，再看看把玩着扇子的闻人默，偏偏有一股气堵在心口，强撑着自己打起精神。 魔族封印虽然没能再度修补完成，但云姬体内的寿元已经被封印收走了部分，此刻封印还能再坚持片刻，尚不至于溃不成军，只是白焰摇摇晃晃间一次比一次虚弱，不知还能再维持多久。 顾锦屏息打坐，从这魔气充盈的地方吸收着少的可怜的灵气，魔气缠绕在胸前的伤口上，不论用多少灵力来修补伤势，也都会被这群魔气吞噬，化作他们的养料，反而让其更为壮大。 因而顾锦只是将吸收来的灵气放在维持结界上，不给魔气一丁点吃的，试图饿死这群鳖孙，虽然知道没用，但也发泄了一丢丢怒火。 云姬：“还是让我接手一会，合欢掌门先去休息吧。” 她的伤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体内的灵力也比顾锦充足许多，以顾锦目前的状况既要打坐疗伤，又要维持结界，一心二用属实太辛苦，故而云姬的伤刚好了些，便急忙提议道，又怕顾锦不同意，接着道。 云姬：“合欢掌门若是不放心的话，等你恢复些再来接手也不晚，而且还有段凌在这，两个人足以挡住这些魔气。” 顾锦疲惫的闭上了眼，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云姬便立刻接过，将结界再度撑开，顾锦仍是盘膝坐在原地，专心致志的与胸前缠绕的魔气纠缠。 简单的交谈很快就停了下来，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魔气不时地从破碎的缝隙中冲出，毫无区别的攻击着他们，闻人默也不能幸免，只是那个黑色的身影离的闻人默不算远，约是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将闻人默也误认成同类，只有寥寥几只在附近打转，余下的都在他们这边疯狂围攻着。 黑影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自从刺穿顾锦的胸膛后便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站立的地上还有几滴明显的喷溅出来的血迹，两只手笔直僵硬的垂在身侧，一只手中拿着一柄由魔气幻化而成的黑剑，不久前还有鲜血从上面滴落，现在应该早就干了，在那黑色的剑身上不甚明显。 黑影从那之后就一直没有动作，仿佛从入口处过来只为了给合欢掌门来上这么一剑，原先他们还以为这是由闻人默控制的，但现在看来又不是这样，黑影没有灵智，所作所为也毫无逻辑，既不是闻人默的人，亦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从始至终好像只针对顾锦一人。 顾锦受伤的那一刻，黑影还想乘胜追击，但顾锦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硬生生的将自己从剑上拔了下来，当即火速离开原地，撑起结界，黑影几乎是紧随其后，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到了原地，结界还未完全撑起，黑影那一剑便到了眼前，当时云姬的伤还未恢复，段凌还在一旁照顾她，两人离得近，但反应却没有黑影来的快，阻拦的速度慢了半招，眼见这一剑就要落到顾锦身上，好在风雪护主心切，自行从他怀中飞出挡住了黑影这一剑，这才给顾锦找回了些时间，好让他能专心撑起结界。 顾锦躲闪时撑起的结界质量十分靠谱，在黑影不断地刺砍下竟然纹丝不动，只有顾锦的脸色愈发惨白，黑影的剑招乱无章法，但一身的魔气都是实打实的，砍在结界上所带来的反噬并不好受。 等结界完全张开，黑影也奈何不了顾锦，便立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僵硬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回走，一直走到他之前站立的地方才停下，看样子像是放弃，都能更多的像是在等待下一次机会。 闻人默和黑影间没有任何的联系，黑影也不听他指挥，但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姑且能将他们算作一起。 云姬越想越觉得心寒，那边一人一魔，再加上铺天盖地的魔气的相助，怎么看都比这边两个伤患加上一个魂魄厉害。 遮天蔽日的血光下，一切都显出几分压抑来，白焰摇曳间已经由原先小指的高度变成现在只有一个骨节大小，不知何时就会熄灭，庞大的无力感席卷着她的全身，一时间又无可奈何，甚至连自己都没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 段凌：“不会有事的。” 段凌在她耳畔低声说着，尽自己全力安慰着她，可苍白的话语又能起到几分作用，更多的是想告诉她我还在。 云姬：“我没事。” 云姬笑了笑，脸上是化不开的忧愁，眼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他们预想太多，现在若是不顾一切的松开结界闯出去，怕是还没有接近封印就会被这些魔气撕成碎片。 死不可怕，但这样无用的死着实太憋屈，云姬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不想死的这么没有价值。 顾锦并未听到他们的对话，胸前传来的剧痛一刻不停，魔气盘踞在他的胸口试图进一步蚕食他的身体，等云姬来接替撑起结界的事情后，他便专心与这魔气对抗。 魔气虽是棘手，但好在他提早做过许多功课，无人打扰时专心致志的控制灵气将其引到一处，而后忽然睁开眼睛，拿起风雪迅速将魔气盘踞的那一处血肉割下，落在地上的皮肉很快就变成了枯败的灰黑色，失去了生机。 第二百五十章 皮皮锦 对付这样附在身上的魔气还有更多不伤害身体的方法，但大都费时费力，顾锦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这个方法虽然痛苦，但却最为快速，他特意将这些魔气引到了流血最少的部分，割下来的时候还用灵力封住血脉，再加上体内残留的药力，几乎没有流血，除了伤口看着有几分骇人。 一连受了太多次伤，这一次除了麻木外竟没有多疼，解决完如同跗骨之蛆的魔气后，脸上甚至还多出了几分血色，魔气落在地上后还想再次攻击，却被顾锦三两下解决。 身上的魔气是解决了，但顾锦并没有睁眼，仍是阖目打坐恢复着灵力，同时在神识中疯狂的摇着傲天，大声的嚷嚷着。 顾锦：“为什么那个东西和小徒弟长得这么像，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给我来个透心凉，我差点就交待在这了玛德，吓死个人。” 傲天被摇的头昏脑涨，再加上合欢掌门的音浪攻击，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天堂的外婆在对他微笑。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你能这么中气十足的和我讲话我真的很为你高兴，但是你能不能别晃了，我快要吐出来了。” 傲天翻着白眼气若游丝的说道，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顾锦闻言立刻在神识中放开他，不是怕他晕，而是害怕他真的吐出来。 合欢掌门大发慈悲的放了他一马，那一刻傲天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还不等他喘上一口气，就听见合欢掌门凉飕飕的警告他。 顾锦：“你要是敢吐出来，我就给你拔成斑秃。” 傲天立刻坐直了身体，不敢拿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来赌合欢掌门这句话的真实性。 开玩笑，他这么帅，万一斑秃了以后该怎么搞对象哦，不能做一辈子的单身狗啊。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放心，我已经憋回去了。” 这回轮到顾锦有点不舒服了。 顾锦：“别打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 顾锦之前已经分了一部分视觉给他，他看见的景象傲天也能看得清楚，借着顾锦的眼睛，傲天仔细打量着那个黑影，一边观察着一边啧啧出声。 魔族（柴犬）：“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长得和少主真像，但是没有少主好看，少主比他白多了。” 顾锦：“你怎么知道我徒弟白？” 顾锦冷不丁的问道，傲天沉默了一下，随后才略带无奈的说道。 魔族（柴犬）：“掌门，我认为少主的脸长得这么好看，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少主的皮肤有多么的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顾锦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半晌才幽幽道。 顾锦：“没事多读点书，这点词哪够啊。” 傲天敷衍的应和着，心里大概想的是怎么把合欢掌门的嘴给堵上。 闲聊告一段落后，傲天将视线从那个黑影身上收回，慢慢地给顾锦解释道。 魔族（柴犬）：“那个黑影其实是魔气和魔族众人千年积累的各种怨气结合的东西，没有灵智，但会凭借着仇恨憎恶的本能行动，它厌恨谁，就会一直纠缠着那个人，直到其中有一方消失才会罢休。” 顾锦一听这话就懵了。 顾锦：“我和他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连话都没说上过一句，他恨我啥啊，恨我比他白？” 傲天无视了合欢掌门后半句话，那黑黢黢跟个炭一样的东西，谁不比他白。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说得对，你最白了——那个黑影盯上合欢掌门的原因其实也特别简单，就是因为你一直拦着少主，不让他接触任何和魔族有关的事情，这个黑影是各种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因而对情绪的感知也最为敏锐，他可能早就感觉到合欢掌门的态度，所以才一直和你死磕，内心的想法应该就是只要你不在了，少主就能回到魔族中。” 傲天说着，烦躁的挠了挠耳朵。 魔族（柴犬）：“但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以前都是小小的一个，造不成什么伤害，顶多就是敲敲打打的，一巴掌就能扇飞，而且他竟然还敢抄袭少主的脸，正是岂有此理！” 傲天越说越生气，顾锦还没怎么样，傲天已经发出了威胁的呜咽声。 魔族（柴犬）：“不行，我得出去和他打一架，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锦：“……我以为你现在的小命在我手里，生气的原因应该会有我受伤的一部分。” 顾锦幽幽的说着，当着云姬的面，忽然一步踏出了结界外，吓的云姬手一抖，勉力支撑的结界差点崩溃。 云姬：“你……” 顾锦：“没事，做个试验。” 伤好了一些的顾锦忍不住跃跃欲试，一脚刚从结界中踏出，那个黑影就像是闻见腥味猫，立刻就冲了过来，顾锦立刻将脚收回，黑影猝不及防的撞在透明的结界上，巨大的撞击力在上面漾起层层波纹，云姬用力挡住，才没使结界崩溃。 黑影似乎没有守株待兔这个意识，见打不到，便又退回了原地，顾锦见状，又从结界中跳了出去，黑影过来的时候马上缩回结界中，等他走了再出去，就这样一来一回，黑影开不开心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玩的挺过瘾的。 云姬：“合欢掌门……” 就当顾锦还想跳出去逗那个黑影的时候，云姬忽然幽幽开口。 云姬：“你是丹药吃多了精力太旺盛吗？” 顾锦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的笑着，随后老老实实的站在结界内，不敢再皮。 闻人默饶有兴趣的看着，仿佛在看什么好戏，没有上前给黑影帮忙的意思，也没有再使出什么手段，就是坐在那块石头上，细细的端详扇子时抽个空给了顾锦一些视线。 顾锦：“咦，这个黑影真是蛮不讲理，连透个气的时间都不给我。” 傲天呵呵呵的笑了，你开心就好。 顾锦：“既然那个黑影这么想我死，怎么在我进来的时候不找我茬，非得等到我正忙着的时候。” 魔族（柴犬）：“可能是没想起来，也可能是那个时候的力量还不够。话说合欢掌门你真的不想想办法嘛，这里的魔气好像越来越多了。” 顾锦：“在想了，办法已经有了，现在是在等机会。” 顾锦眯眼看着那个坐在石头上的人，声音中透出肃杀的寒意。 第二百五十一章 桃花渡（一） 许是顾锦的视线太有杀伤力的缘故，隔着很远的距离，闻人默心有所感，抬头看了过来，隔着万千浓稠魔气，与他遥遥相望，都是皮笑肉不笑的虚假模样。 闻人默：“合欢掌门不若出来与我聊一聊？” 闻人默笑着看过来，语气悠闲的仿佛在邀请他煮茶闲聊一般。 顾锦：“出去可就算了，不如你过来，有什么话到这来说不都是一样。” 顾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在这样昏暗的血光下徒然增加了诡谲之意，深邃的眉眼笼罩在阴影下，看不清眼中翻涌着的是怎样的情绪，只能从他没有起伏的声音中来猜测他此刻的心情。 闻人默身形一动，没有任何犹豫当真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缓慢而悠闲地朝着这边踱步而来，血光充盈着这片空间，胸前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披上一层朦胧的血光，那一条狰狞的伤口盘踞在胸膛前，在这样的光下仿佛渗出一层细密的血珠。 他就这样信步走来，周围飘荡的魔气没有一个上前纠缠他，黑影还站在原地，对在他眼前晃悠的闻人默视若无睹，顾锦绷着一张脸，心里却在想这些魔族是不是跟他有仇，不然为什么都追着他一个人打？ 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但拐走了他们的魔族少主，还拦着他不让认祖归宗，换位思考的话这事搁自己身上自己也忍不了，非得把对方大卸八块不可。 换位思考是个好东西，这么一想顾锦忽然间就没有那么憋屈了，虽然还是不能接受他们这么暴力的做法，但多多少少能有点理解。 等闻人默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顾锦的思绪已经不知道转看多少个大弯，最后在自己拐骗了人家少主还不让他回家简直就是罪大恶极这一点上纠结，虽然很没有道理，但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等闻人默走到的时候，顾锦瞬间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在这样的光下闻人默胸前的伤口格外显眼，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离近了后才感觉到自己胸口上的伤和闻人默伤到的好像是同一个地方。 顾锦：“报复？” 顾锦挑挑眉，视线在他的伤口上停留了一会。 闻人默：“咳，合欢掌门，虽说高足不在，但你这么盯着一个没见过人的胸前猛看，似乎不太好吧。” 一旁不明真相的两人忍不住投来了不赞成的眼光，气的顾锦一句粗口差点要爆出，最后还是凭借着良好的心理素养，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顾锦：“是不太好，我的眼睛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顾锦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方白净的帕子，细细的擦着眼角，随后将帕子一扔，还未落地便自燃而起，化作灰烬，被风卷吹到结界之外。 顾锦：“脏了。” 顾锦淡淡道，很好的把握了那一点隐而不露却能被闻人默这种心思细腻的人发觉的嫌弃。 魔族（柴犬）：“嗷～合欢掌门说的好！” 傲天在他的神识中兴奋的大叫，颇为解气。 顾锦微微扬起头，眼皮微垂看着结界之外的闻人默，果不其然的见到他脸色一僵，沉闷的心情顿时逾越了许多。 闻人默：“合欢掌门叫我来，就是为了这般羞辱我的？” 那僵硬的表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会，很快就隐没于那张仿佛缝合在了他脸上，永远慵懒淡然的面具之下。 顾锦：“聊天嘛，可不就是有来有往。” 顾锦笑眯眯的说着，心情一好，连带着伤口好像都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云姬听着两人夹枪带棒的聊天，好半晌等到他们中场休息的时候才开口轻声问道。 云姬：“我记得你先前说过，你来的残乌的目的不是为了将这些魔族放出，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阻拦我将魔族封印？” 云姬盘膝坐在地上，须得抬头才能看见闻人默的脸，一袭华丽的纱衣逶迤铺洒在地上，金线勾勒出的合欢花在血光下仿佛被血泼就，却仍闪着点点光辉，冲破遮蔽它的血光。 闻人默俯下身子，与云姬平视着，目光微闪，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解释自己前后矛盾的行径。 闻人默：“罢了，左右还有些时间，不如陪你们聊一会，打发一下时间。” 闻人默：“我还未化形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僧人，僧人云游四海，但每次经过我那的时候总会在我的树下小憩片刻，那时我的修行不过刚触碰到门槛，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不分四季都开着花，人族都说我的妖孽不详，还想放火烧了我，只是僧人感我草木之身修为不易，便教我如何修行之法，教我控力之术，还经常在我耳边念叨着各种我听不懂的经文，从一个七八岁的小毛头一直念叨成一个罗里吧嗦的少年人，念叨的我头都是疼的，最后连花都掉光了，再也不想开了。” 这应该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闻人默干脆席地而坐，手肘抵在腿上，撑着腮，蓝色的衣袍下隐约露出一个淡黄色的珠串，表面的纹理已经被抚平，显然有人经常拿着它把玩。 顾锦：“是你扇子中的那个僧人？” 闻人默：“是啊，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直接将他放进了扇子中，省得他总是念叨我。” 闻人默说着似乎笑了下，紧接着又接了上句话。 闻人默：“小和尚把我移植到了他经常传授佛道的地方，其实那里只是一处小破庙，稍微打扫修补一下，小和尚就在那里扎了根，一开始的时候小和尚人生地不熟，出门化缘都是空着手回来的，那时我也刚生灵智不久，见小和尚实在是饿的快要上西天了，就给他想了个法，让他出门化缘的时候从我头上摘下几朵花一并带着，敲门的时候人家看到桃花总比看到一个穷酸的和尚要来的开心。” 闻人默：“小和尚听我这么说，连犹豫都没犹豫，立刻摘下几朵花，趁着夜色还没到，马上就出了门，直到月明星稀的时候才回来，手上一捧花已经没有了，却带回了一大包馒头回来，还有一瓶小小的甘露，说是给我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桃花渡（二） 闻人默还记得那天小和尚回来时汗流浃背，灰头土脸的样子，一兜的馒头提在手中，怀里小心的护着一瓶还没有巴掌大的甘露，走进屋里后只点了个小小的油灯，还不敢捻的太长，芝麻大一点的灯光点在院子中，勉强能照亮一处。 小和尚不但啰嗦，还抠门的很。他在夜风中抖着叶子，落下了一地的花瓣，还有不少落在了他的肩上，在小和尚那件粗布麻衫上披了一件粉嫩花俏的外衫，光溜溜的头上也落了不少，忽略他一脸菜色，倒有几分风流少年的感觉。 不出所料，小和尚就这件事又念叨了他半天，一边念叨着还一边就着凉水啃着馒头，吃饱喝足后才满足的拍了拍肚子，完全没个僧人的样子，看的闻人默连连摇。 闻人默：“你没事的话就去人家那种大寺庙里看看，瞧瞧人家僧人多么沉稳脱俗，再看看你简直就是个饿死鬼投胎，活该没人来上香，还得靠我养你。” 小和尚浑然不在意，知道他素来得理不饶人，懒得和他计较，一抹嘴走过来将那个瓶子打开，一小瓶的甘露都倒了进去了他的根上，甘甜清凉的滋味由泥土间缓慢的渗出，舒服的他忍不住又开了几朵花出来。 闻人默：“小和尚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还知道买点东西给我？” 说完后又觉得有些不对，疑惑道。 闻人默：“你哪来的钱？拿这些花卖的？” 小和尚呵呵冷笑，那眼神翻译过来就是这几朵花还想换钱，简直是做梦。 小和尚：“这都是我每天起个大早给你接的晨露，足足折腾了一个月才有了这么一小瓶。” 瓶子被小和尚放在石桌上，闻人默试着伸出枝桠挑着瓶子放在眼前端详，瓶子已经有些破旧了，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污渍，黏在上面不知多少岁月，用树枝蹭也蹭不下来。 闻人默：“这瓶子……好像是你从路边捡来的吧？” 小和尚没料到闻人默能发现，表情一僵，打着哈哈试图糊弄过去。 小和尚：“反正还能用，而且一时也找不到合适顺手的东西，你就先用着吧，改明儿再给你接些晨露，也好早点修炼出人形，免得我天天跟一个树说话，跟个傻子似的。” 闻人默心想那你不就是嘛，但为了自己接下来的甘露，还是将这些话都憋了回去。 闻人默：“那你还不早点睡，免得起不来。” 小和尚：“不急，歇一会。” 小和尚说着，直接在树下和衣躺着，温柔的夜风吹过的时候，花瓣簌簌而落，打折卷飘在小和尚日渐明朗的五官和轮廓上，稚气渐脱，显出了少年特有的青涩。 闻人默忽然想到，这是他们相遇的第八年，他和小和尚在此地扎根已经两年有余。 晚风中夹杂若有若无的虫鸣声，小和尚不知何时已经睡熟，闻人默本想叫醒他，但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只好将枝桠伸的再长些，替他挡着些凉风。 闻人默：“小和尚的日子并不好过，七八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外，吃了上顿没下顿都是常有的事情，后来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来到了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在这里传经布道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穷山恶水出刁民，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哪有人会听这些东西。” 闻人默轻声说着，展开扇子时上面的桃花依然开的烂漫，树下的小和尚睡得香甜，仿佛没有什么能惊扰到他，也没有什么能打扰他的好梦。 闻人默：“我和他相识的第十三年，在他一瓶又一瓶的甘露滋养下，终于能短暂的化为人形，只是控制的还不熟练，时不时的会露出妖身，那时候寺庙也终于有了些香火，白日里我就装作一棵普通的桃树，站在那睡觉，晚上没人的时候才会变成人形，出来透会气。” 那时候他能化形，只要寺庙里的人一走光，他就迫不及待的变成人形，满院子晃悠，有时候还会拖着小和尚出去走一走，都挑着人少的地方去，这里总共就这么大点空，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难免会惹人怀疑，所以他们都是避开人群在外面散步。 闻人默：“我们已经很小心了，我按照四时规律开花和衰败，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化作人形小心的在四周活动，小和尚还会帮我望风，一有不对就会让我离开，能小心的地方我们已经很小心了，不敢露出一丝破绽，我听过太多妖族被人类残杀的事情，所以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顾锦听着的时候，心里一颤，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来说，出现这样的情况时往往会有一个大的转折，果然闻人默就来了个可是。 闻人默：“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哪怕我们这么小心，却还是敌不过各种出现的意外，那天晚上庙里忽然潜进来一个小偷，寺庙内家徒四壁，小偷搜寻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我发现他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原型，心想他找不到东西应该就走了，便没有出手，但没想到小偷没有偷到值钱的东西，恼羞成怒之下竟然一把火点燃了寺庙。” 闻人默：“那天小和尚有些不舒服，早早地就睡了，再加上风大，很快就烧到了他睡觉的那屋，小偷已经跑了，我顾不得其他，立刻化作人形进屋寻他。” 闻人默：“那火可真大，烧得我皮肤都是疼的，但是小和尚还在里面，我又不能扔下他不管，只能闭着眼往里面冲，好在小和尚睡得位置比较好找，等我救他出来的时候，那个木屋也全部烧了起来，房梁也被烧成灰烬，顷刻间坍塌了下来。” 季夏时节，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就能吸引了一群人前来，闻人默的修为还不够，本就坚持不了太久的人形，再加上火克木，连化作桃树原形的力气都没有，四肢都化作了细长弯曲的枝桠，有的地方已经被火烧焦，发出难言的焦炭味。 闻人默：“把我藏起来，不能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 小和尚受了惊吓，连着之前的病痛都感觉到不明显，听了闻人默的话，正打算将他送往地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惊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偷：“妖、妖怪！” 第二百五十三章 桃花渡（三） 闻人默：“那时候山下的人都在往着火的方向赶，天干物燥，生怕火势太大烧到山下去，将他们辛苦耕耘了一个夏天的田地烧成灰烬，因而来的人都是浩浩荡荡，又急又快，几乎在那小偷嚎啕出声没多久，就已经有脚程快的赶到了门前。” 季夏时节，天气都是闷热干燥的，山上有多是各种易燃的草木，只要一丁点火星就能瞬间燎原，铺天盖地的火光将天都烧成了红色，伴随着浓郁呛人的烟灰，呛的闻人默都忍不住大力的咳着，脸上和身上露出的枝桠和叶子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咳得时候都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火烫成了木头渣子，只咳了几声就不敢再动了。 小和尚也没好到哪去，大病还未愈，就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短暂的忘记了自己是个病患这个事实，这会暂时安全了下来，压下去这一会的病痛变本加厉的反了上来，头晕脑胀的，看着闻人默都是天旋地转的，一脸的黑灰都盖不住他脸色的苍白，看的闻人默连连皱眉，但眼下自己的情况也不太妙，四肢都变作了细长的枝桠，其余部分还冒出一片片被烧得打卷干枯的叶子，除了一张脸看着像个人，其余的部分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怪。 闻人默：“寺庙后有一个山洞，你把我拖到那里去，最好再找些东西挡一下，等有人来了后该怎么说怎么说，最好能再找个郎中给你看看病，总不能折在这上面。” 小和尚平日里饥一餐饱一顿的，再加上平日里最多了就是下山走几步，现在又有病痛缠身，闻人默已经放弃让小和尚用一些温和的办法将他藏起来，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拖上这一路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风从山下吹来，带着若有若无的人味，估计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赶到，从这里到山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小和尚要是再不动手的话那他只能自己爬着过去了。 虽然很难看，但为了生存也没有办法，被人族发现的话自己最后的下场估计不会比在火中烧死好上多少。 好在小和尚只是发烧烧的脑子有点晕，该有的判断还没有丢，察觉到闻人默动了动，似乎想自己往后面跑，立刻反应过来，不由分说的拽着他的衣服就把他往山洞的方向拖。 小和尚的力气不够，再加上闻人默现在又重又沉，那速度不比乌龟快上多少，人类的气息也越来越近了，闻人默有些着急，想着要是不行的话就地埋了，露一截树枝什么的在外面，虽然难受的很，但冒充一棵平平无奇的植物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纠结着挖坑和被拖到山洞哪个速度更快的时候，分神时没有闻到一股折而后返、带着烛油气息和掩盖不住的臭味，躲躲闪闪的出现在了门前。 那时他们不过才刚行动，甚至还没走出几步，等闻人默发觉空气有些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听见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喊声冲破云霄，带着难以言状的惊恐，让两人的心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小偷：“妖、妖怪！” 小和尚的身影顿时僵住，闻人默躺在地上，只能看见个大概，一个人影在门前跌跌撞撞的跑远，伴随着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夏夜中传出了不知多远。 往山上赶来的人也快接近了寺庙，兴许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被吓得语无伦次的小偷，闻人默能感觉到那些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几乎马上就要到了跟前。 闻人默：“你快走，别跟我挨这么近！” 这会不管是往山洞躲还是找个坑把自己埋了都来不及，情急之下闻人默只好将小和尚赶走，试图在那些村民来的时候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小和尚和自己没关系。 小和尚：“阿弥陀佛。” 小和尚不傻，知道眼下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便也放弃了徒劳的挣扎，从怀中拿出一瓶甘露，浇在了他暴露在外、被火烧的焦黑的部分，山上灵气充裕，甘露中的灵气几乎浓郁到化不开，落在烧的焦黑的伤口上时，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恢复如初，甚至还冒出了小小的嫩芽。 一瓶甘露的量并不多，勉勉强强将身上被烧焦的部分都涂了些，到这时闻人默终于能勉强的动了动，强行将四肢露出的枝桠收回，化成手脚的样子，乍一看像是毫无破绽，但只要他稍稍分神，勉强维持着人形的灵力就会瞬间溃散。 闻人默：“那我……” 闻人默那句“那我先找个地方躲躲”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立刻噤声，往门外一看就看到一群男女老少，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堵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灰头土脸但毫发无伤的两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出现一个陌生人，就听见被他们扭来的小偷嗷的一声就吓哭了。 小偷：“妖怪！有妖怪啊！” 小偷似乎真的被吓到了，一边哀嚎着，一边转身就想跑，却被人一把拽了回来，看着被火烧成灰烬的寺庙，气不打一处来。 村民：“放了火还想跑，跟我们见官去！” 来的路上他们就发现这个没见过的陌生人，嘴里还一直嚷嚷着有妖怪，要不是在他身上发现了火石和烛油，大概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竟然敢在山上纵火。 见官这两个字的刺激可能比妖怪还要大，小偷怔了一瞬，立刻求饶，但眼前证据确凿，哪怕他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也没人愿意为这个放火烧人的东西说一句好话，万一风再大一点，火再旺一点，甚至是他们发现的再晚一点，这火就能直接烧到山下去，将他们也一并烧死在这无人知晓的黑夜中。 几个村民负责看守这个小偷不要乱跑，剩下的村民则是去灭火，火势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梁零落的分散在地上。 原先这个庙破归破，但好在还算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但现在连个木渣都不剩，只有一地的断壁残垣。 第二百五十四章 桃花渡（四） 关于为什么这里会多出一个陌生人出来，闻人默的说法是去城中寻个亲戚，结果迷了路，准备在这借住一晚，小和尚就在一旁双手合十，脸上是笑眯眯的样子，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在别人眼中就是默认了。 小偷还没有被带走，听了闻人默的话后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转过头来的时候眼中是连恐惧都压不住的怒意。 小偷：“你撒谎！你是个妖怪！树妖！吃人心的妖怪！早晚会把你们都杀了！” 闻人默无措的搓了搓手，无奈中又带着哭笑不得的怒气。 闻人默：“你放火差点把我和小和尚给烧死，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诬蔑，佛祖在上，应该让你下阿鼻地狱！” 那时的他还没有完全长开，轮廓尚显出几分懵懂的青涩，虽然烟熏火燎的有些狼狈，但看样子就像是一个刚离家不久，不谙世事的少年人，加上先入为主的观念，不论如何都比贼眉鼠眼的小偷说的话来的可信。 小偷很快就被扭送走了，隔了很远后还能听见小偷一遍一遍“妖怪”的喊叫着。火也被灭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让人心慌的烧焦的味道，寺庙如今被烧毁了大半，剩下没被烧完的部分也不敢让人进去住，万一房梁被火烧脆了，半夜砸下来的话，可真就是无妄之灾了。 好在这两年小和尚和村里人混了个眼熟，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便有村民提议让他们先在村尾那几间没人的小茅屋住着，等农忙结束，得空了再来将寺庙重新修缮一下。 小和尚没有直接答应，他一人在哪都是无所谓，但闻人默每日化形的时间有限，山上荒无人烟的地方还好说，没人会注意到哪里多了或少了一棵树，但山下就不一样，人多眼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发现。 闻人默：“好啊，那谢谢你们啦。” 小和尚还没想出个解决的好办法来，闻人默已经笑嘻嘻的答应了下来，同时还凑到他耳边小声的嘀咕道。 闻人默：“这山上露水重不说，而且说不定还有些毒蛇猛兽什么的，你要是准备在这直接打地铺陪着这些东西一起睡的话，那就当我没答应好了。” 闻人默说着还抖了抖，好像已经有虫子爬到了他的身上一样，小和尚听他说着眉头都皱紧了，似乎想念叨他几句，但看着这么多人在这，连声念了好几句佛号才将这些话憋了回去。 临出门的时候，闻人默混迹在人堆中，好像听见谁嘟囔了一句话。 村民：“我记得这里原本有一棵桃树才对啊，怎么不见了。” 闻人默脸上的笑一瞬间淡了许多。 山下比山上还要热一点，偶尔有夜风吹过也是闷燥的，似乎想将他身体中为数不多的水汽吹干一般，闻人默觉得身体重的厉害，快要不受控制了一样，想想平时自己化形也就一两个时辰，算算时间也快到了，闻人默心有些慌，求救似的看向小和尚，小和尚接收到他的眼神，到了山脚下后便对着几人双手合十道。 小和尚：“阿弥陀佛，今日多谢诸位施主相助，眼下天也黑了，诸位农事繁忙，再陪我走上这一程的话属实过意不去，等改天我再备薄茶，以来答谢诸位。” 村里人都没读过书，大字都不识几个，小和尚话说的文绉绉的，听的他们云里雾里，但好歹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理解出他的意思，现在的确是很晚了，忙活了一个白天，又被这场大火从被窝里吓醒，现在都困的眼皮子打架，也都不跟小和尚继续客气，给他指了路后便各自回了家。 小和尚双手合十站在原地，等他们人都走光了后立刻变了脸色，抓着闻人默的手飞也似的跑着，一边跑一边喘道。 小和尚：“快走快走，别在这化成原形啊，我扛不动树啊！” 闻人默几乎是被他拽着跑，同时还不忘吐槽道。 闻人默：“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之前一直化不到缘了。” 说话文绉绉的，可能来意还没说明白对方就听烦了，被赶出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村民说的茅屋真的是茅屋，甚至檐上的茅草都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看上去好像风只要大一些就能将屋顶掀翻。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这附近就他们一户人家，到处都是空地，荒芜的很，多出个树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刚到了地方，闻人默就迫不及待的变成了原型，树根深深的埋进了土中，湿润的凉气沿着树根滋润着他闷热干燥的身体，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小和尚在屋里收拾着东西，找了个干净的布把屋子里里外外全都擦了一遍，在这闷热的夏夜中累出了一身的汗，反而觉得好受了不少，连带着之前的头晕不适都好了许多。 收拾完后，闻人默已经枝叶舒展的站在屋后，身上零星还能见到被火烧过的痕迹，摸到手中就是一层焦糊的黑炭。 树干猛地颤了一下，晚风骤停，也能听见树叶抖落时沙沙的声音。 小和尚：“疼？” 小和尚不敢再摸，想了半天有什么能让树木快速长大长壮的办法，最后才试探着开口。 小和尚：“要不……我去给你搞点肥料来？” 闻人默的叶子瞬间就不抖了，声音闷闷的从树干中发出，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闻人默：“你敢！你要是真的弄来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信不信我把你当成肥料！” 见他吼人的时候还是中气十足的，小和尚稍感安心，随后拍拍他没被烧着的地方，安抚他道。 小和尚：“放心放心，我就是随便说一下，等天亮了我再去给你找一些甘露来，保管好得快。” 闻人默不信他只是随便说一下，以他的直觉来看，要是他真的松口，小和尚绝对一定肯定会给他搞来一堆肥料倒在他的树根下，想想那场面，闻人默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带了小半瓶甘露回来，涂抹在他身体受伤的地方，那效果可比什么肥料好上一万倍。 第二百五十五章 桃花渡（五） 那之后他和小和尚就短暂的在茅屋中住了一段时间，每日最凉快的时候他都会和小和尚往山上去，试图自己动手将被烧成灰烬的寺庙重建一番，不过几番披星戴月的上去，早上灰溜溜的下来后，他们终于接受了自己对重建房屋什么的一窍不通的事实，最后一次将山上一些东西带回来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现在才刚入夏，正是播种插秧最忙的时候，接下来还有秋收什么的，只有等到冬季的时候才能得到空，劳烦村民帮忙重建寺庙。 眼下还有一大段的时间，两人借住在别人的村子里也不是白住的，虽说是废弃许久的空房，但到底不好意思白吃白喝，早上起床后小和尚就会熬上一大锅清热消暑的凉茶放在田埂旁，再放上几个粗瓷大碗，方便地里的汉子累的时候能喝上一口，那里面除了解暑的药材外，闻人默还看见小和尚躲着他往里面倒了些甘露，不多，只是少少的一点，但对凡人来说已经足够了，滋润解渴的同时还能强健身骨。 小和尚在忙活的同时闻人默也没闲着，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从上次那一次差点被火烧死后，他一直停滞不前的修为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又在小和尚缺斤少两的甘露下终于突破了瓶颈期，眼下每日化形的时间终于长了许多，不乱用灵力的话每天约有一半时间都能完整的维持着人形，因而每天小和尚走了后，他就颠儿颠儿的往山上跑，找一些适合搭建房屋的结实耐用的木料，他本就是桃树成精，对树木的感知最为强烈，经常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找到许多合适好用的木料，看的村里的木匠满脸羡慕。 那些木头就在库房中放着，闻人默虽说刚化成精怪不久，人世间的历练较少，但耐不住小和尚每日在他耳边念叨，因而心里很有分寸，除了少有的几根木料是难得的好木，其余的都是最普通且常见的，每天一个人吭哧吭哧的从山上往下搬，累的汗流浃背，但看到小和尚也和他一样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感，于是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喝了两大碗他辛苦熬的凉茶，解了些心中难言的烦闷的燥热，随后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们住的位置偏，这个时候又是家家户户最忙的时节，平日里很少有人会往那边去，即便有人去了也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不远处时有时无的一棵桃树。 当叶子开始泛黄，天气稍稍凉快些的时候，闻人默也终于将需要的木梁找全，乐呵呵的在家当个大爷，小和尚依然是早出晚归的，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只知道他经常跟着村民在田边走来走去，神情凝重，哪怕回来后也是愁眉不展。 后来他才知道，所有人辛苦一个夏天，顶着烈日和暑气种下的农物，没有一粒种子发芽，全部都渴死在这干裂的土地下。 那是一场数十年不见的旱灾，几乎全国都没能逃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害，举国上下几乎是颗粒无收，有余粮的富人家还能指望着以前的旧粮度日，但大部分百姓家里仅剩的粮米全都交了沉重的赋税，本来都指望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可如今全部都化作了泡影。 这样严重的天灾朝廷不可能不知道，据说已经开放粮库救济灾民，但且不说天高皇帝远，米粮到他们这需要多久，这些年朝廷昏庸无能，养出了一批又一批尸位素餐的贪官，这一层层的剥削下来，真的能到手中的粮米又能有多少？ 况且哪怕都是这个时候了，州官还不忘发一笔财，带着一群地痞硬要收今年该交的赋税，交不出来的便强行将家中仅剩的粮米财物收刮走，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就将人毒打一顿，再逼着人签下借条，利息高的可怕，哪怕明年是个丰年，收来的粮全都卖了也还不清。 纵然上面严令禁止，但有不少商铺抓住时机大肆涨价，有的地方甚至卖出了金价，可笑的是富庶人家不需买，穷苦人家买不起，路有饿殍，亦有朱门酒肉臭。 家里的粮彻底吃完了，连地里的野菜都挖了个干净，甚至连树皮都不放过，可仍有人在不断地饿死，易子相食，饿殍遍野，有的人上一秒还在路上走着，下一秒就倒在了地上，很快就引来一群秃鹫啃食着血肉。 好些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不想让子女跟着自己饿死也好，需要钱给家里买粮也好，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是饿的没法了，鱼米之乡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贫瘠的地方。 小和尚每日早出晚归，将自己平日里省下来的馒头干或者野菜干什么的都分给了村民，可这么多张嘴，小和尚一个人又能省下多少，杯水车薪，坚持不了几日便都断了粮。 朝廷口中说的赈灾的粮食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影子，有人说这场突如其来的旱灾是因为鸣蛇作祟， “鲜山多金玉，无草木，鲜水出焉，而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鸣蛇，其状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磬，见则其邑大旱。” 可闻人默知道，这只是天灾，和鸣蛇无甚关系，但朝廷却是听信了谣言，找了许多修仙门派，力图将这妖孽斩杀，因而无心管理赈灾的事情，大笔大笔的银财全都落到了一层又一层的官员手中，只等着斩杀鸣蛇后，旱灾退散，也不想浪费粮食在灾民身上。 况且修行者想来不与世俗有联系，生怕沾染因果，尤其是这样的天灾，不过是天道为了推翻一个王朝重新建立新秩序而常用的手段，但搭上的却是数不清的无辜百姓的生命。 小和尚每日都喝些清汤寡水的果腹，有谁家的人熬不过，他都会不请自到，念上一段往生咒，愿他们早登极乐，免受凡尘之苦。 闻人默是树妖，旱灾对他的影响不比普通人小，周遭的水域早就干涸，露出底下嶙峋的河床，他化作树时要把根扎的很深很深，才能感觉到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水汽。 第二百五十六章 桃花渡（六） 饶是如此，闻人默也只是勉强能维持着现状，每日连化形的时间都不敢太久，好多草木精怪这回都躲到了洞府中闭关去了，等到旱灾过去才会出来活动，但他放心不下小和尚，他躲就躲了，可小和尚肉体凡胎的该怎么办呢，看着小和尚日渐消瘦和疲惫的脸庞，心里总是堵的难受。 某个夜里，小和尚又回来的很晚，这天又有几人没能熬过去，村里的壮年甚至动了参加起义军的念头，朝廷残暴无能，民间积怨颇深，旱灾的事是最大的导火索，各地起义军纷纷打着除暴安良等旗号，招募各地的壮年投入到推翻昏庸王朝的义举中，普通百姓不懂朝代更迭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加入起义军就有粮食吃，就不用饿死了，至于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无所谓，只要能过上安稳日子，龙椅上坐的是人是狗都无所谓。 起义军手中粮草的来历如何没人想去深究，抢的官粮也好，打劫的乡坤富户也好，只要有的吃，能顾得上一家人，哪怕明天就掉了脑袋，至少死之前能吃上一口饱饭。 当天夜里就有一批年轻人踏着月色离开了这里，寻找其他的活路，第二天发现人少了的时候也没露出什么太多的表情，唯有他们的家人发出了几声细弱的啼哭，在燥热的风中撕的支离破碎。 没多久，离开的少年人就回来了几个，手中还拎着几大袋粮食，原本朴实的汉子身上已经多了浓郁的血腥气，甚至于眉眼间都多了几分戾气，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变化，或者刻意忽略，只看到他手中拎着的白花花的粮食，眼睛都是直的。 那汉子说这些粮食都是他们入了起义军后提前发的军饷，每人两斗，随后当着众人的面分给了那几户参了起义军的人家，手中还剩下一袋给了最后一户，随后又拍着妇人的肩膀不知说了什么，不久就传来细碎呜咽的哭声，可这哭声在看到那满满一袋米面和瘦的嶙峋的孩子时，渐渐地弱了下去，最后麻木的收了进去，将门锁的很紧。 汉子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却带上了十好几个人，基本上只要是能动的男性都跟着汉子走了，只留下了一些妇孺和老人，没过几天就辗转托人带上了许多米面分给他们，时隔多日，这是闻人默第一次闻到饭香，却没有半分喜色。 那些粮上还依稀残留着稀薄的龙气，必然是从国库中出来的东西，现在辗转出现在了这里，不必想就知道其来历如何。 村里能动的只剩下小和尚和久久不出门的闻人默，旱灾一日比一日严重，对闻人默这样的草木精怪来说难受的很，神志都有些恍惚，有时候甚至控制不了身体的变化，连自己身体某处露出了桃树的痕迹都不知道，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就少出门，偶尔灵气充足的时候变出结果桃子给小和尚吃，防止他饿死。 小和尚脾气好，又经常给村里人帮忙，再加上平日里的善举，家里有人参加起义军的手中多多少少有些粮了，都愿意给小和尚一点，家家户户加在一起的量也不多，勉强煮个清粥，小和尚来者不拒，但从来没有吃过一口，都是分给了沿途遇见的饿到两眼昏花的人。 闻人默疑心他是知道了什么，但问他也不说，只好每天节省灵力，结出桃子后让小和尚吃，以免真的饿死，好在小和尚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就是吃的时候神情有几分复杂，吃完后还不忘将桃核留下，说是等旱灾结束后将这些种下，说不定还能发芽。 闻人默撇撇嘴，心理只想让这天灾赶紧过去，然后和小和尚一起上山将寺庙重建，再过回以前那种晨钟暮鼓的日子。 起义军的势力愈发壮大，本来朝廷只当是一群乌合之众，并没有放在眼中，等朝廷的军队连连战败，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可这时已经晚了，他们已经快打到了家门口，皇帝懦弱昏庸，朝廷上下养肥了一批批脑满肥肠的酒囊饭袋，平日里贪图享乐，但遇到这样的事情时全都没了主意，护国将军、镇远大将等全都是没见过血的高官子弟，兵书都读不通，更妄论带兵打仗，面对这支杂牌军只有节节败退的份。 他们住的村子是前往都城的必经之路，那天晚上闻人默刚睡着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隐约还有火光从窗户缝隙中透出，吓的他一个激灵，好在只是点燃的火把，才让他稍稍放心。 外面像是有许多人，大都是男人粗犷的嗓门，小和尚醒的似乎比他早，正端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神情平静。 闻人默：“小和尚，外面怎么了？” 闻人默凑到他面前低声的问他，小和尚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来，一袭僧人在这些日子来回奔波劳碌之下早已失去了本来的色彩，但在这明灭摇曳的火光下仿佛重新焕发了光彩，手中长年持着的淡黄色的佛珠在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脚步声似乎在朝这边接近，小和尚又只看着他，久久的不说话，闻人默心里没由来的一慌，正要出门打探的时候，小和尚终于开口了。 小和尚：“你以前曾问过我，为何我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就要离开佛寺，独自在外修行，我原先说的是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现在倒是可以与你说一二。” 闻人默一愣，他的确是问过这个问题，不过年代久远，早就忘了个干净，如今听他忽然提起，恍惚间好像看到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站在自己面前，头顶光溜，眼睛乌黑，小小年纪明明长得可爱，却硬是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在他面前念叨那些难懂的佛经，而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瘦高的少年，轮廓清晰秀气，唯有眼睛还是沉沉的黑，一眼看过来的时候好像有亘古星河沉浸其中，穿越时光的洪流，猝然来到他的面前。 第二百五十七章 桃花渡（七） 闻人默说到这，声音倏然顿住，随即又话峰轻巧的拐了个弯，不再说那个夜里小和尚究竟与他说了什么，只是垂下了眸，将这一段埋藏在心中尘封起来不见天日的记忆在这末日般的地狱光景下说给只见了寥寥几面的人听，用一种轻飘而淡然的语气，仿佛在用旁观者的目光说着别人的故事。 闻人默：“小和尚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有一群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屋内，闻人默借着那一点摇晃昏暗的烛火，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和尚，火光在他消瘦的脸上描绘出清晰的轮廓，显出一双黑色的眸子愈发深沉，他和小和尚朝夕相处了十三年，十三年后在同样黑沉无星的夜中，小和尚才回答了他时隔已久，早已忘却了的问题。 闻人默：“……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和尚双手合十，低声道了句佛号。 小和尚：“阿弥陀佛。” 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句话闻人默听他念叨了十几年，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觉得这句话如此刺耳。 闻人默颓然的坐在床上，脑海中混乱一片，小和尚起身在他头上轻轻地拍了拍，随后打开窗户，窗外正对着一片荒无人烟的空地，周围凌乱的插了几根火把充当照明，听见动静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其中有一个矮小干瘦的人看清屋内的人后，表情忽而一变，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不动声色的从原地离开，朝着远处的村庄而去。 小和尚似乎没有注意到空地上 的动静，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桃核，那是前几日在小和尚的要求下，用全部的灵力凝结而出的，甚至还在其中加了几滴精血，到现在闻人默都还没有缓过来，一身灵力现在只剩了一半。 小和尚垂眸看着手上的桃核，慢条斯理的在上面缠上一根细长的发丝，看着远处的亘古无垠的天际，苍穹如墨，唯有明月高悬，万里银霜。 那枚桃核被小和尚用力的掷了出去，以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僧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桃核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满的弧度，不知飞向了茫茫夜色中的何处。 闻人默看着小和尚做的一切，心头一动，仿佛猜到了什么，但没等他细想，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无数的火光朝着这边接近，伴随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轰的一声踹开了门。 踹门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煞气，和他身后那几人一样，腰间都缠着一条黄澄澄的布，闻人默认了出来，那是起义军的标志，上一次村里壮年参加起义军的回来送粮时，腰间就缠着这样一块一模一样的布条。 汉子默不作声的打量着这简陋的房屋，随后看着屋内一个瘦到脱相的和尚和一个弱不禁风似病痨鬼的少年，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对着身后的人讥笑道。 汉子：“看你慌慌张张的跑过去，我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不过是个小秃驴和病痨鬼，有什么好慌的。” ？？：“哎哟大将军，你这么强壮威猛自然不怕，可怜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吧。” 矮小的身体被汉子壮硕的身影挡住，各种血淋淋的人气混在一起，闻人默竟没有察觉到他背后还有一个人在，而且这声音听着耳熟的很，仿佛在哪听过一样。 围来的人越来越多，火把上的光明晃晃的从敞开的木门照进来，将每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在地上投下细长而扭曲的影像。 逆着光，闻人默也看清了之前说话的人是谁，那矮小的身影和尖嘴猴腮的模样，见到闻人默看过来时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但随后又像是想到了自己这边人最多，忽然抬起头直视着他，阴狠的三角眼中浸满了阴狠的毒液，在闻人默震惊的视线中，对着身前的汉子，一字一句道。 ？？：“……但是大人，你别看这两人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啊那个穿蓝衣服的可是个妖怪啊！而且那个和尚天天和一个妖怪住在一起，肯定是个妖僧，天天纵容着妖怪胡作非为！” 一言既出，外面一阵哗然，有不少跟着来看热闹的村民听见他的话，都怒不可遏。 村民：“你胡说什么，大师在这传道多年，遇到旱灾的时候还将自己的余粮拿出来分与我们吃，岂容你信口雌黄污蔑大师！” 村民：“要是没有大师，我们一家老小早就饿死了，你再胡说的话我们就把你打出去！” 村民：“我记得你！你这个小偷，当年不但进了寺庙偷东西，还一把火将寺庙烧了个干净，我看你今天就是来找大师麻烦，报复大师！”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骂着这个贼眉鼠眼的人，这一段时间大师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村里的壮力都出去谋生路了，要不是有小和尚和闻人默在村子里日日照拂，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粗活，这些老弱妇孺如何能熬得下去。 汉子看着粗俗，但心是细的，听这些村民一言一语为两人辩驳的话，再想到他平日里偷鸡摸狗的行为，再看这两人眉目端正，心中已然明白。 汉子：“你要是没有证据就休要胡说！小心我向主上告发你，免得你坏了主上的名声！” 汉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自认行事光明磊落，最恨这些偷鸡摸狗的小人行径，再加上这人本就是趁着乱从牢里逃出来，硬是厚着脸皮跟在他们身边，油嘴滑舌又会使银子，在里面竟也谋了个位置，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惯会谄媚，如今把他神神秘秘的叫来，又闹出这样的乌龙，顶着村民愤怒的视线，汉子只觉得一张脸没地方放，恨不得立刻将他拎出去，免得在这丢人现眼。 小偷听这些人说起了自己上次被他们抓住的事情，又被汉子训斥了一番，气的脸都是扭曲的，指着小和尚大声道。 小偷：“和尚，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妖怪！” 小和尚眉目安详，在这忽明忽灭的火光下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都看着小和尚，等待着他的回答。 第二百五十八章 桃花渡（八） 闻人默的思绪从小和尚之前的话中还没回过神来，又遇见这个差点把他们烧死的小偷，现在猛地听到他的质问，恨不得立刻把他千刀万剐。 小和尚的目光很平静，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无端的让人安静下来，正要开口的时候，闻人默忽然道。 闻人默：“我是妖怪又怎么样，既没有杀生，亦没有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比你这杀人放火的强盗好。” 小和尚不会说谎，闻人默便抢在他面前说道，将所有的注意力和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免得小和尚被波及。 闻人默：“这事和小和尚没关系，他又不知道我是人是妖，不过见我可怜，无处可去，才收留了我几日罢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哪怕闻人默没有变回原形，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虚弱模样，但对未知妖怪的恐惧，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甚至有胆小的孩子被吓的哭起来，马上被母亲捂住了嘴，不让妖怪听见。 小见到这情形，还是不满足，冷笑着道。 小偷：“和尚不打诳语，就由着你在这胡说八道，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你变成妖怪的样子与这和尚一起，你还敢说他不知情，我看你们就是为非作歹的妖僧和妖怪，和尚，你扪心自问可有这回事！” 闻人默：“没有！” 闻人默再次抢在小和尚之前回答，但没有人信他，所有人都看着小和尚古井无波的脸，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丝破绽，来窥见他这张人皮下究竟藏着一颗什么心。 “你说话顶什么用，和尚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你是不是故意留着一个妖怪在身边！” 闻人默：“胡言乱语！” 闻人默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要上前将人打一顿，吓得他连忙往汉子身后躲去，那汉子壮硕的很，再加上闻人默前几天亏损的精血还未补回来，身体虚弱的很，被那汉子轻轻松松的制制服住。 村民：“大师，你快说话啊，这人到底是不是个妖怪啊？” 村民：“他要真的是个妖怪，大师你为何要将其留在村子里啊？” 一声声的质问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传来，闻人默被汉子制住后很快就被手下的人捂住了嘴，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闻人默努力挣扎也不能挣脱半分，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不要说。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纵然他什么恶事都没有做过，但对人族来说妖怪这两个字就已经和他们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妖怪都是吃人的，都是带来灾祸的，血脉传承的记忆里，所有被人族发现身份的妖怪都没有好下场，闻人默不能说生死看淡，但不想让小和尚因为他的缘故受到伤害。 周遭安静下来，只有闻人默呜咽不成调的恳求声在狭小的房间内回响着，小和尚看向闻人默，沉沉如墨的眸子注视着颤抖的眉眼，随即忽而轻笑了一瞬，平日里小和尚最爱唠叨他，每回唠叨完之后就会露出这样半是无奈半是暖意的笑。 小和尚：“我知道他是妖怪，他随我修行多年，从未做过任何恶事，一心向善……” 小和尚的话还没说话，一块石头不知是谁扔出来的，砸在他的额头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殷红的血迹缓缓流下，在脸上划过蜿蜒狰狞的痕迹。 村民：“妖僧！” 不知道是谁吼了这么一句，错愕的神情在他们脸上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很快就被愤怒取代，更多的石头从村民手中掷出，砸在他的身上，被愚弄的愤怒都化作力气朝着小和尚砸去，小和尚双手合十，巍峨不动，任凭这些人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那些石头的棱角十分锋利，砸到身上时瞬间就是一个血坑，鲜血淋漓，染红了他的僧袍和眉眼。 往日安静平和的面孔在他承认与妖怪有染的那一刻起变得狰狞起来，往日里的所有帮助在这一刻都充满了阴谋，无论他曾做过什么，好事也好坏事也罢，全都是有所图谋。 小偷：“这个妖怪是个树妖，是他吸走了这附近方圆百里所有植物的灵气，你们想想，在他来之前这里什么时候出现过旱灾，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这个妖怪来的时候开始的，要不是他们，哪来这么多的灾祸。” 小偷还嫌不够，大声的嚷嚷着，声音甚至盖过了村民愤怒的声讨，现在已经没人在意他曾经不堪的身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听到这话后，都是恍然大悟，继而愤愤起来。 村民：“我记得那个庙里面原来有一棵桃树，那天救火的时候发现不见了，本来还以为是被移走了，原来是变成人混在了我们中间，难怪每次去寺里烧香拜佛不但没用，回来后还倒霉了好几天。” 那是你自己平日里小便宜占多了，霉运缠身，要不是小和尚心软，为你挡了些霉运，下山的时候你就该跌落山崖。 村民：“而且这妖僧前几日去了我家，走上说着给我家娃看病，可谁知做了什么，前脚一走，我家娃的病就重了，直到今天中午才好一点。” 小和尚给孩子开的是些帮着发热的药，让体内积压的病全部爆发出来，这样好的才快，走的时候已经和他家长辈说了，但这会好像全都忘了。 村民：“而且我们每次给妖僧米粮的时候他都不吃，全都给了别人，可你们看他到现在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像饿过的人，必然是和那妖怪一起吸人精气，食人骨髓！” 小和尚到现在都还没饿死是因为我一直在喂他吃桃肉，若不是修为不足，无法结出太多，小和尚甚至还动过将其制成桃干分给你们熬过旱灾的念头，还好没做，不然这会大家岂不是要一起搜肠刮肚，免得吃了妖怪的东西被毒死。 以往能自圆其说的事情现在看来到处都是漏洞，在他们恐惧的脑补下，不论合理不合理的事情仿佛都找到了由头，所有都是因为他们而起，包括这场天注定的旱灾，也是因为有他们在这而已。 第二百五十九章 桃花渡（九） 愤怒的声讨声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所有曾经受过小和尚恩惠的人早已忘记昔日的帮助，因着这些捕风捉影，似是而非的话，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做错了什么呢？他不过是收留了一只无家可去的妖怪而已，要是他们害怕妖怪这个身份，那就冲着他来啊，妖怪是他，作恶的人是他，会吃人吮血的是他，和小和尚有什么关系？ 精血流失带来的虚弱感还停留在体内，四肢软的像面条一样提不起力气，但心底却有一团火倔强的撑着，不肯熄灭，火光熊熊，将小和尚身上温热殷红的血迹映照的清晰无比，清秀的眉眼已经消瘦到只剩下依稀残留的光景，那些人似乎已经并不满足于只用石子发泄他们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妖怪已经被擒住，只剩下一个瘦骨嶙峋的和尚，能搅起什么风浪？ 人群蠢蠢欲动，但没人敢上前，妖怪哪怕被擒住，那也还是妖怪啊，你看他的眼睛通红，奋力挣扎的狰狞样子，好像下一刻就会暴起将他们吃的渣都不剩。 没人敢动手，甚至连声讨的嗡嗡声都弱下去不少，小偷见状，不甘的啧了一声，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换了一张谄媚的嘴脸，附在汉子耳边低声耳语道。 小偷：“将军，我听说主上最近在寻求妖怪的内丹来炼制仙药，不如我们将这两个妖僧和妖怪献上去，以助主上一臂之力如何？” 这些村民的胆量也就到这了，能被他三言两语的糊弄住，但要他们动手见血的话却差了不少火候。 这些年他一直提心吊胆，每晚都会梦到被妖怪缠身，拖入无尽的烈焰中，受火焰灼烧之苦，生生世世不得安息。 那梦境太过真实，每回醒来后都是惊恐不已，总是疑心自己真的到了阿鼻地狱，惶惶不安多日，没想到现在竟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最初的惊恐过后他就忽然间明白过来，这岂不就是老天爷的意思，让他为民除害！ 小偷脸上阴狠的表情在这昏暗的光下仿佛淬了毒，汉子无瑕管他，而是认真思考着他的话，随即拍拍他的肩，满意道。 汉子：“你放心，若是这两个妖孽对主上炼制仙药有帮助的话，到时候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小偷尽力的恭维着，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这是打定主意要独吞这份功劳，但好在他的目的不在这上面，只在心里一边骂着他，一边指挥着人将他们捆起来带走。 粗麻绳瞬间就将他们的手紧紧地捆住，闻人默走的并不老实，一边走一边挣扎，押送他的人看起来也不甚厉害，又是害怕又是着急，手脚都不协调，速度硬生生的变慢了下来，终于和小和尚走到了一起。 闻人默：“小和尚……” 闻人默看着他被血浸湿的眉眼，血沿着他额头上狰狞的伤口流下，在脸上划出几条蜿蜒的血痕，将脸分成不同的部分，每一处都是平静如水，见到闻人默凑过来了才莞尔一笑。 闻人默只觉得喉咙哽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真的是扫把星，连累了小和尚不说，还让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被迁怒而受了伤。 闻人默：“……我带你走吧。” 闻人默轻声的说着，却见他摇了摇头，黑如曜石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他，仿佛穿过亘古恒流的无限分支，看到遥远的尽头，最终归结为一处。 一切的选择最终走向的都是同样的结局，或许小和尚早已看到了比现在更残忍冷漠分支，自知一切都是徒劳，挣扎也是无用。 小和尚：“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小和尚低声的问他，闻人默哑然，只是无声点头。 小和尚：“那就好……大概过不久我就会去找你了，不会等很久，睡一觉的功夫罢了。” 火把上燃烧起的黑烟很快消弭于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漆黑的小路上一路蜿蜒前行，苍树盘虬，坠着高悬明月，流云被风吹卷过来，渐渐挡住明月的光辉，四周静籁的可怕，唯有脚步声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成不安的乐谱。 闻人默：“但我不想等……” 闻人默仔细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剩余的灵力，要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带着小和尚逃出去，勉强也能做到，只要能逃出去，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不就能重新开始了吗？ 小和尚看到的东西太远太长，他极力张望也看不见命运所指向之处，他能看见的只有眼前。 还不等小和尚回答，前面带路的汉子忽然间停住脚步，朝着一间紧闭的房屋恭敬道。 汉子：“主上，我们在村子里发现了一个妖僧和他豢养的妖怪，特来献给主上，助主上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屋轰然打开，昏暗的烛光从敞开的大门中倾泻而出，闻人默和小和尚被人压了上去，在他们膝盖上狠狠踢了一脚，逼迫他们跪了下去。 压在肩膀上的手钳的很紧，闻人默动不了，只能抬起眼睛看着逆光而立的男子，看着面相已经年过中年，但却是雍容轩昂，壮冠虬髯，天生一副帝王相，周身缭绕着旁人看不见的金光龙气。 主上：“一个和尚和一个妖怪，真有意思。” 被称为主上的人语气中没有任何笑意，眼神冷的像在看两个死人，随后道。 主上：“仙丹已经练成，这些妖怪已经没用了，你们自己处置去。” 说罢，侍卫便将门缓缓关上，泄出的光又被厚实的门板挡了回去，汉子见自己升官发财的计划悉数落空，不等小偷再挑拨，已经气得脸色涨红。 汉子：“来人！把他们绑到树上，烧死他们！” 闻人默：“你敢！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汗毛，哪怕我死了也会化作冤魂，让你们家宅难安，受尽千刀万剐之苦！” 闻人默狠声厉色，体内稀薄的灵力因为愤怒而变得紊乱起来，勉强维持的人形此刻有些坚持不住，细小的枝桠从他脸上冒出来，皮肤上覆盖一层粗糙不平的树纹，一双眼睛显出深红充血的颜色，手臂也变成树枝的样子，突如其来的变化顿时吓傻了他们。 第二百六十章 桃花渡（十） 村民：“妖怪要吃人了！” 闻人默现在的样子已经不能称为人，隐藏在人皮之下的妖怪面目终于暴露在众人眼前，狰狞可怖，吓的不知是谁惊恐出声，附近围着的村民本来是想看一看两个妖怪最后的下场，却不料正遇到妖怪发狂的一幕，当即吓的惊叫不已，纷纷后退四散逃窜。 汉子：“快把这个妖怪拿下！” 汉子脸色一变，主上正在屋里商议要事，若是外面喧闹的声音传了进去，被主上听见，定然会怪罪到自己身上。 起义军的人都是战场上厮杀过，刀尖上见过血的人，最初的惊骇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相互配合着将妖怪拿下。 闻人默能化成人形的时间总共不过三五年，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上，或是休息，或是帮小和尚做些事，从未打过架，最多就是抖抖树枝驱赶试图在树上筑巢的鸟儿，如今只是看着凶狠，手上的枝桠伸缩自如，如同长鞭一般，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甩了出去。 小和尚在他身后，见状平静的神情中带了几分悲悯，不知是对闻人默还是对这些人。 小和尚：“莫要杀人。” 轻声的呢喃被夜风清晰的送到耳边，闻人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缠住汉子脖颈的枝桠一松，汉子趁机抓住掉落在手边的大刀，寒光一闪，瞬间将枝桠砍断。 闻人默吃痛的缩回手，断口出光滑平整，有血从创面流出，滴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闻人默：“你快走，我拖住他们！” 他强忍着痛，对着身后的小和尚说道，小和尚摇摇头，从僧袍上撕下一块布来，将他受伤的地方包扎住。 小和尚：“走不了的。” 说话间，更多的脚步声从远处奔跑而来，夹杂着刀剑相撞的金属声，风从他们身上吹过来的时候，甚至还闻到了火石和火油的味道。 那些人来的很快，转眼间就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闻人默挡在小和尚身前，看着那些举着火把神情阴鸷的人，强行忍住心中想要嗜血的欲望，再一次对小和尚，急声道。 闻人默：“别说这些废话了，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一会我想办法拦住他们，你找准机会就跑，不管往哪跑都行，只要到了没人的地方就停下，到时候等着我去找你就是。” 小和尚：“太冒险了。” 小和尚眉头一皱，闻人默又急着说道。 闻人默：“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为什么不搏一把，万一能逃出去呢？” 小和尚怔了怔，大概一时间没能想出来该怎么反驳他，随后叹了一声，终于妥协道。 小和尚：“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不能用你的命换我的生路，咱们一起想办法找出一条活路，你也别想着让我一个人逃出去，要走咱们一起走，谁也别想甩开谁！” 这一路上过来，小和尚都可谓是惜字如金，猛地听他这么一啰嗦，闻人默心中竟还生出了些许感慨和怀念来。 闻人默：“知道了知道了，别啰嗦，你就在后面看着吧。” 说话的时候，那些人早就将他们包围起来，手中或拿着火油，或拿着武器，火把随意的插在周围，照亮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他们的身后是一片树林，种的都是常青树，旱灾前总是绿茵茵的，而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火油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仿佛只要有一点零星的火中，就能瞬间点燃。 汉子：“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汉子领头怒喝一声，闻人默嗤笑道。 闻人默：“傻子才会站在原地不动，你们怎么不束手就擒让我打一顿呢？” 汉子：“你！” 汉子气的面红耳赤，朝着身后一挥手，一群人立刻冲了上去，刀剑在稀薄的月光下反射出寒光，在林中划过清晰的弧度。 闻人默拉着小和尚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夜色掩盖，一双脚已经化作了盘虬交错的树根，深深的扎根于地下，蛛网般四散分开，与地下无数的根脉交织在一起，凭借着高于他们的修为，很快便控制住这些树木，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一阵地动山摇后，林子中所有的树木忽然动了起来，干枯的枝干仿佛最锋利的锐爪，轻而易举的拦住这些人前进的步伐，连带着插在周围的火把都被挑走，扔在了远处，很快便熄灭。 小和尚看见那些人被树揍飞的样子，并没有说什么，虽然看着可怜，但他相信闻人默心中有数，不会伤人性命。 汉子：“放火！” 汉子见这妖怪还能控制其他树来为自己增加战力，立刻放弃了莽撞上前的愚蠢做法，而是从旁白拿起一个木桶，将里面的液体往树上倒去，刺鼻的火油味瞬间在空中弥漫开来，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将带来的火油往树林中泼去，有不少溅到了闻人默和小和尚身上，只差一把火便能将他们点燃。 闻人默脸色一变，他们手边就有火种，点火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当即将树根收回，不再控制这些树木，转身拉着小和尚就跑。 奔跑时带动的气流吹散了身上刺鼻的火油味，晚风已经没有了夏季的燥热，多了属于秋日特有的清凉，闻人默还记得上次和小和尚在外面跑还是那一次着火的时候，风像是被烧过一样，燥热的将皮肤都烫的微疼，只有小和尚的手是凉的，仿佛浸过冰水一般，沿着掌心一路攀援至手臂，再缓缓蔓延至全身。 现在也是，小和尚的手仍是微凉，仿佛永远也捂不热，但连却是红的，跑的累了，连喘气都有些不连贯。 闻人默：“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跑出去！” 树林没有多大，是村里木匠种下的，偶尔卖一些木材给人以赚家用，但估计今年是卖不出去了，滔天的火光在他们身后汹涌而现，在火油的帮助下舔舐着沿途的一切，化作灰烬消弭于天地。 小和尚：“张施主怕是要难受好一阵了，这么多好的木材都烧了个干净，没个好几年都缓不过来。” 小和尚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关心其他人，闻人默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出口，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第二百六十一章 桃花渡（十一） 火光燃烧了夜空，夹着火油刺鼻的气味，风也被点燃了，带着焦糊呛人的烟灰，溅起的火星落在两人的衣服上，瞬间便烫出大大小小的黑窟窿。 这场火比那天夜里的还要大，热浪从身后一波接着一波卷来，发梢都被这温度烫的卷曲，身体里的水分迅速蒸发，皮肤上露出的枝桠的部分已经变成了焦炭，零星的叶子也早就不知所踪，闻人默一边拉着小和尚跑，一边想这个样子大概比上次狼狈的多，估计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长不出叶子了。 有一缕清凉的晚风从前面吹来，若有若无，却让闻人默瞬间打起了精神，被浓烟熏的发疼的眼睛有些睁不开，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后才勉强看见前面不远就是这方小小林子的出口，对着的正是一轮朗月，星子寥寥坠在天边，如银的月光下是一条条崎岖蜿蜒的小路，四通八达，借着夜色掩盖，看不清前路通向何方。 闻人默：“小和尚，再加把劲！” 闻人默一说话就呛了一口烟灰，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小和尚被他半拉半拽，才能勉强跟的上他的脚步。 闻人默：“那些人想要追上来还得费些功夫，我们跑快些就能在他们追上来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出路就在眼前，闻人默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小和尚似乎轻声和他说了一句什么，但树木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掩盖了一切。 越是往前跑，空气中的凉意就越多，这附近的树比后面少了许多，甚至觉得火也小了许多。 小和尚的手仍是冰的，在这样灼热烫人的温度下这一点凉格外难得，闻人默下意识的握的紧了些，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吹来的带着凉意的晚风将紧随在他们身边的灼热呛人的烟灰吹散，银霜铺满了林外的小道，如水一般，仿佛只要到了那里，如影随形的火光就会倏然消失。 只要再往前一步，他们就能永远逃离这个鬼地方，去往另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继续生活。 咻—— 羽箭破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穿过火墙和焦化的枝干，笔直无误的朝闻人默的胸口而来，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背后，火焰燃烧的声音盖过了一切，等到了耳畔时他才依稀捕捉到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异响，但已经太晚了。 小和尚：“小心！” 他只听到了这清晰地一句，下一刻，小和尚忽然挣脱开了他的手，小小的身板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就将他扑倒在地，被火烧的滚烫到龟裂的土地烫的手上瞬间起了水泡，羽箭在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但下一刻又有更多的羽箭从空中急落而下，顶端燃着一簇簇火焰，宛如流星划过。 闻人默尝试着再次控制周围的树木来挡住这数量繁多的羽箭，但他的灵力已经耗尽，再加上所有的树几乎都被火烧了个干净，一时间失去了控制，眨眼间那些羽箭就到了眼前，有些落在了地上，但更多的却是穿过了他们身上。 被箭刺穿有多疼闻人默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小和尚流出来的血热到发烫，手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带上了一点温热的触感。 村民：“他们在这里！” 有人声从前方传过来，不多时便有数十个持着弓箭的人站在远处，火光舔舐着一切，无人敢上前，只是拉满了长弓，瞄准两人，朝着要害射出一箭又一箭。 羽箭飞速的穿过两人的身体，溅起的血珠落在闻人默脸上，混合着火烧后的焦糊味，心头忽然就涌上了强烈的疲惫。 小和尚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闻人默用尽最后的力气变成了人形，从头到脚，看不出一丝破绽，虽然以他们现在的狼狈程度来说，也看不出个美丑，但他还是想在最后一刻给小和尚留个好印象。 闻人默：“小和尚，你要睡了吗？” 闻人默靠近他，流出的血在滚烫的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小和尚好像说话了，又好像没有，只是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的出来话，闻人默也累了，往小和尚身边靠了靠，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三年，但好像是第一次离的这么近，呼吸都交织在一起，在灼热的空气中汲取着彼此最后的温度。 闻人默试探性的抱住他，小和尚的指尖动了动，勾住了他的手，声若游蚊，好在离得近，他能听得清。 小和尚：“谢谢……” 仅有这两个字，小和尚说完后，像是完成了什么愿望，身子一软，就那样倒了下去，闻人默抱着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听到小和尚这一句话后，扯着嘴角笑了笑，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好谢的，要不是他这个妖怪，小和尚哪里会受到这么多的折磨。 黑暗渐渐袭来，燃烧的火焰也到了他们身边，熊熊火光舔舐着一切，一直燃烧了一整夜，那些人就守在前面，半步也没有离开，睁着眼看着那两个被火焰逐渐吞噬的身影，直到天色渐明，火光消散后，原本的树林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什么都没有剩下，连个骸骨也无。 结界外，闻人默盘膝而坐，说完后就看着顾锦，似乎在等着他的反应。 顾锦也不负众望，摩挲着下巴半天，以他多年浸淫网文的经验来说，必然还有后续。 顾锦：“要是你们那个时候就被火烧死的话，那你和扇子里的小和尚究竟是人是鬼？” 闻人默：“当然是人了。” 闻人默笑着说道，但配上他身后翻涌的诡谲魔气，这句话的真实程度十分受到质疑。 听他讲故事的时候，白焰又缩水了不少，云姬看的着急，但每次想要动的时候都被闻人默用眼神拦住，示意她好好听故事，顾锦也在一旁帮腔，反正外面除了闻人默外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魔物，与其出去和他们死磕，倒不如在结界内一边听故事一边等待时机，虽然闻人默说出来后真实性不知，但当成一个小故事打发时间还是够的。 闻人默：“是还有后续，我没死，小和尚也没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桃花渡（十二） 没死这件事是在闻人默意料之外又在预料之中。 某一天当他有意识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棵小小的树苗，迎风招展还嫩油油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又投了一次胎，只不过喝的孟婆汤里掺了水所以才记得前尘往事以及那滔天的火焰。 但冷静下来后，想起小和尚非得要他用精血凝结成的桃核，从这个位置看过去依稀能看见稀疏的茅草覆盖下的屋檐的一角，从窗户往外面扔东西的话，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落到这边来。 他抖了抖树枝，凭借着以前修炼的记忆和桃核内残留的精血，没过几年便修炼出了人形，和前世长的一模一样，除了看着稚嫩些外没有什么区别。 前面的村子就是他和小和尚曾经生活的地方，现在是正午，还能看见几缕炊烟从烟筒上升起，像是还有人生活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少年，又怕自己现在的样子被人认出来，那一片被烧得焦黑的树林现在已经长出了一层柔嫩的青草，看样子是没有人在这里继续种树了。 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男女老少在田埂间穿梭，麦苗葱翠，土壤黑亮，朝气蓬勃的气息充盈天地，全然不复旱灾时死气沉沉的枯寂模样。 闻人默只看了一会，没有上前，有几个老人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都是他曾经见过的面孔，现在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 他从田埂便拿了个草帽戴在头上，挡住了大半脸庞，从他们身边走过时还听到几个老人在讨论着家长里短，走到村口时也没人注意到他，只有一直伫立在村口的榕树在他经过时，无声的抖落了几片树叶落在他的肩上，像是挽留又像是告别，闻人默将那些叶子收在了怀里，手指在它的粗糙不平的树干上轻轻地抚摸——他已经睡了五十年。 榕树已经生了灵智，闻人默留下一丝灵气给他，随后便逆着太阳走向远方，小和尚说天道会指引着他们再次相见，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很久以后，小和尚这么说他就信了，反正不知道去哪，索性就往人多的地方去，人多的话遇见也会容易些吧。 走到镇上的时候，这里的人比几个村子的人加在一起还要多，闻人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群家丁模样的人驾着马车往城内某处走去，一边挥着手中的鞭子，一边凶狠道。 家丁：“都让路！谁敢挡了员外的路，谁就等着吃板子！” 路边的人敢怒不敢言，都往路旁退去，闻人默也随着人群一起站在路边，等待着马车过去。 马车上围着闷青色的厚重围帘，一阵风从城外吹来，掀起帷幔的一角，露出里面一张干枯蜡黄的苍老面孔来。 凉风进了马车里，那人含糊不清的咳了几声，仿佛有一口痰哽在喉间，脸色更加灰败。哪怕现在老了，时光也改变不了他脸上奸诈狡猾之意，没有半分慈祥。 他伸手正想将帘子放下，视线随意在人群中一扫，忽然停在了某一处，草帽掩盖了那人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他分明的下颌角，却和记忆中某个在大火中燃烧成灰烬的人重合在一起。 小偷：“呃……咳……” 突如其来的惊恐从心底一路蔓延至全身，他正要敲击木板让外面的家丁将那人捆起来，但那股咳不出来的气忽然就哽在了喉咙间，仿佛被一双手紧紧地掐住了脖子，发不出来完整的声音，只能 一边哀嚎着，一边用手指抓着木板，试图提醒外面的家丁，但周围实在是太吵了，家丁的注意力都在维持秩序上，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异响。 风停住了，帷幔又要落了下来，在气息断绝的最后一刻，他终于看见那个带着草帽的人抬起了头，露出那张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那人好像看了过来，又好像没有，很快又压低了帽檐，不知往何处走去。 闻人默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小和尚不知道在哪，他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他，颇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便一边云游四海，一边寻找着小和尚的下落。 小和尚说的话很快就应验了，不过几年后他就再一次遇到了小和尚。 那是一个闷热的仲夏夜，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忽然下起了暴雨，而且越下越大，没有停歇的架势，他在路上跑了许久，才在前面发现一个还亮着灯的木屋，也顾不得里面有没有人，几步跑上去便敲响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穿着僧袍的七八岁大的小孩子从里面给他开了门，眉清目秀，像个小团子一样，头顶光溜溜的，反着屋内的烛光，一下就跳进了他的眼里。 小和尚：“施主可是来避雨的？” 小和尚说着侧过身子好让他进来，闻人默魂不守舍的进去，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旁边还有个火炉，已经用柴火点燃，烧着一壶热水，小和尚从自己的行囊里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给他，示意他擦头发用，同时又倒了碗热水给他，好驱一驱身上被雨水浸湿的寒意。 闻人默看着摆在面前的水和衣服，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问道。 闻人默：“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小和尚闻言仔细的打量着他，皱着眉苦思了半天，最后才肯定的摇摇头。 小和尚：“施主看着面善，不过之前是没有见过的。” 顿了顿，又看着闻人默面前没动的衣服和热水，忍不住道。 小和尚：“施主还是快点擦干身上的雨水吧，山上的温度可比山下冷多了，就算屋里烧了柴火，但离暖和还有一段时间，万一施主要是感冒的话可就不好了，而且这里离村镇还远，找个大夫也不容易，施主还是别拖了。” 小和尚身上都是干燥的，但看起来比他这个淋湿的人还要着急，闻人默笑了笑，在小和尚逐渐错愕的视线下，身上的雨水缓缓变作水珠，在空中旋转着，而后落在了地上。 闻人默：“我是妖怪，妖怪是不会感冒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桃花渡（十三） 小和尚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后就十分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大概是没想到如今这世道还有妖怪能混的这么凄惨，连带着对妖怪最基础的害怕都没有，或者说压根就没信他是妖怪这件事。 小和尚：“妖怪不会感冒，但还是会感觉到冷的吧？” 火炉上的壶又重新沸腾了起来，小和尚将他面前已经凉下去的白水倒了，重新续了一杯，接下来也不管他喝不喝了，自己端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氤氲的热气熏得他脸有些微红，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日后清隽的样貌来。 闻人默端着杯子，刚倒出来的热水连冒出的水汽都是滚烫的，就着打在窗沿上的雨声，垂下眼睑，吹散上面漂浮的热气后，小口小口的饮着。 雨是夜里停的，天还没亮小和尚就已经起床轻手轻脚的收拾行李，闻人默一夜未眠，倒也不觉得多困，看着小和尚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开口道。 闻人默：“小和尚，你既要云游四海，我又四海为家，不若结伴而行，如何？” 小和尚想了想，点点头道。 小和尚：“可以是可以，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害人也不能伤人性命，吃人是绝对不允许的！” 小小的娃娃脸上摆出了认真严肃的神情，和以前别无二致，说教起来的时候最喜欢板着个脸，生怕露出一点表情就会破坏他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严肃一般。 闻人默：“要是他们先动手的呢？” 小和尚沉思了半晌，随后才认真道。 小和尚：“他们先打人的话当然要还手了，不过不能杀人，要是犯下杀戒的话我就不要你了。” 这大概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具有威慑力的警告了，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赌气说的话，但对闻人默很有用。 出了屋子后，小和尚就往山下走去，看样子似乎没有什么计划，走到哪算哪，不像原来还在山顶修缮了一座寺庙做落脚的地方，但他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连化形都做的不完整，小和尚也是因为他才会在那个地方扎根落脚，以免他这个刚生灵智的小妖遇见什么麻烦。 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遇见村庄或城镇的时候就会找户人家借宿一晚，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走路，或是崎岖的山路，或是平坦的官道，有时候还会穿过无垠的沙漠，和沼泽密布的雨林。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不知走了多少个岁月，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唯有眉眼愈发深邃，阴影中藏了多少无人可说的心事。小和尚也渐渐长高了，像是春雨后的竹笋，每一天都有全新的变化，高了或是瘦了，一点一滴的小变化都被闻人默注视在眼中，感慨着人族时光的短暂和易逝，但又从心底贪恋这转瞬即逝，却又美好如秋叶临水般的人。 一路走一路停，等到闲下来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三年，仲夏夜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尾巴，暑气渐消，微凉的秋风似乎已经有了快来的征兆。 这个季节让闻人默心里总是不安，那些惨烈的记忆如同梦魇一般纠缠着他，越是到了这个季节，那些梦魇就越是清晰，有时甚至在白日里他都能感觉到仿佛有一把火在身后烧起，很快就吞噬了前方行走的小和尚，但定睛一看却都是他的幻觉，小和尚走的好好的，手中拿着一串黄色的佛珠，步伐沉稳而坚定。 闻人默微微松了一口气，庆幸于这只是场梦，但又苦恼于这梦魇对他无休无止的纠缠。 小和尚：“走累了吗？” 小和尚在前面走着，步伐缓了下来，没有回头，但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内。 闻人默：“还行……就是最近做的噩梦有些多。” 闻人默说的语焉不详，好在小和尚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听到他的回答后便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小小凉亭，道。 小和尚：“走到那边休息一会吧，天也快黑了，正好捡些柴火休息一夜。” 闻人默本想说自己其实还不累，但一想这里离山下还有不远的距离，要是继续往下走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让他们晚上休息，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这个凉亭应该是废弃很久了，石桌石椅上布满了灰尘，勉强打扫了一下后才收拾出一个可以供人休息的地方。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去，明月爬上枝头，月光如洗，照着一池的湖水都是波光粼粼的，闻人默看着这一泓碧水，心里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小和尚从行囊中拿出干粮来，在火上随便烤了一下便就着凉水吃着，膝上还摊着一本佛经，一边吃一边看，甚至还有细碎的渣屑落在了上面。 闻人默：“小和尚，你这样会被佛祖怪罪的。” 闻人默看着小和尚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没搭理他，便有些好笑，不知从哪变出好些个果子来给他，放在他膝上，刚好挡住了佛经上的字。 闻人默：“喏，别人给我的，我尝了几个，味道还不错，不酸。” 那是几个红通通、圆滚滚的李子，上面还有一层白霜，属于果子的清香不可抑制的散发出来，光是闻着就让人嘴里忍不住泛酸水。 现在李子虽然熟了，却还不是最好吃的时间，而且就算是全熟的李子也不可避免的有着强烈的酸味，小和尚终于舍得将视线从经书上移开，落到闻人默身上，嘴角裂开，挑了个颜色最浅的给他，给自己拿了个通红的。 小和尚：“一起吃。” 小和尚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至少比小时候故意板着个脸看起来严肃许多。 闻人默：“不了不了，本来就不多，都是特意给你留的。” 小和尚：“你要是不吃的话，那我也不吃了。” 小和尚说着就要将李子捡走，闻人默见状，一咬牙从他手中将李子夺过来，闭上眼睛用牙磕破了一点果皮，强烈的果酸从那一点缺口中疯狂涌进他的嘴里，酸的他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却还是强行维持着面部表情。 闻人默：“真的……一点都不酸……” 小和尚呵呵冷笑一声，将那些李子全都塞给了他。 小和尚：“那你留着慢慢吃吧，我牙口不好，吃不得太甜的东西。”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闻人默悔不当初，小和尚不但没有小时候好骗，也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桃花渡（十四） 当天夜里，小和尚莫名的发起了高烧。 说是莫名，其实也有迹可循。 小和尚七岁的时候便在外云游，那么小的孩子能将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在衣食住行方面都是简单到了极致，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闻人默在身边的时候会尽全力让他能吃个饱饭或者睡的暖和，但他们走的路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有时候遇见荒凉之地，莫说吃的，甚至连口水都是奢侈。 闻人默甚至劝过他要不自己建个寺庙得了，但小和尚在这件事上倔强的很，怎么也不肯答应，问到深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不愿意。 若是以前没有他拖累的话，小和尚也不会在山上扎根，而是和现在一样四处云游。 这一路上闻人默想了许多办法，遇到人的时候就上前化缘，或者做些力所能及又不会暴露身份的事情，换来些吃食全都给了小和尚，无人的时候就寻些果子野菌，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能吃的好吃的东西都给小和尚留着。 当然像今天这样的恶作剧除外，他就是故意的。 但就算这样，这些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小和尚日日行走于山野之间，所耗费的精力和心血岂是这点东西就能补回来的，现在看着也比同龄人要瘦弱许多，这病一起就是又急又凶，烧的神志都有些不清楚，紧咬着牙关发出痛苦的呓语。 闻人默对医术什么的一窍不通，但也知道小和尚现在的情况不太好，病的连话都说不清，烧的整张脸都是红的。 闻人默：“小和尚，我带你去找郎中。” 闻人默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抱起他，嶙峋的骨头硌着他的手臂，横抱起甚至没有任何感觉，轻的就像一片羽毛。 闻人默跑的很快，快到只能看见一个残影，四下无人，他不用掩藏自己像个人一样，就算有人也顾不得，小和尚的命要紧。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仿佛有人在吹着一曲哀怨的乐曲，小和尚可能是被冷的，也可能是被颠的，眼皮动了动，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两边飞快后退的景象，再看了看闻人默紧抿的唇线，开口声音嘶哑道。 小和尚：“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吧。” 闻人默：“不行，我带你去找郎中。” 闻人默不容置否道，小和尚没再说什么，四肢无力，头晕脑胀，不看都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病的很重。 没多久，可能是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山下的小镇中，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周围黑黢黢的，没有一家亮着灯，都已经入了眠，闻人默摸黑寻了许久，终于在前面发现一家药馆，但大门紧闭，也不见有光，这个时候醒着的人只有他们了。 闻人默二话不说，上前嘭嘭嘭的大力敲着门，震的小和尚耳膜都是疼的，有心想提醒他轻一点敲，但话还没出口就变成了激烈的咳嗽声，听的闻人默心都是紧的，手上的力气更加大了。 敲门的声音又响又急，吵醒了周围半条街的人，也惊醒了刚睡下的老郎中，起身打开门还没看清敲门的人是谁，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刮过，闻人默急急忙忙的走进屋里，让小和尚平躺在床上，一边安顿着他，一边急道。 闻人默：“大夫，你快看看小和尚吧！” 老郎中见床上躺着的和尚的确是病重，也顾不得找他扰人清梦的错，连忙上前给小和尚把脉，忙活了好一通后才神情凝重道。 老郎中：“这位大师乃是积劳已久，以前应该也生过病，但都是强撑着忍下去的，那些病根都还残留在体内，虽说一时半会复发不了，但最近天气多变，怕是诱根，将这些病全都勾了出来，积疴多年，怕是……” 老郎中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却是很明显了，小和尚虽睁不开眼，但能清晰的听见老郎中的话，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声，但没有人注意到。 闻人默：“大夫你想想办法，小和尚他才二十岁啊，还这么年轻，这么小，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病就、就……” 闻人默说不出那个字来，生怕一语成谶。 老郎中开药馆多年，见惯了生离死别，但就像闻人默说的，小和尚还很年轻，还有很多的可能性，心中不免升起了些怜悯同情。 老郎中：“倒也不是没办法，有一个药方可以一试，但其中有一味药我这里没有，而且别处也没有卖的，只有去西边的山头上去找。” 听了老郎中的话，闻人默恨不得马上就出门去找，但被老郎中连忙拦下，叹息道。 老郎中：“你都不知道那味药是个什么样就着急，而且那味药生长的时候会吸引许多毒虫蛇蚁在身边，甚至有采药人说还在那里看到了几只吊睛白额的老虎，现在已经没多人敢往那边去了……你还是要好好考虑啊。” 闻人默笑了下，问老郎中那味药长什么样，老郎中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好再拦，只好细细的描述着那味药的特征，生怕漏了一点让他采错了药回来，又让他重复一遍，确定记住了后才松口将具体的地方告诉他。 闻人默一一记下，确定无误后当着老郎中的面，弯下腰在小和尚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小和尚已经被老郎中灌了一碗药，现在已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还在发着烧，在他的唇印在额上的时候，表情似乎软了些，但很快被更汹涌的病痛淹没。 闻人默：“我很快就回来，麻烦大夫替我照顾一会。” 前半句话是对小和尚说的，后半句则是看向了老郎中。 老郎中心里其实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是少年人的一时冲动，他应该劝一劝的，但看到他眼中的坚决后又说不出来这样煞风景的话，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 闻人默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老郎中回到屋里，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小和尚，摇了摇头暗道一声造孽，随后便开始着手配药。 准备的手续很繁琐，快到天亮的时候老郎中下意识的往门外看去，就见到一个人从远处冲破缥缈的朝雾，带着一身的血气，拿着一株药放在老郎中面前。 第二百六十五章 桃花渡（十五） 闻人默：“是这个吗？” 来人带着一身的血腥气，发梢上还沾着朝露，走进屋后将草药放在桌子上，根部的泥土还未干，湿湿润润的，想来这一路是如何的快马加鞭，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来一回。 老郎中：“没错。” 老郎中打量了他一番，确定那些血不是他身上的后便不再耽误时间，拿着草药转身去了后院。 闻人默坐在床边，看着小和尚昏睡的样子，单是看脸色好像比刚送来的时候好了一点，但仍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他伸出手试着抚平他眉间皱成的沟壑，小和尚眉眼微颤，像是想要醒来，但最终还是没能睁开眼。 后院里传来些动静，像是有水在咕噜咕噜的沸腾，还有一阵阵药味伴随着水声飘来，不多时老郎中便端着一碗药来了，碗里装满了褐色的药汁，闻人默扶起小和尚，随后接住碗，用调羹舀了一勺，吹凉后放在小和尚嘴边，小和尚现在已经没了意识，但本能的张开了嘴，没废多少事便将这碗汤药喂了下去，随后擦净他嘴边的药渍后才轻轻的将他放下，给他盖好被子。 老郎中又递了一碗给他，示意他喝，免得小和尚还没好，他就先倒下了。 闻人默：“多谢大夫。” 闻人默压低了声音，随后问了关键的问题。 闻人默：“不知这诊费该给多少？” 老郎中摆了摆手，指了指后院。 老郎中：“不必了，你摘的草药我没有用完，就用那个抵吧。” 闻人默：“那便多谢了。” 闻人默道了声谢，喝完药后便继续守在小和尚床边，中间还在老郎中这蹭了一顿饭，以他妖怪的身份来说吃不吃饭没有区别，但老郎中却认定了他是忧思过度，茶饭不思，逼着他一起吃，闻人默也怕被老郎中发现出什么来，草草的扒了半碗饭后便继续守在小和尚身边，老郎中看着一醒一睡的两人，又看了看闻人默那眼睛都舍不得眨的样子，看破了一般摇了摇头。 等到傍晚的时候，小和尚的发热就好的差不多了，又喂着他吃了药后，睡得更沉了，直到后半夜才醒来。 小和尚迷迷糊糊醒的时候，闻人默还在旁边，见到小和尚终于睁开了眼，先是一愣，继而高兴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闻人默：“可还有什么不舒服？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煮点米汤喝？” 一连几个问题让小和尚本就晕乎的脑袋更加混乱了，好半天后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 “……水。” 闻人默连忙倒了杯温水过来，扶着小和尚起身，端着杯子喂他，小和尚一整天滴水未进，渴的不行，几乎是水一沾到嘴边，便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一杯水很快就见了底，尤嫌不够，闻人默又端了一杯来，这一杯喝完后小和尚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干燥的嘴上沾着一点湿润的水意，看着气色像是好了不少。 闻人默：“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闻人默顷身上前，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感觉温度像是降下来了，但就这眨眼的一会时间，小和尚的脸好像又红了不少，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闻人默：“你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我把老郎中再叫起来给你看看吧？” “不必，你才大半夜的将老郎中叫起来，他也忙了一天，让他好好休息吧。” 闻人默担忧的看着他，小和尚注视着他良久，最后被他一手将头转了过去，随后低声道。 “我没事了，只是天有点热而已。” 所以这是热的脸红？ 闻人默接受了这个说法。 闻人默起身将窗户打开，晚风穿过夜色吹进屋内，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窗户的位置正好对着小和尚，小和尚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只是将被子和衣服裹得更紧了些。 闻人默：“还要不要再睡一会？” 小和尚摇摇头。 “睡了一天，骨头都是硬的，倒是想出去走走。” 闻人默露出了不赞成的表情，这病才刚好，要是出去吹了冷风又复发了该怎么好？ 小和尚：“不远，在门口走走就是。” 小和尚说着已经干净利落的起了身，闻人默见拦不住他，只好将被子也裹在他的身上，像一个卷菜一般，臃肿而艰难的出了门。 今晚的星空很好看，晚风也没有很凉，走在路边的时候还能听见细碎的蝉鸣声，在这样夏末秋初的季节里竟然还能听见最后的蝉鸣，两人都停住了脚步，站在树下细细的听了许久，直到声音彻底消弭于夜色。 小和尚：“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小和尚道，闻人默摆了摆手，不习惯和小和尚这么客气，小和尚见状也没说什么，而是继续在周围漫无目的的走着，闻人默走在他身边，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 小和尚：“你之前是不是找了很久？” 沉默了许久，小和尚忽然开口打破这份宁静，闻人默想了想，道。 闻人默：“也没有很久，我本就是草木成精，对草药一类的感知也很明显，到了山上以后找着那些开了灵智的古树，一路问过去，没多久便找到了所需的草药。” 小和尚问的不是这个意思，闻人默误会了，但将错就错，接着他的话往下问去。 “我昏迷的时候听老郎中说那里似乎有许多猛兽，你遇到了吧。” 小和尚醒之前，老郎中已经强迫他去换洗了，理由是这一身血呼啦撒的样子影响其他患者的心情，因而小和尚醒来后没有见到他一身血的样子，虽然那些血不是他的，但看着也让人发憷。 闻人默：“是遇到了，虽说开了灵智，但还没又化形的能力，稍微浪费了点时间。” 顿了顿，闻人默又补充道。 闻人默：“我没有伤他性命，拿到药材以后我就立刻离开了。” 小和尚：“我知道，我没有怀疑你。” 小和尚说着，抬起头，明月清冷的光辉穿过层层树枝在他脸上投下婆娑的树影，清秀的面孔多了些出尘的意味，仿佛随时都能御风而去，但当他看过来，朝着他微笑的那一刻时，又落回了人间，落在了他的心上。 小和尚：“回去吧。” 小和尚说道，闻人默赶忙点头，走的时候忽然间想到自己好像趁着小和尚睡着的时候亲了他一口，小和尚是不是也知道了？要不要趁着一会有时间含蓄的问一问？ 第二百六十六章 桃花渡（十六） 可这话最终还是没问的出来。 回屋后不久，小和尚刚躺在床上，忽然低低的咳嗽了几声，闻人默起初还以为是晚风吹的他受了凉，把门窗关上后小和尚还在咳嗽着，鼻尖还触不及防的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着药味，让他的手一紧。 猛然回头，小和尚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殷红的鲜血沿着他的指缝溢出，落在床单上瞬间晕染出一朵朵血色的花来。 闻人默：“为什么……” 为什么会咳血这句话都没能说出完整，闻人默的腹部忽然一阵绞痛，一股热流迅速涌上喉咙，猝不及防的咳了出来，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肚子疼的仿佛在千刀万剐一般。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除了中午那顿饭外，只喝了些水和那碗汤药，而小和尚更是粒米未进，也只喝了药，电光火石间他立刻就想到那株草药有问题，强忍着痛跑到后院，找到那株还剩一半的草药放在鼻子下细细的闻着，透过泥土和草木的气味，嗅见了深藏在这些气味之下的，那一丝带着不祥的阴毒的气息。 这不是什么灵药，这分明是一株和它长得极为相似的毒药！ 老郎中听见外面的动静，以为是自己的药没起效，连忙披了衣服出来，见到被打翻在地上的药以及闻人默身上沾着的血时，忽然明白了什么，上前捡起药草一阵端详，甚至还掐下来一小点放在嘴里尝了两下，忽然往地上啐了起来。 老郎中：“完了，这根本不是我要的草药，这是一种和它长得极像的毒药，不过销声匿迹了多年，我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快，快回屋，我给你们治！” 老郎中顾不得其他，拖着闻人默就往屋里去，小和尚现在已经不咳了，脸上却显现出灰败的气色，像是将要熄灭的烛火，唇边凝固的鲜血格外刺眼。 老郎中：“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后面准备药！” 老郎中已经慌了神，药是他亲自检查过的，但当时一时疏忽，竟然没注意到这一点，断肠草，食之肝肠寸断，不是那种会立刻要人命的毒药，而是慢慢地折磨人，疼痛会一刻比一刻强烈，至死方休。 老郎中不知道断肠草的解药是什么，据说是无药可解，但不管是什么药都要试一试，万一其中有一味药能救他们，哪怕是解了他们的痛苦也好啊。 后院里再度想起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比中午还要急，可以想到老郎中现在慌了神的样子。 闻人默在经过最初的惊慌后这会其实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这事不怪老郎中没看清，就算他看出了药有问题，但也会有其他的原因梗在中间，让小和尚的病无法痊愈，让他也遭受折磨。 闻人默艰难的走到小和尚面前，在床边坐下后，用袖子擦去他嘴边凝固的鲜血，嗫嚅着半晌，最后低声道。 闻人默：“对不起。” 小和尚摇了摇头，看他一脸愧疚又难过的样子，想要笑一笑安慰他，但腹部的疼痛突如其来，说不出话来，只能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小和尚：“不怪你，和你没关系。” 小和尚不是安慰他，说的是他的真心话。 不怪闻人默，也不怪老郎中，天道的意思，命运如此。 闻人默挪到小和尚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上，感受着小和尚因为疼痛而不停颤抖着的身体，伸出手把他搂的更紧了些，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是在哭。 闻人默：“我不想你死。” 小和尚：“还会再见的。” 闻人默身上带着天然的淡淡的草木清香，仿佛置身于森林中，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照在身上，温暖的让人困倦。 小和尚：“不会很久。” 闻人默：“我们还会再见多少次？” 小和尚：“很多次，多到你不想再见我也不行。” 小和尚说着，被自己这句话逗笑了，虽然闻人默不是很懂笑点在哪，但也跟着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闻人默：“上一次我也是这么抱着你的。” 闻人默闷着声说道，这么抱着小和尚，感觉腹部也没有那么疼了，甚至还有一点困，恨不得立刻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小和尚：“我知道，我刚刚想起来。” 小和尚有心事的时候话就会少很多，闻人默现在才发现，心里一动，还想问他什么，但小和尚头一歪，已经靠在了他的胳膊上，永远的睡了过去，闻人默也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抵挡不住的睡意如潮水般袭来，在忍不住睡过去前，还不忘在墙上写下一行字，随后才放心大胆的靠着小和尚睡过去。 后院的动静很快就小了下去，老郎中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出来时，看到两人相互依偎靠在一起，神情安详，上前试探了一下鼻息，已然没了气息，顿时心凉了下去。 但灰色的墙上也有一点殷红的颜色，不像是吐在上面的鲜血，老郎中凑过去看，那些痕迹在闻人默身侧，写的是两个扭扭歪歪的小字。 多谢照拂。 后来老郎中就将两人一起埋了起来，挑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让他们继续在一起。 闻人默再度醒来的时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变成了一粒种子，废了好大劲爬出来后才发现自己这一次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外形和修为都没有变化，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刚从土里爬出来，灰头土脸的像个叫花子。 他出来的时候身旁空荡荡的，小和尚好像在埋进去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只有他一个人在。现在不知小和尚在哪，但闻人默明白时间到了后他和小和尚自然会相见。 总结了上一世的经验，在等着小和尚出现的日子里也没有闲着，出去后找了份营生，而后又自己做了些生意，不知何时竟成了地方有名的富商，等到小和尚敲响他家门说要化缘的时候，二话不说变卖了所有的家产陪着小和尚一起上路，一路上没有让小和尚挨饿受冻过，比上一世看着结实很多，但在十三年后那个夏末秋初的夜里，躲避暴雨的路上忽然遇到山体滑坡，将两人埋在了滚滚泥流之下。 第二百六十七章 桃花渡（终） 之后的每一次，不管他做了什么，哪怕将小和尚关起来也好，片刻不离的看着也好，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天灾或人祸，在夏末初秋的夜里，那个晚风吹起凉意的时候，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着。 到最后，他甚至狠下心来不见小和尚，只要两人不相见不相遇，那就应该能摆脱这轮回一般的诅咒了吧？ 但终究是他想的太天真，凉风乍起之时，小和尚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眉眼清秀分明一如往昔，看着眼前枝叶繁茂桃树，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树下盘膝而坐，诵念着佛经。 小和尚：“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遍又一遍，声音低沉如雾，当露水在叶子上凝结而落，滴在小和尚阖目安详的脸上时，闻人默忽然间明白了，小和尚早就认出了他，也许是一开始，也许是在这一次遇见后，前程过往在脑海中浮现，清晰地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经历一般。 他忽然间就累了，说不出原因，努力了许久却还是一无所获，凭借着一腔强烈的执念和不肯放弃的倔强坚持到了现在，看着小和尚阖目安眠的脸时，这种疲倦从心里忽然间就翻涌了上来，不明所以，却又来势汹汹，几乎是转眼间就将他淹没于潮水中，难以自制，无法呼吸。崾殽 闻人默化作了人形，他如今化形的法术已经熟稔了许多，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连个完整的模样都不能保持太久，但相貌却一直维持着第一次化形见到小和尚的样子，许是怕小和尚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忘记自己的样子，所以才长久的保持不变。 小和尚本是靠在树干上，身后的支撑消失后瞬时就倒了下来，被闻人默稳稳的抱在了怀里，像是搂着稀世珍宝一般，可语气却是埋怨，甚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恨意。 闻人默：“我有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只有我会记得这些事，为什么我用了这么多的办法还是没办法救你，为什么你还要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甚至连最后死都要死在我面前？” 闻人默将他搂的更紧了，不知道是不是朝露落在身上的原因，凉的他指尖都蜷缩了一下。 小和尚的手一直都是微凉的，印象中只有一次发觉到他的手是暖的，那是第一次见到小和尚，彼时他刚生灵智不久，控制不住自己的异样，一年四季不分冬夏都开着灼灼桃花，小和尚从他树下经过时，手掌在他粗糙的树干上抚摸着，又软又烫，忍不住就抖了他一身的花瓣，被对方说教一通后还不肯长记性，在小和尚于树下小憩的时候，落下一层又一层的花瓣，恨不得将他藏起来，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往事猝不及防的涌上心头，闻人默一颤，强烈的酸涩忽然就从心底袭了上来，眼眶发热，朦胧的水光罩在眼前，小和尚的神情看的不甚真切，恍惚间似乎看见他睁了眼，隔着遥远的时光与洪流，遥遥对视着。 但都是幻觉，除了一个冰冷的人躺在他的怀里什么都没有。 闻人默燃起了一把火，这样的火原本是他的梦魇，但现在已经能平静的面对它，看着火焰逐渐舔舐着两人的身体，甚至能看见自己身体被火烧的血肉模糊的样子。 他多想就这样干净利落的结束，但他清楚地知道不行，火焰燃烧的时候，他依稀的记起那个夜里小和尚和他说的，时至今日仍然记忆犹新的话。 小和尚：“从前天竺灵山上有个小和尚，他日日灌溉山上的灵植灵树，有一天不知从哪来了个桃树的种子，按理来说应该将其除去，但见其已经生根发芽，小和尚心一软，便放过了它，将其挪到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好生照顾着。” “桃树和其他的树都不一样，只是最普通常见的树而已，但小和尚却很喜欢他，闲来无事时便会坐在树下念经礼佛，或者对着树自言自语，日子久了那树竟也生了灵智，偶尔还能回应他。” “小和尚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好好听他说话了，每日做完活后便在树下待着，怎么都觉得自在。” “但那一日，天竺灵山上莫名起了一场大火，是远处有两位仙人在斗法波及到了这里，将这些灵植烧了大半，本来怪不得他，但前来救火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桃树的存在，这种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再加上桃树都生了灵智，必然是有人照料，顺着往下查，很快就查到了小和尚的头上。” “山上灵植众多，却没有这一颗桃树的位置，再加上火烧毁了大半的灵植，哪怕怪不到他的头上，也难免被迁怒，便和桃树一起投下了凡间，让他们生生世世都纠缠在一起，却又死于非命，直到彻底参悟，方能再度重回正途。” 小和尚说的时候他只是惊骇，而如今却多了些酸楚，以及对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的怨恨，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大可惩罚他一个人，为什么非得连累小和尚？ 从始至终，那一次小和尚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而被拖累，若是没有他的话小和尚也不置于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闻人默忽然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所以再度重生后不久，他便自绝经脉，行了了断。 若是没有他的话，小和尚也不会再步入以前的结局了吧，闻人默是这样想的，可他死后灵魂仿佛被牵引着一般来到了小和尚面前，许是命运指引，小和尚兜兜转转山水万重，最后还是到了闻人默面前，闻人默了断的地方，随即盘膝而坐，晚风吹起的时候他仿佛看见小和尚对他微笑了一下，随后便圆寂于此。 那一刻闻人默才彻彻底底的明白，这些逃避似的做法改变不了他和小和尚身上的诅咒，于是在下一次遇见小和尚时，什么也不说，直接将其封印在了法器碧骨扇中，给他编织了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梦里有三春桃花灼，有清风盈畔。 第二百六十八章 混沌 结界外仍是魔气肆虐翻涌的样子，许是从来没和人说过这段往事，压在心里太久，和他们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神情也柔和了许多，甚至于一直慵懒散漫的态度也不知不觉也温柔了许多，仿佛能穿过这一段无人知晓的回忆，窥见一点当年那个青涩稚嫩，一心敢与天斗的小妖。 顾锦：“所以你将小和尚放在了扇子中后，就一直在找能解决这个困境的办法？” 顾锦一边说着一边朝他身后的魔族封印看去，视线移过去的时候不经意间瞄到那个黑影还站在原地，身姿修长，低垂着头像是看着脚尖，但一感觉到顾锦的视线就立刻抬起头来，哪怕没有五官，但顾锦仍能感觉的到那个黑影是在注视着他。 大概是恨不得他早点死，省的这个绊脚石一直耽误他们迎接少主的计划。 趁着闻人默还没主意到这边，顾锦飞快的冲着黑影做了个鬼脸，等到闻人默注意到有什么变化的时候，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合欢掌门已经恢复成了那副高贵冷漠一副你们这些辣鸡不配和我说话的样子。 顾锦：“你认为那个方法在魔族封印中，所以才费尽心思的想要解开魔族封印？” 高贵冷艳的顾锦微扬起下巴，仿佛刚刚冲着黑影龇牙咧嘴做鬼脸的人不是他一样。 闻人默：“我试了很多种方法，这里是最后的希望了。” 闻人默奇怪的看了一眼顾锦，一边说道。 闻人默：“云姬姑娘应该最清楚，这一方封印之所以能困囿魔族多年，关键是这个封印能够引来天地间最原始的一缕混沌之气，以此混沌之气为阵眼，因而才能将魔族千万人封印其中。” 云姬听闻人默对封印这么了解，神情有几分诧异，但又想到这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必然做了不少调查，便点了点头。 云姬：“现在的阵法多是以天地间的灵力为墨，以自身为笔，所绘制的阵法威力虽不俗，但却不能和上古流传下来的某些古阵相比，那些阵法都是与天地间最原始的混沌之气沟通，借助天地之力，耗尽心血才能绘制，看似与普通阵法别无二致，但这一丝混沌之气却让阵法多了千万种变化的可能，哪怕无人看守也能从天地间不断地汲取着灵气，万年不衰。” 顾锦听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忍不住问道。 顾锦：“既然万年不衰，为何现在就要修补？” 明明还没有到一千年，但顾锦没说的太明白，因为云姬脸上已经露出了明显的尴尬神情。 云姬：“这其实是有原因的，师尊当年封印魔族的时候年事已高，再加上如今灵气日渐稀薄，混沌之气也逐渐消弭，哪怕是千年前，想要集齐这一点混沌之气也耗费了不少的心血。本来封印只能支撑五百年，但在师尊的以及青云观众弟子的合力之下，这才集齐了混沌之气，将封印的时间延长至千年。” 一句话总结：跟我师尊的技术水平没关系，完全是大环境太恶劣，要不是我们在逆境中强行引来了混沌之气，早五百年前这里就没了。 顾锦边听边用力点头，一副我很赞成你们真棒都是灵气稀薄的错。 段凌见两人隐约有商业互吹的架势，不动声色的往云姬身旁挤了挤，成功的挡在两人之间。 闻人默：“混沌之气乃是天地间最本源的气，当年盘古开天辟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将所有的混沌之力化作阴阳二气，世间残留的混沌之气本就稀少，如今更是难寻，只有这里还残留着一丝。” 闻人默低声说道，好像并不在意将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他伸出手在眼前的结界上点了一点，指尖在上面泛起小小的涟漪，扩散至全部。 云姬如临大敌的盯着他，这个结界虽说护住了他们不被魔气侵袭，但也变相的困住了他们不能离开半步，魔族封印中的确藏着混沌之气，那些白焰便是混沌之气的化身，外面的红焰则是封印者献出的千年寿元，以此为牢笼，将这些混沌之气困囿其中，镇压着底下的魔族千年。 白焰已经越来越虚弱，云姬已经开始着急了，她看着眼前杂乱无章，盘旋在他们结界之外的魔气，不断地思考着该如何穿过这些魔气，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使命。 魔气的实力不见的如何强悍，但胜在数量众多，再加上穿过体内时那阴冷的气息，若是自己的脚步停留一瞬，恐怕瞬间就会被这些魔气淹没。 云姬隐晦的打量了眼闻人默，对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眼皮低垂，投下的剪影挡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动了动，体内的灵力如今恢复了一半，若是拼死一搏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回到魔族封印的中心处。 感受到身旁的人动了一下，段凌忽然握住她的手，片刻后又松开，动作谨小慎微，一抓一放间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快的好像是她的幻觉，但手心上残留的触感还在，只是那一瞬间身边的人已经发觉了她心中所想，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给她勇气也好，给自己安慰也罢，云姬心里那一点彷徨不安忽然间就消失了。 顾锦：“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混沌之气也解决不了你和他的问题的话，那么放出来的魔族又该如何？那些无辜的人面对忽然而至的魔族时，又该如何自保？” 魔族（柴犬）：“……我们不喜欢杀人的，合欢掌门请不要继续摸黑魔族了。” 傲天在他的神识中小声的抗议着，被顾锦无视后也不敢继续嗷嗷，只能委屈的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闻人默：“若我猜的没错的话，残乌暴乱的消息现在应当传了出去，合欢掌门不妨猜一猜，究竟是剑神谷先到，还是合欢派先到？” 闻人默语气轻松的开着玩笑，顾锦冷眼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顾锦：“我不猜，我只想知道，若是他们都没来，你又要拿这些放出的魔族如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打起来 合欢掌门的表情不见有多大的变化，但那样冷漠隐忍的神情却无声的彰显着他此刻内心的愤怒。 闻人默：“谁知道呢，反正人族经历这么多的磨难也从来没有消失过，又有你们和剑神谷在，人间又能有什么事？” 顾锦：“你很讨厌人族？” 顾锦看着他轻飘飘的样子，想起闻人默说起那些往事的时候，除却天灾，更多的却都是人祸，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光是听着就让人寒毛直竖。 闻人默闻言，神情恍惚了一瞬，似乎想起了这些年所遇见的各种人，好人也有坏人也有，有百般想要害死他和小和尚的小偷，也有费尽心血想要救他们的老郎中，甚至于在路上偶尔遇见、伸出援手的陌生人……每一个人都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匆匆而过，喜也好悲也罢，最初的痛楚后在岁月的洗礼下逐渐淡化，如今细想起来，更多的是悲喜掺半。 闻人默：“可能讨厌，也可能不讨厌。” 闻人默语焉不详的说着，自从将小和尚放进碧骨扇中后，他便一直在寻找能解除诅咒的办法，走遍了多少地方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多是荒无人烟或是妖魔肆虐之地，就算与人族打交道，也是有所目的的接近。 若真的问起对人族的看法，也说不出喜欢或厌恶的理由，最好是能永不相见。 顾锦听着这似是而非的答案，视线又穿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明灭不定的白焰，以目前的速度来看，约莫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白焰便会全部熄灭。 魔气翻涌的愈发肆虐，力量也在不断地加强，撞到结界上时，结界上泛起层层波纹，迫使云姬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在结界上面，维持结界的稳定。 那些魔气直接无视了黑影和闻人默，黑影还好说，虽然外形不同，但和魔气到底是同出本源，魔气不为难他还说得通，但闻人默却只是个普通的树精，为什么魔族要放过他？应该往死里揍才对啊！ 顾锦的心莫名有些不平衡，但又想到两方的立场也不一样，闻人默是想着将魔族封印解开，放出混沌之气解开身上的诅咒，但间接性的还能将魔族全部放出，而他们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想将魔族重新封印，最好是永远都别再出来最好。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闻人默是魔族的盟友，而他们就是试图困住他们，不让他们再见天日的恶人，顾锦想不开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拿了反派剧本。 想到这，顾锦忽然心头一动，书中的剧情都是从小徒弟入魔之后开始发展的，在那之前的事情都是简略的一笔带过，只说了他是无意间闯进了这个地方，被魔族蛊惑后入了魔族，做了那劳什子魔族少主。 但若是这样的话，在小徒弟掉入魔族的那几年间，从未听过有魔族出来作乱，魔族的消息都是在小徒弟出来之后才陆续出现，也间接的暴露出了他魔族少主的身份。 按照云姬所说的话，这个封印以混沌之气为阵眼，不论从内部或是外部，都无法将其打破，要是封印真的成了的话，小徒弟是如何出来的？若是封印失败的话，那么在小徒弟入了魔界的那几年为何没有魔族出来作乱？ 顾锦：“若是封印成功的话，举魔族全族之力有没有可能将其打破？” 顾锦向云姬求证道，不等云姬回答，傲天已经先在神识中给了他回答。 魔族（柴犬）：“不可能打破的，我们早就试过了。” 得了，实验出真知，再加上云姬也这么说，顾锦便放弃了从内部打破封印这个近乎天方夜谭的想法，只是心里的疑惑挥之不去。 如果没有他插手的话，以闻人默的步步为营，云姬应当是无法完成封印的，这缕混沌之气该落到了闻人默的手中，那么封印打开，魔族都会如蝗虫般悉数而出，怎么可能会再偏居一隅。 种种疑惑瞬间涌上心头，各种猜测纷争不断，乱的像是有一滴水落进了油锅，噼里啪啦的吵成一团。摒除了那些不可能的诸如魔族都乖巧听话如傲天一般这种白日做梦的猜测，剩下为数不多的可能性中有一个逐渐清晰，瞬间压过了其他从猜测，在心中成型。 若真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能说得通。 顾锦忽然间捂住了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一般，沉甸甸的堆在心头，喘不过来气。 段凌：“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段凌注意到合欢掌门的异样，又看他捂着心口，以为他的伤势又复发了。 顾锦：“……我没事。” 顾锦摆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如此反复几次后胸口沉闷的钝痛依然还在，但能勉强说得出话了。 合欢掌门的表情不像没事，本来才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庞现在又苍白如雪，额上还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眼角甚至还带着一点晕开的殷红，唇色也是几近透明，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半点活气，反而更像一个易碎的玻璃。 段凌还想问几句，但合欢掌门的表情似乎不太想继续说这件事，也不再啰嗦，只是将那些丹药全都放在他面前，让他自己看情况吃。 顾锦站起身来，一身衣袍已经有些破烂，胸前一片还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可这些在他身上看不出一丝狼狈，他站在那里的时候，便如同松柏一般，凌霜傲雪。 风雪再度出现在他手中，血色的光线照在上面，剑身流转着寒光，剑尖指地，荡起的剑气恍若无形，围在附近的魔族竟全都不敢靠近半步。 顾锦：“我本来是想再和你拖延一会时间，正如你说的那样，不论是剑神谷的人来亦或是合欢派的人来，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顾锦抬起手，风雪竖在眼前，薄刃吹毛立断，横过来时光滑的剑身上映出他清冷的眉眼，一闪而过间人已经冲出了结界之外。 云姬和段凌只觉得耳畔一阵风吹过，转眼间便看到合欢掌门已经冲了出去，以一人之力挡住闻人默与黑影的攻击。 第二百七十章 魔种 万千的魔气都被顾锦吸引而去，结界之外此时干净无比，通往魔族封印的那一条路上只有零星一点魔气。 顾锦：“你们去封印魔族，我来拖住他们。” 顾锦的剑又快又急，在他们眼中只看得见一道道白色的残影，残影之中只有合欢掌门和闻人默及那个黑影。 黑影的攻击看不出套路，且招招凌厉，冲着合欢掌门的命来，闻人默此刻也不再藏拙，碧骨扇在手中或开或合，竟也跟的上合欢掌门的速度，剑扇相击时发出金玉相撞的干脆利落的击打声，吸引着一波又一波的魔气前去。 那样多的滔天的魔气简直能将顾锦吞没，仿佛是一团由魔气凝结而成的魔球，唯有其中不时闪过的银色剑光能判定出合欢掌门的具体所在。 云姬：“走！” 云姬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的出了结界，绝大部分的魔气都被合欢掌门吸引而去，在外游荡的只有稀稀落落的一点，段凌在云姬身边掩护，好让云姬可以毫无顾虑的往前。 他本就是魂体，魔气对他的伤害比一般人更大，只要身体有一点接触到魔气，森森的寒气便从接触的地方瞬间蔓延至全身，如坠冰窖，眉眼发梢上都挂住了冰霜，却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将所有的魔气都拦住。 封印阵法所在之处本就离他们不远，云姬跑到阵眼之处时，那些白焰的火苗已经只有一个指节大小，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段凌和合欢掌门，随后一手擦去眼角的泪花，不敢再看，盘膝而坐，手指飞快的凝结指决。 白焰和红焰齐齐一抖，但这一次却没有白色的光带从中飞在云姬的身上，云姬脸色微变，又再一次捻决，但仍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云姬的脸色彻底变了，之前她和封印间还有一丝感应，但现在她根本感觉不到封印的存在，即便她不断地变换各种指决，但封印仍不给予她半点回应。 云姬：“为什么……” 云姬跌坐在地，莫大的惶恐瞬间包围住了他，段凌注意到云姬的异样，连忙甩开纠缠的魔气，赶到她身边。 段凌：“怎么了？” 云姬：“阵法拒绝了我……我感知不到阵法的存在。” 云姬茫然道，但周围的火焰仍在燃烧着，虽然越来越虚弱，但无声的说明了阵法此刻仍在持续运转着，可她却无法与阵法建立联系。 她捻的指决是从师尊那里学来的，与这个阵法一脉相传，正是封印阵法所用，可现在她感觉不到阵法的存在，这个指决她熟稔于心，不会出现用错的情况，但眼下的情况的的确确是她无法将魔族封印。 远处的动静吸引了顾锦的注意，他一个格挡挡住突袭的魔气，趁着空档朝着那边看去，只见忽明忽灭的火焰中，云姬颓然的坐在冰冷的石板上，神情茫然呆滞，仿佛发生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顾锦看着云姬双手捻出的指决，又看向了没有任何动静的白焰，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顾锦：“你动了什么手脚？” 顾锦腰身一转，躲过黑影藏在魔气之中难辨真伪的攻击，目光锁定闻人默，风雪步步紧逼，剑身一晃，擦着碧骨扇的侧边而过，在闻人默的颈侧留下一道分明的伤口。 闻人默摸了摸颈上的伤口，不见有血流出，也没有什么痛意。 闻人默：“合欢掌门足智多谋，我自然要多做几层保障。” 闻人默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但傲天却恍然大悟道。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我想起来了，原来我和少主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在一个小狐妖体内埋下了一颗魔种，魔种在体内吸收了那人全部的生命，虽然不能作为战力，但这种吸收生命为养料的东西与那个阵法倒是有些相似，很可能是在抢夺封印中剩余的寿元！” 傲天知道现在的情况紧急，语速说的飞快，顾锦要一边和这些魔气打架，还要一边从傲天飞快的语速中分析出重要的信息，一心二用，动作也慢了半拍，被闻人默抓住破绽，碧骨扇上闪过寒光，在魔气的掩盖下并不瞩目，朝着顾锦的心口而去。 魔族（柴犬）：“小心！这个秃皮树要使阴招了！掌门快打他！” 顾锦没注意到，但傲天看见了，立刻在顾锦的神识中大喊起来，顾锦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比他的反应要快一步，风雪下意识的挡在面前，几乎是立刻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击在了剑身上，撞的他虎口都是一麻，看着闻人默冷笑道。 顾锦：“我还以为你会偷袭哪，搞了半天又想揭我伤疤。” 闻人默：“方便。” 闻人默淡淡道，顾锦直接一脚把他踹开，同时荡起的剑风将周围所有的魔气击溃，黑影本藏在魔气之中，暴露出身形后便要冲上来，顾锦的脚都伸出去了，但看了看这个熟悉的轮廓感觉有些下不去脚，便当即从储物袋中取出捆仙绳，将其捆的跟个粽子一样丢在一边。 顾锦：“你们在附近找找，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说着，他又在神识问傲天。 顾锦：“那个魔种长什么样子？” 魔族（柴犬）：“嗯……就是一个黑漆漆的种子，不大，应该会被藏在阵法上的某一处。” 顾锦转身就将这句话复述了一遍，闻人默听着脸色骤然一变。 顾锦说完后，看着云姬和段凌两人已经动了起来，这才慢悠悠的挪回视线，将闻人默上下打量一番，语气略带挑衅。 顾锦：“是不是没想到会被我发现？” 顾锦微笑着看他，皮笑肉不笑，眼睛都没有弯起来，看上去更像是嘲讽。 闻人默：“确实没想到合欢掌门会发现。” 闻人默惊诧了一瞬便恢复了平静，甚至还颇有闲心的朝那边看了一眼，道。 闻人默：“我埋下的魔种可不止一个，而且藏着的地方不一，合欢掌门真的有把握在白焰燃尽之前找到全部？” 顾锦正要说话，忽然听见神识中的傲天发出一声惊呼，便问道。 顾锦：“怎么了？” 魔族（柴犬）：“没、没什么……” 傲天支支吾吾的说着，方才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想念少主的缘故，他好像感觉到了少主的气息。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你输了 血色的光从天际蔓延至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景象，仿佛在眼前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红纱，隐隐绰绰看不清晰，唯有白焰那一点幽幽的冷光勉强能照亮出周围小小的一方天地。 云姬和段凌听了顾锦的话，立刻分头在周围寻了起来，既然要用魔种来阻断云姬和阵法之间的感应，那必然要将其藏在阵法的某一处才最有效果，好在阵法的范围并没有覆盖整个空间，两人分头寻找的话，不多时便寻到了一个，很快又找到了第二个、第三个…… 魔种看着就是一个黑漆漆的圆球，被他们寻找到从阵法中取出来时，上面还缠绕着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气，那些黑气对魔族来说似乎有着极致的吸引力，原本纠缠在顾锦身边的魔气感觉到了魔种的存在后，当即就转身朝着云姬他们冲去，顾锦眼疾手快的挡住了一些，但还是有部分已经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扑到了他们身边。 闻人默：“合欢掌门已是自顾不暇，竟还有闲心担心他们。” 闻人默斜眼看着那些被接连找出来的魔种，神情在昏暗的血光下看得出几分阴鸷，直到现在顾锦终于难得的笑了一次。 顾锦：“为何没有，只要等到他们将魔种都找完，便能继续封印魔族。” 闻人默脸上阴鸷的表情转瞬即逝，意味不明的呵呵两声，看着那柄不知何时穿过了胸膛的剑身，面不改色的往后退了几步，等到剑刃离开身体后，低头看了眼胸前又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手指在上面抚摸了一下，几缕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 顾锦：“你虽能死而复生多次，但当年即便你留在桃核中的精血再多，这么多年过去，死而复生了十几次，再多的精血也不能让你无限的复活下去。” 顾锦看到他胸前溢出的鲜血，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于是接着道。 顾锦：“我本来就在想，你这么着急寻找破解诅咒的方法，步步为营甚至以身犯险，大约就是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吧，所以才这么急迫，哪怕明知道残乌境内危机重重，也不愿意放过这唯一的一次机会。” 顾锦：“按照你之前说的，每一次复活你都要等上许多年的时间，可之前我杀了你的时候已经再三确认过了你的的确确是死了，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死而复生，想来耗费的精血必然不少——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你体内剩余的精血还够你复活几次？” 殷红的鲜血沿着他的胸膛缓缓滴下，只有几滴，在胸前划过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痕迹，染红了一片衣衫，闻人默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忽明忽暗，最后忽然抚掌而笑。 闻人默：“合欢掌门说的没错，我剩下的时间的确不多了，接连被你杀了两次，所耗费的精血的确不少。” 顾锦看着他接近疯狂的样子，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顾锦：“段凌是你杀的。” 没有任何疑问的口气，完完全全是在肯定自己的判断，闻人默眯了眯眼，似乎好奇合欢掌门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 顾锦：“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原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残乌，但你为了混沌之气已然谋划了这么久，盯上残乌这个封印魔族的地方也不是一天半天的时间……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在魔族封印之时就感觉到了混沌之气，从那时起便开始布局，机缘巧合之下段凌因故离开残乌，你便尾随着他，趁他接近残乌防备心最低的时候从后面偷袭……了解了他的性命。” 顾锦说着，没敢往云姬那边看，怕云姬从他僵硬的身体中看出什么端倪。 顾锦：“段凌不在的话，云姬便一人守在残乌，等到再度封印的那一日，面对你的出现，云姬孤身一人，既要防着你，又要修补封印，左支右绌之下，必然能轻易得手。” 顾锦说着，长长的舒出胸中一口浊气，若不是有他这个外来者忽然出现的话，以闻人默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缜密无缺的计划，这会必然已经得手。 可哪怕有他的忽然闯入，闻人默也是将计就计，将所有的计谋用到了极致，竟也到了眼下这个剑拔弩张的地步。 闻人默静静的听他说着，身上一直如影随形的慵懒之意早就不见，只剩下沉沉的寂静，宛如无星无月的夜下，那一潭黑到一眼见不到底的湖水。 闻人默：“我原本的计划的确是这样，合欢掌门你全都说中了，若不是你们合欢派的人横空出现，我应该早就得到了混沌之气。” 他说着，看向顾锦，血色的光笼罩着一切，落在眼中也映不出光，空无一物，死气沉沉。 闻人默：“不过也无所谓，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锦心里蓦然一紧，还不等他追问，闻人默忽然癫狂的笑了起来，眼中闪着疯狂的光，笑的浑身都在抖，半晌后倏然止住，盯着顾锦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闻人默：“合欢掌门，你输了。” 话音刚落，云姬的声音穿过层层魔气，带着惊恐和慌乱，准确无误的传进了顾锦的耳朵中。 云姬：“这些魔种在吸收混沌之气！” 顾锦猛地回头，只见那些白焰在急剧缩水，本就剩的不多的白焰现在只剩下指甲一点，仍在不可逆的缩小着。 顾锦：“那些魔种呢？你们不是都找出来了？” 顾锦顾不得其他，一脚踹开闻人默，风雪上剑光如缎，将所有想要阻拦他前进的魔气斩成灰烬，到了云姬和段凌身边后，只见云姬手持着红绫，不住的攻击着石壁上的某一处，在深灰色的石壁中间，包裹着一个小小的魔种，正源源不断的吸收着混沌之气。 云姬：“这是最后一个了，但……” 云姬还没说完，就见合欢掌门已经站在他的面前，风雪朝着同一个地方连续挥了好几剑，很快便出现一道细细的裂缝，很快又重合起来，顾锦见状，手上的动作不停，剑光密布，用更快的速度斩向裂缝之处，哪怕其重合速度再快，也比不过顾锦，裂缝越来越大，里面的魔种终于露出了面目，白焰此时也只剩下芝麻大小的一点，随时都会熄灭。 第二百七十二章 桃花落 顾锦：“还有其他魔种吗？” 云姬连忙摇头。 云姬：“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个了。” 顾锦应了一声，正要将魔种毁了时，心头忽然一震，一阵疾风从远处飞快的吹来，伴随着滔天的魔气，不用顾锦提醒，云姬他们早已闪身躲过，顾锦也向一旁撤去，张开的掌心还来不及握紧，只觉得手上一凉，闻人默已经出现在了远处，手中拿着的正是那粒黑漆漆的魔种。 闻人默：“拿到了。” 闻人默捻着那颗小小的魔种，手指用力便将其捏碎，磅礴的魔气四散纷飞开来，融进了外面本就滔天的魔气中，将魔气的队伍又壮大了几分，而其中溢出的白灰相交的混沌之气全部被他的碧骨扇吸了进去。 顾锦离他最近，扇子打开的时候似乎看见里面的小和尚睁开了眼，神情悲伤，但只是匆匆一瞥，再看过去的时候小和尚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树下睡得香甜。 闻人默捂着嘴，低声咳着，鲜血随着他的动作而汩汩流出，滴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以及……那一截穿过他的胸膛的红绫。 云姬持着红绫，视线穿过万千魔气愤恨的看着闻人默，拿着红绫一端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着，双眼赤红，仿佛压抑着无边无际的怒气。 顾锦看了看他手中的碧骨扇，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叹息道。 顾锦：“你用尽了全部的混沌之气，只解开了他身上的诅咒。” 闻人默低声咳着，擦去嘴角溢出的血珠，不让这些沾在碧骨扇上。 闻人默：“足够了……这样就够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扇子上的纹路，上面的花纹是让小和尚刻下的，哪怕岁月变迁，上面的纹路依然是清晰可见。 闻人默忽然感觉有点累了，干脆就席地而坐，扇子一寸寸打开，露出里面灼灼桃花，以及小和尚在树下酣睡的模样，一如第一次见到小和尚时的场景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 云姬用力抽回了红绫，闻人默身子抖了一下，撑着地没有摔下去，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在晃，让他眼花缭乱，却还是舍不得闭上眼睛，细细的看着扇面上的每一寸。 他这一生作恶多端，小和尚在的时候还有所收敛，可后来做的所有事哪一个不是罪恶累累，罄竹难书，小和尚一直让他不要杀人，于是他从自己动手，威胁也好，逼迫也罢，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或妖不计其数，这双手早已是鲜血淋漓，洗也洗不净。 唯有小和尚，是他永远也忘不记的人，千年的时间踏过万水千山，看过多少悲欢离合，但依旧忘不了小和尚穿着僧人在他树下小憩的模样。 不是没有想过解开两人身上的诅咒，但这个念头早就变得越来越淡，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和尚的诘问，也许是被一次次的生离死别而支离破碎，即便解开了他们身上的诅咒，小和尚也是个凡人，终有生老病死，在他轮回后还要不要再去寻他，没了这一层诅咒的枷锁，下一次的轮回能不能再见都是未知。 闻人默想他大概是真的累了，也怕了，一次次的死别带来的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无尽的悲伤与绝望，只有解开诅咒这个念头在一直支撑着他，好让他能孤身一人，踽踽独行于漫长的时光中。 打开的扇子又被他缓缓合上，闻人默松了下去，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消失，草木成精不易，死后便会化作种子，也许会再次发芽生长，也许会直接被风吹走。 眼前的光渐渐地暗了下去，殷红的血从胸口流在了地上，蜿蜒如河流，碧骨扇还在手中，没有鲜血往这边流，但还是不放心的往更远的地方放了放。 这一点小小的动作已经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闻人默平躺在地上，视线已经聚不住焦，但过往的记忆却一幕幕的浮现，他忽然想到，某一次他和小和尚聊天的时候，曾经半开玩笑的问他。 闻人默：“小和尚，你说要是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你会不会很难过？” 小和尚当时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他这样诅咒自己不太好，但也没有说他，只是道。 小和尚：“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捡了你的种子去，每日浇水除草，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长出来了。” 当时闻人默还觉得小和尚的回答十分务实，都没问为什么会死或者给他报仇这种话，直接说了要继续养着他，这样的话岂不是和他在天竺灵山上所做的一样了。 直到现在，闻人默都觉得小和尚说不定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不过他没将小和尚放出来，这里又是最危险的残乌，就算小和尚以后发现也到不了这个地方。 闻人默此刻终于放下心来，细细想想也没有什么纰漏了，除了还没有将小和尚放出来，不过无所谓，他之前废了那么多口水和时间说了他和小和尚之间的事情，就是想合欢掌门这样外冷内热的人必然会心生怜悯，这一点怜悯不能免了他的死罪，但可以让他将小和尚带出去。 从始至终作恶的只有他一个人，小和尚什么也没做，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前尘过往什么也不会记得，那些无形的枷锁也被他斩断，自此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莫名的天灾人祸。 感觉到有一个脚步声逐渐接近，闻人默强撑着眼皮，看到一双修长素白拿起了碧骨扇，装进了储物袋中，那一刻闻人默才彻彻底底的放下心来，合欢掌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黑暗已经彻底吞噬了他，世界一片清净。 顾锦拿起碧骨扇后，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的闻人默终于咽了气，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能说得上释然的笑， 顾锦知道自己又被他给套路了，他声情并茂的说着他和小和尚的故事时，心中的确有微微动容，再加上最后闻人默死的时候还怕他看不见就差将碧骨扇塞到他眼皮子底下了，顾锦的确没办法放着小和尚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不管，虽然厌恶闻人默，但小和尚的的确确是无辜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血祭 闻人默的身体很快就消散了，只剩下一粒小小的不起眼的种子落在了原地，魔气在周围翻涌诡谲，带起的风浪将这粒小小的种子吹滚到了顾锦的脚边，顾锦看着那个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褐色的小东西，最终还是弯下腰捡起了它，和扇子一起扔进了储物袋中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 白焰的光已经黯淡无比，云姬坐在阵法中心处，白色的缎带自火焰中升起，缓缓地缠绕住云姬的身体，似乎在汲取着什么，白焰又缓缓燃烧起来，周围甚至还亮了几分。 顾锦将风雪换了只手持着，胸口微微起伏着，浑身的肌肉都在发酸，方才精神紧绷与闻人默还有一众魔气缠斗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现在放松下来才发现胸前好不容易愈合了的伤口不知何时又撕裂开来，粘腻的鲜血濡湿了衣襟，紧贴在皮肤上，滑腻腻的很是不舒服。 顾锦低头看了看，好在伤口撕裂的范围不大，疼痛尚在忍受范围内，便不再管它，一边注意云姬的动静，一边防止有魔气偷袭。 白色绸带从云姬身上汲取着她的寿元，再分散到周围燃烧着的火焰上，阵法重新运转起来，原本因为松动而逃出的魔气仿佛被什么强大的吸力吸住一般，不受控制的朝着阵法中心处而去，被阵法上溢出的光辉吞噬后，很快就消弭不见。 顾锦脸上一喜，阵法重新运转，魔族便能被悉数封印，只要解决了这些魔族，他便能快快乐乐的回合欢派找小徒弟去了。 傲天似乎不受这个阵法的影响，待在他的神识中安静又乖巧，生怕合欢掌门看他不顺眼，将他也丢进封印中，天知道他废了多少心血才从那里逃出来，打死他也不想这么狼狈的回去。 顾锦：“不对……” 傲天正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让合欢掌门忽略他，不要将他丢回魔界的时候，忽然听到合欢掌门近乎低语的一声，下意识的问道。 魔族（柴犬）：“哪里不对了？” 顾锦：“阵法停住了。” 说是停住不太准确，由灵力织成的白色绸带还缠绕在云姬的身上，但上面温和沉静的乳白色辉光却渐渐暗淡下去，隐隐有消散的迹象，白焰的生长速度也暂停住，甚至还在缩小。 云姬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上都是汗珠，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嘴唇都被咬出了一串血珠。 顾锦看着白焰，忽然想到闻人默已经将混沌之气全都吸走用在了小和尚身上，眼下的阵法中已经没有了混沌之气，失去了这个核心如何能封印住魔族？ 白色绸缎的光辉彻底暗下去后，像是支撑不住一般彻底消散，云姬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似乎还未明白为何和阵法间的联系突然断开。 顾锦将碧骨扇找出来，打开后上面仍是小和尚在树下酣睡的画面，只是桃花不再，唯有枝桠残叶。 他将灵力放进扇子中细细的感知着，除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生命气息外，压根没有感觉到半点混沌之气的影子，应该早就用在了小和尚身上，半点都没有剩下。 云姬的目光远远的看了过来，无声的询问着什么，顾锦艰难而僵硬的摇了摇头，云姬的表情陡然灰败下去，像是被抽尽了全部力气一般跌坐在地，眼睛看着那些将要熄灭的白焰，哀笑一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顾锦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嵌进肉里，殷红的鲜血沿着指缝流出，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只有胸口一阵阵的绞痛，各种情绪充斥其中，混乱的撞击着，试图找到一个地方宣泄出去却不得而终。 已经到了这一步为什么还是不能成功？老天爷让他穿到君落衣身上难道不是让他改变花无欢的命运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他穿越过来的意义是什么？ 只差这一步，只差最后一点混沌之气，他都已经到了这里，为什么还不能将魔族封印，难道非得让小徒弟入了魔族，被世人追杀唾骂，按照原来的结局一步步走到深渊地狱才算完吗？ 顾锦咬着牙，浑身都在发抖，不是难过，而是愤怒。 贼老天让他穿越过来，还事事不顺他愿，既然如此，那他偏要逆天而行，即便没有混沌之气，他就不信没有办法将魔族封印，哪怕能拖延一年半载，甚至是一天，他也要搏一搏，他偏就不顺天道的意！ 顾锦一步跨出去便到了云姬身边，对段凌吩咐道。 顾锦：“你们先到一边休息，我来试试。” 云姬：“没用的，没有混沌之气是封印不了魔族的。” 云姬摇摇头，语气悲呛，鬓发凌乱的黏在脸上，眼中已经无泪，只剩下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顾锦：“我要试一试。” 顾锦说着不由分说的拽起云姬，放在一旁段凌的手中，随后盘膝坐在原地，手上捻的决与云姬所用的一样，只是稍显青涩，但却没有出错，与云姬之前一样，白色的绸缎再度出现，但到了一半便纷纷崩溃成碎片，消失在眼前。 顾锦不死心，接连又换了几个方式，但都没有效果。 阵法上死气沉沉的一片，云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要不是段凌在这里能有实体，搀扶住了她，恐怕这个时候云姬已经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顾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看着毫无反应的阵法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下这个阵法缺的就是混沌之气，但且不说如今世间还残留多少混沌之气，但眼下他已经没有时间在绘制阵法聚集混沌之气，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在短促的时间内找到一个最好的办法将魔族重新封印住，不求永远，哪怕能拖延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顾锦对阵法了解的不多，若是风无尘在的话或许会有些头绪，他想了半天最终只想到了一个方法……血祭。 以血为祭，以命为阵，在此阵的基础上重新绘制一层，或许能将魔族重新封印住。 第二百七十四章 熟悉的人 顾锦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眼下只有这一个方法了，由不得他再犹豫，便咬破指尖，将体内所有的精血挤出，一滴滴晶莹剔透的血珠浮在半空中，在顾锦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飞散，按照规律停在了某一处，在顾锦的指决下慢慢分散成更为细小的血珠，隐隐凝结成玄奥的上古文字。 段凌对阵法一知半解，但云姬却一眼就看出来合欢掌门用的乃是血祭，一种以自身的生命为代价而行的阵法，与其说是封印，倒不如说是用命做的交易。云姬看着那些漂浮在空中的血珠，一个人的精血本就有限，一次性用这么多的精血出来，何止是损伤根本，简直连命都不要了！ 云姬：“合欢掌门，我来助你！” 云姬一咬牙，合欢掌门都愿意为了人间的安危不顾自己的性命，她又怎么能因为一点点挫折而灰心丧气。 她说着便要同合欢掌门一样用血祭，还未动手刚把话说完，就听合欢掌门道。 顾锦：“不必了，血迹不一定能将这些魔族封印住，没必要两人都折在上面，你可以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将魔族封印，这个阵法是青云观传出来的，或许你的师尊曾经设想过眼下这种情况，说不定还留了后手。” 顾锦的意思很明显，他也没有把握血祭有没有用，语气两个人都将希望放在这个上面，倒不如留下一个人想想其他的办法，毕竟云姬是从青云观出来的，做出这个阵法的人又是她的师尊，说不定能想出一个更为稳妥靠谱的方法。 云姬犹豫了一下，合欢掌门说的有道理，两个人都将精力放在同样的事情上，万一这个方法没用的话，眼下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够他们再试一次其他的方法，最好是兵分两路，这边让合欢掌门牵制住魔族，她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云姬不再说话消耗合欢掌门的心神，而是认真的回想着以前师尊说起过的和阵法有关的所有事，但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许多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更别说细节部分。 她只能强迫着自己回忆，段凌也在一旁说着以前的事情，期许能让云姬快点想起来。 顾锦背对着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转过身，因而没人看得见这一张脸现在是如何的苍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与胸前被染红的衣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脆弱而易碎。 傲天的本体还被困在珠子中，一直都在用神识和顾锦交流，因而最能通过神识感觉到顾锦的变化，合欢掌门体内磅礴生机的生命力仿佛不要钱似的，源源不断的从体内流出去，汇入精血之中，控制着所有的精血变幻成一个个傲天看不懂的阵法。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你这样会死的……” 傲天都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顾锦此时没有办法分心安慰他，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血祭上，要同时控制着数十滴血珠按照他的意思变化，稍有不慎便会全盘崩溃，实在没有办法和傲天说话。 傲天知道合欢掌门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在血祭上，也不敢继续说话，生怕让合欢掌门分了神，甚至连哭都很小声。 他不是哭魔族要被再次封印，而是感觉到合欢掌门体内疯狂流逝的生命力，这些东西都是不可逆的，若是少主以后知道他最爱的师尊用这种方式死在了这里，该会有多伤心。 傲天忽然后悔起来自己不应该将魔族少主这件事告诉少主的，如果他当时没有挣扎，而是老老实实的被合欢掌门封印的话，少主现在应该正和合欢掌门在一起，游山玩水也好，月下舞剑也好，怎么样都是快乐高兴的，总比眼下这样生死不知，命悬一线的好。 他也没有想到合欢掌门能为少主做到这个地步，宁愿自己死也要将魔族封印，一点让少主进入魔族的希望都不给，不让少主踏入魔族半步……若是少主有一天知道了师尊是因为自己才豁出命的，大概会恨死自己的吧。 傲天心里难受的很，揪紧成了一团，他不敢打扰合欢掌门，只能小小声，像是提醒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千万不要死啊，要是合欢掌门死了，少主一定会为你殉情的。” 顾锦的动作顿了一瞬，比起傲天，他更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某种东西在飞速的流逝，源源不断的通过血滴凝结成的符文，试图与阵法之间建立起联系，到现在终于能隐约感觉到一点，听到了傲天的话后，手上的动作只是停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如初，神情不见有什么变化，只是在神识中对傲天说道。 顾锦：“瞒着他，别让他知道。” 魔族（柴犬）：“我瞒不住啊，少主早早晚晚都会知道的。” 傲天甚至还想劝合欢掌门要不放弃得了，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甚至比云姬这个守阵人做的还要多，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把命搭进去。 傲天想合欢掌门是真的喜欢少主，知道去魔界可能会有危险，便将所有的危险自己扛在肩上，挡住了所有的风险，将前路所有的荆棘斩断，只为了给少主铺出一条宽阔光明的路来。 魔族（柴犬）：“这些都不是少主想要的……” 傲天哭着说，连傲天都知道的事情顾锦怎么会不明白，但与其现在放弃留下了一条命，看着小徒弟不知何时又去了魔界，倒不如让小徒弟痛一会，没了这个隐患，哪怕以后他不在了，小徒弟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顾锦：“若我不在了，你替我看着他，别让他做傻事。” 顾锦：“你告诉他，要他好好活着，不许折腾自己，也不许再踏入这里半步。” 顾锦的话在傲天听来就像是再交待遗言，没等他说完就扯开嗓子嗷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顾锦已经用血祭覆盖在魔族封印上，周围飘荡的魔气被吸进去了大半，一同被吸走的还有顾锦的生命力。 顾锦只感觉疲惫的很，眼皮重的像是灌了铅，连傲天在神识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都不觉得吵，甚至有一眼闭过去睡一觉的念头。 昏昏沉沉间，他不经意的往前一看，滔天血光下，浓稠如雾的魔气中，仿佛有一个熟悉的，红色的身影朝着他而来，离得远看不清脸，但隐约的轮廓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来人是谁。 花无欢：“师尊！” 第二百七十五章 恳求 那一声恍若凤凰清啼，穿破所有诡谲魔气，踏着血光骤然落在他的耳畔。 顾锦本来已经昏昏沉沉的，随时都能睡过去一样，但这一声却让他猛地清醒过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眼睛蓦然睁大，颓然的神色从他苍白虚弱的脸上悉数退散，只剩下不可置信。 红色的身影从远处奔跑而来，魔气比之前更加活跃了，自动的为来人让开一条路，不敢僭越半分。 魔族（柴犬）：“嗷嗷嗷，少主来了！” 傲天在他的神识中欢呼雀跃，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恨不得立刻跑到少主面前去。 顾锦现在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小徒弟站在阵法之外，看着那些漂浮在空中的血珠，每一滴里面店铺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全部都来源于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人。 血光无穷无尽的浇落下来，却不能让顾锦惨白的脸上多出半分血色，唯有胸前被鲜血染红大片衣襟在血光下格外清晰，狰狞的伤口隐在血衣之下，直到现在仍在汩汩流血。 顾锦：“你……为什么会来？” 顾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仍是虚弱而沙哑，这一声不像是质问，反而更多的是崩溃和悲伤。 顾锦：“我不是让你和他们一起回合欢派了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莫名的怒火从心底涌起，横冲直撞，一下便涌上心口，喉咙间充满了腥甜，气怒之下没忍住咳出一大口鲜血。 血珠上的符文摇摇晃晃，仿佛就要崩溃，顾锦强行将剩下的腥甜咽了下去，竭力维持着血祭，防止其功亏一篑。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从阵法外抬脚走来，魔气聚集在他的身边，仿佛簇拥着他们的王。 顾锦：“别过来……” 许是刚刚吐了血的缘故，声音没有那么沙哑，但仍是中气不足，劝阻的意味半点也无，更像是近乎哀求。 花无欢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他不敢走的太快，阵法上到处都是飞溅而出的鲜血，从这里一路蔓延至师尊身边，他避开所有的血迹，在师尊悲伤又愤怒的目光下跪在他面前，抬起手抚摸着师尊身上所有的伤痕和温热的鲜血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是在颤抖着的。 花无欢：“师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把头靠在师尊的颈窝处，声音轻的像是浮云，带着温热的气息从耳边掠过。 不用小徒弟明说，顾锦已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中更是怅然无力，只是微不可闻的点点头，随后又在他的脸上蹭了蹭，轻声的哄着他。 顾锦：“乖，你先去一旁等着好不好？师尊很快就结束了。” 他的语气宠溺又温柔，就像花无欢听了很多次的那样，要是这时他看过去的话，应该还能看见师尊眼里绵延不绝的爱意。 他应该挺师尊的话，做一个好徒弟，乖乖的走到一边不打扰师尊，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等着师尊结束。 小徒弟的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顾锦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这个拥抱越来越紧，简直让他喘不过来气。 花无欢：“你觉得我是这种看着师尊去赴死而无动于衷的人对吗？你觉得我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师尊用命换来的未来吗？师尊，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可不只是师徒关系，我们除了最后一步，其他事情哪一样没有做过，嗯？你是觉得我很好骗，拿这种谎话来框我，让我在旁边等着，等什么？等着让我看你去死吗？” 小徒弟的接连质问让顾锦不敢吭声，他心里清楚地很小徒弟不可能会让他做出这种选择，因而才选择在一开始就将他送走，但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的时候小徒弟又回来了，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此？ 没等顾锦想好该怎么安抚小徒弟，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一疼，小崽子竟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看这力气绝对没有留情，肯定咬出了一个血印出来。 顾锦没动，就让他这么咬着，自己则是偷偷摸摸的继续血祭，自认为小动作不会被发现，但小崽子忽然间停了下来，下一刻一个湿软的东西覆盖在刚才咬的地方上，灵巧的画着圈，温热而柔软。 顾锦瞬间就不淡定了，倒不是因为害羞或者怎么，比这更刺激的都玩过，但每一次都没有外人在旁边看着啊，想到段凌和云姬还在旁边，顾锦就羞的慌。 那两人现在是什么表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小崽子在不停下来的话他就快忍不住了。 好在没多久，花无欢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师尊白皙肩膀上那一个红肿的齿痕，在上面轻轻一吻，忽视了段凌和云姬两人活久见的表情，凑到师尊面前，唇上还沾着一点血，更显得唇瓣殷红而诱人，他在顾锦的唇上也啄了一下，语气轻松而欢快。 花无欢：“师尊别忙了，我们回家吧。” 花无欢撒着娇，手指在顾锦脸上戳啊戳，有些抱怨道。 花无欢：“这里太冷了，我想回去了，师尊我们一起走吧。” 顾锦心里苦涩的很，却还是强笑着，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小徒弟的头。 顾锦：“你先回去吧，师尊等一会就去。” 花无欢：“一起。” 花无欢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让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花无欢：“师尊不和我一起的话，它会难受的，会死的。” 隔着薄薄的布料和温热的皮肤，掌心能清晰的感觉到胸膛下那一颗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花无欢：“我们回去吧，回合欢派去，或者其他地方，我们走吧师尊，我们一起。” 顾锦低着头不敢看小徒弟现在的表情，只是鼻子有些发酸，可是都到了这一步，哪怕小徒弟计划之外的出现在了残乌，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心。 顾锦一狠心将手抽了回来，又将其推开，冷着脸看他，这样的表情花无欢已经很久没有在师尊脸上看到了，不笑的时候师尊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眉眼间的疏离和凌厉恍惚间勾起了他某些不愿想起的回忆，与那个温柔的师尊一分为二，泾渭分明。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入魔 顾锦：“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徒弟！” 顾锦厉色道，映着血光，多了几分冷厉之意。 花无欢的脸白了几分，顾锦心里痛的滴血，但却没有让这种情绪泄露出来半分，这样的表情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只有君落衣在的时候会这样冷言冷语的对他。 他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小徒弟脸上一闪而过的惊骇没有逃过他的眼睛，顾锦有些自嘲，他也不想在最后留下这么一个印象给小徒弟，但若是真的有用的话，真的能让小徒弟离开这里的话，遗憾便遗憾吧。 顾锦：“还不快走！” 顾锦冷声道，段凌和云姬还没看清楚方才还好的腻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忽然就吵了起来，云姬可以理解合欢掌门不想让他看着自己死在眼前的心情，但不明白为什么合欢掌门宁愿说此重话，也要让徒弟离开。 花无欢愣愣的看着他，似乎难以接受一直对他温和如春风的师尊忽然变得疾言厉色，对他说出这种让他伤心的话。但下一句顾锦说完后，花无欢却是一怔，在顾锦漠然的视线下，忽然笑了起来。 段凌和云姬越来越迷惑，顾锦在凶什么他们没看懂就算了，现在连花无欢忽然间笑起来都是一头雾水，这就是当下年轻人的恋爱方式吗？各种转折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花无欢：“师尊学的很像。” 花无欢仿佛放下了心中什么重担，笑的放松而惬意，他在顾锦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尤觉不够，又在他的唇上吧唧了一大口，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几声清晰可闻的吧唧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硬生生的多出了几分暧昧。 后面的两人看的是啧啧称奇，又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他们。 花无欢：“语气很像，表情也很像，我差一点就被师尊你骗过了。” 顾锦一口老血简直哽在喉间，都这么像了为什么你都没有上当？ 但他没有问，竭力保持着冷漠严苛的表情，小徒弟抱着他，笑的浑身都是颤抖的，越笑顾锦的表情越绷不住，还好在他忍不住的关键时刻，小徒弟终于不卖关子，而是笑着说道。 花无欢：“他才不会让我走，他只会让我滚。” 花无欢：“只有师尊对我好，哪怕在生气的时候也不会说出这种字眼来伤我，所以我才最喜欢师尊了。” 花无欢：“喜欢到永远永远也不想和师尊分开。” 声音轻的近乎呢喃，落在顾锦心上却泛起了点点涟漪，鼻子又有些泛酸，小徒弟是他的珍宝，是他心尖上最爱的人，连气都舍不得生，更别说凶他了。 花无欢：“嘘，这是我们的秘密，只有我和师尊知道，我会帮师尊隐瞒的。” 花无欢将手指竖在两人中间，温热的呼吸在手指上穿梭缭绕，逐渐交织在一起。 顾锦：“算师尊求你……回去吧，别在这。” 顾锦哀求的看着他，恳求着他，花无欢却还是摇头。 花无欢：“要走一起走，师尊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你骗了我一次，难道还想再骗我第二次吗？” 顾锦叹了一声，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骗小徒弟，可血祭只差最后一步，如今也不能放弃。 顾锦：“不会，没有第二次了。” 顾锦说着忽然顷身上前，抱住了小徒弟，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吻过，低声道。 顾锦：“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 花无欢心里蓦然一空，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了心上，下一刻脚下忽然震荡起来，漂浮在空中的血珠缓缓落在了阵法之上，沿着纹路流淌，逐渐将整个阵法包裹其中。 花无欢：“你又骗我！” 花无欢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拼命地在他怀里挣扎着，但顾锦抱得很紧，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直到看见血珠彻底融入进阵法中，所有的魔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进去，这才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顾锦：“最后一次了，别讨厌我……” 花无欢感觉到抱住自己的手臂忽然一松，下意识的接住师尊后倒的身体，顾锦半睁着眼，难言的疲惫从身体的各个地方传来，连手指都不想动，使不出半点力气。 顾锦：“别哭啊，哭不好看。” 顾锦勉强抬起手，费力的将他脸上的泪珠儿擦去。随后又看向云姬，道。 顾锦：“血祭坚持不了太久，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云姬：“我知道，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云姬目中含泪，强撑着不让它落下，顾锦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双手却温柔有力的将他的脸转了个方向，对上一张带着泪痕，却又面无表情的脸。 花无欢：“师尊，我不会让你死的。” 短暂的话语像是一个宣言，翻涌的魔气忽然静止下来，像是受到了召唤，忽然换了个方向朝着顾锦的方向涌来。 魔族（柴犬）：“不好了合欢掌门！少主要入魔了！” 傲天在他心里焦急的叫喊着，顾锦心里顿时就是一凉，连声道。 顾锦：“你在做什么！快停下！” 花无欢摇了摇头，缕缕魔气渗入进他的体内，漆黑诡异的魔纹从后背沿着颈部一直蔓延到脸颊，覆盖了半张脸，琉璃色的瞳孔也被魔气侵染，黑雾在眼中翻涌，仿佛带着无尽的腥风血雨。 花无欢：“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对不起师尊，你骗了我一次，我这么做不过分吧。” 魔气不断地往花无欢体内涌去，云姬和段凌反应的很快，正要拦下他，却被不知何时挣脱了捆仙绳的黑影困住，与黑影搏斗在一起，无暇顾及这边的动静。 脚下停息的震动又再次震了起来，血珠覆盖的地方已经出现了裂纹，在这样庞大的魔气压制下，逐渐出现崩溃的迹象。 魔气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少主，在花无欢身边欢呼簇拥着他们的王。 顾锦：“你疯了……” 顾锦喃喃道，血祭崩坏，让他被汲取的生命力戛然而止，虚弱的感觉消失了不少，顾锦撑着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徒弟，恨不得扒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 花无欢：“我不能看着师尊因为而死，师尊封印魔族是因为怕我入了魔道，可是和失去师尊相比，我宁愿入魔。” 第二百七十七章 师徒俩真像啊 白焰已经燃烧殆尽，红焰只剩下渺小而微弱的火光，覆盖在阵法之上的血祭已经濒临破碎，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魔族（柴犬）：“嗷，合欢掌门快想想办法啊，再过不久封印就要打开了，到时候所有的魔族就该出来带走少主了！” 顾锦：“我知道，别吵！” 傲天嚷嚷的他脑仁疼，又看到小徒弟脸上不断蔓延的魔纹，又烦又气，尤其是那些魔气还在捣乱，无头苍蝇似的在他们头顶上不断地盘旋，顾锦压着心里不断上涌的烦躁，对着花无欢道。 顾锦：“你能控制这些魔气不？能的话让他们都停下来，别在这乱晃。” 花无欢什么也没说，抬起了手，那些魔气便自动停了下来，聚集在他的身后，宛如铺天盖地的黑漆漆的乌云，遮蔽了大半血色的天空。 黑影也停了下来，站在了花无欢的身边，身高轮廓都极为相似，站在一边就像个影子一般。 魔族（柴犬）：“那什么东西怎么就站在少主身边了，那应该是我的位置！合欢掌门把他打走！打死他！” 傲天嫉妒的看着少主身边站着的黑影，不停的怂恿着顾锦，顾锦被吵的没法了，只好安慰他。 顾锦：“你看小徒弟不也没搭理他嘛，再说旁边还有个位置，等到时候你站另一边不就行了。” 傲天哼哼唧唧的，显然对顾锦这种和稀泥似的做法并不满意，但又不敢蹬鼻子上脸，就是委屈的哼唧着。 花无欢发现身边站着一个黑漆漆的长得又和自己很像的黑影时，表情一度十分纠结，但看到黑影手中的黑剑上还沾着的干涸成黑红的血迹时，脸色骤然一沉，一脚就踹向黑影，黑影没有任何反抗，生生挨了这一脚，身体瞬间溃散，融入进身后无边的魔气中。 顾锦看着小徒弟出脚踹人的架势，眉心都是一跳，这个姿势不得不说看着十分眼熟，好像他之前踹开闻人默的时候也是这个姿势，所以不愧是师徒俩？ 这边顾锦还没想出个头绪，小徒弟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手指在他胸前狰狞的伤口边缘轻轻的抚摸，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声的解释道。 花无欢：“师尊，那个不是我……” 顾锦怔了怔，那种烦躁感在这一句委屈又小心的解释下瞬间烟消云散，低头看着小徒弟委屈的眉眼，又看到他脸颊旁盘踞的魔纹，显得脸色苍白如雪，黑白二色，唯有唇瓣是艳丽的鲜红。 顾锦：“我知道不是你，我徒弟长得比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好看多了。” 仗着黑影已经不在，就算再也听不明白他说什么，顾锦踩一捧一的十分熟练，只是心还是沉沉的往下坠去。 如今的情况已经远远的超出他的预料，但不是彻底没有挽回的余地，血祭还未完全崩溃，虽然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但总归还有时间带着小徒弟离开这里，天宽地阔，就算魔族想要找到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顾锦心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只有这个可行度最高，他揉了揉小徒弟的头，语气轻松道。 顾锦：“你不是想回去了吗？师尊现在带你回去吧。” 顾锦说着便牵起他的手，这些封印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崩溃也好，苟延残喘也罢，他不想管也管不了，能力就到这了，他现在只想把小徒弟远远的带离这里，越远越好，最好让这些魔族永远都找不到他们。 花无欢温顺的牵起师尊的手，黑沉的眸子映着无边无际的血光，仿佛有万朵红莲在他的眼中绽放，他笑着点头，挥手让那些魔气散去，与师尊一起往前走去。 云姬：“合欢掌门留步！” 云姬忽然闪身拦在他们面前，红绫漂浮的缠绕在她的手臂上，像是被风吹扬的轻纱，看似柔软飘逸，但顾锦还记得它穿透闻人默的胸膛时，坚硬的不输任何金属。 顾锦的脚步并未因她的一句话而有所放缓，直接从她身边走过，云姬站在原地，忽然一转身，手臂上缠绕的红绫倏然飞出，宛如游鱼一般灵活，瞬间将两人捆住。 云姬：“你早就知道他是魔族的人，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帮我们，难道就是为了等到魔族封印被破的那一刻，好让你的徒弟吸走所有的魔气，以壮大实力？” 被欺骗的愤怒占据了云姬的脑海，任凭自己的愤怒的心情肆意的说着，顾锦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自嘲一笑。 顾锦：“你当真觉得若是我不在的话，你今日便能将魔族再度封印？” 顾锦连头都不想转，也看不见云姬忽然怔住的表情。 如果没有合欢掌门在的话，那也有闻人默这个人在，混沌之气全部被他汲取而尽，别说封印魔族，恐怕等到魔族破印而出的时候，第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云姬的表情变了几遍，却仍是道。 云姬：“他是魔族之人，我不能放你们出去，魔族的人自该回到封印中去，在外面只会为祸世间。” 顾锦：“为祸世间？我徒弟做过什么恶事？” 顾锦冷笑一声，红绫将他们捆的很紧，顾锦强压住想将其振碎的念头，转过身来冷漠而嘲讽的看着云姬。 顾锦：“你是见到他杀人还是放火？是屠了城还是灭了国？还是说你什么都没看到，单凭一个魔族的身份就给他扣上所谓为祸人间的黑锅？” 花无欢握着师尊的手，更能清晰地感觉到师尊的身体正在因为强烈的愤怒而颤抖，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让自己的温度传过去，让师尊能感觉得到自己一直在。 云姬丝毫不怵，理直气壮的道。 云姬：“魔族本就心思阴暗，哪怕现在没有犯下错事，但谁能保证以后？” 顾锦：“我能保证。” 顾锦道。 顾锦：“我的徒弟人品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若真的闲得慌，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将眼下的封印该怎么办，我帮了你这么多，你不会到现在都没有想出个办法来吧？” 云姬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想说什么反驳顾锦的话，但一时间竟想不出，从头到尾合欢掌门的确帮她良多，若是没有他的帮助的话，她恐怕早就折在了闻人默的手中。 第二百七十八章 偏见 但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魔族离开这里是做不到的，云姬手上的力气下意识的收紧，捆住两人的红绫却是纹丝不动，仿佛有另一股力量在与之抗衡，下一秒云姬手上骤然一松，红绫顿时被震碎开来，四分五裂的飞扬起，又飘飘悠悠的落下。 云姬被子这股力量震退几步，随后在段凌的搀扶下稳住了身形，看着顾锦怒道。 云姬：“合欢掌门可想清楚了，你今日带着他出去，便是放走了魔族，与魔族厮混在一起，对你，对合欢派都没有任何好处。” 顾锦弹下身上落着的红绫的碎片，摇了摇头。 顾锦：“他不是魔族，他是我的徒弟，亦是我的爱人。” 顾锦说罢，便不再和云姬多费口舌，握着小徒弟的手就要往外面走。 傲天在顾锦的神识中哭的稀里哗啦的，这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感动。 魔族（柴犬）：“呜呜呜，合欢掌门说的太好了，你都不知道外界对我们的误解有多深啊，我们吃的喝的和人族都是一样的，才不喜欢吃人心肝这种东西，恶心死了都快，那都是误解、不，是污蔑啊。” 傲天哭的简直不能自理，顾锦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很想将袖子中的珠子扔回储物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动手，而是将珠子交给花无欢，对着小徒弟疑惑的目光解释道。 顾锦：“我有次趁你睡着的时候将傲天从你身上抽了出来，封印在了里面，现在还给你。” 顿了顿，顾锦没忍住好奇的问小徒弟。 顾锦：“不是，他这么吵，你是怎么能忍下来的。” 魔族（柴犬）：“……其实我没有那么吵，只是之前在少主身上的时候一直都在沉睡，能说话的机会没有多少，憋得太久了话才会有点多而已。” 傲天小声的给自己辩解着，两人的手都放在珠子上，都同时在神识中听见了这句话，都是相视一笑，默契的没有车拆穿他。 云姬约是冷静了下来，也可能是段凌一直在她身边柔声的劝解着她，让她勉强看开了，这会说话没有那么冲，而是无奈的叹息。 云姬：“可你们又能去哪呢？整个乾冥大陆都将魔族视为吃人饮血的怪物，再加上这些魔族出世后必然要去寻找能引导他们的魔族少主，双方势力一起追寻你们二人，纵然天大地大，哪里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顾锦：“慢慢找吧，总会找到的。” 两人对视着，眼中没有半点惧意，哪怕风雨漂泊，居无定所，但只要有他陪在身边，天涯海角也不怕。 云姬似乎放弃了将花无欢强留于此封印在魔界中的打算，或许是被顾锦说的话打动，又或者现在体力不支，知道拦不下他们，但即便花无欢不会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魔族这个身份在，偏见就会一直存在，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句话在哪都通用。 云姬：“罢了，你们要走便走吧，你帮了我这么多，这一别我们就算两清了。” 云姬撂下这句话，转身便朝着封印走去，血祭已经崩溃大半，若是再不想出其他的办法，恐怕魔族很快便会倾巢出动。 段凌落在云姬后面，见她走后，便对着顾锦温和的笑了笑，低声道。 段凌：“她只是暂时想不开，当年魔族大战的时候有太多不好的回忆，所以对魔族的态度比较偏激，过段时间应该会想通的。” 说到这，段凌停了一瞬，大概是想到他们并没有所谓的过段时间了，魔族封印若是不成，等到魔族倾巢而出的时候他们就是眼中钉绊脚石。 顾锦一心想走，没有注意到段凌一瞬间的变化，而是随口问道。 顾锦：“既然如此，你和她都是一起过来的，为何你就能轻易地接受？” 段凌早就想到合欢掌门会问他这个问题，云姬已经走远了，段凌说话声压的很低，云姬应该是听不见。 段凌：“我曾见过魔族帮助弱小的人族逃离战火，也见过人族与魔族和谐相处。我一直觉得魔族不过是身份不一样，人族都是有好有坏，更何况魔族，只是数千年的战火之下是无尽的鲜血与仇恨，化作的偏见与恶意早已根植于每个人的心中，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段凌说的顾锦又何尝不知，对魔族的恐惧与偏见在数千年的光阴中与日俱增，才有了最后的魔族封印，所有的人或魔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无关乎对错。 段凌：“合欢掌门选的路很难走，但世间没有绝路，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助二位早日找到桃源乡，能安稳顺遂的度过一生。” 或许段凌也想和云姬找到这样的桃源乡，但他们身上都有自己的责任，不能离开残乌半步，残乌或许曾是他们的桃源乡，但错过的时间却让这个地方更多的是迟来的悔恨与痛苦。 顾锦看着段凌半透明的身体，犹豫再三后试探性的问道。 顾锦：“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吗？” 段凌愣了愣，随后笑着摆摆手。 段凌：“或许知道，但已经过去了，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 从头到尾他都处于半个旁观者的角度，因为魂体的缘故，不能和闻人默斗法，或许在闻人默亮出碧骨扇的时候发现的，也可能是从其他的地方，但段凌并不想回忆死亡的过程，顾锦也不再说下去，而是越过他看向身后翻涌的魔气。 那些魔气应该是想跟着小徒弟的，但被他强行留在了这里，没有攻击云姬，只是聚涌在不远的地方，乌泱泱的一团，只要小徒弟点头，它们便会立刻冲上来将他簇拥而起。 顾锦：“海外有一种傀儡术，所有的傀儡制作的都是栩栩如生，可将人的生魂放入其中，行动起来与常人无异，或许你们可以去试试。” 段凌：“事情不解决她是不会去的。” 段凌说罢，不再耽误时间，转身便要去帮云姬。顾锦目光微动，但最终还是拉着小徒弟的手毅然转身。 花无欢：“师尊，你想帮他们。” 小徒弟总是这般敏锐，哪怕顾锦自认为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能被小徒弟轻易发觉。 第二百七十九章 吃醋 顾锦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魔气已经温顺了不少，在小徒弟的吩咐下是不会再对他们出手了。 顾锦：“不想了，让他们自己忙活去吧。” 花无欢没说什么，只是顺从的跟在师尊身边，师尊去哪他就去哪，只要不分开。 顾锦：“话说你是怎么来到残乌的？” 过了这么久，顾锦终于想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容云鹤他们是不会将小徒弟再送回残乌的，毕竟相比之下还是魔族封印之事更为重要，即便小徒弟说服了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心的让他一个人来这里，至少会有一个人送着才对，以免途中出现什么意外。 但到现在他只看到小徒弟一个人，难道真的是小徒弟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孤身奔赴而来？想起他们走的时候外面还是下着雨，这一路走过来一定累坏了，看向小徒弟的目光都充满了心疼，全然忽视了小徒弟干燥到没沾上一滴水汽的黑发以及干净整洁的衣衫。 花无欢有些纠结的看着师尊，虽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看着师尊心疼怜惜的眼神，总觉得他是往一些悲惨的方向想去了，于是斟酌了一下语言，简略的给师尊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花无欢说的简略，有意无意的将其中危险的地方省略，好让师尊认为这一路他来的十分轻松。 顾锦听他说的时候，背后的冷汗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听小徒弟说的轻松，但以他对小徒弟的了解，必然将其中惊险艰难的地方省略淡化，饶是这样，听到他从合欢派的飞行器上不用灵力仅凭肉身跳跃到剑神谷的飞行器上时，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雨天的时候飞行器的外壁何其湿滑，若是他没有抓住东西稳住身形，从上面滑下去的话便是从万丈之上坠落，别说活下来，能留下一个全尸都是好的。即便抓住了东西，但飞行器上都有阵法，冒然触动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上面的阵法判定为敌人的攻击，以小徒弟当时的情况若真的遇到阵法的反攻的话，必然没有还手之力。而且飞行器上还有夜元在，以夜元对合欢派看不顺眼的态度，说不定还会迁怒于小徒弟，他的每一步简直都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赌，好在赌赢了，但若是输了呢？顾锦不敢深想这种可能性，只是将眼前的人搂的更紧了，隔着衣料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小徒弟他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回想起来，花无欢也觉得自己当时是气昏了头，莽撞了些，但心里其实并不后悔，哪怕有机会再来一次的话，在当时那种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还是会做出这种决定，只是这个想法不能让师尊知道，不然师尊又该担心了。 顾锦：“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顾锦虽然抱着他，但语气依然是严肃的，花无欢顺着他的意连连点头。 花无欢：“不会有下次了，以后一定乖乖听师尊的话。” 小徒弟认错的态度还算乖巧，顾锦心里稍微好受了些，随后又酸溜溜的问道。 顾锦：“你怎么确定夜辞朝会帮你？还能知道他住哪个屋？” 尽管顾锦想尽力掩盖，用寻常的语气问出这个问题，但问题的本身就是从醋坛子里捞出来的，醋味浓郁的呛人。 花无欢忍着笑，装着没有听出来这里面酸掉牙的醋味，若无其事的说道。 花无欢：“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帮忙，只是剑神谷的人我只认识他一个，成不成都要找他试一试，至于为什么会知道他住哪……” 花无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的顾锦急得很却又碍着面子不好意思直接问，强装镇定的表情让花无欢不忍心继续逗他，便笑着道。 花无欢：“也不是什么难事，那飞行器上总共就三间屋子，只要闻到哪间屋子里有冷香的味道，便知道那个屋子是他住着的。” 夜辞朝身上总是有着淡淡的冷香，长年累月的用一种香熏着，仿佛从骨子里都流淌着这种香味。 顾锦：“哦……你观察的还挺仔细。” 顾锦哼哼唧唧的说着，神情有些不自在，就差直接将吃醋和不高兴两个词直接写在脸上了。 花无欢：“师尊原来让我多和他接触的时候，便闻到了这种味道。” 顾锦表情一僵，继而更不自在了，敢情还是自己的错，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还真是他做的，关键是他还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让小徒弟和夜辞朝多接触的事情的确是他吩咐的，虽然当时是为了小徒弟好，但谁能想小徒弟能细心注意到这个地步。 顾锦：“哦，知道了，我们出去吧。” 顾锦垮起个脸，有气无力的说道，花无欢见师尊是真的伤心了，不敢再继续逗下去，赶忙道。 花无欢：“其实这都是后来才注意到的。” 顾锦见事情竟然还有转折，立刻竖起耳朵听着。 花无欢：“因为师尊身上一直都是檀香，有一天的时候忽然多了些不一样的冷香，本来我还以为师尊的香炉中换了新的香料，没想到又在夜辞朝身上闻到了这种香味，因而记忆犹新。” 这会轮到顾锦发懵了，一般来说只有离得很近或者有过亲密接触的时候才会沾染上其余的香味，就像他和小徒弟天天凑不要脸的黏在一起，都染上了彼此的气味，但他和夜辞朝也没啥接触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味道。 花无欢：“师尊想不起来了？” 花无欢的语气喜怒不明，顾锦的确是记不清了，茫然的摇摇头。 花无欢：“那是我刚下山历练回来的时候……” 花无欢给了提示，顾锦蒙了一下，随后才想到小徒弟回来的那天，他已经将剑神谷的人拖了许久，就是为了让小徒弟能和天选之子见上一面，早点触发友谊，好在以后能有个说上话的朋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离得近了让小徒弟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顾锦：“这真的是误会啊，我和他说话的时候要不然有你在场，要不然就是他们的烛老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我碰都没碰过他啊！” 第二百八十章 乌鸦嘴 顾锦连连喊冤，他们现在还没有走远，花无欢想段凌和云姬应该也听到了师尊的哀嚎声，不然也不会总往这边看。 花无欢：“我知道师尊是清白的，可这不是你问的问题嘛，我只是回答了师尊的问题，师尊不要这么激动。” 小徒弟应该是在安慰他吧，顾锦并不是很确定，因为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有一种他自作自受的意味，但小徒弟神情担忧，眼神纯净，顾锦又觉得是自己的心思太阴暗了，小徒弟这么乖巧懂事怎么可能会这么跟他说话。 顾锦压下心里莫名的愧疚，又再次跟小徒弟保证道。 顾锦：“你放心，师尊我只喜欢你一个，也只看你一个，以后身上只有你的味道，回去我就把那些衣服给烧了，剩下的你放在身上捂着，什么时候味道进去了什么时候给我。” 花无欢：“……倒也不必。” 花无欢委婉直白拒绝，他又不是变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见小徒弟拒绝，顾锦似乎还有点委屈，看的花无欢差点就松了口，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变态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天上没有日月，只有无边的血光将一切都照的隐隐绰绰，嶙峋的枯木横在路的两边，张牙舞爪直冲天空。两人在路上走着，封印渐渐落在身后，很快又消失不见。封印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也许能等到他们走出残乌，也许下一刻就会崩溃，但两人像是忘了这件事一样，走的并不着急，聊的也都是些无用却温馨的话题。 眼前的一切都被血光覆盖着，只有尽头处突兀的出现一扇木质的门，与这个空间格格不入。 顾锦：“走吧。” 顾锦上前一步，手刚落在门上，表情忽然变了一变。花无欢正要出去，见师尊顿住，便好奇的问道。 花无欢：“师尊怎么了？” 顾锦：“你来的时候是跟着剑神谷的人一起，虽说到这的时候已经甩开了他们，但是我总有种预感，只要一开门说不定剑神谷的人就在外面。” 尤其是夜元，要是一开门就看到他那张批脸，估计这辈子都会噩梦缠身。 花无欢也不想见到剑神谷的人，但又觉得师尊想的太多了，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一开门就能见到剑神谷的人，他们又不可能在外面等着他们开门。 但为了以防万一，花无欢又在神识中问了问傲天隐藏魔纹的方法，将脸上蔓延的魔纹悉数隐藏后，将手覆盖在师尊的手背上，附在师尊耳边道。 花无欢：“不如我们一起推门吧，就算外面真的有剑神谷的人在，看到我们俩人一起出现的话，指不定谁被吓到。” 顾锦：“你说的很有道理。” 顾锦眼睛亮了起来，瞬间就答应了下来，两只同样白莹修长的手覆盖在一起，一时间难分彼此，在这片血色的空间中白的晃眼。 门渐渐被打开，明亮的阳光从门缝中透进来照在脸上，晃得俩人一时间睁不开眼来，里面光线昏暗，又太久没见到阳光，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顾锦泪眼朦胧的眯着眼往外扫了一眼，还好没有剑神谷的妖魔鬼怪在，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顾锦：“先出去吧。” 顾锦擦了擦眼角被阳光照出的泪花，握着小徒弟的手就往外走去，但走出门，几个人影就从前方极速而来，快的只能看见残影，眨眼间就到了眼前，顾锦还没有适应外面的光线，刚揉完眼睛，一抬头就看到夜元那张垮脸，吓得他差点就尖叫出来，多亏了小徒弟及时抓紧他的手指，这才将这声尖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玛德，果然是乌鸦嘴，怕什么来什么。 夜元应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合欢掌门，虽然猜到他还在残乌，但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情况见面，尤其是合欢掌门还一身的伤，不难想到里面的情况如何惨烈，不过等到夜元的视线落到他和花无欢十指相握的手上时，原本凝重的表情变了些许，眉头都皱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看向顾锦的视线都带上了些许嫌弃。 夜元：“合欢派的规矩果然森严。” 夜元瞪了眼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松开的手，嘲讽道。 顾锦：“森不森严的你自己来体验一把不就知道了。” 顾锦耀武扬威般的将紧握的手在夜元面前故意晃了晃，见他脸色变得铁青，这才满意的笑了。 夜元：“不知廉耻。” 夜元给了一个尖锐的评价，师徒俩都是齐刷刷的翻了个白眼给他，顾锦往旁边给他让了让路，将里面的空间完全显露出来，好让他进去。 顾锦：“魔族封印就在里面，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修补封印。” 夜元听他这么说，表情一凛，质问道。 夜元：“此地应该有守印者在，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顾锦：“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刚到。” 顾锦说着又觉得这么说的可信度不够高，于是又道。 顾锦：“有一只妖兽潜入了进来，阻挠了守印者封印魔族，而且还夺取了混沌之气，我和他缠斗的时候不慎受伤，妖兽虽然已死，但里面的情况不是太好，你若是有什么主意的话还是尽早进去帮忙比较好。” 顾锦注意到自己提起混沌之气的时候夜元的表情起了些许变化，便猜测他可能知道些什么，毕竟他是从魔族大战时期过来的人，想来应该是知道些封印魔族的方法，于是才这么说，催着他赶紧进去，不要在外面跟他逼逼赖赖浪费时间。 夜元听他这么说，表情凝重了不少。 夜元：“你随我一起去。” 顾锦一愣，随后委婉的表示。 顾锦：“我受伤了，需要疗伤。” 话音刚落，夜元便扔了一瓶上好的疗伤的丹药过来，没说话，但表情已经将他想讲的话都表达了出来。 随便吃，别客气，伤好了就一起进去。 顾锦木着脸把那瓶丹药放回了一直安静不说话的夜辞朝手中，冷淡道。 顾锦：“累了，要休息。” 说着，不等夜元怎么个表情，拉着小徒弟就要走。 但还没走上一步，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伴随着滔天的魔气冲破苍穹，几人脸色骤然一变，心里顿时闪过许多不好的预感。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心结 几人脸色顿时一变，夜元神情一凛，率先往里走去，其他几人走在后面，夜辞朝落在最后，经过他们身边时，脚步停了一瞬，随后又继续跟上夜元的步伐，只留两个字在原地。 夜辞朝：“珍重。” 花无欢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师尊听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和夜辞朝有过任何视线接触，但这句话却让他心头蓦然一紧，仿佛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木门再度被打开，几人的身影很快被血光吞没，封印显然已经支撑不住，隐约有魔气从缝隙中溢出，带着不祥的意味，让顾锦的眉头越皱越紧。 夜辞朝的话顾锦没有听到，要是听到的话这会又该胡思乱想，毕竟珍重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带着离别的意味，好像他已经预料到他们要做什么一般。 花无欢：“师尊，我们往哪去？” 外面的阳光似乎没有先前那么明媚了，碧蓝无垠的天际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层乌云，光线瞬时有些昏沉下来，或许那些并不是乌云，而是不断溢出的魔气。 屋内没有动静，不知道他们进去以后是个什么情景，顾锦看向远处，没有见合欢派来人的动静，想来消息还没有传回去或者人还在来的路上。 顾锦：“走，我们出去。” 顾锦一咬牙，拉着小徒弟就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反正有夜元和云姬他们在，两人都是经历过魔族大战的人，要是他们都想不出办法来，就算他去了也无计可施。 或许不是无计可施，但顾锦不想也不敢用那种方法。 花无欢被师尊拽着往前走，能感觉的到师尊走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仿佛再慢上一些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想这一切还都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魔族少主，师尊也不必为了一个封印将自己伤成这样，如今封印将破，师尊又为了自己不入魔界，不顾一切的要带他离开这里。他不知道师尊要带他去哪，但应该不会回合欢派，师尊不会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应该回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避魔族。 若是自己没有违背师尊的意思，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合欢派吧，就像师尊想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傻呵呵的享受合欢派无忧无虑的生活，师尊很早以前就给他铺好了路，即便师尊不在了，也有其他人会在合欢派庇护他，不必担心他人的欺凌。 可他已经不是那个被人欺负也不会还手的人了，所有人都知道合欢掌门的徒弟不好惹，怕他也好，惧他也罢，只有师尊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总是无微不至的呵护、照顾着他。 这样好的人真的要因为他永远的躲藏下去吗？隐姓埋名，居无定所，往日的头衔与风光皆不在，甚至连名字都不能提及，或许连合欢派都不会承认有这么一位掌门曾经出现过，只因为师尊和他这个魔族少主在一起，甚至还弃魔族封印于不顾，只为了掩藏他逃走。 后悔吗？花无欢在心里这么问，事情的发展并不好，但对自己偷偷来找师尊这件事并没有多少悔意，傲天早在神识中把他看到知道的一切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这才发现师尊一句带过的过程中究竟是多么的危机四伏，若是他晚了一步，师尊恐怕早就炼成了血祭，把自己的命交待在那个不见天日，血光漫天的世界中，或许他至死都不能见上师尊一面。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事，但对自己莫名出现的，强加在身上的魔族少主的身份无比痛恨，如果没有这层身份，师尊怎么会遭受这么多的磨难，又怎么会出现眼下的困境。 他只悔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上，如果他不是魔族少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合欢派弟子，不管什么时候遇上师尊，他们最后应该都会顺顺利利的在一起，师尊也不会因为他而要东躲西藏，由原来赫赫有名的剑仙跌落成一个连名字都不能提及的存在。 隐藏的魔纹逐渐从颈后浮现，宛如藤蔓一般迅速爬满他整个脸颊，强烈的头痛忽然从脑海中爆发出来，像是有人在他头上敲了一棍子，疼的快要裂开。 顾锦拉着小徒弟的手，忽然发现这双手瞬间变得冰凉，布满了冷汗，回头一看就发现小徒弟脸色惨白，冷汗从发梢中不断地冒出，魔纹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他整张脸，看起来痛苦无比，却还是强咬着牙关不发出一声痛呼。 外面的魔气已经比之前浓郁了几分，缠绕在花无欢的身边，勾住他的衣摆和身体，仿佛在阻止着他的离去。 顾锦直接抬手用灵力将这些纠缠不休的魔气击溃，但魔气本就没有实体，击溃后很快又会重新凝聚，顾锦干脆直接布下一个封印，挡住魔气的纠缠，同时用袖子给小徒弟擦去脸上的冷汗，担忧道。 顾锦：“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花无欢强撑着摇摇头，脑海仿佛炸裂一般疼痛，犹如万千人在脑海中低语嘶吼，恨不得将他的灵魂撕裂。顾锦见他着实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便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将灵力渡进去，宛如温暖的水流一般熨帖着他的脑海，将这种撕裂难忍的疼痛缓下去不少。 顾锦：“好些了吗？” 花无欢点点头，神情还是有些低落，顾锦搂着他，能感觉的到小徒弟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原因，只能等小徒弟愿意说的时候说给他听。 魔气被挡在结界外，很快便黑压压的挤成一团，将阳光挡在了魔气外，只有稀薄的光线能照进来，结界内昏暗而狭窄，只有两人相拥的时候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花无欢：“师尊……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 半晌后，怀里的人动了动，嗫嚅着低声道。 顾锦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失笑道。 顾锦：“你有什么好道歉的，都是师尊的主意。” 花无欢：“要不是因为我，师尊怎么会受伤，又怎么会为了躲避魔族而和我一起逃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我会努力的 花无欢的声音中还带着哭腔，昏暗的光下甚至能看见他眼角一点晶莹的水光。 顾锦：“你这一路都没吭声，原来是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顾锦无奈的声音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听的很清楚，花无欢气的想在他胸上锤一下，但想到师尊胸口上的伤，硬生生的将举到半空中的手放下，改成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 花无欢：“我说的是认真的。” 顾锦：“我说的也是认真的。” 顾锦叹了一声，摇摇头惋惜道。 顾锦：“你还是不了解我，先前我宁愿用血祭也要将魔族封印，的确是有拼命将魔族封印的想法，不过血祭已经没了用处，魔族很快就要出来的话，再呆在那里无异于等死，我劝不动云姬和段凌，但我总不能拖着你一起等死吧，所以咱们就先出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后再做打算，再说现在夜元都去了，若是他们一起想都想不出个好办法的话，即便我去了也只是多了个人而已，没什么用。” 顾锦说了一大堆，小徒弟还是抿着嘴，看起来好像还是不信，顾锦只好无奈的耸耸肩。 顾锦：“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但你要知道，你的师尊也不是多高尚的人，我还没有脱离低级趣味，还做不到为了其他人牺牲自己的性命，我从始至终想救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花无欢的心瞬间就被触动了，再度怨恨起自己的身份来，甚至下意识的出声。 花无欢：“若是我不是什么魔族少主就好了，这样的话师尊今天也不会受这么多的折磨，吃这么多苦。” 这样的怨恨是发自内心的，傲天在花无欢的神识中弱弱的说道。 魔族（柴犬）：“那啥，其实这不能怪少主，毕竟少主也没有办法决定这些事啊。” 他是没法决定，强加在身上的身份也拒绝不了，甚至在最后仍是走向了这一条注定黑暗的不归路，漫漫黑路，唯有师尊在他身边，为他照亮一方天地。 顾锦没想到他心里对自己藏了这么大的恨，这些情绪一直压抑在小徒弟的心里，若不是今天因为这些事情而爆发出来，恐怕不知要过多久顾锦才能知道小徒弟内心真正的想法。 顾锦：“这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 师尊说的话和傲天说的差不多，但不知为何，师尊说的时候可信度比傲天高了许多，至少花无欢心里舒服了一点。 傲天感觉到少主的反应，心里顿时就酸了，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顾锦：“而且如果你不是魔族少主的话，或许我还遇不到你。” 顾锦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在他额上一吻。 顾锦：“别想太多，如果现在是我入魔的话，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的。” 花无欢默然，继而点点头，如果今日的事情发生在师尊身上的话，他只会做的比现在更疯狂。 那股燥郁终于消失了，但愧疚仍在，师尊因为他失去了太多，他却想不到有什么可以为师尊做的。 于是他想了想，忽然伸手揽住顾锦的脖子，将毫无防备的师尊拽了下来，给了他一个缠绵悠长的吻，柔软甜滑的舌尖在口中肆意的攻略着，顾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被亲晕过去。 好一会后，花无欢才依依不舍的将师尊松开，连接着的晶莹拉的很长，慢慢断开黏在嘴边，将他的唇瓣衬的饱满而殷红。 顾锦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想到自己竟然被徒弟亲到无力还手，顿时羞红了一张老脸，一半是惊讶于小徒弟年纪轻轻却技巧娴熟，另一半则是为自己的不济感到丢人。 花无欢：“师尊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花无欢舔舔嘴，意味深长的说道。 顾锦下意识的夹紧了腿，总觉得自己晚节不保。 顾锦：“我觉得随缘就好，不必勉强。” 小徒弟笑眯眯的，不知道听没听见他说的话，不过就算听见了应该也是耳旁风。 顾锦想以后没事的话还是多锻炼一下身体，万一以后没法满足小徒弟的要求的话，那岂不是丢大人了。 两人在结界中互解心结的时候，外面的魔气已经越聚越多，没有散开的架势，花无欢试着隐藏脸上的魔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是心思不够集中，总觉得这次隐藏魔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顺利。 魔气团团围住他们的结界，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黑漆漆的圆球。花无欢不想控制这些魔气，直接用夜归将魔气击溃，随后与师尊从结界中走出。 外面好像变了个样子，四周都飘荡着隐隐约约的魔气，比不上残乌之内的，但看着却还是让人心惊，原本的阳光已经被魔气遮挡了大半，落下来的光都是隐隐绰绰看不清晰的样子，甚至连地上的青草都枯萎了许多。 这里的一切都是靠云姬的灵力维持的，如今只有最基本的模样，却无力改变这些魔气的存在，想来里面的情况也不会太好，即便夜元去了也是一样。 顾锦：“别管了，我们先出去。” 顾锦扫了一眼那些诡谲的魔气，转身对小徒弟道。 花无欢点点头，两人一路走到结界处，花无欢发现夜元来的时候用蛮力打开的洞口到现在都还没有愈合，保留着原来的样子，透过洞口还能看见外面阴沉飘雨的天空。 这场雨下了很久，从顾锦送小徒弟走的时候就在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歇，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结界破损，有的魔气甚至顺着洞口飘了出去，外面是一片稀疏的林子，林中本来还有些魔兽，但现在却都是安静无比，在风雨来临前隐藏起了气息。 顾锦和小徒弟往外走去，雨丝从空中飘落下来，却没有一滴落在他们身上，都被一层无形的结界挡在了外面，细雨微风中，两人走的很快，不多时便进了那片茂密的林子。 这一路并没有什么危险，大半的魔气都还在里面徘徊着，只有少部分跑到了外面，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一直走到外面，看见外面那一个停下来的飞行器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之前顾锦还在想没有飞行器该怎么离开这里，现在眼前不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嘛。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太蠢了 飞行器就停在离村长不远的地方，看那个经典的造型就知道是剑神谷的，顾锦压着脚步走过去，飞行器外只有两个弟子在来回走动巡视，并不专注，显然对这个地方没有升起多少警惕心，懒懒散散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无声无息的打晕了两人。 顾锦还很贴心的和小徒弟一起将两人一起挪到了能挡雨的地方，以免在夜元他们出来之前这两个弟子被雨淋成了个落汤鸡。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顾锦心里还是有那么点的愧疚，想到夜元他们还在里面出神入死，而自己则是一声不吭的“借用”了他们的飞行器，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找不到飞行器的话，应该不会想到自己身上吧？ 顾锦一边想着，一边算了算时间，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一样，现在已经是巳时，因为阴雨天的原因，天都是灰蒙蒙的，看起来更像是傍晚。 书中小徒弟进魔界是什么时候来着？顾锦一边掩藏着弟子，一边试图回想着，但这种细节的地方他看的时候都是一瞥而过，别说具体时间，就连大致的日期都记不起来，只记得好像也是一个雨天，和眼下情况的一样，阴雨连绵，昏暗沉沉的天气。 顾锦试图回想起更多的细节，但一时半会并没有什么头绪，只是强迫着自己回忆着那些忘得差不多的内容，花无欢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师尊蹲在那里，神游太虚，手上一捧接着一捧的泥土往昏迷的剑神谷弟子身上盖，眉头一挑，忍不住问道。 花无欢：“师尊这是打算把他埋了吗？” 顾锦：“啊？” 顾锦愣愣的抬头，对上小徒弟忍俊不禁的目光时这才如梦大醒，感觉手上又湿又粘，一低头才发现这位可怜的弟子不但被他无情的打晕，甚至在他想事情的时候还差一点就将其埋了。 顾锦：“咳……师尊是想把他藏的深一点，这样的话他们不会那么快的发现。” 顾锦强忍着尴尬，面不改色的睁着眼说瞎话，同时还在弟子的衣服上擦了擦手，随后双手负于身后，器宇轩昂的朝着飞行器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催促道。 顾锦：“徒儿快点，我们抓紧时间出去。” 花无欢：“好。” 花无欢笑着应下来，同时还不忘拿出个帕子将师尊指缝中没有擦干净的泥土擦去，全部恢复成原来白皙的样子后才住了手。 顾锦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有一双耳朵在小徒弟擦手的时候愈发红润，如同充了血一般，耳尖都是红的。 太丢人了啊啊啊，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蠢事啊！ 顾锦后悔的在心里捶胸顿足，恨不得时光能重新倒流一次，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自己在小徒弟心中仅存的形象了。 花无欢看着师尊的脸渐渐变得通红，知道师尊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情，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强忍着笑意的注视，于是放飞自我，目光一点一点的掠过师尊的发梢和眉眼，沿着轮廓分明的下颌一路滑到他修长的脖颈，下面是一对清晰凸起的锁骨，再往下，则是被鲜血染红的白袍，隐约敞开的衣襟下，是一条正在愈合的狰狞的伤口，白衣在细雨微风中被吹的颤抖，一如花无欢的心也在不受控的颤抖着。 花无欢：“还疼吗？” 顾锦本还沉浸在细数自己犯下过的蠢事中，忽然听到小徒弟这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只见小徒弟紧盯着自己的胸膛，眼神难过又悲伤，顾锦想要是伤口能转移的话，小徒弟现在应该二话不说，就会直接将自己身上的伤转移到他的身上，代替自己承受这份痛。 顾锦：“不疼了啊，早就没事了。” 顾锦说着还怕小徒弟不信，干脆当场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幅度不敢做的太大，但足以向小徒弟证明自己真的是生龙活虎，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顾锦：“师尊还年轻，身体好的不得了，这点小伤压根就伤不到我，而且我在受伤的时候就已经止住了血，再等上一段时间伤口就会愈合了，现在一点都不疼，就是看着吓人了些。” 花无欢：“我信了师尊。” 花无欢见师尊还想再做些动作来证明自己真的没事，连忙拦住他蠢蠢欲动的身体，阻止师尊继续做些危险、看得他心惊胆战的动作。 花无欢：“对了师尊，我记得飞行器还有一个剑神谷的长老在，好像是叫横眉什么的，脾气不大好，遇上的话可能会有一架要打。” 说着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飞行器下，银色的剑身被雨水冲刷的光滑而明亮，顶部被透明的结界包围着，雨水落在上面汇聚成一条条细长的水流蜿蜒流下，透过水幕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对于小徒弟口中的这个横眉，顾锦倒是有些印象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脾气过于凶暴，不少门派哪怕没见过本尊，但对这个名字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顾锦：“知道了，我走前面，你在后面小心些。” 顾锦说着祭出风雪，让小徒弟拉住自己的袖子一跃而上，宛如白鹤一般，翩然落下时没有一点声音。 飞行器上设有结界，阻拦着一切外来者的进入，看似透明，但入手坚硬，他现在没有用一点灵力，若是用了灵力的话，这会就不是能安安静静的摸着结界的事了，估计早就被弹飞了出去。 透过结界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横眉发现他们没有，也许现在正在对面看着他们也说不定。 顾锦想了想，问小徒弟道。 顾锦：“你之前说横眉被夜元勒令待在飞行器上不许出来对吧？” 花无欢点点头，将夜元发怒的原因简略的说了一遍，顾锦听完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当即将风雪取出，数道剑光在眼前同时闪过，花无欢只觉得眼前一亮，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结界上顿时出现许多裂纹，朝着周围扩散。 花无欢瞪大眼睛，惊奇的看着师尊这一手蛮横有效的破解结界的方法，深深觉得自己对师尊的了解还是不够多。 第二百八十四章 心魔 结界已破，顾锦干脆利落的挽了个剑花将风雪收回腰侧，花无欢见状，非常有眼色的竖起大拇指，真情实意的夸奖道。 花无欢：“师尊真厉害！” 顾锦：“又拍马屁。” 顾锦虽然这么说，但嘴角都是忍不住翘了起来，显然很受用。 但很快，这抹笑就淡了下去，蒙蒙细雨从破碎的结界中飘落了进来，被风吹扬起的时候沾在他的鬓发间，带着湿湿润润的凉意，一如他看着不远处那个陌生的身影。 花无欢：“那人就是横眉。” 花无欢紧盯着前面的横眉，夜归被他持在身侧，显然是从横眉身上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气息，正在花无欢手中轻轻颤抖着，无声的提醒着他多加小心。 阴沉的天空下，横眉背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看起来不像是被结界破碎的动静吸引出来，更像是一直都站在这里，哪怕顾锦和花无欢两个人就站在他面前，也不见有任何反应。 顾锦：“这是被气傻了？” 顾锦压着声音好奇的问道，花无欢摇摇头，将夜归握的更紧了些，对横眉身上传出来的不好的气息十分警惕。 顾锦见横眉一直没有动静，便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步，这时横眉终于动了，但动作极其诡异，像是一个生了锈的人偶，转身的时候肢体十分僵硬，顾锦甚至能听见他的骨头随着动作发出的骨节摩擦的声音。 横眉：“……你们……何人……” 横眉缓慢的转动着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似乎并没有从他们衣服上明显的合欢花图案认出他们。 但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顾锦和花无欢心里都是一紧，横眉双目赤红，仿佛充了血一般，本就阴冷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戾气，配上赤红的双眼，让人看着就无端心生寒意。 见两人不回话，横眉的眉毛皱了起来，眼中的血光更甚，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仿佛他们再不回话的话，就会将他们碎尸万段一般。 顾锦和花无欢隐晦的对视一眼，横眉神志不清，双眼赤红，又易爆易怒，显然是走火入魔，被心魔缠住。 心魔缠住的原因顾锦有个猜想，很大可能是因为被夜辞朝啪啪打脸，再加上被夜元训斥，老脸丢尽，一时想不开就被心魔趁虚而入，才有了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样子。 顾锦：“我们……是奉谷主的命令前来回剑神谷搬救兵的。” 顾锦反应过来后，便十分淡定的为自己和小徒弟改了身份，堂堂合欢派掌门和座下首徒为了个人的安危，竟然谎称自己是敌对门派剑神谷的人，这要是传了出去，不知道多少合欢派的弟子会伤心落泪。 好在这里是残乌，进退两难的地方，顾锦一点都不担心还会有人说出去，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也没人知道。 横眉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略显狼狈的两人，总觉得眼生，但看久了又有几分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剑神谷里究竟有没有这号人物。 被心魔控制的人虽然易怒易爆，但脑子都不甚灵光，想不起来横眉干脆就不想了，剑神谷的弟子那么多，不可能每一个他都见过，干脆就放弃了思考，一方面是不想想太多，一方面是对夜元的恐惧还残留在心里，生怕自己耽误了夜元的事情，再被他训斥一番。 横眉的好糊弄倒是出乎顾锦的意料，虽然不知道横眉是怎么想的，但至少给他省了不少的麻烦，顾锦便朝着前方走去，准备先启动飞行器，要是横眉反抗的话再解决他的事。 横眉对他们在外面来回走动的奇怪动作没有反应，结界上破损的地方因为没有足够的灵力修补还是大张着，不时地有雨水从洞中飘落进来，溅湿了一片小小的空间，顾锦和花无欢正专心的研究这个飞行器的用法，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缕黑色缥缈的魔气乘着风钻了进来，飘到横眉身边，几乎是眨眼间便融进了他的身体。 花无欢：“嗯？” 花无欢心头骤然一跳，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靠近，顾锦注意到小徒弟的异样，还没开口询问，忽然就听到几声压抑着的痛呼从他们身后传来，两人猛然回头，就见到横眉痛苦的捂着头蹲在地上，不断地有魔气从结界外涌进来，逐渐进入横眉的体内。 顾锦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将这些魔气驱散，同时布下一个简单的结界挡住结界上的破损，防止更多的魔气进来。 横眉捂着头在地上哀嚎着，眼中的血光仍在，却染上了缕缕黑气，脸上也布满了漆黑的魔纹，显然是因为心魔的原因导致心神失守，这才被魔气趁虚而入，成了魔气的傀儡。 横眉：“死……你们都要死……” 横眉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两人，虎首剑突然出现在手中，伴随着猛虎的咆哮声，空中仿佛出现了猛虎的虚影，怒吼着朝着两人冲去。 花无欢：“师尊小心！” 花无欢记挂着师尊身上的伤，不敢让师尊有太多动作，生怕牵扯到了伤口，便挺身站在师尊面前。 横眉的招式以力见长，花无欢修为不如他，因此并不选择和他硬碰硬，而是用巧劲化解了这一招，掩护着师尊退往其他安全的地方。 横眉一招未中，很快又上前而来，好好的一柄剑在他手中硬是用出了刀的气势，动起来的时候虎虎生风，完全使用蛮劲，让人难以招架。 花无欢不和他缠斗，而是不停的躲闪着，以退围攻，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同时在神识中对着傲天怒道。 花无欢：“不是说魔族现在都热爱和平，不想再生争斗了吗，这眼下是什么情况？” 魔族（柴犬）：“他是被心魔控制了，本来脾气就暴躁，再加上魔气对他本性的催化，所以才这么暴躁的，而且他也不是魔族啊。” 傲天委委屈屈的回答着，心想要是魔族的形象因为他的原因而在少主心中大打折扣的话，那他可真是太冤枉了。 花无欢没再和傲天继续说话，而是专心致志的对付着眼前发了疯的横眉，一剑挑过去，被横眉轻松躲过，但剑尖却勾住了他的发丝，在惯力下向上挑起，竟挑起了一个圆弧形的毛茸茸的东西，露出了底下光滑的头颅。 第二百八十五章 师尊超帅哒 花无欢从夜辞朝那听说了横眉有些秃的事情，但没想到能秃的这么彻底，整个头顶十分光滑而圆润，哪怕在这样暗淡的天气下，他的头顶上都流转着一圈又一圈刺眼夺目的光，即使想忽视也做不到。 不过不是说横眉不是全秃，而是周围还有一圈稀疏的头发才对，但看这个光溜圆滑的样子，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这个秘密被发现后一怒之下将残存下来的头发干脆剃了个干净，然后才戴上这些足以以假乱真的假发，维持着自己发量浓密的假象。 花无欢看着那顶还被自己挑在剑尖上的假发，横眉的动作在他光溜溜的头顶接触到空气的那一刻起就顿住了，脸上的戾气逐渐被羞恼代替，直到花无欢觉得眼睛被这光刺的疼了，小心翼翼的试图不引起他主意将假发重新放回他头顶上时，横眉的脸一点点的狰狞起来，扭曲愤怒，眼睛也变得更加赤红，怒不可遏道。 横眉：“杀、杀了你！” 横眉怒吼一声，无数由灵气凝结成的猛虎虚影从虎首剑中狂奔而出，花无欢连忙挥剑斩去，同时脚步快速的往后移去，试图与横眉拉开距离，但在心魔以及魔气的双层加持下，横眉的实力比他巅峰时期又强上三层，猛虎时快成了残影，在空中不断变换着位置和方向，看不清进攻的路数，只能看见一道道白色的影子在眼前倏忽闪过，诡谲不定，花无欢屏息凝视，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上面，丝毫不敢懈怠，生怕被神出鬼没的猛虎扑咬在地。 顾锦看见小徒弟左支右绌，渐渐落了下风的情况，脸色一沉，持着风雪就要上前帮小徒弟解决这些碍事的东西，但他的身形刚一动，却又忽然停了下来，握着风雪的手上青筋暴起，仿佛在强忍着什么。 他不能这么冒然上前帮小徒弟，这样的帮助对他的成长并没有好处，眼下的情况虽然危急，但还没有到最危险致命的时候，小徒弟实战经验太少了，眼下正好是一个可以让他锻炼的好机会，这样就算有一天他不在的话，小徒弟也能保护好自己。 顾锦攥紧了手心，指尖上割破的伤口还未愈合，钻心的疼痛从那一个小小的伤口蔓延至全身，生命力不可逆的流失所带来的无力感还残留在体内。 顾锦：“别紧张，仔细看着二十四的虚影，数量虽多，但只有三个是由横眉控制的，其余的都是障眼法，集中精力观察他们的区别，才不会被其它的干扰道。” 顾锦压着嗓子对小徒弟远程教学，声音刚好能清楚地传到小徒弟的耳内，而且不会听出他此刻虚弱无力的气息。 花无欢被这些虚影纠缠的心生烦躁，好几次都差点被它们咬住，险些挂彩，正在思考着破解之法的时候，师尊的声音忽然就传了过来，温润如水，瞬间抚平了他心中的毛躁，让他渐渐冷静下来，按照师尊的提示，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不断变换的虚影身上，二十四的虚影大同小异，每一个的长相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区别，只有细细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有三只猛虎的额间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线，神情惟妙惟肖，甚至连动作都比其他的猛虎要灵活快捷许多。 横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再加上顾锦的话又是传音入密只对花无欢一个人说的，因而并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剑招的秘密，花无欢身姿灵动的在数十只猛虎间穿梭，漆黑的夜归在眼前划过一道道黑色的裂缝，准确无误的刺进猛虎额间的黑气上，裂纹在剑尖之下逐渐向四周扩散，很快便碎裂消失。 有用！ 花无欢脸上一喜，下意识的朝着师尊看了过去，顾锦正温柔的注视着他，见小徒弟看过来后下意识的微笑起来，连自己都没发现这个笑容有多么的温柔和骄傲。 不愧是自己的小徒弟，一点即通。 有了师尊的鼓励，花无欢一鼓作气将剩下两只猛虎也斩于剑下，三只猛虎破碎的瞬间，剩余的二十一只猛虎的气势陡然弱了下来，不费多少事便将这些都解决干净。 没了这些虚影在眼前晃悠，视线一下清晰了许多，尤其是在看清楚横眉头上那顶虚戴在头上，不但没遮住头顶甚至还歪歪斜斜快要掉下来的假发时，哪怕刚刚用了太多灵力，气喘吁吁的时候，也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锦也笑了起来，师徒俩的笑声逐渐变大，听的横眉的脸色越发铁青，青中泛红，又气又怒。 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心魔最易占据身心，更别说他早就被心魔控制，再加上魔气的煽风点火，横眉脸上的魔纹愈发清晰，眼中的黑光与血光掺杂在一起，诡异而危险。 魔族（柴犬）：“少主，你好像把他给惹毛了。” 傲天小声的说道，花无欢笑累了才停下来，横眉身上的气势已经远远超过了最初，他现在不过筑基，先前横眉没使出全力的时候打起来还行，但现在横眉显然已经在暴怒了，光是元婴期的气势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花无欢的表情凝重了不少，到了这个时候只有唯一的办法，那就是—— 花无欢：“师尊！救命！” 他打不过，但是师尊可以啊，乾冥大陆赫赫有名的剑仙岂是浪得虚名的。 其实不用徒弟喊他，顾锦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到徒弟朝着自己跑过来求保护的时候，顾锦还是小小的满足了一把虚荣心和保护欲，当即就将小徒弟保护在身后，风雪在暗淡的天幕下划出的明亮的剑光仿佛能驱散所有的乌云，挺拔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宛如最坚固的城墙，轻而易举的挡住了所有的危险，花无欢躲在师尊身后，只觉得无比安心。 花无欢：“师尊真是太厉害了。” 花无欢兴奋的和傲天说着，傲天对他们师徒俩的互捧互吹已经见怪不怪，只是附和道。 魔族（柴犬）：“对对对，少主说的都对。” 第二百八十六章 困境 有了师尊的加入，对付横眉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片刻不到的时间便已经将其制服，同时还用了好几条捆仙绳将他绑起来，像个粽子似的倒在一旁。 花无欢：“师尊辛苦了！” 花无欢一边马不停蹄的跑过去给师尊擦汗，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师尊胸前的伤口，见其没有撕裂的迹象，这才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顾锦：“放心，我都注意着呢。” 顾锦无奈的揉了揉小徒弟的头，熟悉的檀香混合着冰雪凛冽的气息从他的袖口散出，恍惚间花无欢还以为他们已经到了安全无人的地方，而不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残乌。 横眉的手脚都被捆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中的赤色并未褪去，嘴中一直在喃喃自语，顾锦听不清他在念叨些什么，只是扫了他一眼后便走向一处，在飞行器的右侧发现一个不甚明显的阵法，正是启动飞行器所用。 顾锦试着将自己的灵力渡进去，阵法上闪过一道微光，但不见有动静，这些并不出乎他的意料，飞行器虽是合欢派出产的不假，但交付给剑神谷的时候，一些设置便让剑神谷的人自行设定，比如说只有剑神谷特定的人才能启动飞行器，亦或是剑神谷的灵力才可用，否则花了重金打造的飞行器要是谁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其开走，那岂不是有失身份。 顾锦也只是抱着侥幸的态度试上一试，见到没效果后也没有多失望，而是直接走到横眉面前，一把将其提起丢在阵法面前，脸上挂着看似和善的笑，但眼中却是半点笑意也无，语气冰冷的命令道。 顾锦：“你既然是剑神谷的长老，必然有办法将其启动。” 横眉依然是双魔缠身，脑子混沌的很，但即便这样也从顾锦的这句话中把握了一个不是重点的重点。 横眉：“你们……不是剑神谷的人！” 顾锦满脸黑线，他知道被心魔控制的人思绪都不会太清晰，但没想到能糊涂到这个地步，先不说他和小徒弟使用的剑招和剑神谷的就大不同，但是看他们的长相，你们剑神谷上上下下往前排三辈子的搜罗一下，有他们这么好看的吗？ 顾锦一边劝着自己不要和他计较，一边把风雪拿在手中把玩着，貌似不经意的略过他的脖子和心口等脆弱的地方，光明正大的威胁道。 顾锦：“别让我说第二遍。” 花无欢看着冷漠无情又霸道尽显的师尊，这样的师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和平日里的样子截然不同，但依然很戳他的萌点。 师尊这样也好帅啊！ 花无欢都佩服自己在现在这种危急情况下都能对着师尊犯痴，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管师尊是什么样，在他眼里都是帅帅哒！ 不过以横眉现在的状态，很难被普通的话给威胁到，因此顾锦只说了一句，便直接用风雪威胁他，死亡的恐惧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很有效，毕竟很少有人不会惜命。 风雪在他的脖子上划出细细的一条血痕，致命位置的细微疼痛很好的唤醒了横眉仅存的理智，横眉清醒了一瞬，虽然没有认出来面前的两个人是谁，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没有问出这个问题，而是道。 横眉：“可这飞行器只有谷主才能启动，我也没有办法啊。” 花无欢：“他撒谎，我见了他和剑神谷的弟子一起用过。” 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花无欢飞快的反驳他，顾锦眼睛危险的一眯，还好有小徒弟这个在飞行器上待过的人在，不然他还真有可能被横眉骗过。 横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花无欢，顾锦看到了一巴掌把他的头扇了过去，顺手将他头上歪斜的假发用剑挑下来，道。 顾锦：“现在将飞行器启动的话，我还会将它还给你，若是再磨蹭，那就只能将其烧成灰烬。” 顿了顿，顾锦又补充道。 顾锦：“包括你的储物袋。” 横眉脸色一变，他的储物袋中常年都会备着些一模一样的假发，本来还想着要是这个毁了的话他还有替换的，但现在对方直接将他的退路堵死，甚至还将他的储物袋捏在了手中，虽然外人难以打开，但若是用暴力毁了储物袋的话，里面的东西也会付之一炬。 那里面除了他赖以生存的假发外，还有他收藏的不少灵丹神器，大半生的心血都在其中，若是毁了的话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横眉：“我、我知道了。” 横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发现双手被捆住后根本碰不到上面的阵法，只好苦着脸道。 横眉：“这样捆着的话，我碰不到啊。” 顾锦想了想，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动些不该动的心思，随后将捆仙绳放松了些，让他一只手能活动，将自己的灵力渡入进飞行器的阵法中，上面很快便掠过浮光，飞行器毫无震动的平稳上升，缓缓上升到半空中，朝着远处浓雾蔓延的地方而去。 顾锦和花无欢站在横眉身后，隐晦的对视一眼，在离开残乌前他们必须要带着横眉，因为只有他的灵力才能控制飞行器。 同时顾锦又有些庆幸横眉被心魔控制，虽然这么说很不厚道，但这样的话横眉压根就没联想到只有他能控制飞行器，进而以此为条件进行谈判甚至于反客为主的威胁。 来了残乌这么久，顾锦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运气好了一点。 但很快他就发现，什么叫乐极生悲。 飞行器到了浓雾生成的墙壁处时，却停滞不前，仿佛被一层透明的东西挡住，浓郁翻滚的雾气就在前方，但他们却半点都前进不得。 顾锦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随后指挥着横眉将沿着浓雾飞行了一圈，屏障无处不在，甚至于他们往高处飞，但到了一定高度的时候却还是触摸到了屏障，仿佛有一个倒扣的碗将他们困在其中。 他环顾四周，不单是他们，那些魔气也都被挡住，在周围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却出不得半分。 这大概是防止魔气出去的最后一层屏障了，进来容易，可想出去却难如登天。 第二百八十七章 赔钱 顾锦想起自己小时候曾将拿着碗将一些昆虫扣在下面的记忆，如今时境逆转，被困囿其中的角色倒成了他们。 或许能将其打破。顾锦抚摸着这一层透明而坚硬的屏障，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却迟迟没有动手。 若是这一层真的被打破了，魔气蜂拥而出的时候，可当真是连最后一层保障都没有了。但若是不破了这层屏障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出去。 顾锦低头从飞行器上往下看去，底下是一片被雨水浸湿到发亮泥泞的土地，或许这层屏障只在地上这一层，从底下挖个地洞什么的说不定能出去。 但这个念头只在顾锦脑海中转了转便被他无情的抛在了脑后，先不说屏障的事情，单是外面那层迷雾便有数十里的宽度，若是从这里往外挖的话，一直都是直线，挖对了方向还好说，但凡路线有所偏差，他们还不知道的话，岂不是浪费一身的灵力，白白做了无用功。 难，很难，不但难，还很麻烦。 顾锦看着那些在细雨下缥缈如黑雾的魔气，只觉得这些东西棘手的很。 花无欢见师尊摸到那层屏障后就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偶尔抬头四处张望的时候，眼神也是明亮一下随后又忽然泄气，仿佛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但又不能实施。 花无欢：“师尊，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花无欢走到顾锦身边，生怕师尊再这么想下去会把自己给急傻了。 顾锦：“等一下，我再想想。” 顾锦摆了摆手，看着前方翻涌着的粘稠的白雾，隐隐绰绰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以他们来时看到的景象来说，里面必然是危机四伏。 横眉兢兢业业的保持着飞行器的高度，不敢让其落下半分，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将自己的假发给烧了。 哪怕他现在被心魔控制住，易怒易躁神志还不清晰，但秃头这件事依然是他的死穴，那几顶以假乱真的假发简直就是他的命，要是都被烧了的话，那他还有什么脸面以这幅面目见人。 因而横眉十分专注，连两人在说些什么都没有注意，只是努力控制着飞行器，哪怕顾锦没说，也保持着飞行器的运转。 既然横眉没有小动作，顾锦也没有注意他，而是握着小徒弟的手，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无意识的画着圈。 顾锦：“我记得段凌说过他曾从残乌这出去过一次对吧？” 花无欢忍住手背上传来的、扰乱心神的微痒，回忆了一番后道。 花无欢：“好像是这样，师尊是在想他是怎么出去的吗？” 顾锦：“若我猜的没错的话，残乌的结界都是由云姬一人控制的，因而在段凌走的时候她才将这里的结界打开，等他出去后再合拢。” 顾锦说着，屈着手指在面前透明无物的地方敲了敲，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却清晰地感觉到了指关节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撞的关节处有些泛红。 花无欢：“所以是她故意将结界张开，好将我们困在这里？” 花无欢垂着眉眼，在顾锦泛红的指关节上吹着凉气，其实并不疼，只是他的手修长而素白，落上一点红都看的清楚，看着吓人而已，疼什么的倒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被小徒弟照顾的感觉还是挺好的，顾锦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同时摇摇头道。 顾锦：“我觉得不会，要是想拦住我们的话早在里面的时候就可以和段凌联手将我们困住，但她最后还是将我们放走了，就连最后段凌和我们告别的时候都没有再做什么，想来眼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魔气已经溢到了外界，若是将最后一层结界也放开的话，恐怕出去的不止我们，还有这些如影随形的魔气。” 云姬这样爱憎分明的性子，当时既然决定让他们离开，必然不会再最后的关头用这种戏弄人的方式将他们强行留下，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现在已经无暇关心这边的情况，为了不让魔气泄露，只能连带着他们一起困在里面。 顾锦很能理解云姬的做法，但心里还是有些憋屈，都已经到这了，难道还要再回去一趟，让她把结界打开好让他们出去？这必然是不可能的啊。 顾锦愁眉不展，又不能打碎这层结界，只能想着其他的办法。 但现在着实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顾锦心里有些急躁，却还是强忍着不让小徒弟看出来。 那些魔气对小徒弟很亲近，这附近的魔气数量不多，颜色也都是淡如烟灰一般，在空中看似漫无目的的漂浮着，到哪细看的话却会发现这些魔气大都在小徒弟附近来回飘荡，时间久了，甚至连横眉身上的魔气都有隐隐动荡的现象，似乎想往他的身边去。 横眉眼中红黑两种光在不断交织着，似乎在进行一场占据主导权的混战，但黑光越来越盛，逐渐吞噬了红光的存在，隐约占了上风，还不等魔气控制住横眉的身体，欢脱着蹦跶到少主的身边时，顾锦不知何时忽然闪现在了他的身后，一记手刀砍在他的颈后，横眉白眼一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没了灵力支撑，飞行器骤然落下，顾锦反手搂住小徒弟，在飞行器快要落到地上的时候脚下一蹬，借着力轻飘飘的跳起，跳出结界的时候细密的雨水并没有落在脸上，只有丰沛的水汽吹拂而来，呼吸间都是浸满了春雨温柔的湿意，混合着师尊身上独特的，浸染了红莲香味的气息，哪怕是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在他眼前也鲜亮了起来。 顾锦抱着花无欢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宽大的衣袖随之缓缓落下，却被身后轰然落下的飞行器掀起的狂风再度掀起，翻飞之间宛如浮云一般在他身上轻柔而缥缈的掠过。 放下小徒弟后，顾锦回头满眼复杂的看着半个身子都陷入泥地中的飞行器，虽说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但他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 顾锦：“这得赔剑神谷多少钱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动力 赔钱顾锦不怕，合欢派不差钱，合欢掌门更不可能差钱，他只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和夜元再打交道，更不想被他挑刺。 不过好在飞行器并没有摔坏，只是掉进了泥坑中去，原本光滑干净的银色外壳上沾满了大大小小的泥点，狼狈不堪，看不出原来寒光如铁的样子，更像是遭受了风吹雨打，饱受摧残的废铁。 顾锦一边安慰自己夜元一时半会发现不了，一边又暗暗庆幸合欢派出品的飞行器质量绝佳，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一点事都没有，除了脏了些。 花无欢的心思没有师尊这么百转千回，峰回路转，反正剑神谷的人都会御剑飞行，没了飞行器也能自己飞回去呀。 就是横眉昏迷着躺在地上，脸上被雨水混合着泥水糊成一团，狼狈的简直没眼看，于是花无欢干脆利落的转过头去，一眼都不再瞧他。 顾锦：“徒儿，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左思右想，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个好办法来的顾锦垂头丧气的说道，感觉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又想了那么多关于日后的种种安排全都用不上了，不觉有些丧气，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瞬间就蔫了下去。 花无欢见不得师尊垂头丧气不开心的样子，师尊身上的压力太大了，大都是自己带给他的，就算师尊不说，花无欢也知道师尊因为自己的原因将许多压力都自己扛在了肩上，不让他有一点负担，甚至都不想让他发现。 花无欢很想帮师尊做些什么，但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尤其是见到师尊现在情绪低落，连忙上前捧住师尊的脸，小心翼翼的托在手心上，他的手一直露在外面，被微凉的风吹着，手指上都缠绕着淡淡的湿润的水汽，捧在顾锦的脸上时，像是一个个小小的水珠抚摸着他的脸颊，有点凉，但又很柔软。 小徒弟现在还小，个头只到顾锦的鼻尖下，顾锦被他捧住了脸，只好低头和小徒弟无声的对视着，脸上还带着蔫了吧唧的颓丧，但更多的是迷茫和疑惑。 顾锦：“怎么了这是？” 顾锦试着动了动头，但小徒弟捧得紧，不给他逃离的空间，只好改为在他脸上蹭了蹭。 一把年纪还撒娇，凑不要脸！ 顾锦一边在心里唾弃着自己这种老不知羞的行为，一边又觉得小徒弟的手真软啊，身上还香香的，怎么闻也闻不够。 花无欢没有意识到师尊在撒娇，只是觉得师尊并不老实，于是便用了些力，没注意将师尊的脸挤成一团，两片唇瓣也微微撅起，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鸡崽子一样。 他有点想笑，但很快又将嘴角压了下去，无他，怕师尊炸毛。 花无欢：“出不去就出不去嘛，师尊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花无欢努力的表达着自己想说的话，试图通过手上的温度和自己真情满满的眼神将自己所有的情绪传达过去。 但这些情绪好像没能完整的传达过去，因为师尊噘着嘴语气含糊的说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楚，而师尊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挣扎的更厉害了，花无欢没敢用力，便立刻松了手。 顾锦揉着自己被小徒弟的发红的脸颊，神情幽怨，看的花无欢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不敢和师尊对视。 顾锦：“你最近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顾锦幽幽的说着，语气幽怨，花无欢背对着师尊，打量不到师尊的表情，但只从这句看似生气，但实则无奈的话中，花无欢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尊才不会这么容易生气呢，师尊最疼他了。 要是时间再往前倒一点，他还会惶恐的以为自己的做法真的惹了师尊不快，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师尊对他有多好，有多疼爱，别说生气，就算说上一句重话也是不肯的。 这样好的师尊，才不会生他的气呢。 这一刻，花无欢充分理解了恃宠而骄的意思，他带着满脸的笑意，转过身的时候触不及防的撞进了顾锦的眼中，顾锦看着小徒弟脸上又得意又开心的笑容，只觉得这阴雨连绵的天好像都要放晴了，他本来心里就没气，现在更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顾锦：“你呀，师尊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压力，因为你是我的徒弟，又是说好要共度一生的人，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倒是你可别胡思乱想，总觉得师尊是因为你才做这些。” 师尊说着的时候，花无欢已经低下了头，可难道不是这样吗？ 顾锦知道他没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也还是觉得都是自己的责任，只好学着他的样，将小徒弟的脸捧在手里，少年的脸清瘦又轮廓分明，但脸颊还有一点肉，捧在手里并不硌手，反而软乎乎的，尤其是脸上的五官随着手的动作变换着不一样的表情，着实激起了顾锦某种名为恶作剧的心理，忽视了小徒弟幽怨拒绝的目光，玩了好一会后才恋恋不舍的放手。 顾锦：“你不要想太多，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如果今天遇到麻烦的是我，师尊相信你也会这么做的，你也会这样，不顾一切，舍生忘死，如果真的有这个时候，你会觉得这一切是压力吗？” 花无欢立刻摇头，斩钉截铁道。 花无欢：“布肥，绝对布肥！” 好吧，这样的话说话确实很难吐字清晰，花无欢认了，就是不知道师尊听懂了没。 顾锦听懂了，就算小徒弟口胡他也从小徒弟着急和坚定地视线中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松开了手，在他头上好好揉了一把，幽幽道。 顾锦：“你看，这些并不是压力，我为了你或是你为了我，做出的这些事都是自愿的，发自肺腑的，我们想要对方脱离眼下的困境，我们愿意和对方一起冲破一切试图控制我们的牢笼，虽然会很难，也会遇到很多麻烦，但只要和对方心有灵犀，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这不是压力，而是动力，为了能和你毫无阻拦的在一起，永远永远的不分开。”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尴尬 顾锦说完后很久，小徒弟都没有出声，只有眼中逐渐浮现一层朦胧的水雾，清亮的液体从眼角缓缓流下，落在顾锦的掌心中，带着微热的温度。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还被顾锦捧着脸，干脆就这样和他说着话，那眼泪一旦流出来就有止不住的意思，好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花无欢：“如果今天是师尊遇到这样麻烦的话，我也会选择和师尊一样的做法，即便千夫所指万人阻拦，我也要和师尊一起，永永远远的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 他的眼角还带着泪花，但说的话却是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承诺，永世不灭，亘古永存的承诺，以灵魂起誓，生死为章。 顾锦觉得耳尖有些发热，哪怕看不到也能猜的出来自己的耳朵现在应该红的可以滴血，面对小徒弟如此直白的话语，说不开心是假的，但更多的却是快要被撑爆的幸福。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所以当夜辞朝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合欢师徒俩搂抱在一起，亲的难舍难分的场面。 纵然早就知道俩人已经私定终身，但忽然间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又啃又亲的，这一幕对夜辞朝来说属实有些冲击，但他恪守君子之礼，见俩人浑然忘我，便立刻停住了脚步，无声无息的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雨还在不知累的下着，雨幕连天，细细的雨丝落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几点雨星沿着树叶的脉络缓缓聚集在一处，形成一个珍珠大小的雨珠，摇摇晃晃的坠在叶尖上，被斜风一吹倏忽坠落在水坑中，溅起一朵小小的透明的水花，泛起的涟漪很快被雨丝吹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夜辞朝沉默的看着那些接连不断被风吹落在水坑中的雨珠，风雨飘摇时，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夜辞朝来的时候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再加上这样的雨天遮挡了大部分的声音，如胶似漆的两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到来，直到他们依依不舍的分开时，花无欢睁开眼时才在远处的树下发现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熟悉身影，真被吓了一大跳。 顾锦见小徒弟上一秒还一脸陶醉，下一秒忽然间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下意识的顺着小徒弟的视线回头看去，彼时夜辞朝已经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猜着他们可能已经结束，于是转过身，正缓步往这边走来。顾锦看着眼前这个穿过雨幕走来的剑神谷的少谷主，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但这么久没出声也没感觉到他的气息，估计是看到了什么，所以才抱着不打扰的心态在那里站了许久。 顾锦干咳几声，虽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被人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害羞呢。 花无欢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还不忘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衫，试图让先前的激烈痕迹不要那么明显。 夜辞朝一向面冷，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合欢师徒俩的小动作，心里怎么想的顾锦不知，反正面上是半点情绪都没有露出，好像扣了一张冰雕的面具在脸上似的，连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降下了好几度。 夜辞朝：“见过合欢掌门。” 他身上不沾半点雨水，却自带霜雪之意，见到顾锦后神情淡然的行礼，全然忽视了两人红肿水润的双唇，淡定的仿佛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 这么冷静淡然的态度终于让顾锦缓和了一些，他看向夜辞朝，他是一个人来的，身后也没有其他人，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外衫上不知被什么划破了，大大小小的破洞多如繁星，整齐规整的发髻也有些凌乱，但因为他淡然不变的态度，顾锦没在第一时间发现，而是这会冷静下来才注意到。 顾锦：“少谷主客气，不知有何事？” 顾锦笑着问道，心里有些微沉，只看夜辞朝的样子便知道残乌内的战况是如何激烈，眼下的情况必然是紧急万分，但在这样时间却让夜辞朝离开，而且看样子似乎就是奔他们来的，让顾锦不得不多想。 夜辞朝：“谷主让我前来请合欢掌门回去，魔族封印已破，以他一人之力不能支撑太久，若得合欢掌门相助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顾锦听着，怀疑道。 顾锦：“夜元的原话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以夜元看他不顺眼的态度来说，打死他也不可能用这么客气的语气和他说话，不是用命令的语气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有商有量的。 夜辞朝：“这是谷主的意思。” 夜辞朝避重就轻的回答成功的给了顾锦答案，顾锦干笑两声，虽然现在他还想不到办法出去，但不代表他愿意再回到封印那去，那里魔气肆虐，小徒弟又不肯一个人留在这，如果和小徒弟一起去的话，若是那些魔气做了什么被夜元发现的话，到时候可不好掩盖。 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才行。 顾锦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糊弄道。 顾锦：“谷主倒是客气了，魔族封印一事本就是吾辈的责任，定当义不容辞，只是我如今灵力耗尽，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不若等上一会，待我灵力恢复些许后再去如何？” 顾锦试图婉拒，虽然清楚地知道这个方法的可行度极低，但只能先搏上一搏。 夜辞朝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视线掠过他身后侧翻的飞行器以及躺在地上接受雨水洗礼的横眉时才闪过一丝波澜，顾锦心里一惊，夜辞朝来的太突然，他忘了把这些东西挡一挡，现在还被人家正主看到。 顾锦：“我见雨水太大，就将其他几人藏在了淋不到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要不带你去看看？” 见夜辞朝的视线还在四周游移，顾锦只好出声解释道，以表明自己并没有杀人越货，他们可都活的好好的，就是一时半会叫不醒而已。 第二百九十章 吓死个人 夜辞朝对横眉的死活并不在意，而且他现在昏迷了过去，也没有发现横眉现在被心魔和魔气一同控制着，只是将那些个弟子找出来后，把他们放在了飞行器上，那上面阵法还在，遮风挡雨什么的不在话下，只留着横眉在外面继续吹风淋雨。 虽然夜辞朝脸上从始至终没有出现冷淡以外的表情，但他和小徒弟都能感觉的出来夜辞朝对横眉的嫌弃，小徒弟毕竟亲眼见到了飞行器上发生的事情，感触更深，甚至还觉得就这样放过横眉有些太便宜他了。 夜辞朝似乎也不急着带他们回去，例行公务似的美化复述了夜元的话后便不再提这件事，对顾锦的敷衍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并不在意他们去不去帮忙。 花无欢站在师尊身后，伸出手在他的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写的很慢，顾锦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些零散的笔画拼成字。 要回去吗？ 顾锦摇了摇头，即便现在想不出办法出去，他也不想再带着小徒弟回到封印附近，那里魔气众多，万一引出小徒弟体内的魔纹出来，以夜元对魔族仇恨的态度，必然不会轻易罢休。 还是先想个办法将夜辞朝糊弄回去最好。 魔族封印目前的状况必然极度危险，如若不然，夜元也不会让夜辞朝来找他去一同封印，如果只有他一人的话，去便去了，但小徒弟肯定不会听他的话留在这里。 安顿好那些弟子后，夜辞朝又走了过来，并不说话，而是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目光落向不知名的远方，额上的银纹在这样昏暗的雨天中都闪着细碎的微光，犹如月夜下泛起涟漪的湖面。 夜辞朝：“若不去的话，我便会禀告谷主，说二位早已离开此地。” 夜辞朝忽然开口，说的话却是出乎顾锦的意料之外，听这个意思是打算给他们放水打掩护，但为什么？ 顾锦自问和他的关系还没好到能让他糊弄夜元的程度，不知他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图个什么。 见俩人不但没说话，反而更加紧张了，夜辞朝便补充道。 夜辞朝：“眼下封印的情况的确不佳，即便合欢掌门去了也不过是多拖延一会时间罢了，与其都将希望放在这上面，倒不如出去寻找其他办法，免得全军覆没。” 顾锦张了张嘴，没吭出声，他知道夜辞朝的意思是想说现在的情况不是多个人就能解决的，但是他说的过于直白，让顾锦莫名觉得自己很没用，有没有他都一样，而且还帮不上忙。 但同时他也觉得这只是个借口，并不是他愿意帮他们的主要原因，总不能是不想见到一对鸳鸯还没修成正果就要结束在这，生了恻隐之心愿意为他们违背夜元的意思吧？ 夜辞朝是不是这么细腻多情的人顾锦不清楚，但对于夜辞朝愿意帮忙这件事他还是很感动的，只是夜元敢让夜辞朝来这个地方找他们，必然是有什么法子能确定他们的方位，可能有云姬的相助，毕竟这个地方无处都在云姬的视线范围内。 顾锦想夜元应该还不知道小徒弟的事情，云姬和段凌也没有告诉他，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样请他过去，而是本尊直接过来将小徒弟以及他这个助纣为虐的人就地正法，这种做法才符合他的性格。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他们出不去，但是夜元又知道他们所在的方位，若是夜辞朝回去后告诉夜元他们已经走了，而夜元却发现他们还在这附近徘徊的话，保不齐下一次来的人就是他。顾锦是真的不想看到夜元那张总是垮着的批脸。 顾锦这边陷入了天人交战中，花无欢也在想着办法，思来想去后也想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他和师尊一样着实不想再回去，但现在又想不到出去的方法，只能和师尊一起沉默着。 夜辞朝发现自从自己说完后，眼前的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表情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重，仿佛在进行什么艰难的选择一样。 他看向两人身后那一层翻涌的厚厚云雾，在这样昏暗的天气下，雾气仿佛也是灰腾腾的，可见度很低，不知道有没有魔兽藏在其中伺机而动。 他走上前去，伸出手往前试探着，等到指尖碰到一层坚硬冰凉的东西时，淡然的脸上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怪两人都忽然间沉默下来，进退不得，出入无门，着实艰难。 夜辞朝：“要不用蛮力打破？” 结界都有破解之法，只要寻到阵眼所在，以相应的方法破之即可，但他们没有时间，而且结界之大不知道阵眼所在何处，用蛮力的话时最快捷省事的办法。 顾锦惊诧的看了看他，没想到看似冷静的夜辞朝竟然会有这么暴力的想法，该怎么说呢，能当主角的人果然都不是凡人，是他小瞧了。 办法是个好办法，甚至与顾锦不谋而合，但顾锦还是摇了摇头，指了指盘踞在空中并不引人注目的魔气道。 顾锦：“若是打破结界的话，这些魔气必然会跟着出去。” 夜辞朝抬头看了眼那些稀薄却无处不在的魔气，陷入了沉默。 结界不能打破，又不知道阵眼所在，顾锦甚至想去将云姬拖出来让她将结界解开再放她回去，但好在理智阻止了他，只能三个人看着一墙之隔的雾气干瞪眼，想着办法。 雨还在下着，天与地几乎成了一色，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沙沙声不绝于耳，看不见一丝亮色，唯有夜辞朝额上的银纹明灭不定。 现在虽然没有办法离开，但对夜辞朝想帮忙的心顾锦还是很感动的，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和原因，但顾锦还是道了声谢。 夜辞朝微微摆手，雨水侵不进他周身半尺的范围，身上都是干干爽爽的，只有身上狼狈的痕迹标志着他经历了怎样一场鏖战。 他不能在这里太久，长时间不回去夜元会起疑心的，夜辞朝正要告辞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威严而有力的声音从天边传来，不怒自威。 夜元：“尔等还不快快回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再次回去 那声音宛如洪钟一般，骤然在这昏暗不见日光的雨天中炸开，震的天地好似都颤动了一瞬，连雨落下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顾锦无端想起上学的时候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并未见到夜元的身影，只有留下的回音在耳畔萦绕不休，许久后才渐渐消散。 若是只有夜辞朝在的话，倒也不必说尔等，想来夜元是知道他们并没有出去，又见夜辞朝久久未归，这才忍不住跳将出来，催着夜辞朝赶紧带着他们回去。 顾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魔族封印的情况如不是紧急万分，夜元也不会愿意让夜辞朝单独来找他们，还催促着他们回去，毕竟夜元是真的很怕自己唯一的儿子跟着自己学坏呢。 现在人家已经知道自己还被困在残乌中没能脱身，若是只有夜辞朝回去的话，保不齐夜元一怒之下会自己前来，这里的范围总共就这么大，躲是没地方躲的，到时候碰上的话只会更加麻烦。 顾锦安抚的拍了拍小徒弟的手，示意他一切有师尊在，随后又对着夜辞朝道。 顾锦：“我现在便和你一起去。” 花无欢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不赞成的神色，但还没说出要跟着一起去的话来，师尊已经转过头看向了他。 顾锦：“师尊留你在这是有原因的，我猜要不了多久合欢派的援兵便会到达，这里虽然不能出去，但进来应当是没问题的，你就在等一会，若是见到他们的话直接带着他们去封印那里，也省的浪费时间在路上，这件事师尊只能交给你来做，师尊相信你。” 顾锦说的话在花无欢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生怕被师尊蛊惑了，但最后一句还是狠狠地撞击在了心上，将平静的湖面搅的稀碎。他知道师尊一直都很信任自己，但每次听到师尊说起的时候还是会很触动，甚至差一点就拼命点头答应下来，如果忽视师尊眼中浓的化不开的担忧外。 花无欢：“那边魔气这么强，他们是不会走错的，我也要和师尊一起去，师尊既然信我，就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这里的魔气还在继续增加，时间一长，危险不会比那边少。” 夜辞朝在这，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但花无欢相信师尊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这里的魔气已经比他们刚到的时候浓郁了许多，如果只留他一个人在的话，说不定这些魔气什么时候就会聚集到一定程度，在顾锦不注意的时候将他带走，倒不如跟着师尊一起去魔族封印那，他会好好隐藏身上的气息，不会被夜元看出端倪来。 顾锦还是想拒绝，那里的危险可比这里多的太多，但小徒弟显然不想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截了当的对着夜辞朝道。 花无欢：“少谷主，我们快些去吧。” 看不懂两人打什么哑谜的夜辞朝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身姿轻盈飞快的在前方带着路。 顾锦对小徒弟的自作主张以及掉以轻心的行为有些微怒，他是真心不想让小徒弟和自己一起再前往那个龙潭虎穴去，外面的魔气虽多，但一时半会也达不到里面的浓度，这里的危险可远远小于魔族封印内，说了这么多不外乎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去。 顾锦很能理解他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和对方分开呢，但眼下的情况哪能让他这么任性下去，会出大事的。 花无欢：“你要凶我吗，师尊？” 花无欢眨着眼睛看着他，眼里一丁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乐呵呵的，闪着狡黠的光，像一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一般，这会正试探着他的态度。 顾锦：“不，我不会凶你。” 夜辞朝已经走远了，顾锦毫无顾忌的肆意揉捏着小徒弟两腮的软肉，看着它们在指缝中变换着不同的形状，笑的倒是春风和煦，但花无欢却没能从里面感觉到半分暖意。 顾锦：“乖哦，等着，以后有时间了咱们再慢慢算。” 顾锦在小本本上默默地记下一笔，就等着秋后算账。 花无欢干笑两声，觉得师尊这次可能要动真格的了，于是在心中默默打算接下来不要再犯下什么错，让师尊抓住把柄，最好能表现的再乖巧努力一点，这样师尊见了的话一开心说不定就会忘记自己犯下的这些错事。 花无欢：“那师尊，我们也跟着去吧？” 花无欢试探的说道，但顾锦却弯下腰，撩开他腰侧的衣摆，将他一直挂在腰侧的晨星铃握在手中，它被小徒弟保护的很好，上面没有一丝裂纹，仍在持续不断的运转着，隐藏着佩戴者的一切气息。 晨星铃就是隐藏气息的法器，但对夜元这样级别的怕还是略显不足，顾锦托腮想了想，便将自己带着的暮月铃与晨星铃系在一处，星月相映间，底下的透明的铃铛微微碰撞，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在这幽幽漫长的雨幕中飘荡出遥远的距离。 顾锦：“都带着，这两个法器本就是一套，配在一起使用的话效果才是最好。” 给他戴好后，确定不会因为一些跑动而掉下后，顾锦这才将衣摆放下，挡住两个法器的身影。 有了两个法器的加持，除非小徒弟站在眼前，否则以顾锦目前的修为，都难以发觉小徒弟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对魔气有没有用，但总归比不用好，能挡住一些是一些。 花无欢摩挲着两个法器，想到师尊为自己可真是操碎了心，于是拍着胸脯道。 花无欢：“师尊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顾锦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道。 顾锦：“师尊也会保护好你的。”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耽误时间，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两人并不是并排，而是错开了一个身的距离，是以花无欢不能看清前方师尊脸上凝重的神情，如这久久不散的厚重雨层，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再度回到魔族封印，前方是喜是忧都尚未可知，顾锦心中的不安愈发沉重，或许将小徒弟再次打晕，不让他趟这个浑水才是最好的办法。 第二百九十二章 地位反转 顾锦刚想回头，但硬生生的止住了这个动作，他是疯了才会想着再打晕小徒弟一次，这会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小徒弟才将这件事忘记，现在要是回头把他打晕的话，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将小徒弟哄好了。 追妻火葬场什么的他真的一点都不想体会，而且万一把小徒弟留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他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赶到，留在外面也不是个好办法，但跟着他再回到魔族封印那去的话，对顾锦来说无疑是将小徒弟往火坑中推。 怎么想都想不出个好办法，出也出不去，现在甚至还得再回去，顾锦想不通自己折腾了这么一大圈究竟图个什么，早知道会这样的话，还不如和封印拼个你死我活，看谁刚的过谁。 不行，想骂人。 顾锦的嘴动了动，但想到小徒弟还在身后跟着，不能给小徒弟留下坏印象，也不能教会小徒弟一些坏习惯，只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化作一声不甘的叹息。 这一声叹息落在花无欢的耳内反而变了个味道，他警惕的看着师尊的背影。 花无欢：“师尊，你不会还想着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或者像之前那样一掌打晕我吧？” 顾锦：“不会，没这么想过。” 顾锦仗着小徒弟看不见自己的表情，面不改色的否认了自己的确曾这么想过，这个方法说出来很不当个人，但的确是个好办法，除了对他们的感情危害极大。 顾锦自认自己不是个恋爱脑，但在小徒弟的安全和小徒弟的关系中，他还是很没骨气的选择了后者，反正现在哪都不安全，还不如把小徒弟护在自己身边，关键时刻还能保护住小徒弟。 花无欢听着师尊的回答，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但眼中的怀疑已经清晰的表明了他的态度，但顾锦也看不见小徒弟的表情，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以为他是相信了，便放下心来，继续思考着进去的对策。 林子中的雨水比外面小了很多，大半都被嶙峋的枯枝挡住，化作一串串晶莹的水珠留下，脚下的落叶被雨水浸泡的湿软滑腻，走在上面稍有不慎的话很容易摔倒，但这样的情况显然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除了顾锦脑海忽然一懵，仿佛有一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眼前一黑，腿还没跟上身子已经上前探去，好在花无欢在后面及时扶住他，才避免了脸贴地的下场。 花无欢：“师尊，你没事吧？” 花无欢皱着眉担忧的看着师尊苍白的脸，这张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是干裂粗糙，唯有眼睛还是乌黑，却并不明亮，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清他的视线究竟落向了何处，在花无欢一声声的呼唤下才勉强聚焦，看向了眼前担忧到惊慌失措的小徒弟，顾锦抬起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舔了舔嘴，带上一层温润的水光，让这张苍白的脸终于多了些血色。 顾锦：“师尊没事，先前的精血消耗太多，缓一会就好了。” 顾锦本想撑着地坐起来，但小徒弟却沉默着将他扶起，顾锦没再挣扎，而是开玩笑道。 顾锦：“你这是又感到愧疚了吗？” 花无欢沉默着摇摇头，扶着师尊慢慢地往前走着，一直到能看见伫立在树林之外的木屋时，才幽幽道。 花无欢：“我是在想，师尊天天这么紧张我，为什么轮到自己的时候怎么就这般不在意身子呢？” 顾锦干笑一声，试图握住揽在腰间的手，但被他不轻不重的在手背上啪的一声打了过去，只好悻悻作罢。 顾锦：“怎么会呢，师尊也很在意自己身体的，我还想和你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呀。” 到了这个时候，顾锦已经不想要自己这张老脸了，甚至还无耻的卖萌，试图挽回好感度。 花无欢呵呵冷笑，对着这张苍白无力的脸，显然不信师尊的鬼话。 花无欢：“要是师尊真是这么想的话，还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顾锦嘴角一抽，平常都是自己教育小徒弟，这下猛地反转过来，身份对调后被小徒弟这么说教，虽然不排斥，但到底有几分不适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他们的地位反过来了呢。 顾锦心情顿时五味杂陈，砸吧砸吧嘴，算了，小徒弟开心就好。 那一时的虚弱感来得快，去的也快，没多久顾锦就生龙活虎起来，脸上的血色悉数回归，仿佛之前那个差点晕倒的人不是他一样。花无欢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师尊又会再度晕过去，只好多分些注意力在师尊身上，以免出现情况时没法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夜辞朝不在前面，应该是先他们进去了。打碎的缺口还在原处，没有愈合的迹象，源源不断的魔气从中溢出，如雾一般很快消融在雨幕之中，隔着破碎的结界，外面是阴雨连绵，而里面则是魔气肆虐下的一望无际的平原，蔚蓝的天已经被魔气挡住，明亮度并不比外面强多少，只有稀薄的日光在魔气翻涌的缝隙中溢出，勉强照亮了眼前的路。 两人心头都是一震，他们走的时候魔气还没有这么严重，而现在魔气遮天蔽日，仿佛一张黑布，将眼前能见到的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但好在这些魔气的攻击性没有里面那么强，而且晨星铃和暮月铃对魔气应该也是有用的，至少这一路走来魔气并没有表现出对小徒弟特别的关怀，也有些魔气在小徒弟身边盘旋着，但有这么多魔气做掩护的情况下，这些并不显眼。 顾锦稍微松了一口气，花无欢看向师尊，不用师尊再次强调，自己便道。 花无欢：“师尊放心，我一定会隐藏好身上的魔纹，不会被发现的。” 顾锦听小徒弟这么说，心里一酸，他为小徒弟着想，小徒弟又何尝不是将他放在首位，他们都不想让对方担心，宁愿将一切都自己扛着，也不想给对方多添加一份压力。 顾锦：“尽力就好。” 顾锦笑道。 顾锦：“一切有师尊在。”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到木屋前的时候，夜辞朝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两人姗姗来迟脸上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是将门打开，先行走了进去带路，顾锦看着从门缝中疯狂外涌的魔气，默叹一声，提醒小徒弟记得将夜归拿在手中，随后便随着一同进去。 一进门内，光线骤然暗淡了下来，原本血光漫天的世界，现在被浓稠的魔气覆盖了整片天幕，遮蔽住了所有的血光，唯有两旁四处散落的火种能勉强穿透层层魔气，依稀照亮一点前路。 魔气太过浓厚，连顾锦都觉得有几分不适，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不清小徒弟的脸色如何，顾锦便压低了声音问道。 顾锦：“可有不适的地方？” 花无欢强忍着心头不断蔓延的异样，胸膛前一阵跳动，如同擂鼓一般，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疯狂的涌出，却被他强行按压了下去。 花无欢：“我没事的。” 花无欢镇定自若的笑了笑，惨淡的光线下他的表情一如往常。 那些魔气并没有表现出对小徒弟特别的注意，此时都盘踞在天幕之上，见到有人进来，立刻蜂拥而上，如同浪潮一般，欲将他们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魔气中。 夜辞朝走在了最前面，前进的速度不减，在魔气快要接触到他们的那一刻，眉间的纹路倏忽一亮，仿佛冲破黑夜的第一抹曙光一般，伴随着虎啸龙吟之声，青霜已经浮现在了几人的眼前，周身缭绕着青白的电光，在这黑暗浓稠的魔气中如同破开了细小的裂纹，所经之处魔气纷纷溃散而逃。 雷霆之力天生就是魔气这种邪祟的克星，不见夜辞朝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单是自身与青霜相辅相成的雷霆之力就已经足以击退大半的魔气。 顾锦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感慨一声，不愧是主角啊，这一出手就瞬间将逼格拉满了。 有了夜辞朝这个魔气克星在，这一路走的十分顺畅，没有任何魔气能阻拦他们前进的速度，一直到魔族封印附近时，几人才停住了脚步。 中心处的魔气比任何地方都要浓稠厚重，魔气本就是无形的东西，即便再多，对他们也只是有心理上的压迫感而已，但到了这里时，魔气所带来的窒息感却犹如实质，仿佛连空气都被魔气挤压殆尽，呼吸之间尽是压抑艰难。 远处的封印分散站着三人，其中两人分别是云姬和夜元，剩下一个顾锦见着眼生，看装扮应该是剑神谷的长老。封印祭坛的周围火焰已经暗淡无光，只有细看之下才能发现那一点，连萤火都比不上的细微光焰，三人勉力支撑着，但火焰仍是摇摇晃晃，大有稍微一吹就能将其熄灭的意思。 源源不断的魔气从封印的各个地方溢出，眼下封印还未完全破坏，但只要等到火焰彻底消失的时候，封印便会自动溃散，封印了数千年的魔族便会倾涌而出，不再是眼前这般小打小闹的魔气，而是真真正正，嗜过血杀过人与常人无异的魔族。 夜辞朝：“谷主，合欢掌门已经到了。” 夜辞朝的清冷的声线在这样黑暗无光的地方极具穿透力，轻而易举的传到了夜元的耳边，夜元的注意力都在封印之上，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到来，听到夜辞朝的声音后连头都没有回，只是道。 夜元：“东边还缺一人。” 不需他说的太明白，顾锦已经知道夜元着急让夜辞朝叫他回来的原因，四象封印本就需要修为相当的四人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角，以自身的灵力为牢笼，进而控制住里面不断溢出的魔气，哪怕不能重新封印魔族，但至少能拖延不少的时间。 顾锦正要上前，却感觉到袖子被什么拉住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快的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顾锦停了下来，在小徒弟脸上飞快的点了一下，轻声道。 顾锦：“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将风雪也放在小徒弟手边，夜归与风雪同心一体，再加上有晨星铃和暮月铃在，哪怕再出现什么变故，也可以保住小徒弟性命无虞。 风雪交到小徒弟手中后，不等小徒弟有什么反应，顾锦已经飞快的跳到祭台上，要是晚了半步，小徒弟一定会再将风雪塞给他，让他防身用。 师尊走的实在太快了，花无欢刚感觉到手上多了个东西，转眼间师尊的身影就已经离开了眼前，与三人一起合力维持着封印，他低头看着手上的多出来的风雪，右手夜归，左手风雪，此刻都散发着幽幽的光，既是在安慰花无欢，又是在为顾锦担心。 花无欢不擅使用双剑，两柄剑持在手中并不方便，但风雪和夜归都早有灵性，虽也担心顾锦的安危，但还是没有离开过花无欢半步，而是自行从他手中脱离，围绕着他的周围转动着，仿若黑白两色的丝带，将他护在其中，防止魔气的偷袭。 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风雪和夜归一起表达出了这个意思，花无欢在它们的剑柄上各自抚摸了一下，反过来安抚着他们，随后才心事重重的看向师尊的身影，以及那些弱不禁风、随时将会熄灭的火焰。 顾锦刚跳上祭台，瞬间就收货了两道截然不同却都很有存在感的视线。 一道是来自夜元，大概没想到合欢掌门如此放浪形骸，生死关头竟然还不忘和自己的徒弟调情，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成何体统！要不是他现在需要全神贯注于封印上，顾锦想他应该早就嘲讽出声。 老顽固就是老顽固，又没有找你徒弟。 夜元被出声，顾锦也没吭，而是淡然的站在东方的位置上，与几人一起维持着封印，等到夜元看过来的时候，甚至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全然忘记自己不久之前才打了他们的人，毁了他们的飞行器。 另一个视线自然是云姬，看到顾锦和花无欢真的回来的时候，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没想通之前还闹着要走的人怎么这会又回来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万事小心 云姬：“你们怎的又回来了？” 云姬疑惑道，要说是良心不安又想着回来修补魔族封印这种大话她是不会信的，毕竟走的时候合欢掌门可真是一点留恋都没有呢。 对于云姬的疑问，顾锦则是给了她一个幽怨的眼神。 顾锦：“最后一层结界还在，又不能将其破坏，你说我们该怎么走？” 云姬一愣，半晌后才恍然大悟似的，尴尬的移开了视线道。 云姬：“我忘了还有那层结界在了。” 顾锦呵呵了，行吧，你结界多，你说了算。 段凌就在离云姬不远的地方，闻言只能向顾锦投去了同情的视线，作为唯一一个从这里出去过的人，他竟也将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话题就此打住，有了顾锦的加入，封印终于成型，从魔族封印中源源不断溢出的魔气终于减缓，仿佛倾泻的洪水终于得到了遏制，大量涌出的魔气变成了小小的一股，虽不能完全控制住，但相较于之前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 见着封印是有用的，顾锦着实松了一口气，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四象封印不能封印魔族，只是减缓封印崩溃的速度，若是不在这个时间里想出办法的话，等到他们灵力耗尽的那一刻，被压制住的魔气会以更疯狂的姿态涌出，到那时封印便会悉数崩溃，即便再想出办法也无力回天。 顾锦：“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隔着浓稠如黑布的魔气，顾锦看不见小徒弟在哪，唯有风雪的气息像是黑夜中的明灯，无声的提醒着他小徒弟的所在。 风雪的气息没有异常，小徒弟应该也没有遇到麻烦，那些魔气还没有发现小徒弟的身份，又害怕夜辞朝身上天生自带的雷霆气息，不会主动往他们周围靠近，一时半会是不会出现问题的。 顾锦问出来后，不意外的看见云姬惆怅无奈的摇头，混沌之气已经消失，再加上血祭也失去了效果，在他来之前云姬应该早就和夜元商量过了，但两个参加过魔族大战的人都没能想出个再度封印魔族的办法，莫非只能不断地拖延时间，和魔族一直耗下去？ 顾锦皱眉沉思，若是不回来也就算了，看不见眼下的情况还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但谁能想到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这里，现在着实升不起与自己无关的心，带小徒弟离开是下策，若是能将魔族封印的话，这才是最能一劳永逸的办法。 可现在他却无法将魔族封印，只能用这种方法不断地拖延着时间。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从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应对方法，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魔气在周围不断地掠过，掀起的风发出阵阵破碎的嘶吼声。 花无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又想到师尊把保命护身的东西都交给了自己，这一会又听见里面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心里焦急万分，但风雪却挡在面前不让他上前半步，只能踮起脚尖，试图能用视线穿过层层魔气，看清师尊是否安全。 夜辞朝：“合欢掌门无虞。” 夜辞朝似乎看了他一眼，见他踮着脚尖的样子着实艰难，忍不住道。 两人年纪相仿，身高也差不多，但青霜本就对魔气十分敏感，能轻而易举的穿过魔气感知到里面的情况，几人的灵力都很平稳，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但从这平稳的灵力中来看应该是没有出事，最多心情十分低落。 花无欢不知道夜辞朝是怎么看见里面的情况，但见到青霜上忽明忽灭的电光时，莫名感到一阵排斥，不针对他这个人，单纯的不习惯这个气息而已。 魔气忌惮青霜，因而不敢靠近，连带着他这附近的魔气都少的很，没了魔气的纠缠，心头一直压抑着的异样感也缓和了不少，短时间内不必担心魔纹可能会冒出来的事情。 花无欢：“我知道，只是还是会担心。” 花无欢低声道。 夜辞朝点点头，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只见他伸出手在青霜上一抚摸，青霜便化作一道流光涌入他的眉心银纹中，青白的电光一消失，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但并不是完全的黑暗，还有忽明忽暗的火焰能勉强提供一点亮度。 夜辞朝：“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 深浅不一的黑暗中，夜辞朝忽然又说了一句，花无欢只知道他的方向在哪，但这么昏暗的光线下只能勉强看清身前一点小小的位置，只听他的声音的话倒是无悲无喜，仿佛闲聊一般，随口说到了这个话题。 花无欢：“我也以为能和师尊离开这里，但没想到造化弄人，最后还是要回到这里来。” 花无欢的语气十分无奈，毕竟好不容易走到了外面，就差一步之遥就能离开残乌，谁知道会遇上这样的问题，被一层结界困住，还不能打破，以免魔气跑了出去。 不过好在云姬他们没有将他的身份说出去，不然迎接他们的不能是现在闲聊的安全时刻，而是夜元的暴击。 夜元讨厌魔族的事情谁都知道，花无欢有理由相信要是夜元发现自己魔族少主的身份，一定会拿自己祭天。 没了青霜，花无欢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想着师尊还在维持封印，又不敢上前打扰他，便和夜辞朝道。 花无欢：“话说谷主没发现你们的队伍中少了一个人吗？” 当时他走的急，只想快点见到师尊，故而一进残乌就趁着他们不注意脱身离开，现在想想，在他走后不久夜元应该就会发现少了一个弟子，但到现在剑神谷的人都没有说什么，想来是被人瞒了下来。 剑神谷的人中他只熟识夜辞朝，思来想去也只有他会为自己打掩护了。 夜辞朝：“没发现，我说让弟子回去取东西了。”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夜辞朝往他这边走了几步，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隔着翻涌诡谲的魔气，一切都看不清晰，唯有前方的火焰投来稀薄的光明。 夜辞朝：“你……万事小心。” 良久，夜辞朝叹了一句。 第二百九十五章 魔球 那一刻，花无欢心里莫名一慌，总觉得夜辞朝仿佛知道了什么，但这样的光线下，纵然他脸上露出了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唯有声音还是淡淡的，像是四季常吹的风，习以为常而又波澜不惊。 花无欢：“我会小心的。” 花无欢说完后，便转移了视线，专心看起师尊那边的情况。 夜辞朝的视线从他腰间隐约露出的，紧紧纠缠在一起的风铃上掠过，随后同他一样，无声的看向了前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封印还在勉强维持着，祭坛上的四人额间发梢中已经布满了汗水，为了维持这样庞大的结界，必然要消耗大量的灵力，若是在外面还好说，但在这种魔气肆虐的地方却只有一点微薄稀少的灵气，连一个人的供给都达不到，更别说让四个人一同吸收，再加上顾锦之前消耗的灵力，他现在已经不指望能从这些魔气中榨出些什么，而是不断吸收着储物袋中灵石所蕴含的灵气，感觉到那些灵石失去灵气之后变成了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顾锦心痛之余又感受到了什么叫氪金玩家的快落。 有了灵石作为补充，顾锦身上的压力顿时轻松了许多，只是其他几人远没有这么轻松，在顾锦来之前他们已经坚持了许久，虽然顾锦的到来让这个封印终于成型，也分担了一下几人的压力，但这会灵力逐渐耗尽，只能从这魔气肆虐的地方试图吸取点灵气来补充自身的损失。 但这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问题是，直到现在都没人说话，也没人说起如何再度封印魔族的事情，所以眼下还是没有一个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眼下他们的封印也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了，若是赶到他们灵气耗尽前都想不出个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那他们可真就走进了死路。 顾锦心里乱的很，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一眼，魔气层层叠叠的堆积在眼前，像是张开的帷幕，明明小徒弟就在眼前，但就是看不见人影。 晨星铃和暮月铃遮蔽气息的作用实在是太强了，顾锦压根感觉不到小徒弟的气息，只能凭借风雪气息的所在，来判断小徒弟现在在哪个地方。 看不到小徒弟的脸，甚至连气息也感觉不到，顾锦心里难免有几分失落，但想到小徒弟的安危，又强行将这种失落压下去，转而继续维持着封印。 翻涌的魔气仿佛将他们隔绝开来，纵然近在咫尺却不让他们相见，四周一时间静的可怕，唯有魔气呼啸的声音在耳畔徘徊。 忽然间，顾锦耳朵一动，捕捉到一抹异样的声音，起初这声音还是淡淡的，不甚清晰的样子，但很快声音清亮起来，悠扬而婉转，就是随口哼出来的曲调，没有任何修饰，随心而发，仿佛林间沐浴阳光在粼粼湖畔边饮水嬉戏的小鹿，随性而洒脱。 花无欢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轻而易举的穿过层层魔气，纵然看不见彼此，但凭借他的歌声，也能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的方位，以及目前的情况。 顾锦无声的笑了，先前的失落和疲惫一扫而空，这应该就是心有灵犀吧，他在想着小徒弟的时候，小徒弟何尝不是心心念念着他。 空灵优美的声音很好的驱散了周围挥之不去的阴暗混沌之意，宛如冲破层层阴翳的明亮日光，带来了一丝罕见的光明。 小徒弟的声音好听，唱起歌来更是如天籁一般，顾锦听的十分享受，但唱了这么久小徒弟也是会累的，知道小徒弟离他不远，现在还一切安好后顾锦就已经放下了心，见小徒弟还有继续唱下去的架势，连忙道。 顾锦：“可以啦可以啦，师尊已经知道你在哪了，快停下来歇一歇吧！” 顾锦十分心疼，生怕这一会的时间会累到小徒弟。 花无欢很听师尊的话，在师尊出声的时候就已经停了下来，周围顿时恢复了寂静，落针可闻，因而衬托了的夜元那一声不屑的嗤声格外清晰。燿眼 几个人的视线唰的一下就落到了夜元身上，包括在外面的夜辞朝和花无欢，隔着这么多的魔气可能感受没有那么清晰，但那若有若无的视线反而更让人难以忽略。 顾锦：“我心疼我徒弟怎么了？你要是眼红我徒弟给我唱歌解乏，你也去找你徒弟去！” 顾锦理直气壮的为小徒弟鸣不平，而且剑神谷的弟子都分散在各个地方，至少这附近是没有剑神谷弟子在的，要是真按顾锦说的那样，眼下只有千指是剑神谷的，想听的话就只能指望千指了。 莫名被卷入其中的千指一头雾水，自己从始至终连句话都没有说过，怎么忽然间就被波及到了呢？他可不想卷入这两人之间的唇枪舌战，干脆就装着没听见。 夜元的脸顿时就黑了下去，不是被魔气显得黑，而是一张脸都垮了下去，仿佛顾锦欠了他钱一样。 想到那艘现在还侧翻在地的飞行器，以及那几个昏迷不醒的剑神谷弟子时，顾锦脸上的笑顿时僵住，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但欠了夜元的账，还打了他的人，虽然他还没有发现，但为了接下来考虑，顾锦觉得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为好。 夜元：“合欢掌门果然伶牙俐齿。” 顾锦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夜元阴阳怪气的说他伶牙俐齿了，但明明是他嘲讽在前，又说不过自己，为什么还要反过来再说自己的不是呢？ 顾锦摇摇头，想到自己打的人和飞行器，默默地忍了下去。 见顾锦不再还口，夜元也懒得继续和他争执，千指见事态似乎缓和了下来，正要松上一口气，感慨自己逃过一劫时，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听两人的互相嘲讽上，这会安静下来后，才猛然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一时间又看不出来。 不止是千指，顾锦和夜元也感觉到了这股违和感，两人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几乎是同时眉头一皱。 魔气变淡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属于他的月亮 魔气一直都在眼前，明暗不定的样子看久了早就习惯，因而魔气转淡的时候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原本浓稠如墨的魔气颜色不断变淡，仿佛有人在其中兑了水，稀薄到甚至不费力就能看见不远处小徒弟和夜辞朝的身影。 顾锦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强烈的不安瞬间席卷了整个胸膛，虽然知道小徒弟有风雪和夜归在，遇到危险的话能在第一时间挡住，但还是提醒道。 顾锦：“小心，魔气怕是有变化。” 在他提醒的时候，花无欢已经将夜归持在手中，本想将风雪还给师尊，但视线交汇的时候师尊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让他拿着护身。 花无欢不擅使用双剑，因而只持着夜归，风雪围绕在他的周围，保持着既不会打扰到他，又能随时进入战斗准备的距离，与花无欢一起警惕着四周。 夜辞朝额上的银纹愈发明亮，在这黑暗魔气的笼罩下宛如启明星一般，青霜再度出现在他的手中，缠绕着的青白雷霆发出细微的噼里啪啦声响，照亮了眼前魔气变淡的地方。 花无欢又从储物袋中拿出颗夜明珠来，温润的光线柔柔的从珠子中溢出，宛如白雾一般飘散在周围，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其中，也照出了不远处那一抹漆黑到反不出任何光的圆形魔气来。 那一处的魔气漆黑无比，仿佛深渊一般，吞噬着他们注视的目光，也不断吞噬着周围所有的魔气，这些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魔球而去，魔球每吸入一分，体积便会大上一分，颜色是最纯正、反不出光的黑，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依然能清晰的辨认出魔球的独特来。 魔球壮大的速度极快，刚看的时候还只有鸡蛋大小，现在却已经有成年人的腰身粗，而且看这样子还有继续壮大的架势。 不等师尊说，花无欢和夜辞朝已经提剑上前，青霜在前凭借着雷霆之力将沿途所有魔气悉数击溃，花无欢持着夜归紧随其后，漆黑的剑身仿佛与这黑暗融为一体，反不出一丝寒光，与夜辞朝同时斩在魔球之上。 魔球看似坚硬，实则柔韧的很，一剑斩上去后，只觉得好像砍在了牛皮上一样，刀刃都陷下去一般，却没有将其刺破半分，反而七分的力量都被着奇异的坚韧卸去，余下的三分沿着剑身一路传到手上，震的半个身子都在发麻。 两人对视一眼，又再度刺砍下去，在魔球身上不断换着不同的地方，试图找到它的薄弱点。 这一会的功夫，魔球的体积又变大了不少，周围的魔气已经被它吸走了一半，只看外表仿佛铁汁浇筑的一样，但实则坚韧无比，夜辞朝天生的雷灵根，本就是这些魔气的克星，但青霜刚在上面留下一道剑痕，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里的魔气可以说是取之不尽，只要魔球受了伤，就可以汲取魔气来修复伤势，而他们对魔球的伤害远没有其修复来得快。 倒不是没有威力大的术法，但师尊他们离得不远，而且此刻都要全神贯注的维持着封印，若是阵法的威力过大的话，恐怕会波及到师尊那边，尤其是师尊又没有风雪护体，更是危险。 夜辞朝可能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控制着雷霆只落在魔球之上，以防范围太大波及到他们。 两人打的束手束脚，对魔球半点伤害也无，看的顾锦都有些着急，夜元注视着夜辞朝不断腾挪的身影，忽而出声道。 夜元：“放手去做，优柔寡断的样子哪像剑神谷的人！” 这一声不可谓不严厉，至少顾锦又想到了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不过顾锦一向对小徒弟凶不起来，态度相比夜元而言，温柔的简直像是化了的蜜糖一样。 顾锦：“徒弟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两者态度一对比，顿时就显出来夜元这个当爹的究竟有多么的严厉威严，合欢掌门又是如何的宠溺徒弟。 其余两人也纷纷表态，意思都是一样的，花无欢和夜辞朝对视一眼，各自退到一边，用着自己能用处的最强力的术法朝着魔球攻去。 电光冰凌的刺眼白光不时地在眼前乍现，伴随着冰凌破碎已经雷霆落下的轰隆声，简直是热闹非凡，要是他们能听见傲天在花无欢神识中鼓掌呐喊加油的声音，那才是真的热闹到家了呢。 那边打的火热，这边各有各的方法保护着自己不受到波及，没了担忧后，两人都放开了手去做，相互之间的配合愈发默契，水流将魔球层层包裹住，青白的雷霆借助这水流遍布魔球全身，在水流的辅助下威力大增，再加上本就是魔气的克星，几个回合下来，竟真的在魔球上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顾锦默默注视着两人逐渐默契的配合，反派和主角在一起共同御敌什么的，当时读书时也曾幻想过，甚至于不久之前顾锦还很嗑他们，但现在心情却顿时微妙了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小徒弟是他的人，怎么可以和其他人离得这么近。 虽然知道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是没有他横插一脚的话，小徒弟和主角配一块应该也还行，毕竟在书中两人的关系就已经是莫逆之交，要是再往下发展发展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会有什么……所以就没他的事了？ 顾锦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多期盼现在和小徒弟在一起的人是自己，持着风雪与夜归，听着就极为般配，可他现在只能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这里，维持着封印，不能挪动半分，想到这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许是他的怨念太深，连远处的小徒弟都感觉到了，顾锦正看着两人的背影胡思乱想，小徒弟忽然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朝着他眉眼弯弯的一笑，眼里映着夜明珠柔和的雾光，仿佛浸在清泉中的明月一般皎洁清澈。 这是只属于他一人的月亮。 顾锦忽然间就开心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魔族都是蛋生的？ 不开心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现在那点失落云开雾散，就像阳光下逐渐蒸发的露珠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一处暖洋洋的，开着柔软小花的地方。 两人并未对视太久，花无欢只是感觉到了师尊的视线这才短暂的移开了注意力，见到师尊没事，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虽然疑惑为什么师尊忽然间笑的开心，但也没多想，确认师尊无事之后，便回过神，继续和魔球颤抖。 魔球防御力惊人，但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挪动过位置，甚至连一次攻击也没有，只是在不断地吞食着魔气，壮大着自身。 花无欢见到魔球的第一眼就有强烈的不安，尤其是魔球渐渐壮大的时候，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反复魔球中孕育着什么，只待将周围的魔气吞噬殆尽后，就会破壳而出。 虽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要在魔气被吞噬完之前将魔球消灭，他抬起眼来环顾四周，原本浓稠如墨，视野可见范围都层层叠叠覆盖的魔气现在已经稀薄的宛如黑色的薄纱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见周围的情况。 在短短的时间内，魔球已经不吭不声的吞食了大半的魔气，眼下只剩下这一点，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将全部的魔气吞噬殆尽。 魔球的体积已经由原来的鸡蛋大小，变成现在三五个人才能勉强合抱住的样子，原本光滑漆黑的表面现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最浅的那几道现在已经消失，而那些深的剑痕则在魔气的修补之下缓缓愈合，要不了多久上面的剑痕就会一点不剩的消失干净。 魔球受的伤越多，吸收魔气的速度就越快，一半用来修复伤势，一半用来养育着体内的东西。 随着魔球的不断变大，一种异样的气息从中逐渐溢出，带着不祥的气息，让人心悸不已。 气息并未做掩饰，哪怕对此不敏感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不详，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顾锦也是，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神情除了凝重外，还有一丝疑惑。 这个气息好像有些熟悉，仿佛不久前才感受过一样，但具体是谁的气息，他在脑海中寻了半天也没寻到对应的人，但不管是谁，魔球中的东西必然来者不善。 顾锦：“小心。” 顾锦提醒着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已经映行动表达出他们对这个魔球浓浓的戒备。 魔球虽在一直不停的吸收魔气来修复壮大自身，但随着魔气渐渐流失，它修补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两人短暂的喘了一下气，又再度提起剑，足尖一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上前而去，剑光如绸，织的密不透风，将魔球紧紧包围在刀光剑影之中，光滑的表面瞬间布满深一道浅一道的剑痕，魔球意识到自己受伤，疯狂的吸取着周围的魔气，但魔气现在已经十分稀薄，纵然它加大马力的吸收，也无法像之前一样快速的愈合上面的剑痕。 花无欢和夜辞朝对视一眼，迅速的交换了眼神后又立刻上前，趁着它现在最虚弱的时候不断朝着它攻击而去，魔球的外表坚韧无比，但在这三柄神器的不断攻击下，再坚韧的地方也如豆腐一般易碎。 魔气渐渐的由黑纱变成灰雾，直到两人灵力接近枯竭，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息时，周围的魔气已经浅淡到几乎辨别不出，血色的红光再度从天幕倾泻而下，血光漫地，盛在魔球上深深的剑痕之中，仿佛流血一般。 咔嚓—— 花无欢和夜辞朝正站在不远处，单手持剑撑着疲惫的身子喘气，粗重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声中忽然混进来一道不一样的清脆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了一样。 两人呼吸一窒，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魔球，魔球现在巨大无比，一道细小如蛛丝的裂纹在他们眼前浮现，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在他们震惊的视线下缓慢而不可逆的朝四周扩散，反复里面的东西忍受不住要破壳而出一样。 花无欢：“你们魔族难道都是蛋生的？” 眼前的景象太过惊骇，花无欢震惊之余还不忘在神识中找傲天认真询问道。 魔族（柴犬）：“……少主，我真的觉得你们对魔族有很多错误的认识，我们除了修炼方式和你不一样外，其余的都没有区别好嘛，大家都是有娘生的，谁也不是石头缝中蹦出来的。” 傲天十分崩溃，他知道世人对魔族误解甚多，但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认为魔族都是从蛋里蹦出来的，而且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竟然还是他们的少主。 那一刻，傲天真的对魔族的未来充满了深深的担忧，要不是眼下不是个好时机，他真想跟少主好好科普一下和魔族有关的常识。 花无欢本来已经信了傲天的话，但很快这份信任就被眼前的一幕无情的打破。 魔球破碎的速度极快，在他们看过去的时候裂纹已经蔓延了大半，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魔球上已经布满了裂纹，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一双手忽然从魔球上的裂纹中探出，将魔球朝两边撕开。 花无欢：“你敢说魔族不是蛋生的！” 花无欢相信眼见为实，任凭傲天如何解释澄清，都不肯相信半个字，认定了自己看到的真相。 从魔球中伸出的手也是漆黑的，上面微微流转着天幕上落下的血光，泛着一层柔和妖异的红光，大半的胳膊已经露了出来，看着样子似乎想要破球而出。 顾锦：“快！快把他塞回去！” 顾锦看着那条黑不溜秋的胳膊，终于知道那股诡异气息所带来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他立刻出声，情绪过于激动，甚至连自身的灵力都有些紊乱，险些失控。 其余三人好不容易稳住动荡的封印，不知道合欢掌门如此激动地原因，虽然魔球里面出来的必然不是善茬，但也不必还没看清全貌就激动成这样吧？ 第二百九十八章 快把他塞回去 相比于顾锦的激动，其他几人毒还未露出全貌的东西更多的是忌惮，虽然都觉得合欢掌门这个塞字用的十分奇特，但意思应该差不多，反正别让这个东西出来就对了。 花无欢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动了，夜归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满的弧度，裹挟着飓风，带着千斤之力朝着那条露出在外的胳膊刺砍而去，剑刃碰触到上面的时候，触感并非在魔球上感觉到的坚韧，而是很轻，仿佛砍在空气上一般，花无欢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夜归从这条胳膊中毫无阻碍的穿过，半点触感也无，花无欢稳住身体，脚尖在地上一碾，借着力翻转身体，又是一剑朝着露在外面的胳膊刺去，但仍是和之前一样，从中轻飘飘的穿过。 两下攻击并未对其造成任何伤害，胳膊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见一点伤痕。 顾锦：“回来！” 顾锦远程指挥着，花无欢听从师尊的话，在师尊出声的时候便已经往后退去，在他离开的瞬间，一根黑刺忽然从他站立的地方破土而出，他半点气息也没有感觉到，若非师尊及时出声提醒他，免不得要吃一顿苦头。 见小徒弟没有受伤，顾锦才安下心来，继续打量着逐渐崩溃破碎的魔球，里面的东西似乎忍不住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蜷缩着，正不断地撕裂着上面的裂纹，试图将缝隙撕的再大一些，好让自己能够出来。 坚韧的魔球此刻就像是蛋壳一样娇弱易碎，顾锦联想到小鸡崽子是怎么啄破蛋壳出来的场面，没忍住道。 顾锦：“魔族不会都是从蛋里出来的吧？” 云姬：“不是！” 夜元：“不是！” 经历过魔族大战的云姬和夜元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他，虽然眼前一幕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但魔族绝对不可能是从壳里蹦出来的。 顾锦砸吧砸吧嘴，对这件事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傲天听闻后，没忍住道。 魔族（柴犬）：“少主，我真的觉得你和合欢掌门之间很有夫夫相。” 要不然怎么会都问了同样的问题。 傲天的腹诽花无欢听不见，只是听到有人说自己和师尊像还是很高兴的，今天和师尊之间的联系又多了一点呢，开心！ 不过开心归开心，正事也不能忘，魔球中的东西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之下，成功的将自己的一条腿伸了出来。 如果排除里面的东西是个长着人手人腿的怪物外，那有很大的可能里面是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形生物，花无欢脑补了一下， 忽然觉得这个形象有些眼熟，而后顿时恍然大悟，这样的话岂不是和之前他一剑击溃的那个黑影一模一样吗？ 花无欢下意识的看向师尊。 是他吗？是我想的这样吗？ 顾锦痛苦的点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花无欢默了，想到那个伤了师尊的黑影，又想到黑影又有着和自己九分相似的轮廓，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下。 这东西要是出来的话，那岂不是长八张嘴也说不清自己和黑影长得相像的原因。 花无欢：“我们把它塞回去吧！” 师尊他们还在维持着结界，无法插手这边的事情，花无欢立刻看向夜辞朝，只凭自己的话还是有些难度，但有夜辞朝这个雷灵根的魔气克星在的话，说不定会有些效果。 夜辞朝眼神微动，很想问一下为什么要用塞这个字，但联想到合欢掌门不久之前才用过，师徒俩说话相像应该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吧？ 夜辞朝：“好，我们一起把它……回去。” 夜辞朝说着又顿住，还是觉得这个字用起来怪怪的，于是口齿不清的糊弄过去。 这一小会的时间，黑影已经露出了大半的身体，胳膊和腿都是修长而匀称，如果不是通体乌黑太过奇怪的话，其实眼前的景象该有几分香艳才是。 顾锦心神不动，甚至还嗤笑，白嫩嫩的小徒弟可比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好看多了，又白又香，还软敷敷的，好摸的很，这个黑炭一样的东西想用色诱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可惜现在花无欢感觉不到师尊的心思，不然肯定会夸师尊也是又白又滑的呢。 黑影还在魔球内不断地挣扎着想要出来，碎裂落下的魔球碎片离开魔球的瞬间便化作一缕缕漆黑的魔气涌进黑影的身体中，化作养分一般的东西，让黑影的气息愈发强大。 两人经过之前的配合，现在相互间已经十分默契，哪怕不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图，相互配合之下威力大增。 这种默契仅限于配合打斗中，至少平日里是没有这种默契的，如果有的话花无欢又怎么会看不出夜辞朝那眼神一闪中所蕴含的疑惑和自我解释后的将信将疑。 两柄神剑落在黑影身上的时候，如之前一样，仿佛砍在了空气上，一点实感都没有，也没能给黑影造成任何伤害。但在他们攻击未中停住的间隙，黑影掌心中魔气凝结，忽然出现一柄漆黑的长剑，对着两人一挥，这个时机把握的很好，他们的身体还在惯力之下向前倾斜着，无法在第一时间躲过黑影的攻击范围，即使反应迅速，也难以避免受伤的下场，无非是伤重伤轻的区别。 花无欢没想到黑影会忽然间发动攻击，这会躲闪已经晚了，只能准备咬牙承下这一击，但眼前一道雪光闪过，一直守在不远处的风雪飞速的挡在他们面前，黑剑与风雪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有了风雪的抵挡，两人飞速的撤离，风雪因为一直在旁边看着，没能帮得上忙，这会见有自己的事可以忙了，瞬间干劲满满，和黑影斗的不亦乐乎，大有在他们面前表现的意思，以表明自己还是很有用的。 顾锦见到小徒弟没有受伤，紧绷的心这才松懈下来，还好之前将风雪留在了小徒弟身边，不然这会他该后悔死了。 没有人控制，风雪只是凭借着本能战斗，黑影还有部分身体在魔球中，控制并不灵活，也讨不了什么好，隐隐被风雪占了上风。 第二百九十九章 放弃挣扎 风雪上缭绕着莹白的雾光，在空中穿梭时划出清晰明朗的轨迹，宛若白雪素裹之上翩然洒落的皎洁月光，清冷的辉光在黑影手上轻轻一划，轻而易举的砍断了他握着黑剑的手腕，断口平整，断掉的手腕还未落在地上便化作黑烟，又重新回到了黑影的胳膊上。 黑影本就是由魔气构成的，除非彻底将魔气净化，否则即便击溃多次，那些魔气仍会再度回到黑影身上，刮痧一样，对黑影造成的伤害堪比康帅傅家至今为止只受了皮外伤的牛。 顾锦看着黑影缓缓再生的手腕，在那之前小徒弟的攻击还不能触碰到黑影，但现在黑影却被风雪砍下了一只手腕，之前风雪在旁协助的时候也是一次次从黑影中徒劳的穿过，这一次能砍到黑影，必然不是巧合。 他看着黑影从魔球中不断挣扎扭动想要出来的身体，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对着小徒弟喊道。 顾锦：“我有一个猜测，黑影在攻击的时候必然要化作实体才能伤到你们，你和夜辞朝分开行动试一试。” 花无欢：“好！” 花无欢迅速的和夜辞朝交换了一个眼神，眨眼间便分配好了彼此的位置，由花无欢上前挑衅黑影，在黑影攻击的时候夜辞朝抓住时机给黑影来上一剑。 黑影此时只剩下半个肩膀连接着脖子和头的位置来没有从魔球中挣扎出来，魔球现在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只要轻轻一戳就能轻易破碎，落下的碎片又重新化作魔气涌进黑影的身体，让他的身形更加凝实，一静一动间恍若真人一般灵活。 感觉到花无欢的气息正在接近，和黑影缠斗正酣的风雪迅速给他让出了位置，并在一旁辅助他，不时地骚扰着黑影，好让其一心二用，帮着花无欢减轻压力。 说来也有意思，黑影的头现在还没有露出来，眼睛还蒙在魔球中，但却能清晰地知道他们的方位，并不显得左支右绌，反而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黑影也在成长，在和他们一次次的打斗中不断丰富着自己的经验，只是片刻的功夫便已经摸清了他和风雪的攻击套路，哪怕是二打一，也没有显出半分局促来，甚至几次都险些伤到他，幸好有师尊的远程提醒，在黑影看破他的剑招，将要刺伤到他的时候，师尊就会及时出声提醒他用新的招式应对，这才险而又险的躲过一次又一次。 花无欢的招式变得突然，黑影来不及做准备，黑剑被挡住的时候都会出现短暂的停顿，夜辞朝抓住这个机会一剑朝着他露在外面的胳膊砍去，但黑影的反应极快，感觉到剑气的那一刻便立刻缩回胳膊，青霜落下的时候只斩在了黑剑之上，碰撞的瞬间一道清脆的铿锵在剑下响起，黑剑剑尖瞬间断裂落在了地上，转眼间便缓缓消融，这一次却没有变为魔气回到黑影的身体中，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花无欢看着黑剑上缠绕着的细小的雷霆，羡慕又钦佩的朝着夜辞朝竖起了大拇指。 虽然这个气息他不是很喜欢，但对付这些魔气的时候着实厉害的很啊。 顾锦看着小徒弟竖起的大拇指，瞬间又酸溜溜了起来，觉得自己可能被柠檬精给附身了，不然怎么一直都会感觉酸呢。 另一边的黑影还持着黑剑，剑身上断裂的地方也缠绕着雷霆，阻碍着其再生，黑影直接手腕一抖，整个剑身连带着上面覆盖着雷霆的地方直接脱落，很快源源不断的魔气又从魔球上涌来，覆盖在剑柄上，片刻的功夫一柄全新的、与之前别无二致的剑身再度出现。 许是修补黑剑耗费了不少魔气，顾锦见着那个魔球的颜色都淡了许多，变得有几分透明感，隐约间能看见魔球掩盖下的清晰分明的轮廓。 魔球的魔气少了许多，破碎的速度自然而然的加快，噼里啪啦的如雨点般纷纷落下，半空中又化作漆黑的魔气涌进黑影的身体中，只是几个呼吸间，剩余的半边肩膀已经露了出来，接下来是脖子，然后是下巴，鼻尖，一直到深邃的眉眼，最终露出了一张没有五官，却轮廓分明的头颅来。 魔球已经彻底消失，落下的碎片全都被黑影吸收殆尽，黑黢黢的站在那，手腿修长，腰身精瘦，明明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却不难看的出来黑影的身材很好。 顾锦往某个重点部位瞄了好几眼，黑影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没穿衣服，赤条条的就出来了，但好在下面也是一团黑，没多出什么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 花无欢的神情复杂而微妙，虽然黑影不是他，也没有长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但轮廓都是差不多的，这么相对看着，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就当看自己的影子好了，影子是没有性别的。 花无欢努力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的很周围的人一样凝重，同时在神识中和傲天遗憾道。 花无欢：“你说他为啥没憋死在魔球中呢？” 魔族（柴犬）：“……” 魔族不是蛋生的这句话傲天已经说倦了，此刻装聋作哑，继续为魔族的未来忧心着。 花无欢：“话说这个黑影不是已经被我打散了吗，为什么又从魔球中出现了？” 花无欢没计较傲天胆大没理他的事情，转而又问道。 魔族（柴犬）：“这个黑影本来就是由魔族的众多怨念组成的，虽然被少主你打散了，但魔族封印迟迟不破，这些怨念也会一直聚集着，而且又感觉到封印将破，于是就凝结了全部的魔气，将黑影再……生出来。” 傲天说的时候表情有些纠结，生这个字他不想提，但一时间好像只有这个字能充分的表达出他的意思，只好不情不愿的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少主冷笑一声，大意是你看吧，我就说魔族都是蛋生的，现在连你自己都说漏嘴了，还想骗我，哼哼，不可能的！ 傲天放弃了挣扎，觉得这件事这辈子可能都解释不清了。 第三百章 偏见 黑影出现以后，并未向他们之前预想的那样大杀特杀，而是一直站在原地，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动也不动，黑影脸上没有五官，看不出个喜怒来，只能凭借着他细微的变化来判断其下一步动作。 只是当黑影站在那的时候，众人心中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黑影黑不溜秋的连个五官都没有，但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却总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哪见过一样。 直到他们看见和黑影对视着的花无欢时，忽然间一种心悸涌上心头，瞬间就明白过来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黑影虽然没有长相，但每一处的轮廓都和合欢掌门的徒弟十分相像，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魔球中出来的东西为什么会和合欢掌门的徒弟长得一样，这件事的本身就很值得深思。 夜元本就对魔族仇恨无比，如今见了这个黑影又长得和花无欢至少有八成相像，当即便冷下脸来，朝着顾锦质问道。 夜元：“君落衣，为何这个黑影会长得和你徒弟一模一样，你们和魔族之间有什么勾结？” 夜元的厉声质问让云姬心里一颤，她倒是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因为种种原因却并未说出来，只是下意识的看向了顾锦，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态度。 顾锦神情冷漠，心想我能和魔族有什么勾结，巴不得赶紧撇清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最好，省的一直来捣乱，害得小徒弟不停的遇见麻烦。 顾锦：“勾结？夜谷主说话可要有真凭实据啊，空口无凭的污蔑我等，这难道就是剑神谷的作风？” 夜元：“若是心中无鬼，为何不敢回答我的问题？难不成你要为了一己私利而包庇他？” 顾锦想你还真的说对了，我就要为自己的私心保护小徒弟，有什么错？ 顾锦：“我如何回答？我所见的与你一样，魔球本就来的诡异，谁又能想到里面会出现个这样的东西，我倒也想要个解释原因，夜谷主若是知道的话大可告诉我。” 顾锦其实也不太确定当年魔族大战的时候夜元见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想着应该是没有，如果见过的话那应该不会是现在质问的语气，而是已经发现了小徒弟魔族少主的身份，直接开打了才对。 见到夜元的眼睛一点点的眯起，顾锦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夜元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先前的话质问他原因的同时也是在试探着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显然顾锦的避重就轻并未让他获得想要的信息，反而让顾锦从他的态度中读出了夜元对黑影一无所知这件事。 知道这，顾锦就放下心来，等到夜元再问的时候直接淡淡道。 顾锦：“夜谷主这样经历过魔族大战的人都不知道原因是何，我又如何知晓，大约是魔气也有爱美之心，既然要化作人形，干脆就找个好看的模仿喽，虽然连小徒弟的一分神采都没有复制出来吧。” 诚然，论相貌，整个乾冥大陆上都很难找到第二个像合欢派这样俊男美女如云的地方，不但数量多，质量也高，单是合欢师徒就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但对夜元这样沉浸剑道，心无旁骛的人来说，美和丑都只是一层皮囊而已，但顾锦这么说的时候夜元却显出几分不屑。 夜元：“皮囊不过都是迷惑人心的东西，再说这么多人在，相貌端庄者不少，为何偏偏要选他？” 顾锦一边觉得这个老头简直就和自己过不去了，一边又觉得夜元能主动夸他们简直就是个奇迹，但夜元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压根就没往他们身上瞥过，只是不经意的转了一下眼珠子，用余光看向了身后某处，又很快移开，只是一念间的功夫，快的除了顾锦在时时刻刻注意夜元表情外，没有任何人发现。 顾锦顺着夜元的视线看过去，最终落在了夜辞朝身上，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所以这位夜谷主究竟有多不坦诚，想夸自己儿子长的更帅就直接说呗，还说的这么含糊，云里雾里的把所有人都含在其中，活该你儿子和你的关系不咋样。 顾锦：“夜谷主说的对，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觉得我徒弟长得好看，天怒人怨的好看，魔族和我的想法一样所以才刻意模仿了小徒弟的脸，你要是你不满的话和黑影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换个人模仿，就挑你说的相貌端正的人如何？” 顾锦淡淡的说着，毫不顾忌的撒着狗粮，顺便把小徒弟夸得满脸通红，傲天在花无欢的神识中听的牙酸，直抖着鸡皮疙瘩道。 魔族（柴犬）：“合欢掌门也太肉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真的不会害羞吗？” 师尊害不害羞他不知道，但是他的脸已经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一样，忍不住捂起了脸。 夜元也没料到顾锦能如此大胆放肆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种话来，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他和徒弟只见不纯的关系吗？ 夜元：“你！真是不知廉耻！” 夜元怒骂。 顾锦不怒反笑，夜元在某些地方真是固执的很，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半分就算了，还拦着别人，非得大家伙一起断情绝恋的就开心了。 顾锦：“夜谷主怕是年纪大了记不清事，我们合欢派向来随心随性，男欢女爱两情相悦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我都已经决定了，难道还要和他一直躲躲藏藏下去，拿师徒身份做幌子？这才是真正的不知廉耻吧。” 顾锦说完后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夜元反驳他，抬眼过去一看就见他露出深思的表情，仿佛被他哪句话戳中了心窝一样，良久后才叹息低声道。 夜元：“无知小儿，说的倒是轻巧，世人的偏见与成见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忽略的。” 顾锦：“谁敢说一句我就打烂他的狗嘴。” 顾锦还想继续补充，但很快又沉默了下来，他只是想到了夜辞朝的母亲好像就是个花妖，当年夜元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或许曾遭受了什么外人不得知的事情，因而才有这么一句感慨。 第三百零一章 升级版黑影 妖族和人族的关系虽没有魔族那般紧张，但到底非我族人，只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相互之间甚少有往来，更别说和妖族在一起甚至孕育了子嗣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顾锦难以想象顽固的跟个木头似的夜元竟也有这般恣意的时候，外界鲜有人知夜辞朝生母的身份，怕也只有剑神谷寥寥几人知晓当年的事情，书中也只有寥寥几句，只知道那是一个明艳如万里霞光，美到不可方物的女子。 她最后是怎么去的，顾锦不清楚，但…… 顾锦偷瞄着夜元这张已经悄然爬上皱纹的脸，但依稀间还能辨别出锋利如剑的轮廓，样貌不见的有多么的惊艳俊朗，但是这气质却极为出挑，万千人中一眼就能分辨的出来。夜辞朝的五官和夜元没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唯有轮廓像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似的，加之夜辞朝本就不爱笑，生生将这张明艳的脸上覆盖了终年不化的霜雪。 本是挑了父母优点长的，但现在看来许是和夜元呆的最久的原因，某些方面倒是和夜元如出一辙。 顾锦一边想着，一边又趁着夜元发现自己打量的视线前移开了眼睛，转而看向黑影的方向。 说来也怪，自从黑影从魔球中出来后，就一直站在原地没动过，保持着手持黑剑垂手而立的状态，仿佛一尊雕像一般。 花无欢摸不清黑影的想法，保险起见又没敢贸然上前，只是警惕的盯着黑影，同时在神识中问道。 花无欢：“傲天，他为什么出来后就一直都不动？” 眼下最了解魔族的就是傲天，遇到什么理解不了的他习惯性的就找傲天询问，但这个问题显然触及到了傲天的知识盲区，且不说这个黑影根本就不是魔族，就算是他也不会读心术，也不知道黑影在想些什么啊。 魔族（柴犬）：“可能……是看少主太好看了，所以沉迷少主的美貌无法自拔？” 花无欢：“……闭嘴。” 傲天委委屈屈的瘪起了嘴，合欢掌门这么说，少主就高兴害羞的快要飞起来，为什么到自己这里就得到如此冰冷无情的两个字，果然是他不配。 花无欢将注意力再度放在了黑影身上，眼下傲天对黑影的了解也知之甚少，无法在傲天这获得什么情报的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花无欢脚步一动，往一旁挪了一些，却见黑影的头也是微微一动，跟随着他挪动的身影移动着视线，吓的他立刻停住了脚步，赶在其他人发现之前保持着身体的不动。 被怼了一通的夜元注意力似乎不在这边，否则这般细微的动作也逃不开他的眼睛，但到现在都没有出声，排除眼花没看清这个不可能的选项后，只剩下他没注意到这个可能。 祭台上四个人勉力维持着封印，祭台下两人一魔对峙着，一瞬间竟形成了一种微弱而脆弱的平衡，仿佛都在等待着对方有所行动。 但这样脆弱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维持封印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与心力，最先撑不住的是云姬，早在之前封印魔族的时候她就已经耗费了大半的灵力，再加上魔族封印被破时的绝望，能坚持到现在全凭着心口上的一股气，如今灵力已经耗尽，脸色苍白，眼前发昏，再也坚持不下去，摇摇晃晃的就翻着白眼倒了下去，被身后的段凌及时扶住，不停的喘着气，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顾锦的反应极快，几乎在云姬倒下去时候就及时接替分担了这边的灵力，封印只松动了极短的时间，流出了一缕魔气很快又被压制下去。 顾锦：“你带她先去休息吧。” 双倍灵力的流逝让顾锦的压力很大，只好一边心疼着，一边不断的汲取灵石中的灵力来弥补自身所需。 云姬并未晕过去，只是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她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况不但帮不上忙，甚至在这还有碍事的可能，便默默地搭着段凌的肩膀，由着他抱起自己到一旁休息。 一人分担两人的灵力着实太辛苦，夜元和千指现在也只比云姬好上一些，见状便主动帮顾锦分担起来，虽比不上之前有云姬在的时候，但到底比自己担着好受许多。 顾锦：“所以……” 顾锦看着脚下又有松动迹象的封印，舔了舔发干的唇瓣。 顾锦：“除了这么撑着直到最后一刻，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对吗？” 夜元沉默下来，用无声代替了回答。 顾锦的心一点点沉到了冰凉的湖底，其实还是有办法的，唯一也是最后的办法，但他不会说，也不会让他们发现，让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里，腐烂至死。 另一边的花无欢也听见了师尊的发问，夜元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压迫着他们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缕从封印中溢出的魔气细弱的让人很容易就忽略过去，无声无息的来到了黑影的身边，悄然无声的融入进黑影的身体中，黑影的身子微微一抖，忽然僵硬的转起了脖子，喉咙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嘶哑的声响，众人都被黑影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去了视线，那一声像是在说些什么，但过于嘶哑含糊，没人听得清。 黑影仍在继续嘶哑着嗓子喊着什么，脸上没有五官却一直看着花无欢，仿佛在对着他说话。冷汗从他背后一层层的冒出，先前黑影一直安静的不发出一点声音，让他险些就忘了黑影是能说话的。 他一咬牙，立刻冲身出去，夜归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轨迹，几个呼吸间便到了黑影面前，一剑拦腰砍去，黑影分成两半倒在地上，但很快分离的部分又渐渐融合，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黑影再度站起来，看着花无欢又嘶哑着说了一声，仍是听不清，却比之前好上了太多，至少能听的出来他说的好像是两个字。 顾锦手心上都是汗，甚至想直接冲下祭坛将这个黑影直接打散，但显然这个黑影比之前已经更新升级了太多，不是那么轻易像会散云雾一般的驱散。 第三百零二章 少主 但不用他离开，夜辞朝发觉到花无欢的情绪似有些不对，已经上前辅助他，好不容易聚拢的黑影在夜辞朝雷霆之力下再度分散，空气中都带着酥麻的触感，黑影的融合也慢了许多。 夜辞朝：“怎么了？” 夜辞朝强行将他带到了安全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 花无欢摇了摇头，他不想对朋友撒谎，但显然这件事也不是能在这里说出来的，只能道。 花无欢：“我没事，先解决了黑影再说。” 夜辞朝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见花无欢转移了话题，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看向分散的魔气中缓缓融合的黑影，低声道。 夜辞朝：“我们一起上。” 花无欢点头的瞬间，两人再度冲了上去，黑影此时还未完全凝结，只有身子在，四肢还在不断吸取着魔气渐渐凝结着，感觉到有人过来，黑影立刻闪身躲过，但这只是花无欢的佯攻，夜辞朝早就守在了他必退的路上，在他躲过去的时候立刻持着青霜朝着黑影挥去，但青霜却从黑影身体中穿过，夜辞朝半只手也没在浓稠的黑气中，只觉得像是伸进了冰窟一样，阴寒的触感从掌心沿着胳膊蔓延至全身，挥之不去。 夜辞朝的动作一滞，黑影趁着这个机会已经躲了过去，身体也彻底的恢复，头仍是看向花无欢的方向，再度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花无欢头疼欲裂。 花无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闭嘴！” 魔族（柴犬）：“没、没有，黑影就是各种执念、怨念等借助魔气凝结出来的，说出来的话都是造成这些情绪最主要的原因。” 花无欢恨恨的咬牙，一字一顿道。 花无欢：“等我知道了告诉你们这个预言的人是谁，我一定要把他抽筋拔骨，挫骨扬灰！” 傲天干巴巴的笑着，心想老主人早就归天了，少主就是生气也没办法，总不能把老主人的坟给掘了吧。 花无欢：“除了这么跟他耗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能解决他？” 傲天想了想，道。 魔族（柴犬）：“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满足黑影的心愿嘛，这个黑影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少主能回到魔族，只要少主回去了，黑影的心愿满足后就会消失啦。” 花无欢一边听着一边眉心突突的直跳，等傲天说完后连冷笑都懒得给，和这个所谓的简单方法相比，他宁愿和黑影慢慢耗下去。 黑影还站在那里，看起来没有主动攻击的打算，花无欢再度上前，欺负黑影不能动，再次将其砍断，在黑影还未凝结之前，又是几间下去，夜归本就是乌色，在漆黑的魔气下看的并不真切，只有不停断开的黑影无声的告诉着大家，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下手究竟有多狠。 顾锦看着小徒弟手起刀落的冷静模样，依稀间能看出书中心狠手辣的一点，心中无比庆幸现在的小徒弟没有走歪，仍然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少年，眼下这个情况只是个意外，都是黑影太烦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搁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啊，是以，顾锦十分理解小徒弟现在的心情和做法。 黑影很快就被砍得四分五裂，明明可以躲，但黑影却纹丝不动，像个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任凭那些剑落在自己身上也没有躲闪过半分，乍看之下仿佛花无欢才是那个恶棍，而黑影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可怜。 顾锦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顿时觉得这个黑影果然心机，知道自己打不过小徒弟，就想出这种苦肉计来，意图从他们这博取同情，进而劝阻小徒弟住手，好让他再一步带走小徒弟，呵，黑影果然用心险恶，我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想到这，顾锦深吸一口气，朝着小徒弟的方向大声喊道。 顾锦：“徒弟加油，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这黑不溜秋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千万别手下留情啊！” 众人包括花无欢在内，都下意识的看向被砍成了小碎块的黑影，一瞬间都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他们所看到的情况而言，怎么看你徒弟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啊，瞧把人家砍的，都看不出原样了，不过好在黑影不会流血，场面才不至于太血腥。 花无欢：“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师尊。” 反应过来后的花无欢认真的回答，顾锦欣慰的点头，全然忽视了几人一脸纠结的神情。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师徒吧，竟然能这么快的接受到对方脑回路并且给予回应。 再看黑影，被砍成了大大小小不同的方块，有一部分还被花无欢踢到了不同的方向，单是凭肉眼都难以确定位置在哪，黑影的脖子砍下后就被花无欢一脚踢开，其余的地方则是在缓缓消融，化作粘稠的魔气在地上流淌着，尝试着再度组成身体。 夜辞朝看着花无欢累的额头冒汗的样子，握了握手中的青霜，忽然觉得就算没有自己在旁辅助，对付黑影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只有傲天被吓的瑟瑟发抖，他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么恐怖血腥的一幕，嘤嘤嘤，少主真的好恐怖啊，他好害怕他想回家！ 魔族（柴犬）：“少、少主，你别这样，我害怕。” 傲天声音都是颤抖着的，是真的被吓到了。 花无欢：“你怕什么，只要不犯错，我又不会对你动手。” 花无欢不太能理解傲天害怕的原因，在他看来黑影不是魔族，只是各种情绪的凝结体而已，况且他下手也很克制了，只是砍了几剑而已，也没有太……可怕吧？ 他看向脚边分散的黑色小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吧，站在傲天的视角来看，黑影也勉强和魔族沾点边，这么想的话再看眼下的景象对傲天来说的确有点血腥了。 但他也并不后悔，要不是黑影一直嘚吧嘚，想要暴露出他的身份，他也不会下此重手。 很快他就不再想这些事了，黑影已经聚集而起，被踢开的部分化作了魔气重新回到黑影身上，黑影站起来，声音仍是沙哑，但这次终于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黑影：“……少……主……” 第三百零三章 堵住你的嘴 简单的恍若平静的湖面上投入的一颗石子，瞬间掀起万丈波澜，似乎怕他们听不清，黑影看着花无欢，又再度说道。 黑影：“……少主……” 比之前的声调还要清晰，至少不是能轻易用口胡就能糊弄过去的。 四周安静的可怕，顾锦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从心脏中剥离，涌到了腿上，催促着他趁着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带着小徒弟离开。 他的确是这样做的，腰身一转，腿已经抬起，从这里到外面最大的阻拦不过是那层棘手的结界，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即便他不打破那层结界，封印也坚持不了多久，只要能带着小徒弟离开这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反正封印也快坚持不下去了，何苦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不应该带着小徒弟过来，顾锦想自己自从知残乌暴乱的消息后，好像就一直没有做出过正确的决定，不断地让小徒弟身陷囹圄，甚至最后还在这里被黑影当着剑神谷的人面拔下了马甲。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自己现在的灵力还有些，总比夜元和千指这两个灵力接近枯竭的好上一些，夜辞朝虽然看起来状态尚可，但毕竟是年纪尚小，实力到底还比不上夜元，解决起来不会太麻烦，段凌要照顾云姬断然也不会追上来，眼下的话只要自己能带着小徒弟出去，就算夜元生了三头六臂，在魔族即将破除封印而出和疑似魔族的人逃跑两者之间做个轻重缓急的处理的话，顾锦想选择前者的机会必然更大一些。 毕竟逃走的只是两个疑似魔族但还不确定是不是的人，但即将出来的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无恶不作的魔族。 众多想法在他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顾锦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管他什么魔族什么封印的，小徒弟才是最重要的。 洁白的衣摆随着顾锦身体的转动而微微飘起，犹如白鹤扬起的翅翼，在这样血光弥漫的世界中，清晰地划出一条优美清晰地弧线，腿上的肌肉微微动起，带动着脚，转而就要踏出再度带着小徒弟离开。 没错，再度。 顾锦都在心里嘲笑自己，之前好不容易有那么一次机会能带着小徒弟安安稳稳的离开，因为一时的犹豫硬生生的错过，最后竟有回到了这里，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在一开始就不来这什么残乌，直接找个地方带着小徒弟安享晚年，管他外面打成什么样，只要小徒弟不入魔族，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步错步步错，哪有那么多早知如此，到了现在只能尽力弥补。 在黑影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顾锦已经转过身来，正要冲出去，但隔着微弱的火焰，忽然看见小徒弟转过了头，眼眸映着宛如萤火的焰光，朝着顾锦微微摇头，甚至还勾起了嘴角，勉强着自己露出一个笑来。 顾锦的动作猛然顿住，那眼神中什么情绪也没有，甚至连顾锦想象中的惊慌也好，失措也罢，全都没有出现在小徒弟的身上，唯独有的则是安抚。 在黑影出声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接下来会如何，而是师尊一定会为了他再次不顾一切的带着他离开这里，当着夜元等人的面，抛弃所谓的魔族封印，离开这个危机四伏，每一处都充满着恶意的地方。 可是他不能再让师尊这么做了，这么多人都听到看到了，如果师尊真的带他走了，他倒是无所谓，最多不过背个骂名，可他不能让师尊因为自己而被他们误会甚至视为异端，师尊已经为他做的太多了，如今剑神谷的人都在，等他们离开这里后必然会将残乌内发生的一切昭告天下，师尊这样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怎么能因为他的缘故而被活生生的抹黑。 花无欢想，即便自己没法解决眼下的事情，那也要尽量和师尊撇清关系，不能让师尊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被连累，他知道师尊不在意，但是他做不到看着师尊因为他而一步步走向泥潭。 那匆匆一瞥的视线，刚好看见师尊紧绷的下颌以及将要踏出的一脚，这一眼能传达出他内心多少的情绪花无欢不清楚，但师尊确确实实的停了下来，见师尊没有动作，花无欢这才稍微放心一点，转而看向了黑影，黑影仍是看着他的方向，喉咙处的魔气微微翻涌，看样子似乎还想再叫上一声，却被花无欢无情的一剑斩断了头颅，看着落下的皮球似的东西还没有沾地就化作魔气重新回到了黑影身上，也不着急，而是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摞符咒，飞速的挑出自己用的上的，再一次砍下黑影头颅的时候，飞速的将几张符咒刷刷的贴在黑影的脖子、四肢以及半空中的头颅上。 头颅还未完全变成魔气，忽然被符咒糊了一脸，啪的一声像个炮弹一样落在了地上，甚至还咕噜噜的滚了几圈，配上那一头将融未融的魔气，终于有了那没点血溅三尺的错觉。 黑影几乎全身都被贴满了符咒，瞬间封印住了行动，僵硬的无法动弹，最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肩膀旁就是他的头颅，看着竟然有一点抱头痛哭的味道。 要是黑影能清晰地表达出自己此刻内心的心情，应该会说出很多会被哔哔消音的问候的亲切话语吧。 顾锦不为黑影心疼，甚至还觉得他活该，随后对着小徒弟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干得漂亮，既然没法打死他，干脆就直接封住他的行动，只要动不了，四舍五入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花无欢心虚的接受了师尊的表扬，但脸上着实没有多少喜色，毕竟符咒的力量是有限的，才不过贴上去一小会的时间，符纸的边缘已经开始泛黑，不确定还能坚持多久，但总归不会留给他们太长的喘息时间。 第三百零四章 小徒弟太棒了 当黑影倒下去后，花无欢仿佛不解气似的又在他身上补了几剑，黑影本就不会反抗，这会又不能动了，被刺的时候连动都不带动的，像是死了一样。 顾锦和花无欢都巴不得幻想成真，但显然黑影不是那么轻言放弃的魔，就算这样了仍在垂死挣扎着，不停的侵蚀着身上的符纸，花无欢见状，干脆就将所有符咒都一股脑的贴在了他的身上，把一个好好的黑影活生生的贴成了木乃伊，在细微呜咽的风中不住的飘零着，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当然大家都是有眼睛在的，谁也不会被这种假象蒙蔽了双眼，看到黑影身首异处的样子，顾锦甚至听见了千指发出一声放心的舒气声。 倒也不必。 顾锦一边想着，一边隐蔽的观察着几人的表情，段凌和云姬在他后面，不方便特意转头看，千指还沉浸在黑影终于被封印的庆幸中，尚未来得及思考黑影说的那两个字中蕴含的意义，夜辞朝的脸一直都是面如平湖，顾锦有理由相信就算现在黑影跳起来在他面前表演一段影流之主，夜辞朝也会是现在这样看到空气一起的表情。 到底是主角啊，这种表情管理就不是他能学得来的。 再度膜拜了一下主角强大的表情管理能力后，顾锦又偷偷摸摸的用余光看着夜元，果然不出他所料，夜元现在一张老脸已经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像个薄皮大馅十八个褶的包子，不过这包子里绝对不会包什么好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锦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但过了许久，夜元都没有说话，脸仍然是皱巴巴的挤在一起，眼神微闪，看样子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 顾锦屏息，心想这件事的确很出乎意料，等他想通后应该就是暴风雨来临的时刻。 夜元：“他刚刚说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夜元终于开口了，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严厉，但细听却不难发现掩藏在这之下的疑惑。 顾锦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针对夜元可能会问的各种质问做好了相应的回答，自认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独独没想到他不按套路出牌，竟然还有耳背这个可能。 所以平日里他说话这么大声不是为了维持威严或者找茬，而是单纯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勉勉强强能解释的通……吧？ 顾锦纠结无比，但比他更纠结的是千指，千指回忆了半天，满脸痛苦的摇摇头。 千指：“那两字最后说的虽比之前清晰一些，但也还是没能听清。” 听到这，顾锦忽然明白过来，倒不是夜元耳背，而是黑影说话的声音太过嘶哑，纵然比之前强上一些，但还没达到能让人一下就听清楚在说什么的地步，再加上他们对魔族少主这件事还没有留下印象，潜意识里也不会往这个方面联想，只有他和小徒弟对这两个字已经出现了应激反应，听到音调往这边靠拢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黑影在说什么。 所以是他和小徒弟明白的太早，好在黑影现在被封印住无法继续说下去，不然等他们听清楚后再稍加联想，不难想到其中隐藏的关键。 夜元问的大声，顾锦都能看见小徒弟脸上露出的茫然和疑惑，而后又是恍然大悟，最后又回归于纠结，种种表情按照顺序有条不紊的出现，看的顾锦都不自觉的翘起。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小徒弟就能让自己心情好。 夜元从千指这边得到了和他差不多的回答，视线又顺着看向段凌和云姬，两人都极为默契的摇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掩护花无欢，但还是没吭声。 夜元最后的视线落在了顾锦身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好像是换了个位置，而且一只脚也不正常的抬起，好像要往前面跑一样，怀疑瞬间涌上心头，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夜元：“合欢掌门这是做甚？莫不是想跑？” 顾锦：“哦……这个啊……” 顾锦拖长了声音，慢条斯理又不急不缓的将脚放下。 顾锦：“站麻了，活动一下。” 夜元露出了明显的怀疑的表情，但他没有证据，好气啊。 他现在已经发现，合欢掌门干啥啥不行，气人第一名，看他现在一脸狡猾，肯定一肚子坏水，夜元懒得跟他多说废话，直接无视了他，转而看向了贴成了木乃伊一样的黑影。 黑影平躺在地上，保持着抱头痛哭的动作，夜元的眉头又再一次的皱起。 夜元：“把他放开，让他把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花无欢：“不行。” 花无欢拒绝的干脆利落，丝毫没有给他面子的打算。 夜元的脸再一次的黑了下去，神情阴沉下去，处在爆发的边缘，花无欢无视了他的表情，借着又道。 花无欢：“太吵。” 的确很吵，黑影的声音是没有任何起伏的直线，不含任何感情，又嘶哑的像是有人在耳边拿着手指抓玻璃一样，听的人就是一阵头皮发麻，好不容易将其封印了，现在还得再把这个移动的声音污染源放出来，就为了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不单是云姬和段凌一起不赞成，甚至连千指脸上都隐隐露出了抗拒的神情。 真的是太难听了，他们真的不想再多听几遍。 群众的意见太大，就算是夜元也不好触犯众怒，只是冷眼瞥了花无欢，转而朝着顾锦开火。 夜元：“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顾锦满脸微笑的看着小徒弟，小徒弟也含笑着看过来，两人在空中甜蜜的交换了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成功的膈应住了夜元。 顾锦：“我徒弟多乖啊，一直为大家考虑，你看知道大家都不喜欢黑影的声音就直接把他的头给砍了下来，这样就能让大家的耳朵放松一会，你怎么就不能为大家考虑考虑呢？” 顾锦不赞成的看向夜元，那一刻夜元迷茫了，尤其是看到大家包括千指在内的人都露出了赞同的神情，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第三百零五章 就很帅 行吧，这件事暂且揭过，夜元不再说把黑影放出来这件事了，管他说的是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虽然心中还是有几分在意，但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也不再强求。 也不是不想继续强求下去，而是封印的情况进一步恶化，让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回到封印上，无瑕分心到另一处。 封印之下的魔族被镇压千年，早已按奈不住，如今感受到封印的松动，更是急不可耐，在底下不停的撞击着封印，隔着鞋底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颤抖，顾锦相信，如果这次封印再度崩坏的话，出来的绝不会是魔气，而是真真正正的魔族。 顾锦不是很相信傲天所说的魔族现在已经与世无争、心平气和等等鬼话，要真是这样的话，哪来这么多的怨气能凝结出一个又一个的黑影出来，一会说不定还能再造出来几个，直接组成男团原地出道他都不觉得稀奇。 可惜现在傲天在小徒弟身上，也不能再抓过来问个话，只好加强了灵力的输出，好让底下的封印能够再多坚持一会，虽然也坚持不了太久。 这不过是个无用功，魔族封印的崩坏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或长或短，不过只是在努力延迟时间而已。 封印之下的魔族在灵力的压制下，挣扎的动静似乎小了一些，但很快就引来更为激励的反抗，地上的石子轻微的跳跃着，红焰在也是摇曳不停，本就微弱的光接近于虚无，肉眼观察的话仿佛已经熄灭，只有细看才能发现那一点芝麻大小的小小火焰。 几人的灵力都接近于枯竭，封印不住的震动着，压抑不住的魔气从中如雾般缕缕溢出，顾锦只能用余光看到了这些魔气的目标十分明确，正是那只躺在地上的黑影，顾锦无瑕管他，但他知道小徒弟绝对不会让他们再回到黑影身上。 果不其然，只见小徒弟冷静的站在黑影面前，在黑影的注视之下将那些魔气悉数击溃，其余顾不上的地方还有夜辞朝在，青霜一挥就是一层细密的电网，那些魔气刚落在上面就激起一片刺眼的青白电光，像极了夏天的时候拿电蚊拍打蚊子的壮观场面。 有他们两人在，那些魔气一时半会也不能落到黑影身上再掀起什么波澜，所以剩下的魔气见不但不能到黑影身边，还有可能会被电成焦糊，有的魔气干脆在空中转了个弯，朝着祭坛上的几人而来。 大概在他们看来，这上面老弱病残全都齐了，简直不要太好欺负，而且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病恹恹、有气无力的样子，肯定会那两个持剑的年轻人好欺负。 当然，以上全都仅限于顾锦的想象，事实上魔气压根就没有什么意识，所做的一切都是凭借于本能来行动，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觉得他们好欺负也没错？ 所以当顾锦发现那些魔气换了方向，朝着他们这里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是错愕，竟然还有这么不知死活的人，尤其是千指，眼睛都瞪得老大，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眼色还一心想要求死的魔气。 那些魔气还未到他们身边，仿佛就有一阵微风吹拂过，不见顾锦有任何动作，魔气就像是一阵青烟一般轻而易举的被这股微风吹散。 对比花无欢和夜辞朝华丽优美的剑招，这边顾锦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手都没有抬一次，但那样的淡然冷静，不动声色间就将魔气击溃，尤其是清风飘盈间白袍如云似雾，非常完美的展现出了合欢掌门的个人风采。 夜元看着顾锦难掩得意的侧脸，又看了看底下满脸羞红的花无欢，非常不屑的嗤了一声，只觉得合欢派不败在这两人手上简直就是合欢老祖烧了高香。 当魔气发现祭台上的几人看似好欺，实则各各都是铁板，但底下的两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一时间陷入了为难，盘旋在他们中间，似乎犹豫着下一步该如何。 合欢派的援兵还未到，不过即便到了眼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多一个人，等到魔族封印真的撑不住的时候，或许还能趁乱将小徒弟带走。 先前的猜想再度的在心底浮现，如果他的猜测真的是正确的话，那么绝对不能让人发现小徒弟的身份。 外面现在不知是什么时间，但这里永远都是血光漫天，魔气肆虐的模样，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估摸着应当是晚上了。 那些魔气并没有因此犹豫太久，更多的魔气从动荡的封印中不断出现，前仆后继、源源不断的好像没有尽头，花无欢和夜辞朝起先还能撑起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阻挡着魔气的进入，但随着魔气的增多，两人也渐渐显出疲态，自从来到这里后剑便一直持在手中没有松懈过，不停的战斗耗费的不仅是体力，更多的是心神，长期积累的疲惫没有消除的时间，不断地积累着，到现在都是凭借着意志在继续坚持着。 但还是太累了，原本轻若鸿毛的剑现在重若千斤，都是凭着身体肌肉记忆才能继续挥动下去，但速度已经渐渐慢了下来，出现的错误也比之前多了许多，魔气抓住机会，一拥而上，好在它们的目的不在于伤害他们，而是全都涌入进了黑影的身体内。 黑影的身体在魔气的不断进入下不见有多少变化，但身上贴着的符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变成了灰烬，头颅上贴着的符纸最少，也是最先燃烧殆尽的，很快就化作黑色的雾流进了黑影的脖子上的，花无欢见状，有心想去再将黑影的头颅砍下，但却被这些魔气围困起来，难以从魔气的围攻中脱身，只能不甘的看着黑影的头再度出现在他的脖子上，身上的符纸也烧了大半，只剩下腰腹以下的一些。 好在他当时贴的多，能多坚持一会，但也只有极为短暂的时间，黑影已经撑着地坐了起来，脸转向花无欢的方向，与他隔着层层魔气对视着。 第三百零六章 师尊不知情 顾锦现在一看到这个黑影就头疼，更别说这个黑影还一直盯着小徒弟看，要是人的话他现在很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但现在顾锦只能狠狠地瞪着他，试图让自己的愤怒和不满传达过去，但显然没有起到预料之中的效果。 最后一张符咒燃烧干净后，灰烬从缓缓站起的黑影身上落下，没默契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全都转移了方向，包括一直纠缠着顾锦等人的魔气，在这一刻全都跑到了黑影身边，逐渐融入进黑影的身体中。 黑影：“……少、主……” 那声音仍然粗糙的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但随着魔气的不断进入，已经能勉强听清楚黑影在说些什么，这两个字无异于炸弹，瞬间在他们的耳廓边炸响，顾锦脑子里嗡声一片，只有这两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地回响。 夜元一怔，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之前黑影说话的时候合欢掌门脸色忽然间大变，还刻意岔开和黑影有关的问题，黑影说话的时候看向的正是他的徒弟，这两个字指代的是谁不言而喻。 夜元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眼中都是愤怒燃烧的怒火，顾锦不看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黑影。 黑影站起来，朝着花无欢缓慢而坚定地走去。 黑影：“……少主……回家……” 声音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但细听之下却很容易明白黑影在说什么，顾锦的心瞬间就紧绷了起来，维持封印的灵力停滞了下来都没有发现，只是死死地看向小徒弟，掌心下意识的握紧。 花无欢默默地听着黑影说完，他说的语调并不很清晰，但也不难听出在说什么，这几个字所蕴含的含义足以让他们思索很长一段时间，但结合之前他和师尊的所作所为，这句话的真假已经不难判断。 若是假的，合欢掌门又何苦带着他逃跑，又何必在夜元问的时候说出那些话来混淆视听。 花无欢忍不住看向了师尊，师尊也在看着他，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紧张和担忧，紧张黑影接下来可能还会说下去的话，担忧这些人知道后会对小徒弟做些什么。 自始至终师尊都没有想过，有这样一个魔族少主做他的徒弟，会给他招来什么样的流言蜚语，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没有紧张担心过，他只担心这个一直给他招来各种麻烦的徒弟，担心这些人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欺负甚至残害他。 师尊没有和他说过这种担忧，但花无欢想自己该明白的，师尊从来都在考虑着他，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只有他，对自己或许都没有这么在意。 所有人都在看他，眼神各不相同，只有师尊的视线是有温度的，充满了担忧，不管什么时候眼中都只有他。 花无欢：“那里不是我的家。” 花无欢说的时候仍是看着师尊，未尽之言在眼神中全都传达了出去，有师尊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顾锦对上小徒弟的视线，忍不住对他笑了笑，魔气不断地从封印中溢出，从他身后飞出飘入进黑影的身体中去，黑影站在花无欢面前，对花无欢的回答没有任何反应，仍是继续道。 黑影：“……少主，走……离开……回魔族去……”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见花无欢没动，便上前上前想直接拉着他走，花无欢见黑影完全无法交流，甚至还想动手动脚，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一剑挥着斩去。 但这一次黑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样软弱好欺的样子，在夜归即将刺到他的瞬间，黑影灵活的闪身躲过，同时还不忘用剑一挡，成功的和他拉开了距离。 花无欢对黑影学会了反抗这种事很是惊讶，但好在黑影现在还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拉开距离后继续看着花无欢，似乎仍不死心还想将人带走。 花无欢被黑影看的心情十分烦躁，忍不住从储物袋中随后掏出一块布扔在了黑影头上，刚好挡住他的脸，却堵不住他的声音。 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让他跟他回魔族去，顾锦听他说了半天就这么两句话，一时间还有些庆幸黑影智力有限，没法说出来非得要小徒弟跟他回魔族图个什么。 黑影应该是个话痨，既是没人搭理他，也能自言自语的说下去，就是听的人心烦，夜辞朝不知何时闪到了黑影身后，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柄闪着电光的长剑穿过黑影的胸膛，夜辞朝额上的银纹宛如星辰般明亮，对着黑影冷声道。 夜辞朝：“休得胡言！” 黑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生生被刺了这一剑，青白的雷霆瞬间席卷了全身，哪怕黑影没有五官，也能从他颤抖的身体中发现他此刻的痛苦。 夜元冷眼看向顾锦，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冰冷的眼中暗藏着浓浓的杀意，冷声质问道。 夜元：“合欢掌门，你早就知道他是魔族之人，为何要瞒而不报！究竟有何居心！” 花无欢：“此事与师尊无关，师尊并不知晓此事，全都是我一直瞒着师尊，没有告诉过他。” 不等顾锦回答，花无欢插嘴道，将所有的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师尊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情，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告诉师尊。 顾锦心里一颤，目光颤抖着看向小徒弟，但这一次小徒弟并没有和他对视，而是紧抿着唇和夜元对视着，在夜元锐利如刀的目光下，丝毫不落下风。 夜元：“满口胡言！若他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份，为何要处处维护你？” 花无欢：“因为我喜欢师尊啊，师尊又处处照顾我，自然见不得我受委屈。” 花无欢说的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揽下了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他，师尊什么都不知情，只是因为自己喜欢他所以才会一直这么照顾他，为他打掩护。 夜元：“呵，纵然如此，也逃不了你是魔族之人的关系，来人，把魔族抓起来！” 夜元不再顾锦知不知道这件事上多做纠结，而是冷声下令，远处的剑神谷弟子显然等候多时，立刻上前而来准备将花无欢捉拿。 第三百零七章 有师尊在 那些弟子来哦速度奇快，手中的剑在血光中飞快的划出一道道寒光，方才阻止魔气的时候不见这些弟子有多卖力，但现在在顾锦看来一个个的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活跃的不像话。 顾锦不能看着自己的徒弟被欺负而不理睬，身形微动正欲上前将那些弟子打走，但夜元一直注意着这边的顾锦，见他有所动作，眼中一沉，眨眼间便出现在顾锦面前，持着巨擘，拦住了顾锦前往花无欢的所有路线。 顾锦：“你想做甚？” 风雪化作一道流光，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顾锦手中，剑身银光流转，恍若凛冬飞霜，遍体生寒。 两人骤然脱离了封印，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了千指身上，一张脸顿时就变成了苦瓜色，但碍于眼下及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却什么也不敢说，只能竭尽全力维持着封印。 只是四人在的时候都摇摇晃晃的封印，如今只有一人在的话，又如何能维持原状，魔气敏锐的发现了封印的松动，一股脑的从封印中涌出，伴随着鬼哭狼嚎似的吼声，一瞬间便充斥了他们耳畔。 千指只坚持了片刻，便呕出一大口鲜血，一身灵力也终于耗尽，不得不停下，夜元颔首示意他到一旁休息，这才看向怒气冲冠的顾锦，不紧不慢道。 夜元：“他是魔族，莫非合欢掌门要与魔族继续有所牵连？” 巨擘声势浩大，一出现便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威压落在身上，与风雪的凛冬霜雪之势分庭抗礼，一如夜元般气势逼人，丝毫不让。 顾锦：“让开！他不是魔族，他是我徒弟！” 顾锦冷声道，见夜元没有让开的意思，眼神迅速冷了下去，一个箭步上前，率先展开了攻势，风雪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纵剑御气，笔直无误的朝着夜元的腹部而去，夜元神色微凌，未见手上有何动作，巨擘已经出现在了风雪所经的路线上，铿锵一声，两柄剑在眼前相撞，剑刃相击间火星倏忽闪过。 夜元：“那魔物清清楚楚的唤他为魔族少主，你还敢说他不是魔族之人！合欢掌门，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 刀刃相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密集到像是下了一场剑雨一般，即便是这样也挡不住夜元的怒声，听的顾锦心头一阵阵无名火往外冒。 顾锦：“我早就……” 我早就知道他是魔族，但是我不在意——这句话还未说出口，被两个弟子围攻着的花无欢显然也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只听到师尊说了这两个字，就瞬间知道师尊接下来想说什么，当即出声插进二人的谈话，语调中不见任何被发现身份的无措或是被人围攻的局促，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花无欢：“夜谷主何必咄咄逼人，师尊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影响，我也并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这两日在残乌才发现的，师尊知道的更晚，怕是和夜谷主也差不了多少时候。” 花无欢的声音很轻，对比这夜元声若洪钟的声音甚至有些细弱，但语气中那份从容不迫却为他的声音平添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即便自己处于不利地位，对话时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夜元：“黄口小儿！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 夜元循声看过去，魔气氤氲间，花无欢原先压制下去的魔纹已经不受控的沿着脖子蔓延而上，狰狞的占据了半张脸，白皙肤色的衬托下，那些魔纹格外清晰。 直到现在夜元也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半分魔族的气息，必然是身上戴有一些能遮蔽气息的法器，尤其是看到他躲避弟子攻击时，衣摆下掩藏的两个铃铛似的东西，夜元眉角一跳，晨星铃和暮月铃这两个法器都是极为有名的，一向被合欢掌门持在手中，现在却出现在了他徒弟的身上，想来是在进这里之前就给他戴上了，若是真像他所说的那样，那合欢掌门真会未卜先知，竟提前做好了准备。 夜元掌心微动，一记掌风裹挟着凌厉之势朝着花无欢而去，所经之处魔气纷纷溃散，顾锦正防着夜元，没料到他会对小徒弟出手，当即飞身出去，挡在小徒弟身前，手腕抖动间风雪倏然斩在掌风之上，皎洁的雪光从风雪身上溢出，竟将这股无形之力一分为二，余波形成了一阵飓风，掀起了衣袍，风中卷着边缘锋利的石子，在花无欢腰侧轻轻划过，轻而易举的将这一处的衣料划破，两个铃铛失去依靠，无声的坠落在他的脚边。 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骇人心魄的气息从他身上涌出，仿佛最深的黑暗，周围的魔气在发觉到这一股气息时瞬间疯狂了起来，在空中不住的盘旋飞舞，像是在欢呼一般，自发的聚拢到花无欢身边，拥簇着他们新生的王。 昏暗的血光下，黑色的魔气聚拢在他的身后，张牙舞爪，漆黑如墨，粘稠如胶，比鬼魅还要可怖。 黑影在他面前跪下，嘴里仍是喃喃念着少主归来几个字，黑影脸上没有五官，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颤抖的身躯不难发现他此刻的激动。 无数的魔气中，花无欢身形单薄的仿佛突然落入到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小的扁舟，这样数量磅礴的魔气面前，他的存在似乎没有那么惹人注意，可在魔气最中心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忽略的。 花无欢低着头，那些魔气没有影子，看不清自己身后究竟有多少魔气，但想来不会太少，这么多的魔气聚集在自己身上，纵然看不到其他人的表情，花无欢都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他不怕 被人发现自己是魔族少主的身份，但独独不想让师尊看到自己现在丑陋狼狈的一面，他想留在心中的印象永远都是完美无瑕的，可现在连这一个心愿都无法实现了。 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只是几步就到了眼前，眼前人穿着白袍白靴，哪怕连续奔波几日，上面也是纤尘不染，只见他弯下身子，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他的脚边，将两个铃铛捡起，放在唇边吹散了浮尘，重新给他戴在腰上。 顾锦：“别怕，有师尊在。” 第三百零八章 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铃铛戴在身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像是泠泠泉声，清澈而动人。 顾锦：“有师尊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花无欢一怔，一缕鬓发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脸边，挡住了脸侧的魔纹，顾锦伸出手，想将这缕头发整理到耳后，看着师尊修长的手指越来越近，花无欢心中很想被师尊碰触，但最终还是微微侧脸躲了过去。 花无欢：“不要……” 这是小徒弟第一次拒绝他，顾锦一愣，但随后看到小徒弟低垂的眼中尽是不安，努力的歪着头似乎不想让他看见脸上的东西，那一刻，顾锦的心就像是被刀扎了一般，疼痛从一处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师尊的手顿在了半空，花无欢想到自己还是第一次拒绝师尊，不敢抬头看师尊的表情如何，只是在心中怨恨着自己。 花无欢：“不要看……” 花无欢小声的说着，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又像是在恳求。 这样丑陋的样子，他不想让师尊看到。 脸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柔软的指腹在脸上划过，将这缕头发捋到他的耳后，随后低下了头，带着檀香的气息喷洒在了脸上，随后落下一个滚烫而炽热的吻在他的魔纹之上。 顾锦：“很好看，师尊很喜欢，你不用因为这个而不开心。” 师尊的声音轻的像是羽毛一样，只有他一人能听得见，轻而易举的瓦解了他强装出的坚强。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不会有人发现那一瞬间自己露出的不安和无措，这样的事情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揭穿身份，他也觉得自己可以从容不迫的应对，即便有再多的情绪，也能很好的藏在心底，不被其他人发现。 可师尊就是师尊，即使在眼下这个情况，也在默默地注视着他，就连那一瞬间他露出的情绪都发觉，转瞬即逝也被他捕捉到。 花无欢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忽然转身抱住师尊，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身子微微颤抖，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断断续续，不是多么大声的号哭，声音极细，更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无奈。 顾锦轻拍着他的后背，什么也没说，只是感觉胸前越来越热，烫的他的心都跟着颤抖。 夜元在这个时候也停了下来，那细微的哭声在魔气的鬼哭狼嚎中并不明显，却难以忽视。 魔族少主并非魔族出生之人，而是从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人中选出最合适的一位，不论他愿不愿意，等到时间便会将其带回魔族，承担起振兴魔族的责任。 在被选中为魔族少主之前，谁又能知道自己的身份究竟为何，快快乐乐的过了几年安稳的生活，忽然间就被告知是劳什子的魔族少主，一夕之间全部都改变，安稳的生活就此打破，这样的转变谁又能接受的了？ 顾锦想，就算小徒弟再坚强，但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怕是个成年人，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早就知道是一回事，但骤然暴露在他人面前，被迫接受这么多恶意的视线，哪怕早有准备，但也会很难受吧。 安慰的话他说不出来，语言在这一刻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倒不如让他发泄一下。 魔气在小徒弟身后盘旋着，张牙舞爪宛如鬼魅，小徒弟并没有哭很久，只是最初压抑的一声，很快便弱了下去，一直把头埋在师尊的怀里，既是贪恋这一抹温柔，又存着躲避现实的意思。 在这么多人面前哭丢人吗？花无欢倒是不觉得，又不是因为他们哭，又不是哭给他们看，都是为了师尊的好，都是因为师尊的好，有什么好躲躲藏藏掩盖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值得丢人的，与他们又无关。 顾锦感觉到怀中的小徒弟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却迟迟不肯抬头，他倒是不觉得小徒弟是因为感觉丢人而不愿抬头，只是怕自己衣服上沾着的血腥气熏到他。 两人的拥抱看似很久，实则不过短短的时间，小徒弟抬头的时候，眼角还有鼻尖都晕上了红色，脸上倒是没有泪痕，他的胸前也只有一小块不甚明显的水渍，显然没有哭多久。 顾锦：“还难受吗？” 顾锦捏了捏他的鼻尖，笑着问道。 花无欢摇摇头，脸上的魔纹在血光下隐隐绰绰，如同藤蔓一般缠绕着他纤细修长的脖子。 花无欢：“我没事了，反正这些事情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会把师尊牵扯连累进去。” 顾锦：“是师尊先说要来这里的，和你无关，况且你我之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这样的话岂不是太生分了。” 花无欢：“我就知道师尊会这样说。” 花无欢松开搂着师尊的手臂，随即紧紧握住师尊一根小指，片刻后缓缓松开。 花无欢：“师尊的心里一直都有我，一直都在考虑我，我都知道。” 花无欢：“所以我不会让师尊为难的，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不会将任何人牵扯进来。” 顾锦眉头一皱，觉得小徒弟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正要说什么，但花无欢又接着道。 花无欢：“我知道师尊不怕，但我不想师尊因我而被牵连，本来就是因为我，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在师尊身上，这一次我不能再让师尊因为我而受伤。” 愧疚仍在他的心中，顾锦知道自己身上的伤也好，还是小徒弟对他的感情也好，各种原因之下哪怕他说的再多，小徒弟心中的愧疚也不会完全消失，扪心自问，要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顾锦心里也不会好受，也会将小徒弟推得远远的，免得受到自己拖累。 但顾锦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从何而来，只好扶着他的肩膀，认真道。 顾锦：“这都不是你的本愿，师尊知道你也不想这样，所以别在想了，师尊会带着你好好离开这里的。” 许是他的话打动了小徒弟，小徒弟沉默微笑着点头，顾锦心中的石头并未因此落地，他还能感觉到小徒弟心中已经萌生了一个他猜不到、但绝不想让其发生的想法。 第三百零九章 炸了 魔气越聚越多，翻涌着恍若积压着的乌云一般，此刻所有的魔气都极为乖顺，在花无欢身后只是盘踞着，并未像之前一样肆意攻击。 但这不过是表象，若是小徒弟流露出不愿去魔族，甚至逃离的话，这些魔气便会瞬间暴露原本的面目，甚至还要难缠。 没有人被此时看似温顺的魔气懵逼双眼，封印此时早已崩溃，大批的魔气从中溢出，现在还未有魔族出来，但谁都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夜元的目光如鹰一般牢牢地钉在花无欢身上，魔气在他身后磅礴而出，如同遮天蔽日的纯黑幕布，将漫天的血光一点点吞噬，顾锦挡在小徒弟身前，风雪在身侧反出冷光，是他眼中唯一能看见的、无瑕的不被任何污染的光。 夜元：“原来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知而不报，还为其隐瞒，为了一己私欲而弃天下苍生于不顾，你可对得起那些魔族大战中牺牲的人！” 那声音恍若一道音浪，震耳欲聋，掀起的狂风能将魔气吹散，顾锦抬了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顾锦：“这和我徒弟有什么关系，当年魔族大战的时候莫说我徒弟，怕是连他的祖宗都还不知道在哪。” 花无欢嘴角扯了扯，想笑却很给面子的没笑出来，他怕师尊打他。 夜元从祭台上一跃而下，长长的衣袍被风吹的鼓起，脸侧的轮廓坚硬的宛如寒铁，魔气在他身后呈现出张牙舞爪的姿态，配上他一脸阴沉的表情，看上去更像个魔族。 等他稳稳落地后，却没有上前，而是隔着一些距离看着他们，视线从顾锦的肩上越过，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般剜在花无欢的脸上。 夜元：“只要他是魔族，这件事就永远和他脱不了关系，魔族的存在就是一切祸乱的根源，你若还是合欢派的掌门，还是名门正派的话，就该将他就地处死，以捍卫天下之太平！” 顾锦：“你这人真有意思，一发现小徒弟的身份就将什么脏水都往我徒弟身上泼，魔族封印后的这千年时间，乾冥大陆上倒是没有魔族作乱，可又几时得到过太平？原先有魔族在的时候还能勉强算是同心协力，共同御敌，但现在不都是你争我抢，尔虞我诈，争强好斗本就是人的劣根，即便你将魔族处理了个干净，那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为了利益、为了私心，甚至因为各种奇怪的理由，战争是永远不会停歇下来的，而你现在将一切的罪责都归咎到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身上，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吧？” 顾锦说的毫不客气，语气冷的甚至有几分生硬，带着不加掩盖的嘲讽，只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大病。 夜元显然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即使顾锦这样说，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像是有面具覆盖在了上面一般，冷漠僵硬，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恨意。 花无欢被这个发现惊了一瞬，想到自己几乎没和夜元单独打过交道，每次都是有师尊在一旁，虽然每次都有意无意的气着他，但都很有分寸，远达不到被恨着的程度。 至少这种情绪他在之前都没有感觉到，像夜元这样的老狐狸，只要他愿意的话，任何情绪都能很好地隐藏下去，不会让你发现一丝一毫，如今就连他都能感觉到夜元视线中不加掩饰的恨意，更别说师尊了。 顾锦的眉头深深皱起，下意识的往旁跨了一步，将小徒弟的身影牢牢地挡在身后，阻断了夜元的视线。 顾锦：“夜谷主，无欢可和当年之事没有半分关系，即便你要迁怒，也怨不到他身上吧。” 顾锦脸上挂出来的笑已经消失了，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冷冰冰的如同出鞘的利剑，这时候夜元才隐约记起，这位合欢掌门还是乾冥大陆惊艳绝绝的剑仙来着，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到这时终于露出了一直难以被人发现的光彩。 夜元：“并无迁怒。” 夜元擦拭着巨擘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折出的寒光在他凌厉如刀锋的眉眼划过，清晰地映出他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深沉如鸩酒般的恨意。 夜元：“魔族都该死！” 话音中带着冷冷的寒意，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刃，顾锦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的抬手一挡，只听铿锵一声，一股巨力从风雪一路传到手臂之上，瞬间将半个手臂都震的发麻。 夜元的剑招与他这个人一脉相传，没有太多复杂的变化，简洁有力，刚柔并济，再加上吃的饭确实比顾锦走的路还要多，经验颇为丰富，每一招不见有多么的花里胡哨，直来直去，挡住他的攻势并不难，但想要反攻却极为不易。 花无欢：“师尊，我来助你！” 花无欢见师尊被夜元的攻势压制住了，眼睛一红，就要持着夜归上前，却被顾锦呵住。 顾锦：“不可！回去！” 夜元此时还尚未使出全力，再加上他的目标本就是小徒弟，如今他还能护着小徒弟在身后不被夜元的攻击波及到，但若是小徒弟上前的话，万一他没有看住的话，小徒弟受了伤该如何是好。 顾锦心中的担忧不知传过去多少，花无欢脚步一顿，他不怕受伤，但又怕自己脱离师尊身后的话，师尊还得分心护着他，一心二用最易露出破绽，他只好不甘的停在原地，从储物袋中掏出剩下没用完的符纸，除了师尊留给自己的外，还有从风无尘那里拿来的部分，全都是市面上千金难求，威力巨大的符纸，一个个堪比金丹期的全力一击。 仍符咒前，花无欢还不忘在师尊身上刷刷的贴上几张防御的符咒，纸符黏在身上任凭他怎么动也甩不下来，眨眼间就有一层淡色的屏障从符纸上溢出，像个泡泡一样将顾锦包裹在里面。 在小徒弟将符纸仍到夜元身上的那一刻，顾锦搂着小徒弟的腰灵活的往后一跳，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夜元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铺天盖地的符纸糊了一脸。 下一秒—— 轰—— 烟花盛开。 第三百一十章 他好像傻了 夜元知道合欢派一向富庶，弟子最不缺的就是灵石，先前见到花无欢掏出一堆符纸来将黑影封印住，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但没想到这次竟还能掏出这么多的符纸，各各千金难求，谁要是有上一张，必然都是做保命之用，从未见过有人会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的全都撒出来，扬花一般。 起先夜元还未察觉到符纸的威力，还以为只是些普通的种类，但等到符纸快要接触到他的时候，符纸中所蕴含的恐怖威力瞬间就爆发出来，以他现在的实力，按理说是不惧于金丹期的攻击，但挡不住这些符纸离的又近，数量又多，又是偷袭，一时不察直接被糊住了脸，灵力疯狂的在符纸上聚集，这时再将符纸扯下已经来不及了，夜元只好将灵力护在身上，在符纸全数爆发的前一刻，刚好全部覆盖。 那一声爆炸着实震耳欲聋，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和烧焦的糊味，一瞬间就让顾锦联想到横眉那个光秃秃、滑溜溜的脑袋，不由得有些担心夜元这下就算撑过去，恐怕一头乌黑秀发也会消失于这场大火中吧？ 虽然很可怜，但想到夜元一张批脸上顶着一个光不溜秋的光头，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发笑。 但顾锦显然是想多了，等火势弱下去后，顾锦就看到夜元的黑脸上仍顶着一头浓密的黑发，最多就是凌乱了些，卷曲了些。 爆炸虽是声势浩大，但看样子并没有给夜元造成太多的伤害，只有脸更加的黑了，除了燃烧时带起的黑灰沾在脸上外，更多的应该是他震怒之下的神情发沉。 夜辞朝站在不远处，眼瞳微微睁大，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这样震惊的神情，顾锦想，不怪主角都震惊，大家正拼着剑，谁又能想到小徒弟忽然间会用符纸这种意料之外的东西，更别说还专门往人家头上贴。 全场都是鸦雀无声，视线从暴怒的夜元身上渐渐转移到躲在顾锦身后一脸无辜的花无欢身上，花无欢顶着众人惊惧不已的视线，无辜的耸耸肩。 花无欢：“他的头离我最近嘛，手一动就沾到他身上去了。”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不能排除是故意的，夜辞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在原地愣了许久，这才猛然反应过来，疾步上前将那些零星一点仍在坚强燃烧的火苗用手指掐灭。 在夜辞朝低头的那一刻，顾锦觉得自己可能被接连的变故搞的眼花缭乱，他刚才好像看到了夜辞朝笑了一下？ 不等他细究，夜辞朝已经抬起头来，仍是面如古井，不起波澜，好像之前那一点细微的动作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夜辞朝：“谷主。” 夜辞朝低声道，同时取出一块帕子来捧在手上，奉到夜元面前。 千指此时也顾不得虚弱，连忙从祭坛上跳将下来，看着夜元铁青的脸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谷主这般狼狈的样子，还是因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道会不会把他们杀了灭口。 夜元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半分变化，顾锦疑心他是被炸傻了，不由得有些发愁，要是堂堂剑神谷的谷主真的傻了的话，那他岂不是罪魁祸首？ 顾锦想到可能会被剑神谷弟子满世界追杀的场面，下意识的打了个冷噤。 千指无瑕关心他们这边的情况，只是看着夜元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愈发不安，半晌后才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开口唤道。 千指：“谷、谷主，你还好吗？” 千指有些不安，等他声音弱下去后，夜元眼睛微动，准确无误的落在顾锦身上，仿佛要将他戳出无数个血洞一般。 顾锦不明白明明不是自己贴的，为什么最后仇恨值会落到自己身上，但即使落在小徒弟身上也是一样，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夜元：“呵，好啊，合欢掌门果然教出了一个好徒弟，果然优秀的很！” 聋子都能听得出来这句话咬牙切齿的意味，顾锦很担心他会把自己一口牙给咬碎了，于是便劝慰道。 顾锦：“夜谷主太客气了，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 合欢掌门正经的时候是真的正经，憨的时候也是让人恨不得把他的脑阔敲碎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玩意。 夜元的表情此时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复杂难辨，但都有一个统一的方向，那就是恨不得将这对师徒杀之后快。 在拉仇恨方面，两人一直都是专业的。 云姬和段凌此时已经看呆了，从花无欢显露出身份的那一刻起心就已经揪了起来，接连又看到合欢掌门和夜谷主之间刀剑相向的样子，还未回过神来，突然又发现夜谷主的头居然炸了，爆炸时风浪甚至还吹到了他们这边，呼吸间都是东西被烧糊的味道。 一波三折，此起彼伏，刺激的简直不能更刺激，云姬此刻有些为合欢师徒担心，毕竟夜元此时的表情着实称不上好看，就算他现在掏出剑来对着他们一通乱砍，云姬都能表示理解，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观察事情的走向。 夜元从夜辞朝手中接过帕子来，在脸上随意擦了几把，将那些黑灰全部擦去，露出一张明显不好惹的脸来。 夜元：“早就听说合欢掌门的剑仙之名，今日正好讨教一番。” 夜元转而看向夜辞朝，道。 夜元：“他的徒弟就交给你们了，记住别让我失望。” 夜辞朝：“是。” 夜辞朝低眉，青霜在手中闪着的寒光犹如寒铁，剑光闪过之时忽然出现在花无欢身边，顾锦立即去拦，但夜元的速度比他更快，巨擘在风雪侧面一挡，趁着机会夜辞朝已经将花无欢引到远处，千指紧随其后，三人迅速的斗了起来，剑光闪烁，刀剑嗡鸣，好不热闹。 顾锦：“你究竟要做什么！” 看着小徒弟被引走，顾锦瞬时就怒了。 顾锦：“二打一，你算什么好汉！” 夜元：“合欢掌门，你莫不是忘了你徒弟身后那些盘旋着的魔气了吧！” 第三百一十一章 经年不见 夜辞朝将小徒弟引到了离他较远的地方，再加上夜元的攻势一直迅猛，顾锦一直不得分心，但即使不看他也能想的出来小徒弟身后的魔气之厚重。 顾锦：“这算什么理由，我徒弟压根不会借用这些东西半分力量。” 顾锦冷声说道，风雪的剑刃极薄，在空中划过时仿佛一条细细的银线，与巨擘的大开大合不同，顾锦的剑招更多偏向于灵活的变化，难以揣测下一步的行动，仿佛银色的游龙一般，在险峻的山峰中游刃有余的穿梭。 但那也只是看起来轻松，他和夜元的修为虽相差无几，但夜元的浸淫其中的时间比他更久，灵力之浑厚是他难以相比的，再加上多年厮杀而来的充足而成熟的经验，顾锦清晰的知道自己其实占不到什么上风，如今能和他打的有来有回，全靠自己诡谲多变的剑招，让夜元难以预料下一步的行动，心中有所防备，这才能五五开。 他现在还无法赶去小徒弟那边，只能在喘息的空当中匆匆朝那边看一眼，小徒弟一人面对夜辞和千指两人着实有些吃力，但好在并未受伤。 风雪和巨擘再度相击在一起，旋即又分开，两人借此换了个位置，夜元只是一抬眼就能看到另一边的情况，眼瞳不由得一凝。 正如顾锦所说，花无欢并未借助那些魔气的力量，即使他在两人的攻势下左支右绌，渐渐落雨下风，也从未动用过那么魔气半分，甚至还有意思的控制魔气，防止魔气再度翻涌到其他地方。 但那又如何，魔族就是魔族，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夜元心中忽而一动，脑海中不受控的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长发如瀑，穿着一身瑰色的长裙，鬓边只带了一朵同色的朱瑾，她转身回眸一笑的时候，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着，一如她嘴角的笑，温暖而明媚。 她好像说了什么，但夜元听不清，只见着她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唯有她鬓边的朱瑾仍是如火般绝艳的燃烧着，在他脑海中久久不肯散去。 夜元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一瞬，风雪刺来的时候他尚未回神，只是身体凭着记忆下意识的用巨擘格挡，但仍是晚了半拍，风雪的剑尖在他胸前一划，伴随着衣料撕裂的声音，一道细细的血痕跟随着风雪的轨迹出现。 这条血痕不见有多深，只是个皮外伤，冒出了一点小小的血珠后很快就止住了，但这样细微的疼痛感成功的将夜元从经年的回忆中拉出，眼睛立刻清明了起来。 夜元低头看了看胸膛上的伤口，并没有管它，只是飞速的扫了一眼夜辞朝，原先的松动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段凌和云姬看着他们打的难舍难分，端的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碍于立场，又不好上前劝和，毕竟魔族之事乃是重中之重，云姬对花无欢现在也是五味杂陈，虽然他现在通身魔气，但眼睛却清亮的很，宛如最纯净清澈的泉水一般，不掺杂半点污垢。 云姬想有这样清澈眼睛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但她不敢赌，他的身份太过特殊，若是赌输的话，赔上性命的不只是他们，还有全天下人的性命。 可让他们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事啊，魔族封印的事情还没解决，自己人就先内讧起来了，云姬此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在段凌的搀扶下站起来，对着他们喊道。 云姬：“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没人听她的，依然打的不可开交，云姬有些动了怒，又看到那些魔气疯涌着从封印的缝隙中出来，拳头一点点的硬了起来。 轰的一声，一声天塌地陷般的声响瞬间传入他们耳内，伴随着无数枯木落下时溅起的浮尘，呛的人睁不开眼来。 这一声震的人头晕眼花，顾锦眼前都是一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抬眼看过去，就见着祭台之上站着的穿着嫁衣的云姬，正怒气汹汹的看着他们，红绫从他们身边慢悠悠的飘散回她的手中，看似柔弱，但刚才那一下的威力，足以见得这样纤细的皓腕与柔软的红绫究竟藏着怎样的力量。 许是被这一下镇住，一时间还真没人再继续动手，就连夜元都下意识的停了下来，看向云姬的方向，眼中尽是欣赏之意。 小徒弟也趁着夜辞朝和千指停手的机会来到了他的身边，顾锦连忙将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好一通打量，花无欢无奈道。 花无欢：“师尊，我没事。” 顾锦：“没事就好。” 顾锦想了想，又夸他道。 顾锦：“我徒弟果然越来越厉害了。” 花无欢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师尊笑了笑，视线移到夜辞朝身上时，又飞快的移了过去。 千指的表情十分纠结，看了看夜辞朝，欲言又止，但最终没说出什么，只是低声道。 千指：“少谷主，虽说他和你的关系还不错，但他现在已是魔族，方才少谷主为了让我不抓到他而妨碍我的行动，我能理解少主的心情，可少谷主作为剑神谷未来的继承人，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从大局出发，为剑神谷的利益考虑。” 顿了顿，千指又语重心长的说道。 千指：“这件事我不会和谷主说的，但希望少谷主能好好想一下老夫说的话，老夫都是为了少谷主好” 两人还未走进夜元身边，再加上说话声音小还设下了结界，无人发觉他们在说些什么。 夜辞朝面无表情的听着千指絮絮叨叨的教诲，不等他说完便已经失了耐心往前走去，同时还丢下一句。 夜辞朝：“我心中有数。” 千指无奈的叹了一声，少谷主年轻气盛，为了朋友可以不顾一切，若他的身份是旁的还好说，谷主说不定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的身份偏偏是魔族。 谷主对魔族的恨意不仅仅是因为当年的魔族大战，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审美差异 但千指并未继续说下去，这样的事情除了夜元亲口说出以外，其他人说都不合适。 夜辞朝走到夜元身边后，夜元什么也没有说，在他到的时候才低声道。 夜元：“仅此一次。” 夜辞朝神情不变，既没有答应也没有附和，神情淡漠的仿佛夜元不是在和他说话一般。 顾锦看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只是不动声色的将小徒弟护在自己能保护的范围内，以免夜元再度暴起。 见他们终于安静了下来，能勉强维持着表面和平，云姬和段凌从祭坛上跃下，指向那边的封印破损之处道。 云姬：“几位若还有精神的话，不妨帮我想一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此事。” 夜元冷哼一声，面露不屑，正要说什么，云姬又道。 云姬：“夜谷主也请稍安勿躁，此刻再计较他的身份无甚意义，倒不如冷静下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若是真的无法再度封印的话……” 云姬说着深吸一口气，随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云姬：“那就尽早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好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以免到时候来个措手不及。” 云姬的声线是温柔的，但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夜元渐渐冷静下来，看向祭坛上那些仍在不知疲惫往外翻涌的魔气，皱起了眉。 夜元：“能用的方法我们都试过了，黔驴技穷，已经没有其他方法了。” 像是为了印证夜元的话，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地面都出现了裂纹，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这次和云姬毫无关系，脚下的土地摇摇晃晃，极为松动，伴随着让人心悸的气息，随着地面的晃动而渐渐加强。 魔族（柴犬）：“少主小心啊，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气息。” 傲天的声音在花无欢的神识中出现，花无欢下意识的皱眉，问道。 花无欢：“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傲天有些犹豫，但又不是很确定。 魔族（柴犬）：“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一个很凶残的魔兽，只要这里的封印有松动的迹象，就会将这只魔兽放出来，尽力将裂缝撕裂的更大些，好让魔族都能从缝隙中出来。” 花无欢：“……这样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早点说？” 花无欢无奈的扶额，顾锦还以为他不舒服，花无欢连忙摆手，示意师尊不用担心他。 魔族（柴犬）：“我也忘了，但这个魔兽的威力是由封印上出现的裂缝大小决定的，缝隙越大，魔兽的实力就会越强，反之则越小。我看以现在裂缝的大小，最多不过与合欢掌门差不多，而且还有剑神谷的谷主在，应该不会太难对付。” 正如傲天所说，这股气息在不断地增强，但到了某个程度后便有所减缓，最后区域平稳，只凭气息感受的话的确和师尊的实力差不多。 可傲天却忘了，顾锦他们早就消耗完了一身灵力，再加上不停的打斗，体力上也是一个大消耗，即使有顾锦和夜元在，但对上一只接近化神，而且灵力体力都占据上风的魔兽，并没有多少优势。 地面的颤抖仍在继续，不过片刻便有一只漆黑的利爪破土而出，爪刃上闪着摄人的寒光，紧接着又是一只，带着森森缭绕的魔气，随即扒住脚下坚实的土地，借力向上，很快便露出三个狰狞的、龇牙咧嘴的头颅来，面上布满黑色溜光的毛发，森白的牙暴露在外，口水沿着嘴角滴落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冒起一阵青烟。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魔兽便已经显出了真身，四肢粗壮而有力的腿撑着庞大的上身，修长结实的身躯充满了爆发力，脖子短粗，在最上端猛地一分为三，三个头颅都是一模一样，狰狞可怖，正死死地盯住几人。 顾锦看到魔兽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随后和小徒弟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眼前这个魔兽，不就是黑化、高配版的傲天嘛。 傲天对此毫无发现，仍然在花无欢的神识中继续惊叹着。 魔族（柴犬）：“少主少主你快看！这个魔兽好高啊！而且还有三个头，这也太帅了吧！” 花无欢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魔兽，高是真的高，站在他的脚下甚至有一种渺小的感觉，但要说帅的话，花无欢着实没能看得出来，只觉得这个魔兽一直流着口水怪邋遢的。 这大概就是种族间的审美差异吧，花无欢低声把傲天的话和师尊说了一下，顾锦也学着花无欢的样，将这只三头魔兽仔细的研究半天，除了高点、毛发溜光水滑一点，剩下的一点帅都没有看出来。 两人嘀嘀咕咕的就着魔兽的外表交流了半天，最后一致认为，种族不同，审美不同，实在不能苟同。 三头犬出来后便用六只眼睛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周围，很快就发现那几个渺小的人类，但它并未上前攻击，而是转身朝着祭坛急奔而去。 花无欢猛地想到傲天之前说的话，立刻出声喊道。 花无欢：“快拦住它！它想破坏封印！” 三头犬跑的极快，在他出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祭坛边缘，云姬听见花无欢的话，只来得及将红绫飞出，如同蟒蛇的尾巴一般紧紧地缠绕住三头犬的双腿，三头犬奔跑的速度太快，前腿被捆住后刹不住车脚下一个趔趄，猛然摔到在地，地动山摇后激起大片的灰尘。 夜元深深的看了一眼花无欢一眼，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三头犬的目的，而是和顾锦对视一眼，当即提剑朝着三头犬冲出去。 虽然之前有许多过节，但在魔族封印之事上，两人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绝不能让封印被破坏。 红绫捆的极紧，又很是坚韧，三头犬越挣扎反而被捆的越紧，顾锦和夜元快速上前，两柄利剑毫不留情的刺在三头犬身上，他的皮买溜光水滑，剑落在上面的感觉十分滑腻，无法顺利的刺入进去，废了很大的劲才勉强没入了一点剑尖。 三头犬吃痛的哀嚎一声，两个前腿猛然用力，忽然挣断了一直束缚着的红绫，漫天红绸滚滚，三头犬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第三百一十三章 年纪大了 红绫挣断后，前腿没了束缚，三头犬立刻要站起身来，但顾锦和夜元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手起剑落间气势如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化作流光，快成一道道残影，在三头犬身上不断地攻击着，寻找着其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这一刻，他们才看清，之前两人虽打的不可开交，但大多存在试探的意思，点到即止，不像现在，招招都是奔着三头犬的命去的。 三头犬全身的皮毛都极为光滑，像是被泼上了一层油一般，滑腻的站不住脚，又古怪的很，风雪落在它的身上，先是被这身皮毛卸去大半的力劲，随即剑刃上的灵力又被吸收殆尽，化作三头犬自身的力量，原先造成的那些皮外伤，这会已经全部愈合。 顾锦看着毫发无伤的三头犬，嘴里啧了一声，正要再度提剑上前，但心口忽然一慌，眼前骤然黑了起来，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结成冰，身体颤抖，提不起一丝力气，连剑都险些握不住。 但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一瞬，可能只有三四秒钟，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但在这样危险的时刻，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下风，更别说他在原地足足呆立了几秒钟的功夫。 两人的攻击对三头犬造不成大的什么伤害，但像个蚊子一样不停的在三头犬眼前晃悠着实烦躁，三头犬怒吼一声，黑色的尾巴一甩，在空中划过时发出呼啸的风声，夜元察觉到变化后已经立刻后退去，但却见合欢掌门还在原地，神情恍惚。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目眦尽裂，已经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夜辞朝伸手去拉却抓了个空，指尖只碰触到他光滑的衣角，只能看着人朝着远处的白色身影冲去。 顾锦听到小徒弟的声音时刚刚才回了神，那声音中蕴含的焦急和担忧让人难以忽视，全身的血液再度流通起来，身上还是有些使不出力气，但呼啸的风声快速接近，顾锦不再浪费时间，脚下在三头犬身上用力一踏，借着力往后极速快速退去，黑色的尾巴没有撞到他身上，贴着他的胸前划过，黑针似的毛发在他的伤口上划过，瞬间划出几条清晰无比的血痕，连带着将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伴随着裹挟的狂风，一瞬间便将人甩出数十米开外。 强烈的撞击力从胸口上传来，顾锦只觉得喉咙一甜，不受控的朝后倒去，但意料中撞到坚硬的石壁上的触感并没有传，来，浓烈的红莲香瞬间从身后包围住了他，伴随着杂乱无章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不回头看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风雪深深的没入土中，借着力终于稳住了不断后退的身形。花无欢挡在师尊身后，后背猛然撞上一堵结实坚硬的墙壁，强烈的撞击力仿佛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个位，但他顾不上自己，连忙握住师尊的手，将自己的灵力悉数渡给了师尊，看着师尊胸前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旧伤加在一起，流出的血再度将本就鲜血浸染的白衣染成浓郁的黑红色，立刻就红了眼眶。 顾锦：“我没事……” 顾锦艰难的说了这一句，喉咙间血气翻涌，便再也忍不住，歪着头呕出了一大口血，血是黑的，是一直积压在胸前的淤血，这一口吐出后顾锦只觉得整个人都轻了。 花无欢：“我要杀了他！” 花无欢看着师尊虚弱的样子，胸前流出的血还是温热的，落在他的指尖上仿佛岩浆般滚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花无欢眼中迅速浮上一抹戾气，身上骤然爆发出的杀意被身后的魔气敏锐的发现，跟随着少主的心情立刻躁动起来，仿佛张牙舞爪的鬼影，凶恶狰狞。 顾锦：“不可！” 顾锦见小徒弟的情绪不对，又发现好像小徒弟脸上的魔纹不但颜色加深了些，好像又蔓延扩散了不少，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担忧。 魔族本就是随性而来的生物，而小徒弟身后的魔气更是在影响着他的情绪，如今小徒弟情绪不稳，更容易被这些魔气影响，看着小徒弟脸上不断加深的魔纹，顾锦忧心忡忡道。 顾锦：“乖，师尊没事，你先冷静下来，别被情绪控制。” 顾锦刻意将声音放柔了些，忽略身上的痛意刚想伸手摸一摸小徒弟的脸，让他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但眼睛一瞥就看到自己手上又是血又是泥的，脏的很，赶紧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这才戳了戳小徒弟硬邦邦的脸蛋。 顾锦：“乖啦乖啦，笑一个给师尊看看。” 顾锦逗着他，但花无欢看着师尊苍白虚弱的脸庞以及胸前的伤口，心情怎么也轻松不了，最后才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花无欢搀扶着顾锦，扶着他站起来的时候忽然轻声问道。 花无欢：“师尊，方才为何没有及时躲过去？” 顾锦：“灵力耗费的太多，一时有些头晕，所以才晚了几秒。” 花无欢紧看着顾锦，顾锦坦然地回视着他，神情坦荡，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挑不出一丝破绽来。 花无欢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等到顾锦站起来后，这才貌似若无其事，但实则意有所指的道。 花无欢：“这不是第一次了，进来之前师尊你也是差点就要晕过去，当时你也说自己没事。” 顾锦一愣，要不是小徒弟这么一说，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了，随后尴尬的一笑。 顾锦：“师尊年纪大了，身子自然不好。” 花无欢没有说话，眼中的戾气已经不见了，或许被隐藏到了更深的地方，但身上的杀意却仍是腾腾，没有半点减少的意思。 顾锦有些忧心，但唯一的慰藉是那些魔纹目前已经停止了蔓延，藤蔓似的纹路盘踞在半边脸上，从脖颈延伸至眼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宛如墨痕，黑白两色极分明，眼角下的泪痣微光点点，唯有唇色是殷红如血的色泽，映着半张脸的魔纹，有着摄人心魄的美。 第三百一十四章 来自徒弟的乖巧 都是这个时候了，顾锦还有心情想，小徒弟不愧是本书的颜值担当，大家都是狼狈不堪的样子，但人家就是好看，哪怕灰头土脸，也难掩珠玉之光辉。 顾锦：“好啦，我真的没事，你看现在伤口都不流血了。” 顾锦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伤口，心里有些后悔没多在储物袋中备上几件深色的衣服，这样的话换上一身黑衣，就看不到胸前伤口流出的血了，不然这血呼啦的一身，别说小徒弟，自己看着都瘆人。 花无欢眼睛动了动，但没看师尊的伤口，他怕自己再看的话会忍不住做出些什么来。 魔气在他身后肆意翻涌着，如云暴雨将临前的乌云，不断变化着各种形状，如同他不断挣扎的内心，良久后他终于下了决定，哑着声音道。 花无欢：“师尊……我陪你一起。” 顾锦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三头犬的实力颇为强横，一身皮毛堪称刀枪不入，实在不想让小徒弟跟自己冒险，但视线看到那些不断翻涌诡谲的魔气时，忽然改了主意，小徒弟现在的情绪不太好，与其让他呆在一旁，自己无法照料的话，还不如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多少还能照应一些。 顾锦：“也行，不过你要听师尊的话，师尊让你退的时候你必须立刻退下，不能有片刻耽误，知道吗？” 顾锦严肃的说道。 花无欢：“知道了。” 花无欢乖巧的点头，身后的魔气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温顺的像个绵羊一样。 前方夜元、夜辞朝以及千指三人分别从不同的方位阻拦着三头犬的前进，云姬和段凌重新回到了祭坛上，双手不断掐着各种指决，在面前设下一道道结界，将魔族封印挡在其中，与三头犬隔绝开来，三头犬被几人困在其中，再加上眼前又有一堵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他的去路，愤怒之下最左边的头眼中骤然射出一道红光，嘴巴一张，竟是喷出了一股橘红的火焰，火焰连绵不绝，对着三人喷吐不熄，落在地上时才发现这火焰犹如岩浆一般，在地上流淌着，空气瞬间灼热起来，弥漫着一股难言的焦糊味，一瞬间仿佛置身于火山之下一般。 夜元等人离得及时，跳离开了岩浆流淌的范围，只是三头犬周围的地面已经被岩浆侵蚀，到处都是流淌着的橘红色的岩浆，纵然有灵力护体，也挡不住这一阵一阵的滚烫。 三人恼人的苍蝇终于离开了，三头犬一甩脖子，继续朝前走去，一道道结界在他强横的身体面前恍若无物，伴随着结界破碎的声响，一点点的朝着封印靠近。 云姬沉着脸，不断地在他面前布下结界，段凌和云姬一起，几乎是上一道结界刚碎，下一道就已经升起，但这样也只是拖慢了三头犬前进的速度，结界的布置需要时间，可毁掉一个结界对三头犬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可就算是这样，两人也没有半点懈怠，强忍住灵脉中传来的灵力枯竭的刺痛敢，哪怕只是一秒也好，也要将三头犬拖住。 花无欢见状，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以剑为引，将夜归插入地下，咬破指尖滴下几滴鲜血没入土中，默念口诀，片刻间脚下一阵颤抖，忽而一股清泉从地底涌出，看似柔弱，却无穷无尽，覆盖在岩浆之上，瞬时蒸发，但更多的清泉汩汩流出，越积越多，不过片刻间就将岩浆悉数熄灭，空中的灼热感都弱了许多，甚至多了丝难得的清亮湿润之意。 一时间，顾锦忽然联想到外面正下着的绵密不休的细雨，不知道现在放晴了没。 这样的大量引出底下的泉水显然消耗不小，即使小徒弟凭借得天独厚的优势能事半功倍，脸色也不由得白了，但什么也没说，夜元深深的看了眼他，什么也没说，继续上前拦下三头犬的前进。 三头犬没想到刚赶走的苍蝇竟然又再度出现，不但如此，甚至比之前的攻击还要迅猛，甚至还找到了他腹部最柔软的要害之处。 大部分的生物，肚子都是最柔软难防之处，三头犬的腹部上的皮毛比寻常魔兽要浓密滑韧许多，但相比于身体上的其他地方，已经是柔软了许多，但三头犬显然知道自己的要害所在，对这个地方看护的十分警惕，一旦发现他们的目标是朝着这个地方进攻的，便会不顾一切的撕咬而去，显出与庞大身躯不相称的灵活，将附在他身上的三人一下甩出老远。 顾锦就是在这个时候无声无息的上前的，三头犬的注意力都在夜元等人身上，并未发现这个之前受了伤，奄奄一息的虚弱伤者，在加上顾锦刻意隐藏了气息，甚至连灵力都压制了下去，三头犬并没发现这一股接近的虚无缥缈的气息，等到他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剧烈的疼痛从他腹部传来，三头犬痛苦的嘶吼一声，三个头颅分别张开血盆大口愤怒的朝着肚子上给他们造成伤害的人咬去。 可这样一来，毫无防备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中，花无欢看准机会，无声无息的跳到轻盈跳上去，剑刃上凝聚着他全部的灵力，朝着三头犬脖颈的连接处猛然刺去，伴随着刺进骨肉牙酸的声响，溅起的鲜血崩到脸上，花无欢眼也不眨，手上的立刻猛然加深，又将夜归刺进去一寸，三头犬还在和顾锦周旋，忽然昂首哀嚎，花无欢紧抓住夜归这才不至于掉下去，本还想继续再刺几刀，但师尊却焦急叫他回去，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自己已经答应了师尊要听话，于是猛然抽回夜归，同时在他的伤口上狠狠碾了一脚，这才回到师尊身边，途中还不忘擦去脸上腥臭的血渍，面对师尊时又是一副乖巧无害的表情。 顾锦满心复杂，心想自己都看到了，但小徒弟在他面前表现的乖巧，他也没有不解风情的拆穿，只是抬起袖子将他脸上没有擦掉的血渍擦去，露出这张干干净净的小脸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嘎嘣脆 相比于花无欢的冷静，三头犬痛的不停的怒吼，龇牙咧嘴，五官扭曲狰狞，颈后的伤口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缕缕魔气从中溢出，如烟似雾的消散在空中。 花无欢跳上三头犬的后颈时，就知道这关机会来之不易，因为用了十足十的灵力，将夜归没入极深，几乎要将颈椎斩断，但三头犬皮下的肉也很是紧实，夜归在其中可谓是举步难行，再加上三头犬吃痛后立刻猛甩头部，花无欢不得不抽出夜归离开，以免被暴怒的三头犬一把摔下。 即使这样，也是给三头犬造成了致命的伤害，三头犬吃痛之下不断地朝着四周攻击，利爪在地上划过的时候瞬间就将坚硬的地面划出一道道一人深的壕沟，掀起的狂风中裹挟着看不见的风刃，顾锦在面前迅速设下一层结界挡在自己和小徒弟面前，挡住这些攻击。 三头犬的公平及威力越来越弱，显然是快要支撑不住，夜元见状，身形一闪，竟再度出现在三头犬身后，巨擘浮于身前，灵力缠绕，显然是要给他最后一击。 巨擘还未落到三头犬的身上，三头犬忽然发出一声嘹亮的吼声，充满了悲切，随后顾锦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三头犬中间和右边的两个头颅忽然转向左边，龇开一嘴森白的獠牙，将左边的头颅分而食之，撕咬的过程不见有血，只有魔气不断地散开随后又被他们吞入腹中，左边的头颅自始至终都没有反抗，只有骨头被咬碎咀嚼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不多时便被他们吞食殆尽。 顾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接着顾锦发现夜元的表情倏然一变，当即毫不留恋的往后退去，那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还不等顾锦问，夜元已经到了面前，神情凝重的道。 夜元：“他的伤口愈合了。” 只是这一句话，便立即让众人的心重新提了起来，朝着三头犬看去，这是才发现三头犬身上魔气翻腾，不断地与他的身体融合，原本几条深些的伤口在这些魔气的作用下已经愈合，看不出原本的痕迹，甚至连皮毛都光滑了许多，反射出冰冷如寒铁的光来。 后颈的情况顾锦看不到，但想来应该是不会差太多，顾锦又看向三头犬缺失的那一部分，他们吞食了自己的一个头颅，获取了那个头颅的全部灵力，用来治疗自己致命伤的同时，还使得自身灵力大有提高。 自伤八百损敌一千，顾锦也暗暗为他们这种壮士断腕般的做法心惊。 心惊归心惊，三头犬的实力大增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消息，虽然他们人数占了上风，但大家都是灵力枯竭，加上残乌这里本就是灵力稀薄，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顾锦：“依我看这个魔兽大概受到致命伤后就会吞噬一个头颅，以来治愈伤势，所以我们想要彻底杀死他的话，还需要两次。” 顾锦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他们眼前晃了晃，对着三头犬剩下的都两个头，竟有一种相映成趣的意思。 夜元没有心情理解这种乐趣，只是看向这只剩下两头的魔兽，三头犬感觉到夜元极具杀意的视线，顿时便狂怒起来，右边的头颅裂开森白的牙齿，齿缝中还残有一些黑色的碎渣，虎视眈眈的看着几人，似乎想要冲上来报仇，但中间的头颅却对他不轻不重的哈了一声，右边的头颅面露不甘，却还是威胁似的对着他们吼了一声，收回了视线，继续朝着封印冲去。 对他们来说，兄弟的死固然悲伤，但破坏魔族封印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他们将这份悲伤化作动力，不断地封印冲去，结界不断地在他们面前破碎，云姬的脸色愈发苍白，嘴角都渗出了血迹，双手颤抖，仍在不断地结印，竭力拦住三头犬。 几道流光在他身后快速接近，黑白两色的光刃飞速的朝着他的腿砍去，吸收了一个头颅的魔气后，三头犬全身的皮毛较之前更为滑韧，刀剑在上面划过时只能掀起一道小小的波澜，连个皮外伤都做不到，腹部现在已经被三头犬重点保护起来，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刻炸开全身的皮毛，一根根宛如钢针一般，哪怕没有碰触到，光是寒芒便足以伤人。 五人之间相互配合，顾锦和夜元因着实力最高，在前面不断阻拦着三头犬的前进，余下三人则是在其身后不断地攻击着他身上各个部位，一旦发现某一处受了伤，便会立刻朝着这一处集火攻击，知道见了骨，三头犬因为吃痛而停下步伐朝着他们攻击的时候，这才停下转移阵地。 几人抛却了先前的不愉快，现在配合的逐渐默契起来，相互配合，取长补短之下，渐渐地将三头犬的速度拖了下来，给云姬留下喘息的空档，顾锦闪躲的时候朝着云姬扔去一个储物袋，云姬打开后，发现里面除了满满的灵石外还有一瓶玉露，里面每一滴液体都蕴含着满满的灵力，瓶子不大，里面也只有小半瓶的量，但云姬却毫不犹豫的仰头饮下，只是几口之间便喝了个干净，体内仿佛有一股清泉流过，很好的滋润了她因灵力枯竭而刺痛的灵脉，一身的灵力很快就恢复了三层，还在缓慢的增长着。 云姬感激的看了眼顾锦，但顾锦没有时间看她，而是掐着机会像个善财童子一样给几人分着玉露和灵石，玉露用着快速恢复灵力，而灵石则是留着灵力快要耗尽时用来消耗的。 顾锦无比庆幸出门之前特意塞了这些东西在储物袋，一人分一瓶到夜元这的时候刚好分完，分到其他人的时候顾锦什么也没说，坦然接受了他们的道谢，轮到夜元的时候，夜元什么也没说，臭着一张脸，像是全天下人都欠了他钱一样，看的顾锦有些不爽，啧了一声道。 顾锦：“夜谷主好好点点灵石数量，这些东西可不是白送给你们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音浪 夜元的脸顿时就拉了下去，花无欢很不给面子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夜元脸上闪过一丝恼怒，要不是现在时机不，他是真的想和顾锦在打上一架。 五个人都没和顾锦客气，喉咙动了几下便将玉露饮下，灵力很快就恢复了不少，一时间灵气激荡，原先因为灵气的原因而限制住难以用出的术法这会终于能使出，雷霆轰鸣，剑光如雨，冰凌冲破地面刺穿三头犬的前掌，如同灌木丛一般拦在前方，阻挡着他的前路。 寒气森森，很快就在他的皮毛上覆盖了一层冰霜，三头犬似乎不适应这种寒冷，速度都慢了几分，动作也变缓了许多，花无欢身后跟着的魔气数量众多，此刻却成他的保护伞，三头犬本就是魔兽，对魔气的感知最为薄弱，因为这些魔气，三头犬对他的防备最为松懈，花无欢才得以接近三头犬，但离得太近的话很快就会被三头犬发现，只好退下，不断地操纵着冰凌从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冲出，冰凌上还覆盖着闪烁的雷霆，对魔气最有克制之效，在三头犬身上破开一道道翻开的伤口，没有血，但看着依旧可怖。 三头犬怒了，前路被挡，又有冰凌从各种地方神出鬼没的出现，上面还缠绕着让他厌恶胆怯的气息，而且还有两个实力相当的人拦在他的前方，原先的时候剑落在他身上只能给他带来不疼不痒的伤害，可现在两人身上的气息都凝实了许多，每一招都能伤到他，若是他分神松懈的话，两人的剑就会毫不迟疑的落在他的身上，划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 三头犬的目标是封印，可这样来回的折腾让他难以前进半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烦人的苍蝇全部解决，这样就能毫无阻碍的朝着封印前进。 但很快，三头犬就发现了不对，他已经停下了脚步，但却难以上前半步，低头看去，四根冰凌交叉将他的四足困在其中，尖上锋利异常，只要他轻轻一动，冰尖就会刺破他厚重的皮毛，让他痛苦不已。 三头犬现在已经被彻底困住，唯有尾巴还能甩动，但这冰凌坚硬异常，尾巴甩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只能撞起星星点点的冰花，却不能将其撞断。 纯阴之体对癸水的亲和力最高，若是这些冰凌是由旁人召唤出来的话，怕是连这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没有，可若是花无欢召唤的话，即使是三头犬也拿冰凌一时半会没有办法。 但这样的招式对灵力的消耗显然巨大，即使有了顾锦的玉露，花无欢也不得不停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顾锦担忧的看向他，花无欢回了个无事的微笑，顾锦见小徒弟是真的累了，脸上的魔纹也没有再增长的迹象，便继续对付起三头犬。 三头犬被困在其中后恼怒异常，尾巴不停的甩动着，将这些试图上他身杀了他的人族悉数赶下，但显然这些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留下几人在一旁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剩下几人则是不声不吭的攻击着他身上本就受伤的地方。 尤其是其中有一人的气息让他既厌恶又胆怯，每一次他的攻击都能让三头犬受伤，最不济也是皮焦毛黑，让他烦躁的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不断地扭着身体，尾巴甩的像个鞭子一般，同时还要护住自己的肚子，渐渐落了下风。 三头犬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最后再也忍不住了，右边的头颅忽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吼叫，形成的音浪扭曲了周围的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以三头犬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而去，音浪所经之处，冰凌寸寸碎裂，化作细碎的冰晶从半空中洋洋洒洒的飘落。 这吼声说不出来是什么声音，但却与体内灵力的走向截然相反，音浪的震动缓缓进入体内，打乱了灵力的走向，顿时心跳如鼓，气血逆流，顾锦连忙断了听感，但震动仍顺着皮毛涌入进体内，与灵力相互对抗，在他的体内打的不可开交。 顾锦全身的灵脉仿佛要撕裂开来一样，他艰难的看向周围，不只是他，其他人都是一脸强忍痛苦的模样，右边的头颅仍在发出这样尖锐的吼声，顾锦想去碰触风雪，但手压根就不听使唤，在眼前挥了几圈也无法碰到，最后只能作罢。 见几人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三头犬一边尖叫着，一边毫无阻拦的朝着他们疾奔而来，云姬想要捻决设下结界拦住他，但颤抖的手指根本无法捻出正确的决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头犬不断接近，叫喊出的声音也淹没在三头犬的声音中。 几人现在都使不上力气，尖锐的声音越接近，身上的灵力就越是动荡不安，顾锦体内气血翻涌，听着不断接近的声响，努力的动着身体，哪怕只有一点也好，他也要将小徒弟推开。 顾锦懊悔不已，他怎么就忘了，三头犬既然有三个头，必然会有三种不同的能力，只想着快点解决他，却忽略了另外两个头颅的能力，若是小心些的话，说不定还能躲了过去。 可哪有那么多的如果，气血不断地上涌到了喉咙，顾锦艰难的将其咽下，不让自己显得太虚弱，只是听着那不断接近的声音，心中有几分苍凉。 在三头犬快要接近的那一刻，身旁忽然有人呢站了起来，细腰长身，脚上穿着一双暗红的软靴，上面还绣了一朵合欢花，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腥甜的风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红莲香。 顾锦试着转过头，但这个身影并未在他眼前多做停留，手中的黑剑上似乎还沾着红色的液体，滴落在顾锦的手背上时，烫的他蜷缩了一下手指。 话语从心底涌出，却被喉间的淤血堵住，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余光只能看见那个身影矫健而轻盈，犹如红蝶一般轻盈跃上，没有半分迟疑，将夜归狠狠地插入右边头颅的喉咙中。 刹那间，耳边骤然安静。 第三百一十七章 冻住嘴 音浪带来的余波尚在，像是有一根棍子在脑海中不断地搅和着，顾锦忍住眩晕感，眼前模糊一片，只是凭借着耳鸣中听到的一点细微的动静以及粗略的印象，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腥臭的气味逐渐逼近，三头犬那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听的越发清晰，风雪似乎刺在了什么坚韧的东西上，勉强稳住了身形，顾锦努力的在模糊的视野中分辨着，终于发现一个红色的轮廓，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夜归没入在三头犬的口中，三头犬痛喉一声张着嘴就要咬下，花无欢弓起身子，用夜归抵在他的上下牙膛之间，夜归坚硬无比，勉强撑出了一方安稳的天地，就是他嘴里的气味着实难闻，熏得他头昏脑涨。 但这也只是暂时安全，他现在动弹不得，若是抽出夜归的话，恐怕三头犬便会立刻合上嘴，锋利的牙齿将他碾碎，花无欢想想就觉得难受的很。 好在夜归坚硬，还能多哦坚持一段时间，花无欢这么想着，借着空中弥漫的水汽单手凝结出一道冰凌出来，猛地朝着三头犬喉咙深处掷去。 三头犬一身铜皮铁骨，但内里的血肉等却柔软的很，冰凌轻而易举的就刺入进其喉咙间的软肉，不见有血流出，但魔气瞬时间就从冰凌之下溢出。三头犬本就因为夜归而疼痛难忍，忽然间喉咙深处又被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贯穿，而且只是一会的功夫又有更多的冰凌不断地刺入进去，三头犬恼怒不已，正要再度发起音浪时，那些冰凌忽然炸开，四散的冰晶黏在他的喉咙之上，冰冷而坚硬，将他的喉咙全部冻住，一张嘴就咳出了一大堆冰碴。 喉咙被冻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三头犬彻底怒了，右边的头颅忽然发力，上下牙膛猛然一合，花无欢险些支撑不住，半跪在夜归旁边，不断缩小着自己的身体，免得被挤压到。 舌头被夜归刺穿，三头犬仍在不断地尝试着用舌头将他碾压成肉泥，花无欢站不直身子，只能不断地调动身体内的灵力，在舌头上覆盖一层层厚重的冰霜，但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在其蠕动之下碎裂化开。 花无欢转头，透过他参差不齐的牙缝中看向外面的动静，三头犬暂时停下了动作，但应该用不了多久等三头犬适应这种疼痛或者想出办法解决他的时候，就会立刻再度上前。 外面的情况如何里面看不清楚，也见不到师尊的身影，但花无欢心里却不慌，他知道师尊会来救他的，眼下让他慌张不安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该怎么样才能像师尊解释自己身上的伤以及擅自行动这件事。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那一条深可见骨的划痕，现在血已经不流了，但哪怕动一动指尖都还是痛的，好在是不常用的左手，不碍着他用剑。 只是如果被师尊看见的话该怎么解释呢？花无欢有些头疼，他相信师尊肯定回来救他的，但一顿教训显然是少不了的，不过看着手上的伤，花无欢又觉得可能不只是教训，说不定师尊还会生气。 当时他也是想不出别的办法，音浪之下身体动弹不得，好在夜归就在手边，情急之下只能用剑刃划过掌心，借由这一点疼痛来刺激自己，暂时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趁着三头犬嘴巴大张，毫无防备的时候立刻将夜归刺了进去，这才将声音阻断。 这是情急之下的做法，但师尊应该会心疼的吧，花无欢盯着伤口想了想，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飞快的包扎了起来，而且打定主意，不管师尊怎么说自己也不能让他看见。 想好这些后，花无欢心里轻松不少，同时又是一条冰凌凭空而起，白色的寒气从冰凌身上溢出，让人清醒了不少，外面传来几声喧哗，花无欢听的清楚，其中就有师尊的声音。 花无欢默默地将手上的布条包的更紧了些，朝着外面大喊一声。 花无欢：“师尊，我在这！” 顾锦就在外面，本想直接将这个头颅斩断，救出小徒弟的，但没想到的是中间的这个头颅警惕异常，在他接近的那一刻时，无声无息的到了他的身后，张开大嘴就要咬下，顾锦起先并没有发现，但长期锻炼出的反应让他后背忽然一毛，下意识的离开原地，在他离开的瞬间，血盆大口在他身后猛然合住，堪堪擦过他的后背，腥臭的风在三头犬合嘴的时候猛然爆发出来，掀起的风仿佛带着无数细小的银针，刺的他后背都隐隐作痛。 右边的头颅暂时没有任何动作，现在就是中间头颅的主场，顾锦绕过三头犬的撕咬范围，绕了一圈后又再次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他的身后，但三头犬的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似的，还不等顾锦落下，脑袋一转忽然又咬了过来，顾锦连忙后退，但呼啸的风声从他身后迅速接近，顾锦回头一看，是三头犬那条粗壮的尾巴，炸开了钢针似的毛，堵住了他后方所有的路。 前面和后面都无法去了，顾锦只好在他身上一踏，借着力准备一跃而上，但脚刚落在他的身上，顾锦就觉得有些不对，脚下的感觉十分软烂，像是踩在了淤泥中一般，低头一看，只见三头犬的背上仍是光滑的一片，只有自己踩中的地方向下塌去，半个脚面已经没入其中，被黑色的皮毛覆盖，顾锦试着抽出来却发现底下的力气极大，难以抽身。 犹豫的这一会功夫，前方的头颅和后方的尾巴都在快速接近，顾锦用了力仍无法将自己的脚抽出来，眼见危险越来越近，干脆就直接抽着脚出来，单穿着一只鞋子，灵活的跃到空中，同时还不忘一挥风雪，没能将头颅斩下，但成功的斩断了他半截尾巴，顷刻间魔气疯狂涌出，顾锦落在地上，发现穿着一只鞋子着实不怎么方便，干脆就将另一脚的鞋子甩开，单穿着足袋。 第三百一十八章 师尊生气了 只是这个地在不久前才被岩浆炙烤过，虽然被水浇灭降温了，但单踩在上面仍然有些烫脚，顾锦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表演踢踏舞，干脆就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双鞋来，三下两下的穿上，看的夜元眼都是直的，视线在他胸前血迹斑斑的衣服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又移到他新换的鞋子上，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异样，大约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储物袋中不带衣服反而带着鞋子。 顾锦坦然地接受了夜元打量的视线，随后看向三头犬最右边头颅还未能闭合的嘴，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红色的身影，顾锦只在原地歇了短暂的时间，随后又要再度上前，却听到有一个清冷如寒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夜辞朝：“合欢掌门，我助你一力。” 夜辞朝说着已经祭出了青霜，雷霆闪烁间在他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冷光，配上他冷淡的表情，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顾锦本想拒绝，但转而一想，让主角也跟着一起去的话，说不定可以借助主角光环祝自己一臂之力。 顾锦：“好，有劳了。” 顾锦笑眯眯的说着，这样的表情落在夜元眼中，就像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夜元：“老夫也去。” 夜元忽然开口，顾锦虽然意外，但多一个人也没坏处，便和他们简单商议了一下战术，中间的头颅明显比另一个头颅的智商高出不少，而且尚不知道这个头颅的能力是什么，总之需要重点防范着他。 不知道小徒弟在里面的情况如何，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商议更加详细的战术，大概就是由夜元吸引中间头颅的注意力，而夜辞朝负责掩护他们，自然，救出小徒弟事情必须要他亲力亲为，谁也不会不长眼的和他抢。 计划定下后，三人迅速分开，夜元几个闪身到了三头犬面前，一跃而上趁着三头犬的注意力都在合欢掌门身上的时候，闪身到了他的耳后，巨擘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手中，猛然在他耳后划过，剑刃刺入皮肉之下，划出一条深深的伤痕，魔气从伤口中溢出，很快就飘散在空中。 三头犬吃痛的哀嚎，当即放弃不断躲闪的顾锦，立刻回头怒视着给他造成伤害的夜元，红色的瞳孔中闪着凶光，显然一次次的受伤已经让这只魔兽失去了耐心。 夜元毫不恋战，见到自己被三头犬发现后，便立刻撤下，三头犬扑咬了个空，口水沿着嘴角留下，落在地上冒气阵阵青烟。 顾锦见这个头颅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走，便立刻朝着右边的头颅而去，这个头颅本就因为嘴内的疼痛而烦躁不已，见到又有人过来，立刻甩着头冲了过来，被这样大的头颅来个头槌的话，顾锦觉得自己肯定会血溅当场，于是毅然决然的躲开，同时给自己加了个疾风咒，一身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轻而易举的绕到三头犬的身后夜辞朝则是接替了顾锦的位置，不断吸引着三头犬的注意力，好让顾锦能够得手。 顾锦轻盈的趴在三头犬的颈后，先前被小徒弟刺入的地方已经被重新长出的毛发覆盖，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只是细看 的话就会发现有一处的毛发较于其他地方要细软很多，显然这里就是三头犬之前受伤的地方。 顾锦找到位置后，没有一点犹豫，毫不拖泥带水的将风雪无情的插入，伴随着刺穿骨头的咔嚓声响，顾锦忽然感觉到脚下一阵颤动，伴随着两声几乎是同时发出的痛苦的哀嚎，顾锦毫不留恋的将风雪抽出，翻身而下的时候一把抓住右边头颅修长结实的胡须，一下就进到了三头犬的口中。 花无欢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师尊进啦脸上立刻露出高兴的表情，被师尊拉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再丢几个冰凌进去，一瞬间就将他的嘴全部冻了起来，四周都是闪着寒光的冰凌，显然只要这个头颅合嘴的话口腔就会瞬间被这些冰凌刺个对穿。 顾锦成功的将小徒弟救出，夜元和夜辞朝还在和三头犬缠斗着，顾锦本想安顿好小徒弟后继续上前，就听到小徒弟道。 花无欢：“师尊，你去帮忙吧，我没事的。” 顾锦直觉不对，狐疑的看向小徒弟，但小徒弟满脸无辜，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有左手背在身后，仿佛藏着些什么。 顾锦：“把手伸出来。” 顾锦道。 花无欢乖乖的伸出右手，顾锦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道。 顾锦：“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花无欢尴尬的笑了笑，犹豫着不想伸出来，但在顾锦严厉的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的伸出了手，白皙的手上缠着和衣服同色的布条，边缘处还有一些渗出的血迹，已经是发暗的不新鲜模样。 顾锦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布条解开，看着底下这一条极深、差点就见骨的伤口，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术法直接凝结了空中的水汽，化作清凉的水流清洗着伤口，虽然沉着脸，但动作很轻，只有细细的疼痛，将伤口上粘连的血污冲洗干净后，顾锦这才找出药粉均匀的洒在上面，药粉落在伤口上有些刺激，花无欢没能忍住嘶了一声，顾锦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低头在伤口边轻轻地吹着，减缓着疼痛。 不止如此，顾锦还换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重新给他包扎起来，做好这一切后才面无表情的将他的手放了回去，看也不看他，转身带着风雪就去支援夜元和夜辞朝去了。 他手上的伤口一看就是自己造成的，原因的话顾锦一想到当时小徒弟能在音浪中行动就已经联想到了，自己心里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更多的却还是愤怒，好在没有伤到筋骨，顾锦放心的同时，又不想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干脆就赌气离开，去找三头犬撒火去了。 花无欢看着师尊离开的身影，犹豫的问道。 花无欢：“傲天，师尊是不是生气了？” 魔族（柴犬）：“我觉得合欢掌门不会生少主的气的，但见到少主受伤的话心里应该会很难受的吧。” 第三百一十九章 理不直气也壮 傲天在花无欢的神识中说着的时候，同时也不忘在心里小声逼逼，之前一剑割伤自己的时候有多冷静无畏，现在的少主就有多么的不安慌乱，傲天想要是少主现在能拿出之前十分之一的勇气出来，这会直接将合欢掌门拉回来，搂住腰来一个深吻，再配上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和几句甜到掉牙的情话，什么气都能消的干干净净。 傲天觉得少主还是太年轻了，不过这个建议他并没有告诉少主，原因无他，他怕合欢掌门知道是自己支的招后会报复在自己身上，他可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回到魂珠中去了，在里面差点被把他给憋死。 为了自己的安危，傲天不说话了，花无欢沉思半晌，看着师尊和三头犬缠斗的身影，顾锦察觉到小徒弟的视线，下意识的想要回头看过去，但头转到了一半忽然顿住，随后又猛地转了回去，板着一张脸，分明在告诉小徒弟自己的气还没消呢，最好赶紧为自己的错误道歉，然后快点来哄好他。 因为顾锦的不高兴，所以将全部的怒火都发泄在了三头犬身上，手上没留一点余地，剑招又快又急，不给三头犬任何喘息的机会，专挑着三头犬身上薄弱的地方攻击，夜元离他最近，本还想着和他相互配合将三头犬斩于剑下，但没想到合欢掌门现在压根就听不清他的话，也没有和他配合的意思，甚至有几次险些就被波及到，夜元懒得和他再多打交道，干脆就和其他几人一起，专门在一旁辅助着他，爱怎么打怎么打，伤在自己人手里可真是太亏了。 花无欢离开右边头颅的嘴巴中后，里面的冰凌很快就被三头犬碾碎，锋利的冰尖刺破它的嘴巴，黑色的魔气不断从嘴角齿缝中溢出，宛如黑色的鲜血一般，伴随着破碎的冰凌，愈发衬托的他眼睛如寒霜般冰冷杀气。 但出于种种原因，三头犬并没有不顾一切的朝着花无欢冲来找他报仇，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围攻他最为积极的顾锦身上，没了口中冰凌的禁锢，三头犬昂首又是一声尖锐的吼声，音浪从他口中朝着四周如波纹般散去，离得最近的就是顾锦，显然第一个受伤的就会是他。 花无欢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里，那音浪来的又快又急，转眼间就到了眼前，半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扭曲的音浪瞬间就吞噬了那个白色的身影，花无欢的眼瞳蓦然紧缩，但很快他的眼中就闪过一丝诧异，被音浪吞没的师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神色，神情平淡如初。 三头犬昂首怒吼忽视他们的时候，在他身上一踏，借着力一跃而上，跳到他的额头上，和三头犬四目相对的时候，彼此之间并没有交流出什么火花，有的只是一个冷漠一个恐惧，在三头犬惊惧的视线中，风雪倏然没入他的眉心，如同切豆腐一般顺畅。 音浪戛然而止，几人平复着因为音波而导致的狂乱不已的灵脉，等到心口的灵力顺了些后，看向垂在一旁了无生息的头颅，一时间想不通合欢掌门是如何无视音浪的对灵力造成的紊乱，甚至还能将其解决了个干干净净。 其他人不知道，但一直关注着师尊的花无欢却看得清楚，在三头犬发出吼叫声的那一刻，师尊立刻封住了全身的灵脉，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音浪的攻击对体内有灵力的修士所造成的伤害极高，但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却只是吵的头疼，只要忍过这种头晕脑胀的感觉，便能趁此机会一击将其斩杀。 这样的做法的确有奇效，但也是一场豪赌，万一音浪对普通人的攻击伤害更大，那师尊没了一身的灵力又该如何抵抗，而且要是三头犬反应快一些的话，在师尊动手之前抢先反攻的话，封住的灵脉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解开，这个时候以师尊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的身体连逃都是个难题。 还好意思说他不听话爱胡来，师尊这不是和他一样吗？不也是冒然行动。 这次轮到花无欢不开心了，就算师尊朝着他走过来也是故意板着一张脸不理他，腮帮子气鼓鼓的，顾锦没忍住在上面戳了戳，软软弹弹的，手感十分美妙。 花无欢哼了一声把头转过去，顾锦没有强求，只是道。 顾锦：“方才师尊那样做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花无欢不想回答，但过了一会后还是低声道。 花无欢：“害怕，还很恐惧，要是师尊不回来的话，那我……” 花无欢难以说出来那时的心情，过了这么一会，当时子啊脑中飞快闪过的各种念头已经不甚清晰，但只有一种感觉还在心底不断地发酵着，覆盖住了一切的情绪。 花无欢：“……那我可能会为了报复做出一切师尊不想看到的事情。” 犹豫了片刻，花无欢还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同时还有些不安，怕师尊说自己的想法太过极端。 过了片刻，他听见一声叹息从自己头上慢悠悠的落下，同时还有一双手覆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叹息道。 顾锦：“谁不是呢。” 言至于此，对花无欢来说已经够了，他的眼眶迅速就红了起来，嗫嚅着道。 花无欢：“师尊，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顾锦：“没事，下不为例就好。” 顾锦微笑着道，声音里都是化不开的暖意，过了半晌，花无欢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的那句话，于是看向师尊道。 花无欢：“师尊，我都已经道歉了，师尊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顾锦表情一僵，抚摸着他头顶的手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随后在小徒弟的注视下默默地移开了视线，道。 顾锦：“三头犬还没有死，而且最后一个头颅的能力还尚不可知，你要小心些，别受伤了。” 顾锦说着的时候坚决不肯看小徒弟的眼睛，甚至还隐隐露出了逃避的神色，花无欢嘴角抽了抽，先前那一点愧疚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三百二十章 不安 自认为安抚好了小徒弟后，盯着小徒弟幽怨的视线，顾锦装傻充愣，理不直气也壮的继续拽着小徒弟说着话。 花无欢很不想开口，但还是强忍着怨气，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同时将这件事牢牢地记在了心里，等以后翻旧账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和师尊算一算。 顾锦还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已经被小徒弟记在了小本本上，而是看着夜元等人麻利的斩下了三头犬右边的头颅，拖到了远处看守着，以防三头犬又会再将其吃下，来壮大自身。 一时间，原本的三头犬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头，变成了真正的犬站在远处，接连少了两个兄弟，巨大的打击悲痛之下，一身的皮毛仿佛都黯淡了许多，三头犬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花无欢身上，发出一声悲呛的哀鸣，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身为魔族却要帮助外人。 花无欢只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淡淡的移开了视线，自己的呼唤得不到回答，再加上感觉不到最后一个兄弟的气息，三头犬悲鸣一声，被千指看管着的头颅忽然颤抖起来，吓的千指当时以为三头犬又要复活了，但这个头颅颤抖了一瞬后便没了动静，睁大了无神的双眼，头颅慢慢湮灭成黑色的烟雾，朝着三头犬飘去。 烟雾如同黑纱一般，很快将三头犬包围在里面，夜元试着用掌风将其吹散，但这些黑气像魔气又有些不同，没有那么轻易的散开，三头犬站在烟雾之中，不断地吞吐着，很快就将其吸收了七七八八，黯淡的皮毛迅速恢复了光泽，甚至连身体都变大了不少。 三头犬于烟雾之中睁开眼来，眼睛明亮如灯一般，刺破重重烟雾落在众人眼前，带着骇人的寒光，让人忍不住胆寒。 三头犬看向远方被重重结界护在其中的封印，发出一声悠长的吼声，与之前充满威胁或愤怒的声音不同，这一声仿佛包含了某种诀别之意，苍凉而悠久。 顾锦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三头犬的态度忽然发生转变，怎么想都不会是个好事，要是他因为兄弟的死而愤怒不已，想找他们报仇的话，顾锦都能理解，甚至还能极快的相处对策，但眼下三头犬的反应让他有些想不通，但情绪大变之下所带来的往往都是出乎意料的做法，不知道三头犬想要做什么，但提起十二分警惕总是没错的。 花无欢紧随在师尊身边，夜归藏于袖中，看的并不真切，视线只是紧紧地锁在三头犬身上，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立刻做出反应。 云姬也察觉出了不对，将结界又多设下了几层，一层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三头犬挡在外面，就算他想冲过来，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封印的地方。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屏息凝视着三头犬，这次的吼声响了许久，久到夜元都有些忍耐不住，想要冲出去直接和他一对一，好在在夜元冲动的前一秒，吼声戛然而止，三头犬慢慢合上嘴，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个个的扫了过去，其中在顾锦身上停了许久，对这个杀了他兄弟的凶手恨之入骨，眼中都是不佳掩盖的恨意。 但这样的视线并没有落到小徒弟身上，顾锦想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小徒弟现在的气息已经足以表明自己是魔族少主的身份，虽然因为少主吃了不少苦，但说不定就是未来的主人，即使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被发现。 要是这样的话，三头犬全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至少这个时候还有理智来思考利弊。 果然中间的头颅智商最高，从始至终都担当着指挥的角色，到现在也没有露出自己的能力是什么，无形中让他们防范的地方又多了不少。 在他们身上扫视完后，三头犬再度看向封印的方向，看的云姬心里都是一紧，手上的指决翻得飞快，眨眼间又在面前结下结界出来，以免三头犬想不开又再度朝着她这里冲来。 但三头犬并没有什么动作，像个雕塑一般看向封印的方向动也不动，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但很快顾锦就发现，他这个肚子没有伏，只有起，而且像个气球一样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三头犬一身油亮的皮毛很快就失去了光泽，紧贴在肋骨之上，身上其他地方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只有肚子是鼓起的，而且还有不断变大的趋势，很快就能爆炸开来。 三头犬一身的魔气全都涌入了同一个地方，肚子越涨越大，透过撑得半透明的肚皮，甚至隐约能看见李曼不断翻涌凝实的魔气，此刻聚集成一个黑色的圆球模样，随着呼吸不断地吸收着三头犬体内的魔气。 花无欢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魔气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意思，但被花无欢控制住，没有往三头犬身上。 顾锦和夜元对视一眼，以三头犬目前的样子来看，必然是想要将全部魔气从体内爆炸开来，威力如何尚不可知，但这么多魔气在，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与其在这里干等，倒不如趁着三头犬还没有准备好，将其斩杀的话还能挽回一些，两人没有语言交流，凭借着经验很快就确定了彼此的想法，于是当机立断，立刻持剑朝着三头犬冲去。 花无欢有心想要帮师尊忙，但知道自己此时冒冒失失的跟过去的话只会让师尊分心在自己身上，而且三头犬的情况明显不太对，他自知和师尊之间实力差距悬殊，帮不上什么忙，最好是在安全的地方等着。 是以花无欢并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师尊离三头犬越来越近，三头犬见他们前来，没有任何抵抗，顾锦心中感觉到了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来，身体仍在不断地上前，风雪和巨擘同时落在他的身上，毫无阻碍的刺了进去，心中的不安又再度增加，知道发现三头犬的嘴角竟露出了一种堪称狡诈的笑时，不安迅速放大，正要抽回风雪时却发现难以将其移动分毫。 第三百二十一章 菜鸡互啄 不仅是他，夜元也是一样，风雪和巨擘同时被吸入其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断牵扯着两柄剑，不让其出来分毫。 花无欢见势不妙，正要上前来帮忙，顾锦却连忙道。 顾锦：“别过来！” 花无欢顿住了脚步，顾锦和夜元对视一眼，纷纷松手弃下风雪和巨擘，在三头犬身上一踏，借着力立刻退去，三头犬目送着他们离开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力气移动，亦或是有其他的打算，没有移动分毫，也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等他们落地的时候，两柄剑却自动从他的身体中缓缓拔出，落下去时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再度回到两人手中。 三头犬的肚子仍在不断地变大，四肢等却瘦的惊人，原本粗壮如柱的肢体现在剩下皮包骨，干瘦的让人不由得担心能不能撑住他硕大的肚子。 顾锦落下后，还未思考出一个对策，就听见小徒弟在身后低声道。 花无欢：“他还在等时机，等到全部的魔气被吸收殆尽后，便会压缩在腹中，时机一到就会全部爆炸而出。” 顾锦抬头，透过三头犬现在半透明的腹部，隐约能看见里面一颗幽幽转动着的黑色的珠子，魔气不断地朝着珠子所在的地方聚集，被它一点点吞噬。 紧接着，小徒弟又道。 花无欢：“师尊……你要小心些，我不能往那边去，离三头犬近了的话，身后的魔气很容易就被其吸走。” 花无欢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恼和内疚，在这样危机的时候他不能帮上师尊什么忙，还要看着师尊孤军奋战，心里着实难受。 听到小徒弟这么说后，顾锦竟然长舒一口气，不往前冲就好，他还一直担心小徒弟又会不声不响的跟上去，现在的话终于能放心一些了。 顾锦：“没事，你找个既安全又足够远的地方待着，等师尊解决完他后就来找你。” 花无欢犹犹豫豫的答应着，只是看向三头犬的时候仍是愁眉不展，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夜元：“辞朝，你陪着他一起去。” 两人并没有布下什么隔音结界，说话的时候夜元也能听得到，但这样冷不丁的开口，将俩人都吓了一大跳。 夜元的自作主张让花无欢有些不舒服，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看向了师尊，顾锦对着他点点头，夜元的想法无非是让自己人能监督着小徒弟，若是发生什么的话，也能在第一时间制住，并且将消息传达过去，尽量减少不可控的因素。 说到底，自始至终这个人都对小徒弟心存戒心。 顾锦：“去吧。” 顾锦笑着说道，若是旁人的话他不放心，但夜辞朝的话顾锦对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至少顾锦可以放心这个人不会在背后对小徒弟下黑手。 花无欢点点头，在两人的注视下淡然的走到远处，背靠着一颗枯树站着，夜辞朝也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觉得这个距离够远了后，一边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一边嘴唇微动，冷声道。 顾锦：“老狐狸精。” 夜元表情不变，只是道。 夜元：“魔族多狡诈，不得不防。” 顾锦冷哼了一声，不和他在继续浪费口舌，而是看向身躯仍在不断变大的三头犬。 顾锦：“有什么想法？” 夜元看着三头犬腹部那颗不断吞噬着魔气壮大的黑球，三头犬现在全身的魔气应当都给了这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黑球，而其他地方现在应该是极为脆弱，若是从其他地方下手的话，说不定可以趁着他尚未准备好之前将其击杀，如此一来说不定可以避免黑球的爆炸。 只是之前他们上前对着三头犬出手的时候，风雪和巨擘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进去，若非他们及时撤退，怕是连他们也难以幸免。 可三头犬见他们离开后并没有将这两柄剑吞下去，反而又还给了他们，夜元拿到巨擘的时候还特意检查了一番，除了剑上的灵力有些流失外，并没有其他损伤的地方。 风雪围绕在顾锦身边，剑身上银色的流光一闪一闪，反复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在向着他抱怨着，顾锦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顾锦：“你说那里面的黑球在一直吸你的灵力？最后放你们出来是因为你们的灵力不合他的口味？” 顾锦不说还好，一说的话风雪更加生气了，银色的流光闪烁不已，看的顾锦眼花缭乱，不知道他是因为被三头犬吞进去了而生气，还是因为嫌弃他的灵力不好吃而生气。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出于那种原因，三头犬想要灵气是真的，顾锦试着感受了一下，浓稠的魔气中只混合了零星一点灵气，而现在这些灵气都在源源不断的被三头犬吸收进去，聚集在黑球之中，与其合为一体。 顾锦：“夜谷主，你的巨擘可有什么消息？” 只有风雪的消息还是太贫瘠了，顾锦看向夜元，心想大家的剑都已经开了灵智，保不齐巨擘也跟夜元说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但看向夜元全天下都欠他钱的臭脸时，顾锦就知道夜元什么也不清楚，于是好心道。 顾锦：“没关系，巨擘没开灵智也不是什么大事，像我们合欢派上下也不过才几柄剑有了灵智而已，剑神谷成立虽久，但这样的事情也强求不来。” 顾锦凡言凡语，听的夜元有几分上头，觉得拳头又硬了几分。 巨擘在夜元手中闪了微光，是沉稳的大地色，随后夜元摆着一张臭脸，道。 夜元：“巨擘说的和他差不多。” 顾锦哦了一声，冷漠的转过头，只听着夜元在身后继续说道。 夜元：“合欢掌门资历尚浅，就连佩剑也是这般沉不住气，遇到一点事就慌乱不已，到底还是太年轻。” 这已经不是暗讽了，这是明嘲啊，顾锦再度转过头，看着夜元皮笑肉不笑道。 顾锦：“那是比不上夜谷主，不过资历太深也不好，日暮西山，余晖将尽，想到的都是些不好的词，当然我是说天气，没有说你的意思。” 两人对视了一会，都是冷哼一声，同时转过身去。 这个人太讨厌了，出去以后绝对要把合欢派/剑神谷拉进黑名单！ 第三百二十二章 傲天的坦白 嫌弃归嫌弃，但现在还需要和对方相互配合着将三头犬尽快解决。 千指孤零零的站在不远处，两人包括他家谷主在内，没有一个人往他这边看过来，更别说叫他上前来帮忙，先前他还自告奋勇，想要打个头阵，但被夜元嫌弃的眼神硬生生的逼退，仿佛他不是要来帮忙，而是过来给他们招惹麻烦的一般，于是他就老实的站在不远处，一边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边等待着谷主的吩咐。 不是没想过去少谷主那边，但之前他刚往那边走了几步，少谷主立刻就抬眼看了过来，眼神锐利的如刀子一般，吓的他立刻就站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只好继续干站在这，觉得自己真是无比的多余。 夜辞朝和花无欢俩人之间隔得距离并不远，一左一右，只有一棵枯树横在他们中间，即使到了这，花无欢的视线也一直落在师尊身上，夜辞朝抱着剑闭目养神，许久后忽然听到花无欢开口道。 花无欢：“先前的事情……多谢你了。” 夜辞朝怔了一怔，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一件事，便道。 夜辞朝：“无事。” 说完后，又是半晌无言，远处的两人看样子好像是快要打起来了，但最终还是处于种种考虑忍了下来，夜归和风雪本就是同心一体，隐隐约约能透过风雪感知到那边的情况，但并不清晰，东一句西一句，听的花无欢有些不明白，只能在心里模糊的拼凑出一个大概。 三头犬吸收魔气他还能理解，不管是为了修复自身的伤势也好，亦或是准备什么大招也好，总是离不开魔气的，但灵气对于他来说可就是剧毒一般的存在，正如寻常修士不能沾染魔气，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极有可能会致使修为暴跌，严重者甚至还会直接堕入魔道，这样的情况对魔族也依然适用。 花无欢想不出原因为什么三头犬会抱着被灵力折磨的念头吸收这些灵力进去，而且风雪上的灵力还不合他的胃口，若是这样的话，那他想要的灵力又该是什么样的。 残乌内本就灵气稀薄，魔气倒是随处可见，三头犬想来也没有如玉露一般能够恢复灵力的物品，想要获取灵力的话只能借助外力，而这外力为何…… 花无欢看着师尊，神情有些担忧。 夜辞朝已经睁开了眼，眼睛如同古井一般没有波澜，看向远方不断膨胀的三头犬，肚子现在大的惊人，只要现在有一根针刺上去，恐怕当场就会像个气球一样炸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灵力两个字，花无欢总觉得三头犬肚子里的黑球上面似乎缠绕了些白色的东西，如同落下的朝露，很快就隐没在了黑球之内。 夜归上闪着的光并不惹人注目，此时正安慰着花无欢，花无欢一边抚摸着夜归的剑柄，一边在神识中问道。 花无欢：“傲天，你怎么看？” 傲天想我还能怎么看，就这么站着看呗，但显然这样的回答是得不到少主的欢心的，傲天自认为自己是少主的左右手，目前唯一的心腹，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魔族（柴犬）：“少主，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其实魔族大战之后，我就一直被封印在合欢派中，对大本营的事情知之甚少，这个三头犬也是以前听人提起过，但至于他有什么能力或者说吸收灵力的原因，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少主的。” 作为心腹，最重要的就是诚实，他不能对少主有任何的隐瞒，于是便将这件事全盘托出，说的还十分理直气壮，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 傲天每说一个字，花无欢的拳头就硬上一分，等他说完后，花无欢内心只有一个冲动，好想打人啊！ 花无欢：“这种事情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魔族（柴犬）：“少主之前问的问题都在我的知识范围内嘛，现在既然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为了不给少主添乱，也避免给少主一些我瞎编造出来的建议，所以我就要将全部都告诉少主，嘿嘿，少主，我是不是很棒！” 傲天骄傲的抬起头等待着少主的夸奖，但等了半天少主什么都没说，气氛也越来越紧绷，傲天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问道。 魔族（柴犬）：“少主，你怎么了？” 花无欢：“我在想，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要让师尊把你从魂珠里放出来。” 魔族（柴犬）：“真的嘛，太好啦，少主你都不知道，我天天憋屈在这个珠子里都快闷死了，少主一定要记得和合欢掌门说这件事啊，千万不能忘了啊！” 花无欢：“放心，不会忘的。” 花无欢说着，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冷笑，笑中藏刀，刀上淬毒，看的傲天一个激灵，莫名有一股寒意从背后怕了上来，天灵盖都是一阵阵的发颤。 花无欢：“等你出来了，我一定会好好和你交流一下的。” 花无欢把好好两个字咬的很重，傲天嗷了一声，感觉自己被杀气包围着了，却不知道这股杀气从何而来。 嘤嘤嘤，少主真的好可怕啊。 夜辞朝刚和花无欢说完一句话，但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音，便朝他看了过去，发现花无欢眉头紧锁，像是强忍着什么的样子，于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 夜辞朝：“你没事吧？” 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花无欢吓的差点将夜归挥出去，但好在半途中及时醒悟，险而又险的将夜归顿在半空中，对上夜辞朝带着关切与疑惑的视线，尴尬的将夜归收了回来。 花无欢：“我没事，方才只是想事情出了神，还好没伤到你。” 顿了顿，又道。 花无欢：“你之前和我说什么？” 夜元：“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夜辞朝看了眼他身后盘踞着的魔气，花无欢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摇了摇头。 花无欢：“没什么感觉，就是看着吓人了些。” 花无欢：“你不怕？” 夜元：“还好。” 花无欢挑了挑眉，夜辞朝的态度倒是和他爹截然相反，脸上淡然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仿佛早有预感一般。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吞没 夜辞朝的视线从他身后的魔气上划过，掠过花无欢的脸上时微微一顿，最后又停留在了他身后张牙舞爪的枯枝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花无欢是在和他说话，只是视线从始至终都在前方的合欢掌门身上，眼睛闪动着的光，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掩盖的。 夜辞朝：“没什么好怕的，你还是你。” 你还是你，不会因为这些而有所改变。 夜辞朝垂下眸，额间的银纹明亮如启明星，花无欢听到这话也是不在意的笑了笑，感慨似的道。 花无欢：“要是夜谷主能有少谷主一半豁达就好了，师尊也不必一直因为这件事而和夜谷主不对付了。” 说罢，花无欢倒是先自嘲的笑了，本来自己早就知道了魔族的身份，血海深仇等等原因横在其中，即便是现在换了个人是魔族少主，他怕也无法毫无芥蒂的和对方相处着，己所不能，便莫以此度人，何必对他人的要求太高。 只是夜辞朝这么说，花无欢还是有些感慨的，至少除了师尊外还有一个人对他的态度没有变化，多多少少给了他些许安慰。 花无欢：“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想想人家儿子理智清晰的态度，花无欢越发觉得当着他的面吐槽他爹怎么怎么样有些不太好，便打着哈哈试图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夜辞朝：“无妨。” 如他所想，夜辞朝很快就淡淡的回答道，听不出怒意也听不出尴尬，像是泉水泠泠，永远都是这般静静的。 两人之间很快就没话了，花无欢全神贯注的看着师尊，和夜元拌了几句嘴后，两人都默契的停了下来，在心里将对方骂了一通，随后又齐齐看向三头犬。 既然不能用灵力，那便单单只使用身体的力量以及剑招，只是平日里他们修炼的时候都逃不开与灵力的相互配合，一时间不能使用灵力的话，对两人来说都有几分不适应，像是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早已和自身融为一体的东西忽然间消失了，虽然没有给自己带来危险，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适。 顾锦倒是适应的最为迅速，毕竟到这个身体中才不到一年的时间，现在灵力猛然消失，除了觉得身子重了些外，倒没有其他的感觉，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感觉。 反观夜元，倒是眉头紧锁，行动之间颇有些不和谐之处，顾锦盯着看了一会，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毫不留情道。 顾锦：“夜谷主，你好像顺拐了。” 说归说，还故意说的很大声，显然存了报复的心思。这下不只是他，就连最远处的花无欢和夜辞朝都听了个清楚，夜辞朝是个什么表情他不清楚，反正花无欢是没忍住笑了。 夜元怒瞪顾锦，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姿势，要不是现在还需要和他合作，夜元真的连灭了他的心都有了。 顾锦无畏的回视着他充满怒火的视线，得了空后还偷偷地给了小徒弟一个得意的眼神。 他之前一直说你坏话，这会我可算是帮你出了一口气了。 花无欢脸上的笑更大了，等师尊转过身去后，他才意识到夜辞朝还在自己身边，便慌忙掩盖下脸上的表情，试图伪装成自己没有笑过的样子。窅殀、 夜辞朝的表情仍是没有什么波澜的样子，就在花无欢想着他究竟有没有看到的时候，就听见他毫无征兆的来了一句。 夜辞朝：“谷主并非是讨厌你。” 花无欢：“我知道，他只是厌恶所有的魔族。” 花无欢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不过夜元现在就视他为魔族，厌恶他也好，厌恶魔族也罢，这个时候界限其实并不清晰。 夜辞朝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片刻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转移了视线。 等到夜元适应之后，两人便不再继续耽误时间，各自持着自己的佩剑便朝着三头犬而去，风雪和巨擘都被压制了灵力，眼下不过是两柄削铁如泥的利剑而已，但即便是两根树枝，在他们手中也能发挥出超常的威力。 没了灵力，术法便不能再使用，顾锦一下跳到石头上，足尖一点，身姿轻盈的犹如燕子一般，轻轻松松的跳跃到三头犬的身上，风雪毫不留情的划过他干燥杂乱的皮毛，在上面留下一条清晰的划痕，不见鲜血，甚至连魔气都看不见，想来是全部的魔气都涌进他的腹部中去了。 想到之前这一身的皮毛是如何的坚韧，如今连一柄没有灵气的剑都能轻轻松松的斩入进去，顾锦一边感慨着三头犬孤注一掷的决心，一边毫不留情的又补了一刀。 开玩笑，这个时候不趁机把他给解决了，难道还要等到他反应过来以后吗？ 夜元也是如此，手起剑落，没有一丝犹豫，很快三头犬身上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花无欢离得远看不真切，但顾锦却能见到这些伤痕是如何的狰狞。 但有一件事却很奇怪，他们一直在不断的创伤三头犬，但这个魔兽就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还手，搞得顾锦心里十分不踏实，甚至开始怀念起他之前张牙舞爪着跟他们拼命的样子。 果然是被虐习惯了，对方站着挨打竟然还会不适应。 顾锦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他们在三头犬身上造成的伤口已经不少，而且道道都是极深，但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这一层皮毛下的骨头，三头犬身上的魔气已经全部都被腹部吸收，哪怕穿着鞋子站在上面，顾锦都能感觉到底下踩着的，嶙峋的骨头，可奇怪的是一直到现在他们好像只伤到了三头犬的皮毛，一点骨头都没有感觉到，仿佛底下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三头犬就站在原地任由他们在身上刺着，过了半晌后，他的脸上再度浮现了那抹诡异的笑，顾锦站在三头犬的背上看不见，但花无欢却瞧了个清楚，立刻出声喊道。 花无欢：“师尊小心！” 话音顺着风传到了顾锦的耳内，但还是慢了半拍，等到顾锦听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脚下忽然一软，低头一看，半个脚面已经陷了进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幼时记忆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三头犬原本坚硬的背部瞬间软了下去，顾锦仿佛站在最软烂的淤泥中，不可控制的往下掉去，速度奇快，几乎在听到小徒弟声音的同时，已经陷进去了大半。 顾锦身上有一丁点动作，下落的速度都会变快，几个呼吸间便已经没过了鼻子，最后什么也来不及说，只能匆匆看一眼小徒弟的方向，很快便坠入黑暗。 白色的身影从三头犬身上彻底消失的那一刻，花无欢只觉得眼前一黑，耳鸣声乍起，脑海中嗡声一片，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感觉不到，等到他的意识稍微回归一些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已经冲了出去，呜咽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仿佛有谁在哭泣。 夜辞朝紧跟在花无欢身边，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焦急之情，他和夜元之间父子情份极为淡薄，与其说是父子，相处之间更多的却是公事公办的规矩，他甚至许久都没有叫过他一声爹，更多的都是用谷主代替，原本以为父子之情淡薄到此，就算日后发生什么心中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但没想到看见夜元被三头犬吞没的那一刻，身体就已经不受控的冲了出去。 他们之间倒也不是没有过父慈儿孝的时光，至少在他娘在世的短短几年间，他还是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封印魔族之时，夜元也献出了自己不少的寿元，几乎到了濒死的边缘，若非他娘朱瑾将自身的寿元分了不少给他，恐怕以后也没有夜辞朝什么事了。 草木之精的寿元本就悠久漫长，原本夜元并不愿意朱瑾这样做，但最后在她几乎是以死相逼的状况下勉强同意，娘亲分了多少寿元给他，夜辞朝不清楚，但自那之后夜元已经活了千年，如今仍是生龙活虎的样子，想来还有大好的日子。 分了寿元给他人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至少在夜辞朝模糊的记忆中，不论何时看见娘亲，都是病弱的样子，明艳绝伦的脸上仿佛蒙了一层轻纱，眼睛总是雾蒙蒙的，身上总是充满着各种草药的气息，只有伏在膝上的时候才能嗅见那一点淡淡的、几乎快要闻不见的香气。 是朱瑾的味道。 那之后应该是没过多久，他就再也闻不见这样的味道了，夜元把他赶了出去，只剩下他和娘亲在屋里呆了整整一天一夜，夜辞朝就坐在廊檐下，紧闭的房门传不出一丝动静。 远处有说话声悄悄地传来，窃窃私语，如同夏夜里的蚊子，惹人心烦。 这是剑神谷一处偏僻安静的小院，正值七月份，最热的时候，院子里原本种了许多朱瑾，红的橙的，各种颜色都有，往年这个时候早就开了花，艳丽宛如霞光，但今年却连个花苞都没有看见，原本伺候花草的下人得了清闲，就躲在一旁说着闲话，都是一些刚进门不久的弟子，自认为说的声音小没人能听见，因而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他们说的东西夜辞朝已经听腻了，无非是说他娘是个妖怪，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谷主，还生了个不人不妖的怪物出来，而且还是天生剑体，得到了青霜的认可，想来是和他娘一样，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迷惑了青霜的眼睛。 这些话他已经听到太多遍，各种版本都听说过，原来他还会难受委屈，但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不起波澜，坐在檐下认真的擦拭着青霜，除了娘之外，这是他第二个可以说话的对象。 见夜辞朝没反应，他们还说，他天生不详，若非为了生他，他娘也不会这么早就要没了命。 夜辞朝擦拭青霜的动作顿住，原本听习惯的话在这一刻无比刺耳，屋内仍是没有动静，池水上平滑如镜，落下的叶子晃晃悠悠的飘到了上面，瞬间搅乱了一池的平静。 夜辞朝在门口守了一夜，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身后的门才推开，夜元从中走了出来，手中空无一物，沉默的从他身旁走过，没有将半点视线落在这个被露水浸湿的男孩身上，仿佛脚边只是一个空气，就这样沉默着渐行渐远。 等他走后，夜辞朝赶忙跑到屋内，娘亲一直躺着的床榻已经空落落的，只残留了一点依稀的熟悉的气息，风从敞开的大门吹了进来，将这最后一缕气息都吹了个干净。 草木之精死后都会化作最原本的样子，夜辞朝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朱瑾的种子在哪，他想可能是被夜元带走了，但他又要放到哪里？ 他急急忙忙的跑出屋，院子里已经是枯败一片，所有的花草都蔫了下来，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灵力。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向夜元问出这句话，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不安，夜元见到他的时候，眼神冷的不像是在看他的骨肉，那一刻，他蓦然想起昨天晚上听到的那些话，或许真的是他的出生才导致了这一切也说不定。 俩人的关系本就紧张，原本朱瑾在的时候还会在中间调节一下气氛，但忽然间少了她的存在，连句体己的话都不曾和对方说过，比起父子，更像是陌生人。 夜辞朝也不是没想过和夜元像寻常父子那样相处，但每次看到夜元冰铸的脸庞和无情的眼神时，这样的念头便会瞬间烟消云散，连说的想法都没有，日子久了，到最后再也不会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甚至觉得以前的生活只是一场梦。 可是当看见夜元被三头犬吞没的那一刻，比起理智，身体已经率先冲了出去，花无欢是因为对合欢掌门的爱，那自己是因为什么？因为多年前那一场镜花水月、琉璃般易碎的幻梦？ 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在他得出答案之前就已经到了三头犬面前，即便瘦骨嶙峋，却还是睥睨看着他们，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嘲讽，嘲笑他们的自不量力和自寻死路。 第三百二十五章 撑死你 噗嗤一声，在夜辞朝刚到三头犬身边的瞬间，夜归已经全然没入进了三头犬的体内，透过他撑得透明的肚子，甚至还能看见夜归没入其中的剑身。 夜归一刺进三头犬的体内，仿佛被灌了铅水一般沉重无比，任凭花无欢怎么使力也无法移动夜归半分，更别说触及到中间的黑球。 身后的魔气似乎被三头犬腹部的黑球吸引住了，蠢蠢欲动的想要往他身上涌去，花无欢不得不分出一些心神来控制住这些魔气，以免他们全部涌入进三头犬的体内，使得腹中的黑球愈发壮大。 夜辞朝见花无欢一时大意被三头犬控制住了夜归，便没有使用青霜，而是双手捻决，一道雷霆瞬间从天幕上落下，劈在三头犬身上，瞬间激起大片的雷光。 三头犬闷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这样的表情只停留了短暂的时间，很快花无欢发现原本艰难控制住的魔气忽然紊乱，不受控制的朝着三头犬身上涌去，魔气飘散如雾，很快就覆盖在了三头犬的身上，雷霆细密的青白色电光在这些魔气之下愈发黯淡，最后被魔气悉数吞噬，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夜辞朝眉头微皱，却没有再召唤出雷霆来，三头犬似乎发现夜归的灵力也不适合他，很快就将其吐了出来，花无欢双目赤红，看着三头犬的肚子，眸中有血光在不断聚集。 三头犬的肚子本就是黑的，即便现在撑得有些透明，也只是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情况而已，除了黑球的颜色浓郁看的清晰些外，其余的地方都是朦朦胧胧的模糊一片。 但在这样模糊的情况下，花无欢在拔出夜归的时候却瞥见一抹格格不入的白，转瞬即逝，却让花无欢心中一紧，原本还想继续往三头犬体内刺入的夜归在半空中猛然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先前那抹白色曾经出现的地方，直到这抹白色再度出现，花无欢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后，僵硬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喜色。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大喊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不能传进去，在他紧张等待的时候，白色的身影似乎动了动，动作极为细微，夜辞朝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变化，只有花无欢敏锐的发现了这些一丝一毫的变化。 确定师尊的方位后，花无欢便立刻估算好方位，三头犬会吸收他身上的灵力，索性就学着师尊的样子将灵力暂时的封住，夜归在三头犬的肚子上飞速而锋利的一滑，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便出现在剑痕所经之处。 但三头犬虽然没有躲避，显然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只要身上受了伤，便会从花无欢身上吸走一部分魔气来修复伤势。花无欢虽是魔族少主，但对魔气的控制还尚显青涩，再加上还要分心在三头犬身上，一心二用之下，难免会顾此失彼，对魔气的控制有所松动。 好在三头犬并不能一口气将他身上的魔气全部吸进去，似乎只能吸取刚好可以修复伤势的部分，余下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花无欢身上。 花无欢看了看他腹中的黑球，上面不知何时布满了白色的花纹，黑色的部分已经停止了增长，像是吃饱了一般，只有白色的部分不断地从师尊身上溢出，被黑球缓缓吸收进去。 花无欢不停的呼喊着师尊，起先顾锦还会给些反应，但到最后身体却重的很，从发丝到指尖都像是被无形的重物压住一般，使不出一丝力气，纵然神志清晰，能听见小徒弟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呼喊，但却控制不了身体，最终只能勉强蜷缩一下指尖，勉强传递出信息。 花无欢喊的嗓子都快哑了，终于看见师尊渐渐蜷缩起的一点指尖，幅度细微到难以察觉，却还是让他安心不少。 他一步跳到三头犬的背上，夜辞朝紧随其后，看着他现在已经平复不少的表情，问道。 夜辞朝：“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花无欢勾唇一笑，眼中的血光还未全然褪去，沉在漆黑眼瞳的深处，头上的血光没了魔气的遮挡，毫不吝啬的顷洒而下，落入在他的眼中，愈发显得他神情妖异。 花无欢：“他不是爱吃吗？那就让他吃个痛快！” 花无欢说着，手起剑落毫不留情的朝着三头犬身上刺去，一招招刺的极深，却又很有分寸，都离他的肚子还有一段距离，不是怕把三头犬戳爆了，而是担心刀剑无眼，伤到了师尊。 夜辞朝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合欢掌门还在三头犬手中的话，花无欢会用出远比现在更加残暴的方法，现在已经克制了许多，只是用着夜归不断地在三头犬身上造成伤势，还算是客气。 而且夜辞朝也大约明白了花无欢的计划，既然三头犬要吸收魔气恢复伤势，那便干脆一直重创着他，看到底是他恢复魔气的速度快，还是他们的攻击快。 这只是夜辞朝的理解，但又觉得他的想法不全然是他想的这样，魔气从他身后不断的溢出，丝丝缕缕的进入三头犬的体内，几乎在伤口出现的前一秒，下一刻便有魔气将伤势恢复，快的可以说得上是无缝衔接，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疤。 这样看的话显然是在做无用功，但花无欢却是眼前一亮，似乎这样的情况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夜辞朝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便不再继续想下去浪费时间，与花无欢一起，不断地在三头犬身上造成一道道伤口。 渐渐地，夜辞朝就发现了这些伤口有了变化，原来几乎是前后脚恢复的伤口现在愈合的速度却变慢了不少，他回头看去，花无欢身后的魔气数量还有许多，但现在吸收的速度却没有之前快，若非是忍不住或者伤口极深的时候，三头犬似乎并不乐意吸收这些魔气，即使要吸收，那也是一丁点一丁点的来，都不等到伤口愈合，只要缓和一些后便会立刻停下，再也不敢多吸收一口。 第三百二十六章 爆炸了 夜辞朝看着三头犬一脸痛苦的神色，低头往下看的时候还能看见黑球上的黑色纹路似乎又多了些，原本白纹的数量已经和黑纹各占一半，但现在看来，在三头犬吸收魔气修复伤势的时候，多余的魔气并没有回到花无欢的体内，而是再度进了他的身体中，黑球能吸收的魔气本就达到了上限，如此一来，若是想要继续修复伤势的话，就不得不忍受魔气要将身体撑爆的恐惧和痛苦，若是停下吸收魔气的话，虽然不必再忍受这些痛苦，但这一身的伤却只能白白受着。 花无欢也没想到，原本厌恶的魔气在这一刻却能发挥这般重要的作用，不由得嘲讽起来自己。 两人配合的很默契，三头犬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不论他吸不吸收魔气，身上这些伤已经足够他喝一壶了。 但这还不够，花无欢想的是要将师尊救出来，折磨他只是顺手而为。 三头犬面露痛苦，却还是没有将顾锦和夜元放出来的打算，花无欢跳到他的头上，抓住他的耳朵翻身跃下，在他鼻尖上站立，随后在三头犬惊惧的视线中，一剑刺入他的眼内，伴随着三头犬的哀嚎，花无欢的声音冷的惊人。 花无欢：“放他们出来，否则……你这只眼睛也别想要了。” 他的语气不见的有多么的激烈，每一个字吐的很慢却很清晰，带着森森的寒意和不加掩饰的杀气，三头犬哀嚎一声，却还是强撑着和他对视着，似乎想要唤起这位魔族少主对同族的怜惜，但眼前的少主并没有因为他的祈求而心软，魔族大业什么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甚至恨不得世间没有魔族最好，这样也不会连累着师尊遭受这么多的折磨。 见少主并没有心软放过他的打算，三头犬忽然吼叫一声，身体猛然甩动，花无欢紧紧地抓住他身上的毛发，试图借此稳住身体，但掌心很快就湿软滑腻的一团，那些毛发仿佛化开了一般沿着他的指缝流淌下去，眼见是抓不住了，花无欢干脆从三头犬身上跳下来，落在远处看着不断仰天怒吼的三头犬，仿佛在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身后的魔气没了三头犬的吸引，此刻已经渐渐平复下来，盘踞在他身后如云似海，看似风平浪静，却暗藏汹涌。 夜辞朝也落了下来，在花无欢的对面停下，隔着三头犬飞速的对视了一眼。 感觉到两人都从他身上离开后，三头犬停止了怒吼，在声音停止的那一刻，忽然转身朝着远处跑去。 封印那边有云姬设下的结界，即使朝着那边跑也会被重重结界拦下，因为三头犬并未选择哪个方向，而是朝着身后飞快的奔去。 那里是棵棵枯树组成的树林，嶙峋的枝干以各种扭曲的姿势盘横在空中，相互交错着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三头犬体型庞大，进去后是藏不住行踪的，但这些张牙舞爪的树枝却能给他们造成追击上的麻烦，只要拖延了时间，等到三头犬将两人身上的灵力吸收殆尽，到那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在三头犬转身的瞬间，花无欢也提剑去追，但谁也想不通，一个肚子涨的跟个皮球似的魔兽，是怎么做到健步如飞，只是转眼间就看不到三头犬的身影，一道黑光迅速闪到了树林中，隐约能看见他的身影，花无欢不耽误时间，立刻去追，三头犬的速度快，但他也不赖，很快就追了上去，遇到拦路的树枝也不躲闪，剑光一闪树枝便断成几截落下，很快便开辟出一条道出来。 拖着这样沉重的身躯奔跑对三头犬来说显然也是个不小的负担，正趴卧在地上休息的时候，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见人已经追了上来，当下连休息都顾不得，立刻起身准备继续跑，但刚站起来，腹部忽然一痛，仿佛什么东西在扎着他的五脏六腑，痛的他站都站不稳，直接倒了下去。 但这样的疼痛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很快就消失了，三头犬闭着那只被刺瞎的眼睛，看着不断接近的花无欢，明明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同族的气息，可对方下手却毫不留情，甚至处处想要他的命。 三头犬只有有限的智慧，想不通其中的关联，但他不能死在这，要是死了的话就没有人能打开魔族封印，让他的族人重见光明了。 没有任何耽误，三头犬立刻站起身来，尾巴一扫，顷刻间大片的树木倒下，扬起的灰尘遮住了花无欢的视线，耳畔是树木落下的轰隆声响，花无欢不敢耽误，凭着直觉盲冲了上去，灰尘入了眼，泪眼朦胧的时候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能借用听觉不断地躲避着落下的树木，有些躲不过的，便用身体硬生生的抗着，落在他的后背和手臂，好在伤到的不是持剑的手，还能握住夜归。 残乌内的空间就这么大，夜辞朝和花无欢相互配合，很快就将三头犬逼入了绝境，三头犬不断地后退，发觉自己真的没有退路了后，身上的伤口也阻碍了他继续逃下去。 腹部已经涨的惊人，三头犬的眼睛也变得赤红起来，他忽然吼了一声，肚子上忽然浮现出大大小小不一的鼓包，仿佛有里面的东西终于要爆炸了一般，但下一秒一柄雪白的剑忽然从他肚子中伸出，三头犬的吼声被截断，风雪轻易地划开他的肚子，顾锦握着剑，从这个缝隙中艰难的爬出来，身后正是夜元。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惊喜一声，但顾锦脸上没有一点再见小徒弟的欣喜，而是立刻扑上来，将小徒弟牢牢地护在怀里，没有半点地方露出来，巨大的不安笼罩住他的心房，但还不等他问，只听见师尊温柔的声音在他头上坚定地响起。 顾锦：“别怕，师尊在。” 声音停住的刹那，眼前忽然被一股白光笼罩，耳畔仿佛听见震耳欲聋的响声，但又好像没有，只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不自觉的滑落。 第三百二十七章 黑化给你看 卷起的风浪裹挟着大小不一的碎石从他的脸侧吹过，飞沙走石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即便是这样大的风，也吹不散这样的气息。 花无欢的手垂在身侧，身体被师尊牢牢地抱在怀里，半点也挪动不了，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手背上，粘稠而滚烫。 这样大的爆炸并没有持续很久，好像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但对花无欢来说仿佛过去了千百年，时间在那一刻都是静止的，只有在爆炸声停息，飓风渐弱的时候，顾锦手上的力气稍微松了些后，花无欢轻轻抱住师尊的手背，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背后蜿蜒不断的流下，沾在他的指尖上，滑腻的简直快要抱不住眼前的人。 怀里的人重重的落在身上，背后的衣服早已不见，宽阔的后背被之前的爆炸炸成血肉模糊的一片，皮下的经脉显然已经被震碎，鲜血止不住的从中流出，看不出一片好肉。 花无欢身上并没有多少伤，只有先前被落下的枯枝砸中的地方以及费碎石割伤的脸颊上看得出伤痕，其余的地方都是完好的样子。 本来这个爆炸他是逃不过去的，他离的最近，师尊虽然发现了，但只要那个时候丢下他不管，或是出声提醒他，不管哪一种方法，师尊都不会受这样重的伤，更不会昏迷不醒。 但这两种方法师尊哪种都没有选，许是时间不够，但更可能的是这样的威力单凭他一人是难以抵挡下来的，爆炸过去后，周围已经被夷为平地，无数枯枝碎石化作粉尘，在空中飘荡着久久不肯落下，在这一片血色的空间中更添了朦胧死寂的感觉。 这样的威力，以他现在的能力，即便是用尽身后所有的魔气，也难以在其中全身而退。 他知道，在那短短的时间中，师尊已经考虑到了种种情况，对师尊来说，这样的做法才最好的，以自己的身躯为盾，挡在他面前，将所有的风波挡在自己身后。 花无欢：“师尊……你醒醒，睁开眼看看我啊……” 花无欢轻轻摇晃着师尊的身体，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但即使是这样微小的动作，背后的鲜血仿佛打开了阀门一般，蜂拥而出，花无欢便立刻住了手，只是不断的、用声音呼喊着。 顾锦已经半昏迷过去，朦朦胧胧间能听见小徒弟在一声声的呼喊着他，声音缥缈的像是穿过了重重雾气一般，等他听见的时候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分辨不出他现在是个语气，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其中化不开的绝望。 顾锦的意识很模糊，只觉得疲惫，想想这半年经历的一切，到现在都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很想就这样一睡不醒，说不定又能再回到以前那种寡淡无味却又平静的生活中，可这一声声的、声嘶力竭的呼喊，却又让他犹豫不决，虽然这里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甚至连是不是一场梦都没有搞清楚，但却有一个人让他牵肠挂肚，怎么也放不下，一想到如果真的回去的话没有小徒弟在身边，顾锦又觉得了无生趣。 小徒弟的呼喊愈发急切，恍惚间有一道光穿透浓雾照了进来，面前是一波粼粼池水，中间是一株含苞的红莲，顾锦走过去，红莲的花苞在金色的光线下流转着朦胧模糊的柔光，只是根部似乎缠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黑气，整个花苞都显得没有精神。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在红莲上轻轻一点，绯红的花瓣层层舒展开来，每一朵花瓣都笼罩在金色的暖光中，边缘处被镀上一层金边，光辉流转在红莲身上每一处，瞬间便将那股黑气驱散的无影无踪。 红莲亲昵的蹭着他的掌心，那欢快的样子不免让顾锦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来，看看红莲现在欢乐阳光的样子，再想起之前被黑气缠身时阴郁的场面，顾锦终于悟了。 所以这个意思就是，如果他还不醒的话，小徒弟就会当场黑化给他看？ 想到这，顾锦立刻打了个激灵，想想他为让小徒弟不要黑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要是因为他而一朝回到解放前的话，那岂不是亏死了！ 不行，不能睡，得想办法赶紧醒。 只是这么一想，眼前的红莲身上忽然发出柔和的光来，光芒中带着点点暖意，将他慢慢包裹进去…… 花无欢抱着师尊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让他睁开眼看看自己，但怀中的人一直没有动静，甚至连气息都在渐渐弱了下去。 夜辞朝离他有些远，一条胳膊不自然的垂在身侧，半张脸布满了血污，额间的银纹被血污挡住了大半，隐约有点点星光从中透出，并不清晰。 在爆炸来临的前一刻，夜元也是不顾一切的挡在他的面前，那一刻，夜辞朝的的确确愣住了，夜元挡在他面前的时候，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就像小时候见到的那样，一瞬间让夜辞朝以为自己又坠入了梦中，但又清晰地知道并没有。 许是他们离得远的原因，夜元也受了重伤，却没有合欢掌门那样严重，也是因为离得远的关系，夜元来的时候只能护住他大半，露在外面的胳膊却被卷入爆炸之中，所幸只是断了，没有伤到筋骨。 夜元的情况并不好，后背血肉模糊的，夜辞朝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半晌后只是用剩下的一条胳膊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丹药，捧到夜元面前。 夜辞朝：“谷主，请用。”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除了这个称呼，夜辞朝想不到其他能叫出来的，夜元沉默了一瞬，从他手中拿过丹药毫不犹豫的吃了进去，随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锐利如往昔，先前的柔和果然只是一场幻觉。 身上的丹药不多，夜辞朝并未受什么伤，沉默着将断了的胳膊接好后，对着夜元一行礼，转身便朝着花无欢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后，夜元看了眼他的背影，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你敢 夜辞朝走到花无欢身边时，就看见他轻轻将合欢掌门抱在怀里，不敢触及到他背后的伤，动作轻的像是在捧一团易碎易散的云雾。 他的身旁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的是各种各样的止血生肌，恢复气血的药，现在全都是空瓶子，夜辞朝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花无欢嘴里含着一粒药，低头用舌头撬开合欢掌门紧咬的牙关后，将丹药渡了进去。 丹药已经喂了不少，但合欢掌门并没有醒来的迹象，甚至气息还在不断变弱，血已经不流了，但后背的伤仍是血肉模糊，细细看甚至能看见其中断裂的经脉以及一点森白的脊骨。 花无欢：“师尊……你快醒啊，快醒醒啊……” 花无欢低声的喊着，声音已经沙哑，谁也不知道在这段时间中他已经喊了多少声，可是那个会眼中带着温和如春风般笑意的人却一直没有睁开眼，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夜辞朝：“别再说了……” 夜辞朝忍不住道，但花无欢只是说。 花无欢：“师尊能听见的，你看，他的睫毛刚刚动了。” 夜辞朝没有办法从顾锦双目紧闭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只是看着花无欢身后再度翻涌，不断涌入他体内的魔气，他脸上的魔纹又多了些，从颈后沿着下颌一路攀爬到他的眉骨，这会的功夫已经蔓延至了额头，沿着他的眼角不断地扩散着，仿佛要布满整张脸。 夜辞朝：“你先冷静一下……” 夜辞朝从未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如此苍白过，这种情况下劝他冷静又能如何冷静下来，如果现在是他怀中躺着自己难以割舍又在乎的人，这样苍白无力的话语只会让他觉得无情。 夜辞朝低声道了声歉，花无欢没有任何反应，仍在呼喊着合欢掌门，他拿出仅剩的丹药，递到花无欢面前。 夜辞朝：“这是剑神谷秘制的丹药，或许会有些用。” 花无欢的声音停了一瞬，第一次转过头抬眼看着他，眼中赤红一片，隐隐有黑纹在其中浮现，带着戾气与杀气，暗藏汹涌。 他本是想接的，但看见夜辞朝身上狼狈的样子以及脸上的血迹时，又改了主意，转过了头，低声拒绝道。 花无欢：“不用了。” 夜辞朝：“你不必与我客气，我的伤并不碍事，只是皮外伤罢了。” 夜辞朝解释道，但花无欢仍是不接受，等他说完后，才缓缓抚摸着顾锦的脸颊，轻声道。 花无欢：“师尊知道的话会生气的，我不能做这些让师尊生气的事情。” 像是在给夜辞朝解释，但又像在说给合欢掌门听，想让他知道自己即使没有师尊在身边监督着，也会牢牢记住师尊说的每一句话。 他大概是想让合欢掌门能够再夸夸他，就像以前一样摸摸他的头，夸他做得好做得对，但怀中的人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动静。 花无欢：“师尊……你要是不在了的话，我该怎么办？” 花无欢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嘴唇轻动，说出的话语只有他们能听见。 花无欢：“我也随师尊一起去吧。” 再抬头的时候，花无欢眼睛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但脸上却多了一抹将要解脱的笑意，夜辞朝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厉声道。 夜辞朝：“你想做什么！” 花无欢甩开他的手，刚要说什么，但余光却发现师尊脸上的表情变了些，立刻忘记自己要说的话，转头睁大眼睛，惊喜的看着师尊，他眉头紧锁，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断地转动着，仿佛在和什么做斗争。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不断地呼喊着他，顺着这个声音，顾锦终于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方向，费力的睁开眼时，眼前模糊的人影不断聚焦，看清眼前的人就是小徒弟后，顾锦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能说出来了。 顾锦：“你敢！” 夜辞朝一愣，这样的场面不应该是温馨，大家一起抱头痛哭才对嘛，但合欢掌门忽然醒来，又没头没尾的来上这么一句后，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花无欢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花无欢：“只要师尊醒了，还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顾锦：“我死了也不行！” 顾锦怒吼一声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冒烟，忍不住咳了几声，花无欢见状，连忙取来些清水，还不忘用灵力加热到入口刚好的温度，搀扶着师尊喝下。 顾锦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小徒弟脸上又蔓延了不少的魔纹，在心里叹了一声，心想还好自己醒的还算早，要是再晚一会的话，恐怕这朵小红莲就要彻彻底底的变成黑莲花了。 温水下肚，顾锦的神志都清晰了许多，这会才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像是一整块皮都被撕了下来，但即使他不回头看，背后的情况也不会比他想的好上多少，甚至会更糟。 伤口被小徒弟简单的包扎了起来，只是之前他昏迷的时候，为了不多挪动他的身体，小徒弟也只在重伤的部分包扎了些，其余的地方仍露在外面。 顾锦：“把其他的地方也包扎一下吧。” 先前的爆炸似乎也影响到了魔族封印，耳边魔气的嘶鸣声不断，虽然包扎也不能让伤口瞬间恢复，但至少能促进恢复。 花无欢点点头，等到师尊转过身的时候，看到他后背上模糊的血肉时，仍是不可避免的颤抖了一下，不是对鲜血的恐惧，而是先前笼罩在头顶上，师尊可能随时会离开的恐惧。 好在现在这个人还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才让这种恐惧慢慢消散，平复了心情后，便立刻着手给师尊包扎。 金疮药落在伤口上的感觉极为酸爽，顾锦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大约是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紧绷，一股凉风从背后吹来，缓解了这种刺痛感。 想起原来给小徒弟上药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做的，顾锦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明白了一件事——这样呼气并没有什么用，除了能撒撒狗粮，调个情外，只能短暂的缓解一下，该疼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一点苦都不会让人少吃呢。 第三百二十九章 父子情缘 但不管怎么样，后背算是勉强包扎上了，一条条白纱从胸前和后背来来回回裹了好几道，整个上半身就像个粽子似的，还是红豆沙馅的。 只是上身的衣服之前被爆炸卷起的飓风似的破破烂烂，仅有几片零星的碎布挂在身上，看上去不像是名声在外的合欢掌门，更像是叫花子，索性就将上衣一脱，直接打着赤膊。 花无欢见状，不声不响的又拿出剩下的白纱，在顾锦身上再次来来回回的绑着，尽最大的努力遮挡住上身每一处，等他弄好后，顾锦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个粽子，而是一个红豆沙馅的木乃伊。 虽是这样，但好在并不影响他的行动，顾锦默默受了这件纱布做的衣服，觉得也还行，至少比光着胳膊站着好。 等顾锦包扎好后，那边的夜元也刚好结束打坐吐息，后背看着还是血肉模糊，但好在血已经止住，顾锦见状，将剩下的金疮药和纱布递到夜辞朝手中。 顾锦：“我看夜谷主身上的伤也不清，而且又在后背这样自己够不着的地方，你去给他包扎一下吧，不然一直暴露在外面，万一被感染了可不是小事。” 夜辞朝沉默的看着手中忽然多出来的东西，他到花无欢这边来，只是因为心中烦乱，他对夜元的感情一直淡薄到几乎没有，至少在夜元舍身挡在自己面前时，他这个念头都从未动摇过，可直到现在夜辞朝都想不明白，明明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的人，为什么在那种时候愿意豁出命来为自己挡下三头犬的爆炸，真的是因为顾念这寡淡的父子情分？可那之后为何还是和之前一样，冷漠而不近人情？ 见夜辞朝低着头发起了呆，顾锦只好叹息一声，秉承着不能剧透的优秀原则，语重心长道。 顾锦：“可能是我多嘴，夜谷主人是严苛了些，有些做法也着实极端，但这么多年，他只有一位夫人，和你这一个儿子。有些事情可能只是想法不同，或许你们聊一聊会更好。” 夜元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不可谓不上心，若是真的不管，放任自流的话，即便夜辞朝天赋异禀，也难以在这个年龄就达到这样的高度。但自从朱瑾去世后，夜元每次看到这张和亡妻有八分相似的脸时，总是难免会怀念，但夜元并不是厌恶夜辞朝，除却夜元天生嘴硬，脾气臭，不会表露自己的真情实感之外，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夜辞朝的身份。 人族与妖族共同孕育出的孩子，生来就会被两方嫌恶，人族嫌其血脉肮脏，妖族恶其血统不纯，不论在哪，都只会受尽白眼，即使有夜元的庇护，流言蜚语也是挡不住的，明里暗里的朝着夜辞朝而来，夜元也曾出手过，但流言这种东西尤其是那么容易就能扼杀的，不过是藏在了暗里，深夜中鬼魅一般附在耳畔窃窃私语。 后来夜元的做法更是简单粗暴，在外人眼中做足了对夜辞朝不管不问的样子，既然流言控制不住，干脆就让夜辞朝听着，等他习惯了，以后就算听到再难听的话也能置之不理，而且他这样的假象还做的还相当成功，夜辞朝也被骗过，独自忍受多年，或许最后真的如夜元所想，练就了强大的内心，但同时再也没叫过他一声。 但夜元又不是真的任由这些人胡言乱语，有说的过分的也会暗中出手教训，真的是暗中，若非最后有一段夜元回忆的描述，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件事，比如横眉，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冲撞了夜元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夜元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直到最后都没有和夜辞朝说过这件事，临死前的唯一心愿就是想听到夜辞朝像小时候那样再叫他一声爹，可他没有说，夜辞朝也没有叫，最终还是带着遗憾离开。 直到现在，顾锦都觉得夜元这个人十分别扭，明明对夜辞朝心的很关，偏偏要做出一副高贵冷漠的样子，在背地里暗戳戳的关心就算了，还非得藏着掖着不让任何人发现，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本来能是一个父慈子孝的大好局面，硬是被这个人作成了苦风凄雨的小窝窝头，给夜辞朝留下了一个难解的心结。 顾锦此时是站在上帝的视角上，但也不能说的太多，一方面难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只有夜元才知道的事情，一方面则是出于虽然不想看到夜辞朝因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半生，同时也是想借机敲打一下夜元，望他能抓住机会，修复一下和夜辞朝的关系。 顾锦觉得自己真是以德报怨的典范，夜辞朝听完了顾锦的话后，神情动容，但多年的心结又不是他这个外人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只是道了声谢，随后到了夜元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后，顾锦不出所料的看到夜元做出拒绝的样子。 顾锦翻了个白眼，这人的脾气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自己儿子巴巴的过来准备包扎敷药，大好机会放在眼前还要拒绝，真想撬开他的脑阔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夜辞朝看了眼夜元背后露在外面的伤口，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只是将那些东西放在了面前，让夜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后背这个地方的确很难自己给自己包扎上，尤其满背都是伤的时候，稍有不慎碰到伤口都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夜元无法，只好道。 夜元：“千指！过来给本座上药。” 但这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夜元皱眉看过去，这才发现千指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夜辞朝站在身边，适时地补充道。 夜辞朝：“千指长老晕过去了。” 夜元：“不争气！” 夜元怒骂一声，坚持着自己给自己动手包扎，笨手笨脚的不但没有找到地方，还有着将伤口进一步扩大的意思，夜辞朝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从他手中夺来纱布，快速而准确的给他包扎好。 第三百三十章 封印将碎 夜元试图挣扎，却被夜辞朝轻易地按了回去，力气不大，却能压制住这具遍体鳞伤的身体。 夜元微微一怔，不知何时，当初那个小小软软的孩子已经长成了现在高大的模样，姿态强硬，眉眼更像是他的母亲，但脾气却截然不同，好像和自己更像…… 意识到这一点后，夜元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心想夜辞朝要是真的和自己脾气一样的话，那等他死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朱瑾。 感觉到夜元的身体颤了一下，夜辞朝的动作停住，只听见夜元沉声道。 夜元：“无事，你继续。” 夜辞朝于是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动作，麻利的在身侧打了个结，整个上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 顾锦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的视线，而是环顾四周，先前的爆炸荡起了大片的烟尘，久久不散，顾锦调动着体内的灵力，引来一阵清风将这些灰尘吹到一处，同时又借用空气中的水汽，降下了一场雨，将这些脏污全部冲洗干净，不多时视野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顾锦被三头犬吞进去之后，神志一直都不甚清晰，不知道三头犬带球跑，已经跑到了封印的另一端去，还一直以为在原地没动，但现在看来，三头犬也不是盲目的在逃跑，这个地方看似离封印有些距离，但爆炸时带起的冲击撞到了无数的枯木与巨石，都朝着封印的方向而去，论起威力来不比直接挨上一次爆炸来的小，甚至在爆炸与撞击的双重威力下，即便做了万全的准备也难以抵抗。 顾锦朝着封印的方向看去，那里还有浮尘飘荡，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况，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只有无数的碎石与枯枝横地，死寂一片。 顾锦本想叫他们一声，但这种寂静却让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嘴，风雪握在手中，上面仍是不染纤尘的样子，闪着一点幽幽的荧光，像是指路的明灯，让人不由得心生安定。 夜元也发现了那边的异常，不动声色的带着夜辞朝来到顾锦身边，但看到顾锦这一身打扮后，脸上立刻换了副嫌弃的表情。 夜元：“你这一身是个什么打扮？” 顾锦：“我徒弟给我做的，有什么意见？” 顾锦得意的说着，夜元直接无视了他这句话，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忘了正事。 几人压着步子朝着前方摸索而去，夜元和顾锦打头阵，夜辞朝和花无欢则是在身后的不远处，看着前方几乎被纱布缠身的两人，夜辞朝和花无欢都同时陷入了沉默。 他们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同龄人一大截，但在夜元和顾锦面前还是不够，自保可以，但到了面对任何突发状况时，还是显出了灵力不足，经验不够等等弊端。 让他们走在后面也是考虑到了种种情况，谁都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但花无欢还是很难受，心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样，看到师尊背后的纱布上渗出的点点殷红的鲜血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他想变强，再强一些，这样就不会再让师尊遇到危险，或者让自己陷入危险。 变强的念头从未像此刻这般强烈，恨不得能立刻成长到能和师尊并肩的存在，但他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来。 越往前走，空气就越是压抑，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一点点的聚集，花无欢只觉得难以呼吸，身后的魔气再次不受他的控制，蠢蠢欲动着想要拖着他的身体往前冲去，他不得不全力控制这些魔气，同时对着师尊道。 花无欢：“师尊，前方可能有魔族。” 能让魔气这么激动欢呼的，除了魔族他也想不到其他的东西。顾锦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几人前进的速度未变，但申请比之前更为警惕。 走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云姬和段凌的气息，原本设下的结界在之前的爆炸中都已经悉数崩溃，一路走来都是畅通无阻，除了莫名的压抑感愈发强烈外，竟没有遇到其他的存在。 到这的时候离魔族封印已经不远了，这种压抑感仿佛达到了顶峰，像是有无形的东西掐住了他们的喉咙，沉闷着发不出声响。 前方灰尘弥漫之处隐约能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走过去一看却是云姬，双目紧闭，身上没有伤痕，巨大的碎石压住了她的一角，只差一点就能将她的腿压成肉泥，顾锦上前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好在只是昏了过去，没有什么危险。 但只有云姬在，却不见段凌，顾锦的手指点在她的眉间，灵力从她的眉心进入，瞬间将她沉睡的灵台唤醒，云姬从昏迷中猛然睁开眼来，不等顾锦问，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道。 云姬：“段、段郎他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封印！” 先前的爆炸来的突然，两人来不及准备爆炸便到了眼前，好在有这一层层的结界挡在面前，将威力减缓了大半，但落下的枯木与滚滚而来的碎石却难以抵抗，云姬左躲右闪，才勉强躲了过去，还不等她喘上一口气，可耳朵却捕捉到了一声异响，回头一看，却是那些爆炸的余波以及碎石等冲破了这层封印。 三头犬的想法本就是这样，借助着最后的爆炸来震开封印，好让里面的魔族出来，只是他低估了云姬设下的结界的威力，封印破碎的速度没有想象中的快，但仍是在不可逆的破碎着。 云姬立刻便双手捻决，设下一道道阵法落在封印上，但都是石沉大海，封印半点回应也无，仍在继续破碎着，仿佛破碎已是既定的结局，任凭她如何也是于事无补。 云姬不甘就这样放弃，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减缓其半分，段凌见状，不忍心云姬这样逼迫自己，走到她面前，按住了她因为力竭而颤抖的手，道。 段凌：“让我来吧。” 云姬：“你要做……” 话还没说完，颈后忽然一阵钝痛，云姬眼前蓦然一黑，昏迷的前一刻所看到的最后的景象，是段凌一跃而下，投身到魔族封印的裂纹中，转眼就化作点点荧光融入进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理我 云姬简短而迅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她的腿虽然没有直接被巨石砸到，却从她的腿侧擦过，带走了大块的皮肤，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来。 顾锦强行将她按了回去，道。 顾锦：“我去先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先养伤。” 云姬：“不行，我要去。” 云姬说着，撑着地强站了起来，华丽的嫁衣现在已经是破破烂烂，鲜血浸湿的红纱贴在腿上，一滴滴缓缓流下，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色的花。 云姬的腿不便，但往前走的时候哪怕是拖着伤腿也不会减缓速度半分，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前方，眸中死寂，等到了封印边，看到封印上正在缓缓消融的蓝色光点时，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跌坐下去。 云姬：“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为什么你又要再一次的离开我？” 云姬喃喃道，心中像是出现了一个空洞，所有的情绪都从这个洞中流了出去，冷风不断地灌了进来，像是数九寒冬一般，全身的血液都渐渐冻结，冷的指尖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一点莹莹的蓝光从上面的飞出，像是一只翩然的蝴蝶，晃晃悠悠的落到了云姬的指尖上。 云姬：“段郎……是你吗？” 云姬不敢大声，怕自己会吓跑这一点小小的荧光，荧光只是停留在她的指尖上，没有任何反应，而后又再度飞去，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碰，而后再度涌入进了封印上，没入万千的光点之中，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减缓着封印扩大的速度。 云姬：“段郎！” 云姬惊呼一声，伸手想要再度去抓，但底下就是封印的裂缝，裂缝之下是无尽的、翻涌着的魔气，若是不慎掉下去的话，怕是穷尽一生也难以在找到回来的路，顾锦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胳膊，厉声喝道。 顾锦：“你是疯了吗！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段凌就算回来了也会想尽一切方法来救你出来，难道你们两个人就打算你找我我找你的这么耗下去？” 顾锦前面说了什么，在云姬耳内自动化作了杂音，只有中间那一句，让她的神智暂时的清明了一瞬，反手抓住顾锦的肩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长长的指甲穿过纱布嵌进肉里，花无欢见状一边劝她冷静，一边面无表情的将她的手拉开。 云姬：“你刚刚是不是说段郎还会回来？他是不是没有死？是不是还活着？” 云姬被拉开后，没有再度上前的意思，只是期待的看着顾锦，等待着一个答案。 顾锦：“云姑娘先别急，我还能从那里感觉到一些段凌的气息，若是现在将他的魂魄召回的话，加以温养，日后说不定还有再相见的时候。” 顾锦没敢说的太满，云姬是关心则乱，一时间没有察觉到段凌的气息，不过这些荧光之上确实还有段凌的气息，只是现在已经在渐渐转淡，最好的情况就是像顾锦说的那样及时召回，放入魂珠以阴寒之物温养的话，说不定还有可能再将其魂魄补齐的可能，但这样的情况只是最好的情况，最坏的顾锦没敢说，怕云姬受不了这个刺激。 云姬：“那我该怎么做，怎么样段郎才会回来？” 云姬声音颤抖着，激动地想要再次伸手抓住顾锦的肩膀，但被花无欢再度挡住，以免她激动之下，再伤到师尊。 顾锦没答，而是将小徒弟拉到一边，对着他低声道。 顾锦：“你将装着傲天的魂珠给我，我将傲天放出来后先让傲天在你身上躲一会，记得让他不要乱跑，免得被夜元发现。” 花无欢飞快的点头，从袖子中摸出魂珠后交到师尊手中，傲天在魂珠内紧张的等待着，魂珠上的封印刚刚有所松动，傲天便迫不及待的从这一点缝隙中挤出来，胖嘟嘟的身子挤成扁扁的一条，刚接触到外面自由的空气，还来不及欢呼一声，花无欢伸手一抓，赶在其他人发现之前一把将其塞回了颈后。 夜元似有所察，狐疑的朝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但发现俩人又不分场合的腻在一起，就差直接贴到对方身上了，嫌弃的移开了视线。 拿到魂珠后，顾锦把魂珠交给了云姬，对着她道。 顾锦：“一会你先试着叫他几声，若他有所回应的话就让他回到魂珠中。” 云姬闻言，神情一黯。 云姬：“先前已经叫过他了，但……他并不想回来。” 说是这样说，但她还是抱着希望看向封印上的莹莹光点，继续呼喊着段凌，声音在周围久久的回响着，但未得到任何回应。 云姬苦笑一声，魂珠在她白皙小巧的掌心中躺着，对这样毫无回应的答案似乎并不意外，将魂珠交还给顾锦，轻声道。 云姬：“他连再见我一面都不想了……我又何苦再勉强他，年轻气盛的时候强迫着他陪我来残乌，还莫名丢了性命，如今他不愿再见我，我总不能像以前那样蛮横不讲理。” 魂珠就在顾锦眼前，但他却没接，视线越过她的肩头落在了封印之上的莹莹光点，先前飞出的那一个光点现在不知到了哪里，或许正躲在哪个角落中默不作声的听着他们说话。 顾锦：“云姑娘，我对你和段凌的往事知晓的并不多，只是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过，人将死之时，若是心中有强烈执念不消的话，魂魄就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直到心愿了结，才有再入轮回的可能。段凌的执念是什么我不清楚，但季青临曾说他捡到这个凤钗的时候，里面一直有个意志在引诱着他往残乌去，若古籍中所言是真的话，我想他的执念应该就在残乌之中。” 残乌中有着他心心念念相见的人，着着嫁衣，等着他亲手给他戴上凤钗，与她一起兑现携手白头的诺言。 云姬：“若是如此的话，他为何不肯理我？甚至对我的呼喊不做一点回应？” 顾锦耸耸肩，心想这些原因他怎么会知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闹别扭 但有了顾锦之前的开导，云姬也算勉强打起了些精神，再度将魂珠握在手中，继续朝着封印喊着段凌的名字。 夜元看着封印上不断消退的荧光，貌似不经意一般说道。 夜元：“若是段凌这时回来的话，这个封印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吧。” 顾锦：“夜谷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即使段凌不回来，也不过是强行拖延时间罢了，多的这几分钟还能让我们再想出方法不成？” 顾锦斜眼看着他，随后笑了。 顾锦：“总归不差这一会，要是两人真的相见的话，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夜元冷漠的移开了视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忽然间就沉默了下来，像是最深的湖底，没有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或许曾经是有的，有一束光从天穹落下，穿过冰冷的湖面，照在他深沉荒芜的心底，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带来了他从未见过的朝气蓬勃的活力和外界的欢声笑语，可有一天这个光忽然就消失了，没人能再度看见湖底之下究竟藏了些什么，除了他自己守着曾经出现过的一切，将这些制成了标本，只有他自己能看见，从依稀的光彩中窥见以前的惊鸿片影。 云姬说了许久，从只是叫他的名字到说起他们的往事，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云姬再度沉默下来，悲伤在心中逐渐沉淀着，化作一股怒火不断地冲击着，最后冷着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道。 云姬：“段凌，我只说这最后一遍，你若是能听见还不理我的话，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不管你怎么做，都休想我再理你半句！” 云姬这话是不是威胁他们听不出来，但看她决然的表情，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话音落下不久，光点上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一个人影在光点的簇拥之下显现出来，身影比之前更为透明，出现后就一直站在封印之上，低着头不敢看云姬。 云姬：“过来。” 云姬冷声道，段凌犹豫了着不知道要不要上前，但听到云姬发出一声不耐的啧声后，还是小步的走到了云姬的面前，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她。 剩下的四人都十分默契的往后不断地退啊退，留出充足的空间给俩人来解决矛盾，而且看着俏脸含霜的云姬和不敢对视的段凌，顾锦想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毫无悬念了，云姬吧啦吧啦的一顿教育，然后将段凌感动的痛哭流涕，说到动情处两人再一起抱头痛哭，让所有的不愉快烟消云散，再度拉着手重归于好。 但顾锦没想到的是，最先哭出来的是云姬，见到段凌到她眼前的时候，眼眶忽然就烫了起来，心中的怒气瞬时烟消云散，化作惶恐和委屈，变作晶莹的泪珠聚满了眼眶，却还是倔强的睁着眼不肯哭出来。 云姬：“为什么不肯见我？” 云姬哑着嗓子，带着浓浓的哭腔，段凌一震，正要抬头的时候却被云姬一把按了下去。 云姬：“先回答我的问题，既然你不想见我，那又何苦多看我一眼。” 按着他的头的手很是用力，要是他还是一声不吭的话，云姬也当真不会让他再看一眼。 段凌：“……我怕我会反悔。” 良久后，段凌叹息一声，反正都说到这了，索性就继续说下去。 段凌：“我见到你以后就一直在想，我们之间错失了的将近千年的时光该怎么才能补偿回来，可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个好的办法，尤其是看见你因为魔族的事情焦头烂额但我却帮不上忙的时候，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我从未出去过，那个时候多少还能帮上你一点忙，可是我现在只能在旁边，像个废物一样看着你受伤却毫无办法，所以我……” 云姬：“所以你就想将自己投入进魔族封印中，用自己的身体堵住缝隙，想着这样我应该就会高兴了，对吧？” 云姬打断他的话，眼中还含着热泪，但脸上却挂着嘲讽的冷笑，手上的力气顿时就卸去，但段凌却没有抬头，只听着云姬不带任何感情道。 云姬：“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高兴，所以你继续去吧，再一次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高尚去吧。” 云姬失望的看着眼前人，总以为郎君知妾意，到最后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想要的不过是有段凌在身边，可他想的却是如何牺牲自己来换取他臆想中的快乐。 云姬讽刺一笑，收回手直接就要转身离去。 这一系列的转变看傻了顾锦，总觉得这个走向和自己想的不太对，但不管怎么样吧，俩人之间的别扭可不小，说到底都是段凌自己想偏了，擅作主张惹了云姬生气。 顾锦不想看着这两人闹别扭，又想着自己冒然冲出去不太好，只好拼命地给段凌使眼色，让他赶紧采取行动，不然等到云姬真的走了的话，那可不是几句诚恳的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了，追妻火葬场什么的可都在前面等着呢。 但好在这次段凌没有让顾锦失望，在云姬转身的时候，段凌就已经抬起了头，一步冲上前，从身后虚抱住云姬的腰身，先前凝结的灵力已经溃散，现在又是一个不能触碰的魂体，只是这一会的时间，身形又淡了几分。 段凌：“我舍不得了，之前是我一时糊涂，我已经留你一个人守了千百年，不能再让你失望了。” 云姬看着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段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环绕住她，如同最轻柔的云朵，轻而易举的落入她的心房中，眼泪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穿过他的手背落在地上。 云姬：“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已经等了你这么久，难道你还想让我再继续等下去？” 段凌：“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 段凌说着，只觉得愈发虚弱，低头一看，双腿已经化作流光消散，只好苦笑着道。 段凌：“你不回头看看我吗？再不看的话可能真的见不到了。” 云姬察觉出话中意思的不对，猛地回头，却见段凌的身子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个上半身。 第三百三十三章 蝗虫 即便是这样，这样的消散仍在不可避免的继续扩大着，云姬顾不得其他，连忙将魂珠取出，对着段凌焦急道。 云姬：“你快进去，再晚的话真的会魂飞魄散的。” 段凌依言，手指点在魂珠上，瞬间身子就化作万千流光涌进珠子内，不过在身子快要全部进去的时候，段凌还是看向云姬，轻声问道。 段凌：“你还怨我吗？” 云姬愣了一下，随后没好气的一把把他全都拍进了魂珠中，段凌被拍的触不及防，直到神志晕沉的前一刻，才听到云姬似有似无的道。 云姬：“等你好了再说吧。” 没了段凌的支撑，封印上千万个光点瞬间消散，露出底下一道道弯曲而狰狞的黑色裂缝来，裂缝之下是不断翻涌着的粘稠的魔气，如同触手一般，沿着缝隙不断地爬出。 先前的爆炸将冲击到了裂缝，爆炸的威力沿着这一点不断地扩大，段凌在的时候也只是勉强维持住了现状，延缓了他们出来的时间，但现在这些魔气感觉到了外界的气息，再加上封印上的裂纹扩大后，都是一窝蜂地涌出来，发出刺耳尖锐的喊声，欢呼着自己的得来的自由。 现在出来的都是最低等级的魔族，隐约能看出人形的轮廓，实力虽不强，但在魔族之中数量最为庞大，而且不惧疼痛也没有恐惧，一感知到几人的气息，就像苍蝇一样，立刻就朝着几人扑过来。 一时间，黑气如潮水般朝着边上的几人涌来，云姬正憋着一肚子的火，眼瞅着这些魔气不要命的往眼前冲来，当下便将所有的怒火发泄着他们身上，红绫挥舞之间宛如长鞭，发出清脆如啼鸣的声响，在魔气之间灵活的穿梭着，转眼间就将这些魔族打了个眼冒金星。 顾锦看到云姬变魔术似的又摸出一个红绫的时候，眼都瞪大了，心想加上这个都已经是第三条了，她究竟是在哪藏了这么多？ 但只是想了一瞬，魔族庞大的数量逼迫着他不得不专心的对付起眼前蝗虫一般的魔族来，胸前的伤和背后的伤都还没有愈合，一动起来就是钻心的疼，但眼下只能先强忍下来，等着这一波魔族过去后再说。 但魔族可能是被憋得太久了，一感觉到封印上的缝隙扩大了，都是前扑后拥的从中挤出，加之数量又多，他们打了半天，却发现这些魔族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多少，甚至还越来越多。 花无欢受到的攻击最少，大约是因为身后魔气的关系，这些魔族将他看做了同族之人，并没有为难他，除了在被他打的时候下意识的反抗之外，几乎都是忽视了他主攻剩下四人，各种术法和剑光在铺天盖地的魔气中倏然闪过，仿佛烟花短暂的绽放后很快又被魔气吞噬。 顾锦身上的伤限制了他的发挥，无法做出大幅度的动作，但好在有小徒弟在一旁帮衬，两人合力的话，倒也坚持了下来。 但这也只是缓兵之计，只要裂缝还在，魔族就会不断地从中出现，等到魔族之中的精锐出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但他们用尽了全部的方法，却还是无法将缝隙填补，而且这些魔族可以凭借数量优势不断地和他们耗下去，直到魔族全部出来，但他们不行，都是血肉之躯，灵力和体力都有耗尽的时候，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他们继续拖下去，最好能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想出个办法来。 顾锦甚至想，要不自己也学着段凌，化作魂体投身在封印之上，至少能拖住些时间出来好让小徒弟离开这里。 但想是这样想，顾锦又十分确定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就算将小徒弟打晕，绑起来也好，他也有各种方法能逃出来，再来到这里，哪怕穷尽碧落黄泉不惜一切手段也会将他再带回来。 没错，小崽子虽然平日里表现的乖萌可爱，但骨子里的疯却一直都在，平日里只是没有展现的机会，但要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顾锦想分分钟黑化什么的也不是难事。 顾锦现在心中惆怅的同时，又有几分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窃喜，有些病态，但想到自己在小徒弟心中所占的沉甸甸的分量，还是雀跃不已的。 这样独一份、无人可替的爱意，顾锦此刻十分上头。 但这样真挚、不掺杂任何水分的感情在看到眼前这些狰狞的魔气时，还是沉重了几分，要是这些魔族还不能消灭的话，那最后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去。 身体的疲惫感渐渐涌了上来，先前失了这么多的血，虽然及时吃了丹药，但这些血气一时半会是难以补回来的，只觉得浑身疲软，风雪在手中也重若千斤，眼前的魔气甚至出现了幻影，有几次都打了个偏，好在有小徒弟在旁边，才免了再挂一次彩的可能。 但一想到他要是死在这里的话，小徒弟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这些魔气拖回魔族，被迫当上魔族少主，然后再度走向原书的剧情时，就猛地一个激灵，全身上下再度充满了力气，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挥剑的速度甚至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 花无欢惊讶的看着师尊迅速从颓靡切换到现在精神满满的状态，不由得担忧道。 花无欢：“师尊，你还好吧？” 顾锦：“放心，师尊好得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充满干劲过！” 顾锦拍着胸脯信心满满的说道，但刚拍了一下，不小心牵扯到胸前的伤口时，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凉气，看的花无欢不由得皱起了眉，眼中尽是怀疑，但为了师尊的面子，什么也没说，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看着师尊身上因为伤口撕裂而染红的纱布，眼中的担忧更为强烈。 这些魔气就像是蝗虫一般，打死了一波还有一波，就算他们之前喝了顾锦给的玉露，但对付三头犬的时候恢复的灵力都早已消耗的差不多，再加上这一会不断地和魔气纠缠，灵力枯竭的同时，体力也达到了上限。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有办法 夜元受的伤只比顾锦轻一些，现在还能挥动巨擘，全然凭借着自己超于凡人的意志力，但如今也渐渐地有些撑不下去了，这些魔族的力量的确很弱，一剑挥下时可以砍散好几个，但奈何他们的数量巨多，就算实力上稍有欠缺，但以这样的数量来说，耗也能将他们耗到精疲力尽。 封印上的裂缝还在不断地扩大，出来的魔气也越来越多，而且不知道是他们现在虚弱了还是怎么，总觉得这些魔气的实力好像越来越强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说明又更强的魔族在等待着出来，不再是这样无形无踪的魔气，而是真真正正的魔族。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他们来说都不会是个好消息，眼下不过是些虾兵蟹将就让他们难以招架，若真的有实力更强的魔族出来的话，到那时他们可真毫无还手之力。 夜元越想越心急，手中的巨擘渐渐乱了方寸，紊乱的灵力在灵脉之间横冲直撞，加上体内种种隐伤，忽然捂着嘴低声咳了几句。 夜辞朝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看了过来，夜元不动声色的拢下袖子，挡住袖口殷红刺目的血迹，淡然道。 夜元：“无事。” 见夜元神情自若，除了看着有些虚弱外，没有其他的异常，夜辞朝也没有多想，转而继续对付起这些魔气来。 顾锦无暇分心那边的情况，他一边对付着这些魔气，一边还在想着对策，魔族封印所需的就是混沌之气，若是眼下能有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点希望能将魔族再度封印起来。 但这里的混沌之气全被闻人默拿走，用在了小和尚身上，现在小和尚还在扇子里沉睡着，或许将这个小和尚丢进去的话，说不定他体内的混沌之气还没有完全吸收，这样的话也许还有可能再度将封印修补。 但要是这样也没用呢？白白害的一个无辜的小和尚牺牲，顾锦想自己还是做不到。 出现的魔气越来越多，顾锦有些招架不住，不只是他，其余几人也相继露出了疲态，夜元如今脸色更是铁青的可怕，背后原本包扎好的纱布现在又是松松散散的挂在身上，流出的鲜血将上面染成不均匀的红色，顾锦看不见自己的手背，但从小徒弟露出的表情来看，自己的情况也没比夜元好到哪去。 小徒弟愁眉不展，却一直都没有说话，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嘴唇抿的很紧，但在顾锦看过来的时候，还是朝着他露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顾锦经常在小徒弟脸上看到，以往看见的时候顾锦都会心花怒放，就算心情再不好，但看到这个笑容的那一刻都会瞬间被温暖，但此时他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安，总觉得小徒弟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不等顾锦看清，这样的表情就已经消失，再度换上了顾锦一直看的，那样温暖的笑意。 但那种异样感却一直在心中挥散不去，顾锦索性就到了小徒弟身边，反正哪的魔气都多，还不如凑到小徒弟身边，还能说上两句话。 花无欢看着师尊几个闪转就到了自己眼前的时候，诧异了一瞬，大概是在想师尊是怎么办到这么迅速又这么准确的就躲过了几只魔族的攻击，毫发无伤的到了自己面前的。 看着小徒弟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顾锦连忙解释道。 顾锦：“我没有受伤啊，我都是看准了魔族之前的缝隙才过来的。” 作为师尊，竟然怕被徒弟说教，顾锦一边感慨于自己威严不足的同时，一边还像小徒弟展示了一下身体，表明自己真的没有再多出新的伤痕出来。 花无欢有些哭笑不得，他身边的魔气最少，师尊离他近些的话也有些好处，至少能短暂的喘上一口气。 花无欢：“我知道师尊会小心的，只是师尊这么辛苦的过来，总不会就为了说这个吧？” 顾锦听小徒弟这么说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因为一点异样就大老远的过来，也许是自己太累了眼花看错也有可能。 顾锦：“也没什么，就是累了想和你待一会。” 的确是累了，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忙活到现在，又是血祭又是三头犬的，打了一通，也受了一身的伤，结果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起点，仍要面对即将破碎的封印，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顾锦站在小徒弟身边，这里仿佛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没有几只魔气会往这里来，暂时的能歇上一会，只是苦了夜辞朝和夜元，面对的压力一下大了许多。 顾锦不忍心看到夜元一身伤的还被几只魔气欺负，于是偷了个懒以后就要再次回去，但转身的时候却被花无欢拉住。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欲言又止，顾锦看着他，心中蓦然一慌，花无欢犹豫了一瞬，终于下定决心后，正要开口说的时候，却见师尊表情一慌，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抓过来的时候转身当在了他的身前，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魔气撞到了他的后背上，本就血肉模糊的后背在这一刻更是被撞的皮开肉绽，温热的液体瞬间流满了整个后背，花无欢反手一把捏碎魔气，让师尊趴在自己的膝上，看着师尊背上再度裂开的伤口，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咬出了血也不自知。 花无欢顾不得那么多，握住师尊的手将自己全部的灵力都渡了进去，但现在他体内魔气和灵力各掺一半，能用的部分少的可怜，夜辞朝和夜元离得又远，现在手中又没有可用的丹药，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找到灵力充足的地方，或者回到合欢派，用门派中的灵丹等必然可以治好师尊。 花无欢：“师尊，我有办法能再度封印魔族。” 花无欢知道师尊能听见，于是附在他耳边轻声的说道。 顾锦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剧痛一下冲晕了神志，但又被小徒弟这句话硬生生的拉了回来，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抓住小徒弟的手，睁开眼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顾锦：“不行！”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决心 顾锦本来都快要疼晕了过去，硬生生的被这句话吓醒，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抓住了小徒弟的手，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又再度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带着的怒气和恐惧让他心跳如鼓。 顾锦：“绝对不行！没得商量，你想都别想！” 顾锦甚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花无欢说话，但这一次，心中的慌乱再加上背后不断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感，连顾锦都没有意识到现在自己的表情是如何狰狞，像是一只强忍着的愤怒的猛兽，只差一点就能爆发出来。 花无欢：“师尊……我还没有说是什么方法，你为什么就这么紧张了？” 花无欢握住师尊的手，仍在源源不断的往他体内输送着灵力，但掌心中的温度随着他后背流出的鲜血而不断流失，冰凉的像是握住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寒冰，只是顾锦被花无欢的问题分散了注意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 残乌的环境太恶劣，魔气密布，寸草不生，花无欢体内剩下的灵力只能延缓着师尊的状况，再多的他再也做不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厌恶过自己的弱小和无力，那个魔气明明是冲着他来的，但师尊却再一次的为他挡了下来，明明不久之前才因他受了伤，现在更是直接覆盖在了旧伤之上，雪上加霜，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致命伤。 顾锦能看见小徒弟紧握住自己的手，掌心相触的地方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流遍了全身，沿着灵脉汇聚到后背，但却无法再体内多停留一会，后背仿佛在寒冬中打开的窗户，哪怕体内的温度再高，也通过这个窗户呼呼的溜了出去。 顾锦想身后的伤应该很重，虽然有小徒弟的灵力为他缓解了不少，但所有的力气都沿着背后的伤口缓缓流逝，直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还能说出话，全然凭借着心口的一口气强撑着。 顾锦：“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不论你想用什么方法，总之是不许，想也不能想。” 顾锦说着就要撑着地站起来，但试了几次，胳膊都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花无欢连忙按住师尊，一边加大了灵力的输出，一边道。 花无欢：“师尊别乱动，身后的伤好不容易好了些，现在再乱动的话恐怕会再度撕裂伤口。” 顾锦：“你不动我就不动。” 顾锦反手拉住他的胳膊，赌气似的说道。 花无欢：“我不动，师尊你好好休息吧。” 俩人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回答的却都避开了重点，顾锦躺在小徒弟的膝上，脑海是一阵阵挥之不去的晕沉感，这样躺在膝上，看向夜元和夜辞朝那边人都是倒着的，清冷的剑光在魔气中不断地闪现，很快又被吞没，渐渐跟不上魔气的速度，落了下风。 顾锦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躺在美人膝上，看着别人浴血厮杀的样子，像极了残暴的君王拿着人命取乐的样子，他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嘴角一样，牵扯不动半分。良久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声，转眼看向花无欢，正好撞向这一双黑沉如墨的眼眸，他还记得原来看小徒弟的眼睛还是琉璃一样的颜色，像是浸在清泉中的水晶，干净的让人移不开视线，而现在虽然被魔气染成了墨色，但干净无暇一如往昔，除了里面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顾锦：“花无欢你听着，就算真的没有办法修补封印，你也别想这个方法，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去的，我宁愿和你一起死在外面，也不会让你踏入那个地方半步。” 花无欢眼睛蓦然睁大，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到师尊连名带姓的喊他，语气生硬如铁，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气和决然，气的胸脯不断地上下起伏着，甚至不知哪来的力气还强撑着上半身做了起来，迫使花无欢和他对视着。 顾锦：“你要是不听话，师尊以后就不会再理你了。” 鲜血沿着他的脊柱沟流淌下来，只是躺着的那短暂的时间，腿上的衣料已经被鲜血浸染透，温热粘稠的布料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因为衣服颜色比较深，再加上周围光线的昏暗，看不清这一片暗淡的地方，只有浓郁的血腥气随着师尊的动作涌入了鼻尖，让他心口都忍不住痛了起来。 这样大的出血量，再加上几乎是被扒了一层皮的痛，常人应该早就昏厥了过去，顾锦也是脑海昏沉不已，恨不得眼睛一闭一觉睡过去才好，但还是强撑着睁眼，即便眼皮重的快要抬不起来，视线聚不上焦，大脑疯狂的叫嚣着休息，他也是伸出手用着力捏着他的肩膀，现在能使出的力气落在花无欢肩上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眼前的人还在，不会忽然消失跳入魔族封印中。 花无欢：“放心师尊……” 花无欢抚摸着搭在肩上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他的脸也是惨白如纸，看不出一点血色，但眼睛仍是执拗的看向他，仿佛不等到一个答案即使死也不会瞑目。 花无欢：“我答应你不会乱跑。” 他说着，在师尊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唇瓣上的滚烫热度让他这双冰冷的手暂时的活了过来，听到小徒弟这么说，顾锦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瞬间就软了下去，被早就准备的小徒弟一把搂住，飞快的封住了他身上几处灵脉，后背的血是不流了，但体内的灵力也被完全封住，再加上身体的虚弱，一瞬间任何力气都没有了，连蜷缩一下手指都办不到。 花无欢怕师尊被地上的石子硌到，还脱下外衫铺在他的身下，好让师尊趴在上面的时候能好受一些。 顾锦：“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给我解开！” 寒意一点一点的涌上来，顾锦不断地挣扎着，但除了五官还能动之外，四肢都麻木不已，顾锦只能这样朝着花无欢怒道，这样大的声音穿过了重重魔气，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你们是吵架了吗 夜元早已疲惫不堪，莫说身上的伤，就连周围还有多少魔气都顾不上管，但听到远处传来的争吵声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回头看了过去，倒不是为了看热闹，就是好奇这俩人天天好的恨不得黏在一起，怎么在这个时候还吵起架来了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夜元看了过去，却发现合欢掌门满身鲜血的躺在地上，而他的徒弟却对他不理不睬，反而带着一身魔气，朝着魔族封印而去。 那一刻，夜元瞬间想到了什么，眼睛不由得一眯，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上前去，万千魔气被他甩在身后，流云一般眨眼间就到了花无欢身后，顾锦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夜元的速度极快，巨擘无声无息的出鞘，利刃划过空气时没有带起一点声音，花无欢尚未察觉，巨擘就已经到了腰侧。 锵—— 风雪和夜归几乎是同时出现，相互交叉成十字形，将巨擘牢牢地架在中间，难以挪动半分。 这清脆的一声将花无欢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意识还未反应过来，但人却先一步退后，警惕的看着不知何时到他身后的夜元。 花无欢：“夜谷主这是何意？” 花无欢冷声道。 夜元：“哼，魔族果然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但打伤了自己的师尊，还想再去封印那边将魔族放出，如你这般的冷血无情之人，合欢掌门果然是瞎了眼了。” 顾锦一听这话瞬间就怒了，一方面是生气于夜元歪曲事实，一方面则是生气他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踩低一下自己，当即就道。 顾锦：“夜谷主，你好好看看我身后的伤是怎么来的，和我徒弟没有任何关系，再说我徒弟去那只是想找出办法来封印魔族，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顾锦平趴在地上，只能靠着声音来提高自己的气势，花无欢见状，忍不住道。 花无欢：“师尊，你别乱动啊。” 顾锦不清不楚的哼唧了一声，随后又道。 顾锦：“我看这封印也是彻底的废了，眼下要不然我们都逃出去，将魔族将出的消息告知天下，要不然就在这里和魔族战斗到最后一刻，再让他们踏着我们的身体出去。就这两个办法了，你们觉得那个比较好。” 夜元想这两个都是些什么馊主意，但自己想的话也好像只有这两个选择。 退或守，退尚有一线生机，但这并非夜元所想，他宁可在此战死，也绝不可能面对魔族而退却半步。 夜元：“兵分两路，辞朝你带着千指等人从残乌速速离开，尽快将这里的消息散布出去，让大家早早地做好准备，这样等到魔族降临的时候，还能减少些伤亡。” 夜辞朝眉头一皱，道。 夜辞朝：“此地弟子可以抵挡一段时间，还请谷主先行离开，剑神谷不可无人镇守。” 夜元摆摆手，示意此事无需再谈，他心意已决。 夜辞朝还想继续坚持，只听花无欢叹息一声，道。 花无欢：“倒也不用这么悲壮，还是有办法的。” 顾锦：“闭嘴！” 花无欢刚说完，顾锦怒喝一声，直接将这句话震了个稀碎，夜辞朝没听清，但夜元却问道。 夜元：“你说的是什么办法？” 顾锦：“你听错了，他说的是反正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眼下的情况我们都尽力了。” 花无欢说的话压根就没这么长，夜元皱起了眉，花无欢叹息一声，对着师尊无奈道。 花无欢：“你就不能好好养伤吗？” 顾锦：“没大没小，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有不要跟我说话啊。” 顾锦气鼓鼓的说道，同时还像是故意气他一样用力蛄蛹了一下身体，在他的努力下，还真的将身体移动了半分。 花无欢有些看不下去，但好在动作弧度不大，没有伤到后背，又不敢再出声说话，怕再度刺激到师尊，夜辞朝的视线在俩人身上扫了一圈，恍然大悟似的道。 云姬：“你们这是吵架了？” 不等花无欢和顾锦说话，云姬忽然插嘴道。 云姬：“小年轻闹闹别扭多正常，但合欢掌门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能不能让让人家，瞧你说的话，我听着都为花无欢委屈。” 大家的体力都已经耗尽，魔气却不减反增，只有花无欢身边是一片净土，索性都站在他身边，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顾锦：“要不给你们搞点瓜子茶水什么的，你们直接开个茶话会得了。” 顾锦看着他们这么悠闲地样子，想着自己现在憋屈的姿势，没好气的嘲讽。 云姬：“合欢掌门消消气，大家都是累了，说会话歇一歇也好啊。” 云姬笑着说，一身的嫁衣早就看不出原先光彩夺目的样子，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但谁也不能嘲笑谁，大家都像个叫花子似的，全身挂彩，狼狈不堪。 顾锦不尴不尬的笑了笑，眼睛却直直盯向小徒弟，好像只要他多说一句话，顾锦就会立刻翻脸。 夜元的视线也落在花无欢身上，眉头微微皱起，先前花无欢说了什么他并未听清，但绝不会是合欢掌门说的那样，合欢掌门只要一遇到和花无欢有关的事情，就会满嘴的胡言乱语，说的话一个字也信不得。 花无欢身边虽然没有魔气，但都是聚集在不远处，几人也不可能一直都在这里，只是歇了短暂的时间，云姬便率先出去，夜元虽然狐疑，但也没有多做停留，和这些魔气仍在不断地奋战着，夜辞朝也正要走，就听到合欢掌门在他身后道。 顾锦：“无欢，你到我身边来。” 夜辞朝正要出去，却发现花无欢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还看到他对着合欢掌门摇了摇头。 夜辞朝：“你们……当真是吵架了？” 夜辞朝皱眉，花无欢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轻声回答道。 花无欢：“哪有什么力气吵架，只是我不听话，师尊生气罢了。” 见小徒弟久久不动，顾锦急了，又对着夜辞朝道。 顾锦：“夜辞朝，你把花无欢给我带过来，我非得看看他今天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夜辞朝一愣，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心想这两人真的没事吗？看起来好像吵的很凶的样子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我怕我会舍不得 他还从未见过这俩人红过脸，觉得新鲜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好奇究竟是因为什么，能让花无欢在他师尊受这么重的伤时，还选择了和他争着吵。 但到底是俩人的私事，夜辞朝也不好多嘴，虽然合欢掌门让他把花无欢给他带去，但他并不是很想掺和进去。 花无欢：“没事，师尊说着玩的而已。” 花无欢对夜辞朝笑了笑，示意他不必理会这些，夜辞朝从善如流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花无欢走的地方并不是合欢掌门所在的地方，而是朝着封印所在之处走去。 夜元虽在远处，却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发现花无欢仍要朝着封印走去，当即就喝道。 夜元：“呵，亏得你师尊还为你说话，你若是不想解开封印的话，为何要一直想方设法的往那边去？” 花无欢：“我愿意去哪就去哪，夜谷主未免管的有些宽了。” 花无欢不是一个脾气差的人，但哪怕他的脾气再好，面对夜元三番两次挑衅似的质问，也不免会有些怒气。 夜元对他的怀疑还没有打消，一听花无欢这样的回答，立刻就要冲上来，夜辞朝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跨了一脚，刚好挡在夜元必经之路上，要是夜元这会横冲直撞过来的话，第一个面对的不是花无欢，而是夜辞朝，因而夜元生生止住脚步，鹰眸锐利，直视着夜辞朝发现其并不打算退让后，视线一点点冷硬了下去。 夜元：“你若还是剑神谷的弟子，就给我让开，不要包庇一个魔族！” 夜辞朝：“谷主冷静，花无欢并未说自己去魔族封印那边意欲何为，况且他若是真的想将魔族封印打开的话，早在三头犬出现的时候就应该和其一起联手，一举将魔族封印击破的话更为快速，可他却一直站在我们这边，甚至数次以身涉险，若非他击杀了三头犬，我等现在可能早已被逼入了绝境。” 夜辞朝说的含蓄，但言下之意就是，要不是花无欢将你从三头犬的肚子中救出来，你现在在哪都还不知道，哪还能站在这瞎比比。 到底是心结还未解开，父子情缘薄，就算他说的含蓄，但该表达的意思却是一点都不少，甚至还带了点隐隐的不满。 夜元惊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夜辞朝，虽然他们的关系一向比较紧张，但好歹还是血浓于水的亲骨肉啊，可他怎么能将胳膊肘往外拐？ 况且花无欢那是要救他吗？分明是为了他的情郎师尊，救合欢掌门才是重要的事情，他不过是顺便而已。 但也的确是沾了合欢掌门的光，因为他才得以从三头犬的手中逃出，要是没有花无欢的话，最终他能不能从中逃出都尚未可知。 夜元的火气稍降一些，但还是难掩神情中的怀疑，同时又觉得有些安静，他们在这说了半天，按理说合欢掌门听到他这样的语气时，应该早就忍不住打断他了才是，但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夜元下意识的看向花无欢，却发现他的视线一直都没有落在这边，而是看向了他的身后，合欢掌门躺着的地方，眸光闪动，似乎想要过去，但又被另一股更强大的情绪硬生生的压制了下去，纵然现在恨不得能飞奔到师尊身边去，但还是硬生生的忍住。 夜辞朝随之看过去，合欢掌门还在原来的地方，但现在已经昏迷了过去，背后的纱布早已凌乱的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来，殷红的鲜血缓缓地渗出，流淌进身下的红色外衫中，将这抹红色染的更为靡艳。 但合欢掌门并非完全失去了意识，夜辞朝都能看见他的手指还在颤抖般的卷曲着，仿佛想从无尽的梦魇中脱离出来，这样的细节连夜辞朝都能看见，更别说花无欢。 花无欢：“夜辞朝……” 花无欢忽然叫他一声，夜辞朝转身看向他，对上他一双决然悲呛的眸子，心中忽而一颤。 花无欢：“我认识的朋友不多，只能求一求你，要是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将师尊带出去，带回合欢派，他身上的伤我们都无能为力，但只要离开这里，到了灵气充裕的地方，加上各种灵药辅助，必然不会有事。” 这种像是交待遗言一样的语气让夜辞朝顿时感觉到一阵不安，直接问道。 夜辞朝：“为何你自己不去？” 花无欢苦涩的摇摇头，视线一直在合欢掌门身上没有挪动过半分，眼中满是眷恋不舍，却不敢上前半步，仿佛某种决心会因为这小小的一步而发生动摇。 花无欢：“我怕我会舍不得。” 夜辞朝还没来得及问他舍不得什么，就听见花无欢借着轻声说道。 花无欢：“只要我跳入封印中，裂缝便会再度合上，到那个时候就能让云姬将封印打开，你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句话说出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夜辞朝震惊到难以置信的同时，忽然间明白为什么之前合欢掌门一直三番两次打断花无欢的话，甚至不惜动这么大的火。 魔族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若花无欢真的跳入魔族之中的话，只要封印合上，哪怕他是魔族少主，也难以回到人世间。 合欢掌门可能早就知道，即便是自己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也要拼死拦住他，这一别，可能死生都不再相见。 夜辞朝：“……合欢掌门不会答应的。” 夜辞朝干涩的说着，即使只要牺牲一人就能换回他们全部人的性命，但要是牺牲的人是他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但如果是花无欢…… 为什么会是他？凭什么是他？ 夜辞朝想要拒绝，甚至想劝花无欢改变心意，但他心中却清楚地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花无欢都不会改变主意的，因为若是他们不能从这离开的话，合欢掌门的伤便无人可医，这里荒芜不已，莫说草药，甚至连杂草都见不到一根，在这里待得久了，即便合欢掌门身子骨再硬朗，想要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从魔族的围攻中保住性命，也是难上加难。 第三百三十八章 他值得 夜辞朝想，花无欢迟迟不说直到现在才说出这件事来，必然是知道合欢掌门的伤势已经拖不下去了。 人心都是自私的，花无欢是做不到在明知道有办法的情况下眼睁睁的看着合欢掌门失去生命，或是合欢掌门不在这里的话情况会有所不一样，但没发生的事情谁也料不到会如何发展。 夜辞朝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看的出来花无欢心意已决，甚至为了不动摇自己的决心，宁可让自己难受一辈子也不敢去看合欢掌门一眼，可能那一眼就会直接改变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夜辞朝：“你若是真去的话，合欢掌门醒了后，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明知他的主意不会改，但夜辞朝还是抱了一线希望，或许他能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花无欢大概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很快就淡然的笑了。 花无欢：“真到了那时再说吧，合欢派所有人都不能失去掌门，师尊不会胡来的。” 花无欢说着，自己先笑了，夜辞朝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觉得心里乱的很。 夜元：“你如何确定只要你跳进去魔族封印就会再度合上？万一这是你和魔族串通好的，只待你跳进去后封印便会大开，你说的这些都是空口无凭，让我们如何信你？” 魔气聚集的越来越多，沉甸甸的压在他们的头顶上，像是一堵黑色的墙，说不定何时就会坍塌下来。 夜元已经力竭，握住巨擘的手都因为疲劳而颤抖着，但这丝毫不损他冷锐锋利的气质，问出的问题仍是咄咄逼人，不给人喘息的空间。 花无欢：“我也没指望你信我，但是啊夜谷主，眼下的情况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要是没有的话倒不如赌一把，反正横竖都离不开这里，但若是赌赢了的话，魔族封印合上后可就永远不会再打开了，失败了不过死的早点而已，怎么算也不亏啊。” 花无欢无所谓的笑了笑，他若是不将这件事说个清楚，夜元怕是拼死也不会让他接近封印半步，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让他自己做个选择。 夜元沉思下来，就如花无欢所说，不论他进不进魔界之中，以他们现在的状况，即便不落在魔族手中，最后也会力竭而死，但如果花无欢进了魔界的话，正如花无欢所说，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夜元赌错了，将魔族放出来，但那也不过是将魔族出现的时间提前了些而已，反正早晚是会出来的。但如果真的有用的话，那么不但天下苍生可免遭一难，甚至还能彻底解决魔族的问题。 不管是选择哪一个，就算是最坏的结局也不会比眼下的情况差到哪去，但夜元却迟迟没有说话，花无欢有些等不及了，直接略过夜元，正要走向封印的时候，忽然听到夜元在他身后恍若叹息的道。 夜元：“你师尊会想，哪怕你和他死在一起，都比这样永远都不再见面，生死不知的好。” 这样的结局或许并不美满，但至少临死前的那一刻，身边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哪怕心中想着能和对方长长久久下去，但总比天之涯地之角来的好，这样至少路上还有个伴，不会太孤单。 夜元想起那年将魔族封印后，自己寿元将要耗尽的那一刻时，朱瑾好像也是这样不管他的反对，硬是将自己大半的寿元分给了他，要是他当时能够拒绝的再强硬点，或许现在她还在山间草地自由自在的生活着，而不是早早地化作一捧黄土。 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死了也好，总好过给她添麻烦，但到最后朱瑾走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眼睁睁的看着爱人在自己怀中咽气是一种什么感觉，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恨不得能代替对方受一切的痛苦，甚至还想过要不就这样和朱瑾一起去了，免得她害怕。 但他还有夜辞朝，在朱瑾离开的时候还有一个血肉至亲能够分散一部分的注意力，但如果花无欢就这么进了魔界的话，等到合欢掌门清醒过来，朝夕相伴的人忽然间不见，又有什么东西可以缓解他的痛苦？ 最理智的选择就是让花无欢跳入裂缝之中，牺牲了他一人，却能换回整个乾冥大陆的和平，怎么想都是一个不需要犹豫的选择，但夜元却莫名回忆起了以前，在俩人身上甚至依稀看见了一点过往的影子。 花无欢的脚步顿住，身体明显的紧绷了起来，像是强忍着某种情绪，但很快又放松下来，没有转身，只听到一声轻笑。 花无欢：“谁说不是呢，除了白头偕老外，能和最爱的人死在一起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事情了……” 花无欢：“但我这个人，除了遇见师尊这件幸事外，从未走过运，各种不幸早就习以为常，但好在有师尊在，这半年的时间师尊一直陪着我，关心我，我想要的一切都给了我，让我知道原来被人不计一切代价爱着是这样的感觉，原来除了我娘之外还会有人披荆斩棘来爱我。” 花无欢摸着自己的心口，原先这个地方是空的，后来被师尊一点点填满，现在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全部都是同一个人，为了这样一个教会他什么是爱和被爱，为了这半年幸福到像是活在梦中的生活，莫说是去魔界，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甘之如饴。 因为师尊值得，为他做什么都值得。 魔族封印就在前方，旁边的火焰早已熄灭，祭坛之上只有玄奥晦涩的上古文字，盘虬在灰白的石壁上，一条条裂缝从中心向四周蔓延而出，底下是不断翻涌着的黑色魔气，似乎感觉到了上面有一股他们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底下的魔气翻涌的更为欢快，恨不得能从缝隙中悉数涌出，将这个人拖入进这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 中心处的裂缝最大，跳下去一个人绰绰有余，周围的魔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都停止了动作，像是暂停了一般，转而看向花无欢的方向。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答应你 所有的魔气都看向一处，没有多余的声音，都在等待着他跳入魔界之中。 花无欢站在裂缝边上，仿佛能闻到从底下吹上来的带着腐朽潮湿气味的风，阴暗而压抑。 他将胸中的废气缓缓吐出，只要他往前一步，就能掉入这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没什么困难的，甚至连一快挡路的石头都没有。花无欢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任何退却的念头，但到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一眼师尊，如果里面真的是不见天日的地方的话，再最后他希望留在脑海中的是师尊的样子。 顾锦躺着的地方不远，他只要轻轻转头就能看见，花无欢转身的时候还在想，还好师尊这时已经昏过去了，不然看到这一幕的话应该会很伤心的。 但这一眼转过去后，视线里却是空无一人，并没有看到师尊的身影，只有一件浸了血的外衣还在原地，而人却不见了踪影。 花无欢心里咯噔一下，寒意沿着脊椎骨缓缓蔓延到了全身，师尊身受重伤不说，而且还被他封住了灵脉，本就难以行动半分，更别说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花无欢：“师……” 花无欢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但还没说完，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后拉去，浓郁的血腥气熏得人头晕脑胀，但里面又掺杂着的淡淡的檀香却让花无欢瞬间冷静下来。 只是冷静下来后，花无欢忽然想到师尊灵力已失，先前又晕过去了，是怎么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 花无欢飞快的转身，首先入眼的就是一张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唇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愈发衬的眸子漆黑而黯淡，身上的纱布不知何时已经掉落，血肉模糊的伤口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不只是后背，手腕和脚踝处还添了几条殷红的血痕，是新伤，不久之前才出现的，流出的血珠还是温热的，抓住他胳膊的时候这种温热的感觉更加清晰。 这一刻，花无欢怎么还不会明白师尊是怎么动起来的，用风雪在自己的四肢上划出伤口，在疼痛的刺激下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握，不声不响的到了他的身后，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他濒临爆发的怒意。 顾锦：“回来。” 顾锦抓着他的胳膊 ，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后走去，离那条裂缝越远越好。 他手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力气，失血过多的虚弱感还在，被师尊拉着的时候花无欢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力量，但还是顺从的跟着师尊往后退去，只是退了几步后便不再动，顾锦也停了下来，或许去哪并不重要，只要能离这里越远越好。 顾锦：“你可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顾锦喘着气，只是这短短的几步路已经让他累的不行，但还是坚持着要把话说完， 顾锦：“到现在连师尊都敢骗……你就看准了我不会打你是吗？” 花无欢赶紧摇头，想扶着师尊找个地方坐下，但这四周荒凉的很，只好让师尊席地而坐。 风雪静悄悄的陪在顾锦身边，想来是因为伤到了他而正闷闷不乐中，上面的光都黯淡了不少，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 顾锦坐下后，感觉好了许多，但还是提不起力气，但哪怕是这样，他还是紧握着小徒弟的手，一秒钟也不敢分开，就怕再一睁眼，小徒弟又消失不见了。 花无欢蹲下去，任由师尊握住自己的手，这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处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和他手上的茧在同一个位置上，那是师尊当时握着他的手练剑时留下的，大概是他们身上为数不多的相同的地方。 花无欢：“师尊怎么会打我呢。” 花无欢刚笑着说完，顾锦忽然屈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力道不重，反正他现在也使不出多大的力气，但花无欢还是蒙了一下。 顾锦：“我会，不但会打你，你要真的敢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从这里跳下去的话，我说到做到，绝不会再理你一句。” 敲在头上的力道并不重，花无欢甚至连疼都没有感觉到，只是鼻子忽然有些发酸，那一刻甚至生出了留在师尊身边，管他什么封印什么魔族的，他只想和师尊在一起。但这种念头在看到师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时硬生生的止住，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花无欢：“我信师尊做得到。” 顾锦：“所以……别去了，答应师尊好不好？” 顾锦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在花无欢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魔族封印的裂缝，只要从那里跳下去，立刻就会被魔气吞噬，，坠入魔界。 顾锦：“师尊从没有对你提过什么要求，唯有这一次，你一定要答应师尊，不要去好吗？” 花无欢低着头，不敢看师尊的眼睛，但顾锦却抬起他的下巴，强迫着花无欢和他对视着，两双眼瞳中都清晰地倒映出对方的脸庞，各自的情绪哪怕是最微小的一点都不能逃脱对方的眼睛，睫毛的颤动还是鼻翼的呼吸，都在对方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顾锦：“答应我，不要去。” 顾锦再度道，眼中除了不安外，还有深深的藏在眼底的恳求。 花无欢的心忽然就动摇了，而后终于点了点头。 花无欢：“好，师尊我答应你，我不去了。” 顾锦脸上一喜，但这样的喜意还没有蔓延到全脸上，脚下忽然一颤，无尽的魔气忽然从缝隙中伸出，飞速的抓住花无欢的脚踝，将他往缝隙中拖去。 顾锦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就拉住了他的胳膊，但手腕上的伤再加上身体上的虚弱，他并没有多少力气能抓住他，等到夜元和夜辞朝赶来的时候，花无欢已经被抓进了裂缝之中，只剩下一双手还在外面，被顾锦紧紧地抓住。 魔气拖住想要上前帮忙的两人，不给他们脱身的机会，其余的魔气则是不断地攻击着顾锦，及时有风雪在旁帮忙，但没有顾锦的指挥，很快就在这些魔气的围攻之下落了下风，被击落在地。 第三百四十章 天晴了 魔气化作的触手不断地攻击着顾锦身上受伤的地方，背后本就是血肉模糊，如今更是血沫横飞，但顾锦还是紧紧地抓住小徒弟的手，不敢松懈一点力气。 花无欢试着控制这些魔气，即便有傲天在神识中告诉他控制魔气的方法，但慌乱之下收效甚微，温热的鲜血从顾锦的手腕上蜿蜒着流下，落在花无欢的掌心上，粘腻的简直快要抓不住。 顾锦一只手扒着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前探了些，另一只手也抓住他的手腕，但裂隙之下反而有一股更大的力量不断拖着花无欢往下，人在绝望之中爆发出的力量远飞之前可比，顾锦的力量似乎和魔气相互抗衡着，但花无欢还是肉体凡胎，被两股力量拉扯着，即使再能忍，脸上不免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顾锦看到小徒弟强忍痛苦的表情，手上的力气下意识的一松，但花无欢的身体猛然下沉的时候，顾锦又赶紧抓住，这样的力气之下连他的身体也悬空在了裂缝之上，只靠着一只手勉强抓住边缘，稳住了身体。 花无欢：“师尊，你快放手啊！这样下去的话你也会掉进去的！” 花无欢能感觉到魔气不将他抓回魔族不罢休的念头，师尊也是一样，但他不想再让师尊受伤，更不想让师尊也进入魔界。 顾锦：“掉下去就掉下去，总比你一个去那种鬼地方好！” 顾锦说的不是气话，而是已经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魔族危险重重，有他陪在小徒弟身边的话，至少小徒弟吃得苦会少很多。 魔族（柴犬）：“不行啊少主，合欢掌门不能去魔族的，里面的风刃会将合欢掌门撕碎的！” 不等花无欢做出回答，傲天已经在他的神识中焦急出声阻止道。 花无欢怔了一怔，随后对着顾锦开心一笑。 花无欢：“我都听师尊的。” 魔族（柴犬）：“少主！你这样会害死合欢掌门的！” 傲天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是少主会说出来的话吗？明明已经提醒过少主了为什么少主还要同意合欢掌门这个明显是找死的建议呢？ 傲天看不懂，以为是少主没听清，又赶紧再说了一遍，但花无欢没有理他，仍是笑的开心的样子，仿佛在因为这个建议而感到发自肺腑的开心。 花无欢：“对了师尊，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顾锦怔了一怔，合欢派上下谁不知道合欢掌门的名字叫君落衣，小徒弟不可能不知道，这么问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早就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一直没有问，直到现在才问了出来。 顾锦：“顾锦，花团锦簇的锦。” 顾锦，顾锦。 花无欢将这个名字含在舌尖上念了好几遍，牢牢地印在了心里，随后满足的笑了，对着顾锦认真道。 花无欢：“我记住了，师尊。” 花无欢：“以后若是还能见面的话，我一定会用这个名字叫你的。” 顾锦：“你要做什么！” 上一刻顾锦正因为小徒弟的改变而放心下来，而现在他却发现小徒弟正在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他努力的想要再回握回去，但强烈的疼痛让他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愤怒而无助的发问。 顾锦：“花无欢！你骗我！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竟然骗我！” 花无欢从未见过师尊哭，但这一刻却发现师尊的眼眶是红的，清亮的泪水聚集在他的眼底，伴着通红的双眼，像是一种一碰就碎的红色宝石一样。 花无欢：“对不起师尊，我们扯平了。” 花无欢说道，掰开了最后一根手指，刹那间顾锦掌心空无一物，即使他上前探去，但也只是擦过了花无欢的指尖，除了空气外什么也没抓住，颤栗感从最后碰触的那一点迅速蔓延到了全身，他的心也随着小徒弟一起沉沉的坠落下去，最后他只看到了小徒弟对他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黑暗瞬间吞没了小徒弟的身影，顾锦趴在裂缝边上，眼睛毫无焦距，看着不见底的裂缝忽然就往前一跃，但却被夜辞朝从身后紧紧地抱了回来。 顾锦：“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徒弟！” 顾锦奋力的挣扎着，但夜辞朝置若罔闻，不敢将合欢掌门放下。 在花无欢跳入裂缝的那一刻，所有的魔气都朝着裂缝而去，仿佛猎人狩猎到了满意的猎物，正收拾着东西满载而归，魔气翻涌而有序的朝着裂缝而去，准备去朝拜他们到来的王，不论是残乌内还是残乌之外，魔气都朝着裂缝而去，不过片刻之间，所有的魔气都回到了裂缝中去，裂缝缓缓闭合，像是吃饱了一样，祭坛上有恢复了原先的平整，不见一点裂纹的存在。 顾锦：“花无欢！” 顾锦崩溃大喊一声，看着闭合的裂隙心口一痛，忽然呕出一大口血来，残乌已经没了魔气，灵力渐渐充盈起来，夜辞朝正要用灵力为他梳理灵脉的时候，顾锦忽然朝着远处跑去，带着一身的伤，夜辞朝却没有拦住，正要追的时候，夜元却拦下了他，摇摇头道。 夜元：“随他吧。” 顾锦跌跌撞撞的跑到祭坛上，这里已经寻不到裂隙的存在，唯有一处的石纹中透出了一点血迹，花无欢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他脑子现在嗡声一片，眼前的一切都好像离他很远，身边好像有人跟他讲话，但他听不清，眼中只有那一点血迹的存在，在眼中无限放大，刺的他心口闷痛，血气翻涌不断，却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就坐在这久久未动，期间一直有人来跟他讲话，但一直没有回应，夜辞朝试图带顾锦离开，但只要离开这里半步，合欢掌门就会想出一切办法回到这里。 直到不久之后，合欢派的援兵姗姗来迟，到了残乌内时，顾锦的眼睛才有了些变化。 北月雪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里狼藉的一片，以及满身伤痕的合欢掌门，但巡视一圈不但没有发现魔气，也没有发现花无欢的声音，本来想问，但看到合欢掌门那双黑沉无光的眼睛时，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问不出来。 顾锦：“外面……雨停了吗？” 顾锦许久没有讲话，嘴唇干裂嗓音嘶哑，问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北月雪：“回掌门，雨两个时辰前停的。” 顾锦什么也没再问，拒绝了北月雪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任由北月雪将长袍给自己披上，路过夜元身边时，忽然低声道。 顾锦：“夜谷主，不要忘了今日是有谁才留了我们一命。” 夜元颔首，两人擦肩而过，顾锦随着众人走出残乌时，一开门外面便是明媚到睁不开眼的阳光，雨珠还挂在树梢，空气中似乎还带着湿润的水汽。 顾锦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眼中忽然落下泪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重逢（一） 时光匆匆，人间已经不知换了多少个日月，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眨眼间五十年已过。 长阳城外有一座山，叫什么已经无人知晓，不是什么出名的山，上面既没有文人墨客的题字，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风景，甚至连些能入眼的草药或野菜都没有，有的只有疯长的杂草和神出鬼没的毒虫蛇蚁，尤其是在这样的夏夜，蚊虫众多，白日里都能将人咬的一身红肿，更别说夜里，连从这里路过都没人愿意，四周不但荒芜的很，仔细看的时候只有在很远的地方才能见到一点依稀的烛光。 夜幕上坠着繁星，明亮如绸缎的星河从天边的一端延伸而出，紫色和蓝色相互交织在一起，周围弥漫着烟雾似的光晕，美好的仿佛是九天之上的仙女遗落苍穹的丝带，在这闷热的夏夜中仿佛带来了一丝凉意。 苍穹之下是一片荒废了许久的草地，杂草丛生，最高的已经有半人高，长在那里像是一根旗杆似的，草丛之下是月光也照不进的地方，黑暗涌动，偶尔闪过一点微光，像是有一双双冰冷的眼睛窥视着外面的世界。 风也是燥热的，吹来的晚风将月亮盖住，失去了这唯一的光线后，周围顿时暗了下来，蝉鸣和蛙鸣声更加清晰，此起彼伏，互不相让。 漆黑的夜色之下，忽然间闪过一道暗光，那是比黑夜还要浓郁的颜色，短暂的在草丛中一闪而过，却将周围的声音全都吞没了进去，寂静一片，连风声都听不见。 乌云很快又被吹开，皎洁的月亮从云层后再度露出脸来，仿佛不知道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仍然安静而温柔的将自己的清辉洒向大地，照亮了山川河流，也照出草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一个黑衣黑发，张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脸蛋一看就是又白又软的样子，大而圆的眼睛缀在脸上，里面仿佛藏了一汪泉水，无辜而可怜，鼻子也是小小的，许是天气过于闷热的缘故，黑衣少年伸出半截舌头露在外面，脸上已经热出了一层薄汗。 另一个却是一个红衣黑发的男子，黑发随意的披散在了身后，如同绸缎一般垂落至腰侧，他的皮肤生的极白，莹莹如玉，月光照在上面带上一层朦胧的光边，眉毛斜飞入鬓，眼睛也是微微上挑，天生带着三分魅意，可对上他锐利冷漠的视线时，却没有人敢生起任何旖旎的心思，那眼角是淡淡的桃色，小巧精致的泪痣藏在纤长的睫毛下，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眼睛是琉璃一般的颜色，如浸在高山冰泉之下万年玄冰，美矣冷矣，如同生在地狱业火边的红莲，明知过去是万火焚身，却还是忍不住深陷其中。 两人出现的毫无动静，只是眨个眼的功夫空地上就凭空的多出来两个大活人，好在夜深人静，四周见不到人，不然这种场面恐怕得将人活活吓死。 花无欢：“这里是哪？” 花无欢皱着眉一扫四周，神识覆盖的地方感觉不到半点人气，除了一群被吓的差点没晕过去的尚未开启灵智的小妖，有的就是这些已经到他们腰间的杂草和几只停在他们周围的萤火虫。 傲天看了看四周，又伸出手算了算，最后挠了挠头，满脸疑惑。 傲天：“奇怪了，按理说我们应该在合欢派附近才是，怎么到了长阳城的郊外，这里离合欢派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不会是我算错坐标了吧……” 在花无欢能杀人的目光注视下，傲天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变成了蚊子一样的哼唧声，不敢抬头看少主，想着自己最好还是在少主发火之前将功补过的好，于是连忙道。 傲天：“少主息怒，你等傲天一会，傲天这就想办法让少主立刻到合欢派去。” 傲天说着就要再次设下传送阵，合欢派有护山大阵，他们这样的魔族莫说接近，哪怕离得近些就会被发现身份，因而当时他想的就是找一个离合欢派远一些但又不会太远的地方，这样的话少主凭借着身上的晨星铃和暮月铃，说不定能够隐藏气息混入进去，到时候还能再见到合欢掌门一面。 傲天不敢提起这几个字，这五十年来地狱般的生活，少主就是靠这一个信念坚持到了现在，打败了众多拦路的魔族，成功的坐上了魔族之主的位置，但这个名字乃至这个人都是少主的逆鳞，谁要是敢碰，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即便是傲天，也不敢随意在少主面前提起合欢掌门的名字，比起少主生气，他更害怕少主忽然间沉默不言，那样空洞的眼神，还不如让他被打一顿。 但传送阵并非一时半会就能弄好的，夏天的夜晚都是闷热的，对比起花无欢清凉无汗的样子，傲天现在已经是汗流浃背，一半是被吓的，另一半真的是被热出来的，舌头吐在外面都不济事，恨不得能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扒光了才痛快，但傲天不敢，只能这么忍着，一边忍一边安慰自己，这样总比原来一身狗毛凉快，大夏天的穿皮草那才是真的热。 花无欢：“罢了。” 良久后花无欢忽然凉凉的说道，吓的傲天一个激灵，不安的看向少主，只听见少主继续道。 花无欢：“你我好不容易才撕开缝隙离开了那里，眼下魔力还未恢复，歇息好了再说。” 傲天心里一暖，少主就是少主，即使这五十年来身心都被鲜血打磨浸泡着，但心里仍有一块最软最干净的地方，那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即便满身血污，也不敢忘记合欢掌门半点教诲。 两人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很快就离开了这里，看似走的很慢，但转眼间已经在数十米之外，等两人消失在了视野中后，寂静无声的草地再度喧闹起来，像是在庆祝着自己躲过一劫。 这座山很大，但对他们来说不过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半山腰，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人，想问个路都找不到人，只有走到山脚下时，才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隐约看见前面一点微弱的烛光。 第三百四十二章 重逢（二） 那是一栋建在山脚下的木屋，背山面水，周围是几棵参天古树，将这一个木屋笼罩在浓密的树荫之下，看起来并不起眼，唯有一点微弱的烛光从门窗的缝隙中透出，像是夏夜里的萤火虫，闪着明灭不定的光，不知何时就会熄灭。 这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木屋，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木屋，仿佛怕路人忽视它的存在一样，屋檐的四角挂着一盏盏镂空的灯笼，里面装着的照明物不是蜡烛，而是一颗颗价值千金的夜明珠，沉静的光甚至比月色还要清冷，将这一处小小的天地照的亮如白昼。 傲天惊奇的将这个灯笼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就算这附近荒无人烟，但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外面也不怕人偷，不过转念一想，能轻轻松松用夜明珠照明的人可定不是等闲之辈，但为什么要将这么贵重的夜明珠放在外面，而屋内的却只点着油灯呢？ 心里虽是好奇，但傲天并没有停下的打算，管他里面住了什么奇人，还是先赶路去合欢派最重要。 但刚走了没多远，傲天却发现少主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却发现少主站在原地，面朝着木屋的方向，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傲天：“少主，你在看什么呢？” 傲天好奇的凑过去，却没能从这个木屋上看出什么奇特之处来，于是疑惑的问道，但没有得到少主的回答，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少主已经出了神，嘴唇微微的抿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无欢：“你去前面等着。” 半晌后，花无欢忽然对着傲天来了这么一句，傲天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 傲天：“那少主呢？” 花无欢：“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 花无欢不愿多言，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仿佛先前他看见的那一点慌乱与不安是其他人露出来的表情，而不是眼前这个杀伐果断的少主。 傲天：“是。” 傲天不再多言，少主让他去哪他就去哪，毕竟他可是少主唯一的左右手，必须要认真履行少主每一条命令。 余光看见傲天的身影在远处了后，花无欢才难以察觉的松了一口气，隐藏下去的紧张和慌乱再度浮现出来，就连花无欢自己都没发现此刻自己已经紧张到手心都开始冒汗。 傲天闻不出来，但从门前路过的时候，那熟悉的香气在烛光的带领下幽幽的飘到了他的身边，那是冰雪般凌冽的气味，却又混合着淡淡的檀香，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却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像是将融的雪水，沁人的凉意中又带着初春的花香。 这样的味道只有师尊身上才有，普天之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里面的人会是师尊吗？ 花无欢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走到了门口，晚风乍起时将树上的叶子出落到他眼前，这才让他恍惚间回了神，门上投下的影子在轻轻地摇晃着，但灯笼内的夜明珠仍在散发着柔和如水的光，不论外面多大的风雨，这盏灯永远不会熄灭，永远为来人照亮回家的路。 花无欢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他抬起手正要敲门时，门内忽然出来一声轻响，是木头相撞时发出的沉闷声响，伴随着脚步声，紧闭的大门在他眼前蓦然敞开，满屋的烛光倾泻而出，洒了一地金辉，也照亮了眼前的人。 长发如瀑，白衣胜雪，眉眼间仿佛落了千年的霜雪，却又温柔的不可思议，昏黄的烛光从他身后投来，将两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仿佛是一个紧密的相拥。 顾锦：“站在外面做甚，快进来。” 顾锦温柔的笑着，伸手将花无欢拉进屋内，语气温和一如往昔，甚至连手上的温度都是一模一样，屋内的装潢摆设也是他们在合欢派时常住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这五十年的从未在他们中间消失过一般。 门在他身后合上，屋内的温度是凉爽适宜的，桌子上摆着两个一样的茶盏，上面还冒出袅袅水雾，仿佛早就知道会有人来一样，早早地准备好了一切。 顾锦：“累了吧，喝点水歇歇吧。” 花无欢摸到桌子上的茶杯，像是感觉不到温度一般捧在掌心，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向顾锦，他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只要自己一眨眼就会从这样的梦中醒来。 花无欢：“师尊……真的是你吗？” 这样的梦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真实过，不但能看见，甚至还有这样清晰的触感，肌肤的温热和呼吸的律动，每一点都通过指腹传到他的心里，真实的让他忍不住想，哪怕这是个梦，他也愿意在这样的梦中过一辈子，再也不要醒来。 顾锦：“是我，你不是在做梦。” 顾锦侧过头在他手背上轻咬了一口，只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见小徒弟的眼神从震惊到狂喜，顾锦忍不住笑了，下一刻就被小徒弟一把拉进了怀里，力气之大恨不得将他揉进体内。 花无欢：“师尊……师尊……我真的好想你啊……” 花无欢挑起他的下巴，就这样急切的吻了上去，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粗暴，带着急切的确认，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吞进肚子里，永远永远的不要分开。 顾锦环住他的脖子，认真的回应着他，他抱着的不仅是他的小徒弟，还有这些年错过的一切，好的坏的，全在这个缠绵的吻中向对方诉说着，将他们错过的光阴补回来。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半晌后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顾锦的唇被亲的通红，眼中也染上了一层水雾。 花无欢：“师尊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 从山上到山下的必经之路只有这一条，想要下山必然要路过山脚，白天的话路人会注意到两旁参天的古树，而夜晚则有永不熄灭的夜明珠为他们指着路，不论日夜，总要经过这里，总会看见这里。 顾锦：“因为我和你心有灵犀，所以才在这里等你，我相信你会来的。” 微凉的晚风划过苍茫的夜色，带着夏日的蝉鸣，星子缀在万里苍穹之上，遥望着人间万家灯火，像是倒了的星辰。 顾锦：“还好我等到了你。” 第三百四十三章 重逢（三） 夜色降临了许久，外面是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眺目望去除了天上的星辰外，再也见不到半点光亮，只有屋内静默燃烧着的油灯将一切黑暗挡在了外面，香炉上燃着的檀香升起青烟袅袅，随着顾锦声音的落下，似乎颤了一瞬。 房间内的布局和在合欢派时一模一样，仿佛时光都停留在原地，从来没有前行过一般，但他们谁都清楚，那五十年的时间在他们之间是缺失的，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一片空白。 但缺失的时间并没有让他们变得生分，花无欢幻想过和师尊见面的诸多场景，但从未想过会是现在的情况，从山上下来后，遇见的第一盏烛光，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人，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梦中，一切感受都并不真切，飘飘然的在云端浮沉，唯有听到这句话时一颗心才渐渐落了地，所有的感觉再度回归，眼前的人是他日日夜夜期盼了五十年的师尊，这是他期待的现实，而不是泡沫般易碎的梦境。 花无欢：“我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想着去找师尊，本来应该出现在合欢派附近的才是，但中间出了些差错，最后到了这个地方，还以为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见到师尊，没想到……师尊竟然先我一步在这里等着了。” 顾锦嘴角含笑，一边听着小徒弟说着话，一边打量着小徒弟这些年的变化，他的相貌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少了些当初的天真懵懂，多了些居于上位者的孤傲与冷漠，五官依旧是精巧美丽的，却更具侵略感，眼角上挑的像是凤凰振翅，只是看一眼就会被这样一双潋滟而危险的眸子吸入其中。 小徒弟长大了，现在的个子已经比他还要高上一些，顾锦开门的时候甚至还感觉到那一瞬间的陌生感，但现在听着小徒弟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时，那种陌生的感觉在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暖如春水一般的情绪在心间流淌着。 花无欢：“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和师尊在这里遇上了。” 花无欢搬着凳子凑到顾锦身边，眼睛映着烛火，笑的眸子都是亮晶晶的，像是月夜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带着不加掩饰的欣喜和思念。 顾锦：“不管你去哪，师尊都会在那里等你。” 他只知道花无欢再出现的时候是在这附近，但具体是哪他却不清楚，于是干脆就在山下建了座木屋，不管小徒弟最后从哪里出现，只要想下山，最后都要路过这个地方，只要路过这里，他相信小徒弟不会只是从这里经过。 花无欢把头埋在顾锦的颈窝上，近乎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每一寸的气味，烛光轻轻摇曳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落在墙上，呼吸时带动的温热气息喷洒在颈侧，顾锦没忍住痒往后瑟缩了一下，却被小徒弟一把固定住，盯着他的眼睛，把手放在他的脸侧摩挲着，似不经意间道。 花无欢：“师尊，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顾锦：“什、什么？” 离得这么近，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这一双含情目吸了进去，琉璃色的瞳孔比明月还要皎洁，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大片剪影，眉目更加深邃，只是看一眼就陷了进去。 花无欢：“师尊说过，等我及冠那年就会答应我的要求，虽然现在过去了多年，但师尊应该不会假装忘记，言而无信的吧？” 顾锦的脸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他的确想起来了，也的确动了蒙混过关的心思，但被小徒弟这么说出来后，又觉得不能这么做，要是真的混过去的话，才刚见面就这么言而无信的话，那岂不是硬生生伤了小徒弟的心？ 倒也不是抗拒，就是有一丢丢的不好意思，一把年纪了还吃嫩草，想想就汗颜。 见师尊不说话，反而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花无欢眼中立刻聚了一层朦胧的水光，却还是强笑着道。 花无欢：“师尊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明明很难受，但还是勉强着自己不要露出太明显的失落或悲伤的情绪，甚至为了安抚他还强迫自己笑出来，顾锦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心中后悔不已，明明是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人家惦念了这么久，现在自己却支支吾吾犹豫不决，这么一想连自己都想给自己一拳。 花无欢：“夜深了，师尊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花无欢垂下眼睑，睫毛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顾锦心里一慌，连忙拉住他的手，急切道。 顾锦：“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花无欢眼中露出一丝迷茫，随后苦笑着摇摇头，却没有甩开师尊的手，而是看向窗外，孤单而无助。 花无欢：“不知道，但天大地大，总该有我的容身之处吧。” 顾锦的心再度被狠狠地打了一拳，尤其是看见小徒弟强忍着悲伤和无助的样子时，恨不得把自己的蛇头咬断，要你乱说话。 顾锦：“行了行了，我也没说不愿意啊……就是一时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已，你别催的太紧。” 花无欢：“这么说的话，师尊是愿意喽？” 顾锦红着脸哼哼唧唧的点了点头，花无欢脸上的悲伤啊失落啊什么的情绪立即一扫而空，眼睛里也不见有什么水雾，干干净净的狡黠的笑着，像一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这一系列的变脸看呆了顾锦，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徒弟神情自然地坐在了床边，躺下来后单手撑着脸侧，胸前敞开一片雪白，唇瓣殷红似朝霞，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朝着他勾了勾手。 顾锦的拳头狠狠地握紧，不行，只有这么一个徒弟，要是打死的话可没有第二个了，于是在这样自我不断劝说安慰下，拳头终于缓缓松开，冷着脸走到床边，看也不看花无欢一眼，而是打开一旁的暗格，拿出里面的瓶瓶罐罐扔在床上。 顾锦：“……可能用得上。” 明明表情还是冷的，但脸已经忍不住红了起来，仿佛霞光照在了万里冰川之上，惊艳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第三百四十四章 重逢（四） 花无欢瞬间就被师尊惊艳到了，心想自己费尽心思还特意摆了个这么诱人的姿势，怎么反而被师尊勾了魂呢。 但想归想，花无欢还是坐起来拿起那些个瓶子仔细端详起来，两个瓶子都只有巴掌大小，瓶身细腻光滑，没有多余的装饰，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花无欢将疑惑的视线投向师尊，只见师尊的脸已经通红，不敢往这边看，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花无欢利落的打开了其中的一瓶，里面是一些粘稠的透明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倒一点在手上是十分润滑的触感。 花无欢一怔，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不等师尊说，很快又打开了另一个瓶子，刚将塞子拔起，一股浓香瞬间从里面涌出，很快充满了整间屋子，并不是熏人的气味，而是一种温暖而撩人的味道，只是嗅上一口就让人身体发热，兴奋不已。 合欢出品，必属精品，更别说师尊拿到的必然是精品中的精品。 顾锦热的鼻尖上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屋内设有阵法，能保证温度一直都是冬暖夏凉，不存在是因为外界温度的原因，只能是来源于内心深处的、压制不住的躁动。 顾锦有些后悔，早知道不拿这个东西出来了，虽然当时就是为了他的效果才特意带上的，但现在看来的话好像有些太强了，身子都已经软了下来，提不起什么力气。 花无欢什么也没说，平静的将塞子再次塞了回去，同时打开窗户，让屋内的气味散去，再将这个瓶子收回怀中，等晚风吹散了这些麝香后，才将窗户关住，走到师尊身边去，正色道。 花无欢：“我对师尊可是真心的，盼了这么多年哪里需要这种东西在，还是说师尊是在勉强自己，要是没有这些个东西的话，连看我都办不到？” 顾锦：“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顾锦哭笑不得，但又担心小徒弟会胡思乱想，只好解释道。 顾锦：“我是想着拿这些东西助助兴，你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是，凶什么嘛。” 顾锦委委屈屈的说道，一番好心被他说的什么都不是，先前久别重逢的感动一点都不剩了，只剩下满心的委屈无处发泄。 花无欢无奈的坐在一旁，直接拉着师尊的手摸了上去，对着师尊瞬间通红的脸，面无表情道。 花无欢：“我现在精神的很，不需要助兴，倒是害怕会伤到师尊。” 顾锦的脸像是烧起来一样红的能滴血，他不敢看自己的手，也不敢直视小徒弟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小声的道。 顾锦：“我准备了脂膏，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话音还未落下，顾锦的嘴忽然就被堵住，红莲的香气中似乎还带着未能散去的麝香，只是片刻间就让他溃不成军。 屋内的蜡烛不知何时熄灭了，唯有月光透过纱窗朦朦胧胧的落在他们身上，像是化了的雪水，流淌进来时都带着丝丝凉意，却浇不灭俩人心中越来越旺的火焰。 这一夜过的还是十分和谐的，除了一开始疼的顾锦没忍住叫出声外，剩下的就是无尽的欢愉，如同潮水般一波波的袭来，雪白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同样莹白的手扶在腰间，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吻痕，仿佛落在雪地上的红梅，妖冶而妩媚。 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不知多少次，直到顾锦觉得再继续下去自己真的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连连求饶后小徒弟才依依不舍的释放了出来。 顾锦在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没有褪去的潮红，花无欢起身打湿了一块帕子，拿过来后给他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身子，随后就着这个帕子在自己身上胡乱抹了几下，往桌子上一扔，像个泥鳅一样灵活的钻进了师尊的怀里，枕着师尊的胳膊，在他脸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大口。 顾锦被折腾的没了多少力气，将脸上的口水在他身上一通乱蹭，随后幽幽道。 顾锦：“你既然在我上面，最后还枕着我的胳膊，你好意思不好？” 花无欢想想的确是这么个理，于是大大方方的敞开了自己的怀抱。 花无欢：“那师尊到我怀里歇一会吧，我抱着师尊睡。” 顾锦看了看他，随后坚定地摇摇头。 顾锦：“不了不了，还是你枕着我吧。”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这一段时间一直没有睡好，直到现在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困意难以抑制的翻涌了上来，声音中都带着倦意。 顾锦：“我困了。” 花无欢：“那我们一起休息吧。” 花无欢说着起身将被子拽过来，只是这短短的一会时间，身边的人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花无欢给他盖好被子，看着师尊沉静的睡颜，在他额上一吻，低声道。 花无欢：“晚安，顾锦。” 顾锦在梦中动了动，眉头舒展了些，睡得好像更香了。 花无欢一直守在旁边，直到师尊的呼吸渐渐悠长沉稳，确定他睡熟了后，这才捻了一个手决，解开师尊身上的换形术。 月挂树梢，正对着窗户，皎洁的月光倾泻进屋内，落在师尊一头刺眼的银发上，月色下清冷如霜雪，不见一丝杂色，仿佛天生就是这个发色一般。 他屏住呼吸，一点点揭开身上的被子，雪白的皮肤宛如羊脂，但上面却布满了一条条狰狞的伤痕，胸口和手腕这些地方花无欢还记得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但除这之外还有更多，有些甚至是刚愈合不久，边缘还有着淡淡的粉色。 大概是没有被子有些凉的原因，顾锦翻了个身蜷缩起来，露出更为狰狞的后背，雪白的后背几乎都是各种各样的伤痕，最大的一片是在残乌时被三头犬的爆炸伤到的，但还有更多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其中有一处只要在往左边偏一点，就能直接刺穿心脏。 除了脖子以上的地方外，几乎都布满了各种伤痕，要不是先前师尊体力不支的时候自己发现了些异样，只怕是这一辈子师尊都不会让他看见这些，更别说让他知道这些事。 第三百四十五章 重逢（五） 顾锦第二天早上是被冻醒的，做梦的时候就梦到自己赤条条的睡在冰天雪地里，寒意从四面八方不断地侵来，冻得他牙关都在打架，好在最后有一朵不知从哪飘来的云落在了身上，暖洋洋的，很好的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却不知怎么的，还是能感觉到有一股凉凉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管他怎么躲也讨不了这个视线注视的范围。 所以顾锦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缩成了一团，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此时小徒弟正给他盖被子，睁眼的时候正好对上小徒弟凉飕飕的视线，吓的他一个激灵，像是洗了个冷水澡一样，瞬间就清醒了。 花无欢：“是我吵醒你了吗？” 花无欢继续给他盖着被子，挡住外露的春光，顾锦努力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一缩，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花无欢看，总觉得小徒弟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但顾锦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昨天几乎把他折腾了一夜，累的他最后几乎是睡晕了过去，早上醒来之后也不指望着他能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但好歹过来给一个早安吻什么的才对吧，这才是温存后的第一天啊，顾锦自认为昨天晚上过的还是十分和谐的，怎么就忽然间翻脸不认人了呢，尤其是这表情，冷的就跟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花无欢的事一样。 顾锦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直接把被子一掀，把头蒙进被窝里，不回答花无欢的话，整个人都在被窝里生着闷气。 花无欢看着被窝里鼓起来的缩成一团的身影，还有一缕白发露在被子外面，大概是还没发现。 花无欢解开顾锦的化形术后就没有再假装不知道的打算，这一夜他都没有合眼，一直盯着师尊出神，他身上每一道伤痕都烙印在了他心中，大大小小一共有八十三道，其中有一道只要再往左偏一点，就能直接刺穿心脏。 那一夜他都沉浸在深深的后怕中，不敢细想下去，只是抱着他，确定师尊还在，不是他的幻觉后，才缓缓放下心来，但却没有半点睡意，一直到天色微明，寒露降下后，怀中的人感觉到了寒意，不停的往被窝里钻时，才回过神，就在给师尊把被子盖好的那一会中，没想到人就醒来了，而且也不理他，还直接就把头一蒙，都不看他，躲在被窝里不知道生什么闷气。 花无欢：“师尊，你怎么了？” 花无欢试着把被子掀开，但里面的人直接一个翻滚，将被子压在身下，不管他在外面说什么都不想回答半句。 顾锦现在生气的很，觉得自己被他骗心又骗身，拔吊无情说的就是他！ 所以他打定主意，不管他在外面说什么，自己也不会搭理半句，这才第一天就这样的态度，那以后还能得了，必须趁现在好好树立一下威严，让他知道以后究竟是谁当家，是谁说了算！ 顾锦的思绪忽然停滞了一瞬，随后露出一丝苦笑，眼下的事情还有一堆，以后什么的也太遥远了。 但等了半天，却不见外面的花无欢再说话，只能感觉到被子的一角被压着，应该没有走，而是坐在一旁不知在做什么。 等了半晌，外面的人就像哑巴了一样，不但不说话，甚至连一丁点动静都没有，顾锦甚至怀疑起来外面究竟还有没有人在，或者说小徒弟早就走了，只是他误以为人还在屋内。 想到这，顾锦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冷不防的对上花无欢探究的视线，把自己吓了一跳，差点没将风雪拔出来。 顾锦：“你、你在这做什么？” 顾锦拍着胸脯安抚着自己被吓的乱跳的心脏，同时憋着气没好声道。 花无欢凑过来，挑起他肩侧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着，同时漫不经心道。 花无欢：“我在看师尊，多年不见，昨晚只顾着翻云覆雨，也没和师尊说上几句话，不知道师尊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顾锦想我有个屁的话想说，没把你打一顿都是我这个做师尊的脾气好，正要将小徒弟教育一番的时候，眼前忽然就闪过一道细细的银光，像是皎洁的月光织成的丝线，顾锦本来想说的话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里，在小徒弟强忍愤怒的眼神中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垂在胸前的白如霜雪的银发，再看看自己皮肤上遍布的狰狞可怖的伤疤，脑子一瞬间就被冻结住了。 但他还不忘将被子紧紧地裹住身子，不想让小徒弟再看到更多，虽然心里清楚怕是每一寸都已经被他看了个遍，但还是存了个侥幸。 顾锦：“别看了……” 顾锦低下头，试图将自己再次藏起来，但花无欢却握住他的肩膀，强迫着顾锦看向他。 花无欢：“要是我没有发现的话，师尊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用化形术来见我，永远不会告诉我这些事情？” 这样近的距离看，比昨夜月色朦胧中更能看的出他柔美的五官中所带着的侵略感，尤其是这样不笑的时候，狭长的眼睛冷漠如冰晶，看似愤怒，但眼底却藏着一抹不想被人发现的委屈和难过。 顾锦心虚的想要移开视线，但花无欢却强捏着他的下巴，即便是现在这样生气的时候，手上的力气也不肯用的太大，只是轻轻地挑着，控制着他不要乱动而已。 顾锦还想再躲，但见实在是无处可躲了后，只好为自己解释道。 顾锦：“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跟你狡辩、啊不解释这些伤，所以就想着先别让你担心，等挑个良辰吉日再告诉你比较好……”葽要 其实这些伤的来历有些顾锦都记不太清了，五十年来过的浑浑噩噩，只有最近想到小徒弟该回来的时候才回了神，照镜子时发现自己这一身的伤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大半都没有得到妥善的照料，留下了难以治愈的伤疤，即便用化痕膏涂抹，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见效的，当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先用化形术隐藏下去，等到这些伤疤没了后再告诉小徒弟。 但谁知道这才一夜的时间，他就露了馅。 第三百四十六章 重逢（六） 顾锦心虚的很，连带着声音也越来越小，低垂着头，很想再次把自己藏进被窝中，但小徒弟显然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只是默默地听着他这些看似解释实则狡辩的话，纤长的睫毛都挡不住眼底受伤的神情。 花无欢：“师尊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只要是认定了我不需要知道或者不需要参与的事情，都会背着我一个人解决，原来我实力不济的时候，师尊为了不让我被牵连进去，都是一个人挡在我身前，那时的我就已经在想等日后我一定要成长为一个可以保护师尊的人，最不济也要能和师尊并肩，所以这五十年我可真半点都没有松懈过，魔界讲究强者为尊，那我就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打败，想的就是让自己变强一点，再强一点，这样的话师尊就能放下心来，不是再将我当成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能和师尊一起并肩而立，共同进退的人。” 顾锦的心猛然被戳中，花无欢的年纪比他小，即便是后来在一起了，大半的心情都是将他当成一个小朋友来照顾，有时候甚至还升起过小朋友年轻不懂事，喜欢的东西一天换一样，现在喜欢他这样的，没准到时候又会换个爱好，到时候自己还是要替他好好掌掌眼，不要被骗了才好。 当然这样的心情仅仅存在于前期，后来这种心情荡然无存，只剩下想将小徒弟永远的留在身边，管他什么天崩地裂，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才是最好。 但他没想到，他以为的最好的打算和准备却一直都不是小徒弟想要的，以往只想着将危险都给他拦下，却从来没有问过小徒弟的意见，只是自大的将一切都准备好放在了他面前，从未问过他的意见，当真是自大狂妄，自以为是。 顾锦：“对不起……” 顾锦从不知道小徒弟心中竟装了这样多的事，更不知道他心中的委屈，为了能够成为可以遮挡风雨的那个人，这些年他吃得苦必然不会少，只是用三言两语简单的盖过，但魔族生性残虐好斗，想要在魔族站稳脚跟，稳稳的坐在少主的位置上，必然少不得腥风血雨，九死一生，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分担他的压力，而不是一直躲在他身后。 顾锦心中又酸又甜，说不出其他的话，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些煽情的话来烘托气氛，但他想了半天，满腔话语都哽在喉咙中，最后只说出了这三个字，为自己以前的忽略以及自以为是的所作所为像小徒弟道歉。 花无欢没想到师尊突然间这么爽快的给他道了歉，本来还以为师尊又在敷衍他了，正准备让师尊正视一下这个问题，但对上师尊真挚的眼神和愧疚的神情时，那一刻就知道师尊是真的有在认真反省了，于是话锋一转，道。 花无欢：“那师尊以后还会有事瞒着我吗？” 顾锦：“不会了，绝对不会有事瞒你了。” 顾锦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同时伸出三个手指对天发誓，以表明自己这次真的认真反省。 花无欢开心的笑了，这一刻的表情转变之快看的顾锦目瞪口呆，他在顾锦的颈窝蹭啊蹭，使劲的撒着娇，仿佛刚刚差点生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看着这迟来的撒娇，顾锦心中隐隐有个感觉，自己的威严一去不复返，以后肯定要被小徒弟吃的死死的。 外面的天刚亮不久，山茶树的倒影还挂在窗上，两人都是衣不蔽体的，肌肤摩擦的时候不免就有了反应，而且才刚经历云雨，食不知髓，等顾锦迷迷糊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小徒弟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小徒弟的皮肤滑的就像丝绸一样，顾锦没忍住继续往他身上贴着，眼眸半睁的时候，却发现另一个身体也是雪白，却布满了各种狰狞的伤痕，心里一涩，正要用化形术再将他们掩去的时候，小徒弟忽然握住他的手，拦下了他捻了一半的指决。 顾锦：“你背后还长了眼睛吗？” 顾锦有些好笑，声音染上情欲有些嘶哑，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从他心尖上拂过，没忍住在师尊身上轻轻地吻着，细密轻柔的吻抚过每一处伤痕，滚烫而虔诚。 花无欢：“我不在意，师尊也不用掩藏这些，我喜欢师尊的一切，连同它们一起。” 顾锦老脸一红，努力让自己忽略身上的异样，漫不经心的说道。 顾锦：“小嘴可真甜，回头一定要想个办法奖励你才是。” 花无欢低笑一声，附在他的耳边含住顾锦小巧的耳垂，牙齿轻轻摩挲着，不断地品尝这一块软肉，舌尖灵活的挑逗着，直到身下的人呼吸越来越重，难以忍受了后，才慢慢地将一物推了进去。 顾锦咬牙苦撑着，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花无欢欣赏着师尊的表情，不愿放过任何一处。 花无欢：“师尊若是真想给我奖励的话，这就是我最想要的了。” 顾锦的老脸再次一红，心想小徒弟这都是从哪学的骚话，说的这么直白，听得他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顾锦的任何变化花无欢感受的最为清晰，不由得加快了速度，顾锦把头埋在枕头中，只有忍受不住的时候才会发出一声从喉咙间挤出的短暂细碎的闷哼，花无欢不想一起来就将师尊折腾的太累，和师尊一起攀上顶峰后，余韵过去便抽身而去。 外面天已经大亮，阳光斜斜的照进屋内，落在顾锦的银发上，绸缎般的银发上流转着浅金色的光辉，像是霞光铺满了整个雪原。 顾锦累的不行，同时又感慨还是年轻好，大家都折腾了一夜，小徒弟还是生龙活虎的，就自己已经累趴下了。 顾锦累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的听见小徒弟问道。 花无欢：“师尊可还记得这些伤是何人所致吗？” 顾锦想了想，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道。 顾锦：“早忘了……” 这些年过的昏昏沉沉，回想起来都是雾茫茫的一片，别说自己身上的伤，甚至连是谁都伤的都记不清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重逢（七） 浑浑噩噩的日子太长，唯有现在才得以窥见一丝清明。 花无欢没有在追问下去，只是不断地用唇描绘着每一道伤痕的轮廓，顾锦早已被折腾的没了力气，见势不妙，赶忙拦住他，无奈求饶。 顾锦：“好徒弟，让我休息一会吧，等一会还得带你回合欢派去，大家都很想你。” 花无欢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却是摇摇头。 花无欢：“不回了，本来就是想去合欢派见一见师尊，倒没想过再见他们，况且我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他们面前。” 顾锦：“胡说，别想这么多，一切有师尊在，早就打点好了。” 顾锦已经困的睁不开眼，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话后，很快就熟睡了过去，银发披散在他的身后，花无欢用指尖轻轻挑起一缕，像是抚摸在上好的丝绸一般，触手微凉。 鸦青色的被子刚好盖住他的肩膀，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上面还落上点点殷红，反而更让这冰雪似的肌肤透出了淡淡的粉色，花无欢现在没有任何想法，只有无尽的爱怜，或许他也该跟着师尊回一趟合欢派，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师尊记不清的话，从他们口中总会知道什么。 他心中笨啦还有些顾虑，但既然师尊说他都安排好了，那他便跟着去就是，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被其他人发现身份，到时候跑得快些，反正也没几个人能拦得住他。 怀抱着师尊，花无欢现在心里无比安宁，这样的安宁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挡不住的困意滚滚而来，听着师尊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干脆也睡了过去，只是在快要沉浸梦乡的前一刻，隐约记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但又想不起来，索性就放弃了，抱着师尊一起睡熟了过去。 门外，傲天孤独的守在远处，眼看着月落日出，抖了抖身上落下的露水，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木门，心想少主都进去一夜了，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屋里是谁他不知道，就是好奇里面究竟有个什么东西，能将少主迷住一整夜，连去合欢派找合欢掌门都忘记了。 等到天亮后，傲天又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少主出啦，甚至连里面的动静也听不见，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疾步走到门前，哐哐的敲起门来。 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个什么狐狸精，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少主的魂被勾走了，即使合欢掌门曾经将他关进魂珠中，还在少主面前说过他坏话，可是只有合欢掌门才是对少主真心好的人，少主也只有在合欢掌门身边的时候才能放下一切戒备。 所以不管里面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一定要保护好少主和合欢掌门这段感情，绝不能被这些个狐狸精趁虚而入！ 想到这，他敲门的动作更大力了，誓死要为合欢掌门讨个公道！ 顾锦睡的正香，忽然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砸门声惊醒，吓的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外面黑不溜秋的人影，惊魂不定道。 顾锦：“这是上门讨债的来了？” 花无欢忍俊不禁，一边安抚着师尊，一边看向外面，眼神微冷，但和师尊说话时语气还带着关切之意。 花无欢：“没事师尊，我去看一眼。” 说着就起了身，将衣服往身上一披，同时握着夜归，心想一会正好做个红烧狗肉来给师尊补补身子。 门一开一合很快就关上了，顾锦眯着眼看过去，只能从哪一瞬间敞开的门扉中看见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哪怕听不见声音，单看身形也知道那是个男人。 顾锦有些坐不住了，虽然知道小徒弟不会做出这样朝生暮死朝秦暮楚的事来，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匆忙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同时猫着腰往门口走去，把头靠在门上，偷听外面在说些什么。 傲天在外面等啊等，终于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少主就从里面杀气腾腾的出来，伴随着夜归锋利的剑刃，傲天狼狈躲闪的时候，还不忘朝着屋里看一眼，但门合上的速度太快，什么也没看见。 傲天：“少主！你不能做对不起合欢掌门的事情啊！” 屋内偷听的顾锦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把身子贴的更紧了些，好能听清楚他们又说了什么。 想到师尊还在屋里，傲天喊得声音又大，花无欢神情一变，生怕师尊听见，冷着脸呵斥道。 花无欢：“胡说什么！” 少主表情的变化在傲天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傲天气不打一处来，虽然他是少主，但也不能这么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啊，不然合欢掌门得多委屈啊！ 傲天：“少主，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一定会替少主隐瞒的，绝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合欢掌门！” 花无欢被气笑了，同时又有些烦躁，傲天说的话太容易引起歧义，要是师尊听见的话，那他该怎么解释才好。 花无欢：“我从来没有做对不起师尊的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 傲天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少主这是打算将里面的那位也请出来，带到合欢掌门身边去，这样的话少主就能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但且不说合欢掌门能不能同意吧，估计一剑就能将他给刺死吧。 但少主都这么说了，必然是真爱啊，作为左右护法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规劝都来不及了，只好为合欢掌门日后的利益再努力最后一次。 傲天：“少主，我觉得合欢掌门不会愿意做小的，要是少主真的想这么做的话，正室一定得是合欢掌门！” 顾锦被这话惊的跌坐在地，花无欢虽然也被傲天的语出惊人给吓到，但大半心神都在屋内，这一点动静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当即心里就是一凉，赶紧过去开门，果然师尊就在门后，一脸震惊复杂交织的神情，瞪大了眼睛看着花无欢。 花无欢：“师尊，你别听他胡说，我可以解释。” 花无欢赶紧将师尊扶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能支个锅，直接原地将他红烧！ 第三百四十八章 重逢（八） 顾锦还沉浸在他们之前的对话中，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 顾锦：“花无欢，你敢让我做小？” 花无欢：“不敢不敢……” 花无欢还没说完，就见师尊惊骇的看着他，声音都是颤抖的。 顾锦：“你果然在魔族还有一个相好！” 傲天一听这话瞬间就震惊了。 傲天：“什么！少主你在魔族还有一个相好我怎么可以不知道！” 花无欢现在头疼欲裂，额头上都是暴起的青筋，为了避免事态朝着更加麻烦的地方发展，直接将傲天的嘴封住，以免他又胡言乱语些什么。 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顾锦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平静道。 顾锦：“既然知道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安排我们见个面？” 花无欢身子一抖，心里将傲天骂了个狗血淋头，同时为了避免师尊继续胡思乱想，连忙解释道。 花无欢：“别听傲天胡说，除了师尊之外我谁也看不上，谁也不想要，而且也没有其他人，什么做大做小，都是傲天胡说的，师尊你千万别信他。” 花无欢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了，急的焦头烂额，原来在魔界时被一群魔族包围暗算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着急过，现在着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急如焚。 罪魁祸首还在远处支支吾吾的嚎叫着，听的花无欢心中的火一阵一阵的往外冒，要不是看在傲天跟在身边最久的缘故，换做其他人这会早就被砍下了舌头。 顾锦听着小徒弟的解释，同时下意识的看向了不远处那个动弹不得的黑发少年，见到他看过来，立刻发出呜咽的声响，虽然现在合欢掌门的外形有些变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于是赶紧朝着合欢掌门撒娇讨好，试图让合欢掌门跟少主说说好话，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顾锦则是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他一下，狗里狗气的，绝对是傲天没跑了，旁人要说小徒弟在外面有人这种话他尚且不信，更别说傲天了，不过是想趁这机会报一下昨天晚上折腾他大半宿的仇，不过现在看到小徒弟是真的急了后，也不再继续，而是指了指傲天道。 顾锦：“先给他解开吧。” 花无欢闻言，立刻将傲天嘴上的封印解开，没了这个束缚，傲天立刻就欢快的跑过来，欢快的和顾锦打招呼道。 傲天：“合欢掌门好久不见啊！我和少主都好想你啊，对了你的头发是怎么了？还有脖子怎么红了一大片？是不是被蚊子咬的啊，我昨天晚上守在外面守了一夜，也被好多蚊子给咬了，到现在都还痒呢。” 傲天前面的问题顾锦还能回答，包括脖子上的草莓印都能想个办法糊弄过去，唯独听见他说在外面守了一夜时，表情瞬间就不淡定了。 顾锦：“那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顾锦小心翼翼的问道。 傲天回想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傲天：“没有啊，除了蚊子在我耳朵旁嗡嗡了一夜外，什么也没有听见。” 顾锦听到这，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长舒了一口气后，才发现小徒弟还在紧张的盯着自己看，于是眼珠子一转，面无表情的看向傲天问道。 顾锦：“你之前说做大做小是什么意思？” 花无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随即威胁的看向傲天，那眼神分明再说你要是敢再乱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拔出来！ 可是傲天并没有接受到少主包含威胁的视线，而是诚实的回答道。 傲天：“昨天晚上少主让我在附近守着，自己就进了屋，结果一夜都没有出来，我还以为少主是被里面的狐狸精——当然不是说合欢掌门啊，我当时不知道合欢掌门在屋里，要是知道的话绝对过来敲门，让我在外面守多久都行。” 顾锦听了傲天的解释，心想这和自己猜的也差不多，但偷偷看到小徒弟紧绷的下颌时，还是忍不住又问道。 顾锦：“那魔族中可有其他人想勾引你们少主？” 花无欢：“没有！” 傲天：“有啊！”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但回答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答案，花无欢的呼吸滞了一瞬，随后面无表情的看向傲天，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威胁似的问道。 顾锦：“有谁啊？” 傲天：“很多啊，当时少主刚进魔族的时候就有很多女子想要爬上少主的床，但都被少主扔了出去，后来他们知道少主龙阳之好后，这一下不仅是女子，连男的都想方设法的勾引少主，那场面，啧啧啧，简直都辣眼的没法看。” 傲天说着痛苦的挤了挤眼，显然是想到那个场面依然辣眼睛的很。 顾锦听的津津有味，但面上却还是适度的露出一种落寞而受伤的神情，强忍着笑意道。 顾锦：“然后呢？” 花无欢紧紧地握住了夜归，要不是师尊还在旁边，这时候将傲天灭口的话显得他太心虚，他早就把傲天给解决了。 他错了，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带傲天出来，如果不带傲天出来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也不会让师尊难受了。 左肩忽然被微微触碰了一下，花无欢转过头，却见是师尊将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为他捻去落在上面的叶子。 傲天：“然后啊，不管去的人有多少，少主都将他们打出去，后来动歪心思的人多了，用的手段也腌臜，少主就来一个杀一个，全都仍在外面，好让他们长长记性，少自寻死路。” 顾锦心里微颤，傲天说的轻松，小徒弟也没和他说起这些事，但只是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已经不难想象这些年小徒弟在魔族是如何如履薄冰，担惊受怕。 听到傲天没有再胡说后，花无欢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又没听到师尊的声音，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要是师尊还是不信的话该怎么办？ 顾锦：“这些年，你受苦了。” 顾锦叹了一声，忽然转身看向小徒弟，摸了摸他的头，现在小徒弟的个子已经比他高出一些，但在他伸手的时候却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感受着头上传来的沉稳有力的触感，只觉得这些年经历的种种事情仿佛都能被抚平。 第三百四十九章 重逢（九）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正在山茶花树的后面，层层叠叠的枝叶挡住了大半的阳光和热量，落在脸上只有斑驳温热的光斑。 花无欢眯着眼享受着来自师尊的抚摸，眼睛微微睁开的时候，透过师尊宽大的衣袖，能清晰的看见一截骨感分明的手腕，一条狰狞的伤疤横在上面，随着师尊的动作而不断地扭曲变换着。 花无欢：“也只是前期这样罢了，到了后来已经没有人敢这么做，倒是没有烦太长时间。” 傲天在一旁猛点头，可不是嘛，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就算魔族再不怕死，也架不住这位少主油盐不进，心狠手辣，到最后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谁也不敢从这方面对少主下手了。 顾锦低笑一声，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将袖子拢紧后，对着两人道。 顾锦：“先回合欢派吧，劳累这么久，该给你接风洗尘了。” 花无欢：“好。” 花无欢点头答应下来，等看到师尊进屋后，余光瞥见傲天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于是对他道。 花无欢：“你去忙你的事吧，暂时用不上你。” 傲天眼睛一亮，立刻欢快道。 傲天：“好哒，少主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叫我就是，我应该不会在那里太长时间。” 说着，人就已经欢快的奔跑了出去，乌黑轻薄的额发被风吹的向两边扬起，活像两只迎风舒展的耳朵。 顾锦收拾好东西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傲天奔跑者逐渐奔跑远去的身影，隔这么远都能感觉的到他快要溢出来的开心。 顾锦：“他这是要去哪？” 顾锦好奇的问道，花无欢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吻，毫不在意的说道。 花无欢：“他要去见一位故人，三年前去世后却一直没有办法送一送他，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等了这么久，总该了他一个执念。” 顾锦：“我还是刚知道他在外面还有认识的人，不过久别再见的时候就是天人永隔，怪让人心里不好受的。” 许是经历的太多，顾锦都觉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不由得自嘲一笑。 花无欢：“那人师尊也见过，是青云观的观主。” 顾锦眼前顿时浮现出当年在论剑大会上见过几面的青云观观主的苍老的模样，忽然又忆起刚从残乌出来后没几年，便和云姬一起将青云观传承送去时的场景，那时观主虽然年迈，但还算康健，但到底敌不过时间悠悠。 顾锦叹了一声，感慨造化弄人，将飞行器放出后，对着小徒弟道。 顾锦：“走吧，现在出发的话大概到下午就能到了。” 花无欢点点头，跟着师尊一起走上去，飞行器上设有阵法，倒是感觉不到外面的炎热，只是看着越升越高的飞行器，还是忍不住道。 花无欢：“慢点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和师尊多待一会。” 顾锦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阵酥麻，这样的撒娇果然让人受不了，立刻将飞行器的速度放缓，带着小徒弟走到凉亭中躲着太阳去。 浮云缓缓，轻柔的风穿过清澈的湖面，搅起一池的波光粼粼，带着丝丝凉意拂面而来。 凉亭内还有各种冰镇的瓜果和糕点，桌子上还有一壶淡粉色的液体，花无欢打开闻了闻，里面是淡淡的桃子的果香，不是酒，顾锦也不可能准备酒，至于原因，两人都是心照不宣。 花无欢：“师尊准备的可真是齐全。” 魔界内的情况虽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点，但到底还是贫瘠，果腹还行，但要想见到这样精致的餐点，也只有极少的情况下，花无欢虽不重口腹之欲，但也难免被勾起了食欲，尤其这些东西都是他爱吃的，没忍住就已经吃了不少。 顾锦就一直含笑的看着，慢条斯理的喝着杯中的桃汁，只觉得冰冰凉凉十分舒适。 花无欢每样都尝了一些，随后又凑到顾锦身边，捻着一块自己觉得最好吃的放在师尊嘴边，道。 花无欢：“师尊尝尝这个，味道倒是很特殊。” 顾锦看了眼他手中的栩栩如生的桃花酥，直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在口中细细品尝着，随后满意的点点头。 顾锦：“甜而不腻，若是喜欢的话等回去之后再多做些给你。” 剩下的半块顾锦也没浪费，一口塞进去后却发现小徒弟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接就发起了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锦戳戳他的腮帮子，疑惑道。 顾锦：“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花无欢一怔，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舔去指尖上落下的碎渣，笑着道。 花无欢：“没什么。” 咸味包裹着整个舌尖，带着火腿特有的咸鲜味，半点甜味也无。 花无欢：“师尊还要再来一块吗？” 花无欢说着又挑了一块放在师尊面前，但顾锦却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顾锦：“饱了，不能再吃了。” 花无欢：“这才吃了多少东西，师尊就饱了。” 花无欢笑着打趣道，也不强迫师尊再吃一个，淡然的将糕点放回盘子中，伸手拭去他嘴边沾上的碎屑，当着顾锦的面，灵活柔软的舌尖一舔，将这一点卷入口中，满足的舔了舔嘴角。 殷红的唇上在这一点水光下更显得饱满而潋滟，半眯着的眼睛更显得勾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种诱惑。 顾锦的耳尖再度红了，随后对上小徒弟忍笑的神情时，又想到昨天晚上自己什么没看过，立刻就挺直了腰板，轻薄的在他下巴上一挑 顾锦：“小美人，你这是在勾引我？” 花无欢：“对啊，是在勾引你。” 花无欢大大方方的点头，同时手脚麻利的解开顾锦的腰带。 花无欢：“反正这也没人，不如我们再做一些让人快乐的事情吧。” 宽大的衣衫从肩膀上滑落的时候，顾锦的心都跟着衣服一起掉落，本来只是想调戏一下小徒弟，为什么现在被调戏的人变成了他？ 顾锦：“我、我觉得我已经很快乐了，不太需要这些呢。” 顾锦一边干笑着，一边试图将自己的衣服再扒拉回去，只是刚拉回这边，另一边又被小徒弟拽了下来，来来回回折腾半天，不但衣服没穿上，反而还有越来越少的架势。 第三百五十章 重逢（十） 花无欢玩的开心，但顾锦心里就憋屈了，反正四下无人，索性，直接躺在了地上，把衣服一扒，闭着眼睛嚷道。 顾锦：“来吧来吧，按照你喜欢的姿势来吧。” 顾锦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弱小而无助的待宰的羔羊，躺在冰冷的地上等待着自己将要到来的被人玩弄的命运，不由得流下了苦涩的眼泪。 好吧，苦涩是假装的，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顾锦紧紧地闭着眼睛，既紧张又期待，想想现在他们浮在半空中，虽然只有他们两个吧，但怎么想都觉得刺激。 在他焦急等待的时候，花无欢看着师尊白皙精瘦的腰身，会心一笑，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物，故意附在师尊耳边，朝着他柔软的耳垂上呼出一口气，感觉到身下的人身子轻颤，慢慢咬着字。 花无欢：“师尊别急，我这就来。” 说着就将外衣脱下，垫在师尊身下后将他翻了个面，顾锦感觉到自己终于咸鱼翻身了，可惜翻身了也还是咸鱼，反抗不了这只小狐狸。 宽大的外衫连带着里面的衣服都被小他徒弟飞快的脱下，顾锦不但能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还听见了另一种像是瓶塞扒开的动静，虽然闭着眼睛，但不难从这些动静中脑补出画面来，一张脸顿时就红通通的，心想自己都这么激动了，哪里还需要这种东西的辅助，甚至觉得长枪直入也未尝不可。 但只是这么一想而已，顾锦还没这么大胆，还是安全第一，狗命重要。 顾锦激动不已，甚至身子都因为自己的激动而染上了一层薄红，透出白皙的肌肤带着淡淡的粉，像个蜜桃一般甜美可口。 顾锦自认为现在的情况很是旖旎诱惑，还掩耳盗铃，自认为自己闭着眼睛看不见，所以还摆出了一个诱人的姿势，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直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自己背上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 顾锦迷茫的睁开眼，看着小徒弟神情淡然的从手中的罐子挖出一块白色的东西涂抹在自己的皮肤上，清凉如薄荷，在后背上很快就像冰一样化开。 顾锦：“你在干嘛？” 顾锦迷茫而无措的问道。 花无欢：“涂药。” 花无欢回答的言简意赅，顾锦看着小徒弟熟练的动作以及没有一点反应的身体，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从牙缝里挤出话道。 顾锦：“这就是你说的快乐？” 花无欢：“对啊，这个舒痕膏还是很有用的，天天涂抹的话即使不能让这些伤疤消失，也能淡化不少，这样的话师尊就不用天天想着该怎么藏住伤疤不让我看见。” 顿了顿，又继续道。 花无欢：“我不在意师尊身上有什么，但如果师尊会因为这些事情开心的话，那我也就会一起开心了。” 所以这就是小徒弟所说的大家一起快乐的事？这么一听好像没有问题，但细细回味的话却觉得哪都不对。 他怀疑小徒弟是故意说这种有歧义的话，但他没有证据，好气啊！ 顾锦干脆就把自己的头埋进臂弯里，身体摆成一个大字，自暴自弃道。 顾锦：“抹吧抹吧，要不要我把裤子也给你脱了啊？” 花无欢：“那倒不用，留着晚上再脱吧。” 花无欢说着，故意在他尾椎的地方加大了力度，顾锦没忍住闷哼出声，白皙的脸迅速涨红，忍不住又将头往臂弯里藏了藏，只露个红通通的耳尖在外面。 顾锦身上的伤有很多，大都集中在上半身，却是没有脱裤子的必要，只是有些伤已经很多年前留下的，舒痕膏的作用并不明显，最多只能淡化而不能让其恢复如初。 花无欢：“疼吗？” 花无欢忽然问，顾锦摇摇头，闷声道。 顾锦：“有什么疼的，早都愈合了。” 花无欢：“受伤的时候疼吗？” 顾锦愣了愣，随后试图回想着当时受伤的情况，但怎么想也想不清晰，只记得当时的情况好像还挺惨烈的，不过要是不惨烈的话自己也受不了这么重的伤。 具体发生了什么顾锦已经记不清了，反正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想不起来索性就不想了，只要记得该做的事情已经在小徒弟回来之前做完就行。 见师尊想事情出了神，花无欢在他腰侧用力的揉捏了一下，成功的将师尊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顾锦：“受伤的时候应该也不疼吧，不过已经记不清了。” 顾锦说着还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不满道。 顾锦：“说话就说话，手别乱摸。” 花无欢不听，手还是不老实的在身上乱摸着，还义正言辞道。 花无欢：“我没有乱摸，我在给师尊涂药。” 说着，又在他胸前不轻不重的捻了一下，成功的再次听到那一声从喉咙中挤出的半是难受半是舒服的闷哼，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顾锦：“我这里应该没有伤吧？” 顾锦咬着牙，气冲冲的说道，只是配上眼角染上的醉人的红和微启诱人的唇，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倒是显得委屈巴巴。 花无欢：“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花无欢一本正经的收回手，在顾锦脸上啄了一口后又继续给他涂着药，好在接下来都是正常操作，小徒弟可能是被他的威慑力吓住了，没有再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一直到药膏涂好，穿上衣服后，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和小徒弟独处在这里，顾锦还是很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他给吃干抹净，于是穿上衣服，趁着小徒弟收拾东西的空档，一溜烟的跑到了其他地方。 等花无欢收拾好东西后，发现师尊已经不在附近，好在飞行器上的空间就这么大，很快就在远处找到了师尊，只见师尊站在阵法之上，将灵力渡入其中，飞行器上一阵颤动，改了个方向朝着合欢派继续前进。 花无欢走过去好奇的低头一看，不远处就是剑神谷标志性的剑云峰，原本他们应该会从附近经过，但现在的话刚好远离了剑神谷，别说经过，再过会甚至连影子都看不到。 顾锦：“不从他们附近过，晦气！” 花无欢听到师尊这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重逢（十一） 因为绕了路的关系，到合欢派的时间比他们预料的要晚一些，天快要完全黑下去后才看见合欢派的影子。 燃烧的霞光渐渐被载着星月而来的黑暗吞没，脚下的灯笼次第亮起，从山脚一路蔓延至山巅，宛如明珠一般点缀在山径之间，像是在给他们指着路，孔明灯从他们身侧缓缓升起，空中还漂浮着不知从哪散落的花瓣，晚风中夹杂着暗香幽幽，悠扬的歌声温柔而婉转，映着星辉月明，恍若瑶池仙境。 顾锦不知何时解开了飞行器上的结界，落花飘飘扬扬的从他们眼前身侧滑落，有几朵落在了他们身上，很快又被晚风温柔的吹卷而去，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暗香。 合欢派没有什么变化，仍是那么的安静祥和，风铃花的声音与歌声风声融为一起，化作一种奇异而悠长的音调，仿佛可以抚平一切的创伤。 花无欢的心渐渐安静下来，连带着这些年从心惊胆战到心狠手辣的变化都忽然间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以往忽略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无比清晰，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爬出来，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自愿也好被迫也罢，一直追求的不过是能在魔界中保住自己的命，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再见到师尊一面。 如今人也见到了，甚至还做了，但心中却仍是不踏实，说不出来的感觉，整个心像是悬在半空中一般，漂浮云端，看似站的极稳，却又不知何时会掉下来。 花无欢默然抬头看向前方，飞行器迎着明月朝前而去，皎洁的月光仿佛十分眷顾师尊，将所有的光辉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三千银发每一根发丝都吸满了月光，透明宛如冰晶，宽大的白袍在这样的光下更能清晰的看出上面用银线绣着的大团大团锦簇的合欢花，平日里看不清晰，唯有这样的时候才能看到这些栩栩如生的合欢花是如何在他的衣摆上静默的绽放着，像是行走在银色的花海中一般。 花团锦簇——花无欢忽然就想到了这个词，当时问师尊真名的时候，他说的就是这句话，那时自己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回来后会用这个名字叫他，结果到了现在也就趁着他睡着了之后才偷偷摸摸的叫了那么一声，别说他听没听见，连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许是师尊这个称呼听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也许他早就忘了这件事，花无欢也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但也不止这一件事，有很多事情他们都是极为默契的闭口不谈，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件而已。 五十年的时间并没有在他们之间造出隔阂，甚至久别重逢，可以说比以前还要粘腻亲密，但到底还是有些东西变了，只是没人敢问，权当这些事情不存在过，只要继续装聋作哑，或许有一天还能回到从前。 但藏在心里的事就像一根刺，尤其是隐约窥见对方试图隐藏的秘密事，这根刺就变成了两根，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是那块是咸是甜的糕点。 花无欢想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师尊明明吃东西前喝了那么多的桃汁，舌头应该早就被甜的麻木了，那会别说吃个咸口的糕点，甚至直接吃一口盐的话也说不定能吃出个甜味来。 这个借口可谓是漏洞百出，但花无欢却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只是一件小事，不需要太斤斤计较，谁还没有个尝错味道的时候。但这样想的话，更多的不安却从心底疯狂的冒出，不断撞击这这两根刺，尖锐扎进肉里，是细细密密的疼。 晚风换了个方向吹来，扬起师尊宽大的衣袍，衣袖猎猎间，反而更能看得出他宽阔的肩和细窄精瘦的腰身。 鼻尖被触不及防的灌满了带着融雪气味的檀香，花无欢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迷茫，忽然想师尊是不是比以前瘦了些，在这样的晚风和明月的映衬下，竟看出了些许的单薄和寂寥，仿佛不该出现于世间的谪仙，随时都有乘月而去的可能。 莫大的恐慌瞬间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脏，攥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忽然大步的走向前去，将他紧紧地搂紧了怀里，他现在的个子已经比师尊还要高出一些，抱着的时候已经可以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把头埋在师尊的颈窝处，鼻尖能呼吸到的气味更加强烈，但还是不够，还是不能抹去心中突如其来的不安和慌张，忍不住将怀中的人搂的紧一点，再紧一点，恨不得能揉进体内，这样无论生死，他们都不会再分开。 顾锦被小徒弟一把搂住的时候虽然下意识的回抱住了他，但还是有些懵的，飞行器上的隐蔽性很好，倒是不用担心底下的弟子能不能看到上面的情况，只是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撒娇或示爱的怀抱，但当手碰到他的后背时，那种颤抖的感觉瞬间传到了掌心，明明把他抱得很紧，手上的力气恨不得能将他的骨头勒碎，但人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仿佛溺水的人紧紧抓住的浮木，又像是无尽深渊下那一根脆弱柔软的蛛丝，紧抓着这一点微妙的希望，试图寻找生路。 顾锦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但还是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的颈侧吻了一吻，用尽全力安抚着他，好在自己被彻底勒死前能够让他从这突如其来的不安中回过神来。 花无欢：“师尊……” 小徒弟的头埋在他的颈侧，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落在耳后，半边身子都跟着酥麻了起来，还不等顾锦应上一声，只感觉到小徒弟嘴唇微启，又道一声。 花无欢：“顾锦……” 顾锦的身子怔住，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这一切都是个梦，自己被人叫了起来，梦境随之破碎，什么都没有。 但怀中还清晰的存在着另一个人的温度，这样清晰地感觉是骗不了人的，顾锦抱紧了怀中的人，心想要真的是梦的话，那就这样梦一辈子也好，最好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顾锦：“我在。” 第三百五十二章 重逢（十二） 顾锦应了声后很久，花无欢都没有在说话，只有身子还在不断地颤抖，不安并没有消退，仍是将他紧紧地包围着。 顾锦：“乖，再叫一声。” 顾锦揉着他的颈后，像是安抚一只炸毛不安的猫咪，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分散他的注意力，只是效果有些微弱，小徒弟虽然乖乖听话叫了他的名字，但身上的颤抖只减缓了一些，还是抱着他不肯撒手。 底下人烟渐少，再往前去就忘月居了，飞行器晃晃悠悠的往前行驶着，顾锦干脆反抱住小徒弟，纵身一跃，足下踏着流云，身后披着星月，银发和乌发在空中宛如水墨般散开，像是一幅画，自然而和谐的交织在一起，伴随着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和从远处传来的缥缈的歌声，足尖点在地上的瞬间，一道流光自他足下朝着四周扩散蔓延，转眼间原本黯淡寂静的山峰瞬间被点亮，缀在山间石壁上的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仿佛被解了禁制，如云似雾的光辉从圆润的珠身中溢出，盈盈如月，不如外面的明亮灿烂，却别有一种静谧之美。 整个山峰瞬间就活了过来，宛如美人解开了面纱，朝着世人露出绝世倾城的面容来。 萤火虫发出绿色荧光从草丛中飞出，与明珠的光辉争相斗艳，山路旁零星而有序的摆放着一个个精巧的烛台，仍是用夜明珠代替了烛火，将脚下的路照的明亮如雪，一路延伸至山顶之上，那里是师尊住着的地方。 花无欢被这些周围焕然一新的景色吸引了视线，短暂的忘却了那种不安，等他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些好笑，也不忍，干脆就伏在师尊的肩头大声的笑了出来，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花无欢：“师尊，你这是中了夜明珠的魔咒吗，怎么哪里都是，莫不是整个合欢派的家当都在这了？” 顾锦屈着手指在他头上弹了一下，指了指周围。 顾锦：“这些可都是给你准备的，旁人想看都没这个机会，就你还好意思拿这打趣。”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顾锦：“合欢派的家当可不止这些，就算将夜明珠点缀整个门派，也不一定能用的完。” 花无欢啧啧几声，心想哪怕离开再久，合欢派的奢靡作风仍是不改当年，这么想的话师尊已经算是朴素的了。 这一打岔，先前的情绪彻底断了，这一断也就找不回来，但花无欢也不想再找回这些奇奇怪怪的难以控制的情绪，忘了最好，免得将时间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他低头看向这两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都是一样的纤长细白，却又有些不一样，师尊的手是雪一样的白，没有一丝瑕疵，他的手更多的是瓷白的颜色，两只握在一起，看似相同，却又不尽然。 他们回来的悄无声息，沿着山路上走的时候更没有遇到什么人，花无欢知道师尊喜欢安静，但原来这里还会留下几个弟子做些打扫之事，可现在四周一点人声都无，只是周围不像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应该是有弟子定时前来，却不会在这里久留。 顾锦：“你走后我就让这些弟子离开了，一个人住着清静些。” 仿佛看出花无欢在想些什么，顾锦淡淡的解释。 花无欢：“是清净还是方便师尊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花无欢斜眼看过来，目光灼灼，仿佛能穿着这一层衣服看透底下遍体鳞伤的身体，这些伤要说是在合欢派受的话那绝不可能，若是师尊故意避开众人在外面受了这些伤的话倒是有可能，留仙峰上没有他人，而且师尊平日里就很少露面，就这样静悄悄的走，随后又带着一身伤回来的话，谁也发现不了。 顾锦：“你怎么知道？” 顾锦惊呼出声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在小徒弟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中惭愧的低下头，臊红了一张老脸。 花无欢长叹了一声，以前觉得师尊十分靠谱，现在看来的话还是自己太年轻，他在的时候碍于师尊形象还有所收敛，可他不在了后，无人管束也无人敢管，简直就是放飞自我，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才落了一身伤。 花无欢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又不忍心看着师尊蔫巴巴的样子，只好干咳了两声，看向四周道。 花无欢：“没人在也好，省的被人看见应该在魔界的人忽然出现在合欢派，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顾锦听到小徒弟这么说，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而看向他，像是讨好，又像是骄傲的说道。 顾锦：“这倒不是问题，我跟他们说的是你已经死了。” 花无欢一怔，一瞬间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好半天后才指着自己，对着顾锦迷茫道。 花无欢：“既然我已经死了，那师尊还说他们都想再见我一面，怎么见？是我给他们托梦还是挑个好时辰崩到他们面前？” 顾锦：“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顾锦干巴巴的笑着，觉得自己说的有误，于是又补充道。 顾锦：“只是对外界这么说，还是有部分人知道你没事的，比如季青临他们，还有空同几人。” 想了想，确定没有遗漏其他人后，这才肯定的点点头。 花无欢盯着师尊看了许久，总觉得这些事情不会是师尊主动说出去的，于是大胆的猜测道。 花无欢：“是不是师尊某次出去的时候被逮住了，再加上一身伤，不被允许再出去，所以情急之下才说出了这件事，好为自己以后再不声不响的离开找个长久的理由。” 这个原因只是花无欢毫无根据的猜测，但看到师尊忽然慌张又不敢和他对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还真就猜对了，一时间忍不住对着师尊竖起了大拇指。 花无欢：“我真的没想到，即使我离开了也还能帮助师尊。” 顾锦默默地握住他的手，将这根竖起的拇指按了回去，同时指着前方，僵硬的转变了话题。 顾锦：“你看，前面就到忘月居了，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夜，你要是想见他们的话明天再去，这会也不着急。” 第三百五十三章 重逢（十三） 花无欢没吭声，一直走进忘月居后都没有说话，直到推门进去，看到屋内和山脚下房屋一模一样的布局时，才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但还是有些区别的，墙角处多了个被布笼罩着的高大的物件，从底下露出的一小节红棕色的木质纹理以及封皮的一角，看起来像是个书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拿布挡着。 花无欢只看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屋内照明的东西也是夜明珠，但比外面的光线更为柔和，云雾似的流光在房梁上静默的流转，屋内亮如白昼，却不会觉得如何刺眼。 一路上看了这么多的夜明珠，花无欢已经有些审美疲劳，再大再圆再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最多让他好奇师尊到底是从哪搞到这么多差不多的夜明珠出来的。 顾锦跟在小徒弟身后进来的时候，忽然间就觉得自己的地位大不如前，比如说现在，以前都是他这个做师尊的先进来才是，没想到这一次小徒弟不但在他前面进了屋，还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出来，放在手中把玩着，看也没看他。 虽说是自己一开始没说清楚，但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顾锦借着关门的声音，小声的说了一句小气，没想到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小徒弟投来的带着深究的目光，吓的手都是一抖，好在被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硬生生的止住了这种条件反射，十分淡定的走到他身边坐下，食指在桌子上轻敲几下，屋内的光线一下又充足了些，甚至比白天还要明亮。 花无欢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一颗最大的夜明珠旁还缀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珠子，摆了个复杂而精美的图样，不止是头顶，屋内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也放了一些，不放过任何一处会出现黑暗的地方。 屋子还是他熟悉的屋子，但仍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花无欢并不觉得陌生，但心中还是有些怅然的。 顾锦：“前几年……应该是二三十年前了吧，门下的弟子在外发现了一条无主的灵石矿脉，开采完灵石后发现底下还伴生了许多夜明珠的原石，数量之多，若是流通到人世间的话怕是会引起动荡，而且这些东西虽是珍贵，但对修行无用，充其量就是好看能发光的珠子罢了，索性我就仗着掌门的特权，把这些夜明珠全都留了下来，让他们看着镶嵌到留仙峰各处，反正数量足够多，用完之后还剩了不少，都在库房中，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一会我们去看看。” 这些事情本来就是说不说无所谓的，小徒弟也没问，顾锦只是没话找话，不然干坐在这里什么也不说的话就会想起自己做的蠢事。 所以果然是年纪大了脑子都不好使了嘛，仔细算算加上这五十年的时间，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大家为什么要对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子这么苛刻呢，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年轻吧，但岁月不饶人啊。 顾锦长长的叹了一声，这个理由其实站不住脚，毕竟这么算的话小徒弟的年岁也和他差不了多少，但看看人家，思维敏捷，逻辑清晰，总是能轻易地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吓得他现在说话前都要在心里过一遍，防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出来。 对比顾锦的愁眉苦脸，花无欢倒是淡定许多，可能也不怎么淡定，但顾锦没敢盯着他看，生怕又被看出什么出来。 花无欢：“珠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去。” 花无欢说完后将手中的杯子往顾锦手中一递，指尖相碰的时候，顾锦发现小徒弟的手温热的很，而后才反应过来不是他的手热，而是这个杯子中传来的温度。 外面蝉声阵阵，现在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但外面还是闷的人喘不过气来，即使这一段时间他不在，屋内常备着的也该是清热消暑的凉茶，这样温热的茶水是不会出现在屋内的。 这杯茶倒出来后小徒弟就没喝过，一直捧在掌心中，直到用灵力温热后才给了他。 花无欢：“虽然天热，但也不要贪凉，之前师尊拉我的时候手都是冰的。” 花无欢手肘撑着桌子，掌心托腮的看着顾锦，抬着下巴朝他手中指了指。 花无欢：“不喝吗？” 顾锦：“喝。” 顾锦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一杯茶水都喝了个干净，茶水是温热的，并不烫，沿着喉咙落下去是一种十分熨帖的舒服，很好的驱散了体内那一点隐隐作祟的寒意。 顾锦：“喝光了。” 顾锦说着还把杯子倒过来给他看了看，没有什么意义的举动，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去做。 他看见小徒弟从他手中接过了杯子，没有放下，仍是捧在手中，脸上带着一抹笑，但顾锦却觉得这种笑有些不一样，好像只挂在了脸上，眼中仍是清醒的，仿佛在分析探究着什么。 花无欢：“好喝吗？” 花无欢带着这种顾锦没见过的表情问道。 顾锦：“……都是凉茶，喝了这么久了有什么好喝不好喝的。” 顾锦斟酌着自己的回答，同时还不忘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但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出现，平静的像是一泓潭水，不起波澜，仿佛对这个回答早就在意料之中了一样。 花无欢：“说的也是。” 花无欢说着自己就先笑了，舌尖在顾锦之前喝过的地方飞快的滑过，舔去最后一滴水渍后才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瓷器和木头相撞时发出一声介于清脆和闷响之间的声音，让顾锦的心都跟着紧了紧。 顾锦：“你问这做什么？” 顾锦心里有些微妙的不爽，这样的试探本身就让人心里不舒服，再加上小徒弟这一副明显怀疑的神情，那种不爽一瞬间就被放大，变成一种无名的怒火，不断地在心中燃烧着。 花无欢也没想到师尊会生气，愣了一会后，看着师尊强忍着不悦的神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花无欢：“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不敢问也不敢说，心里冥冥之中有个感觉，要是问了的话，最后的结果不一定是他能够接受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重逢（十四）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过话，相互都沉默着，不发一言。屋内的隔音很好，外面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都已经是虚无缥缈，反而更能听得清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只觉得空气压抑的很，简直快要人喘不过气来。 柔和的光芒从头顶上照下来，影子在脚下都是淡淡的颜色，顾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什么东西，难受的让人呼吸不过来，恨不得可以能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顾锦没有这样做，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如此反复几次，强行将心中那点怒火压了回去，感觉上好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充其量能呼吸的过来了。 冷静下来后，顾锦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不过是问了句茶水的味道，多么正常的聊天，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生气的。顾锦还在盯着自己的脚尖，鞋面上只是用银线绣了点祥云的花样，盯着看了半天，这些原本柔和的线条越看越杂乱，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如同乱麻一般，看得他又烦又燥。 到底还是自己心虚，随便一句话，一个表情落在自己耳里眼里都会变成不一样的意思，恼羞成怒也好，不安掩藏也罢，总之这个火来的莫名其妙，虽然去的也快，但在火消下去之前已经动了怒说了出来，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顾锦心里烦躁的很，几番想解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徒弟到现在也没说话，他又不敢往那边看，怕会对上一双失望的眼眸。 顾锦并不想这样，这幅残破的身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虽然很不负责，但顾锦想的就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直到瞒不住或者坚持不住的那天为止，在此之前他只想和小徒弟待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只要能看见他，都会觉得心里是满的，无尽的空洞也能填满。 结果现在倒好，控制不住的发了火，人家才回来多长时间，才是第二天的功夫就被凶了一顿，换做自己的话这会委屈都是小事，更多的该是失望。 瞧瞧这个人，山盟海誓情比金坚什么说的好听，结果才两天不到的时间就露了马脚，简直就是个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顾锦已经脑补到了这种情况，越想越觉得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思前想后，本来就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都已经沉默了这么久，再不说话的话，别说小徒弟，连自己都要对自己失望了。 顾锦深深呼吸，一拍大腿后直起身来，转头看向小徒弟的途中已经大声道。 顾锦：“对不起！” 花无欢：“对不起……” 两个道歉声是同时响起来的，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谁先说，是谁的声音比较大，反正说完后两个人都愣住了，大眼瞪着大眼的，都是诧异，没想到还能默契到这个程度。 顾锦：“对不起……之前是师尊不好，不该无缘无故的跟你发火。” 还是顾锦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蹲下身子小步挪到花无欢身边，在他迷茫的视线中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抬起头的时候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显得可怜又诚恳。 顾锦：“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顾锦还没跟花无欢撒过娇，但想着现在的情况都是因他而已，为了避免被小徒弟赶出去的命运，又或者避免小徒弟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的结局，顾锦试着在他手上蹭了蹭，乖巧的不得了。 花无欢怔了怔，随后像是吸了一口气一样往后挪了些位置，却没有放开顾锦的手，乌发从身侧垂落下来的时候滑过他的手背，丝绸一般顺滑。 花无欢：“师尊，你还是先起来再说吧。” 看着师尊这样蹲在他面前，花无欢只觉得压力很大。 顾锦：“你先原谅我。” 在这件事情上，顾锦显出超乎常人的固执，只是花无欢还是不能接受师尊这么蹲着，干脆往前一探，也蹲了下来，和顾锦面对面，像母鸡抱窝一样蹲着。 花无欢：“师尊又没有做什么，谈什么原不原谅。” 花无欢叹息一声，试图将师尊拉起来，但顾锦仍是固执的摇头，替他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顾锦：“我凶你了，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凶你。” 花无欢心想那也不算是莫名其妙，而且那种语气也说不上凶他，就是有些强压着怒火却没有压成功的意思。 但是师尊这样认错的时候，花无欢竟然觉得有些可爱，是那种委屈巴巴，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的可爱。 花无欢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这是自己的师尊，不可以做出这种事，一边又不免在想要是能将师尊欺负哭的话，那又该是什么样子。 想到昨晚师尊泪眼朦胧时的样子，花无欢就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好在师尊虽然看着他，但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动作，心里才微微放松下来。 花无欢：“说什么原不原谅，我也没生气。” 花无欢说着赶紧将师尊拽起来，让他在椅子上坐好，随后又道。 花无欢：“先前没说话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师尊的话，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的问题，没想到却和师尊想到一块去了。” 花无欢说着拿着杯子想给自己倒了杯水，但拿起来的时候又顿住，随后换了另一个没有用过的，倒满之后放在师尊面前，随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下。 顾锦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三个茶盏，什么也没说，轻轻抿了一口，白水一样的味道，也闻不出什么特殊来。 顾锦：“那你现在想好该怎么回答了吗？”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顾锦随口一问，也没想着花无欢会回答，良久之后才听到花无欢道。 花无欢：“没有想好，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顾锦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盯着他看，花无欢对师尊的视线已经习惯，但被看的久了还是忍不住笑道。 花无欢：“我脸上有什么好东西能让师尊看这么久？” 顾锦也笑了。 顾锦：“心上人嘛，看哪都是好看的。”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将先前的尴尬一扫而空。 第三百五十五章 重逢（十五） 外面夜色如墨，只有星月交映着挂在天边，远处是深深浅浅的橙红色的光，长夜灯不熄，孔明灯漂浮在天边，像是换了个颜色的星辰。 花无欢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留仙峰上没有他人，即使他现在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在山上随意撒欢都不会被人发现。但他不想出去，屋内没有点香，但花无欢却能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檀香一直萦绕在鼻尖，每一处都已经被熏染上了这种味道，是他最熟悉最安心的气味。 顾锦本来和他站在一起，看着远处的灯海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转身朝着柜子边走去，熟练地从一个暗格中找到一个黑色的盒子，扔到了花无欢的手中，示意他打开看看。 黑色的盒子上没有什么花纹，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小巧圆润的黑色玉石一样的东西，摸在手中微凉而柔润，只是指尖触碰到了一点，体内压制着的魔气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仿佛翻涌着的乌云被风吹散，露出了乌云之下湛蓝平静的天空。 花无欢现在对魔气已经控制的极好，只要他愿意，没人可以从他身上发现一丝一毫的魔气，但这还是不够，到了师尊这种级别的修真者，即使不能从他身上发现魔气，但多年锻炼出的敏锐的直觉以及灵力与魔气之间的水火不容，几乎只要照面就能感觉出来不对的地方，但在抚摸到这个珠子的瞬间，体内所有的魔气都被安静了下来，仍存在于他的体内，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感知不到的东西包裹住了一样，发现不了他身上的有任何气息的存在。 顾锦：“这是冥玉，你应该用得上。” 花无欢将这个珠子放在手里细细的看着，而后忽然间就笑了，掀开衣袍，露出腰上挂着的晨星铃和暮月铃，解下来后和冥玉放在一起，三个东西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辉下闪着微光，很是吸引人的视线。 花无欢：“我发现师尊就喜欢送我这些东西，除了丹药还有符纸等，送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法器。” 花无欢说的话应该是被夜归听见了，不等花无欢叫他，自己就迫不及待的从他身侧出现，化作半个手掌的长度也躺在了他的掌心上，和冥玉在一起，两黑两白，倒是分的清楚。 花无欢：“对，还有夜归，这么一算，光是好东西就已经不少了。” 顾锦一看也乐了，那半年时间自己零零散散的其实给了小徒弟不少东西，但大部分都是像符纸灵丹一般一次性的东西，用了就没了，也只有晨星铃以及夜归陪了他时间最长。 顾锦：“这些东西说来也不多，而且现在你也回来了，暮月铃我也该拿回来了。” 他说着从他手中拿过暮月铃，放在手中轻轻摇晃了几下，清脆的铃声响起时，晨星铃似有所感，也随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顾锦：“总不能只有风雪和夜归这一对东西，再来一个才是成双成对。” 修长的手指捻着暮月铃的一端，莹润的光泽下指尖仿佛都变成了透明的颜色，冰晶一般，花无欢忽然觉得有些燥热，很想就这样上前在他的指尖上咬上一口，但为了避免被师尊一巴掌拍飞，还是暂时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花无欢：“我给师尊戴上。” 花无欢说着，从师尊手中拿过暮月铃，弯下腰系在他的腰间。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现在的天气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虽还是热，但早晚还是有些凉意的，忘月居内温度适宜，冬暖夏凉，明明应该是最舒服的温度，但顾锦却莫名有些燥热，尤其是这双纤长白皙的手指从腰间划过时，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而易举的划出一串串小火苗。 是他故意的还是自己食不知髓，顾锦想不出来，只是低头看着小徒弟认真系着暮月铃的样子，尤其是看到他已经张开，甚至比以前更为妖孽的轮廓时，心中忽然多了些欣慰感，虽然这种养娃的心情非常不适合出现在他身上，至少此时此刻不应该，但顾锦就是有这种感觉，一种转眼间就看到自家娃长大成人的感觉。 中间虽然错过了许多，但这种感觉却还是不可控制的涌了上来，直到花无欢弄好后抬起头来时，他都还没有从这种情绪中走出，花无欢对上师尊一脸欣慰慈祥的表情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后面无表情的捂住了顾锦的脸，无奈道。 花无欢：“师尊你别露出这种表情。” 顾锦：“怎么了？” 顾锦不解。 花无欢：“你一露出这种表情，我就会对昨晚和今早做的事十分有罪恶感。” 顾锦一愣，随后耳尖腾的一下烧了起来，花无欢能感觉到掌心下的温度在逐渐升高，甚至有点烫手。 顾锦：“快快快！快把这种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踢出去！” 顾锦拉着他的手腕往下一拽，一脸惊恐道。 花无欢：“踢了踢了，已经踢飞了。” 花无欢十分配合的甩了甩自己的头，同时抱着师尊的头也甩了一甩，力要将这些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两人就这么摇头晃脑着，要是被人看见的话，一定会惊恐万分，原来这对合欢师徒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是对傻的。 甩了半天的脑阔，两个大傻子停下来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几秒，忽然间就傻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隐隐有控制不住的的架势。 最后还是顾锦笑的肚子疼，实在忍不住了连连喊停，才算是将这傻笑告一段落。 顾锦：“哎对了，那个冥玉你打算带在哪？听说贴身带效果最好。” 花无欢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道。 花无欢：“做成个项链吧，藏在衣服里面也没人看得到……除了师尊。” 顾锦一听这话，立刻就乐了。 顾锦：“那行，我去给你找个绳子什么的吧。” 花无欢：“不用了，用这个就行。” 花无欢说着从顾锦身上取下一根细长的银色发丝，顾锦摸了摸自己的头，银发白衣，也亏了他能看得到。 顾锦：“不会断吗？这能挂得住不？” 用发丝他没什么意见，就是担心会断。 第三百五十六章 重逢（十六） 花无欢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像是无意一般，视线慢慢落到顾锦的满头的银丝上，随后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是很友好的笑。 顾锦：“哈，花无欢你想都别想，我不可能给你拔一根下来。” 顾锦被这个笑吓的一个激灵，连忙护住自己的头，警惕的盯着他就算了，还往后退了几步。 本来就天天愁的掉头发，虽然现在仍然发量依然茂密吧，但总要未雨绸缪，万一哪天就秃了呢？ 花无欢见师尊警惕的样子，嘴上说着哎呀我不会这么做的，但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身上，看的顾锦心里一阵阵的发抖，恨不得立刻找个帽子出来把头发都给罩住。 花无欢：“呵，师尊别怕，我真的不会这么做的。” 花无欢笑的眉眼弯弯，但怎么看都像一个无良的小狐狸，顾锦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默默地松开护着头发的手，不发一言的转过身去。 不想理他了，这辈子都不想理他，讨厌。 顾锦转过身，正在考虑是将他赶出去呢还是自己出去，就听见他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 花无欢：“师尊，帮我带一下。”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顾锦装着没听见，走到门前，正要推开门的时候，小徒弟的声音再度响起。 花无欢：“师尊，帮帮我嘛，求你了。” 顾锦开门的动作一顿，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将手放在了门上，虽然这个声音听着委委屈屈，但绝不能心软，都是假的，都是表演出来的。 顾锦这么想着，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只要手上再用些力，就能推开门，把花无欢赶出去。 没错，把他赶出去，这是自己的屋子，凭什么自己要走。 顾锦已经想到把小徒弟推出去时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他怎么哭，自己都不会有所心软，这些时间不见，好好的一个徒弟怎么皮了这么多，不教育一下以后岂不是得骑到他头上去。 顾锦想的很好，只要再用些力气就能把门打开，将他丢出去，但门刚开了一条缝，小徒弟的声音再度响起，比之前更软更柔。 花无欢：“好师尊，你帮帮我吧，求你了。” 顾锦的动作再次顿住，他能听的到有脚步声从身后逐渐接近，清幽的红莲香将他包裹住，温热的气息从耳后铺洒而来，懒洋洋的语调在他耳后响起，带着无尽的缠绵与旖旎，用极轻极浅却又极为勾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花无欢：“顾锦，帮我。” 顾锦的手顿住后就再也没能动起来过，被这样的气息和声音包围着，心里那一簇小小的，微不可见的火苗早就熄灭的无影无踪，别说出现了，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顾锦想，自己大概就栽在他手里了，随便撒个娇，叫一声他的名字，自己就溃不成军，整个人都好像飘然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脑海中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忘了。 顾锦：“……再叫一声。” 顾锦小声的说着，声音细弱到除了自己其他人应该都听不清楚。 花无欢：“顾锦。” 花无欢听到了，又低声叫了一遍，似乎没过瘾，也可能觉得顾锦还没有听够，又不停的叫着，换着各种声音，都是温柔的低语。 顾锦鼻子忽然就一酸，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低着头深呼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眼眶中溢出来的那一点泪憋回去，这才抬起头来，却没有直视小徒弟，问道。 顾锦：“帮你什么？” 花无欢：“帮我把这个戴上。” 花无欢说着就将冥玉递了过来，上面不知他何时钻出了一个小洞，两个细长的发丝从中穿过，黑色和白色拧成一股，大约是用术法加持过，不但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坚韧的很。 顾锦试着拽了拽，确认了其不会轻易断裂后，这才踮起脚绕到他身后给他系上，花无欢正要往下蹲的时候，就感觉到脖子上一紧，冷飕飕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顾锦：“站好。” 花无欢：“哦。” 花无欢不再动了，乖乖的站着，要相信师尊，师尊是能够到的。 也没多久，几个呼吸的时机顾锦就已经弄好了，还走到他面前，贴心的将冥玉塞进他的衣服里，紧贴着胸前温热的皮肤。 顾锦：“好了，这样应该就不会掉了。” 顾锦还特意打了个死结，花无欢摸了摸颈后那一个硬邦邦的小疙瘩，心里在想师尊这是打了多少个结，但很快就乖巧的道谢。 花无欢：“谢谢师尊。” 顾锦：“唉，不客气。” 这么乖巧的样子隐约有了以前的影子，但这一切都是表象，都是假的，不能信。 顾锦一边这么跟自己说着，一边矜持的昂起了头，同时趁着小徒弟还没有发现，不动声色的将门关上。 看在他刚刚表现还可以的份上，这次就不让他出去了。 冥玉直接贴着他的皮肤，原本微凉的触感很快就被捂热，和皮肤一样的温度，除了压制气息外，应该还有着凝神静心的作用，花无欢现在心里平静如水，但是看向师尊的时候该掀起的波澜还是会有，浪打浪，一层接着一层。 夜已经深了，但是两人都不觉得困，更别说睡觉的想法，花无欢在屋里闲走着，就是不到门旁边去，师尊以为他没发现，但他已经从师尊躲闪的眼神中发现了他的想法，并且机智的化解了这场危机。 屋内的范围不大，来来回回已经走了好几圈，花无欢正想停下来时，忽然注意到那个被布盖着的书架，在好奇心的趋势下他走到前面，隔着布并不能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于是他抓住布的一角，一用力就将其拽了下来。 麻布从他眼前缓落而下，露出被隐藏着的琳琅满目的书架，零零散散的摆了许多的书，放的都很整齐，有些的封面已经卷了起来，想必是看了多次。 师尊那边没有动静，也没有声音传过来，花无欢就当师尊默认了他的行为，随便拿过一本书看着，只看了眼书名便愣在了那，随后又缓缓打开，翻了几页后便猛地合上。 第三百五十七章 重逢（十七） 顾锦正撑着下巴打盹，没听见那边的动，只有听到一阵轻轻地拉动椅子的声音从他耳边传过来的时候，才费力的抬起了眼皮，视线还没聚焦，就见着一本薄薄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眼前。 花无欢：“这是什么？” 顾锦打了个哈欠，看也没看封面上的字，直接拿了过来，翻了两页后上面的字一个没看进去，但眼睛扫到上面的插图时却瞬间清醒了过来，眼睛瞪得老大。 画师的技艺说不上如何高超，但也不差，只是寥寥几笔就将人物勾勒的栩栩如生，那种欲仙欲死，含羞带怯的情态清晰地跃然于纸上，包括紧紧贴合着的，某些不可描述的部位。 顾锦现在何止不困，甚至差点就站起来一把火把它们给烧了。 花无欢：“我不在的时候，师尊就看这些东西？” 花无欢说着，拿过来后随便翻开几页，指着上面的一行字，淡定的读了起来。 花无欢：“绯红的薄纱包裹着他雪白的身体，随着他急切的呼吸而缓缓滑落，堪堪挂在腰间，又被人狠狠地撕碎……” 顾锦：“别读了……” 顾锦一脸痛苦的说道，同时还不忘从他手中把书夺过来，远远的扔到了床底下，脸红的像是烧起来一样。 花无欢看也没看被扔出去的东西，而是在顾锦痛苦的视线下，淡然的从怀中又拿出来一本，打开后随便挑了一页继续读着。 花无欢：“合欢掌门毫不怜惜的将徒弟压在身下，赤果的身躯紧紧纠缠在一起，贴合的无比紧密……” 花无欢顿了顿，余光瞥见师尊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尖时，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些面子，读到这后就停了下来，没有再将后面最关键的地方读出来。 顾锦把脸藏进掌心中，只能从指缝中看见他通红的脸颊和红通通的耳尖。 这些话本自己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有的甚至还觉得不够刺激，但现在被他这么一字一句的读出来后，那种羞耻瞬间就从心底喷发出来，大型社死现场，恨不得从来没有出现过。 读也就读了，关键是旁边还配的有图，图文并茂，简直不要太生动形象，直接把画面给你画了出来，还省的自己再想象了。 关键是读完之后小徒弟就没话了，直接拿着话本坐在他面前看着，遇到有趣或者感兴趣的还会给他读上几句，都是点到为止，不会太多，刚刚好给他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这个时候哪怕他随便说一句什么，顾锦都能下的了台，但从最初那几个问题后到现在都没个正经话，顾锦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将话题岔开，但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最后，顾锦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下扑倒花无欢面前去，直接用身子盖住这些个话本，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 顾锦：“别看了，也别读了，就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东西嘛，没什么好看的。” 花无欢见这些东西抽不出来，干脆就放弃了，笑眯眯的看着师尊窘迫脸红的样子，举起手道。 花无欢：“好，我不看也不读了。” 说着还望后面退了退，掀开衣服给他看了看，示意自己身上并没有私藏这些话本。 顾锦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警惕的盯着他的动作，防止他一会不知道从哪又拿出些惊人的东西。 屋内应该没有其他不能让小徒弟看见的东西在了，这个书架是个意外，放在这里久了，日日用着反而忘记了它的存在，更别说将上面的东西收起来，藏好别被人看到。 顾锦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会被发现，当时就不要为了一时的欢快而埋下祸根，现在好了，东西没藏起来就算了，还被发现，被发现也就算了，还被读了出来，顾锦现在只觉得羞耻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等小徒弟忘记这件事后再出来。 顾锦：“把这些东西都忘了吧。” 顾锦可怜兮兮的说道，花无欢看着师尊恳求他的样子，心一软本来差点就要答应了，但还是硬着摇了摇头。 花无欢：“忘不了，太有画面感了，到现在都还记的清楚。” 顾锦崩溃的瘫在桌子上，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顾锦：“那你把我打晕过去吧，给个痛快。” 花无欢乐了，又重新挪了回来，将师尊从桌子上抱下来，同时将他压着的这些话本全都收到一起摞了起来，放在师尊能看见却又够不到的地方。 花无欢：“我可舍不得对师尊动手。” 顾锦呵呵的冷笑，舍不得对他动手，但是舍得让他直接社死，果然是他的好徒弟呢。 花无欢：“这些话本看起来不像是合欢派弟子写出来的，师尊都是从哪找来的？” 合欢弟子用词向来文雅，辞藻华丽，这样直白的描述反倒是少数，而且即便是合欢弟子写的，花无欢想就算是合欢弟子胆大写出来的，怕是借给他们三个胆也不敢放到师尊面前，更别说写的如此露骨。 顾锦现在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听到小徒弟这么问了以后，像个木偶一样僵硬而无感情的回答道。 顾锦：“原先在论剑大会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弟子在鬼鬼祟祟的看些什么东西，被剑神谷的弟子抓住后却不愿让别人开，后来落到了我的手里，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的，然后顺着找下去就发现了这些。” 顾锦面无表情的回答着，但脸还是控制不住的再度红了大半。 花无欢看了看桌子上这几本，又看向书架上那一摞摞话本，大半的署名都是同一个人，他刚刚读的那些就是这人所写。 花无欢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这种话本就算了，还专找写他们的这些，都不是平平淡淡的谈情说爱，非得开个荤，还是大荤。 顾锦：“怎么不说话了？” 顾锦在椅子上坐得笔直，斜眼看着他，现在脸已经不红了，最初的尴尬过去后，现在的视线和表情中都能看出气鼓鼓的意味。黄★桃★ 花无欢：“我在想，今晚找哪本试验一下最好，上面写的姿势我都没有和师尊试过，正好挑一本来试一试。” 顾锦的脸再度红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重逢（十八） 顾锦：“折腾了一夜，你不累吗？” 顾锦忍不住问道，花无欢摇头，让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声年轻真好后，义正言辞道。 顾锦：“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花无欢：“好啊，那师尊休息，我动，师尊好好享受就行。” 享受个屁！有什么享受的！ 看在是自己徒弟的份上，顾锦硬生生的将这句话咽了回去，憋得自己心口难受，于是又拍着自己的胸脯，刚让自己放松冷静下来，又听见花无欢道。 花无欢：“师尊最喜欢看的应该是这几本吧，我看书页都卷起来了。” 这一会没留神的功夫，花无欢又到了书架旁，将这些话本放回去的同时，又从里面换了几本新的出来，看的顾锦一阵头疼，明明都将这些塞到了最里面，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但现在顾锦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在短时间内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至少现在他看见小徒弟翻开话本后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甚至能说得上是平静如水。 话说这本写的是什么来着？话本封面上的字刚好被他的手挡住，看不清楚，而且每一本的封面都差不多，顾锦也分辨不出来，不过的确是很破了，有些地方都被翻出了印痕，想来是看了许多遍。 顾锦其实记不太清里面写的是什么，看得多的有好几个，再加上这些年过的浑浑噩噩，并不能记起里面的具体内容，只是小徒弟看的认真，顾锦也不太好直接从他手中夺过来，虽然很想这么做吧。 这个话本大约是写的还不错，花无欢站在那看了很久，是一页一页细细的看过去，只看话本的厚度里面的内容应该不多，但看的细致的话也要花费很长时间，等到花无欢看完后，顾锦已经盯着他看了很长的时间，直到花无欢把书放下，长舒一口气后，顾锦才淡淡道。 顾锦：“看了这么久，今晚是想好了用什么姿势来折腾了？” 花无欢还没有从里面的内容回过神，听到师尊这么一问后愣了一下，随后才像是想到了什么，欣欣然将书放回自己的储物袋后，一边给自己宽衣解带，一边步步紧逼到了顾锦面前。 花无欢：“师尊就这么忍不住？” 顾锦：“……忍不住想打你。” 顾锦看着他一脸轻佻的样子，将手捏出清脆的嘎巴声，听着十分有威胁感，花无欢默了一瞬，飞快的将自己的衣带再度系好，同时卖着乖道。 花无欢：“师尊还是忍住吧，我可打不过师尊。” 不，你打的过。 顾锦在心里小声的说着，随后走到书架前，手一挥直接将整个书架都收进了储物袋中，等到什么时候直接将这些东西一把火烧了，省的看见了就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太丢人了嘤嘤嘤。 花无欢看着师尊的动作没吭声，等到师尊转身的时候才轻声道。 花无欢：“我在魔界之中时，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师尊。” 这个话题转变的有点太快，顾锦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接着话问道。 顾锦：“想我什么？” 花无欢：“那个时候我都会想师尊这会是在做什么？没有我在身边的话，师尊是习惯还是不习惯，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顾锦：“不习惯，也不高兴。” 花无欢离开后，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了这件事，只是接受，却一直没能习惯他不在的感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明明知道他在哪，却就是找不到，也不能找到。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连自己都意识到了这样下去不行，因为他知道小徒弟还会回来，还会有再见的一天，所以才强迫着自己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为着将要再见的时刻扫平一切障碍。 花无欢：“刚去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想着师尊会不会忘记我，会不会又找个新徒弟，会不会我永远都出不去，永远都见不到师尊了。” 花无欢：“但还好我又见到了师尊，师尊也在等我。” 顾锦心里一颤，即使他们在这些年中都陷在痛苦的无尽思念中，但还是有不同的，他知道终有一天还会和小徒弟再见，甚至都早早地做好了打算，提前在长阳城外的山脚下等着，但小徒弟不知道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甚至连能不能出来都不知道，只是凭借着这一点微乎的信念坚持着，或许是信了他掉入魔界之前自己说的那声等你，或许只是单纯的相信，坚持到了现在才守得云开见月明。 酸涩的感觉再度浮现在心头，又苦又疼，从心底一路涌到眼眶，热的快要包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顾锦想最近自己可真是眼眶太浅，动不动就想掉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那种，但他还是试着将眼泪憋了回去，不想让小徒弟看到自己这样脆弱的一面。 花无欢：“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吗？” 低着头憋泪的时候，顾锦忽然听见小徒弟这么问了他一句，他顿了顿，没有抬头看小徒弟这个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停了许久，才红着眼看着花无欢，像是保证又像是轻叹。 顾锦：“会的，一定会的。” 花无欢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仿佛在确认这句话的可信度，他是一个敏感且聪慧的人，或许从他停顿了许久的语气中发现了什么，但却没有说，良久后才笑了。 花无欢：“我也觉得，天上地下，碧落黄泉，不会有东西再将我们分开。” 屋内的明珠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唯有窗户外透出淡淡的月光与星辉，在屋内笼罩了一层轻薄的光，勉勉强强能看清屋内的布局。 两人和衣而卧，躺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空中漂浮着淡淡的幽香，像是桂花，但这个季节的话桂花还没开，大约是哪个弟子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顾锦转着眼珠往四周看了看，屋内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黑并没有层次感，都是一样深浅的颜色，像是眼前被人蒙上了黑布，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满屋明珠照明的时候，才能勉强看清。 第三百五十九章 重逢（十九） 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顾锦侧过头，想着小徒弟是不是要起来，但这样的声音只响了很短的时间，大概是翻了个身，顾锦这么想着就要转过头去，准备休息。 眼还没合上，一条胳膊忽然就沉甸甸的搭在了他的身上，像是还不过瘾，还搭着他的肩，将他往旁边拉了拉，直接一把将顾锦拉进了怀里，枕在他的肩上。 顾锦：“你直接说一声我过去就是。” 顾锦无奈的说了一声，随后自己挪了挪位置，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着，枕着他坚实的臂弯，又听着他胸膛下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困意忽然就难以抑制的涌了上来。 花无欢：“我还以为师尊睡着了，还想着不要吵醒师尊。” 吵是不会吵醒，就是这个动作要是能在温柔一点就好了。 顾锦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声音中带着困意，闭着眼道。 顾锦：“我困了，你呢？还不睡吗？” 花无欢：“睡了，这就睡。” 花无欢歪过头，在顾锦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只感觉柔软的唇瓣在脸上飞快的擦过，撩起点点涟漪。 花无欢：“好梦，师尊。” 顾锦点了点头，闭着眼睛没多久花无欢就听见师尊的呼吸声逐渐绵长沉重，知道他是睡熟了，却也没有将胳膊抽回来，任由师尊枕着，反正是自己将人拉到上面的。 夜凉如水，清透的月光从蒙着软纱的窗户中照进来，比外面更加柔和，像是发着光的雾，从一处飘荡进屋后，很快便充盈了整个房间，每一处都落上了清辉。 花无欢没有什么困意，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尽量让自己的均匀，以免吵醒师尊。 虽然知道师尊只要睡着了就不会被轻易吵醒，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这样做了，只想着让师尊能够好好休息。 屋内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窗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蝉鸣，如水的月光中，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睡觉的时间，足够安静又有师尊在身边，花无欢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在魔界那样的地方即使入眠也要睁一只眼，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像这样放松的时刻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花无欢小心的往旁边挪了些位置，这样的话只要一垂眸就能看见师尊的脸，也更能感受到师尊温热的体温，这样的感觉很容易让他平静下来。 外面大概是起风了，树影婆娑的倒映在窗上，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像是恋人的低语，很快又渐渐地淡了下去。 花无欢没有任何睡意，有些想从储物袋中将那个话本拿出来继续看着，但这样的话可能会将师尊惊醒，纠结了一会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开始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但睡不着的时候总爱想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脑子里混乱一片，像是一团乱麻，无数血光铺洒在眼前，鼻尖仿佛能闻到浓郁的让人窒息的血腥气，但他并不害怕，到了魔界第一天他的手上就见了血，那个时候心中就没有惧意，更别说现在。 血光很快就消散，可能是因为师尊在身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听着耳畔的风声蝉鸣，感受着怀中人的心跳，忽然就想起了话本里的内容。 那是将他们的名字带入了江南水乡中，一个是医馆的大夫，一个是富庶人家的少爷，小少爷在外游玩的时候染了风寒，却对给他诊治的大夫一见钟情，病好了之后也不肯离开，撒娇耍赖的要留下来，大夫拗不过他，只好让他留下来帮忙。 江南水乡，最是烟雨朦胧，柔态不胜娇，两人日渐相处中，竟生出了情愫来，日久生情是最常见而美好的事情，两人互诉衷肠后很快就在了一起。 大夫家中父母双亡，少爷的娘亲走的也早，那些个姨娘巴不得他不回去，既没人管，索性就住在了一起，开开心心的过着小日子。 只是没消多久，大夫就病倒了，起先只以为是寻常的风寒，但一连养了好几日，吃了好多服药都不见好，大夫本就是江南出名的郎中，连他都诊不出自己的症状，更别说其他人，没多久便彻底病倒了。 那段时间是少爷一直照顾着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为了照顾自己的爱人，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来越来越熟练，大夫只能看着，却做不了什么，那个时候他已经连动都动不了，只能被动地接受着他的照顾。 终于有一天，大夫再也忍受不住，在少爷来喂他喝药的时候，说尽了自己能想到的全部难听的话语，他知道劝是没用的，只有用这种方法刺激他，希望他能一怒之下离开，离他这个将死的废人越远越好。 但少爷什么也没说，只是收拾了碎碗，很快又去煎了药，重新端来，又被打翻后，起身再去，如此重复几次，最后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不忍心再让他受这样的苦，大夫还是喝下了药。 那之后大夫再也没有闹过，该吃药就吃药，只是还是站不起来，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但某一天，少爷醒的时候却发现大夫正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笑，他惊喜的坐起来，以为他的病好了，在大夫的要求下，久违的一起出了门，逛遍了大街小巷，直到日落时分，路过一个卖花苗的小摊前时，大夫直接买下一棵山茶花树，交给少爷，让他好生照料，什么时候照顾不动了，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那个时候少爷还沉浸在开心中，什么都没有发现，开开心心的答应下来，直到回到家后，半夜梦回时忽然被噩梦惊醒，来找大夫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在梦中溘然长逝，悲痛之下少爷本想跟着他一起去，但目光落到刚栽到院子中的茶花时，这才明白过来，大夫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为了防止少爷做出傻事，才会让他再三保证照顾好茶花树。 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怕他一时想不开，少爷的确很想跟着大夫一起去了，但他又怕大夫会怪他不听话，黄泉路上也不理他，便强忍着悲痛，将他葬在了树下，日日夜夜的守着，守着花也守着人，直至寿终正寝后，才终于见到了一直等着他的大夫。 第三百六十章 重逢（二十） 这并不能说是一个好结局，至少对花无欢来说不是，他明知道不过是杜撰的故事，却还是难免会将自己和师尊带入进去。 这个话本大概是整个书架上少见的清粥小菜，没有一点荤腥，只娓娓道来了一个故事，一个和他们同名同姓却又截然不同的故事，不该带入的太深，但又忍不住往下想着。 花无欢还记得那话本大半都已经翻得有些破旧，但最后几页却还是崭新的，没有翻看过的痕迹，或许只是看到前面的时候，师尊就已经猜到了结局，所以才不愿再看下去，但他却还是看完了全部，一直到看见这个结局，心头总是堵着的，闷闷的不快活，却不是因为话本中人物的遭遇，只是忽然联想到了自己和师尊身上。 这种联想是很没道理的，他不是什么富家少爷，更别说师尊现在还身体康健，修真之人的体质本就远远超过凡人，普通的疾病根本找不到他们身上来，更别说遇到话本中说的那种情况。 花无欢想，晚上睡不着应该就是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缘故，于是赶紧将这些想法止住，将所有的想法都踢出去，免得又想到什么不吉利的事情。 但越是控制，这种想法来的就更猛烈，等花无欢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天虽然还没有亮，但夜却比之前深了许多，想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冥玉从他的颈上滑落出来，借着月光更能看得出表面柔润的光泽，几缕银发落在了冥玉的旁边，银发上像是落满了星辉，一时间竟显得冥玉也是那样的黯淡。 师尊一直没有说，花无欢也没有问为什么会忽然间白了头，但结合师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以及这仿佛失灵了一般的味觉，花无欢忽然间有些心慌，好像窥见了被师尊苦苦隐藏起来的真相的一角。 这一角之下还有多久是自己没有发现的，花无欢不敢往下再猜，他怕这只是一个开始，还有更多的被师尊隐瞒起来的事情，即使师尊不言，也终有一天会被他发现。 花无欢不愿装聋作哑，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师尊不愿意说，或者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那他就一点点的查出来，这些年他不在合欢派，但总有人在这，师尊身上这么多这么重的伤是难以瞒过其他人的，再加上师尊自己所说偶尔要离开合欢派，必然需要一个理由，否则有前车之鉴，其他人是不肯轻易放一个掌门无缘无故的离开合欢派，还又带着一身伤回来。这其中的原因他不知道，但总有人知道，好在他现在就在合欢派，只要明天出门，想个法子见到他们，总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些什么。 师尊不愿说的事情他不会再逼着师尊去坦白，以后日子还长，不急这一会。 他低头看向师尊熟睡的侧颜，在这样柔和的月光下，更能显得出静谧，但即使在睡梦中，师尊也是下意识的皱着眉，手指无意识的蜷缩着抓住他衣服的一角，花无欢直接把自己的手指放了过去，让师尊紧紧地抓着。 花无欢：“晚安师尊。” 花无欢轻声道了句，随后便闭上了眼睛，和师尊一同入眠。 第二天，天色微明时，顾锦才睁开了眼，躺在床上迷瞪了好一会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除了睡得有些皱以外，可以说的上是衣冠楚楚。 顾锦稍微动了动睡得僵硬的身体，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小徒弟的一根手指，直到他醒都没有放开，不禁老脸一红，正要悄咪咪的松开时，才发现小徒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在他的颈窝蹭了蹭》 花无欢：“师尊，早上好。” 顾锦：“再睡一会吧，天还早。” 顾锦见他还是困的，便体贴的说道，自己则是要起床，却被小徒弟一把拉了回去，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 花无欢：“师尊要去哪？” 人睡得迷迷糊糊，都还没有清醒，但力气却不小，拉着他的时候真的是一点都动弹不得，顾锦稍微挣扎了一下意思意思，见挣脱不开干脆就躺了下去，伸了个懒腰后才道。 顾锦：“哪都不去，睡好了出去走走。” 花无欢：“那我也去。” 花无欢说着揉了揉眼睛就要起身，却被顾锦拦住，一脸哭笑不得。 顾锦：“睡你的觉吧，我又不走远，就在院子里散散步，对了，想吃什么我一会给你端来。” 花无欢明明睡得还没有醒，听了后却笑了出来。 花无欢：“留仙峰上就我和师尊两个人，师尊这是打算自己做饭给我？” 顾锦愣了愣，想想自己喂狗都嫌的厨艺，坚定地摇了头。 顾锦：“罢了，还是一会让弟子送来吧。” 花无欢：“也不用这么麻烦，我给师尊做就是。” 花无欢说着，再度想要起身，顾锦再度把他拦回去。 顾锦：“睡吧睡吧，我现在又不饿，等你睡醒了再说。” 花无欢：“那师尊还出去吗？” 顾锦看他这架势，要是自己说出去的话，哪怕他闭着眼睛都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只好叹了一声，熟练地钻进被窝，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边哄着他入睡，一边道。 顾锦：“睡吧睡吧，我在陪你一会。” 花无欢好像应了一声，但顾锦没听清是不是，就这短暂的时间里，小徒弟已经睡熟了过去，顾锦听着小徒弟的呼吸声，不由得想到要是这个时候小徒弟跟着自己出去的话，恐怕还没走上几步就困得直接睡在了地上，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昨夜睡得很好，难得没有做梦，早上醒来的时候都神清气爽，甚至觉得心口都舒服了许多，极为舒畅。 留仙峰上没有弟子，这个时候是弟子做早课的时间，但这里仍是安静的，往常难以忍受的孤寂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成了让人心安的平静。 小徒弟睡觉喜欢蜷缩着身子，顾锦睡不着，索性就看着小徒弟睡觉的样子，该说不说，美人即使睡觉也是好看的，从来不会出现打呼噜流口水这种有损形象的情况，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 第三百六十一章 重逢（二十一） 等到花无欢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花无欢睁着眼看着被窗户挡在外面的阳光，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 顾锦倒是没有再睡着，就是这么睁着眼盯着纱帐看，等他感觉到身边的人有动静时，才稍微移了视线，正好和小徒弟对上了视线，眼里清澈无比，除了他的倒影外什么都没有。 顾锦：“睡好了？” 顾锦在他脸上轻轻捏了捏，有点热乎乎的，像一个糯米团子。 花无欢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却还是懒在床上不想起来，既是贪恋师尊身上的温暖，又是许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忍不住又往师尊身上蹭了蹭。 两人和衣睡了一夜，姿势早就从睡前的紧密依偎变成了两个勺子形，那样枕着对方肩膀入睡的姿势看似亲密，但实际上睡起来并不很舒服，到了后半夜睡熟了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姿势，反正这会顾锦一反手，刚好就能将小徒弟搂进怀里，尤其是见到小徒弟还没有反抗，还是十分温顺的躺下来后，顾锦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 顾锦：“一会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顾锦一边绕着他的乌发，一边问着他，花无欢想了想，随后道。 花无欢：“我很久没有见过季师兄他们了，之前从飞行器上不告而别之后就一直没能再见，也没跟他们道个歉，现在想来，那时候倒是莽撞的很。” 说到这，花无欢忽然就停了下来，感觉到师尊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变化，于是抢在他前面开口道。 花无欢：“但是我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不管经历了什么，去找师尊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让我后悔。” 顾锦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教育他的话，但听到小徒弟这么说后像是卡了壳一样，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憋了半晌后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顾锦：“……你季师兄要是听到你这么说，肯定会被你给气死。” 花无欢笑了两声，竟然觉得师尊哑口无言的样子还挺有趣，要是师尊知道他这么想的话，恐怕第一个被气到的人会是师尊才对。 花无欢：“师尊要跟我一起去吗？” 顾锦摇了摇头。 顾锦：“不了，我这几日一直都不在合欢派中，现在回来了还得去处理些杂事，约莫中午时可以回来。” 花无欢：“那我就在忘月居等着师尊，正好还可以跟师尊一同用午膳。” 顾锦：“其实你可以去找我，合欢派各处你都可以随意走动，不会有人拦你。” 花无欢：“我知道，师尊敢带着我来合欢派，必然是做好了准备，不会让我在这里受到委屈，只是我现在也不想到处走动，而且我和师尊在这里的时间最长，也喜欢这里，见了季师兄后回来也顺路，总好过顶着大太阳到处乱窜。” 顾锦听花无欢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抬眼看了过去，看的很认真，不放过他脸上任何情绪，似乎要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分辨出他说的是真话还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才这么这么做的。 花无欢坦然地和师尊对视着，随后笑了，伸出手抚平他眉间皱起的沟壑，无奈的笑道。 花无欢：“我说的是真的，也没有委屈自己，师尊不用担心我，若是我想去的话，到时候会和师尊说一声的。” 顾锦：“行吧。” 顾锦从不勉强他，小徒弟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顾锦随着他去，随即看着外面的天气也不早了，赶紧催着小徒弟起床，他什么时候去找季青临都没事，但要是被北月雪他们知道自己今天回来却没有去处理公务的话，绝对会找上们来的，顾锦不想再经历一次被堵门的痛苦，起床的速度非常迅速，连带着花无欢都下意识的加快了速度。 好在没什么需要准备的，换了身衣服后，顾锦就被小徒弟按在了镜子前，熟练地拿起旁边的象牙梳，给师尊梳着头发。 白发的象牙梳在满头的银发中看的并不清晰，仿佛落入了茫茫大雪中，转眼就消失不见。 银发如雪，看不见一丝杂色，本该是绝美纯洁的颜色，但花无欢看在眼里，心中却是沉闷的痛。 顾锦感觉到小徒弟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从镜子中看过去的时候，刚好对上小徒弟落在自己白发上略带悲伤的眼神，心里一怔，随后又赶在小徒弟发现之前笑着打趣道。 顾锦：“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颜色的话，改天就给我染个其他的颜色吧，什么蓝的紫的绿的，随你心情，刚好我也看够了这个白色，换个发色正好。” 花无欢愣了一下，随后看着从指尖上滑落的发丝，想着这一头雪丝变成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乱七八糟的颜色，再配上师尊清冷出尘的气质，越想越有违和感，不由得抖了一抖。 花无欢：“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 说是从长计议，但花无欢的眼神摆明了自己不会再和师尊商量这种事，这头白发能恢复成原样最好，不能的话就这样也行，总好过最后变成一些乱七八糟的颜色。 顾锦不知道为什么小徒弟婉拒的这么干脆，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发色是白是黑现在都看习惯了，只是觉得小徒弟总是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所以才先开口提了这个建议出来，不过小徒弟不愿意的话那就先这样吧。 有了小徒弟的帮助，很快就将三千雪丝全都拢在白玉冠中，比他平日随手挽的发髻看起来庄重了许多，更有一派掌门的风度。 顾锦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越看越是满意，很久没见到自己收拾的这般利落的样子，也还是很人模狗样的嘛。 欣赏了一会，顾锦十分满意的笑了，随后又从旁边的匣子中拿出了一个令牌递给花无欢。 顾锦：“合欢派这些年也收了不少徒弟，怕是有不认识你的，到时候直接拿出这个令牌便可。” 花无欢：“我知道了。” 花无欢接了过来，即便他现在已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弟子去见季师兄，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而且在这合欢派中，他不是什么魔族少主，只是师尊的徒弟罢了，合欢派的规矩自然要遵守。 第三百六十二章 重逢（二十二） 俩人是同时出的门，合欢派依山傍水而建，现在这个时间日头虽然升起来了，但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走在外面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丝丝寒意，大约用不了多久秋天就会到了。 顾锦要去栖鸾殿，与花无欢要去的浮玉山正好在相反的方向，两人在门口就为谁送谁、谁先走这件事争执了半天，最后以最公平的剪刀石头布的方式做出了决定，谁也不送，一起从这走，等到中午的时候再见。 说是这样说好了，两人走的时候，顾锦故意让自己的速度慢上一些，感觉到小徒弟的气息彻底消失后，视野中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折回了头，又回到了忘月居中。 留仙峰上没有弟子伺候，他们走的又急，屋内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包括昨晚喝凉茶时用的杯子，还是原样的摆在那里。 顾锦走过去，拿起自己用的茶盏，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拿起小徒弟的比较了一下，并没有闻出什么奇怪的味道，不过就算现在杯子里装满了陈醋，他也闻不出什么特殊来。 想了想，顾锦将自己用的茶盏收到了储物袋中，又怕小徒弟提前回来发现不对，拿出了个新的来，往里面倒了一点凉茶，做出用过的样子，摆回原位后又看了看，觉得没什么破绽这才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往栖鸾殿去，昨天回来的晚，又特意没有惊动其他人，几位峰主应当还不知道他已经回来，北月雪现在应该还在映雪阁中，顾锦去的方向正是那边。 如今天已经大亮，映雪阁外安静一片，不闻昨晚的丝竹之音，亭台水榭间，一栋漂浮在水面上的精巧房屋格外显眼，顾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他来的时候遇见了弟子，但没有惊动他们，只是散发出了自己的气息，好让北月雪察觉到。 不过刚停下，北月雪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房屋之外，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他面前，垂首恭敬道。 北月雪：“不知掌门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顾锦摆了摆手，往前走的时候平静道。 顾锦：“昨夜我才回来的，你不知道才正常。” 北月雪没说话，只是落后他半步，走到湖边时波光粼粼的水面下缓缓浮现出一个个落花形状的玉片，薄如蝉翼，又只有足尖大小，想要到湖中央的房屋中去的话，除了直接飞过去外，便只有脚踏落花，步步生莲。 北月雪最好雅致，平日里不论是谁来了都要遵守他的规则，但掌门显然不在其中，只见他微微勾手，不见有什么动静，楼台便自动漂浮了过来，到了他们面前。 顾锦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见到这一幕后神情微动，还不等北月雪请他上去，忽然道。 顾锦：“为何不直接住在船上？” 北月雪一愣，还不等他明白掌门问这句话的用意，顾锦便率先一步走了进去，北月雪只好按下满心疑惑，随着一起进了去。 屋内没有弟子在，北月雪正要叫弟子前来准备茶水，却被顾锦拦住。 顾锦：“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来找你拿药的。” 合欢派中，云雾峰主攻的便是炼丹炼药一块，他吃的药一向由容云鹤或者季青临炼制，其中有几味药材较为难寻，都是由北月雪找到后交给他们，再由其炼制出来，但容云鹤向来难寻其踪，又加上和季青临之间的误会还没有完全解开，总爱找机会溜出合欢派，美名其曰找些好玩意讨徒弟开心，但实际就是酒瘾犯了，想尝尝人间的新酒是个什么滋味。 季青临炼药向来不需要他担心，只是琐事太多，炼药又是最费心神的事情，往往炼完后都要休息好几天，顾锦若是在的话，便直接交到他手中，但大部分时间顾锦都不在合欢派，又不知何时回来，为了避免掌门回来之时而自己还没有出关，便只好将药交给北月雪保管。 药材难寻，炼制又极为不易，往往几个月才能出几粒，顾锦身上带着的早就在见小徒弟之前吃了，免得被看出破绽，本来想着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的，但昨夜发觉自己看不清东西时就知道药效过了，尤其是早上发现即便是在阳光明媚，光线充足的时候看东西也是朦朦胧胧时，就想法子将小徒弟支走，自己则是来找了北月雪，若是没记错时间的话，这一批的药该是炼出来了。 北月雪闻言，立刻从密室中取出一个锦盒来，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三粒黑色的丹药。 北月雪：“今天早上季青临才将药送来，这一次送去的药材不多，只能炼出这些来。” 顾锦什么也没说，直接捻起一粒塞入口中，随意嚼了几下后便咽了下去，没有味觉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吃不出这个丹药的苦涩来。 顾锦：“无妨，左右也吃不了多少次了。” 北月雪：“掌门慎言，我等定会寻找办法治好掌门的身体，还请掌门再等些时间。”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这个时候也不想在说什么丧气话，只是示意北月雪也坐下，等到丹药开始生效，眼前逐渐清明之后，才将昨晚用过的茶盏放在北月雪面前，道。 顾锦：“你帮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北月雪拿起茶盏，杯底还剩了些凉茶的液体，只是看着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有凑近了闻后才能闻出一点淡淡的酸味。 北月雪：“里面像是被人加了酸果的汁水。” 顾锦：“酸果？” 北月雪：“是山野间很常见的一种红色的果子，汁水极酸，哪怕只有一滴，也足以让一杯茶变得酸苦难忍。” 顾锦一愣，难怪昨晚小徒弟一直追问他凉茶的味道，话里话外都是试探，原来是早就发现了不对，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因为小徒弟的回来而一直十分开心，并没有多留神什么，但也绝不会将这种事泄露给他，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被小徒弟察觉到，才有了这一次的试探。 顾锦的心沉了沉，现在想的话昨天他貌似吃了一块小徒弟味的桃花酥，好像那时起他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只是当时自己还没发现，现在想起来的话自己身上真是哪都是破绽。 第三百六十三章 重逢（二十三） 只是现在再想到的话已经有些晚了，但仔细想想小徒弟的反应，应该只是有所怀疑，还没有确定才是，好在现在吃了药，味觉虽然还不及以前，但也勉强能尝的出味道，嗅觉也恢复了一些，装作一个正常人瞒上一段时间的话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剩下两枚丹药也已经被北月雪装了起来，顾锦接过后正要离开，却见北月雪还站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后才道。 北月雪：“掌门今日看起来很开心，是……他回来了吗？” 北月雪不敢提起这个名字，平日里是问也不敢问的，也只是今天见到掌门时才发觉掌门今日的感觉给人很不同，虽然都是和以前一样神情，但就像被乌云终日笼罩的阴霾苍穹骤然出现的一抹光明，并不强烈，却足以让见惯这阴霾的人窥见这丝摇摇欲坠的光。 残乌回来之后，掌门的心就像是被锁死了一般，再也不见他敞开过自己的心扉，也不知道他每次出去受一身的伤是在做什么，更别说能在他脸上看出死寂之外的任何神情，但只是一夜之间就出现这样的变化，除了是花无欢回来这个原因外，北月雪也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顾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北月雪发现了，愣了一下后忽而就浅浅的笑了，手指摩挲着腰间的暮月铃，铃铛跟在小徒弟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仿佛已经沾染上了他的温度，不论何时抚摸在上面都是温暖的，像是握着小徒弟的手一般。 顾锦：“是啊，他回来了。” 北月雪很久没有见过掌门笑了，尤其是听见这个肯定的答复后，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了笑，这些年掌门是怎么过来的他们最清楚不过，如今掌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很难不为掌门高兴。 北月雪：“恭喜掌门终于得偿所愿。” 北月雪喜道，顾锦听他这喜洋洋的语气，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要成亲了。 顾锦：“此事不必声张，他刚回来，让他好生休息几天。” 北月雪：“是，属下明白。” 花无欢没有跟着掌门一起来，莫不是在忘月居中休息？欣喜过后，北月雪心中还是有很多的好奇和疑惑，当年他们接到掌门时，只见到了合欢掌门一人，周围都是战后狼藉的碎石和硝烟，寻遍了整个残乌也没有找到花无欢的影子，按照掌门的说法是为了不让魔族强破封印而出，危害世间，花无欢不惧一人生死，投入魔族之中，以身为阵，从而镇压了魔族。 但其实这个说法还是有很多的疑点，比如说花无欢不过才筑基，就算以身殉阵，又能封印这些魔族多久，但那之后的五十年间的的确确没听过任何有关魔族封印的消息。而且以他对掌门的理解，就算是花无欢天赋异禀，掌门也不可能为了所谓的天下安危献出自己的徒弟，尤其是魔族那样的情况，进去之后几乎就是死路一条，掌门没跟着一起跳下去保护自己的徒弟都算是心中还有着合欢派一星半点的地位，更别说把自己的徒弟往火坑里推。 北月雪对花无欢如今还能回来这件事心中还是极为惊疑的，掌门是不可能被外人的易容术骗了的，那只能说花无欢在魔界之中有所奇遇，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出现。 这样的话岂不是和魔族走的太近了？北月雪心中微沉，不管对谁来说，堂堂的合欢掌门首席弟子和魔族走的太近都不会是一件好事，但眼下他什么也不能说，掌门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不管他说什么掌门都听不进去，甚至有可能会起到反作用，眼下只能希望是自己想的太多，花无欢最好是和魔族没有什么勾结。 北月雪惯将一切的事情都往最坏最糟的方面想，这样的话可以早早地为一切事情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同时也不会真心的信任一个人，只有基于利益的考量与权衡。 他想的很多，但在脑海中转的也很快，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就已经将所有的波涛掩藏在了平静的表象下，紧接着上话继续道。 花无欢：“花师侄回来的突然，我等也没有准备什么，不若等他休息几日，再让我为他接风洗尘如何？” 顾锦：“不必了。” 顾锦拒绝的干脆，北月雪一怔，还想再坚持一下的时候，就听着掌门继续道。 顾锦：“过几日我和他会再出去一趟，不必如此麻烦。” 北月雪现在听不得掌门说他要出门这句话，原先出门的时候都是无声无息，然后满身是血的回来，后来被他以及其他几位峰主堵住，各种威逼利诱言辞恳切的请求之下，离开之前才会说上一声，但这一点都不耽误他再带着一身的伤回来，每回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现在一听到掌门说他还要出门，心里瞬间就慌了，一边想着该怎么劝着掌门留下来，一边慢吞吞道。 北月雪：“敢问掌门这次出去所欲为何？需不需要派几位弟子随行？” 北月雪问的小心又含蓄，之前不是没有说过要安排几个修为高些的弟子跟在掌门身边，结果被掌门一句“你在教我做事”给硬生生的憋了回来，到现在想起来心口还在被气的隐隐作痛。 顾锦：“我要去残乌，既然小徒弟回来了，那个封印也该彻底补上了。” 顾锦起身走到了门前，楼台停靠在岸边，低头看去的时候能看见有几条红彤彤的锦鲤在余光中一游而过，搅碎了一池的波光。 顾锦：“那个小和尚现在在哪？” 北月雪：“原先是在百鸟峰，但前一阵子听说搬到了凌烟峰去了。” 顾锦：“嗯，过几日我不在的时候，合欢派的大小事宜就由你们几人一同处理……若是遇到剑神谷的人来，不管他们怎么说，都不要将花无欢的事情透露出半分，最好别让任何人知道。” 北月雪：“属下明白。” 北月雪说完，见掌门就要动身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北月雪：“掌门，这药虽有用，但药效太猛，掌门慎用，最好还是能慢慢调理。” 顾锦什么也没说，没有回头甚至连速度都没有慢上半分，身姿轻灵，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第三百六十四章 重逢（二十四） 这药有没有用，顾锦心里最清楚不过，都说是药三分毒，但这药的毒怕连三分都不止，原先是为了让自己在见到小徒弟前能够行动自如的完成一些事才一直服用，而现在只是为了让自己在小徒弟面前看起来能像个正常人。 纸是包不住火的，但至少能将被发现的日子往后推一推，再推一推，永远不被发现是个奢望，偶尔也会想着要是一觉醒来百病全消，无病无痛就好了，但终究只是臆想，如今这药效对他来说已经渐渐弱了下去，可能是身体已经习惯了这种猛药，也有可能是他的身体已经严重到连这个药都不能压制，反正不管哪一种，对他都不是个好消息。 要是有的选，谁也不愿吃这种东西，但即使他现在想要慢慢调理身子，也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天罢了。 顾锦离开的时候能感觉到北月雪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后，忽然就想，要是他不在的话，将合欢派交给北月雪的话应该也行吧，擅长权谋又会收买人心，而且他不在的时候虽然说着是将大小事宜都让几位峰主一同处理，但想也知道北月雪必然承担了大部分，每位峰主各有所长，北月雪的技能点应该都点在了这个上面，而且这些年他的心性也改变了许多，没有以前那般浮躁，用容云鹤的话来说，看起来终于有点人样了。 想到这，顾锦没忍住笑了，脸上的笑意还没有缓下来，灵脉忽然就传来一阵锐痛，像是猝不及防的被千斤重的东西砸中，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五脏六腑仿佛都搅在了一起，疼的快要呼吸不过来。 顾锦强撑着往下看了眼，他已经离开了问情峰，现在所在的应该是某一座山峰的后山，具体是哪顾锦已经无暇分辨，好在周围没人，找了个地方落下时脚下一软，眼见就要摔下去，旁边适时的出现一只胳膊及时的扶住了他，这才让顾锦免于脸贴地的命运。 木遥：“掌门，你还好吗？” 焦急的女声从旁边传来，顾锦现在疼的已经睁不开眼下意识的想要将人推开，合欢派掌门不能被人发现这般柔弱的姿态，会影响弟子的对合欢派的依赖及信服。 见掌门想要推开自己，木遥赶紧道。 木遥：“掌门，我是木遥。” 木遥……听到这个名字后，顾锦推开她的动作才停了下来，别人不能看，但木遥是个例外，她是自己和小徒弟一起发现并接回合欢派的人，对他来讲有着特殊的意义，自然可以得到特殊的优待。 木遥：“掌门，要不我扶你去见季师兄吧，季师兄一定会有办法的。” 木遥看着掌门双目紧闭，脸庞煞白的样子，着急的不行，但自己又不擅医术，也不敢乱给掌门喂药，只能想出这个建议来。 顾锦：“不、不用……” 即使现在疼痛难忍，但顾锦还是尽量吐字清晰的说完了一句话，就怕木遥一个没听清楚就把他带到了季青临那，这个时候小徒弟应该还在那里没有回来，要是被发现的话他可真的解释不清了。 木遥不知道为什么掌门身体不舒服也不肯去找季师兄看病，但这可是掌门啊，而且还是将她带来合欢派的好人，虽然不能理解，但木遥还是照做了，只是看着掌门难受的样子不免跟着一起难受，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又不能给掌门叫人过来，硬是急出了眼泪。 身上的痛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个时候那种骨头都要被碾碎的疼痛感已经少了许多，至少现在顾锦终于能睁开眼了，然后就看到木遥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见他好像没事了，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木遥：“你吓死我了掌门，我还以为你要晕过去了。” 顾锦：“没事没事，就是早上没吃饭，饿的胃痛。” 顾锦随便编了个理由，见她还是止不住眼泪，只好从怀里拿出个帕子递给她擦泪珠，木遥接过后也毫不客气的在脸上胡乱的抹着，但没什么用，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她眼中不断地落下。 顾锦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身上的痛已经好了许多，除了因为疼出的冷汗而将衣服黏在身上外，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就好像之前的疼痛不曾出现过一样。 等到木遥的哭声渐渐弱下来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顾锦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忍不住叹息道。 顾锦：“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也知道你这些眼泪没有几滴是流给我的。” 木遥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又羞又恼，小声的辩解道。 木遥：“没有的事，我真的很担心掌门的身体，突然落到我面前还一头冷汗，当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顾锦：“我知道……听说小和尚现在搬到了凌烟峰去了。” 这个转折有些突然，木遥还没反应过来，眼眶就先红了，好似又要下雨。 木遥：“他、他说百鸟峰上都是女子，他住在这里不合适，所以就搬到了凌烟峰去。” 说着又气恼的跺了一下脚，眼泪跟随着动作一起坠下，水珠落在草地上，瞬间破碎。 木遥：“明明凌烟峰离得最远，他这么做不就是想躲我嘛，我都说了不会再去找他了，他还想怎么样嘛，要是连见我都不想见我的话，那干脆就搬出合欢派好了。” 顾锦心想，小和尚不是不想搬走，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但他没有说，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除了让木遥哭的更惨一些，什么效果也没有。 顾锦：“你和他命中无缘，而且他的缘也不在你身上，何苦浪费自己的心情，而且合欢派这么多知情识趣的弟子，男女皆是绝色，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这样的话顾锦以前也说过，但木遥是听不进去的，这个时候也是，明明伤心难过的很，却还是执拗的不肯听他的劝告。 木遥：“师尊也说我和他无缘，但我想总要试一试的吧，万一有机会呢，结果现在倒好，他为了躲我竟然还跑到凌烟峰去了，我找都找不见人，藏哪了都不知道。” 第三百六十五章 重逢（二十五） 木遥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顾锦无奈的叹息，小姑娘天生一双慧眼，结果心却是实的，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但木遥命中注定终有这么一劫，即便不在小和尚身上，也会落到其他人身上，眼下他们都还在合欢派，就算出了什么事还能及时阻止，总好过在外面吃这个大亏。 见她还在哭，顾锦估摸了一下时间，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便悄悄起身从木遥身边站起，在她发现之前赶紧离开，免得被她恳求带着她一起去凌烟峰。 等木遥哭够了，这才想起来问问掌门准备去哪，但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要不是被压倒的草现在还弯着腰贴着地，就好像没人出现过一样。 木遥疑惑的歪了歪头，不过这么哭了一通后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起身拍拍身上沾的草屑，慢吞吞的往百鸟峰走了回去。 凌烟峰的方向距离问情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途中顾锦还特意从云雾峰旁绕了过去，生怕被小徒弟发现自己的气息，好在就算绕了路花费的时间也不是太多，等到了凌烟峰时还没有到中午，倒是不着急着回去。 顾锦来凌烟峰的次数并不多，和之前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风无尘都没有发现他的气息，他是来找小和尚的，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可能是风无尘太沉默寡言的缘故，凌烟峰上下都极为安静，偶尔有弟子经过，都是静静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像是生怕惊扰了谁一样。 小和尚在哪他不知道，不过也不需要去问风无尘，凌烟峰后就有一处山谷，平日疏于打理，杂草丛生，很少会有弟子往哪去，小和尚要是为了躲清静的话，那里是个不错的地方。 只是到了风无尘的地方，不说一声总是说不过去的，路过他的住所时，见大门紧闭，顾锦也没有上前敲门打扰的打算，直接用神识传了话去。 顾锦：“我来找个人，你继续忙你的，无需出来。” 简单明了，颇有一代掌门的风范。 顾锦满意的点点头，不待风无尘有所反应，人已经离开了，风无尘在屋内愣了好半天，火炉中的铁早已少的通红，再不拿出来的话恐怕就不能用了，空同峰主还没有任何反应，忍不住提醒道。 空同：“峰主，这铁快烧坏了。” 风无尘回过神来后，立刻将铁块从火炉中取出。马上放进冰水之中，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声响，顿时冒起了一阵白色的水雾，红光很快消失，露出里面黝黑寒光的玄铁来，空同凑过去凑过去看了看，虽然烧的时间有些久了，但好在玄铁没事，这才为峰主松了一口不必要松的气。 但风无尘只是看似回神，实则仍在神游天外，倒不是因为久不见人影的掌门忽然间一声不吭的出现在他的凌烟峰上，而是他说自己是来找人的，即使掌门不说，他也清楚要来找的人是谁，除了那个莫名其妙搬到他峰上居住的小和尚外，风无尘也想不到有什么人需要掌门去找。 和尚的来历风无尘不清楚，只是被带来的那天，掌门就让他做了个可以收集和尚身上混沌之气的东西，做好后就让和尚一直戴在身上。 风无尘虽不管闲事，却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翻遍古籍后才知道，当年魔族大战之时就是以混沌之气为阵眼，将魔族封印其中，而残乌封印中的混沌之气不知何时全部消失，只因为花无欢甘愿投身于魔界，以身为阵，这才暂时封印住了蠢蠢欲动的魔族。 这些年他们不是没有找到其他将魔族封印的方法，但都只能延长短暂的时间罢了，而且掌门也一直不同意，原因无他，要是真的将魔族封印的话，那他的徒弟就真的再也出不来了。 所有人都对花无欢能从魔族再度出来不抱任何希望，魔族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去就是死路一条，除了掌门外，没有人对他能活着出来这件事抱有希望。 但也没人敢忤逆掌门的意思，没有找到好的方法封印魔族是一回事，但最大的原因还是被掌门这些年不要命的做法给吓到了，没人知道掌门在外面做什么，即使他们背着掌门偷偷去查，也只是查到一些散修或不知名的门派被掌门一人歼灭，其中有些是臭名昭著的魔教，但大部分都是一些连名号都不知道的小门小派，但查的深了才发现这些门派和散修都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且与那些魔教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也托掌门的福，这些年合欢派在外的名声却是水涨船高，但他们这几个峰主没人相信掌门是为了惩恶扬善，为了合欢威望，一个连门派事务都不想处理的人，不能指望他能有如此远大的抱负。 但他们都有个猜测，花无欢身在魔族，这些人和门派都多多少少与魔族有所勾结，虽然他们都不相信花无欢还能回来，但掌门却已经为他的回归做好了一切准备。 如今风无尘骤然听到掌门说自己要去找人，找的还很有可能是那个和尚，心神一震，大胆的想法忽然就冒了出来，难道是花无欢回来了？ 但掌门这会已经走远了，说不定已经离开这里了，风无尘盯着沉在底部的玄铁，一时间犹豫起来是找掌门问一问，还是装着不知道。 空同：“峰主，这玄铁是有什么问题吗？” 空同将手伸进手中，将还带着余温的玄铁捞出来，放在面前的石台之上，但即使放在了这么显眼的地方，风无尘仍是没有反应。 过了半晌后，风无尘才长舒一声，像是想开了一样。 还是不要多嘴了，这些年掌门已经为自己，也为花无欢，甚至为合欢派都安排好了一切，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左右时间也不多了…… 他低下头，什么也没说，拿起旁边的锤子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面前的铁块，铁与铁的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少年无忧无虑的笑声，但又带着沉闷之音，惆怅无解。 第三百六十六章 重逢（二十六） 顾锦想的没错，小和尚的确就藏在山谷之中，也不知道来了这几天了，竟然还搭了一座木屋在这，看起来倒挺像回事的，不能说有多好看，但遮风挡雨是没问题了。 房子的前面是一大块空地，上面光秃秃的，连个杂草都没有，看上去好像在准备着种下去什么东西，但顾锦知道这底下已经种上了一粒桃花的种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花，也许要等上很久也说不定。 在顾锦想着要不要把这个种子刨出来，扔到水里淹死的时候，小和尚刚好就回来了，一过来正好就见到顾锦在空地上站着，他什么也没说，直接站在了他面前，刚好将他的视线挡住。 小和尚：“阿弥陀佛，不知合欢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小和尚就是小和尚，一开口就先整句佛号，在合欢派中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小和尚原先一直在扇子中，很多年都没有动静，就在他以为小和尚只能做个标本了后，五年前的一天扇子中忽然就有了动静，然后顾锦就看到一个光头从扇子中钻了出来。 为什么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呢？原因很简单，大半夜睡得正好的时候忽然从梦中惊醒，然后看到一个大活人从扇子里钻出来，这种歌场面搁谁身上谁不得记一辈子。 当时出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和尚，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少，眉目舒展，尤其是低头念佛号的时候，倒是别有一种清冷禁欲之感。 这是顾锦第三次见到他，从扇子里钻出来是一次，给他东西让他带着好收集他身上的混沌之气是一次，现在就是第三次了。 三次看下来也没觉得他长得有什么特殊，好看不是最好看，气质也不是拔尖的，顾锦盯着他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出木遥究竟看上他什么，想了半天，只能觉得小孩子大鱼大肉的吃腻了，遇见清粥小菜觉得新鲜，一时忍不罢了。 小孩子的事顾锦不太好插手，赶在小和尚再次发问前，顾锦道。 顾锦：“把坠子给我。” 小和尚闻言，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红绳系着的石块交给顾锦，同时道。 小和尚：“这坠子我日夜不离的带着，至于吸收了多少混沌之气，我也不清楚。” 顾锦接过来放在眼前一看，这坠子原先是灰色的，现在中心地方已经成了奶白一样的颜色，动的时候白色也随之摇晃，像是液体一般。 这些混沌之气看似不多，但若是打开的话也是不少的数量，顾锦估摸了一下，加上自己这些年收集的东西，应该也差不多够了。 见到合欢掌门收了坠子就要离开，小和尚连忙拦住他。 小和尚：“合欢掌门留步！” 顾锦转过身看着他，小和尚踌躇了片刻，才道。 小和尚：“合欢掌门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知可否让我离开这里？” 顾锦眉头微微皱起，看的小和尚心中一紧，心想难不成合欢掌门还要继续将他强留在这里，正想着该怎么脱身的时候，只听见合欢掌门带着犹豫和疑惑的声音响起。 顾锦：“我何时拦着你，不让你离开了？” 这一次轮到小和尚愣了，但仔细想想合欢掌门好像的确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难不成是自己理解错了合欢掌门的意思？ 顾锦：“当时你刚从扇子中出来，不知外界早已换了个天地，这才让你在合欢派暂住一段时间，一则是让你能知晓外界的情况，二则是为了做出个能收集你身上混沌之气的法器，等到法器做出来后，也只是让你一直戴在身上，从未说过不许你离开这种话，也无人阻拦过你才是，只要坠子不离身，你愿意去哪就去哪。” 小和尚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误会了，还是一个大误会，还以为合欢掌门是要将自己禁在合欢派之中，没想到是自己的想法太过阴暗。 小和尚：“小僧惭愧，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合欢掌门一片好心，还请合欢掌门接受小僧的歉意。” 小和尚双手合十，深深一拜，顾锦也没多做计较，反正误会解开的快，也没引起什么麻烦，虚扶着小和尚起身后才道。 顾锦：“离开合欢派后，你可想好要去哪里。” 小和尚：“还没有，但我沉睡了多年，外界沧海桑田，轮回变幻，早就不是我所见到的样子，我想四处走走，哪里都想去见一见。” 顾锦：“倒也是这个理。” 顾锦笑着说了一句，随后看向一旁的空地，上面寸草不生，看着倒有几分荒凉。 顾锦：“只有你一个人，还是把它也带着？” 小和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后也笑了。 小和尚：“自然是带着的……虽然我还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也许有生之年还不能再见到这个种子发芽，但带着它四处走走，也许会有所助益。” 顾锦默然，心里虽然恨不得能在将闻人默从里面扒拉出来暴打一顿，但人已经死了，现在就剩一个没有意识的种子，就算拿火烧了也解不了气，还不如等着他化形的那一天再打他一顿出气。 但这个想法不能让小和尚知道，顾锦脸上再端起人畜无害的笑。 顾锦：“你和他的缘是生生世世的，即便此生看不见，也还有来生，终有一天会再见到他的。” 然后我就将你们两个捆在一起打。 顾锦明明没说什么，但小和尚却敏锐的发现了合欢掌门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随后道。 小和尚：“合欢掌门说的在理，既然如此那我这几日便会动身，到时会去和掌门告别。” 顾锦：“无妨，过几日我应该不在合欢派，若是寻不到我的话托弟子说一声便是，不必再等我回来。” 顾锦颔首，也没提起让他去见木遥说一声，反正命中无缘，何必让人家小姑娘再多流几滴泪，现在不过是被这片叶子挡住了眼，等叶子不见了，乱花迷人，哪还能记得住他。 小和尚没有什么异议，他其实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但要是带着一颗尚在沉睡还未发芽的种子上路的话，还是有些东西需要准备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重逢（二十七） 离开忘月居后，花无欢没有任何耽误，直接朝着浮玉山而去。 早上的太阳并不如何强烈，温和的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伴随着清风徐徐，吹拂在脸上的时候还能嗅到风中淡淡的幽香，并不属于某一种花香，而是草木与阳光混合的味道，温柔而缱绻。 昨夜回来的时候虽说也看见了合欢派现在的模样，但到底没有白日里看的清楚，一草一木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五十年的光阴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如何漫长，随便闭个关差不多就过去了，时光在这里走的仿佛要慢上许多，除了多了些新面孔外，看着和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区别。 浮玉山与云雾峰紧挨着，现在太阳已经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但山上还是烟雾缭绕的，不是未散的朝雾，而是炼药开启丹炉时升起的雾气，雾气腾腾间还伴随着轰隆的爆炸声，想来是哪个弟子的丹炉又炸了。 花无欢走到山脚下时听到这个声响的时候，再度升起了怀念之情，太久没回来，连听到这些都能想起许多往事。 眺目远望，山顶之上烟雾弥漫，山腰和山脚之下有药童背着药篓在来回行走采药，都是五六岁的模样，虎头虎脑的，背着和个子差不多高的药篓，一时间还有些寻不到人。 山路蜿蜒而上，直通山顶，两旁没有弟子守着，花无欢走在山路上，路旁仍是种着各种药草，不放过任何一处，偶尔有弟子从他身边路过，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生面孔，虽然不认识，也没穿合欢派的服饰，但长得这样好看肯定是他们合欢派出来的人，大约是刚出任务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花无欢没有做什么掩饰，弟子投来的视线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除了好奇外没有任何恶意，和魔界中暗藏杀机的各种打量不同，这样的眼神是有温度的。 快走到山顶之上的时候，花无欢远远的就瞧见竹林外站着的一个正在打盹的小药童，都困的头不停的点着，却还是强撑着精神，不肯彻底睡过去。 花无欢走过去，在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小药童才感觉到身边的光暗了下去，这才迷迷糊糊的抬起头，一看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吓了一大跳，瞬间就清醒了。 小药童：“你、你是何人！” 虽然被吓到了，但小药童还是很快地板着脸，让自己显得严肃又认真。 花无欢：“我来找季青临师兄，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小药童的脸是肉嘟嘟白嫩嫩的，板着脸的时候嘴抿成一线，看着可爱极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总有一种眼熟感。 小药童：“不知哪位道友，我好前去禀报。” 见来的不是什么坏人，小药童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脸庞也不再那么僵硬的板着，还多了几分笑意，看起来极为讨喜。 花无欢想了想，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而是将出门前师尊交给自己的令牌拿了出来，递给小药童。 花无欢：“你拿着这个去就行了。” 小药童接过令牌，令牌上没有其他的装饰，只刻了一朵精巧的合欢花。 小药童：“那麻烦道友在此等候一会，我这就去禀告。” 小药童说着，迈着腿就往屋内而去，穿过竹林，丰沛的水汽扑面而来，是一条潺潺的溪流从前方蜿蜒而过，一栋竹屋伫立在竹影深处，小药童小心翼翼的避开路上的石块，一路小跑到门前，见竹屋门扉紧闭，便站在门外，声音清脆的喊道。 小药童：“季师叔，外面有人找你。” 竹屋内有两个人影对桌而坐，旁边放着一个燃着火的泥炉，上面放着同色的水壶，等到水滚了后，季青临将水壶拎起，倒在面前装着茶叶的杯底，滚水落下，干燥的茶叶立刻就舒展了身躯，伴随着氤氲的热气，茶香扑鼻。 季青临：“喝。” 季青临只倒了一杯，把炉子放下后直接将茶盏往对面那人面前一推，语气冷淡道。 容云鹤不敢不接，乖乖的接过滚烫的茶盏，放在面前想等凉了再喝，但对上季青临稍显冷漠的视线时，虎躯一震，立刻就不怕烫，吹着气小口小口的抿着。 季青临：“酒好喝吗？” 在他喝着的时候，季青临冷不丁的问道，吓的容云鹤下意识的喝了一大口滚茶，差点将自己的舌头烫掉。 容云鹤：“不、不好喝，还没你泡的茶一半好喝。” 容云鹤讨好的笑着，但没什么用，这招用了太多次，现在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让对面的人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季青临：“这种寡淡之物哪能和你的那些宝贝相比，我看你也别喝了，回去继续喝酒去吧。” 季青临说着就动了气，起身就要从他手中夺走茶盏，却被容云鹤灵活的躲了过去，趁着这个功夫也不怕被烫着，一仰头直接喝了个精光，甚至还吃到了几片茶叶，在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容云鹤：“这个好喝，我喜欢喝这个。” 容云鹤一抹嘴，诚恳无比道。 季青临：“真的？” 季青临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容云鹤心中一紧，很想改口，但为了自己接下来能有个好日子过，还是连忙点头。 容云鹤：“当然是真的，你给我泡的茶喝一辈子都不嫌多。” 季青临：“那就好，忘了跟你说，刚刚我已经让人将你那里存着的所有酒都搬了出来放在了我这里，既然茶好喝，那你以后就多喝点茶水，正好能静静心。” 季青临微笑道。 容云鹤：“别啊！多多少少给我留一点啊！” 容云鹤哀嚎，却被季青临无情拒绝。 季青临：“你最近喝酒喝的这般多，可还有清醒的时候，好歹还是云雾峰的峰主，成天醉醺醺的哪里还有峰主的样子。” 季青临不理他的哀嚎，瞥了他一眼后语气冷淡的说道，他每说一句，容云鹤就安静一分，说到后面容云鹤已经惭愧的低下了头，不敢吭一声，也不敢反驳一句。见他这样，虽然知道他不会改的，但季青临已经有些心软，思付片刻道。 季青临：“那些酒我都没动，到时看你表现，表现好的话，会酌情给你一些。” 第三百六十八章 重逢（二十八） 容云鹤眼前一亮，顿时忘记了之前的悲伤，连连点头，已经不记得那些酒本来就是他的了。 容云鹤：“你看我都在云雾峰这么久了，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奖励？” 季青临本想拒绝，但又想到一开始就逼得太紧不太好，于是道。 季青临：“说吧，你想要什么？” 酒都藏在后院中，不管容云鹤想要哪个都能很快的取来，季青临在脑海中飞快的过着每一种酒所在的位置，忽然就听到容云鹤道。 容云鹤：“再给我泡杯茶吧。” 季青临一愣，看着递到面前的空荡荡的茶盏，眉头一挑。 季青临：“不喝酒了？” 容云鹤：“早该戒了，而且你沏的茶可比那些好喝多了。” 季青临没说话，沉默着接过茶杯的时候，那只手忽然在他的手背上快速的抓了一下，很快就收了回去，季青临默默抬眼，正对上容云鹤紧抓着桌角的手和紧张的神情。 季青临仍是不说话，只是重拿了个茶杯，重新沏了一盏，茶香清冽，水汽氤氲，将他眉眼间的温柔更淋漓尽致的显出。 容云鹤不由得就看呆了，连季青临将茶盏放在他面前的动静都没有发现，等到季青临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容云鹤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脸涨的通红，鼓足了勇气道。 容云鹤：“要不我们……” 话还未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吓的容云鹤一个激灵，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容云鹤：“不是我让他来的！” 容云鹤紧张道，季青临不答，而是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 季青临：“你刚刚想说什么？” 容云鹤瞬间卡了壳，半晌后才红着脸道。 容云鹤：“等晚上，晚上我再来找你。” 说罢，不等季青临回答，便立刻从后门走了出去，足下生风，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季青临收回视线，看着手腕上的红痕，忽然自嘲一笑，失望了这么多次，到现在也不肯放弃，真是自作自受啊。 小药童站在门外，久久不见人出来，想着季师叔是不是没听见还是出门了，正要再叫一声的时候，眼前的门忽然就打开，季青临出现在他的眼前，眉眼温柔，身上还带着清雅的茶香。 季青临：“怎么了？” 小药童：“外面有人找季师叔，但是不肯说自己是谁，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看。” 小药童说着将手中的令牌递给他，季青临随口问道。 季青临：“那人长什么样子？ 季青临：“嗯……那人穿着一身红衣，眼角还有一粒泪痣，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长得可好看啦。” 小药童说不上来具体的，只记住了这些，季青临听了后一怔，连忙将令牌接过来，令牌上只有一朵合欢花的图案，却让他脸上一喜。 这个令牌他曾在掌门身上见过，虽不是掌门令牌，却别有一番作用，见牌如见人，掌门若是来的话不需要通报，平日里往来的那些人小药童早就认了脸熟，如今来了个拿着令牌还是小药童不认识的人，季青临想了想也只有他了。 季青临：“快！快请他进来……算了，我去接他！” 季青临高兴的说着，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小药童疑惑的挠着头，不知道季师叔在高兴些什么，但也赶紧迈着腿吧嗒吧嗒的跟了上去。 花无欢在外面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就看见一个清隽的身影从竹林深处疾步而来，很快就到了面前。 花无欢：“季师兄，许久不见。” 花无欢站在季青临面前，笑着朝他行礼，却被季青临拦了下来，激动的打量着他，从头到尾，半晌后才欣慰的叹道。 季青临：“你长大了啊……” 花无欢笑了笑，然后道。 花无欢：“季师兄还是风采依旧。” 季青临摆摆手，领着他往里走去。 季青临：“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客套话，外面太阳晒，我们到屋里说话。” 花无欢欣然答应，往竹屋走的时候正好看见正迈着小短腿往外走的小药童，季青临停了下来，对着他道。 季青临：“一会不管是谁来都不要打扰我，就说有贵客在。” 说着，他又看向季青临，见他摇了摇头，又对着小药童道。 季青临：“也不要说是谁，问了就说不知道，多余的话不要说，知道了吗？” 小药童听的认真，等到季青临问的时候还全部复述了一遍，一个字也没错，季青临欣慰的点点头，随后就让小药童离开了，就是看着他迈着小短腿走路的样子眉眼间还是有些担心，怕他下一秒就摔了。 好在他安稳的到了外面，尽职尽责的守在竹林外，季青临对着花无欢无奈的摇了摇头。 季青临：“也难为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能记下这么多东西了，好在记性是不错的。” 花无欢随着他的脚步往竹屋里走着，同时问道。 花无欢：“我听他叫你师叔，不知是谁的弟子。” 季青临一听这个问题就乐。 季青临：“说来你可能不信，那是桑柏前些年收的徒弟。” 花无欢：“……啊？” 花无欢不知云雾峰上有多少弟子，但桑柏如今的年岁在修真者之间也不算大，竟然就收了徒弟，着实让他吃惊了一把。 竹屋就在眼前，季青临请他进去后，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用过的茶盏，上面还有余温，季青临面无表情的将它推到一边，随后又换了个新的杯子，重新沏了茶水放在他面前。 季青临：“这是今年新得的灵茶，你尝尝。” 花无欢抿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仿佛能扫清一切疲惫。 花无欢：“好茶。” 季青临也给自己沏了一杯，饮了一口后才道。 季青临：“那个孩子是桑柏带回来的，那年他下山历练时，有一个村庄被妖兽袭击，全村上下无一幸免，只有当时还在襁褓中的他被父母藏在地窖中，被桑柏及时救下，勉强躲过一劫，后来桑柏见他年幼，又有灵脉，便生了恻隐之心，这才带到了合欢派中，本来是想拜我为师的，但人是桑柏自己带回来的，便还是做了他的徒弟，现在年纪还小，学不了什么东西，没事就放在了我这里，自己的徒弟倒是从来没有上过心，得空了就带着漫山遍野的游玩，倒是乐得自在。” 第三百六十九章 重逢（二十九） 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名义上说的是师徒，更像是带着一起玩的。 现在放在季青临这，也是想着能跟在季青临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多少学点好东西。 只是听到桑柏都收徒的时候，花无欢难免还是有些恍惚，本来不觉得时间过的如何快，只那一瞬间，忽然就感觉到了时光流逝的痕迹，不着痕迹的改变着他知道的一切。 季青临：“桑柏今日应该还在云雾峰上，你想去见见他吗？” 花无欢：“下次吧，正好有时间准备些东西祝他收徒之喜。” 杯中的茶水冒着袅袅热气，氤氲的在空中散开，隔着薄纱般的雾气，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朦胧。 季青临：“那我就先带桑柏谢过了。” 季青临笑了笑，他人最是温和，即便察觉出什么也不会贸然说出，总会给人留下几分余地，在这里坐着品茶，观外竹影清风，仿佛时间都静了下来。 花无欢来这里的次数不多，盯着后院出神的时候忽然发现后院不知何时开辟了一块灵田，里面种上了些他从未见过的灵植，红色的根茎细长，左右边各有几条尖刺般的叶子，尖端是浓郁的黑色，最顶部则是一个小小的花苞，紧合着花瓣，只能隐约看出黑色的一点，却看不出具体的形状。 花无欢从未见过这样的灵植，一时间被吸引去了目光，好奇道。 花无欢：“后院里种的是什么灵植？我倒是从未见过。” 季青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红色的根茎蜿蜒细长，在一片碧绿的竹林中格外显眼。 季青临：“那是弟子下山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草药，看着新奇又从未见过，便带了些回来，由我试着培育一些。” 季青临说着叹了一声。 季青临：“大约是水土不服吧，养到现在也从未见过它开花，长的倒是挺茂盛。” 风从后院吹过，细长的根茎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只有那么一小块的地方种子着这些灵植，但摇曳之时却宛如裙摆一般柔顺，在清雅的婆娑竹影中别有一番风姿。 花无欢没再追问下去，心中酝酿着话，想着该从何开口询问师尊这些年的事情，忽然又听到季青临道。 季青临：“你如今也回来了，今后有何打算？” 花无欢的动作一顿，他和师尊一直避而不谈的事情，现在被季青临闲谈般的问了出来，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 在魔族的时候每日都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一次闭眼下一次还能不能睁开，根本没有心思再想以后这样奢侈的事情，后来见到师尊，满心都是重逢之后的喜悦，大半的时间都沉浸在这样的欢喜之中，只有静下来的时候才会想着以后的事情，但每回都得不到答案，索性也就暂时搁置在了一旁。=屁鼗= 但如今季青临问了，花无欢却不得不继续往下想着，现在他已经回来了，虽然不知道师尊是怎么说的，但大家似乎都不知道他是魔族少主的身份，对他的态度仍是一如往昔。 师尊说他安排好了一切，便真的没有让他担心过半分，从始至终季青临都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甚至连魔界的事情都甚少提及，只问了这么一句他以后的打算，闭口不谈他在魔界混迹五十年的事情，只是在关心着他。 花无欢默了半晌，魔族那个地方和人，除了傲天外，其余的他是万万不想再有任何交集，傲天最初为了哄骗他去魔族的时候，曾经说过魔族之人现在都崇尚和平，不想再和人间起争端，但真的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这些人还是少数，而且都不善争斗，一直被激进者压迫奴役着，早已没了任何斗志，不过是想换个环境，甚至于去哪都无所谓。 那样压抑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都是刀光剑影，血沫横飞，若非答应了师尊还要再回去见他，应该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了封印的一丝裂缝，便与傲天一起从这缝隙中脱离了出来，只是不知魔族之人什么时候会发现他的失踪，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会不会跟着他出来的痕迹一路追踪出来也尚未可知。 现在他还能在合欢派上自由行走，除了师尊的安排外，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无人发现他和魔族的关系，若是等那些魔族找上门来，他怎么都无所谓，但师尊的名声必然要受他连累。 花无欢忽然感到一阵烦躁，但季青临还在面前，便默默地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而是抿了一口清茶，温热清香的茶水滑过喉咙，落入腹中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让他紧绷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赶在那些魔族发现之前将他们全部解决了就行，杀了也好，或是全部封印起来也罢，只要他们不在了，也就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花无欢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这个方法不是不可行，但也只是下策，若是魔族不找来是最好，但如果被发现的，也只能如此。 百般念头在脑海中转过，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花无欢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热气熏得眼角微红，眼睛也是湿湿润润的，带着些许迷茫和思索，想了想后才无奈的笑道。 花无欢：“以后的事情我还没有想好，至少现在我还想继续跟在师尊身边，剩下的事情再慢慢想吧。” 季青临转着手中的茶盏，花无欢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中，也是，人家在魔界中被关了五十年，现在好不容易出来，现状都还没有完全熟悉，哪来的以后事情可想。 本来是可问可不问的一句话，但那个时候季青临忽然想到合欢掌门的身体，合欢掌门不会告诉他眼下他的情况有多糟，也下令让他们闭口不言，其余人不知道合欢掌门还能坚持多久，但季青临一直给他炼制丹药，掌门最近服用的次数愈发频繁了，这药的效果也在渐渐变弱，但他们却一直没有更好的办法，丹药中的草药难寻，季青临还试着自己培育，但也是一无所获，仿佛天意注定，不给合欢掌门任何希望。 第三百七十章 重逢（三十） 掌门不愿说，季青临也没有违背掌门命令，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必要，而且他也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季青临：“谁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如今你也才回来，便先安顿下来，其余的也不着急，慢慢来就是。” 季青临笑了笑，随口安慰了他几句，花无欢点头答应着，等到季青临说完后，才正色道。 花无欢：“季师兄，这些年我不在合欢派中，有些事知道的并不清晰，还请季师兄帮我解答一二。” 季青临：“这个好说，只要是我知道的，必定会告诉你。” 季青临稍稍坐直了身体，就见花无欢顿了一下，然后听他说道。 花无欢：“我想知道师尊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季青临捧着茶盏的手滞在半空，不知道花无欢具体问的是哪些事，又怕自己说的和他想问的不是一个方面，反而说的多了，思索了一下，于是道。 季青临：“这些年我在合欢派的时间不多，对掌门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不知你想知道的具体是什么？” 花无欢面上还保持着笑意，但心已经微沉，原先季青临还说自己知无不言，但等到自己提起师尊的时候，又开始说自己知道的并不多，花无欢不是很信季青临说的自己这些年不在合欢派中，他在的时候云雾峰的大小事宜都是由季青临一人处理，现在虽然不知容云鹤在云雾峰时间的长短，但他莫名觉得，即便容云鹤在，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情况之下，季师兄短暂的离开几天还行，但时间久了，云雾峰上下无人管理的话，必然要出大问题。 季师兄的话前后不一，可见师尊在安排他的时候，也给他们下了闭口不言的命令，有些事情要瞒着他，不能让他知道，花无欢知道这次怕是问不出什么重要的消息，但还是继续道。 花无欢：“我见到师尊的那天，师尊的样貌仍是分别之前的样子，但那不过是化形术所用的障眼法罢了，我已经见到师尊现在真实的样子，白发三千，遍体伤痕，我数过，大大小小，新伤旧痕加在一起，总共有八十三道，其中有一道只要再偏斜一点，就能刺穿心脏……” 花无欢停顿了片刻，拒绝了季青临再给他添茶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口的钝痛后，才继续道。 花无欢：“我走的时候师尊还是好好的，这些年乾冥大陆还算安定，合欢派也没有遭受过重大的变故，师尊怎么会、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啊……” 心口上的痛意再度翻卷起来，没说一个字，眼前都能再度浮现师尊身上遍布的狰狞伤痕，那样多的疤，那样深的伤口，师尊受伤的时候该有痛啊。 季青临看着花无欢剧烈起伏的胸口和悲伤的双眸，轻叹了一声后，这才道。 季青临：“那日你离开飞行器后，我们都猜到了你要去残乌，本来应该折回去找到你，再把你带回合欢派去，但一则是不知道你究竟藏在了哪，二则是残乌的情况着实让人发愁，于是便想着赶紧回到合欢派去，抓紧时间带着人去残乌，也好帮衬一把，但谁知……最后只等来了掌门一人回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但季青临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北月雪将合欢掌门带回时，掌门已经是奄奄一息，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合欢掌门情况不妙，但季青临感受的更为清晰，掌门身上的伤势虽多，但好在都不致命，可他的寿元却消失了大半，体内精血亏损，必然是在残乌中用了损伤寿元的秘法，伤身伤体，而且还突遭变故，一时间难以接受，郁气结于心口，再加上之前强压着的伤势，几乎要了他的命。 那些日子都是季青临在身边照顾着，寿元的消失是不可逆的，这是秘法的代价，心中的郁结季青临也毫无办法，他能做的只有处理掌门身上的伤口，可是等到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完了，也不见掌门有醒来的迹象。 花无欢没有跟着回来，季青临曾向北月雪问过，才知道他们去的时候根本没见到花无欢的身影，而且原本濒临破碎的魔族封印也不知什么原因再度复原，除了消失一个人外，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来平静的样子。 但掌门却迟迟不醒，身上的伤在渐渐好转，可就是不见醒来的迹象，即便是在睡眠中，也都是眉头紧锁，一脸痛苦，仿佛被无尽的梦魇缠身，无法脱离其中。 有那么几次，季青临甚至看见一道泪痕从掌门的眼角滑落，没入鬓发间，在他发现的时候，鬓发已经被濡湿了大片。 不知道掌门在梦中看见了什么，但即使落泪，也是无声无息的。 掌门的伤虽然愈合了，但就是没有醒来，季青临知道是因为掌门憋着一口气，才能在这么严重的情况之下活下来，但这口气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终于有一天，季青临在给他换药的时候，见掌门的情况毫无进展，忍不住叹息一声。 季青临：“掌门，你快点醒吧，若是花师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怕是会伤心死的。” 话音还未落，季青临惊喜的瞧见掌门的睫毛动了动，虽然没有醒来，但对他来说已经是个意外的惊喜，所以以后不管说什么，都要带上花无欢的名字，除了这个外，掌门对什么都没有反应。 没过几天，季青临再度去给掌门换药的时候，进了屋发现床上是空着的，寻了半天，才在后院中发现了掌门的身影。 不过是一夜之间，掌门三千青丝已成白发，院子里的花开的正烂漫，满树都是宛如火焰一般的茶花，花瓣层层叠叠，簌簌落在掌门的发间，寂寥而落寞。 天不过刚亮，远处的朝霞仍在，淡淡的晨雾流转在他的发梢与花瓣间，季青临忽然想起，花无欢在这的时候，最喜欢在这颗树下练剑，如今茶树仍在，熬过了寒冬还开了烂漫璀璨的话，可树下的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第三百七十一章 重逢（三十一） 杯中的茶早就凉了，风也静了下来，院子里的修竹挺拔而沉默的伫立着，两人相对而坐，自从花无欢问过之后，季青临就没了声音，一直低着头盯着看手中早已不冒热气的茶盏看着，好半天后才长叹一声，抬起头看向花无欢，苦笑着道。 季青临：“我说的话你听着可能像是借口，但这些年掌门一直神出鬼没，不告而别都是常事，而且很少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我们都曾问过，但掌门不肯说，我也曾私自跟着去过，可每次都被掌门发现然后甩开，即使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掌门的行踪向来不固定，谁也不知他想要做什么。” 季青临说到这停了一下，本想喝口茶继续，但碰到已经变凉的茶水后又顿住了，转而放在了桌子上，将炉火挑的更旺些，继续烧着炉上的热水。 屋内的温度升高了不少，但并不热，火光在泥炉中跳跃着，橘红色的光落在花无欢的脸上，半是明艳灼灼，半是沉默无言。 铫子重新放了上去，压住了全部的火焰，只有从缝隙中才能窥见依稀一点跳动着的细小火苗。 水烧开还得一会，季青临起身重新拿了套茶具，顺手又带了盒新的茶叶来，打开后却是一股淡淡的草药香，不单单只是茶叶，还放了不少安神精心的草药。 季青临：“这是我配的安神茶，解乏安神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说话间，铫子中的水已经沸腾，季青临捻了两撮茶放在新的茶盏中，滚水浇在里面，茶叶草药很快都舒展开来，季青临推了一杯放在花无欢面前，花无欢吹凉了后喝了一口，心中想着事，喝不出个滋味来，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花无欢：“季师兄说很少有人知道师尊去了哪，那便是说明还是有人知道的。” 花无欢目光灼灼的盯着季青临，季青临想要是自己现在把北月雪说出来的话，花无欢应该立刻就会去找他问个清楚。 北月雪的嘴可比他严实多了，多余的话一句也不会告诉他，但以花无欢现在的态度来看，必然会想办法问个清楚，直接打起来也说不定。 季青临并不介意北月雪被找茬，但他不能真的让花无欢去找北月雪，问的人越多，说的就越多，到时候就算他们没有说出真相，但花无欢说不定就能猜的出来。 杯中的茶渐渐凉了下来，但摸着还是烫手，季青临只浅浅的抿了一点，随后才摇了摇头。 季青临：“我只是这么一说，你先别激动。” 花无欢：“无事。” 花无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也顾不得烫，心道季师兄这杯茶来的及时又对症，安神静心，可不正是眼下他所需要的。 季青临也没拦他，随后又道。 季青临：“掌门的事情他不是不愿说，只是自己也记不清，你离开之前，掌门身上就已经有了许多伤，虽多，但都不致命，只要好好上药包扎，等到伤口愈合就行，但这件事对掌门的打击太大，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晕晕乎乎的，有时候连自己去了哪都记不清，更别说自己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说到这连季青临都分不清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还记得隐去了掌门所用血祭的事情，这个秘法少有人知道，花无欢即使见到了应该也不清楚血祭所需的代价。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说的这句话，某些部分却和顾锦对花无欢说的不谋而合，在花无欢听来，无形中增大了可信度。 花无欢沉默了下来，当年他准备跳进裂隙中的时候，想的就是不能再让师尊受伤，至少要安全的离开这里，但他没想到，那之后师尊却还是遍体鳞伤，甚至险些伤了性命。 悔意从心底渐渐涌上来，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手指紧捏着茶壁，关节已经用力到泛白。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话，当时何必跳进魔界，为什么不一直跟在师尊身边，哪怕魔族全部破除封印出来也罢，就像师尊说的那样逃的远远的，总有魔族找不到的地方，等一辈子也行，总好过师尊浑浑噩噩这么多年，遍体鳞伤都不知的好。 无力感顿时布满了他的全身，师尊说的是真的，这些年他的确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甚至连身上的伤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但这样的话，新的疑惑又升了起来，合欢派外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师尊一次又一次的出去，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惜？那样多那样重的伤，只有在一次次的厮杀中才会出现，尤其是心口那一条伤痕，就是冲着师尊的命去的。 师尊很少出门，更别说和别人结仇，而且能将师尊伤成这样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花无欢一瞬间在脑海中过了好几个人的名字，甚至连夜元的脸都出现了，但又觉得不可能，要真是夜元伤的师尊的话，师尊不可能不记得。 或许自己需要亲自调查一番，季师兄已经起了戒心，怕是也问不出什么重要的东西，花无欢很了解师尊，既然师尊敢让他来找季师兄等人，必然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季师兄是个聪明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清楚地很，同时师尊又瞒的极好，即便是出门也防着人跟着，就算是问下去，恐怕季师兄也不见得能知道多少。 想知道的事情看来只能自己去查，虽不知道能查出来多少，但哪怕只知道一点也行。 而且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师尊身上的伤或许仍和他有关，他蓦然想起师尊之前说过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心中顿时一紧，如果师尊所说的安排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合欢派中呢？ 花无欢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身的时候把季青临吓了一跳，差点连茶杯都端不住。 季青临：“发生什么事了？” 季青临惊恐的问道。 花无欢：“我想起来还有其他的事情，改天再来打扰。” 说罢，花无欢转身便推门而去，只留下季青临一人茫然的站在屋内。 第三百七十二章 重逢（三十二） 花无欢离开的时候小药童正在竹林外站的笔直，见到花无欢出来了正想跟他好好打个招呼，就见一阵红色的风从他身边无情的吹过，差点将他给掀倒。 小药童：“这人怎么跑的这么快啊。” 小药童小声的抱怨着，肚子忽然咕噜噜了两声，顿时就感觉饿了。 所以他跑的这么快是赶着回去吃饭嘛？ 小药童恍然大悟，自己饿的时候也是跑的这样快，尤其是师父给他带好吃的时候，恨不得能飞起来扑过去，不知道今天师父会给他带什么好吃的，好想吃香喷喷流油的的大鸡腿啊。 花无欢这一路走的飞快，路上的行人只感觉到身旁有风吹过，连人影都看不清唰的一下就从身边过去，等花无欢看见留仙峰的时候，时间还没有到到中午，其余的山峰现在都是最热闹的时候，唯有留仙峰安静无比，只有鸟鸣清脆婉转的声响，连云都是静静的漂浮在山巅之上。 花无欢停在了山脚下，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走着，脑子现在就像一团乱麻一样，整理不出个头绪，却又让人心烦意乱，恨不得能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空了才好。 师尊的事情占了大部分，但还有季青临最初问的，关于自己以后打算的事情，虽然被他糊弄过去，但自己其实一直记着，当时虽然已经决定不再想这些事情，但现在脑子一团乱的情况下，不管是什么都想掺和一脚，搅和的他头疼欲裂。 通上山顶的台阶并不多，但花无欢走得慢，过去了这么久也才走了一半的距离，剩下的山路蜿蜒绵长，直通山顶之上，一眼看过去竟看不到尽头，仿佛走在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径一般。 花无欢低着头走着，太阳升在了头顶，将影子挤成小小的一团踩在脚底，两旁种着各种枝叶繁茂的古树，挥洒着荫凉，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破碎的掉在地上，随着风的吹动而摇晃着，花无欢一脚走在上面，碎光消失却又出现在了他的鞋面上，随着他的走动又滑回了原地。 心中的烦躁并不能因为这些而有所好转，花无欢甚至还加快了脚步，热气与燥意交织在了一起，在体内四处撞着，恨不得现在就能发泄出来，杀个痛快最好。但花无欢忍了下来，额上都是强忍时流出的汗珠，这里是师尊住的地方，即使心中再烦，要发疯也不该是在这，他也不想让师尊看到自己这一面。 时间还早，师尊应该还没有回来，自己应该走的快一些，最好 能在师尊回来之前到忘月居去，而且自己也很久没有动过火做过饭了，眼下正好有这个条件，可以做些师尊喜欢吃的，正好给师尊补补身体。 留仙峰上没有弟子，但材料应该是全的，如果缺什么的话自己一会再去找，反正不着急，时间还早，时间还长，他们可以慢慢来。 只要想到师尊，心里的烦躁好像可以减轻一些，花无欢就这样低着头走着，每走一步就在心里念一声师尊的名字，也不觉得枯燥，反而极为放松，那些一直纠缠着他的各种让他不愉快的烦躁情绪随着他心中的默念渐渐消失，只觉得身体好像都轻飘飘的。 花无欢没数过这里有多少台阶，只是自顾自的低头走着，直到撞到了什么上，这才回了神。 顾锦：“在想什么呢？” 温柔带着笑意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嗅着鼻尖萦绕着的檀香，即便不抬头去看，也知道自己撞到的是谁了。 花无欢站在一节台阶下，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师尊的全貌，阳光从苍穹之上毫不吝啬的挥洒而下，银色的发丝上落满了金色的光辉，皮肤上也是莹润的光泽，睫毛微垂着，在眼下投了大片剪影，却更能看的出他眼中没有任何瑕疵的温柔，应该说没有一处不温柔。 只属于他一人的温柔。 最后的烦躁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见到师尊时那种难以言诉的喜悦充斥着整个胸膛，啪的一声就将所有的负面情绪给踢走了。 花无欢：“师尊是在这里等我吗？” 花无欢笑着上前跨了一步，站在了师尊身边，和他并肩往前走着。 顾锦：“今天事情少，回来的快，在屋内早就感觉到了你的气息，但迟迟不见你的身影，就想着出来等等你，要是再见不到你的话，就该想着你是不是迷路了。” 花无欢：“往忘月居的路就这么一条，怎么会迷路呢。” 花无欢无奈的笑了笑，顾锦看着他眼中还没有退下的笑意，便道。 顾锦：“看你这么开心，想来见到季青临的时候聊了不少。” 花无欢：“是聊了很多，我在季师兄那还见到一个小药童，听季师兄说是桑柏收的徒弟，果然时间过去了许久，连桑柏都能收徒了。” 顾锦：“这话桑柏听到该会伤心的。” 说完，两人都笑了。 花无欢：“不过我见他倒是有些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见到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顾锦听小徒弟这么说，没忍住叹了一声，无奈道。 木遥：“那孩子是桑柏下山历练的时候救回来的，这件事你知道不？” 花无欢点点头，随后顾锦又继续道。 顾锦：“桑柏救的及时，孩子没被伤到，却受了不小的惊吓，小孩子嘛，魂魄本就不稳，这一吓又被吓走了一魂，即便救回来以后也是痴傻的，刚好那时容云鹤炼制出了的空浮游，季青临服下后楚河的魂魄从他体内出来，本来应该是直接往生的才是，但谁也没想到楚菏的魂魄直接跑进了小药童的体内，刚好补了他失去的一魂的位置。” 花无欢听的目瞪口呆，好不容易理清了关系后，结结巴巴的问道。 花无欢：“那、那楚菏岂不是还在？” 顾锦：“说在也不准确，他在季青临体内这么久，本就虚弱，如今到了那孩子的体内，补了他一魂的位置，早已没了自己的意识，想要强行剥离出来也不可能，只能等到他死后才有可能从他的魂魄中散开，兴许能恢复些许意志。” 第三百七十三章 重逢（三十三） 花无欢听师尊说起这些，忍不住长叹一声，感慨这不合时宜的巧合的同时，想到季师兄对那药童别无二致的态度，不免有些替季师兄不平。 花无欢：“容峰主就此事可曾说过什么？” 刚说完，花无欢就见到师尊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只冲天灵盖的那种。 顾锦：“他能说什么，容云鹤本来就是想赶紧将这件事了解，尽早让楚菏投胎转世去，但这件事发生的突然，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容云鹤担心季青临认为是自己故意这么做的，在他面前解释了许久，季青临都说过不是他的问题，但他自己倒是耿耿于怀了许久，最后你猜他怎么做的？” 花无欢：“……他不会想着把小药童给结果了吧？” 花无欢试探性的说着，就看见师尊一脸惊恐的看过来，立马就改了口。 花无欢：“我开玩笑的！” 顾锦配合着干笑了两声，随后就不再卖关子，直接道。 顾锦：“容云鹤这个人吧，在任何事上都爽快潇洒的很，偏偏落在情事上脑子就像被浆糊堵住了一样，季青临都说过不介意了，他自己却总是过不去这个坎，干脆又离开了云雾峰，吭都不吭一声，直接让季青临找不到人，给自己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花无欢：“这一点倒是和师尊很像呢。” 花无欢微笑着，意有所指，顾锦心中有愧，坚持着不敢和小徒弟对视，也不敢接这句话，于是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往下说着。 顾锦：“要我说，等再过几年季青临的资历再深厚些，干脆就将云雾峰的峰主封给他得了，反正现在大事小事都是季青临在管，也都管了这么些年了，从未出过一点差错，和前几任峰主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看啊有没有容云鹤都一样，甚至还能清静不少。” 两人走的速度都不快，挑着有荫凉的地方慢慢地走着，头上是花枝繁茂的玉兰，整棵树上都是紧簇在一起的白色花瓣，像是积年落下的皑皑白雪，连香味都是清幽而淡雅的。 花无欢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忽然想到那年和师尊外出，见到木遥的时候，她给他的是山茶花，给师尊的刚好正是这样的玉兰，也是这样的洁白，连观望都是一种亵渎。 花无欢：“师尊对容云鹤的意见好像很大啊，他是怎么惹到师尊不高兴了吗？” 花无欢指尖捻着一朵从树上飘落的花瓣，洁白如玉的色泽更能衬的出他指尖的淡粉，是让人心生爱怜的颜色。 他的语气就和空中飘散着的玉兰的香气一样清幽，但顾锦却总觉得自己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某种杀意，仿佛只要他点个头，下一秒容云鹤就会被小徒弟五花大绑起来，丢在他面前任由处置。 他默了半晌，抬眼看着满树的玉兰，阳光挥洒而下，穿过层层缝隙落在身上的时候已经不复之前的灼热，反而是一种微凉。 顾锦：“我只是觉得，他们之间虽有诸多不易，但至少人都在眼前，只要容云鹤不那么纠结，再勇敢一些，早点认清自己对季青临的心意已经不是最初的愧疚，早点承认自己已经爱上了他不就好了，非得这么吞吞吐吐的，只知道逃避，硬是放着眼前人不珍惜，我因为这看到他就是一肚子气。” 花无欢惊愕的朝师尊看过去，但顾锦却没有和他对视，仍是抬着头不知再看什么，斑驳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清晰的显出眼角的泪痕，即使没有泪，泪痕也是清晰无比。 师尊的脸上从来没有泪痕，花无欢只见师尊哭过那么一次，还是在残乌中，气怒悲伤之下落下的那一滴，现在想来心口还在隐隐作痛，他不敢想，他不在的这空白时间中，师尊都是用一种怎样的信念信着他回来，等着他回来。 五十年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并不长，但任谁都无法无视时间的变化与流逝，他去了魔界，连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可师尊却一直在等着，等待一个不知还能否见面的人。 花无欢忽然间就明白了师尊的话，容云鹤和季青临之间虽然也是诸多不易，但至少人就在身边，就在抬眼可见的地方，原先的时候还有楚菏的事情拦在中间，但现在楚菏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值得犹豫不决的，只要大胆一些，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爱意全盘托出，季青临也早就暗自喜欢容云鹤很久了，两情相悦岂不是最好的，可他偏偏就这样犹豫逃避着，一次又一次伤着对方的心。 明明都是一样的艰险重重，但他和师尊之间还隔了不知生死的五十年，师尊当时看到容云鹤这样堪称怯懦的做法时，心中会不会悲凉。 至少容云鹤目之所及还能见到季青临的身影，但他和师尊只能睹物思人，偶尔梦中才能瞥见他的衣襟，甚至连抓都抓不住，虚妄的从指尖划过，连温度都不曾存在。 那样的心情，见到容云鹤的时候如何不怒，如何不气，但花无欢知道，师尊更气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在他进入魔界之时没能抓住他的手，那样崩溃绝望的神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花无欢的梦魇，在他眼前砰然破碎。 花无欢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直接上去抱住了师尊，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搂着师尊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但这一次，花无欢却是搂着师尊的肩膀，抚摸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一下又一下温柔有力的抚摸着他的头，就像师尊以前安慰自己的那样。 花无欢：“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的，我喜欢师尊，不管有什么东西拦在我面前都不能阻挡我去见师尊，去和师尊在一起，就算有一天我和师尊分开了，我也会用尽一切办法找到师尊，不管此生还是来世，我想要的是生生世世都和师尊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顾锦猝不及防的鼻子一酸，他也想生生世世和小徒弟在一起，最好永远都不要分开。 第三百七十四章 重逢（三十四） 但顾锦心里又清楚，自己的身体恐怕撑不了一生一世这么沉重的诺言， 瞒着吧，能瞒几天是几天，最好能瞒的久一些，好让小徒弟不必因为这些事情而烦心。 顾锦：“我也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顾锦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先前提起容云鹤的气愤已经消失不见，而是化作沉重的惆怅压在了心底，藏在自己也看不见的角落，这样的话也不会被小徒弟发现。 顾锦：“好了好了，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桌上的饭菜该凉了。” 花无欢一愣，随即回过身，看着师尊眼睛亮晶晶的问道。 花无欢：“是师尊自己做的？” 顾锦：“……你觉得我会做菜吗？” 煮泡面倒是挺熟练的，可惜没有机会能在小徒弟面前展示一番，顾锦一边在心里为自己不能展现的技能遗憾，一边给小徒弟解释道。 顾锦：“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北月雪那来了个新的厨子，据说很是擅长淮扬菜，便去借了人来，做完菜后就放了回去。” 顾锦还记得自己折回问情峰时北月雪一脸震惊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来接待的神情，哪怕自己当时要让他这个峰主亲自动手去煮饭怕也没有意义，不过自己最后只借了个厨子过去，指不定背后在怎么琢磨。 人是个可造之材，若他不在的话，合欢派交给他也亦无不可，就是心思太重，别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琢磨半天，还是需要些时间来打磨一番。 顾锦也不是为了去确认北月雪的心性如何，只是偶然想起他那边的食物最是精致，花样也多，刚好也顺路，去的时候一问才知道那边正好刚来了一个会做淮扬菜的师傅，小徒弟就是从扬州来的，现在算来的话他也已经有五六十年没有回去过了，正好让师傅做些拿手菜，也算是回忆一下家乡了。 花无欢哪会不知道这是师尊特意为他做的，离开扬州那么久，除了那年短暂的回去几天外，便一直在合欢派中待着，原以为自己不在意，但这一瞬间心头还是骤然涌起了淡淡的思念。 已经很久没有去给娘亲扫过墓了，或许该找个时间带着师尊一起回去一趟才是。 顾锦：“你要是不想吃的话，我们还可以做些其他吃的，他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食材，没用完的全都放在厨房，想做什么都行。” 在扬州的经历或许小徒弟并不想回忆起，顾锦见小徒弟没有说话，心都揪了起来。 花无欢：“就吃这些就行。” 花无欢抬头笑了笑，指了指前方，示意继续往前走。忘月居离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已经不远了，没走上几步就看到了忘月居高高翘起的一角屋檐，檐上的脊兽被太阳照的油光水亮，朱红的瓦片整齐如鱼鳞，两人并肩走到门前，花无欢的手放在门上，在准备开门的那一瞬间，忽然转头看向顾锦。 花无欢：“师尊，我们找个时间去见见我娘吧，她还没有见过你呢。” 顾锦一愣，继而含笑着答应下来。 顾锦：“好啊。” 花无欢也笑了，手上微微用力，便将门推开，刚打开一条门缝，勾人的香味便从缝隙中迫不及待的钻出，争先恐后的跑到他们鼻子中去。 花无欢：“好香啊。” 花无欢眼前一亮，赶紧跑到饭桌边去，不过还是等到师尊到了以后才坐下。 偌大的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顾锦只让他做些拿手菜就是，但没想到厨子竟然做了十几样，完全不是两个人吃饭该有的量。 圆滚滚的蟹粉狮子头，透明粉嫩的水晶肴肉，细如发丝的文思豆腐……摆盘精美而考究，哪一样都是费时费力的菜，不是几个时辰内就能做出来的。顾锦忽然想起自己离开时北月雪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才恍然大悟，这些大约是北月雪自己提前让厨师准备的，本来该出现在他的餐桌上，没想到却被自己捡了个漏。 顾锦没忍住乐了，随后又跟小徒弟说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同时笑了起来，仗着北月雪看不见，笑的丝毫不给他面子，没有半分顾忌。 顾锦：“不管怎么说，到了我们桌子上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你快尝尝，我闻着就觉得香，味道应该不差。” 花无欢笑着点头，倒也没有继续和师尊客气，夹了个蟹粉狮子头放进嘴里，一口下去先是感觉到它的软烂，还不待咀嚼，螃蟹的鲜甜骤然在口中迸发，没有半分油腻感。 现在还不是吃螃蟹的季节，但这份蟹粉狮子头做出来的味道却不比螃蟹肥美时节的滋味差，顾锦也吃了不少，即便现在味觉并不灵敏，但这一点的滋味也足以让他回味无穷。 顾锦：“味道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看着小徒弟眼角眉梢露出的满意神情，就知道这些菜的滋味绝对差不了。 菜品虽多，但好在厨子还是有所克制的，每样的量都不多，但这么多菜吃下来也让他们撑得不行，也才不过吃了七七八八。 花无欢还好，虽说许久未吃这些东西了，但到了八分饱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只是看着师尊吃，还不忘在一旁给师尊夹菜盛汤的。 顾锦的味觉原先没有的时候，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索性也就不折磨自己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吃过这些东西，现在味觉恢复了一些，能尝到些许滋味，再加上有小徒弟陪在身边，心情愉悦下，不管小徒弟给他夹多少都能吃的下去，但到最后也是连连摆手，看着桌上还剩下的部分，只能叹了声可惜。 顾锦：“要不我们把这个厨子要过来吧，听说他的糕点做的也不错，正好没事了还能给你做些东西吃。” 花无欢：“不要，我不想有人打扰我和师尊的二人世界。” 花无欢干脆的拒绝，顾锦也就不说了，要是小徒弟下次想吃的话，再去问情峰借人就是。 花无欢：“这些东西师尊最喜欢吃哪样？改天我学会了再做给师尊吃。” 顾锦：“随便做就是，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吃是吃了很多，但顾锦确实没能吃出什么区别，滋味都是淡淡的，也就是咸一点或者淡一点吧。 第三百七十五章 院中大战 花无欢是眼看着师尊吃下去这么多东西的，不但没有露出任何难受的情绪，甚至还津津有味，每一道菜肴都能说的出它的味道和特点。 只有一样菜师尊吃的不多，浅浅的动了一筷子，那里面花无欢趁着师尊不注意的时候挤了滴酸果的汁水进去，师尊只尝了一口就酸的皱起了眉，再也没动过第二次，全然不是昨天晚上喝到加了酸果汁水的凉茶时，还能面无表情的样子。 所以是昨天晚上师尊强行控制住了面部表情，还是说师尊压根就没尝出来？ 那酸涩的滋味现在想想都还萦绕在舌尖，花无欢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转而笑道。 花无欢：“既然如此，那我就都学一学，瞧着应该也不难。” 顾锦：“那我可就等着吃了。” 顾锦也跟着笑了，眼下不过才刚过正午没多久，时间还长着，商量了一下便去了后院，桌上的狼藉也不必管它，一会自然会有弟子过来收拾。花无欢回来后，顾锦还是添了两个弟子来做事，只是不留在留仙峰上，每日定时前来收拾东西，做完了就走，也不打扰他们的清净。 烈日当头，但后院却是绿树成荫，流水潺潺，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没有半分炎热之意。 水池旁正好有个石桌，花无欢又回去取了茶具来，动手泡了些清茶，刚刚吃完饭，喝些茶消消食最好不过了。 蝉鸣阵阵，坐在这里却并不觉得热，两人挨着坐下，正对着眼前一泓碧水，芙蕖映水，鱼戏莲叶，风过之处尽是波光粼粼，带来芙蕖淡淡的清香。 、在书房中看的话也能看见这样好的景色，但两人谁也不想就这样回去，反正外面也不热，索性就在这里撑着头看着，既是看景，也是看着眼前的人。 看着看着，两只不安分的小手就握在了一起，你摸摸我，我摸摸你，也不知道摸出了个什么，反正顾锦觉得自己现在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 花无欢：“要不要进屋？” 花无欢凑过来，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变的松松垮垮，大半的胸膛都露在外面，沿着纤长的脖颈往下看去，很轻易地就能看见那一片雪白的肌肤以及那一点淡淡的粉色。 顾锦：“大白天的，还不快把衣服穿好，回什么屋，在外面看风景不香吗？” 顾锦盯着看了半晌，脑海里转着各种少儿不宜的事情，直到自己过足了眼瘾后才假模假样的动手帮他把衣服紧了紧，同时还不忘上手摸了一把，啧啧啧，手感没的说，又细又滑。 花无欢看着师尊的动作，默了一瞬后便大大方方的将师尊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塞。 花无欢：“不回屋也行，反正留仙峰上除了我们外也没有其他人，我看这里就挺不错。” 顾锦：“你想都别想！” 顾锦直接了当的说道，在他胸上狠狠地摸了一把后，正准备收手的时候，却被花无欢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和花无欢尴尬的对视着。 花无欢：“师尊不想的话，这手是在做什么？” 顾锦：“在给你检查身体。” 顾锦面无表情的说道，反正手现在抽不回来，索性就在他胸膛上慢慢地画着圈，不就是勾引人嘛，谁不会啊。 于是在顾锦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成功的勾引到了眼前的人，顾锦玩的兴起，全然没有注意到花无欢越来越沉的眼眸，只是忽然间身子就被人扳了过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在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趴在了石桌上被花无欢压住动弹不得。 石桌虽在树荫下，但上面的温度却是暖暖的，花无欢收回护在他腰上的手，随后压在他身上，无视了顾锦在他身下的反抗，附在他耳畔轻声道。 花无欢：“我知道师尊一向口是心非，没关系，我们可以用行动来解决。” 说着话的时候并不耽误他给顾锦宽衣解带，手上的动作很快，顾锦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动作，身子顿时就是一凉，都不用低头看就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不着寸缕的样子。 顾锦：“别啊，这么着急干嘛，我们慢慢来呗。” 顾锦有些怂了，试图服个软好让小徒弟能放松下警惕心，但小徒弟并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在顾锦的注视下从怀中拿出了一直用着的脂膏，用手指挖出一些，见到顾锦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忍不住笑了，俯下身子吻着他，唇瓣紧贴，手上的动作不停，同时安慰道。 花无欢：“师尊放松些，太紧了……” 顾锦：“你信不信我能给你夹断！” 忍着下身不断扩散开来的异样，顾锦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这句话，只是配上抑制不住的闷哼声，不但没有任何的威胁力可言，更像是一只奶声奶气的小奶猫，挥着他粉嫩的小爪子。 花无欢忍不住加快了速度，等到时机成熟后便步入正轨。留仙峰上是无人，但这树上的蝉鸣和水中的锦鲤，哪一个上面没长着眼睛，顾锦全程都是捂着脸，耳尖都是红的。 花无欢没有折腾太多花样，石板坚硬，池子旁边寒气又大，顾及到师尊的身体，动作也是轻柔无比，但等到结束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许久，久到桌上的热茶现在都已经没有一丝热气。 院子内凉爽的很，但两人身上都是一身的汗，花无欢给他擦着身子，看到他身上被石桌硌出的红痕，不免有几分愧疚，弯腰下去给他吹了吹。 顾锦本想推开他的，但一方面是自己现在着实没了力气，一方面看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趴在自己的身上还挺好玩的，也就装着没看见，由着他去了。 同时也不免好奇，自己是躺在下面享受的那个，什么都不需要动，怎么小徒弟现在一脸轻松，反而自己都累的手都不想抬？ 想不通就不想灵力，反正自己现在在小徒弟眼中就是个身娇皮嫩的瓷娃娃，索性就这么被小徒弟折腾着，直到穿上了衣服，这才恢复了些力气，但出了一身的汗黏在身上还是很不舒服，想了想，直接领着小徒弟去泡温泉。 第三百七十六章 给你个鸭子玩 不过去归去，临走之前顾锦还是让花无欢再三保证不许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花无欢也是连声答应，但见花无欢答应的这么痛快，顾锦心里反而更不安稳了，只是小徒弟现在笑的一脸纯良，属实找不到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顾锦只好一边警惕着，一边往温泉走去。 还没走进，便问到一股硫磺的味道，穿过重重树影，在一处假山后终于见到了被石块围住的温泉。 只是现在虽已是夏末，哪怕留仙峰上再凉快，大中午的来泡温泉，还没等走近，身上已经被周围闷热的水汽再度捂出了一身的汗。 顾锦走到假山旁，在上面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块，按下去后，一阵白雾从温泉旁的石块中溢出，缓缓飘散在周围，并不消散，只是聚拢在四周，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顾锦：“你想看什么景色？春夏秋冬，山川湖海都可以。” 花无欢想了想，随后道。 花无欢：“那就雪天吧。” 顾锦应允下来，白雾缓缓上升，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头顶上的烈日骤然黯淡了下来，乌云布满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鹅毛大雪从铅灰色的云层缝隙中飘落下来，花无欢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落在手上毫无重量，刚接触到掌心便渐渐消失，没有任何冰凉的感觉。 顾锦：“这里的幻术只能做到这些，若是你想看真正的雪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去极北之地找一找，听说那里终年飘雪，四季都是白雪皑皑的一片。” 为了映衬这样的雪花，顾锦还用阵法将周围的温度降下了一些，只是让人觉得凉爽，倒不至于会冷。 花无欢听到了师尊的建议，不再伸手去接这些虚无缥缈的雪花，笑着道。 花无欢：“倒也不必特意去极北之地一趟，再过不久就该立秋了，这里秋季向来短暂，再等上几个月不就能看到大雪了，何苦跑这一趟。” 顾锦：“你说的也是。” 顾锦笑了笑，不过是冬天，坚持一下的话说不定还能陪小徒弟看一场雪。 好在温泉的温度并不高，顾锦进去后只觉得浑身舒泰，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再干个三天三夜……这个还是有问题的，反正就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软绵绵的靠在一旁不想动，见小徒弟还没有下来，站在岸边盯着他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锦把身子往下沉了沉，只露个头在外面，好让水面上氤氲的热气能挡住自己脖子上的印记。 见到师尊的动作，不等他问，花无欢便已经将衣服脱干净，一只脚踏进温泉中，朝着顾锦的方向走来，腾腾冒气的热气让顾锦的视线并不清晰，隐约间只能看见他瓷白的肌肤上布上一层朦胧的水光，像是一块布丁一样，看起来十分嫩滑。 所以当花无欢走到师尊身边刚坐下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清晰地咽口水的声音，转过头来只见师尊满脸通红，不知道是被这热气熏的，还是因为被发现了什么。 花无欢从不屑于用皮相来勾引什么，但对于师尊他却总是喜欢用这种方法，比如在院子里的时候就是简单粗暴，直接让师尊上手摸就是，反正他不吃亏，但大部分时间他都会用更加温和，不易被察觉的方式。 温泉的水是很清澈的，用手鞠了一捧，沿着手臂的线条缓缓滴落，狭长的眼角带着被水汽熏出的红晕，愈发衬的出那颗泪痣的晶莹，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眼中带着淡淡的迷茫，配上周围的雾气，无辜而惹人怜爱。 他能听到师尊的呼吸顿时重了起来，随即又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是师尊转过身不敢再看时发出的动静，不由得就笑了。 用色相抓住的不过只是对方的视线而已，他和师尊之间本就是两情相悦，心有灵犀，哪里还需要这些，但他就是要这样做，他不但想要师尊的心只属于他，最好眼中也只有他的身影，而他眼下能拿得出手的，不过就是这一身还说得过去的皮相罢了，既然只有这一点，为什么不发挥出全部的优势，将师尊的视线牢牢地吸附在自己身上，心中只有他，眼中只有他，这样就不会有别人插足的空间。 他只想紧紧地抓住师尊身上的一切，这是他的光，即便要用这些手段，也不惜将这束光留在自己的身边。 耳畔的水声再度响了起来，花无欢看着师尊起了身，走到一旁打开暗格不知拿出了什么，随后又见着师尊回来，放了个黄色的鸭子在他面前。 花无欢愣住了，看着眼前漂浮在水面上憨态可掬的小黄鸭，随后又试探性的捏了捏，是硬的，应该是掏空的木头，涂上了颜料，这才能浮起来。 花无欢：“……这是做什么的？” 花无欢戳了戳小黄鸭瘪瘪的红嘴，疑惑的朝着师尊看去。 顾锦：“给你玩的啊，你刚刚不是想玩水嘛，正好拿着这小黄鸭一起，在池子里随便你怎么玩都行。” 花无欢默了，看着眼前漂浮在水面上晃晃悠悠的小黄鸭，瞪着他两个芝麻大小的眼睛，莫名觉得这个小丑鸭子在嘲笑自己。 勾引个屁，矫揉造作的表演了一番，结果在师尊眼里就是个想要玩具去玩水而已。 花无欢现在大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自觉一番苦心付之东流，只好摁着小黄鸭的头往水里去，等他浮上来又继续往下摁着。 顾锦看着小徒弟和小黄鸭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子，欣慰的点点头，心想小徒弟果然还是个小朋友，一个小小的玩具就能开心成这样，看来以后自己没事的话可以多做一些，免得小徒弟无聊。 花无欢不知道自己这样泄愤的动作在师尊眼里又多了一种解释，要是知道的话，恐怕会追着问师尊自己以前那些搔首弄姿的勾引在他眼中被解读成了什么样子。 小黄鸭咕噜噜的泡在水里，看的花无欢又是一阵生气，晚上干脆吃个全鸭宴得了，最好能把这个也给做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人都是会变的 雪花仍是不知疲倦的从天空中落下，还未接触水面便消失了，不是被腾腾的热气蒸化成雪水，只是幻象只到此而已。 但忽视这些的话，眼前的一切都像极了第一次和小徒弟泡温泉时的那个大雪天，当时自己还纯洁的跟个什么似的，泡个温泉都不敢脱衣服，现在连野战都做过了，果然是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下限在哪。 顾锦感慨了一番后，听着小徒弟在旁边一下又一下按着小黄鸭浸水的动静，觉得心都静了下来，随着这点水声摇摇晃晃的，像是浮在水面的一叶扁舟，晃晃悠悠的随波逐流，不知道下一秒就要飘到哪去，却又无比安心。 热乎乎的蒸汽熏着脸，顾锦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但还是要强撑着自己精神起来，不是怕着，而是不想睡着滑下去后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俩人的洗澡水。 但只是这样干撑着也不是事，小徒弟在旁边闷声不吭的拨弄着他的小黄鸭，一句话也不说，为了让自己能清醒些，顾锦只好将原本打算晚上说的事情现在说出来。 顾锦：“对了，过几日你若是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去一趟残乌吧。” 顾锦闭着眼，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着，仿佛是在约着小徒弟过几天去哪里玩一样，像是随口一说。 耳畔的水声顿时停了下来，刹那间一片寂静，听不见雪落的声音，只有顾锦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不断加剧，快如擂鼓，好像下一秒就能跳出来一般。 花无欢：“好啊，师尊决定时间就是，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好忙的。” 那样的安静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花无欢很快就无所谓的回答道，手掌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小黄鸭的头，看着它没入水中又浮上来，乐此不疲。 只是现在的动作已经远远没有之前的那般流畅，中间停顿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些，甚至摁着小黄鸭的手就再也没抬起来过，只留下一双芝麻大的眼睛和顾锦对视着。 顾锦觉得是自己心虚了，所以才注意了这么多，但也不好意思让小黄鸭就这么溺在水里，于是从花无欢的手中将小黄鸭解救出来，抖了抖上面的水，直接顶在了花无欢的头上。 顾锦：“魔族的封印这样放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年我也收集了一些混沌之气，再加上从小和尚那里要来的，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应该足够了。” 小黄鸭趴在花无欢头上很稳，就是和他这一身妖孽魅惑的气质不太搭，硬是多了几分蠢萌的感觉出来。 花无欢：“小和尚？什么小和尚？” 花无欢没忍住歪了歪重点，他走之前还没听说过这么号人物，这一时半会是从哪冒出来的？ 顾锦：“你应该还有印象，就是被闻人默藏在扇子中的那个和尚，前几年的时候他从扇子中才出来，一直暂居百鸟峰，前一段时间才搬到凌烟峰去。” 花无欢：“……为什么要让他去百鸟峰，凰峰主不是最不喜任何雄性生物踏足百鸟峰的地盘吗？” 话题反正都已经歪了，花无欢又继续追问道。 但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顾锦就来了一肚子气。 顾锦：“哪里是那个小和尚想去的啊，还不是木遥一见到那小秃驴就跟被勾了魂似的，哭着喊着求着凰清影安排着他在百鸟峰上住下，凰清影也觉得合欢派有个小和尚 挺新鲜，却没不能破了自己的规矩，就让他住在百鸟峰外，但离他们还是有一段距离。” 花无欢还没把木遥忘了，但现在也想起来小和尚身上那曲折的过去，虽然没有经历过那段时期，但也不免为师尊捏了一把汗。 花无欢：“那木遥总不能和他是两情相悦了吧？” 这么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毕竟小和尚身上和闻人默生生世世都要纠葛在一起的孽缘可不是轻易就能被他人破开的，而且一看师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想对了。 顾锦：“他不配！” 顾锦高贵冷艳道。 顾锦：“木遥现在虽然不小了，但凰清影对她一向偏爱，到现在为止也没离开过合欢派半步，心性难免有些不成熟，平日里见惯了合欢派各种风姿绰约的师姐和玉树临风的师兄，难免会对一个没见过面的新鲜玩意产生好奇，毕竟一大堆油荤中忽然出现个这样禁欲高冷的小和尚，木遥自然难以把控，不过好在小秃驴过几天就要走了，等他一走，木遥难过几天也就忘了，本来她的缘就不再这里，伤心几天权当给自己一个教训。” 师尊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显然是憋了许久，不吐不快，但一句话给师尊做个总结的话，那就是错的不是木遥，是小和尚的问题。 花无欢：“哦……原来是这样啊，师尊对木遥还真是关心……” 花无欢哼哼唧唧的说着，全然没忘记当时要将木遥带回来的时候，就差那么一点就成为自己的师妹了。 顾锦像是没有闻出来这话中的醋味，反而理所当然的点头。 顾锦：“当然要对她好啊。” 花无欢脸色一变，正想着是直接起身离开好，还是对着师尊冷笑一声后再离开好的时候，又听着师尊接着往下说道。 顾锦：“她可是我俩一起带回来的，四舍五入就是咱俩的孩子，虽然拜了凰清影为师吧，但我可一直把她当成闺女来看的。” 花无欢本来想站起的动作顿住，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个四舍五入法能让师尊想到这一层，但那一点醋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窃喜。 花无欢：“既然是师尊这样说的话，那等些时候我们一起去见见木遥吧，一别这么些年，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也不是忘了长什么样子，是压根就没记住她的脸，只勉强记住了个名字。 顾锦笑吟吟的点头答应下来，笑着笑着俩人脸上的笑就淡了下去，过了一会后顾锦才看向花无欢，迟疑着问道。 顾锦：“我们之前……在说什么话题来着？” 花无欢面无表情的回想着，最后茫然的摇头。 第三百七十八章 调查师尊 话题聊的太远，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想起来最初的话题是什么。 花无欢：“去呗，什么时候去都行，反正我现在也闲得很，等师尊挑个日子我们一起去，正好再顺路去扬州吧？” 中午的话不是随便说说的，花无欢是真的想带着师尊去见一见他娘，若是他娘泉下有知的话，应该也会为他高兴的吧。 去扬州的事情顾锦也没忘，只是小徒弟答应的爽快，反而让他有些顾虑，迟疑着道。 顾锦：“那……傲天该如何？” 魔族暴虐无度，这么些年花无欢在魔族之中感受的最为深刻，虽不是全部，但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几乎大部分人都是阴险而多疑，倒也有部分是真的厌倦了每日不歇的争斗，但这股力量太小太弱，实在起不了什么作用。 花无欢换虽然在魔界待了五十年，但心仍是偏向师尊的，别说是将魔族封印，就算现在师尊说他想放出魔族，一统天下，花无欢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更别说只是将他们封印而已。 他对魔族没有任何的感情，甚至连厌恶都没有，都是平淡的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只有提到傲天的时候才会有所动容。 傲天憨傻的性格着实不像是魔族之人，其他人花无欢可以毫不在乎，继续关在封印之中或许会更好，但一想到傲天难免还是有些头疼。 傲天的性格在魔族中简直就是个异类，虽然不至于被魔族欺凌，但在魔族中也处处受排挤，可要命的是他还是乐此不疲，为着魔族的复兴尽心竭力，处处不讨好却还是坚持不懈。 按理说这样的话直接将傲天往封印里一丢，让他和魔族的人自生自灭就是，但花无欢却于心不忍，魔族当真不是一个适合他的地方。 花无欢：“我会问一问他的意见的。” 默了半晌，花无欢才幽幽道。 顾锦也不再言语，觉得他们也泡的够久了，转而就起了身，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浑身的疲惫酸痛一扫而空，甚至再大战几回合也不在话下。 水珠沿着他的肌肤缓缓滴下，泡了这么久的温泉，皮肤仍是晶莹剔透，透着淡淡的粉，像是一颗熟透的水蜜桃，即便后背布满伤痕，在这样氤氲的水雾下，竟也是多了几分朦胧狰狞的美感。 花无欢跟师尊说了自己的发现，顾锦没忍住噗嗤一乐，一边说着花无欢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边又忍不住在花无欢面前各种秀着自己的身材，虽然身上都是疤，看不出什么美感，但至少皮肤还有身材还是能入眼的。 顾锦显摆了个够，知道小徒弟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看见那高高昂起的某物后，终于赶在花无欢控制不住前停了下来，一脸正经道。 顾锦：“走吧，天都快黑了。” 说着赶紧跳到外面，三下两下就将衣服穿戴整齐，满脸都是正经，看不出一点之前嘚瑟的样子。 花无欢心里遗憾，但抱着将美味留到最后吃的心态，难受又雀跃，把衣服穿好后，顾锦便解了这幻象，乌云和雪花同时消失，落日的余晖从天际撒落，深红的晚霞布满了半边的天空，但离落日远的地方却是蓝紫交织的颜色，浓烈和寂静在苍穹之上无休无止的纠缠着，直到那一点红日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夜幕渐渐袭来，换上了星子密密的夜色，两人才同时收回了视线，慢悠悠的往回走着。 晚上并没有什么事，连东西都没有吃，回到忘月居后花无欢只是稍加撩拨，便和师尊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后半夜的时候，师尊已经睡熟了，花无欢在床上躺了一会，这才轻手轻脚的起床，提着鞋走到门前，慢慢打开一条可以让一人同行的空当，一扭身就到了外面，一边听着屋内的动静，一边缓缓关门，等门关上后还在门外等了一会，确定师尊没有被自己吵醒后才放下心来，将鞋子穿上后一路走到僻静的地方，这才在地上画了个阵法，在中心处滴了一滴血，不过片刻的功夫，缕缕黑烟从阵法中升起，在他眼前凝结成傲天的虚影。 黑烟凝结成的自然都是黑黢黢的样子，看不出什么细节，但一见面花无欢就敏锐的察觉到傲天现在的情绪并不高。 花无欢沉默了一瞬，随后对着傲天道。 花无欢：“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帮我查一下。” 傲天：“好啊，少主说的是什么事？” 傲天的声音仍是欢快的，即使是情绪低落也不想让人发现。 花无欢：“你帮我去查这些年我不在的时间，师尊都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又与何人起过冲突，若是查不到的话便从魔族身上动手，查一查有什么人或门派与魔族有所勾连，在去问一问有没有人在那附近见过合欢掌门的行踪。” 花无欢说的很详细，不存在听不懂的情况，但傲天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傲天：“少主好端端的调查合欢掌门做什么？莫不是合欢掌门趁着少主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傲天惊慌不已，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撞破了惊天大秘密，花无欢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咬着牙道。 花无欢：“有时候我是真的想把你的舌头给割了。” 傲天立刻就闭嘴了，少主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的屁话和问题。 花无欢：“这事尽快查出来，最好就在这几天之内。” 傲天一听这么紧急，连连点头，看样子这就想动身，但花无欢却拦下了他，在心中酝酿了半晌的说辞，随后道。 花无欢：“过几日我和师尊打算将魔族再度封印……你要不要留下来？” 傲天愣了一愣，但即便看不清表情，花无欢也觉得傲天好像没有太惊讶的样子。 傲天：“我需要想一想，少主给我些时间。” 花无欢点头，眼下时间还算是宽裕，现在说出来也就是想让傲天能细细思考其中的利弊，也不急于这一时。 等到傲天要动身的时候，花无欢最后道。 花无欢：“节哀。” 傲天对着少主龇牙一笑，随后眼前的黑烟骤然消失，傲天还保持着这个表情，但转眼间就是泪流满面，他瘫坐下来，靠着身后的墓碑，风呜呜咽咽的从身旁吹过，无助而迷茫。 第三百七十九章 条件 只是让花无欢没想到的是，在傲天把消息递过来之前，师尊说的那个小和尚先来和他们告别了。 他是挑着傍晚的时候来的，落日残辉中，花无欢就在门外见到了这个让闻人默舍生忘死的人。 现在看着的样子比当时在扇子中见到的画影要立体了许多，而且也长开了一些，说不上有多么惊艳，但就像师尊所说，只是站在那，配上清淡的神情，自有一种禁欲之感。 留仙峰上没有弟子在，自然也没人通报，不过在小和尚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顾锦就已经发现了他的气息，只是一直等到他走到忘月居外的时候，才施施然的起身，不紧不慢的穿着衣服。 说是慢吞吞都是快的，花无欢看着师尊的动作简直慢的快要静止，不由得好笑道。 花无欢：“若是师尊不想见他的话，我替你把他打发走就是。” 顾锦摇了摇头，随后叹了一声。 顾锦：“虽说闻人默的事情不应该怪罪到他身上，但我也没办法用平常心去看他，只是人终究是我带回来的，他要走的话总要送他一程。” 说着又叹了一声，反正早晚是要去的，索性也不在做这些无谓的挣扎，慢吞吞的推门出去。 小和尚在外面被晾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里没有弟子，自然不存在找人进去通报一说，但他也不急躁，他知道从自己踏入这片土地开始，合欢掌门就发现了自己的妻子，索性就在外面耐着性子等着。 等了许久，夕阳都快坠入天际，终于见到眼前紧闭的大门裂开了一条缝，紧接着就见合欢掌门和另一个人走了出来。 小和尚：“阿弥陀佛，贫僧此次前来，是与合欢掌门告别的。” 没有过多的寒暄，小和尚说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顾锦也一早就猜到，当即便点头，不做任何挽留，只是问道。 顾锦：“你这是准备赶夜路？” 小和尚：“我打算明天一早出发，时间可能比较早，不敢来打扰合欢掌门休息，这才提前与合欢掌门道别。” 顾锦：“罢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就是，我会与看守的弟子说一声，明天你走的时候不会有人拦你的。” 顾锦说着，又抛出一个钱袋落进小和尚的怀中，小和尚疑惑的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个金灿灿的金子，只是掂一掂这沉甸甸的重量，便知道这些金银不会少。 小和尚正欲拒绝，只听合欢掌门道。 顾锦：“我知道你们出家人不爱这些俗物，只是你初次出门，在外行走有些黄白之物傍身的话，多少会容易些。” 小和尚本想拒绝，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后才道了一声。 小和尚：“阿弥陀佛，多谢合欢掌门的好意，贫僧必定会日夜为二位祈福，愿二位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顾锦颔首，小和尚此次前来本就是道别的，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朝着两人双手合十，鞠了一躬便又朝着山下走去。 残阳只剩浅浅的一点，用不了多久便会全部沉入夜色之中，合欢派的山路都不崎岖，且有灯海如昼，不用担心他会在半山腰上出什么事，在小和尚转身的时候，顾锦和花无欢也都转身进了屋。 屋内的明珠早就已经亮了，柔和的宛如满月清辉，却比月光还要皎洁，走进来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十分刺眼，但花无欢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等到适应之后才将眼睛完全睁开。 顾锦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一下就瘫在了椅子上，懒洋洋的说道。 顾锦：“我累了，给我捏捏肩。” 花无欢认命的走过去，一边给师尊捏着肩，一边违心道。 花无欢：“是是是，师尊辛苦了，我这就给你捶肩捏腿。” 顾锦闭着眼睛，满足的享受着小徒弟的服务，其实不累，就是想找点话说。 窗户没有关，正对着院子中那些开的正好的荷花，一旁的桌子上放着香炉，里面燃着的仍是檀香，混合着晚风的气息和荷花的香味，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香味，倒是和小徒弟身上的气味有些像。 屋内静静的，只能听见外面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花无欢给师尊捏着肩，见师尊闭着眼睛，呼吸渐渐沉了下去，正准备停下来给师尊拿个毯子盖上时，忽然就听见师尊道。 顾锦：“闻人默原先说过小和尚是个很啰嗦的性子，结果到现在我也没听他说过任何废话，像今天这样都算得上是话多了，和他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顾锦说着，仍是闭着眼，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顾锦：“也是，人都不在了，啰嗦给谁听啊。” 花无欢的动作不停，清清冷冷的回答道。 花无欢：“他是咎由自取。” 且不论他之前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单是他伤到师尊这一件事便罪无可赦。 顾锦没有为闻人默辩解的打算，毕竟受伤以后忍痛的人是自己，还不至于圣母到这个地步。 顾锦：“死人罪活人偿，他是死的干净了，还是有人要为他偿罪的。” 顾锦说着幽幽的睁开眼，盯着头顶上那几颗圆润的夜明珠看了半晌，又道。 顾锦：“你信不信，我给他的那个钱袋，今天怎么给他的，明天他就会怎么还给我。” 花无欢：“我信。” 花无欢道，这下顾锦有些不乐意了，看着花无欢正色道。 顾锦：“你应该说不信，这样的话我才能和你打赌。” 花无欢：“赌什么？” 花无欢来了兴趣，紧挨着顾锦身边坐下，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上，就算都是体量匀称的人，对这么个小小的椅子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顾锦试图将花无欢往旁边赶一赶，但人就像个牛皮糖一样紧紧地黏着，怎么也甩不开，顾锦索性就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将自己全部重量毫不客气的压下去，这一下可顺了花无欢的意，立刻一只手搂住顾锦的腰，另一只手则是在他胸前不安分的揉捏着。 花无欢：“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顾锦试图挣扎，但送上门的美味花无欢怎么可能让他跑，搂的很紧，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顾锦：“你手安分点……我们就赌谁要是输了，谁就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不管什么条件都要答应，怎么样？” 第三百八十章 不出所料 条件听着像是一个好条件，就是可供花无欢选择的空间不大，要么就选择不赌，要么就选择另一个回答。 天早已暗了下去，漫天的星辰围绕在皎洁的明月旁，璀璨的银河横跨天际，浮云悠然的从苍穹之上拂过，远处是孔明灯闪烁的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的远方如白日般绚烂。 顾锦眯着眼拨弄着他的手指，也不催他，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过了半晌，花无欢才缓缓出声。 花无欢：“这个条件倒是很诱人啊，师尊就这么确定他会这样做？” 顾锦：“不确定啊，就是这样一猜，怎么样啊，赌不赌？” 顾锦斜眼看着他，花无欢把额头抵在他的腰侧，闭着眼睛仿佛在思索，不多时忽然低声笑了，然后忽然就在顾锦的腰上咬了一口，还不等顾锦感觉到疼，花无欢又松了口，对着握紧拳头的师尊笑吟吟的说道。 花无欢：“我不赌。” 腰上的疼这时才慢慢反上来，顾锦啧了一声，心想这小子怎么不上当呢。 顾锦：“我说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呗，干嘛非得咬我一口啊，还下这么大的劲，肯定都红了。” 其实花无欢并没有使多少劲，都收着呢，只是顾锦还是想刺激着花无欢，说不定一个愧疚之下就能答应他，于是趁着他不注意，在自己腰上狠狠一扭，疼的他差点就龇牙咧嘴，却凭借着意志力硬生生的忍了下来，虎着脸把衣服一掀，露出纤细的腰身，腰侧那一点红色的痕迹在白皙的肌肤衬托下格外显眼。 顾锦：“你看，都是你咬的！” 顾锦怒气冲冲的说着，花无欢哎哟了一声，看表情倒是心疼的很，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花无欢：“真是奇怪啊，你看这地方红了这么多，怎么不见我的牙印呢？” 说就算了，还凑近了看，温热的呼吸落到这一处敏感的皮肤上，顾锦忍不住往后一缩，然后又一把把他的头推过去，鼻尖都碰到腰了。 顾锦：“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你咬出来的，你要对我负责。” 顾锦快速的把衣服拉下来，理直气壮的说道，花无欢把手放上去，给师尊揉着腰，又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花无欢：“师尊想要我怎么负责。” 说着另一只手不安分的往下滑着，在他臀上轻轻的揉捏着，不断地往更深处探去，暗示之意十分明显。 顾锦忍不住轻颤着，觉得这样还不够，还想要更多，但尚存的理智却将努力的将他从欲海之中拉出来，然后啪啪的扇了他两巴掌，让他清醒过来，不要被牵着鼻子走。 顾锦一把抓住他的手，先控制住后，才严肃的看着他，声音沉稳道。 顾锦：“我们就赌一把，左右不过就是个输赢，还是说你怕了，你不敢？” 花无欢也没试着抽回自己的手，而是手腕一扭，像一条泥鳅一样，顾锦甚至没感觉到他是怎么动的，就已经被他反手握住。 花无欢：“对，我怕了，我不敢。” 激将法显然是没用的，顾锦气结，怒气冲冲的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到卧室，爬上床把头一蒙，看都不想看他。 花无欢随着后面走进来，见到蒙在被子里的师尊，一时间也不知道头在哪个方向，只好随便戳了戳，结果就听见一声怒吼。 顾锦：“别戳我。” 有了声音，很好就能判断出来方向，花无欢坐在一旁，玩着一缕没能藏进去的银发，慢声细语道。 花无欢：“师尊想要我答应什么呢？” 顾锦：“没什么，就是想跟你玩一玩而已。”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一听就是口是心非，花无欢接着又道。 花无欢：“师尊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即便没有这种打赌也是一样。” 花无欢说完后，很久都没人说话，被子里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花无欢也没动，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上仍在把玩着这一缕银发，无声的告诉着师尊他还在身边。 过了许久，顾锦仍没有出来的迹象，但人却动了动，闷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 顾锦：“你让开，我要去沐浴。” 花无欢往旁边让了让，看着师尊从一把掀开被子，顶着一头乱毛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前几天去泡了温泉后，这几日沐浴都是在那边解决的，顾锦在前面走着，花无欢收拾着东西，出门的时候发现师尊就在不远处慢悠悠的晃着，听见动静后冷漠的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往温泉那边走着。 这会的顾锦还是很生气的，但泡进温泉后，在温热的泉水洗涤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再加上小徒弟各种安抚以及美色诱惑，稀里糊涂，云里雾里的就又滚到了一起，什么气什么烦的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二天，顾锦起的有些晚，等到清醒之后就找人去问了看守正门的弟子，听他们说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小和尚就离开了，临走之前还给了他们一样东西，说是托他们转交给掌门的。 顾锦看着手中的钱袋，可不就是他昨天给小和尚的那个，不但一模一样，里面的钱数也是分毫不差。 花无欢看着这个完璧归赵的钱袋，笑了笑，打趣道。 花无欢：“幸好昨天没和师尊打赌，不然今天就该轮到我难受了。” 顾锦也笑了，随后将钱袋扔到一边。 顾锦：“是啊，幸好没赌成。” 语气极淡，听不出喜怒，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花无欢听。 去残乌的时间定在了三日之后，俩人已经商量好了这次去不带任何人，封印完魔族后就一路南下游玩，刚好顺路去扬州，然后再慢慢地游玩回合欢派。 至于合欢派上的一系列琐事，反正北月雪都管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顾锦这么想的时候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他可能是合欢史上最清闲的甩手掌柜了，指不定北月雪在背后怎么说他坏话呢。 这样的安排俩人都很满意，就是自从那天让傲天去查事情后已经过去了四天，却还是毫无动静，花无欢现在不免有些着急，好在到了晚上的时候，花无欢终于感觉到了傲天联系他的动静。 第三百八十一章 傲天的选择 深夜，等到师尊睡着了后，花无欢再次蹑手蹑脚的出了门，还是往上次去的地方，画好阵法后不久，便见到傲天的虚影出现在眼前。 花无欢：“可有查到什么？” 距离上次交待傲天这件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本来一直毫无音讯，但这次忽然间联系他，想来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但傲天却摇了摇头，苦着脸道。 傲天：“我这几天跑了好些个地方，本想借着人间那些魔教和魔修的情报线来帮少主查找这些事情，但没想到去的这些个地方所有的据点都被捣毁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花无欢听着傲天这样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再度确认道。 花无欢：“全部？” 傲天：“可不，我去的那些个地方要么是人去楼空，要么早就成了废墟，问了附近的人，他们也说不清楚，只说老天爷显灵，将这些作恶多端的人全都打入地狱去了。” 傲天：“不过我在找寻线索的时候，偶然间听到村里的老人说起，在魔教灭门的那天，曾经有人见过一位一袭白衣，谪仙般的人在魔教门前出现过，当天夜里魔教内疚是惨叫连连，等到第二天早上时，已经是无一活口，他们都相信这是老天爷派下来的神仙，来为民除害的，因而都将其当做仙人供奉着，甚至还做了雕像供于庙宇之中……我觉得这个雕像看起来有些眼熟，白天的时候已经用符鸟寄了留像石过去，少主有空的话可以看一看。” 傲天说的支支吾吾，但想来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让花无欢去亲眼看上一看。 花无欢：“知道了。” 花无欢应下后，默了一下后又道。 花无欢：“过几日我和师尊便会前去残乌……你考虑的如何了？” 傲天的虚影隐没于黑暗中，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只见他似乎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愁。 傲天：“我还是留在魔界吧，虽然那里的确不是个好地方，但我的家在那里。” 傲天的回答并没有让花无欢惊讶多少，像是早就确定了他的选择，只是听到后还是忍不住又劝道。 花无欢：“魔族封印后，若无意外的话，怕是永远也解不开封印，你若是留在魔族的话，可就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傲天无所谓的笑笑，踢着脚边的石子，看着它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随后无声无息的没入草丛，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傲天：“出不来就出不来吧，反正在哪都是一样，而且我也想让魔界之中的人有一天也可以自由的在人界行走，不过他们现在还太急躁了，贸然出来的话或许会和大家起冲突，所以就在魔界之中等着吧，说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就能再出来见到少主了。” 这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的，重点也不清晰，但花无欢已经知道了傲天的决心，魔界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地方，甚至有许多不愿回想的记忆，但对傲天来说，那里是他出生和生长的地方，本质的感情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一样。 傲天没有责怪花无欢背叛魔族的行为，他一直跟在少主身边，少主不是没想过如何让魔族前往人界的计划，甚至还曾尝试过让交给他们一些人界的习俗，但这样的热情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争斗中磨灭殆尽，好斗与嗜杀仿佛刻在了魔族的骨子里，傲天也早就看出来他们所谓的与人界和平相处，不过只是想着侵占人界的资源，奴役他们罢了。 少主本来就不想来魔族，不过是最后被硬生生的拉了过来，也曾为魔族的未来认真考虑过，只是一切都得不到回应，傲天也不想让少主继续因为魔族的事情而头疼，再加上少主好不容易见到合欢掌门，要是被人发现他的身份的话，早晚会酿成大祸。 魔族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少主做的已经够多了，本来就是强压在少主身上的重担，他没有资格再来怪罪少主。 等到傲天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本来以为少主已经离开了，却发现少主的虚影还在眼前，一直望向他，良久后，傲天忽然听见少主轻声道。 花无欢：“罢了，按照你的想法去吧，青云观观主的坟墓我会打理的，你且放心。” 傲天：“有少主的帮忙，我当然放心。” 傲天笑的很是开心，一直到少主的虚影从眼前消失，脸上的笑也没有淡下来过。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项链，是一个圆弧形的中空坠子，里面仿佛装了些什么东西，但傲天并没有打开，只是攥在手心里紧紧地握了一会，半晌后才幽幽叹道。 傲天：“要不要告诉少主我已经偷偷地装走了一些他的骨灰带走呢？还是算了吧，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吓到少主。” 傲天说着看了看天色，夜幕深沉，不见明月与繁星，乌云挡住了全部的夜色，想来今夜是看不了夜景了。 这里离残乌还有些距离，现在动身去的话应该可以在少主他们到达之前赶到，时间上虽然不紧，但也不算充裕，傲天犯了一会懒，又伸了个懒腰，从树上一跃而下，算了算方向，很快便朝着西北走去。 晚风渐起，将所有的乌云吹散，露出底下繁星点点的夜幕，明月挂在树梢，照出横斜的疏影，清辉洒落每一寸角落，为前方的少年照亮前行的道路，无雨无疾，唯有清风明月相伴。 花无欢回去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上床的时候动作也很轻，但刚躺下来，一条胳膊就压在了身上，随即又握上了他有些凉的手，很快就将他身上那一点寒意驱散。 顾锦：“快立秋了，晚上出门的话记得穿件衣服。” 顾锦还是闭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低沉而缓慢，要不是说的清晰，花无欢都会觉得师尊在说梦话。 花无欢：“好，我知道了。” 花无欢紧挨着师尊，闭着眼睛却没有半分睡意，但心却是一点点的静了下来，只要师尊在身边，哪怕再烦乱，都能很快地安静下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随缘吧 顾锦第二天醒的时候，难得看见小徒弟还在继续睡着。 昨夜里他感觉到了小徒弟出去和进来时的动静了，小徒弟的动作的确很轻，他没听到任何声音，只是睡梦中都感觉到身边一空，本来还想继续装睡的，结果感觉到小徒弟身上都是寒意，没忍住给他捂了捂手，结果还不等人家手热，自己眼皮子一重，竟然又睡着了。 顾锦翻了个身，看着小徒弟乖巧又安静的睡颜，忍不住戳了戳他软白的脸颊，小徒弟的睡相是很好的，不磨牙也不打呼噜，而且也不会乱翻身，几乎是睡前什么样，早上醒的时候就是什么样。 顾锦看了看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寝衣，再度表示了一下羡慕，随后一抬眼，就发现小徒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的手指还戳着小徒弟的脸，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顾锦犹豫了片刻，随后捂住他的眼睛，然后感觉把手缩回来，这才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笑吟吟的道。 顾锦：“你醒啦。” 花无欢看着师尊的一举一动，很想问问师尊知不知道什么叫掩耳盗铃，但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做师尊贴心的小棉袄。 花无欢：“早上好师尊，昨天晚上我吵醒师尊了吗？” 顾锦：“倒没有，就是感觉到身边少了个人，忽然间心中不安而已。” 顾锦说着，还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来表明自己现在都还是心慌不已。 一大清早听到师尊这么说，花无欢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觉得有点好玩。 花无欢：“我昨晚是找傲天去了，问问他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回魔界。” 顾锦看着他，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花无欢：“他说想回魔族去，我也没有多劝。” 顾锦：“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必然不会被你劝动，你也不要难受，我相信傲天不会怪你的。” 花无欢：“他怪不怪我我都不介意，只是到底相识一场，他若是这样回到魔界的话，我担心那些魔族会因此对他不利。” 顾锦沉默了下来，但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摇摇头，对着花无欢道。 顾锦：“先起床吧，今日我们该动身前往残乌去了。” 花无欢：“这么快？” 顾锦：“现在去是早了些，不过时间上并不赶，可以行的慢些。” 花无欢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早去晚去都是一样，不在乎这几天的时间，于是便跟着师尊一起起床，等到给师尊梳洗完毕后，忽然听着师尊道。 顾锦：“一会季青临可能会来送些伤药，你可有什么需要的，一并说了便是。” 花无欢：“这倒是没有，要不师尊在这里休息，我去帮你拿来吧。” 顾锦一听他这么说就乐了，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都发出卡巴卡巴的声响。 顾锦：“我要是再休息下去，整个人都得锈了，而且你师尊我又不是瓷人，就这几步路，走一走倒是还累不到哪去。” 花无欢也跟着笑了，确实，这一段时间师尊几乎都一直陪着他，连忘月居的门都很少会出，天天都在休息，反而动的都少了。 花无欢：“那师尊先去吧，我正好在这收拾东西。” 顾锦应了一声，转身走的时候还不忘捏了捏他的脸，在花无欢无奈的注视下开开心心的出了门。 说要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飞行器上几乎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最多带上几身换洗衣服。 这一点东西很快就收拾完了，左右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花无欢很快就闲了下来，现在才过去这点时间，师尊还不可能会回来，索性就在屋子里四处溜达着，前后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早就对每一处烂熟于心，越转越是无聊，索性就出了门去。 顾锦到的时候，季青临已经等了一会了，见到顾锦后，季青临行了一礼，起身时笑道。 季青临：“掌门最近面色红润，精气神也比以往好了许多，想来花师弟回来后，掌门的心情也轻松不少啊。” 顾锦摸了摸自己的脸，红不红润的自己没看出来你，反正这些天过的十分滋润。 顾锦：“原来倒是没发现你这么会取笑人。” 季青临笑了笑，顾锦话锋一转，道。 顾锦：“这次的药炼制出来了吗？” 季青临：“已经炼制出来了，这次出品共有四粒，掌门请过目。” 季青临呈上来一个锦盒，让顾锦看了看这几粒丹药的品质，顾锦将这四粒取出，和原来剩下的两粒放在一起，六粒丹药整齐的排列着，啪的一声合上了盒子。 季青临：“掌门备这么多药，是准备出门吗？” 顾锦：“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做。” 顾锦说完，这才发觉季青临的表情很是紧张，这才想到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连忙解释安抚道。 顾锦：“我只是和小徒弟出去游玩几天，不会出什么意外。” 听到这句话，季青临的表情才缓和一些，不怪他反应大，实在是这些年掌门每次出去回来后都是带着一身的伤，看的他们都是提心吊胆，现在一听到掌门要出门，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 季青临：“眼下暑气渐消，人间也很太平，出去玩几天倒也是个好选择。” 季青临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但眉宇间还是有一抹化不开的忧色。 季青临：“掌门，有一事我须得禀报，上次弟子寻回的那些幽草已经用完了，而且人工培育幽草进展并不顺利。恐怕……” 季青临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谁都知道恐怕下面要接着的是什么。 顾锦摸了摸盒子，里面只剩下六枚丹药，以他目前的状况，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顾锦：“还需要等多久？” 季青临摇摇头。 季青临：“弟子还未传消息回来，尚不知时间，不过弟子会抓紧时间培育出幽草，请掌门放心。” 顾锦：“不着急，这些药足够我用一段时间，你随缘就是。” 季青临哭笑不得，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随缘，但心底又是极为苦涩，这个药对掌门的效果已经越来越微弱了，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甚至于连替代的东西都没有，若是这些药吃完后，幽草没有，自己也没有培育成功的话，他已经不敢再想接下来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后悔当初的决定 花无欢出门后不久，就看见一只符鸟朝着自己直愣愣的冲过来。 世间的符鸟都长着一个样子，但花无欢一眼就认得出来这个符鸟是傲天给他的，原因嘛就很简单，傲天许是怕他没有办法一眼在众多符鸟中分辨出自己的那只，特意在上面画了一只呆头呆脑的狗头，占据了符鸟的半个身子，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这只符鸟拖了个狗头过来了。 好在四下没人，不然非得吓到不可，花无欢接过符鸟后，里面放着一块指甲大小的留像石，刚碰到手上，石块上幽光一闪，在眼前很快扩散开来，出现了一个人像的模糊身影，只是一个背影，长发玉带，广袖长舒，看不见人像的脸，但这样的熟悉感是难以忽视的，很多时候花无欢都是跟在这个背影后面行走着，早已是烙入灵魂的熟悉。 花无欢伸出手，指尖碰触到的只是一片虚影，留像石保留的影响只能存在短暂的时间，触碰的刹那，虚影顿时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厌恶，融入白茫茫一片的日光中，再也寻不到踪影。 有些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在他坠入魔界的这些年，师尊不仅仅只是在等着他回来，还为他的回归扫平了一切的障碍，乾冥大陆的魔教大都与魔族有所勾结，他还尚未出来之时就已经听过他们各种消息，见过他们各种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甚至还与他们之间的某些人打过交道。 他这次离开，本来已经做好了他们会得到消息追过来的准备，但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原以为是他们动作慢了，自己又在合欢派中，不敢肆意妄为，现在才惊觉不过是师尊为了他的回归，早已将一切障碍都扫平，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 早上的阳光并不如何明灭，但落在身上并没有任何温暖。 花无欢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师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每一条都清晰地烙印在身上，他不敢想，师尊是如何孤身一人闯进魔教，又是如何在那么多魔教之人的围攻下离开，他们人那么多，手段又那般残忍，师尊受伤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留像石还在他的手中，但再也出现不了任何图像，花无欢的手缓缓收紧，留像石缓缓碎裂，最后化作齑粉随风而散。 那些伤没有一道是轻的，全都是深可见骨，五十年的时间，师尊一个人铲平了魔教的全部势力，将魔族留在人间的爪牙全都拔除，又对所有人说他是为了封印魔族才跳入魔界，不告诉任何一人他的身份，只为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可以不被任何人打扰，还能够以合欢掌门的首徒这个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所有的一切师尊都为他考虑到了，花无欢想起师尊说的自己这些年过的浑浑噩噩，记不清很多事，现在想师尊可能真的记不起来，这些年一直在不停的搜寻魔教的踪影，从南到北未曾停歇，带着一身的伤，在这五十年的时间中为他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回归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花无欢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对师尊身上的伤痕他有过太多的猜测，但从未想过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当时甘愿跳入魔界，就是为了师尊能够平平安安的离开残乌，毫发无伤的回到合欢派去，继续做这个风光无限的合欢掌门，而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在残乌中丢了性命。 他想的很好，为了师尊即便是去了魔界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但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即便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但师尊仍然会因为他而受伤，白发三千，体无完肤，甚至可能还有更多师尊瞒着他不让他知道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因为他。 师尊为他做了太多，可他却什么也无法为师尊去做，即便是现在他回来了，给师尊的除了如影随形的陪伴外，什么也给不了，这些年师尊受的伤流的血忍的痛他都没有办法补偿，想起当年跳入魔界之时，最后看见的师尊绝望死寂的眼睛时，还有眼角落下的泪，忽然间心中一阵刺痛，血气翻涌时，喉咙一阵腥甜，没忍住呕出一大口血来。 红色的鲜血落在石板上格外刺眼，花无欢赶紧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这个地方师尊经常会过来，不能让师尊看到这些东西，师尊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已经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师尊有任何负担，师尊做的这一切对他来说太过沉重，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这样的深情他连万分之一都不及。 石板上的鲜血用水流很快便冲刷干净，只剩下一块深色的水渍，但他的心口仍是疼的，当年他做下的以为是最正确的决定，万万没想到会在今天让他如此后悔。 若是当年他没有那么冲动，哪怕和师尊一起丧命于魔族之中，或者逃出残乌，不管哪一样，都好过经历了五十年的分别之苦后，发现这些年师尊仍在因为他的原因而遍体鳞伤，而那时自己连为他疗伤的资格都没有。 花无欢从未这样后悔过，也从未这样难受过，所有的情绪都交杂在一起，仿佛有万千的蚂蚁在啃噬着他的身体，他不得不蹲下来紧紧地蜷缩着身体，嗓子像是被什么堵着，眼睛烫的惊人，但却流不出一滴泪。 石板上的水渍在阳光下渐渐蒸发，颜色已经淡了许多，他吐出的血被清洗的很干净，已经看不出存在过的痕迹，花无欢看着却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自己要是回去晚的话，师尊找来的时候也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他已经做错了太多，也让师尊背负了太多，至少以后他想让师尊轻松一些，不要再因为自己或者其他的事情有任何困扰。 太阳渐渐地升了起来，即便是天气转凉，但现在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从后背一路传到胸口再蔓延到整个身体，多少抚慰了一点身上的疼痛。 第三百八十四章 你为什么不开花 再过了一会，花无欢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但也感觉到自己出门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师尊应该回去了，要是被师尊发现自己蹲在这的话，应该又会担心自己了。 花无欢撑着地起身，跑到最近的水边看了看自己的脸，确定嘴角没有沾上血后，这才飞快的往忘月居赶去。 顾锦回来的时候一打开门却没有看到小徒弟的身影，在屋内屋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心里忽然没由来的一慌，赶紧夺门而出，结果刚出去，就和抓紧时间赶回来的小徒弟撞到了一起。 顾锦捂着鼻子，一把抓住了门框才避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悲惨命运，花无欢的反应要快一些，往后退了几步很快就稳住了身形，见师尊一脸痛苦，眼里都冒出泪花的样子，赶忙上前扶着师尊往屋里走去，安顿师尊坐下后，看着师尊被撞的有些发红的鼻子，立刻给他轻轻的揉了起来。 顾锦：“你这是去哪了，回来的时候还这么着急。” 顾锦在他胸上打了一下，小声的啧了一声，原来都没发现小徒弟的胸膛这么结实，今天晚上得好好看看。 花无欢：“我收拾完东西后觉得有些无聊，就在附近走了走，结果走的有些远了，又忘了时间，不想让师尊再等我，所以就赶着回来。” 顾锦：“行吧，你也别揉了，现在也不疼了。” 顾锦拿下花无欢的手，让他在一旁坐下，自己则是借着整理衣服的时候，将一颗心彻底放了回去，还以为小徒弟又离开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花无欢：“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带了几身衣服，可还有其他需要准备的？” 顾锦摇摇头，其实什么东西也不缺，只是这一去怕是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多带点东西备着总是有用的。 回来的时候已经让季青临带了话给北月雪，这一段时间自己不在的话仍是由他们几人共同管理合欢派的事务，倒是不用担心自己不在的影响。 现在太阳已经升了起来，但好在并不热，顾锦换了个小些的飞行器，但上面的摆设陈列比起原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走的时候没有人来送行，也不需要人来送行，离开合欢派的时候都是无声无息，没惊动任何人，只有季青临往回走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才看见其隐于浮云之中，无声的从他的头顶上掠过，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天际。 一直到看不见飞行器的影子，季青临才收回了视线，一路走回浮玉山的时候，眉头都是攒着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今天门外站着的是另一个小药童，桑柏最近在浮玉山上，想来是不知道把他带去哪玩了，季青临回到竹屋的时候，发现容云鹤正在屋内百无聊赖的转悠着，心里并没有多少意外。 见到季青临回来，容云鹤正想和他打个招呼，但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样子，马上到了面前，关切道。 容云鹤：“你怎么了？” 季青临：“无事。” 季青临没有在屋内久留，一路走到后院，院子里除了大片的竹林和潺潺溪流外，就是这一处小小的药田。 幽草在药田中舒展着纤长的身躯，郁郁葱葱的一片，看样子长势喜人，但只要顶部的花苞不开，这些就和杂草无甚区别。 见季青临回来后就在这里蹲了下来，容云鹤就知道是因为合欢掌门的原因，掌门所服用的药都是由季青临接手的，他知道的并不多，但看着季青临这幅失落的表情，忽然猜想是不是掌门的身体出了问题。 还不等他问，季青临就先开口了，他摸着幽草细长的根茎，忍不住道。 季青临：“我已经将这里的环境调节的与发现他的地方一模一样，但为何就是不见他开花？” 这些幽草季青临已经培育了四十余年，早先的时候数量比这还要多，但因为从未见过这样的草药，各种原因之下只剩了这一片，悉心呵护了这么多年，眼见着他慢慢地生长，甚至还出了花苞，只要能顺利开花，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就算齐了，但这一等就是十年，却迟迟不见这些花苞有任何动静，没有凋谢但也没有盛开，一直保持着原样。 容云鹤在他身边蹲下来，身上仍是带着酒气，但相比之前已经淡了许多，季青临想起上次他走的时候就说过自己要戒酒了，这样的话他说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只是说说而已，现在看来这一次像是动了真格。 但季青临什么也没说，谁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心血来潮，这些年在他身上失望了太多次，对他的任何事季青临现在都不敢抱任何希望。 容云鹤摸了摸泥土，这是从幽草生长的地方挖过来的，甚至浇灌用的水都是从那里运来的，这一方天地中每一处温度和湿度都和发现幽草的地方别无二致，幽草现在生长的很好，但就是不肯开花。 容云鹤：“大约还是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容云鹤闻了闻手上沾着的泥土，这味道好像和第一次闻的时候有所不同，但又说不上来，时间过去了太久，这些事情早就记不清了，可能是自己记错了也说不定。 季青临听了容云鹤的话，并未反驳，仍是继续想着，若是真的缺了东西的话，到底缺什么，这些年在这上面试验了不少东西，但都是一无所获，仿佛他头上顶着的不是个花苞，而是一个红球一般。 良久后，季青临起身叹了气。 季青临：“罢了，这几天再多试试。” 说着看向容云鹤，眼中的温度甚至还没有看幽草来的高。 季青临：“你来这里做甚？” 容云鹤不尴不尬的笑了笑。 容云鹤：“这不是想着几天没见你了，所以来看看你嘛。” 季青临：“你是看他今天不在，所以才过来的吧。” 季青临面无表情，但说的话却是一针见血，容云鹤叹了一声，道。 容云鹤：“也不全是这样。” 言下之意是有这层原因的，季青临表情更冷了些，转身进屋后见容云鹤要跟着他进来，便啪的一声把门关上，直接把他关在外面。 第三百八十五章 前世今生 容云鹤与季青临的矛盾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不过这会的时间顾锦已经离合欢派有一段距离了，他们出发的时间早，而且封印放哪也不是一时半会了，不差这一天两天，趁着现在天开始转凉，商量了一下就决定一路游玩，一路往残乌去，再从残乌一路游玩回来，刚好兜了一圈。 顾锦来这了这么久，却没怎么出过门，大部分时间都在合欢派被当成一个吉祥物供着，除了有一段时间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出去干了什么，小徒弟也是如此，大家都宅在了不同的地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四处游玩一番。 合欢派周围就十分繁华，在飞行器上看见底下炊烟袅袅，人头攒动的时候，顾锦这才想起他们出门的时候光顾着收拾东西了，连个午饭也没吃，虽然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但俩个人在一起不就是吃喝玩乐，在烟熏火燎的人间烟火气中度过漫长的时光。 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顾锦将飞行器收了起来，和小徒弟一起往城内走去，临进之前还不忘用术法将将俩人的身形做了改变，合欢派就在附近，信徒又多，若是被人发现他们合欢派的身份的话，怕是这一条路都会被围的水泄不通。 做了准备后，俩人就这样手拉着手大大方方的往城里走去，一路上并没有收到什么异样的眼光，毕竟是建立在合欢派周围的城镇，这样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城镇很是繁华，两人随处溜达着，身旁人来人往，顾锦不得不将小徒弟拉的近一些，以免被人群冲散。 顾锦：“我看我们去找个酒楼吧，多少清净些。” 顾锦实在是被挤得没辙了，就差和小徒弟贴在一起走了，这里的人是不是天天都这么多，顾锦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要是自己还继续挤下去的话，早晚得被挤成一张肉饼。 花无欢本就不喜人多的地方，巴不得赶紧脱身，两人在街上巡视了一圈，看见前方的街角刚好有一家酒楼，只看外面的装潢倒还不错，眼下也没什么可挑的了，其他餐馆早就人满为患，也只能到前面碰碰运气了。 费了半天事可算挤了过去，结果一看里面也是满满当当的坐满了人，小二在屋内热火朝天的忙活着，见到有客人来了，立刻端着笑来迎着。 小二：“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顾锦：“打尖，还有包厢吗？” 顾锦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反正是没能看见有什么空地，二楼的情况看不清楚，但现在只能指望着楼上了。 小二：“楼上还有雅间，二位客官里面请。” 小二将他们领进屋，朝着楼上吆喝一声。 小二：“二位贵客雅间落座。” 说罢，在前面带着路，领着他们上楼去，顾锦看这楼上也是人满为患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道。 顾锦：“这最近不年不节的，怎么多了这么多人在？” 小二：“客官你有所不知啊，前几天绣音台放出消息，说是请来了杜老板登台，这所有人啊几乎都是为了一见杜老板的风采而来的，这不，明天人家杜老板才开始登台，现在大家都等不及早早地占了位置，生怕见不到，听说啊绣音台的票早就卖光了，可真是一票难求，千金也买不到。” 小二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三言两语就说了个清楚，不由得让顾锦好奇这个杜老板是个什么人物，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小二说话归说话，手上的动作可没有松懈半分，利索的将两人领到座位上，接着就问道。 小二：“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顾锦看向小徒弟，花无欢摇摇头，示意自己吃什么都行，顾锦思索了一下，直接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顾锦：“随便上几道招牌菜就是，剩下的全都赏给你了。” 小二拿起银子一咬，笑的就更殷勤了，连忙去端了壶好茶过来，伺候的十分用心。 等小二下去后，顾锦被挤了一路，终于能舒展身子了，他满足的喟叹一声。 顾锦：“也不知这杜老板是个什么人，人还未到就引得万人空巷。” 花无欢笑了笑，给师尊到了一杯茶后道。 花无欢：“师尊要是想看的话，我们就在这留一晚。” 顾锦想了想，摇摇头，手指抚摸过茶盏的边缘，被升起的热气熏得指尖微微发烫。 顾锦：“下次再说吧，离的合欢派这么近，以后还有机会。” 花无欢不再多说什么，酒楼人多，估计菜还需要等一会，二楼的人比一楼少了许多，倒是难得的清净，他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这个角度看过去，倒是能将整条街的景色净收眼底。 街上的人依然很多，两边是卖着各种吃食和小玩意的摊子，中间就是来往不息的人流，摩肩擦踵，这么看下去更能感觉到今日的人究竟有多少。 只是这随意的一瞥，花无欢发现人群中有两个年轻的男子牵着手走着，就像他和师尊那样，不过说是牵着手也不对，更像是前面年纪稍小的少年拉着身后的人往前走，不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都想挤上去看看。 俩人转了个方向，花无欢更能清楚地看见他们的脸，那是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相貌，被拉着的男子脸上没有半分不耐，处处都透露出对少年的宠溺与温柔，少年拿起狐狸面具戴在脸上，对着身后的男人笑的开怀，很快就买下了这个面具，继续拉着手往前走去。 即便不去看，花无欢也知道那个杜老板是谁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花无欢不由得笑了。 顾锦看着小徒弟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忽然就笑了，不由得有些好奇朝着窗外看去，但除了一眼看不到边的人流外，什么也没有发现，再朝着小徒弟脸上看去的时候，发现那抹笑早就没了，一闪而逝，好像是他眼花了一般。 顾锦正想问，但小二已经端着菜上来了，有荤有素的摆满了一整张桌子，早就超过了俩人能吃的量，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经知道这顿饭不吃到两人扶着墙出去是解决不完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说书 但到最后都没能吃完，实在是太多了，顾锦揉着肚子消化的时候还不忘想着，下次再给小费的话，绝不能给这么多了，这是准备活活把他们撑死的节奏啊。 下楼的时候他们还看见了小二，见他们要走，小二还殷勤的将他们送出门，看来即便是点了这么多菜，但最后剩的银两并不会少。 本来是打算吃完就继续出发的，但看着街上的人少了许多，两人就决定在街上随便走走，消消食再继续赶路。 现在刚过正午，即便天气转凉，但中午还是有些热的，正好前面有个茶楼，刚吃完饭是吃不下东西了，但喝点凉茶什么的消食降火还是不错的。 出来玩嘛，除了走不就是吃嘛，刚离开酒楼，顾锦就拉着小徒弟进了茶楼，好在现在大家都奔着吃饭去的，来喝茶的人不多，大厅中只有寥寥几桌，寻了个偏僻的位置，点了壶茶和一些酸甜的果子，等上来后就开始慢吞吞的磨着牙消磨时间。 大厅的正前方还放着一张桌子，一位老者坐在后面，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想来还有说书的节目，不由得来了兴趣，等着老者开始。 底下的人虽不多，但老者也没有休息很长时间，茶盏递交给旁边的小厮，整了整衣衫，忽的一拍醒木，顿时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老者说的都是和合欢派有关的传说和事迹，这里距离合欢派最近，各种传说早就耳熟能详，甚至还是很多孩童的睡前读物，但老者说的又有些不一样，虚虚实实的交织在一起，声音又是抑扬顿挫，十分有代入感，连顾锦都开始怀疑合欢派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但很快老者话锋一转，说起了其他的事情，顾锦也没仔细听，倒是过了一会忽然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来了精神，但小徒弟就在面前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耳朵已经悄咪咪的竖了起来。 说书人：“……且说那合欢掌门，天资聪颖，姿容绝佳，自有风华绝代之色，但没想到的是他新收的徒弟不论是天分还是姿容都在他之上，那合欢掌门竟对他一见钟情，可他徒弟却因师徒之恋有悖人伦一再拒绝，结果合欢掌门恼羞成怒，逼迫着徒弟与其交欢，索要无度，据说他那位徒弟曾经七天都没有从屋里出来过，再出来时都是面无人色，站也站不稳。” 顾锦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好在小徒弟躲得及时，没有溅道他身上，倒是把自己呛了个难受，连忙拿个帕子在脸上胡乱一擦，抬眼看了看周围，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还在老者那，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顾锦：“为老不尊，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净胡说。” 顾锦的脸通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但对上小徒弟憋着笑的神情时，顾锦就知道自己是又气又羞，气可能占得位置更多些，因为他说的完全就是个反的，且不说他的体力能不能来上个七天七夜，就算是那个索要无度、欲求不满的人绝不会是他，绝不可能是他！ 顾锦：“你要是敢笑出来，我就跟你断绝师徒关系！” 顾锦低声怒道，花无欢立刻抿紧了嘴，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要不是这个师尊头衔还尚有余威，顾锦想就算他现在在自己面前捧腹大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老者见底下的反响还不错，于是继续往下说着。 说书人：“可他徒弟自有一身傲骨，即便被合欢掌门夺去了清白之身，也不肯向他屈服，合欢掌门对他反而更是变本加厉，各种花样层出不穷，逼着他就范。” 顾锦捂着嘴无声痛哭，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再看小徒弟，反而露出了一脸思索的模样，显然是在想着这所谓的花样究竟是些什么，顾锦心中警铃大作，厉声道。 顾锦：“你想都别想啊，你要是敢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翻脸给你看啊！” 花无欢脸上稍显遗憾，但还是不肯放弃。 花无欢：“会很舒服的，师尊真的不试试？” 顾锦：“不可能，你试过啊？” 顾锦直接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花无欢见状，只好暂时的放弃了这个想法，但等到老者再度开始的时候，顾锦又悄悄的将手放了下来，他非得看看自己在这些人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形象，气死个人！ 说书人：“而后论剑大会之时，合欢掌门不肯将他一人留在合欢派，便也随身带着，结果怎么着，论剑大会就在人家剑神谷的地盘上，合欢掌门的徒弟阴差阳错的和那位少谷主见了面，都是英年才俊，相貌出众，再加上合欢掌门的徒弟早已被调教的娇媚入骨，剑神谷的那个雏儿哪见过这样的美色，当即就被勾了魂，说什么都要将人留下。” 这一回轮到花无欢脸黑了，顾锦笑呵呵的看着小徒弟阴郁的表情，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吸溜了一口茶水，连这种粗茶喝着都是甜的。 说书人：“但合欢掌门何许人也，早已将他看做自己的禁脔，见他动了心思，勃然大怒，不顾论剑大会上那么多人看着，直接将人带回了合欢派，关入了地牢中，肆意玩弄，这一关就是五十年，谁也不给见，那少谷主登门多少次都不得见他一面，甚至还被合欢掌门一剑打下山去，这才消停。” 花无欢听到这已经失笑，这五十年的时间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最是清楚，结果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反而让花无欢觉得自己精分了。 但这一回，花无欢却没听到师尊崩溃的怒吼声，不由得看了过去，只见师尊像是发着呆一样，神情有些恍惚，片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花无欢道。 顾锦：“他说了这么半天，有一句话是真的，你走后夜辞朝的的确确来过合欢派，虽然是来找我的，但问的都是你的消息，最后也是我一剑将他打下了山去。” @HTht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脚把你踢下山 茶馆的大堂很吵，早就过了饭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想着吃完饭过来喝点茶解解腻，顺便再听听说书打发时间。 花无欢随手布下一个结界，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阻拦了外界的视线，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花无欢其实对夜辞朝来合欢派这件事心中还是有些触动的，毕竟他不在师尊身边，要是夜辞朝对师尊做些什么的话，虽然他相信师尊不会被他轻易蒙骗，但一想到他总是惦记着师尊，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但一听师尊说他是来找自己的时候，花无欢倒是诧异了一下，但也就一下，没多少好奇，心里是淡淡的，只是见师尊这么紧张，又是欲说还休的，还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看观察着他的表情，花无欢顿了下，还是顺着师尊的话，满脸好奇的问道。 花无欢：“他来找我做甚？” 顾锦见小徒弟的神情还算是平常，没有因为提起夜辞朝而露出半分异样来，这才稍微松口气，一边在心里阻止着话，一边道。 顾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大概你走之后的第五年吧，我当时应该是正准备出门吧，结果就听着弟子前来禀报，说剑神谷的少谷主有事相见，然后我就去了，我是带着好几个弟子一起去的啊，不止我一个。” 其实顾锦已经记不太清当时的细节，但见到花无欢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着的危险的光时，求生欲忽然间就上线了，脑子转的飞快，一想到这个小细节就赶紧说了出来，这才见到小徒弟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玛德，该吃醋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卑微啊。 当时顾锦还记得自己为了避嫌，没有让夜辞朝到留仙峰去，而是安排在了栖鸾殿，等他到的时候夜辞朝已经在殿内，还是五年前匆匆一别时见到的模样，但看着又和那时有些不同，但顾锦也没心情细看，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不要耽误自己去干正事。 顾锦：“不知少谷主前来有何事？” 顾锦坐在主位上，直截了当的发问，夜辞朝不言，而是扫了眼他身后的几个弟子，顾锦挥挥手让他们退下，等到大殿无人之后，夜辞朝才看向顾锦，眼神沉稳而锐利。 夜辞朝：“我是来问合欢掌门，花无欢是不是还有机会出来？” 顾锦：“进了魔族的人，何来重见天日的机会。” 顾锦冷笑一声，施施然的饮茶，像是毫不在意这句话，又像是早就忘了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是死是活早已勾不起他心中半点波澜。 夜辞朝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抹薄怒，剑神谷的少谷主一向冷面冷情，从不喜怒于形色，甚少将表情表露的如此明显，顾锦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又不知道是真是假，于是直接试探道。 顾锦：“我徒弟现在生死如何，以后能不能出来这些事与少谷主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少谷主的反应未免有些大了。” 夜辞朝：“他是我的朋友，我怎可能不管他。” 夜辞朝已经冷静了下来，恢复成原来那样面无波澜的冰冷模样，仿佛之前的失态只是一个错觉，是顾锦自己眼花看错了。 顾锦不动声色的饮着茶水，心里的烦躁已经渐渐的升了上来，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顾锦：“少谷主若是无事的话，我可以安排弟子陪你在合欢派上逛上一逛，我还有其他事，就不奉陪了。” 茶盏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里面的茶水洒出来一些，落在桌子上形成一小块水渍，清晰地倒映出顾锦藏着怒意，毫不留情送客的冷漠模样。 夜辞朝并没有动作，和坐在主位上的顾锦遥遥对视着，目光相撞之时，空中仿佛有刀刃撞击的铿锵之音，硝烟四起。 顾锦：“那是我徒弟。” 狂风四起，将帷幔吹的高高鼓起，上面的暗纹随着鼓动而变换着不同的形状，像一张张狰狞愤怒的鬼脸，顾锦盯着夜辞朝，一字一顿的说着，屋内的风不停歇，将桌上的花瓶咕噜噜的吹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夜辞朝：“他既是你的徒弟，你在他离开之后为何一点不去寻他？即便他去了魔界，你就不想着将他救出来吗？难道真的让他在魔界中待一辈子？” 夜辞朝：“我从前听说合欢掌门生性薄凉，原先以为外界传言有误，没想到传言不虚，花无欢一腔深情竟错付给你这样薄情寡义之人，他若是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年自己识人不清，所托非人！” 屋内的风顿住，吹起的帷幔慢慢地瘪了下去，只剩下轻微的晃动，大殿内所有的摆设被吹的乱七八糟，只有地上的花瓶碎片仍在，将上面描绘着的茶花图样从中间碎开，裂成细小难以拼接的碎片。 顾锦：“薄情寡义，所托非人？呵，你当真是为他感到惋惜，还只是在想，要是能亲手将花无欢救出的话，等他看清我渣男薄情的面目，自己再趁虚而入，加以安慰，等到他发现你的好，认定你才是真心待他的人，这就会离开我，说不定还会选择和你在一起了，对吧？” 顾锦缓缓走到夜辞朝的身边，夜辞朝僵硬的站在原地，既有龌龊心事被揭穿的恼羞成怒，又有对合欢掌门一语中的的震惊和恐惧，种种情绪在心中杂糅在一起，即便合欢掌门现在站在了眼前，也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然后，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合欢掌门毫不留情的将他扔下了山，但下手多少还是克制了些，夜辞朝狼狈的落在合欢派山脚之下，身上伤口虽多，但都不是致命伤，据弟子说，他在山脚下朝着山顶看了许久，直到夜色渐渐深了下去，这才离开。 那之后夜辞朝去了哪，做了什么，顾锦也没打听过，爱去哪去哪，只要不打扰自己的计划，离他和小徒弟的生活远远的，他做什么顾锦都不想管。 但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不知被谁传了出去，还演变成了现在这种版本，顾锦原来是不想和小徒弟说这些事的，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第三百八十八章 愧疚 不过顾锦说完以后心里很是没底，毕竟都是自己不清不楚的臆想，不知真假不说，而且人家也是关心小徒弟的安危，自己说这么多是不是不太好啊？ 其实顾锦心里没有任何愧疚，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加上顾锦还是很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夜辞朝对自己徒弟的感情绝对没有那么单纯，但顾锦现在还是要把自己表现的很委屈很难受很后悔……总之就是怎么弱小无助就怎么来，这样的话才能最大程度的激起小徒弟的怜爱之心， 毕竟到现在才说这件事，万一小徒弟要是没感觉到夜辞朝的狼子野心的话，那他说了那么多，岂不是都成了挑拨离间，小肚鸡肠嘛。 顾锦：“乖徒，你不会怪我吧？” 顾锦可怜兮兮的拽着他的袖子，花无欢无奈的看着他，别以为他没发现，有些人表面上看着可怜兮兮，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要是今天没有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个茶楼，听这个老者的说书，恐怕师尊压根就不会跟他提起这件事。 不过他还一直以为夜辞朝觊觎的人是师尊，没想到最后却是落到了自己身上，花无欢觉得其中应该有些误会，但这不能跟师尊说，要是被师尊知道的话，恐怕会被误会成自己和夜辞朝是一条心的，又该抱着他哭的嘤嘤嘤了。 他只想看师尊在床上哭，其余时候就算了。 于是花无欢握住师尊的手，反正他们在结界中，也没人能看到，干脆就直接起身走到师尊身旁，顾锦愣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小徒弟一把将自己横抱起来，直接让自己坐在他的腿上。 顾锦面红耳赤，尤其是看到周围还有那么多的人在，脸瞬间就红了。 顾锦：“别闹，这么多人呢。” 花无欢：“无事，反正他们看不见也听不到。” 花无欢毫不介意，甚至还搂的更紧了些，只有手还算安分，没有在身上乱摸，而是扶着他的腰，细长的眼睛像是藏了一汪春水，柔亮而多情，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来，反倒是先笑了。 顾锦：“你在笑什么？” 顾锦被他这笑声搞得莫名其妙，便捂住了他的嘴，强行堵住他这不怀好意的笑声。 花无欢：“我只是想，师尊这么深情认真的人，莫名的被指责成了薄情寡义，师尊当时应该很委屈吧。” 顾锦：“可不，当时我都想要不把他打死得了，免得以后你出来他还在你耳边絮絮叨叨个没玩，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顾锦气的握紧了拳头，忽然间有些后悔当时对夜辞朝下手有些太仁慈了，应该打的不成人样丢下去才行。 顾锦：“等下次，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顾锦拍着他的肩膀，示意这口气自己会给他出了，花无欢失笑，自己心里其实没有多少气，倒不如说是毫无波澜，但听到师尊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受宠若惊的答应下来。 花无欢：“师尊莫气，以后不见他了就是，反正我对他没有半点感觉。” 顾锦觉得花无欢不再见夜辞朝这件事有些不太现实，毕竟一个是主角，一个是反派，就冲这种上个茅坑都有可能会遇见的孽缘，即便他们有意避着，但也有相当大的可能性会以各种奇妙而不可言喻的方式相见。 原来是想着早点给小徒弟牵线搭桥，尽早跟主角搞好关系，再加上自己的谆谆教诲，怎么也不可能让这么个好苗子走歪啊，但没想到的是，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 顾锦很难受，引狼入室说的就是自己啊！ 顾锦：“不见，打死也不见！” 顾锦下定决心，反正剑神谷离这里远得很，没事的话少往那边去，而且这一路上都是靠飞行器出行，谁知道上面有谁，再加上他们的行程也不固定，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往哪去，就算想在路上偶遇什么的，那也不是易事。 花无欢看着师尊说着说着就没音了，一看他就是在神游太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魔界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漫漫岁月，他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去，若是有一天等到他出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外面已经变了个样子，师尊也早已另寻新欢，早就将他忘在了脑后，甚至连见都不想见他，那他该如何？ 空闲的时间里，除了想师尊外也没有其他可以让他的心静下来的东西，但想的多了难免会冒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比起永远离不开魔界，他更怕的是漫漫时光将他们之间的情谊吹散，就像是再坚固的磐石，也总有风华成灰的那一天，花无欢再相信师尊对他的感情不会变，但想的多了难免会有所恐慌。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说白了不过才半年，寻常夫妻在一起久了都难免生厌，更别说他们这样时间还短的人，时间短的时候还会心心念念的想着对方，牵挂着对方，但时间再久一些呢？有什么样的感情能经历的了如此漫长而无尽头的岁月的侵蚀。 花无欢心中不安极了，但魔界之中又无法得到合欢派的消息，这样的不安和焦虑在心中日日夜夜的滋生蔓延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尽快打开封印的动力，在见到师尊前他都是这样惶恐不安的，甚至初夜之后还想过师尊是不是为了弥补他才这样做的，但当看到师尊满头白发和遍体鳞伤的身体后，忽然间为自己之前所有的想法感到羞愧，若是师尊真的另寻新欢的话，怎么还会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又怎么会这么不重视自己。 师尊在外面等着他，可他却一直怀疑着师尊，怀疑他会变心，怀疑他会忘记自己，想了那么多，独独没有想到师尊会一直等着他，在他出来的路上一直等着他。 这样好的师尊，为什么还会有人怀疑他，甚至怀疑师尊对自己的感情，花无欢搂住师尊，声音依旧缠绵，但眼睛却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花无欢：“师尊放心，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顾锦无端打了个冷噤，心想这崽子不会打算杀人灭口吧，大可不必呢。 第三百八十九章 拉你下水 只是谁也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大厅现在已经是座无虚席，虽然知道别人看不见结界内的情况，但顾锦属实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坐在徒弟腿上，挣扎着想要下来，但也不知道小徒弟在想什么，就是不松手，反而还越抱越紧，就差一点就能把他的腰给勒断。 为了拯救自己的老腰，顾锦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朝窗外看去。 眼下虽还未到傍晚，但太阳已经渐渐西移，从这扇半开的窗户中刚好可以看见落日惊慌圆润的一角，金色的光辉从这一条缝隙中倾尽全部的挥洒下来，并不刺眼，是明亮而又炙热的温柔。 顾锦：“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顾锦提醒着道，顺便看了看自己的被锢着的腰，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花无欢看了看外面，街上仍是人头攒动的样子，甚至还因为夜晚即将到来而变得更加热闹，到处都是人声和喧嚣，唯有这一处是安静的，静到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花无欢就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仍是保持着现在的姿势。 花无欢：“师尊，你说我们分别这么久，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时候会不会想我在魔界有没有另寻新欢或者说早就变了心？” 花无欢问的很随意，就像是闲来无事想起来这件事随口问了一样，但只有花无欢自己知道，问的时候自己心里是被狠狠揪起来的，怕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想到自己也曾不断地用这种念头揣测过师尊，又觉得要是师尊也曾想过这些事的话，那他要是坦白的话，是不是就能扯平了？ 他很清楚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本就不单纯，甚至能说的上是用心险恶，为了减少自己的愧疚感，甚至不惜将师尊也拉下水，只要师尊说出来他也曾经怀疑过他的话，那他们之间就算是扯平了，谁都这样想过这些事情，谁也不能说谁。 阴暗的心思在不断地滋长，花无欢静待着师尊的回答。 顾锦听了小徒弟的问题后，便顺着问题细细的回忆着，想想自己这些年的记忆其实并不清晰，有些地方早已回忆不起来，大部分时间都是朦朦胧胧，像是坠入了迷雾之中一般，只记得自己每天都在回忆着原书的内容，力求改变原有的结局，就这件事记得最清楚，其余的早就忘得干干净净，过的这么浑噩，哪还有时间和精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于是摇摇头。 顾锦：“没想过啊，魔族的人既没有你师尊你我帅，也没有我厉害，更不像我还是合欢派的掌门，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是最优秀的，而且就算他们有比我厉害的，那也不会有我这么爱你。” 顾锦说着眼里漾起了浅浅的笑意，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睁大了眼睛的小脸，没忍住亲了下去。 一瞬间，周围瞬间空旷下来，所有的人都从他们眼前消失，仿佛置身于空旷的原野，苍穹之下阳光顷洒，只有唇间湿热的触感和滚热的鼻息无比清晰，像是将阳光都能融化。 顾锦缓缓松开手，在他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看着他的眼睛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顾锦：“乖，别胡思乱想，你要相信我最爱的就是你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因为你我才会来到这个世界，才会遇见你，所以你要知道，即便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的话，我的心里也只会有你一个人，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的存在，也不会有其他人的介入，这里只会有你的存在，只属于你一个人。” 顾锦说着恍惚了一下，隐约间好像明白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尘封的记忆瞬间打开了阀门，被天道封存的记忆倾泻而出，只是片刻间就记起了一切。 现在想想，这本书写的不怎么样，情节老套，又没有女主的存在，全篇都是基里基气的，排名也不高，对他来说本来就属于看两眼就该放弃的类型，但他却一直苦追到结局，甚至还能将情节记得这么清楚，原来还觉得是自己记性好，现在想想才发现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是他被书拉进了这个世界，而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进来。原本是为了打发时间随便找了一本书看，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对书中的反派动了心，从一开始心疼他的遭遇到后来为他不被人理解而愤怒，再到后来他坠入魔道被追杀时的担忧，自己的情绪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变化，连同事都笑话自己追个小说还这么真情实感，连他自己都发笑，除了他还有谁会为了一个虚拟的人这么牵肠挂肚。 等到他看到结局的时候，看到他被主角一剑刺死时，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在痛，仿佛被刺中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一般，那个时候顾锦才发现，自己竟然对着一个书中描写的，完全虚构出来的人动了心，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的动心是不应该的，但他却控制不住，甚至难过的心都在绞痛，昏昏沉沉的时候好像看见了眼前的电脑发出一阵金光，顾锦想起某些穿书的桥段，不由得笑了。 要是真的能穿进书里的话，那就让他做花无欢那个万恶不赦的师尊好了，他所有的悲剧的源头都来源于君落衣身上，要是他成了他的师尊的话，他一定会将所有的好都留给花无欢，那些苦难和悲剧都让他一人担着，花无欢吃得苦受的罪已经够多了，他愿意替他承受下来。 但没想到的事，他真的穿进了这本书里，可他也忘记了这段记忆，只以为自己是无缘无故的来到了这里，一直想着逃离，却忘记了这是自己苦苦哀求来的结果。 忆起的事情填补了最后一块空缺，顾锦失神的看着花无欢，忽然间发现自己什么也无法改变，他们都在书中，书里的剧情谁也无法改变，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一切，就像花无欢坠入魔界，就像他再过不久就会死一样，他们的命运早就定好，无从改变。 第三百九十章 道歉 顾锦忽然间就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视线一片朦胧，滚烫的泪珠大滴大滴的落下，擦也擦不干净。 花无欢瞬间就慌了神，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还笑嘻嘻的师尊，下一秒忽然就落了泪，还哭的这么……凄惨。 除了这个词，花无欢真的想不出其他何时的词语能够来形容师尊现在模样，只能赶紧找东西给师尊擦着脸，但手上没有现成的东西，只好拿自己的袖子给师尊用。 师尊不像他，即使哭都是落一两滴泪，眼下这样大哭不止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毫无形象可言，但花无欢却不觉得好像，反而心里很难受，他从没有见过师尊这样，仿佛藏了满腹的委屈，无处发泄，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好受一些。 胳膊上已经能感觉到一点湿意，花无欢不知道师尊哭的原因，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只好一边无措的给他擦着泪，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不断地安抚着师尊。 顾锦：“你、你都不知道我又多喜欢你……” 花无欢：“我知道，我知道。” 花无欢连忙说道。 顾锦：“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怀疑我会对你变心！” 顾锦越说越气，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就从他的怀里挣脱，花无欢反应不及，一手没抓住，就看着师尊满脸泪痕，气呼呼的坐在了他对面，一副要好好跟他算账的模样。 花无欢瞬间心虚，给师尊倒了杯茶让师尊顺顺气后，这才道。 花无欢：“对不起师尊，我不是怀疑你，只是……” 花无欢找不到借口，也不想找借口，干脆直接说了。 花无欢：“只是我曾经想过这些事情，所以才想这么问一问师尊……” 顾锦：“放屁！明明是你自己这么想了以后又觉得愧疚，所以才想着问我，要是我也回答说曾经这么想过的话，那你就会觉得我们之间扯平了！” 花无欢瞬间就震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师尊，他说的分毫不差，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顾锦一看他愣住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不由得冷笑。 顾锦：“好啊，果然被我说中了，你原来还想着瞒我是吧，花无欢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在想什么我会不清楚？” 再加上他早就看完了全书，真情实感追了这么久，不能说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但也早就掌握了七七八八，就这还想糊弄他，不可能的事！ 顾锦越想越气，自己在外面苦苦等待这么久，结果他还在怀疑自己在外面搞外遇，被发现后甚至还想倒打一耙，把自己也拉下水，简直就是渣男本渣，没得救了！ 花无欢：“师尊……” 花无欢见师尊真的动了怒，连忙凑上前去紧握住师尊的手，顾锦努力的把手抽回去，但他用的力气很大，不给他挣扎的机会，手腕都磨红了，火辣辣的疼，花无欢看见后手上的力气一松，被顾锦抓住机会，毫不留情的将手抽了回来，继续气鼓鼓。 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气了，至少还算有些良心。 花无欢：“是我不对，我自己这么恶意的揣测师尊就算了，不该怀疑师尊对我也是如此，师尊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甚至连这种想法都不会有，是我的错，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花无欢每说一句，眼圈就红一分，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夹杂了哽咽，却还是强撑着不哭出来，只是红着眼睛，莹莹泪光聚于眼底，更显得瞳仁朦胧，透出深深的悔意。 花无欢：“我是个坏孩子，师尊你惩罚我吧。” 花无欢说着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个鞭子，双手呈上，看的顾锦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个东西在。 花无欢：“师尊，你随便打，只要师尊能出气就行。” 顾锦看着他手里的鞭子，额头都是一抽一抽的，他现在不是很想细细思考这个鞭子是从哪来的，准备用在哪。 鞭子拿在手里的重量很轻，但要是用力打在身上的话，依然会留下一条红痕，顾锦甩了甩皮鞭，在空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好在有结界挡着，只有他们可以听见。 花无欢已经闭上了眼睛，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但等了半天，只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细长的东西在身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两下，随后就收了回去。 他睁开眼，看见师尊仍然是冷着脸，但眉宇间的怒意已经缓了很多，鞭子还握在他的手里，见他睁开眼，立刻在他身上拍了两下，同时还不忘将鞭子在他眼前晃一晃，恶狠狠的说道。 顾锦：“这次就先放过你，要是还有下次的话，我一定饶不了你。” 花无欢连忙点头，虽然已经做好了被师尊惩罚一顿的准备，但被师尊这么放过的时候，心里的愧疚一下就达到了顶点。 花无欢：“师尊，我发誓不会有下次了。” 花无欢说的很认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顾锦挑着眉，等他说完后才幽幽道。 顾锦：“我可还没说原谅你啊。” 花无欢：“那师尊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花无欢看着他急切的问道，顾锦指了指窗外，不远处有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口味如何还不知道，但做的都是相当精美，吸引了很多人在那排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锦：“你去给我买些吃的，我只要那一家刚出炉的，其余的我不要。” 花无欢往师尊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了位置后连忙答应了下来，立刻朝着师尊说的地方走去，顾锦就在窗户这边看着，等视线中出现小徒弟排着队的身影时，紧绷的身体这才缓和下来，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细碎的痛呼声从他紧闭的牙关中溢出，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浑身上下仿佛被碾压过一般，连骨头都是疼的。 顾锦强撑着力，从储物袋中拿出锦盒，取出里面的一粒药来，直接塞进嘴里，药很苦，即便他现在味觉不灵敏，也能感觉到这股苦的让人舌根发麻的味道，但好在还是有用的，没多久那种痛意就缓和了不少，终于能舒一口气。 第三百九十一章 打脸 看了看盒子中还剩的五粒丹药，顾锦面无表情的将盒子收了回去，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汗珠，用力掐了掐脸，好让脸上恢复些许血色，坐在原位上等着小徒弟回来。 摊子前围的人很多，但好在这些糕点准备起来的速度很快，即便如此，花无欢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到前面去买到了刚出蒸笼的第一份糕点。 不知道师尊想吃什么，干脆就每样都来了一点，用油纸细心地包好，因为刚出炉的缘故，温度都还烫手，没法抱着过来，只好用手提着回去。 两只手满当当的拎满了东西，费劲的挤出去后，花无欢看了看手上的大包小包，无奈的笑了笑，这么多东西师尊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只是想支使他出去和这么多人挤着，师尊现在应该正在哪个地方看着他。 花无欢往四周看了一眼，很快就发现茶馆后那一扇半开的窗户，落日的余晖穿过远处的屋檐，斜斜的落在繁杂华丽的窗棂上，斑驳的光影铺洒在他的侧脸上，眉眼隐在暗处，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有些透明的下颌，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但花无欢却能感觉到师尊是在看着他的，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穿过熙攘的街巷和人群，万千人中只落在他的身上，只看着他一人。 花无欢加快了脚步，快到茶馆门口的时候却忽然顿住，蓦然抬眼看向某一处，长街上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日暮西山，暑气渐消，街上的人似乎比他之前见到的更多了，大都是趁着现在凉快了些出来逛街游玩，少女穿着单薄的衣衫，经过花无欢身边的时候都是捂着嘴一脸娇羞的跑过去，还一直含羞的看向某处。 花无欢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们是在看自己，自己现在用了易容术，外人看来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样子，自然不会有人会这样对他暗送秋波，他本来也不好奇，只是余光往那边瞥的时候，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忽然间就停了下来。 那人就走在人群中，长衫乌发，气质凌然，仿佛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刃，不显锋芒，却又让人难以忽视。 是夜辞朝。 花无欢不想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脚步只顿了一下便很快就进了茶馆。 远处的人影身形一顿，忽而就转过身来，四处寻望，像是在找些什么，但入眼的只有川流不息的行人，什么都没有看见。 花无欢进去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神情，将这些糕点往师尊面前一放，随后走到旁边关上窗户，这才又站回师尊身边，将这些糕点一样样的打开，一边说道。 花无欢：“我每样都买了些回来，师尊你挑自己喜欢吃的就是。” 顾锦用挑剔的目光在这些糕点上一扫而过，直接摆了摆手，道。 顾锦：“看着就没食欲，拿走拿走。” 花无欢站在师尊身后，一边给师尊捏着肩，一边好脾气的问道。 花无欢：“那师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顾锦：“我什么都不想吃。” 顾锦理直气壮的说，同时还不忘抬起头得意的瞥一眼花无欢，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这就是气我的下场，看你还敢不敢了。 花无欢：“那就等师尊什么时候想吃东西了，我再去给你买或者给你做，怎么样？” 花无欢的声音本就好听，再加上刻意放柔了的声线以及语气中那小心翼翼的讨好，对顾锦来说十分受用，原本的火气早就消失了大半，却还是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说答应不答应。 顾锦：“你以后都好好听话的话，我说什你就去做什么，你要是答应的话，我就不生气了。” 花无欢：“我答应！” 花无欢一心只想着让师尊赶紧消气，听到师尊这么说了后立刻就答应了下来，等到他看见师尊一脸窃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但他也不能反悔，即便知道自己上了师尊的套，但要是现在反悔的话，肯定是火上浇油，让师尊更加生气。 见他答应，顾锦立刻就满意的笑了，起身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顾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对着这一双狭长的眼眸，轻佻的笑了。 顾锦：“这样乖乖的不就好了嘛，干嘛自己给自己找难受呢。” 花无欢微笑，袖子笼罩下的手缓缓握紧，随后又松开，最后覆盖在了落在胸前的手上。 花无欢：“以后我一定会乖的。” 顾锦直觉不妙，但这个时候要是将手放下来的话好像显得有些自己有些太怂了，于是装着要伸懒腰的样子，强装镇定的将手收回来。 顾锦：“哎呀累死了，在这里耽误了半天，你快去把桌上的东西都收着，当宵夜吃得了。” 花无欢看了眼桌上分毫未动的糕点，松开的拳头再度缓缓握紧。 不行不行，这是自己的师尊，是自己犯错在前，不能动怒。 这么在心里来回说了好几遍，花无欢才默默地将这些糕点怎么打开的怎么系回去。 桌上摆了大约有五六样，灵活的手指在绳子与油纸间来回穿梭，还没有系好一个，视线中却看见另一只手闯了进来，和他做着同样的事情。 花无欢嘴角勾了起来，对上师尊抿着嘴偷偷看过来的视线时，两人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先前的不愉快彻底一笔勾销，等他们收拾好东西再出门的时候，又是你情我浓，就差绑在一起了。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去，顾锦也没想到会在这耽误这么长的时间，但好在他们的时间充裕，耽误这一时半会的不碍事。 顾锦本来是想往回走的，但花无欢却说另一边还没逛过，于是就换了个方向走着。 走哪边都是一样，卖的东西都差不多，人也都是一样，看久了难免会有些厌烦，但看到身边的人，再寻常的风景在顾锦眼中都能看出一朵花来。 走到城外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人，顾锦寻了个空地，正要将飞行器放出来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三百九十二章 追问 脚步声很快，甚至能听出一丝急切，但等到了附近的时候又渐渐缓了下来，像是迟疑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顾锦转过头，看到来人后，顿时沉默了下来。 花无欢而看了过去，表情与师尊同出一辙，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不发一言的看着夜辞朝越走越近，直到能清晰的看见他的身影后，忽然出声道。 花无欢：“不知阁下向我们而来，有何贵干？” 夜辞朝顿住了脚步，看着眼前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追过来只是一时冲动，只是走在街上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有一个身影极为眼熟，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追了出来，还到了别人面前。 见了人后看到两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说不失望是假的。 夜辞朝：“二位是合欢派的人？” 这个镇子离合欢派最近，偶尔也会有弟子隐藏身份下山游玩，最常见的就是合欢派的弟子，俩人虽然没有穿合欢派的服饰，但一看便知是修行之人。 顾锦：“我们是合欢派的人。” 顾锦咧开嘴笑了，但这个笑说不上友善，甚至连笑意都没有，反而有些冰冷疏离，带着点嘲弄。 顾锦：“不过我们掌门吩咐了，不许我们和剑神谷的人说话，不然掌门会惩罚我们的。” 花无欢感觉到师尊握着自己的手用了些力，对自己一直盯着夜辞朝看表示不满，于是轻轻回握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朝着其他的地方看去。 顾锦说的这么直白，反而让夜辞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他愣神的功夫，顾锦已经将飞行器放出，偌大的飞行器立在身后，将俩人的身影完全笼罩在黑暗中。 顾锦：“这位道友若是无事的话，还是请让个位置，我们还有要事去办，耽误不起时间。” 再聊下去的话小徒弟辛辛苦苦排队买的糕点就该凉了。 夜辞朝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顾锦见状，一下跳到飞行器上，同时将花无欢也拉了上去，在弯腰的时候，顾锦附在他的耳畔，恶狠狠的说道。 顾锦：“你再多看他几眼，我一会就生气多长时间。” 花无欢乐了，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想看他，同时为了让师尊少生些气，一上飞行器，花无欢连头都没回，直接就走进了屋内。 夜辞朝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相貌和花无欢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但夜辞朝总是觉得他眼熟，不是没想过花无欢可能用了易容术，所以才换了个陌生的样貌，但他身上的气息也是完全陌生的，半分曾经熟悉的感觉都没有，仿佛之前的熟悉感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见夜辞朝还站在原地没有走，顾锦只扫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操纵着飞行器缓缓升空，掀起的风浪将夜辞朝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夜辞朝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飞行器，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间祭出了青霜，顾锦看见了以为他发现怀柔不行，准备强攻，正准备拿出法宝和他打一架的时候，却发现他只是御剑飞行，一路追到了他们面前，外面只有顾锦一个人在，夜辞朝也只能问这个对他的敌意莫名很大的合欢弟子。 夜辞朝：“我只想问一下，你们合欢派的花无欢，合欢掌门的大徒弟，现在、现在回来了吗？” 他说的不快，声音甚至还有些颤抖，这么短短的距离还不至于会感觉到累，顾锦沉默的低着头，眼睛在阴暗处晦暗不明，随即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顾锦：“死了。” 说罢，便猛然提高了灵力，飞行器瞬间加快了速度，将夜辞朝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夜辞朝还沉浸在顾锦说的两个字中久久回不过神，甚至连他的离开都没有发现，脑海中嗡声一片，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花无欢现在人可能还在魔族，他的生死一个普通的弟子怎么会知道，即便有本命烛，但那也只有合欢掌门一个人可以看得到，一个普通的弟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现在心中才浮起这些疑问已经晚了，视野里早就消失了飞行器的踪迹，只剩下茫茫月色，银辉如霜。 顾锦一直操纵着飞行器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等到了觉得能将夜辞朝甩在身后了，这才放缓了速度，往周围看看，发现小徒弟并没有出来，于是在外面喊了两声，但并没有得到回应，顾锦心里疑惑，难道小徒弟是睡着了？但看屋内的夜明珠还亮着光，顾锦又觉得不像，只是走过去敲了敲门，但依然没有任何回应，顾锦只好自己推开门进去。 刚开门，前脚才踏进去，屋内的明珠咻的一下就灭了，顿时视野就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顾锦试着将明珠再度打开，但还没等亮，屋内又一次的黑了下来，顾锦不再做这种徒劳功，而是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凭借着记忆躲避着桌椅板凳什么的，又觉得实在是太暗了，只好从储物袋中拿出个明珠照亮，反正他的储物袋里就夜明珠最多。 借着这乳白色的光，顾锦终于能看清屋内的情况，也终于看到床上笔挺的躺着的人影，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眼睛微合，胸脯微微起伏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顾锦知道花无欢压根就是醒着的。 顾锦：“你怎么了？” 顾锦走过去坐在床边，把夜明珠放在一旁，乳白色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好像发着莹莹玉光，白皙无暇，只有唇瓣是诱人的朱红。 花无欢：“没怎么，反正我已经死了。” 那声音平平淡淡的，没有半点起伏，顾锦看着他的嘴唇微微开合，带着盈盈水光，又觉得他这样怄气的样子很好玩，于是直接低下头，在他唇瓣上啄了一口，见他还不睁眼，于是又继续啄，不睁眼，啄…… 就这样一直到花无欢忍不住笑出了声，实在绷不住睁开了眼，眼里哪有半点怒气，分明是在闹着玩。 花无欢：“这是什么？小鸡啄米吗？” 顾锦：“是呀，小鸡现在吃饱了米，你说要不要做些运动消消食啊？” 顾锦一把摸向他的跨间，缓缓地揉捏着，听着他瞬间粗重的呼吸声，立刻就将夜明珠仍进了储物袋中，在一片黑暗中享受着欢愉。 第三百九十三章 过往云烟 接下来的几天，顾锦和花无欢的安排并没有因为夜辞朝的横空出现而有任何改变，一路上仍然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会被影响到好心情。 但半道上还是出现了小插曲，途经一个村庄的时候，在村口见到一个醉汉正在打骂妻女，甚至欠了赌债，还准备将两人卖到窑子里。 清官难断家务事，顾锦看这心中有气，但到底这一次只是出来游玩，顺便去残乌封印魔族，不想沾染太多的因果，但最后仍然是出了手，在那人身上下了咒，日后再沾染赌博或是伤害妻女的话，就会脚底流脓，头顶生疮，同时还给了这对妻女一笔银子，让他们搬个远的地方生活，离这种人渣越远越好。 这样的做法或许不是最好的，那妻子有了银子也许会想着将丈夫的赌债还光的话，他就会念着她的好，洗心革面，但更大的可能只会是变本加厉，顾锦也只能做到这，他在男人身上下了咒不能让他再对妻女动手，但世间想要伤害一个人的方法多了去了，除了最直接的暴力，还有更多其他隐藏在暗处扭曲的恶意。 但临行前，顾锦还是多说了一句，让她为自己的女儿多做打算，在这样的家中，哪怕以后不在意自己生活的好坏，但总要考虑一下儿女的前途。 顾锦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她能听进去多少，但言尽于此，顾锦和花无欢没有在这久留，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只是回去的路上，即便花无欢的表现和平常不同，但顾锦还是发现了他脸上露出的淡淡的怅然，可能是触景生情，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想到了往事。 顾锦想不出来该如何安慰他，同时直觉又告诉他小徒弟不需要安慰，就什么也没说，一直站在他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他，直到小徒弟转过头来看着他的时候，顾锦才揽住他的肩，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告诉他。 顾锦：“别怕，有师尊在。” 花无欢听师尊说过很多次这种话，不管什么时候听见心里都会瞬间平静下来，先前的惆怅与难解的悲伤化作烟雾，在这一句轻声细语中烟消云散。 花无欢：“她会带着自己女儿离开的，永远的离开那种人，最好死生都不再相见。” 花无欢语气中不见有任何恨意，只是淡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顾锦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在他额头上一点。 顾锦：“我也这样觉得。” 上了飞行器这么久，花无欢第一次笑了，看着两边不断往后逝去的连绵起伏的山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脚下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想来已经到了西北处，一路上两人边走边玩，耽误了不少时间，但越往西北去就越是荒凉，除了看不尽的山脉，就只有遮天蔽日的黄沙，一开始还觉得新鲜，但看久了不免有些乏味，一路上都是闷头赶路，没想到误打误撞，将之前耽误的时间追了回来。 但见到残乌也是第二天的事情了，从他们出发到见到残乌的影子，已经过去了四天，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天，花无欢还笑着说过傲天两天前就到了，今天已经来回催了好几次，生怕他们只是诓他的。 顾锦不是很能理解傲天急切想回魔界的想法，但一个能因为一场随口一说的玩笑而将自己变作狗这么多年的死脑筋，顾锦觉得自己想不通他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一路上还算是太平，有吃有喝有玩有乐的，并不枯燥，只快到了残乌地界时，才收了些玩笑的心。 残乌外和第一次来的场景一样，仍是被浓雾重重的包围起来，雾中的魔兽凶险程度不减当年，两人知道自己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再加上有第一次的经验，于是便隐藏了气息，无声无息的从浓雾中穿过，没有惊动任何一只魔兽的注意，有惊无险的到了边界处。 浓雾穿过后就是那一层结界，没有任何阻碍，直接进去就行，这边的雾气已经很薄弱，能看清周围的情况，顾锦本想带着飞行器直接过去，但不知为何忽然间停了下来，看向前方的身影，神情晦暗不明。 花无欢一直在警戒着后方，以免有魔兽偷袭，发现师尊还未穿进结界中忽然就停了下来，还以为遇到了危险，转身的瞬间便已经不动声色的将夜归握在了手中，但看清前方那人额间明灭的银纹后，握住夜归的手紧了紧，不发一言的站在师尊身边。 两人身上的易容术早就解开了，现在就顶着两张夜辞朝再也熟悉不过的脸相互对视着，主要是夜辞朝看着花无欢，花无欢也看着夜辞朝，顾锦看看夜辞朝又看看花无欢，最后忍不住了直接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强行变成了他和夜辞朝相互对视。 夜辞朝可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结结实实的愣了一下。 那天晚上夜辞朝从一个陌生的合欢弟子口中得知花无欢已死的消息时，即便知道那个古怪的弟子说的话可信度很低，但心中仍是震惊而慌乱，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残乌来看一看。他是昨天就到的这里，但一直在结界外徘徊，没有往里走入一步。 这是他第二次来残乌，却没有进去，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他想进去，但又害怕结界那依然是空荡荡的，见不到人影。 原先若是看不见人的话，夜辞朝还能用花无欢还没有出来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但现在他的心却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而变得混乱，要是这次进去的话仍是一无所获，他还能不能用这个理由继续欺骗自己？ 夜辞朝犹豫了很久，直到见到这艘眼熟的飞行器时仍是在纠结着，但看清飞行器上的两个人时，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下来，那抹红色的身影在漫天的浓雾中格外艳丽，宛如红莲一般明艳灼灼，眉宇间的样子和他记忆中的有些变化，但仍是可以一眼认出来他是谁。 第三百九十四章 没他这个人 看到眼前熟悉的、四天前才见过的飞行器时，夜辞朝心里哪还有不清楚的，那天见到的两个人一个就是花无欢，另一个必然是合欢掌门，至于最后跟他说花无欢已死的人是谁，夜辞朝不想都知道只有合欢掌门会这么说。 结果自己早就见到了花无欢，但自己却没有认出来。 灰色的雾气中，花无欢一身红衣格外显眼，即便被顾锦藏在身后，但露出的衣角仍如花瓣一样舒展。 顾锦看了他许久，确定他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后，便挡着小徒弟的身影，一闪身就进了结界中，也不管身后的夜辞朝究竟有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将飞行器收好后，顾锦转身怒意腾腾望着花无欢，戳着他的肩膀，难掩语气中的愤怒。 顾锦：“他有什么好看的，你还看的连眼都没眨，怎么，要不我把他拉到你面前，让你好好看个够？” 花无欢蒙了，在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但就是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盯着夜辞朝看的眼都不眨了。 花无欢：“我没有啊。” 顾锦：“你还敢狡辩，呵，不要仗着我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记住了吗？” 顾锦被自己腻到了，但还是捏着他的下巴，话是跟他说的，视线却落到了他的身后，花无欢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就亲了上去，顾锦一时不防，措手不及之下连呼吸都忘了，直到花无欢意犹未尽的放开他，顾锦才得到机会喘着气。 有时候，行动比语言更有力量。 夜辞朝没想到自己回过神后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难舍难分的一幕，好不容易回的神再次愣住，一直到看见合欢掌门挑衅的眼神和红肿的嘴唇时，才像是发现了他们之前在做什么一样，不自然的垂下眼睑。 顾锦得意的挑挑眉，也不问夜辞朝跟进来要做什么，就当做没看见这个人。 傲天昨天就到了，这几天一直没日没夜的赶路，结果早到了一天，干脆就进了结界中，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窝着睡觉，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便被惊醒，结果发现少主终于来了，高兴的冲了出来，本来想给少主一个大大的拥抱，但看见合欢掌门那道可以杀人的视线时，欢快的脚步慢了下来，到了少主面前后，几番犹豫，还是没敢付出行动，只好悻悻的将手放下，朝着花无欢鞠躬道。 傲天：“少主，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啊，我都等你们好久了，不过我也没有闲着，昨天我没有等到少主，就在附近转了转，林子里的魔兽现在都可乖了，不会出来吓到少主的，少主你就放心吧。哎对了，剑神谷的少谷主怎么也跟来了，怎么站的那么远还不说话啊，难道不认识我？哦对，的确不认识，那现在就算认识了，要是进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吧，刚好多一个人也热闹。” 虽然傲天这么多年一直以兽身示人，但花无欢从来没有担心过他的语言能力，最多了只是在想他什么时候会因为自己这张嘴而吃个亏，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还注意不到周围人的脸色。 花无欢偷偷看了眼师尊，顾锦正深深的注视着傲天，等到傲天巴巴的说完后，发现没有一个人理他的时候就发现好像情况有些不对，至少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其乐融融的样子，但现在发现有些晚了，顾锦意味不明的呵呵冷笑，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风雪，映在阳光下照了照，一片落叶从树上悠悠落下，还未接触到剑刃便从中裂成了两半。 傲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吗？嘶，好害怕啊。 顾锦：“这里哪有什么少谷主，就我们三个，知道了吗？” 顾锦把玩着风雪，一字一顿的说着，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傲天从善如流，马上点头，连问个为什么都不敢，立刻道。 傲天：“是我眼花了，没有什么少谷主，就我们三个人。” 夜辞朝的表情从进来后就是冷冷淡淡，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没有因为顾锦的话而产生任何波澜，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 傲天的乖怂让顾锦十分满意，看着合欢掌门终于将风雪收了回去，傲天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还是好奇，合欢掌门原来不还是和这位少谷主聊的很投的来嘛，怎么就一转眼的功夫合欢掌门就这么讨厌他了呢？ 傲天好奇，但傲天不敢问，而是在前面给他们带着路，同时还用余光看见夜辞朝也不声不响的跟了上来，但合欢掌门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阻拦他往前走的意思，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就当没这个人，所以他做什么顾锦都像是没看见一样。 这片树林走了一半，不见有魔兽前来攻击，眼见都快走完了，都能看见隐于树林深处的木屋一角后，仍然是顺风顺水，顾锦都觉得无聊，本来还想着打一两只魔兽出出气，现在看来只能放弃了。 花无欢就走在师尊身边，师尊虽然也没有和他说话，但在袖子的笼罩下，两只手都握的很紧，师尊以前拉着他的手的时候都是轻轻柔柔的，像是怕伤到他，但现在恐怕连师尊自己都没注意到，现在他手上用了多大的力，紧握着不留一点缝隙，不给他任何逃离的空间。 花无欢也没有提醒，甚至嘴角还扬了起来，能看到师尊吃醋实在是太难得了，花无欢一点都舍不得松开，甚至还觉得再紧一点也行，这样的话也算他变相的拉住了师尊。 林子的路并不长，很快就看见了前方那一大块空地，阳光下那一栋木屋伫立在空地的中央，十分突兀。 花无欢眯着眼往木屋里看着，不出所料的是，仍然什么都看不清，于是看向师尊问道。 花无欢：“他们还在里面？” 他们指的自然是云姬和段凌，顾锦点头。 顾锦：“我曾和他们说过五十年后大概这个时间我会过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还在里面。” 花无欢眉头一挑，没有追问为什么之前师尊就知道他们现在会到这里来，只是随着师尊一同跨进了空地中。 [涩濤] 第三百九十五章 再度封印 一脚跨进结界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东西从他们身上划过，思绪恍惚了一下，等他们冷静下来，再看向周围的时候，茂密的树林已经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碧波如洗，浮云缓缓，机灵的鸟儿从天际飞过，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远处。 这里的景色和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却比那时候多了些许生气，至少上一次他和花无欢进来的时候，这里除了看不完的青草外，没有任何活物。 草地上零星长着些白花，从他们脚下一路蔓延至前方，一路看过去，隐约能看见露出的木屋的一角，不必他们再去寻找，已经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夜辞朝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另一幅样子，而且情况紧急，也没有时间关注周围的情况，眼下看到这里与记忆中截然相反的景色时，只是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跟在他们身后往前走着。 云姬和段凌不知道顾锦来的具体时间，但感觉到这附近出现的熟悉的气息时，就知道合欢掌门已经到了，直接出了门在外面等着，远远的就瞧见几人人影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着，看着距离很远，但也只是眨个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 云姬和段凌并肩站着，段凌已经不是原来的透明魂体的状态，单看面相虽与常人无异，但细细观察却能发现他的动作中带着一种奇怪的僵硬感，不细看的根本发现不了。 传说海外有一种傀儡术，做出的傀儡与常人无异，若是将魂魄放入其中，便可如常人一样行动。 顾锦的视线在段凌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后便看向了云姬。 顾锦：“我是来兑现承诺的。” 云姬颔首，花无欢的视线一直落在别处，但即便不看她，也能感觉到云姬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不住的打量着。 云姬：“……我没想到合欢掌门真的会来。” 云姬叹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走过去打开门，屋内的摆设早就和原先不一样，大大小小摆满了各种精巧的物件，说不上有多华丽或名贵，但各处都能透出女主人细腻的心思。 云姬：“这些东西都是我和段郎在外收集来的，也有部分是我们自己做的，摆在这这里倒也相称的很。” 许是觉得一直没人说话太冷清，也可能只是发现了顾锦进屋后打量的视线，云姬一边解开通往残乌的封印，一边找着话说道。 顾锦本想糊弄过去这种没有意义的寒暄，但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毫不顾及周围这么多眼睛再看，直接一把搂住花无欢的腰，这出乎意料的举动不光让其他四个人一愣，就连花无欢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了下来，无奈的朝顾锦看了过去。 顾锦对这些个视线置若罔闻，耍流氓一样在花无欢的腰上用力的摸了一把，随后又摸着他的手，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花无欢。 顾锦：“以后我们的房间里也摆上我们一起做的东西，怎么样？” 云姬的眼睛都瞪大了，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但五十年前见到他们的时候合欢掌门不是这样的啊，没有隐瞒但也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到有些刻意，云姬和段凌对视了一下，只见段凌不动声色的朝着合欢掌门身后的人扫了一眼，看着夜辞朝平静的表情时，云姬这才恍然大悟，同时也对合欢掌门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这是什么幼稚鬼！ 花无欢没有对顾锦的话作出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顾锦起先还和他对视着，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低着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顾锦：“对不起嘛，下次不会了，别生气嘛……” 花无欢看着师尊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样子，最终还是道。 花无欢：“最后一次了。” 顾锦立刻点头，再也不敢用小徒弟来刺激夜辞朝，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见好就收。 接下来顾锦的确安分很多，直到通往残乌的封印打开前，都没有再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云姬也没敢再提起任何话题 ，生怕合欢掌门一个想不开又拉着他的徒弟演戏，就连傲天现在都看出来合欢掌门对夜辞朝那种莫名的敌意，却又想不通，要是合欢掌门真的那么讨厌夜辞朝的话，找个机会把他绑在外面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一边想要气死他，一边还默许他跟着一起进来？ 傲天想不通，但见到少主已经往里面走了，也赶忙跟了上去，听着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果然夜辞朝也跟了上来。 残乌内仍是血光漫天，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滞，一切的景象都和他们之前见过的一样，越往里走，周围打斗的痕迹就越是明显，穿过碎石，走到祭坛边上的时候，顾锦的脚步顿了一下，花无欢看了一眼，顾锦又继续往祭坛上走去。 顾锦：“我这里收集了些混沌之气，应该足够了。” 顾锦说着拿出了坠子，里面装着的除了从小和尚身上来的混沌之气外，还有一些他这些年收集到的。 云姬接过坠子看清里面混沌之气的数量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云姬：“足够了！” 顾锦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随后视线往祭坛下一扫，花无欢没有跟着上来，而是站在祭坛之下，正在顾锦的对面。 这是顾锦的意思，当年他就是在这上面弄丢了他的徒弟，如今再到这里来，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再踏入这上面半步。 顾锦：“按照我们原来说好的来？” 云姬握着坠子，没有任何犹豫便点了点头，顾锦从祭坛上走下来，到了花无欢的身边，随即对着发呆的傲天道。 顾锦：“一会等到封印开始的时候，只要随便出没祭台上的一处，就能被封印到魔族去。” 虽然知道傲天心意已决，但顾锦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顾锦：“你确定要回魔界吗？” 傲天没有任何迟疑，飞快的点头。 傲天：“当然啊，我回去之后少主就只有合欢掌门你一个人了，你可一定要保护好少主啊。” 第三百九十六章 作证 傲天很相信合欢掌门对少主的感情，但临别在即，总是忍不住多叮嘱几遍，像一个老妈子即将要出远门却放不下家中的崽崽一样。 花无欢要是知道傲天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的头打烂。 顾锦：“我会保护好他的。” 话音落下的刹那，祭坛上忽然燃起一簇簇白色的火焰，绕着祭坛围了一圈，白焰没有任何温度，燃烧的时候也是静静的，在这片血色的世界中轻轻地摇曳着。 云姬站在祭坛中央，手中的坠子早就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顾锦和傲天说的话并没有避开云姬，或者说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傲天看了看上面燃烧的白焰，好奇的伸出手去，手指从白焰之中穿过，像是穿过了一层层幻影，没有任何被火焰灼烧的感觉。 他干脆一个翻身，直接跳了上去，站在离云姬不远的地方，看着花无欢又看向顾锦，笑嘻嘻的说道。 傲天：“我就直接在这里等着啦，不然再待下去的话可能就舍不得离开了。” 顾锦和花无欢都没有说话，或许傲天说的是真的，但谁也没有将他强行留下。 云姬盘膝坐在祭坛中央，白色的丝带从白焰之中飞出，缓缓地将她包裹在其中，仿佛一个发着乳白色荧光的茧，等待着破壳而出的命运。 想要封印魔族，混沌之气和千年的寿元缺一不可，他和云姬早就说好，他负责收集混沌之气，而云姬则是用自己的寿元将魔族重新封印。 这个交易看似不公平，但若非有花无欢甘愿投身进魔族，给他们留下了五十年的喘息时间，早在这之前，魔族就已经倾巢出动，哪还有第二次机会。 况且即便顾锦想要用自己的寿元来封印魔族，他也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 莹白的光辉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照映的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隐藏的可能，花无欢目光复杂的看向顾锦，顾锦勾起嘴角，直接说道。 顾锦：“你觉得我会用自己的寿元来封印魔族？” 花无欢不言，显然是被顾锦给说中了，顾锦笑了，看着前方被包裹在丝带中的云姬，白色的辉光在丝带上流淌，不断地流进白焰之中，在这一层白焰上覆盖了一层红色的火焰，不断地燃烧着，渐渐将白焰包裹起来。 顾锦：“我还想多陪你一段时间，不会做这种事。” 花无欢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傲天的身影就在这些白色丝带之中，显得他黑衣黑发格外显眼，红焰还在逐渐膨胀着，已经比白焰的高度还要高，等到了一定的高度后，丝带上的光辉忽然停了下来，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傲天的身影在不断地变淡，但他脸上没有半分恐惧，甚至还对着花无欢笑了笑，拿出戴在脖子上的坠子在面前摇了摇。 花无欢还记得那里面原来是空的，现在却装满了灰白色的东西，花无欢目光一凝，最后却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看见傲天在和他挥手后，迟疑了一下也像这样和他扬手道别。 再一个眨眼，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白色的丝带也缓缓消融，露出里面双目紧闭的云姬，等不及白光全部消失，段凌连忙跳到祭台上，抱住云姬，试了试她的鼻息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段凌：“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段凌说着就将云姬横抱起来，一下跳到了祭坛之下，走了几步后却发现没有人跟上来，回头一看，就见顾锦还站在祭坛上，旁边是他的徒弟，而面前站着的却是那个一直被他针对的少年。 顾锦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 顾锦：“如今魔族再度被封印，乾冥大陆上已无魔族，也不会再有魔族的出现。” 他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能够听见，但又都知道他只是对夜辞朝一个人说的。 花无欢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师尊用计将夜辞朝甩开，但这一次，明明不想见他，却默许了他这一路的跟随，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刻所做的准备。 他的身份特殊，即便有师尊给他做的重重保障，但也不能排除有心人会发现什么，即便日后师尊给他解释甚至作证，但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人会相信师尊所说的一切，但如果现在，有一个外人亲眼见证了一切，看到魔族被再度封印，就连唯二的魔族也被封印，而且这个人还是剑神谷的少谷主，世人都知道剑神谷与合欢派一向不对付，若是以后真的出现这样情况的话，有少谷主的作证，必然能有更大的可信度，再加上他那一点私心，更不会将花无欢出卖。 师尊早就打算好了一切，但花无欢却不知道师尊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些事的，是在第一次见到夜辞朝后还就是刚才的灵光一闪，但花无欢更相信前者，就像师尊之前说的，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花无欢想看一看师尊，却又硬生生的忍住，只是面色如常的看向夜辞朝，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即便这件事可能会发生，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再加上魔族已经被封印，乾冥大陆上很可能只剩下他一个魔族，没人知道他当时跳入魔界的原因，都以为他只是单纯的为了封印魔族，真相败露的可能性极小，但就是为了这一点微弱的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可能性，师尊却要做到这个地步，甚至将夜辞朝也直接拖下水。 联想到师尊之前的种种行为，花无欢心中有个猜测，却又不敢确定，但这样的疑惑却在心中扎了根。 夜辞朝和顾锦两人对视着，白焰和红焰的光辉在两人脸上投下的时混在一起的光泽，晦暗不定。 半晌后，夜辞朝不发一言，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花无欢，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全部记在心里，随后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去。 顾锦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而且为了以后真的出现这种情况，自己的作证更有信服力，即便他已经知道花无欢回来了，但为了避嫌，以后必然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第三百九十七章 冷战 夜辞朝不知道去了哪里，最后出去的时候只有他们四个人。 进了屋后，段凌小心的将云姬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后，与顾锦他们对视一眼，便都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让云姬在屋里好好休息。 木屋外正对着一泓碧波，映着湛蓝的天空，水天一色，远处的岸边有一个精巧的凉亭，段凌本想邀请他们去那里坐坐，却被顾锦婉拒。 放下了心头最沉甸甸的大事后，顾锦现在都轻松了许多，至少最大的隐患已经不在了，即便那些魔族有通天之能，只要被封印住了，就没有再出来的可能。 残乌内永远都是这样阳光明媚的时候，看不出外界的时间变化，但估摸着应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虽然时间上并不着急，但顾锦还是提出了离开的意思，段凌见顾锦现在就要走，愣了一下后道。 段凌：“不等云姬醒了之后再说吗？” 顾锦摇摇头，去意已决，见段凌还想再劝，于是道。 顾锦：“我和无欢还想去其他地方转一转，尽早出发是最好……况且我不在这里才是最好的。” 段凌还想再劝的话被他后半句给彻底的堵了回去，和顾锦对视了一眼，便将那些违心的客套话全部扔到了一边，只是道。 段凌：“我尊重云姬的决定，她最看重的就是这个耽误了她一生的封印，如今总算了了心愿，我也是真的为她高兴。” 段凌说着忽然间就笑了，但看向顾锦的视线却并没有任何温度，只是在前方走着，同时对他们道。 段凌：“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顾锦对他的变脸的速度没有任何反应，在段凌身后闲庭信步似的走着，花无欢落后他半步，低着头像是满腹心事，顾锦好奇的凑了过去。 顾锦：“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花无欢被师尊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抬眼看见阳光洒落在他的银发上，将每一根发丝都染上了暖洋洋的金边，眉眼间天生的疏离感在他疑惑的视线下看的并不清晰，但花无欢却是轻轻的啊了一声，好像现在才发现这一点一样。 花无欢：“……没什么。” 花无欢提了提嘴角，很快就放了下来，师尊为他做了这么多，他说不出任何或苛责或质问的话来，但心里的确又是沉重而烦闷的，不知是何原因，压的他烦躁不已。 顾锦看了看他强行欢笑的表情，没再说什么，转移了视线看向前方，但过了片刻后，花无欢就听到师尊忽然道。 顾锦：“我没有算计他，也没有算计你，我也没想到夜辞朝会出现在残乌之外，本来我是没有想到这些的，但看到他跟着我们进到残乌之后，我才冒出了这个想法，不然若是日后有人对你的事情起了疑心，拿这件事做文章的话，至少有一个说话有重量的人可以站在你这边。” 顾锦压着声音，快速的解释着，前面的段凌没有任何反应，可能是没听见，也可能只是装着没听见。 花无欢听完之后，才转而看向师尊，脸上一直带着的浮于表面的笑终于消失了，眉眼间不见任何怒意或失望，只是十分平静的道。 花无欢：“可是你没有跟我说，至少在我们封印魔族之前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你的想法，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甚至要是我没有生气的话，你连最后的解释都不会给我。” 风从花无欢身后吹过，载着他冰冷的话语，掠过顾锦的耳畔，将所有的话，连同声音中细微的颤抖，全都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花无欢没有露出任何生气的样子，甚至表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平静，但顾锦就是能感觉到他在生气，第一次真的生气。 顾锦抿了抿嘴，看着他平静的眼眸，忽然间感觉到一种疲惫，本来还想继续解释的话一瞬间没了说出来的力气，只是扯了扯嘴角，最后只道了一句。 顾锦：“我没有想要瞒你，也没有利用夜辞朝对你的感情，只是当时想到了这件事，于是就这样做了。” 说罢，便再也无言 几人沉默的往前走着，一直走到结界处的时候才发现夜辞朝一直在这等着，背对着他们，即便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顾锦看着花无欢忽然加快脚步从他身边走过去，一直走到夜辞朝的身后，和他低声说着话，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转过了头去。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很快就分开了，花无欢走回来后还是站在顾锦的身边，但自始至终顾锦都没有任何表情。 封印解开后便穿过树林，一直走到最后一处，顾锦这才将飞行器取出，等到花无欢走到上面后才跳了上去，等到这层结界解开后，顾锦操纵着飞行器缓缓升空，快要出去的时候，顾锦忽然转身看向段凌，叫了他一声，将段凌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才漫不经心的道。 顾锦：“云姬有没有和你说过五十年之前，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对我们合欢派的风无尘做了什么吗？” 段凌微微皱眉，下意识的回想起他说的这个人是谁，但还不等他将风无尘的面貌想起来，就听见一声轻笑，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再度响起，同时又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恶意。 顾锦：“她想和风无尘成亲来着，嫁衣都换上了，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 说罢，顾锦毫不恋战，也不管底下的段凌一脸震惊的神情，立刻操纵着飞行器嗖的一下离开了这里。 别以为他没看见之前自己和花无欢吵架的时候，还一脸窃笑的表情，你敢笑，我就敢让你不好受，气死你！ 睡梦中的云姬还不知道自己瞒着的这件事已经被顾锦报复性的添油加醋的说了出去，段凌气怒的看着顾锦挥手离开的样子，很想去拦下他，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冷着一张脸看着飞行器的身影消失在了浓雾之中，夜辞朝默然无声的从他身边经过，脚踏着青霜，宛如流星一般滑过浓雾，却是走了和他们不同的方向。 第三百九十八章 快点求我 浓雾如绸，庞大的飞行器在雾海之中显得格外娇小。 顾锦说完之后，就直接回到了房间里，花无欢站在外面盯着这扇紧闭着的木门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直而是回到了另一个屋子里。 两人在一起半年，再算上这分别的五十年的话，一共是五十年半，凡人的大半生就这样过去了，甜甜腻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吵了起来，说是吵也不准确，而是直接冷战，谁也不想理谁，谁也不想主动打理谁。 顾锦进屋之后直接就爬到了床上，一直把头埋进枕头中，一直到自己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从枕头中抬起一张憋得通红的脸，愤愤的锤了一下床，但锤床前也没忘记布下结界，防止屋里的声音传出去，一拳下去后还不解气，又锤了一拳，落在被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这种不被理解，甚至还被怀疑的心情实在是让他心里烦躁不已，却又找不到地方发泄，只能拿这无辜的床来发泄，好在这张床的质量不错，被他锤了好几下都没有断开，只是发出了几声不堪重负的声响。 把怒火在无辜的床上撒了后，顾锦翻身躺了下去，盯着旁边挂着的天青色的帷幔，还是越想越气，甚至恨不得直接从飞行器上跳下去，省的早晚被这个逆徒给气死。 但顾锦只是这么愤愤的想着，并没有付出行动的打算，飞行器是他的，要走也是花无欢走，凭什么他要离开，给那个人一个清净。 顾锦越想也觉得有道理，干脆直接起身，连衣衫都顾不得整理，大步走到门前，准备开门出去把那个逆徒给扔下去，但刚走到门前，手还没有碰到门框，一种难忍的疼痛忽然从身体的各个地方同时爆发出来，每一寸经脉仿佛都被搅碎了一样，这种疼痛来的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只那一瞬间，顾锦瞬间跌坐在了原地，即便屋内已经设下了结界，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痛呼声。 强忍着的疼痛找不到宣泄口，便在他的体内四处乱撞，仿佛要将他的骨头都给撞碎，顾锦紧咬着下唇，一直到嘴里感觉到一股血腥气之后才猛然松开，这个位置留下伤口的话太过明显，被小徒弟发现的话很难糊弄过去。 额上布满了青筋，大滴的汗珠沿着他的额角流下，濡湿了他的鬓发，也沾湿了他的衣襟，不能再咬嘴防止自己喊出声，顾锦只能咬着牙，硬是将每一句通呼声堵在了里面，一直到身上的痛感减弱，才微微松力，发出一声细长而微弱的呻吟，直接瘫倒在地，身体还沉浸在之前的痛苦中不断地抽搐着，半晌后才缓了过来，撑着冰冷的地板站起身来，蹒跚的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配上丹药后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碰到唇上自己咬出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的痛苦来得快，去的也快，但每一处折磨他的时间都越来越长了，丹药下肚，可能是心理作用，顾锦长舒一口气，觉得好了许多，但看着盒子里剩下的四粒丹药，还是忍不住犯了愁。 这才出来四天的时间，他就吃了两粒丹药，虽说这一次很大的可能性是被气出来的，但看着剩余的丹药，顾锦还是皱起了眉。 手上的丹药已经是全部，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季青临那边的幽草还在培育中，但顾锦却是没抱什么希望，他相信季青临的医术，但同时他更相信天道不会让他多活一天。 等缓过来后，顾锦这才发现之前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是湿的，现在粘腻的挂在身上，十分不适，便直接用清洁术将身上的脏污洗净，换了身衣服后重新趴回了床上。 这才不是想找无辜的床发泄，而是真的累了，不止是肉体上的疲倦，还有精神上的，头刚沾上枕头，没过多久便彻底的睡了过去。 但过了没多久，就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人还没有彻底的睁开眼睛，鼻子倒是先动了动，嗅着空气中不知从哪飘进来的，诱人的香味，肚子先发出了抗议。 顾锦猛然睁开眼睛，第一眼先是看向了窗外，这才惊讶的发现外面的天早就黑了，屋内没有夜明珠的照明，漆黑一片，反而让他的嗅觉愈发灵敏，从这让人咽口水的香味中准确而清晰的分辨出来是烧烤的香气，肉香毫不留情的从每一个缝隙中穿入进来，带着香料独特的气味，只是用鼻子闻着，就能想象得到这些肉片在烤架上滋滋冒油的样子。 肚子再一次咕噜噜的叫了起来，顾锦已经走到了门前，却没有推开门的打算，这肉闻着是诱人，但不能吃，吃了以后这脸还要不要了。 顾锦决定无视肚子的抗议，转身准备再回到屋里继续挺尸，但忽然间这香味更加明显了起来，简直就像是将烤肉放在了他鼻子前面，却又不让他吃一样，滋啦滋啦的烤肉声和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的顾锦再也挪动不了回屋的步子。 伴随着油爆的声音，还有另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带着些抱怨，无奈道。 花无欢：“哎呀，烤肉烤多了，吃不完怎么办啊？” 花无欢：“哇哦，这个五花肉烤的焦香，吃起来油香四溢，却又一点都不腻呢，沾上些辣椒面果然更有一番风味。” 花无欢：“还有这个烤鱼，一点腥味都没有，牛肉又很软嫩入味，羊肉也不膻，鲜美的很，就是烤的有点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唉，要是能有个人来帮我就好了。”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像是回应他的话一样，紧闭的门扉被一双修长的手推开，顾锦从屋内走出，一脸高冷的走到花无欢的身边，仰着下巴道。 顾锦：“求我。” 花无欢抬头看着他，但顾锦的视线一直没有落到他身上，可以说从他出门开始视线就一直在面前的烤肉上，连眼都没舍得眨。 花无欢勾起了嘴角，给烤肉翻了个面，道。 花无欢：“嗯，求你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矫情 顾锦满意而矜持的点头，十分娴熟的在对面坐下，都不用花无欢劝，自己拿了个盘子出来，一个筷子下去，烤架上瞬间就空了出来，直接在他盘子里堆成了一个小小的肉山。 花无欢顿了顿，继续将切成薄片的各种肉往烤架上放着，手法娴熟的洒着调料，等这一波烤完后，顾锦也不管自己盘子里还没有吃完，直接上手再一次将这些全都夹了过去，留一个光秃秃的烤架给他，还不忘故意吃出声音来，从烤肉山中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挑衅的看着他。 花无欢这次连停顿都没有，又烤了些出来，顾锦眼前一亮，正想再抢来的时候，筷子伸到了半空中却被花无欢拦住，立刻就变了脸色。 顾锦：“这可是你求着我来吃的，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花无欢看着他嘴角沾着的香料和油脂，又看着他下唇上那一点血红，叹了一声解释道。 花无欢：“这些都是用辣椒腌渍过的，师尊确定要吃吗？” 顾锦闻言，下意识的舔了舔嘴上咬出的伤口，一下午的功夫早就不流血了，但顾锦也不是很想去赌一把，万一还没有完全愈合，辣椒落到伤口上的那种火辣辣的酸爽，他并不是很想尝试。 感觉到筷子上传来的力气少了些，花无欢松开了手，只见着师尊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继续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肉。 顾锦原来是真的饿了，所以吃的比较快，但吃到一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抱了，再加上肉吃多了有些腻，到后面的时候吃的已经有些艰难了，但想到这些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抢来的，就算吃不下也硬往嘴里塞着，到最后连这些是个什么滋味都快忘了。 花无欢慢条斯理的吃着，看着师尊越吃越慢的动作，偷笑了一下，但很小心的没让顾锦发现。 桌子旁放了两个篮子，一个里面装着的都是各种处理好的肉类，另一个则是被白布盖着，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东西，顾锦已经有些吃不下了，注意力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去，想起身去拿些解腻的东西，但又懒得动，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动作，盯着盘子里已经有些凉的烤肉发着呆。 就在他想着是把这些东西强塞进去还是放这不管的时候，鼻尖忽然闻到一股清凉的甜香味，寻着味道看过去，这才发现那个一直被盖着的篮子中装的都是绿汪汪的蔬菜，以及一些洗净切块的水果。 顾锦呆呆地看着，就算上面一直盖着布，但也不至于一点味道都闻不到，他忽然就愤愤的看向花无欢，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他就是故意不拿出来！ 花无欢拿起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油渍，将这些瓜果什么的全都端了出来，满满的摆了一张桌子。 花无欢：“哎呀，吃肉吃腻了才想起来还有这些东西，都是冰过的，这时候吃刚好。” 顾锦看的眼馋，却又不好意思直接上手，于是干咳了一声，试图将花无欢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劝劝他。 但花无欢充耳未闻，姿态优雅的用玉签挑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空气中仿佛都飘满了西瓜清甜的香气。 花无欢：“这瓜还挺甜，早知道多买几个好了，可惜就这些，吃完就没有了。” 顾锦下意识的看了眼他面前的水晶盘，一块块红色的瓜瓤切的整齐，堆在一起足足有个三四层，但顾锦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一口也吃不着。 见他又吃起第二块，仍没有他的份，顾锦冷笑一声，目光不善的盯着他，阴冷冷的道。 顾锦：“吃吧，多吃点，看你晚上肚子疼不疼。” 花无欢的手顿了顿，顾锦一阵窃喜，但只见他只停顿了这么一下，又继续吃了下去，同时还不忘看向顾锦，笑眯眯的道。 花无欢：“没事，我不怕。” 顾锦啧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打算再看他，但盘子里的烤肉现在已经冷了下去，失去温度的烤肉着实下不了嘴，顾锦在嘴里艰难的嚼着，好不容易咽下去后却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就在这时，一双手伸到了他面前，将瓜果全都推了过来，放在他面前，同时还不忘将他手中的盘子接过去，重新倒在烤架上，将这些已经凉了的烤肉再次加热。 花无欢：“上面那几块都是西瓜心，我尝着很甜，师尊也尝尝。” 烤肉在架子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细小的油花在金黄的表皮上崩裂出浓郁的香味，冷了的香味再度苏醒过来，再度让他食指大动。 顾锦藏起嘴角没忍住露出的笑，吃着已经挑了籽的西瓜，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花无欢看着师尊餍足的样子，神情柔和了许多，小心的控制住着火候，等到差不多了后重新装到了盘子中，却没有急着给他，而是等稍微凉了些后才放在了师尊面前，同时还不忘将他面前装着水果的盘子抽中，对上师尊布满的视线后，眼中漾起淡淡的笑意。 花无欢：“师尊自己说的，吃多了会拉肚子。” 顾锦表情一僵，怎么也没想到本来是给他挖的坑，结果最后是自己跳进去了。 他没吭，反正有什么吃什么，一直到吃饱喝足，这才满足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潇洒的起身，从花无欢身边掠过，朝着房间走去。 花无欢一把拉住他。 花无欢：“吃饱就想走？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花无欢能感觉到自己拉着的人并没有用力，自己手上的力气也是松垮的，顾锦挑了挑眉，回身低着头看他。 顾锦：“怎么？你还有其他事？这位花道友，请恕我提醒你，我们现在还在冷战中。” 花无欢失笑，指着这一桌上吃的干净的烤肉，一大半都落在了顾锦的肚子里，就这样吃完之后还好意思说他们在冷战，哪家人冷战还会给对方烤肉吃。 顾锦看着他的动作，不等花无欢说话，自己先理直气壮地开口。 顾锦：“是你求我的。” 花无欢瞬间哑然，但又找不到话来反驳，直接把自己给气笑了。 第四百章 晚风幽幽拂过，烤架下的炭早就熄灭了，只有零星的细小火苗还在上面闪着微光。 顾锦就被他这么拉着，也不着急着离开，而是垂着目看着他，月光洒下的光影挡住他眼中的情绪，但即便是背着光，也能看得出这双眼睛是明亮而又温柔的。 花无欢觉得心里有些痒，握着他的手下意识的用了点力，却没有往回拉，而是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后，另一只手指着吃的狼藉的石桌，问道。 花无欢：“好吃吗？” 顾锦飞快的扫了一眼桌子，矜持的回答道。 顾锦：“还行吧。” 花无欢：“除了最开始那一口外，我可是一块肉都没吃上， 你说那些肉都去哪了呢？” 顾锦干咳一声，脸上涌上一抹尴尬的红晕，正要继续提醒花无欢是他求着自己过去的时候，却不料花无欢已经预判了他的回答，抢先道。 花无欢：“我知道是我求你过来的，但我可没有求着师尊把这些都给吃完吧？” 随后不等顾锦反应过来，花无欢又看向这两个空荡荡的篮子，哀叹一声，说不出的凄婉和惆怅。 花无欢：“这些肉又是切又是腌的，可废了我好大一番功夫，还有那些瓜果什么的，哪一样我不是去了皮剔了籽的，师尊下午在屋里睡得香，但我可一直忙活到天黑啊，师尊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连夸我一句都没有呢？” 花无欢凄凄凉凉的看着他，琉璃般的瞳孔映着皎月，明亮的仿佛浸泡在清泉中的水晶，又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明知道他在演戏的成分很大，但顾锦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总觉得心里十分有罪恶感，不由自主的脑补出小徒弟在厨房辛苦忙碌、为自己准备好吃好喝的模样，而自己却在屋里呼呼大睡，最后不但吃干抹净的，连一句夸赞都没有，仔细想想，自己好像做的的确有些太过了。 顾锦嘴唇抿了抿，花无欢看着师尊脸上不断变换着的纠结神情，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压住嘴角的笑意，不发一言的等着。 过了一会，顾锦终于被这止不住的羞愧淹没，看着小徒弟委屈的样子，嗫嚅了半天后才红着脸，低声道。 顾锦：“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做的很好吃……” 花无欢：“只是好吃？” 花无欢盯着他看，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个万金油似的回答不满意。 顾锦：“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烤肉，我已经不敢想象要是以后的日子里吃不到这些东西该怎么办了。” 顾锦面无表情的说着，已经看出来他现在就是无理取闹，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报一下之前的仇，干脆就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呗，反正早晚要在他身上讨回来的。 顾锦毫无感情的说完之后，花无欢久久没有出声，就在顾锦想着还应该怎么往下说的时候，手腕上被拉着的力气忽然松开，一直坐着的人徐徐起身，没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掠过，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残局。 顾锦心里咯噔一下，故意干咳几声，却发现对方压根就没有往他这边看的打算，不由得出声道。 顾锦：“你、你在干嘛？” 花无欢不言，手上的碟子磕在了桌沿上，发出一声清脆而短促的声响，听的顾锦的心都跟着这个声音抖了一瞬。 顾锦：“等明天再收呗，也不着急。” 顾锦满不在意的说着，但眼睛一直看向花无欢忙碌的声音，自己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顾锦沉默了一会后，也闷声上前，直接把花无欢挤到一边，将这些东西全都一股脑的往篮子里装去，乒乒乓乓的响成一团，没碎就是这些盘子最后的温柔。 随后顾锦就提着两个装满的篮子，气鼓鼓的从花无欢身板走过去，大步朝着厨房而去，砰的一声推开门，啪的一声把篮子往桌子上一方，又是几声瓷器相撞的清脆，花无欢刚走到门口，就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迈出的半只脚就这么顿在了半空。 顾锦心里憋着气，但同时看着这些盘子碗啊什么的着实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做了太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合欢掌门，连这点技能都忘得干干净净。 要不干脆用个清洁术得了，反正也废不了多少灵力，这么想着，顾锦直接就施法，白光闪过，所有的东西都瞬间变得干净无比，顾锦骄傲的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把他们放在应该出现的位置上，随后施施然走过花无欢身边，再度哼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朝着房间走去。 花无欢眯着眼盯着那些干干净净的碗筷看了半天，忽然有些怀疑起自己每天动手刷碗的意义在哪，用术法不比自己动手方便啊。 长叹一声，花无欢赶紧上前追过去，终于在师尊进屋前拉住了他，不等师尊将他的手甩开，挣扎间顾锦的后背靠在了门上，随后只觉得后背一空，身子失去重心瞬间朝后倒去，花无欢连忙稳住他的身体，脚尖一转，控制着身体和顾锦换了个位置，垫在他的身下，坚硬的下巴磕在他的锁骨上时，两个人都疼的吸了一口凉气。 花无欢：“有没有摔着哪？”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花无欢赶忙把师尊扶起，看着他磕红的下巴，想要下手给他揉一揉又怕弄疼，于是飞快的用灵力在手中凝结出一块冒着寒气的冰块，用自己的衣摆裹着，小心的敷在他的下巴上。『喤^檮|鍠。 被撞的这一下，顾锦差一点把舌头给咬下来，疼的他眼角都冒出了泪花，一边在想这人的胸膛怎么能这么硬，一边又想平时摸的时候好像都没这么硬邦邦的啊。 好在冰块来的及时，缓了大半的痛感，就是冰被包在他的衣服里，又不好将这块布割下来再将人赶出去，只好哼哼唧唧的走到屋里，捂着下巴唉声叹气。 花无欢：“还疼吗？” 花无欢又问，顾锦本来不想回答，但想到自己也撞到了他的身上，结果小徒弟不但不计较，甚至还先关心起自己，于是闷着声道。 顾锦：“不疼了……你呢？刚刚那一下撞的可不轻。” 第四百零一章 把他赶出去 花无欢把衣襟往下一拉，把自己的锁骨和胸膛直接露在顾锦眼前，顾锦本想说你可就别装了吧，但看到锁骨上的红印后，愣是没说出口，在花无欢谴责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给他的揉着。 揉是揉，但力气用的可不小，花无欢咬牙承受着，原来的话可能只是红了点，估计等师尊揉完，应该直接就青了。 花无欢一声都没吭，就连这手揉着揉着就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也装着没发现，直到顾锦摸够了过完了瘾，心满意足的想要抽手回去的时候，忽然就被他一把抓住，吓的顾锦一抖，差点就跳了起来。 花无欢：“摸够了？” 花无欢握着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抚摸着他的指尖，柔软的指腹上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顾锦忍不住蜷缩了一下，却挣扎不脱。 顾锦：“谁摸你了，你哪只眼看见的？” 花无欢：“我说你摸我了吗？” 花无欢无辜的眨着眼，顾锦啧了一声，做贼心虚的移开了视线，正想着法子把手抽回来再将人赶出去时，只觉得指尖好像摸到了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还不等他发现是什么，两个坚硬的东西碰到他的指尖，往下一合，疼的顾锦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怒视着花无欢，花无欢恍若未觉，对着他微微眯了眯眼，当着他的面再度咬了一口还不算，还在上面轻轻舔了一口。 顾锦只觉得自己半个身子在这一下后都是麻的，手上挣扎的力气顿时小了下去，软软的被他握在手里，竟有点欲迎还拒的意思，好在飞行器上只有他们，不用担心被人看见这一幕。 顾锦：“你赶紧放开，不然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顾锦咬着牙，恶狠狠的说着，但仔细听却能听得出这声音中夹杂着的浅浅的喘气声，奶凶奶凶的。 这话没有什么威慑力，但花无欢还是老老实实的松开了手，他怕师尊恼羞成怒之下真的会将他扔出去。 顾锦好不容易抽回了自己的手，刻意忽略心中的瞬间空荡下来的寂寞，一甩衣袖就往屋里走去，花无欢也跟在后面，还不忘顺手将门给关上。 大门合上的瞬间，月光被挡在门外，屋内顿时漆黑一片，顾锦还正往前走着，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脚边刚好是一个凳子，一脚踢了上去，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往前顷去。 但还是没有撞到地，而是装进了一个充满了红莲香味的怀抱中，屋内的夜明珠瞬时亮起，宛如白昼一般，照亮了顾锦面无表情的脸和通红的耳尖。 花无欢忍着笑，看着师尊绷紧的身体，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 花无欢：“师尊，今天我可救了你两次啊。” 顾锦撇开头去，但花无欢还不怕死的在他眼前晃了晃，生怕他看不见一样，顾锦强忍住想要一巴掌把他拍出去的冲动，斜眼看着他，冷声道。 顾锦：“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花无欢收回手，将被撞倒的凳子扶起来，随后才将顾锦半拉到床边，让他在床边坐下，自己则是蹲在一旁，将下巴搁在他的膝上，抬眼看着他。 花无欢：“我今晚没地方睡了……” 顾锦：“爱睡哪睡哪，实在不行了你在院子里凑活一晚，反正我这屋睡一个人刚好，再多的话就该挤了。” 顾锦冷漠而无情的拒绝了他的要求，花无欢也不气馁，继续道。 花无欢：“院子里太凉了，睡上一夜的肯定会感冒的，好师尊，你就看在我救了你两次的份上，又给你做了那么多吃的，你就别生气了，让我在这屋睡吧。” 顾锦嘴一张，正想说那些东西你没吃啊，但细细一回忆，好像他的确没有吃啊，顿时就说不出口来，但经他这么一说就想起了白天的事情，顿时那种愤怒夹杂着委屈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顾锦：“不可能，想都别想，你不嫌挤我还嫌，再说了白天生气的时候不还是挺横的嘛，这会怎么不继续了？” 花无欢：“白天的时候脑子不清楚，现在想明白了，也和夜辞朝说清楚了，所以才来向师尊认错。” 顾锦想起来临走的时候花无欢确实是和夜辞朝说了一会话，心里顿时就有些好奇，但又没好意思问，于是算了算时间，冷笑一声。 顾锦：“从早上但现在可都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你到现在才想明白，才找我认错，是不是有点晚了？” 花无欢沉默了一会，随后道。 花无欢：“我下午的时候其实来了一趟……” 顾锦：“然后呢？” 花无欢：“我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后来仔细听才听出来师尊正在睡午觉，所以才走开的。” 顾锦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红晕，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道。 顾锦：“我不会打呼噜了吧？” 虽然知道自己的睡相还算得上雅观，但万一这一次没有控制好真的打呼噜了还被小徒弟听到，那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花无欢愣了一下，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在顾锦紧张的视线下认真的点了点头。 花无欢：“是啊，我在门口都听到了。” 顾锦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变得滚烫，紧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狡辩，直到抬头对上花无欢眼中快要憋不住的笑意时，顾锦愣了一下，随后像是发现什么一样，脸上带着薄怒道。 顾锦：“你是骗我的？” 花无欢见自己玩脱了，真的把师尊惹生气了，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讨好的笑着，伸手在师尊的腿上捏着，斟酌着自己的话，缓慢的说。 花无欢：“我在外面只听见了师尊的呼吸声，猜着师尊可能是睡着了，又想着师尊连午膳都没用，下午睡醒之后肯定会饿，所以就离开了，去了厨房给师尊准备些好吃的。” 花无欢避重就轻，但顾锦听到了关键的地方后就不管他接下来怎么为自己开脱，只是垂眸看着他，眼中闪着寒光，指关节被按的啪啪作响，听的花无欢心里都跟着颤，片刻后忽然见师尊冷冷一笑，还不等他继续辩解，忽而觉得身子一轻，地转天旋之下只感觉自己好像被甩了出去，好在落地之前及时撑住了地稳住了身形，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顾锦冷漠而恼怒的声音在门后随之响起。 顾锦：“你今晚就在外面待着吧！好好反思反思！” 第四百零二章 我会努力的 花无欢盯着被重重合上的门看了半天，最后无奈的一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后窗的地方，啪的一声把窗户打开，在顾锦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中，潇洒的一个翻身就跳了进去。 为了避免师尊再将他从窗户那丢出去，花无欢进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乖巧的向师尊坦白。 花无欢：“师尊，我们商量一下吧，你不把我赶出去的话，我就告诉你我和夜辞朝都说了什么。” 顾锦：“呵，我管你们说了什么，我又不想知道。” 顾锦冷笑一声，但正准备将人赶出去的手却是缓缓地收了回来，负在身后，但人还是站在窗前，大有一种要是你说的不对我就再把你从窗户那扔出去的意思。 花无欢就站在窗边，没有继续往前走，和师尊面对面站着，背后就是一望无垠的月色。 花无欢：“我和他说，我跟师尊是两情相悦，天作之合，这世间没有任何可以把我们分开，生死不论。” 顾锦的耳尖再度红了起来，嘴上还是嫌弃着。 顾锦：“你才不会说这么腻歪的话，况且他可是怀疑我对你变了心，你这么说，岂不是让他觉得你痴情一片，却被我这个冷漠薄情的人给辜负了？” 花无欢：“师尊那个时候没有用易容术。” 花无欢答非所问，但顾锦却低头看了眼从肩上滑落下来的白发，已然明白了小徒弟的意思。 他没有用易容术，夜辞朝自然也能看见他忽而变白的发丝，即便花无欢没有给他解释，但他也已经明白，若是合欢掌门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薄情寡义，丝毫没有因为花无欢的离开而伤心的话，哪会这样一夜白头。 顾锦默了半晌，随后往旁边退了半步，刚好给花无欢腾出了可以过去的空，花无欢立刻就高兴地笑了起来，想要趁机在师尊面前刷刷好感度，就见师尊已经又转了个方向，走到柜子前，拿了一床被子和枕头放在他手里，指了指地上，道。 顾锦：“虽然让你进屋了，但是你还是得打地铺。” 花无欢看着光秃秃的地面，又看着自己手里的被子，可怜兮兮的问道。 花无欢：“不能再商量一下了吗？” 顾锦摇摇头，语气坚决。 顾锦：“不能。” 花无欢：“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上你的床啊？” 顾锦觉得这句话说的有些歧义，但憋住了想和他理论一番的心，板着脸走到床边，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夜明珠的光辉顿时熄灭，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只能透过窗纸看见外面婆娑的树影，花无欢还抱着被子站在一旁，只听着师尊打了个哈欠，声音困倦道。 “再说吧，看我什么时候消气。” 花无欢在原地站了半天，最后直接把被子一扔，三两下的就把衣服脱了个干净，像个泥鳅一般滑溜溜的钻进了顾锦的被窝中。 顾锦本来是想将人直接赶下去的，但手摸到他滑腻的肌肤时犹豫了一瞬，被花无欢抓住机会立刻翻到了他的旁边躺下，一把抱住他，要是顾锦想把他扔出去的话，就得把自己也带着。 顾锦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显然已经放弃了挣扎，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清心咒，一边无视着旁边紧扒着自己的人。 花无欢扒着师尊半天，觉得他没有再将自己扔出去的意思了后，这才将手稍微松开，然后换了个地方，默默地将顾锦的腰带给解开。 顾锦：“我们还在冷战中。” 顾锦按住他的手，转过头幽幽的道。 花无欢：“不耽误。” 花无欢探过头，在他唇上轻了一下，动作很轻，怕弄疼他唇上的伤口。 顾锦本就不坚定地心再度动摇起来，但还是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于是淡定的翻了个身，让自己的后背对着他。 但等到这双手摸到他的后背时，顾锦才猛地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危险，尤其在身后还躺着一只狼的时候，可已经晚了，冰凉滑腻的东西刺入进去，让他下意识的闷哼了一声。 被撞击的昏昏沉沉的时候，顾锦都忘了他们闹别扭的原因是什么了，只记得今晚的小徒弟格外卖力，感觉还不赖。 后半夜，顾锦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像是拆了骨头一般，提不起一点力气，他下午的时候睡得多，晚上一点困意都没有，但花无欢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是精神饱满，两人都平躺着，呼吸声都渐渐地融到了一起。 地上是散落的衣物，床上是两个累的不想动的人，顾锦再度庆幸起飞行器上没有其他人在，不然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之前的活动有多激烈。 花无欢：“师尊，我们先去哪玩？” 花无欢从背后抱住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将热气呼在他的耳垂上，顾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顾锦：“去扬州，大约明天才能到。” 抱住他腰的胳膊一僵，扬州是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之一，花无欢本以为师尊的打算是从残乌出发后一路边走边玩，路过扬州的时候才去看一看，却没想到第一个地方就是那里。 顾锦感觉到小徒弟愣了，嘴角勾起，但没让小徒弟看见自己嘴角的笑，而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 顾锦：“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们还可以改道，不过这一来一回还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你看着来。” 花无欢：“不用这么麻烦，先去扬州也好……我只是没想到师尊那个时候明明还在生气，却还是在为我考虑。” 顾锦骄傲的哼了一声，得意道。 顾锦：“我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 花无欢：“只是徒弟？” 顾锦：“咳……别得寸进尺啊。” 顾锦刚说完，忽然觉身子被人翻了过去，整个人趴在床上，随后花无欢压在他身上，满怀感动的道。 花无欢：“师尊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只能在这些事上多做努力了。” 顾锦：“逆徒住手！” 顾锦还来不及挣扎，长枪已经刺入，反复进出着，将他所有的挣扎化作缠绵，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一直到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这才停歇。 第四百零三章 原本按照计划，他们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能到扬州的地界，但因为折腾了一夜，顾锦实在是受不了，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终于撑不住彻底的睡了过去，等到他醒的时候，外面天空已经被霞光笼罩，映着将要沉落的夕阳，清晰地照出这一间狼藉到让人难以直视的房间。 顾锦都不忍心看自己身上落下的大大小小的红痕，尤其是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折腾，现在想一想都是面红耳赤。 身旁的床铺是空着的，顾锦伸手摸了摸还是温热的，人应该刚起不久，就是不知道去了哪。 腰和大腿根都是酸胀的，顾锦起身的时候压根就不敢用这两个地方发力，这么艰难的起身的时候，顾锦还是觉得全身上下都快要散架了，软的提不起力气。 想起昨天晚上癫狂，顾锦老脸燥红，一开始说不要的是自己，结果最后不舍得放开的人也是自己，现在想想顾锦只觉得十分丢脸。 脚步声从门外渐渐传来，快到门口的时候将本就不重的脚步声压缓了许多，轻轻地推开门，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顾锦立刻躺下去闭上了眼睛，装着从未醒过来的样子，但闻到那股浓郁的鸡汤的香味时，肚子还是很不争气的咕了几声。 顾锦强迫着自己闭上眼，但躺下去的时候没来得及把被子盖好，被角只勉强盖住了腰间那一块危险的地方，修长的大腿和柔软的腰身都暴露在空气中，还未消失的红痕遍布在错综复杂的伤疤之间，竟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花无欢站在门口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压下小腹升起的火热，提着食盒走了进去，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他先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随后又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师尊努力的表现出自己还没醒来的样子，忍着拆穿他的冲动，花无欢小声的问道。 花无欢：“师尊，该起床了，天都快黑了。” 顾锦当然不会给任何反应，只是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鸡汤香味着实感觉到了饥饿，但就是不想睁眼，索性就多装一会，也想看看要是自己不醒的话花无欢会怎么做。 花无欢等了一会，见师尊没有动静，于是故意凑近了后在他耳边呼了一口气，不出意料的感觉到身下的人一抖，没忍住笑出了声，顾锦就算再想往下装，但听到这笑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早就发现了自己是醒着的，本以为还能逗一逗他，结果没想到翻了车，直接被他给逗了，顿时就睁开了眼，目光不善的瞪着他看。 花无欢一脸纯良的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早就收拾了个干净，看不出半点忍俊不禁的样子。 花无欢：“师尊，你醒了啊……还是早就醒了呢？” 顾锦本来还想继续狡辩，但很快身子就是一紧，花无欢在他尾椎上打着圈揉着，翻云覆雨这么久，他身上有哪些敏感碰不得的地方早就一清二楚，就紧着这几个地方欺负。 顾锦：“我才刚睡醒……” 顾锦强迫着自己忽略这种异样，但毫不怀疑只要花无欢再揉下去，自己早晚得化成一滩。 花无欢没有理会顾锦这说不上严厉的拒绝，但看着师尊这一身的红痕，也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玩的有多过火，眸光暗了暗，什么也没说，却是将手轻轻的松开，还不等顾锦松口气，花无欢又在他屁谷上啪啪的打了两下。 顾锦的身体紧绷成一线，不疼但是很羞耻，手紧握成了拳，真的很想在花无欢脸上打一拳，但最终还是因为没舍得而忍了下来。 花无欢见好就收，也因为感觉到了顾锦眼中翻腾的杀意，立刻从床上跳下去，将带回来的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热腾腾的鸡肉粥和几样小菜，摆放在托盘上，端到顾锦面前，殷勤道。 “我刚刚看师尊还在睡着，厨房里也没有什么食材，于是就去买了些好消化的粥食回来，师尊先吃着恢复些体力，歇一歇后我们再下去游玩。” 鸡肉粥就放在他面前，金黄的鸡油在上面浅浅的漂浮了一层，米粒被煮的都快要划开，白色的鸡丝撕成小块，在汤粥间若隐若现，上面还洒了点碧绿的葱碎做点缀，不但看着好看，闻起来也是格外诱人。 腹中的饥饿感更加强烈了，但托盘上只放了一碗粥，顾锦摸了摸饿瘪的肚子，都不用花无欢动手，自己拿个枕头往身后一垫，舒舒服服的靠在床头，懒洋洋的张开嘴啊了一声，示意花无欢来喂他。 花无欢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立刻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凉了后才放到顾锦嘴边。 顾锦毫不客气的大口吃下，粥煮的很软烂，米粒的清香和鸡肉的鲜美融合在一起，咽下去后浑身都是暖的。 顾锦：“太多了，我吃不完，你也帮着吃一些吧，味道挺好的。” 吃了几口后，见小徒弟自己一口都没吃，却一直都在喂自己，顾锦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花无欢看着眼前这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瓷碗，粥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但在师尊殷切的目光下还是吃了一口，随后笑的眉眼弯弯。 花无欢：“是很好吃呢。” 说着又继续给顾锦喂饭，除了这一口外再也没吃过，一直吃了大半碗后，顾锦终于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些许力气，想着要留肚子晚上再吃其他的，就不肯再吃了，花无欢也没再坚持，将剩下的一点吃完后，利落的将东西收拾好，拿出一套新的衣服抖落开，准备伺候着顾锦穿上。 顾锦体力是恢复了些，但大腿根那还是软的，下地的时候差点趔趄一下，好在反应速度，立刻就稳住了身形，佯装无事发生，平静的穿上衣服。 顾锦：“你对这里最熟悉，我们先去哪？” 花无欢一边给师尊系着腰带，一边漫不经心道。 花无欢：“去哪都一样的，我对这里的记忆也淡薄的很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哪里有趣。” 顾锦没在继续问，专心的等待着这一身衣服穿好。 第四百零四章 迷路 灵活的手指绕着丝带在腰间缓缓地打了个结，宽大的衣衫套在身上，反而更显得顾锦身量消瘦。 花无欢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半晌，眉头缓缓皱紧。 花无欢：“师尊，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顾锦：“有吗？” 顾锦掀起衣领往里面看了看，六块腹肌还在，也没看出来哪少了几块肉，而且最近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不胖都是好事，哪还敢奢求瘦。 顾锦：“你看错了吧，许是这身衣服太宽松，所以比较显瘦？” 花无欢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将飞行器停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后便将其收进储物袋中，仍是用易容术掩盖了样貌，顶着两张平平无奇的脸混在人群中进了城内。 彼时已是九月，夜晚的风中早已不见最初的燥热，反倒是多出了几分凉意，走进城门后对着的就是一条热闹非凡的长街，两旁和所有城郊一样都是贩卖着各种东西的商贩，区别大概就是所卖的东西不同，所有小贩都在卖力吆喝着，路旁的商铺外点着灯笼，摊贩上也挂着写着自家招牌的灯盏，摇曳的烛光照亮一张张鲜活的笑脸，将城中的烟火气渲染的淋漓尽致。 即便眼下距离最近的一个节日还有一段时间，但这里的热闹仍然超出了顾锦的预料。 两人并肩走着，手就这样勾在一起，人虽多，但好在不至于寸步难行，顾锦从路旁买了两串糖葫芦，递了一串给他，不是有多爱吃，只是看见了这晶莹剔透的红果子，总是忍不住想要买上一串。 花无欢虽说多年未曾回来，但好在街道的布局没有太大的改动，领着顾锦往旁边一拐，进了小巷子后人又瞬间少了许多，两人就这样避开人群在巷子中穿梭，越走越偏，起先还能听到一点人声，到最后只剩下风从巷口吹过，顾锦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但看小徒弟走的笃定，也就没说什么，等到他们第三次从这个古树参天的小道走过去时，顾锦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试探道。 “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看起来有些眼熟？” 花无欢也随之停下，视线飞快的在四周扫过，小巷内没有烛火照明，只有皎皎明月坠在天边，清冷的辉光铺满整个巷口，照亮了眼前人紧抿的唇和微红的脸颊。 顾锦顿时了然，一脸坏笑的戳了戳他的腰，毫不留情的戳穿道。 顾锦：“你这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花无欢原本薄红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本想带着师尊避开人群走个近路的，没想到这巷子里的路早已大变样，许多路已经被砖块堵住，还多出了几条他从未见过的，走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应该是很偏僻的位置，不然不会连一丁点人声都听不见。 花无欢：“没有，我记得路。” 花无欢嘴硬，又挑了另一条路走，顾锦在后面憋着笑，也没有拆穿他，反正夜还长，慢慢走，早晚能出去，于是假装眼瞎看不见小徒弟刚刚放出去的用来探路的纸偶，这条路走到底是个死路，但恰好此时那些纸偶全都回来了，花无欢假装低头整理衣服，立刻记住了纸偶上绘制着的路线，于是脚步都不带停的，立刻带着顾锦拐了个弯，换个方向走着。 顾锦：“这条路不对吗？” 顾锦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花无欢：“嗯，还有另一条更好走的路。” 花无欢现在脸也不红的，知道正确路线的他走路都比平时要快上几分，透出一种欢欣雀跃的味道。 新的路线走了没多久，消失的人声终于出现在了耳畔，远处有灯火点点，随着他们不断前进的步伐，瑰丽的灯海在眼前铺展开来，伴随着潺潺流水声和嬉戏打闹声，让顾锦生出了再度回到人间的错觉。 花无欢松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轻松，像是卸下了重担，挽回了颜面一般，声音都是昂扬的。 花无欢：“就在前面了。” 顾锦安静的点头，乖巧的跟在他身后，知道他们终于走出了这条错综复杂的小巷后，顾锦才舒了一口气。 顾锦：“其实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花无欢疑惑的看过去，脑海中已经将各种事过了一遍，却想不起来有什么忘在了脑后。 顾锦见他没想起来，于是两只手放在身侧，手指朝外做了个上下挥动的样子，表情善意但语气戏谑道。 顾锦：“你忘了，我们其实可以直接飞过来的，不用那么辛苦的找路。” 顾锦说完后，花无欢愣了一下，随后又淡然的移开了视线，目光看向前方，什么也没说，但先前的欣悦却一扫而光，只留给顾锦一个寂寥的身影。 顾锦：“不过我觉得和你一起在巷子里找路这件事可比直接飞过去有意思的多了，我都还想着你是不是准备把我给卖了，没想到我还平平安安的出来了，真好呀，我的小徒弟现在长大了，都可以让是师尊依靠了。” 顾锦最后的补救还是起了作用的，主要是最后半句话，让花无欢原本低落下去的心瞬间满血复活，甚至比之前还要高兴，明知道这句话注水的成分很大，但能被师尊亲口承认可以依靠，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开心了。 花无欢：“我可不敢把师尊卖了，就算是卖也要卖给我自己。” 虽然高兴，但还是要纠正他说错的地方，顾锦脸上的笑更大了几分，引着他继续往下说。 顾锦：“那你准备花多少钱买我呢？” 花无欢看着他，他们身后就是那条又黑又长的小巷两人就站在巷口，烛光穿过灯笼变成更加柔和的光泽，如雾似水，落在顾锦的脸上更显得他眉目温柔，眼中仿佛藏了融化的雪水，清冽却又温柔。路过的人只看得见他们的表象，唯有花无欢能透过这层幻象看透这里面的人。 花无欢：“我那我自己和你换。” 顾锦歪着头想了想忍不住笑了。 顾锦：“那你这算盘打得好，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了。” 花无欢细细回味自己说的话，好像的确是这个意思，不由得跟着师尊一起笑了。 第四百零五章 我也不是不在意 穿过小巷后到的是另一条街，人不多，也不如之前那般热闹，却多了几分静谧之感。 两旁的商贩也是不疾不徐的，坐在自家摊子后面与相熟的人聊着闲话。 晚风从湖面上吹来，中心还有几株残荷，花瓣已经开始凋零，飘落在湖面上随”着漾起的的层层涟漪漂泊。 岸边种着梧桐树，顾锦走到树下的时候刚好有一片叶子打着卷的落在他的肩上，叶落知秋，天真的开始转凉了。 他从肩上将叶子取下来，放在手中把玩着。 这里并不是如何繁华的地方，所售卖的东西也并非多精致，顾锦往周围看了看，那边刚好有一个馄饨摊，炉火未熄，锅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正好又对着湖面，能够一边看着湖上的夜景，一边填饱肚子。 夜已经深了，街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老人本来都已经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了，但见到有人过来还是停下了手里的活，笑呵呵的问道。 老人：“二位想吃点什么？” 顾锦：“来两碗馄饨。” 顾锦刚说完，花无欢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花无欢：“要大份的。” 老人：“好嘞，二位客官先坐那歇歇，两大碗馄饨一会就来。” 炉火很快就烧的更旺了些，明亮的火光映的老人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藏着岁月留下的慈祥。老人不紧不慢的将包好的馄饨一个个丢进锅里，等到全部漂浮起来后，盛了两勺热汤，倒进装了虾皮、紫菜等各种调料的海碗中，随后又将白滚滚的馄饨倒了进去，然后端着海碗走到两人桌子前，将满满两大碗馄饨放在他们面前，笑着道。 老人：“晚风凉，多喝点热乎的正好能驱寒。” 海碗里装的满满当当的，几乎快要溢出来，顾锦赶忙接过来，朝着老人道谢后，用瓷勺先舀了一口汤，吹凉了后慢慢地喝着，汤底很鲜，带着点胡椒微微的辛辣，就像老人说的那样果然很驱寒，鼻尖上也冒出了汗珠。 馄饨里包的是满满的鲜虾和肉糜，馄饨的皮很薄，一口下去几乎没有存在感，只能感觉到虾仁的紧实弹牙，还有肉糜所带的咸香，没吃之前还觉得多，但吃了一口之后顾锦又觉得这一碗吃下去也不费多少事。 花无欢吃了一个后，用勺子在碗里搅着汤，看着碗底浮浮沉沉的浅粉的虾皮，忽而就笑了。 花无欢：“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吃他家的馄饨。” 顾锦咽下嘴里的东西后，眯眼笑着看他。 顾锦：“还和以前是一个味道吗？” 花无欢：“没有变过。” 花无欢学着师尊的样子，也是微微眯起了眼，抬眼看向老人忙碌的身影，老人年纪虽然大了，但腿脚还是很利索，说话也很清晰，看不出一丝老态。 花无欢：“我和我娘被赶出来的时候曾经在这附近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我娘还靠着给人浣衣度日，每日所得的银两连温饱都不够，更别说买这样带荤腥的东西吃。” 汤还是热的，喝着还是有些烫嘴，顾锦也不着急继续吃，慢慢地等着汤凉下来。 花无欢：“后来有一天，是我生辰的那日，我娘终于攒够了钱，问我想吃什么，本来是想给我做长寿面来着，但我想吃这个馄饨已经想了很久了，听娘这么问我，就说我想吃馄饨。”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可真是不懂事啊，完全没有注意到说出来后娘亲脸上难掩的窘迫和为难，但最终还是没有拂了他的心愿，带着他来到了馄饨摊前，让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自己在老板面前不知说了什么。 没多久娘亲就回来了，是端着满满一碗馄饨走来的，碗没有现在他面前的大，但里面的馄饨并不比这碗里少多少，什么滋味花无欢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吃的很开心，还分了不少给娘亲吃，那时只觉得世间美味不过如此了。 后来再经过那里的时候，花无欢才发现他家小碗的馄饨只有十个左右，而且要五文钱一碗，但他上次吃的分量比起大碗只多不少，而他还记得他娘给人浣衣，除去给他爹还债的外，落到手中不过才三文钱。 那个时候他才想明白，在他坐在那等吃的时候，他娘在和老板说些什么，三文钱连最小碗都买不了，但老板最后还是用小碗，尽可能的多装了些给他们，维护他们体面的同时，又尽可能的给他们了些帮助。 那以后花无欢就再也没要过任何东西，他很感激这位老板，但同时再也不想看到他娘为了这些事向人第低声下气，可天意总不遂他所愿，最后他娘还是离开了，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搅汤的手顿住了，淡淡的惆怅忽然涌上心头，看着眼前打着旋的汤水，花无欢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原谅不了那个人，即便当时回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但仍是不解恨，恨不得能够将他抽筋拔骨，生不如死才好。 他娘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最后死的时候衣不蔽体，只用草席裹了后草草的火化，什么也没能留下。 花无欢的手紧了紧，黑烟般的魔气在他眼底浮现，慢慢侵蚀着这一双透净的眼眸，所有的怨恨和愤怒在心中喧嚣着，不甘的冲撞不停。 顾锦咬破一个馄饨，里面的肉汁已经是温的了，便舀了一个放在花无欢嘴边，花无欢下意识的张口吃了下去，就听见师尊带着温柔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顾锦：“那个时候吃上了馄饨吗？” 花无欢愣了愣，眼中的黑气顿时退散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他嘴里还残留着馄饨的鲜香味，似乎里面还掺了些其他的味道，但又说不出来。 顾锦静静的看着他，没有问他刚刚出神的那一段时间都在想什么，只是等着他的回答。 花无欢：“……吃到了，很好吃。” 半晌后，花无欢才哑着嗓子说道。 说完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恨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当时弱小无力的自己，什么都无法挽留，也上面都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娘在他眼前咽气，看着唯一对他好的人离开。 第四百零六章 变故（上） 这碗馄饨吃到最后已经凉了下来，但花无欢还是很珍惜的吃完了全部，连汤都没有剩下，顾锦甚少看见他吃这么多东西，却什么也没问，那些过往留下的刻痕永远都不会消失，只会随着时间而渐渐淡化，偶尔想起的时候或许会惆怅，却又不会像以前那般刻骨铭心。 刚吃完放下勺子，老人的儿子就赶来了，许是见老人今天回去的晚，不放心这才寻了出来，发现老人无恙后，这才露出放心的神色，连忙帮老人收拾着东西，将老人手中的活计都抢到自己手里，让老人坐在一旁休息。 老人争不过，也就乐呵呵的接受了，坐在一旁抽着旱烟，每一条皱纹都透着欣慰的笑意。 顾锦：“老人家真是好福气啊，儿子这么孝顺，这么晚了还知道来帮忙，不让您受累。”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孩子，老人脸上的笑意更重了，将旱烟在桌角上磕了下，随后满意的抽了一大口，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嘴上埋怨，但眼睛都是欣慰的笑意。 老人：“这孩子大小心眼就实，这里离家能有多远嘛，非得过来帮忙，劝都劝不住，他媳妇也不知道管管，还非得劝让我在家歇着，这我哪能呆得住，忙活了大半辈子片刻都清闲不下来，得给以后的大孙子攒些家底啊。” 老人儿子：“爹，我和你儿媳妇不都是怕你累着，想让你在家好好享福嘛，而且最近这附近可不太平，早点回家也早让我们放心。” 儿子听了老人的话，也是无奈的回答道，顾锦的视线在他们脸上飞快的扫了一眼，老人是长寿之相，无病无灾，子嗣虽然不多，却都是孝顺良善之辈，而他儿子子嗣缘本是极薄，却因老人积善颇多，因果昭彰，必得一子，而且算一算也就在最近了。 顾锦：“老人家莫急，该来的已经在路上了，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 老人家听到顾锦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神情一愣，儿子和儿媳妇成亲六年肚子却一直都没有动静，找了多少大夫都瞧不出个名堂来，刚刚他就在想着这件事，忽然听到顾锦来了这么一句话，下意识的想问个究竟，但还不等他想明白，却看见前方的黑暗中有一个妇人急匆匆的跑过来，等到进了才发现那人可不就是他的儿媳妇。 老人儿子：“大半夜的你来这干啥？” 见到自己媳妇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边来，儿子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忙问道，生怕家里出了什么事。 妇人跑的很急，却又一直捂着小腹，在这样微凉的秋夜中脸上还跑出来一层薄汗，脸蛋红扑扑的，显然十分激动。 儿媳妇：“我这几天一直觉得身子不适嘛，胸口发闷还一直想吐，你走之后正好张郎中从我们门前经过，我就让他给我把了脉，结果你猜这么着？” 儿子心眼实，闻言立刻紧张道。 老人儿子：“是不是生了病？媳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最好的郎中给你治病的。” 妇人无奈嗔怪的瞥了他一眼，摸着自己的肚子，面上含羞。 老人儿子：“张郎中说我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妇人说完后，低着头，却久久没有听到丈夫的声音，一抬头才发现他现在紧张的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站在那，似乎想抱抱她，但又因为害怕挤压到她的肚子，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就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老人儿子：“这、这真的假的，我真的有儿子了？” 他看着妇人平坦的小腹，还有些不可置信，这些年他们四处求医问药，早就失望了太多次，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但眼中的惊喜却是骗不了人的。 老人也是被这个喜讯冲昏了头脑，但到底比儿子冷静些，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毕竟这么多年了，早就做好了看不见大孙子的准备，却没想到今天却得到这么个好消息，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他忽然想起刚刚那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该来的已经在路上了，难道他真的心想事成了？ 老人家赶忙往旁边的桌子上一看，但哪有两人的影子，只剩下两个空荡荡的海碗和一丁放在桌子正中间、耀眼夺目的金锭。 儿子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发现那两人不知何时消失了，他们之前同老人说的话他也听见了不少，只是一头雾水，现在忽然间有所顿悟，下意识的朝老人看去。 老人抽了一口旱烟，在嘴里过了许久后，才缓缓吐出，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儿子道。 老人：“你去把金锭收着，明天一早你们再去找个大夫仔细瞧瞧，儿媳妇怀的是头胎，年岁也大了，多问问大夫有什么要注意的，要是真的怀了，记得去庙里还愿，多给点香火钱。” 老人虽说着再去找大夫瞧一瞧，但心里已经信了八分，再去一趟不过是为了确定。 老人：“这可是神仙送的孩子哟，以后肯定多福多寿。” 老人笑眯眯的说着，虽然不知道是哪方神仙，但明天他就和儿子把所有的大罗神仙都拜一拜，总能谢对人。 此时顾锦和花无欢早已走远，沿着河岸漫无目的的走着，夜深了，街上早已没有了行人，但好在两岸照明用的灯笼还是亮着的，幢幢灯影将他们的影子都照的晃晃悠悠，像是喝醉了一般，软软的浮在地上。 晚上他们没打算再回飞行器上休息，而是准备找个客栈住下，但这附近显然是没有的，要想找个好些的客栈还是得去他们来时的地方，本来顾锦是打算从巷子里穿过去的，毕竟距离近些，能节省时间，但被花无欢坚定的拒绝了，即便顾锦再三保证哪怕走错了路也不会嘲笑他，但花无欢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顾锦只好妥协，绕了个远路走到了原处。 好在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还剩最后一间上房被他们订下，顾锦走了大半天，进屋后直接累趴在床上，还是小徒弟给他擦洗的身子，但进行到一半就困的睡死了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后半夜有一个人影悄悄地离开了他们的屋子。 第四百零七章 夜黑如墨，月亮也不甚清晰，朦朦胧胧的挂在天边，落下的月光惨淡无比，阴冷冷的，看着瘆人的很。 乌云被晚风吹来，缓缓挡住这本就不明显的月光，最后的一丝光线都消失后，反而更显得这小巷漆黑而幽长，宛如猛兽张开的嘴，吞噬着一切将要进去的生物。 黑色的人影就站在巷子深处，手上掐着一人的脖子，那人闭着眼睛，面色青紫，不知生死，反而有一阵阵白雾似的东西从他的七窍中流出，被黑影贪婪的吸入体内。 等到再无任何白雾从那人的七窍中流出后，黑影满足的长叹一声，将那人随意的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月亮终于从乌云后露出头来，冷白的月光照进这巷子中，也照出地上躺着的、生死不知的三个人形。 黑影正想离开，忽然脚步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一处，警惕道。 黑影：“谁在那！” 话音落下，空无一人的巷口，忽然有一人从角落缓步款款而来，黑靴红衣，衣摆袖口用暗线攥满了莲花纹样，即便在这样惨淡的月色下也流淌着细碎的银光，仿佛踏莲而来。 黑发如墨，愈发衬的这张脸白皙而妖媚，眼下的泪痣并没有让他多出楚楚可怜柔弱不禁风的感觉，反而更显得眉眼狭长，如弯刀一般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黑影心中蓦然多出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惧意，尤其是看他还在逐渐靠近，心中的惧意更甚，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手腕一抖，一柄匕首从袖子中滑落下来，瞬时出现在他手中，抢在来人动手之前先发制人，持着匕首朝着他的咽喉而去。 黑影极速逼近，花无欢的身形不见有多大动作，衣袍微扬，黑影却顿时飞了出去，后背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一个令牌从他身上掉落下来，正好落在花无欢的脚边，借着月光，花无欢看着令牌上的骷髅图案，又看向眼前这个惊惧不已的人，确认道。 花无欢：“万魔宗的人？” 黑影面色一僵，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心中顿时一慌，但面上却是露出一个狰狞而扭曲的表情。 黑影：“既然知道我是万魔宗的人，还不快赔礼道歉，小心我将你抽筋拔骨！” 花无欢不言，视线在地上这几人身上一扫而光，好在都有一口气在，只是被吸了精气昏迷过去。 花无欢又将视线放在黑影的身上，只是一眼就让他有一种全身上下都被看穿的感觉，不由得寒毛直竖，猛然意识到今晚恐怕是遇见了不得了的人物，而且来者不善，顿时冷汗津津，脑海转的飞快，不断地思考着该如何从他手中逃出。 黑影眼尖，见他的视线都在令牌上，正要准备逃跑时，身体刚一动，几根细长的东西无声的刺破空气，将他的四肢钉在墙上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黑影顿时疼的鬼哭狼嚎，但花无欢早已布下了结界，没人能听见这里的声音，鲜血浸染着刺穿手腕脚踝的树枝，在地上流出蜿蜒的痕迹。 花无欢：“万魔宗不是早就被灭了宗，怎么还留下了你这么个漏网之鱼，千里迢迢的来了扬州呢？” 黑色的靴子踩着石板站在了他的眼前，地上蔓延的鲜血仿佛有意避开一般，没有半点沾在他的身上。 见他不言，花无欢手指微动，刺在他四肢上的树枝再度转动着，朝着更深的地方刺入，树枝表面本就凹凸不平，上面又长了细小的尖刺，往里刺进的时候，每一根小刺都剌着血肉，连着经脉，疼得他恨不得将手腕脚踝都砍断。 不待花无欢问第二遍，黑影连忙喊道。 黑影：“你先将这些树枝拔出来，拔出来以后我就说。” 花无欢垂眸看着他，树枝停止了转动，却没有出来的意思，黑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小命握在他的手里，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资格，见好就收，便立刻道。 黑影：“万魔宗被灭之后，只剩下我一个人逃了出来，不知道该去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啊！” 黑影的话还没有说完，又有几根树枝从地上飞起，刺进他的肩胛骨，与坚硬的骨头摩擦着，好像都能听见摩擦时发出的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还剩一根树枝抵在他的丹田处，微微刺破了一点皮肤，这一点细微的疼痛和身上其他地方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但黑影的身体却瞬间紧绷起来，脸上的恐惧仿佛能溢出来，要是这根树枝真的刺入进去的话，那他的丹田必定被毁，修为荡然无存！ 花无欢：“你说一句谎话，它就会往里面刺入一寸。” 花无欢不疾不徐的说完，漠然的看向他，黑影心中一颤，死亡的阴影顿时笼罩在心头，不敢有任何隐瞒，当即道。 黑影：“长、长老前几日算出有一个重要的人会出现在扬州，让我先来探探虚实。” 花无欢：“那个人是谁？” 黑影有些犹豫，但看着抵在丹田上蠢蠢欲动的树枝，还是咬了咬牙。 黑影：“是、是我们的少主！长老以命问天道，得知少主很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于是让我在暗处寻找一番，若是找寻到踪迹的话便让我将消息传过去，最好能带着少主一同回去。” 黑影说的含糊，没敢直接说明这位少主的身份，但花无欢却是听明白了，这些人要找的可不就是他，花无欢面上什么异样都没有露出，接着问道。 花无欢：“你们万魔宗的人现在都藏在何处？” 黑影眼神微闪，但还不等他想出个好回答，小腹猛然一疼，低头一看，这树枝已经没入了一截进去，只差一点就能将他的丹田捅个对穿。 对着黑影惊惧疑惑的表情，花无欢淡淡道。 花无欢：“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准备撒谎，所以先给你点教训。” 黑影有惊又怒，却又敢怒不敢言，只好闷着声道。 黑影：“长老等人现在都在扬州郊外的一处破庙中等待着我的消息。” 黑影闷声说着，但又暗藏威胁，即便现在性命被人握在手里，也是一点都不老实。 第四百零八章 花无欢又详细的问了问他们现在有几人，以及寺庙的具体位置，黑影虽然都老实回答了，但花无欢却是将信将疑，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只有一小部分可信，剩下的都是圈套。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花无欢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该回去了。 临走之前在屋内设的阵法还没有动静，想来师尊还没有醒，但花无欢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意思，随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花无欢：“既然你说你来找人，你既不知他的相貌也不知他的所在，你凭什么知道自己找的人是他？” 黑影靠在墙上，眼前一阵阵发昏，到现在都已经吐出这么多秘密了，也不差这一点了，花无欢刚说完，他便看着他脚下的令牌道。 黑影：“这个令牌中有一缕气息，可以寻到少主的踪迹，只要令牌上发了光，便知道少主在哪。” 说罢，又自嘲一笑。 花无欢：“可惜只有这一个，不然多做几个出来，也早就找到少主的踪迹了。” 这样的话他就能早些回去，也能免受今晚的折磨。 花无欢看着脚下的令牌，缓缓弯腰准备将它捡起。 晚风渐起，吹来的乌云挡住了本就稀薄的月光，巷子内漆黑一片，却有一处闪着细弱的微光，照亮了一截细长白皙的手指，也照出了一双惊骇不已的眼睛。 黑影看着令牌上的光，又看着令牌落进那人手中后光芒又重了几分，光芒缓缓升高，照的那人妖媚的五官如同冰霜一般寒冷。 黑影：“你、你就是……” 黑影挣扎着，但很快身子一软，脖子上血流如注，眼睛瞪得老大，惊骇的神色还未散去，却已经没了气。 夜归甩干净剑身上落下的血珠，花无欢又给他仔细的擦干净，本想将这个令牌直接毁了，但又担心其中暗藏了其他阵法，打草惊蛇，于是便在上面设置了重重禁制，这才收进了储物袋中，在夜归身上轻轻一点，道。 花无欢：“这件事可不能和师尊说哦。” 夜归在他身上蹭了蹭，保证自己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花无欢走到黑影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狰狞的死相，手上捻了决，他的尸体无火自燃，只存在他的身上，很快便化作了灰烬，被风吹散到四处。 剩下的人还躺在地上，都没有性命之忧，花无欢也没有管他们，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们自己就会醒，至于最后他们会怎么做，那已经和他无关了。 花无欢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小巷再度恢复安静，只有地上还躺着昏迷不醒的三个人，黑影早就消失不见，任何痕迹都没有留下，直到天色微明的时这几个人才被发现。 花无欢轻手轻脚的回到客栈后，并没有着急进屋，而是站在外面等到身上的寒气散了后才推门入内，顾锦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层肉眼见不到的阵法将他牢牢地护在其中，既能挡去外界的声音，也能及时告知他师尊的状况。 确定师尊在这段时间里没有醒后，花无欢这才将外衫脱下，用清洁术将身体里里外外清洗了个干净，免得身上沾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换了身干净的寝衣，动作轻微的爬上床去，在外面躺好后慢吞吞的转过身，在顾锦毫无防备的脸上小小的亲了一口，觉得不过瘾，又换了个位置再来上一口，道了声晚安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奛萄★整 屋内很快就没了声响，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混着窗外徐徐晚风，睡在里侧的顾锦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来，眼珠子一转就看向身旁睡着的花无欢，从他走的时候顾锦就醒了，一直到他回来这段时间都是清醒的，只是闭着眼假寐。 空中现在已经闻不到什么味道了，刚进来的时候顾锦还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气，本来还以为是小徒弟受了伤，但细细分辨却又不是他身上的味道。 大晚上的不知道他去了哪，还带了这一身血腥气回来，顾锦本想问的，但看他又是换衣服，又是用清洁术的，忙活了一通上床后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他，心里一软，犹豫之下没能问出来，现在人也已经睡熟了，总不好再将他叫醒问个究竟，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找机会去问了。 结果从天黑等到天亮，再等到他们出门，顾锦愣是没问出来。 今天是个晴天，昨天已经说好了今天要去祭拜一下他娘，顾锦又临时去买了许多东西，上到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下到几大箱金灿灿的金元宝，又怕她一个人住着太冷清，又临时让老板拿纸折了好几个婢女、小厮出来，准备的十分齐全，看的花无欢都是一愣一愣的，不断地反思着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对他娘太抠门了些。 老板都笑的合不拢嘴，本来还想帮他送过去，但被顾锦拒绝了，只让他全都装好，放在了一起，趁着老板算账的功夫，直接将银子往柜台上一放，等老板算完账看过来的时候，屋里哪还有两个人的影子，连带着那些东西都消失不见。 老板吓出了一声冷汗，想着今天早上才在小巷中发现的那几个昏迷不醒的人，听说是被鬼怪吸了魂，到现在都还没醒，老板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当即把门一关，拿着银子跑到寺庙中，直接捐了香火后，这才安心下来。 顾锦走了以后还在算着给的银子够不够用，本来还想再回去补一些，但花无欢临走的时候看见了那个老板骤然变得惊惧的表情，硬是将师尊劝了下来，心想还是别再去吓人家一下了，万一吓出个好歹来。 顾锦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又纠结着这些东西够不够，越想越觉得礼轻，又动了直接将店里的东西包圆的想法，直接被花无欢一票否决，这才断了心思。 快走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一座被烧毁的废墟，焦炭似的木头散落在周围，一旁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嘴角流着口水，眼神空洞，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四百零九章 阳光熹微，路上是匆匆而过的行人，早已对这个痴呆疯傻男人见怪不怪，甚至带着几分冷眼旁观的嘲笑。 顾锦 似有所感，下意识的朝着花无欢看去，但花无欢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东西从储物袋中取出，直接布下了阵法，挡去了外面人的视线。 青天白日的就开始烧纸钱，别把路人吓到哪。 顾锦看着眼前这个连墓碑都没有坟墓，简单到可以称为寒酸，于是建议道。 顾锦：“要不给岳母换个地方呢？这里未免有些太简略了。” 顾锦说的委婉，倒是花无欢听到岳母这两个字时耳尖一红，随后又干咳了一声，道。 花无欢：“不用换，这里就很好。” 顾锦看了看眼前堪称荒凉的场景，连个能看的地方都没有，哪里说得上好，但转而环视一周，看到远处废墟上呆坐着的人影时，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或许这里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但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个好地方，至少视野很好，轻而易举的就能将那个流浪汉如今凄惨悲凉的模样看得清楚。 他们的悲剧都是由这个人一手造成的，卖妻贩子，吃喝票赌，年轻时造了多少孽，老了就该加倍换回来，家财散尽，众叛亲离，疾病缠身，颠沛流离，可偏偏他又是长寿的相，但这样正好能让他多体会一番花无欢当年所经历的一切，万事皆有因果，余生的每时每刻都将为自己所造下的孽恕罪，至死不休。 火焰在眼前忽的而起，橘色的火苗即便是在这样的白日下也格外清晰，花无欢沉默着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火中，看着它们被一点点的舔舐殆尽化作黑色的灰烬，顾锦蹲在一旁，也是默默地往里面扔着金元宝，在心里默默地向这位从未蒙面的岳母保证自己会永远对花无欢好，也同时祈求她能保佑花无欢，愿他余生无疾无忧。 火焰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花无欢凝视着这一簇火苗，心里有千言万语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无数的情感堆积在喉咙，像是骤雨前积压的乌云，半晌后才化作一声轻叹，仿佛有一阵风将所有酝酿着疾风骤雨的乌云吹散，只化作了一句话。 花无欢：“他对我很好，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娘你以前说过希望我以后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和他共度一声，现在我找到了，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花无欢说的很轻，低语喃喃，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顾锦听到动静，想凑过来听一听他在说什么，结果人还没过来，警觉地花无欢就立刻闭上了嘴，一个字都不让他听到，气的顾锦往旁边挪了一大步，同时还不忘和他娘告状，让她老人家晚上进花无欢的梦里去，把他好好教育一番。 很快，他们买的东西就已经全都烧完了，火焰也渐渐地熄灭了下去，只留下一地的灰烬。 清风乍起，不知是从何处吹来，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香气，从枝头吹下一朵开的娇艳的海棠花，正好落在花无欢的手中。 浅粉的花瓣层层舒展，上面还带着一点晶莹的朝露，被阳光一照，反而更加玲珑剔透，透过露珠仿佛还能看见一个女子窈窕曼妙的身影，穿着和这朵海棠花同色的衣裙，倚着树看着他们欣慰的微笑。 那是一张和花无欢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却又比他更为温婉，女子只是看着他们微笑，随后走过来在他们的头上各自抚摸了一下，最后走到花无欢身边，凝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诉说了千言万语，这些年对他的思念和牵挂。 花瓣上的朝露在阳光下缓缓消散，女子的身形也愈发淡薄，在快要消失的一刹那，她缓缓握住两人的手，魂体是碰不到他们的，但顾锦确实有一种被抚摸着的感觉，温暖而细腻，像是母亲的温度。 ：“你们都要好好的。” 这样说话仿佛耗费了她很大的力气，本就淡薄的身形一瞬间宛如薄雾一般，顾锦连忙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顾锦：“岳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女子脸上露出一丝纠结的表情，但很快又释然了，花无欢嘴角微微勾了勾，但很快又隐了下去，看着眼前即将消散的娘亲，强忍着心中的酸涩。 花无欢：“我会的，娘就放心的去吧。” 女子欣慰的点头，身形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心中已然是什么牵挂也无，闭上眼睛将这抹执念彻底消散于天地。 风渐渐停了下来，脚下的灰烬早已被吹了个干净，露出柔嫩整齐的草地来，先前的火焰并没有给这一片草地造成任何烧伤的痕迹，干净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保护住了一般，花无欢弯下腰将这朵海棠花放在了坟冢的旁边，花瓣被风吹的微颤，却还是紧紧依偎着坟冢。 两人离开后，流浪汉还是痴痴傻傻的坐在一块碎木上，那木头风吹日晒了多年，内部早已腐烂，上面的裂纹愈发扩大，逐渐支撑不住一个人的重量，蓦的从中间断裂开来，流浪汉反应不及时，直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躺在地上顿时鬼哭狼嚎起来，但这里本就人烟稀少，再加上偶尔有人路过想要帮忙时，也被他凄厉的哭喊和阴狠刻薄的长相给吓到，最终为了不惹麻烦，都选择了离开，不敢贸然上前。 晚来急的雨总是突然，他们前脚才踏入客栈，这场雨就毫无征兆的下了起来，起先还是蒙蒙细雨，顾锦刚说可以泛舟湖上欣赏西湖烟雨朦胧的美景时，细针似的雨丝顿时就变做了石子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台上，十分不给面子。 按理来说这样的雨来的突然，走的时候应该也很快，但一直从早上到傍晚，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灰蒙蒙的天与青砖黛瓦连成一片，远处的湖面涟漪一圈圈的荡漾，溅起的水花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雨雾，如雾似纱，在喧嚣的雨声中静静的漂浮在湖面之上。★萄★鎤 第四百一十章 晚来急 雨声遮挡了一切的杂音，空气中都带着湿润微凉的水汽，本该是个闲适的天气，但顾锦却莫名觉得烦躁，不明所以的烦躁。 在屋里来回踱步了几圈，但依然无法缓解这种从心底翻涌上来 ，难以抑制的燥意，像是浸湿的柴被点燃，只能冒出呛人的烟，烟熏火燎的。 花无欢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丝，水雾将整个城都笼罩在其中，从楼上朝下看去，路上见不到几个人，即便有也是披着蓑衣急匆匆的往回赶。 昨夜得来的令牌还放在身上，本来是打算今天找个时间去黑影说的地方看一看，但眼下他不是被这急雨阻挡，而是想不出一个好点的能出去的理由。 雨势浩大，丝毫不见有减小的意思，顾锦心中这股莫名的烦躁也没有平缓，见自己在这边烦了个半天，也不见花无欢来问一问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落在他身上，不由得气从中来，直接搬了个椅子啪的一声放在他旁边，坐下之后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顾锦：“在想什么呢？盯着外面看半天了都，还记不记得你有我这么一个师尊在了？” 花无欢被这饱含怨气的声音怔住了，看着师尊气的鼓着腮帮子的脸，无奈的耸了耸肩，给自己解释道。 花无欢：“记得的，怎么会忘呢，刚刚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段凌：“想什么？” 顾锦不依不饶的问，颇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花无欢哭笑不得的看着师尊，随后一把抱起师尊，调换了个位置，自己则是坐在了椅子上，换成顾锦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顾锦挣扎了一番，没能挣脱出来，随后干脆直接放弃，故意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上面，同时漫不经心的玩着他垂在胸前的头发，随后趁着花无欢不注意，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手上用力，往自己面前一带，抵着他的额头，眯着眼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凶恶无比。 顾锦：“你有事瞒着我。” 顾锦说的笃定，花无欢莫名一阵心虚，有些不敢直视师尊的眼睛，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反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两人的脸贴的更紧了些，鼻息缠绕，呼吸间尽是对方的温度。 花无欢：“师尊也有事瞒着我……不如我们一事换一事，都说一说自己心里藏了什么吧。” 纤长的手指下移，顾锦的视线不受控的跟着其一起移动，滑过露在衣襟外的锁骨，勾住衣领后又缓缓松开，圆润的指尖上仿佛带着电，所过之处一片酥麻，顾锦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这根手指最终落在了他的心口上，隔着薄薄的衣衫，都能感觉到底下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明明近在咫尺，却总是看不透里面藏着什么。 眸光微暗，花无欢的手指在这一处轻捻了一下，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师尊，看着他红润的脸颊和通红的耳尖时，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花无欢：“怎么样啊师尊，要不要交换。” 顾锦：“大可不必。” 顾锦拒绝的干脆，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站起身来，一边往里走，一边道。 顾锦：“我要去休息了，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吧，早些回来就是。” 花无欢：“师尊你……” 花无欢愕然的看着师尊的背影，只见师尊朝他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屏风后，阴雨天昏暗的光下，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屏风上一闪而过，半倚在美人榻上，撑着腮闭眼小憩。 花无欢停了下来，没有再往下说，也没有问师尊是不是昨夜里早就醒了，知道自己曾经出去过的事情，只是起了身，走到门前后看向里处，眼中一片脉脉温情，像是春风拂过碧水，吹起一池的涟漪。 花无欢：“我很快就回来。” 花无欢低声说着，如昨晚一般轻轻地开了门，不发出一点声响的朝着外面走去。 屋内很快就静了下来，窗户紧闭着，外面的雨声传进来的时候变的沉闷无比，不像是晶莹透亮的雨珠打在上面发出的声响，更像是铅水一般，沉闷的撞击在心上，良久后才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雨来的突然，街上的行人都被浇了个措手不及，都早早地回了家，最不济也是撑着伞或者披着蓑衣匆匆的找着避雨的地方，一条街看过去，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花无欢出门的时候没有撑伞，独步行在雨幕之中，苍穹之上乌云如盖，细密的雨丝从缝隙中接连落下，却没有一滴沾在他身上，甚至连鞋底都没有被雨水浸湿。 昨夜黑影说的地方在城郊的一处破庙中，花无欢依稀知道位置在哪，缩地成寸，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雨幕连天，远处就是一座连屋顶都已经坍塌了大半的破庙，雨水在瓦片上聚集着流下，落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上，溅起声势浩大的水花。 来的时候花无欢隐去了气息，如今直接将外形变成了黑影的样子，确定没有任何破绽后，这才从储物袋中将令牌取出，解开上面设下的层层封印。 也只知道具体的位置在哪，却不知该如何进去，若是冒然前去的话恐怕会打草惊蛇，倒不如让他们引着他们出来。 果不其然，令牌拿出来之后没过多久，便见着前方的寺庙里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来，警惕的朝着四处打量，发现树下有一个人躺着的时候，这才跑过来，赶紧将黑影扶起，看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和面无血色的脸时，吃了一惊，连忙道。 羊尤：“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和谁动手了？” 羊尤紧张的问道，黑影何武艰难的摇了摇头，道。 何武：“我在外寻找少主的时候，遇见了剑神谷的人，被他们发现了踪迹，一直追杀着我，一直到天明的时候才将他们甩开。” 羊尤眉头紧锁，追问道。 羊尤：“确定将他们甩开了？” 何武：“确定，我特意在扬州绕了好几圈，好在这及时下了场雨，这才借着雨势逃了出来，这会他们应该还以为 我在扬州城内。” 第四百一十一章 暴露 羊尤将信将疑，将神识放出朝他身后查看一番，确定没有发现任何多余的气息后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羊尤：“我先带你回去疗伤，顺便和主上说一下发现了剑神谷的事情。” 花无欢喘着气，捂着伤口站起身来，跟在羊尤身后，朝着破庙中走去，他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他的后面，一边应付着他的问话，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周围。 羊尤不疑有他，现在的注意力都被不知从哪冒出的剑神谷弟子吸引了过去，而且他身上又有伤，走得慢也是正常的。 两人就这样和平的走到了破庙前，单从外表看过去，这里只是一座破败荒凉的寺庙，走进去后闻到的就是一股灰尘的气味，羊尤走到佛像后，手掌按在某处，眨眼间的功夫，一股灵力波动快速的朝外扩散，枯草和灰烬掩盖的地板上缓缓地出现一个刻着阵法的木板，灵力消散的瞬间，上面的阵法也随之消失，羊尤将木板掀开，露出一条黑漆漆的幽长通道来，看不清通向何处。 羊尤先一步跳下去，走了几步后发现何武还站在原地，便不耐烦的催促道。 羊尤：“发什么愣，还不快走！” 花无欢连忙捂住伤口，做出一脸痛苦的表情，羊尤见他的伤势实在太重，表情稍微缓了一些，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往底下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中就越是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奇怪气味，腥臭难闻，一直到甬道的尽头，这股气味越来越浓烈。 花无欢看着前方很快就到了尽头，却一直都不见他所说的主上在哪，心中疑惑，只见走在前面的羊尤忽然停了下来，在墙壁上一顿摸索，只听咔嚓几声，严丝合缝的墙壁上忽然裂开一条细缝，有光从里面透出，照亮一张喜怒无常的脸。 羊尤：“你先进去。” 裂缝缓缓扩大，羊尤站在一旁看着花无欢说道，花无欢顿了一下，随后用何武的脸讨好的笑着，看模样像是知道自己任务失败，还惹了麻烦来，知道羊尤有心坑害也不敢明说的憋屈，这样的表情经常在何武脸上出现，看着他走进去后，羊尤心中的疑惑打消了一些。 走进墙后，那股奇怪难闻的味道更加强烈，仿佛是腥臭发烂的腐肉和苦涩的药渣混在一起的气味。 想到这些年师尊对于魔教的毁灭性的打击，虽不知这些万魔宗的人是如何逃出来的，但眼下屈居于这种地方，再加上周围的气味，恐怕他们逃出来的时候并不轻松，怕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走到尽头是看见的是一张通顶的屏风，影影绰绰能看见一个人影，除此之外见不到其他人，甚至连多余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偌大一个万魔宗，最后只逃出来了这三个人，花无欢看了都不由得咋舌。 万魔宗主上：“咳……为何昨夜没有回来禀告情况？” 那人先咳了几声，才能缓慢而虚弱的说完一句话，花无欢好像都听见他控制不住的喘息声。 他把对羊尤的说辞再度复述了一遍，不过说的更为真切些。 主上听完后沉默良久，像是在思考剑神谷的人出现在这里的意义，花无欢也是默然不语，万魔宗的人手段向来阴险毒辣，眼下虽看着只有这几个人，但也不知暗处是否藏了其余的人，花无欢按耐住心里蠢蠢欲动的心思，还是再观察一下，若真的只有他们两人的话，先发制人应当可以全身而退。 屏风后的人影沉默良久，忽然道。 万魔宗主上：“你身上……有一股我很讨厌的气味……” 花无欢一愣，还不等他想自己身上有什么气味，屏风后的人影顿时激动起来，猛然站立，椅子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让人心悸的声响，人影颤颤巍巍的从屏风后面走出，借着这微弱的烛光，终于看清那是一个浑身都缠满了纱布的人，红色的血水和黄色的脓水以及各色的药汁混在一起，透出一种名为死亡的气味来。 万魔宗主上：“你见到合欢派的掌门了！是不是！” 人影踉踉跄跄的走到他面前，羊尤连忙去搀扶，却被他一把甩开，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眼底都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万魔宗主上：“是他……他的气味我不会认错！要不是他，我又如何会落到这般地步！他在哪！上次我没能杀死他！这次我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我要将他的灵魂抽出来，永生永世的折磨他，让他尝尝我的痛苦！” 花无欢蓦然想起师尊胸口上那道伤口，眸光顿时一冷，但低着头无人发现这一闪而过的杀意。 何武：“可我没有发现合欢掌门的踪影啊。” 万魔宗主上：“他肯定是躲起来了！” 他气极，身子都是抖的，纱布勒进腐肉里，他也不觉得疼，仍是红着眼睛，陷入了癫狂。 万魔宗主上：“我要杀了他！狠狠地折磨他！你们去找他！把昨天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到，带到我面前来！” 语气中森森的恨意仿佛能化为实质，羊尤忍不住一颤，合欢掌门大杀四方的场面还存在他的脑海中，实在不愿意主动去寻不痛快，于是连忙道。 羊尤：“但若是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主上？” 花无欢微微一动，撇过头来看向羊尤。 花无欢：“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羊尤：“废话！只有我们逃了出……” 羊尤话还没有说完就卡在了嗓子中，他震惊的看着捅进自己腹部的黑刃，血沫沿着嘴角流下，眼前这张脸虽是他熟悉的，但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清楚里面的人已经换了。 羊尤无声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主上虽然如今身负重伤，实力大不如前，但多年生死磨砺留下的本能还在，虽未看清他的动作，但还是下意识的闪躲，堪堪与剑尖擦过。 羊尤：“你是何人？” 花无欢：“取你命的人。” 花无欢没有解开易容术，仍是顶着何武的样子朝着他攻击，但这种招式和冷厉的眼神都不是何武该有的东西，他闪躲了半天，终于看见一个破绽闪身躲过，咳出来一大口血，但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癫狂。 万魔宗主上：“你是合欢派的人！”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万魔宗双目癫狂的看着眼前这个顶着何武外表的人，这样的神情和招式都不是他该有的，而且一招一式间都有那个人的影子……那个一夕之间就将他整个万魔宗覆灭之人。 万魔宗宗主：“你到底是谁！” 花无欢侧身躲过他刺来的一剑，脚尖一滑往后退了半步，却没有露出本来的样子，仍是顶着何武的面孔，招招朝着他的死穴而去。 万魔宗宗主的实力本是在花无欢之上，但身上的旧伤本就未愈，再加上急火攻心，早已失了冷静，一身的实力只发挥出个七七八八，竟被花无欢渐渐压制住。 他不断地用言语刺激着花无欢，但对方就像是哑巴了一样，任他怎么说也是一句话也不吭，但手上的剑招却是愈发凌厉，漆黑的剑身上不闪任何寒光，却让他心中无端生出了遍体寒意。 羊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眼，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宗主已经落于下风，便心中一狠，趁着两人交战正酣，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时候，无声无息的绕到花无欢身后，抓住他的破绽后，利剑宛如毒蛇一般朝着他的心口而去，花无欢的注意力都在万魔宗宗主的身上，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逐渐接近的危险，羊尤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但很快这种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他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柄不知何时穿过自己胸膛的黑剑，强烈的剧痛袭来，黑剑抽回，他身子随之一抖，倒在地上彻底没了生息。 羊尤的死没有让两人的脸上露出任何其他的表情，万魔宗宗主已经落了下风，身上已然添了不少新伤，几处死穴渐渐护不住，好几次都露了出来，险些被他刺个正着。 他现在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昏，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势所致，而是被心中的愤怒和怨恨气的失了理智，仿佛有一把火在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疼的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合欢派掌门忽然出现，持着风雪将他万魔宗上下所有的弟子杀了个片甲不留，那天他用的也是这一式的剑招，也是这样面无表情，一招招的紧逼，想要夺了他的命。 两个人影在他眼前仿佛渐渐重叠在了一起，仅存的理智寸寸崩碎，耳边响起了一声清晰的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若当时能再往旁边刺中一些，便能直接刺穿那人的心脏，就能为万魔宗上下百余人报了仇，可惜啊，就差了这么一步。 眼前的人影已经重叠在了一起，仿佛又看见了那人面无表情，提剑而来的样子，脚下踩着的是他万魔宗弟子的尸首，剑上滴着的是尚且温热的鲜血，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他忽然狰狞一笑，本能躲过的一剑却笔直的没入了他的腹部，但花无欢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轻松的神色，反而愈发凝重。 万魔宗宗主：“是你……果然是你，我要为死在你手中的万魔宗弟子报仇！” 刺在腹部的夜归仿佛被吸进去了一般拔不出来，他红着眼睛，像是在滴血，一股无形的力量由四周朝着他的腹部聚集，花无欢心中一颤，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抬脚在他肚子上一踹，借力将夜归拔出，猛然向后退去，毫不犹豫的就要离开这里，但万魔宗宗主哪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碎石从他们的头顶上轰然落下，将那唯一的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花无欢的脚步被迫放缓了一瞬，手脚猛然被人从身后束缚住，浓郁的血腥气直冲鼻腔，带着死亡的气息。 花无欢：“你即便自爆又如何？我又不是合欢掌门，杀了我也无法为你的万魔宗复仇。” 花无欢冷冷开口，这人已经神志不清，只是抱着一线希望能趁着他恍惚的时候挣扎脱身，但他现在已经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花无欢的心一沉，修真者自爆不过是片刻间的事情，眼下的灵气都朝着他的丹田聚集，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自爆。 花无欢深吸一口气，以灵力牵引着夜归，趁着他分神之际，猛然砍下他的胳膊，鲜血如柱，落在身上温热粘腻，十分不适，却刚好让他挣脱出来。 身后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花无欢无瑕去看，眼前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了个严实，必须要争分夺秒找出一条新的出路来才行。 万魔宗宗主双臂已经被砍断，五官因为疼痛和怨怒已经扭曲的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他忽而发出凄厉的笑声，尖锐而刺耳，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不断地回荡着。 翻涌的灵力猛然停了下来，花无欢的动作顿住，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膨胀的看不出个人形，眼下灵力虽然还未达到能够自爆的程度，但要是勉强的话也不是不能。 落下的碎石太多，将这个地方堵了个严实，这里又是地下，除了这一处外若想找其他的地方也不容易，但眼下的时间已经不够他将眼前堵路的碎石击碎，或是重新找一处路来，花无欢暗自咬牙，收回了夜归，拿出了各色防御的法器，全都用在了身上，躲不过也只能硬抗了。 这样狭小的空间，若真的自爆的话，哪怕用了这么多法器护住自身，那也是九死一生，但花无欢心中仍是存了一分侥幸，他还有师尊在等着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聚集的灵力在一瞬间迸发出来，一瞬间耳畔忽然听到异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的声音，随即所有的声音都骤然消失，熟悉的恍若冰雪融化的清冽气味包裹住了他，将这一处空间中浓郁的化不开的血腥气冲淡。 顾锦：“别怕，师尊在。” 万籁俱寂的四下，唯有这一句话格外清晰，温柔而缱绻，一如当初他梦魇之时，师尊说的话。 第四百一十三章 终末 万魔宗宗主自爆的威力与声响本该传出十里之外，但顾锦来之前已经以阵法将所有的动静都局限于这一方狭小的空间内。 时间仿佛被拉的很长，顾锦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背后皮开肉绽，骨头碎裂的声音，五脏六腑被这样的风暴全都搅和在了一起，乱成一锅粥，喉咙和鼻尖都是让人心颤的血腥气。 疼痛反而变得麻木起来，就是脑子有点混沌，甚至连他的自爆什么时候结束的都没有发现，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应该没有用多少时间。 顾锦只觉得自己现在晕晕乎乎的，身体的温度随着身后的血一同流了出去，耳畔一阵嗡鸣，遮盖住了一切声音，甚至连看着小徒弟的脸都是模糊而重叠的。 可即便是看不清，顾锦也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悲伤，无助……以及深深地绝望。 这一刻，顾锦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合格的爱人，毕竟有谁会三番五次的让对方看见自己这般狼狈又血淋淋的样子，从残乌的那次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三回 了，都说事不过三，好在他也没有第三次的机会了。 他其实很想再看一眼小徒弟，但奈何睁着眼睛瞪了半天，眼前的人影依然是重叠而模糊的，像是看一场老旧的电影，忽远忽近看不真切。 顾锦失落的移开了视线，艰难的抬起手来，刚伸至半空中，就被小徒弟轻轻握住，冰凉而颤抖，覆在了他的脸上，也是一样的温度，却又僵硬无比。 花无欢：“师尊，你再撑一会，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回来！” 灵力从他的掌心流淌进他的体内，却又从他破碎的灵脉中溢出，顾锦的手指勾了勾，试图阻止他这徒劳的做法，但这样细微的动作似乎并不能阻拦他。 顾锦心里很难受，但到现在连个眼泪都流不出来，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早知道这样，何苦费心费神的做那些个丹药，又苦又腥，难吃死了。 若自己死了，也不知道下一任合欢派掌门会是谁，不过是谁都好过他这个半桶水，折腾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合欢派出现颓势 足以见得合欢老祖们在天上使了多大的力气。 顾锦也觉得自己现在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着实神奇，风雪从他身侧飞起，剑身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哭泣一般，冰凉的剑柄贴在他的脸上，竟让他找回了些力气。 借着这一会的回光返照，顾锦忽然紧紧的握住的花无欢的手，即便看不清，也知道他现在是在看着自己。 顾锦：“……来找、我……” 每说一个字，鲜血就沿着他的嘴角蜿蜒流下，白袍早就被染成了鲜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这句话说的含糊不清，但花无欢还是听清楚了，他低下头，贴着师尊的脸，师尊看不清也听不见，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他的存在。 花无欢：“去哪找你呢？师尊不走不行吗？” 顾锦能感觉到他的唇瓣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又把藏在心里的、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顾锦：“其实……我不是、不是君落衣，下次见面……记得叫我的名字……” 花无欢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性，如今师尊承认后，他心里也没有半点波澜，只是附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声声泣血，字字锥心，却又极近缱绻，像是恋人低语。 顾锦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见，只是忽然觉得一阵轻松，眼皮重的抬不起来，身体却是轻飘飘的。 顾锦：“我死后记得将君落衣的尸首火化了……一定要记得……” 这样的话他就不用担心等他死后，君落衣会不会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中，身体都没了，回来也没用。 但他等不到花无欢回他了，无尽的困意如同藤蔓一般，温柔的将他包裹，像是要陷入一场永不醒来的梦境，火焰从他的身上伸起，他怕小徒弟舍不得，于是在最后一刻，给自己捻了火决，火焰温柔的舔舐着他的身体，却不伤花无欢分毫，明亮温暖恍若朝霞，火焰中的人安详而温柔，不像是奔赴死亡，而是陷入了一场美梦一般。 雨幕连天，厚重的乌云沉沉的压在头顶之上，雷霆在云层中闪着青白的冷光，天雷落下，伴随着一声绝望崩溃的吼声，冥冥之中有什么已经回到了正轨，但蝴蝶煽动的翅膀已经让故事的走向发生了改变，即便是天道也无可奈何。 雨丝骤然停下，乌云散开，露出了遮挡许久的太阳，阳光和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整洁干净的室内，趴在桌上熟睡的人影猛然一颤，忽的从梦中惊醒，醒来的幅度太大，将桌角的咖啡杯也扫到了地上，褐色的液体迅速将地毯染的狼藉，苦香味蔓延开来，但桌子前的人却没有采取任何抢救措施，而是呆呆的看着面前显着“404”页面的电脑发呆，忽然一摸脸，这才发现脸上不知何时湿漉漉的，像是哭过一样。 他好像做了一场离奇却又真实的梦，可现在却又半点也记不起来，他记得自己在睡过去前是在看一本小说来着，立刻拿过鼠标，翻了半天的浏览记录也没找到能勾起他梦境的东西，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无形的擦去了一般，顾锦颓废的靠在椅子上，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叮咚…… 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走过去准备开门时，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忽然顿住，像是有一股电流直通通的窜进了他的心里，他猛然将门打开，夏日夜晚总是舒朗，星子璀璨，星河滚烫，远处有烟花缓缓升起，在空中倏然绽放，彩色的光辉照亮了眼前挺拔的人影，眼角的泪痣即便是在暗处也是熠熠生辉，将他所遗忘的往事悉数勾了出来。 他就这样看着他，目光缱绻，穿过了时光的长河与无数的悲欢，对着他展颜一笑。 “我找到你了，顾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