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极苦你极甜 作者：森也昂 文案 戏精爱撒娇的深情忠犬攻X乖巧惹人疼的甜受 本文又名【校霸再爱我一次】 HE 简介： 许竞珩在S市被校园暴力了一年，车祸后转学回了老家H市，但他没想到在H市的新学校又惹上了一个校霸…… 但这个校霸有点怪，从没打过他，只是老爱捏他的脸，爱抢他零食，还常常伸腿把他绊倒…… 后来，他被人欺负了，而校霸却对他说：欺负你的人，我给你收拾了。 然后，他就迷迷糊糊地跟校霸做了朋友。 再后来，朋友变恋人。 最后，恋人变前任…… 他被迫把校霸甩了。 多年后，他再次见到当年的校霸时，果断觍着脸要把人追回来…… 大部分讲他们的少年时期哈，后期追夫也没什么难度，因为唐格予对许竞珩始终是：忠诚且唯一 ***欢迎进来，感谢喜欢*** 【大家好，写文新手来报到啦～咳咳，鄙人初次写文，自知多有不足，会一直自省、一直改进的哈～望包含(^～^)】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竞珩，唐格予 ┃ 配角：下一本【苦糖】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校霸再爱我一次 第1章 人间 凌晨四点，夜晚静谧。被黑暗笼罩住的地面上有一辆黑色SUV正在疾驰。 车已经开了好几个小时，前面是一座跨江大桥。 许竞珩打了个哈欠。他其实很困了，但在车上总是睡不着，本想眯一会儿，却发现越眯越头晕。 头晕又睡不着，他实在是难受，只好打开副驾驶的窗户吹吹风透透气，顺便看看外面。 路灯很暗，照不清楚远处。 许竞珩在想象，在记忆里没有一丝印象，而自己即将在这里读书生活的老家，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不睡会儿？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呢。”开车的许历问了一句。 许竞珩摇头，“睡不着。” “睡不着也眯会儿。” “越眯越难受，头晕。” “饿不饿？” “不饿，不想在车上吃。” 车开上了跨江大桥，H市这里不像S市那样路上整夜都有车，此时深夜，这座跨江大桥上面只有这一辆车，而许历开车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许竞珩吹着风看着窗外，路边的一切建筑与风景在他眼里都像是没有定焦的黑暗画面，模糊不清地一闪而过。 桥是直桥，长长的，十米一个路灯。下面横着一条很长的江，开完这座桥估计还要好一会儿。 车刚上跨江大桥那会儿，许竞珩就在车里看到前边的桥护栏上面，好像有一团黑色的东西粘在上面。 夜晚很暗，车速又快，而且那团黑影在桥的另一侧，距离许竞珩有些远，再加上他一晚没睡，精神有些恍惚眼神也很迷离，没看清楚那团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他用力眨巴两下眼睛，把小半个脑袋伸出了窗外，定睛对着那团好像是确实存在的黑影盯了几秒，只觉得那黑影像是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车辆疾行而过，许竞珩没有看清楚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把头缩回来，坐在车里微微皱着眉。 还是有些纳闷。这么晚了，跨江大桥的护栏上，怎么会有一团黑影呢？ 没等他想明白车就下了大桥，许历的车速慢慢降了下来。 前面的路变小了，但路灯多了许多，还有几栋房子门外开着照明灯。 看着前方逐渐在视野中清晰的房屋和道路，许竞珩扭头问许历：“爸，刚刚在桥上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啊？” 许历专注地开着车，目视前方平静道：“什么东西？” 许竞珩看了看窗外的树，眼里有些疑惑，“就是在桥的栏杆上，好像有一块黑影，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许历蹙眉道：“黑影？” 许竞珩点点头，“嗯，一团黑色的影子，好像飘在护栏上一样。” 许历笑了笑，没怎么在意，“你晚上没睡觉，精神不好眼睛花了吧，现在看东西是不是还重影？” 许竞珩用力地柔了柔眼睛，甩了甩脑袋，目光凝神地看着车前方，不解道：“没有啊，看得清楚……” 他想了想，认真地对许历说：“我刚刚真的看到桥上有黑影，就是一团东西，不过车开得太快了，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觉得那团东西，确实是在桥上面的。” 许历看许竞珩说得这么肯定，就慢慢停下了车。他转头看着许竞珩，问道：“真看见了？” 许竞珩坚定地点点头，“真看见了……不会是鬼吧？” 许历嗤笑一声，“你不是一直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许竞珩抿嘴道：“那我刚刚不是看见了吗……” 其实他确实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存在。他既不怕鬼魔，也不信神佛。 于是此时，他心里有个可怕的想法涌上来，不自觉地降低了声音对许历道：“该不会是有人坐在上面吧？” 许历看了看后视镜，车后面是一排房屋，早已经开过了大桥，看不到桥身了。他重新启动车，“既然这么玄乎，那就回去看看吧。” 许竞珩正是这么想的，“嗯，希望是我看错了。” 可不要真是有人要跳桥啊。 许历把车掉头，往跨江大桥上面开去。 车刚刚往家里开的时候，是在大桥的左边道，而许竞珩坐在副驾驶上面，看着那团黑影在大桥右边的护栏上飘着，离得有点远车速也比较快，他就没太看清楚。 现在车往大桥的方向开去，是贴着右边道开的，距离近了些，许历车速也缓慢了许多。 慢慢地，车在跨江大桥上离那团黑影越来越近，许竞珩和许历也看得越来越清楚，那团黑影，确实是存在的。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短发男孩的背影。 男孩背对着他们坐在桥护栏上，两条腿已经下去了一半，两手还撑在护栏杆上面。他一直低着头，看着桥下的江面。 车停在男孩身后时，许竞珩已经表情呆滞了。 “爸……他，他是怎么了？”许竞珩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在他面前寻死，“他坐在护栏上面……是要……” 突然见到这样的场景，他此刻确实是有些慌了，刚刚还带着一点困意的脑袋立刻被惊吓刺激得充血了。 许竞珩拉了拉许历的白衬衫袖子，下意识地小声道：“爸，他是……要跳江吗？” 许历作为一个成年男子，至少表面上还是很镇定的。 他没说话，故意把车灯打闪了两下，想吸引一下男孩，可是男孩并没有转头看他们一眼，还是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很像已经要掉下去了的姿势，挂坐在桥护栏上面。 只有风把他额前脑后的短发吹得微微扬起。 许历不敢按喇叭，怕惊吓到护栏上的男孩。 他极其小心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安抚般地拍了拍许竞珩的手，温声道：“没事，不怕。爸爸出去看看他，你先别出来，别把他吓到了。” 许竞珩不安地点点头。 即使男孩像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一样，但许竞珩还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紧张地看着许历尽可能最小声地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下车了。 许历下车后并没有关上车门，他怕关车门的声音吓到男孩。 这个男孩现在的姿势和位置已经非常危险了，他只有两手撑在护栏上，大腿以下的身子都吊在了护栏下，万一突然受到什么惊吓，手一滑，就会失去体验人生无限可能的资本。 许历站在车边，他在犹豫、在思考、在斟酌自己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但是又在担心，如果一开口就会吓到他的话，怎么办？ 许竞珩坐在车里，看着外面踌躇不定的父亲和已经快要掉下去的男孩，也在胆战心惊着，呼吸都无意识地变得极其小心翼翼。 车外，许历正在蹑手蹑脚地靠近男孩，他正想着应该怎么说呢，就听见前面的男孩开口了。 “别过来……” 男孩微微转过头，斜视着桥上的人影。 他脸上全是血，看不清长相，手臂和脖子上也是干枯的血迹。 许历双手举起来，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安抚道：“好好好……我不过去，我不过去……” “你们走吧，不要看我，也不要想做什么。”男孩说话的声音很小，还有些嘶哑，像是不久前跟谁争吵过，声音还没恢复正常一样。 “好……”许历连忙点头，“我不看你，我背过去，我不看你啊孩子……” 他转身面对着车，看着车里一脸被吓到了的许竞珩，跟他安抚地点了点头，许竞珩也乖乖地没有出声。 许历轻声道：“孩子，叔叔已经转过来了，你别怕，啊？” 晚风将男孩宽松的黑色短袖T桖一会儿吹得鼓起，一会儿又吹得紧紧贴在那劲瘦的背上。 他微微弓着背，脊梁骨显得很是突出，“那你上车，走，就行了。” 许竞珩跟许历对视了一眼，许历满眼担忧，而许竞珩则表情复杂。 即使男孩的声音十分沙哑，但许历也能听出来这孩子年纪应该不大，说不定跟自己家许竞珩差不多大呢。 想到许竞珩，许历就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许竞珩高中这一年，性情大变。他不爱说话了，平日里也不爱笑了，整个人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再看不到小时候那乖巧活泼的影子了。 而他这个当爸爸的，找不到原因，但他知道许竞珩高一这一年过得不开心，因为他经常能看见许竞珩身上的伤。即使许竞珩已经尽力掩藏了，但是做父母的还是能轻易发现。 他其实猜测过许竞珩也许是在学校受欺负了，所以在许竞珩车祸后提转学时，他很爽快地一句不问就答应了。 他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几次许竞珩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许竞珩都说是跑步摔的。 但是……摔倒哪儿能把手腕上摔出那么多条细细的疤痕来呢…… 许竞珩在这件事情上有意敷衍他，他也就不逼着问了。就连离开父母转学回老家读书这件事，他也很快就同意了。 他想着，许竞珩已经长大了，做什么决定都有自己的理由，跟父母说什么和不说什么也有自己的考虑，那他就不管那么多了。 “走啊你们……”桥护栏上的男孩又说了一句。 许历回神，好声好气道：“孩子，我看你受了伤，看起来还蛮严重的，要不要叔叔载你去医院？” 第2章 人间 “不去……” 男孩冰冷地拒绝了。 许历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也没有进车，而是两手扶着打开着的车门，语气并没有太过小心，反而像是开玩笑，“好，不去不去……不过，孩子啊，这上面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你要玩儿可别来这里玩，坐在上面一点都不酷，你快下来，叔叔开车送你回去。” 男孩儿嘴角扯起讥讽地笑，他把头低的更深了，“我知道这上面不好玩，但是这下面好玩啊。” 这下面，是深渊，是冰冷的江水。 “总比那个该死的人好……” 这句话，听得许竞珩和许历一脸茫然。 “那么该死的人为什么还好好活着啊……” 许历眉头深皱，但声音却是异常冷静，“孩子，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不要自己想不开，有什么困难说给叔叔听听，叔叔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男孩眼神空洞地摇摇头，“你们走吧，我也很快就走的。” 许历叹了口气，无奈道：“孩子，不是叔叔吓你……你看，桥上这么大的风，风一吹你不一定还抓得住栏杆的，叔叔先把你抱下来，你要坐在地上坐嘛，好不好？” 男孩坐在护栏上面，把头转了过来。昏暗的路灯下，许竞珩看不大清楚他模样，但那满脸的血却尤为刺眼。 男孩沾着血块的薄唇微微张合着，“你们就跟刚刚那样，当作没看到就行了，走吧……” 许竞珩在车里瞪大了眼睛，刚刚自己伸出去的小半个头，被那个男孩子看到了？！ 男孩好似眯着眼，透过许历和打开着的车门，目光落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许竞珩身上，他语气很是随意：“本来都已经走了的，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许竞珩瞪大的眼睛与男孩半眯着的眼睛正好对上，他心惊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慌张道：“我……我刚刚是……看错了，没看清那上面是个人，才转回来看看的，我……” 男孩没有说话，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嘴角扯起的弧度很轻佻。 许竞珩强制让自己镇定一点，提高了音量对男孩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坐在这上面，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是想劝你下来，也许……你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男孩挑起黏着血液的眉梢，“是吗？” 许竞珩小声道：“可能……是的。” 许竞珩按开了安全带的锁，打开车门走出去。 他出去之后男孩又把头转了过去，看向静寂的江面。 许竞珩走到许历旁边站定，跟许历并排着一起背对少年。 他手扶在车门上，淡淡地说：“你放心，我不过去，你也别冲.动。” 他背对着男孩，轻轻歪过头，用余光能看到男孩的一丝背影，“那个……我能问一下，你还是学生吗？” 空气安静了两三秒才听见男孩说：“是。” 许竞珩急忙道：“我也是学生，我今年已经要十七岁了，你呢。” 男孩用鼻音轻蔑地哼哧了一声，没有说话。 许竞珩也没有在意，轻声询问：“请问……我可以……慢慢地走到你后面去吗，我不会碰到你的。” 他等了几秒，看男孩没有说话，心中突然有些窃喜，看来还是有希望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我就走过去啦。” 许竞珩拍了拍许历的肩膀，指了指后面的男孩，示意自己要过去了。 看许历眼里是担忧的神色，许竞珩又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放心，“爸，您能先坐到车里去吗？我有话跟他说。” 许历犹豫了几秒后点头，坐到车里关上了门。 许竞珩脚步缓慢极其小心地走到了男孩背后，男孩似乎感觉到背后有气息靠近，他的双手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握紧了些。 许竞珩放轻了声音，开口道：“其实……你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死，对吗？” 男孩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许竞珩愣了愣，突然瞪大眼睛两手抬起来连忙摆动着，结巴道：“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要激你！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男孩轻扯嘴角哼笑一声。 许竞珩盯着男孩的背影，一步，再一步地往他背后挪动，最后几乎要靠到他身侧。 看男孩没有说什么，许竞珩便把两手手肘抵在了护栏上。 他撑着脸，对着前面那片在黑暗中模糊屹立着的建筑物和墨黑的水面，吐了一口气，好似有些怅然，“我其实很想听你说一下你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帮你分析一下对于发生了这些事情的你来说，现阶段究竟是活着好一点还是死了好一点……因为我不太想，直接以一个路人的身份在不知你经历的情况下劝你活着。” 许竞珩又道：“但是我不想问，因为这是你的伤心事。我知道人在绝望时，想起一件伤心事的话，后面的伤心事就会一件接着一件地涌上来，然后……人的情绪就会极其消极，导致崩溃。” 护栏上的男孩一直沉默着，许竞珩便继续说着：“我想……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想必是有了不想活的念头。但是，你还坐在这上面，并没有跳下去，那就是还有想继续活着的理由。” 许竞珩抬头，把脸转向男孩的脸，看到男孩正低头斜视着他。 他微笑，“我说的……对吗？” 男孩脸上的血很多，但已经快被风吹干，没有流过泪的痕迹。 他还是没有说话。 许竞珩乐呵着：“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哈。” 他换了个姿势，两手手掌交叠着贴在护栏上，下巴低下去轻轻地在手背上碰了碰，“我觉得吧……如果你有很多想死的理由，而只有一个想活着的理由，你也要活着。” 男孩的眉毛在许竞珩没有看到的时候，轻微地皱了皱。 许竞珩垂下眼眸，搞怪地说着：“因为闭上眼，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那就只有黑暗。但是睁开眼睛，还可以看到想看的东西，天上的太阳，地上的美景……还有你自己。” “睁开眼睛就是光明。而光明，向来是能战胜黑暗的。” 男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说的什么几把……说的什么玩意，以为自己是心理导师呢？” 许竞珩抿着嘴巴对男孩一挑眉。 男孩瞥了他一眼，又去看前方的江面，声音冰冷：“旁观者，说得太轻巧……” 许竞珩睫毛轻垂，“是，我是旁观者，但是，你不是啊……你不是你自己人生的旁观者啊。旁观者都想要你活着，你自己更应该要让自己活着。” 男孩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等你经历过了我的经历……感受到了我的感受……说不定连犹豫都不会犹豫，直接死了。” 许竞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用轻快地语气说：“嗯……可能吧。其实我前段时间过得也挺煎熬的，就是……校园暴力你知道吧？哈哈……我就是被校园暴力的那个。” 男孩儿转头盯着他看，眼神有些鄙夷。 许竞珩耸耸肩，没心没肺地说着这件让自己夜夜做噩梦的事情，“那些人成天逮着我就是一顿暴打，我以寡敌众那是毫无反抗之力呀，你看你看！” 他笑着，把手上被那些人用圆规尖儿划的一条一条的，留下了浅浅疤痕的手腕抬起来，递到男孩面前晃了晃，“这是他们划的，嘿嘿……” 男孩以一种奇妙……额……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许竞珩。 看到男孩的眼神，许竞珩噗嗤笑了出来，“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吗，慎得慌……” 他把手缩回来，“我呀……当时被欺负得可久了，而且学校里的同学们都不理我，我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但是……自己跟自己玩真的太无聊太郁闷了……我感觉世界在变得越来越小，人也在变得越来越少。我的周围不再有声音，我渐渐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吃东西也食不知味。” 去年一年，许竞珩时常会做噩梦，梦到自己坠入深渊，又或是沉溺于深海之中无法挣扎，然后满头大汗地惊醒。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有个朋友，真的很希望能有一个人在别人都远离我的时候……靠近我。” 许竞珩转过身，背靠着桥护栏，以悠闲姿态地看着一脸冷漠的男孩，“这样的日子，旁人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是对身在其中的当事人来说，真的很煎熬……就像我感受不到你的痛苦一样，你也感受不到我的痛苦。” 他不明意味地笑了笑，“你看你至少还在犹豫不是吗，有犹豫就是还有牵挂，有牵挂就不要轻易放弃。” 他轻叹一声，“要是实在改变不了的话……你可以选择逃避。像我就选择了逃避，我选择离开那个地方，在这里重新开始。” 他逃避的原因，厌恶是其二，惧怕才是其一。 其实，S市那么好，为什么会厌恶S市呢……也就是，厌恶那些在自己身边作恶的人们罢了。 惧怕那些一次又一次地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惧怕哪天……他的世界真的会变成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的空间。 第3章 人间 人不是一辈子活在校园里，但是在校园里的一些经历和受过的伤会跟随他们一辈子。那些冰冷的话语、凶狠的霸凌、可恶的嘴脸……也会一辈子存在他们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伤痛，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人渐渐淡忘，也许会永远耿耿于怀在心中，也许会在某个时刻突然闪现出来占据大脑，那些画面撑满脑海，带给人烦闷和不甘。 许竞珩之前收到过一条短信，是他刚入高中时救下的一个女孩发给他的。那个女孩告诉他，她已经在别的城市有了新的开始。虽然还是不开心，但也是新的开始。 因为，这个开始会有以后，如果不开始新的开始，那就没有以后。 这个短信，让许竞珩回H市的决心更甚。 许竞珩斜仰着男孩，“我的人生才开始十七年都不到……十六岁以前，我都是开心的，只有十六岁这一年是痛苦的，但我不会去死，我为什么要让这痛苦的一年毁掉我未来不知道会有多少年的快乐呢？” 他换了个站姿，双手抱臂。即使灯光是昏暗的，也盖不住他那双清澈的大眼里散发出来的光芒，“我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也不知道你遭受了多少年的痛苦，我只想跟你说……请你也跟我一样，就算你前一二十年来每一年每一天都遭受着痛苦，但是你还有以后几十年可以过得快乐的机会。” “只要活着，就会有无限可能的……” 许竞珩说完这句话，不合时宜地感觉自己的人生都得到了一个升华。不过他不仅仅是在劝这个男孩，其实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而许竞珩用尽力气费尽心思，什么话都说了，但男孩的态度似乎没有丝毫转变，他还是冷冰冰地说着：“不是……你这种家庭幸福，只是因为外界原因而暂时感到痛苦的人才有可能。而我……活着只有无限痛苦。” 男孩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但是许竞珩好像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难道……男孩想不开的主要原因是在于他的家庭？ 许竞珩还在低头考虑这样都行不通的话，接下来该怎么说时，一阵奇怪的声音打断了他…… 细细一听，虎躯一震，是手掌在护栏上摩擦的声音！ 男孩已经在把胯部慢慢往护栏下滑了，许竞珩见状大惊失色，两手抬起，要去够男孩的腰，“不要！不要跳！” “别碰我！”男孩大吼一句。 许历在车内见情况不好，焦急地打开车门跑过来，“冷静一点，孩子！乖，下来，啊？” 许竞珩大声吼道：“哥们，别跳啊！遇到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们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许竞珩可不想把一个没来没跳江的男孩劝得跳江了……虽然他是好意的。 许竞珩双手抬起，腾空在男孩背后，祈求般地说着：“别想不开好不好？你看看你还这么年轻是不是？” 他眼里满是真诚，“其实我跟你说，隔着血我都能看出来你长得绝对不是一般滴帅，就这么跳了你不觉得可惜吗？死之前你不想先祸害祸害女孩子吗？” 许竞珩傻乐着嘿嘿了一声，“讲真的，我要是女人，早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天天就想着怎么勾引你呢！兄弟啊，别寻死了好好不好？帅哥独有的幸福你体验一下了再死也不迟啊……还有，你长得那么帅，总得当一两次渣男吧？听我的，把身体掏空得一滴也没有了再死才叫不亏！” …… 男孩眼里有了光芒，他睫毛轻垂下来，一小片阴影覆盖在眼下，掩藏住他小小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但停住了要往下滑的动作。 许竞珩一看有希望了，又急忙道：“说实话你死这么早真的是便宜阎王了，平白无故的给别人捡便宜干嘛，还不如自己好好活着去祸害别人呢，那多爽啊是不是！” …… ？？？ 许竞珩已经口不择言，因为他脑子已经乱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就无暇去思考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再说了，这世界上本来就丑男多，你再一死，那帅哥岂不是又少了一个？帅哥少了一个，那我们国家就少了一点结婚率，结婚率少了，那孩子是不是也少了？孩子少了，那好看的人就更少了，好看的人少了，那结婚的人就会更少，久而久之这样循环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啊兄弟？！” 许竞珩唉声叹气，“我跟你说，你先活着，绝对不亏的。你活着，不说其他的，光是结婚生孩子就是在给国家做贡献，你在给国家添帅哥啊兄弟！再说……” “你是不是有病？”男孩突然转脸，表情冷漠地骂了许竞珩一句，“你学瞎扯淡专业的吗？” …… 不光是男孩，就连站在旁边的许历也被许竞珩机关枪似的嘴扫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许历是笑着愣的。 他家许竞珩，以前就是这样的性格，话多，爱扯淡。只是这样的性格，有将近一年没在许竞珩身上出现过了。 许竞珩忽略了怔愣在一边的许历，一脸玩笑地回答了男孩的问题：“如果我读大学的时候，那个大学里有这个专业，那我就选，到时候好好学，争取做扯淡界的顶尖。” “切……”男孩嘲讽一声，“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帅了？” 许竞珩靓仔语塞，心想我这不是在扯淡吗…… “呃……”许竞珩盯着男孩的脸，这男孩脸上真的满脸都是血，连眉毛都变成红色的了，根本就看不清他模样，在黑暗里被不怎么亮的路灯一照，看起来还有些吓人。 这……没法夸。幸亏他不怕鬼，要是他怕鬼的话，可能会在惊吓之中脱口而出：你快跳！你快跳啊！ …… 许竞珩眼睛往下移动，停留在男孩沾满了血的脖颈和手臂上。那些血已经要干了，像是画在身上的红色油画一样。 毫不夸张地说，他是一个血人。 那……这也没法夸。 许竞珩脑袋极速转动，最后弱弱地说：“气……气质……你气质很帅。” 男孩满脑袋问号，感到不可思议，“我像个鬼一样的气质？” “呃不，是灵魂……” “我想死的灵魂？” “说错了，其实是声音……” “你没听见我根本说不出话吗？” “哦……” …… 这话许竞珩没法接，是真的没法接。最怕的就是你开玩笑的时候有人跟你当真，而他还较劲到你没有办法跟他解释清楚你在开玩笑…… 看这招也行不通，许竞珩刚焉巴下来的脑海内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妙计。 许竞珩愣在原地，故意让自己眼神突然暗淡，正在酝酿眼泪，他想走感情戏了，他想感动这个男孩，他想让这个男孩知道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许竞珩轻轻吸了吸鼻子，目光温柔地走到男孩身后，小心翼翼地伸手环住了男孩的腰。 男孩抖动一下身子，手指蜷缩了起来，他对许竞珩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感到不适。 男孩硬挺的背脊，硌得许竞珩胸前很不舒服，但许竞珩忍住了。 许竞珩再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了，“有缘人……抱抱你。其实我大概猜到了你可能是因为家庭不和睦所以不开心。我想说，如果父母不能让你有想活着的欲.望，那你就为了你自己，为了将来那些有可能因为你而感到幸福的人而活着。” 他抬起下巴在男孩背上轻轻点了点，“真的没必要为了这十几年的不开心而断送了以后可能会前程似锦幸福美满的未来……” 许竞珩感受到男孩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他安抚地拍了拍男孩的肚子，触感硬硬的，“就算世界上在这之前，真的没有一个人让你想活着，或者想让你活着的话……那现在有了。” “我们……希望你活着。” 不知道是不是许竞珩的错觉，他感觉臂弯里的身体，再次极轻地颤抖了一下。 许竞珩感觉到男孩的变化，突然觉得心里很不好受，他再开口时不是在说话了，而是在唱歌：“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许竞珩唱完这段就停下了，因为他看见男孩转头看他了。 男孩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微微张开没两秒就又合上了。 许竞珩下巴抵在男孩的背上，在灯光下柔和地笑着，“要我再唱吗？”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深沉着的眼眸突然明亮了几分。 许竞珩笑意更深，“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那我这个非原创不著名的业余歌手就在你面前献献丑啦……” 他咳咳两声，放慢了调子：“一生之中兜兜转转，哪会看清楚，彷徨时我也试过，独坐一角像是没协助，在某年那幼小的我，跌倒过几多几多落泪 在雨夜滂沱，一生之中弯弯曲曲，我也要走过……” 许竞珩看着男孩的侧脸轮廓，轻声问道：“这是粤语歌，你能听懂歌词吗？” 男孩没有说话，许竞珩把他搂紧了些，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一生之中弯弯曲曲，我也要走过……” 第4章 人间 男孩似乎在忍耐些什么，忍耐过后他妥协了，随后两手紧紧地握在了护栏上。他往上坐了一些，身体不再像刚刚那样跟挂在护栏上似的，而是坐在护栏上了。 他这个举动对许竞珩来说是莫大的惊喜，这个惊喜还带着些紧张，让许竞珩的心脏骤然收紧，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了。 此时许竞珩心里的期待和悸动极其强烈，他觉得之前十六年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比现在“他成功救了一个人”这件事更能让他有成就感。 许竞珩压制住自己即将要迸发出来的激动小火苗，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下来，好不好？” 男孩轻叹一声，感受着背后温热又陌生的体温，觉得有些贪恋。终究是点下了头，沙哑地说：“好……” 得到男孩的这个字，许竞珩没有掩饰地笑了出来。 他转头对许历使了个眼色，许历会意，立马走过来环住了男孩的腰，把人从护栏上抱了下来。 大事完成之后，父子俩也并没有放下心来，许历一句接一句地问着： “孩子你身上疼不疼啊？” “这么多血是怎么弄的？” “刚刚有没有刮到哪里啊？” “叔叔先送你去医院吧……” “有心事可以跟叔叔说，叔叔好好开导开导你。你看你，还这么年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想不开的，这上面多危险啊，啊？！” 而轻生的当事人自己，异常冷静，异常沉默地盘腿坐在地上。他抬手摸了把带着血的脸，面无表情盯着地面，也不说话，对许历关心的询问置之不理。 许竞珩无奈，抬起手腕一看手表，时间是早上五点了。 他觉得，面前这个男孩子年纪还很小，这般大的男孩子心里都是自尊心强又好面子的。 想轻生被人劝回来了，他大概是觉得有些窘迫。 许竞珩没在这件事情上面跟他钻了，想岔开话题。他指了指男孩身上的黑色短袖，装作惊讶道：“诶？你看，我们的衣服是同款诶！” 许竞珩跟坐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男孩，穿着一件同样款式同样颜色的黑色短袖T恤。 T恤很简单，胸口处印着一个肥胖可爱的小猪头，是白色的。 白色猪头在笑，猪头下面写了一行英文： Good Luck! 男孩坐在地上，抬眼瞄了许竞珩和他胸口上的猪一眼，又垂下眼去，“早看见了，我又不瞎……” “好吧……”许竞珩撇嘴。他走上前蹲下去，拍男孩的肩膀，“时间太晚了，额……不对，早上了，要不要送你回去？或者去医院？” 男孩又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冷漠道：“我走了。” 许竞珩有些懵，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愣道：“啊？这样就走了？” 男孩扭头斜眼看他，满脸不屑，“不然呢，要给你钱吗？你救一条命怎么收费的？” 许竞珩笑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或许，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 他很想要个朋友，而这个血人……啊不，而这个男孩就挺合适的。 男孩不知是嘲讽还是轻蔑地笑了一下，“有必要吗？留了也是尴尬。”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遇见。 不如就当从没见过。 许竞珩满不在乎，“不会尴尬啊，有空了就聊聊天也挺好的。” 男孩也不管许竞珩他爸在旁边呢，冷淡道：“我没空。” 许竞珩耸肩，“好吧……其实你是我来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本来觉得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或许有点缘分，可以认识认识，哈哈……” 男孩嘴角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他眉梢一挑，“我是你来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你认识我吗？我叫什么名字？” …… 说话难听，面目可憎…… 这不是刚想加个联系方式来慢慢聊慢慢问嘛，真是的…… 男孩抬眸上下打量了许竞珩一眼，又道：“而且，我不跟女的联系。” “什么？”许竞珩愣了两秒，在看清楚对方轻佻的眉梢后，立马就明白了，“你！我是男的好不好！！” 他心里有一股气上来，心想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是！ 他在这里说了半天好话，还唱了几句歌，这个人是捐了耳膜和□□吗？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真是气人！ 许竞珩自认为，自己再怎么看也跟女孩儿沾不上半点边。 他想回两句嘴，但碍于这人刚刚还在这寻死呢，也就忍了。 “再！见！”许竞珩觉得这人实在冷冰冰的，而且还器官有问题，看来并不适合做朋友，于是斜了他一眼后就带着些怒气地转身走开，不想再自找无趣。 许竞珩回到车里坐好，心里生着闷火，但眼神还老想往那男孩身上飘。 窗外的许历犹豫着问了一句，“孩子，你家在哪儿啊，或者你要去哪儿，叔叔载你一程？” “不用了。”男孩儿的眼神从许竞珩身上收回，朝着前方慢慢离去。 他走了几步路身子又顿住，没有转头，平静地说：“今天，谢谢你们……” “为了将来，那些有可能因为你而感到幸福的人而活着。” 男孩永远地记住了许竞珩这句话。 许历扶上车门，如释重负地摇摇头，“不谢不谢，救人乃人之本能。” 他看着这座桥，桥挺长的，光是走下桥估计就得半个多小时。 这孩子是走上来的，估计是真没想回去了。 许历一看这孩子虽说长得高，比自家许竞珩还高半个脑袋，但怎么着也还是个孩子，他心里不放心，又跑上去拉了男孩，“孩子，你家在哪儿？叔叔还是送你一程吧？” 男孩回头，看到许历的脸。 他仿佛这时才看清楚，那是一张十分慈祥，没有任何凶狠模样的脸。这个叔叔身上闻不到猛烈的烟酒味，也不会对他拳打脚踢。 许历这时又道：“天黑路远的，叔叔载你一程吧？让你一个人走，我还是不放心，而且这附近都是工业区，你肯定不在这儿住，那么远的路，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啊……” 许历嗓子粗，身形也胖，但丝毫不吓人，反倒让人安心。 许竞珩从后视镜里看着男孩的背影，轻叹一声，“真可怜……” 车外，许历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孩子，上车吧，别人对你不好，你自己要对自己好啊，是不是。” 男孩转身，心里忽起温暖的涟漪。他点点头，“好……谢谢叔叔。” 他后来才知道，原来当时答应上车并不是脑子一热。他只是想，再多听听许历说话的语气，再多跟许历相处相处。 那陌生的温暖和关心，是他从未感受过也从未得到过的奢侈。 男孩跟着许历走到车边，他站在车窗外，以一种……观摩地表情看着许竞珩，许竞珩则淡然地回瞪他。 这个血人可怜归可怜，但说他是女生，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许历一脸讨好地对许竞珩笑了笑，“宝贝，你去后面坐好不好呀……” 许竞珩一脸懵，“干嘛？你难不成是想让这个血人……让这个兄弟坐副驾驶吗？你不怕警.察查你啊？” 许历理直气壮道：“就是怕警.察查，爹才让你去后座跟这个哥哥一起坐啊，顺便帮哥哥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如果车上坐着一个血人，真被警.察查到了，他真的说不清。 许竞珩鼓着脸压着眼，“不要，让他自己擦……” 许历安抚道：“乖乖乖，哥哥受伤这么严重，肯定得人帮他的，爸爸要开车，帮不了是不是？” “那你帮他擦完再开车不就行了。”许竞珩还是不肯坐后面去。 “不用了叔叔，我自己擦吧。” 男孩要打开车门坐进去，许历拉住了他，“诶……你受着伤呢，多不方便啊，让我家孩子帮你吧。” 许竞珩死死拉着安全带，满脸拒绝，“我不去！” 许历啧了一声，放开男孩的手，凑在许竞珩耳边轻轻说着：“乖，儿子，你看那个哥哥多可怜……脸上身上都是伤，刚刚还在寻死呢，太可怜了是不是？你都把他救回来了，再帮他个小忙又怎么了，他这条命都是你的了……”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男孩平淡地看着咬耳朵咬得并不小声的父子俩，“不是您女儿的。” …… 这忍不了。 许竞珩回头怒瞪男孩，男孩却挑衅地看着他，嘴里还嘣出一个十分不礼貌的“呵”。 许竞珩简直气得牙痒痒，他死死盯着男孩，咬牙切齿道：“渣男……” …… 许历把许竞珩的脸强行掰过来，好声好气地求着：“珩啊，我们得赶紧回去了，爷爷在家里等着呢。你乖一点，帮帮你爹喽，去后座帮那哥哥擦擦血，那哥哥真的太可怜了，你出生到现在流的血都没有他这一身的多呢……你看他，血都要糊住眼睛了，肯定是被人打的，该有多疼啊……” 许竞珩向来比较吃软，他随着许历的话，又扭头看了男孩一眼。 那脸上除了两颗眼珠子，再找不着一处好地方来，连嘴唇都裂了两个口子，太阳穴一片青紫。 许竞珩靓仔叹息：“唉……” 第5章 人间 许竞珩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手不情不愿地去解安全带，走出去时还顺带撇了男孩儿一眼，有些不悦地。 其实这个男孩刚刚要是乖一点，跟他聊得来一点，不说他是女的……此时要他帮忙擦擦血，他还是很愿意的。 但这家伙说话那样难听，即使不说话也能从他的“呵”里面听出他有多嘲讽，那许竞珩当然不乐意了。 男孩似乎看出许竞珩的不高兴，凝了血液的眉尾往上一挑，“谢了。” 许竞珩轻哼一声，“不客气。” 许竞珩开门下车时，男孩也绕到了车的另一边，于是俩人同时打开车身两侧的车门，坐到了车后座。 男孩进车后，正经地跟许历欠了欠身，“叔叔好，谢谢叔叔今天帮助我。” 许历点点头，心想这孩子看起来挺乖的，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弄了满身伤。 许历启动汽车，看许竞珩没动静，便讪笑道：“珩啊，快拿湿纸巾帮哥哥擦擦血。” 许竞珩鼓着脸白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去拿纸。 “珩啊。”许历又道：“把你包里的零食拿出来给哥哥吃点。” “哦……”他回答得不怎么高兴，但转眼一看这个满身满脸都是血的男孩，他的不高兴又被怜悯盖过了。 许竞珩从挡板上拿了包用得只剩一点了的湿纸巾放在腿上，不怎么温柔地抽出一张湿纸巾，抬手把湿纸巾举在男孩脸前想帮男孩擦脸时，男孩突然握住了他满是细痕的手腕。 许竞珩愣住了。 男孩手指不受控制地在许竞珩手腕上摩擦两下，触感并不光滑。 他眼神变得有些若有所思，看着许竞珩略带埋怨的眉眼和稚气未褪的脸，小声道：“我自己来吧。” 男孩把许竞珩手里的湿纸巾抽走了，许竞珩有些尴尬，手腕上传来的体温让他觉得很不适。 他不自然地抽动手腕，“哦。” 男孩并没有用力，许竞珩很轻易地抽出了手腕，“那更好啊，反正我也不太想帮你擦。” 男孩似乎笑了一下，但许竞珩没注意，只知道男孩从他腿上拿过了湿纸巾，自己开始擦血，“我主要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 许竞珩忍无可忍，太阳穴都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他气极反笑，“你去了医院呢，先去看眼科好吧？” 男孩抿抿嘴，没说话了，开始安静地擦血。但纸巾有些少，只够他把手臂上的血擦干净，然而脸上只随意扫过了眉眼，还是看不清他全貌。 许历从车内后视镜里瞄了男孩一眼，心里还是不好受，“孩子，你肚子饿不饿？车上有吃的，拿点给你吃？” 许竞珩一脸憋屈，觉得这并不合适。不是他不愿意把零食给别人吃，他只是不想把零食给坐在他旁边还一直说他是女生的血人吃。 而男孩也本想摇头，但看见许竞珩鼓得跟包子似的脸，觉得有些好笑，“好啊，谢谢叔叔。” 许竞珩双手握紧，简直想打人。 “珩儿。”许历叫了他一声，“爹给你买的零食你也没怎么吃，拿点出来给哥哥吃。” 许竞珩斜了许历一眼，没动身。 许历表情严肃了些：“乖一点。” 许历平日里很随和，但认真起来的时候，许竞珩还是怵他的。 “爸爸平时怎么教你的？”许历又说了一句后，许竞珩才去拿书包。 他在包里一阵乱翻，拿到什么就把手里的东西扔给旁边的男孩，而男孩连一句谢谢也没有。 “孩子，吃吧，别客气了。”许历道：“都是他平时爱吃的，你们孩子应该都喜欢吃这些。” 许竞珩挪了挪身子，靠在车门上，想离男孩远一点。倒不是嫌弃他脏，只是觉得他不太讨人喜欢。 就比如此时，自己好心好意给了一大堆零食给他，他居然还不吃呢…… “挑什么挑啊……”许竞珩故意不小声地嘀咕一句，“爱吃不吃。” 男孩看着自己腿上的两包苹果味Q.Q糖、一瓶娃哈哈、一袋旺仔小馒头以及一包小熊饼干和一板奶片，觉得无从下手。 他扭头问许竞珩：“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成年人能吃的东西？” …… 许竞珩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他嘴角抽动两下，表情极其难堪：“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哦……”男孩一脸冷淡，“那你有成年人能吃的东西吗？” 许竞珩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吐出，他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许历还在前面，只好忍了。 许竞珩咬着牙，妥协般地从包里抱了一罐东西出来递给男孩，表情似乎很心痛，“别吃完就行了。” “哦……”男孩一头雾水地接过许竞珩手中的东西，又道：“不过我说的是成年人能吃的东西，不是奶粉。” …… 许竞珩忍无可忍地把奶粉罐又抢回来，找到有字的一面后，把那一面凶巴巴地对着男孩：“看得清楚吗？！” 男孩瞪着眼睛，看着奶粉罐的正前方写着：XX成人奶粉。 确实是成年人吃的东西。 “谢谢。”男孩突然扯嘴笑了一下，抱着奶粉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许竞珩又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扶额抬起手，手背朝男孩摆了摆，“您请便吧。” 男孩默默地打开奶粉，看到这罐奶粉还是没开过盖的，而且这个品牌他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很贵的，难怪那么心疼呢。 想到此他又下意识去看许竞珩，许竞珩抱着书包闭着眼，脑袋靠在车门上，似乎心情不好 。 “算了。”男孩又把奶粉盖上，“我还是不太想吃。” 他把奶粉罐递给许竞珩，“还你了，我吃包饼干就可以了。” 许竞珩睁开眼看他，表情郁闷，“我没有这么小气。” 男孩摇摇头，“我主要是不想吃奶粉，毕竟也是个大男人。” …… 所以……谁不是吗？ “爱吃不吃。”许竞珩撇了他一眼后，没再说话，车厢里安静下来。 前面是条小路，许历车速慢了点，他语重心长对许竞珩道：“珩啊，过几天就高二了，高二不比高一，你再马马虎虎的话，高三的时候就更难了……” “哦……”许竞珩慵懒地应了一声。 男孩悄咪咪看了眼歪着脑袋闭着眼的许竞珩，突然若有所思，后又对许历道：“叔叔，您女儿在哪里读书啊？” “我是男的！”许竞珩怒地睁开眼睛，他简直要抓狂了，对着男孩怒吼：“你脑袋上的器官是装饰吗？长相你看不出来？声音你也听不出来？” 他话虽是吼出来的，但好像不怎么凶，因为男孩并没有被唬住。 “珩珩，怎么跟哥哥说话呢？”许历温声斥责一声，许竞珩又焉巴了。 男孩憋住了笑。 许历也不尴尬，反而还笑道：“孩子，我们家这个是男孩儿哦。” 男孩点点头，哦了一声，“我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长这样的男孩儿确实没见过，不好意思。” 他说话的时候不怎么有诚意，反而一直盯着许竞珩，带着些嘲讽意味。 许竞珩感觉自己被挑衅，刚想发火，许历却是直接笑了出来，“哎呀哎呀……不怪你，哈哈！” 其实许历前十几年来听得最多的话就是：你家“女儿”长得真好看”。他已经习惯了，并且不觉得有什么，横竖都是在夸许竞珩嘛。 …… “他妈妈一直想要女孩儿，生了个男孩也是在当女孩养，他小时候他妈妈还给他穿裙子呢。” 男孩接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许历乐呵两声，又道：“这孩子从小在S市长大，那地儿养人，一个男孩子硬是给养得又白又嫩，他从小到大，不少人以为他是女孩儿。小时候还胖点，肉嘟嘟的，好多男孩儿都抱着他说喜欢他呢。” 男孩轻扯嘴角浅笑，“是吧……” 确实挺招人喜欢。 不过许竞珩就笑不出来了，他简直要气炸了，正是因为从小到大一直有人说他像女孩儿，他越长越大之后才一直对这个评价耿耿于怀，“我是男的！” 男孩淡道：“哦……” 这样的态度让许竞珩想骂他，男孩却抢先道：“叔叔，您家女……您家儿子在哪读书？” 许历摇摇头，“刚回来，还要去找学校，好多年没去那块儿了，还不知道哪些学校安全一点。听说这几年咱这地儿乱地很，混痞横行，我还有点不放心，这小子硬是要回来读。” 男孩道：“是啊，乱。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学校还不错，没有那么乱。” 许历问：“哦？哪个学校？你是不是也在那里读书啊？” “毅诚高中。”男孩没有回答后面那个问题，平淡道：“那学校有人管着，没人敢随便打架，也没人敢随便打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旁边的许竞珩，就像是特意说给许竞珩听的一样。 而许竞珩也确实，听进去了。 没有人敢随便打架，也没有人敢随便打人，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爸，我们去那学校看看吧。”许竞珩动摇了，他希望安稳。 “好。”许历表情上带上了些认真，扭头问男孩儿：“孩子，你刚说那学校叫什么名字？” “毅诚高中。” 第6章 人间 天还没亮全，车是在一条小马路上停下的。 男孩没让许历给送到家门口，也没让许历送到医院。他下车后对许历郑重道谢：“辛苦了叔叔，谢谢您……如果以后有机会报答您，我一定竭尽全力。” 许历无所谓地摆摆手，救了一个孩子，他心中还是很激动的，但没有表于面，“你好好活着就是报答了！” 男孩微笑，“我会的。” 他对许竞珩扬起手中一包未开封的小熊饼干，“谢了。” 此时要分开了，许竞珩总算给了他个好脸色，“不客气……” 正当许竞珩莫名伤感时，男孩却好像有些开心，“叔叔，那我走了。”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许历神情担忧，“孩子啊！好好活着！” 小路上的那个背影很是单薄，被风一吹竟有些可怜。许历心里不忍，偏生这孩子穿的衣服跟许竞珩是一样的，他的心疼便又多了几分。 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满身伤痕的想不开，为了避免他再次轻生，许历大喊着报了家中地址：“孩子！不要再瞎想了，有空来叔叔这儿玩，叔叔陪你好好聊会儿！” 这么大的声音，男孩又没走远，肯定是听到了的，但他没有回应许历。 许竞珩看着马路上高高瘦瘦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 六点多时，天已经亮得差不多了。一辆黑色的比亚迪SUV行驶在H市某个小村的水泥路上。 许竞珩一路都在看风景。这里跟S市很不同，S市楼多树少，霓虹闪烁，看起来很繁华，是人们口中的大城市。 而这里树多楼少，路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美艳的野花和不知名的花树。 不繁华，空气和风景很好。 他们开进村没多久就已经快到家了，前面一个破旧的房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向许历的车奔去，像是碰瓷一样地撞在许历车上。 许历刹车及时，才没将那人撞飞。 那是个男人，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衣裳上的布料都开始泛黄，还有许多灰土和油渍。他脚上穿着一双破了几个洞的军绿色解放鞋。 这人头发很长，发梢搭在肩膀上了，有些卷。他整个脑袋乱糟糟的，头发很蓬松，也很脏，里面还混了几片树叶。 是个乞丐。 乞丐的房子也顶塌墙歪的，连两扇大门都破了一扇。 许竞珩被乞丐吓了一跳，但许历的表情却很平淡。 许竞珩看着乞丐，问许历：“爸，他要干嘛？碰瓷吗？” “不是。” 许历叹气一声，面带愁容。 乞丐跑到驾驶座的车窗前，两只手和一张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贴在了车窗上，眼睛死死往窗里盯着。 他看着许历，眼神是由期待改为失望的。透过许历，又往车里看，看到空空的后备箱，他张了张嘴巴但说不出话来，慢慢红了眼眶。 许历降下车窗，低声道：“他……还没有来接你啊？” 乞丐一看车里没有他要找的人，跛着脚跑开了，嘴里傻傻地叫了两声：“哥哥！哥哥！” 他又跑进了那个破房子里，趴在门槛上，手肘撑在地上两手支着脸，脑袋时不时地往外伸，喃喃道：“哥哥……” 许竞珩有些看明白了，“爸，他是在找人吧？” “嗯……你别动，我下去一会儿。” 许历下车，在后备箱里拿了许多吃的出来提到了乞丐门口，但乞丐好像没看到一样，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一根黑绳。 那根黑绳被他用双手捧着，像个宝贝一样。 许历没跟他说话，给完东西就上车。 “爸，你认识他啊？” “认识啊，一个村的，他小时候可招人喜欢了，成绩又好，又听话。”许历启动车子，随意地说了句：“珩啊，你以后看见他，不要怕他，也不要骂他。” 许竞珩有些无语，“我骂他干嘛？” 他埋怨了一句：“爹……你对你儿子就这么不放心啊？” 许历笑着摇摇头。 许竞珩弹了一下许历的手臂，“莫名其妙。” 他想了想，又问：“不过他为什么变成傻子了？” 许历认真地看着他，“真想知道？” “想啊。” 许历淡道：“因为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但是后来又分开了。” “啊？” 许历随意地摇头，“你还不懂这些。” 车子继续往前开，但开了没几米路又停下了。许历突然郑重其事地盯着许竞珩看，“珩啊，爹有些事想跟你说。” 许竞珩懵了两秒，但很快又明白了，“不用你说，我不会跟男人搞在一起的，你放心。” 许历脸上突然扬起笑意，他躺在背椅上，两手枕在脑后看着前方，“爹想说的跟你以为爹想说的恰恰相反。” 许竞珩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许历。许历转眼看他，缓声道：“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一生中必定都会碰到至少一个让自己心动喜欢的人，你当然也会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许竞珩心里颤抖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 许历接着说：“情爱上面的事情呢，是父母最管不着的。父母只是养育了你，只是成为你生命中重要的人之一而已。你的人生还是属于你自己的，你有资格自己掌控和做决定，你的情绪和行动也可以无拘束地跟着自己的喜好来。” 许竞珩低下头去，睫毛缓慢地扇动着。许历继续道：“珩啊，以后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好好跟她（他）在一起，傻子哥哥并不是因为喜欢男人而可怜的，而是因为不能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才可怜的。” ———— 车是在一个两层的楼房前停下的，这个楼房还挺新，在破旧的村子里是一个独特而又格格不入的存在。 许竞珩先打开车门走下来的，早上的气温还有些冰凉，他一下来就感受到了一股清爽气息。 他对这座小城感到很陌生又很亲切。他从未来过这里，是陌生的，可这里是他的家乡，是亲切的。 因为陌生和亲切，他心里有股强烈的兴奋感。 他即将在自己的家乡，用自己喜欢的样子，开始新的生活。 没有坏人打扰他的美好生活。 许历走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开始般行李，许竞珩也走过去一起搬，他即使一晚上没睡，也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楼房里的门好像有什么动静，是开门锁的声音。许竞珩抱着大包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老爷爷打开了门。 老爷爷先对许竞珩笑了笑，爽朗地声音响起：“我是说听见车子停下的声音了，你们回来了。” “三叔。” 许历跟老爷爷打了招呼，许竞珩没开口，因为他不认识面前这个老人，也没有印象自己小时候的生活里，有这个人的身影出现。 许竞珩看清楚了，面前的老人并不是他以为的白发苍苍，身体看上去也很硬朗，连想象中的拐杖也没有杵。 看许竞珩愣愣地站着，许历在旁边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提醒道：“叫三爷爷。” “三爷爷。” 许竞珩叫了，但是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感情。 许爷爷笑了笑，“竞珩，回来了。” 许爷爷走下门口的台阶，往许竞珩身前走来，脸上笑地满是皱纹。 他抬手搭上许竞珩的肩膀捏了捏，亲切地说：“竞珩要比爸爸还高了吧，还记不记得三爷爷啊？” 许竞珩怔住，他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脸，也没听过这个人的声音。 他的爷爷奶奶是在他三四岁的时候过世的，过世后他们一家就都搬去了S市，只有许历隔几年会回来一次，冉旭和许竞珩再没回来过。 许爷爷跟许竞珩的爷爷是亲兄弟，许爷爷膝下无子孙，许历上面无父母，叔侄俩就这样过着。 那个问题许竞珩没有回答，许历跟许爷爷短暂的寒暄过后，三个人把行李搬进屋，饭毕后三个人都开始给这个两层的楼房大扫除。 当晚整个屋子都收拾干净了，许竞珩跟三爷爷一人睡一间一楼的房，楼上的房给许历住。 许竞珩躺在床上，隔着窗户看着窗外的繁星，觉得心情舒畅。 这里的一切他都觉得很好，空气很好，环境也很好。在他心里，这里比人人都向往的大城市S市好。 他原以为自己在一个新的环境新的空间里，会整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可他昨晚居然久违地倒头就睡着了，而且还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晚上没有突然醒来过，连之前一直缠绕着的噩梦也没有做了。 许竞珩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到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他不再害怕明天会发生什么，因为欺负他的那些人既不在眼前，也不在身边，那就当他们不存在了。 不存在即是没有，没有就不会害怕了。 其实让他害怕和恐惧的，从来不是S市那个地方，而是他们学校里的那些人。他之前不爱说话，不爱笑，整天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眉头紧皱……那并不是真正的抑郁或孤僻，他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那仅仅是因为不开心和厌恶而已。 所以当他换了一个地方，那些另他厌恶又害怕的人消失之后，他觉得自己安全了，所以能很快就好起来。 许竞珩精神清爽地撑坐在床上，刚想下床，手机就发出一个来了短信的提示音。 他按开一看，是S市的号码，简单的四个字：还没出院？ 不知道是谁，懒得问也懒得回。他删掉短信，关了手机出门。 第7章 人间 当天许历带着许竞珩到处串门，认识认识邻里乡亲，第二天下午去了珞瑜街找学校，是在H市的一个小城里。 这条街出奇的大，还分东街、西街、南街、北街……而且每条街里面又有很多大街小巷，路之长屋之多，就像是一个单独的小镇。 如许历所说，这里确实很乱，他们刚进街就碰到两波混子，那些人在人家摊上拿东西都不给钱的，还有些反倒找人家要保护费。 父子俩现在逛的这条街叫北街，珞瑜北街。这里吃的玩的逛的都有，也有风筝和花灯，还有个算命的老爷爷戴着一副黑色墨镜坐在路边。 不过……这里对许竞珩来说有好也有不好，因为他不吃辣，但这条街上的小吃都是辣的，他不怎么感兴趣。 许历拉着他路过一家烧烤炸串大排档门口时，他闻着那油腻味儿就想吐，赶忙又拉着许历跑了。 父子俩跑了之后，一个男孩才蹑手蹑脚地从后面的巷子里跑出来。他走进了这家排挡店，老板跟他打招呼：“小予，乐乐昨晚又跟明泽去网吧通宵了，到现在还没起，赶紧叫他起床！” 被叫小予的男孩儿没说话，只是一直望着许竞珩和许历的背影。 年轻老板皱眉道：“唐格予，这不可能又是你仇家吧？你是怎么活成仇人比朋友还多的？” 唐格予笑了笑，“大舅，我在你眼里是个到处有仇家的人吗？” 年轻老板是唐格予的大舅，叫吴隼。吴隼玩味地看着唐格予，“难道不是吗？” 唐格予叹气道：“那两个真不是……” 吴隼显然不信，切了一声，“开学都准备好了吧？” 唐格予拿起铁板上的油炸串儿放进嘴里咬着，又伸着脖子看了看越走越远的两个背影，嘴角一扯，“我又不是第一次开学了，有什么好准备的。” 吴隼撇了他一眼，“你现在可是要高二了！” “所以呢？” 吴隼伸手在唐格予后脑勺拍了一下，“老大不小了，该干正事了！” 唐格予一脸不正经，“你着什么急啊，谈念爱这事急不得，我得好好……” 他话还没说完，吴隼又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学习！你看看你那成绩，那十几二十分每次都看得我是提神醒脑精神充沛啊，打人都不带含糊的！” “啧……”唐格予摸了摸后脑勺，没好气地道：“那出考题的人肯定是看不惯我，他针对我你没看出来吗？每次都是考我不会的！我会的他就不考……” 吴隼无奈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会什么啊？” 唐格予眉梢一挑，好像还有些得意，“离离原上草，九九乘法表……” 吴隼都给这小子气笑了，抬腿踢在唐格予小腿上，骂道：“我tm恁死你！” 唐格予匆忙拿起几串炸串溜了，向前方两个背影跑去。 ———— 许历父子俩在街上瞎逛着，看了场电影又买了些文具用品，一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许竞珩拿着一串糖葫芦咬着，两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跟屯粮的小仓鼠似的，嘴上也沾上了大红色的糖丝，像涂了口红。 许历有些无奈了，他看着许竞珩嚼都嚼不过来的小嘴，又觉得好笑：“你非得一次吃一整颗吗？有这么着急吗？上辈子难不成是饿死的？” 许竞珩随意道：“不记得了，上辈子喝的孟婆汤质量挺好。” 许历哼笑一声，“嘴巴又不大，分几口咬着吃嘛，。” “糖葫芦一口吃一个才爽。” 现在的天已经蒙蒙黑了，街上的牌子路灯都亮了起来，跟白天比起来，又不大一样了。 这里虽说没有S市那么霓虹闪烁灯火辉煌，但小城里的家乡色彩韵味很足，满满地人间烟火。 “诶……那是什么？”许竞珩指着前边一块巨大的厅，“那儿好吵啊，看着像是滑冰场。” 许历两手握着空拳举在自己眼前，“好像是？” 许竞珩眯眼看他，“去不去？” “去！” 到了滑冰场后，许历没上场，他自认为年纪大了吃不消。 许竞珩换上冰刀鞋，扶着许历，“这鞋还挺重……” 许历把许竞珩扶进场，“小心点儿啊，你腿还没好。” “哦……”许竞珩低头应声，扶着围墙慢慢蹬蹬蹬，有些艰难。 唐格予在他们后面走进溜冰场，换好了鞋想直接开始滑，看了眼许竞珩后，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又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黑色头盔。 旁边有工作人员路过，跟他打了个招呼：“小予？你不是要开学了吗，打工不是打到前天就结束了？” 唐格予笑了笑，“是啊哥，暂时停工了，今天来玩玩。” “行吧，脸上伤是怎么回事？” 唐格予把头盔戴上，低沉道：“没事，摔了下。” ———— 许竞珩两手扶着墙，脚下的冰刀鞋在真冰上艰难又沉重地滑着，额……准确来说是走着。 其实溜冰场内是有助滑人员的，只不过……他看着那些助滑人员都滑得特别好，帮的人也都是滑得比较好的，他这种连站都站不稳的人，不太好意思让人家助滑…… “好丢脸啊！”许竞珩笑骂一声。 “丢啥脸，你那小脸那么帅，丢了不知道多少人抢呢。”许历在围栏外坐着，跟他贫嘴，“再说了，谁没有第一次啊？” 许竞珩扶着墙，冰刀鞋在真冰上一小步一小步的蹬蹬蹬踩着，“唉，我太难了……” 许历笑道：“别急，慢慢来。” 他瞄了许竞珩后面的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哎呀……忘记给你买个头盔了。” 许竞珩回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唐格予一眼，又转头对许历小声道：“他准备得那么好，就算不会滑也不至于太丢脸，不像我……唉？！” 许竞珩这句话还没说完脚底就滑崴了一下。他两只手还紧紧地扶着墙，但腿却往前滑去，屁股咚地一下重重撞在真冰上。 场面是真冰，又被很多人滑来滑去，表面是不太光滑的，这一摔是真把许竞珩给摔疼了。 “好疼！”许竞珩鼓着脸大叫。 后面戴头盔的唐格予愣住了。 许历嘲笑了两声，“珩哥，你不行呐……” “哎呀……”许竞珩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还不忘柔柔屁股蛋。 许历指点道：“你先学着站稳嘛，站稳了再滑。” “行吧……”许竞珩甩了甩脑袋，站稳后又艰难地在真冰地上蹬蹬蹬地走着。 许历道：“站稳就好了，滑冰都是从站稳开始的。” 许竞珩自我感觉良好，“站稳都是小事，我前几分钟就会了，你看我，现在能走了……” 还没走几步，许竞珩又飘了，“我怎么觉得我能滑了？” 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他双手慢慢地放开了围栏，“我滑看看……” 许历还有些不放心，“你先小心点滑，慢慢地。” “行，我知道。” 然而，自信满满的许竞珩刚滑出去两步就又摔倒了…… “哎呦！” 他很不幸地又摔到了屁股，那是真的疼啊！ 许竞珩脸鼓得跟个包子似的，两手本想摸摸屁股，但由于是在公共场合，人太多了，他只好咬牙忍住。 唐格予心里哼笑一声，滑到还没缓过来的许竞珩旁边，默默把许竞珩拉起来扶稳。 “谢谢……”许竞珩站好，以为对方会把他扶起来之后就放开他的手，但没想到对方还是拉着他的手。 他再次说了句：“谢谢。” 许竞珩想抽出手来，但是没成功。对方突然由拉着他的指尖改为握着他的手掌，低声道：“我带你吧。” 许竞珩有些懵，“啊？” 唐格予看着许竞珩呆呆的表情，心里一跳，“进来没几分钟摔了两次了，还想再摔吗？” 许竞珩本能地摇头，“不想……” 唐格予捏了捏他的手指，“那就抓稳了。” 他说完没给许竞珩反应的时间，直接牵着许竞珩的手小步往前滑去。 唐格予滑得很慢，很稳。 许竞珩被他拉着，刚开始腿还有些抖，但慢慢也稳了许多。 他两手抓住唐格予的一只手，想跟对方说些什么，但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 滑冰场很吵，他真要说些什么的话，如果不用吼的方式，对方很可能听不到。 许竞珩看着前方的背影，没问他是谁，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滑，就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两只脚僵硬地贴在冰地上，被他带着往前移动。 唐格予突然回头，看着许竞珩一直贴着冰地的脚，轻声道：“你别不动，脚要抬起来，像走路一样，不然这样学不会。” 铁板在真冰上滑动的声音太大，周围的人声欢乐又吵闹，许竞珩没听清前面的人说了什么，皱眉道：“你说什么？” 唐格予加大音量，“腿抬起来……” “什么？” 许竞珩还是没听到，他下意识地拽住了唐格予的手，唐格予被他扯得速度减下来。 许竞珩看着对方离他近了些的背影，伸着脸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啊？我没听清。” 唐格予干脆转身站住，“我说……” 他的转身有些突然，许竞珩还在被他带得往前移动着，此时俩人一个往前一个往后，不轻不重地撞上了。 第8章 人间 “啊！” 许竞珩额头撞在了唐格予的头盔下方，还是有些疼的。他本能地挣脱开唐格予的手，去柔自己额头。 唐格予再次愣住，“你没事吧？” 许竞珩摇摇头，“没事……” “哦……” 许竞珩放下手，突然笑出来，“我刚刚说，你跟我说什么呢？这里好吵啊，我没听清楚。” 唐格予盯着许竞珩扯起的嘴角和弯起的眼睛，“我说……算了……” 他僵硬地转身往外走，话梗在了心里。 许竞珩有些莫名其妙，抬腿想去追，“你……你这就走了吗？” 唐格予刚走，许竞珩后面就冲上来一个也不怎么会滑的人撞了许竞珩一下，许竞珩被撞得往前踉跄一下，两手抬起乱扑腾着。 许历看许竞珩要摔倒，又叫了句：“站稳啊珩哥！” 唐格予还没走到场外，听见许历的喊声，他又回头看向许竞珩。 许竞珩穿着白色印有哆啦A梦图案的T桖，短发很清爽。 他两条眉毛不太浓密，但细长秀气。一双眼睛乌黑，此时因为慌张而瞪得大又圆，嘴里喃喃着：“别摔别摔……” 唐格予还是没过去扶，撇开脸转身匆匆走了。 父子俩从滑冰场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他们又去吃了顿馄饨，吃饱喝足后时间已是晚十点，急急忙忙上了车回家，第二天又去了趟珞瑜街。 了解到街上有两所环境比较好的高中，父子俩再三考虑过后一致决定选择毅诚高中。 许历在学校里帮许竞珩办手续，许竞珩闲得无聊，找借口说饿了，要出来吃点东西。 他一个人走出学校，跟许历约好在珞瑜北街的公交站附近汇合。 学校离北街不远，许竞珩意外地记住了路。他一个人上了街，开始瞎晃悠。 这条街很热闹，小店很多，但也很破。人很多，哪哪儿都是嘈杂声，地面上到处都是水，空气中总是散发着一股菜坏掉了的酸味儿，前边还有人当街杀猪。 街上的小路弯弯绕绕，而且很多巷子，跟S市的大街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一切都跟S市的不一样，比如……在S市他不会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明目张胆地堵在巷子里。 而在这里，他会。 一个根糖葫芦还拿在手上，许竞珩只吃了两颗。 他的背靠着一直在往下落灰的黑墙，两眼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黄发男人上前，随意打量着许竞珩，最后把眼睛盯在许竞珩的鞋看，“啧……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许竞珩的背已经紧紧贴在墙上了，但他还是想往后缩。 黄发男人看出了他的恐惧，抖着腿笑了两声，“小子，手上带了多少？拿点儿给哥呗？” 许竞珩睫毛慌张地扇动两下，他看面前两个男人都是成年人，而且都看着就不是好人，他显然拼不过，胆战心惊之下他咬了颗糖葫芦，哆嗦着含在嘴里，乖乖点头，“哦……” 许竞珩把手伸进口袋里捣鼓了半天，最后摸出来张二十，紧张地递给面前的黄发男人。 黄发男人一看是张二十，脸都变青了，立马瞪大了眼睛伸手打掉，“你tm玩儿我呢？！” 后面的平头男人上前，狠声道：“咱别跟他耽误了，赶紧搜了走吧，还得赶去下家呢！” 黄发男人呸了一声，“搜搜搜！” 俩人上前，不耐烦地把许竞珩身上搜了个遍，但没再搜出钱来。无奈之下，黄发男人只好夺走了许竞珩手上的那张二十，出了巷子口。 黄发男人都已经走出去了，还要转头剜许竞珩一眼，“穿的人模人样，长的人模人样，tm的没想到这么穷！” 许竞珩缩了下脖子，突然有些想笑，但不太敢笑。 黄发男人呸了一声后，跟平头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俩走出去还没一分钟，巷子口外突然一阵嘶喊吼叫，动静不小。 许竞珩第一次被抢劫，意外地并没有过于后怕，反而还想出去瞧瞧吼叫声是怎么回事。 听着像是刚刚那俩人的。 许竞珩两手扒着墙，慢慢往外走。 他脑袋伸到巷子口外时，毫无预兆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胸口。 许竞珩愣了一下，那个人好像也愣了一下。 许竞珩抬头，看到那人戴着一个白色头盔，头盔上的灰色防护板挡住了他的脸，许竞珩看不清他的模样。 那人给了他一张二十，正是他刚刚被那两个混混抢走的那张。 “谢谢……” 许竞珩抬起手去接钱的同时，那人抢走了他还有三颗的糖葫芦，低声道：“以后还你。” …… 许竞珩趴在墙边，抓着张二十，呆呆地看着那人骑上停在路边的小电驴，一溜烟跑远。 许竞珩短暂的分神过后，赶紧跑到公交站去跟许历汇合。 俩人回到家时，晚上八点了。许竞珩明天就要开学，本想早早睡下，房门突然被人敲响：“珩哥，还没睡着吧？” 许竞珩在床上坐起来，对着门口道：“还没睡，怎么了，爸？” 听门外的许历声音好像有些雀跃，“珩啊，爹跟你说个事儿。” 许竞珩爬下床去拉开门，“什么事啊？进来说。” “你明天开学，爹不想耽误你时间，直接跟你说吧。”许历倚在门板上，“我跟你妈决定了，等我过几天回S市之后就把店转掉，我们以后就不在S市了，看是今年年底还是明年年初，应该要去H市哪个地方开店。” 听到这些话，许竞珩短暂地惊讶了一下，但想到能离父母近一点，他心里还是开心的，“怎么突然这样决定呢？” 许历的表情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比较平淡，“今年上半年我们的房东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涨了两次房租了，每次都涨七八百，但是我们家卖的面不能涨价啊。” 涨房租？ 许竞珩骤然蹙眉。 每次涨七八百，对他们家来说不是小钱。 至于为什么突然涨房租，许竞珩知道，他妥协了般地垂下眼眸。 是司霖。 许历无奈道：“那房租说实话有点贵了，咱家今年上半年都没赚到钱呢。早就想换位置了，刚好你说你不想在S市读书了，我跟你妈妈就果断决定把店转出去，回来做生意。” 许竞珩担忧地看着许历，许历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咱们这里这几年也慢慢发展起来了，很多外地人的，我们去开个特色小吃店，总还是能赚一些钱的，而且我们打听了一下，W区那边的房租现在还没有那么贵，开个店要不了多少钱的。” 许竞珩点点头，“好啊，挺好的，你们决定了就好。” 许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读书，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照顾爷爷。” “嗯。” ———— 第二天许竞珩起了个大早，一个人站在家门口惬意地吹晨风。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不晒，吹来的风里带着一丝凉意。 空中没有尘土味，也没有汽车尾气，只有树木上的清香，很湿润。 这种清新的感觉许竞珩很喜欢，很享受，但他还没享受够就听到一阵门锁响起，许历开门出来送他去学校。 许竞珩以前在S市读书时，学校离家近，早上去晚上回路上花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就没住宿。 但现在的这个学校离他家还是蛮远的，学校在市里，他家在村里，许历开车带他去要一个多小时，这样的情况下许竞珩是无法做到当天来回的，所以只好选择住宿。 许竞珩从来没有住过学校宿舍，觉得还挺新奇的。虽然还没有开始，但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反而对接下来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因为，他不用看见以前那些人了。 ———— “哎呀，车居然不能开进去，儿子，得委屈你跟爹一起搬了。” 毅诚高中门口，许历停下车后打开车门走下去后，他拉开车后备箱，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往外搬着。 许竞珩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他刚刚在车里睡了会儿，此时有些懒洋洋地扭了扭脖子才从车里走出来，“那肯定得一起搬呐。” 其实许竞珩带的东西也不算多，就两个大的拉杆箱，一床被子，还有一个零食箱。 有一个拉杆箱是他妈妈冉旭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她往里装了很多生活用品，说许竞珩住宿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含糊不得，不能冷了也不能热着，零食适量地带一点，不能饿着但也不能吃太撑。 还有擦脸的霜，虽说许竞珩是个男孩儿吧，但夏天空气干燥，许竞珩又是刚回来的，怕他气候不适应水土不服，脸上怕是要起皮的，还有唇膏，唇膏也要擦吧啦吧啦的…… 其实他们家条件真的不算太好，可夫妻俩就是把许竞珩养得跟少爷似的，从小到大吃好穿好，导致家里一直没什么大积蓄。 许竞珩前不久出车祸住个院，房租再涨个八百一千的他们就撑不住了。今年上半年没赚到钱，他们家现阶段几乎没有家底了，但冉旭还是选择了富养许竞珩，什么都不能缺。 第9章 人间 毅诚高中的校门不算大，有一个长长的伸缩栏杆铁门，进去之后是一条水泥长路，路旁边有两排小树，树下都种了些花草，很是养眼。进去能闻到桂花香，但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 长路走完后有几条分岔路，分别通往着各栋楼。分岔路口有些树上有挂路牌，许竞珩和许历父子俩看着路牌上的字，跟着路牌的指示找到了住宿楼区。 许历背着一床被子，拉着两个拉杆箱，正要走到前面的拐角处准备上楼时，看到了门卫口竖着一个大牌子：学生宿舍，家长免进 许历就有些纳闷儿了，虽然许竞珩以前没有住过学校宿舍，他不知道真实情况，但是电视上放的不都是家长可以送上去吗？ 许历站在牌子前面，没好气地道：“诶？这楼怎么还不让家长上去啊？” 许竞珩抱着零食箱耸耸肩：“不知道啊。” 许历生硬道：“我们做家长的总得上去看看自己家孩子的住宿环境啊不是……这还得住一两年呢，我连我家孩子睡什么样的床都不知道啊？” 他这吐槽的动静，引发了一个小小的围观。许历也没在意，甚至还有点想引起周围那三四个家长想进宿舍楼看一眼的共鸣。 他继续大声说着：“我家孩子长身体，晚上还得喝牛奶呢……还有那个床不会太小吧，也不知道窗户透不透风，别睡觉的时候给吹感冒了，还有那个熄灯熄得早不早啊？我觉得……” “女生宿舍在东边，幼儿园出门直走就是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周围的人都噗呲地笑了出来。 咦？ 不对，这句话不像是从人群中传来的，像是从楼上传来的。 许历和许竞珩都往楼上看了一眼，没看到人影。 奇了怪了。 那人这么一说，许历脸上挂不住了，许竞珩也有些窘迫，他把箱子放在地上，推了推许历，“行了行了，人家不都这么住着吗，没什么好担心的，东西放下来，您回去吧。” 许历委屈道：“那我这不是放心不下吗，还不是想了解了解我儿子天天怎么样。” 许竞珩小声道：“我都多大了，还能在学校怎么着了不成？人家不都这样过的，别真把我当女儿养……你放心不下，我隔几天给你打个电话就行了。” 许历这才被哄住了，慢慢把行李箱拉到行李暂存处，“行吧……最后一个，记得擦霜啊。” 许竞珩闷声叹气…… 围观的人都散了，许历又苦口婆心对许竞珩道：“好好读书啊，不要跟同学打架，都好好相处。” “你在文科七班，东西放好了就去教室签到，记得下午的开学典礼，有哪里不懂就问老师……” “该吃吃该喝喝但学习千万不能落下了。” “牛奶记得喝，听说那是对长高很有效的牛奶呢。” “对老师要尊敬，对女孩子要尊重，对同学们要友好，知道了吗？” 许竞珩内心很感动，但表面还是很平静，“知道了，就读个书而已，你别担心太多了。” “好好好，你记得……” 许竞珩没等许历说完，就推了一下他，“行了行了你先走吧，我收拾东西还要好一会儿呢。” 许历笑道：“好好好，爹不耽误你了，这就走这就走。” 许竞珩跟他挥挥手，“回去吧。” “儿子拜拜！”许历也跟许竞珩大幅度地挥了挥手。他转身刚走出去几步，突然又走了回来，急切道：“记得多吃饭多吃肉，长高一点也长胖一点，你……” 许历还在说些什么，许竞珩没有继续听了，直接转身走进了男生宿舍楼的楼梯口。 他眼眶有些发红，为父母对自己的那份爱意而感动。 许竞珩抱着箱子站在楼道上缓了一会儿，他用力眨巴着眼睛，极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当他还在庆幸此刻楼道上没有人，自己这副模样不会被人看到时，就有三个男孩儿在他旁边走下楼梯，看到他的情绪后还嫌弃地啧了一声。 其中一人道：“妹子，让一下。” 许竞珩眼里含着泪，没敢抬头看人是谁，老实地往旁边移了移，抱着零食箱贴在墙上。 有人拍了那人一下，“予哥，这就开始欺负上了？” 唐格予道：“男生宿舍不让进女生，怎么欺负人了，我说错了吗？” 明泽笑道：“啧，人是个男孩儿呢，就是娘了点，躲这儿哭唧唧。” 唐格予走下去后又回头看了许竞珩一眼，“哦，看错了……是个男孩儿啊，上大班还是中班，跑高中来是走错了吧……” “哈哈！” 许竞珩觉得有些窘迫，把眼泪硬收回去，没转头去看那三人长什么样儿。 待恢复如常后，他这才慢慢走到了三楼。 男生宿舍楼有两个楼梯口，一个在中间，一个在末端。 许竞珩从中间的楼梯口走上来的，他站在走廊上前后看了两眼，估摸着一层楼估计是有十个房间的样子。 宿舍楼有五楼，看来这所学校的学生不是很多。 他在走廊上慢慢走着，找门牌号。 30开头的寝室是高二的。 他一间一间的找，看到抬头是30的寝室，门板上都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301 已满、302已满…… 许竞珩一愣，不会全满了吧？ 他忐忑的往前走，走到三楼末端的那间寝室，看到了一个号码：309 没满，还好。 309是唯一一间没满人的寝室。 门是半掩着的，他推开门走进去，把箱子放在地上，大概地看了一下这间寝室。 这间寝室本身就不算小，而且里面只有两个上下铺，显得整个寝室又宽敞了许多。 寝室里的窗户都打开着，通风感很好，没有异味。许竞珩第一次住宿，觉得还挺好的。 两个上下铺摆在宿舍的左右两侧，有四张床，但只有左侧下铺有人睡，其他三个是空铺。 那张床铺很干净，很整洁。 床空底下放了一个篮球，再没有其他东西。 整个宿舍像是新住人的一样。 许竞珩不想睡上铺，爬上爬下不方便，自然而然地就选择了右侧的下铺。他把零食箱推到床空底下，又下楼把行李慢慢都搬上来了。 收拾完东西之后，他发现这个宿舍是真的非常干净，连洗手间里的镜子都是擦得干干净净的。 许竞珩在心里给室友点了个赞。 忙活了半天许竞珩回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床单被套，陷入了沉思…… 他不会套被套，只能选择先把被子铺在床上，再把被套盖在被子上，这样就…… 床铺好之后，已经过去多时。许竞珩有些累，突然觉得嘴馋，伸手到床空的箱子里面拿了包薯片出来，躺在床上慢慢往嘴里塞着。 吃着吃着就觉得眼皮非常沉重，眼睛要睁不开了，于是他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嘴巴也开始不嚼动了。 越来越安静，到最后没有动静。 睡着了。 许竞珩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手拿着一包薯片，另一手拿着一片薯片，嘴里还塞着一片薯片，那片薯片还没有被嚼碎，露了一半在嘴唇外面。 他以这副模样地，睡着了…… 直到太阳落山，高一高二的开学典礼已经结束了，他还没醒。 开学典礼结束后，同学们就可以随意活动了，到晚上七点回到教室开个班会，开学第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此时，高二二班里，一个长发女学生被人拍了拍桌子。她抬起头来，有些胆怯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道：“喂……今天……你去帮我登记呗？” 女学生放下书，轻微地点点头。 那女生撇了她一眼后，走开了。 ———— “格予，你干嘛去？现在还早，你不出去打会儿游戏啊？”散会之后唐格予他们三人去了趟食堂，但没吃饭。 明泽本来想几个人一起出去网吧来几局游戏的，没想到唐格予却没准备往校门口走，而是向寝室的方向走去。 明泽抱怨道：“而且我还没吃饭呢，食堂今天的菜又不好吃，看着就没食欲……” 唐格予笑道：“没说不去了，我就回宿舍拿点儿东西，你们在楼下等一下。” 明泽问他：“拿什么东西？” 唐格予摊手：“铁丝。” 明泽竖了个大拇指，“得……开学第一天，又得撬教导主任办公室。” 下午的开学典礼上，唐格予玩手机被教导主任当场抓住。他也不慌，反正半个小时内就可以拿回手机。 撬门这种事，他常做。 吴乐推了唐格予一把，“赶紧上去拿吧，我饿了。” “行。”唐格予走到楼梯口，明泽跟吴乐就自动停住了脚步。 唐格予不让他俩去他家，俩人也就自然不往他寝室跑，除了刚刚帮他搬东西去了一下。 明泽眯起眼睛看着唐格予的背影，对吴乐道：“你说他发什么疯，学校离家那么近，好端端住什么宿舍，还非得让人家把门上都贴个已满，自己重新开一间……” 吴乐摇头，“不知道，十七岁的发疯期到了呗。” 第10章 人间 唐格予走到宿舍楼第三层的末端，刚打开门就顿住了。 他手还撑在门板上，脚也立在门口，眼里有些迷惑，因为他看到寝室里躺了一个睡觉时嘴里还含着薯片的……奇葩？ 他嘴角玩味地扬起，往许竞珩床铺边走去。微微倾身下去，看着许竞珩的睡脸，轻声道：“喂，醒醒……” 没动。 “喂，醒醒，听见没呢？” 没动。 唐格予两手插兜，抬起腿用鞋尖轻轻踢了踢许竞珩小腿，“喂，听到了吗？起来了……” 还是没动。 唐格予看人一直没动，不禁有些迷惑。 他慢慢蹲身下来趴在床边，细细看了眼许竞珩的脸后，突然鬼使神差地伸了根手指探到许竞珩鼻子处…… 感受到了微弱的热气后，唐格予喃喃一句：“没死啊……” 接着他就不由自主地……捏了下许竞珩的脸，又把许竞珩嘴里的薯片抽出来，用薯片刮掉他嘴角的口水后，把薯片又塞回了他嘴里。 “喂，你不会晕了吧？” “你晕开学？” 唐格予在许竞珩脸上捏着，肉嘟嘟的，还挺好玩，竟感觉有些上瘾，“喂，醒醒……” 许竞珩在睡梦里好像被突然惊吓到了一样，闭着眼睛身子一抽，手里的大半包薯片无意识地向上扬起，全部撒到了唐格予脸上。 而且，他还是没醒…… 薯片扑了唐格予满脸。他闭上眼睛，像是在忍耐什么，几秒后又呼出一口气，妥协般地睁开了眼睛。 他表情无奈地抬手抹了把脸，脸上全是薯片上的粉，味道怪怪的。 “唐格予！你拿铁丝拿半年？” 明泽在楼下叫了他一声，唐格予又在许竞珩脸上捏了一下后，意犹未尽地起身出门下楼。 他出去时，特意把关门声音弄大了些，床上的许竞珩终于被这动静给闹醒了。 许竞珩皱着眉柔了柔眼睛，脑袋还有点发晕，觉得还没怎么睡好，很想继续睡，但是马上要进行开学典礼了，就算…… 等会儿？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 许竞珩跟被电击了似的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抬腕一看时间17:46，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 早结束了。 他随意扒拉两下床铺，拿上书包急忙跑下楼，发现学校里好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高三的还坐教室里。 他的班级跟宿舍一样，也在三楼。 忐忑又着急地跑到高二七班门口，推门进去。 教室里有三个男生，在第三排的座位上不知道在聊什么游戏，手里好像还拿了一副扑克在玩。他们看到许竞珩推门进来，都停下了手里的牌。 许竞珩在门口愣了愣，背着书包进了门。教室不小但座位不多，都是单人桌。 他站在讲台位置大概扫了一眼教室，座位是五个一横排，七个一竖排，那些桌子上都放了书，是有人坐的。 细细一看，只有倒数第一排那里有一张空桌子，上面没有放东西，干干净净的。 许竞珩站在讲台边犹豫要不要去那里坐，就听一人道：“你谁啊？新同学？” 许竞珩轻轻点头，“是，你好。” 那人收了牌，下巴往后面的空座上一摆，“你坐那儿吧，那儿没人。” “好，谢谢。”许竞珩视力好，倒数第一排就倒数第一排吧，他也不挑。 他径直向空桌走去，坐下后把书包取了下来。 他能感受到，整个过程中，那三个人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向来讨厌成为两个以上的人眼中的焦点，强忍着自己不去跟那几个人的目光对上，坐下后就开始把文具一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他余光能看见那几个人好像用奇怪地眼神看了他许久，然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好像还笑了笑，但许竞珩没有理会他们。 坐下后有些无聊，突然想起书包里还放了一些练习册，于是便把练习册拿出来开始看。虽然都不会做，但是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许久后有俩人走出去，外面天开始黑了。 “你以前在捷羽读的？” 许竞珩的前桌一阵动静，那个让他坐这儿的男生在他前桌坐下。 男生手指在他桌子上轻轻点了点，挑眉看着他：“我经常去捷羽玩儿，怎么没见过你？你什么来头？” 许竞珩刚刚其实在打瞌睡，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看不懂的书，实在是太容易犯困了，听到前面好像有人在跟他说话，这才抬起头来。 他眨了眨有些迷糊的眼睛，“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男生道：“你以前在哪个学校读？” “我以前不在H市的，前几天才从S市回来。” “哦……”男生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诶，那你认识唐格予吗？” 许竞珩摇头，“不认识。” 男生看着许竞珩的脸，又看了看这桌子，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许竞珩这时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有同学开始陆续走进来。 他没有一一去看他们，所以不知道那些人进来的时候，见到他都像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眼神在许竞珩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又跟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随后转换为一脸吃瓜。 许竞珩不经意间抬头时，看到有一些人抱着书进门。他还没领书，于是放下笔，无视了同学们看着他的奇怪眼光走出门。 许竞珩问了路过的同学后，小跑到二楼楼尾这间由两间合成一间的大教室来领书。 他进去一看，觉得这间教室像一个书屋，里面有很多架子，架子上面有很多书。 教室门旁有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不许多拿，有监控！！ 教室里侧有一个长头发的女生，背对着他，在书架上点书。 许竞珩看到每层架子上面都贴了一个小纸条写着那层放的是几年级的，什么科目的书，很好找。 许竞珩在高二每一门科目的架子上都拿了一本后，双手抱着一摞书正准备走出去，有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同学……你哪个班的呢，拿了书需要登记一下的。” 声音很轻柔。 许竞珩扭头看过去，这个女孩子留着齐刘海，刘海很厚。 女生低头走过来，离许竞珩近了些，把手里的登记表和笔都拿了起来，“同学……请问你是几年级，哪个班的……” 许竞珩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总觉得以正常音量说话，可能会吓到她，“高二七班。” 女生点点头，在表上面刷刷写了几下，继续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许竞珩。” 听到这个名字，女生正在表上登记的笔突然停了下来，她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许竞珩的脸，表情很是不可置信，“许……许竞珩？” “是的，许竞珩，怎么了吗？”许竞珩对女生的表情感到莫名其妙。 “你是……许竞珩？对！你是许竞珩！”女孩的表情有了变化，像是带上了些惊喜，嘴角也轻扯着。 许竞珩一头雾水，但不想浪费时间，“嗯，我可以走了吗？” 女生嘴角的笑容没有收，她轻轻点点头后，许竞珩抱着书走了出去。 女生看着教室门口已经消失了的人影，突然红了眼眶，随后手中握着的笔在登记表上动了起来，“高二……七班……许竞珩……” 写完这些字，她脑海里的一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是一个废弃的教室里，有很多个女生在撕她衣服，给她拍照……她被按在地上，哭喊。 废弃教室的门被一脚踹开，一个男生走进来，他脱掉校服外套，盖在她身上后，把那些手机全部摔碎。 她记得他的名字。 ———— 领完书许竞珩回到教室坐着，那些人的眼神还是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不过没有刚刚那般让人不舒服了。 他装作自然地翻书，但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一紧张就容易内.急，于是在上晚自习前他跑了趟洗手间。 这个学校比较好的一点就是有指路牌，路痴救星。 他去的是最近的一个洗手间，都是高一高二学生去的，高三和老师都有另外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烟雾缭绕，呛人地很。 许竞珩不喜欢烟味，一闻到就想吐，但还是得方便。 洗手间最里面那个角落里站了三个人，他们都穿着校服，但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烟雾就是从他们那儿散出来的。 许竞珩没多看他们一眼，刚想推开隔间门进去方便，那个站在三人中间，脸上还带着伤的男孩儿就吐了个烟圈，他戏谑地看着许竞珩，说话的语气很是懒散：“喂……女厕所在隔壁。” 许竞珩心中一跳，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但烟雾弥漫在那人脸前，许竞珩看不太清楚他的长相，不过脸上的几道血痂红痕倒是刺眼。 他不知道此人正是唐格予，毅诚高中的老大。 公认的。 唐格予吐出一口烟雾，又道：“要我出去指给你看？” 许竞珩对这种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学生是又讨厌又怕，他小声说了句：“我是男生……” “哦？是吗？” 这话不是唐格予说的，是唐格予旁边的明泽说的。 “是……”许竞珩着急回教室，而且也憋得不行了，没再搭理他们，忍住心中的反胃感推开了洗手间隔间的门。 外面三个人都盯着那个隔间门板，吴乐吐了口烟雾，眯着眼道：“白成这样，他不会有病吧？” 明泽哼笑一声：“阿乐，你别这样说人家女孩子。” 唐格予笑了笑，没说话。 第11章 人间 许竞珩回到教室坐下时，广播里的铃声刚好响起，三五扎堆的同学们都回到座位上一一坐好，除了最后一排还有两个桌子没有主人以外，所有桌椅上都坐了人。 教室里闹哄哄地，话语声掺杂了太多，许竞珩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到那些人一直在回头看他。 不解，是没见过转学生吗…… 教室后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力道不是很重，但发出的声音让大家都下意识地朝后门望过去，在看到来人之后，他们脸上都是惊讶……和看戏。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 高二七班后门口堵了三个人，是毅诚高中里有名的校霸三人党唐格予、明泽和吴乐。 三个人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唐格予，脸上挂了几道彩，表情也很是野痞。 门是吴乐踹开的，但明泽先进来，他没在意同学们的表情，顿在门边压低了眉毛看着许竞珩。 唐格予和吴乐双双追尾堵在门口，唐格予撞上明泽的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卧槽你干嘛啊？” “你的位置居然……”明泽微瞪着眼睛回头看唐格予，“恭喜你被人宣战了，在开学的第一天。” 明泽说完便走了进去，吴乐在他后面走进来，看到许竞珩后也是一脸惊奇。 明泽眼神挑逗地在许竞珩身上短暂地飘了一眼后，轻哼一声，对唐格予阴阳怪气道：“哟，有点眼熟，这不是刚刚那个进男厕所的妹子吗？” 这话声音不大，但许竞珩还是听到了。他坐最后一排，离后门近，而他也同样认出来，这三个人就是刚刚在洗手间里吸烟的那三个。 明泽跟吴乐，脸上都是不大善意的表情，只有唐格予脸上带着笑。 明泽哼笑一声，把手搭在了吴乐肩膀上，“他的地位居然被妹子挑战了。” “这妹子什么来头？”吴乐扬眉说道。 教室最后一排总共就三张桌子，明泽跟吴乐都走到座位上翘着腿坐好了，但是目光还停留在站在后门口，倚靠着门梁的唐格予身上。 而唐格予的目光则有些犀利地盯着许竞珩。 许竞珩很尴尬，只能一直低头假装看书，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是妹子了，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挑战那个人了。 即使他低着头，但是余光也能看见那几个人在盯着他看，他被这情形弄得有些慌张了…… 唐格予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悠闲地走进来，他站到许竞珩身后，抬腿踢了踢许竞珩的椅子，“喂，妹子……” 许竞珩心里一惊，手指跳动着蜷缩起来。他眼睛从书本上挪开，转到了站在他后侧方的唐格予身上。 起初他只是想随意地看一眼后面的人，没想到在看到唐格予的脸之后，许竞珩的眼睛眯了眯，压低了眉毛细看一眼，总觉得这人的眉眼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就在最近。 唐格予脸上带着挑衅地笑，“看什么看，你什么来头，第一天就篡位？” 许竞珩：“？” “你在说什么？”许竞珩不解。 唐格予一挑眉，吹了个口哨，“刚来就想当老大，挺有胆。” 什么啊…… “我是……” 唐格予没等许竞珩说完，走过去拉着许竞珩的手臂，力道不轻不重地把他拖出来，“不准坐这儿……” 许竞珩没有防备地被唐格予拉出课桌椅，脚下没站稳轻轻踉跄了两步，差点要撞到明泽身上。 明泽歪头一笑，看着唐格予，“拽人家干嘛，你不是不欺负女生吗？” …… 许竞珩稳住身形，回头看着已经在座位上坐下了的唐格予，眼里含着不服，但又底气不足，“为什么？这里又没人……” 唐格予的表情不似刚刚那般挑衅了，此时带了些玩味地笑。他压低了声音，“谁告诉你这里没人的？” 许竞珩看了眼整个教室，最后把无助的眼神放在第三排的男生身上。 唐格予前面有个女生回头，说不上恶意地说了句：“唐格予都在这儿坐了一年了。” …… 许竞珩有些汗颜，刚走过去想把书抱走，唐格予却随意地挑了一本书翻开，看到名字栏写的三个字后，抬头看许竞珩：“许竞行（xíng）？” …… “许竞珩，héng。”许竞珩声音有些弱，他对唐格予这样的人本能地感到一丢丢害怕。 唐格予啧了一声，把那本书甩到许竞珩身上，“什么怪名字……” 许竞珩把书抱怀里，“哪里怪了？我……” 唐格予又拿起他的另一本书，还是看着他的名字，“进行……你一个女生不觉得叫这不好听吗？” 许竞珩就是再好脾气，此时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抬起下巴喊道：“我是男的！你干嘛要一直这样说，是瞎吗？” …… 所有同学瞪大了眼睛，包括明泽和吴乐，就连唐格予本人也顿住了手里的动作。 放眼整个毅诚高中，有谁敢这样跟唐格予说话的，以前是找不着，但今天来了第一个。 唐格予把书拿在手里转了转，脸上突然闪过一抹邪笑，“你说什么？” 许竞珩莫名不喜欢那样的表情，“我说，你是不是瞎？” 唐格予轻呵一声，“原谅你，我不打女生。” 许竞珩想翻白眼，“我是男的你看不到吗？” “是吗？”唐格予故作打量地上下瞄了眼许竞珩，最后把眼睛停在许竞珩胸口，“没发育好，看起来确实像男的。” “噗……” 教室里不知道谁突然笑了一下，许竞珩觉得羞耻。 “予哥，你好坏……” 一个女同学说的。 许竞珩气急，但不敢骂人。他从小在S市长大，家里又养的好，皮肤确实白皙，眉毛细长浓密，鼻梁高眼睛大，脸上还肉嘟嘟的，虽然长相并不像女生，但气质这块确实没有H市的男生们看起来阳刚。 不然也不至于在桥上有人说他是女生，在楼道里有人说他是女生，在厕所里有人说他是女生，在教室里也有人说他是女的。 等会儿…… 楼道？ 楼道里的那几个，该不会是这三个吧？ …… 许竞珩更窘迫了，“我真是男的……”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无奈。 唐格予把椅子往后移了些，两条长腿搭在桌子上，“是吗，没看出来，你证明一下？” …… 欺人太甚，等着！ 许竞珩抱着怀里的一本书，手心有些出汗，他看着自己被唐格予压在手下的书，小声道：“我……我身份证没带……” “噗哈哈哈！” “哈哈哈，我去……” 这下笑声不止一个人了，连唐格予脸上也带上了笑，“你是一个要身份证才能证明性别的人吗？” …… “你这样的人，是哪里来的胆子想当老大的呢？” 没想当。 唐格予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道：“除了我以外，坐这个位置的，你是第七个。” 许竞珩有些无奈，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和这样的人，冷着声音道：“所以呢？” 唐格予收回腿站了起来，他高许竞珩一截，俩人此时贴得很近，唐格予微微低头，盛气凌人地眯眼看着许竞珩， “所以接下来我就接受你的宣战，只要你把我打趴下，毅诚老大我心服口服让你当。” …… 唐格予初中时就是学校里有名的事儿哥，学不好也不学好，初三时期更是一挑五，把对方五人打进医院，一战成名。 到了高中他在这块地方的学生里面名气已经不小了，很多人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心里就下意识的怕他。 唐格予来高中后又打了几场架，顺理成章登基成老大。 当时他才高一，当然有很多人不服他，唐格予当时就坐在这个椅子上放话，说毅诚高中老大这个位置，他唐格予坐稳了，想要篡位宣战的，只要有胆子坐在他的桌椅上，他二话不说立马迎战。 十六七的年纪，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才是最厉害的，除了那些本能就害怕唐格予的人以外，不服唐格予的人也有不少。 一年来满脸不屑来篡位的人有几个，但都是当天就被唐格予打趴下，他越打就越出名，越出名就越没人敢来宣战他。 许竞珩是第一个宣战了之后好像不怎么想打架的人。 教室里的吊扇跟随时会掉下来一样无力地转着，没什么风，还吱呀作响。 唐格予眼睛很深邃，许竞珩不敢直视，心里有些慌张，怀里的书已经被他手上的细汗打湿，“我……同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把你打趴下然后当老大。” 唐格予调戏地哼了一声，嘴角弯起浅浅地弧度，“呵……现在知道怕了？坐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呢？” 唐格予嘴角的血痂还没掉干净，脸上也还有两块青紫，这些伤不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了，应该是被人打的。 他高挺的鼻梁上还斜了一道细细的血痂，左侧颈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这些伤口看起来都是新伤，应该就是这几天来的。 许竞珩看到这些伤口心里就有些本能地害怕。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那许竞珩这种硬的，下意识就不敢惹唐格予这种横的。 而且是在H市这个地方。 第12章 人间 许竞珩他爹跟他说过，这里乱得很，看到痞子混混，躲远一点，不能硬来。 而且唐格予有兄弟，他没有。 “同学……我今天……我……”许竞珩紧张得有些说不好话，“我刚转来的，就是看这里有个空位就坐下了，没什么意思……” 唐格予点点头，“你这种惹了又觉得自己惹不起的人，我见多了。既然坐了老大的位置，想当老大，那就放马过来，别怂啊。” 许竞珩再次看了眼第三排的那个男生，而那人却背对着他，没回头。 他收回眼神把手里的书放在桌上叠一起，刚想抱着书站到后面去，却被唐格予抬手压住了那摞书，“来，第一次单挑，你准备约什么时候？” 许竞珩心虚地摇摇头，“同学，我不想跟你打架……” “呵……”唐格予表情有些慵懒，“怕了啊？” 怕。 但许竞珩没有点头，他还在存着一丝倔强地考虑着凭自己的人格魅力，能不能在日后拥有一番能与唐格予抗衡的势力，思考了一下后，觉得不能。 他刚想摇头，教室里逐渐有趣起来的气氛被打破。 “哎呀呀，两个月没见，小花小草们有没有想老师？” 教室里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没有拿书，背着手春风满面地走进来站到了讲台上，看到最后一排两个坐得不怎么端正的人后，立马板着脸无甚威严地道：“明泽！吴乐！腿给我放下来！” 这位就是高二七班的班主任，名叫李翰。平时为人亲和，没点班主任该有的严肃，反而很跟学生合得来，学生们也不怎么怕他，经常跟他开开玩笑。 明泽跟吴乐很给李翰面子，不情不愿地把腿放下了。李翰看了眼最后一排两个站着的人，突然一缩脖子，“哟，哦对了对了……咱班来了个新同学呢。” 许竞珩见老师进来打破了尴尬又窘迫的局面，他有点窃喜。转身面李翰，微微欠身。 李翰亲和地对他笑了一下，很快又把眼神放到唐格予身上，“唐格予？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开学典礼也参加了，晚上的班会也来了？” 唐格予没搭理老师，耸耸肩后坐下，不过手还是搭在许竞珩的书上。 “高二了，开窍了？”李翰扶了扶眼镜，“知道读书重要了？” “闲着了。”唐格予翻开许竞珩的书，盯着他的名字看。 许竞珩成绩不咋地，一手字写得还不错。 台上的李翰把手里的水杯拿出来，喝了一口水后把水杯放在桌子上，两手握在一起，一脸笑盈盈地看着教室里的小树苗们，轻快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好的。” “坏的不用讲了。” “我不听我不听。” 是几个女生捂着耳朵在开玩笑。 “坏的？好，那我就先讲坏的。”李翰一脸怅然，故作严肃道：“六班来了两个转学生，在以前的学校都是尖子生啊，这样一来他们的班级分和平均分是把咱班碾压得死死地，咱班想超过他们，是遥遥无望啊！” 下面有人接话，“你才知道啊……” “闭嘴！”李翰轻吼了一句，又一脸笑意地说：“好了，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班也来了一个新同学！以后咱们七班，别的虽说比不过六班，但在人头上是完胜的啊！成绩比不过，拔河肯定能赢。” 许竞珩心里咯噔一下，不太确定自己擅不擅长拔河。 “多了个女的拔河能顶啥用……” 这句话是明泽说的，许竞珩在旁边，又听到了。 不过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听到了，因为前面有一些人回头看他，还鄙视地笑了笑。 “新同学……”李翰看着许竞珩，玩笑的叫了一声。 许竞珩眼神有些闪躲。 “来，有请我们新同学闪亮登台做个高端的自我介绍，大家鼓掌！”李翰走到讲台的一边，喜笑颜开地看着许竞珩。 许竞珩心中羞耻，在不怎么响的掌声中愣愣地看着李翰。 李翰大声道：“就是你！最后一排的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年，上台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长得这么帅吧！” 许竞珩：…… 这学校……这些人，这么奇奇怪怪的吗？ 李翰对他招招手，“上来呀同学，别害羞，跟大家认识认识！” “女生一般都害羞……” 是唐格予的声音，许竞珩气得想咬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他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坐了他的位置，这事儿至于用来被针对吗？ 幼稚。 许竞珩在心里撒气搬地哼了一声，脚步有些冲地走上前去，他一站上讲台，眼睛就下意识往唐格予那边瞥，对上的是一个调戏地眼神。 唐格予对他挑眉，还把他的书拿在手上转。 许竞珩硬着头皮剜了唐格予一眼，对方却随意地扯了扯嘴角。 许竞珩心里闷闷地，觉得有些讲不出话来，脑袋还有些发晕。 其实他很想快点融入到班级里面，快点结交到朋友，快点过新的生活。但他这个人本来就容易紧张，虽然教室里就那么些人，而且都是以后一起同窗的学友们，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但坐在桌位上看他们和站在讲台上看他们，那心理差别是很大的。 而且，老师还在旁边呢。 最让许竞珩觉得别扭的是唐格予的表情，那个不像笑容的笑容和挑起来的右眉……偏生许竞珩视力极好，把那痞笑和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太挑衅了。 许竞珩第一天来，还没有穿校服，穿的是那件黑色的goodluck T桖。他两手握着宽松T桖的下摆，几次鼓起勇气想开口说话，但临到嘴边又吞进了肚子里。 教室里非常安静，气氛非常尴尬。 李翰似乎看出了许竞珩的腼腆，于是笑道：“哦，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许竞珩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李翰觉得这孩子挺好玩，笑道：“胆子挺小哈……” 他打开水杯喝了口水，“来，我叫李翰，李世民李白李清照李时珍的李，浩瀚的瀚，是咱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许竞珩微微点点头，小声道：“老师好。” 李翰面上很是和祥，“好好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竞，珩。”许竞珩一字一字清楚地说出来。 李翰皱眉问：“是哪两个字？” “我写上去吧。”许竞珩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工整有力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在珩字下面还标注了个拼音：héng。 李翰点着头赞赏道：“人长的好看，字写的不错，名字也好听，不错不错。” 许竞珩突然被夸奖，也不管是客套话还是真夸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讲台上，两侧脸颊微微泛红。 见许竞珩又不说话了，李翰又问道：“许竞珩同学今年多大了？” 许竞珩柔声说：“十七。” 李翰点点头，“跟我们班的同学们都差不多大的，你以前在哪里读书呢？” 许竞珩说了在S市就读的高中名，李翰和底下的同学们都是一脸茫然。 李翰抬头思考了一下，“诶？没听过这个学校啊，在H市哪里啊？” 许竞珩补充了一句，“在S市的。” “你是从S市转来的？” 许竞珩能从李翰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看出来，李翰很惊讶。 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李翰眯了眯眼睛，随后又笑着说：“那难怪了，我说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现在的人都喜欢把孩子送出去读书，都瞧不起小地方，你爸妈倒奇怪，本来就在外面读的，突然送回来了。” 李翰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大家都没怎么在意，但是许竞珩心里却又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感到有些不悦，不过不是对李翰。 唐格予把他脸上微妙的情绪收在眼底，忽然眯了眯眼。 讲台上的许竞珩强行让自己平复心情，放缓表情，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S市生意不好做啊，房租太贵了，西瓜还低至一百一个，我爸妈过不久也要回来的。” 李翰了然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一家人都回来挺好的，H市挺好的，这两年发展得很快，我们这块也快要整改建高楼了。” 许竞珩点头，李翰突然笑了一下，“你这孩子S市来的，会讲粤语不？” “会一点点。” 李翰饶有趣味道：“不错不错，以后可以多讲讲，让老师跟着你学几句。” 许竞珩抿嘴，觉得这老师有些怪，自己在讲台上站着的时间也有些难熬。 能不能快点下去…… “喂！” 唐格予突然叫了一声，许竞珩下意识看过去。 李翰吼了他一句：“唐格予！给我规矩点！” 唐格予丝毫没规矩地躺在椅子上，他两手撑着后脑勺，语气轻佻：“新同学，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歌，用粤语怎么说啊？” …… 许竞珩撇了他一眼，把眼睛挪开。 无聊。 李翰又骂了唐格予一句，对许竞珩一挥手，“行了，你回去坐吧。” 许竞珩点头，往教室里一看，桌上全有人……去哪儿坐，没空位了。 第13章 人间 一看教室没空位了，李翰推了下眼镜，对坐在第一排看起来比较壮的一个男孩子说：“王志，你去二楼搬个桌子上来给新同学坐。” “唉，凭什么是我啊……”王志抱怨了一句，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起身走出了教室。 李翰脸上又恢复了笑意，他对许竞珩招手：“没事，等会儿他会搬套桌椅下来，是老师疏忽了，忘记给你排桌儿。” “没事……” 许竞珩正站在讲台上尴尬，李翰又问了一个尴尬的事，“你以前成绩怎么样啊？” 许竞珩：…… 所有科都不太行，连体育也跑不过别人，一跑就容易胃疼。 许竞珩没说话，回了个心虚地笑。 李翰也没再问，心里有数了，他岔开话题尬聊，“那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啊？打篮球？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打篮球。” 许竞珩点点头，他初中时打，高一一年没打，“偶尔打打。” 李翰笑道：“可以多打打，我们体育老师经常没事，也不生病，音乐老师也不生病。” 许竞珩心里觉得放松了一些，李翰又问他：“会不会唱歌啊？” “不会……” “那唱首来听听。” 许竞珩：…… 许竞珩尴尬着，李翰脸上倒是笑得开，“这是咱班的规矩，新同学都要唱歌的，你来一首，别害羞。” …… 许竞珩平时还哼哼歌，但那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此时台下那么多张陌生的脸望着他，他脑海中的曲库已经死机，一首都找不出来，脸憋得有些红，“我真不会唱歌……” 李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哪有人不会唱歌啊？” “我真不会……” “小燕子会唱吧？” 又是唐格予。 这回李翰没骂他了，反而还附和道：“对，小燕子，小燕子你肯定会唱，就来首小燕子吧！” 许竞珩嘴角尴尬地抽搐两下后，他呼出一口气，两边本就肉嘟嘟的脸微微鼓起来，“小……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 “关你几把事，管的还挺多。” …… “唐格予！” 教室里一阵哄笑，李翰指着唐格予，“你不要我老是说你啊！” 唐格予讥笑一声，戏谑地看着许竞珩红得要滴血的脸。 许竞珩开始后悔坐在那个位置上，早知道就站着好了。 教室里有几个人在小声bb，“予哥这是真跟转学生杠上了啊？” “那不然呢？” “许竞珩来头不小吧，一来就坐唐格予的位置？” “不知道，但是他长的挺内啥。” “他该不会有后台吧？不然哪儿来的胆子……” “最近道上又出了好些帮派，听说有个老大就姓许，该不是许竞珩他哥？” “我觉得不是。” “那应该是他爹。” “有好戏看了，说不定真能动摇予哥呢……” “别吵！”李翰制止了一下，教室里有了一丝的安静，但不多时又吵了起来。 这个班主任真的很没威严。 许竞珩同情地看着李翰，这时刚好王志搬着桌子进来了，他额头上出了些细汗，站在门口说：“予哥，椅子没了，明天才有。” …… 王志本想叫的是老师，但他是唐格予的小跟班，习惯性地开口就是予哥前予哥后的。 这就有些尴尬了…… 唐格予笑了笑，“没椅子就站着。” 李翰佯怒道：“没椅子啦？我中午路过的时候还有呢，你是不是不愿意搬了！” 王志一脸委屈，也吼道：“你自己去看，不知道都被谁弄坏了，桌子我都是挑了好久才挑出来一张完整的，不缺脚的！” 李翰对他招招手，“行吧行吧，进来进来，辛苦了王志同学。” 王志搬着桌子走进门后，许竞珩赶紧走下讲台从他手中接过桌子，认真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王志傲娇地切了一声，擦擦额头上的汗，走回了座位上。 许竞珩回头一看，教室里面除了最后一排里外靠窗处那里有两个空地以外，其他地方都坐满了人。 他不太想坐到唐格予旁边去，但靠后门处那儿有个垃圾箱，他更不想坐到垃圾箱前面去，于是只能忍着内心复杂的情绪，搬着桌子往最后一排的教室里侧靠窗处走。 桌子不算重，可许竞珩觉得搬得很吃力，那些目光压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很沉重。 这就算了……许竞珩刚走到唐格予前桌的祁沛旁边，空位在祁沛左后侧，许竞珩眼看就要把桌子放好了，可唐格予突然伸出一条腿横在走廊上，幸好许竞珩刹车及时，才没被他绊倒。 许竞珩怒了，皱着眉瞪唐格予，可唐格予却脸上带着笑，挑衅地对他挑眉。 “唐格予！你干嘛呢？我还在呢，就明目张胆地欺负新同学！”李翰一看大魔王表情不对劲，可能会情况不妙，他站在讲台上呵斥道：“我下午就想讲你了，你暑假又去哪里打架了？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你是一天都不肯安分啊，啊？西街前几天那场斗殴事件，肯定又又有你一个吧？” 唐格予没理会李翰的呵斥，小声嘀咕了一句“跟畜牲打的”后，眼睛又去死盯着许竞珩看。 他拍了拍摞在桌上的书，“东西拿走。” 许竞珩不想一来就跟人闹，他真的不想再经历那些糟糕的对待了，“你先把腿拿开，我放好桌子再拿书。” “哦，也是。”唐格予把腿挪开，坐姿还是那么吊儿郎当。 许竞珩心里不爽，但喜怒不表于色，暗骂唐格予一句后，把桌子推到窗户旁边。 他放好桌子就转身去抱唐格予桌上的书，唐格予也没拦着，但许竞珩举起书堆一看，觉得书好像少了几本。 难怪不拦着呢。 许竞珩点了点，确实少了历史和语文，他扭头一看，唐格予抽屉里有两本书漏了半边出来，正是语文和历史的封面。 气得想打人。 但很无奈，只得对唐格予好声好气道：“同学，我两本书在你抽屉里，能帮忙拿出来一下吗？” 唐格予做作地往桌空里一瞄，“哟，你书长脚诶，往我桌里跑。” 无语。 许竞珩开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出来一下？” “不能。”唐格予说完还特意把前胸贴得离桌空更近了些，把那两本书挤进了桌空里。 许竞珩有些气闷，他站在唐格予桌边，无奈道：“那你能不能先让开一下，我自己拿？” 唐格予坏笑着摇摇头，“不能。” …… 李翰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桌子，“唐格予！让开！不要欺负新同学！” 唐格予很是欠打地看着许竞珩，“明明是新同学欺负我，一来就把我座位给坐了。” “啧……多大个事儿，你先让他把书拿出来了。”李翰替许竞珩解了围。 唐格予没动。 许竞珩不知所措，刚想着要不算了，不要了，等会儿再去领两本，李翰又道：“唐格予那孩子爱欺负人，老师在这儿呢，你不用唬他，自己把书拿出来，啊。” 许竞珩撇了眼唐格予，看到唐格予不善的眼神后，心想还是算了吧。 但唐格予却突然往后坐了些，留了点空隙给许竞珩拿书。 许竞珩心想，这人该不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放自己一马了吧？ 他有些犹豫地弯腰下去，一手撑着唐格予桌子，一手刚伸进桌空里，唐格予突然又往前贴，把许竞珩的手夹在了桌子跟他腹部之间，堵住了桌空。 许竞珩愣了，手刚拿上书，想往回抽却发现唐格予压得紧，他根本抽不出来。 许竞珩无语至极，轻声开口道：“同学……麻烦你让开一下？” 唐格予贱兮兮道：“凭什么，我的座位我做主。” “可是我的书还在里面，我能不能先拿出来？” 唐格予的胸往前顶了顶，许竞珩的手腕碰到了一块硬软的热源。 唐格予笑了一下，脸离得近了些，“你拿啊，我又没不让你拿。” 许竞珩看着他脸上的一些血痂，觉得这人肯定不是个好惹的。 什么西街斗殴……不安分…… 绝对不能硬抽，咋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坐你座位的，我不知道这里有人坐。”许竞珩垂下了眼眸，给他道了个歉 “哦。”唐格予胸口抵着桌空，两手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撑着脸，“还有呢？” 还有？我不是道歉了吗？ 教室里的所有同学，包括李翰，都看着这副尴尬的场景，没有说话。 许竞珩觉得很尴尬，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成为两个以上的人眼中的焦点，而且也不喜欢这样故意刁难人的人。 于是忍着可能会惹上麻烦的心思，桌空里的手抓住两本书重重往外一抽，不可避免地在唐格予腹部撞了一下。 所有同学惊呆，包括唐格予。 那一下撞得不轻，桌子都在地上呲拉一声。 许竞珩没管，拿着书就站到自己桌边。 唐格予眯起眼睛，“哟，我还没对你动手呢，你就先对我动手了？” 语气里满是戏谑。 李翰大声呵斥：“唐格予！你还想动手了啊？高二了能不能安分点？” 第14章 人间 李翰确实是一直在说唐格予，但没有做出过什么实际行动，他又来了句：“再欺负新同学就给我老规矩，站门外去！” 呲啦一声，是椅子在瓷砖地板上滑动摩擦而发出的声响，有些刺耳。 李翰来了这么一句之后，唐格予玩味地撇了眼许竞珩，无视所有人的注视，站起身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明泽和吴乐脸上都一脸懵逼。 李翰心道：以前要他出去罚站，没见他这么爽快过啊，今天本来只是随便说说，这孩子怎么就真这么做了？ 唐格予当然没有这么做，他走出教室后并没有站在教室外面，而是不慌不忙地走过了高二七班。 同学们好像对唐格予的这种早退行为习以为常，李翰有些无语，但没把人叫回来，反正已经习惯了。 唐格予走后，教室里的人又把目光放在了许竞珩身上。 许竞珩突然一阵情绪低落，他觉得高二的第一天很糟糕。 只想安稳。 看着一直站着的许竞珩，李翰沉稳道：“许竞珩，你今天晚上先坐唐格予的凳子吧，我明天早上再给你搬一个凳子过来。” 这样说的话，唐格予是今天晚上不会回教室了吗？ 不过许竞珩还是没敢坐，该不会等下那人又回来了，说自己还抢他椅子吧？ 祁沛在他右前方小声说了句：“他今晚不会来了。” 好吧…… “好的。”许竞珩回应了李翰一句，在大家怪异的目光下把唐格予的椅子拿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坐下之后，李翰随意讲了两句，交代许竞珩记得领校服，遵守学校校规纪律后便端着茶杯在教室里走来走去。 教室里一切恢复如常。 许竞珩坐下后，翻开书开始看，结果就看到自己所有的书上面，都画了一个猪头。 他只觉得生气，没注意那猪头跟他T桖上的猪头很像。 许竞珩在心里闷哼一声，斜了一眼旁边那个没有人的桌子。 气。 李翰被教导主任突然叫出去，他出去后，教室里瞬间又闹哄了起来。 “S市来的啊？大城市诶，那他家是不是很有钱？” “S市来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切……” “其实他长的还挺帅耶……” “长的帅有什么了不起的。” “诶你说他有女朋友了没？” “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的话你自己去问他啊。” “但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说话。” 大部分女生都在花痴许竞珩，她们对一来就敢坐上“老大宝座”的男生有着莫名的痴迷。 不得不说，许竞珩长的确实帅。 但男生就没有那么好奇许竞珩了，都在座位上玩游戏的玩游戏，打扑克的打扑克，甚至还有几个人离开座位堆聚在一起玩纸牌，教室里瞬间炸锅了，但没个人来管。 许竞珩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教室能乱成这个样子的…… 他突然觉得有些迷惑，自己可能不是进错班了，而是选错学校了？ 接下来的晚自习时间，许竞珩没再有什么意外之事。他随意打开一本书，翻到一页什么也看不懂的页面上低着头，在吵闹声中装作认真看书实则七想八想。 他稍微分了点心去侥幸老师没说自己错过开学典礼的事情，然后偷偷打了会儿瞌睡就过去了。 下晚自习后，同学们一窝蜂地跑出教室，许竞珩不紧不慢地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走。 他走时把椅子还到了唐格予座位上，还小心翼翼地摆好。明泽跟吴乐在他前面走，走时还特意撇他一眼。 ———— 这个学校别的不说，住宿环境真的挺好的。有热水器，他不用自己去打热水，所以也没什么好着急的，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才熄灯呢，两个小时还不够自己洗个澡吗。 许竞珩回到宿舍之后，刚推开门就想到一个成语：冤家路窄。 309寝室的左下铺趟了个不好惹的，那不好惹的估计洗过澡了，穿着宽松白T躺在床上翘着腿。 不好惹的跟正等着许竞珩回来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竞珩看。 许竞珩心里一惊，感觉脑袋炸了一下，他本能地顿住了脚，没敢进去。 考虑一下，是跑，还是进去挨打。 “哟，找不到女生宿舍？” 许竞珩：…… “你从幼儿园跳级到高二，教育部门允许吗？” 许竞珩：…… 他觉得心梗，长相问题又不是他能决定的，有必要老这么拿在嘴上说吗？ 许竞珩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皱成叉烧包了，两边脸颊上的肉也嘟了起来。他气冲冲地走进去把书包摔桌上，在柜子里找出身份证举到唐格予眼前，怒瞪他：“你看清楚了？” 唐格予抬眼在许竞珩身份证上瞄了瞄，记住了个生日——12.18。 许竞珩也没等他说话，斜了他一眼后转身把身份证装好。 空气安静，气氛尴尬。 许竞珩又开始慌了，他站在桌边等了几秒，看唐格予都没动静，便想快点洗了睡觉。 他记得下午撒了薯片在床上的，现在一看，床上是干净的，地上也是干净的……不由得转头看唐格予，唐格予躺床上在玩手机。 许竞珩没主动招惹他，在校霸面前战战兢兢地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动静还不敢弄太大。 十分钟后出来，唐格予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许竞珩一眼。 挺白。 挺瘦。 挺帅。 唐格予上下打量许竞珩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许竞珩清澈的双眸上，“你真要在这儿睡？” 许竞珩短发还在滴水，拿着白毛巾擦头发。他不敢跟唐格予对视，寝室里灯光太亮了，只要看着唐格予那张带着伤痕的脸他就觉得紧张，“其他……其他寝室都满人了，只能睡这儿……” 唐格予把手机扔一边，盘腿坐床上撑着脸，“行吧。” 许竞珩一直站在洗手间门口不敢走过去，唐格予道：“你老站那儿干嘛，过来啊。” 他这话把许竞珩吓一跳，不仅没过去，反而还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头发没干，这里有风。” 洗手间旁边有个窗户，窗户打开着，此时确实有晚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很凉爽。 唐格予讪讪道：“行吧。对了，你晚上睡觉打呼噜不？” 许竞珩摇头，“不打。” “说梦话不？” “不说。” “梦游不？” “不梦。” “磨牙不？” “不磨。” “爱干净不？” “不爱。” 许竞珩手上动作一顿，“爱……” 唐格予轻笑。 许竞珩抬头，看到唐格予这样的表情后，心里颤了一下。 被唐格予这样盯着，许竞珩觉得宿舍还是小了点，床与床之间的空隙不够大。他手脚有些僵硬地走到床边去，此时才发现被子也套好了，下意识就看了眼唐格予。 唐格予哼了一声，“看啥，现在就想挑战老大的权威了？” 许竞珩：…… 估计是许竞珩无语的眼神在唐格予眼里被视为挑衅，唐格予扬眉，“呵……想开打？这里位置太小了，要打只能在床上打，虽然影响发挥，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人……是哪里有点问题吧。 唐格予一抬下巴，“别瞪了，床上我们一决高下。” 许竞珩没吃午晚饭，肚子在咕咕叫，他饿得有些发晕，没力气应付校霸，只觉得这人才是幼儿园跳上来的吧，幼稚的很。 他无视唐格予，爬床上睡觉，把身子贴在墙上，尽可能离唐格予远点。 许竞珩在唐格予动手前，拉着被子捂住头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还抱住了自己，是一个防备的姿势。 床对面的唐格予也没有因为许竞珩无视的态度而恼怒，他看着被子里的许竞珩，饶有兴趣地起扯了嘴角。 ———— 是夜，但并不静谧。 309寝室里的一个床板一直在咚咚作响，被子与床单一直在发出摩擦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这样的声响持续了有几分钟后，突然暂停，接着一阵摩擦的轻响过后，寝室里的声音变成了什么东西的滚轮从地板上滑过而发出的声响。 那个声音很小，但因为夜里太过于安静，才把细小声响放大。 呲拉声过后，房里的声音又变了一种。 “咔！” “咔！” 两下响得清脆。 像是箱子把手被打开的声音。 接着呲拉呲拉一阵，什么东西被撕开了。 咔…… 这是咬东西的声音。 咔…… 停顿了一下。 咔嚓…… 停顿了一下。 咔嚓咔嚓咔嚓…… 没有停顿。 这样咀嚼东西的声音持续在寝室里响了很久后，唐格予醒了。 他睁开眼睛，有些不解，收拾得那么干净了还能有老鼠？ 啧……烦躁。 第一天住寝室的感觉好中带差。 黑暗中唐格予起身下床，因为怕惊动老鼠，他声音动静极轻。 灯就在他床尾，唐格予直接从床尾下的床。 他到门边摸到了一根晾衣杆，准备开灯就叉死老鼠。 此时唐格予的手已经摸到了床尾的灯泡开关。 “啪！” 寝室亮了。 唐格予拿着晾衣杆站在门口，没看到老鼠，看到了坐在被子上迷迷糊糊的许竞珩。 许竞珩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脑袋上的头发翘起了几根小呆毛，此时正歪着脑袋，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他手里拿了包薯片，人是困的，但手也没停地在往自己嘴里塞薯片，还因为塞得太快导致他嚼都嚼不过来，两边腮帮子堵得鼓鼓地。 而且……他好像还没有注意到寝室里突然亮起的灯和站在门边举着晾衣杆，一脸疑惑不解的唐格予。 唐格予顿住，心中有一抹悸动 第15章 人间 “喂……你……”唐格予开口了，“你在干嘛？” 许竞珩听到声音，塞薯片的动作没停，不过眼睛倒是睁开了。他扭头看到唐格予后，肩膀突然抖了一下，吓得不轻。 唐格予把晾衣杆靠在墙上，走上前两步迷惑地盯着许竞珩，“你这是……” “你也饿醒了吗？”许竞珩嘴里塞满薯片，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唐格予听清了，而且有些想笑。 “我是被你吵醒的！”唐格予把手伸进脑后的头发里扒拉两下，举动不耐烦，但表情却是在憋笑，“这大半夜的，咔擦咔擦容易把人吵醒你不知道啊？” 许竞珩心想，我知道，可是这大半夜的不咔嚓咔嚓容易把人饿死啊。 不过这话许竞珩没敢对校霸说。 唐格予又道：“你把我给吵醒了你知道吗？” 许竞珩点点头，盯着唐格予，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咔嚓咔嚓。 唐格予有些无奈，“明天得上课呢，你不知道这样容易影响人吗？” 许竞珩自责地点点头，眉毛轻皱地盯着唐格予，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咔嚓咔嚓。 “我还以为是老鼠呢，吵得我都精神起来了，想着怎么抓它，一看原来是你……那我等下睡不着明天起不来怎么办啊？”唐格予压低了眼睛瞪着许竞珩，“你这样的动静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睡眠和精神了你知道吗？” 许竞珩有些焉巴了，心里自责感更甚，像挨骂了的小孩子一样垂下脑袋来，但又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咔嚓咔嚓咔嚓。 他自责是自责，不好意思是不好意思，但饿了还是得吃。 唐格予：…… “你没吃晚饭？” 许竞珩点点头，那包薯片已经见了底，他把袋子里的一点薯片碎倒嘴里后，扔掉包装袋又压身下去从塑料箱子里抓了包薯片，撕开后往嘴里塞了起来。 一边胆怯地看着唐格予，一边放肆地吃。在注意到唐格予异样的眼神后，许竞珩突然顿了顿，大方地从箱子里摸了包薯片递给唐格予，“吃……吗？” 唐格予力道不小地把许竞珩手里的薯片枪过来后，又扔回到了他的塑料箱子里，“不吃！” 塑料箱子里有麦片，小面包和牛奶，都是些压肚子的，薯片是最不压肚子的，吃几包都未免能饱。 唐格予可不想寝室里一整夜都是咔嚓咔嚓的声音，他用脚尖踢了踢箱子，“你饿怎么不吃面包？薯片多不顶饱。” 许竞珩摇摇头，咔嚓咔嚓咔嚓。 他不是特别爱吃面包，容易噎着。 唐格予有些无语，“那你准备吃到什么时候去？现在可是晚上，而且你旁边还有人。” 许竞珩顿住了，低头看了看还有大半包的薯片，突然有些尴尬。 他上一顿还是早上吃的几个包子，现在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难受得紧。可是大晚上吃薯片咔嚓咔嚓确实吵人，而且都把唐格予吵醒了。 唐格予可是校霸呢…… 许竞珩肩膀耷拉下来，“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不吃了。” 他在床上坐起身来，把半包薯片放在床尾的桌面上，再回头看着唐格予，道了个歉：“大晚上的把你吵醒，对不起啊……” 那眼神有些朦胧，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巴巴。 校霸突然有种欺负人了的感觉。 唐格予梗了一下，“那什么……你要吃就吃呗，反正都已经吃了，你吃吧。” 许竞珩摇摇头，拍了拍被子抿着嘴准备睡觉了，看起来十分可怜。 唐格予急了，他走过去两步，“你吃就吃呗，不吃饱哪有力气跟我打架？” 许竞珩心里一惊，更不敢吃了。 吃了明天岂不是要打架。 他不想打架。 “我不饿了。”许竞珩声音很小。 唐格予无奈，“我刚刚也没不让你吃啊，就问你准备吃到什么时候去，你只要告诉我你要吃到什么时候就可以了。” …… 好像也是。 许竞珩垂下眼眸，轻轻扭头看那半包薯片，刚刚吃得正起劲，现在还有些意犹未尽。 唐格予啧了一声，“要吃就赶紧吃，可别饿死了，老子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担上人命。” 既然校霸这样说了，许竞珩也不想再扭捏，没吃饱，速战速决。 他又拿起那半包薯片，小心翼翼地看着唐格予，胆战心惊地吃了起来。 唐格予坐回床边，刚准备躺下就发现许竞珩那有些害怕的眼神，唐格予把那种眼神理解为：护食。 “你那什么眼神？我不吃你东西。” 许竞珩一缩脖子，赶忙低下头。 唐格予轻哼，“也不吃你。” 他说完便躺下，拉过被子盖住脸。 许竞珩看不见唐格予的脸后，心里的紧张感消散了些。刚刚的半包薯片已经见了底，但他还没饱，薯片确实难填肚子，他准备吃小面包。 因为怕又吵到校霸，所以他吃得很快，嚼都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然后就……噎着了。 许竞珩低着头，两手撑在床上，十分难受。 唐格予听着外面半天没动静，也没有关灯的声音，想来是那许竞行吃完就直接睡了，也不关个灯。 于是唐格予又推开被子，刚准备下床去关灯就看到了对面床上整张脸通红的许竞珩。 他下意识皱眉，“你怎么了？” 许竞珩摇摇头，抬手捶胸口。 唐格予急忙道：“噎着了？” 许竞珩没说话，喉咙堵得难受。 唐格予赶紧跳下床，许竞珩的塑料箱子是浅白的，有点透明，他能看到箱子下面有几瓶牛奶。 他跑过去蹲在箱子边，伸手进箱子摸了瓶牛奶出来打开给许竞珩，许竞珩立刻两手接过，皱着眉闭着眼大口咕噜咕噜。 牛奶下去大半瓶，许竞珩觉得吃进去的东西都被顺进了胃里，胃有一丝丝的胀痛，但食道顺了。 他难受过后，这才睁眼看唐格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极其尴尬。 唐格予轻叹一声，表情无语，“你是不是巨婴？吃面包能噎成这样？噎着了也不知道拿瓶水？” 许竞珩当然知道，他本来也是想拿牛奶跟面包一起吃的，可牛奶都压在箱底，要从箱底拿出来那动静可不小。 “怕吵着你……” “啧……”唐格予好像有些鄙视，“你这孩子是咋活这么大的，S市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里的人都跟你这样蠢吗，你幼儿园不会跟猪学的吧？” 许竞珩：…… 唐格予往箱子里的牛奶上撇了一眼，“喂，跟你说一下，你买的牛奶是假的。” 许竞珩瞪大眼睛，“啊？！” 不可能吧？ 唐格予嗤笑一声，“这上面写着帮助长高，但你长得也不高啊，顶多一米七，你这样我到时候跟你打起来的话，人家肯定说我以大欺小，啧……” 许竞珩：…… 一七三谢谢。 “哎……”唐格予叹了一声，站起来，“吃饱了？” 许竞珩点点头，不仅吃饱了，好像还有点撑。 唐格予走到门边关灯，“吃饱了就睡吧。” 房里恢复黑暗，许竞珩又抿了口牛奶才轻轻钻进被子里。 他肚子饿的时候不舒服，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饱的时候也不舒服，还在床上翻来覆去。 许竞珩光顾着难受，并没有意识到他这样的举动会影响到别人，直到唐格予又说了一句：“吃东西要别人哄，睡觉也要别人哄啊？” 许竞珩僵住，没敢再动，唐格予又道：“还没吃饱？” “吃饱了……” “那你还老动干什么？” “吃撑了……” 唐格予：…… 唐格予捂在被子里，喃喃了一句：“难怪你爹说你上辈子饿死的……” ———— 第二天一早，许竞珩被学校的起床铃吵醒后，迷糊地睁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浑身无力的在床上愣了会儿才爬起来洗漱。 唐格予已经不在寝室里了。不在也好，免得大早上就开始烦人。 时间是六点半，外面天还没大亮，许竞珩不紧不忙地洗漱完后穿着自己的私服去教学楼。 他走在校园里，在那些穿着校服的学子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进了高二七班，人到的不多，唐格予他们三个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明目张胆地把扑克拿到桌面上打，也不怕被人抓。 许竞珩还是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走近教室的，但唐格予没看他一眼，一直在打扑克。 许竞珩干脆也不看唐格予，有一丢丢小害怕地往座位上走去，可当他走到唐格予桌前的时候，唐格予手里拿着一副牌，眼睛也盯着牌，但突然伸腿横在了走廊上…… 许竞珩眼下脚下都没注意，他哪能想到唐格予这么阴啊……于是脚腕向前抵住了唐格予的脚踝，瞬间挪动不了，被唐格予绊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啧……”唐格予把手里的几张牌合在一起，扭头看着趴地上的许竞珩，“你撞我腿干嘛，大早上的就想打架？” “？” 许竞珩怒地抬头，瞪着唐格予。 唐格予痞笑，“瞪啥瞪呢，你撞人还有理了。” 明泽瞄了眼许竞珩，对唐格予玩味道：“哟，他这是向你宣战呢？” 吴乐倒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唐格予。 唐格予以前跟谁合不来都是直接打架的，从没有使这种小点子欺负人过。 许竞珩拍拍手，从地上坐起来。他摔是没怎么摔痛，但对唐格予故意欺负人的行为感到不爽，“是你伸腿绊我好不好！” 他声音不小，还带了点怒气，班里的人几乎都听到了。本着看戏的心思，双双把目光投到最后一排。 唐格予把手里的扑克牌往桌上一拍，身子往后倒，躺在椅背上，“我绊你？我为什么要绊你？” 许竞珩不怂，“因为你有病。” 第16章 人间 教室里的人听到许竞珩说出来的这句话后，脸上都出现了十足的不可置信，一阵嘘声响起。 “哇，他们昨天没打起来，今天应该会打！” “我压予哥，转学生看起来太弱鸡。” “予哥肯定要打他了！” “那他遭的住不？” …… “你说什么？”唐格予的声音并不冰冷，他被人骂有病了也不恼，嘴角还带着笑。 这话许竞珩说一遍就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可不敢说第二遍。 “他说你有病。”明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本来就不太喜欢长得秀气的男生，所以很看不惯许竞珩，觉得许竞珩一点阳刚之气的都没有，刚来学校第一天就哭唧唧的，都多大人了上学还要爹妈送。 唐格予拿起牌在桌子上敲了敲，他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许竞珩，“这话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许竞珩非常看不惯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即使心里害怕也要硬着头皮道：“你敢再犯病我就敢再说。” “哇……厉害厉害。” “他胆子好大……” “看不出来弱鸡也有一颗熊心……” “安静观战……” 教室里不知道哪几个人没控制住，说了这么几句话。许竞珩也没看他们，眼神不善地盯着唐格予。 唐格予扯嘴一笑，“行，你说了这话可别后悔，时间长着呢，你看我怎么慢慢犯病。” 许竞珩不悦地斜了他一眼，爬起来站到自己桌边。他其实从进门就发现自己桌上的书莫名其妙地没有了，昨天下晚自习了明明放桌上了的。 许竞珩突然转头看唐格予，见唐格予昨天还空空的桌面上今天突然堆满了书。 …… 感受到许竞珩疑惑的目光，唐格予还特意抽出一本语文书，装模作样地翻来翻去。 许竞珩火冒三丈，他压着内心闷火走到唐格予桌边，看着桌上那摞堆得高高的书，二话不说直接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来看，却看到书上写名字的地方被涂了三个黑色小圈圈，小圈圈下面又写了三个字：唐格予 他能从那三个小圈圈里面，找到一点许竞珩这三个字的影子。 …… 许竞珩叹气，对唐格予无语。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 许竞珩把那本书放自己桌子上后，抽过唐格予手上的语文拍在那叠书上，正准备把书抱起来就被唐格予伸手重重压在那摞书上面，“想干嘛？光明正大的抢啊？” 许竞珩冷眼看他，“神经病，把书还给我……” 明泽抬眼看许竞珩，有些出乎意料。放眼整个毅诚高中，没人敢用这种表情对唐格予说这样的话，没想到这个娘们似的弱鸡居然敢。而且……唐格予被骂了之后居然没什么生气的反应？ 唐格予压着书，对许竞珩逗弄道：“你想要书，自己领去呀。” 许竞珩扒拉开唐格予压在书上的手，不甘示弱道：“这是我的书，你要还给我。” 其实一些书本来是没什么的，但唐格予明显就是故意在欺负他，他不甘。 唐格予翻开一本书，把上面的唐格予三个字指给许竞珩看，“可这上面明明写着我的名字。” …… 这是小学生吗…… 许竞珩真的无奈了，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余光能看到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很不适应那样的气氛，终究还是忍住了心里的憋屈，没把书抢回来，红着脸尴尬地站到了自己座位上。 唐格予一时怔住，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教室里很安静，嘘声再听不见。 明泽把椅子挪到唐格予旁边，俩人挨着肩膀。他盯着许竞珩，小声道：“格予，想打他就打呗。” 唐格予喉结上下滚动，把眼神从许竞珩身上收回，低头玩牌，“再说吧……” 明泽又道：“不过你抢他书干嘛？你要书就说一声，不是立马就有人帮你去拿吗。” 唐格予顿了顿，突然一笑，“就是想抢。看不惯他，欺负欺负。” “啧……什么欺负不欺负，你要打就直接打呗，今晚？” 唐格予摇摇头，“今晚回家，还是不在宿舍住了。” 他不可见地瞥了许竞珩一眼，“不习惯。” 明泽皱眉，“咋啦，才住一天就不习惯了？对了，你干嘛突然搬宿舍？你爸又打得你受不了了？” 唐格予脸色一沉，手里的扑克牌滑来滑去玩着花样，“有什么受不了的，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他打我我不会打他啊。” 明泽撇了眼唐格予鼻子上的伤口，“你脸上是跟他打的吧？” “嗯。” 明泽啧了一声，“他又打你妈了？” “嗯……” 吴乐也凑过来，“那你今晚是还来我家，还是回他那儿？” “回家。”唐格予洗好牌放桌上，三人又开始玩了起来。 教室里恢复了方才的小吵闹，没有人对这件事情多嘴。 除了许竞珩僵硬地站在桌前以外，那些人都在该吃零食的吃零食，该八卦的八卦，有些还把手机拿到了教室在玩游戏。 整个早自习没有老师来过班里，也没有人写过作业。他们好像只是在教室里做着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或者是无聊地打发着时间，没有人在学习，也没有人督促大家学习。 ———— 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的人都跑去食堂吃早餐。许竞珩肚子很饿，但是没有力气去吃。 腿站的有些僵硬，脚踝还有些疼。他本想问问同学去哪里领校服，可想来是不会有人理他的。 老师没来过，他只能等。 他有些胆小，是那种不太敢主动进老师办公室的人。 此时的高二七班，除了许竞珩以外，空无一人。 他心中有些忧愁。 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他觉得，也许……过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原以为换了地方，换了人，生活就会有所改变，就能重新开始。可是为什么，并不是如此？ 他还是很煎熬啊。 他沉浸在郁闷里许久，教室里进来了一个女生。她走到许竞珩桌边，敲了敲许竞珩的桌子后，放了两个包子在许竞珩桌上。 许竞珩抬起头，是那个扎着马尾坐在唐格予前桌的漂亮女生，祁沛。 祁沛开口了，声音很温柔，“我想你也许不会去吃早餐了，所以我帮你带了一些过来。” 许竞珩不会拒绝别人主动的好心，而且现在整个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拿起包子，轻声说：“谢谢。” 或许……也不会太煎熬？ 这不是还有人搭理自己吗。 “不客气。” 祁沛把自己的椅子推给许竞珩，自己在许竞珩前桌坐下。 她直勾勾地盯着许竞珩看，许竞珩没有在意她的目光，自顾自地吃着包子，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等到许竞珩把包子吃完，把塑料袋扔进门后的垃圾桶里再走回到自己桌前时，祁沛都还一直在盯着他看。 许竞珩觉得那样的目光有些好笑，问祁沛：“怎么了？” 祁沛抿抿嘴，问他：“你是不是很讨厌唐格予啊？” 是。而且说到唐格予这三个字许竞珩心情就不好。 他没说话，回座位上坐着。 祁沛有些欲言又止，“唐格予不坏的，他从来不乱欺负人，虽然刚刚是那什么了一点，但是……但是……” 但是了半天没但是个什么出来。 祁沛表情微妙地看着许竞珩空空的桌子，“你的书……要不要再去领一套？” 许竞珩点头，“我正准备去领，领不到就自己去买一套。” “诶……”祁沛摆摆手，“在学校领不到书还不至于，虽然我们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但书还是成堆的。” “嗯。” ***** 许竞珩又去了趟二楼的大教室，那个负责登记的女生在里面站着点书。 许竞珩走上前，开口道：“同学，你好……” 女生肩膀缩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许竞珩退后两步，“不好意思。” 女生转头看到许竞珩的时候，又睁大了眼睛。许竞珩不明所以，温声开口道：“我还想再领一套书，昨天领的那套……给同学了。” 女生点点头，对他抿嘴笑了一下，指了指放着高二书本的书架，“你去那里拿吧……” “好，谢谢。” 许竞珩过去拿书，女生一直在他背后看着他。他回头看了女生一眼，女生回以一笑，露齿的笑。 许竞珩一头雾水，但没有多想。 领完书登记完准备走，女孩却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竞珩开口问：“怎么了吗？” 女生摇摇头，又笑了笑。 …… 许竞珩觉得这女生有点怪。 他转身抱着书刚走出门就撞上了脚步匆匆的唐格予，俩人皆是一愣。 许竞珩冷着脸让开路，把眼神从唐格予身上挪开。 看到许竞珩这副表情，唐格予心中莫名不悦。对早自习上发生的事，他心中其实有些怪异的情绪，但突然道歉，他说不出口。 本想问句吃早餐了吗，但感觉他们目前不是能做这个问候的关系…… 于是俩人一语不言，擦身而过。一个走出大教室，一个走进大教室。 许竞珩闷声走后，唐格予在登记表上把许竞珩三个字划掉，写上了唐格予。 第17章 人间 大教室里，女生抱着登记表对唐格予道：“格予，小姨去过医院了，没什么大事，在我家躺两天就好了。” 唐格予点头，“别管她，她要是耽误你了，你直接跟她说让她回家睡。你的床本来就小，别老让她再给占了一半去。” 女生细眉轻拧，“她也不容易，这个年纪了不能老受伤，还是要……跟姨夫好好的。” 唐格予倚在墙上低头抱着手臂，低沉道：“他们不可能好好的。我说过很多次了要他们离婚，可是没有用。我只希望我能快点长大，能早点改变这样糟糕的生活……要不是想混个高中毕业证，以后在社会上不那么艰难，我早跑了。” 女生抬手在唐格予肩膀上捏了捏，“格予，我们会长大的，长大了一切都会好。” ———— 当天早上第一节 课是语文，李翰帮许竞珩搬了个椅子过来。中午祁沛带许竞珩去二楼的另一间教室领了校服。 校服是蓝白色的，还挺好看，穿起来丝毫不显臃肿肥胖，反而很精神。 上午一节语文课和两节数学课匆匆上完。中午休息两个小时，许竞珩领了饭卡去食堂吃饭。 食堂里队排得老长，他昨晚没睡好，今天有些没精神，整个人晕乎乎的，也没什么食欲。 排到他打饭时，他一看窗口里那些铁格子里装的菜，脸上立马布满无奈。 又辣又油腻，更不想吃了。 他随意打了一盘看起来不那么辣的豆角焖肉，再拿了碗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唐格予三人来得较晚，他们在厕所里抽了烟再来吃饭的。 唐格予今天吃饭吃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许竞珩就坐他前桌，但许竞珩吃着吃着都打起瞌睡来了，也没注意到对面坐的是谁。 许竞珩肚子其实很饿，但盘子里的饭菜没动两口，豆角焖肉里面全是尖椒，太辣吃不下去是其一，其二是他好像真的对饭菜没有食欲。 明泽坐唐格予旁边，吴乐跟他们坐对面。吴乐看到唐格予眼神时不时就往他后面飘，便转头看了一眼，后面坐的是许竞珩。 “格予，今天胃口不好？” 吴乐试探地问了一句。 唐格予垂眸摇摇头，“没有，就是不怎么饿。” 明泽笑哼一声，“该不是看到前面坐了个谁，心里反胃吃不下去吧？” 唐格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对明泽翻了个白眼，“你们不觉得今天的菜有股酸味吗？是不是天气太热给放坏了。” 明泽夹了块肉塞嘴里吧唧吧唧，“没有啊，挺好吃的。” 那许竞珩怎么不吃？ 唐格予夹起碗里的菜放嘴里嚼着，又悄咪咪抬头瞄了眼许竞珩。 许竞珩拿着筷子在白米饭里瞎戳着，从唐格予坐下起到吃了小半碗饭时，就没见他往嘴里塞过饭菜。 “啧……”也许是唐格予投在许竞珩身上的目光太频繁，不止是吴乐，连明泽也注意到了，“你老看他干嘛？心里要是真不爽，找个时间打一顿不就行了？” 唐格予无语，“多大人了，还成天打架？” 明泽更无语，“十七岁不就是成天打架的年纪吗？” 唐格予靓仔语塞。 看唐格予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泽有些鄙夷，“你不会怕他吧？” “开什么玩笑？” 明泽看看许竞珩，又看看唐格予，“他那小身板，绝对打不过你。” 唐格予甩甩头，“再说，这几天烦得要死。” 明泽往许竞珩那边抬下巴示意，“那正好拿他出气，让他知道老大就是老大，不能轻易得罪。” 吴乐盯着唐格予，细声问：“就今天晚上，厕所堵他？” 唐格予果断摇头，“算了……他刚来，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吃不了苦头，没准咱踢几脚就得送命。” “不至于吧你？！”明泽拍了唐格予肩膀一下，“你跟人打架何时还考虑别人送不送命了？” 唐格予没什么心思吃饭，把筷子在饭里戳着，“眼看咱也要成年了，真把人弄死了，不得承担刑事责任啊？” 明泽不爽，他剜了眼许竞珩，“那怎么搞，我看不惯他……” 唐格予语气有些懒散，“慢慢欺负呗，日子还长。” “行，慢慢欺负。” 许竞珩肚子饿得厉害，挑起一口饭往嘴里硬塞，吞咽的时候竟有些反胃想吐。 烦躁。 他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两手撑在脸上，表情烦闷地抬起头来。 对上唐格予的眼睛，他心中一惊，有些不知所措。 而唐格予亦是。 于是俩人同时低下头去。 发现唐格予在对面后，许竞珩觉得如坐针毡，最终还是很快起身端着没动几口饭菜的盘子走到了餐具区。 他进食堂前肚子是饿的 ，出食堂后肚子还是饿的，无奈之下回寝室吃了点零食，吃完后忍不住地惆怅。 这才刚来，内心的情绪起伏跌宕却够大了，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再回到教室时，有同学趴桌子上在睡午觉，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走到座位上无聊地翻书，他成绩虽然不好，但是对语文很感兴趣。他喜欢读文章、文言文和诗，背书从来难不倒他，将进酒、岳阳楼记和师说，很容易就背下来了。 预备铃响后，趴着睡觉的人都起来了，开始了下午的混日子时刻。 唐格予三人从后门踹门进来，动静吓了许竞珩一跳，但其他同学好像习惯了似的。 唐格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许竞珩一眼，只看到个侧脸。他坐下后，有一股小风飘到许竞珩身上，从那股风中许竞珩闻到了烟味。 半天没见老师进来，同学们又开始说话的说话，玩闹的玩闹。 许竞珩总感觉胃里不舒服，有些想呕吐。他中午没睡够，脑袋也发晕，便撑不住趴在桌子上又闭上了眼睛。 他特意面对墙壁，后脑勺对着唐格予。 许竞珩再次睁开眼睛时，是感觉到有人拿着书本在敲他脑袋。 他睁开朦胧双眼看着来人，是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应该是老师。 “站起来。”女人声音柔软，但音量很大。 许竞珩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窘迫。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慢慢站了起来，看到不仅仅是面前这个女人，还有全班所有的同学们都在看着他。 当然也包括坐在他右边，跟他仅隔一条窄走廊的唐格予。 许竞珩的眼神与坐在唐格予前面的祁沛对上，祁沛对他投来一个担心的目光。 许竞珩心里一沉。 “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同学？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睡觉？”老师一脸冷冰冰地看着许竞珩。 许竞珩对老师一向很是尊敬，“老师好……我叫许竞珩，是刚转来读高二的，不好意思……” 老师本以为上课敢明目张胆睡觉的肯定是个刺头儿呢，还想着好好整治整治，没想到一看这孩子的脸，眉清目秀，表情柔和说话语气也很轻细，便也没有再去为难他。 老师降下了音量，“你就是许竞珩啊？翰哥跟我说过了。我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叫宁苑。” 许竞珩点下头，“老师您好。” 宁苑蹙眉看着许竞珩，轻声问道：“你可是不舒服？” 许竞珩微笑着摇摇头，“就是有点头疼，中午想趴会儿没想到睡着了，不好意思，老师……” 宁苑还是一脸担心地看着他，“真没事？要是有事就去医务室，耽误不得。” “现在没事了，好多了。” 宁苑叹气道，“没事就好好上课吧。” 许竞珩对老师一欠身。 宁苑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你刚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底儿呢。” 她拿着手里的书本指了指讲台，“上去听写几个单词。” 许竞珩去年一年，没好好学习，就在背课文和英语单词，随便写几个他还是有信心的，倒不是记忆力好，只是去年实在太无聊，把那些词句挑出来一直重复背，背多了自然而然就记得些了。 许竞珩对于有信心的事情不会太胆怯，他把椅子往后一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了讲台。 宁苑靠在许竞珩桌上，随意说了一个词：“希望。” 许竞珩垂眸抿嘴，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Hope “光明。” Light “火焰。” Flame “平凡。” Ordinary “生存。” Exist “坚持。” Insist “还行。” Not bad 宁苑笑了笑，走上前去，“这个不用写，我是说你还不错。” “哦……”许竞珩刚想擦掉，宁苑制止：“不用擦，就这样。” 许竞珩拿着粉笔转身，宁苑朝他走去，“字写得不错。” 许竞珩平淡地放下粉笔， 宁苑下巴往后一摆，“下去吧，以后别在我的课上打瞌睡，不然就站起来上课。” 许竞珩抿嘴轻笑，“好的。” 许竞珩走下台时，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射在他脸上，把他稚气未褪的脸照得格外柔和，眼里的清澈明亮再也藏不住。 唐格予静静地看着被暖光微微笼罩住的许竞珩，心里忽起涟漪。而许竞珩身后的黑板上，是一串代表着生命的单词，灵动且漂亮。 第18章 人间 许竞珩忽视唐格予略带温柔的目光，坐到座位上之后便开始认真听讲，试图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 他想改变自己，但改变的第一步就是要把成绩提上来。 枯燥又困乏的下午过得有一丝漫长，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后，同学们纷纷飞奔出教室，愿意在学校吃晚饭的就去食堂，不愿意在食堂吃的就回家吃或者去外面吃，反正珞瑜北街离学校近，找吃的很方便。 其实晚上很少有人去食堂，都是住宿生去。晚上的许竞珩还是没胃口，为了避免浪费，他特意让打菜阿姨给他少打点饭菜。 坐下后硬塞了两口，还是吃的想吐，也不再勉强。 他放下筷子，抬起头来两手撑着脸，下意识做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意外的动作，就是在食堂里找唐格予。 他是有心要避着唐格予的，所以才会过份注意。唐格予在哪儿，他就不在哪儿，唐格予在他面前，他就走。 晚上的食堂里没看见唐格予身影，许竞珩也没在食堂待多久，他还是不太吃得惯这里的饭菜，草草塞了几口后又去学校的超市里买了个面包，配橙汁吃了。 高一高二的晚自习时间是七点到九点，总共上两节，中间休息二十分钟。 整个晚自习时间里没有老师来过，自习真的就是自习，没有老师进来讲课，整个教室吵翻天。 许竞珩自己都想不到，他居然能在这种环境下背十个单词。 第一个单词是第一节 晚自习前几分钟背的，是：安静 第二个：别吵 第三个：小声点 第四个：烦躁 …… 背的单词都是根据情绪来的。 他有一本英语词典大全，不会的都在上面查。 唐格予座位上是空的，他心里平静了些。 两节晚自习过去，放学铃响了。 许竞珩从铃声响起时就开始慌张，想到那个不好惹的还跟他住同一间寝室，他心里就一跳一跳的。 满怀紧张地走到309寝室门口，许竞珩承认了，他此时不是很敢推开寝室的门。 怎么面对唐格予？这是个问题。 活得过明天吗？这是第二个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从窗户上往里面看着，寝室里并没有开灯，一片黑乎乎。 许竞珩忐忑不安，想着该不会等下进去打开灯就看到唐格予举着一把刀对他喊拿命来吧？ 毕竟他早上才骂过唐格予有病…… 唉…… 许竞珩鼓着脸呼出一口气，硬着头皮推门进去，打开灯却发现唐格予不在里面，而寝室里属于唐格予的床铺已经空了，关于唐格予的东西也没有了，包括床空里那个显眼的篮球。 许竞珩瞬间又惊又喜。 难不成唐格予搬走了？ 那太好了。 睡觉的时候没有压迫，想吃东西就吃东西，想翻来覆去就翻来覆去。 真好。 唐格予走了，许竞珩心情好了些，他坐在床边准备把塑料箱子拉出来拿包睡前薯片吃，发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许竞珩忘了，他爸好像是这几天要回S市，该不是告别短信吧？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S市的，短信是简短的四个字加一个问号：你不来了？ 是谁？ 许竞珩皱眉，难不成是初中同学？可初中同学都是用Q联系的，谁会给他发短信啊？ 许竞珩没理，删了短信就把手机扔一边了。他睡前吃了些零食，当晚没有翻来覆去，睡得比较好。 第二天许竞珩穿上了校服，在诺大的校园里不再那样格格不入，正式成为这个学校的一份子了。 早自习教室里还是没老师，乱成一锅粥。 许竞珩进来时，眼睛下意识就往最后一排飘，看到那三个位置是空的，他心里安定了一些。 他坐在座位上，随意看了眼教室，发现班里的人也不全是混日子的，也有在认真搞学习的人，不过只在少数。 唐格予他们三个是在早超过后进的教室。唐格予和许竞珩的座位很近，他坐下的时候许竞珩还是闻到了一股烟味。 许竞珩早餐没怎么吃，匆匆两口吃完就在教室坐着，此时教室里只有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有人，唐格予三人玩卡牌，许竞珩低头看书，谁也没招惹谁。 上午的课很快过去，许竞珩对语文很感兴趣，一直在认真听。 李翰是一个很幽默的老师，讲课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困。 转眼到周五，这个学校也不知道是管的松还是严格执行劳逸结合，下午的音乐课和体育课真的没克扣，说上就上，而且每周五整个下午就一节音乐课和体育课，上完就放假，每个人到周五心里都美滋滋的，当然包括许竞珩。 体育课铃声响起后，体育委员徐绪兴奋道：“来来来，老规矩啊，先绕超场跑十圈。” 教室里一阵唉声叹气，他们喜欢上体育课，但都不喜欢跑步，而且外面又晒。 “须须，我大姨妈，肚子疼……” “须须，我也是。” “外面好晒啊，我肯定要黑，不去！” 几个女生开始撒娇，徐绪很是怜香惜玉，“行，你们几个就不用去了，好好趴着吧 ” “须须真好……” 祁沛倒是没撒娇，只是十分嫌弃地撇了徐绪一眼。 徐绪没注意到祁沛的眼神，又对教室里的人说了句：“男生都得出去跑啊！别赖，赖就是来大姨妈了，自动转性为女生。”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把眼神放到了许竞珩身上，那轻蔑的眼神让许竞珩觉得有些恼。 说起来还得怪唐格予，无缘无故一直说他是女生，搞得别人也开始跟风。 也许是许竞珩此时的表情不太好，徐绪突然笑了一下，“许竞珩，你会出去跑步吧？” 许竞珩闷声答：“当然会去，我不是女生。” “呵呵……” 又是唐格予。 许竞珩扭头怒视唐格予，眼睛瞪得圆溜，但偏生脸上又肉，长相也实在让人看不出几分凶狠来。 唐格予一笑，“呦，好凶啊～许竞行同学，你上学期在幼儿园肯定是扛霸子的吧？你一个学期收别人多少棒棒糖做保护费啊？” 几个女生笑了几句。 祁沛突然回头，机警地看了唐格予一眼，后又对许竞珩道：“许竞珩你喜欢吃棒棒糖啊？喜欢吃的对吧？” 许竞珩轻撇一眼唐格予，“还行。” “喜欢什么味道的呢？” “苹果。”许竞珩闷闷地把书放进桌空里，第一个走了出去，于是教室里大半的女生都没出去跑步，男生倒是一个不少的出去了。 正直下午，太阳有着要把人晒秃的毒辣，连偶尔吹来的风也是微烫的。 高一高二教学楼前的超场上跑了分成两排的学生。好巧不巧，那两排队伍的最后一个是许竞珩和唐格予。 许竞珩很久没跑过步了，车祸之后再没有好好运动过。这个超场是个小超场，许竞珩此时才跑第四圈就感觉胸口很闷，有气提不上来。 他想停，速度便慢了下来。 唐格予一看许竞珩慢了下来，他也跟着慢了下来。 明泽和吴乐跑在他们前面，回头看了一眼，唐格予随意道：“腿有点抽筋，你们先跑。” “行。” 明泽没多想，倒是吴乐在太阳下垂着睫毛看了许竞珩一眼。 唐格予淡笑，“真是抽筋了。” 吴乐这才回头。 俩人速度慢了下来，掉队老远。 唐格予转脸一看，许竞珩两边脸侧的红晕很明显，他一直低着头抬手擦鬓角的汗，并没有在意唐格予跟他一起掉队。 唐格予对许竞珩的无视感到很不爽，“哟，不行了？” 许竞珩抬头瞄了他一眼，太阳照得他眼睛眯起，“你才不行呢。” 唐格予往许竞珩身旁移了一点，两人的肩膀手臂开始有了避免不了的摩擦和碰撞。 他低头去看许竞珩皱起的眉，玩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行？你试过？别污蔑我啊……” 什么啊…… 许竞珩没理唐格予，跑着跑着眼睛有些发晕，被旁边的人突然伸腿拦了一下，他一个没注意，被那条腿绊倒在地。 许竞珩摔倒后坐在地上捂着腿，他其实摔得不重，但落地时磕到了旧伤未好的膝盖，此时疼上加疼。 一疼心里就烦。 “唐格予！你！”许竞珩抬头看到的便是唐格予正脸。 唐格予背对着太阳，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竞珩，小颗的汗水从他脸侧轻轻滑落，流到校服领口里。 他两手插在校裤口袋里，没有要拉许竞珩的意思，脸上满是痞笑，“许竞行，你怎么老喜欢往我腿上撞呢？” 许竞珩屁股蛋也摔疼了，一时间竟起不来，他看旁边跑道没人，便对唐格予吼了一声：“明明是你伸腿拦的我！” 唐格予哼笑一声，“我没有，我腿本来就是要放那儿的，是你无缘无故给撞上了。” “懒得跟你扯，无赖！”许竞珩剜了他一眼，愤愤地从地上站起来，刚想走却发现膝盖有些发麻，又是一个没站稳。 他踉跄了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面的唐格予身上撞去，脑门正中唐格予下巴。 这回真是许竞珩撞的唐格予。 第19章 人间 “嘶……” 许竞珩脑门有些疼，正要抬手去柔时，唐格予插在校裤口袋里的两只手突然抽出来了。 他一手抓住许竞珩手腕，一手竟捏上许竞珩的脸，“哟，刚往我腿上来一下，现在又往我脸上来一下，这是你跟校霸宣战的战术？” 许竞珩这回理亏，他没话说。唐格予的手很热，让他觉得脸上有些烫。 他抬手打掉唐格予捏在脸上的手，唐格予没怎么用力，被许竞珩一下打开。 唐格予没恼，笑了一下，“许竞行同学脾气挺大啊，怎么你撞着人了还能跟人家生气呢？” 许竞珩扭过头，闷闷地用力，想把手腕从唐格予手中抽出来，但唐格予抓得紧，他挣脱不开，只得又去抬眼看唐格予，“放开！” 唐格予一脸邪魅，“为什么啊？不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吗？” 许竞珩狠狠一抽，怒瞪唐格予：“你要是不把我绊倒，我能站不稳？” “你不往我腿上撞怎么会摔倒呢？你看你，想对别人使阴招，自己也没讨着好，何必呢……” 许竞珩气急，“唐格予你！幼稚！” 许竞珩是真觉得自己来错学校了，这哪里高中啊，根本就是幼儿园。 唐格予也不是高中生，而是小学生，脑子还有点问题的那种。 唐格予力气大，许竞珩觉得手腕有些疼。他又抽了一下，还是没抽出来，心中的火突然烧就起来了，直接张口去咬唐格予的手，但唐格予却眼疾手快地把手拿开了。 于是，许竞珩一口咬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疼。 “你干嘛自残？”唐格予话说得很平静，脸上是一脸淡笑。 无奈、气愤、恼怒、憋屈……这些情绪一起涌上许竞珩心头，他感觉自己快要炸了。 但这些情绪之余，他又觉得委屈。 算了吧，反击只会没完没了。 他放下被自己咬过的手腕，没看唐格予一眼，绕过他往前走去。膝盖还有些麻，但能忍住。 “喂！”唐格予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他没理。 “许竞行？” 再叫，还是没理。 “生气了？” 照样还是没理。 许竞珩跑不动了，但还是在超场上走着，到别人十圈跑完了时，跟着大部队走进体育馆。 体育馆挺大，光单独的篮球场子就有好几个，七班占了独一间篮球场，因为没人敢跟唐格予抢场子。 体育馆外就是一个小超市，班里许多女孩子都趁着男生们跑圈的时间从小超市里买了水拿到体育馆。 进场后七班男女列成四队，体育老师简单地讲了几句后，发现后面有个脸生的同学。 体育老师是个寸头的中年男子，声音很粗犷，跟李翰有得一拼，听说是亲戚。此时他正歪着头，看着藏在男生队最后面的许竞珩，“诶？最后面那个同学，你是新来的吗？” 所有人扭头，看向许竞珩。 许竞珩有些紧张，出列对老师欠身，“老师好，我是这学期转来的，叫许竞珩。” 体育老师点点头，“哦……就是你啊，你们班主任说你身上有伤，还没好全？” 许竞珩道：“好了，就是有时候会有一点点疼。” 体育老师笑了笑，“还疼就是没好全，那你今天就不要做剧烈运动了，跳绳和打篮球都先不要玩。” 许竞珩本来饿着肚子，刚刚跑步又撞了膝盖，也没劲玩什么，“好的，老师。” “行，那你自己安排时间吧，我们学校跟S市很不一样的，体育课爱干嘛就干嘛，回教室睡觉都行。” 许竞珩点头，“嗯。” “进去吧，下个星期如果腿不疼了，要跳绳测试一下，体力的。” 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解散！玩的时候注意安全，打球的时候注意力度，特别是你，唐格予！” 老师话还没讲完，唐格予就抱着个篮球想跑，老师抬着下巴看他，“不许欺负新同学，听见没？！” “啧，知道了。”唐格予把篮球举在在指尖上转着，自言自语喃喃了一句：“不欺负……是不可能的。” “嘀咕什么呢？”体育老师是唯一一个能制得住唐格予的人。因为他块头大，长得又凶狠，唐格予目前为止还不能单挑得赢他。 唐格予装怂，“说你再磨叽下去，这节课都要完了。” 体育老师白了他一眼，“行了，解散！” 老师走了之后，有几个男孩子扎堆出去了，还有几个男孩子去玩乒乓球和排球。 唐格予已经把篮球往地上拍着了，对明泽和吴乐道：“1V1还是2V1？” 明泽笑骂一句：“看不起谁呢？” 他说完这句就拉着旁边的吴乐，俩人压低下盘手臂张开，做防守姿态地挡在唐格予面前。 明泽道：“我暑假可是趁着你兼职的时候，练球技练了不少天呢……” “跟你家猪练？”唐格予无情笑着，“跟猪打习惯了再跟人打会不会不习惯？” 明泽趁他不注意，抢过他手里的篮球，“去，老子没跟猪打！” 明泽刚运球往前两步，唐格予就冲上去把球抢回来了，在地上拍了几下后，纵身一跃，投了个三分球。 明泽跟吴乐俩人都没拦住，吴乐笑骂明泽：“你真是跟猪打的啊？” 明泽推他，“滚！” 几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兴奋地花痴着：“好久没看予哥打球了。” “好激动好激动……” “你有啥好激动的，予哥上一次打球，接的是我递过去的水，哼！”语气很是得意。 “诶你们觉不觉得予哥长高了一点啊？” “对对对我也觉得，估计得一米八几了吧？” “他脸上的伤好了，其实我觉得予哥脸上带伤比不带伤帅一点……嘿嘿……” “我要是有艾可的长相，我肯定也光明正大追唐格予……” 许竞珩有些无语地摇摇头，反正他是没看出来唐格予有哪里讨人喜欢了。 走在他旁边的祁沛也很无语，“花痴什么呀，又得不到。” 许竞珩浅笑，“我走了，想回去写作业。” “我也走。”祁沛摇摇头，“听不得那些叽叽喳喳。” 俩人正准备走出篮球场时，唐格予投篮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 怎么就走？这么快吗？ 他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鬼使神差地把手里的篮球往许竞珩身上抛去，不轻不重正中许竞珩后背。 “嘶——”许竞珩被砸了一下，捂着后背皱眉回头，看到的是唐格予的一脸戏谑，他还没说什么呢，唐格予就欠欠地开口了：“喂，许竞行，走路不会好好走啊，往我篮球上撞？” 一看唐格予就是故意的，许竞珩没有逆来顺受，他双手捡起篮球，怒地往唐格予身上砸去：“是你篮球不长眼睛！” 他本想说是你不长眼睛，但奈何翅膀还没那么硬，暂时不能跟老大正面抗衡。 球没砸到唐格予身上，因为还在空中的时候就被唐格予跳起来接住了。 他接住后又把篮球举在指尖上转着，讥笑道：“你确定？那它为什么只撞你，不撞我？” “因为你有病……”许竞珩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其他人没听见，倒是站在他旁边的祁沛听见了。 祁沛噗嗤笑了出来，“忍忍吧，幼稚病……” 许竞珩嗤出一口气，转身就走。 唐格予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往前扔去，“佩奇，帮我拿回去！” 校服外套从唐格予手中稳稳地抛向空中，然后……落到许竞珩头顶，盖住他整个脑袋。 满是烟味。 吴乐在旁边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予，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说他扔不准东西。 唐格予淡笑：“是他自己往我衣服上撞的，我也没办法。” 这说的什么瞎话？ 许竞珩气得想剁脚，他咬牙切齿地捏住了唐格予的衣服，出奇的没说什么，拿在手上就走出门了。 祁沛半道去了洗手间，许竞珩一个人回的教室。他回去的时候看到教室里空无一人，觉得是个把心中险恶想法实行出来的好时候…… 于是他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把唐格予的蓝白色校服外套往地上一摔，接着双脚踩了上去…… 那不是普通的踩，是带着怨气的剁，还剁了好半天，脚底上的灰全蹭在了唐格予外套上。而且今天的值日生还没打扫教室，地上也不干净，这正合许竞珩心意。 许竞珩撒气般地把脚板在唐格予外套上摩擦，不多时那件蓝白外套就变成了件蓝灰外套。 “呼……”许竞珩舒爽地呼出一口气，觉得心里极其畅快。 呵……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了，唐格予这阴险小人……的外套。 许竞珩心情好了，表情也好了。有些乐呵地伸出两只手指，指尖捏住了那件惨烈地躺在地上，一点干净地方都找不到的蓝灰外套，悠闲地塞进了唐格予桌空里。 这件事情做完后，他紧张又兴奋地坐回了位置上。 中午时许竞珩又没吃饱，没扒两口饭就特意回寝室拿了个面包和薯片屯在桌空里。此时正坐在最后一排，静静地看着窗外，吃着零食。 没有人过分关注他，没有人欺负他，也没有人打扰他。 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但好景不长，他一包薯片还没吃完，教室后门就被踹开了。 许竞珩翻了个白眼，他没看来人是谁，但也知道来人是谁。 除了唐格予那货，谁会以这种方式进门。 第20章 人间 明泽跟吴乐去网吧打游戏，唐格予说是什么东西没带，又来了教室。 他走到座位上坐下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也没管还有别人坐在旁边，翘着腿自顾自抽了起来。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信息。 闻到烟味，许竞珩觉得手里的薯片有些吃不下去了，但他还是没有转头看唐格予。 不过……眼不见，心也烦。 “喂……许竞行（xíng）。”唐格予关了手机，先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是珩（héng）。”许竞珩低着头，细声纠正。 “我衣服呢？”唐格予问道。 许竞珩无语，不瞎的话，能看到在桌空里吧？ 不长眼…… 他小声道：“抽屉里。” “哦……”唐格予把手机放桌上，从桌空里把校服外套抓了出来。他看到衣服上的灰污后，没有太过惊讶和愤怒，反而玩味地扬起眉毛。 看来怨气不小。 他扭头看许竞珩侧脸，“许竞行，你以前练佛山无影脚的？” 许竞珩没看他。 唐格予哼笑一声，把外套拿在手上抖了抖，“哟，一处没放过啊？” 许竞珩紧张起来，“你在说什么……” “你做了什么我就在说什么。” 许竞珩觉得嘴里的薯片瞬间失去了味道，“拿的时候不小心，掉地上了……” 唐格予深吸一口烟，故意往许竞珩那边吐，轻佻道：“掉地上后又不小心踩了几脚？” 许竞珩被烟味呛得眉毛拧起，他不敢抬手把烟雾挥开，只是嘴里在轻轻地呼呼着，试图悄无声息地把烟味吹走，但却被唐格予尽收眼底。 唐格予看着许竞珩鼓鼓的脸和微微嘟起来的嘴唇，心里有一瞬间的悸动，但很快又被压住，“喂，许竞珩！你踩我衣服干嘛？宣战？” 许竞珩低着头，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是你衣服闭着眼睛自己往我脚底跑的。” 这话说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格予挑眉，“呵……” 许竞珩咬唇，“哼……” 他哼完之后就开始担心，唐格予等下会不会直接一脚踹过来？！ 唐格予没踹过去，只是放下衣服笑了笑，“行吧，衣服不长眼，我回去好好教育一下，洗的时候用力点。” “？” 看来躲过一劫。 “喂……你……”唐格予表情犹豫，有些欲言又止，“下星期把小提琴带来。” 许竞珩没说话，不大乐意。 刚刚的音乐课上，他被迫告诉大家自己会拉小提琴，当时班上所有人震惊，包括唐格予。 没看出来呢。 “啧，听见了吗？”唐格予重复一次，“下星期带小提琴来。” “为什么……”许竞珩小口小口咬着薯片，唐格予在旁边，他下意识不敢吃太大声音。 “拉给我听。” 许竞珩顿了顿，没应声。 唐格予嘴里吐出一片浓厚的烟雾，这次他没往许竞珩那边吹，而是往另一边吹，“你也可以选择不带，但是你会有另一个选择，就是现在在教室里跟我单挑，或者是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跟我单挑。” 许竞珩心里一紧，对唐格予的讨厌又多了几分。 真是人心险恶啊。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唐格予站起来，从桌子里拿了把钥匙。他把校服搭手上，看来准备走了，“记得，下星期我要看到你拉小提琴。” 他从进门起，到抽完整根烟，说了这些话，做了这些举动，直到现在起身要走，许竞珩都没有扭头看过他一眼。 他其实从不在教室里抽烟的。 今天在教室里抽烟是因为他以为会有个人骂他一句，瞪他一眼，再把他手里的烟抢走，踩灭。 但是没有。 唐格予有些恼，心中突然烦闷。 他瞄了许竞珩一眼后，心中邪念一起，突然走过去把许竞珩手里的半包薯片抢了来。 许竞珩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他。 总算……得到了一个眼神。 “你有……你干嘛？”许竞珩眉头深皱，脸上满是不悦。 他当然不是小气，不愿意给同学零食吃，他就是……不愿意给唐格予吃。 “饿了。”唐格予自然地把薯片袋举起来倒了几片在嘴里，嚼了几下后嫌弃地看了看包装，“啧……什么怪味儿？” 青柠。 许竞珩白了他一眼，气鼓鼓地把脸转开。 “吃你几片薯片，至于气成这样吗？”唐格予看着许竞珩脸上那憋屈却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觉得实在可爱，忍不住发笑，“别气，下周还你。” “不用了……”许竞珩语气冷冷的。 一包薯片，不……半包薯片，不至于。只是气唐格予抢他东西。 唐格予把几片薯片当着许竞珩的面两口吃完，逗弄地说了句：“许竞行，说了还你就还你。” 许竞珩抬眼看他，满脸怨气，“是珩！呵嗯珩！” 唐格予高兴了，莫名其妙地高兴了，“你……怎么那么扣儿？” 许竞珩不知道扣儿是什么意思，眼神里带着疑问地看唐格予，唐格予却哼笑一声，满面春风地走出教室，留下许竞珩独自生闷气。 许竞珩叹气，还好，还有个小面包。 唐格予走后没多久，教室前门进来三个人。 许竞珩来了一个星期，班里的人脸都差不多记着了。 进来的三个人，他只记得走在前面的第一个，还记的尤为清楚。 那人名字叫袁克，是许竞珩来的第一天让他坐唐格予的位置，也就是老大宝座的人。 只不过后来几天一直没有交流，许竞珩也没有去找他说什么。 袁克后面那两个人他不认识，应该不是七班的。 袁克走到许竞珩桌边，细细看了许竞珩一眼，又敲了敲他桌子，“刚刚在跑道上，唐格予跟你打架了吧？” 许竞珩表情淡然，“没有。” “没有吗？我看他好像把你推地上了。他那么对你，你不讨厌他？” 讨厌。许竞珩想说，但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没说话，袁克在他前桌坐了下来，“许竞珩……唐格予他这几天没少欺负你啊。” 莫名其妙。 袁克脸上是一副期待地表情，“你想不想……跟唐格予打一架？我们可以帮你。” “不想，我不想去招惹他。”许竞珩低头，把小面包放桌空里，准备收拾东西走。 他想着箱子里的零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得回去屯一点。 袁克看出许竞珩的漠然，又急忙说了句：“我说了我们可以帮你，你把唐格予打一顿，不一定是你吃亏啊，而且今天他两个跟班先走了，他只有一个人。” 许竞珩摇头，“不用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袁克突然站了起来，脸上带了些不耐烦，“你是受虐狂吧？” 许竞珩心头不爽，觉得无语，“你到底要干什么？” 袁克一歪头，“你不觉得唐格予很欠吗？要不要去把他打一顿？” “要打你自己去打。”许竞珩拿上书想走。 “啪！” 袁克一巴掌扇在许竞珩脸上，许竞珩瞬间懵了。 力道不小，脑袋有些发麻。 许竞珩气得发抖，把手上的书往袁克身上扔去，“卧槽你有病吧？” 袁克被书砸中脸，心中怒火中烧，“老子打你怎么了？看不惯你，就想打！” 接着又是一耳光扇在许竞珩脸上。 许竞珩想反击，却被袁克身后的两个人迅速按住，三人对他一顿拳打脚踢，每一下都是重击。 也许是怕被人看见，那些拳脚都没往许竞珩脸上去，全招呼在他肚子和腿上了，他承受了十分钟之久。 袁克他们走后，教室里只剩许竞珩一个人。所幸后来没有再有同学进来，没有人再看到过许竞珩的这副狼狈模样。 他蹲在墙角，擦着不断从嘴角里流出来的血。手里的纸巾已经被染红，可他不觉得痛，好像已经麻木了。 他试过反抗，可根本就是无用功。 肚子里不知道哪个器官在隐隐抽痛，许竞珩一直站不起来。他蹲了许久，并没有注意到教室外的走廊上，有一个女孩子在透过窗户看着他。 女孩有些踌躇不定，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嘴里喃喃着：“许竞珩……我是叶梓啊……” 最后考虑到许竞珩此时的狼狈模样，她还是装作没看见，拉紧了书包带子转身走了。 叶梓出了校门，走在回家的小道上。小道在珞瑜北街里，巷子口里漆黑，路灯不多，但她已经走了很多次了，摸着瞎也能找到家。 可今天的巷子口里，多了一件不寻常的事。她站在分叉口，听到了一阵女孩子扯着嗓子尖叫的声音，从左边的巷子里传来。 她要回家的路，是右边的巷子口。 叶梓被惊得突然站定，心跳开始加速，紧握着书包带子的手也开始因为紧张而用力。 唐格予放学前还跟她说最近世道更乱了，要送她回来呢。 看来真是如此。 女孩儿的叫声没停，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崩溃。这样的叫声让她本能地害怕，但理智与善心让她忍住心中恐惧继续往前。 不能见死不救…… 第21章 人间 珞瑜北街的这个小街口很偏，晚上天黑人少，叫也叫不来什么人。叶梓想报警，但没有手机，她的手机前不久被抢了。 她紧张又害怕地往前挪动着，走进了左边的巷子口。 越往前挪动，她越觉得叫声刺耳，吼得她心里发麻…… 叶梓硬着头皮开始往前跑，前面有些弱光，声音来源应该在那儿。 她跑到巷子里的拐角处，看到前面场景时，突然张大了眼睛。 一个矮矮的平瓦屋下有一个暖灯，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女孩子哭喊着在被一个男人追打。 看见这副场景，叶梓极力战胜心中恐惧，死死咬着嘴唇，取下书包迅速冲上去摔在男人身上，“你滚开！” 那男人停住了动作，被砸懵了似的慢慢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而刚刚被男人追打的女孩也顿住了，她惊呆了似的看着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脸凶狠的表情但实则没有一丝杀伤力的叶梓…… 叶梓看到男人的脸后，眼里变得狠恶起来，她再次提起书包正对着男人的脸砸下去，“人渣！” 她砸完又去踢男人的腿，“败类！” 那男人皱眉推了她一下，“你有病吧你？” 叶梓其实已经紧张到眼眶发红手发抖了，但她还是强制自己没有哭出来，手里的书包再次往面前的男人身上砸去，“混蛋！” 那男人一把夺去她的书包摔在地上，“不是……你谁啊你？” 叶梓又捡起书包要往男人身上砸，男人抢过书包，对她怒吼：“你是不是有病？我认识你吗？我对你做什么了就混蛋人渣的，你是不是天黑看不清人长相啊？打错人了知道不？” 叶梓踢了他一脚，“打的就是你！” 她绕过男人，走到旁边的女孩身边拉住女孩的手，颤声安抚道：“别怕……别怕……” 这话说得她很是心虚，因为她自己都怕得不行。 女孩被她握住的手上传来一股暖热的温度，让她觉得心中也涌起一抹暖流。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在看到前方跑出来一个东西后，突然又跳着叫了起来：“卧槽！卧槽怎么还有一只啊？啊啊啊啊！” 女孩一直往后缩着，背都要抵在黑墙上了。她一手紧紧捏着叶梓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指着叶梓背后，崩溃地喊了句：“那儿还有只橘的！” 一旁的男人回头，“卧槽……这tm是进了野猫窝了吧？还没完没了，赶跑一只又来一只！” 他说完扔下书包，向小橘猫跑去。 叶梓看男人跑走，抱住了抵在墙上一脸惊恐的女生，轻柔道：“别怕别怕，我们快点走……” 叶梓在女孩背上抚摸了两下后，想把她拉起来赶紧跑，但女孩好像不愿意，还缩了一下，“等猫先走！等猫先走！” 叶梓细声劝说：“别怕猫了，我们得赶紧走，不然这个人渣不知道会干些什么出来？” 女孩皱了皱眉，抬头看叶梓，眼里有迷惑 ，“人渣？” 叶梓转头瞄了一眼那个正在抓小橘猫的男人，对女孩道：“这么晚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她是真的害怕。 救人救得胆战心惊。 叶梓站起来拉起女孩的手就想往巷子口外面跑，女孩站起来后却大声笑了出来，“妹妹，你谁啊？” 叶梓走得缩头缩脑，不明白后面被她牵着的女孩为何突然发笑，也完全没看到女孩的表情，只是小声道：“这个时候你就别管我是谁了，咱们先逃命要紧。” 女孩突然拉住叶梓的手腕，“命已经逃完了，他把猫抓住了。” ？ “什么？”叶梓一脸惊惑地回头，见女孩指了指墙角的男人，男人已经把刚刚那只小橘猫抓住了，并且说了句：“竹姐，这应该是最后一只了，你甭怕了。” 竹姐？ 是这个女孩吗？ 那男人叫这女孩竹姐？ 叶梓一头雾水。 刚刚被她用书包砸了几下的男人两手抓着橘猫，把猫背在背后，慢慢朝她们两个走近。 越近，叶梓心里就越紧张。 男人开口了，“不是，你到底是谁啊？跟我有仇的人里面，我不记得有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啊？” “没……没仇……”叶梓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打颤。 男人纳闷儿了，“没仇你打我干嘛？？” “是你……你……”叶梓扭头看了眼女孩，又对男人道：“你是混蛋！” 男人满脸问号，“我怎么就混蛋了？不就赶跑几只猫吗？” 赶猫？ 叶梓有些懵了，她轻轻拉了拉女孩的手，怒道：“可是你刚刚明明在追打她！” “那是因为猫在追她，所以我才追她。”那男人突然笑了笑，把小橘猫又拿出来举在她们眼前，被叶梓牵着的女孩一看到那橘猫就缩了下脖子，躲到了叶梓身后，“拿开拿开！” 叶梓更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啊，我看你是没弄明白呢。”男人的声音不再带着怒气，有些开玩笑似的，“我们正走这儿路过呢，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窝野猫把我姐吓得不轻，偏生那猫又一直追着我姐跑，我为了把抓住猫才追赶她的，好吗？” 叶梓愣了…… 她呆呆地扭头，对上女孩一张清秀的脸。女孩笑了一下，“妹妹，你误会了，他是我弟。” …… “啊？哦……”叶梓跟被电了一下似的突然放开女孩的手，窘迫之间她一直盯着女孩的脸看。 灯光昏暗，但把女孩眉眼照得很清晰，她刚刚情急之下没敢多看，此时竟有点挪不开眼。 女孩最吸引人的是一头短发，她短发的一边飘逸下来，另一边用紫色细丝带绑了几条小辫子。 叶梓不自然地退开两步，眼神不受控制地往下去看女孩的黑色超短裤，她裤子口袋那处还有一些破洞，裤子下是两条笔直而细长的腿。 脚上一双黑色的铆钉靴，铆钉在发亮，看起来很是英飒。 叶梓心里跟被戳了一下似的。 女孩捋了捋头发，“介于你并没有英雄救美，所以我也没必要谢你。” 说到这个叶梓就有些窘迫，月黑风高小街小巷路见不平情急之下一顿乱打……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书包，又回头看了眼抓着猫的男人，“不……不好意思啊……” 看男人横眉竖眼的，叶梓有些害怕，为了避免遭受皮肉之苦，她紧张地捡起书包，踉跄着跑走。 “诶等会儿！”女孩突然叫住了她，叶梓一身冷汗地顿住，不敢回头。 女孩道：“不过我看你还挺有眼缘的，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有空请你吃个饭？” 叶梓下意识摇头，“不用了。” 女孩以为她是不愿意，虽然心中失落，但没有强求，“好吧……那我们有缘再见。如果真的再见到了，就认识一下吧。” 叶梓没再说话，拉紧书包带走出了巷子口。 ———— 今天晚上许竞珩没有回家，他这副模样一是疼得回不去，二是怕许爷爷看出个什么不对劲来。 高二的第一个周末，他在宿舍待了两天，靠零食度日，本就不丰满的零食箱被掏了个底儿空。 期间许爷爷打电话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他随意撒了个谎瞒过去了。 周一的早自习同学们依旧精神懒散。许竞珩早早就到了教室，他一直在认真写单词，只是在袁克进门时抬起头来用眼神跟袁克针锋相对。 后门砰地一声被人用脚踹开，校霸三人党从后面嬉笑打闹着进来。 唐格予坐下，带起一阵小风飘到许竞珩身上。许竞珩没转头看他，自顾自写单词。 明泽迫不及待地拿起抽屉里的卡牌，“来来来，接着接着。” 唐格予倒没什么兴趣，他有意无意地往许竞珩那边飘了一眼，看到的是许竞珩的侧脸。 有些没由来的不高兴。 还有些想引起许竞珩的注意。 他没接过明泽给的卡牌，从抽屉里抽了一个英语本扔到许竞珩桌上，“许竞珩，今天要交的那两篇帮我抄了。” 许竞珩扭头看他，表情不怎么好。唐格予心里突然跳动一下，没由来的高兴。 “你干嘛？”许竞珩不悦，把唐格予的本子捏在手中，但不是很敢甩回去。 唐格予翘起腿搭在膝盖上，下巴往上抬了抬，“教室太吵没听清？我说，帮我把英语作业写了。” “可这是你的作业……”许竞珩前几天刚被打了一顿，暂时不想惹到校霸让自己雪上加霜。但他又讨厌唐格予，不太想乖乖帮唐格予写作业。 唐格予一脸邪笑，“我当然知道。” 英语课代表李珍坐在第三排，此时回头看最后一排，对唐格予喊道：“予哥！你英语作业什么时候交啊？” 唐格予随意应付，“马上。” “行，早自习下了就得交上去的。” “嗯。” 明泽撞了撞唐格予的肩膀，“你作业不是向来有指定写手吗，交给他干嘛？” “他字好看。”唐格予说话声音不小，被许竞珩听到了。 字好看就该给你写作业吗？许竞珩愤愤地想着，但手还是打开了唐格予的本子，开始动起笔来…… 第22章 人间 早自习还有五分钟结束的时候，许竞珩把唐格予的英语作业写完了，小心翼翼地递给唐格予。 唐格予在玩卡牌，抽空一指李珍座位，“交那儿去。” 哎…… 许竞珩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点，他拿起书站起来往前面走。 然而腿刚往前挪动就被旁边某人突然伸出来的腿给拦住了，许竞珩脚踝又撞到了那人的小腿上面，一个踉跄被绊倒在地。 一阵动静不小，前面的几十颗小脑袋又纷纷转过来。 唐格予收起卡牌，看着跪趴在走廊上的许竞珩，嘴角弯起的弧度浅浅，“啧……许竞行，你怎么这么喜欢往我腿上撞呢？” “你……”许竞珩跪趴在地上半天才回头，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也不是生气，而是难受。 他膝盖前几天被袁克踹了几下，到现在还疼着，刚刚又磕到了地上，疼上加疼。 唐格予一看许竞珩脸上难受的表情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些无措。 他寻思着刚刚也没太用力啊，别是真给摔疼了吧？ 许竞珩趴在祁沛桌边，祁沛想把他扶起来，却又忍住了。她回头装作有些指责地对唐格予道：“唐格予！你怎么老这样？你看看他是不是摔疼了，还不快扶起来！” 班里没几个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唐格予说话，但祁沛敢，他俩是发小。 唐格予乖乖放下卡牌，但没等他起身去扶许竞珩，许竞珩就自己闷闷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把书交到了李珍的桌上。 李珍对一来就抢老大之位的许竞珩很是不喜欢，因为她暗恋唐格予，自然是站在唐格予那边的。 许竞珩忽略所有人眼神，又一瘸一拐地走回位置上坐着。 明泽嘴里含了颗棒棒糖咬来咬去，“予哥，你真讨厌他就打几顿呗。” 唐格予还愣着，难道真撞疼了？ 他没理明泽，明泽又靠过来，“课间超不去了，厕所抽烟去，要不要带上许竞珩？” 当然不是要带上许竞珩去抽烟，而是把他堵厕所打。 唐格予摇摇头，“你们俩去吧，我今天不下去了。” 吴乐问了句：“不吃早餐吗？” “不吃，昨晚吃太多了。” 吴乐出了张卡牌，“姐还在叶梓那儿住？” 唐格予有些烦躁，“回去了，他们又好了，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吴乐叹气：“唉……” 明泽吧唧两下嘴，“这棒棒糖是什么怪味的？你以后不要买这种味道的棒棒糖。” 唐格予一脸问号，“你说啥？” “我说，你以后不要买这种味道的棒棒糖，苹果味的吃起来太腻了。” 唐格予眼神在明泽嘴唇上定焦，他看着明泽嘴里咬着的绿色棍子，嘴角轻微地抽搐两下后赶忙放下卡牌往抽屉里一瞄，那颗苹果味的棒棒糖果然不见了…… 他抬头怒问明泽：“你吃的是我抽屉里的棒棒糖？！” 明泽自然道：“那不然呢，腻死……” “明泽！你简直暴殄天物啊！”唐格予悔不该当初把棒棒糖放抽屉里。 这颗苹果味的棒棒糖，原本是要给许竞珩的…… 明泽根本不配吃。 “啥玩意？”明泽懵了。 唐格予扶额，“我已经提前感受到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的心酸滋味了……” 他话说完下课铃便响了，同学们都下去吃早餐。 只有许竞珩和唐格予没下去。 他们俩一个是堵人的，一个是被堵的。 唐格予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抵着后墙，把许竞珩堵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不让他出去。 许竞珩很饿，早餐他还是挺愿意去食堂吃的，祁沛之前给他的包子就很好吃。 “撞疼了？”唐格予看着许竞珩校裤膝盖那处的一抹淡灰，“我……” “没有，你让开一下。”许竞珩语气冰冷。 唐格予感觉有些吃瘪，转了个话题：“你小提琴呢？在寝室？” “没带……” 唐格予一皱眉，“为什么不带？” 许竞珩声音小了些，“不想带。” “为什么不想带？” 许竞珩内心叹气，他觉得好累，也好饿，“不想就是一个理由，不需要再来一个理由解释不想。” 唐格予顿住，又道：“下星期带。” 许竞珩压眉看他，“不想带。” 唐格予却是一脸懒洋洋地笑，“哦，那我跟去你家，帮你带。” …… “唐格予，你到底想怎样？” 唐格予耸耸肩，“想听你拉小提琴啊。” “可是我说了我不想……” “那你要怎么样才想？”唐格予脸上带上了一些询问，但嘴角还是轻扯着，不免有些不正经，看得许竞珩很不爽。 其实如果拉小提琴能够免受皮肉之苦，许竞珩还是愿意拉小提琴的，而且他丝毫不怀疑，以唐格予幼稚又缠人的性格，真的可能会找到他家去。 许竞珩轻呼一口气，“吃完早餐才想。我饿了，你能让开吗？” 唐格予笑了笑，把腿挪开，“行。记得，下周看不到你拉小提琴，我就……” 许竞珩也没等他说完，准备绕过他走出去，可唐格予死性不改，又趁许竞珩没防备的时候伸腿去拦他，许竞珩同样的坑掉好几次，又被唐格予给绊了。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狼狈又滑稽地趴在地上，而是……狼狈又滑稽地趴在了唐格予身上。 唐格予刚刚把许竞珩绊倒的同时又伸手拉住了许竞珩手腕，再搂住许竞珩的腰，把他往自己身上带。 许竞珩如他所愿地在他身上扑了个满怀，还坐在了他腿上。 唐格予坐在椅子上，两手抱住许竞珩的腰，而许竞珩在往唐格予身上压倒下去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勾住了唐格予的脖子。 此时俩人的身子和脸都贴得极近，空气安静到连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唐格予的手作恶般地在许竞珩腰间捏了下，“许竞行同学，你怎么这么喜欢撞我？” 许竞珩腰间一痒，身子瞬间发麻，他觉得有些难堪，而且现在这个姿势也太尴尬了。 他两手去推唐格予肩膀想要起身，却被唐格予搂着腰给按紧了，动弹不得。 “唐格予！你放开！” 唐格予的舌头玩味地在牙齿上扫了一圈，他极其情.色地盯着许竞珩的薄唇看，“许竞行……你怎么这么赖？每次撞着别人了，自己没讨到好，还搞得跟别人欺负你似的。” 许竞珩无语，他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算了，唐格予，我们打一架吧！” 唐格予一挑眉，脸往前挪了点，鼻尖就要抵上许竞珩鼻尖，“哟，正式宣战了？” 许竞珩往后缩了缩，与其这样没完没了，还不如像袁克那样直接打一顿了来的痛快，“对！你挑时间，直接打一架，痛快点！” 唐格予的手此时故意在许竞珩柔软的两侧腰间捏了一下，许竞珩又去推他，但依然没推动，只能怒瞪。 因为心中气愤，许竞珩呼吸之间湿热的气息没有规律地喷洒在唐格予脸上，让唐格予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刮挠一样，怪异又舒适。 他眼神极其具有侵略性地盯着许竞珩的眼睛，“我挑时间？” 许竞珩有些想退缩，他不喜欢唐格予这样的眼神，但还是嘴硬道：“对！女孩子之间闹矛盾都不像你这样使小绊子……” 唐格予看着那一张一合的红唇，身体里有某种冲.动，“那位置也能我挑？” 许竞珩怒道：“可以！” 唐格予突然抬手在许竞珩脸上捏了一下，许竞珩的脑袋都顺着他的力道歪了一下。 他有些吃痛，抬手去打唐格予的手，却被唐格予抓住了手腕。 许竞珩气得想打人，但腰被人按着，手被人抓着，自己还坐在人腿上……实在不怎么占上风，动都动不了，只有嘴还能说话，“你快说！速战速决！” 唐格予突然邪魅一笑，“行，时间是今天晚上，地点是你床上或者我床上，速战速决应该不可能，起码要两个小时。” 许竞珩愣了，“打架为什么要在床上打？” 还有，一场架打两个小时，那总有一个人得出人命吧？ 唐格予嘴角一扯，说话的语气竟有些亲昵，“地上多硬啊，而且床上没人围观。” 他越说许竞珩越懵，“你在说什么啊？” 唐格予突然放开了他，细细在他脸上看了一眼，“许竞行……以后你就知道了。” 一脱离束缚许竞珩就赶紧站了起来，不想再维持这个尴尬的姿势。 他脸上有些微红，不知道是唐格予捏的还是因为心中羞耻，“我……我先下去了……” 许竞珩身上的旧伤还没好，今天早上又磕碰了一下，膝盖处是肿的，出去的时候尽管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地跛脚了，但唐格予还是把他腿上那一点异常收在眼里。 唐格予心里不禁有些怪异，难不成真摔疼了？ “喂！许竞行！”唐格予叫了一声，许竞珩回头。 唐格予站了起来，在他身后道：“今晚不打了，我状态不好，万一打不过你，那岂不是尴尬了。” 许竞珩刚刚也是一时气急，说话没过脑子，说出了跟唐格予宣战这样的话……他本来还在害怕，想着还能不能活过今晚呢，唐格予这样一说，他心里也安定了些。 唐格予上前两步，“反正也没人看见，这事儿只有咱俩知道，什么时候打都行。” 许竞珩点点头，即使心里害怕，但还是好面子地一抬下巴，“行，我随时奉陪。” “你……”唐格予有些欲言又止，“我……我带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许竞珩说完便走出去 第23章 人间 早餐时间唐格予在厕所抽烟，许竞珩没跟他碰到。 上午两节语文课后，高一高二楼前大超场举行升旗仪式。 太阳很大，有些晒，再配上教导主任枯燥乏味又无休止的感言，多少学子都在站着打瞌睡。 高二七班男生女生各站两列，明泽和吴乐俩人站在男生两列的倒数第二个，好像在讨论什么游戏角色，他们被李翰瞪了眼后，丝毫没有收敛，还是在小声bb。 大庭广众，上有教导主任，李翰不敢发作，只投给他们一个眼神：你给我等着，回去了再收拾你。 许竞珩跟唐格予站两列的最后一个。许竞珩穿着短袖，感觉头顶都要被晒起火了，而且站久了腿有点僵，于是随意地活动脚腕。 唐格予脱掉校服外套摔在许竞珩脑袋上，盖住了太阳，“帮我拿一会儿。” 许竞珩扭头撇他一眼，没说话。反正此时校服外套对他有用，便没有发作，任由外套盖在头上。 “喂，许竞行。”唐格予叫了一声。 “是珩。”许竞珩小声纠正，李翰一直在队伍里转来转去，他不敢造次。 唐格予笑了笑，当李翰不存在，挪腿轻轻踢了踢许竞珩的小腿，“喂……你腿还疼啊？” “啧……”许竞珩不耐烦地往旁边移了点，“别烦我。” 唐格予又赶上去，“我又没怎么你，就问你疼不疼还不行啊，等会去趟医务室呗。” “不疼。” 唐格予直接挪队，站到了许竞珩身后，“哎呀，疼就说嘛，我又不笑话你。” 明泽回头看了一眼，“予哥，你这是干啥？” 唐格予鼓鼓腮帮子，“你后面那块地烫脚，我挪个窝。” “？” 吴乐也回头，看到了头上顶着一件校服外套的许竞珩，微微眯起眼睛，但没说话。 许竞珩低下头去，别人不说话他自然也不说，抬手抓着校服外套的领口，把校服举在头顶。 遮太阳还挺好用。 唐格予伸手戳了一下许竞珩的背，“腿疼的话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我可不想欺负伤员。” 许竞珩抖了一下背，“别戳我，你现在就在欺负伤员。” 唐格予扯起嘴角，突然掀起许竞珩头上的校服外套下摆，把脑袋钻进去，嘴巴凑到许竞珩耳后，压声道：“戳你一下就欺负你了，是有多娇生惯养，嗯？” 许竞珩吓了一跳，回头时耳根上好像与什么软热的东西碰撞到了，他急道：“你干嘛！” 唐格予一挑眉，“这衣服是我的，我还不能用来遮太阳了？” 许竞珩语塞，把唐格予一推，抓下外套扔给唐格予，“可以。” 唐格予假模假样退后两步，在许竞珩以为他停息了的时候，又悄悄上前将校服撑起举过自己头顶，再从头顶慢慢往前移动，撑在了许竞珩头顶上。 一件蓝白色校服外套下面盖着两个脑袋，前面脑袋的表情气鼓鼓，后面的美滋滋。 中午俩人又在食堂碰到，又恰好都坐在角落，许竞珩还是没什么胃口，耷拉着眼皮无聊地吃着，唐格予盯着他看了很久，但没有过去打扰。 晚自习的时候，许竞珩还是拿了个草稿本在默写英语单词。 唐格予座位是空的，明泽和吴乐俩人说说笑笑的，好像在谈论哪个班的班花。 下了晚自习，许竞珩回到宿舍，一进门就惊呆。 早上起来时连一个面包都摸不到，已经见底了的零食箱居然又自己满了？ 神奇。 还多了些棒棒糖。 更神奇了。 许竞珩不可置信地走过去，那零食箱满得都要堆出来了，最上面都是些青柠味的薯片和旺仔小馒头，还有些他平时爱吃的Q糖，但也多了些他平时不爱吃的，就是辣条……还是特辣的那种。 许竞珩坐在床上瞪着零食箱，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锁了门的啊？ 他看着看着就摸了一袋青柠薯片，边吃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手痒摸了袋小辣条，辣得直呼呼。 是谁？ 这个问题伴随他度过今晚，但不影响他吃不知道是谁放的零食。 ———— 夜黑，许多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子们纷纷走出校门，叶梓如往日般走在回家路上，进了弯绕如迷宫而又熟悉的黑暗巷子。 今天，她又听到了女孩子嘶吼的声音…… 还是在那个分叉口，还是在左边的那条巷子里，她还是忍住心里的紧张感跑了过去。 今天的平屋前面只有一个女孩子，是那天那个短发的女孩子，她此时蹲在墙角，面前顿着一只小白猫。 沈竹瞄到叶梓跑进来后，原本已经缓下来了的叫声突然又大了起来，声音尖而做作。 她在昏暗的灯光下瑟瑟发抖，灯不亮，却把她那张脸照得极其清晰。她发型和穿着很酷，但表情很是可怜巴巴，对着面前好像更可怜巴巴的小白猫道：“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叶梓记得她，叫竹姐。 她放下心来后便觉得有些无语，好歹这么大个人了，怕猫可以理解，但怕猫怕成这样就有些……一言难尽。 叶梓还是小跑上去，抱起地上的猫退开两步，对沈竹道：“别怕，没事了……” 沈竹看样子应该是比她大的，脸上稚气已经褪去，多了几分成熟。叶梓自然的叫了声姐姐，“姐姐，你别怕了，你看猫被我抓着呢。” 沈竹的脸还是一脸防备地看着叶梓怀中的猫，“你……你把它拿开一点！” “哦……好。”叶梓乖乖退后两步。 沈竹蹲在地上缩着，嘤嘤了两声，“你昨天和前天怎么没来啊……” 叶梓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姐姐天天都路过这儿，天天都被猫吓？ 她愣愣道：“因为我没出门，没路过这儿呀。” “为什么不出门呢？” 叶梓摸了下手里的猫，“周末我都不出门的，在家学习。” …… 早知道昨天和前天不来了，鬼喊鬼叫演了大半夜都没等到。 沈竹慢慢站了起来，她大约是觉得自己刚刚丢脸了，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咳……对了，我们又见面了。” 叶梓笑了笑。“嗯。” “真巧。你，你……路过啊。” 叶梓轻柔道：“是啊，放学了。” 沈竹镇定下来后，表情恢复如常，少了几份可爱，多了几分冷艳，“你还在读书吗？” 叶梓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校服，“对啊……” “哦。”沈竹问了句废话，也不尴尬，“你在这块儿住吗？” 叶梓抚摸着手里的白猫，“是啊，但不是在这条巷子里。” “哦……”沈竹道：“那你天天放学都路过这里吗？” 叶梓摇头，“不是，我是听到叫声才跑进来的。” “那你每天都走哪儿回啊？天天都是这么晚吗，晚上走这儿不怕啊？” 叶梓笑了笑，“放学就是这么晚，家还是得回啊。” “哦……”沈竹突然说了句，“妹妹，你住哪儿？我送送你吧，毕竟你也救了我……算是两次了。” 叶梓本想说不用，可是看着沈竹的脸，她突然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啊……” 沈竹似乎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叶梓能答应，毕竟两人才见过两面，都是黑灯瞎火的，话也没好好讲过几句，这妹妹就毫无防备地把人往家里带了。 她突然挑眉问叶梓：“妹妹，你不怕我啊？” 毕竟她个人认为自己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三好少女，这里的大多数女孩儿和小男孩儿看见她这样的人，要不绕路走，要不翻白眼。 叶梓轻扯嘴角，“为什么要怕你，姐姐长得那么美，看起来就……” “像个好人？”沈竹道。 叶梓点点头，把手里的猫举起来，“而且我还有猫……” 沈竹看见那白猫，突然就抖了下脖子，“侠女有话好好说，动武器就不好了。” “好的。”叶梓把猫眯塞进校服外套里面，只露出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它在我怀里，吓不到你了。” 沈竹看猫咪的眼神又是嫌弃又是惧怕，她慢慢移动到叶梓后面去，“你带路，我护送你回去。” 也不知道是谁护送谁…… 叶梓笑了笑，转身走着，“好的……” 她家不在这个巷子里，走出两个弯路后才到她回家的路，而沈竹也确实是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叶梓回头看她，“姐姐，我到了，拜拜。你回去小心点。” 沈竹看到她家的门，好像皱了皱眉头，她轻声道：“门板看样子要裂了，锁也松垮垮的，跟你家里人说一声要找人来修。” 叶梓垂眸，轻声嗯了一声。 沈竹随意点点头，“行了，你进去吧，不早了。” “好，姐姐再见。” “诶等会儿！”沈竹突然又叫住了她，“那猫……你不放它走吗？” 叶梓站在门边转身，对着沈竹拍了拍猫脑袋，“不放，它好可爱。” “那你要把它带回家啊？！”沈竹有些迷惑，“你不会是要养它吧？” “是啊，我觉得它很可爱，很乖。” “好吧。”沈竹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抬手在脑后挠了一下，“那个……上次说……再次……” “姐姐你好，我叫叶梓。”叶梓说完，抱着白猫开门进屋。 第24章 人间 课间超后许竞珩去了洗手间，里面还是云里雾里，一片白烟在飘散。 呛人。 吸烟的又是那三个。在看到许竞珩的时候，唐格予一脸玩味，还调戏地挑了挑眉，许竞珩自动无视。 明泽道：“啧，现在的女生都爱来男洗手间了？” 吴乐跟唐格予同时发笑。 “妹子。”明泽叫许竞珩，“你从小到大进男洗手间，没人说过你吗？” 许竞珩微怔，“你算人就有，你不算就没有。” 唐格予抬眉，“哟？” 明泽似乎没想到他能这样说，脸上有些吃惊，“真当自己是老大了？” 许竞珩无语，跟着唐格予的人怎么都这么幼稚？ “我当时不知道那个位置的事，解释过很多遍了，你们有必要吗？” 许竞珩话是这样说，但声音很小，没什么威慑力，“还有，我照了十几年的镜子也没瞧出来自己哪里像女生了，或许你们应该去买眼药水。” “噗！”唐格予突然发笑，他在旁边还敢这么怼明泽的人，许竞珩是第一个，“嘴巴这么厉害呢，许竞行？” 许竞珩不甘示弱，反正他已经跟唐格予约架了，打架之前没必要一直唬唐格予，“我牙齿也厉害，咬人特别疼。” 明泽在烟雾中眯了眯眼，觉得许竞珩也许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弱鸡。 其实许竞珩真的不女相，只是长得白净，在男生中看起来是比较清秀的那一类，但他们几个从小到大身边接触的人一直没有这样的，只有女生才这样。 唐格予深吸一口烟，扔掉踩灭。 烟雾一直没吐出来，含在嘴里走到许竞珩面前。 许竞珩直觉不妙，刚想跑就被唐格予抬手捏住下颚，对着他的脸慢慢把烟雾吐出来。 “咳……咳咳……”许竞珩去推唐格予，但还是推不动，他咳得眼眶发红，剜了唐格予一眼，“唐格予你是不是有病！” 唐格予淡笑，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既不会弄疼许竞珩，又不能让他挣脱，“应该没有。” 许竞珩踩了他一脚，“没病还往人脸上吐烟雾？恶心不？” “哦……”唐格予打断了他，“那下次不往你脸上吐了，往你身上吐。” 许竞珩急了，两手握住唐格予的手腕要把他手拉开，他力道也不小，唐格予一个没注意被他推开了，“不能往人身上吐烟，傻.逼，你才是刚幼儿园毕业的吧？” 他说完还不解气，“不，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你就是……唔……” 许竞珩话没说完就被唐格予再次捏起下颚。唐格予这下使力比较重，许竞珩觉得牙齿都把口腔内壁刮破了，疼得皱起眉来，再说不出话。 唐格予盯着那张嘴，细细看了看，轻佻道：“嘴巴挺好看，就是不怎么乖。没事，我迟早让它乖。” 许竞珩抬手抵着唐格予胸口，要把他推开，被人制服的感觉太难受。 明泽和吴乐熄了烟走过来，明泽有些不爽，“还有几分钟才上课，要不要打一顿？” 唐格予摇摇头，“先不打，我有点想试试不用打架就能征服一个人的感觉。” 明泽笑了笑，看着许竞珩都要拧到一起了的两条眉毛，对唐格予道：“感觉有点艰难，你看他这样子，像是好征服的嘛……” 许竞珩把瞪得圆溜的两只眼睛从唐格予身上挪开，放到吴乐身上，吴乐一扯嘴角，表情说不上恶意，“瞪什么？” 明泽抬眉看许竞珩，阴阳怪气道：“予哥确实……不打女生。” 唐格予放开许竞珩，“等着吧。” 许竞珩推了他一把，“唐格予！你混蛋！没素质……” 唐格予笑了笑，“行，你爱怎么骂我都行，你高兴就好。” 他说完便要走出去，明泽嘲讽地撇了眼许竞珩后，跟着走出了洗手间，外面来上厕所的两个男生一看面前的三个人是谁，都吓得缩了缩脖子。 “予哥！” “予哥……” 唐格予微微抬了下巴，算是回应了。 ———— 那天过后，许竞珩过得还算安稳。校霸日理万机，好多人需要“清理”，常常不在教室，也很少来学校，听说经常去网吧通宵，或者帮谁打人，反正即使唐格予不来，许竞珩也能被迫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一些七七八八。 周二早上许竞珩去上早自习，他今天起的比较晚，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包括最后一排那三个玩牌的人。 他轻撇唐格予一眼，慢慢往座位上走去。发现祁沛一直看着自己，而且表情不怎么好，正想过去问问，就看到自己的椅子躺在走廊上……而唐格予的腿，压在他椅子上。 许竞珩的表情瞬间就比祁沛更不好了。 看到许竞珩来，唐格予的两条腿还是放在他的椅子上没拿下来。他放下手中几张卡牌，把眼神放到许竞珩身上，慵懒地眯起眼睛，“早，好久不见，有三四天了吧？” 他歪头一看许竞珩两手空空，“小提琴还是没带啊？许竞行同学不把校霸的话放眼里？” 许竞珩心中无奈，淡淡地注视着唐格予。 唐格予脸上又带了些伤，肯定又是去哪里打架了。他本来想吼唐格予一句的，但在看到那人脸上有些吓人的伤后，又忍住了。 唐格予挑眉，“看着我干嘛？” 许竞珩把眼神挪开，唐格予脸上的几道红血痂实在太刺眼，他不太敢直视，“你腿拿开一下，我要坐了。” “坐啊。” 唐格予是这样说了，但腿还放在别人椅子上没动。 “你腿不挪开我怎么坐……” “那你坐我腿上呗，我不介意。” 许竞珩想翻白眼，觉得唐格予这人指定是脑子有点毛病，“我介意，我要坐椅子，不坐你的腿。” 唐格予哼笑一声，“那你就坐椅子吧。” 他说完这句，腿还是没挪开。 看唐格予丝毫没有要把腿拿开的意思，许竞珩只得憋着气去抢椅子，可他刚抓住椅背要拉椅子的时候，唐格予的腿突然又把椅子腿勾紧了，他根本抢不动。 许竞珩暗自加大力气试了两三次，但都没能把椅子从唐格予腿上抢过来。不禁有些憋屈，瞪着唐格予，“你把椅子给我！” 唐格予低着头轻笑，没动腿。 许竞珩轻叹一声，放开手。他用余光能看到教室里又有一些人转头看他，很无奈，也很尴尬，“唐格予……你到底想怎么样？” 唐格予这才抬头，“你小提琴带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带？” “你为什么要一直问这个，我的东西，我带不带跟你有关系吗？你有病啊？” 许竞珩没控制住音量，这句话在教室里的吵闹声中有些突出。 徐绪一脸不可置信，夸张道：“刚刚可是爷听错了？许竞珩说了什么？” 祁沛瞪着他，“说你有病！” 徐绪做作道：“啊……许竞珩说祁沛有病啊！” 祁沛拿起书去扔他，“说你有病！徐绪有病！你是耳朵有问题吧……” 徐绪傲娇的白了祁沛一眼，“臭娘们，骂我一句，你起码单身十年。” 祁沛哼了一声，“你单身二十年！” 许竞珩没理那俩人的吵闹，冷着脸看唐格予，“我要写作业了。” 他英语作业还没写。 唐格予玩味地抬眉，“写啊。” 他想到了什么似的，拿起自己的英语本随意甩在许竞珩桌上，“顺便把我的写了，字写得好看的许竞行同学。” 许竞珩看了唐格予几秒后，淡淡垂眸。 他的椅子横在走廊上，而唐格予的腿搭在他椅子上，翘得老高，有意拦着他。 如果唐格予不让路的话，他没法从这里过去，于是只好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又走回到讲台上，绕着教室走了一圈儿，挨着黑板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着。 几个女生又开始起哄： “许竞珩这是……怕了予哥吗？” “应该是。” “他不敢跟予哥干诶……” “我就说嘛，他一副弱鸡样，怎么可能打得过唐格予。” “予哥应该也跟许竞珩杠上了……看来予哥看许竞珩很不爽啊！” “我还是压予哥。” 许竞珩站好后默默拿起笔开始写自己的作业，但没把唐格予的作业扔开。 毕竟那货是个不好惹的。 唐格予有些愣，“喂，许竞行，你椅子不要了？” 他说完还吹了个口哨，想引起许竞珩的注意。 许竞珩没理他，低头写作业。 唐格予压低眉毛，“那你要一直站着吗？” 明泽在旁边看着，有些懵。身子往吴乐那边倾斜，小声跟吴乐bb了句：“他这是怎么了？以前不见他这样啊，看不惯谁不是直接打的吗？” 吴乐耸肩，“谁知道呢……” “不过也是……”明泽轻轻撇了许竞珩一眼，“予哥说，就许竞珩这样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万一真下手打狠了，那货指定受不了。看不惯的话，只能慢慢欺负了。” 吴乐没说话，手里的卡牌随意滑动着，心中似有思虑。 明泽又道：“不过你觉不觉得予哥每次跟许竞珩对上的时候，都有点……无赖？” 吴乐暗笑，淡淡地说：“把有点去掉，换成很。” …… 第25章 人间 唐格予后面又说了几句，许竞珩都没搭理他。他一个人喊地没劲，又默默地用腿把椅子扶起来，推到了许竞珩屁股下面。 许竞珩拿出纸巾，随意擦了两下就坐下了。 唐格予对于自己的幼稚行为丝毫不感羞愧，转头又去跟明泽和吴乐玩牌。 早自习还有几分钟下课的时候，英语课代表李珍又转头对唐格予喊道：“予哥！英语作业写好了吗？” 唐格予转头，看向许竞珩，此时许竞珩正好放下笔。 他对许竞珩打了个舌，“许竞行，我的英语作业写好了吗？” 许竞珩斜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两个英语本去交。 然而，他刚迈开步子就又被唐格予突然伸在走廊上的腿给绊倒…… 防不胜防。 徐绪见这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头猪坐最后面都该知道得注意予哥的脚了……” 祁沛没去扶许竞珩，瞪着眼怼徐绪：“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唐格予一脸邪笑，欺负了别人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也没有想拉许竞珩一把的动作，反而还不正经地来了句：“许竞行，你到底为什么一直喜欢往我腿上撞呢？” 许竞珩跪趴在地上，没有很快起来，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又在看他。 其实他没摔痛，但心中觉得很苦闷，手里的本子也被捏皱。 他觉得脸上很烫，大概是在泛红。很讨厌唐格予，但又觉得是自己蠢。 祁沛怼完徐绪，回头看着唐格予，声音不大不小的斥责道：“格予！你干什么呢？怎么又绊他？” 唐格予勾唇，“是他自己往我腿上撞的。” 祁沛轻骂一句，“幼稚……” 她看许竞珩趴在地上没起，又对唐格予狠声道：“唐格予！许竞珩应该是摔疼了，他好像爬不起来。” 唐格予直起身去看，见许竞珩没站起来，心中觉得有些怪。 明泽撞了撞他的肩膀，“你拦他这么多次，拦不腻啊？” 唐格予耸肩，“我也没想到他能一直被绊倒啊……” 祁沛没好气地道：“谁走路会知道有人要绊自己啊？措不及防好吗！” 唐格予理直气壮，“我会，我就不会被绊倒。” …… 祁沛卷起书敲了唐格予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语气道：“哎呀你赶紧去扶他啊！” 唐格予咳咳两声，得瑟地起身，想扶许竞珩，但许竞珩也同时起身，默默把两本英语作业交到了李珍那里。 冷着脸坐回座位上。 祁沛责怪地撇了唐格予一眼，“唉……” ———— 课间超后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教室里只有许竞珩一个人，因为其他人都被唐格予请喝水了，在楼下的超市。只有他没去，坐在位置上预习。 后门砰地一声，唐格予走进来。 他表情有点怪，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好像有点……小心翼翼。 偷偷瞄着许竞珩，许竞珩没转头看他。于是几步走到座位上坐着，翘起腿就开始点烟。 吸了一口烟，朝许竞珩身侧吐出，许竞珩脸侧蒙上一层薄薄的烟雾。 烟味很浓，难闻又呛人。 知道他是故意的，许竞珩便放下笔合上书，站起来准备出去。 “去哪儿？” 唐格予眯着眼睛，细长的手指夹着烟，慵懒地递到嘴边吸了一口，仰着头一口气吐出，还是对着许竞珩。 许竞珩紧紧闭了闭眼，心中有股闷气。他轻咳一声，忍着胸口的反胃感，淡淡道：“唐格予……你真的很幼稚，也很没素质。” “哦。” 唐格予睫毛轻颤，装作满不在乎许竞珩的话，“所以呢？” 许竞珩不想多说，他觉得烟味实在难闻，唐格予吐了几次烟，都是对着他吐的。 今天太阳太大，他没开窗户，现在座位这里已经烟雾缭绕了，他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烟雾里面一样。 唐格予夹着烟翘着腿，看着许竞珩，意外觉得穿着一身校服站在烟雾里的许竞珩有些……特别。 许竞珩转身要走，唐格予也跟着起身，拦在他身前，说话的语气有些轻快，“你去干嘛呀？” “不关你的事。” 许竞珩想绕过他走出去，但再次被唐格予拦住。唐格予往前倾，靠近许竞珩，突然皱了皱眉，“你身上……” 他鼻子凑到许竞珩颈侧，眯起眼嗅了嗅，有些嫌弃地说：“这是什么怪味啊？你喷香水了？” 许竞珩无语，抬手把他脑袋推开，“没有，你鼻子有问题。” “那这是什么味啊？怎么这么怪？” “关你什么事，走开！” 许竞珩推开唐格予要走，唐格予却突然抓住了许竞珩手腕，把他拉住。 许竞珩站定后，唐格予直勾勾地盯着许竞珩的脸。他深吸一口烟，突然扯开许竞珩的校服领口，把烟雾往许竞珩衣服里面吐…… 许竞珩心脏骤然收紧，他怎么都没想到唐格予会做出这样的事，气急之下重重推了唐格予一把，“唐格予你！你混蛋！你真的很没素质！” 他继续吼道：“你肯定有病，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唐格予却一脸痞笑，被人这样骂了似乎也不恼，“这个味道才是男人可以有的，而不是你身上那种……青蛙王子？” “青你个头，那是大宝！” 唐格予噗嗤笑出来。 许竞珩气得跳脚，连忙拉着自己的衣服抖动着，想把里面的烟雾赶紧散出来，“还有，我身上什么味道关你屁事啊？你就是没素质，败类！恶心！” 唐格予心中一跳。 他笑了笑，扔了烟，低头踩灭。 再抬起头来时，眼神有些锐利。 唐格予往前两步，逼近许竞珩。许竞珩被他压制得往后退，后背抵在教室后墙上，可还是不甘示弱地瞪着唐格予，“你……你干嘛？” 他怕是怕，但也厌恶。 唐格予啧了一声，抬起一只手撑在墙上，盯着许竞珩带着十分怒气的脸，“真有这么讨厌我？连败类都用在我身上了。” “……”许竞珩把脸转到一边，不去看唐格予。 唐格予抬起另一只手，捏住许竞珩下颚，把他的脸强行转过来，“怎么了这是，还真生气了啊？不开心了？” 许竞珩抓住唐格予手腕，想把他的手推开，可唐格予撑在墙上的左手瞬间就把许竞珩两只手的手腕握住，抵在了许竞珩的小腹上。 许竞珩两手被唐格予抓住，下颚也被唐格予捏住，整个人又被抵在墙上，他挣脱不开，只能冰冷地看着唐格予，“你放开！” 唐格予没放，拇指调戏般地在许竞珩脸侧摩擦两下，触感有些滑腻，不太想放开。 他把许竞珩下巴往上一抬，“许竞行，真生气了？” 许竞珩不说话，只是瞪着他，但表情有些委屈。 唐格予眼里有了些认真，“说啊……要是真生气了的话，我哄哄你？” 许竞珩已经没有挣扎了，但唐格予手上的力道还是挺大的，他看着许竞珩的脸，一时忘了收点力。 “放开我……” 许竞珩声音软了些，因为嘴里痛，手腕也痛。 唐格予死皮赖脸，还是捏着许竞珩的下颚，“不放……你先说嘛，你是不是真生气了？” 许竞珩低吼：“你神经病！” “好好好我神经病……” “你没素质！” “对对对我没素质……” “你滚开！” “行行行我……我不滚。” 唐格予眉毛一扬，看着许竞珩委屈的表情，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也不想真把人弄疼了惹急了，只好放开许竞珩的下颚……去捏许竞珩的脸。 白净而滑腻的脸捏起来很舒服，而且还有些肉嘟嘟，软软的……他是真不想放，但也没敢太用力。 这样的触感让唐格予心中愉悦，语气也变得调戏了，“许竞行同学，你一天是不是要擦一整瓶青蛙王子啊？脸上怎么这么滑？” 他说的话调戏，做的事也调戏，拇指和食指捏着许竞珩的脸一下一下地弹着，不轻不重。 “滚开！”许竞珩手不能动，只能抬腿去踢唐格予。唐格予没防备，而许竞珩真用力了，这一下踢得不轻。 “卧槽……”唐格予捂着大腿退开，许竞珩扭了扭手腕，其实还有些不解气，但肯定不敢再踢了。 唐格予随意地柔了柔大腿，再抬起头来时，不可思议地看着许竞珩，“哟……阁下的佛山无影脚不是白练的啊？” 许竞珩小心翼翼地往后门口走着，眼里满是害怕，毫无底气道：“知……知道就好。” 说完就跑了出去。 唐格予直起身，看着那个瘦长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当天晚上许竞珩回到宿舍，进门去开灯却被一个东西给绊倒。 打开灯一看，原来是他的零食箱子横在门口。 他没有去想为什么明明放在床空底下的零食箱子会突然横在门口，因为今天的箱子与往日不同，上面堆满了棒棒糖。 那些棒棒糖不是他买的。 他蹲身拿起一颗苹果味的棒棒糖打开包装含进嘴里，再去把箱子里那张皱成一团的纸条扯开，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有一天皇上对李公公说：你用一个字来形容朕 李公公拱手，说：喳！ 第二天李公公就被砍头了。 许竞珩不屑地切了一声，把纸团柔成一团扔掉。 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但他心情却好了一点。 第26章 人间 ———— 国庆前一天是周四，下午的最后一节是语文课。教室里没有空调，四个吊扇无力地转悠着，没什么风，反而带着一些诡异地声响。 许竞珩的座位靠窗，他一直觉得自己这里是个宝座，有风吹，有花香。 正值炎夏，太阳还没有落山，但时间已近黄昏，所以并没有大中午时被太阳暴晒的燥热感，时不时还有微风轻轻吹进来，带着些许桂花香。 但坐在窗边也有不好，窗外全是花草树木，风景是很好，不过容易引来蚊虫。平时出现个壁虎蟑螂什么的，都是从窗户那里爬进来的。 此时就有一只壁虎从许竞珩窗边爬进来，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爬到了他头顶的天花板上。 课上了大半，李翰在讲台上讲地唾沫横飞，而许竞珩也听地聚精会神。 不过……好像就只有许竞珩一个人听地聚精会神。 这个学校的学习氛围不浓，学校里的人好像也玩心比较大，而且他们高二了周末还有双休，平时也一点学习压力都没有。 孩子们没什么心思学，学校好像也在放养，就连班主任的课也没几个人在认真听的。女生低头看言情，男生在研究卡片，还有的偷偷吃零食。 临近长假，一个个的更是坐不住了，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偷偷传纸条商量着国庆去哪儿玩。 其实同学们的小动作李翰都看在眼里，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看着唯一坐的正直且一脸认真看着黑板的许竞珩，李翰心里对他多了几分喜欢。 唐格予从不在上课时间打扰许竞珩，但会在上课时间，时不时地偷瞄许竞珩两眼。 李翰讲完了课文，但还有几分钟下课，便想叫人起来把文章读一遍。 “许竞珩同学……” 许竞珩突然被点名，冷不丁吓了一跳。 李翰取下眼镜撮了撮手，笑眯眯地看着许竞珩，“咱们班普通话最好的许竞珩同学……” 许竞珩一愣，呆呆地站了起来。 不明白李翰要干什么。 教室里的人注意力被转移，都把眼神放在了许竞珩身上。 “来！”李翰站在讲台上，对许竞珩道：“你把文章再读一遍，好歹让这些人知道知道今天讲了些什么。” ？？？ 许竞珩有些惊，今天讲的这篇文章真的巨长，他非常不想读。而且他不喜欢被点名，不喜欢被这么多人注视，也不喜欢被唐格予盯着…… 李翰又道：“从文名讲起，免得他们不知道。” 许竞珩抿嘴，看着那么多张望着他的脸，心里有一丢丢紧张。 唐格予的腿一直伸出去横在走廊上，此时踢了踢许竞珩的桌脚，“喂……” 许竞珩轻轻一抖，转脸看唐格予。 唐格予支着手撑着脑袋，“让你读课文呢，普通话最好的许竞行同学。” 许竞珩撇他一眼，又把脸转开，看着黑板。 见许竞珩没动，李翰又喊了一声：“来嘛！都来这么久了，还能害羞了不成。” 李翰这样一说，许竞珩更囧了，只好把书拿起来，低头小声道：“【哦，香雪！】作者：铁凝。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 李翰啧了一声，“大点声嘛，你是个男孩子啊！别跟个女孩子一样……” 教室里几个人笑了声，唐格予声音最大，还对许竞珩吹了声口哨。 许竞珩吐出一口气，捏紧了书加大音量：“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它和它的十几户乡亲，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的皱褶里，从春到夏，从秋到冬，默默的接受着大山任意给予的温存和粗暴。” 他读书的音量不小，声音也不似女生那般细腻，但听起来十分温柔，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沉稳又有柔力。 他读出来的每一个字发音都极其标准，字正圆腔，语调也恰到好处，“然而，两根纤细、闪亮地铁轨延伸过来了。它勇敢地盘旋在山腰，又悄悄的试探着前进，弯弯曲曲，曲曲弯弯，终于绕到台儿沟脚下，然后钻进幽暗的隧道，冲向又一道山粱，朝着神秘的远方奔去。” 李翰站在讲台上，满意的点点头，小声喃喃着：“不错……不错……” 此时教室里很安静，比李翰讲课的时候还要安静。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默契的放下手中事，转头看着许竞珩，听着他读书。 唐格予的腿还抵着许竞珩桌脚，他撑着脸看着许竞珩的侧脸……侧颈。 许竞珩继续读着：“不久，这条线正式营运，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此时正好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带着一些花香。 许竞珩的短发微微飘逸。他低着头，两手拿着书，校服短袖下的两条手臂十分白细，高挺鼻梁下的嘴唇一张一合着，侧脸的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唐格予一时怔住。 许竞珩越读越顺，“它走的那样急忙，连车轮碾轧钢轨时发出的声音好像都在说：卧槽！卧槽！” ？？？ …… 此时是那只壁虎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落在许竞珩书间…… 李翰站在讲台上一脸惊讶，“你说什么？！” 他戴上了眼镜，寻思着后面两句好像不是卧槽啊？ 许竞珩被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壁虎吓得瞬间瞪大了眼睛，壁虎落在他手中的那本书上，卧槽两句后他惊慌失措的把书丢在桌子上，急忙后退几步缩着肩膀贴在教室后墙上。 教室突然安静，气氛突然尴尬。 所有人一脸懵的看着读书读的好好的，突然丢了书扔下两句卧槽就赶忙跑开的许竞珩。 唐格予脸上有些莫名其妙，“许竞行，你怎么了？” 他确实没想到，许竞珩这种乖乖仔竟然会在李翰的课上来这么两句。 而且还是被点名站起来读课文的时候。 李翰站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脸上带了些严肃，“许竞珩！你怎么回事？” 许竞珩紧紧贴在墙上，一脸欲哭无泪地指着自己的桌子，“壁……有壁虎……” 他吓得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祁沛皱起细眉，“有什么？” 即使许竞珩的背已经抵在墙上了，但他还是本能地想往后缩，“有壁虎！壁虎掉下来了！” 祁沛疑惑：“壁虎？” “对！好大一只！” 徐绪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一只壁虎有什么好怕的……有没有点男人的样子？” 祁沛转头去看徐绪，没好气地道：“人家S市来的好不好！” 许竞珩从小到大都在城市里，S市那边防护做得特别好，他没见过活的壁虎，蛇，蝙蝠，蜈蚣……这些，反正农村常见的可怕动物他都没见过。 李翰走过来两步，“有壁虎啊？” 许竞珩满脸苦瓜地点点头，说话时还有些哆嗦，“嗯！好……好大一只！从天上掉下来的……” 李翰突然发笑，“壁虎有什么好怕的，又不咬人。” 祁沛瞄了瞄许竞珩的书，“没有啊？哪里有壁虎？” 许竞珩哭丧着脸，“它刚刚跑到我书包里去了，没出来……” “那你把他抓出来啊……” 徐绪哼笑，“他要是敢抓壁虎，还能被吓成这样？” 也是。 “那怎么办？”祁沛有些自责，“我不敢抓，听说被壁虎爬过的皮肤会留疤，我不想留疤。” “我也不敢……”许竞珩光是看到壁虎就觉得头皮一炸全身发麻了，要是让他碰到壁虎，他估计能原地跳霹雳舞。 祁沛下意识看向唐格予，但唐格予没有丝毫要帮忙抓壁虎的样子，反而一脸看戏地盯着许竞珩。 此时正好下课铃响了，李翰走回讲台，随意说了句：“许竞珩同学怕壁虎，你们谁帮他抓一下啊。” 然而并没有热心同学愿意留下来帮许竞珩抓壁虎，李翰刚走出去，他们一个个的就争先恐后拿起书包要溜。 祁沛转头，先看了眼许竞珩，又别有意味地看了眼唐格予，再对许竞珩道：“许竞珩，我先走了啊。” “好……”许竞珩当然不可能让祁沛留下来帮他抓壁虎了。 他看着一下子就空了大半的教室，又看着桌空里那个进了壁虎的书包，简直心如死灰。 明泽背着书包站起来，拍了一下唐格予的肩膀，兴奋地说：“走了，网吧，今晚通宵！” 吴乐也背起书包站起来，“先去吃顿烧烤吧，我有点饿了。” “行。”他看唐格予没收拾书包，又撞了唐格予一下，“干嘛呢，走啊！” 唐格予挑逗地对许竞珩抬起眉梢，“你们先走，我就来。” 明泽知道唐格予在看许竞珩，啧了一声，鄙视道：“咋了，又要对许竞珩耍无赖啊？” 唐格予轻笑，“这次真不是。” “你不会是要帮他抓壁虎吧？” “看我心情。” 吴乐眯了眯眼睛，眼神在许竞珩身上有几秒钟的停留。他拉了明泽一下，“我们先走吧。” “哦……” 第27章 人间 明泽和吴乐走后，教室里只剩下唐格予和许竞珩两个人。 许竞珩还贴在后墙上，担忧又害怕地看着自己的书包。 唐格予把椅子转了个方向，正对着许竞珩坐着。 他靠在椅背上，两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翘着腿轻笑一声，“哟，许竞行同学，今天不回了啊？” 许竞珩知道这人是在看自己笑话，便没有理他。 唐格予吹了声口哨，“你是要等我一起走吗？” 许竞珩想翻白眼，“大白天的你说什么疯话。” “那你为什么还不走？你书还在地上呢，你不捡起来吗？” 许竞珩低吼：“关你屁事！” 唐格予玩味道：“哎呀，一只壁虎而已嘛，随随便便不就抓出来了？” 许竞珩瞪他，“说得轻松，你随随便便抓个试试？” “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给你抓。” “切……”许竞珩白了他一眼。 唐格予站了起来，转身开始收拾书包，“不求我就算了，走了。” “等等！” 许竞珩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抓壁虎的，他真的不敢，可壁虎已经在他书包里，不得不把它弄出来。 现在的教室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唐格予一个人，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唐格予了。 “等等……” “诶。”唐格予暗自发笑，转头看许竞珩，“您说。” 许竞珩没看唐格予，把眼睛望向窗外，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感，小声道：“帮我抓壁虎。” 唐格予低头嗤笑一声，没理他的话，装模作样地把书装进书包里后，又把书包背在右边肩膀上，作势要走。 许竞珩心里一惊，加大了音量，“帮我抓壁虎！” 唐格予站定，转身。他两手插兜，身子倾斜着靠在教室后墙的黑板报上，表情很是不正经，“这是你求人帮忙的语气？” 人在教室里，虎在书包里，许竞珩不得不低头，“求你帮我抓壁虎。” 表情很僵硬，语气也冷冰冰的。 “呵……”唐格予道：“算了，也不用你求我了，你就……叫声哥哥来听听？” 许竞珩有些无语，“你到底什么毛病？抓不抓？” “哇，你好凶哦……你们大城市来的人都是这样找人帮忙的吗？” 唐格予说完这句话，许竞珩书包里的那只壁虎突然又爬出来了一点点，但很快又爬了回去，躲在书包里。 许竞珩赶紧闭上眼睛，“唐格予，求你帮我抓壁虎……” “我说了不用你求，叫声哥哥就行了。” 许竞珩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忍着心中的憋屈感，抖动着睫毛轻轻开口：“哥哥……” 唐格予瞳孔瞬间放大，心中有种怪异的酥麻感。 他站直了身子，“再叫。” 许竞珩瞪眼，“你怎么这样？！” “你刚刚是闭着眼睛叫的，没看我，一点诚意都没有。” “可是我已经叫了！” “但是没有诚意啊，我不是很满意，所以也不是很想帮你抓壁虎。” 唐格予说着正要转身，许竞珩着急了，连忙大喊：“哥哥！” 唐格予立马转身，二话不说走到许竞珩座位上，把许竞珩的书包从他桌空里拉了出来，手直接伸进去一通乱摸，几秒钟就把那只大壁虎给抓出来了。 许竞珩看呆，这人……对壁虎一点惧怕都没有吗？而且还是那么大一只。 唐格予把壁虎抓出来后，突然发笑，他扭头去看畏畏缩缩的许竞珩，“许竞行，你是不是分不清大小？” 他抓着壁虎尾巴，把壁虎倒挂在两指之间，“这是……好大一只壁虎？” 许竞珩缩着脖子点点头，“嗯嗯嗯！好大……” 唐格予疑惑，看着那只带上尾巴全身才不过自己一只小指长的壁虎，笑道：“确实好大……” 许竞珩指了指窗外，“你赶紧把它弄走！” “不。” “为什么不？” “你再叫声哥哥，我就放走。” “唐格予！” “不对，要叫哥哥。” 许竞珩想上去给这人来两拳，奈何这人手上拿了只大壁虎，他只得不情不愿道：“哥哥……” 唐格予不满意，“不要这样冷冰冰的，要撒娇的。” “你滚！”许竞珩蹑手蹑脚地绕过唐格予去拿自己的书包，一拿到书包就赶紧转身跑。 唐格予看着那个匆忙的背影，觉得很可爱。 蓝白色校服明明那么普通，可他觉得穿在许竞珩身上就是很……不一样。 他摇了摇手中的小壁虎，用太监的嗓音说了句：“谢谢了您嘞。” 许竞珩的身影已经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消失，唐格予把壁虎放到窗外去，捡起地上躺着的语文书跟着跑了出去。 许竞珩去了北街的一家小吃店，唐格予也跟了过去，但他没进店，站在门外等着。 因为他捡了张一百。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许竞珩吃饱喝足想起身走人时，一摸口袋发现里面空空，钱不见了。 瞬间虎躯一震，脑门发汗。 看着店里的几个员工，他有些心虚。 他以前没有吃霸王餐的经历，所以遇上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慌。 要是他爹在就好了，肯定能死皮赖脸地让老板免了他的餐费。 纳闷着，他再次摸了一下全身的口袋以及书包，都没有摸出钱来。 完了。 他这一顿可吃的不少，少说也有七八十。 想着想着心里就开始担忧，又去摸了一下口袋。他摸完口袋再次确定，钱确实是没了。 许竞珩的这一切动作和表情都被唐格予看在眼里，他暗笑一声，这才走进门去，“哟，许兄？” 许竞珩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唐格予，心里瞬间更郁闷了。 怎么每次看到这人都没好事。 唐格予自然地走到许竞珩桌前坐下，“真是你？好巧啊，我们好有缘分，居然还能偶遇呢。” 许竞珩撇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唐格予把许竞珩的语文书放在桌子上后，又拿出来一张一百，“在下回府路过此地，有幸拾得百元一张，不知许兄看这红纸可曾觉得熟悉？” 唐格予两手捏着纸币两侧，把钱拉开递到许竞珩眼前，“许兄瞧瞧？” 许竞珩定睛一看，这钱可不就是自己的吗？许历给了他一千，是十张一百的，顺号。 这张正是他花的第三张。 “我的钱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捡的，在教室门口。” 许竞珩出教室的时候跑得急，估计就是那时候掉的。 “还给我……” “可以啊，你叫声哥哥来听听。” 许竞珩无语，“你有病吧？一天到晚要人叫你哥哥……”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叫？” 可能……也不是这个意思。 许竞珩不服，“这钱就是我的，你捡到了还给我不是很正常吗？” “是啊，所以你叫声哥哥来听听。” “你这人讲不讲理啊？” “不讲。” “你有没有道德？” “没有。”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没有良心。” 许竞珩垂下眼眸，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那几个店员时不时就往他这边瞄，看得他很不好意思。 终究还是妥协了，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嘴上服点软没什么的，虽然唐格予真的很讨厌，但自己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唐格予心旷神怡，他做作地诶了一声，“叫哥哥干嘛呀？” 许竞珩抬眼瞪他，“钱拿来！” “啧……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把钱给我……” 唐格予又把钱捏在手中，手肘抵在桌子上两手撑着脸，一脸期待地对许竞珩道：“先叫声哥哥，然后说……给我吧。” 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撒娇的那种。” 再次补充了一句：“不撒娇没钱拿。” 许竞珩气得简直想一脚踹爆唐格予狗头。 唐格予下巴往许竞珩身后的店员身上抬了抬，给许竞珩示意，“后面的人好像在等你诶……” “许竞行同学……吃霸王餐好像不太好吧……” “你真的不叫吗？就五个字而已，应该比你在这里打工好几天要舒服一些。” “这里的店可黑了，就爱坑学生。” 许竞珩再次妥协，一脸怨气地看着唐格予，“哥哥，给我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尾音拖得极长，像极了撒娇。 唐格予不再得寸进尺，立马把钱给了许竞珩。 心里是满足的，愉悦的，悸动的。 许竞珩这声哥哥，把他叫舒服了。 第28章 人间 ———— 国庆匆忙过去，月考过后已是十月中。 许竞珩原以为自己好好听课了一个多月，学习多少能上来点，考试了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短时间内真的很难把成绩大幅度提上来。他不会的还是很多，也就语文和英语能勉勉强强。 许竞珩已经来了一个多月，没什么混熟的人，就跟祁沛还算聊得来。 祁沛偶尔会跟他讲一些唐格予的事，但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照样还是无视唐格予。 祁沛说，唐格予确实是个校霸，而且还是有名的校霸，他小弟遍布整个珞瑜北街。 祁沛跟他一个初中的，说他初中时期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巴拉巴拉…… 高二才开始短短一个多月唐格予就打了四次架，不过许竞珩都没见着，也不爱凑热闹看人打架。只要唐格予不来招惹他，他绝不会主动凑到唐格予旁边去，也不多看他一眼。 不过……他虽然能无视唐格予这个人，但却无法忽略唐格予身上那淡淡的烟味。每次唐格予坐到座位上时，总是能带起一股小风，那阵小风中就掺杂着烟味，飘到许竞珩身上。 许竞珩能无视唐格予，但唐格予却不能无视许竞珩。 课上，他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就飘到许竞珩脸上去，每次只能看个侧脸和侧颈，因为许竞珩从不会转头看他。 许竞珩真的很白，听说从小在S市长大的人都很白，他家有个表姐也是，以前在S市读书，皮肤可白净。 许竞珩坐在窗边，他早上来会把窗户打开，晚上走的时候会关上。 他上课不做小动作，不吃东西，不玩手机，也不会影响别人。有时会认真听讲，有时会把目光看向窗外，然后不知道盯着哪处，看地出神。 唐格予这个学期进食堂的次数明显见多，因为能看到许竞珩。 每回他看见许竞珩了，许竞珩看起来好像都食欲不振，嘴里含着几粒米无聊的嚼着，手里的筷子总是会插在米饭里面捣鼓来捣鼓去，不会好好吃饭。 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零食吃多了不饿？还是单纯的不想吃饭？ 唐格予没思考出答案来。 周二中午，许竞珩又没什么心思吃饭，而最不想看见的唐格予就坐在他前面，于是匆匆吃了两口就回宿舍拿了些零食坐教室里吃，零食吃完就开始午睡时光。 昨晚隔壁宿舍到大半夜都还在吵，他一直没睡好，今天中午就睡的比较沉，教室里来了人，甚至还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反应。 唐格予见许竞珩是真的睡着了也就没去扰他，一瞥祁沛桌边有个粉色的什么东西掉了，便过去帮她捡起来。 拿在手上一看，是两根粉色的橡皮筋，每根上面都有两颗小草莓，十分少女心。 他刚想把橡皮筋塞祁沛的桌空里，许竞珩就在此时呢喃了一句梦语，还哒吧了两下嘴。 唐格予转身，看着许竞珩毛茸茸的脑袋，突然玩心一起，拿着橡皮筋一脸坏笑地在许竞珩前桌坐下。 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在祁沛的桌空里拿了把梳子出来雀跃地握在手中，那把梳子也是粉色的。 唐格予撮了撮手，两眼放光地拿着梳子，动作极轻地在许竞珩脑袋上扒拉着。 许久过后，许竞珩脑袋上多了两个还算高挺可爱的小揪揪，两根橡皮筋上的两颗草莓都在小揪揪正前方。 辫子扎好后，唐格予又艰难地把许竞珩的刘海给梳了梳。 托尼唐老师放下梳子，伸出两手食指，在许竞珩两个小辫子上不亦乐乎地戳着，而他这一套动作做完许竞珩都没醒。 唐格予拿出手机，给趴在桌子上睡觉丝毫不知有人在自己脑袋上扎了两个小揪揪的许竞珩拍了几张照片，后又把手机对着自己，一手捏着许竞珩的一个小揪揪，搞怪地笑了一下。 合照在手，快乐我有。 唐格予作案后迅速消除蛛丝马迹并逃离作案现象，存着看好戏的心思期待着下午的课，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许竞珩是上课铃响了才醒的，他睡的很香，起来之后也很精神，而且下午刚好有他最喜欢的英语课。 老师还没进来，他从桌子里拿出书翻开，再抬起头来时，发现教室里的人都在看他，而且脸上带着或是鄙视或是玩味或是嘲讽的笑。 见许竞珩起来，几个女生在小声bb，“他醒了他醒了！” “他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 “不过说实话，他这样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我比较吃这一类的男生，小奶狗嘤嘤嘤～” 徐绪跟王志坐的前后桌，徐绪啧了一声，“他该不是个娘娘腔吧？” 王志噗嗤笑，“好无语，扎辫子就算了，还tm用粉色橡皮筋扎，用粉色橡皮筋扎就算了，还tm顶着两颗草莓……” 徐绪一脸无奈地摇摇头，“难怪予哥老说他是女生呢……这爷们比祁沛还娘们。” 他说完突然又坐直了身子，细细盯着许竞珩的两个小揪揪看，“卧槽！那橡皮筋不是祁沛那臭娘们的吗？” 王志哼笑一声，“这你都知道？” 徐绪呢喃了句：“我r……她喜欢吃草莓，什么都要买草莓的……” …… 全教室里的人都盯着自己看的这种场面虽说许竞珩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但不论经历多少次，他心中都是窘迫又尴尬的。 而且这次还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连别人为什么盯着自己看的原因都找不到，心里还有了些慌张。 旁边的唐格予踢了踢他的桌脚，一脸戏谑，“喂，许竞行……” 许竞珩转头看他，“干嘛？” “你们S市的男生都像你这样吗？这么……可爱？” 许竞珩一脸嫌弃，“你有病啊？” 他对别人说他可爱的抵触程度仅次于别人说他像女生……或者误认为他是女生。 “啧……你这样不就是想让别人夸你可爱吗？” ？？？ 许竞珩无语，“我怎么样了？长相问题是我能决定的吗？是不是得往脸上划两道疤才叫不可爱啊？” “可别！”唐格予懒痞痞地撑着脸，“我没说你长得可爱啊，我是说你其他地方，比如……内心。” 许竞珩还是云里雾里的，一觉醒来看到全班同学都怪异地盯着自己看，他实在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祁沛回头看了他一眼，许竞珩赶紧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他们都看我？” 祁沛在憋笑，看了眼唐格予，唐格予对她嘘了一声，“别说。” “好吧……”祁沛又转过头去。 许竞珩狠狠瞪着唐格予，“怎么了？为什么不让祁沛说？” 唐格予一脸欠打地道：“你猜呀？猜对我就告诉你……” 许竞珩翻了个白眼，把脸转开。 祁沛低头笑了一下，又对许竞珩道：“没事，我的东西你想用就用，随便用。” “什么？” “什么？！” 第一个什么是许竞珩说的，带着疑问，第二个什么是徐绪说的，带着吃惊。 祁沛哼了一声，对徐绪道：“关你屁事。” 明泽挨着唐格予肩膀，看着许竞珩，“这又是你干的？” “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了，慢慢欺负……” 明泽转头看吴乐，“你说他像不像低龄儿童？” 吴乐抬眼，眼神在唐格予和许竞珩身上来回晃，“谁？格予还是许竞珩？” “他们两个。” “许竞珩是像，唐格予就是低龄儿童本尊。” 唐格予一本书扔过去，“说什么呢……” “Hi～” 宁苑抱着书优雅地走进来，李珍积极地站起来，“Stand up, please.” 宁苑走上讲台，在看到许竞珩的那一刻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Good afternoon, students.” 同学们弯腰，“Good afternoon, teacher.” “Take a seat,please.” 问候过后就开始上课，许竞珩很认真在听，所以也注意到了，宁苑今天跟以往不同。 她今天一直在看自己，而且看起来心情特别好，脸上一直带着笑。 宁苑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的一段英文下面划了条线，“Do what you like and live your life as you please. 做你喜欢的事，过你喜欢的生活。” 她讲完这句后，又在黑板上写下：“Follow one's inclinations.” “随心所欲，随心所欲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了吧？像咱们许竞珩同学，就挺清楚的。” 宁苑玩笑地说了一句，同学们又回头看许竞珩。许竞珩本来听得好好的，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突然提自己。 他愣愣的，点了点头。 唐格予扭头看许竞珩，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他脑袋上竖起来的两个小揪揪，一脸邪笑：“许竞行，Do what you like and live your life as you please.” 许竞珩皱眉，“Go away. Be quiet.” 唐格予不解，“you say 啥玩意？” 许竞珩白了他一眼，宁苑还在黑板上讲解着，但他不怎么能听进去了。 他还是有些懵，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什么事或者是有什么异样，不然那些人也不会那么反常，但他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 第29章 人间 放学后，同学们都笑看许竞珩一眼后才走出教室，有的人还在小声议论他，但许竞珩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 唐格予跟明泽和吴乐说了句什么，那俩人先走了，唐格予还坐着。 许竞等到人都走了这才起身，唐格予踢了踢他的椅子，“许竞行。” 许竞珩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烦躁，“又干嘛啊你？！” 唐格予表情轻佻地看着他，“你真的要这样出去吗？走到教室外面了，人家可都不认识你哦。” “你在说什么啊？”许竞珩实在不知道今天的大家都怎么了，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怎么了。 唐格予把翘着的腿放下来，“你今天没照镜子吧？” 许竞珩一个下午都在教室没出去，确实没照镜子，“你想说什么？” 唐格予闷笑一声，“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许竞珩站在位置上没动，防备地看着唐格予。 “算了……”唐格予站起来，“我帮你照吧。” 他伸手到祁沛桌空里拿了一个粉色的小镜子出来，站到许竞珩前桌，把镜子举到许竞珩脸前。 许竞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后，脸上立马就烧起来了，脑门开始发热，背后都出了一层汗，“这？这是……我……什么时候……” 他不可置信，满脸惊讶，“辫子……我……我怎么会有辫子？！” 许竞珩抬手要去扯自己脑袋上的橡皮筋，唐格予却在同时把镜子放下，抓住了他两手手腕。 许竞珩恼羞成怒，而且这事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怒急吼了唐格予一声：“你是不是有病！” “你说有就有。” 许竞珩用力挣扎，“放开我！” 这两个小揪揪让他觉得太羞耻了，而且一想到自己顶着这两个小揪揪顶了一下午，让那些人看了一下午的笑话，他就把唐格予狗头锤爆的心思都有了。 “放开！” “不放。” 俩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许竞珩没法去踢唐格予，只能甩着他的手，骂他：“你神经病啊！唐格予！你放开！” “叫声哥哥来听听？” “滚开啊！” 唐格予两手抓着许竞珩手腕，抬起一只手扯了扯他一边小揪揪上的小草莓，“好像扎的有点歪，不过只有一点点，不影响整体可爱感。” 许竞珩瞪大眼睛，眉毛都要拧到一起了，深吸一口气对唐格予大吼道：“唐格予！我就知道是你！” 唐格予一副被夸奖了的表情，得意道：“对啊，是我。” 许竞珩骂他：“你混蛋！你是脑壳有问题还是吃多了没事做？你有病就去治啊？都说了要你去医院看看，别留在学校害人！” 唐格予啧了一声，眯起眼睛，“怎么跟哥哥说话呢这是……” 许竞珩不解气，心里实在觉得难堪又尴尬，“说到底你就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成了个傻子！” “你小时候是跟猪一起玩的吗？一点人事儿都不做啊你！” “不，你小时候跟狗玩的，被狗咬了没打疫苗吧？！” 唐格予被骂了也不生气，只是在许竞珩脸上捏了两下，肉嘟嘟的，软软又滑腻，“嘴巴这么厉害呢许竞行？” 许竞珩脸上已经褪去了几分羞耻，布上了一层委屈，“唐格予！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这样欺负我啊！” “给你扎俩小揪揪就是欺负你了啊？大城市来的小少爷这么娇贵呢？” “你滚……” 唐格予抓着许竞珩的两手手腕，他抓得很紧，许竞珩有些痛，“放开啊！” “叫哥哥就放。” “你有病！”许竞珩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头就去咬他的手，而唐格予看见许竞珩张嘴了也没躲，任由他咬了一口。 许竞珩没留力气，这下咬得唐格予确实有点疼，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吃痛的表情，因为许竞珩在咬他的时候，舌头也在他手背上滑了两下。 带着热气，让他觉得酥麻的湿软。 唐格予放开许竞珩后，许竞珩立马扯下自己脑袋上的两根橡皮筋，咬着牙用力甩在唐格予身上，甩完一句话不说，气冲冲地走了。 唐格予怔愣住，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一点湿润，那是许竞珩的舌头留下的。不深不浅的牙印，是许竞珩的牙齿留下的。 他再去看教室外走廊上的侧影，许竞珩表情是带着怨气和委屈的，脚步很快，应该是真生气了。 可那个表情，那副模样……让唐格予觉得，真的很可爱。 少爷就是少爷，生气都那么与众不同。 ———— 第二天上午唐格予没去学校，许竞珩安稳了一个早上。中午去食堂也没碰见唐格予，他心情好了许多。 回到教室，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中午的时候教室里很少有人，其他人都精力旺盛到处跑去玩，但许竞珩喜欢安静，午后常常都是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侧最后一排的窗边，吃着零食享受惬意时光。 但今天，他的惬意时光意外地短暂，被教室外走廊上的一声声篮球撞地的声音打搅。 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许竞珩没在意，只要不是唐格予来了，他都觉得能忍受。 前门砰地一声被篮球撞开，许竞珩抬头一看，还真就是让他不能忍受的唐格予进来了。 唐格予刚打完球，短发上有些湿润，脸侧的几行汗水还没干。 一看到唐格予进来，许竞珩手里的零食瞬间就不想吃了。 唐格予捡起篮球，在讲台上随意地拍着，“哟，吃着呢。” 许竞珩白了他一眼，把零食放桌空里，不理他。 唐格予抬头看许竞珩，“吃啊，我又没不让你吃。” 许竞珩哼了一声，“看着你我吃不下。” “那你闭着眼睛吃呗。” 许竞珩撇嘴，把脸转向窗外。 唐格予拍着篮球走过来，“食堂不是说这星期天天都有糖醋肉吗？你还吃不好啊？怎么还吃零食？” “关你屁事！” “啧……还在生气呢？那两个小揪揪其实真的挺可爱的，你别老觉得不好，而且也只有我们班的人看见了，别人又没看见，你没吃多少亏啊是不是……” 一说到小揪揪，许竞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突然又蹭地涌上来了，“唐格予！你真的很幼稚！也真的很让人讨厌！” 小揪揪这件事情一直他梗在心里，导致昨天晚上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是觉得羞耻，羞着羞着就开始恼羞成怒，想了一整夜应该怎样去报复唐格予，但尚未想好。 看着唐格予那张讨厌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许竞珩的怒气值也越来越高。 唐格予快走到祁沛桌边时，把篮球随意踢开，要朝许竞珩的座位走去。 许竞珩之前经常被唐格予伸腿绊倒，其实一直都有想要绊回来的想法，他在等机会，但一直没等到，因为自从来这个学校起他就没见过唐格予从前门进来过，今天这是第一次。 看着唐格予两条长腿正在向自己迈近，许竞珩死死盯着他的腿，心中因为即将开始的报复而有些紧张。 此时唐格予的腿已经走到了祁沛的桌边，离他仅有一步之遥。 就是现在！ 许竞珩轻呼一口气，在唐格予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把脚伸出去横在走廊上，而唐格予也如他所愿地撞在了他的腿上，成功被绊倒。 但这件事情并没有让许竞珩开心，因为唐格予那货摔下去的时候，居然阴险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也给带下去了？！ 许竞珩此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其实唐格予是完全可以躲掉许竞珩突然伸出来的腿的，因为许竞珩伸早了，他还站在祁沛桌边许竞珩就伸腿了，一看就是新手作案，还不熟练。但他还是装作没看见，有心想让许竞珩绊倒自己一下，毕竟这孩子看着也是真生气了，想着就让他消消气呗。 但他倒下时，看着许竞珩的脸，突然之间邪念一起，急忙之下拉住了许竞珩的手臂，而自己用力地向地上倒去时，许竞珩也被他“拽”了下来。 此时唐格予的背贴着地板，而许竞珩趴在他身上。 俩人贴近时，许竞珩一手被唐格予抓着，另一手不受控制地顺势搭在了唐格予的肩膀上。而唐格予的另一只手也在此时慢慢滑到了许竞珩腰间，勾住许竞珩的腰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调戏意味十足。 他们贴得很近，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和轻轻的心跳。 “唐格予！你是不是有病！” 许竞珩摔下来时，是一脸惊讶的，此时趴在唐格予身上，是一脸嫌弃的，“你拉我干嘛？！” 唐格予啧啧了两声，眼神情.色地盯着许竞珩近在咫尺的脸，“许竞行啊，你说说你……每次想害别人，最后都是自己讨不着好。” 这次确实是许竞珩想害唐格予，所以他逃避了这句话，“你就是有病！” 许竞珩用那只没被唐格予抓住的手去推他，但显然还是推不开。 唐格予又把许竞珩的腰按紧了些，温柔地看着许竞珩委屈的表情，痴迷地感受着许竞珩湿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自己脸上，颈侧…… “许竞行，我被你绊倒了，这下你心里舒服了吧？” 第30章 人间 许竞珩的脸和唐格予的脸离得极近，几乎就要碰到。 而且，在感受到唐格予腹部以下的某个东西正贴着自己小腹时，许竞珩瞬间怔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唐格予戏谑的表情和挑上去的眉梢，感觉一阵心慌气闷。 许竞珩又推了唐格予一下，“你放开啊！” “你压着我我怎么放开啊？” “你放开我了我还能压着你？” “你压着我还说我不放开你，许竞行同学，你真赖。” 许竞珩简直要被气吐血了，脸也因为心里憋了闷气而泛红。他眼神是嫌弃的，可却因为表情带了些羞耻而变得意外的勾人。 唐格予觉得喉咙发痒，贪婪地看着许竞珩的眉眼，暗自咬了下舌头，喉结慢而用力的上下滚动一下，心中像是被小猫带着毛的爪子不轻不重地刮挠着。 太痒，却也有不愿停止的舒适感。 “许竞行。”唐格予叫了许竞珩一声，按着他腰的手也在他腰间最柔软的地方捏了一下，“你家真有钱，从你一天一瓶的青蛙王子就能看出来。” 许竞珩抬手在唐格予额头上推了一下，“都说了是大宝！你眼睛有问题，脑子有问题，现在连鼻子也有问题了是吗？” 他把手从唐格予额头上拿开时，手心里有些湿润了，蹭了些唐格予的汗。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又在唐格予胸前的衣服上擦干净了。 他只是在擦手，殊不知这样的动作对唐格予来说有多么地撩人，难以忍受。 唐格予的呼吸变得缓慢，“哦？是大宝吗？” “是！” “我怎么觉着是青蛙王子？” “你鼻子有问题？” “是吗？我再闻闻……”他说着竟微微歪头，把脸凑近许竞珩下颚处，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下，“嗯……确实是青蛙王子。” 他的鼻尖有意无意地扫过许竞珩白嫩的颈侧皮肤，痴迷地不想离开。 许竞珩再次去推他的脑袋，“你去医院看看吧！有病趁早治！” 唐格予睁眼，看着许竞珩已经染了浓厚红晕的脸，就再不想闭上了。 看不够。 手上一松，许竞珩的手和腰都被放开，他一站起来就踹了唐格予一脚，踹在唐格予大腿上，用力不小，“你再这么欠打，迟早有人要收拾你！” 唐格予坐了起来，嘴角轻扯：“是吧？那我等着，看看是哪路神仙能收拾得了我。” 许竞珩皱眉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后蹬蹬蹬跑走。 ———— 那天晚上许竞珩回宿舍进门时还是被绊了一下，他的零食箱又拦在门口，上面堆满了薯片，还是有一个小纸团躺在零食中间。 许竞珩脑袋一歪，蹲下打开纸团，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 医生说：别紧张，杨明，这只是一次小手术而已。 病人：嗯？医生，我不叫杨明。 医生：我知道，我叫杨明。 …… 许竞珩把纸团又团成团扔掉，拿了包薯片开吃，吃了一半时，把还有大半瓶的大宝扔了。 周四晚上，许竞珩依旧在默单词，教室还是如往日般喧嚣吵闹，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本子上不再是“别吵”，“安静”……而是老师讲过的短文。 他把短文拆开，一个词一段话的拆开背，写。一个晚自习也能背完几篇小短文。 明泽和吴乐两个人在玩卡牌，唐格予是在第二节 晚自习上了一半后从后门进来的，他进来那会儿教室里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安静了一会儿。 唐格予可是很少上晚自习的，一个月就那么两三次。 今天能来，还是上了大半节课，眼看都要下课了才过来的，头一次见。 “卧槽，你怎么过来了？”明泽看见唐格予，也很惊讶，“高二了，发奋图强？” 唐格予一笑，在椅子上坐下，“开什么玩笑。” 吴乐问他：“晚饭在家吃的？” “嗯，他今天不在。” 唐格予其实不怎么吃得惯食堂，在许竞珩来之前，他很少去食堂，除非家里那两位又不安分了，不然他都是自己在家做饭吃，反正他自认为厨艺不错。 唐格予直勾勾地盯着没抬头看他的许竞珩，在座位上坐下后又习惯性地把背躺靠在椅子上，腿也习惯性地伸出去横在走廊上。 以前教室里侧靠窗那处没人坐，唐格予随意惯了，但此时那处有人坐，他把腿伸出去后，走廊太窄腿太长 ，一个不小心踢到了许竞珩的腿。 唐格予也是一时习惯，长时间没改过来，在踢到许竞珩的腿后，他立马就缩了回来，还带着些询问地看着许竞珩，本想解释一下，却看到许竞珩压根不搭理他，当他不存在，便又转头。 许竞珩本来看唐格予来了心里就有些不安，此时被那货突然踢了一脚，本能地缩了一下，但他没敢说什么，也没敢看唐格予，只是在本子上写了个：villain（小人） “来来来，斗地主。”明泽弃了卡牌，从抽屉里摸出扑克，在桌上光明正大地洗牌，“格予，你准备吊艾可吊到什么时候去，人家也追了你大半年了，还是二班的班花呢。” 唐格予抽牌，“我早跟她说过了，我一心成佛，不想让凡人给耽误了，她要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明泽笑道：“鬼扯，你跟哪个喜欢你的女生不是这么说的，也不换套说词。” 唐格予甩甩脖子，“你还别不信，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三。” “炸。”明泽出四个七，“你是没碰着喜欢的，真有喜欢的你还当个屁的佛。” 唐格予无语，“老子对三你炸个毛。” 明泽得意，“我手上还有两个炸。” 他撞了撞唐格予的手臂，“予哥，问你呢，那么多给你递情书的女生，个个美的不行，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唐格予很淡定，“我欲成佛，凡心已收。” 明泽显然不信，“扯淡，我就看你能不能碰到个喜欢的，到时候送你个平底锅，专门打脸。” 唐格予抬眉，出对Q，“什么条件啊？钱留着买饲料吧。” 明泽甩甩头，“啧，说起饲料就烦，猪肉便宜的要死，饲料还贵的很，不公平，我一定要等到猪肉涨价的那天！” 吴乐出对二，“等着吧，这件事情总是要比你找对象的事情有盼头一点。” “哈哈……”唐格予无情嘲讽。 明泽唉声叹气，他王炸之后，出了个顺子，“56789。” “等会儿？”唐格予放下手中的牌，把那张七抽出来，“你这七不是开始就炸过了吗？怎么又变成顺子了？” 明泽靓仔语塞。 “明泽小儿，你偷牌哈？奸诈！”唐格予抬手在明泽后脑勺刮了一下，明泽偷牌被识破，理不直气也壮，“摸错了不行吗？” “不行！”唐格予玩笑地拿起桌上的书在明泽身上拍打，明泽推了他一把，唐格予手里的牌没拿稳，散在了桌上，里面明晃晃的还有三个Q。 这下换明泽怒了，他抢过唐格予手上的书，打在唐格予背上，“这他妈！是什么？！” 唐格予靓仔语塞。 明泽把那张Q抽出来往桌上一甩，“你就不偷牌了？刚刚出了两个Q，现在还有三个Q？” 唐格予照样理不直气也壮，“你能摸错我就不能摸错？” 明泽站了起来，“甭BB了，来吧，十下。” 唐格予不甘示弱，“你tm也十下。” 这是他们的规矩，谁偷牌就要被书打十下，每下都不带含糊。 俩人站在位置上，你打我我打你，都没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吴乐，从牌堆里摸了张三，“你们怎么每次都偷牌啊，就不能像我一样规矩一点。” 他说完这句话，把手里多余的六悄咪咪地放进了牌堆里。 唐格予跟明泽一人拿着一本书打得正欢，表情都看似很凶狠，唐格予手下一个没注意，书向后扬起飞了出去，一点偏移都没有的砸在了许竞珩脑袋上。 “唔！” 这一下其实砸的不轻，许竞珩本能地捂住了脑袋。 他这一声叫的也不轻，教室里的人本能的扭头看最后一排。 只见唐格予跟明泽两个人站在位置上盯着许竞珩，表情都是一脸凶狠。 “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 “他们是不是用书砸许竞珩？” “予哥以前不这样打人的啊……” “难道是瞧不起许竞珩？” “怎么不动了？” 许竞珩正用心记单词，已经投入到状态里了，冷不丁被砸了一下，吓了一跳后，感觉到脑袋上传来的疼痛感，有些憋屈。 他又怎么惹到唐格予了？那货不能安生了是不是？ 唐格予却少有的手足无措了，他在考虑要不要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考虑过后终究还是没说，毕竟他是大佬，而且许竞珩始终无视他的态度，让他心中有些恼。好歹骂他几句，他心里都能舒服一点。 他走过去，冷漠地从许竞珩桌子上拿过书后，又坐在座位上开始玩牌。 许竞珩低头在本子上写上：sinister（注：阴险） 写得极其用力，表达心中的愤怒。 sinister这个单词，许竞珩写了满满一页纸，最后在那页的右下角，写了唐格予三个字。 离放学还有十分钟，唐格予没兴趣再玩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明泽和吴乐聊着，眼神却时不时地往许竞珩身上飘。 他总觉得心里梗了个东西。 第31章 人间 要不……还是解释一下吧？ 但看着许竞珩那副无视他的样子，他又不想面对面跟许竞珩说了。 要不……用纸条写？ 可行，传纸条吧。 旁边的明泽跟吴乐都不是有草稿纸的人，唐格予把目标放在前桌的祁沛身上，但祁沛此时带着个耳机趴桌上听歌，唐格予也没打扰。最后，他只能把目光投在了旁边桌的许竞珩身上。 许竞珩刚被书砸了一下，此时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唐格予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突然伸手去把许竞珩的本子抢了过来。 许竞珩本子被抢，大惊失色地站起来要去抢回本子，这本子可千万不能让唐格予看见了…… 但是……他力气向来没有唐格予力气大，本子没有守住。唐格予已经拿了笔要在本子上写东西了，嘴里还嘀咕着：“借个本子，至于吗？” 不至于……是不可能的。 许竞珩还没有放弃，还想去抢，“你还给我……” “不要你的，就借来用用。”唐格予一手拉住了许竞珩。他看了看这个本子，这一页已经写满了英文单词，都是同一个单词，本来是很普通的一页，但右下角的唐格予三个字却很是显眼。 唐格予抬眼看许竞珩，“哟，写我名字呢……” 许竞珩已经急得要跳脚了，这东西可不能给唐格予看，那自己可能真就活不下去了，“给我！还给我……” 唐格予拦住许竞珩要枪本子的手，“急什么呢，不抢你东西，我就看看啊。” 许竞珩已经抓住了本子一角，要把本子夺回来，却被唐格予轻轻推开。 好巧不巧，唐格予细细一看，发现这个单词是自己认识的为数不多的英文单词之一。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笑了笑，看着本子上的sinister英文和自己的名字，扭头对许竞珩迷惑道：“sei思特儿（注：sister）……许竞行，你把我当姐妹？” 许竞珩一脸懵逼：？？？ 唐格予像是心情好了，表情缓和了许多。他在桌上轻轻拍了拍，教室里的同学们又注意到了后排的动静，一脸吃瓜地转过头来。 唐格予拿着本子躺在椅背上，一脸无语地笑了笑，“你居然把我当姐妹？” “什么？许竞珩把唐格予当姐妹？” “啥？啥玩意？” “姐……姐妹？” 许竞珩：…… 此时，唯一一个认真背单词的英语课代表李珍同学，低头捂着耳朵认真地背单词：“s i n i s t e r阴险，s i n i s t e r阴险，s i n i s t e r阴险……” 李珍越念，教室里就越安静，唐格予的脸就越黑，许竞珩的脸就越红。 许竞珩觉得，他与老大的一场战争在所难免了。 唐格予眼珠微瞪，看着那写了满页纸的sinister和右下角的唐格予，有些无奈，但又觉得好笑。 幸亏自己没有口头道歉，那到时候会不会有一张纸上写满：虚伪？ 唐格予此时已经觉得，再无奈也不过如此了……但下一秒他又觉得，好像还可以更无奈……因为他把本子翻到了前一页，那页纸上面写满了：villain，右下角还是有一个他的名字。 唐格予抬眉看许竞珩，“许竞行同学，这又骂的什么呀？” 许竞珩缩了缩脖子，想跑。 “ v i l l a i n ”唐格予开口，“谁能帮我翻译一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教室里静谧两秒，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小人。” 还是热心翻译李珍同学。 “呵——”唐格予玩味地合上了本子，许竞珩本能地退后两步。 他心里慌了，是真的慌了。 唐格予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比阴冷的表情还要可怕，在他看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许竞珩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唐格予捏了捏眉心，把本子甩在许竞珩桌上，低头道：“胆子不小……等着，我会好好告诉你，这两个词的意思。” 一阵下课铃打在许竞珩心口上，他觉得心脏都被拨动，头皮炸了一下，四肢瞬间绷紧，表情算得上是惊恐地看着唐格予。 下课铃响了，教室里没有一个人走，都留着准备看戏。 “王志，关门。” “好嘞！”王志显然很兴奋，跑到前门把门关上，自己还抵在门口，“予哥，我看门。” “须须，关后门。” “OK！”徐绪跑到后门口，把门关上后也跟王志一样抵在门上。 门神就位，教室里所有人站起来看着倒数第一排，脸上都是期待。 只有祁沛，她脸上好像带了笑。 “予哥，看在人是女孩儿的份上，手下留情啊。”这话是徐绪说的。 唐格予哼笑一声，脱掉校服外套，一副准备干架的气势。 许竞珩已经被吓得满脸通红，他昨天还踹过唐格予一脚呢，这人该不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吧…… 许竞珩桌子下的脚在颤抖地往后退着，可唐格予也在朝他逼近。 “你……你……” 他眼神是恐惧的，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唐格予伸手向上挥时，许竞珩本能的闭上眼睛，两手抓紧校服下摆，但此时教室里的灯突然出故障灭了一下，瞬间一片黑暗。 “卧槽！” “怎么回事？” “怎么黑了啊，谁关灯了吗？” “是不是跳闸了？” “不会吧，别呀……” “啧，乌漆麻黑怎么看？” 七嘴八舌的哄声里，突然出现一声尖叫：“唔啊——” 声音不小，大家都能听出是许竞珩的。 “打了打了！” “予哥打许竞珩了！” “哇……别吵！” “啊——”这声也是许竞珩叫的。 接下来的教室里，大家都没有再出声，安静且兴奋地在听许竞珩的惨叫。 只可惜没灯，看不到唐格予具体是怎么打的。 “唔——” “啊——” “放手——” “轻点儿——” “嗯唔！！！” 许竞珩越叫越急，好像还带了些哭腔，“走开啊你！” “哦哟？敢还手？”这个声音是唐格予的，满是讥讽，“许竞行同学胆子不小，居然还敢还手？” 他不知道又打了许竞珩哪里，许竞珩哭叫一声，“唐格予！” 这声过后，唐格予突然停手。 几秒的静谧，唐格予出声：“今天就到这里了，日子还长着，慢慢来。” 教室里又是一片哄声，同学们好像都有些意犹未尽。此时教室里的灯恰到好处的开了，唐格予拍拍桌子：“散了散了，以后继续。” “哦……予哥再见。” “予哥回家小心点，注意打架不要误伤人。” “予哥拜拜。” 教室里的人都走后，唐格予三人也走了，只剩许竞珩蹲在地上，面红耳赤。 这个面红耳赤真的就是面红耳赤，因为唐格予刚刚一直在捏他的脸和耳朵…… 打倒是没打他，但苦也没少受。 唐格予手劲儿大，下手又狠，许竞珩被他捏得感觉脸上的皮都掉了一块。 他刚刚是想反抗的，也真的反抗了，他踢了唐格予一脚，但不知道踢到他哪里了，倒又把自己脚给踢疼了。 唐格予！你等着！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等我翅膀硬了，第一时间灭了你！ 当天晚上，许竞珩生着闷气地睡下了。他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是唐格予的脸，恨不得一脚踩扁。 ———— 第二天是周五，早自习教室里还是没老师，乱成一锅粥。 许竞珩进来时，眼睛下意识就往最后一排飘，看到某个位置是空的，他心里安定了一些。 同学们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没有过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反正已经是被唐格予打过的人了，手下败将并没有大佬吸引人。 他刚坐下，祁沛就在他前桌反坐下来，正对着他，“许竞珩，你没事吧？” 许竞珩有些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事？” 祁沛低叹一声，“昨天唐格予不是打你了吗……你……” 想起昨天的事，许竞珩就觉得恼羞又尴尬，还有一些闷气憋在心里，持续性想锤爆唐格予狗头，“没事……” “他……”祁沛压低了眼皮，“唐格予他打你哪里了啊？” “……”许竞珩不知道怎么说。 捏脸算打人吗？ 不过是真疼。 “你别跟他生气……”祁沛丢了颗口香糖在许竞珩桌上，“唐格予其实真的挺好的，我跟他一起长大的，他不差。” 许竞珩笑了笑，拿起那颗口香糖在手里把玩，“我从来不会从别人口中听另一个人好或者不好。” “哦……”祁沛耸肩。 许竞珩眯眼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小姑娘该不是喜欢唐格予吧。 祁沛突然笑了笑，“你别误会啊，我不喜欢唐格予，因为我知道他……没什么。” “哦……”许竞珩也笑笑。 早自习时间许竞珩又背了几个单词，唐格予他们是第一节 课预备铃响了才进教室的，身上又是那股烟味。 唐格予进教室之后，意外地没有对许竞珩做什么，而许竞珩当然也不会去主动招惹唐格予，他原本还在胆战心惊的等着唐格予来给他苦头吃呢，没想到还挺相安无事。 中午下课铃一响，后面一排的三个刺头就站了起来。 明泽撸起校服外套的袖子，甩了甩脖子，“今天必把那龟孙打趴下！” 唐格予倒是一脸平淡，“得把他打服，不然他没完没了的。” 他们几个跟人约了架，先走出了教室。 袁克看那三个走后，回头瞄了许竞珩一眼，许竞珩没察觉。 第32章 人间 祁沛今天没回家吃，约许竞珩一起去食堂。她满脸兴奋地说：“许竞珩，听他们说食堂这个星期都有糖醋肉额，唉……我居然今天才知道。” 许竞珩笑了笑，“去，我也喜欢糖醋肉。” 祁沛拉他袖子，“那咱得赶紧了，去晚了抢不着。” “应该不会，周五很多人不去吃食堂的。” “那也得赶紧去，万一没了呢。”祁沛拉着许竞珩一路小跑，在食堂抢了个前排。 俩人一前一后往前挪动，听着后面有几个女生说着：“艾可也是，挺绿茶的……一边说考虑考虑柳凯，一边又去追唐格予，搞得两个男的为她打架。” “哎呀，人家是校花嘛，有那个资本。” “这女的长得是好看，但是也太作了吧。” “就是，我也不喜欢她，她给唐格予塞完情书了，第二天还接受柳凯送的礼物呢。” “哇，那她到底喜欢谁啊？” “谁知道呢。”那女孩做琢磨表情，“不过，予哥在这块儿混了这么久，好像还真没有交女朋友过，连绯闻女友都是那些女孩儿自导自演的。” “诶那你们说予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祁沛走在前面，一脸不屑地笑了笑。亏得那些女生都在她后面，没看到她脸上的笑，不然又免不了一场口舌之争。 许竞珩没心思听女生们的八卦，已经走到了打菜的窗口，糖醋排骨刚好还剩两份的样子，他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没有了呢。” 祁沛戳了戳许竞珩的背，许竞珩回头，“怎么了？” 祁沛一脸玩笑，“是你的，迟早都是你的。” 许竞珩有些懵，两份糖醋排骨，有什么是不是我的…… 俩人打了菜，找了个位置坐下，今天许竞珩食欲意外的好。 祁沛的吃相总算跟她的性别挂上钩了，斯斯文文。 她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肉，看着许竞珩狼吞虎咽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许竞珩，看不出来你挺能吃的啊？不过你的肉好像都只往脸上长，不往身上长，你这样的……到时候可能得吃亏……” 许竞珩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我从小就瘦。” “你得多吃点饭，真的。”祁沛看着自己盘子里还没动过的饭，问许竞珩：“要吗？” 许竞珩摇摇头，“不用，够了。” 祁沛停顿几秒，“许竞珩，你今晚有事吗？” “没有。” 祁沛两眼放光，“那我们去北街吃烧烤好不好？我请你。” 许竞珩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跟祁沛也算熟悉了，而且他知道祁沛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他对祁沛照样也是，两个人放学了一起出去吃个东西肯定是没什么的。 但他不喜欢吃烧烤，又辣又油腻。 他询问一句：“今晚有空啊，你喜欢吃烧烤啊？” 祁沛想了想，把筷子放在嘴里哒吧着，“也不是喜欢吃烧烤吧，但是不去烧烤店就没意思了。” 许竞珩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去，不好扫了祁沛的兴，大不了到时候不吃，就聊聊天儿也可以嘛。 “行，去吧。” 祁沛瞪大眼睛，“真的吗？” 许竞珩笑了笑，“当然。” 祁沛把两颗眼珠子转来转去，傻傻笑着，“太好了！” 许竞珩也挺高兴，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同学一起出去吃过东西了，上一次还是初三的时候几个玩得好的人打完篮球一起出去耍，但那些人现在都没有联系了，唯一留着的只有Q，而且他现在连空间都不想看，也许真的就是只有联系方式了吧。 祁沛笑完又有些担心，“不过你家远不远啊，会不会耽误你回家？” 许竞珩摇头，“如果不是太晚的话就不会。” “那就好。对了，我加个你Q吧。”祁沛说着竟要大庭广众的掏手机，被许竞珩眼疾手快拦下了，“这里可是食堂。” 祁沛突然意识过来，赶忙把手机塞回兜里，“哦对对对……” 她左右看了下，没人发现，放下心来。 俩人不慌不忙地吃完，要出食堂的时候许竞珩转身便撞在一人身上。 那人正是袁克，许竞珩觉得倒霉，刚刚还看了眼后面，明明没人的…… 不过幸好撞的轻，俩人盘子里的东西都没洒。 许竞珩虽然讨厌袁克，但撞着人了还是要道歉的，他对袁克欠了欠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袁克二话不说，直接拿起碟子上满碗的汤摔在许竞珩身上。 汤碗撞在许竞珩胸口，有几滴汤汁飙到许竞珩眼睛里，他感觉眼睛涩痛，很难睁开。 袁克一脸怒气地瞪着许竞珩，“你tm没长眼睛啊？” 祁沛推了袁克一下，“袁克！你干什么？” 袁克居高临下看着祁沛，“他能撞我，我不能撞他了？” 祁沛怒道：“他不是跟你道歉了？” 食堂里渐渐有人往这边看来，许竞珩抬手柔了柔眼睛，想走，他向来讨厌被围观，而且食堂里的人比教室里的人多得多。 其实烫倒是不烫，就是滋得眼睛发涩，也没什么事，衣服脏了洗洗就好了，而且确实是他理亏在先。 袁克跟唐格予这样的人，他能不搭理就不搭理了。 许竞珩扯了扯衣服，把胸口上的葱花抖掉，扭头对祁沛道：“走了。” 祁沛斜了袁克一眼，跟在许竞珩后面走出去 出了食堂后，祁沛问道：“许竞珩你没事吧？” 许竞珩笑了笑，“被汤泼了一下能有什么事儿。” 祁沛倒恼了，“至于吗，你都跟他道歉了，他怎么不讲道理直接动手呢。” 许竞珩耸耸肩，“也许他正好心情不好，我撞枪口上了。” 祁沛叹了一声，无奈道：“他以前不这样的，上学期被唐格予弄了一顿后收敛了很多。其实他就是看你是新来的，又是S市转来的，在街上肯定没个大哥二哥的，就欺负欺负你罢了。” 许竞珩不问以前的事儿，胸口上被汤泼湿的那块布黏糊糊地贴在肉上，味道也很难闻，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我去趟洗手间，你先回去吧。” 祁沛知道他要去干嘛，哦了一声后，转身往教学楼走。 许竞珩来到洗手间，还站在门口时就听见里面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怒骂，墙壁也在因为被撞击而咚咚作响。 男人打架他向来不管，也不上去凑热闹。刚想转身走时，他听见里面有人在骂唐格予，突然就顿住脚步，鬼使神差地转身往里走了进去。 原本以为唐格予在被人打，他想着进去看看让自己开心开心，但进去了之后觉得自己的快乐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许竞珩贴在墙边，露了半个脑袋往里面看。洗手间里有十来个人，其中唐格予，明泽，吴乐……这三个他认识，其他几个，他不认识。 十来个人脸上都挂了彩，看来打了很久了，除了校霸三人党以外的其他几人都是站不稳的，扶着墙喘气。 唐格予他们仨背对着许竞珩站着，原本已经停手了，可对方俩人又冲过来往唐格予脸上招呼，唐格予迅速转身躲过，然后反击。 对于唐格予的反击，许竞珩是惊呆了的。 他没有见过唐格予打架，而唐格予也没有真正打过他。此时，他看着唐格予往那几人脸上挥过去的拳头和踹上去的脚，感觉有些胆战心惊。 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黑道打架就是这样打的，只不过唐格予没有挥刀。 许竞珩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副场景，脑海中某些画面在迅速闪过。 ———— 那是一个废弃教室，司霖倚靠在染了厚厚一层灰尘的桌边吸烟。 当时的许竞珩被刘洋和冯远拉住双手按在墙上，他起初还在挣扎，但是被肖中抬腿踢了两脚之后腹部绞痛，眉毛紧皱弯着腰，挣扎的力气渐渐弱了下来。 司霖扔了烟，踩灭后走上前来伸手捏起许竞珩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 许竞珩不甘示弱地怒瞪他。 司霖还没动作，旁边的肖中先在许竞珩肚子上打了一拳，“瞪谁呢你？！” 在许竞珩缓过来前，肖中又在他膝盖上用鞋尖重重踢了一脚，他只觉得钻心地疼，这时他鼻尖上已经开始冒汗了，牙齿也紧紧咬着。 司霖没叫停，肖中又抬起手发狠地在许竞珩的脑门儿上抽了一下，旁边的刘洋配合地拉起许竞珩的头发，冯远一巴掌扇在许竞珩侧脸上，许竞珩没忍住，轻轻闷哼一声，白皙的脸颊上慢慢出现指痕红印。 司霖突然放开了许竞珩的下颚，不合时宜地觉得有些滑。 肖中拉着许竞珩的头往墙上撞了一下，“再去多管闲事啊？！再去啊？!” 许竞珩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地，身上哪儿哪儿都疼，耳朵里还有些耳鸣。 他想怒吼，但疼得连喘气都艰难。他想挣脱，但没有力气。 蒙了一层水汽的眼前，是司霖模糊的脸。 司霖踩灭烟，抬手示意几人停下。 霸凌暂时停止，几个人退开后许竞珩站不住脚，背靠着墙滑蹲在地上，脑袋晕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司霖全程没动手，只是在许竞珩面前蹲下，伸出一只手指挑起许竞珩的下巴…… 他眯着眼睛细细看了看，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后，带着几个人走了出去。 第33章 人间 唐格予的一声怒骂惊得许竞珩停止了回忆。那些背影慢慢消失在脑海里，这十来个人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许竞珩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在唐格予发现他之前转身走了，回寝室换了件干净的短袖校服。 到下午音乐课响铃时，许竞珩仍然心未定。 唐格予从后门走进教室，衣服有些脏，但身上没什么伤。 三人坐下，明泽嘴里喃喃道：“一群傻.逼，弱鸡地要死，跟那样的人打架像在打小学生似的。” 吴乐哼笑一声，“他们喝酒长大的吧，酒壮怂人胆。” 明泽也笑道：“肯定喝了酒，不然哪儿来的自信跟我们打？” 唐格予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明泽拿书扇风，“个个脸上凶神恶煞的，老子还以为多厉害呢。” “装逼呗。”吴乐接了一句。 唐格予往许竞珩那边撇了一眼，看到的还是许竞珩的侧脸。 他拿起本子往许竞珩桌上一扔，“许竞行，英语作业。” 许竞珩这次一句话没说，直接就开始帮他写。 唐格予还以为能得到一个或凶或厌恶的眼神，但等了两秒许竞珩都没有扭头看他，不禁觉得无趣和不解。 音乐老师通常会在铃声响了后的十多分钟再进门，因为她也教高三，然后会拖堂拖到下一节课响铃，再回办公室收拾收拾才来高二上音乐课。 许竞珩在音乐老师进门前写完了唐格予的英语作业。他挪动身子，直接把本子放在唐格予桌上，期间没看唐格予一眼，也没叫他自己拿。 唐格予有些不解，“许竞行，你怎么了？” 祁沛回头看了唐格予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唐格予知道许竞珩跟祁沛走得近，原本是有些不爽的，但是看祁沛好像知道点什么，就开口问道：“佩奇，他怎么了？” 祁沛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说了也没什么用。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摇摇头，但小声道：“不知道，给他发Q他没回。” 唐格予一脸惊讶，“你还有他Q？” 更不爽了。 祁沛真是个讨厌的女生。 祁沛装作一头雾水，“有他Q这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吗？” 唐格予闭了闭眼睛，表情看起来很是烦躁，他直截了当：“号码给我 。” 祁沛忍着心中喜悦，“等会儿。” 她撕下一小段纸，写了一行字后把纸柔成纸团，扔给……许竞珩。 唐格予踢了踢祁沛的凳子，“你干嘛扔给他？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直接给我就行了……” 祁沛没回头，“有事跟他说，等下再把他Q给你。” 许竞珩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你Q号写下，我加一下你 许竞珩写下后，扔给祁沛。祁沛照着那串号码重新写了一张，转身递给唐格予的时候一脸讨好，“今晚去你舅家吃烧烤，给便宜点。” 唐格予心情好了，给了祁沛个好脸色，“我直接不收你钱，随便吃。” “对了……”祁沛又对他挤眼，“许竞珩会跟我一起去哦。” “真的？！”唐格予惊了，眉毛扬了起来，“他会去？！” “嗯哼。” ！！！ 祁沛一脸得瑟地转身后，教室前门进来一个年轻女人，是他们的音乐老师。她看起来很有气质，举止也很优雅，“哈喽，好久不见。” 几个女生应了几句老师好，王志色咪咪地吹了个口哨，老师也没在意，反正她也大不了这些学生多少岁。 音乐委员严佳是个女生，坐在第一排积极地问了一句：“老师，咱们今天看什么电影啊？” 老师站在讲台上，得意地笑了笑，王志毫不忌讳地喊了句：“爱情片就免了啊，爱情动作片倒是可以，不穿衣服不打码的那种啊！” 他旁边的女生拿起书扔了他一下，脸上的表情很是害羞，“王志你怎么这么讨厌！” 王志是个脸皮厚的，被打了还笑嘻嘻地，“怎么了嘛，你迟早不是要看的？” 那女生又拍了他一下，“你流氓！” 老师掐了颗粉笔扔王志，笑骂道：“要看回家看，学校是何等纯洁的地方！” 王志收敛了点，老师站在讲台上柔声道：“同学们，今天乐器室开放，咱们就不浪费时间坐这儿看电影了，直接去乐器室吧。” “耶！” “真好！” “我好久没弹钢琴了，不会手生了吧，希望不要弹错。” “今天予哥在，我得好好表现。” 女生普片比较兴奋，男生就没那么高兴了，他们可能还是比较想看爱情动作片。 祁沛两眼放光地转头瞄许竞珩，“许竞珩，你不是会拉小提琴吗，今天给大家露一手？” 许竞珩有些想拒绝，小提琴只是兴趣爱好，他的技术自认为还算不上拿得出手，“不了吧，而且我小提琴没带。” “乐器室有啊，你拉一首听听嘛……” 祁沛这句话声音不小，前面几个人也听到了。严佳转头看许竞珩，“对啊许竞珩，你来了这么久大家都还没看过你拉小提琴呢，今天拉给我们听听嘛……” 严佳是个蛮可爱的女孩子，不花痴唐格予 ，不参与八卦，辅助班长与副班长为班级超心以及外交，撒起娇来还挺可爱。 教室里所有人都看向许竞珩，音乐老师也来了句：“哦，对了，许竞珩同学，上次让你唱歌你没唱，今天得唱啊，粤语的。” 许竞珩感觉脸颊有些发热，偏生余光能瞥见旁边唐格予期待的眼神，不可忽视。 他微微低头，“小提琴只是爱好，其实拉得不怎么好。” 严佳淡道：“哎呀，没事儿，都是咱自己班里的人，别虚。” 许竞珩还是想拒绝，“我拉的真不怎么好……” 严佳摆摆手，“真没事儿，你看我们都是歪瓜裂枣了，哪儿还会嘲笑坏果子呢，你放心拉。” …… 祁沛也道：“真的，许竞珩，徐绪那种手残党都敢上阵弹钢琴呢，你还怕什么？” 徐绪一脸不悦，“我怎么就手残了？不是弹得挺好的？不懂欣赏就别乱说。” “哼……”祁沛鄙视地斜了徐绪一眼，“不知道是谁把梦中的婚礼弹成梦中的葬礼。” “噗……”严佳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行了，咱走吧，去乐器室了。” 许竞珩内心还是有些犹豫，他不太敢当众拉小提琴，本来不想把会拉小提琴这事儿说出来的，当时也是一时急了才没收住口。 教室里的人慢慢站起来往门外走，唐格予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颗棒棒糖，此时往许竞珩桌面上一扔，许竞珩扭头看他，“你干嘛？！” 唐格予挑衅道：“是男生还是女生？读高中还是幼儿园？” 许竞珩把棒棒糖抓起来扔回去，心中不爽，但乖乖道：“有空一起嘘嘘啊。” 他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天真，到底还是怵唐格予的。 唐格予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他坐直了身子，脖子往许竞珩那边伸，“许竞行，你刚刚说什么？” 许竞珩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得改掉。 但话已经说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说……有空一起嘘嘘你就知道了……如果让你承认我是男生了，你是不是就不针对我了？” 唐格予突然笑了笑，“是。那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嘘嘘呢？” “随时。” 唐格予一拍桌子，心情似乎很好，“行，就今天，下课了就去。” 明泽拍了一下唐格予肩膀，“走啊予哥，干什么呢？” 唐格予哼笑，“有人约我一起嘘嘘。” 明泽下意识看向许竞珩，小声说了句：“有病吗，说他是女生就想把几把给人看。” 吴乐走在旁边，“总得证明一下吧，免得你们老这样说。” “我这样说是因为他就是长得像女生啊。”明泽眯眯眼，“除非他一直不把脸露出来，或者不穿裤子。” 唐格予在明泽后脑勺拍了一下，“瞎说什么呢……” ———— 所有人到齐在乐器室后，许竞珩最后一个进门，带着一小点的害羞和忐忑不安。 音乐老师带头鼓掌，“来，欢迎我们许竞珩同学在毅诚高中带来首秀！” 除了被唐格予欺负的时候，许竞珩从来没有这样备受关注过。他站在乐器室的台上，尴尬又无奈。 严佳激动地说了句：“许竞珩 ，你想先唱歌还是先拉小提琴？” 许竞珩老实道：“我不会唱歌，小提琴也不怎么会，其实……” “好，那你就先唱歌，要粤语的哦！” 许竞珩：…… “真不怎么会。” 严佳豪放道：“行，那你就来首粤语的！随便唱，我们不挑的。” 许竞珩：…… 他站在台上独自尴尬，严佳还转身对同学们道：“有没有人经常听粤语歌的啊？来点歌了点歌了！” 唐格予站在教室最后面，他背倚在墙上，逗弄地说了句：“来首“难念的经”。” 许竞珩：…… 明泽一脸懵，看着唐格予，“你还真听粤语歌？” 唐格予点头，“嗯。” 王志是听过“难念的经”这首歌的，他转头笑道：“不是吧予哥，那首歌我等凡人可唱不了，您可别为难我们新同学了，换一首换一首。” 祁沛也附和，“换一首，许竞珩你唱别的，简单一点的。” 唐格予想了想，觉得“难念的经”确实难唱，于是又喊道：“许竞行，那你来首“浮夸”吧。” 许竞珩听了想打人。 第34章 人间 老师觉出唐格予故意为难人的意味了，笑骂了一句：“唐格予！别欺负新同学，你怎么不上去唱？” 唐格予欠打道：“我那不是不会吗，新同学愿意教我的话，我还是很愿意学的。” “这两首我也不会！”许竞珩被那么多人围观，真的冒冷汗。 他突然觉得，好像还不如都像以前那些人一样无视他的好。 唐格予好像很喜欢看许竞珩窘迫的样子，他勾唇一笑，“随便唱首来听听？非原创不著名的业余歌手。” 许竞珩鼓着脸撇了他一眼，很想下台。严佳看出了他是真的不太想唱歌，也就没为难他了，“好吧好吧，许竞珩，那你先拉小提琴吧。” 她殷勤地拿来小提琴递给许竞珩，“这个你再拒绝可就不行了啊！” 许竞珩知道逃不掉了，妥协了般地接过小提琴。 严佳立即把食指放在嘴巴，“嘘……嘘……别吵了。” 这个时候她的话还是挺管用的，班里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 教室安静下来后，许竞珩更紧张了，拿着琴弓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台下唐格予太过于犀利的目光总是让他无法忽视，像一团小火苗堆在他头顶，让他额头上冒出一些细汗。 徐绪啧了一声，“喂，你行不行啊，别耽误时间，我还要弹钢琴呢。” 许竞珩抿嘴，暗自咬了咬舌头。 徐绪又道：“长着娘们样儿，做着娘们事儿，你干脆留长头发算了，免得大家误以为你是男的。”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 许竞珩心里的闷气又涌了上来，老师拿着谱子拍了一下徐绪的脑袋，“你别这么说新同学啊，大热天的想出去跑圈是不是？” 徐绪摸摸脑袋，喃喃道：“说两句还不让了，不是女生是什么……” 老师怒骂他：“真想挨揍是不是！” 徐绪老实闭了嘴。 祁沛看出许竞珩的紧张，她往前两步，细声道：“别怕，许竞珩，给这个土鳖露两手！” “佩奇！你说谁土鳖呢？”徐绪瞪着眼睛质问一句。 祁沛撇他一眼，“谁弹梦中的葬礼我就说谁了。” “你耳朵有问题……”徐绪小声bb。 祁沛离他不远，听见了，立刻回怼：“你手残，五音不全！” “……”许竞珩觉得无奈，淡淡开口：“我开始了。” 他说完后调整了一下呼吸，两腿微微分开与肩同宽，脚尖稍稍朝外的姿势站定。 他拉小提琴时自然地挺胸、收腹、直背、垂肩，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从学习小提琴开始，老师最先教的就是一个正确的姿势，让正确的姿势成为一个拉小提琴的习惯。 优美而高雅。 许竞珩将头微微扬起，把琴末平稳地压在左肩锁骨上抵住脖子，不留丝毫缝隙。 琴放稳后，他把头轻轻低下来，侧脸自然地贴在琴尾，并不太过用力。 他左手持琴，右手握弓，睫毛轻垂。当琴弓在琴弦上滑动时，乐器室里只听得见优美的小提琴声。 旋律是苏打绿的“小情歌”。 他没有错一个调子，没拉坏一个旋律，没断过一个节奏地拉完了这首令人心悦的曲子。 琴声停下时，他左手握琴颈，右手提起琴弓，弯腰行了一个谢幕礼。 所有人立刻起哄，祁沛是最兴奋的，她激动地叫了一声：“许竞珩！你好像王子啊！” 那天下午太阳很大，乐器室的窗户都打开着，阳光从窗户处照射进来，正好洒在许竞珩脸上。 他细长的睫毛轻轻垂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因为他觉得拉小情歌这首曲子并不需要去皱眉，也不需要用表情去表达忧伤或者喜悦。 只是平淡。 许竞珩脸上因紧张而泛起的红晕还未消失，此时被阳光照得极其鲜艳。 唐格予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教室最后面，看着教室最前面的那个少年。 他突然觉得，许竞珩就是少爷，很娇秀的少爷。 娇贵又秀气。 让人挪不开眼。 唐格予滚动一下喉结，换了个站姿。他两腿站直了，看得更高了些。 许竞珩穿着蓝白色短袖校服，没有穿外套。他身子骨瘦得很，应该是不爱吃饭的缘故，看不出来衣服里有什么肉。脸颊上倒是有些肉，可爱地很。 许竞珩手指细长，此时灵活地在琴弦上流动着。 手臂白皙，优雅地超控着琴弓。 卓尔不群。 这是唐格予此时想到来形容许竞珩的成语。 他站在教室的后窗边痴迷地看着许竞珩，放任心里的涟漪肆意荡漾。 阳光正好透过一前一后的窗户浅浅地照射在教室里一前一后的两个男孩身上。 唐格予浓密的眉毛在太阳下并不那么深色，暖光把他脸上的锐气照退了几分，多了几分柔情。 他一直盯着许竞珩看，挪不开眼。 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里似有清水在流淌。 当琴声停下时，他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 因为许竞珩。 ———— 当天下午的体育课，篮球室的两个篮球框被唐格予三人和许竞珩跟祁沛占了。 唐格予打篮球时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脑海里一直出现那张在阳光下格外帅气的脸，扰得他思绪万千。 跟明泽篮球1v1，不料被明泽三比零。 惨败。 他接过女生递过来的冰水时，下意识往许竞珩那边看，许竞珩跟祁沛在旁边1V1，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莫名有些失落。 祁沛大约是累了，把篮球扔给许竞珩，她对许竞珩摆摆手后，弯下腰撑着腿喘气。 许竞珩应该是说了句什么玩笑话，祁沛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我是女生好吗！比不过你很正常！” 旁边有女生给许竞珩递水，他没有推辞，直接打开喝了，而祁沛在许竞珩喝过后，丝毫不避讳地拿起那瓶水隔开瓶口往嘴里倒，倒完又十分自然地把剩了小半瓶的水塞回给许竞珩。 许竞珩接过，拧紧瓶盖，“累了？不行就走吧，请你吃冰淇淋。” 祁沛摇摇头，回头看唐格予还没走，“先别出去，外面太晒了，我就在这儿歇会。” 祁沛刚想坐下许竞珩就拉住了她，“刚剧烈运动完不要直接坐下，先站会儿吧。” “哦……”祁沛还在轻喘。 这一幕被唐格予看在眼里，觉得有些郁闷。 祁沛这孩子，得除掉。 这是唐格予当时突如其来的想法。 吴乐走过来，看出唐格予不对劲，“格予，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还没上呢，你居然零比三输给阿泽？” 吴乐嘲讽地撇了明泽一眼，“他的篮球可是跟猪练出来的诶……” 明泽给气笑了，一个篮球扔过去，“行，老子跟你练的行了吧！” 吴乐拿起篮球拍了拍，看向唐格予目光所及之处，心中的某个想法在慢慢坚定，“你干嘛老看他？喜欢祁沛？” 唐格予回神，“瞎说什么呢？” 吴乐有意试探一句：“那你是在看许竞珩？” 唐格予一愣，“我……我看他干嘛？” 吴乐无语，“是我在问你，而你没必要反问。” 唐格予夺过吴乐手里的篮球，“说啥乱七八糟的，听都听不懂。” 三人又开始2v1，依旧是唐格予惨败。 他再看向许竞珩，许竞珩跟祁沛已经坐下开始聊天了。 许竞珩把手里的篮球甩来甩去，不知道跟祁沛在说些什么。 而许竞珩明明是正对着他坐的，可他盯着许竞珩看了那么久，许竞珩都没有抬眼看他一下。 莫名不爽。 祁沛，真的得除掉。 不过要是他知道祁沛跟许竞珩在说些什么，他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祁沛体力已经恢复，不过她刚运动完，有些懒洋洋地不愿意走。 她坐在地上，是篮球场里唯一一个没有看唐格予的女生。 她看着许竞珩，“我跟唐格予从小到大都是同一个班，他在外名声不好，但人其实蛮好的，而且他小时候其实还挺……哎呀反正就是唐格予这个人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差，等时间久了，你跟他接触多了就知道了。” 许竞珩随意听着，随意应声：“哦。” “而且他从不打老师。” 许竞珩：…… 不打老师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 祁沛鼓了鼓腮帮子，看许竞珩并没有认真听，她还拉了一下许竞珩的袖子，“哎呀你听我说嘛……” “……”许竞珩懒散地点点头，“好好好，你说你说。” 祁沛嘿嘿傻笑两声，“你只是才刚来，而且一来就跟他闹了矛盾，对他印象不大好……但是我们这种跟他一起在这个地方长到大的老熟人，都是了解他的为人的。他真的是个好人，虽然名声不好，但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若不找茬，他绝不会先动手。” “哦……”许竞珩敷衍地回应。 其实他心中不认同祁沛的话，但祁沛正在夸唐格予，他不好说什么。 祁沛忽视许竞珩的敷衍，继续道：“而且，他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讨厌，他虽然是有时候过份了点，但以后肯定都会改的。他现在还小，性格幼稚了点儿，你要包容他……” ？？？ 她越说许竞珩越懵。 祁沛好像并未察觉自己话中有什么不对，“而且，你放心吧，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会再欺负你了……你等……” “砰！” 祁沛话未说完唐格予就扔来一个篮球，不轻不重正中许竞珩腹部，一看就是故意的。 祁沛：…… 许竞珩：…… 第35章 人间 唐格予看着祁沛跟许竞珩坐在他眼前嘀嘀咕咕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许竞行，你干嘛又撞我篮球？” 许竞珩肚子有些发麻，虽然不太疼，但心中的不爽丝毫不减。 他瞪着眼把篮球砸回去，“唐格予！你干嘛又拿篮球扔我？！” 唐格予终于得到许竞珩一个眼神，虽然不怎么善意，但他心中就是舒服了些，“我篮球本来就是要往那里飞的，是你自己要坐那儿挡路的！” ？？？ 许竞珩气急之下蹭地站了起来，眼看就要发作，祁沛赶紧也站起来拉住他，“别别别……许竞珩，你就当他幼稚。他还小，你得让着他！” 许竞珩无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让着他，“唐格予，你就是故意的！还有！不要再叫错我的名字——” 唐格予上前两步，离许竞珩近了些，眼里满是挑衅意味，“好的，许竞行（xíng）同学。如果你不再撞到我的篮球，我可以勉强把那个字读为háng。” “是héng！”许竞珩气得牙痒痒，手里的篮球已经蓄势待发要砸到唐格予身上去，眼里的怒火再也藏不住。 其实祁沛刚刚那么一说，他虽然没听进去多少，但对唐格予的恐惧确实少了一些。 本来想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唐格予不再招惹他，他也可以不计前嫌放过唐格予。但唐格予一个篮球砸过来，把他心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砸起来几分。 但他手中的球终究是没有砸出去，他告诉自己不能冲.动。 忍了，这是最后一次。 看着唐格予离他还不到两米的距离，许竞珩的怒意终究是被理智压住了。 他现在翅膀还不硬，不足以跟唐格予抗衡，无论是单挑还是拼兄弟，他都是完败的。 祁沛一看许竞珩收了手，又急忙道：“不要打呀……千万不要打！篮球这么硬，砸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祁沛装模作样拉住许竞珩，好声好气劝架道：“唐格予真的还小，我知道他刚刚是故意的，之前也故意伸腿绊你，故意欺负你，故意用篮球砸你，故意用言语暴力你，之前还把你当小姑娘笑话你……” “……”许竞珩。 祁沛每说一句，他脑海中就闪过唐格予当时欺负他时的种种表情和说过的每句话。 戏谑地、嘲讽地、不屑地。 全部，让人讨厌。 祁沛一直观察着许竞珩的表情，“但是……但是你也不能打他啊，你别把篮球往他身上砸，他毕竟是老大，欺负你你也得忍着是不是？逆来顺受啊许竞珩，那可是唐格予，你反抗不了的！他是讨人厌，但你得忍着，你就乖乖让他欺负欺负吧……” “……” 她越说许竞珩就越憋屈，越憋屈就越想爆发。许竞珩怒火越来越大，最终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他抱起篮球向唐格予砸去，但被唐格予躲开，他砸了个空，又羞又怒。 想跑上去捡起篮球再砸一次，但腿刚迈开就被人绊了一下。 不过这回绊他的不是唐格予，是站在他旁边的祁沛同学。 许竞珩一个踉跄，哎呀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张开双臂向唐格予扑过去。 唐格予离他不远不近，有心想伸手接他，但距离不够，接了个空。 篮球室的地板很滑，许竞珩膝盖撞在地上后整个人又往前滑了一点，于是便以一个跪趴的姿势滑跪在某人面前…… 脑袋还撞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他挪开一看，是某人的裆.部。 许竞珩：“……” 唐格予：“……” 祁沛：“……” 三人一时语塞，被各种声音充满的篮球室在他们心里立刻变得清净下来。 他们站的位置比较偏，后面看台的女生都没有看到这副场景。 明泽和吴乐在1V1，也没注意到。 只有祁沛围观了全程，她下巴跟脱臼了似的，嘴巴也张成O字型，站在原地愣着不动，表演一个靓女惊呆。 许竞珩尴尬了。紧张、害怕、不安、窘迫、羞耻…… 他往后退了些，以跪趴在地上的姿势往后爬退着跟唐格予拉开一些距离后，强装镇定地坐在地上捂脑袋。 他是额头撞到那玩意的，有些疼，但愿额头没事。 至于那玩意儿，管它呢。 明泽走上来，看着抱着篮球僵在原地的唐格予和半跪在地上的许竞珩，讥笑道：“十一月不到，他给你拜年是不是有点早？” 唐格予表情木然，看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实际上大脑真的一片空白。 祁沛一脸无辜，蹲身去扶许竞珩，“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今晚的烧烤还是我请吧……” 许竞珩说不出话来，他想赶紧跑，于是就着祁沛的力道站起来，眼神到处忽闪，但就是不停留在唐格予身上。 唐格予约么是回了神，脸上突然就笑开了。 他走上前两步，在许竞珩耳边说了句：“饿了啊，饥不择食？” 许竞珩也不是小孩儿，听懂之后瞬间皱起眉毛，一脸不悦。 唐格予邪笑一声，“瞪什么呢，我又没说不让吃。” 许竞珩推了他一下，力道不轻，“你瞎说什么！滚开！” “好嘞，这就滚……” 唐格予还算有分寸，没再下流。 他退后一步，话说得不大声，“你脑袋疼不疼啊，我帮你柔柔？” “滚啊你！”许竞珩又发狠地推了他一下，满脸窘迫。 唐格予不再逗他，适可而止，“开玩笑的，别生气了。” 说完就走。 吴乐抱着篮球看向唐格予背影，突然若有所思地撞了撞明泽胳膊，明泽皱眉：“咋啦？” 吴乐眯起眼睛，“你以后得对许竞珩好点了。” “为啥？” “以后就知道了。” …… 许竞珩是一个人回教室的，因为祁沛又要去洗手间。 他今天午饭吃了个饱，但习惯性嘴馋，一闲下来就想吃点什么，开了包小薯片往嘴里塞。 静谧的午后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洒下来的阳光和飞来飞去的鸟，实在是岁月静好。 如果唐格予那货不从后面踹门进来的话。 许竞珩顿了一下，没转头看唐格予，自己在心里独自尴尬。 唐格予也很是不自在，他走到座位上后，没有翘腿，也不吊儿郎当，少有的坐得规正。 今天他身上的烟味比较浓。 唐格予坐了一会儿，没有开口说话，许竞珩当然不会主动去跟他说话，教室里只有薯片轻轻咔嚓咔嚓的声音。 唐格予心中燥热。 许竞珩就在旁边，他余光能看到许竞珩的侧脸因为塞了薯片而鼓鼓的，他看着就觉得心口像被猫爪在挠一样…… 唐格予坐立不安，喉咙开始发痒。 终究是他先忍不住了，换了个坐姿正对着许竞珩，“喂，许竞行……” 声音有些低沉。 许竞珩扭头看他，语气不悦，“干嘛？” 唐格予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你下星期把小提琴过来。” “不想带。” 唐格予死皮赖脸，“不行，你得带。” 许竞珩无语，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又幼稚，比司霖还差劲。 司霖虽然也没对他动过手，但不会像这样强迫他做什么事，给他什么压力。 许竞珩放下薯片，“我不带，你还能管别人了？” 唐格予突然笑了笑，“行，那今晚我跟着你回你家。” 许竞珩瞬间一惊，“你……你是不是有病？！” 唐格予被人怒凶也不生气，“我有没有病得看你带不带小提琴了。” 他看着许竞珩桌上的那半包薯片，还是青柠味的，纳闷道：“你怎么老吃这味儿的啊？” 许竞珩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关你几把事。” “哟？！”唐格予眼里有不可思议，他身子往前倾，直勾勾地看着许竞珩的脸，“您居然还会爆粗口呢？看不出来啊！” 许竞珩哼了一声，“都跟你说了你眼睛有问题。” 唐格予低笑两声，“你这么扣儿的人都会说脏话我是真看不出来。” “扣儿是什么意思？”许竞珩以为唐格予用方言骂他，也喃喃了一句：“痴线……” “随你怎么说。”唐格予不在意，他看向那半包薯片，“香辣味不是有两包吗，你怎么不吃啊？你不觉得青柠怪怪的？” “不觉得！” 许竞珩一听，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箱子里面，好像确实是有两包香辣味薯片的，他看都不看一眼，不过唐格予是怎么知道的？ 不会吧…… 他用一种疑惑地眼神瞥着唐格予，唐格予突然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除了青柠的，还喜欢吃什么？” 许竞珩闷哼一声，两手抓住唐格予手腕要摆脱他的钳制，奈何唐格予不知道吃啥长大的，力气那么大，他摆脱不了，只能怒吼：“唐格予！手拿开！” 唐格予更放肆地柔捏了两下，调戏道：“你吃啥长大的，脸上那么肉？” “关你屁事！手拿开，滚！”许竞珩是真痛。 他爹也爱这样捏他，他烦。 “许竞行，你肉乎乎的……”唐格予捏着他的脸甩来甩去，许竞珩的脑袋也跟着唐格予的手摆来摆去。 许竞珩都已经要烦死了，唐格予却还嫌一只手不够，把两只手都伸出去捏许竞珩的脸，“好扣儿啊你，许竞行……” 第36章 人间 “唐格予！你肯定有病！” 许竞珩两边脸上的肉都被唐格予捏着，他扯不下来唐格予的手，干脆就抓起桌上的书去扔他。 奈何唐格予脸皮太厚，书拍在他脸上竟也不觉得疼。 许竞珩无法，又抬腿去踢唐格予。他踢中了两脚，力道都不轻，唐格予轻轻嘶了一声。 “再不放开我继续踢了啊！” “放放放！”唐格予认怂，放开许竞珩的脸，“你佛山无影脚到底是在哪儿练的？少侠尊师黄飞鸿？” 许竞珩没再跟他怼，轻柔地摸上自己的脸。脸在发热，应该很红。 他闷哼一声，责怪地看向唐格予，咬牙道：“少一两肉我都要找你赔！” “噗！哈哈哈……”唐格予大笑，两眼弯弯，“行，你回去称称，真少了我肯定赔。” “滚！” “好嘞，这就滚。”唐格予站起来拿起许竞珩桌上的半包薯片，边吃边往门外走，嘴里嫌弃道：“啧……什么怪味儿啊……” 许竞珩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突然闪过一抹邪念…… 他又拿起一本书，扔向唐格予后脑勺，不料唐格予却在这时突然回头：“我加你扣……卧槽！” 这次许竞珩还是没砸中，因为唐格予反应速度很快，转头看见书飞来立马就跟个猴儿一样跳到旁边的椅子上，手里的薯片洒了几片出来。 他挑眉看向许竞珩：“哟，许竞行，耍阴招啊？” 许竞珩戏谑一笑，“我的书长脚了。” 唐格予呵了一声，“行，那要是砸中了，就是我往你书上撞了，对吧？” 许竞珩一点头：“是也。” “啧……”唐格予跳下来，“算了，日子长着呢，你看我怎么撞回你。 ” 许竞珩有些不解，还以为唐格予要发病呢，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算了。 唐格予把地上的薯片捡起来，又往嘴里塞。 他抬头看向许竞珩时，表情有些不自然，“下星期带小提琴啊……还有，我加你扣儿了，你通过一下。” 啥玩意？ 许竞珩没想明白唐格予就走了，他过去捡起书后又回到座位上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然而唐格予刚走，袁克就带着两个不是本班的人进教室了，而且还关上了前后门。 许竞珩直觉不妙，但没有多少恐惧了。 中午洒汤的事儿在他这里已经过了，如果那几个人再找事儿，他以一敌多打不过也要打。 袁克悠闲地走到许竞珩旁边敲了敲他桌子，“嗨。” 许竞珩停下手里的动作，蹙眉看着他，冷冷开口道：“有事儿吗？” “没事儿，不过你有事儿吗？” “……”许竞珩无语。 袁克拉了把椅子在许竞珩前侧坐下，他身后站了两个人，此时都冷脸看着许竞珩。 袁克说话的语气不算好，“我想跟你玩玩。” 许竞珩冷眼看袁克，“玩什么？” 袁克哼笑一声，“你从我们里面挑一个出来单挑，打赢了就走，打不赢不准走。” 许竞珩叹气，淡道：“那就你吧。” 他其实真的不想再惹些没必要的麻烦了。一个唐格予就够他受了，再来第二个他真的应付不来。 为什么越想安安稳稳，却越是麻烦事多？ 许竞珩刚说完，袁克的表情就变得凶狠起来，他觉得自己收到了挑衅。 而许竞珩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心中其实也有气，要不是袁克当时那么跟他说，他肯定不会坐在唐格予的座位上，那么他跟唐格予之间就不会一直有纠纷了。 他毫不怯场对方人多，直直盯着袁克看，“在教室？还是去哪里？” 其实他心里知道自己大概是打不过袁克的，但他就是想打，就是想在袁克身上撒撒气，撒那口让自己惹怒唐格予的气。 袁克很看不起许竞珩，他走过去抓着许竞珩的衣领，把许竞珩从桌上拽了起来，“就这儿吧。” 他说着就把许竞珩拽出来摔出去，在许竞珩未站稳时又扇了许竞珩一耳光，再出拳打在许竞珩腹部。 许竞珩受痛后本能地抬腿在袁克小腿上踢了一下，虽是没怎么使得上力，但袁克也疼得弯下了腰。 许竞珩没给他再来一下的机会，顺势又抬腿踢在了袁克腹部上。 袁克腰低得更下了，他两手突然按住许竞珩的腰，先在许竞珩腰上那块最软的地方重重拧了一下，后又发狠力地用指甲掐了一下，许竞珩感到生疼，觉得腰间怕是要出血了。 袁克在许竞珩受痛时抓住了许竞珩校服下摆，把他往旁边重重一推，许竞珩重心不稳踉跄往后倒去，撞在了唐格予桌子的边角上。 他忍住疼站稳了身形，袁克又上来拽住了他的头发往下一扯，许竞珩的头砰的一声狠狠的磕在木桌上。 瞬间头昏耳鸣，之前那种可怕的感觉又上来了，但他没有害怕，仅两秒就又缓过神来。 他伸出右腿踢在袁克腰间，又一拳勾在袁克下颚。 袁克被他这用尽全力的一拳打得有些睁不开眼，许竞珩没给他缓和的时间，立马又给了他一记右勾拳。 袁克吃痛，表情扭曲了起来。 看着袁克痛苦的表情，许竞珩内心闪过一抹令他感到恶心的快感。 他觉得他打的不仅仅只有袁克，还有以前那些欺负过他的人。 袁克疼得弯下腰后，许竞珩又勾腿踢在他腹部，最后用手肘给了袁克一记重击。 然而在他想把袁克抓起来再打的时候，他后面两个人却一起冲上前去压在了他身上…… 许久过后，教室里安静下来，袁克带着两个人从后门走了出去。 许竞珩满脸是血的在地上打滚，胃里在抽痛，痛得腰都直不起来。 许久后他才睁开眼睛，看到外面天都黑了，他双手抵在地上支撑起上半身来，“一群傻.逼……” 一口把嘴里的血吐出来时，注意到窗外的走廊上一直有个人在看着他。 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儿，白净的很，被教室里的灯光一照，冷不丁把许竞珩下了一跳。 他记得这个女孩，是大教室里登记的人，对她发型有点印象。 许竞珩随意地擦了擦嘴角，拿上书包后关了门出去。 那女孩儿还一直盯着他，他有些不解，但没有主动跟女孩儿说话。 “许竞珩……” 女孩儿先叫了他一声，声音很轻细。 许竞珩顿住脚步。 女孩儿站在他背后，“我……” 许竞珩转身，“有什么事吗？” 女孩儿微微蹙眉，好像有些失落，“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叶梓啊……” 许竞珩心里狠狠跳动一下。 叶梓，许竞珩不记得她的长相了，但却一直记得这个名字。 那个他在废弃教室里救下后就转学走了的女生，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 “你……还记得我吗？”叶梓表情腼腆，说话的声音也很轻。 许竞珩突然发笑，点头：“当然，我记得你的名字。” “不记得我的样子？”叶梓也笑了。 许竞珩没说话，他原来就没看清楚叶梓的长相。那天她脸上太多伤，又是一身狼狈模样，许竞珩没有过多把眼睛放在她身上，因为那样很不礼貌，所以他确实是不知道叶梓长什么样子的。 叶梓上前一步，嘴角弯弯，眼里泛着亮光，“我真的没想到居然还能再遇见你。” “我也是。”许竞珩心口颤动。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时说转回老家的叶梓，居然是回了这里。 “一直没能好好谢谢你，是我的遗憾。”叶梓的眼里有了几分楚楚可怜，“请问……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叶梓说话的声音轻细温柔，表情也很纯善。 “好，不过我请你吧。”许竞珩点头，俩人在走廊上走着，距离不近。 一时无话，走到楼下时叶梓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你想吃什么呀？” “随便，不吃辣的就行。” “你也不吃辣啊？” “嗯。”许竞珩抿嘴，“之前跟我爸出去玩儿，知道有条街还挺多吃的，离我们学校不远，要去吗？” 叶梓突然小心翼翼地问了许竞珩一句：“是珞瑜街吗？” “嗯，想吃馄饨吗？” “馄饨？”叶梓两眼放光，好像有些期待，“好呀！” 晚十点，珞瑜南街。 许竞珩把叶梓带到了沈氏馄饨铺，今日周五，夜里人多，里面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好香啊……”叶梓规规矩距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倒是在店内的装饰上到处看。 沈氏馄饨铺是一家古风装饰的馄饨店，店很大，在这条街上属于五星级豪华级别的。门口是两扇超大的暗红色古檀木门，门上的镂空雕花也很独特，店外还挂了两个大大的红灯笼。 在里面用餐，像是穿越到了古代一样。 只是门旁停了辆黑色摩托车，跟这个店有些格格不入。 “许竞珩，你真会选位置。” 叶梓看起来很开心，许竞珩心里也舒服了些。本来还在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感到烦闷，突然间碰到一个特别的“熟人”，一起出来吃一顿，心里不免舒服了些。 他突然想，以后会不会又在哪个地方突然碰到那个在跨江大桥上想要轻生的男孩儿？ 他应该，还活着吧？ 希望他还活着。 第37章 人间 此时两人点的大碗馄饨已经被一位姐姐用胶盘子拖着端上来了，“两位请慢用，刚出锅的小心烫哦。” “谢谢……”叶梓抬头，当她看清楚人脸时，呼吸瞬间停住了。 是那个怕猫的姐姐，沈竹。 沈竹挑眉看了叶梓一眼，“不客气，为漂亮的女孩子服务是我的荣幸。” 叶梓害羞地笑了笑，“你不是……” “我就是。”沈竹说完便转身，留叶梓呆住。 许竞珩察觉，便问：“你认识她？” 叶梓转头，脸上带着惊喜，“嗯，见过两次。” “哦。”许竞珩没再多问，他肚子很饿，看到还挺有食欲的馄饨口水都流出来了，急忙吃了一口却被烫了舌头，“嘶——” 叶梓推给他一杯冰水，“那个姐姐刚刚不是说了吗，小心烫。” 许竞珩含了口凉水，觉得舌头有些麻。 叶梓道：“慢点吃吧，还是你着急回家？” 她不说，许竞珩都给忘了回家这事儿了。他家最后一趟车是晚十点半，此时已经十点十多分了。 许竞珩腮帮子鼓起，急忙往碗里的馄饨吹气，“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我还真得快点吃，不然赶不上回家了。” “好吧，你家住哪里啊，在这条街上吗？” 许竞珩摇摇头，“不在，我家在村里，离这儿还挺远的。” “哦……那这么晚了，唉……不好意思啊，我耽误你回家了。”叶梓有些自责。 许竞珩突然发笑，“说什么呢，不跟你出来吃饭，我自己也是要吃饭的啊。” 许竞珩一笑，嘴上的伤口就裂开了，他感觉到嘴上的疼痛之后，身体上的疼痛感也突然间从各处传来，疼得许竞珩皱眉。 “许竞珩，你脸上……这是怎么回事啊？”叶梓并非这时才注意到，只是一直没敢开口问。 许竞珩已经开始吃了，“没事，跟人打了一架。” “啊？打架？”叶梓眉头一皱，“你在七班……打架？” “嗯。” 叶梓垂下眼眸，“我去跟他说说。” 许竞珩着急吃了回家，忽视了叶梓这句话，吃完后匆忙买单走了。 许竞珩走后，叶梓的馄饨还有大半碗。她有意吃慢些，时不时回头寻找那个短发姐姐的身影，但一直没看见。 几分钟过后，碗里的馄饨都没怎么动，叶梓还是不想起身，刚想放下筷子再往厨房那处看一眼，背后有声音响起： “小美女，刚刚坐这儿的男生呢？” 叶梓转头，看到是沈竹，她突然有些紧张。 沈竹走过来，“傻了？” 叶梓赶忙放下筷子，“他已经走了……着急回家。” 沈竹笑了笑，“着急的钱都不要了？还得找他二十块钱呢。” 叶梓抬眉，“啊？他没拿钱呀……” 沈竹把一张二十拍桌上，“是啊，你跟他是同学吧？那你拿着，给他就行了。” “哦……谢谢。” 沈竹眼睛往门外瞥了眼，“赶紧吃吧，早点吃完早点回家，这阵子街上不太平，你晚上最好还是别出门。” “哦，好，谢谢。”叶梓笑道。 她把钱压在餐巾纸盒下面，继续开始吃那还有半碗的馄饨。 很香。 她今天才知道原来珞瑜街上还有一个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有那个姐姐。 叶梓思绪飘远，吃东西细嚼慢咽的，吃完一看店内的挂钟时间显示要十一点了，于是赶紧拿上书包走人，被压在餐巾纸盒下面的二十忘了拿。 南街很大，各种弯弯绕绕的路和大大小小的店，有灯火通明的地方也有乌漆麻黑的巷子口。 叶梓是第一次去沈氏馄饨铺，对周围的路和门店太过陌生，不知道要怎么回北街。 她乱走乱撞，心里又着急，走了小半天，背后跟了人也不知道。 前面是一条黑色的巷子口，后面是一堵黑色的围墙，叶梓心里有些发慌，进退两难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夜晚的黑把她心里的恐惧加深。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前后没有灯，周围没有人，只有除了她以外的脚步声。 那阵脚步声不小，听起来不止一个人。 叶梓被吓得眼眶开始发红，她抓紧了书包袋子，硬着头皮往前面的黑巷子里走去。 没走几步她就绝望了，巷子前面也是堵着的，这是一条死路。 她慌乱地深呼吸几口气，捏着书包带子的手因为太过紧张而发着抖。 转身，看见三个男人。 三个男人在向她走近，“哟，小妹妹，迷路了啊？” 叶梓肩膀一抖，瑟瑟地往后退着。 “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去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叶梓还在往后退，说话时几次咬到舌头。 “哥哥来疼疼你啊……” “滚……滚开！”叶梓低着头，没敢看那几个人邪恶的嘴脸。 “过来让哥哥亲亲！” 那男人说完就扑上来，叶梓心里大惊，腿开始发软，她抬起头来大叫一声，“救命啊！救……唔……” 男人没给她继续喊救命的机会，阴笑两声后就捂住她的嘴，把她抵在墙上，“别tm瞎叫！！乖一点……” 叶梓本能地抬手推他们，可她怎么能推得过三个大男人。 她抬腿去踢，却被一个男人蹲身下去，扯开了她的双腿。 那人两手在她腿上来回抚摸，恶心的触感让叶梓瞬间浑身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心中作呕。 “我去……这个真不错，长的标志，腿还细，今天有得玩了。”那男人说话的语气很是急切，手一直在叶梓膝盖处抚摸。 叶梓心里绝望，被捂着嘴叫喊不出来，只能闭着眼睛大声闷哼。 捂她嘴的男人在她头发上扯了一下，“小声点！你要是不想吃苦头，就tm安静点！” 他说着已经把叶梓的书包拽下去，开始扒叶梓的校服外套，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叶梓身上游走。 叶梓觉得脑袋发晕。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想活着，我想好好活着…… 救救我！ “砰！” 是一个酒瓶子打在脑袋上的声音。 “卧槽？！” 捂着叶梓嘴的男人是头红毛，他被啤酒瓶砸了一下脑袋后立即回头，看见了一个铆钉鞋极其亮眼的短发女孩。 来人正是沈竹。 沈竹眼神阴冷，手里的啤酒瓶只有个瓶口了，极其尖锐。 “哟？”红毛男人本来被酒瓶砸了一下，心中正气，一回头看见是个美女，突然又邪恶地笑了起来，“怎滴，小妹妹，你要一起来啊？” 沈竹二话不说，直接拿起瓶口砸在男人脖子上。 “卧槽你疯了？”红毛男人的白衬衫瞬间被血染红，那两个按着叶梓手脚的男人见状立马放开了叶梓，满脸怒气地瞪着沈竹。 叶梓得到解脱后无力地靠着墙滑下来，他蹲在地上抱住身子，眼泪已经打湿满脸，一下一下地吸着鼻子，肩膀抖得厉害。 那两人朝沈竹走近，黑发男人看了看地上破碎的啤酒瓶碎片还有几滴血，咬牙切齿道：“你这小姑娘下手这么狠，你是想被玩死啊，啊？” 沈竹轻呵一声，把两只手抬起来活动着手指。对面前三个人高体壮一脸流氓相的男人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很不屑，“我看是你们想被我打死？现在的垃圾都这么不惜命的吗？” 两个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说？你说什么？” “臭娘们不知好歹！” 沈竹表情烦躁起来，她看了眼后面蹲在墙角的叶梓后，扭了两下脖子，咔咔作响。 不准备多说，直接捡起地上一块砖往光头男人身上砸去，砸了个正着。 站在旁边的红发男人和黑发男人都气急，上前去要抬腿踢沈竹，却被沈竹快速闪过，一脚踢在红发男人胸口。 鞋上的铆钉可不仅仅只是装饰，还可以当做武器。 而且还是一个挺不错的武器。 铆钉碰撞在红发男人胸口后，男人闷哼一声后退两步，沈竹没给他丝毫喘气机会，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要害部位，红发男人立马捂着裤.裆跪在地上。 “小心！”叶梓大叫一声。 在沈竹踢红发男人的同时，黑发男人已经捡了一块砖头要砸在沈竹脑袋上，可沈竹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她瞬间转身，抬手握住了黑发男人举着砖头的手腕，又抬腿往他腹部一捅。 她用力不轻，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抢过黑发男人手里的砖头，砸在了黑发男人头顶。 又打跪一个。 此时只剩光头男人，沈竹冰冷地开口：“到你了，你想怎么死？” 光头男人气急，怒骂一声，“臭娘儿们，生来就是给男人玩的！你不要……” 他话没说完，被沈竹转身一个漂亮的回旋踢，踢到了他脸上。 尖尖的铆钉撞在男人嘴巴上，瞬间破了一层皮，鲜血横流，他再说不出话来。 沈竹没解气，又一个踢腿，踢在了光头男人的要害部位。 带着极重力度的的铆钉鞋，毫不留情。 三个都跪了，皱着脸嗷嗷叫。 沈竹啧了一声，绕过跪在地上的三个男人，捡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 她看着蹲在墙角的叶梓，说话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阴冷了，有了些轻柔，“还走得动吗？” 叶梓其实走不动了，手发抖腿发软，身子到现在还在发麻。不过她还是点点头，慢慢站起身，“姐姐，谢谢……谢谢你……” 叶梓随意地擦掉脸上泪痕，想伸手拿过自己书包，沈竹却抢先一步背在自己肩上，并牵住了她伸出去想要拿书包的手，“走了，先出去。” “嗯……”叶梓很是感激，看着那个白皙纤细的手腕，感受着从那里传到自己手上来的温热体温，觉得十分安心。 叶梓突然也觉得，自己其实还挺幸运的。 上一次她在心中祈求有人来救她，她求来了许竞珩。 这次她在心中祈求有人来救她，她求来了沈竹。 第38章 人间 沈竹背着叶梓的书包，牵着叶梓的手，把叶梓带出了黑暗的巷子，她们沉默着走到了有灯的地方。 叶梓约么是还没缓过来，一直低着头走。沈竹回头看了她一眼，“肚子饿不饿？想吃甜的吗？带你去吃冰淇淋？” “不用了……”叶梓确实是在后怕，眼里又滴了几颗眼泪出来。 听着叶梓带着哭腔的声音，沈竹感觉心闷，“那你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叶梓抬手抹泪，脑海里一直出现刚刚那三个人男人的脸，那些恶心的触摸感好像还停留在她身上，“我想回家……” 她的声音很颤抖。 沈竹突然站定，转身。 她们站的这个巷子里，有灯，但不亮。 沈竹一直牵着叶梓的手，此时把那细嫩的手指拿起来轻轻地柔捏。 叶梓能感受到沈竹是在安慰她。她也想停下来，可是……委屈的时候一得到别人的安抚和好意的举动，心中的憋屈感就更甚，眼眶就像被火在烧一样，眼泪也更加控住不住。 叶梓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不经过脸颊直接滴到地上。 沈竹轻叹一声，默默抱住了叶梓。 她比叶梓高一点，这样的姿势，叶梓的额头刚好可以抵在她的肩膀上。 沈竹向来不会安慰人，从小到大也没谈过恋爱，此情此景，她无措了。 叶梓得到倚靠，闭着眼睛痛哭出声。 她们一个沉默，一个抽泣，都没说话。 于叶梓而言，沈竹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肩膀，比任何言语都来的安心。她给的一个算不上拥抱的轻轻贴近，那两只传递温暖的手，比任何安慰都管用。 许久后，叶梓慢慢停下来，眼泪滴湿了沈竹的肩膀，沈竹没在意，还是一句话不说，带着叶梓往家走，手还是牵着她。 沈竹送叶梓回家的这段路，她们走了很久，南街和北街本就隔的远。 叶梓家门前有个照明灯，把她们的身影拉的极长，沈竹这时才取下肩膀上的书包递给叶梓，“好好休息。” “姐姐……”叶梓接过书包，温柔地低声道：“谢谢你……” 沈竹抬眼看着叶梓。 叶梓眼眶还在发红，睫毛上有些湿润，头发衣服乱糟糟的，但脸上却是带着笑。 沈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她鬼使神差地又伸手握住叶梓的手，拇指在她手心处摩擦几下，“没事，反正你也这样帮过我……” 想起那次的事情，叶梓其实是觉得窘迫的。她那根本不算救，还在没弄清楚情况的时候就骂了人家的弟弟，还去用书包砸…… 唉…… “哦对了……”沈竹从黑色牛仔短裤里掏出一张二十递给叶梓：“你们俩怎么回事儿，一个个都不喜欢要钱呢？” 叶梓看着这张二十，突然脸红，“我……忘记了……” 沈竹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是你忘记了，不然它现在怎么会在我手上？” “哦。” “哦什么哦？”沈竹把钱塞进叶梓校服口袋里，盯着叶梓，“姐姐我店里忙得很呢，刚刚还追了你老半天，这帐怎么算？” 叶梓皱眉，“账？姐姐，你上班一天多少钱，我可以……” 我可以补给你。 这是叶梓想说的，可是她哪里来的钱补？ 沈竹看出了叶梓的欲言又止。她不止一次的来过叶梓家，但那时候叶梓都在上课，敲了敲门，每次都没有回应。 看着那扇破旧的风一吹就要倒的门和叶梓手上已经泛黄的书包，她道：“你可以来我店里打工一个小时？” “可以！”叶梓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 沈竹点点头，藏住心中小小的喜悦放开了叶梓的手，随意道：“行，那你明天过来，还记得店怎么走？” “嗯！记得！就在前面直走左拐！然后……” 沈竹扶额，“是先右拐再直走到头，出去了之后再转弯，到第二个分叉口时进新一点的路口……老巷子不要进，那边在整改。” “哦……” 沈竹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来了店里要是没看见我，就说是找沈竹的。” “好的。”叶梓两眼放光，“姐姐，你的竹，是竹子的竹吗？” “嗯哼。”叶梓看沈竹的同时，沈竹也在借着灯光打量叶梓。 叶梓眉毛细长，眼睛又大又亮，齐腰的长发此时有些凌乱。一张嘴巴倒是没几分血色，应该是刚刚受到惊吓还没缓过来。 叶梓的表情很真挚，语气也很诚恳：“沈竹姐姐，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沈竹语气随意，“不客气，举手之劳。你心地善良，不会有坏事在你身上发生的。” 叶梓心生感动，双手提着书包对沈竹鞠了个躬，“谢谢，我明天就去店里，还你一天的帐。” 沈竹觉得有趣，哼笑一声，“嗯，快回去洗脸，不然晚饭吃鼻涕了。” “好的，谢……啊？” 叶梓起身，沈竹已经转身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下面，没有黏黏的感觉啊？ 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叶梓心中的不适感减少，多了几分愉悦。 她背好书包没有直接进屋，出了巷子口后往北街的的大街上走去，不多时进了家烧烤店。 正是吴隼的烧烤店，烧烤店晚上一般都特多人，特别是周末和节假日，这个时候唐格予都会来店里帮忙。 叶梓不常去，因为经常去了也会被那几个人当尊宝一样伺候。 “舅。” 吴隼烤串烤得大汗淋漓，抽空抬眼看了叶梓一眼，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手上动作立马停顿，“你？你脸上怎么回事？头发怎么回事？你哭了？谁欺负你了？你为什么哭？发生什么事了？你……” 叶梓装作没事儿人一样，进屋把书包放桌上就开始戴手套，“没事，摔了一跤。” 吴隼显然不信，过来追问：“怎么摔的？在哪摔的能摔成这样？叶梓你别诓你舅啊。” “真没事。” 吴隼心里担心，去年出了那事儿，让他在心里格外看重叶梓的人身安全与心理健康，“跟舅说说，到底怎么了？” 叶梓不耐烦了，“摔了一跤呀。” 吴隼皱眉，“你这话能糊弄那俩崽子，可糊弄不了我。老实交代，舅跟……” “别问了。”叶梓进了厨房，唐格予跟吴乐一人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在把洗干净的菜肉往竹签上串。 看见叶梓进来，俩人皆是一脸震惊。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唐格予和吴乐异口同声。 “没事，摔了一跤。” 唐格予显然不信，“你这话能糊弄舅，可糊弄不了我们两个。” 吴乐一脸担忧：“到底怎么了？” 叶梓脸上满是无所谓，“被三个流氓堵在巷子口了。” “什么？！” “什么？！” “什么？！” 这三个什么分别是唐格予，吴乐和鬼鬼祟祟溜进厨房来却恰好听见了这句话的吴隼说出来的。 “在哪？！”唐格予立马把手中的串儿甩在盘子里，“老子弄死他？！” 吴乐也急了，“你没什么事吧？受伤了吗？” 吴隼更是怒火中烧，“是他妈的谁？！” 当事人叶梓显得尤为淡定，“不知道，不过已经有人教训他们了。” 三个男人又急又气，但叶梓却说得轻松。 吴隼问道：“谁啊？” “一个漂亮的姐姐。” “？” 三脸问号。 叶梓笑了笑，“我没有怎么样，但他们都被那个姐姐打了，太黑了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但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吓死我了。”唐格予惊魂未定地坐下，“我刚刚还在想杀人判几年呢。” 叶梓摇摇头，“别想了，我没事。” “老板？我菜怎么还没上啊，都等了多久了？！”外面有人喊了一句后，吴隼应声出去。 吴乐看着叶梓，只觉得心痛。 这是他二姐的女儿，原本生活就不怎么样，虽说以前还没到穷得揭不开锅的地步，但平时的日常生活也是勒紧裤腰带过的，这么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去年更是出了那样一件让他想跑去S市把那些人杀了的事情。 叶梓随父母回H市的时候，有个熟人去接他们，后来半道儿出去办事，让叶梓的父亲叶庆国把车先开走，路上却被酒驾的人追尾。 叶梓妈妈当场去世，叶梓也重伤住院，还停学半年。 叶庆国在那场车祸中是轻伤，没去医院，但碰着个更让人心梗的事情。 撞他们的那辆车里面有个大人物，让他们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对方没受什么伤，但住了很久的院，找他们家要了六万。 那时候他们家底只有四万，且不说自己还要过生活，还有叶梓的医药费和以后上学、生活的费用……他们连还的钱都拿不出来。 叶庆国实在没有办法了，听人教唆之后铤而走险去偷了电线。 被判七年。 吴乐心里憋气，沉着声音道：“别骗我们，有什么就说。” “没骗你们。”叶梓端了个小椅子坐在旁边，跟他们一起串串儿，“不过确实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说。” 唐格予手下的动作放慢了些，“怎么了吗？” 叶梓道：“我又见到那个人了。” “哪个？”吴乐皱眉。 叶梓手上串串儿的速度缓慢，脸上带着细笑，“去年在S市救了我的那个男生，他也在我们学校。” 第39章 人间 唐格予跟吴乐对视一眼，两人表情都有些惊疑。 “几年级几班，是谁啊？”唐格予问。 叶梓抬头看唐格予，眼神里有些责怪意味，“被你欺负的人，你们班的许竞珩。” “许竞行？！”唐格予目瞪口呆，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是许竞行？！” “嗯。”叶梓很是淡定。 吴乐脸上一向平淡的表情此时被惊讶代替，“去年救你的人是这个学期转来的许竞珩？我们班的？” 叶梓歪了歪脖子，“嗯……” 简直不可置信。 叶梓拿着竹签子在唐格予和吴乐的腿上敲了敲，“你们几个以后不要再欺负他了知道吗？他是我的恩人。” 唐格予觉得大脑都放空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还没缓过来，叶梓又拿竹签在他腿上扎了一下，“特别是你，格予，他跟你有什么过节，你要把他打得躺地上起不来？” 唐格予愣了，“我什么时候打他了？” 随后又怒了，“他躺地上起不来？” 看唐格予这反应，叶梓有些懵，“不是你打的？” “我打他干嘛？我……”唐格予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止住了，“我没打他……” 确实没打，只是一直欺负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他难堪。 然后捏他肉嘟嘟的脸。 给他扎小揪揪。 唐格予说完，下意识地看向吴乐，吴乐瞪了他一眼，“我没打，我比你还先回来。” 叶梓皱眉，“那是谁打的？” 唐格予喃喃了句：“难不成是阿泽？” 吴乐摇头，“他跟我一起的，打了两把游戏就回家喂猪了，不是他。” 唐格予纳闷了，许竞珩来了这么久其实还挺安分的，除了老大之位事件，再没干过什么事儿啊……他也就惹到了自己，平时别说跟人说话了，就连眼神都吝啬给别人一个，他能得罪谁？ 唐格予问叶梓：“你跟他是什么时候碰见的？” 叶梓转着眼珠想了想，“九点多吧。今天我做值日生，弄完了出来的时候看着你们班的灯还没熄，就过去看了看，我过去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教室里，没有别人了。” 吴乐说了一句：“会不会是他自己不小心撞到的，谁没事会打他啊。” 叶梓摇摇头，“但他脸上的那些伤不像是撞的，肯定是有人打了。” “严重吗？”唐格予眼神复杂。 “还挺严重的……” 唐格予心里思绪万千，但嘴上随意道：“算了，周一了我去问问他。” “嗯。”叶梓又嘱咐了句，“你以后可别欺负他啊。” 她又对吴乐道：“还有你。” “不欺负了。”唐格予笑了笑。 ———— 许竞珩是晚十一点多到的村口，他家离村口很近，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村口的傻子这么晚了还趴在门槛上，他嘴里咬了条黑绳子，看到许竞珩路过的时候，还对许竞珩嘿嘿笑了两声，“你看见我哥哥了吗？” 许竞珩有些怕他，加快脚步走远。 他家门口亮着照明灯，站着许爷爷，许竞珩隔老远就看到了。 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他进屋看见桌上摆了四菜一汤，菜看起来色相很不错，虽然已经冷了，但菜香味还在。 许竞珩身子不舒服不怎么想吃饭，而且他本身对饭菜也没什么食欲，但还是强行让自己吃了两碗，导致当晚撑得一直在床上打滚，翻来覆去睡不着。 撑着是个难受事，睡不着也是个难受事，两件难受事赶一起了，许竞珩就更难受了…… 他爬起来想玩会儿小游戏打发打发时间，却发现手机上有条未读短信。 是一个来自S市的陌生号码：你真的不来了？ 许竞珩皱眉，奇怪……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头雾水地回复了一句：你是谁？ 那边几乎是立马就发来了一条短信：你爸妈说你转到H市了？ 许竞珩心里一惊，这个人是谁？怎么会找到自己爸妈？ 心里有个令他不安的想法涌上来。 该不会是他吧…… 许竞珩问：你是谁 “司霖。” 许竞珩看着这两个字，瞳孔瞬间缩放，头皮都炸了一下。 他呼吸有几秒钟的滞停，身体也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他怕司霖，仅仅只看到他的名字就会被吓成这样。 许竞珩慌张地滚动喉结，把这个号码拉黑了，可没过多久又有一个新号码发了条短信进来：不要再拉黑，后果你知道，我想找到你是轻而易举。 许竞珩又急又气，打着字的手指都带了些怒气，按得极其用力：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不在你跟前了，你打了一年还没解气？ 司霖回复：我有说我要打你？ 许竞珩无奈了：那你想要干嘛？ 司霖：问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许竞珩：是 司霖：为什么 许竞珩：不想回 不想回去，不想见到你，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吃那样的苦。 我正直青春年少，却因为你们的存在而从未好好感受过青春年少。 司霖：如果不再有人打你？ 许竞珩：我不会回S市了。 他心里清楚，司霖就是已经欺负他欺负习惯了，他走了，那他们就少了一个乐趣。 毕竟他们那样的人，欺负人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跟唐格予一样。 不……跟唐格予不一样。 唐格予从未真正对他动过手。 想到唐格予，许竞珩不自觉地抬手柔脸。 唐格予那人真是手欠，没事老爱捏他脸干嘛…… 烦躁。 突然响起的短信提示音让他回神。 司霖：怎么样才回？ 许竞珩叹了一口气，很想骂司霖，但碍于父母还在S市，自己家的店又归司霖的父亲管，终究是忍着心里的怒气，回复：我不会回去了。 司霖：确定？ 司霖：想清楚了？ 许竞珩：你不要对我父母做什么，反正他们也要把店转了，然后回H市。 许竞珩：别再烦我了，算我求你了，你就当我那天被车撞死了吧。 许竞珩放下手机把脑袋捂在被子里，心里突然百感交集。 去年一年，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被殴打，被孤立，被无视。 今年，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坐了“老大宝座”，姑且算他运气不好惹到唐格予了，可他跟唐格予解释过多次，但唐格予依旧处处欺负他。 不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吗，为什么还这么幼稚…… 想起唐格予，许竞珩就觉得烦躁，那件校服外套应该拿去洗手间踩的，洗手间里的灰又臭又脏，还有烟头。 他越想越气，觉得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唐格予却非要上纲上线不依不饶地欺负他。 如果下个星期唐格予再无缘无故欺负他的话，他决定要反抗。 许竞珩闷在被子里想着反抗方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 凌晨一点多，唐格予走进巷子里。他过了三个巷子口，打开自己家大门。 他家不算大，是个两室一厅，在北街一个破旧的小区里，跟街上的繁华格格不入。 这个小区的楼都不高，但是占地面积大，房屋之间的路都是弯弯绕绕的，巷子口又多，外人进来了容易迷路，很难走出去。 夜里很安静，酒味很刺鼻。 今天他家的客厅里照旧是一片狼藉，桌子椅子横七竖八，碟子碗盘破碎一地。 他妈今天应该是做了碗汤的，汤汁洒在地上一大片，地上有萝卜和排骨，但现在已经开始发臭了。 电饭锅被打翻在地上，白米饭被脚踩得到处都是，已经成了黑色的一小块一小块，粘在白色瓷砖上。 桌脚旁还有一碗已经被踩成绿泥了的菠菜。 墙边有个沙发，沙发旁有七八个易拉罐躺着，地上还有很多烟头。 烟味、酒味、菜坏了的酸味还有血腥味和汗臭味，这些都让唐格予恶心和恼怒。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沙发上躺着的男人，那是他爸，唐伟明。 唐伟明听到开门的动静，扭头看了唐格予一眼，没什么表情，也没讲一句话，扯了件沾了血的毯子盖在身上。 唐伟明是个本事没一个，臭毛病一身的人渣，也是个让唐格予从小到大一直恨着的人。 唐伟明爱喝酒，每次喝酒了回来就发酒疯，在家里踹门砸东西，小时候的唐格予经常会被唐伟明无由来地暴打。 那时唐格予身上总是有伤的，心里也总是害怕唐伟明的，唐伟明吼他一声他能吓得背都僵直。 他妈妈吴玉也过得不好，母子俩十几年来经常被打。 唐伟明在外面赌博还欠了十几万的债，吴玉打两份工都不够还钱，更别说让唐格予过好点的生活了。 少年时的唐格予经常吃不饱，稍微懂事了点时就开始打工了，到现在还赚了不少钱，有一点存款了，但一直没让吴玉知道。 他经常会担心催债的找上门来，一直想带吴玉走，但吴玉不肯。 唐伟明没有工作，从唐格予记事起到现在，一直没有，他欠的每一笔钱都是吴玉帮他还的。 唐格予越长大，想要父母离婚的心思就越强烈。 他不下十次地跟吴玉说过，求过，让她跟唐伟明离婚算了，可他妈有病，前一天被打得要死不活了第二天还早早地爬起来给唐伟明做饭，还说什么夫妻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小打小闹很正常…… “贫贱夫妻百事哀”是唐格予觉得很能形容自己父母的一句话。 第40章 人间 唐格予叹气，看来他们今天打架还动了刀子，看毯子上的血就知道了。 他是从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反抗唐伟明的。那时唐伟明一回来无缘无故摔东西打人的时候，唐格予就上去打他，接着就会变成父子俩互殴。 前两年唐格予一直打不赢他，这两年还能跟他打个平手，每次打架自己身上虽然落了不少伤，但唐伟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天唐格予回得晚，到家了战火已经平息，他也懒得再去把唐伟明从沙发上揪下来打一顿，累。 吴隼是知道他们家这个情况的，但一直没有来帮过忙，他不管吴玉，而吴玉受了委屈也从没往吴隼那里跑过。 当初既然不顾家里的急切反对硬要嫁给唐伟明，现在就算被打得要死了也不能往家里跑。 吴玉很好面子，不想在家人面前服软，也不想在家人面前承认自己当初的选择是错的，更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她，觉得她是个离过婚没人要的女人。 这也是她多年来一直没跟唐伟明离婚的原因之一。 唐格予看了眼吴玉的房间，房门是打开的，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吴玉应该是又把行李翻出来当着唐伟明的面离家出走了。 他瞥了眼唐伟明，忍着心中的怒火在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板的客厅里踮着脚走到自己的房间去。 他房间不大，但收拾得非常干净。 不管外面怎么脏乱，他自己的一块小地方一定要干净。 唐格予洗完澡躺床上，看着窗外黑暗的墙壁，觉得心中十分沉重。 客厅里的狼藉，唐伟明的暴打，吴玉的懦弱，父母的不合，他那充满阴影的童年和现阶段灰暗的人生…… 以及从未得到过爱的自己。 这些都让他感到压抑。 复杂消极的情绪慢慢占满大脑，他觉得心口好像梗了一块什么东西，让他喘不过气来。 干嘛要这么难受的活着？干脆死了算了…… 唐格予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想法，他又想往跨江大桥上面走了。 跨江大桥…… 想到跨江大桥，他避免不了地想到了许竞珩。 一张白净秀气的脸，一个可爱娇稚的人。 “为了将来那些有可能因为你而感到幸福的人而活着。真的没必要为了这十几年的不开心而断送了以后可能会前程似锦幸福美满的未来。” 他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是许竞珩说的，而许竞珩这个人和他说过的话突然就打碎了他心里所有的消极。 他拿起手机点开Q，发现许竞珩没有通过他的好友请求。有些失落，再发送了一次好友请求。 手机在床上振动了一下，把睡得并不安稳的许竞珩惊醒。 他打开手机，看见那个早就看到了但是特意忽略的好友请求，还是点开通过了。 唐格予本来以为许竞珩肯定睡着了，但他睡不着，还是一直盯着许竞珩的Q头像看，没想到许竞珩居然通过了！ 他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打字的手都在表现出紧张。他什么都想说，但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发了句废话过去 笑吧：还没睡吗？ 赐我一屋薯片：睡了，但是被你吵醒了！ 笑吧：哦…… 笑吧：那你睡吧。 赐我一屋薯片：睡不着了 笑吧：那聊会儿？ 赐我一屋薯片：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笑吧：跟我聊什么都好聊 笑吧：许竞行 许竞珩恨不得捶床板，带着怒气地重重按下两个字：是珩！ 唐格予轻笑。 笑吧：听叶梓说你受伤了？ 赐我一屋薯片：你认识叶梓啊？ 笑吧：她是我表姐，我们的妈妈是姐妹 许竞珩一脸的不可置信加疑惑。 赐我一屋薯片：啥？？？ 笑吧：你跟人打架了？ 赐我一屋薯片：嗯 笑吧：跟谁？ 赐我一屋薯片：袁克 笑吧：你怎么会跟他打起来？ 赐我一屋薯片：他找茬 笑吧：那你没事吧？ 赐我一屋薯片：有事 笑吧：什么事？ 赐我一屋薯片：关你什么事。 笑吧：你还起得来吗？ 赐我一屋薯片：我可是很厉害的好不好？！虽然袁克带他小弟群殴我，但我也没输！ 笑吧：群殴？ 赐我一屋薯片：我要睡觉了 许竞珩发完这段话，直接把手机关机睡觉。 笑吧：晚安 笑吧：下周替你收拾袁克 唐格予闭上眼睛，在睡熟前他脑海里一直是许竞珩的脸，嘴角是笑意。 ———— 今天周六，叶梓不用去学校，看了眼在自己床上占了一半地方的吴玉，她心中默默叹气。 吴玉脸上又有伤，这次来也跟上次一样带了个行李箱，但她知道这个行李箱没几天又会被她拖走。 叶梓起身，帮吴玉盖好被子后关上房门走出去。 她家是个一室一厅，老一辈的人分了房子留下来的，恰好跟唐格予家不怎么远，都在珞瑜北街。 家里没有电器，没有陈设，家具用品都已经破旧，吃的就更少了。 吴玉有时会过来帮衬一下，给她做两顿饭，但也做不到别的了，帮她买衣服买鞋子吴玉也拿不出那钱。 但唐格予有钱，手上有好几份兼职，还挺阔的，但赚的钱都不给他父母，放家里怕唐伟明偷，于是就放在她这里让她用，但她从没拿过一分，都帮唐格予好好放起来了。 叶梓出门买了点药和菜，回来看到吴玉已经醒了，穿着不怎么新的短袖长裤坐在客厅里的小椅子上望着窗外。 “小姨，擦擦药。” 她提着药走到吴玉面前蹲下，“要是疼的话就去医院吧。” 吴玉脸上泪痕未干，“唐伟明个没良心地混账东西……” 叶梓面带愁色，“这段时间先不要回去了，在我这里过吧。” 吴玉眼里又滴出泪来，“他天天赌博，天天欠债！这么多年就没有一天能让我好过！” 叶梓垂眸，双手抚在吴玉有几条伤痕的手背上，“格予说……他想让你们离婚，带你到一边儿去过。” 吴玉握住了她的手，“唐伟明就是个混蛋！在外面欠了这么多钱还不是我帮他还的，他还要天天打我骂我……” “小姨……”叶梓面带怜惜之色，柔声开口：“其实你可以回舅舅家的，舅舅不会不管你的。” 吴玉撇开脸，“当初都说了断绝往来，现在我怎么拉得下来脸回去？！” 叶梓轻叹一声，把脸枕在吴玉腿上，“我们好歹是一家人，关系不是说断就断的……” “我不回去！我没脸回去……” “王八蛋！叫他不赌，叫他少喝点酒他有哪一次听了？天天在外面打牌，这么多年都不找份工作往家里带点钱，就知道赌博……” “他以后再打我，我就让格予帮我打死他算了！” “他以为他多能耐了，就能欺负老婆孩子，在外面一点屁用都没有！” “从来都没赚过一分钱养家糊口过，只会赌博喝酒！” “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嫁了这么一个人渣啊……” 如往日一般，吴玉又哭着跟叶梓诉了很久的苦，而叶梓心疼之余又有些恼怒，觉得吴玉也是个讲不听的人，日子过成这样了都还要去讲究那点在家人面前放不下的面子。 午后吴玉出门了，叶梓随意收拾了下家里，洗了个澡站在镜子前把长发绑了起来，她扭扭脑袋又觉得绑起来不好看，还是披下来好了，最后……又绑起来了。 她拿起桌上唯一一条还存在的银色手链，是放牛的月亮里面女主角同款，当下十分流行的，那颗蓝宝石非常受欢迎，吴隼给她买的。 打扮一番后，换上最干净的白色球鞋出门去沈竹店里打工。 ———— 周一早上许竞珩进教室时还很早，但班上已经来了不少人，唐格予也坐在最后一排了。 他挺意外的，这货早上就没来这么早过。 唐格予在看许竞珩。 许竞珩脸上还留了点伤，刚好起来的腿又有点跛了，强装正常但还是有点一瘸一拐地往座位上走，他自以为很自然，但还是被唐格予收在眼底。 许竞珩这次已经学乖了，要走到座位上时特意放慢了脚步，就怕唐格予突然伸腿绊他，不过唐格予却没这么做。 许竞珩刚坐下翻开书准备预习，唐格予却面色不善地站起来走到他桌边。 他还以为唐格予是要找他麻烦，便弱弱地说：“小提琴我带了……” 他来之前深思熟虑，还是觉得小提琴应该带，免得唐格予真做什么过分的事。 而且他身上的痛还没消，可不想再跟唐格予打一架，让自己雪上加霜。 唐格予说话了，“嗯。” 他说完但没动，许竞珩不解，抬头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你腿是不是还疼？” ？？？ 这一句把许竞珩给问懵了。 明泽也站了起来，原本以为唐格予是要跟许竞珩打起来，没想到开口就是一句是不是腿疼，他不禁也有些懵，转头问吴乐：“阿乐，他咋啦？难道什么时候跟许竞珩打了一架？” 吴乐摇头，“他说是袁克跟许竞珩打了一架。” 明泽就更懵了，“袁克跟他打什么架？好端端的，平时都没见他们讲句话啊。” “不知道。” 班里有几个人回头围观，但表情都有些淡然。这俩人也不知道剑拔弓张多少次了，愣是没真正打起来过。唯一好像打起来了的一次，当时灯又恰巧熄了，啥也没看着。 唐格予伸手压在许竞珩的书上，“问你呢，腿还疼不疼？” 许竞珩不知道他要干嘛，直接道：“不疼。” 唐格予轻叹一声，“袁克打的是吧？行……我给你收拾了。” 第41章 人间 唐格予扭了扭脖子，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走到袁克的座位上怒地拉起他的衣领，把他往教室后墙边拖去。 “哇！予哥……跟袁克？” “袁克这个学期不是挺老实的吗？” “袁克上个学期不是被予哥收拾了吗，怎么又惹上了？” “咋回事儿啊，我怎么有点懵？” 唐格予把袁克往墙上一摔，表情不太阴狠，但让人本能地害怕。 袁克的后背重重撞到了墙上，墙壁发出咚的一声。 他咳嗽两下，抬起头来对上唐格予的眼睛时，他眼里再也没有挑衅，表情也没有对上许竞珩时的那般嚣张了，气焰一下子就被唐格予给比了下去。 王志跟徐绪默契地关上了前后门。 徐绪回头看了祁沛一眼，“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祁沛实话实说：“不知道，不过袁克上星期跟许竞珩打了一架。” “袁克跟许竞珩打架？”徐绪一脸懵，没想到袁克胆子还挺大，上学期没被唐格予给整治过来？ 唐格予扭头看了许竞珩一眼，看到的是许竞珩疑惑不解的表情。 他用只有最后一排能听到的声音质问袁克：“你打许竞行了？群殴？” 袁克不敢说话。 唐格予按在袁克身上的手用力了些，像是要把他按进墙里，在袁克几乎要站不稳了时唐格予突然放开手。 他转身拿了把椅子坐在袁克的 面前，两手插在校服裤兜里，翘起腿挑眉看着抵在墙上眼含畏惧的袁克。 唐格予嗤笑一声，“你也知道怕啊？” 袁克没有底气，“你想干什么？” “问废话干嘛？” 唐格予这架势，许竞珩看在眼里，突然觉得之前他欺负自己的时候或许还是留了一手的。 教室里很安静，同学们屏气凝神。 唐格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铁质指环扣戴在手上，许竞珩一看到唐格予手上的东西心里就慌了一下。 虽然他还在记恨袁克，也想要袁克得到点教训，但唐格予本来就人狠力气大，捏他脸的时候他就感受过了。 要真让他把这东西扣袁克头上了……指不定得出大事。 不过，他不知道唐格予为什么要帮他收拾袁克。 莫名其妙。 “你们多少人打的许竞珩？”唐格予冷道。 袁克还捂着胸口，眼睛朝那指环上看了一下后很快又挪开。 唐格予把戴了指环的手扬了起来，“你说戴着这个能一下把你打废吗？” 许竞珩心里一惊，唐格予莫不是真要用这个打？ 他轻叹一声后，小声提醒：“唐格予，不要用这个……会出事的。” 唐格予没看他，还是盯着袁克，“我知道，出事了我负责。” 许竞珩有些恼了，他最烦冲.动又不知轻重的人，“你还小，出事负不了责。” “为什么负不起责？” 许竞珩说话没过脑子，“你一个小孩子，十八禁的东西都不能看，能负什么责……” 他这话一出，让唐格予本人非常没有面子，校霸的威严短暂性不存在了。 听到这句话的后排几个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许竞珩，当然也是包括唐格予和袁克的。 而祁沛同学还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被唐格予扭头瞪了一眼后才捂住了嘴巴。 看得出来，唐格予旁边那两位，明泽和吴乐同学，也是憋笑憋得很辛苦啊。 许竞珩咬了咬舌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嘴快的毛病得改掉。 唐格予似乎……有些想笑，但忍住了。 他换了个调戏的表情，对许竞珩道：“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了十八禁？” 许竞珩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这不是重点 ，我只是想告诉你注意分寸。” 唐格予一笑，“行，什么时候有空？我让你看看我能不能看十八禁。” 许竞珩无语地垂下睫毛，“这不是重点……” 唐格予看着他嘴角还未消散的青紫，“他跟你打架用武器了？” 许竞珩诚实摇头，“没有。” “哦。” 唐格予突然站起来走到许竞珩桌边，一手撑在许竞珩桌子上，另一手自然地搭在许竞珩肩膀上，俯身盯着许竞珩看。 现在这个姿势让坐着的许竞珩感到感到压力，“你……你干嘛？” 唐格予表情轻浮，“你以后……离他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唐格予就算不说这话，许竞珩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去跟袁克有任何交集了，“我知道……” 唐格予又一脸得意道：“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想离近点的话，也可以。” “？” 许竞珩眯起眼睛，表情里有很多个问号。 唐格予笑盈盈地对许竞珩吹了声口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许竞行……咱们俩以后就亲近点呗？” 许竞珩缩了缩脖子，默默地往后移了些。他把眼神挪开，不敢看唐格予深邃的眼眸。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唐格予笑了笑，伸手在许竞珩脸上刮了一下后，起身转头看向袁克。 他还是那副笑脸，但声音生了些寒意：“老地方。” 说完便从后门走出去，带着明泽和吴乐。 袁克低骂一声，也跟了上去。 ———— 袁克是一个人回来的，进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第一节 课了。他脸上挂了彩，脚也有些挪不动。 唐格予三个人几分钟后才回来，没进教室，一脸痞笑地站在了教室外，倒是很自觉地在罚站。 李翰接到班里有人群殴学生的消息，立马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赶过来，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把手指抬起来指着那三个人：“你你你！又是你们三个！” “唐格予！”李翰低声怒喊：“肯定又是你带的头！你怎么就跟袁克过不去呢，上个学期打他打了好几次，有什么恩恩怨怨还没了结啊？” 他有意压着声音，但三个大佬站在教室外，教室里的人哪还有心思上课啊，一个个的都竖起耳朵在听大佬们被训。 李翰指着唐格予脑门，“你这都高二了！不是高一的学生了，你知不知道高中对你的人生有多关键啊？那是丝毫马虎不得的！你跟人家打架是害人又害己，自己不上进就算了，还耽误别人，你看看人家高三的，你再看看整个学校，还有谁……” “啧……”唐格予一撩舌头，“每次都是这几句话，能不能换几句？” “你给我闭嘴！”李翰走到三人跟前，在他们脑袋上都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你们都把人家打流血了！” 唐格予两手插兜倚靠在墙上，“哦。” 没有丝毫歉意。 李翰被他的表情给气到了，“唐格予！你少说也十七了，这在古代都是要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 唐格予直起身，“我怎么不知轻重了，我多知轻重啊，这不也是怕触犯法律，所以没把人打死嘛……” “唐格予！”李翰简直气得要上手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我还想着你今年好歹能收敛一点，没想到越大越无法无天，啊？！” 明泽玩笑一句：“指望他收敛，您在世时可能是看不到了。” 李翰在明泽头上点了一下，用力不小，明泽脑袋都往墙上歪了去，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不正经，“班班，手下留情啊！” 李翰吼了一句：“你们几个！这次情况严重，必须写检讨，八百字！” 唐格予皱眉，脸上的玩世不恭收敛了些，“别呀老李，咱都这么熟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写检讨就是要故意刁难我唐某人了啊，以后在江湖还能不能好好相见了？大家都是有门有派的人，是不……” “唐格予！你是尤其，给我写一千字！” 唐格予甩了两下肩膀，表情不耐烦，“我写不出来……” “那你就给我叫家长！把你舅叫来，给人家袁克道歉！” 李翰推搡了一下唐格予，“去叫你舅来！” 唐格予突然哼笑一声，拉了拉旁边站着的吴乐，“舅，我老师找你呢，你过来看看……” 吴乐配合他，装成老老实实的样子被他拉过去，“老师，您找我啊！” “唐格予！” 李翰眼睛瞪得老大，“叫你大舅！” 明泽接了句：“吴乐也是他舅呀，他大舅他二舅不都是他舅吗。” “还有你！”李翰手指往明泽腰窝子上使劲儿一撮，明泽疼得一扭，“又动手是吧！” 李翰更用力了，“你！去把你妈叫来！我跟你们说，你们几个……” …… 李翰在三人面前脸色凝重地来回走动，挨批小会长达二十分钟，而且还告知明天课间还有一个挨批大会，要唐格予必须准备好检讨。 最后一节课唐格予他们才进了教室，进来之前好像又跑去洗手间抽烟了 ，身上一股烟味。 唐格予坐下后，无视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伸腿踢了踢许竞珩的桌脚。 许竞珩桌子被踢得往前移了一下，他满脸不悦地扭头看唐格予，对上那人一脸得意地笑。 许竞珩无语，又转过来听课。 唐格予没收回腿，还是抵在许竞珩桌脚上。 他撕了张小纸条扔在许竞珩桌上，许竞珩鼓着脸放下笔，烦躁地打开纸条，看到的是一条歪七扭八的字： 许竞行，袁克我帮你收拾了，他不敢再动你(^～^) 第42章 人间 许竞珩心中的烦躁莫名少了些，另一种怪异的感觉悄悄涌上心头。 他用余光能瞥见唐格予撑着脸在盯着他看，他大概已经习惯了唐格予的眼神，并不觉得不自在了，一脸平静地在纸条上写下：你为什么这么做？ 两行字放在一起，天差地别。 他把纸条团好，扔给唐格予。 唐格予打开纸条，笑了一声，写下：看不惯男生打女生 扔给许竞珩。 许竞珩一看，刚下去的烦躁感又上来了，写下：下课一起嘘嘘啊 扔给唐格予。 唐格予看到这行字后眉梢一挑，似乎心情极好。 他对着许竞珩调戏地吹了声口哨，数学老师还在黑板上写字，头都没回地直接说了句：“听口音又是唐格予啊。” 全班哄笑。 唐格予被老师讲了也不害臊，在纸上写下：我可不会不敢看，妹妹。 扔给许竞珩。 许竞珩讥笑一声，写下：掏出来比你还大，可不要自卑。 扔给唐格予。 唐格予打开纸条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呵了一声，还轻蔑地摇了摇头。 许竞珩转脸，对唐格予竖了个中指，而唐格予两眼放光，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个带着情趣的挑衅，但心情意外地不错。 下课之后他心情就更不错了，搂着许竞珩肩膀把他往洗手间里拽。 两人暗自较劲儿打着嘴炮地走到洗手间的同一个隔间里面关上门，在许竞珩扭扭捏捏地准备把鸟掏出来的前一刻，唐格予伸手阻止了，“不用了。” 他不敢看，怕自己起反应。 许竞珩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得意一笑，“小伙子，怕自卑啊？” 唐格予放开按在许竞珩手腕上的手，打开隔间门走了出去，“行，我怕了你了。” “那你承不承认我是男的？”许竞珩跟着追出去，“这可是你不敢看的啊，不是我不敢给你看。” “唐格予！承认吗？” 走到洗手台前洗手，唐格予看着镜子里的许竞珩，美滋滋地点点头：“行，我承认，你是男的。” 许竞珩哼了一声，“以后再叫我“妹妹”，小心我打爆你狗头。” “哟，这么狠呢？”唐格予亲昵地撞了撞许竞珩手臂，“干脆我认你当大哥，你以后罩着我？” 许竞珩挪开一些，有些心虚，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的，“我……我考虑一下……” 唐格予给了他面子，“行，您慢慢考虑。” 他甩甩手，对镜子里的许竞珩挑起眉梢，“一起去食堂吃饭？” 许竞珩摇头，他没办法这么快就跟唐格予一起吃饭，还不是很适应跟唐格予之间突然转变的关系，“不去……我回宿舍吃零食。” 唐格予表情正经了些，“怎么了，中午不吃饭吗？” “不吃，没胃口。” “没胃口怎么还能吃零食呢？” 许竞珩轻撇他一眼，实话实说，“因为在食堂会看见你……” “哦～”唐格予转了个身，双手插兜靠在洗手台上，“看见我就没食欲了？” 许竞珩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唐格予突然发笑，“我不在食堂吃，一般都是回家自己做，以后也不去了。你去吧，去食堂看不见我。” 许竞珩突然觉得有些怪，但说不出来是哪里怪，“我……随便说的，真不想吃饭，就想吃点零食。” “空腹吃零食对胃不好。” “没事。”许竞珩准备走，门口进来一个人，看见唐格予就微微低了下头，“予哥！” 唐格予抬了抬下巴，算是回应。 那男孩儿走进去的时候，开玩笑地说了句：“予哥今天大意了啊，怎么被油头抓了？” 唐格予以前打架都是只有学生知道，只有少数三四次被老师看见。 同学们就算看见了也不敢告。 “我故意的。”唐格予说地随意。 他就是想让人知道，他打了袁克。 男孩儿笑道：“予哥，袁克又怎么得罪你了？” 唐格予看着许竞珩，“他得罪了我未来的大哥。” “哦……那是他不识好歹了，大哥的大哥都敢得罪。” 那人走进去之后，许竞珩不悦地看向唐格予：“我还不一定当你大哥呢……” 唐格予咬了咬舌头，眯眼道：“那我先排排队，你那么厉害，大腿上面得给我留点位置抱啊。” …… 许竞珩有些脸红，十分心虚，觉得装.逼真累。 他绕过唐格予往外走，刚踏出去两步突然又回头看着唐格予，语气软了些：“唐格予……虽然袁克的事不是我求着你的，但还是要……谢谢你。” 摆脱了袁克，他确实感到轻松。 跟唐格予不再针锋相对，他感到更轻松。 也许祁沛说的对，唐格予并不是太坏，而且早上还……莫名其妙地帮他收拾袁克，又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或许男生之间的友谊就是来得如此之快？ 许竞珩觉得，只要唐格予不再欺负他，那他也能给唐格予个好脸色。 跟唐格予“亲近”点这件事，他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说起来，除了祁沛以外，这个学校里面他记得最深刻的脸就是唐格予的脸。 还有唐格予脸上的各种表情。 许竞珩站在洗手间前的小路里，转身背对着唐格予不轻不重地说了句：“谢谢……” 唐格予脸上突然闪过一抹邪笑，赶忙抽出手跑出去，在阳光下跟哥们儿似的勾着许竞珩的肩膀，“你刚刚说什么？” 许竞珩被他这么一勾，脑袋都歪了些，差点就要碰到唐格予的脸，突如其来的熟络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没说什么。” 唐格予倒是自然地很，“你说了，说的什么呢？再说说……” “行行行……”许竞珩想挣脱他的手臂，只得妥协了般地又说了句：“我说……谢谢你——” 他这句说得比较大声，唐格予听清了，高兴了。 “不客气……”唐格予的手有意无意地在许竞珩肩膀上捏了捏，“许竞行，你以后就是我唐格予罩的人了，有啥事就跟我说。” 许竞珩挣脱不开索性就随他搂着了，反正这种感觉并不差。 迷糊之间许竞珩抬眼去看唐格予，中午太阳很大，洗手间附近树少，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少年们身上。 阳光下的唐格予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讨厌，也不让人害怕。 抛开一切来说，唐格予确实很帅。 约莫是注意到许竞珩在看他，唐格予嘴角的弧度弯了起来。 那个笑容在阳光下绽放，眼里清澈的光亮毫不遮掩地闪烁着，许竞珩觉得刺眼却又舒适。 尽管跟唐格予的开始并不太愉快，但此刻他好像真的突然就不排斥唐格予了，而且心里对唐格予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好像有了新朋友。 ****** 唐格予看许竞珩要往宿舍那边走，有心想拦他，“你真要去宿舍吃零食啊？这可是午饭诶，你可是空腹诶，空腹吃零食真的不好。” “哦。” “去食堂吃饭吧。” 许竞珩摇头，“不想去。” 唐格予看着许竞珩近在咫尺的脸，心里像是被猫爪在挠一样，肉嘟嘟的真想捏一下，但是没敢捏，毕竟也是好不容易才哄好的，“是食堂的饭不合胃口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许竞珩轻声说：“我想吃零食，而且食堂的菜太辣了。” 唐格予讨好道：“那你去我家吃？我会做不辣的菜。” 许竞珩鄙夷地瞄了唐格予一眼，显然不信，“你还会做饭？” 唐格予得意地挑眉，“那可不是，我从小做到大，就没有不会的。” “算了，不去。” 唐格予亲昵地往许竞珩肩膀上拱了拱，“去嘛，去尝尝……” 许竞珩撇了他一眼，“跟你很熟嘛就去你家吃饭……” “就是不熟才要去嘛，吃着吃着一来二去不就熟了。” 许竞珩突然笑了，心中有点动摇，但已经走到宿舍楼下了，“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饭，万一吃不下去怕拂了你的面子，让你难堪。” “啧……”唐格予也没再强求，“好吧，那你上去吧。” 唐格予放开了许竞珩，许竞珩转身，心里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他：“要不要上去吃点零食？” 唐格予摇头，“你自己吃吧。” “哦……”许竞珩转身上楼，暗自欣喜了一下。 少了个敌人多了个朋友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走上楼梯，没想到刚交的朋友突然一阵风似的跑上前来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 “啊——”许竞珩吃痛，捂脸回头，“唐格予！” 唐格予得瑟地嘿嘿两声后又一阵风似的跑走。 许竞珩鼓着脸，对着唐格予极其欠打的背影吼了句：“你欠收拾！” 欠收拾的人头也不回，一溜烟跑没了。 许竞珩回宿舍，发现箱子里又多了些零食，最多的是青柠味薯片。 他拆开一包，边吃边给唐格予发信息：唐格予，我箱子里的零食是你塞的？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嗯哼 赐我一屋薯片：为什么要塞？ 笑吧：抢了你的吃的，说了会还就会还。 笑吧：我这人心地善良知恩图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赐我一屋薯片：…… 笑吧：好吃吗？ 赐我一屋薯片：还行吧 笑吧：多行？有你行吗？ …… 许竞珩关掉手机躺床上哼了一声，抓了一大把薯片塞嘴里。 第43章 人间 许竞珩午休没在宿舍，他去了教室。今天进教室的时候里面照常是空无一人，正巧合他意，他喜欢安静。 唐格予吃饭吃得快，家也离学校近，一吃完就从家里跑学校来了。 他在走廊上往窗户里瞄了一眼，果然看见一个脑袋毛茸茸地压在桌子上。 唐格予轻手轻脚地走进教室，绕过自己的桌子站到了许竞珩旁边。 许竞珩睡得很熟，呼吸很平稳。窗户外面太阳挺大，打在许竞珩脸上显得他的脸越发白皙，睫毛也很长，一小片阴影映在眼下。 唐格予从抽屉里把外套拉出来，轻轻搭在了许竞珩脸上后就回到座位上，趴在桌子上睁眼看着许竞珩。 许竞珩露了只手在外面，他的手没有女孩子的细嫩，但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很是白净。 午后很安静，知了时不时地轻轻叫几声，桂花的香味会时而浓时而淡的随着外面的风吹进来。 唐格予眼睛往下移，放在许竞珩那两条随意弯曲着的腿上。 许竞珩其实不矮，而且腿也长，只是跟他们比起来瘦了些，而且骨架小，看起来块头不大，但比女生还是高了许多的。 即使看不见他的脸，只是看着他的身子也能让唐格予出神…… 外面进来一个人，看到唐格予趴在桌子上，以为他在睡觉，吓了一跳后赶忙又蹑手蹑脚地跑出去，但还是不小心撞了一下桌角。 许竞珩被这一下吵醒，但没有睁开眼睛，他感觉脸上好像捂了个什么东西，有些透不过气。 趴在桌子上转了个脸后，还是透不过气。 他烦躁地抬手把脸上那东西抓下去，满脸不悦地睁开眼睛，意外地看见了唐格予的脸。 许竞珩突然转脸睁眼的举动让唐格予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那个迷离的眼神，心里狠狠跳动了一下，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许竞珩一看到唐格予就把外套抓下来往他身上扔过去，“唐格予！你想闷死我啊！” 唐格予忍下心中悸动，接过校服披在身上，“那可不是，差点就要得逞了。” 许竞珩皱眉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没听到动静。 “刚刚呀。” “哦……”许竞珩没睡饱，又转头闭上了眼睛，后脑勺对着唐格予。 外面太阳大，他闭着眼睛睡很不舒服，总感觉有个灯在对着自己眼皮照，只好又转了一边继续睡。 唐格予刚刚虽说看得入神，但还没看过瘾。他很想得到许竞珩的一个正脸，想得急切。 而此时已经得到许竞珩正脸的他，看的痴迷。 许竞珩闭着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突然又睁开眼睛，看到唐格予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愣愣道：“你怎么睁着眼睛睡觉？” 唐格予低笑一声，挑逗般地挑眉，“我没睡觉啊。” “哦……” 许竞珩又闭上眼睛趴下，但他知道唐格予在旁边后，觉得怎么睡都不舒服。 悄咪咪地睁开眼睛看了唐格予一眼，见那货果然居心否测地看着自己。 他撇了唐格予一眼，一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上课，睡是睡不好了，无奈之下只好起来写单词。 “喂！许竞行……”唐格予看许竞珩坐起来后，自己也坐起来了。 许竞珩扭头，“干嘛？” “你……你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啊。” 唐格予的腿伸出去横在走廊上，抵住了许竞珩的桌脚，“这次买的比上次买的好吃吧？” “嗯……”许竞珩想了想，认真对唐格予道：“你以后不要再买了，我要吃我自己会买的。” 唐格予轻轻踢了踢他桌脚，“可是我抢了你吃的，不还你一点跟欺负你似的。” 许竞珩哼了一声，心想你欺负我欺负得还少吗…… 唐格予的腿往许竞珩桌腿缝里伸了进去，抵在了许竞珩鞋上，哼笑一声。 许竞珩撇他一眼，默默把脚挪开。 唐格予又追过去，轻轻撞了撞许竞珩的鞋，“你还喜欢吃什么？小熊饼干？” “你怎么知……”许竞珩及时咬唇，改口道：“不用你帮我买。” 唐格予突然把椅子挪到许竞珩的椅子旁边，又坐着把桌子也拉了过去，然后趴在许竞珩旁边。 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许竞珩，他讨好道：“许竞行，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唐格予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许竞珩一头雾水。 有些惊讶，但又觉得有一种怪异的愉悦感。 两个单人桌并在一起，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脸对着脸趴在桌子上。 外面太阳很大，光线很强。他们离得很近，能将对方的五官看得很清楚。 唐格予甚至从许竞珩漆黑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自己。 又是一次心悸，猛烈而温柔。 唐格予用腿撞了撞许竞珩的腿，声音小了些，“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许竞珩往旁边缩，身子抵在墙上，腿也挪开了些。 唐格予刚刚说话之间的温热气息喷洒在他脸上，这种感觉十分怪异。 他抬手刮了一下鼻子，眼睛有些慌张地眨巴了几下，“哦……” 唐格予又追过去，手肘抵着许竞珩手肘，“许竞行，你想不想让别人也不欺负你？这个学校里可不止一个袁克这样的人。” 许竞珩没说话，唐格予直接道：“你干脆跟着我算了，我罩着你，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许竞珩一眯眼，不解地看着唐格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格予扯起嘴角，“这不是手头紧嘛，想收点保护费。” …… 许竞珩想了想，现阶段自己手上是不缺钱的，如果给他点保护费就能让自己安稳一点的话，只要唐格予不狮子大开口，那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了，唐格予在这个学校里，真的有一定的地位。 许竞珩没再过多犹豫，轻声开口问：“那你要收多少？” 唐格予装作认真地想了想，“嗯……我想想啊……不出意外的话，咱俩都会在这个学校里至少待两年，你看我们也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就算是交朋友了，那我给你个友情价，五毛。” 许竞珩脖子一伸，满脸迷惑，“多少？” 唐格予抬手，竖着食指在许竞珩脸上戳了一下，“友情价，五毛” 许竞珩的表情像是在看傻子，“你是不是有点问题？” “没有问题。”唐格予又顺手在许竞珩脸上捏了一下，“就五毛。” 肉多捏起来就是舒服。 许竞珩把他手打开，想着就当自己是遇到个傻子了吧。 他在心里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钱甩在唐格予手臂上，“拿去，另外五毛给你买糖吃。” “那可不行，讲好了保护费五毛就是五毛。”唐格予坐起身来，把那个折叠的一块钱纸币展开，还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真假，“嗯，是真钱。” 许竞珩对他幼稚的举动感到无奈。 唐格予看完真假后掏了掏自己口袋，做作道：“哎呀？我没有五毛找你呢……” 许竞珩趴在桌上拍了他一下，笑道：“算了。” 本来也是玩玩，谁还当真了。 唐格予突然转脸，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喜悦起来，“要不这样吧，行行（xíng）……” 行行？ 怪怪的，以至于许竞珩都没反应过来唐格予是在叫自己。 唐格予站着，倾身贴近许竞珩，嘴巴凑到许竞珩耳边，还抬起一只手挡了一下，跟说悄悄话似的，“这一块钱呢，我就都收了……一个五毛管你在学校不被欺负，还有一个五毛管你以后在社会上也不被欺负，怎么样？” 许竞珩退无可退，唐格予传给他的热气让他觉得耳朵很痒，怪怪的。 他想抬手推开唐格予，唐格予却已经自己起身，把那一块钱放在口袋里做作地拍了拍，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竞珩，“行行，这钱我收了。罩你，予哥说到做到。” ———— 从中午开始，唐格予果然没有再欺负许竞珩，俩人还算愉快的真做起了朋友。 晚自习间，唐格予又意外地在放学前半个小时进了教室。 这次坐下后，许竞珩没闻到烟味，是一阵清爽的香味。 这货来之前应该洗澡了。 唐格予见许竞珩扭头看自己，就对他扯嘴笑了一下。 晚自习没人管，唐格予跟许竞珩说话都不用传纸条。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前桌的祁沛就拿起一个水杯喝水，不料手抖了一下，水瓶掉到地上后滚到了唐格予的桌空低下，地面全部被打湿。 “诶呦……”祁沛捏着嗓子叫了一声，转身对唐格予道：“唐格予，我水壶掉你脚边了，帮我捡起来一下。” “哦……”唐格予弯腰去捡，把水瓶递给祁沛后，祁沛拿着水杯细细看了下，“咦……地上怎么这么多灰啊……” 她又往地上看了看，摇头道：“不行……唐格予你不能坐这儿了，地上太多灰，洒了水的话被你踩来踩去肯定要变得很脏的。” 唐格予无语，“所以呢？” 祁沛下巴往许竞珩旁边一抬，“所以你先往旁边坐，明天我做值日生，可不想太累啊。” 往旁边坐，他旁边是许竞珩，那就是坐到许竞珩旁边。 那他还是挺乐意的。 第44章 人间 唐格予美滋滋地把桌子移到了许竞珩旁边跟许竞珩桌子挨着，拼成一个双人桌。 他撞了撞许竞珩手肘，乐呵道：“行行同学，咱俩又做同桌了。” 唐格予离许竞珩近，许竞珩也没躲，只是撇嘴道：“你的口是改不了了是吗，说了多少次那个字读珩。” 唐格予敷衍，“行行行……行行。” 明泽本来见唐格予进来，就把卡牌拿出来了准备一起玩，又见他把桌子移到许竞珩旁边，觉得有些迷惑，“予哥，你干啥呢？” 唐格予头也没回：“地上湿了，腾个地儿。我有事跟他说，你们俩先玩。” 明泽喃喃一句，“怎么又缠着许竞珩去了……” …… “许竞行。”唐格予手肘抵在桌子上，手掌撑着脸，“你带小提琴了对吧？” 许竞珩本来在写英语单词，看这货来了就知道自己不能安生了。 他放下笔点头：“嗯。” 唐格予放在桌空下的腿很不安分，膝盖撞了撞许竞珩的腿侧，“来，拉首曲子听听。” “小提琴在寝室啊。”许竞珩把他腿撞开，“你别老撞我。” 唐格予又凑过去，“那下了晚自习我去你寝室，你给我拉一首好不好？” “太晚了，会吵到别人的。” “那怎么办？我想听……” 许竞珩想了想，既然现在跟唐格予已经开始好好相处了，那给他拉个小提琴这必然是一个不用扭扭捏捏的事情，于是道：“等周五吧？周五不是有音乐课？” 唐格予不情愿，“那音乐课你又不是给我一个人拉的，他们不都听到了？” 许竞珩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是啊。” “我说的是，只能我一个人听的那种……” 许竞珩笑了笑，“那应该不太可能，人家又不是聋子。” “唉……好吧……”唐格予一脸怨气地在许竞珩脸上戳了戳，“要不今天晚上等他们都走了，你在教室里给我拉一首，好不好？” 许竞珩犹豫了，看唐格予的样子，好像真的挺想听的。 但在教室里单独给唐格予一个人拉小提琴，好像有点怪…… 唐格予又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等会下课我就去帮你把小提琴拿来？” 许竞珩应了，“好吧好吧……” “好，那第二件事……” “什么？”许竞珩不耐烦了，“还有第二件事？” “嗯呢……”唐格予嘿嘿一声，从桌空里抽出个本子来，“老李说，明天课间超的时候我得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儿念检讨，要认真的对被我打了的袁克同学道歉。” “哦……所以呢？” 唐格予翻开本子，把笔递给许竞珩，“你看看，你觉得应该怎么写？” 许竞珩推辞：“不知道，没写过，别问我……” “你没写过？”唐格予脸上突然带了些得瑟，“那你看好了啊，我告诉你怎么写……其实我以前读初中的时候经常写，只是现在打架都没让他们知道，就写的少了，检讨这种东西，写起来对我来说还是轻而易举没有丝毫难度的……” 许竞珩：…… 他看唐格予果真一份检讨书拿笔就落字，还挺熟练的，看样子是老手。只是字太丑，丑的不忍直视，字里行间挨得又近，字挤字，丑爆了。 他看了个开头，后面一个字都认不出来，只好又开始默写单词。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俩人安静地各干各活，只是唐格予的腿会时不时地在许竞珩腿上撞两下。 下课铃一响，唐格予就飞奔到许竞珩寝室，熟门熟路地撬门进去把小提琴给拿到了教室。 心情是兴奋的。 他回到教室外的走廊上时，里面只剩许竞珩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乖乖等他，其他同学已经走完。 唐格予显然很激动，走路的步子都雀跃了些，“行行，小提琴拿来了！” “哦……”许竞珩站了起来，看着唐格予这副模样觉得有些想笑。 到底还是个小孩。 唐格予从后门进来后，顺便踢上了门。 许竞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想听什么曲子啊？” 唐格予走过去，把小提琴小心翼翼地放在许竞珩桌上，“随便，什么都可以。” 许竞珩摸了摸琴弓，“那我随便来了哦。” “嗯嗯嗯……”唐格予做作地点头。 许竞珩拿着琴，随意看了看教室，“不过在哪儿拉呀，地这么小。” 唐格予赶忙殷勤地把最后一排的桌子都拉开，教室里一阵呲拉呲拉的声音后，他给许竞珩在黑板报前腾出来一块空地，“这里……” 他指了指黑板报后墙，“你可以站这里啊……” 黑板报上面是一双很大的翅膀，白色粉笔画的，在飞翔的样子，十分栩栩如生，一笔一画把羽毛上的细节处理得很好，简单而珍贵。 唐格予拉着许竞珩站到黑板报的中心区，那双丰满的翅膀瞬间像是长在许竞珩身后一样。 唐格予说：“行行，你站这里。” 许竞珩回头看了那翅膀一眼，觉得还挺合适，“好吧，那我就站这儿了啊……” 唐格予退后，“嗯。” 许竞珩没挨着黑板报，怕把上面的翅膀给蹭掉。 他看了看前面一脸期待的唐格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压琴提弓，“开始了啊……” “好。” 许竞珩站得很随意，因为面前只有一个人。 当手里的琴弓在琴弦上流动时，悠扬而美妙的琴声在教室里响起。 唐格予站在许竞珩前方，靠在一张桌子上，两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舍不得眨眼睛似的一直盯着许竞珩看。 教室里只有一个声音，是小提琴拉出来的：Where is the Love 曲子不长不短，撩人心弦刚好。 许竞珩拉完了曲子，放下琴弓对唐格予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要对你谢幕吗？” 唐格予看的入迷，有些魔怔了。 他姿势没动，表情没动，一直盯着许竞珩。 许竞珩又说了句：“喂……看什么呢？” 唐格予这才回神，笑了一下，“看你啊。” 许竞珩提着琴走过去。 他拿起琴弓，在唐格予的胸口上戳了一下，“今天的观众只有你一个人，需要我对你谢幕吗？” 唐格予微愣。 许竞珩在他胸口上戳的那一下，让他觉得心口发麻，有种奇妙的舒适感。 他抬手握住琴弓的另一头，轻轻用力，把许竞珩拉近自己，“谢幕？怎么谢幕啊？” 许竞珩被唐格予带得上前了两步，险些要贴在他身上。 他自然地退后，跟唐格予离开了些。随手把琴放在旁边不知道主人是谁的桌上，右手上的琴弓也放开了。 许竞珩刻意地咳咳了两下后，突然对唐格予弯了下腰，两只手还像企鹅一样贴在两边腿侧翘起，对唐格予鞠了个可爱的企鹅躬。 他再起身时，嘿嘿笑了两下，“就是这样的。我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校庆我们就这样鞠躬，一排小提琴手一起做企鹅鞠躬，不过我刚刚谢的很敷衍……” 他在说话，嘴唇在动。 琴弓被唐格予拿在手里，指尖轻轻摩擦琴弦。 唐格予眯了眯眼，看着许竞珩的笑容，心里觉得痒痒的。 这还是第一次在学校看到许竞珩脸上出现如此放松地、发自内心地笑。 迷人。 他鬼使神差地把琴弓举起来顶到许竞珩的胸口处，后又由胸口处往上，抵在了许竞珩的下颚，往上一挑。 许竞珩的下巴被唐格予手中的琴弓挑得抬了起来，他倒是没躲，只是迷惑地看着唐格予，“你干嘛啊……” 他tian了tian嘴唇，刚刚一直在说话，喉咙有些干涩。 教室里的灯光很亮，把许竞珩的脸照的很清楚。许竞珩眼睛大，在灯光下极其明亮。 唐格予最喜欢的就是看许竞珩的眼睛，但最怕的也是许竞珩的眼睛在看他。 他受不了许竞珩的任何眼神。 唐格予没动，手里的琴弓还挑着许竞珩的下巴。 他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只好慢慢把眼神往下移动，落在了许竞珩的嘴巴上。 许竞珩刚刚tian嘴唇的动作其实被他收在眼里，但他没敢多看。 此时，他看着那张因为被舌头tian了几下后沾了水而显得越发红润的嘴唇，觉得身子里有种情绪在躁动。 喉结上下滚动，压制体内火热。 许竞珩就在他眼前，即使这张脸他几乎天天都能看到，但唐格予还是觉得这张脸他看不够。 “行行……”唐格予叫了许竞珩一声，突然道：“你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吗？” 许竞珩笑了一下，把挑在自己下颚处的琴弓打开，“你说什么呢？” 唐格予收了琴弓，两步上前拉起许竞珩的手把他抵在旁边的桌子上。 许竞珩不知道唐格予为什么突然这么莫名其妙，抬手推他，“干嘛啊，回去睡觉了。” 唐格予没让许竞珩推开，他把琴弓放在桌子上后，身体又往前压，离许竞珩更近了些。 俩人呼吸都有些急促，热气不规律的喷洒在对方脸上…… 第45章 人间 许竞珩晚自习前吃了两口棒棒糖，都是果味的，此时嘴里都是果香味。 唐格予控制不住地细看许竞珩近在咫尺的脸，贴在他身上感受他的体温，“行行……你是不是吃糖了？” 许竞珩点头，“嗯，是吃了两颗。” 唐格予抬手，在许竞珩侧脸刮了一下，“你真的……好甜啊。” 唐格予沉醉在许竞珩那让人痴迷的香甜之中，许竞珩却没让他过多感受，轻轻推开他：“说什么呢……别再说我是女生啊！” 唐格予还是没让他推动。 许竞珩只好伸出食指在唐格予额头上点了一下，“先回去啊，免得明天起不来。” 唐格予去抓他的手，抓到后又把他的手指捏在手里磨砂两下，软软热热。 “我帮你把琴拿回寝室？” “不用了。”许竞珩抽出手指，“你住在外面的，早点走吧。很晚了，你走夜路别人不安全。” 唐格予：…… 他又道：“那我送你回寝室？” “不用啦！”许竞珩重重推了唐格予一下，“我回去洗澡了，拜拜。对了，你明天还要念检讨呢，稿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了。” “哦……”许竞珩拿起琴准备走出去。 唐格予突然叫住了他，“许竞行！” 他喊了一声后又放软了声音，“你之前……是不是特别看不上我？” 许竞珩顿住，睫毛忽闪，不自然道：“没有啊……” 说完就拿着琴跑了出去。 唐格予一个人站在教室里，心绪复杂地呆住很久。 半晌后他突然走出去站在走廊上低头看楼下，想找许竞珩的身影但没找到，一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 第二天课间超时，一贯站在许竞珩旁边跟他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的校霸同学站在广播室门前发言。 “尊敬的老师，敬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二七班的学生唐格予，英文名叫唐ninbabee，很高兴站在这里跟大家讲话。” …… “至于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当然不是要像教导主任一样简单的讲两百句，每句之间还要停顿半天耽误大家时间……“ 旁边的教导主任板着脸抬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唐格予赔了个笑，摸摸后脑勺后又扶着话筒道：“我道歉我道歉，开玩笑的，现在开始说正事啊……” 许竞珩站在下面，头上顶着唐格予硬塞给他遮太阳的校服外套。 他压着眉毛看着站在三楼广播室门口的唐格予，觉得情绪有些复杂。 唐格予可能真的脑子有病，正常人根本干不出这事儿来啊…… 唐格予站在楼上，一眼就瞄到了许竞珩，舌头扫过牙齿一圈后，正声道：“关于昨天，我在男洗手间里对我的同班同学袁克进行殴打的事情，我感到十分快……十分抱歉。但是，我打人是有错，不过我不是先做错的。” 教导主任又在唐格予脑袋上拍了一下，这次拍得比较重，怒道：“你打人还不是先做错的了？” 唐格予没躲，只是接着道：“是啊……我就不讲我为什么要说自己不是先做错的那个了，直入主题吧，我确实有话跟大家说。” “我是唐格予，大家口中的老大，天天不学好，经常跟人打架……这个我认，因为我确实是这样的，而且也可能不会改……” 李翰在下面恨铁不成钢的低骂一声：“叫你上去不是说这个的！” 唐格予道：“不过我一向认为，初中以前的学生打架可能不需要理由，一言不合就能打。但高中或以上的人打架需要理由，然而我打的每一场架，都有理由。” “我们步入高中，还在长大但也已经长大，年纪虽然还没有到法定的成年年龄，有时候做了些过分甚至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会受到法律的保护。但……还没到法定成年年龄的我们，真的就不是成年人吗？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 校园安静下来，一脸怒气的教导主任也皱起了眉毛。 唐格予没拿稿子，他看着前方，眼里是少有的认真，“我一直觉得不能让年龄成为保护某些人犯错后的盾牌，不能让学校成为我们能肆意妄为的存在。而是我们本身，要做一些事情，去证明年龄的意义和学校的教育。” “我打过很多场架，从小打到大的。但每一次我都打的心安理得，我每次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包括这次。” “不过……为什么我不认为自己错了但还是要上来检讨呢？因为这里是学校，打架这个事情发生了即是有错，它已经被定义，而我也接受它这个定义的存在。就像在社会上真正被所有法律约束的大人们一样，要接受法律的存在。不管心中是否认同，我们都必须接受且遵守。” “所以……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我打了袁克同学，校规规定我有错，所以我认错，在学校打架我有错，我不应该在学校打，其实还是应该沉住气一点，放学后再打……” “唐格予！你还无法无天了啊你？！这里可是学校，老师同学副校长都看着呢！”教导主任气得跺脚。 “好好好……”唐格予叹气一声，“我认错行了吧？对不起行了吧？” ……态度真的很诚恳。 校园里很安静，气氛有那么一丝尴尬，唐格予咳了一声，又道：“那什么……我知道我的道歉看起来并不诚恳，但我心里是真心认为自己错了的。我作为一个高二的学生，有缘有故的打了同班的学生，犯下这样的错误我感到十分抱歉。”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校领导，对不起所有人……最后，我想对被我打了一顿的袁克同学，真挚的说一句：袁克同学……你这小人我必须铲除！” “唐格予！” 教导主任脸都黑了，他一脚踢在唐格予屁股上，“赶紧滚下去！以后给我安分点啊你！” “好嘞～”唐格予猫着腰跑下楼，在人群中成为焦点也不害臊，大大咧咧地走回自己班的队伍。 李翰见他下来，玩笑来了句：“你中间那些话在哪儿抄的啊？” “忘了。” “吃饭怎么不忘呢？” 唐格予笑道：“忘啊，经常忘。” 唐格予走进班级队伍里，班里的女生都开始犯花痴。 “予哥！你刚刚好帅呀！” “予哥，我挺你哟！” “予哥好酷，刚刚好牛逼啊……” “是我我就说不出那样的话。” 他走到王志旁边时，王志一脸殷勤，“打架那么理直气壮，检讨那么高端大气，我予哥不愧是我予哥！” 徐绪也来了句：“予哥，你刚刚是上去念检讨的啊？我以为你在做演讲呢……” “你们太夸张了吧……”唐格予说是这样说，但脸上得瑟的表情倒是一点没收敛。 他归队，到许竞珩旁边站着，还对许竞珩打了个舌。 许竞珩切了一声。 明泽回头，“没看出来啊，昨天晚上在网吧找了一晚上素材吧？” 唐格予笑道：“我这次真没抄，你没看见我刚刚脱稿了吗。” 吴乐过来踢了他一脚，“没看出来你心里还装着那些话呢？” “是的呢……”唐格予做作道。 吴乐笑道：“你这检讨也是厉害了，嘴里说着对不起，但又不觉得自己不对，你到底要说啥？要干啥？” “检讨呀……” 唐格予瞪着眼睛，把嗓子提尖了些：“啊不然是要我怎样？像只好学生一样老师我错了……同学对不起的一直念一直念？酱真儿很烦诶！” “噗！”许竞珩笑了出来，不知道校霸竟然还有这样娇柔做作的一面。 唐格予转头看许竞珩，还是尖着嗓子，“行行哥哥，行行哥哥你笑婶磨？” “哈哈……”许竞珩往后退一步，“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讲话，好怪啊！” 唐格予越发做作，校霸包袱被甩一地，“那不然是要怎样讲？这样讲话太壮汉了，不文雅是吗？那要怎样嘛……要人家像只小猫咪一样撒娇吗，喵喵喵？” 许竞珩捂住嘴，笑的身子都在发抖，“你在干嘛啊唐格予……” “人家要跟你好好缩话，你非要人家学猫叫……诶许竞行，你真儿很坏诶！” 唐格予伸出手指，轻柔地在许竞珩肩膀上点了一下，“人家不理你了啦……” 明泽回头，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唐格予，“你tm是不是有病？” 吴乐淡淡地说：“他不是有病，他只是忘了这里还有别人。” 明泽看向许竞珩，许竞珩无奈地摊手耸肩。 “他疯了……他指定是疯了。”明泽叹气一声，“阿乐，我们另找靠山吧，这个校霸靠不住了。” 唐格予收回手指，夸张地在明泽背后点了一下，告状般地对许竞珩道：“行行哥哥，你看前面那两个负心汉不要人家了耶，怎么办……人家好怕怕哦……” 明泽无语，转身推了唐格予一把，“滚开！” 他力气不怎么重，但奈何唐格予玩心大起，一连退后了好几步，然而并没有人拉他，都在看戏。 唐格予只好自己又扭捏地跑上前去扒在许竞珩身上，“行行哥哥，明泽小儿推我耶……嘤嘤嘤～” 第46章 人间 面对一个长相有几分痞坏，身材十分高挑的男生对自己这样撒娇，许竞珩是有些迷惑的。 而这个人还是不可一世的校霸唐格予，以前不知道多凶狠来着。 许竞珩只觉得，这小伙子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行行哥哥……行行哥哥你说话呀！”唐格予开始跳脚，撒娇意味十足，而且还抓着许竞珩的手臂摆来摆去，“他们是负心汉，都不要我了……” 前面已经有人扭头看他们了，许竞珩觉得有点丢脸，他向来不喜欢成为焦点，只能妥协了，“好好好，我要你我要你……你别闹了。” 唐格予拉开许竞珩头顶上的校服外套，脑袋钻进去贴在许竞珩肩膀上，“真的吗？” 许竞珩敷衍，“真的。” “那我可就跟着你了哦！” “嗯……” 唐格予嘿嘿笑了两声，“那你可不能不要我哦，行行哥哥不要做负心汉呀……” 许竞珩无奈地叹了口气，垂下了肩膀，“我要你，我不做负心汉。” “真好！”唐格予高许竞珩一些，他站直了身体，两手抬起来抓着校服外套盖在俩人的脑袋上，“晒不晒？” “有一点。” 唐格予亲昵地撞了撞许竞珩的肩膀，“要不要我带你溜出去玩啊？” “教导主任还没讲完呢。” “管他呢……我们走？” 许竞珩摇头，“算了，应该快到结尾了，他估计讲了一百八十多句了。” “哈哈！”唐格予大笑，“那我们再等等。” 许竞珩转头，唐格予的脸就在旁边，眉眼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越看就越觉得，这样的眉眼他肯定是见过的，只是忘记在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见过了。 见许竞珩这样看着自己，唐格予觉得心中好像涌起一抹暖流，“行行哥哥，你干嘛这样看人家？” 许竞珩眯起了眼睛，贴近唐格予，细看他的脸。 唐格予表情故作害羞，“哎呀呀……行行哥哥该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许竞珩噗嗤一声，刚要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又被这句话打乱了。 他踢了踢唐格予的脚尖，小声道：“唐格予……你……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啊？” “emmm……”唐格予低头往自己裆.部看了看，“没有血迹，应该没来。” “哦……”许竞珩也下意识往唐格予档.口瞄过去，突然笑了一下，玩味道：“妹子，来了记得多喝热水，别吃冷的，不要剧烈运动。” “我没来啊。不是……我不来！” “哈哈！” 唐格予发觉了，许竞行这孩子这是在嘲讽自己呢。 他眉毛一挑，戏谑道：“哟，行行知道的还挺多，来过不少次了吧，做女生还是你有经验。” “你！”许竞珩吃瘪，抬手捶在唐格予肚子上，“你不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日后呀？” “啥？” 唐格予扯了扯嘴角，“有日才有日后，以后你就知道了。” “啥啊……”许竞珩一头雾水，没弄明白什么玩意教导主任就讲完了，他也没再去问。 ———— 从那天开始，许竞珩跟唐格予的关系渐渐在产生微妙变化。 他们有时一起去食堂吃饭，有时去许竞珩宿舍吃点零食。 上下课都黏在一块儿，晚自习也一起玩牌。 他们之间越来越熟悉，能讲的话也越来越多，校霸三人党变成了四人党。 有时候，即使教室里没有老师在，唐格予也要跟许竞珩以传纸条的方式交流，就为了夸许竞珩字写得好看，让许竞珩开心一点。 时间飞快流逝着，转眼已到十一月初。H市的天气开始转凉，他们这里冷得晚，但真正冷起来可不含糊，不像S市那样一年四季都像夏天。 许竞珩已经添上了外套，期间冉旭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让他在换季时节注意饮食好好保暖，不然很容易就有个头疼脑热…… 周五下午，音乐老师走进来，嘟着嘴叹气一声，“哼……乐器室被五班占了，我没抢到。” 王志立马安慰：“没事没事，我们就爱看电影，今天就看电影吧，大美女。” 老师道：“看电影吗？讲歌还是看电影？” “看电影看电影……讲歌太无聊，我们也听不懂，看电影吧。” 于是这事儿王志做主，大伙儿在班里的大屏幕上面看电影。 音乐老师在上面捣鼓屏幕找片，教室里乱哄哄的。 唐格予在本子上撕下一截小纸，写下：原本还想看你拉小提琴的 将纸柔成团团，扔给许竞珩。 许竞珩打开后，直接对唐格予道：“有空再给你拉。” 唐格予又撕下一张纸，写下：今天出去玩好不好？ 扔给许竞珩。 许竞珩直接道：“我跟祁沛约了去北街吃烧烤的。” 唐格予又写：不要跟她去，跟我出去玩 许竞珩无语地笑了笑，说道：“我们已经约好了，本来很久之前就要去的。” 唐格予写：好吧，不能爽约吗？ 许竞珩大声道：“不能……还有，你有必要写纸条吗？这是音乐课。” “哦……”唐格予撑着脑袋看许竞珩，“觉得你的字写的挺好的，想多看看。” 许竞珩笑道：“无聊。” 唐格予把腿伸出去，踢了踢许竞珩的桌脚，表情有些责怪：“你干嘛老跟佩奇走那么近？” “我跟你也走的近。” “可是你跟她出去玩，不跟我玩。” “你说这话……”许竞珩撞了撞唐格予的鞋子，“你是不是又发病了，你的大姨妈几天来一次？” 唐格予抿嘴，做作地白了许竞珩一眼。他把脸转向前，盯着祁沛的丸子头，越看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祁沛这孩子，得想个办法除掉。 他拿起桌上的笔去戳祁沛的背，“佩奇，你要带许竞珩去哪里玩？” 祁沛回头，一脸天真，“去你舅家吃烧烤呀。” 唐格予立刻放下笔，坐直了身子，“真的吗？” “真的。” 唐格予心花怒放，“欢迎你的光临，我亲爱的朋友～” 祁沛这孩子，还是再留一段时间吧，先观察观察看看。 如果插足，那就找个合适的机会，给她点颜色看看。 “安静！安静！”严佳喊了一句，“都说电影开始了，别吵别吵！” 音乐老师点开屏幕上的电影，道：“都好好看看啊，这是一部很有意义的片子。” 教室里安静下来，窗户和门都关得紧紧的，免得同学们吹了风感冒。 班里的人把眼睛都投到屏幕上去，集中精神看电影。 可是，在电影放了一半时，大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有个人突然开口说了句：“咦？是两个女的……这……这不会是同性恋吧？” 大家都觉得怪怪的，但刚刚又都没有开口，此时有一个人打了头之后，教室里又开始七嘴八舌。 “对啊！我早就发现了……” “怎么是这样的电影啊？两个女的接吻？” “她们……是不是同性恋啊？” “同性恋？啊……好恶心！” “现实中有这样的人吗？” “我不太想看这个电影……” 这么多同学反对，音乐老师只好去关了电影。 屏幕黑了后，她轻笑一声：“不好意思，我可能放错了。” 唐格予看着她，觉得不像是放错了。电影播放期间她很镇定，而且看样子像是看过这个电影的，因为她的眼睛没有一直盯着屏幕看，而是时不时地在下面的同学们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观察他们一样。 严佳抱怨了一句：“老师，你干嘛放这样的电影啊，不好看……” 老师轻声道：“是吗？我点错了，不好意思啊。” 王志挠头，“我还是没搞懂，刚刚那个电影到底是不是讲同性恋的啊？” 老师抱着手臂靠在黑板上，询问道：“如果是的话，你有什么看法呢？” 王志吐了吐舌头，“没什么看法，那两个女的长的还挺好看。” 老师抿嘴一笑。 有人道：“换个电影换个电影……” 老师脑袋一歪，“要不今天我们不看电影了，来聊聊天儿吧？” 王志直起身来：“行吧，那就聊聊天，那个电影不好看。” 唐格予把脸转向许竞珩那边，许竞珩耸耸肩。 老师先开口了，“同学们，前几天听咱班的唐格予同学在广播上讲的那些话，我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感触。” 唐格予突然被提到，愣了一下。 老师笑道：“我们步入高中，还在长大但也已经长大。那么……我们就拥有了两种思考方式：小孩子的思考方式和大人的思考方式。” “我们还可能正在无意识地改变着自己，改变着心中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改变着自己看事情的角度与态度，是吧？” “是——”教室里没人回应，只有王志打圆场。 严佳两手撑在下巴上，她是音乐委员，跟音乐老师也很熟，说话向来很不注意，“哎呀，你莫名其妙说这些干嘛，我以为你要讲什么古典音乐呢……” 老师对她笑了一下，“今天不讲音乐了，就简单的聊聊天好不好？” “好吧……聊什么？” “聊……“看法”这两个字。” 严佳皱眉，“什么看法？” 老师轻笑：“比如，你怎么看待长大？” 第47章 人间 长大？ 徐绪哼笑一声，“这还不简单，长大就是今年十七岁，明年十八岁呗，年纪越来越大就是长大了。” 祁沛白了他一眼，“没脑子的人思想就是这么简单。” 她特意说给徐绪听的，声音不小。 徐绪回头，“就你有脑子啊？那你说说呗，什么叫长大？” “说说就说说，谁还不敢了？” 祁沛坐直了，一脸傲娇，“长大就是……会思考了，不能太自私。” 徐绪翻了个白眼，“切……” 老师笑了笑，“都说的很好，还有哪位同学想表达自己想法的？” “长大就是觉得以前的自己蠢！” “对，长大就是觉得以前的自己蠢。”老师赞同地点点头。 唐格予心血来潮，突然说了句：“长大就是想谈恋爱了。” 所有人纷纷一脸惊讶地回头，而唐格予却看向许竞珩。 “什么？予哥想谈恋爱？” “天呐予哥要谈恋爱，不会是暗恋我吧？” “你想得美！应该是艾可吧……” “啊……我没希望了……” 许竞珩也很吃惊，眼睛微瞪，扭头看唐格予，唐格予给他一个邪笑。 前排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生回头喊了一句：“予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唐格予笑了笑，身子往后躺倒倚靠着椅背，没说话。 音乐老师控场，“行，想谈恋爱也算是长大了。来，还有没有人想说的？” 大家刚刚都说了不少，此时没什么人再开口。老师看着许竞珩，玩味道：“许竞珩同学是不是还没有说过呀？” 许竞珩脑袋一缩，他最怕被点名了。 “来，许竞珩同学，说两句。” 唐格予又把腿明目张胆地伸到许竞珩桌空下面，“行行，老师叫你呢。” 许竞珩尴尬，悄悄在唐格予脚上踩了一下，表情平淡地站了起来。 老师走下来两步，靠着严佳的桌子，问道：“许竞珩，你怎么看待长大？” 许竞珩想了想，呼出一口气，“长大……我觉得这两个字不能被年龄所束缚。十八岁的人，虽然在年龄上是成年了，但有些人的行为和思考也许并不成熟。十二三岁的人，在别人眼中只是孩子，但在家里也许是顶梁柱。” 唐格予投以炙热的目光，许竞珩余光能看到，但他没有当初那样紧张了，甚至还扭头对唐格予笑了一下。 老师靠在严佳桌上，认可地点点头，“嗯，长大并不能被年龄所束缚，说的不错。” 她又转身走上讲台，两手撑着桌子，柔声道：“那这个话题我们就先过了，现在换个话题哈。” 同学们都对这样的聊天起了兴趣，表情逐渐期待起来。 老师脸上的笑意减少了些，有了几分严肃，“下个话题，我们聊：爱情。” “爱情？” 几个女同学脸上带上了羞涩，老师微微一笑，“是的同学们，你们……怎么看待爱情呢？” “爱情？爱情就是予哥……嘻嘻嘻……” “这还不简单，就是老公老婆，男朋友和女朋友呗。” “爱情就是相爱。” “啊？那单恋算不算爱情啊？” “不知道……” 班里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但怎么看待爱情这个问题，让许竞珩陷入沉思。 他的人生当中，好像还没有爱情发生过。他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被谁喜欢过。 唐格予拿起笔在手上转动，表情若有所思，他的脚还抵在许竞珩脚边，撑着脑袋看许竞珩：“行行……” “嗯？”许竞珩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既然纠正了那么多次都纠正不了，也就随他去了。 唐格予道：“老师在问呢，你怎么看待爱情啊？” 祁沛身子往后靠，背抵在唐格予桌上，表情也认真了些。 许竞珩随意道：“很简单，我觉得爱情就是两个人相爱，他们相爱了就有爱情了。” 唐格予眼里突然泛起光芒，就像得到了一些甜头的小孩子，有了明显的喜悦，“那你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爱情，存在都是合理的吗？只要两个人相爱的爱情，存在就是合理的吗？” “不。”许竞珩没有犹豫，回答得直截了当。 “好吧……”唐格予的惊喜感又迅速下去，变成失落。 他焉巴道：“那你觉得哪些爱情存在是合理的？” 许竞珩压低了眉毛，乌黑的眼睛转来转去，脸颊也鼓了鼓，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我觉得……不伤天害理，不违背道德，不触犯法律的爱情可以算是合理的。” “哦……”唐格予咬了咬嘴唇，对许竞珩道：“你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种爱情，其中有一些爱情不能说是不合理的存在吧，但也好像是不太被认可的。” 许竞珩直接问他：“不被谁认可？还是不被哪些人认可？而那些人的认可很重要吗？” 唐格予挑起了眉毛，眼里再次迸发出期待地光芒，“就是……同.性.恋你知道吗？你认为合理吗？你认可这个存在吗？” 许竞珩想都没想，“我知道，我认为合理，我认可这个存在。” 唐格予心中喜悦更甚，手指一下子蜷缩起来，心脏瞬间猛烈跳动，“你认可同.性.恋？你不排斥这个存在？” 许竞珩皱眉，“不排斥啊？为什么要排斥？难道你排斥啊？” “不不不……”唐格予连忙摆手，“我当然不排斥啊，因为我就……” 他止住了嘴，看着许竞珩，终究只说了句：“我就是问问你，毕竟……好像很多人不认可这个存在。”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看法，无数个人就有无数个人的看法，我们改变不了别人。还有……” 许竞珩表情带了些愁色，唐格予把椅子往他旁边移动，离他近了些：“怎么了？” 许竞珩低头，“我以前在S市的那个学校有过一对同.性.恋学长，但他们一直在被骂，最后转学了。” 唐格予垂眸，“是被你们学校的学生骂吗？” “是啊。”许竞珩道：“我那时候就在想，喜欢一个相同性别的人就应该受到指责吗？他们真的有错吗，错在法律不允许，还是仅仅只错在那些人的偏见。我觉得他们并不是怪异的存在，只是少数的存在，而人们好像对不常看到的事情感到莫名的有敌意……” 唐格予轻声道：“嗯……” 许竞珩抿抿嘴，“一男一女的爱情能轻易得到别人的祝福，而他们连存在的本身都得不到认可。其实他们也只是……一个人跟另一个人相爱了呀，只是他们恰好性别相同而已。 ” “嗯……你说的对。”唐格予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他看着许竞珩的侧脸，心中的满足感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 我是同.性.恋，而我喜欢的人恰好允许我喜欢，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许竞珩没有注意到唐格予的眼神变化，轻声道：“我觉得爱情不应该受到性别和年龄的约束，该受到约束的是刺耳的话语声和无礼的指着动作。” 许竞珩说完这些话，唐格予的眼睛已经从他身上再移不开。 他心里的悸动持续了很久，身体里一直有想要碰一碰许竞珩的冲.动。 或牵牵他的手，或摸摸他的脸。 他在这一刻清楚的知道，他是爱上许竞珩了，非常爱。 从未有一个人给他这样奇妙的心理感觉，从未有人像许竞珩这样，哪哪儿都好。 “行行……” 唐格予趴在桌子上，叫了许竞珩一声。 许竞珩扭头：“嗯？干嘛。” 唐格予没再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睛温柔的看着许竞珩，看了很久。 关于爱情的话题早已聊过去，音乐课也已经下课了，唐格予都不想挪开眼睛。 老师走后许竞珩焉巴地趴在桌上，“我好饿哦……” 祁沛在此时转身，“许竞珩，体育课我们不上了，出去玩儿好不好？吃东西去……” 翘课这事儿对许竞珩还是有些陌生的，但他心中又很想尝试，“好啊，不过会被抓到吗？” “当然不，门卫是我们熟人，刚开学我们就交了五百，管一个学期翘课不被记名字，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一阵刺激感涌上头，许竞珩道：“好，那出去玩吧。” 唐格予心中又开始不爽，但很快又爽了，因为祁沛问他：“格予，我们去你舅家的，你不考虑带我们去吗？” 唐格予直起身，“带！我带！” 明泽也凑过来，把椅子移到唐格予位置上，“带啥玩意？去哪儿玩啊？” “去吃烧烤，体育课不上了。” “诶，可以啊，好久没吃了。” 明泽转头对吴乐道：“阿乐，格予说今天下午不打球了，去你家吃烧烤。” 吴乐撇嘴，“现在吗？这么早。” “不早啊。” “好吧……” 于是五个人果断拿起书包一起走出校门，门卫是个守信的，果然装作没看到他们。 原本以为翘课的只有他们五个，但他们在门口还看到了两个女生，而且还是熟人。 “叶梓，竹姐？”唐格予惊讶了。 叶梓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而沈竹骑在黑色摩托车上面，像是在等叶梓上车。 第48章 人间 “格予？！” 叶梓被后面来的五个人吓到。主要是翘课了，本身就有点心虚，翘课还遇到自己弟弟和小舅，又有些尴尬。 看到许竞珩后，她就更尴尬了，“嗨……许竞珩，你也翘课啊……” “叶梓……”许竞珩眼神移到沈竹身上，他还记得这个骑摩托的姐姐，是馄饨店里的，太有个性了，看一眼就能记住的长相和风格。 还有那辆黑色摩托。 沈竹坐在车上，皱起了眉毛，“阿梓，你认识唐格予啊？” 叶梓乖乖点头，“他是我弟弟。” “你弟？唐格予是你弟？” “嗯……” 唐格予走上前去，对沈竹抬下巴，“竹姐，你怎么会认识叶梓啊？” 沈竹撩了撩头发，“机缘巧合，说来话长，主要还是有缘分。” 叶梓有些懵，“不过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啊？” “格予一直在我店里兼职啊，只是开学了就没来了。” 唐格予笑道：“以后都不去了，要在滑冰场那里常驻了。” “行。”沈竹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学生仔，笑道：“哟，你们这是家族约好一起翘课啊？” 唐格予道：“碰巧。” “翘课去哪儿玩啊？” “随便玩。” 叶梓走过来靠在沈竹摩托车旁，沈竹立马就把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动作很熟练。 唐格予看在眼里，突然抬眼看沈竹，沈竹却把眼神飘走，逃避般地，好像有些心虚。 叶梓对唐格予道：“我跟竹姐说去溜冰，你们要不要一起啊？” 唐格予表情放缓，随意点头，“好啊，一起去，我去跟他们说说。” 他走到几人旁边，提一起去滑冰，几人很爽快地答应了。 唐格予走到摩托车旁边，看着脸贴着脸讲悄悄话的沈竹和叶梓，轻声开口：“那……竹姐，我们先走？” 沈竹抽空看他，“去啊，我买单。你们几个先走，我载叶梓去。” “行。”唐格予回头看了叶梓一眼，搞不清楚这两个完全不会见到面的人，怎么就突然成了能亲密咬耳朵和坐同一辆摩托车的关系。 几人往前走去。 “阿梓，上车。” 沈竹叫了叶梓一声，叶梓乖乖点头，不太熟练但又不太陌生地爬上了车。 这车她坐过几次，前几次是沈竹在巷子口等她，然后用摩托车把她载回家。 沈竹在叶梓手背上拍了拍，“坐稳了。” “好。” 车辆启动，极速前行，超过前面几人时，叶梓还跟他们挥挥手。 到了珞瑜北街后，沈竹把车停在熟人家里，带着叶梓在街上逛。 “喝奶茶吗？还是吃冰淇淋？还是都要？” “奶茶吧。”叶梓把手摸到书包上，“姐姐，我请你好不好？” 她在沈竹店里兼职了几天，沈竹给了她不少钱。 俩人并排走着，叶梓走的道外面，沈竹走的道里面，她笑道：“你都叫我姐姐了，喝奶茶怎么能让你请呢？” 叶梓似乎很开心，摸了下自己中长的马尾，“可是这钱也是你给我的呀……” “那是你应得的。” 后面有一个老人骑着自行车往俩人身后行驶，他骑得有些不稳，经过叶梓身旁时，自行车把手撞到了叶梓的书包，老人连忙停车道歉，叶梓说无事，让老人先走了。 沈竹拉着叶梓手臂，在她身上到处看，“没事吧阿梓？撞疼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就是撞了下书包，书包都把我挡住了，没事……” 沈竹又装模作样去看书包，“叶书包你没事吧？撞疼了吗？” “哈哈。”叶梓取下书包抱在手上，“应该没事，我们走吧。” 那个书包是个很旧，旧的有些泛黄的白色书包。款式很简单，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 沈竹犹豫着问他，“这个书包……你是不是用了很久了？” “是啊……快两年了。”叶梓看着书包上有一些磨破了的布料，道：“它已经沧桑了。” 沈竹移了个位置，俩人还是并排走着，但现在换叶梓走里面，沈竹走外面。 她自然地从叶梓手上提过书包，单手背在自己左肩上。 “我自己来吧，书包挺重的。”叶梓要去把书包拿回来，被沈竹拦住了，“你天天背，也累，我来吧。” 叶梓浅笑，“谢谢。” “你喜欢白色吗？还是粉色……浅蓝？”沈竹突然问她。 叶梓平时穿的球鞋，背的书包，还有家里的柜子都是白色的，她道：“白色吧……简单。” “哦……” 前面有家奶茶店，人气挺高。沈竹牵着叶梓的手走过去，“喝那家吧，看起来挺好喝的。” “好呀。” 沈竹回头看她，“没来大姨妈吧？这个天气喝点冰的正好，等到十二月喝冰的就冷了。” “没来……” 沈竹走在她前面，牵着她的手，在不太繁华的小街里带着她往人群里走，去买看起来很好喝的冰奶茶。 沈竹比她高一点，短发很是清爽，脑袋上的两条绑着紫色丝带的辫子帅气又可爱。 沈竹今天穿的浅紫色T桖，外套是黑色的。白皙的脖颈上配了条银色的链子，很简单，却又恰到好处。 她腿上还是一贯的黑色短裤，一双黑色球鞋，脚上的长袜刚好没过脚踝。 背上的白色书包，是叶梓的。 “姐姐……” 叶梓不由自主，叫了她一声。 沈竹回头，细眉一挑，“怎么了？” 今天的太阳很大，阳光很足，但不及沈竹耀眼。 叶梓淡淡一笑，“你好漂亮。” 沈竹微微一愣，心中的愉悦感悄然涌上来，但表情没怎么表露喜悦，“哦，好的……需要我礼尚往来一下吗？” 叶梓摇头，“不用了。” “哦，你也很漂亮。” 沈竹说完转身，看着奶茶店上的各种饮品，道：“你看看想喝什么……” 沈竹嘴里喃喃着各种奶茶的名字，牵着叶梓的那只手，还是没放。 那天下午，叶梓觉得这家店的奶茶真的很好喝，甜而不腻。 她们喝完奶茶，跟唐格予他们在溜冰场集合。 唐格予、明泽、吴乐、祁沛几个人都是溜冰老手，在这块儿长大的，从小滑到大。 除了许竞珩。 别人几个上了场，立马开始撒欢，他一个人在冰上颤颤巍巍地蹬蹬蹬。 唐格予已经绕场子溜了一圈，再回来看着许竞珩跟小儿学步一样走一步要顿半天，刚准备开始笑，祁沛就溜回来撞了撞他，“格予，你去教教许竞珩呗……” 唐格予本想笑完就去教的，但由于还没开始笑，也就没答应去教，“不去。” 祁沛不悦地撇他一眼，“你怎么这样啊？” “我就这样……” “诶？”唐格予眯着眼睛看着前方。 前方的许竞珩两只手伸开在身侧，因为站不稳而下扑腾着。脸上的表情也是很慌张，嘴巴还微微张开着，两只脚穿着冰刀鞋，一下一下地剁在冰地上，姿势很滑稽。 他看着许竞珩，对祁沛道：“你不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 祁沛靠在围栏上露齿一笑，“嗯，是有点可爱。” 唐格予嘴角轻扯，“有点像智障的大龄儿童吗？” …… 祁沛白了唐格予一眼，“你到底要不要过去教，他已经这样在冰上剁了半天了，好搞笑。” “再看会儿。” 祁沛起身，“算了，你不去我去。我牵着他的手，手把手的教他吧。” “女侠且慢！”唐格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祁沛，“我去……” 祁沛暗自发笑，“还是我去吧，你再看会儿。” 祁沛还是要往前，故意提高了音量自言自语道：“这样跟许竞珩第一个牵手的人就是我了。嘿嘿……其实许竞珩也挺帅的，如果他追我的话……” 唐格予立马把祁沛扒拉开，不怎么善意地说：“朋友，做梦也要有分寸。” 唐格予推她没用多大力气，但祁沛还是故意踉跄两下，转头怒瞪他：“唐格予！你干嘛！” 她一看唐格予要往许竞珩那边滑，撒娇般地喊了句：“唐格予……你不许碰许竞珩的手！” 唐格予轻哼一声，“我就要碰。” 而且早就碰过了。 他隔许竞珩几步远时，朝许竞珩大喊一声：“许竞行！我拉着你滑？” 许竞珩没空看他，自己默默地蹬蹬蹬，“不用了，你去玩，我不想拖累你……” 唐格予溜到许竞珩面前站定，“说什么呢，带着你玩叫什么拖累啊，都是朋友了。” 许竞珩哼了一声，心想你还知道我们是朋友啊？那你怎么不早点来，还要等溜了一圈了再来？ 不过他没敢说，因为等的就是唐格予这句话。 他早就想要唐格予带他了，但自己没好意思主动说，憋着心里的小开心，做作道：“可是你教我的话，你会滑的不尽兴吧？我不想拖累你……” “没事……来，先教你。” 唐格予伸过来两只手，许竞珩美滋滋地搭上去。 唐格予捏了捏许竞珩的手指，挑衅般地看向还站在护栏边的祁沛，示意：您看看，我这不就牵上了吗？ 他挑衅完后跟许竞珩面对面，手牵手，唐格予往后退，许竞珩往前滑。 第49章 人间 唐格予带着许竞珩滑了小会儿，发现许竞珩姿势不对，便纠正：“你腿不要那么直，有时候可以稍微弯一点，但也不要一直弯着。” “哦……”许竞珩照做。 “还有，你身子要往前倾，不要往后倒，这样容易重心不稳而摔倒。” “哦……”许竞珩照做。 许竞珩做了些姿势上的调整，唐格予点头 “嗯，这样就对了。” 他看着许竞珩一下一下重重地踩在冰上，又道：“落地的时候不要像要把鞋子捶在冰上一样，就像走路一样正常的放，自然一点。” “哦……”许竞珩照做。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了些？” “嗯……” 许竞珩刚刚是一下一下地踩在冰上，现在被唐格予牵着，是一步一步地在冰上往前滑着。 确实，有人教一下会好很多。 而且唐格予还教的比较好。 “谢谢……”他调侃了一句，“看不出来啊唐格予同学，脑子不咋地没想到滑冰教得还挺好。” 唐格予也不谦虚，“那可不是，我专业的……” 随后反应过来，又瞪着眼睛道：“我脑子好着呢！” 许竞珩傲娇地把脸转开，“切……” 明泽跟吴乐俩人在比拼，俩人滑的都很溜。祁沛一个人慢悠悠地在场子里面滑，时不时回头看看唐格予和许竞珩，脸上露出了谜之微笑。 一旁的叶梓也没滑过冰，甚至连溜冰场都没见过。 沈竹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地往前滑，“慢一点，不要着急，不要摔倒，摔在真冰上很疼的。” “好的……”叶梓还是有些紧张，穿着冰刀鞋站着和穿着平底鞋站着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有总本能的慌张，觉得自己好像腾空了。 沈竹道：“你的脚有时候要抬起来一下，不要一直压在冰上滑。” “好的……” 叶梓照做，但紧张地手抖，而且冰刀鞋这玩意儿不会的人真的不好控制。 她们一直牵着手，对从彼此手上传来的温度已经感到熟悉，不再怪异。 沈竹轻声道：“别紧张，我牵着你呢，你就算摔倒也是倒在我身上，不是倒在地上，不疼的。” “好……”叶梓笑了一下。 沈竹前几天帮她弄了一下头发，她厚厚的齐刘海被沈竹卡上去一些，后来她会一直把多余的卡上去，现在的刘海短了些，不会戳到睫毛，也薄了些，眉毛在刘海里若隐若现，看起来十分清爽舒服。 沈竹教了她一下，她想改变姿势，但又害怕。两只脚还是压在冰地上，随着沈竹的力度往前滑动，没抬起来走过一步。 “叶梓……”沈竹看着叶梓的脚，突然噗嗤笑了出来，“你好像只蜗牛啊，哈哈！” 被沈竹这么一说，叶梓觉得有些害羞。尝试着挪动一小步，再挪动，又被沈竹调侃像乌龟，可可爱爱。 ———— “行行……” 唐格予和许竞珩两个人在溜冰场上面已经滑了很久。 许竞珩渐入佳境，对滑冰的技能已经掌握了不少，滑得比之前顺畅许多，可他没有挣脱唐格予的手，而唐格予也没有主动放开他。 “干嘛……”许竞珩应声。 唐格予低头，他的手指会时不时地触碰到许竞珩手腕。 许竞珩手腕那处，不太光滑。 细细感受的话，有些硌手。 唐格予问他：“这里好玩吗？” “好玩啊。” 许竞珩以为他在问滑冰。 唐格予睫毛轻垂，“那你以前，在S市……好玩吗？” 许竞珩低下头，没说话。不知道唐格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手腕上的疤痕不止一条，是肖中他们用圆规和小刀片划的，每一条伤口都不深，但划了很多次，那块皮肤渐渐就变得不光滑了。 唐格予又问他：“你觉得这里好一点，还是S市好一点？” 许竞珩抬头，看着这个跟他化敌为友的人，认真道：“这里好一点……” “那就好。” 唐格予跟许竞珩面对面，他看着许竞珩脚下的步子越来越稳后，突然玩心一起使了个坏。 他加快了速度往后退着，但没放开许竞珩的手，许竞珩也被迫跟着他一起加快速度前行。 他的加速太过突然，许竞珩没有准备，本就有些惊慌，唐格予手上又再次用力拉了一下许竞珩的手臂，把许竞珩往自己身前带。 许竞珩毫无防备地撞在了唐格予胸前，额头磕到了唐格予的锁骨，生疼。 唐格予戏谑道：“许竞行，你咋这么喜欢往我身上撞呢？” 许竞珩一跺脚，抬手摸了摸额头后，鼓着一张脸在唐格予肩膀上捶了一下，“唐格予！你突然变速咋不吭声呢？” “不是你推的我吗？” “明明是你拉的我！” 唐格予忒不要脸，“可现在是你贴在我身上，你撞过来的诶？又不是我凑上去贴在你身上的，许竞行……你真赖。” “唐格予！”许竞珩知道唐格予在玩，于是以牙还牙，抬手就推了唐格予一下。 唐格予也是没想到许竞珩会立马反击，被推了之后一个没注意，身子就要往后倒。 但他倒下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许竞珩的手，把许竞珩也带了下去。 唐格予倒地，许竞珩也跟着扑了下去，趴在唐格予身上。 唐格予的背贴着冰地，感受着坚硬又冰凉的刺痛。 而胸前，是许竞珩温热的胸膛。 许竞珩背对着空旷的天花板，胸口压在唐格予身上。他的手撑在唐格予的身侧两边，而唐格予两手搂在他腰上。 他们的脸贴得极近，感受着对方急促的呼吸毫不吝啬地喷洒在自己脸上。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亲密接触，但这一次的感受却跟以往的很不一样。 唐格予的心跳，变快了。 心悸，更猛烈了。 爱意，更浓厚了。 而许竞珩，更不自在了。 看着许竞珩的脸近在咫尺，唐格予很想亲上去，但理智压住了冲.动，他没有这样做。 许竞珩说爱情不分性别的时候，他确实是想表白的。但随后又想，许竞珩接受同.性.恋的存在，并不代表他就是同.性.恋，更不代表他会接受同.性.恋的表白。 慢慢来吧。 许竞珩好像有些热，肉嘟嘟的脸上泛了红晕，眼里满是斥责的神情，“唐格予！你幼稚不？” 唐格予搂着许竞珩的腰，手里出了些汗，他并没有搂太紧，只是轻轻地触碰着，“是你推的我啊，行行大哥。” “你不先拉我的话，我能推你啊？” 唐格予在许竞珩脸上吹了口气，语气懒散道：“你撞我，还推我，现在还压在我身上……许竞行，我不欺负你了，现在换你欺负我了是吗？” “唐格予，你无赖！” 许竞珩哼了一声，撑在唐格予两边的手臂用力一推，准备起身。 唐格予却一直卡着他的腰，不让他动，“哼什么啊，生气了？” “你放开我！”许竞珩手伸到自己背后去，要把唐格予的手推开，但他的力气没有一次比得过唐格予，这次照样也是，他根本推不动唐格予。 许竞珩推不开，只好在唐格予手上拍了一下，“唐格予！你到底要干嘛？” 唐格予看着许竞珩两条皱起来的眉毛和鼓起来的脸，一张一合的嘴唇……觉得心尖上痒痒的，“行行，我看你生气了，那我给你道个歉好不好？” “不用了，你先放开我！”许竞珩又去扒唐格予的手，还是没能扒开。 唐格予这下不仅不放开，反而还加重了力道，紧紧地抱住了许竞珩的腰，“不放……我先给你道个歉嘛，道完再放。” 许竞珩妥协，无奈道：“好好好，你道你道！” “那你想我怎么道歉呢？不然我怕我道歉了你又说我没诚意，万一你……” “唐格予！你故意的是不是！” 许竞珩抬手，轻轻地在唐格予肩膀上拧了一下，“无赖！” 唐格予不太痛，但做作地叫了一声，“许竞行，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你欺……” 你欺负我这四个字他没说完整，因为许竞珩又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这次许竞珩用力了，他痛了。 唐格予吃痛后，阴险地在许竞珩腰间那块痒痒肉的地方掐了一下…… 许竞珩不痛，感觉又痒又麻，“啊——唐……唐格予！你想干嘛？！” “想啊，很想……” “什么啊……”许竞珩又去推他，还是推不动，“放开啊你！” 俩个人从站在冰地上愉快地滑冰，变成躺在冰地上滑稽地扭打。 他们都穿着校服，还挺显眼。 明泽跟吴乐刚好滑到他们这块来，看着俩人在地上较劲，明泽一脸迷惑：“这俩刚刚不还好着呢吗？还手牵手呢，现在怎么打起来了？” 吴乐一看唐格予那轻佻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们闹着玩呢。” “闹着玩？” “嗯。” 明泽一看，俩人脸上都是笑着的，也就没大惊小怪，“这玩的方式也挺独特的，跟tm前.戏一样，一个趴在一个身上，都快亲上了……” 吴乐脸上闪过一抹淡笑，“不打扰……不管他们。” 自从许竞珩跟唐格予熟起来之后，渐渐跟明泽和吴乐也走近了许多，现在几个人算是一伙儿的朋友了。 明泽跟吴乐滑过他们旁边，稍微瞥了几眼，又跟陌生人似的滑走。 而祁沛回头，看着扭打在地上你捶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的两个人，露出了惊喜地表情。 那姿势，是何等的亲亲昵昵啊。比她预想的手牵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拿出手机，弯起嘴角给唐格予发了条信息：唐格予，你是我带过最优秀的一届。 第50章 人间 出溜冰场时已经要天黑，一行人走到吴隼的烧烤店，在后院坐了一大桌，菜全点了一遍。 “这家老板是你舅？”许竞珩问。 “嗯哼，以后有空常来啊。”唐格予给许竞珩开了罐可乐，插上吸管，“我现在说阿乐是我小舅，你会不会更惊讶？” 许竞珩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吴乐，“会……” 他的眼睛在唐格予，吴乐和叶梓身上来回转，“原来你们几个是一家的啊？” 唐格予打了个舌，“嗯呢。” “那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我之前和叶……”许竞珩想到了之前的糟糕事，立马闭了嘴。 “许竞珩你好像不吃辣？”祁沛问他。“其实我也不太能吃辣，我跟你一起，吃不辣的。” 叶梓小心翼翼举手，“我也是……我也不吃辣，小时候在S市生活的，吃惯了清淡的。” 沈竹坐在叶梓旁边，她们挨得很近，沈竹贴着她的脸道：“原来你皮肤那么好是因为你不吃辣啊？” 叶梓有些害羞，“竹姐你吃辣吗？” “吃啊。” 叶梓装作认真地在沈竹脸上瞄了瞄，“可是你皮肤也很好啊，你是天生丽质，吃辣也皮肤好。” “谢谢。” 叶梓并着腿坐着，沈竹岔开腿坐着，膝盖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叶梓腿上轻轻碰撞，“需要我回夸吗？” “不用了。” “好的。”沈竹道：“叶梓妹妹，你清纯可爱，好看。” 叶梓轻笑着低下头去。 这看似正常的一幕被唐格予收在眼底，脸上有了些思虑的神色。 因为他知道沈竹喜欢女人。 而此时是沈竹和叶梓，她们明明离的很近，但说话还是要像咬耳朵一样，贴着对方的脸说。 吴隼在外面叫了一声，菜已经烤好，几个男生全部出去端菜拿饮料，很快就端着大盘小盘走进后院，嘴里还都塞了些肉。 唐格予拿过许竞珩手里的盘子摆桌上，拉着许竞珩坐下，“吃吧行行，你面前几盘都是不辣的，最好先喝几口三鲜粥压压肚子。” 许竞珩坐下，“好……” 沈竹帮叶梓盛粥，“小心烫。” “嗯，你也吃，尝尝我舅的手艺。” 沈竹轻笑，“那必定是差不了啊。” 明泽嚼着鸡腿肉含糊地对唐格予说：“对了格予，那事儿怎么说啊？” 唐格予一脸懵，正给许竞珩剥虾呢，“什么怎么说？” 明泽切了一声，“艾可呗，听说又被柳凯给约出去了，你就不慌啊？” 唐格予瞪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说了，我对她没意思……” 明泽撇着眼看唐格予，“柳凯到处得瑟呢，估计是真的已经追到了。” 唐格予再次无语，“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在追你啊，而且说真的她姿色还不错，你不考虑考虑跟她谈一个？” “不考虑，没兴趣。” 说完又剥了只虾扔许竞珩碗里。 许竞珩去推唐格予的手，“不用了，你剥了你自己吃。” “没事儿……” 许竞珩拿串在嘴里咬，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愉悦感。 唐格予这个朋友，交的真不赖。 越想就越觉得，他之前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的讨厌唐格予，而唐格予也没有真的打过他。 他们的开始，也许并不是真的很糟糕。 “唐格予……” 许竞珩叫了他一声。 唐格予扭头，“嗯？” 唐格予手上戴着手套在剥虾，一直往许竞珩碗里扔。 许竞珩打开一罐饮料，插上吸管后递到唐格予嘴边，“喝饮料。” 唐格予简直受宠若惊，没想到许竞珩能做出这举动来。 他强压住心中的惊喜，张嘴含住了吸管，“行行真好……” 随后又大张着眼睛，眉毛微微上扬，表情很是乖巧的给许竞珩剥了个虾，做作地递到许竞珩嘴边，“行行哥哥吃虾虾，虾虾可好吃了呢。” …… 校霸的大姨妈总是来的措不及防。 看着唐格予一副天真表情的模样，许竞珩觉得心里有种痒痒的感觉。 可爱。 这是他此时想到的词语。 但他想完后瞬间就惊了，这可是唐格予啊，毅诚高中的老大，不可一世的校霸啊。 唐格予要是知道自己被人觉得可爱了，大概会觉得是受到了挑衅吧。 “吃虾虾嘛，行行哥哥……”唐格予把虾肉贴着许竞珩的嘴，要往他嘴里塞。 许竞珩有些尴尬，只好张嘴吃了。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打起架来无比凶狠的男生在自己面前撒娇。 看着俩人这副举动，明泽无语了，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道：“卧tm槽了……刚吃下去的又得吐出来。” 这句话声音不小，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但他说完后唐格予也没怎么收敛，该做作的还是得做作，于是一顿烧烤下来可把明泽给恶心坏了。 ———— 许竞珩不住街上，得掐点走，还得预留点时间等车，到了该走的时候一桌人刚好吃完。 沈竹要请客，吴隼不让，说是第一次，第一次得免了，下次来就收费。 除了吴乐以外，几个人都走出店，各回各家。 祁沛到分叉口进了小巷子，明泽去送她。 唐格予要送许竞珩去公交站，沈竹送叶梓回去，四个人刚好顺路。 公交站附近的灯很暗，人也很少，几个人还没走到站台就都发现了不对劲。 站台那里站了十来个人，都没有穿校服，看起来年纪也没有那么年少，而且他们不像是在等车，像是在等人。 “先别过去……”唐格予警觉地拉住了许竞珩，“看他们走不走。” “你也觉得他们不对劲吗？”沈竹握住叶梓的手腕，把叶梓护在身后，背上还背着叶梓的书包。 唐格予淡道：“不对劲。” 沈竹问唐格予：“你最近惹到什么人了？” “没有啊……” “打架了吗？” “没有……”唐格予仔细想了想，道：“有，但是是跟我们班同学打的，跟外面那些人沾不上关系啊。” 沈竹点头，“那没什么好担心的，应该不是在堵你，就是在这里约了架吧。” “嗯，应该是。”唐格予带着许竞珩往站台那边走去，轻声道：“走，行行，还有车。” “好。” 许竞珩越走近，他就越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眼睛是放在他身上的。 他在唐格予耳后轻轻说了句：“我觉得他们好像是在等我……” “没事。” 其实唐格予也注意到了。平时这公交站附近都没什么人，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而且个个脸上都很不耐烦，像是等了很久了。 许竞珩小声道：“是不是袁克……” 唐格予在他手指上捏了捏，安抚道：“没事，别怕。” 沈竹也牵着叶梓走了上去，小声对叶梓说：“我们去看看是不是找他们麻烦的，你在我后面，看好自己。” “好。” 四人走到站台边，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就走过来，抬着下巴高傲地开口：“喂，学生仔！你们几个里面有没有人叫许竞珩啊？” 许竞珩心里一抖，果真是找自己的。 他抓紧了唐格予的手，唐格予转身，在他手背上安慰地拍了拍后放开他的手，上前一步向黑背心走近。 他比黑背心还高，气势上不输，也抬着下巴道：“是我，怎么了哥？找我有事儿啊？” “唐……许竞珩！”许竞珩有些担心唐格予，毕竟对方那么多人，还都是成年人，唐格予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在学生领域里厉害，跟多个成年人对抗，他觉得有些悬。 他默默走过去，站在唐格予旁边充当一个小弟给唐格予增添气势，“珩哥。” 黑背心一脸阴狠地表情，油黄的脸在黑暗下显得越发吓人。 他瞪着唐格予，“你就是许竞珩啊？听我弟弟说，你找人弄他了啊？” 唐格予一皱眉，“你弟弟是谁？” 黑背心堵了一下，扬眉道：“我弟弟袁克你不知道啊？” “哦……”唐格予不屑地嗤了一声，表情很是无语，“是他啊……” 黑背心从口袋里抽出一根手腕粗的钢管拿在手上拍了拍，“知道就好，既然你找人弄了我弟弟，那我必定是不能轻易放过你的！” 唐格予看着那钢管，笑道：“那哥这意思，是得招呼招呼我了？” “不然呢？你以为你能干干净净的走啊？” 黑背心掏出钢管后，站在他身后的几个男人都慢慢掏出了武器。 道上用的，打在人身上不带含糊。 黑背心把钢管举起来抵在唐格予脑门上，“废话就不跟你多说了，以后看见我弟弟袁克了，先磕个头，叫声爷爷，然后绕着走，听见没有？！” 黑背心说完这句话，直接抬起钢管，要落在唐格予脑袋上。 “唐格予！” 许竞珩看见唐格予要受伤，下意识地叫出了唐格予的名字。 他跑上前去要抢钢管，但唐格予已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根就要落在他脑门上钢管。 唐格予再次把许竞珩护在背后，对黑背心轻蔑一笑：“可能是不太行的。要我给袁克磕头？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他的坟头。” “你！”黑背心一听这名字，听出不对劲，“唐格予？你……你不叫许竞珩？” “嗯。”唐格予笑道：“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唐ninbabee。” 第51章 人间 “你tm玩老子呢？” 黑背心眼睛一瞪，用力抽出钢管要抽在唐格予身上。 唐格予再次抢过钢管，这次直接夺在自己手里捅在了黑背心的腹部上。 “卧槽你打我三哥？你找死！” “这傻——逼居然打了三哥！” 后面几个小弟喊了两声，唐格予置之不理，抬手把许竞珩护在身后。 黑背心吃痛后弯腰捂着肚子，缓过来后抬头看唐格予，显然不敢相信一个学生仔竟然还敢打他了。 唐格予捅了黑背心一下后，没有再打的架势，反而还拉下了脸皮道：“哥，今天呢，您就先带人走吧，我珩哥赶最后一班车回家呢。” 他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高傲，反而很是好声好气，“袁克那事儿吧，我下手有分寸，没真伤着他。您要是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那也行，等我珩哥走了，我乖乖让您几个打回来。” 许竞珩站在唐格予身侧，周围太黑，他看不清唐格予侧脸，甚至连一个月下轮廓都看不完全。 但他听着唐格予说话的轻缓声音，闻着唐格予身上淡淡的烟味，感受着从唐格予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突然觉得安心。 即使对面这么多人都是要来找他麻烦的，即使他只有唐格予，但他就是觉得安心。 唐格予对黑背心道：“您看行吗？” 黑背心表情狠戾，看了唐格予几秒后，把眼神放在许竞珩身上，突然发笑：“哟，护着他呢？你越是护着他，我越是要弄他，我弟弟可是指名道姓了必须得弄许竞珩。” 他直起身来，手掌向上抬起，后面一个小弟识相的拿出钢管放在他手上。 黑背心笑了笑，钢管在手上拍着，“而且不止是今天，以后只要是哥乐意了，哥随时来把这人弄一顿也不是不行，你这小崽子还能次次都护着他啊？” 黑背心这话说完，唐格予脸上的寒意瞬间就涌上来了，眼神也变得凶狠，“啧……做人呢，是该傲，但给你脸呢，你得要。” 黑背心眼睛一瞪，“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混了这么多年还用得着你给脸了？！” 他说完就举起钢管往唐格予肩上敲去，被唐格予闪身躲开。 后面几个小弟一看黑背心动手了，立马握着武器一拥而上，纷纷跑向许竞珩和唐格予。 不过打架这事儿，唐格予有经验，群殴这事儿，他也在行。 看着一窝蜂涌上来的人，他丝毫不慌，把许竞珩往旁边一推，“离远点，别伤着。” 唐格予握紧手中钢管，再次抽在黑背心的脑袋上，黑背心捂着头退到一边，“给我打！往死里打！” 冲上来俩人，唐格予用钢管抽在一人的肩膀上，抬腿用力一踹，另一个人也被踹开。 但他再狠也不及对方人多，有人趁他应付前俩人时，跑到他身侧，勾了他一拳。 那人带着指环扣，力道也不轻，唐格予被这一拳打得有些懵。 “格予！”叶梓见状惊叫一声。 许竞珩心里也着急，他立马跑上去，抬起腿使劲儿踹在那人身上。 许竞珩真狠起来，力道是不小的，好歹是个男人。 那人被他踹的推后几步，撞在站台板上。 沈竹也跑了过去，看叶梓要跟过去，她拦下了，“你别去，看好自己。” 沈竹冲上去，她腿长，用腿打人有优势，直接抬起腿用了十分的力气踹在一人的头部，那人立马捂着头趴下。 沈竹和许竞珩来了后，唐格予轻松了许多。 他对着前面冲上来的一个人使了一记勾拳，拳头打在那人脸侧后又抬腿踢在那人腹部。 但人真的太多了，他刚打退一个就又来了一个，这人拿着甩棍，要往他脑门上甩，唐格予快速闪身躲过，弯腰向来人胸口挥拳。 许竞珩一对三，挨了一拳后，冲上前去抱住了一人的腰，把那人顶在站台板上后，弯起手臂用肘关节去撞击那人的腹部，接着又握拳捶那人肋骨。 许竞珩身后又来了一人，对他抬起手刀，要劈在他后颈上，唐格予大喊一声：“许竞行，小心后面！” 许竞珩回头，但已经来不及，手刀还是劈在他脖子上了，一阵酸痛。 旁边又来一人，抬起拳头在许竞珩的背上捶了一下，许竞珩立马转身，提起膝盖骨顶了一下那人的腹部，那人疼得弯下腰来，可许竞珩没给他缓和时间，一拳打在他脑袋上。 唐格予对付完自己这边的，跑去帮许竞珩，直接上前去对那边的一人来了个前踢。 唐格予打架这么多年，已经用自己的实战经验让自己无师自通练就了一身好身手。他一个前踢就直接把脚抬到了那人的头顶去，旁边另一人也来踢他，他侧身弯腰一闪，让那人踢了个空。 “许竞行，你没事吧？” 许竞珩笑了笑，一扯嘴角就感觉嘴唇裂开了，有些痛，“没事，你呢？” “我没事。” “唐格予，谢谢你……我……” 旁边的人不再给他们说话的空隙，接着又涌上来，一人手中的甩棍要甩在许竞珩脸上，被唐格予闪身移到许竞珩身前，抱住了许竞珩，拦下了那一击。 甩棍落在唐格予背上，唐格予闷哼一声。 “唐格予！” 许竞珩懵住了，刚刚那一下是对着他的脸打下来的，他看得特别清楚，力道绝对不轻。 唐格予代他受了这一下，肯定疼狠了，他本能地抬手抚摸唐格予的背，“你！你……唐格予！” 他很急，但越急就越说不出话来。 唐格予滚动一下喉咙，转身对那人来了一个后旋踢，脚踝重重撞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右前方又来一人，手上戴着黑色的铁指环，握拳举向唐格予。 唐格予迅速伸出一只手包裹住了那人的拳头，又抬起左手上的钢管，捅在了那人腿上。 几个人渐渐被打趴下，但他们都是成年人，而且都是混混，打架经验不比唐格予少，精神力气更是一个比一个好，刚打趴下后没几分钟又渐渐站起来了。 “能不能停了……”唐格予喃喃了句后，又聚力去抵挡新一轮的攻击。 许竞珩也无暇顾及唐格予了，先把人打退了再说。 而且他们除了人少以外，还有一个比较吃亏的是，他们没有武器。 只有唐格予在刚开始的时候从黑背心手里抢了根钢管，沈竹和许竞珩都没有。 那些人甩了甩脑袋，清醒了几分后又举起甩棍向他们扑过来，显然已经被惹怒，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唐格予这次先发制人，在甩棍落在他头上之前，他先抬起钢管打在那人手臂上。 那人被抽得手一抖，但武器没掉。他受痛之后表情一阴，心里起了邪念，把眼睛对准了唐格予的裆.部，提起甩棍要往那处戳。 唐格予一看那甩棍要打的位置，心里一激灵，赶忙跳了一下。 甩棍戳过来之时，他正好身体腾空，让那人的甩棍戳了个空气。 唐格予两脚落地后，抢过那人的甩棍，在那人腿上用力捣鼓了一下，“哦豁！你这厮——” 那人比较壮，力气大过唐格予，他被甩棍捣了一下后，跟没事的人一样又拿着钢管去捅唐格予裆.部，但再次被唐格予闪开。 “你这人有没有道德啊，啊？打人不打鸟，打鸟断子孙！” 唐格予继续骂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干这种缺德事啊？” 他看了看旁边的许竞珩，愤愤道：“你们就算要找许竞行麻烦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打架就打架，怎么还想断了许竞行的性.福呢？真是居心否测！” 许竞珩一对二正忙着，不知道唐格予怎么突然打起嘴炮来了，此时情况紧急，他也没去多想。 那人气得已经举拳要挥向唐格予的脸，唐格予立马回神，抬起手臂挡在脸前，可那拳头在离唐格予手臂极近之时突然停住了，这时那人又抬起钢管，捅在了唐格予腹部。 真tm疼。 这一记重击过后，旁边又来一人给了唐格予一拳，正中脑门。 唐格予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力道不亚于唐伟明回回往他脑袋上招呼的拳头，还好他习惯了。 痛是痛，但没大碍。 许竞珩大喊一声：“唐格予！” “我没事！保护自己！” 唐格予再次发力，他快步向前，手肘弯曲双手握拳置于胸前，右脚蹬地将左腿抬起，一个前踢踢向前方人的下颚，接着又转身换腿一个后旋踢，踢中那人脸侧。 涌上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唐格予不能停顿，无缝隙抬起左腿膝盖骨，右脚在地上用力一蹬，身体带着腿笔直的往前弹跳去，膝盖骨对准的位置是前人的腹部，再次踢中。 他打架有分寸，会把控力度，在不过于伤人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招招必中，但没什么大事。 唐格予的蹬腿、踢腿、转身、腾空、抬膝的动作都非常连贯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丝毫停顿，已经将那些人逼到了公交站站台上，现在他们三人以少敌多反而占了优势。 看着那些人直都直不起来的身子，唐格予准备收手。 第52章 人间 沈竹拍了两下手，不屑于给那些混混一个眼神，转头看向唐格予和许竞珩，“你们怎么样？” “没事。”唐格予甩甩头，“竹姐，你先带着叶梓回去吧，太晚了。” “嗯。”沈竹也准备带叶梓走。 叶梓一直乖乖站在公交站后面的树旁，她一点功夫都没有，不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在这种时候冲上去确实帮不了什么忙，而且还可能拖后腿，不过去就是最好的帮忙。 她以前从未看过唐格予打架，也没看过许竞珩打架，今天第一次看见，就是这种凶残的大场面。 那些人手上都拿着她没见过的武器，一场耗时许久的斗殴场面看得她胆战心惊，心一直提在嗓子眼，生怕那三个人出事。 公交站边的唐格予，许竞珩，沈竹……都是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 沈竹捋了下头发，对两人道：“你们俩小心点。” “嗯……”许竞珩点头，“谢谢竹姐。” 唐格予下巴往叶梓旁边一抬，沈竹会意，道：“这就带她回去，一定安全送到。” 沈竹朝叶梓走过去，牵着叶梓的手在黑暗中走远。 唐格予和许竞珩看着在站台上歪七扭八躺着嗷嗷叫的十来个人，默契地笑了一下。 许竞珩两手撑在膝盖上喘气，抽空对唐格予竖了个大拇指，“老大就是老大，名不虚传，牛逼！” 唐格予扭了两下脖子，得瑟道：“一般一般，事情简单。” 唐格予说得轻松，但许竞珩心里还是很感激，而且刚刚唐格予替他挡了甩棍的那一下，始终在他脑海里映着。 今天要是没有唐格予和沈竹，他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这些人怎么办？”唐格予低头，看着蜷缩在地上翻来翻去的人，走过去抬腿踢了踢一人，“喂……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那人闭着眼睛，很痛苦的样子。 唐格予一看，觉得不对劲，蹲身下去拍了拍他，“你怎么了？送你去医院？” 那人张了张嘴，应该是说了句什么，但唐格予没听到，他只好低下头去问：“你说什么？” 虽然是别人先找事儿，但许竞珩也怕对方真出事儿，毕竟也是人。 他走过去想瞧瞧那人怎么样了，却发现那人正在从口袋里面掏什么东西，不料拿出来是一把小刀，已经抬起来要扎在唐格予耳后。 许竞珩大惊失色，“小心他！快躲开！” 地上那人的动作比唐格予动作快，他在唐格予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在唐格予耳后划了一下。 “槽！真阴！”唐格予立马站了起来，捂着耳后踹了那人一脚。 许竞珩跑过去，看唐格予耳后已是一片鲜红，焦急道：“唐格予，你流血了，快去医院！” “算……” “不准跑！没完呢！” 黑背心一直躲在后面让几个小弟上，他没出什么招，也没怎么打俩人，现在小弟都躺下了，只剩他一个还站着。 唐格予无奈了，“你还想怎滴？” 他没管耳后的伤，倒是许竞珩一直盯着那片红色，觉得触目惊心。 殷红的血已经从唐格予耳后流到了他的脖子上，又顺着脖子流到校服领口里。 许竞珩抬手，轻轻在唐格予脖子上摸了一下，看着手指上沾着的血，眼里满是担忧。 唐格予扭头看他，“真没事。” 黑背心走上前来，拿着钢管指他们，“欺负了我黑三的弟弟，想那么容易跑了？” 唐格予嘲讽地哼笑一声，“黑三是谁？没听过。” “你！” 唐格予冷声道：“你弟弟袁克是吧？人是我打的，跟许竞行没关系，有什么事冲我来。” 黑三还是头一次看到学生仔里面还有这么嚣张的人物，不禁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你们俩！都给我完蛋！” 他说完，地上又爬起来几个还有劲儿的人，有两个人似乎拿不起武器了，握紧了拳头向他们挥来，但被俩人闪过。 唐格予一记勾拳从下往上打在来人的下颚，把来人打得头往上仰起，后脑勺也砰地一声磕在屏幕板上。 许竞珩抬手抓住了面前一人的手腕，把那人拉住后狠狠往下一摔，那人的上身被他带了下去，接着他抓起那人的脑袋，撞在了屏幕板上。 他记得这个人，是一棍子打在唐格予背上的人。 唐格予干掉自己这边的最后一个，想去看许竞珩，刚转身就看见黑三两手举着钢管向许竞珩跑去…… “许竞行！” 看到这一幕，唐格予觉得头皮都炸了一下，身上的力气瞬间消散。 任何血腥场面都不会吓到他，但许竞珩可能会受伤的场景，他想想就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唐格予本能地拔腿向许竞珩跑去，腿长还是有好处的，在黑三的钢管落在许竞珩身上之前，他再次抱住了许竞珩，用背部帮许竞珩挡了那一下。 “呃……” 坚硬的钢管带着极大的力道落在唐格予肩膀上，声音刺耳。 唐格予这下是真疼着了，肩上的骨头都感觉被打碎了一样，生疼。 “唐格予……唐格予！”许竞珩又惊又怒。 黑三再次举起钢管，要落在唐格予身上，许竞珩发狠的吼了一句：“你滚开！” 他轻轻推开唐格予，一脚毫不留情的踢在黑三腹部。他知道黑三没什么用，踢了之后又打了他两拳，抢过他手里的钢管，往他肩膀上砸去。 黑三倒地…… 许竞珩扔下钢管，去看唐格予。 唐格予躺在地上，眼睛还睁着。 许竞珩手足无措地蹲下去，满脸慌张，“唐格予，你……我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许竞珩去掏手机，被唐格予拦住，“不用了，一点小伤，我躺会儿就好了。” “可是你耳朵后面流血了！”许竞珩拿出纸巾去帮他擦，急道：“刚刚挨了几下，怎么会没事呢？去看看吧。” “不用了……”唐格予站了起来，又把许竞珩拉了起来，手指在许竞珩脸上刮了一下，“你看，我真的没事。” “你别这样……我……”许竞珩低下头去，心里十分自责，也十分感动。 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他在还没有走到公交站台时就看出来了不是什么好人。而听到他们问着自己的名字时，心里确实害怕了一下，但唐格予却上去替他挡了。 明明知道那些人是坏人，明明知道他们不好惹，但唐格予还是把他护在身后，帮他挡了。 “别担心了，我真的没事。”唐格予的目光没有过多放在地上那几个人身上，他直勾勾地看着许竞珩。 许竞珩的头发有些乱，蓝白色校服蹭了满身灰，嘴角破了皮，手臂上也有几处划伤，而且……情绪很低落。 唐格予看着，觉得心跳一下重一下轻的，跟心悸的感觉不一样，这是心疼。 他抬手在许竞珩脸上有灰的地方摸了一下，“倒是你，行行同学，你还好吗？” 许竞珩摇摇头，认真道：“唐格予……谢谢你。” 唐格予扯嘴一笑，“谢啥，份内的事，收了你保护费的，你忘了？” 唐格予这么一说，许竞珩突然笑了一下。 一块钱的保护费，保护他不被铁棍砸伤。 “唐格予……今天如果没有你……” “嘘……”唐格予道：“没有如果。” 前方来了一辆公交车，正是回许竞珩家的最后一班。 唐格予一指：“今天先回去吧，行行。” 许竞珩摇头，他不肯走。 唐格予看样子真的受了很大的伤，耳后的一片鲜红很是刺眼，许竞珩低声道：“我不回去了，今天在街上找家旅馆睡了算了，先陪你去医院。” 唐格予拉着他的手腕，用手指摩擦了几下并不光滑的皮肤，“街上的旅馆坑得很，我真没事，你先回去吧，嗯？” 公交车已经停下，车门打开。 许竞珩心里还是担心，“可是……” “你要记得，我是校霸，从小打到大的，这点伤没事。”唐格予推着许竞珩的背往公交车边走。 许竞珩回头看唐格予，唐格予摇摇头，“回去，乖，好好睡觉。” 许竞珩无奈，被唐格予推上车。 公交车在小路上开出去，唐格予一直站在原地。 他们在微弱的路灯下看着对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许竞珩这才把脑袋收回，而唐格予也这才转身回家。 唐格予是经常受伤，但今天受伤算是比较严重的，不过他还是没管。 耳后的伤口还在慢慢渗血，路边有诊所，他没进，走向回家的路。 他走在小区巷子里，还没进家门就听到自己家里又有瓷器和玻璃瓶破碎的声音传出来。 唐伟明的怒吼，吴玉的嘶喊，让他心口发麻，脑袋发晕。 手指颤抖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入眼的又是满客厅的狼藉。 吴玉跪趴在地上哭，唐伟明一手拿着一个瓷碗，一手揪着吴玉的头发，在找她要钱。 而吴玉满脸泪，崩溃地哭吼着。 唐伟明的碗敲在了吴玉的脑袋上，碗瞬间破碎，鲜血伴随着唐伟明极其恶心的怒骂声映在唐格予眼前。 吴玉挣扎着，随手拿起地上躺着的玻璃瓶砸在唐伟明脑袋上，瞬间鲜血猛滴…… 第53章 人间 唐格予站在门口，身上和耳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双腿无力身子沉重，无法向前挪动，又无力退后。 任何因为被毒打而产生的伤痛都没有看见这副场景，听到这样的声音来的猛烈。 一男一女的叫骂声丝毫没有要在孩子面前停下的意思，反而来得更激烈，他们前十几年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唐格予眼眶发红，布满血丝。他抬手抹了把眼睛，紧紧地皱着眉。 再睁眼时，他看到唐伟明狠狠掐在无语脖子上，吴玉的五官已经扭曲，满脸涨得通红。 她看上去像是心口的气已经提不上来，就要死掉了。 唐格予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拿刀在扎，发狠地抽痛着。 握紧了拳头向前，冲进屋抬腿踹在唐伟明脑袋上。 唐伟明吃痛，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给吴玉留了条命。 他扭头，看向唐格予。 唐格予脸上一脸的伤口，身上的校服也满是脏污，耳后的血已经把脖子流红，蓝白色校服染了血，这身伤看上去十分吓人，而他的表情也很疲惫伤神。 可唐伟明像是没看到唐格予身上的伤一样，也没计较唐格予踹他的一脚，立马像被电击了一样的起身，拽住唐格予的肩膀把他往吴玉的房间里带，“你钱放哪里了？！我知道你有钱！” 唐格予心中的怒火即将爆发，但此时只是默默的被唐伟明拉进吴玉房里。 唐伟明在吴玉的柜子里乱翻，“你钱在哪儿？快点拿出来！” 他翻了半天没翻到，又转身去把床垫抬起来看。还是没找到，又去看吴玉的床底……床单……枕套……梳妆台。 唐伟明把屋子翻箱倒柜捣了个乱七八糟都找不到钱，他转身看着背抵在墙上的唐格予，“你快说！” 吴玉爬进来趴在房门口，哭着咬牙道：“你个短命的混账玩意！你不得好死！” 唐伟明跑到墙边抬腿在唐格予腹部踹了一脚，“老子刚下了三万的注，你们赶紧拿钱来啊！” 吴玉嘴里流出血来，看着捂着肚子靠着墙的唐格予，心里抽痛。 她对唐伟明哭喊着：“你妈生你没给你安良心！你去死，你去死！！” 唐格予头都抬不起来的的样子让吴玉有些崩溃，“你滚！你快滚！” 吴玉大吼，把唐伟明心中的暴怒又给激了起来，他拿起床边一个放着唐格予小时候相片的相框，砸在吴玉身上，“钱拿来！” 那张照片是唐格予被毁得只剩最后一张了的儿时照片，此时被砸在吴玉身上，相框里的玻璃破碎，划伤吴玉胸口，里面的胶纸上粘了几滴血上去。 吴玉哭出声，“你这个混蛋——” 唐格予看着吴玉身上那些血，心中怒火再忍不住。 他转身跨过吴玉的身子，从厨房拿了个铁锅进房，唐伟明还在吴玉的柜子里翻钱，唐格予上去直接把铁锅砸在唐伟明脑袋上。 这一下砸得不轻，唐伟明捂着脑袋回头。 唐格予冷着脸，一句话不说，又是几下在唐伟明身上乱打一顿。 唐伟明有些发晕，眼睛还没闭上，但手是没力气再提上来打人了。 唐格予放下铁锅，看着唐伟明那张让他憎恶又惧怕的脸，那让他想踩碎的五官，让他想捶爆的脑袋……他心中怒火不熄又起。 唐伟明往年对他施暴的画面又争先恐后的涌上脑海，让他恨得咬牙，恨不得弄死唐伟明。 他今天又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抬起双手去掐唐伟明脖子，手指在发狠地用力，想致唐伟明于死地。 但也又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没有把唐伟明掐死，因为心中还有理智。 不能因为这种人渣而断送自己的一生。 他不解气般地松开手，揪着唐伟明的衣领把他往外拽。 拽出房门，家门，巷子口……最后扔到满是碎石子的大街上。 此时是深夜，没有人看见这副场景。 唐伟明躺在小路上，石子硌着后背，神志有些不清醒了，眼睛也看不清东西。 唐格予踹了他一脚，越踹越怒，又发狠地在他肚子上剁了一脚，“你去死吧……去死吧……” 他在地上抓了一把小石子扔在唐伟明脸上，“你不配活着……” “你活着有谁能好过了！” “去死吧！” 他骂了几句后把唐伟明扔在路上，在旁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些纱布，创可贴，云南白药之类的带回家。 吴玉还趴在她的房门口有一声没一声地哭着，唐格予心里又心疼，但又觉得恼怒。 他走进去，没有直接去看吴玉，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歪歪扭扭的鞋柜上，然后沉默地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用蛇皮袋装好，又去把电饭锅修好，再把地上的饭菜也都抓起来扔进垃圾袋，最后把厅里拖干净。 客厅的墙角处又粘了血，血染在墙上很难擦干净。他从柜子里搬出来一桶还剩小半桶的白色涂料，直接涂在那片血上，盖住白墙上的鲜红。 屋子里变得满是难闻的乳胶味。 厅里收拾好后，他这才拿上药走到吴玉的房门口蹲坐下来。 吴玉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哼哼，鬓角处有一小窝血，血还湿着，嘴角也还沾着柔成了白泥的饭。 唐格予抓着手里的袋子，但没有把里面东西的包装袋打开。 他冷漠地看着吴玉，开口道：“这次他也打的不轻，你什么时候才能跟他分开？” 吴玉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就张开了眼睛，但看到唐格予的脸后，又委屈地哭了出来，“呜呜……格予……” 看见吴玉哭，唐格予心里也难受，脑门都感觉一抽一抽的疼，“你长不长记性啊？他打在你身上的疼，你都感觉不到是吗？” 吴玉不回他的话，嚷嚷道：“他又找我要钱，天天赌博，天天喝酒……” “他往这个家里拿过一分钱吗？啊？” “我赚几个钱蛮容易吗，啊？” “他这个王八蛋，一回家就摔东西，找钱！” “嘴里没一句人话！” 还是跟往常一样，风波平息之后，吴玉就会开始一段长达半个小时的哭诉。 唐格予在旁边时，她就跟唐格予哭，有时候唐格予把自己关在房内不理她，她就会跑去叶梓家，大半夜的把已经睡着了的叶梓拉起来，跟叶梓哭诉。 唐格予无疑是爱吴玉的，吴玉给了他生命，还养他十几年，虽说没有锦衣玉食，但确实也还让他活着。 可唐格予也是恨吴玉的，他恨吴玉给了他一个这样的父亲和家庭。 “这个混账玩意……”吴玉还在骂，脸上被血泪打湿，嘴角有口水流在瓷砖地上，“我就是年轻的时候瞎了眼，找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唐格予再忍受不了，满脸痛苦。 他放开手里的袋子，蹲坐在地上，两手伸进自己脑后的短发里，弯下腰，是一个跪地抱头的姿势。 他跪在吴玉脸前，用祈求的语气对吴玉道：“离婚吧……我求求你们离婚吧……” “我不想看见你被他打，不想看见你每次都半死不活血流满脸的样子，我不想跟他打架，也不想被他打……” 唐格予像是在恳求吴玉，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攒了很多钱……我以后还可以赚更多钱，我可以养活我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你跟他离婚吧，我带你去过好我们的生活。” “我们在街上租个小房子，或者到舅舅附近去，离唐伟明远远的……舅舅不会看你笑话的，别人也不会看你笑话，我们过我们的……” “只要你肯离婚，我保证能让你过得好……” 这些话唐格予已经说过无数次，他也曾无数次地向吴玉请求，可每次他说这些话，吴玉都会装作没听见。 因为她拉不下脸来离婚…… 而且，她总觉得唐伟明以后会改的，毕竟唐伟明也有他的好。 最重要的是，她当年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甚至还不惜与娘家断了关系，硬是要嫁给唐伟明。如今跟唐伟明离婚的话，是要闹多大的笑话给别人看啊。 “你们离婚，好不好” 吴玉像是没听到唐格予的话一样，嘴里还在呜呜地哭着，“我的命好苦啊……那个混账东西亏待我……” 唐格予觉得眼睛发涩，手一直在颤抖，吴玉脸上的伤口和血痕让他觉得心脏一直在被碾压踩剁，疼得狠。 他闭着眼睛，额头贴在冰凉的瓷砖地上，温声道：“那我们离开他好不好？” 吴玉眼里大颗的泪滴出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的窗户，窗上的窗帘已经破旧褪色，“我辛辛苦苦赚两个钱多不容易啊，他几天就输光了……” 唐格予用力咬了咬牙，心里的怒气突然盖过对吴玉的心疼。 他拿开放在吴玉脑袋上的手，狠狠地在地上捶了一下，眉毛紧紧拧着，上下的牙齿要咬碎。 他拳头握得很紧，骨头都在作响，眼睛紧闭着，但睫毛还是湿润了。 心脏一直在抽痛，胸口处好像有把烧得很烈的火，火苗几次要涌上喉管，从嘴里喷出来。 膝盖骨抵着冰凉的瓷砖，很想在瓷砖上面钻动，把瓷砖给钻裂了来发.泄一下心中怒火。 父母是个让他煎熬与憋屈的存在。 ———— 第54章 人间 许竞珩回到家后，洗完澡躺床上立马把手机拿出来充电，开机后点进Q，跟唐格予的对话框在最上面，不用找，直接点进去。 赐我一屋薯片：唐格予，你还好吗？ 赐我一屋薯片：我到家了，吃饱了。 赐我一屋薯片：我爷爷做了土豆汤，很好吃，一大盘我都吃光了。 赐我一屋薯片：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赐我一屋薯片：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啊 赐我一屋薯片：你耳朵后面流了好多血，要包扎一下 赐我一屋薯片：我还是觉得今天应该不回来，你背上挨了几下肯定很疼的，我还可以帮你按按肩膀 赐我一屋薯片：唐格予，在干嘛呀？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笑吧：刚洗完澡躺床上 赐我一屋薯片：去医院了吗？ 笑吧：没事，都是小伤 赐我一屋薯片：唐格予……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笑吧：都说了收了保护费的 赐我一屋薯片：一块钱而已…… 笑吧：一块钱也是钱啊，收了就是收了 笑吧：行行大哥，现在愿意收我当小弟了吗？ 赐我一屋薯片：嗯 笑吧：真好 笑吧：那我以后可就跟着你啦 笑吧：你可要对我好哦(^～^) 赐我一屋薯片：好 ———— 周一上午，教室里的桌子空了一张，袁克转学了。 唐格予一个早上没来，许竞珩一直在等他，也一直在担心他，脑袋时不时就往唐格予座位那边扭，看到那里空空的，心里有股陌生的烦躁感。 大课间里，祁沛起身反坐在许竞珩前桌，下巴往袁克座位那边抬，问许竞珩：“许竞珩，你知道袁克为什么转学吗？” 许竞珩摇摇头，“不知道。” 祁沛一脸思考模样，“好奇怪啊，格予也一上午没来。” 许竞珩放轻声音，“唐格予是受伤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 祁沛抬眉：“受伤？格予受伤？” 明泽跟吴乐在旁边听到后都有些吃惊，明泽跑过来问：“予哥受伤了？他为什么会受伤啊？” 吴乐坐在唐格予椅子上，有些淡定，“他受伤了？难怪前两天没去店里呢。” 明泽戳了戳许竞珩的肩膀，“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什么时候受伤的？” 许竞珩叹气一声，“就上周五晚上他送我去公交站的时候，我们被袁克他哥堵了……那些人是要堵我的，但唐格予跟竹姐帮我摆平了，不过他受了不少伤。” “什么？” “卧槽！” 明泽和吴乐俩人都吃惊，祁沛瞪大了眼睛，“袁克居然还找人堵你了？” “嗯……” “被格予修理了一顿，他居然还敢找人堵你？” 许竞珩有些无奈，“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找了不少人来呢，都是社.会人，拿着武器的。” 祁沛怒了，“卧槽袁克他是有病吧？没完没了了还？” 她骂完又开始担心唐格予，“那唐格予有没有事儿啊？” 许竞珩焉巴了些，“他应该伤得不轻，流了好多血，还挨了几棍子。” “啊……”祁沛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这袁克也是真事儿多，唐格予都没打算再跟他磕了，他倒好，还找人堵你。” 明泽啧了一声，“难怪那厮转学了，再来学校要被唐格予给恁死。” 许竞珩还有些懵，“他突然转学是因为怕唐格予吗？” 吴乐脸上闪过一丝轻蔑地笑，淡道：“不然呢？他不走的话，今天格予来了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许竞珩点头。 祁沛在他脸上细细瞄了瞄，“许竞珩，那你呢？你没事吧？” “没事……” 他的伤，多半都让唐格予挡下了。 明泽吴乐倒没怎么担心唐格予的伤，反正唐格予也经常受伤，不是什么奇怪事，他们都习以为常了，只是有些吃惊。 明泽撞了撞许竞珩的肩膀，“怎么样？跟唐格予做兄弟的感觉还不赖吧？” 许竞珩突然发笑，“嗯，真不赖。” 祁沛傲娇道：“我就跟你说了吧，唐格予人真的挺好的。” “嗯，我现在知道了。” 明泽靠在许竞珩桌子上，闲笑道：“唐格予真的挺仗义的，他既然帮你打了架，那就认定你是他兄弟了，你以后安分点，只要不伤天害理，他都罩着你的。” 许竞珩感觉心里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感，陌生而怪异。而那个舒畅感的起源是因为唐格予的脸自然地出现在他脑海内。 他低头，想着唐格予不可一世的痞帅脸，还有毫不犹豫为他挡下那两棍时的模样，不可闻地说了声：“好……” 明泽又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予哥把你当兄弟，那我也把你当兄弟了。” 他伸出一个拳头抵在许竞珩脸前，“不计前嫌。” 许竞珩抬眉轻笑，握拳碰了碰明泽的拳头，“不计前嫌。” 明泽看吴乐没动，拉了他一下，“你还干嘛呢。” 吴乐微扯嘴角，也跟许竞珩碰了个拳头。 他跟许竞珩本身就没什么过节，自从知道许竞珩就是在S市救了叶梓的人后，心中对他多少还是有一份感激的。 祁沛嘿嘿傻笑，“许竞珩来了之后，咱学校也能有F4了，哈哈！” 明泽立马唱了句：“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 他唱完摸了把头发，对祁沛挑眉：“怎么样，帅吧？像不像道明寺本尊？” 祁沛翻了个白眼，“我刚吃的早餐要吐了……你滚远点……” “切……”明泽斜她一眼，又继续道：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少啰嗦，本少爷有问你意见吗？” “烦死了，现在生活都了(le)无生趣的！” 他说完又对祁沛挤了挤眼睛，“怎么样，有点道明寺的范儿了吧？” 祁沛无语地撑着脸，“警察叔叔赶紧把这人带走吧……” 许竞珩发笑，之前一直没看出来明泽还挺幽默的。 中午许竞珩没去食堂吃饭，还是去学校小超市买的面包配汽水，很快便吃完。 回到教室后，意外地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唐格予。 教室里只有唐格予一个人，他在座位上翘着腿，抱着手臂，表情好像有些得瑟，跟一直在等许竞珩似的，在许竞珩进来后还对他挑了下眉，“哟，又没去食堂吃啊？” 许竞珩一愣，下意识地缩肩膀。 他站在讲台边，突然有些挪不动腿，手指也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 教室里的窗户一直是打开的，现在的天气已经听不到蝉鸣声也闻不到桂花香了，吹进来的风也带了些许凉意，不像夏天时那般温爽。 教室里的四个灯全开着，把唐格予眉眼间的不正经照了个一清二楚，还有他嘴角的伤口。 若是以前，许竞珩看到唐格予这副模样，还以这副表情的盯着自己，他多半是要开始害怕，然后小心翼翼地跑开，远离唐格予。 接着再暗自腹诽，这人真讨厌，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可此时此刻，他看着唐格予，心中是紧张的，愉悦的，也是感动的。 他不怕满脸是伤的唐格予了。 那个人，是他的朋友。 那个人身上的伤，是为了他而受的，那个人脸上的血，也是因他而流。 “吃饱了吗行行？要不要来点饭后甜点？” 唐格予的话语声打断了他心中那短暂又从未有过的未知心绪。 许竞珩回神后便对唐格予一笑，快步朝他走过去，“唐格予，你的伤怎么样了？” 唐格予没回答他，只是放下了翘着的腿。他神情有些懒倦，像是没睡好，“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吃饱了吗行行，要不要来点饭后甜点？” 许竞珩摇摇头，“没吃饱，再来点，有糖吗？今天好想吃糖啊。” 唐格予眉头轻拧，“中午又没去食堂吃饭啊，吃的什么？” “面包，汽水。” 唐格予问：“薯片呢？” 许竞珩抿嘴，“没屯够，吃完了。” 说完他已经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把椅子挪了个方向，正对着唐格予坐。 唐格予看起来有些疲惫，精神不大好的样子，眼里有几条血丝，但不明显。 许竞珩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去看唐格予眉上的一小条血痂，“你身上的伤……还疼吗……有没有上药啊？” “小伤，没事。” 许竞珩又去看他右耳后，“那耳朵呢？肚子？腿？背？脑袋？” 唐格予轻笑，“都没事，有事儿我还能坐在这里啊。” 唐格予说得随意，但许竞珩一看他身上的伤和他那掩藏不住的疲倦就知道，肯定没他说的那么轻松。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许竞珩惹了袁克而起。 许竞珩开始自责，低下头不敢看唐格予，“唐格予，我……对不……” “打住！”许竞珩话还没说完，唐格予就抬手制止，“别说那三个字啊，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就算要说也是我来说。” 看唐格予的反应，许竞珩突然笑了。他从进教室开始到坐在椅子上的这段时间里，只要看着唐格予的脸，他心中就会有一种淡淡的，不知其因也不知其名的怪异情绪，这种情绪会让他的心跳变快。 就好像……他偶然路过一个地方，碰巧看到路边的花苞开放成花朵了，而那个绽放的瞬间被他看完整了，他感到十分舒畅，心情轻快。 第55章 人间 看着唐格予深邃的眼眸，许竞珩撇撇嘴，“好，那我不说那三个字，说谢谢可以吧？” 唐格予摇了摇食指，“也不用了，都说了是收了保护费的，不用整这套了。” 他对许竞珩勾勾手指，“行行，坐过来点。” 许竞珩乖乖移动椅子，向唐格予贴近。 唐格予觉得不够，“再过来点，行行。” “好……”许竞珩再次挪动椅子，而唐格予也在此时转身，俩人膝盖抵上了对方的膝盖。 唐格予的手伸进桌空里，对许竞珩道：“怎么样？收了你保护费，我这个保镖做的还挺尽职尽责的吧？” 许竞珩点头，赞赏地看着唐格予，“非常好，予哥不是白叫的。” 唐格予眉梢一挑，“那你叫声予哥来听听？” “予哥。” 唐格予愣了，心脏突然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又是那阵熟悉的心悸，常常会因为许竞珩而涌上来的心悸。 他没想到许竞珩能叫的这么爽快。 见唐格予没反应，许竞珩又叫了他一声，声音很是温和：“予哥。” 唐格予回神，低头轻笑，“你们从小到大吃糖长大的人就是好，嘴那么甜呢。” 他说话的声音极其小，像是在喃喃自语，许竞珩就坐在他面前都没听清。 许竞珩拍了拍唐格予的膝盖，“予哥，你吃了饭来的吗？” “嗯。来，你的饭后甜点。”唐格予从桌空里拿出来两根糖葫芦，举到许竞珩脸前晃了晃，“行行少爷，对这个甜点还满意吗？” 许竞珩看到糖葫芦，眼睛立马就睁大了，简直太惊喜，“你！你买了这个？！” “嗯哼。”唐格予看许竞珩的表情就知道他开心，得意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许竞珩疯狂点头，“这甜点简直太赞了！” “两根糖葫芦而已，这么惊喜啊？” “惊喜！只要是我喜欢的，不管是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都惊喜……” 许竞珩今天一直觉得嘴里没有味道，整个人也很无力，就想吃点甜的提提神，这两串糖葫芦的突然出现，于他来说是莫大的满足。 许竞珩急忙从唐格予手中抽了一根糖葫芦，打开保鲜膜就咬了一颗，酸甜的味道充满口腔，是人间一大美好。 他一贯觉得，让嘴不闲着就是幸福，此刻让嘴因为糖葫芦而不闲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一大颗糖葫芦含在嘴里，人生是说不出的美滋滋。 他午饭吃的不饱，原味面包配汽水其实不是他的喜好，只是超市好吃的刚好断货，他别无选择，只能硬塞。 一整个上午都在担心唐格予，心中想了很多种可能。 他会不会受重伤躺医院起不来了？他会不会后脑勺被打了几下，失忆了？他会不会腿疼得走不动路了？ 本就心情郁闷而且还吃了个不好吃的午餐，无精打采地走回教室却看到唐格予好端端的坐在教室里，还买了两串他最爱吃的糖葫芦递到他眼前…… 这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奇妙，心情也是无法言喻的美好。 许竞珩两边的腮帮子被糖葫芦塞得鼓鼓的，让他本就有些肉的脸看起来更是可爱。 唐格予心里痒痒，抬手去捏了一下，“甜吗？” “甜……好吃。”许竞珩说得含糊，也没挣脱唐格予的手，“你在哪儿买的，下次我要去那儿买。” 唐格予轻轻放开手，手指从许竞珩滑腻的脸上抚摸下来。 他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说话的声音无力，听起来有几分温柔，“北街，第二条小巷那里有个便利店，你要是找不着便利店的话，就下午去，因为下午那里会坐一个看相的老先生，很显眼。” “看相的老先生？” “嗯。”唐格予声音很轻，“怎么了？” 许竞珩低头，“那个地方我知道，我去过的。但是那里没有卖糖葫芦的啊……我之前是在别的地方买的，没有这个好吃。” 唐格予柔声道：“不是在老先生那里，老先生对面还有个小巷子，那里有一个老奶奶，是做糖葫芦的。” “做糖葫芦？” “嗯，她都是人家买一串她就做一串，现卖现做。山楂选的都是上好的，糖也是自己熬的，每次去都有很多人围在那里，就为了吃一串糖葫芦。” 许竞珩越听越兴奋，对那位老奶奶感到好奇，“还有这种好地方啊？下次去！” 唐格予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扬起的眉尾，红润的嘴唇和鼓起的脸，心中起了涟漪。 他缓声道：“很多人都知道那个老奶奶，她的摊子在那里摆了许多年了。你要是找不到就问人，问不到人的话，我带你去好不好？” 许竞珩把第三颗糖葫芦含在嘴里，连忙点头，“好啊好啊，哎呀你带我去算了……我肯定找不到路的，你们那条街巷子太多了，而且还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抢钱呢！” 许竞珩轻哼一声。唐格予凑过去了些，膝盖张开着往前移动，把许竞珩的膝盖夹住，俩人贴近。 他盯着许竞珩，“你怎么知道？你被人抢过？” 许竞珩点头，嘴里嚼得很快，“嗯……也算被抢过吧，不过我被抢了的钱，又被人给抢回来还给我了，哈哈！” “嗯。这阵子街上不太平，你想吃的话，我带你去。” “好……” 唐格予把手中的一串糖葫芦放桌上，细声道：“吃东西慢点吃，这不是还有一串。” 许竞珩看他，“可那串是你的啊。” 唐格予摇摇头，睫毛微垂，“我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是买给你吃的，一串是还给你的，所以这两串都是你的。” 许竞珩愣了，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这两串都是我的？” “嗯，都是你的。” 唐格予拿起桌上的糖葫芦，举到许竞珩眼前，“抢了你的糖葫芦，说了要还给你的，现在还给你。” 许竞珩把手中还有两颗的糖葫芦拿开，看着唐格予手上的这串糖葫芦，有些懵。 抢了他的糖葫芦？还给他？ 什么意思？ 唐格予什么时候抢他糖葫芦了？ 糖葫芦……抢…… 许竞珩突然紧张起来，因为他想到了开学前一天他去北街玩儿，被两个男人堵在巷子里打劫。 那俩人抢走了他的二十块，紧接着那张二十又被一个戴着白色头盔的人塞回了他手里。 那个人给了他二十，但拿走了他手上的糖葫芦…… 灰色的挡风板盖在那人脸前，他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只听那人留下一句“以后还你”，走的匆匆。 唐格予眉梢轻佻，“行行，那张二十还留着吗？” 许竞珩眼睛一瞪，心跳止不住地加速，嘴里的糖葫芦都忘记嚼了，“你？！” 他手中的糖葫芦有些拿不稳了。 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个人竟然是唐格予？！ 他开始激动，漆黑的眼睛瞪得圆溜，“是你？居然是你啊唐格予？！” 唐格予身子又往前倾了些，离许竞珩更近了。 他眯着眼睛，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行行，你的糖葫芦在哪里买的啊，那么难吃……我还你一串最好吃的，你原谅我迟到了这么多天。” 许竞珩表情瞬间呆滞。 其实他有时会突然想起那天下午在巷子口拿走他糖葫芦的人，每每想到，他都会不自觉地开始好奇头盔下的那张脸长什么样子…… 没想到在这个十分普通的下午，他突然看清了。 原来是唐格予啊。 唐格予的脸近在眼前。他眉毛浓密，眼眸深邃，嘴唇弯起时特别好看，笑起来的他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他说：“行行，这个老奶奶手艺真好，你吃了她做的糖葫芦，都变甜了。” 许竞珩睫毛轻颤。 唐格予说出来的话，让他突然觉得……心里暖了。 唐格予的脸，他看过许多次。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有许多次比今天还近。但以往的每一次对视，每一次听到唐格予的声音，他心里都没有今天这种被触动到的奇妙感觉。 他只觉得，此刻看着唐格予，他好像有些挪不开眼了。 这时候，窗外一阵凉风吹进来，带着很难察觉的草木淡香。 教室里的空气变冷，刺得许竞珩头皮发麻。 他没穿外套，身子轻轻抖动一下。 唐格予啧了一声，语气有些责怪，“你怎么老不爱穿外套啊？现在什么天气了，变天了知不知道？感冒了怎么办？你知道生病起来有多难受吗？你这大少爷能吃得了生病的苦吗，你……” 他嘴里还在念叨着，手已经拉开自己校服外套的拉链，把外套脱下来后，拍了几下。 许竞珩的那串糖葫芦没有再吃了，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唐格予。 唐格予站起来，把蓝白色校服外套披在许竞珩身上，“窗户要不要关了？” 许竞珩没有思考，下意识点头。 窗户关上后，外面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教室里极其静谧，他们的呼吸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唐格予给许竞珩披上外套后又在他面前坐下，膝盖还是夹着他的膝盖。 看着他神情有些怔愣，就抬手在他脸前晃了晃，“怎么不吃了？不好吃？” 许竞珩肩膀微颤，摇头，“好吃……就是不想一下子吃完。” 唐格予笑得宠溺，“尽管吃，以后随时想吃我随时给你拿。” 许竞珩低下头去，把糖葫芦拿到嘴边，咬下前对唐格予说：“唐格予……谢谢……” 唐格予没说话，只是抬手在许竞珩脑袋上柔了柔。 ———— 第56章 人间 午后教室里的人好像都很困，个个都有些焉巴困乏。 许竞珩旁边的唐格予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他的腿还是习惯性地伸在走廊上，恰好抵着许竞珩的桌脚。 李翰站在讲台上，眼里放着精光地在下面的桌子上来回扫射。 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而这节课已经上了大半了，接下来的时间留给同学们背课文，可教室里的几十个脑袋都无精打采的，一脸懒散模样。 徐绪驼背坐着，脑袋一点一点地，眼睛也半睁不睁的样子，眼看要睡着。 李翰眼神略过唐格予，一个粉笔头扔向徐绪，“徐绪！” 粉笔头正中徐绪脑门，他一个激灵直起身来，眼神还有些迷糊。 李翰眉毛一压，“你小子，胆子挺大啊，我的课都敢睡觉！” 徐绪眼睛还是没睁开，但也没闭着，一脸疲惫地说：“我没睡啊……” “你没睡！”李翰又一个粉笔头扔过去，“刚刚是谁脑袋都要点到桌子上了啊？” “那不是还没点到桌子上吗，我是在打瞌睡，又没有睡觉！” “打什么瞌睡！”李翰没什么威严的吼了一句：“我的课有这么无聊吗？” 下面的同学都没说话，但有几个在李翰说完这句话后都打了个哈欠。 “啧啧啧……一个个的这是什么样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脑袋抬起来了！” 李翰伸手指着徐绪，“徐绪！你站起来把课文读一遍！醒醒脑子……” “唉……”徐绪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低头看着书本，慵懒无力道：“春花秋月何时了（le），往事知多少，小……” “给我停下！”李翰表情恨铁不成钢，“le你滴脑壳啊le，这节课你是一点都没听啊？！” 徐绪抬起下巴，“哪里错了啊……” 李翰捂脸喊道：“哎呦我滴天，每当鄙人对自己的教学生涯倍感骄傲时，在坐的各位都会及时点醒在下，在下确实是失败的！” 许竞珩有些想笑，每次李翰讲课他都挺精神的。 他喜欢李翰的课风，而自己本身也对语文也很感兴趣，听得可起劲，这个学期以来，他语文提高了不少。 徐绪有些无奈：“怎么了嘛……” 李翰摇摇头，“错了不可怕，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才可怕啊！文章都讲完了，你还连字都不知道怎么读？” 李翰吼了这么几句，教室里的脑袋慢慢抬了起来，但唐格予还是没醒，老师也没叫他。 “许竞珩！”李翰扶了扶眼镜，“你起来把课文再给大家读一遍。” “好的……” 许竞珩经常被李翰点起来读书，现在已经没有了刚来时候的羞涩紧张。 他利落地站起来，低头看着书，“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许竞珩读完，李翰脸色好了些，他指着许竞珩对徐绪道：“你看看人家！” 徐绪没看，一脸不悦。 李翰抬手往下压，“坐下吧。” 许竞珩坐下，徐绪也坐下了。 李翰又是一个粉笔头扔在徐绪脑门上，“你还坐下啊？给我站起来！下课之前给我把文章理解清楚了！” 徐绪切了一声，又站了起来。 许竞珩转头，看向整个下午一直在睡觉的唐格予，心中有些担忧。 下课铃一响，李翰刚走出去教室里前一分钟还焉巴着的同学们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跑出教室。 徐绪把书往桌上一摔，抬腿就想跑，“兄弟们！逛窑.子去喽！” 王志搂住他，“今天不去食堂了，吃汉堡去吧。” 徐绪道：“行，我也想吃汉堡。速战速决，吃完去捷羽高。” 王志皱眉，“去那儿干嘛？不去网吧了？” 徐绪一脸不正经地抬了抬眉，“听说捷羽高那儿来了个美人儿，绝美！把原来的校花都给比下去了。” 他回头，有意无意地朝祁沛看过去，“跟咱班的某些残花败柳比起来，那叫一个惊为天人！” 祁沛白了他一眼，走上前去不小声地道：“学的最菜，溜的最快。天天班级垫底也能吃下去饭，啧啧……我要是像你这样长得丑还成绩差，我天天哭，哪还吃得下饭呐。” 徐绪停住脚，回头看祁沛，“你这小娘子可是餐餐吃砒.霜？嘴怎滴如此毒恶呢？” “切……”祁沛往前走去，“也不知道是谁先吃的砒.霜。” 徐绪在她背后作势踢了一脚。 祁沛没看见，走到教室门口又回头道：“明天早上一来课代表就检查了啊，你书会背了吗？” “早会了……”徐绪勾着王志往前走去，“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大爷不带你上青楼！” 祁沛暗骂一句：“傻.逼。” ———— 晚自习唐格予意外地又来学校了，给了许竞珩两颗棒棒糖之后就趴桌上睡觉。 明泽和吴乐俩人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挺小声的，没吵着唐格予。 许竞珩在背单词，但背了小半节课了都没背进去几个，心思总是放在唐格予身上，时不时瞥几眼唐格予。 祁沛今天也一直在回头看唐格予，看了几次后便对许竞珩道：“许竞珩，格予今天怎么一直睡觉啊？” 许竞珩耸肩，“不知道啊。” “奇了怪了……”祁沛歪了歪脑袋，“他以前从不在翰哥课上睡觉的，今天下午怎么这么不给翰哥面子啊？” 她看着唐格予压在桌上的一只手，“想睡觉直接在家睡嘛，干嘛非得来学校睡……” 许竞珩垂眸，看着桌空里的一颗棒棒糖，本来是有两颗的，都是唐格予给的，他上课前吃了一颗。 终究是忍不住，合上了书。 许竞珩轻轻挪动椅子，往唐格予那边坐。靠近唐格予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他伸出手指，点在唐格予肩膀上，一两下没点醒，只好推了推唐格予。 唐格予抬起头来，有些迷糊。转脸一看是许竞珩，便不自觉笑了一下，“怎么了行行？” 唐格予眼里有些红血丝，看得许竞珩心里很不舒服，“予哥，你怎么了？” “没事……昨晚没睡好。”唐格予又趴下去，脸对着许竞珩，闭上眼睛，语气慵懒，“下课了吗？还是放学了？” 许竞珩轻声道：“没有，这是第一节 晚自习，才上了一半。” “嗯……那我再睡会儿啊。” 明天月考，许竞珩想叫醒唐格予起来复习一下，但看唐格予这副疲乏模样，他有点犹豫了。 不太忍心。 没听见许竞珩挪椅子的声音，唐格予再次睁眼，看到许竞珩犹豫的神色，便直起身来，“怎么了？有事跟我说啊？” 许竞珩摇头，眼神担忧，“你昨晚在网吧通宵吗？” “嗯。” 许竞珩纠结过后还是开口道：“明天月考，你……要不要先背背书？考完了再睡呗……” “不用，有人给我抄，我每门都有承包方的。” 唐格予说话的声音已经变了，嗓子有些沙哑。 许竞珩发觉不对劲，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他没等唐格予说话，直接抬手摸唐格予额头。 触感有些烫。 “予哥，你好像发烧了？” 许竞珩的手很冷，唐格予感受到冰凉，觉得舒服了些，“不知道……脑袋一直闷闷的，应该睡一觉就好了。” 许竞珩眉头轻拧，“啊……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唐格予摇头，握住许竞珩的手腕，把他的手掌用力压在自己额头上，让那阵冰凉的舒适感持续着，“不用，睡会儿就好了，我从小到大换季的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唐格予十七年来很少去医院，感冒发烧，受伤生病，都是自己熬过来的。没人管他，没人关心他，没人在意他是否难受，也没人看得出他是否难受。 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以睡觉的方式去挨过难受的时刻，因为睡觉的时光他觉得过得很快，难受的时候就睡觉，那难受的感觉也会过的很快。 许竞珩再次挪动椅子，离唐格予更近了，俩人的膝盖已经碰上。 他细细感受着唐格予的温度，还是觉得不对劲，“予哥，你额头很烫……好像真的发烧了，去医院吧？” “不想去……” “为什么？发烧了得打针吃药。” 唐格予摇头，在许竞珩手指上捏了捏，“我以前都不用打针吃药，自己会好的。” 而且他此时浑身无力，走不动路，也不想走路。 许竞珩移动手掌，抚摸唐格予脸侧和脖颈，眉头一皱，“好烫啊……” 他推了推唐格予，“你起来，我陪你去医院吧。打个针很快就能好，但你睡觉的话得熬好几天呢……这几天都会很难受的，而且明天考试……” 唐格予压低了眉毛，眼神朦胧。许竞珩的脸就在他眼前，但有些模糊不清，“你陪我去医院？” “对，我陪你去医院。” 唐格予轻笑，“行行真好……” 许竞珩站起来，把唐格予也拉起来，“怎么样，还走得动吗？” 唐格予撑着桌子慢慢起身，“走不动的话怎么办？你背我吗？” “好啊。” 他没想到许竞珩答应的如此爽快，心里意外地愉悦。 看许竞珩真的蹲身下来要背他，他赶忙拉许竞珩起来，“开玩笑的。” “怎么啦？” “你这瘦胳膊瘦腿的，可别被我压断了，扶着我就行了。”唐格予抬手，在许竞珩脸上捏了一下，“别去医院了，北街有个小诊所，我们去那儿吧。” 许竞珩点头，“好。” 第57章 人间 明泽看旁边俩人都站起来了，而且唐格予脸色明显不对劲，便认真问道：“予哥，你怎么了？眼睛怎么回事儿啊？” 唐格予脑袋歪在许竞珩肩膀上，“行行说我发烧了。” “发烧？”吴乐面露担忧，“你怎么会发烧？” “每年换季都是这样的……” 吴乐心里一沉，他一直不知道唐格予的身体有这样的问题。 “你现在去干嘛？”吴乐看了眼扶着唐格予胳膊的许竞珩，“你跟他去哪里？回家吗？” 许竞珩摇摇头，“去诊所看看，他得打针吃药，真的发烧了，明天还要考试呢。” 吴乐起身，走过去抬手摸唐格予额头，一摸就惊到了，“卧槽，这么烫？！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唐格予提不起劲，说话无力，“好像是……昨天晚上，反正今天早上就起不来了。” 许竞珩一愣。 唐格予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今天早上就起不来了？ 那中午的两串糖葫芦和晚上的两颗棒棒糖…… 他矮唐格予一些，此时抬眼去看唐格予，只觉得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唐格予穿着短袖，外套在中午的时候给许竞珩穿了。 许竞珩的手握在唐格予手臂上，能清楚的感受到唐格予正在发烫的体温，“唐格予……你身上好烫。” 明泽也站起来，“那八成真是发烧了，得赶紧去医院看看。” “嗯。”许竞珩扶着唐格予要出去，明泽和吴乐也过来扶，但被唐格予制止住，“你们俩就别去了，去趟医院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祁沛也起身，“算了，我们别去了，不是有许竞珩吗，他带唐格予去就行了。” 明泽耸肩，“好吧。” 吴乐让开身子。 许竞珩突然对几人道：“如果有老师问起来，你们就说我被唐格予绑架了，千万别说我翘课啊……” ？？？ 唐格予伸手搂着许竞珩脖子，在他耳边亲昵道：“绑架！把行行绑去给我做媳妇儿……” 许竞珩笑着撇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唐格予的手搭在许竞珩肩膀上，上半身都是靠在许竞珩身上的，俩人贴得极紧。 他把脑袋往许竞珩脸侧蹭了蹭，闭着眼睛呢喃着：“没瞎说，就要你做我媳妇儿……好不好……” 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许竞珩去推他脑袋，一推开他又黏上来，几次都推不开，许竞珩不耐烦了，“哎呀你……你好烫啊别贴着我。” 唐格予撒娇，“人家就要……” 许竞珩最受不了唐格予跟他撒娇，“别这样啊，你好歹是个五大三粗的真汉子。” “汉子怎么了？汉子不能娇柔一点吗，铁汉柔情嘛……”他说着还把脑袋在许竞珩肩膀上蹭着。 明泽看着俩人这副模样，觉得有些搞笑，又有些无语，“唐格予，你怎么一碰到许竞珩就变娘呢？” 唐格予没看他，“你管我呢……行行哥哥，我们走吧。” “哦……”许竞珩奈何不了这位铁汉的柔情，索性就随他去了。 俩人勾肩搭背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后，徐绪回头看了一眼，问祁沛：“予哥怎么了？” 祁沛每次对上徐绪就没个好脸色，即使徐绪没有惹到她，“关你屁事。” 徐绪也没恼，“我刚刚好像听见许竞珩说予哥发烧了？” “嗯，换季引起的。” 徐绪撇撇嘴，盯着祁沛，开始无缘无故地不自在，“那什么……这几天风大，你……你记得……多……” “多什么？” 祁沛抬头看他，徐绪突然哆嗦了一下，“多穿……不是……多吃点，养一身肥膘就冻不着，而且指不定哪天猪肉就涨价了，你多少能提点身价。” 祁沛手中一支笔用力往徐绪脑袋上扔过去，砸中徐绪脑门，“滚！” 徐绪被砸了一下，抬手捂着脑门赌气般地转过脸去，“哎呦卧槽这臭娘们……爷迟早给收拾妥当了。” 他这话没敢说得太大声，免得让祁沛听见了他又要遭罪。 ****** 许竞珩跟唐格予俩人出了教学楼，一路上畅通无阻，几个老师一看是唐格予，也没拦着他。 出校门时，保安大叔看人是唐格予，不仅不拦着他，还主动去给俩人开校门。 据说唐格予跟门卫大叔关系好，时不时来陪大叔下下象棋逗逗鸟儿。 他们走了十来分钟到的北街诊所。诊所挺大的，看起来还挺干净正规，北街上的人身子不舒服都是来这儿看的。 “你先坐着，我去找医生。”许竞珩把唐格予扶在一个椅子上坐下。 “好……”唐格予说话已经很无力了，额头上一直在冒细汗，一路上是强撑着走来的。 许竞珩放下他后便去找医生，不久后进来一个男医生，在唐格予腋下放了根体温计，“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许竞珩答：“昨天晚上。他今天一直没精神，睡了一天，眼睛里有红血丝，说话声音也有点哑。” 医生拿了个小灯，对唐格予道：“嘴张开。” 唐格予配合，医生照了一会儿，道：“扁桃体发炎了，这得打吊瓶。” 许竞珩点头，“好。” 医生问唐格予：“有没有药物过敏？” 唐格予摇头，“没有。” 医生关了手里的小灯，对许竞珩道：“你先把他扶到里面的床上去躺着，等会儿护士进去帮他打针。” 医生说完便走出去。 “好的……” 许竞珩扶着唐格予进了输液室里的床上躺着，小心翼翼帮他盖上被子。 这间输液室很小，里面只有唐格予和许竞珩两个人。 许竞珩拿了个一次性水杯，倒杯温水给唐格予，“马上就可以打针了，打完针应该会好一些，你先忍忍。” 唐格予接过水抿了一口，只觉得暖到了心窝里。 他看着许竞珩脸上有些关切的表情，心中一跳，轻笑道：“没事，我以前从不打针，发烧了就去睡觉，睡着睡着就会好。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没那么娇气，别担心。” 许竞珩蹙眉，压着眼睛看他，“发烧了打针不是娇气。” “哦……” 唐格予把杯子放在一边的桌上，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有护士进来帮他打针，顺便叫许竞珩出去拿药。 许竞珩拿完药进来，看唐格予还睁眼望着输液室门口，便问道：“你怎么不睡呢？” “在等你。” “等我干嘛……”他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手里一小包一小包的药，细声道：“这些药都是一天吃三次，早中晚饭后吃。白色的一次两颗，白色小小颗的一次四颗，绿色的也一次四颗。” 他抬头一看唐格予疲倦无力的神色，想来也记不完整，又道：“算了，到时间了我帮你配好药吧，你直接吃。” 唐格予乖乖点头，“嗯……” 许竞珩把装着药的袋子放到一边，拍了拍盖在唐格予身上的薄被子，“睡觉吧，睡觉好得快一点。” “好……” 唐格予说了好，但眼睛却没闭上。见许竞珩没回去上晚自习，眉梢微扬，“行行，你要在这里陪我吗？不回去上课了？” 许竞珩摇头，“嗯，先不回。” 唐格予内心是高兴的，他巴不得许竞珩在这儿陪着他呢，但嘴上还是道：“没事，你回去吧，我都多大的人了，用不着你陪在这。” 许竞珩浅笑，“生病时有个人在旁边，总是要安心一点吧？” “这倒是……” 看着许竞珩的笑容，唐格予第无数次心悸了。 他知道自己喜欢许竞珩，很喜欢。每次看见许竞珩，就想跟他亲近，想碰他，想摸他，想亲他，想抱他…… “行行，谢谢……” 许竞珩切了一声，“陪你来诊所，有什么好谢的。” 他又在唐格予的被子上轻轻拍了一下，“赶紧睡觉，明天考试呢。” 唐格予乖乖闭上眼睛。 他脑袋还在发晕，胸口也觉得沉重的喘不过气。喉咙隐隐发痛，又干又涩，腿脚也无力，身体里明明难受得紧，可还是觉得心里被一股愉悦的情绪充斥着。 就像一片清水突然流在干涸了很久的石头上，冰凉又舒服。 他感到开心……和幸福。 他生病了，有人陪他打针，这让他觉得开心。 而陪他打针的这个人是许竞珩，这让他觉得幸福。 唐格予从小到大进医院的次数极少。他人生的前十三四年一直在被唐伟明家暴，但那时候伤得都不重，也许是唐伟明还有一点点良心，又或许是唐伟明也不想搞出人命来，所以他每次打唐格予都是留了一些力气的，没伤太重，但又让唐格予疼得厉害，而唐伟明跟吴玉两个人都不会带唐格予去医院。 后来，唐格予就习惯了。 每次被唐伟明打了，身上疼的时候他就去睡觉，生病发烧了也去睡觉，脑袋烧得要炸了在床上疼得生不如死也不去喊一声妈妈，尽管那时他才不过九岁。 他所有的苦难时刻都是在床上咬牙熬过去的。以前没有人帮他，他也没有能力自己给自己看病。 十四岁时已经开始打工，手上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积蓄，但生病了他还是不会去医院，已经习惯了难受时就往床上倒。 但今天，有个人在他发烧难受的时候带他来医院了。 是他十分喜欢的人。 唐格予原以为自己的生命中永远也等不来一丝光明，却没想到上天留了一个太阳给他。 在他十七岁这年，遇到了十七岁的许竞珩。 天上的阴霾散开，暖阳洒了下来，世界不再一片黑暗。 第58章 人间 “行行……你真好。” “行行……”唐格予闭着眼，“慵懒地说：“今天的语文课讲的什么啊？” 许竞珩抽了张纸帮唐格予擦额头上的细汗，“虞美人，李煜的。” “哦……你会背吗？” “会，很短的。” “背来听听。” 许竞珩笑了笑，“你还不信啊？” 唐格予睁眼，说话的语气有几分撒娇，“我信……我就是觉得你读的好听，想多听听。咱们行行少爷是大城市来的，普通话太标准了，读书说话都好听。” “好吧……”许竞珩弯弯嘴角。 唐格予躺在床上，许竞珩坐在床边，手肘抵在白色被子上，两手撑着脸，薄唇轻启：“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唐格予闭着眼睛，“读的真好……这讲的是什么啊？你讲来听听？” “好。” 许竞珩轻声道：“我给你讲完整一点的，你边听边睡啊，赶快睡着。” 他想要唐格予快点睡着，睡着了就能舒服一点了。 唐格予动了下脑袋，“嗯……” “写作虞美人时，李煜来到宋已经快三年了。这三年李煜一直很苦闷，作为亡国之君他被监视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一直过的很不舒服，跟以前的皇帝生活简直天差地别。” “某日，李煜又觉得苦闷，便去花园散心。园中的花朵开的正艳，看着那些不知人间愁苦，只是一味浪漫的花，李煜心里更苦闷了，于是便悲叹：春花秋月何时了？这是第一句。春花秋月放在这里代指一年一年的时光，了就是了结的意思。这讨厌的春花秋月，这漫长痛苦的时光，何时是个了结啊？” “下一句是往事知多少。为什么偏有那么多的往事呢，回想起以前在南唐当皇帝的日子，美丽的南唐宫殿，奢侈的帝王生活，李煜又贪念又悔恨。” “昨夜的情形突然浮现在李煜心头，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这里的东风是指春风，故国指南唐都城金陵，不堪是不能承受的意思 。望着那圆圆的月亮，李煜不禁想起南唐都城金陵，可是南唐已经灭亡了，回忆故国，那深深的痛苦真是让人难以承受。” “他看完花继续在园中散步，看到园中栏杆他触景生情，又回想起南唐皇宫，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栏就是栏杆的意思，玉砌指的是台阶，朱颜指红颜，那精雕细琢的栏杆，用美丽石头砌起来的台阶，应该还在那里吧，可那些在雕栏玉砌中穿行的宫娥，她们青春美丽的容颜，应该已经改变了吧。” “回想起以前种种，再看着如今的自己，李煜心中愁苦。问君能有几多愁……问君是李煜在自问，你可知我这愁绪有多少，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正像那春天涨起的江水，浩浩汤汤向东流去，无穷无尽。” 许竞珩说完，唐格予已经睡着。 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声，帮唐格予拉了拉被子，又抬手去探他的额头，好像还是那么烫。 手拿开时他掌心里有些湿润。唐格予额头上又出汗了，他抽了两张纸帮唐格予擦汗。 瓶子里的吊水才走了小半瓶，墙上的挂钟刚过八点。 输液室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很安静。 许竞珩有些无聊，但又不敢开电视看，怕吵着唐格予。 他撑着脸，眼睛在输液室里的所有东西上扫了个遍，最后落在唐格予脸上。 唐格予脸色有些苍白，薄唇没什么血色。睡着了的他没有表情，五官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生人勿近了。 许竞珩看着看着，突然鬼使神差地向唐格予靠近了些，靠近后又控制不住的再靠近了些，近到他甚至能听到唐格予平稳的呼吸声。 其实，他觉得唐格予是帅气的，只是以前他心里讨厌这个人，所以会因为唐格予脸上那些或是戏谑或是玩味的表情而忽略了他身上散发的青春气息。 唐格予眉毛上方有一条小小的细痕，额头上也有一条细痕，被刘海遮住了。 额头上的细痕他是今天才知道的，但眉毛上方的细痕他早就注意到了，他起初就因为这条小细痕而本能地畏惧唐格予，此时却因为这条小小的细痕而控制不住地靠近唐格予。 他靠近唐格予之后，发现唐格予身上还有很多伤疤，这些伤疤都是小伤疤，如果不一直盯着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他把椅子往前挪动，身子离唐格予更近了些，俩人脸与脸之间的距离不过手掌宽。 唐格予的湿热气息平稳地喷洒在许竞珩脸侧，鼻尖…… 他觉得有些痒，但并不想避开。 眼睛睁大了些，在唐格予脸上细细看着。当他看到唐格予脸侧和右耳后的伤痕时，心里狠狠抽动了一下，烦躁的情绪迅速涌上来。 唐格予耳后的伤痕很长，血痂在输液室里明亮的灯光下有些刺眼。 许竞珩睫毛轻轻扇动着，心里有些自责了。 如果那天唐格予没有送他去公交站，那他耳后就不会有这条伤痕。 该有多疼啊？ 许竞珩这样想着，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贴在那个伤口上，轻轻抚摸。 血痂的触感略微硌手。 唐格予感受到耳后传来的痛痒感，脑袋轻轻动了一下，许竞珩沉浸在自责之中并没有注意到。 耳后的痛痒感持续着，唐格予睁开眼睛，眼前出现许竞珩贴得极近的脸。 他发着烧，有些犯迷糊，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许竞珩竟然贴在自己身上，而这张让他心心念念喜欢得不得了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他伸出没有扎针的右手抚上许竞珩的腰，又情难自禁地在许竞珩腰上调戏般地轻轻一捏。 腰间微痒，许竞珩回过神来，看唐格予睁眼了，突然吓了一跳，“你！你……” 他莫名心慌，说不出话来。 唐格予的手从许竞珩腰上滑到他背上，再从背上滑到他脑后，半睁着眼呢喃一句：“行行……” 唐格予的眼睛再次闭上时，手轻轻一按，许竞珩的脸贴在了他胸口上。 意外地，许竞珩没有挣扎，乖乖的让唐格予按着他的脑后。 唐格予的被子没有拉过胸口，许竞珩耳朵贴在他胸口上，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能感受到他轻轻起伏的胸口和微烫的体温。 许竞珩突然开始紧张了，他手指蜷缩一下，手心冒汗。 从未有过的莫名情绪让他脑子混乱了好几分钟，唐格予各种表情的脸在眼前迅速闪过。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以前唐格予那些让他讨厌的种种表情，好像都并不讨厌了。 而唐格予说过的那些话，好像也不讨厌了。 他慢慢定下心来，紧张感渐渐消散。侧脸在唐格予胸口上蹭了两下后，迷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有一辆宾利轿车停在S市的一个小吃街入口，惹得不少人投以目光。在那个时候，开宾利的都是大爷。 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径直朝小面摊这里走过来。 那个穿着校服的男孩，正是司霖。 冉旭站在自己家的小面摊上忙活着，抬头看到来人，惊得手都抖了一下，赶忙用手肘去撞在旁边低头炸油条的许历。 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助理模样的男人对冉旭道：“一样来一份，打包。” 冉旭赔笑：“好的好的。” 她对穿黑西装的中年男人点头欠身，打了个招呼，“司总！您早。” 被称为司总的人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回应了。 而司总旁边的司霖，眼神一直很是挑衅地看着屋里的许竞珩。 许竞珩看到来人，手中的筷子放下了，再吃不进去。 他知道黑西装的男人是谁，是管他们这条街的人，听说前不久还升官了，比以前更厉害了些，这里的人见了他都唯唯诺诺的。 但他惊讶于司霖会站在那人旁边。 冉旭速度很快的把他们要的早点一一包装好递给他们。 助理接过，没给钱就走了，夫妻俩带着微笑目送。 许竞珩一家所在的区域算是S市的城中村，房租没有市内贵，物价也低。 他们家在这里租了个两室一厅，厅用来招待客人吃东西，算是个店面吧，里面有很多桌椅。两室就在客厅后头，夫妻俩住一间，许竞珩住一间，一家人的生活在S市算不上中游，但还是过得去的。 不过……过得去的前提是他们家的店有生意，得有人来光顾。 有人来光顾的前提是，店得开着。 一日不开店就一日没有收入，没有收入但房租还得照给，人照样还得吃穿用度。 而他们这块儿的店，全部归这个司总管，司总那些人要是故意想查，那他们家店好久都不得开。即使没什么问题，也要检测这个检测那个，办一堆证件，全都办好之后还得等，得观察。 这些事一来，店是没有办法开好的，观察好了没开多久还得复查，店又得关…… 他们一家人就靠这个店活着呢，不是说怕查，就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是能不惹着那些人就不惹着那些人，平时还去送送礼，套套近乎。 许历夫妻俩还在纳闷儿今天司总为什么会来，而许竞珩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原来司总，是司霖他爸。 第59章 人间 司总带着助理走后，司霖却没走，反而还走了进来，在许竞珩对面坐下。 许竞珩手指一缩，他对司霖已经有了习惯性的畏惧。 冉旭殷勤地走进来，对司霖微微弯腰，“司小少爷，您看看吃点什么呢？还是想喝点饮料？我让我家孩子去帮您买。” 许竞珩看着冉旭的模样，觉得心里疼。 司霖没看冉旭，眼睛一直盯着许竞珩，“来碗跟他一样的面。” “好嘞……那您稍等会儿哈！” 冉旭走回摊边，许竞珩开始害怕。即使他父母就在眼前，他也害怕司霖。 “你怎么不吃了？”司霖问了他一句。 许竞珩低着头，说不出话。 他知道了司霖的目的，也认栽了。 “我在你面前你吃不下？” 许竞珩还是没说话。 司霖哼笑一声，把书包取下来，“哪里有放书包的地方？” 许历在外边一直盯着俩人这边呢，就怕司小少爷哪里不舒服了，“书包啊？来我帮您放！” 许历走过来，双手拿过司霖的书包，厅里有很多空桌子空椅子，但许历却拿着他的书包往房里走，“我进去放沙发上哈，沙发上干净。” 许历再出来，讨好般地问司霖：“哎呦，司小少爷这是跟咱家孩子认识呢？” “嗯，一个学校的。” “哎呦，没同班呀？” “我大他一级。” “哦～我说看……” 许历话没说完，司霖抬头去看他，“你能先走开吗？我有话要对他说。” 许历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缓神，“诶好嘞好嘞……” 许历说完就走远。 许竞珩暗自咬牙，握紧了拳头，“你不可以这样跟我爸说话。” “哦。” 司霖看向许竞珩的手腕，冷淡道：“上周我不在，肖中他们拿圆规划了你的手？” 许竞珩下意识把手腕藏到桌子下面去，司霖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只觉得不悦，语气冰冷：“拿上来。” 他说话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却有足够的震慑力。 许竞珩没有犹豫，把手又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司霖看见他手腕上细细的红痕，微微蹙眉，“你没去医院？” 许竞珩低沉地摇头。 他被他们打了很多次，每次身上都会带点伤，但从不去医院，去医院就会引起父母的注意和担心，他不愿意。 司霖眼神飘移，“你这周不用去废弃教室了。” 意思就是，这周不用挨打了。 许竞珩点头，“哦……” 司霖突然问他：“你选的文科？” “嗯……” 司霖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我可能会留级。” 他说完这句话，许竞珩惊得抬头去看他，背后突然发麻，头皮都炸了一下。 这个学期已经快要结束了，他被司霖他们欺压了快一年，眼看他们就要高三，再分不出太多时间放在自己身上时，许竞珩正在为此庆幸，司霖却突然说要留级。 看着许竞珩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司霖轻蔑一笑，虎牙短暂的露出来一下，“怎么？失望了？” 许竞珩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他怕。 他怕他高二也不能挣脱他们。 高一这一年，他已经足够煎熬了。 司霖的表情变得十分嘲讽，“如果我留级你就失望的话，那你可能还要更失望了。” “因为我留级，就跟你是同班。” “不要……”许竞珩下意识地当着司霖的面说了这两个字，这是他的内心想法。 他极其抗拒，也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跟司霖一个班的话，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会过得多么痛苦。 他还想好好学习，想以后赚多点钱让父母不要这么辛苦。 司霖表情微变，眼神变得有些挑衅，“行，就冲你这两个字，我决定留级，跟你同班，你好好等着。” “别……别这样……”许竞珩慌张地摇头，他手指开始发抖，背后开始冒汗，“我……算我求你了……” 司霖眼睛一眯，“你在求谁？” “求你……” “我是谁？” 许竞珩愣了一下，吓得甚至忘记了呼吸。 司霖还是一直盯着他，“我是谁？” “司霖……” 司霖眉头微皱，心里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这是许竞珩将近一年来，第一次叫他名字。 “珩哥！” 许历在外面叫了他一声，他吓得身子都抖了一下。 许历转身，“咱这儿有点忙，你过来把司小少爷的面端过去。” 许竞珩强压住内心的不安，站起来去给司霖端面。 他把面放在司霖面前，司霖一眼没看面，还是一直盯着他。 许竞珩不敢再坐下，想拿起书包去学校，司霖开口拦下他：“你敢走？这店还想不想开了？” 许竞珩轻叹一声，又放下书包在司霖面前坐下。 司霖瞥了眼碗里的面，没好气地道：“我不吃香菜，给我挑出来。” 许竞珩只能听他的话，去帮他挑。 司霖的表情缓和了些，似乎有些满意，“如果你一直这么听话，以后我可以考虑让他们少打你几次。” 许竞珩对他的话置之不理，默默给他挑菜。 “但如果你不听话的话，就没有只是打两顿那么简单了……” 许竞珩手一顿，司霖哼笑一声，“你还记得那两个同.性.恋有多惨吧？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让你也变成他们口中的同.性.恋，天天被人指指点点又避而远之。” “同.性.恋有多恶心，有多让人厌恶，你想象一下，那么多人讨……” “别说了好吗……”许竞珩放下筷子，平淡地看着司霖，“我知道……你今天来这里我就知道了。我不会再反抗你，也阻止不了你想做什么，但是……” 司霖微微眯眼，许竞珩的眼神不敢再放在司霖身上，他低下头去，“同.性.恋没有错，他们只是生不逢时，没有活在一个被所有人认可的时代里而已。他们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存在，他们不恶心，他们只是……跟别人不一样。” 许竞珩说完后，有些紧张，“我……我可以走了吗？要迟到了……” “你不怕变成同.性.恋？”司霖答非所问。 许竞珩没说话。 司霖突然发笑，拿起筷子准备吃面，低着头问：“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让你变成同.性.恋了，你不怕？” “我不怕……” 许竞珩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梦里的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唐格予的脸。 唐格予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唐格予笑和不笑，唐格予对他的好和不好……最后是唐格予帮他挡下黑三那一棍的画面。 司霖的脸在梦里渐渐模糊，他的梦变了个场景，变成在H市了…… H市的珞瑜北街，唐格予戴着白色头盔，给了他一张二十。 灰色隔板让他看不清唐格予的脸，他贴在墙上，呆呆地拿着一串糖葫芦。 唐格予抽过他手中的糖葫芦后，把头盔取下来，露出一张十分帅气的脸，轻笑着对他说：“以后还你。说了还你就会还你的，行行。” “行行？” “行行？” 许竞珩感觉自己的手臂在被人拍打，突然从梦中惊醒，身子一抖。 他睁开眼睛一看，眼前是陌生的环境，突然有些懵。 好在一转脸，看到了唐格予。 “唐格予？” 唐格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下床了，左手上贴着一条白色贴布，轻声问他：“睡着了？” “嗯……你的针什么时候打完的？”许竞珩柔柔眼睛，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床上的被子有一小块角盖在自己身上，难怪一直觉得身上暖和呢。 唐格予伸手在他压得有些乱的刘海上扒拉两下，“刚刚。你要再趴一会儿还是先回去？” 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一多点了，许竞珩一个激灵站起来，“回去！怎么这么晚了？” “我打针打的慢。走，送你回宿舍了。” “哦……” 许竞珩醒了之后就觉得有些冷，出了门就更冷了。 外面空气凉，风也大。 唐格予刚打完针从床上爬起来，身上还穿的短袖，那肯定更冷。 许竞珩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是唐格予的，不禁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了。 他站在诊所门口，拉开校服外套的拉链，“唐格予，衣服给你吧。” 唐格予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脱，“干什么呢，穿好。” “可是你还感冒着呢！” “没事……” 许竞珩不肯，非要把外套脱下来给唐格予，“你别这样……这本来就是你的衣服，而且你还生病了。” 唐格予为了他无缘无故被人打，无缘无故受了伤。 耳后那条伤痕，让许竞珩看着就觉得愧疚，“你手放开啊！” 唐格予没放，轻柔道：“嘘……乖，走，送你回宿舍。” “唐格予！” 许竞珩有些生气了，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这样，自己的身体都不要了是吗？ 看着许竞珩的埋怨表情，唐格予就知道这孩子心里的气上来了。 他妥协了，“算了，今晚变天变的突然，我是真怕你冻着，而且明天考试呢。” 许竞珩表情没缓和，压低了眉毛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我今晚不回去了，在诊所睡，你一个人回宿舍，这样可以吗？” 许竞珩的眼睛下意识往诊所里瞄了眼，诊所的两扇大门是透明玻璃门，他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有几个护士聚在一起盯着他们看。 他收回眼神，问唐格予：“诊所里面能睡人吗？” “当然。” “真的？” “真的。” “好吧。”许竞珩担忧地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吃药。” “嗯，走快点，别让风吹着了。” 许竞珩抬手跟他摆了摆，唐格予轻拍他的背，“晚上把窗户关紧，免得风吹进去。” “嗯……” 第60章 人间 唐格予一直站在诊所门口看着许竞珩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他推开诊所的玻璃门进去拿药，有个年纪稍大些的护士姐姐跟他说了一句，“学生仔，我们诊所可不能睡人的哦。” 唐格予点头，“嗯，我知道。药在里面忘记拿了。” “哦，那你去拿。” 唐格予进输液室里拿了药，准备出门时，那几个护士还聚在一起，开口说话的又是那个年纪稍大些的护士姐姐，“你晚上穿着短袖这样吹风回去，感冒可不得好哟……明天病情加重，可不要觉得我们是黑心诊所啊。” 唐格予轻笑，“嗯，不会的。” 另一个年轻护士道：“你刚刚干嘛不要那外套啊，打了针的人身子最轻，最怕冷了。” 一个女护士接话：“就是啊……学校不就在前面吗，他两步就跑回去了，这一小会儿吹吹风不会怎么样的，你干嘛不穿他外套？” 唐格予推开门出去，低着头小声说：“有些人……就是比自己还重要的。” “让他吹冷风，我哪儿舍得啊。” 这句话他是出了诊所的门才说的，也不知道那几个护士姐姐听没听见。 ****** 第二天白天，唐格予的病情没见好转，一天的考试考得很煎熬。 晚上许竞珩又带他去输液了，唐格予今晚输了液后，人才精神了些。 今天他输液时没有睡觉，跟许竞珩一起看电视，俩人看猫和老鼠看得哈哈大笑，时间过得还挺快。 许竞珩抬眼一瞄，唐格予的最后一瓶吊水到底了，他赶紧跑出去叫护士进来给唐格予拔针。 昨天那个年纪稍大些的护士姐姐今天也在，她走进来时，撇了许竞珩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许竞珩的错觉，他觉得自己从护士姐姐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鄙视。 护士姐姐给唐格予拔了针后，阴阳怪气地对唐格予道：“你这个小兄弟，今天比昨天靠谱了些啊。” 许竞珩有些懵。 唐格予对护士姐姐讪笑。 护士姐姐又道：“今天没睡觉，没抢你被子，也没让你等一个多小时。” 听了这话许竞珩有些吃惊，眼神不解的去看唐格予。 唐格予摇摇头，“没事，走吧。” 许竞珩站起来问护士姐姐，“姐姐，我怎么了？” 护士姐姐没说话，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许竞珩看过去，时间是十点不到。 他明白了。 羞愧的低下头去，不敢看唐格予。 唐格予下床，轻轻捏了一下许竞珩的脸，“行行，晚上没吃饱吧？走，带你去吃饭。” 许竞珩没说话。 唐格予的心沉下来，他撞了撞许竞珩的胳膊，“走了行哥，咱吃饭去。” 护士姐姐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走出去，输液室安静下来后，许竞珩抬头看唐格予：“昨天……我不小心睡着了。” 唐格予摇头，“嗯，没事。” “我是不是还抢你被子了？” “没有啊。” “你打完针了为什么不叫我呢，为什么要等我一个多小时啊……” 唐格予声音软了下来，“你睡的正香呢，我吵你干嘛？” “唐格予！” 许竞珩怒喊一声。 “别生气……行行别生气。” 唐格予去搂许竞珩的肩膀，讨好道：“说，想吃什么？吃馄饨吗？” 许竞珩压低了声音，“对不……” “别！”唐格予脑袋亲昵地贴在许竞珩耳后，“别说这个，你很好。” 看许竞珩鼓着的小脸，唐格予摇了摇他的肩膀，哄着他，“别生气了好不好？行行……” 许竞珩低着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自责。” 唐格予握住他的手腕往外走，“别生气，也别自责，吃馄饨去了。” “我不想吃馄饨。” 唐格予回头看他，“那你想吃什么？” 许竞珩情绪还是不怎么好，走到外面时，看到那三个女护士在看他们，心中觉得有些窘迫。 唐格予拉着他走到门外，看许竞珩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便轻声问他：“怎么了？” 许竞珩其实是心里在内疚，但也不好意思说了，事情已经发生，改变不了。 “我饿了。”他随意说着。 “那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想吃饭，你做的。” 唐格予眉毛一抬，有些意外，“想吃我做饭？” 许竞珩轻轻点头，“嗯……” 唐格予脸上的喜悦开始藏不住了。 他早就想做饭给许竞珩吃了，听说想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留住他的胃。 他心里得意地笑，总算找到留住许竞珩胃的机会了。 “走走走……”唐格予拉着许竞珩手腕，好像有些激动，“家里好像还有菜，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咱去小超市买点。” “不用买了，晚上随便吃点就好了。” “好。”唐格予问他，“爱喝汤吗？” 许竞珩犹豫了一下，“嗯……好像……爱喝吧。” 唐格予笑道：“你这是什么回答，爱喝还是不爱喝？” “只喜欢喝土豆汤。” “巧了。”唐格予打了个响指，“我家就是土豆多，全是珞瑜西街进口的。” 许竞珩嗤笑一声，唐格予发觉，在他脸上刮了一下，“行行少爷这是不生气了？” 许竞珩佯怒地瞪他，“我没有生气！” “好好好……” 俩人一路话语不停的走到了唐格予家外的小巷子里。 唐格予手上提了个小袋子，是他们刚刚路过蛋糕时店买的。 许竞珩看着蛋糕就心里痒，嘴瘾上来了，老要去抢袋子里的蛋糕，“我先吃一口嘛，我好饿啊！” 唐格予不给他，“先吃饭，你先吃蛋糕的话等会儿肯定就吃不下去饭了。” 许竞珩去扯他校服外套的袖子，“不会的，我吃得下饭。” “乖，吃了饭再吃蛋糕。” “不……那我不吃完，我先咬一口好不好？” “你咬了第一口就会咬第二口，然后整个蛋糕都会被你吃完。” 许竞珩想而不得，心里有些生气，打了唐格予的手臂一下，“唐格予！你怎么这样啊？这个蛋糕买来不就是给我吃的吗？” 唐格予抓住他的手握着，“乖，再忍忍，我做饭很快的，吃完饭再吃。” “哎呀我不要……唐格予你好讨厌啊！我就想现在吃！” 唐格予安抚着：“乖乖乖……” 已经走到家门口，唐格予正要去掏钥匙，却突然听到从门里传来的瓷器破碎声，跟这个声音配套的，还有唐伟明的怒骂和吴玉的嘶吼。 他心里一惊，突然慌了神。 他以为唐伟明今天去W区赌.博了，没想到还没动身。 他在原地站定，拿着钥匙的手僵住了。 许竞珩没注意到门里的声音，以为自己求了半天，唐格予终于答应让自己先吃蛋糕了，连忙去抢他手中的袋子，“谢谢予哥！” 唐格予转身，把手里的袋子拿起来塞进许竞珩怀里，“行行，你今天先回去，我改天再做饭给你吃。” 许竞珩一愣，又以为是自己要先吃蛋糕让唐格予不高兴了，他犹豫了一下，把蛋糕袋子还给唐格予，“算了，我吃完饭再吃蛋糕吧。” 唐格予的心脏狠狠抽痛一下，他觉得今天门里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抬手抚上许竞珩手腕，“乖，你先回去。” 许竞珩不想走，有些莫名其妙地生气，“你干嘛啊，我不是说了先吃饭吗，蛋糕我又没开，你……” “你给老子滚！你这个臭婆娘给老子滚！”门里传来唐伟明大声的怒骂，许竞珩贴在门边被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他呆住之后，门里的声音还没停，反而越来越激烈，“你一分钱不给的在老子家里住了这么多年，老子找你要几万块钱怎么就混账了？！啊？！” 接着是铁锅砸在地上的声音。 吴玉哭喊着：“你滚！唐伟明你滚！那五万块钱是我养格予上大学用的，绝对不会给你！你死在外面我都不会给你！” 唐伟明好像扇了吴玉两巴掌，啪啪两声来得清脆，吴玉吼了一声，“我跟你拼了！” 屋子里一阵噼里啪啦，像是桌子被推倒，上面的碗筷都掉在地上，全部破碎。 唐伟明穿着皮鞋的脚踹在吴玉脸上，“读什么书！都十七岁了还读几把书，生下来就是个赔钱货，浪费老子好多钱，就不应该让他活这么大，小时候就该掐死了！” 吴玉嗓子都吼哑了，“你这个丧良心的人渣！格予是你儿子啊！你这个傻.逼！” 这个门的隔音不太好，里面的动静又大，争吵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在许竞珩耳朵里，像是砸在他心脏上一样。 手里的蛋糕开始变重，呼吸也变得沉重而缓慢，不敢抬头去看唐格予。 他们对门有一个男人带着怒气地开门出来，看见唐格予就开口大骂：“你tm有病啊唐格予？！这都几点了？我家还有小孩呢？白天也就算了，到现在都还在摔东西吵人，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还让不让人安逸了？” 唐格予对那个穿着睡衣的男人微微欠身，“不好意思……李哥。” 李哥没解气，眼神凶狠，“三天两头就这样搞，你爸妈能不能好好过了？不能好好过就赶紧离了！别搞得大伙都不安生！” 唐格予没说话，对李哥点头。 李哥又骂了几句才碎碎念地关上门，婴儿微弱的哭叫声被隔绝在门里。 第61章 人间 屋里的吼叫声渐渐小了下来，也许是那俩人都没力气打架了。 许竞珩贴在门边，无措和不安。 他想对唐格予说些什么，但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是唐格予先开口的，“对不起啊行行……你吓到了吧？” 许竞珩肩膀一抖，下意识摇头。 唐格予看他反应，觉得好笑，“别怕，他们不会出来的。我先送你回去，蛋糕你在寝室里吃吧。” “唐格予……” “嗯？” 许竞珩瞄了眼门板，忽然对唐格予道：“你喜欢吃蛋糕吗？我们一起吃蛋糕好不好？” 唐格予摇头，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我就不跟你抢了。走，先回学校吧。” 唐格予说完往前走，许竞珩也跟着他往前走去。 巷子口很长，俩人一前一后走着，一路沉默。 在即将要走出巷子口的时候，许竞珩突然上前去拉住了唐格予的手腕，轻细的声音在巷子口里响起：“予哥……这个蛋糕我们一起吃吧。” 唐格予站定，转身。 巷子里的灯光很暖，把许竞珩的脸照得柔和了许多。 许竞珩又道：“我一个人吃不完。” 唐格予轻笑，“好……” 许竞珩打开袋子，唐格予去揭开蛋糕的透明盖。 他们买的是一块圆形的小蛋糕，草莓慕斯的，上面还躺了一颗被切成两半的草莓。 他们找店员拿了两个叉子的，许竞珩拿出一个叉子递给唐格予，唐格予拿过后，在蛋糕上挑了颗草莓递到许竞珩嘴边，“行行，吃草莓。” 看到唐格予递过来的草莓，许竞珩下意识抬头，眼神对上唐格予的眼睛，心中似有清风吹过，凉爽又舒适。 他睫毛扇动，轻声道：“你吃吧……我们一人一半。” 唐格予却摇头，“蛋糕我吃一口，草莓全给你吃。” 唐格予又把草莓往许竞珩嘴边递，许竞珩再没有拒绝，把那半颗草莓含在了嘴里。 酸甜的。 那个蛋糕，唐格予确实只吃了一口，其余的都给许竞珩吃了。 蛋糕不大，许竞珩很快吃完，吃完后他们站在巷子口，没有说话，但也都没有走。 一阵凉风吹进来，许竞珩打了个寒颤，唐格予问他：“冷啊？” “有一点……” “那赶紧回去吧。” 唐格予转身要走，许竞珩喊了他一声，“予哥！” 唐格予回头，“嗯？” 许竞珩慢慢走上前去，仰着脸问他：“你……还好吗？” 唐格予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脸轻松地摇摇头，“没事，我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样的，从来没好过。我已经习惯了，哪天他们不打架了我才会不习惯。” 他伸手在许竞珩脸上刮了一下，“倒是你，是不是吓到了？” 许竞珩摇摇头，心脏微微抽痛。 他离唐格予近了些，盯着唐格予的眉眼看，说话的语气有些安抚，“我爸爸说，上天是公平的。它让一个人失去什么东西，肯定也会让一个人得到宝贵的东西。” 唐格予微微歪了下脑袋，“是吗？” 许竞珩坚定地点头，“是的。你以后也会有的，属于你的……宝贵的东西。” 他伸手在唐格予的手背上点了一下，轻轻地说：“人不会一直是小孩，生活也不会一直是苦的。这世界会变化，你也会长大。” 看唐格予没说话，许竞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向来不会安慰人。 没有人再说话，巷子外的风吹得更加猛烈了，呼呼作响地打破着安静。 许竞珩抬腕看了眼手表，又道：“现在已经十一点了，那今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我们也又长大了一天，而且明天也还会长大。” 唐格予点头，不敢看许竞珩，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亲他。 夜里很冷，吹来的风很凉。巷子外有棵大树，树上的叶子被风刮下来，掉在唐格予头顶。 许竞珩轻轻抬手捏住那片树叶拿在手里，在唐格予眼前晃了晃，“唐格予……” 唐格予这时抬头，满眼柔情地看着许竞珩。 黑夜里的许竞珩，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看着唐格予，他说：“期待一下成长，期待一下未来。” 唐格予站在巷子口，许竞珩站在里侧，身后是一条又长又黑的巷子，月色照不进来，暖黄的灯光颜色照在黑墙上，看起来有些诡异。 这样的场景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慢慢映在唐格予眼帘。 他曾经放弃过自己，从出生至现在一直活的很煎熬。他觉得这世界在跟他作对，让他事事不如意，他也在反抗这世界，也想改变这世界，可发现反抗过后反而会更难生存，还弄得自己满身是伤。 痛苦像是在他心里播了种，从他出生起那颗种子就埋在了他的心脏里。 他慢慢长大，那颗种子也慢慢发芽，他即将成年，当年的那颗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他一直煎熬着，痛苦着。每当难受到极致的时候，他就开始思考，思考在世界上艰难生存着的自己，这卑微的生命在这奇怪的宇宙空间中，还会不会扑捉到一丝希望？ 世界之大，他能好好活着吗？ 他的生命中，会有希望出现吗？ 他痛苦而迷茫着，能看见光明吗？ 他卑微而渺小，存在还有必要吗？ 这些问题像是迷宫，他一但陷进去开始思考了，短时间内就很难出来。 突然地，巷子里的灯泡裂了一个，整条巷子变得更加黑暗，只有巷子口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灯被一条线缠着，挂在开了几条裂缝的黑墙上，在许竞珩的头顶被风吹得微微摇晃。 周围全部一片黑暗，他只看得清面前站在小灯下的许竞珩。 他突然觉得……好像是神明降临了。 即使这世界是黑暗的，他也能看见光明。 而光明就是许竞珩。 此时他觉得，心里那棵名为痛苦的参天大树，也许有一天能连根拔起。 他所想要的东西，会有人给他的。 他所思考的问题，也会有人给他答案。 那个人不用做什么，存在着就可以了。 ———— 十二月初，空气开始冻手了，树也开始变秃，人们走在街上都开始哆嗦。 叶梓跟沈竹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只要有空了就往沈竹那边跑。 今天到店时，店员告诉她沈竹已经在厨房后的小房间里等着了，她整了整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后，脚步轻快地走进去。 沈竹一直在房里等着，见两只耳朵冻得通红的叶梓进来，赶忙拿起一旁的热水袋贴过去，“哎呦，这小耳朵给冻的……快捂捂。馄饨我已经让李哥做了，马上就能好。” “嗯。” 叶梓坐下，把书包取下来抱在腿上后还拍了拍，一脸期待地看着沈竹，殊不知这样的表情有多可爱。 沈竹突然有些不自在，坐在沙发上往后移了点，“有话好好说，卖萌犯规啊……” 叶梓在心中暗自嘻嘻一声，拉开比之前更破旧了些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玻璃瓶不大，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千纸鹤。 叶梓两手捧着玻璃瓶递到沈竹面前，“竹姐，这个送给你。” 沈竹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送给我？” “嗯……” “这个……你……送……”沈竹少有的语无伦次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而且还是叶梓送的。 这可是叶梓亲手折的千纸鹤啊…… 叶梓坐近了些，把玻璃瓶抵在沈竹胸口，“你不要吗？不喜欢吗？” 沈竹呆呆地，看着突然靠近的叶梓，觉得身上有点不舒服。 她接下了小玻璃罐，低着头看里面的千纸鹤，不自然道：“你……你折了多久啊？” “没多久，你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沈竹把小玻璃罐抱在怀里，“谢谢，需要我礼尚往来吗？” 叶梓摆摆手，她送沈竹千纸鹤，自己心里也很开心，“不用了。” “好，那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啊？”叶梓愣了，“不用了……” 沈竹已经起身，把那一小罐千纸鹤当宝藏一样的藏在柜子里，拿了件厚外套就往门外走，“走了。对了，再给你买个书包吧，你这书包都旧成什么样了。” 叶梓不答应，“不用了竹姐！” 折千纸鹤送沈竹，只是自己的一份心意，也是在满足自己对沈竹的喜欢。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份多有价值的礼物，也没想让沈竹送自己什么东西。 叶梓跑过去拉住沈竹，“不用了……” 沈竹把手里的黑色外套往叶梓身上一披，“好，那就再买个钱包。” “啊？” 叶梓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沈竹拉出门去，俩人去的是一家很高档的商场，里面的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 一家布制商品店里，沈竹拿了一个白色书包给叶梓看，“这个怎么样？你喜欢的白色。” 叶梓摇摇头。 沈竹又去挑选了另一款风格偏酷的白色书包拿在叶梓眼前，“这个呢？” 叶梓还是摇摇头。 沈竹轻柔笑了一下，“那你去选？选个喜欢的？” 叶梓的表情有些无措，“不用了……其实我那个就可以用呀……” “那个都脏……都旧成那样了，你换一个嘛，换一个看着也舒服，你去选一个。” 叶梓扭扭捏捏地站起来，觉得既然已经来了，再拒绝沈竹的话，多少让她有点尴尬。 店里一排货架上放了几个白色书包，叶梓其实一进店就看中了一个书包，但没好意思说。 她慢慢移步到看中的书包那边去，书包背面有一只很可爱的Q版猫，她指着猫咪书包，转头问沈竹，“姐姐……这个好看吗？” 沈竹有点强颜欢笑，真是怕啥来啥，但看叶梓喜欢，她只能点点头，“好……好看。” 叶梓抿嘴笑了一下，“那就这个了。” 沈竹小心翼翼地指着猫咪书包，对店员道：“要……要这个……” 第62章 人间 叶梓本以为买完书包就会回去，可沈竹独自进了一家饰品店，几分钟后出来，裤子里的口袋有些鼓，像是装了一个方形小盒子。 沈竹看了眼手表，对叶梓道：“现在还早，要在里面玩会儿吗？里面暖和。” 叶梓点头，“好啊。” 沈竹指了指楼上，“四楼有影城，跟我……看个电影？” 叶梓心中有些雀跃，觉得能跟沈竹在一起就是开心的，“好啊，我买票。” 沈竹没跟她争，这孩子什么性格她已经看出来了，脸皮薄，爱害羞，老实，人好。 她点头，“行，上去吧。” 俩人走到四楼的影城，看着大屏幕上面的影片名字和旁边竖立起来的易拉宝影片宣传照，有些纠结。 沈竹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来影城的，“有没有想看的？你们学生仔是不是都爱看些校园爱情啊？” 俩人离得近，感受到沈竹的气息，叶梓微微一愣，觉得背后突然冒了一阵汗，“是……是吧。” “讲校园爱情的有好几部，你想看哪部？” 叶梓低着头，脑袋有些放空了，“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行，就这部吧。” 沈竹随意指了一个片子，叶梓赶忙走到柜台边去买票，手心里出了些汗，她在腿侧擦了擦。 沈竹在她买票的时候，去买了桶爆米花和两罐可乐。 她们进到观影厅里面却发现没有多少人。 俩人坐的是中心位置，沈竹帮叶梓把可乐放好，又把爆米花放她腿上，“这片子我朋友说挺火的，怎么没什么人看？” 叶梓摇摇头，“不知道……” 她今天全程处于一个紧张的状态。身旁人是沈竹，而且还离她很近，她们吃一桶爆米花，一起看电影，这些事情让叶梓觉得不真实，但又心情愉悦。 放完广告影片开始时，这个观影厅里才六个人。除了她俩以外，还有两对情侣，坐在角落里，目的好像并不是看电影。 叶梓呆呆地盯着大屏幕，拿起一颗爆米花但没有放进嘴里，有些犹豫地在黑暗下往沈竹脸前递，小声问道：“姐姐……你吃爆米花吗？” 影片的开头很吵闹，是一堆人在打架，叶梓说话的声音又小，沈竹没听清，“什么？” 叶梓忍下了心里的紧张感，加大了音量，“你吃爆米花吗？” 沈竹还是没听清，“什么？” 叶梓暗自咬了咬下唇，扭头往沈竹身旁凑过去，“我说你……” 而沈竹也在两次都没听清楚对方说的什么时转了脸，还把身子往叶梓那边倾了些。 此时俩人同时转脸，前倾…… 她们鼻尖碰到了鼻尖，嘴唇差点就要贴上。 听不到呼吸声，但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呼吸之间喷洒出来的热气。 叶梓愣了。 沈竹也愣了。 沈竹没动，是叶梓先退开了些，“我……我……我说，竹姐你吃爆米花吗？” 沈竹垂眸，她向来不爱吃甜的，但不由自主地答应了，“好。” 叶梓因为过度紧张，呼吸变得沉重而缓慢。她清楚自己对沈竹的心思，所以在沈竹贴她如此近的时候，心头小兔乱撞。 她拿起一颗爆米花，递到沈竹嘴前，“听说这个很甜……” 影厅里很黑，但屏幕上很亮，她们俩离屏幕近，屏幕上的亮光把叶梓的眼睛照得发闪。 沈竹似乎看不够，直勾勾地盯着叶梓的眼睛看，忽视了叶梓举在她嘴前的爆米花。 “吃吗？”叶梓又问了一句，沈竹这才回神，她还是盯着叶梓的眼睛看，微微低头，张开嘴含起了那颗爆米花。 叶梓被沈竹的眼睛盯得有些想闪躲，她挪开目光，投入到大屏幕上。 沈竹除了叶梓手上的那颗爆米花以外，还咬到了一个软软硬硬的东西，那是叶梓的食指。 叶梓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眯了一下眼睛。被沈竹牙齿刮过的食指有些湿润，叶梓的脸微微发红，心里还在紧张，但却又问了一句：“还……还吃吗？” “吃……这个很甜。” 叶梓紧张地拿起一颗爆米花，眼睛盯着大屏幕，慢慢把爆米花举到沈竹嘴边。 沈竹的脸是对着叶梓的，叶梓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觉得极其羞臊。 沈竹这次把爆米花含到嘴里的时候，舌头鬼使神差的在那根食指的指尖绕了一圈，味道甜甜的。 叶梓脖子一缩，湿润的触感让她脑袋发麻，但她没有着急抽出手，而是等沈竹的脑袋退开之后，才把手缩回来。 沈竹以前吃爆米花，几颗就觉得腻了。今天吃爆米花，一桶却觉得不够。 她们都没有说话，沉默着，但某种情绪却一直在飙升。 想要……黏着对方的情绪。 爆米花吃完后，沈竹意犹未尽地tian了tian嘴唇，这才把眼睛从叶梓脸上收回，投向大屏幕。 这部电影叶梓看似看得很投入，但心思一直都在余光能看到的沈竹身上。 直到观影厅的灯突然被打开，眼前瞬间亮了起来，这两个女孩才从刚刚莫名其妙的举动里面稍稍回过神来，拿起袋子起身。 那个举动其实让这两个人都并不感到任何的不悦或尴尬，带来的是紧张之余的心悸。 两个人默默走出观影厅，气氛有些微妙。她们进去时是牵着手进去的，但出来后没有牵手。 叶梓走在沈竹背后，窘迫又羞耻。 沈竹回店里开摩托载叶梓回去，俩人一路无话。 到了家叶梓开锁时，沈竹给唐格予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帮叶梓换锁，最好连这个破旧的门也一起换了。 门开了后，俩人走进去。 这是沈竹第一次进叶梓家门，之前她都是只送到门外，还没有进过叶梓的家。 她们在门边处换鞋，突然有一抹白影从客厅里飘过来，停在叶梓脚边，待沈竹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之后，立刻惊声尖叫：“啊啊啊！啊啊——猫啊！” 沈竹被吓得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穿着球鞋，两手扶着鞋架背也抵在门板上，两眼瞪大了看着面前的猫。 而这只白色小猫，也被沈竹的反应吓得不轻，弹跳到叶梓腿后。 叶梓赶忙蹲下去扶沈竹，“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沈竹表□□哭无泪，指着那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白猫，喊道：“那里有猫！有猫啊！” 叶梓这才记起，沈竹是怕猫的。 她看着沈竹这副小孩般的模样，突然觉得想笑。 太可爱了。 沈竹捕捉到了叶梓轻扯起来的嘴角，轻轻推了一下叶梓的肩膀，佯装指责道：“你还笑！我都要怕死了！” 叶梓掩着嘴唇站起来，跑到旁边去抱猫，回头对沈竹说：“其实……猫不可怕的……” “拿走拿走！！” 叶梓只好把猫抱到房里去。 屋里没了猫的踪影，沈竹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往里走，看到叶梓从房间出来，便道：“你还真养着它了啊？” 叶梓点头，“嗯哼，苗苗真的很可爱，抱在手上摸可舒服了。” 沈竹表情迷惑，“苗苗？谁？” 叶梓一脸天真，“我的猫。” “你管它叫苗苗？” “是啊。” “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叶梓摇头，“不觉得呀，挺顺口的。” 沈竹觉得无法理解，居然有人不怕猫，不怕猫就算了居然还养着，养着就算了居然还取名字？ 这是什么难以置信的行为。 “为什么叫它苗苗啊？” “因为它喜欢喵喵地叫。” “好吧……你高兴就好。” 叶梓轻笑，发现沈竹一直站在桌边，“坐吧”两个字本来要脱口而出，却在看到客厅环境的时候，又封在了嘴里。 客厅没有沙发，没有电视，只有一套小桌椅和一小袋米。 窗户破了一个口，有风从外面挤进来。 沈竹倚在墙上，随意地扫了眼房子后，睫毛颤抖两下，问道：“你一个人住啊？” 叶梓垂眸，轻轻点头。 “家里人呢？” “在外地。”叶梓走过去到沈竹面前站定，“竹姐，我们去房间里坐好不好？” “嗯……” “那你先闭上眼睛，我去把苗苗抱出来。” 沈竹没说话，她确实是怕猫，但见叶梓把猫抱出来后，很是爱不释手地一直摸猫咪的脑袋，还是妥协了，“算了……你喜欢的话，就抱着吧。” 她说完就傲娇地进了房间，眼睛一直不敢直视猫咪。 房里的床不大不小，有一张书桌，一个柜子，再无其他。 沈竹心中轻叹一声，问叶梓：“书包现在换上吗？” 叶梓一愣，“哦……好……” 沈竹看她手上抱着猫，没让她动手，“我帮你换吧。” 她打开叶梓的旧书包，把里面的书拿出来时，下意识地翻了翻，然后……有些尴尬。 上面的分数和红叉实在显眼。 沈竹抬头看了眼叶梓，那孩子撸猫撸得不亦乐乎，嘴里还苗苗……苗苗地叫着。 那猫跟她一样，瘦的很，不过看起来比当初在巷子里见到的时候长大了些，身上也是干净的。 沈竹拉过旁边的书桌椅，坐下后翻开一本练习册，抬眼问叶梓：“成绩不算太差？” 叶梓抱着猫坐在床边，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嗯……” 她想着反正沈竹已经离开学校多年，那她那些题做没做对沈竹也不知道，就硬着头皮撒谎了。 “第34页的第二题，第五题，第六题都错了。” “啊？”叶梓愣了，抬起头来。 沈竹把书本摊开，把页面指给叶梓看，“第二题，错的选项是D。” “是吗？为什么？” “因为ABC是对的。” 叶梓：…… 哦。 叶梓抬起头来，以一种心虚的眼神看着沈竹，沈竹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些微妙地责怪：“你有看题目？” 被沈竹这么一问，叶梓有点不自在。其实这道题就是瞎蒙的，但她还是下意识点点头，“看……看了啊？” “看了还选A？” “啊？” 面对叶梓这样的反应，沈竹其实是有些担忧的，“已经读高二了……这样的成绩不慌吗？” 叶梓撸猫的动作一顿，摇摇头，“不慌，读完高中就不读了。” 沈竹不解，“为什么？” 叶梓还是摇摇头，没说话。 沈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闷气，“你就不想考好大学，以后做一份好工作？” 叶梓轻声道：“珞瑜街里没有大学。” 沈竹合上书，“我当然知道，珞瑜街没有，其他地方也没有吗？！” 第63章 人间 看着叶梓沉默的情绪和平淡的表情，还有床上没被装进书包的几张卷子，那几张卷子全部都摊开着，上面的分数都是没及格的。 沈竹把手里的书扔在床上，妥协般地问了句，“阿梓，你为什么不愿意读书，是觉得累吗？” 叶梓沉默着摇头。 沈竹又道：“还是喜欢玩儿，单纯的不想学习？” 叶梓咬唇，“我……学不进去……” “学不进去总有原因的，你看起来不傻，是什么原因？” 原因？ 太多了。 时不时就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些人脸，那些令她恐惧的画面，心中一直存在着的痛苦杂念。 母亲的离世，父亲的经历，自己的家庭条件和生活环境还有小姨那无休止的抱怨…… 而且……她也读不起大学，连活着都困难。 心中也不想再努力，反正生活也不会变好。 想着能早一点离开学校，就能早一点赚钱养自己，然后等爸爸出来。 沈竹冷着脸继续追问，“是什么原因？老师？学校？同学？” 叶梓抬头，她刘海有一段时间没剪了，已经盖过眉毛，搭在眼皮上，“我自己不想学，我觉得读书太无聊了，很浪费时间。” 房里的灯很亮，沈竹把叶梓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真的吗？” 叶梓点点头，“真的……” “所以你是已经放弃了用读书让自己有成就的这条路是吗？” 叶梓沉默。 沈竹皱着眉，表情很认真，“你知道有一个学历会让你以后在社会上少吃多少苦吗？” 叶梓低着头，“吃苦就吃苦呗，反正也没少吃。读书就是在浪费钱浪费时间，根本没必要。” 沈竹压低了声音，“你这是什么思想？” 唐格予来得很快，他敲门的声音很大，房里俩个人听见后都站了起来。 她们俩从相识到现在，相处时的气氛从来都没有这么尴尬过。 沈竹把裤子里的白色小方盒掏出来放在叶梓床上，“格予来了，我先回去了……” 叶梓把猫咪拿到自己背后去，不让它吓着沈竹，“好……” 叶梓没出门送沈竹，因为她感觉到了沈竹异常的情绪。 唐格予看见沈竹出来，没有惊讶。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摩托车，知道那是沈竹的，而且他早就发现沈竹跟叶梓好像越走越近了。 他知道沈竹对叶梓是什么心思，但不会插手，白菜被白菜拱总好过被猪拱吧。 沈竹对唐格予点了个头，忽略他脸上的伤，见他手上提了菜，问：“你这是？” 唐格予一笑，“过来了就给她做几碗菜，她不会做饭的，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老吃青菜，盐都不会放。” “哦……让她多吃点，她太瘦了。” “好。” 唐格予绕过沈竹要进去，沈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小声问道：“她……为什么一个人？” 唐格予顿住，眼神暗淡了些，“她没跟你说过？” 沈竹抬头，“没有。” 唐格予微微点头，“我看你们这么熟了，还以为她跟你说了呢。” 沈竹拉着唐格予的手臂，把他往巷子外面拉，“有事问你。” 唐格予看沈竹表情就知道俩人恐怕闹不愉快了。 他默默跟着走出去，“好。”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巷子里的风很大。沈竹跟唐格予站在巷子里，面对面靠在黑墙上。 沈竹开口问：“阿梓她爸妈呢？我送她回来过好多次，每次都没见着她家里有人。” 唐格予把脸转开，放下手提袋，从口袋里掏烟出来点上，“她妈妈车祸去世了，爸爸被人讹了，还在坐牢。” 唐格予说这句话的表情很平淡，声音也不高不低，说完深吸一口烟。 沈竹听到后，抱着手臂的手微微握紧，心里抽痛了一下，但表情平淡。 唐格予吐了几次烟雾，烟雾聚拢在一起但很快又被风吹散。 他低声道：“她爸爸进去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都是大舅养着她。” “吴隼？” “嗯。” 沈竹下意识往前面的门里飘了一眼，“我之前帮她修刘海的时候看到她额头上有伤，她跟我说是车祸来的，她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去年。” “在哪里出的？” “J区，那时候她刚从S市回来。” 沈竹转脸看唐格予，“S市？她以前在S市读书？” 唐格予闭上眼睛猛吸一口烟，叹气般地重重吐出，“嗯……” 沈竹看着唐格予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开始隐隐不安，“她为什么要回来？” 唐格予扔了烟，低头踩灭，用鞋尖猛地摩擦烟头，“在S市遇上了些不好的事。听她爸说……在学校让几个女生给扒了衣服拍了照。” “什么？！”沈竹因为太过于惊讶，发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尖，她眉毛扬起，眼睛瞪大，“扒衣服拍照？！” “嗯……” 沈竹心中的怒气蹭地涌上来，喉咙像是在被火烧，又热又涩。 她手指有些发抖，手心已经开始出汗，又气又怒，咬着牙开口：“是谁？那些人是谁？！” 唐格予抹了把脸，摇头。 “槽！”沈竹一脚踹在巷子里的黑墙上，“我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我槽！这是什么破人生！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看着沈竹恼怒的情绪，唐格予没有说话。 沈竹骂着骂着，有些想哭了。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的叶梓明明那么好，那么可爱，那么善良。 沈竹对着墙壁发.泄了许久后，转身对唐格予道：“那些照片……” “没有流出去，当时有一个迷路的男生走到那儿去了，把那几个女生的手机全给摔了。” 那个男生是许竞珩，而那几个女生里面有肖中他们的女朋友。 沈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已经暗下来的上空重重吐出，一抹晶莹从眼尾滑落，“不公平，这世界不公平。” 唐格予接了一句：“嗯，这世界不公平。” 有人过的好，有人过的更好。 有人生活苦，有人生活更苦。 沈竹双手握拳，眼睛一直看着前方那扇破旧的门，咬牙道：“如果哪天让我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我一定……我一定用我自己的方式让这个世界给她道歉，不公平也得公平。” 沈竹说完这些话，情绪恢复了些，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阴冷。 她抬手滑过脸侧，走到唐格予旁边捡起唐格予身旁装着菜的袋子，“今天我来做饭吧，你明天再来换锁。” “嗯。”唐格予说完就走。 沈竹平复好心绪后提上袋子敲门，叶梓开了门，手上还抱着苗苗，一看是沈竹，她愣了一下，“姐……姐姐。” 沈竹推门进去换鞋，“格予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换锁。” “哦……”叶梓默默地把苗苗藏到身后去。 沈竹提着袋子往厨房走去，余光瞥见了她的动作，轻声道：“不用藏着，想抱就抱。” 叶梓摇头，她不想让苗苗吓着沈竹。 沈竹再没说话，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叶梓站在客厅里踌躇不安，想进去帮帮沈竹，但又不敢，毕竟俩人现在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她坐在客厅里唯一的小板凳上，抱着苗苗，顺着毛摸着。 外面的风一阵一阵地从窗户上的破口那里挤进来，她没去管。 不久后屋子里开始飘散起鱼汤的香味。叶梓饿了，苗苗也饿了。 沈竹没叫她，她也没拉下脸主动去厨房吃，于是俩人就这么僵着。 不久后厨房的动静停了下来，沈竹熄了火，她端着一碗汤出来走到桌边去。 叶梓还抱着苗苗坐在桌前，在冷风下缩着脖子。 沈竹把汤放在桌上的时候，看到叶梓怀里的苗苗，还是有些怕，毕竟苗苗离她这么近。 叶梓看出了她的不便，默默地把苗苗抱进了房间里，出来后沈竹正要给她递勺子喝汤，只见她又把桌上的汤也端到了房里去。 沈竹不解，以为这孩子在生闷气，不想当着她的面吃，还要躲到房里去吃，“你干嘛？” 叶梓转头，一脸无辜，“苗苗也饿了，让它先吃。” 沈竹无语，“好吧……” 叶梓喂完猫很快又出来，沈竹再给她盛了碗汤。趁她喝汤的时候，沈竹出去买了块墙纸回来把玻璃上破了个小洞的地方补起来了。 天色已晚，沈竹要回去，走到门口换鞋时突然转头问叶梓，“阿梓，给那玩意改个名字好不好？” 叶梓迷惑，“什么玩意？” “苗……苗苗……” 苗苗啊。 叶梓想了想，呆呆点头。 反正苗苗也是她随便取的，如果沈竹能取一个更好听的名字给苗苗，她当然乐意。 沈竹想了想，随意道：“要不……就叫……阿木辛吧。” 叶梓问道：“阿木辛？” “嗯，阿木辛。” 沈竹换好鞋出门时，走出去几步又站定转身，“阿梓，我给你的盒子，记得打开看。” “哦……”叶梓抱着阿木辛，呆呆地目送沈竹走远。 那天风很大，夜里空气也很凉，沈竹没把那件厚外套穿走，留给叶梓了。 叶梓回房，把阿木辛放在床上，轻轻抚摸着，“苗苗，你有新名字啦，沈竹姐姐帮你取的，叫阿木辛……” 阿木辛从叶梓手中挣脱，在床上跑来跑去，看到床上有个白色盒子就想张嘴去咬。 叶梓赶忙爬到床上去把盒子抢过来，“阿木辛！这个不能咬！” 她轻柔地在盒子上拍了拍，满怀期待地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条银项链。 吊坠是一个银色的猫咪背影，尾巴弯弯，小巧可爱。 叶梓收了项链，小心翼翼地盖上盒子后，当个宝一样的放在了柜子里。 第64章 人间 十二月已经过去一半，冬天的H市不如夏天时那样有美感，树上的叶子枯萎掉落，路边的花朵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不见了，变成一片灰黑色。 桂花也早已过了季节，再难闻到从窗外飘进教室的桂花香。 吹来的风不再是凉爽的，而是寒冷刺骨的。人们说话之间都冒着热气，手也需要时不时地挫一挫，拿到嘴边哈口气才能不那么冰。 气温越来越低，连续阴了十多天的天气，今天突然转晴了。 太阳冒了半个头出来，但不怎么暖和。 七班最后一排的几位爷一起下楼，去食宫用膳。 到了外面就不比在教室里了，风毫不留情地往脸上吹着，带来些许刺痛。 许竞珩的厚外套敞开着，唐格予看着不高兴，“啧……这是在学谁啊，要风度不要温度？” 他把许竞珩拉住，要替许竞珩拉上拉链。 许竞珩去推他的手，不肯让他拉拉链，“你干嘛啊？” “我干嘛？我还想问你干嘛？”唐格予撮着许竞珩胸口，“是想感冒不成？” 许竞珩里面穿的件很薄的白色卫衣，卫衣胸口的图案很酷，他把不算太厚的外套敞开着，胸口的图案正好能露出来，配上他白净又带着些少年稚气的脸，确实很清新俊逸气宇不凡。 以至于他们路过二班时，不少女生盯着许竞珩看。 唐格予在许竞珩身上点了一下，“赶紧给我拉上，别弄感冒了。” 许竞珩的表情开始烦躁，而且旁边的吴乐他们都看着呢，让他不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出太阳，又没有前几天那么冷，我不想拉拉链……会热的。” 唐格予呵了一声，拆穿他：“你不就是想把卫衣上的图案露出来吗？” 许竞珩鼓着脸，撇了他一眼。 “这么喜欢招蜂引蝶？” “噗……”祁沛在旁边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俩人同时转脸去看她，她微微低头，“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唐格予又转头，在许竞珩脸上捏了一下，“乖，好好穿衣服，春天再耍帅。” 许竞珩不轻不重打在唐格予手背上，“你管的真多，好烦啊……” “烦也得给我拉上，真感冒了有你受的。” 许竞珩哼了一声，赌气般地往前走去，唐格予赶忙去追，“干嘛呢？” “让你少管我！” 唐格予把他拉住，“没看天气预报啊？今晚要变天，变天的时候最容易感冒了。” 今天的天空没有被乌云遮住，眼前的空气也不再总是有些灰雾。太阳照得地面很亮，但并不暖和。 许竞珩不信，“这样的天气哪儿会变啊……” “天气预报说会变。” 唐格予拉住许竞珩的手，触感有些凉，“你手不冷啊？” “不冷……”许竞珩被唐格予握着手，但没有再挣扎，因为唐格予手上很暖和，像个暖手宝一样，握着还挺舒服。 “不冷也把衣服穿好。” “明天再穿好行不行……” “今天穿……” 许竞珩鼓着嘴，“不要，穿这个外套要是把拉链拉起来的话，那我整个人看起来就鼓鼓的，敞开穿才好看。” “你怎么样都好看。”唐格予伸手帮许竞珩拉拉链。 许竞珩皱眉看唐格予，“你该不是怕我太帅抢了你的风头吧？” 唐格予宠溺笑着，“我哪能跟你比，行哥这么帅，我跟你站一起就是个妥妥的配角。” 许竞珩撇他，“切……” “乖……小弟帮您把拉链拉上哈。”唐格予在许竞珩脑袋上轻轻柔了一把，帮他把拉链拉上了。 明泽看着面前俩人，觉得有些无奈，大声的“哎……”了一声，道：“你们俩咋回事？穿个衣服还像大人追小孩儿一样？” 他又鄙视地瞄了眼许竞珩，“许竞珩，等下吃饭你该不会也要唐格予追着你喂你才肯吃吧？” “你猜呀。”唐格予哼笑一声，大摇大摆搂着许竞珩的脖子往前走去，手指还夹着许竞珩脸上的肉，“好软，好好玩。” 他在许竞珩脸上摸了小会儿，又把手移到许竞珩耳朵上去，“耳朵也好玩，许竞珩你为什么这么好玩？” 许竞珩已经习惯了喜欢对他动手动脚的唐格予，他没去挣扎，而且唐格予手上暖和，他碰巧脸冷耳朵冻，就当让唐格予给他捂捂了。 大庭广众之下，俩人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尽管路过的学子们时不时悄咪咪回头看他们。 明泽他们走在俩人后面，一脸高深莫测，“予哥到底为什么老是喜欢对许竞珩动手动脚？” 祁沛自然地接了一句：“动手动脚有什么奇怪的，以后还会动别的呢……” “啧……”明泽又道：“许竞珩要真是个女的，我都怀疑予哥肯定是喜欢他。” 吴乐淡道：“把怀疑去掉，用肯定就行了。” “好吧……那予哥喜欢的类型，难道是许竞珩这样的？” 吴乐又道：“把类型和这样的去掉。” “啥玩意？”明泽懵了。 倒是祁沛，一脸期待，“就是……予哥喜欢的，难道是许竞珩……” 明泽以为俩人在开玩笑，也没多想，已经走到了食堂里面，糖醋肉的香味遍布整个食堂。 几个人进门时，碰巧走成了一排，四个帅哥走在一起，扬起少女们的一片春心。 唐格予搂着许竞珩，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许竞珩肩膀上，另一只手插裤兜。 他脸上带着痞笑，凑到许竞珩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许竞珩的表情变得不悦起来，让他还留着些稚嫩的五官瞬间变得锐气了几分。 而唐格予看着许竞珩这样的表情，眼里似乎泛起涟漪。 明泽和吴乐走在俩人旁边，明泽两手插兜，脸上的表情十分玩世不恭，甚至还对旁边呆呆看着他们的少女们吹了声口哨。 对比起他们三个，吴乐则稳重了许多。他的模样看上去本就温柔，脸上淡雅的表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是温润了几分。 他们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尖叫。 食堂里面人多，少女们不再矜持，尽情地犯着花痴： “天呐！F4！是F4啊！” “道明予！花泽珩！西泽！美乐！” “毅诚的F4！” “妈呀我好喜欢予哥！” “我好想当酸菜啊！我要是酸菜的话，我就直奔道明予了！” “呃……我要是酸菜的话，可能还是要在道明予跟花泽珩之间犹豫一下的，毕竟他们两个都还不错……” “其实我想说道明予性格太幼稚了，他追我的话，我可能会有点不耐烦，但花泽珩追我的话，肯定是很温柔的那种，我应该会接受花泽珩……” “我也是，我选花泽珩。其实花泽珩还是挺好的……如果我跟花泽珩在一起，他大概会很宠我，因为我觉得花泽珩也很会疼人……” “我喜欢道明予一点诶，我跟道明予结婚的话，一定要先生个女儿，那我们的女儿就叫道……道……诶？道明寺是姓道还是姓道明来着？” 谈论毅诚F4的声音不断，而F4只想抢糖醋肉，因为花泽珩喜欢吃，每次自己的都吃不够，要从道明予盘子里抢。 几个人无视雀跃的欢呼声，打了饭菜坐下后，明泽眼疾手快地要去抢唐格予盘中的糖醋肉。 因为他知道，一旦手慢，糖醋肉将不再属于自己，全是许竞珩的。 不过这次糖醋肉依旧不属于他，因为唐格予手更快，已经把盘子里的土豆和糖醋肉都挑给许竞珩了。 明泽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格予啊，你还是有点偏心了。” 唐格予没理他，去把许竞珩盘子里的辣椒都挑过来，自己吃。 他们每一次一起吃饭，唐格予都会这样，把好吃的都给许竞珩，也只给许竞珩。 前几次他这样做的时候，许竞珩还有些感动，觉得唐格予还挺好的，然后会请唐格予喝饮料。 但时间一长，他慢慢习惯了，习惯了唐格予对他好 ，也习惯了唐格予只对他好。 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舒心。食堂里的饭菜也不再那么难以下咽，甚至连从前一看就不喜欢的辣椒也变得可爱起来。 因为唐格予喜欢吃辣椒。 唐格予喜欢吃的还有茄子……豆角……辣子鸡丁……还有什么来着？ 哦对了，还有鱼。 有时候唐格予回家吃饭，不来食堂吃，许竞珩会觉得心里空空的，有些失落。然后会莫名其妙地，在吃饭的时候一直想着唐格予。 接着他就会从吃饭的时候一直想到午睡起来，直到看见唐格予从后门进门坐在他旁边了，想念才会停止。 许竞珩觉得，一切都在变好。 而一切都能变好的源头是，唐格予融入在了他的世界里。 他觉得每天都很开心，但今天除外。 今天不开心的原因是，他们吃饭的时候，有一个女生明目张胆地跟唐格予告白！ 莫名其妙地……让许竞珩觉得郁闷，烦躁。 气人。 中午的许竞珩没有想到，这天还会有更气人的事情发生。 因为晚自习时间，唐格予又收到了两封情书，是两封，情书。 而且唐格予那货没拒绝，别人给他他居然就乐呵着就收下了？ 收下了就算了，好像还写了回信？ 气人呐。 而当时的许竞珩也没想到接着居然还有更气人的。 第65章 人间 第二节 晚自习的时候，所有老师和校领导开大会，没人管秩序，所有人更是无法无天了，给根金箍棒就能大闹天宫去。 教室里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玩手机的玩手机，甚至还有人看颜色视频。 吵闹是吵闹，但都是和平的吵闹。 唐格予这个老大当得还不错，学校里平时还真找不着打架犯事的同学，都挺服他管。 高二七班最后一排那里围坐了几个人，校霸三人党和许竞珩背对着墙，祁沛、徐绪、王志坐在他们对面。 他们每个人桌上都有几颗旺仔牛奶糖，是唐格予买来的，他买了一大袋一直屯在桌空里，每次玩谁是卧底就把糖拿出来当赌注。 偶尔被许竞珩偷吃几颗。 他们自己定了玩谁是卧底的规矩。 游戏开始前每个人发五颗糖，相当于是本钱。每局猜中了卧底或者自己是卧底而不被别人猜出来就算赢，赢一局能从袋子里拿一颗糖，猜不中卧底或者自己是卧底但被别人猜出来了就算输，输一局则要把自己的糖放一颗到糖袋子里去。 如果哪个人描述得跟手中的题不相符，也算输。 这一把谁是卧底，又是许竞珩输，只有他一个人描述错误，只能满脸怨气地拿了一颗旺仔糖放到糖袋子里去。 王志对他嘿嘿笑了两声，“见谅……见谅啊珩哥……” 许竞珩压低了眉毛看着王志，心里满是怨气，觉得不公平。暗自揣测王志肯定是在针对自己。 原因是因为刚刚的一轮游戏，王志发题，卧底是吴乐。 吴乐手中的纸条上写的是牛，而其他人手中的纸条上写的都是猪。 轮到许竞珩描述的时候，他说了唐格予，王志算他描述不符，但在他前面描述的祁沛，说的是徐绪，祁沛纸条上写的也是猪，而王志却给她过了。 不服。 唐格予的眼睛在桌空里那两封粉红色.情书上瞥了一眼，表情不佳。 他看向许竞珩，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啧了一声，“咱行哥今天不太行啊，怎么一直输呢？眼看都要没糖了呀……” 许竞珩现在输得只剩一颗糖了，如果下一局他再输，那他的糖就全部输完，全部输完即代表一轮结束，那一轮糖最多的人可以惩罚糖最少的人。 唐格予瞄了眼许竞珩面前的糖，亲昵地撞了撞他的肩膀，“行行，叫声哥哥来听听，哥哥给你两颗？” 唐格予桌上有九颗糖。 “不要。”许竞珩坚定地看着自己面前唯一的一颗旺仔糖，咬牙道：“我能赢回来的……” “哟，都要输光了还这么有自信呢？”唐格予抬手在许竞珩脸上刮了一下，“真不要哥哥给你啊？不要的话你这局再输可就要被惩罚了哦……” 许竞珩打开唐格予的手，“好烦啊，凭什么你不是猪！” …… 他又抬头去问王志，“大志！你刚刚为什么要算我输？我哪里说错了？” 王志噗嗤笑出声，“比起得罪予哥，我觉得还是得罪你好一点……” 许竞珩鼓着脸瞪王志，玩笑道：“你不公平！祁沛也是这样写的，你为什么算她赢？为什么须须是猪，唐格予就不是了？” 祁沛叉腰道：“我说错了吗？难道徐绪不是猪？” 王志赶忙去迎合她，“是是是……须须就是猪啊。” 明泽也道：“我觉得佩奇说的没问题啊……” 吴乐耸肩，“是啊，有什么问题？须须是猪，没有问题。” …… 王志对祁沛抛了个媚眼，“再说了，人家夫妻俩暗地里调情呢，我不好打扰了人家的兴致……” 祁沛拿起唐格予的书去扔他，“大志你瞎说什么呢？！” 徐绪脸上倒是开心了，推了推王志的肩膀，“来来来，继续出题了！” 王志乐呵着：“好，接着来接着来啊，看看许竞珩这最后一颗糖会不会在这一轮输掉呢……大家拭目以待。” 徐绪脸上显然很兴奋，“我今晚手气怎么这么好啊，本来以为扫把星坐在我旁边，我会一直输呢……” 他说着阴阳怪气地斜了旁边的祁沛一眼，祁沛面无表情地呵呵一声，“滚吧，瞎子怪，把幸运女神当扫把星，你这脑子显然没用了。” “啧，你也好意思说自己幸运女神……叫霉运女神经才对吧？” 祁沛推了他一下，“滚！死猪！” “行了行了，要打要骂别在俺这个单身狗面前啊……”王志把桌上早就撕好了的方形纸条抓到自己面前，再拿了一本书挡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在纸条上写着题，就怕旁边几个人看见了。 唐格予用膝盖轻碰许竞珩的腿，“行行少爷，真的不要糖吗？” 许竞珩用力把他的腿撞开，“不用了，我能赢回来的！” 即使他已经连输四颗糖了。 即使他发觉好像所有人都在针对自己，只要能让自己少糖，他们连人都可以不做。 唐格予盯着许竞珩的脸，拿起一颗糖在他眼前晃，表情十分欠打，“真不要？” “不要。” 唐格予又靠在椅子上，声音不小地说了句：“这把你要是还输那你就没糖了，我的糖最多，可是要惩罚你的哦？” 许竞珩切了一声，挑衅道：“你觉得你还能赢？” “应该吧……没点自信不说这话。”他吹了个口哨，把眼神飘到王志身上去，王志坚定地对他一点头，表示收到。 王志写完题后，把纸条一个一个的分给大家。除了许竞珩以外，所有拿到纸条的人好像都有些想笑。 王志大声道：“来，顺着，阿乐先说。” 吴乐把纸条拍在桌上用手压着，转着眼珠想了想，“嗯……阿泽家里有的，而且还有很多，可以做菜，还可以炸着吃。” 明泽低声笑，“噢～看来我跟阿乐是一样的，我的描述是：很好吃的，可以跟很多种菜一起做。” 明泽旁边是唐格予，到唐格予时，唐格予盯着许竞珩，说：“行行喜欢的。” 许竞珩一愣，他手里的题是土豆，也记得自己前不久跟唐格予说过喜欢吃土豆，那看来唐格予跟自己是一样的。 而明泽和吴乐的，听起来都是跟自己一样的。土豆可以做菜，也可以炸成薯片或者薯条，土豆也很好吃，可以跟很多种菜一起做。 许竞珩把自己的旺仔糖护在手里，对旁边的祁沛道：“是一种食物，圆圆扁扁，可以做菜也可以做成零食，可以有青柠味，香辣味，番茄味……” 王志暗笑，“好，那到佩奇了。” 祁沛哼哼笑了两声，还对许竞珩眨了下眼，欢快道：“天蓬元帅～二师兄～” 许竞珩眉头一皱，觉得卧底可能是祁沛。天蓬元帅和二师兄，一听就是猪啊。 他转头去看唐格予，挑衅地哼了一声，觉得这把稳了，这轮他肯定能猜中卧底。 祁沛说完过后，到徐绪了。 徐绪装模作样地咳咳两声，道：“它有几种名字。” 许竞珩暗自点头，土豆还叫马铃薯。 他确定了祁沛就是卧底。 几个人说完后，王志拍了拍手：“好，来，开始指卧底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立马抬手指向许竞珩，而许竞珩抬手指向祁沛。 看到所有人指着自己，许竞珩慌了，他已经被指怕了，“你们……你们都指我干嘛？” 几个人不怀好意地笑着，他觉得受到了挑衅，立马直起身来扬眉道：“呵，这次是你们错了！” 他把手中的纸条摊开，“我们都是土豆，但祁沛的是猪，她是卧底，你们指错了。” “哈哈哈哈！”王志没憋住，笑出声来，“哎呀呀许竞珩，你的最后一颗糖不保喽……” “什么？” “来来来，都摊牌都摊牌！” 王志吆喝一声，所有人都一脸奸诈地看着许竞珩，然后默默地把手中的纸条摊开。 除了他的土豆以外，所有人的题目都是“唐格予”。 许竞珩一看，心中的憋屈感又涌上来了。他用膝盖撒气般地撞了下唐格予的膝盖，“唐格予！” 唐格予眯着眼睛去摸膝盖，讨好道：“诶！您说？” 许竞珩撇了眼唐格予，把脸转开，瞪着面前几人，“你们怎么这样啊？” 徐绪一脸无辜，“我们怎么样了？许竞珩，你别是输不起啊？” 明泽也道：“就是啊，玩玩游戏而已，你怎么还急红脸呢？” “明明是你们耍赖！” 许竞珩抢了张纸条过来，质问道：“这上面不是写的唐格予吗？为什么祁沛说天蓬元帅，二师兄……王志不算她描述不相符呢？” 王志觍着脸嘿嘿笑，“她是没说错啊。” “天蓬元帅和二师兄不是猪吗？上一轮题目是猪的时候你们就说过了！” 王志一脸理直气壮，“是啊！” 许竞珩气鼓鼓地把自己桌上的一颗糖抓到口袋里藏起来，“那为什么题目是唐格予，祁沛描述猪却没有错呢？” 王志道：“本来就没错啊，予哥就是猪，祁沛是说的没错啊。大家都没说错，你也没说错，不过大家都指对卧底了，但你没指对，所以……” 王志阴笑起来。 第66章 人间 许竞珩一口气提不上来，梗在胸口让他说不出话，“什……什么？” 明泽笑道：“没什么好什么的，我们就是没说错，难道猪跟唐格予有区别？” 祁沛也阴笑着：“没区别啊，唐格予不就是猪吗？” 徐绪向王志摊开手心，“就是啊，予哥就是猪，咱的描述没问题。大志，发糖！” “好嘞！” 王志手里提了个袋子，摸了一大把旺仔糖出来每人分了一颗，除了许竞珩以外。 许竞珩一脸怨气地看着王志，“大志！你不公平，上一轮题目是猪，我描述唐格予，你为什么要算我描述错？” 王志一点不心虚，嘿嘿两声，“上一轮是上一轮，这一轮是这一轮。” “可是……” “没有可是，这一轮也是许竞珩输，大家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完全没问题……” 王志得逞一笑，站起来把手伸到许竞珩面前去，手掌张开：“来，珩哥，您给糖了。” 许竞珩有些不爽。 五轮了，怎么着自己都是输，白的也能被这几个人说成黑的，而唐格予怎么着都是赢，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他表情不悦，压低了睫毛，“你们针对我……我不服！” “哟……”唐格予抬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行行少爷这是输了游戏心情不好，耍赖呢？” “我没有……”许竞珩不耐烦地打开唐格予的手，“他们明明……说的都不对啊，都跟题目不相符。” 唐格予笑了，“如果我是猪的话，他们说的都没错啊……” 许竞珩哼了一声，“那你是猪吗？！” “我是啊……” 许竞珩瞪大眼睛，“唐格予！你！你欺负人！” 唐格予一脸调戏，“许竞行同学，想耍赖就直说。” “你要耍赖吗？许竞珩？”王志的手还摊在许竞珩面前，“愿者服输，游戏规则哦～” 许竞珩哼了一声，只得不情不愿地把糖给他了。 王志打了个舌，“那这局输的又是许竞珩喽～他已经五连败，没有糖了。” 许竞珩满脸不服，但他一个人也讲不过他们这么多人，而且糖都被拿走了，也就没再多费口舌。 王志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几人桌上的糖，“那看看谁的糖最多，糖最多的就可以惩罚糖最少的许竞珩喽。” 许竞珩压低了眼睛问王志，“什么惩罚？” 王志觍着脸：“这不是俺说了算的，谁的糖最多谁就说了算。” 他又道：“你不想被惩罚也行，帮糖最多的人做一件事情就可以了。” 许竞珩无奈的叹气，“好吧……” 王志一个一个的点过去，除了唐格予是十颗以外，其余几个人都是五六颗。 他期待般地撮了撮手，朝唐格予挤眼，“予哥，看来是您的糖最多呢？” 唐格予轻笑，“嗯呢。” “那您看看要怎么惩罚许竞珩同学呢？” 唐格予转脸看许竞珩，思考模样地摸着下巴，“不知道诶，这个得好好想想……” 许竞珩耷拉着肩膀瞪他，“你顺便想想以后的英语作业给谁写。” “啧……”唐格予直起身来，“别呀行哥，一码归一码，游戏是游戏，该帮我写的英语作业你也得帮我写呀。” 许竞珩白了他一眼，“什么该不该，得看我愿不愿意了。” “咦惹……”徐绪嫌弃地瞄着许竞珩，“许竞珩你耍赖啊，输了游戏不想被惩罚？” …… 许竞珩求助地看向祁沛，他知道祁沛向来爱怼徐绪。可今天不知怎滴，这两个冤家站在同一战线了，祁沛也道：“就……就是啊。” 许竞珩可怜巴巴地看着祁沛，祁沛一脸无辜地看着许竞珩，“不可以耍赖的……唐格予的糖最多，你的糖最少，按游戏规则你就是得被他惩罚……或者帮他做一件事情的。” ？？？ 许竞珩心中无奈，觉得祁沛叛变了，毕竟她以前是很向着自己的。 唐格予的手从桌子下面搭到许竞珩的膝盖上去，得瑟道：“你看，我说了给你两颗，你非不要，现在好了，全输光了吧？你刚刚要是还有两颗，说不定还能翻盘呢。” 许竞珩剁了下脚，把唐格予的手顶开，“你耍赖！针对我！” 唐格予梗着脖子道：“人家哪有……我好心给你糖，你自己不要，现在还来怪我？” 许竞珩简直无语。 本来今天晚上看到唐格予收了两封情书，他心情就突然不好了，准备一个晚自习不理唐格予。 生着闷气背书背得好好的，唐格予那货突然拉自己一起玩游戏，本来还以为玩完游戏心情能好一点的，没想到被坑了，更气了。 而且他直觉这几个人就是谋划好的，而唐格予那阴险小人必定是主谋，因为每一轮不管结果怎么样，王志都会算唐格予对，然后给唐格予一颗糖。 唐格予盯着许竞珩的脸，调戏道：“要不再来一局？说不定有机会翻盘。” 也可能再次输光。 许竞珩显然不会再上当，“不玩了，我要去背书……” 许竞珩在几个人玩味的表情下挪开椅子回到座位上去。 他拿出语文书随意翻开，教室里太吵，他只好捂着耳朵读。 许竞珩出局后，旁边的几个人也没继续玩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唐格予掏出烟盒，倒了几根出来给几个男生，“各位……配合得不错啊。” 除了祁沛以外，几个人都拿了烟。 明泽看唐格予，“今天让我们几个陪你整这出，为的是什么啊？” 他身子往后倾，略过唐格予去看许竞珩，“想让他不开心？” 唐格予拿着烟在鼻子下面闻，“当然不是。” 祁沛也不明白了，“那你是想干嘛？他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惩罚他？” 吴乐道：“格予应该是想要许竞珩帮他做什么事吧？” 徐绪撕开一颗旺仔糖，放在桌子上推到祁沛面前去，嘴里随意道：“我也觉得。” 他又抬头看唐格予，“予哥，你想让许竞珩帮你做什么事情啊？” 唐格予瞄了眼桌空里的粉色情书，低笑，“让他只能教我唱歌。” “唱歌？”祁沛蒙了，“唱什么歌啊？” 她说完，下意识拿起徐绪递过来的糖，不料从包装里面拿出来一个被柔得乌漆麻黑的小纸团，糖被人偷梁换柱了。 她立马黑了脸，转头死亡凝视着徐绪。 徐绪不屑，“想啥呢小娘们，你可别是以为爷会给你吃糖吧？” 祁沛一巴掌拍在徐绪肩膀上，“你是不是有病！” “没病，把糖给你吃才是有病！” “你脑子有问题！”祁沛抬起两手在徐绪肩膀上手臂上一顿乱捏，用力不小。 徐绪抬手扒开她，“诶？诶？诶？干什么呢这是，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啊？” “你算男的吗？！” “我怎么不算了？！”徐绪握住祁沛手腕，“这么喜欢碰我？该不是喜欢我吧……” 祁沛气得都想跳脚了，“滚！不要脸！我呸！我喜欢猪都不会喜欢你！” 吴乐一脸看戏，“须须，该不是你喜欢祁沛吧？” “那不能。”徐绪斜了祁沛一眼，“人生苦短，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滚开……”祁沛推了他一把后气鼓鼓地转身，不理他了。 王志凑过去，问徐绪，“你真不是喜欢她？” 徐绪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放心，我脑子好着呢，喜欢她有什么好的，一点都不讨好。” 祁沛又转脸，“你就是脑子有问题！” 徐绪道：“不喜欢你就是脑子有问题？” 祁沛道：“你脑子有问题跟喜不喜欢我没关系。” “你说我脑子有问题不就是因为我说我不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跟你脑子有问题没关系好吗？” “你为什么一直要说喜不喜欢这个事情，难道你想让我喜欢你？” “呸！谁要你喜欢，我才不要你喜欢我。” 徐绪也道：“我才不会喜欢你……除非晴天下暴雨。” 旁边几人都一脸看戏，王志掩着嘴巴对后面三人道：“这俩冤家赶紧成了吧，别出去祸害别人了……” 几人都笑了笑。 ***** 晚自习还有十多分钟下课的时候，中午还晴着的天突然下起了暴雨，气温也骤然变冷。 祁沛跟徐绪的互怼已经结束了好一会儿了，围着最后一排的人也已经回到了座位上去，教室里的气氛因为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而莫名安静下来。 祁沛心中因徐绪而起的怒气消下去了一些。她看了看窗外的雨，又看了看捂着耳朵背书的许竞珩，心想许竞珩应该是在生气。 她转头去看唐格予，那货趴在桌子上发呆，一脸在谋划什么事情似的，完全没有想要跟许竞珩道歉的样子。 她又看着透明窗外淅沥沥的大雨，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妙计。 嘴角邪恶地弯起，毫不犹豫地用手肘撞了撞唐格予桌子。 唐格予直起身，“咋啦？” 祁沛小声道：“许竞珩生气了。” 唐格予的幻想被打断，看了眼许竞珩，“我知道啊。” 祁沛微微扭头，斜视着唐格予，“你给弄生气的，你不去哄好啊？” “要哄，但不是现在，明天再哄。” 祁沛恨铁不成钢地诶了一声，道：“外面下着雨呢，你等会儿送许竞珩回寝室了再走呗，路上给他说几句好听的，能现在哄好的，为什么要等明天呢？” 好像……也是。 唐格予觉得祁沛说的挺对，“哦……那好吧。” 祁沛又道：“记得送他回寝室，路上说几句好听的。” 祁沛这句话让唐格予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画面，是他跟许竞珩撑着一把伞在雨中漫步的场景，看起来就很浪漫。 第67章 人间 唐格予其实知道许竞珩生气了，他是一直故意晾着许竞珩的，缘由是他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晚上收到两封情书，打开发现是写给许竞珩的。是两个妹子喜欢许竞珩，但许竞珩平时还挺生人勿近的，也不爱跟人说话，于是看他跟许竞珩关系好就拖他转交了。 第一封情书内容是：许竞珩，我是三班的XX，我的好朋友是你们班的XX，她说你的粤语歌唱得很好，我也很喜欢粤语歌，跟这里这些普通话都讲不好的土狗们不一样，请问你可以教我唱粤语歌吗？ 第二封情书的内容就比较直白了：许竞珩，我喜欢你，我想捏你的脸，如果想知道我是谁，今晚食堂旁的小树林里见。 呵…… 他能不生气吗。 气到当时就回信了，第一封：不可以，第二封：不想见 “还愣着干嘛呢？”祁沛又用手肘撞了撞唐格予的桌子，“你今天不哄好，他得气一个晚上。” 这倒也是。 而且明天其实是个重要的日子，他已经有所准备，本想明天再道歉的，但又一想，今天晚上道歉也不是不行，这样许竞珩就能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开心。 唐格予想着，送许竞珩回宿舍的话，俩人一人打一把伞未免不太浪漫，而且想搂搂抱抱动手动脚占点便宜的话，可能也不太方便，那就只能…… 他拍了下明泽肩膀，“阿泽，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明泽点头，“带了。” “没有吧？我记得你没带。” “我带了。” “你没带。” 明泽无语，他把书包从桌空里拉出来，指着里面的一把黑色折叠伞，“我tm带了！” 唐格予语塞，“好吧……” 他把自己的伞从桌空里拿了出来，强塞到明泽书包里去，“来，备着。” 明泽懵了，“你有病吧？我有伞啊？！” “嗯。”唐格予乖乖道：“两把还是要好一点的，一把遮风一把挡雨。” “所以你是要淋回去？”明泽抬手抚上唐格予额头，随后又在自己额头上捂着，“没发烧啊……难不成是脑子抽了？” 唐格予笑道：“我脑子好着呢。” 明泽无奈，“那你干嘛把你的伞给我，外面下雨呢，给我了你怎么回去？” 唐格予下巴往许竞珩那边摆了摆，“行行有啊，我打行行的伞就好，把他送回宿舍，然后打他的伞回家。” …… 明泽扶额。 好吧，又是许竞珩。 唐格予没再拉明泽说话，他把椅子挪到了许竞珩旁边去，讨好般地用脚尖轻碰许竞珩脚尖。 许竞珩的脚往旁边挪，不怎么想理他，“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念着念着心里就开始烦躁，鬼知道那两封情书里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鬼知道唐格予是怎么给人回信的。 气人。 郁闷。 唐格予点了点许竞珩的手臂，“行行……行行……” 许竞珩没理他，“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 唐格予又贴过去了些，在许竞珩肩膀上捏了捏，“行行少爷？” 许竞珩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低着头念书，“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 唐格予在他脸上戳了一下，“哟？不理人啊……还真生气了？” “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 唐格予突然伸手把许竞珩的书抢过来，“啧，怎么还生闷气了？” 许竞珩没说话，去夺他手中的书。 唐格予不给，“哥哄哄你？” 许竞珩还是不说话。 唐格予抬手去捏他的脸，“怎么了嘛行行少爷？输了游戏心里不高兴？” 许竞珩打开他的手，“书还给我。” 唐格予一听这冰冷又低沉的声音就知道这孩子是真不高兴了，“好好好还给你还给你……” 他把书放在许竞珩桌上，但用一只手压住了，不让许竞珩翻开。 下巴往窗外一抬，“外面下雨了，带伞了吗行行？”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了，我的伞被阿泽那个没良心的抢走了呢……” 许竞珩幸灾乐祸地呵呵一声，“那正好，你就淋回去吧。” “咦……”唐格予用膝盖撞了撞他，“怎么能淋雨呢，我感冒了你不心疼啊？” 许竞珩嘟着脸抬眼看他，“不心疼，我开心都来不及。” 唐格予实在忍不住，看见许竞珩脸鼓起来他就心里痒痒，实在想揪几下。 他两只手指夹住许竞珩脸上的肉，语气很宠溺，“行行哥哥……别这样嘛……我把你送到寝室，然后你把伞借给我用好不好？” “你看外面那么大的雨，人家要是淋回去的话肯定要感冒的……” “行行哥哥……人家不想发烧，发烧好难受……” “一起回宿舍嘛行行哥哥，我送你回去，然后你把伞借给我好不好？” “哎呀……行行哥哥……” 完了，校霸又撒娇了。 许竞珩抵抗不住，看着唐格予的脸，他莫名软了下来，“好吧……” 他其实还挺享受的，那么不可一世吊炸天的人在自己面前撒娇，而且还只跟自己撒娇，这让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优越感。 “真的吗？”唐格予把脑袋伸过去，盯着许竞珩的脸看，“真的吗？” “嗯……” 要是以前，唐格予的脸一贴过来，他肯定想都不用想，直接抬手把他推开了，然后白他一眼。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跟唐格予的“近距离接触”，甚至在唐格予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让自己认不清的愉悦情绪。 他那时太懵懂，心中无杂念，不知道那就是心动，在对唐格予心动。 下课铃响起时，许竞珩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敲了一下。 他坐在座位上没动，唐格予也没动，趴在他桌子上无聊的读书。 教室里的人走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教室里只剩下唐格予喃喃读书的声音。 他盯着唐格予的脸，越看越心慌。 唐格予深邃的眼眸，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和有些干燥的嘴唇……让他觉得脸在发热，喉咙也有些涩了。 这种感觉来的让他迷茫。 许竞珩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唐格予的袖子，“回去吗？” 唐格予放下书自然地捏起他的手指，“嗯，回去，先送你回寝室。” 他直起身来看着窗外，“卧槽，这雨怎么还这么大？” “不知道。”许竞珩摇头，“要再等等吗？” “算了吧，等了这么久都没小，再等就太晚了。” 唐格予的手顺着许竞珩的手指握到他的手掌上去，“手怎么这么冰？你冷啊？” “有一点。” 唐格予脱下自己的外套，帮许竞珩穿上后，他只剩一件单薄的黑色连帽卫衣，“今天早点睡，明天穿暖和一点，这场雨一下以后就更冷了。” “嗯……”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唐格予看着许竞珩，扯嘴笑了一下。 他靠在桌边，拉起许竞珩的双手握在手中柔.捏，“行行少爷不生气了？” 许竞珩也笑，“游戏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生气就好。” “没生气。” 许竞珩握紧了那双暖和的手，不舍得放。眼睛也看着唐格予的脸，不舍得挪开。 他的手很冰，手脚都很冰。从小在S市长大，S市的气温一年四季都很暖和，冬天大部分时间的气温最冷也就穿个外套，很少有需要穿棉袄的天气。 他其实很不适应这里的天气，时冷时热，上午中午出太阳晚上下暴雨，中午穿两件都热，晚上穿棉袄都觉得冷。 白天还好，冷的话动一动就暖了。睡觉的时候是最难熬的，上半夜还能熬过去，他自己烧个热水袋暖被窝，缩着睡还能睡着。但到下半夜的时候，热水袋不热了，他的手脚又开始冰冷，时常被冻得半梦半醒。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天气太冷了的缘故，唐格予的手，他一握住就不想放开了。 唐格予见许竞珩表情确实不像生气了，于是道：“不生气就走吧，回寝室睡觉了。” “好。” 他抬手刮了下许竞珩侧脸，“没想到还能有幸跟行行少爷在雨夜里来个浪漫的雨中漫步呢。” 许竞珩笑出声，“切……” 唐格予拿了伞，俩人关灯出门，“走了，雨中漫步去，感受一下清新自然的蒙蒙细雨。” 俩人站在教学楼的楼道口，唐格予撑开伞，搂着许竞珩的肩膀，“抱着我，你伞太小了，不抱着我你会淋湿的。” 这并非是唐格予要占便宜，而是许竞珩的伞确实是小。 “哦……”许竞珩站在伞下，乖乖地往唐格予身上贴。 然而俩人刚一走出去，唐格予手中的伞就被风给刮得翻上去了，豆大的雨点被风吹得带着些力度地砸在俩人身上，俩人不禁卧槽连连。 唐格予抬手把伞翻下来，搂着许竞珩在雨中艰难地行走着。 雨还是很大，雨中又夹杂着要把人吹倒的狂风，空气也冷得刺骨。 俩人在雨中寸步难行，这幅场景跟唐格予预想中的“跟许竞珩在雨中漫步”形成了极大的差别，而他原本计划的在黑暗下对许竞珩动手动脚占占便宜的事也没做成。 第68章 人间 伞没撑一半的路就坏了，没了伞的俩人连卧槽都说不出来，一张嘴就有雨往嘴里飘。 他们的头发衣服都被打湿，手脚也被冻的僵硬，牙齿在打颤，整个人都在发抖。 校园里突然出现一个场景，是狂风暴雨的夜里，两个没有伞的人在雨中像丧尸一样奔走着，十分狼狈。 到了寝室门口时，许竞珩已经冷得说不出话来了。 唐格予还有些力气，他撬开门后先进去打开热水器烧水，再出来帮许竞珩脱衣服，“湿衣服先脱掉，我帮你冲个药，你先喝了，免得感冒。” “好……”许竞珩整个人都是冰的，手也在发抖，唐格予看着就心疼，他想去捂热许竞珩，可自己身上也是冰的。 唐格予把许竞珩身上的两件外套脱掉后，许竞珩只剩一件卫衣，他再要去脱的时候，被许竞珩拦住了，“这个……这个先别脱。” 唐格予看了他脸上难堪的表情一眼，没硬来，“好。” 他拉着许竞珩站到桌边，“你先坐，我去帮你冲药。” “哦……”许竞珩坐下，呆呆地看着唐格予在寝室里跑来跑去。 唐格予先烧了一壶热水，又去帮许竞珩把杯子洗干净，接着把感冒药找出来，冲好药给许竞珩后就去浴室看热水烧得怎么样了，随后又熟门熟路地把许竞珩的睡衣从柜子里拿出来，再找了条干毛巾。 他准备好这些，许竞珩的一杯感冒药喝完了。 唐格予看许竞珩喝完了药，又拉着他去浴室，“去洗澡，你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呢，赶紧脱下来。” 一杯感冒药下来，许竞珩身子回暖了些，身上的知觉也回来了，“哦……” 他放好杯子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口想跟唐格予说些什么，但唐格予已经走出浴室了。 带着些紧张的心绪洗完澡出来时，见唐格予已经把吹风机插好，站在旁边等他，“来，帮你吹头发，完了赶紧睡觉去。” 许竞珩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爽是衣服，整个人这才算正常了，脑子也能用了，所以当他看到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卫衣，头发上还在滴水，嘴唇已经冻得开始发白的唐格予拿着吹风机等他的时候，眉心不受控制地拧动一下。 心里……好像在疼。 微微地，抽痛了一下。 唐格予看他没动，又叫了一声，“愣着干嘛呢？过来吹头发啊。” “唐格予……”许竞珩拿着白毛巾愣愣地走过去，“你是不是很冷？” 唐格予笑道：“是啊……所以你快点过来，帮你吹完我好回去。” “要不……” 许竞珩看着唐格予身上那件单薄的黑色卫衣就想起他在教室里给自己的外套，还有在淋雨的时候，唐格予也把他护在怀里。 即使他们没有伞，即使风雨过大唐格予穿着卫衣根本护不了他什么，可还是把他护在了怀里。 许竞珩走过去，贴唐格予有些近，但眼睛不太敢看唐格予，“要不……你今晚在这里睡吧？” 唐格予惊讶了，眼睛眯起，“你说什么？” 许竞珩睫毛慌张地扇动两下，手里的毛巾也握紧了，“我说……这么晚了，外面还是狂风暴雨的，你回去也不方便……” “哦～”唐格予惊讶过后脸上的表情又不正经起来，“所以呢？” 许竞珩低着头指向浴室，“所以……你进去洗澡，今晚在这儿睡吧。” 唐格予扬眉，表情有些邪痞，倒没急着进去，“你可想好了行行少爷？这里可只有一张床哦？” “我……我知道啊……”想到今晚可能要跟唐格予同床共枕，许竞珩心中莫名羞涩。 唐格予压低了脑袋看他，“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他抬起头来看着唐格予，呆呆地问：“做什么啊？” 那眼神里，好像有些……期待？ 唐格予哼笑一声，进了浴室，“出来你就知道了。” 这句话让许竞珩缩了下脖子，心中开始一下轻一下重地跳动起来，呼吸也开始没有规律。 害怕又紧张，期待又不知所措。 许竞珩迅速吹干头发，用刚刚唐格予烧的热水，帮唐格予也冲了杯感冒药放桌上，手指还在杯子上点了点，心中有些忐忑但又带着点兴奋地钻进被窝，拉过被子捂住脑袋。 进了被窝他才发现，被窝里是暖的。唐格予已经帮他把热水袋烧好，捂在被窝里了。 这个热水袋让他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感动过后他情绪缓定下来，又把脑袋露出来悄咪咪地去看浴室门。 唐格予在里面洗澡，水声哗啦。那阵声音好像打在他身上一样，让他觉得身子不太舒服，心口也发痒。 “行哥？” 唐格予在浴室里叫了许竞珩一声，许竞珩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心虚地爬起来，“干嘛？” “你小弟没衣服穿啊！” “啊？哦……” 许竞珩下床跑到柜子旁边，找了件白色T桖和浅灰色长裤。这两件都是新衣服，冉旭前不久买了寄过来的，她以为许竞珩长胖了，特意买大了一个号，但许竞珩没长肉，这两件衣服也就一直没拿出来穿过。 许竞珩小心翼翼地抱着衣服走到浴室门口，扣扣两声，“衣服拿好了。” 唐格予直接开门，伸手出来拿衣服，“行，去床上等着我。” “啊？” 唐格予哼笑一声，把门拉开了些，上半身露在许竞珩眼前，“去床上，等着我。” 这话让许竞珩脸红心跳，脑门发热，但乖乖道：“哦……” 他哦完之后，鬼使神差地又抬眼看唐格予。 唐格予的眉睫上还沾着水珠，显得一双眼睛越发清亮有神。 他把乌黑湿润的头发捋上去了，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比起平时那十足的少年英气和放荡不羁，此时的他多了几分温柔成熟。 唐格予五官是带着几分痞傲相的，轮廓棱角分明，脸侧的水珠还在继续滴落着，顺着脸颊滑落到下颚处，又流过喉结，滑过胸口。 他胸口处有两条很长的疤，不知道怎么来的。 “看什么呢？”唐格予在许竞珩眼前打了个响指，“发呆？” 唐格予眯起眼看他，又抬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衣服还抱着干嘛，不给我啊？想看我不穿衣服？” 许竞珩这才回神，赶忙把眼睛从唐格予胸口上挪开，去看唐格予的眼睛，却又被唐格予那双眼睛给勾进去了。 太迷人。 无法抵抗的魅力。 浴室里的热气还没有消散，淡淡的沐浴露清香也还在弥漫着。寝室里门窗关得很紧，外面呼呼作响的冷风没有漏进来。 许竞珩觉得今天的寝室里特别暖和，他心口在发热，手在发抖。 “你到底怎么了？淋雨淋傻了？”唐格予抬手在许竞珩脸上晃，“怎么呆呆的？” 许竞珩把衣服塞他手里，“没傻……” 说完逃也似地跑走，钻回被窝。 他又拉过被子捂着脑袋，紧闭着眼睛忐忑不安地等着唐格予。 唐格予穿好衣服出来，看着被子上薄薄的一小片，喉咙不自禁地上下滚动。 他没有直接钻进被窝，先倾身压在许竞珩身上，隔着被子抱住他，“行行少爷，睡着了？” 许竞珩在被窝里闷身道：“没有……” 唐格予轻轻把被子拉下来，露出许竞珩眉眼，放软了声音道：“真在等我呀？这么乖……” “没有……”许竞珩不自然地说：“桌上有感冒药，帮你冲的。” “哦～”唐格予抓着被子再往下一扯，许竞珩整张脸露了出来，“这么贴心呢？” 许竞珩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唐格予压在他身上，让他觉得不自在，想抬手去推唐格予，可是手被压着不能动，“唐格予你……你起来，别压着我啊……” “为什么不能压着你？”唐格予开始耍流氓，伸手在许竞珩脸侧一勾，“不是你让我在这里睡的吗？” “可我没让你这样压着我啊！” 唐格予有些重量，压得许竞珩胸口闷，说话都开始困难，“我喘不过气……” 唐格予没挪开身子，手滑过许竞珩脸侧后，又捏起他的下巴往上一抬，手指调戏般地磨砂着那片让他感到酥麻的滑腻皮肤，“还没对你做什么呢就喘不过气了啊……行行少爷这么娇贵？” 许竞珩受不了唐格予这种语气，也受不了当下怪异的气氛和心中无法自持的激动。 他扭开脸动了动被唐格予压着的身子，“你干嘛啊？好重……别压着我！” 唐格予手下用力了些，甚至还凑到许竞珩锁骨处嗅了嗅，“今天有没有擦青蛙王子啊？” 许竞珩缩着脖子去躲他，“我不擦那个！” 大宝也在很久之前就扔了。 “那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不香……” 唐格予卡着许竞珩的下颚，身子也压在许竞珩身上，许竞珩觉得牙齿舌头都挤在一起了，有一丝微疼。 胸口的重量让他皱起眉，“你别压着我啊……真的喘不过气！” 看许竞珩脸上表情确实有些难受，唐格予手指贪恋地在他脸上抚摸两下，不情愿地挪开身子，“行，今天就算了，但你迟早得习惯的。” 他掀开被子钻进去。床不大，俩人不可避免地得身子贴着身子。 唐格予身上很热，甚至烫到许竞珩了，许竞珩悄咪咪地往旁边挪，身子要贴到墙上去。 第69章 人间 唐格予伸手卡在许竞珩腰间，把他往自己身上带，“行行，再跑就要挨着墙了，墙上多冰啊？” 许竞珩去扯开他的手，“没事，我喜欢贴着墙睡……” 唐格予将他又抱紧了些，“贴着我睡，我身上暖和。” 唐格予抱着许竞珩的腰，手掌也包裹住许竞珩的手，“今天你玩游戏输了，还没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呢。” 唐格予的体温和触摸让许竞珩觉得身上的毛孔都舒服得张开了。 他理智是想推开唐格予的，但心里是想贴着唐格予的。 终究，理智败了，他放弃挣扎。 老实又安静地躺在唐格予怀里。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想啊……” 唐格予上半身得逞后，下半身又去贴着许竞珩的腿，在碰到许竞珩的脚时，他嘶了一声，“你脚怎么这么冰？” 许竞珩赶忙把脚挪开，怕冰到唐格予，“就是这样的，冬天一直都这样。” 唐格予蹙眉，“冬天一直都这样？” “嗯……” 唐格予直接用小腿夹住他的脚，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许竞珩，“怎么不早说？脚可冻不得，寒从脚起，你脚冷整个人都会冷，这样容易身子发寒，可别落下什么病根了……” “哦……”许竞珩没缩脚，尽情地享受唐格予带给他的温暖。 “热水袋呢？”唐格予问他。 “在枕头底下……我妈说寒从头起，脑袋可冻不得，得捂热了。” “好吧……” 唐格予似乎叹了一口气。 许竞珩背对着唐格予，脑袋被唐格予的下巴抵着，腰间被唐格予的手臂搂着，两只手也被唐格予握着，冰冷到要没知觉的脚被唐格予夹在小腿里，整个人都被唐格予包裹住。 跟以往难熬的夜晚是不同的。他今天很温暖，而且唐格予在身边。 许竞珩的手指在唐格予手掌心撮了撮，“唐格予，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啊？” “嗯……”唐格予歪着脸在许竞珩毛茸茸的脑袋上蹭了几下，“要不……你教我唱歌？” “唱歌？” “嗯。”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 “我想学粤语的可以吗？” “可以啊。” “什么歌都可以吗？” “只要是我会唱的就可以。” “那好，先多谢行哥了。” “不谢。” 唐格予要起身，许竞珩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你去哪里？” 唐格予抽出手，“喝药去。” “哦……”许竞珩想起桌上放了杯感冒药唐格予还没喝，这才把手放开，“不知道还热不热。” 唐格予迅速下床两口喝完，“还热着。” 他钻进被窝又抱紧许竞珩，“行行少爷怎么冲个感冒药也这么甜呢？” 许竞珩心里痒痒的，主动抱住唐格予的手，“那个药本来就有点甜味……” “不是吧？你冲的才甜……” 许竞珩在暗笑，美滋滋地撮唐格予手掌心，“别感冒了。” “嗯。”唐格予问他：“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早餐？我帮你带。” 许竞珩扭头问他，“你今晚要回去啊？” “明天早上回，回去换衣服。” “好吧……” “那你想吃什么？” “嗯……小馒头吧，那个我好久没吃了。” “好，那喝点什么？” “橙汁……” “收到。” 唐格予在许竞珩脸侧蹭了蹭，“睡吧，明天要开心一点。” “嗯……” 许竞珩闭上眼睛，小声喃喃一句：“今天也开心。” 他已经感觉到，只要是唐格予在身边的日子，他都过得挺开心的。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有些迷茫，迷茫于他对唐格予好像有一种特别的心思，这种心思他以前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过，陌生又怪异。 许竞珩知道自己很喜欢跟唐格予在一起，在一起做什么都好。只要能看见唐格予，他心里就开心。 他觉得，他跟唐格予的关系好像有点特别，他们不止是哥们而已。 他以前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这样的心思，也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这样感动，这样期待。 许竞珩以前也有过哥们，可他对以前那些哥们的感情完全就是友情，但唐格予进入他的世界之后，他对唐格予的感情不仅仅是平时一起玩玩而已的友谊。 他对唐格予有着超过友谊的情绪。他会时时想着唐格予，有什么好吃的会想着留一点给唐格予，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有的性子展现给他看，也想要他开心。 看见唐格予跟别人有情书往来，他会很生气，非常生气，巨无敌生气。 看到唐格予哄自己时，心里会暖暖的。跟唐格予一起回来，即使伞坏了，他们淋了雨，可心里也是开心的。 看到唐格予冻得乌青得嘴唇，他心里会难受。看着那件薄薄的滴着水的黑色卫衣，他心里会内疚。 留唐格予在这里睡觉的时候，他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唐格予再淋雨回去。 可想到要跟唐格予一起睡觉的时候，他心中为什么会有紧张期待和兴奋？ 以前军训的时候也跟别人一起睡过啊，为什么对别人没有这种感觉呢？ 他为此感到迷茫和焦虑。 他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且……他为什么时不时地就会有想要亲唐格予一口的冲.动？ 天呐…… 我滴个娘嘞…… 唐格予还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没记着说的是什么，但那个声音他听着就觉得安心。他舒坦地闭上眼睛。 房里的吵闹声渐渐停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了，平稳的呼吸声微弱地响起，但时不时被外面的大风吹在窗户上的闷响声盖过。 雨在他们睡下时停了，后半夜下起了雪。天蒙蒙亮时，整个学校已经白茫茫一片。 隔壁寝室有人起床了，动静声不小。许竞珩在睡梦中被吵回现实，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暖哄哄的。 唐格予已经不在床上了，但应该是刚走不久，旁边还有他留下的余温和淡香。 许竞珩脚边放了个热水袋，温度正好，应该是唐格予走时烧好的。 以往的许竞珩睁眼就能起床，但今天他想多赖一会儿。闭着眼睛挪动身子，睡在了唐格予睡过的那一小块地方上，傻傻地哼笑一声，美滋滋地把热水袋夹在脚上，还没醒就知道今天的自己心情会很好。 快七点的时候，唐格予买了早点回来，许竞珩又睡沉了。 唐格予没叫许竞珩，把小馒头放他被子里面热着，去帮他收拾房间。 许竞珩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他昨晚睡得极好，几次梦见唐格予。睁眼就看见唐格予拿着衣服坐在床边，心里的暖流更加猛烈了。 “醒了？”唐格予淡笑。 “嗯……你来了啊……”许竞珩没清醒，话语声里有几分慵懒，像是在撒娇。 “嗯，起来穿衣服，吃早餐。” “哦……”许竞珩无力地在床上撑坐起来，低头柔眼睛，“几点了啊？我感觉我睡了好久。” “八点多。” “哦……什么？！”许竞珩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八……八……” 唐格予扯起嘴角，“帮你买个早餐而已，还不至于叫爸爸……” “八点多了？”许竞珩赶忙掀开被子去看闹钟，一看就焉巴了，“我们迟到了……” 他来这个学校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迟到过，一次都没有。 “哎呀好烦……”许竞珩扒拉了两下头发，坐起来把唐格予手中的衣服拿过来穿好。 鼓着脸颓废地跑到浴室去，发现唐格予已经帮他把刷牙杯里的水放好了，一摸，是温水。 暖手。 洗脸台旁边有个洗脸盆，里面的水也还在冒着热气。 许竞珩心头一热，回头看了唐格予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七点多……” “哦……” 今天唐格予也又对他好了。 而他总是会在唐格予对他好的时候，反复的思考自己内心那涌起来的情绪叫什么。 现在也是。 唐格予帮他把洗漱用具准备好了，他洗漱起来会方便很多。而且他以前，早上都是用冷水刷牙洗脸的，每次洗完脸手上都很冰。 今天不一样，今天有热水。 他利索地洗漱完出来穿鞋的时候，唐格予帮他把干袜子也找了出来。 许竞珩瞬间想叫唐格予一声“妈”。 唐格予从他被窝里把小馒头拿出来递给他，“吃完早餐再出去，反正已经迟到了，不急这一两分钟。” “好吧。”许竞珩没看他，背对着他在柜子里找帽子。今天一起床就感觉格外地冷，看来得多穿点。 他迟到了本来是有点心慌来着，但唐格予在他旁边，跟唐格予一起迟到，他莫名又觉得有些心安，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找到一个浅蓝色毛绒帽戴好，转身去吃早餐。 今天的早餐有点难吃，唐格予买的是豆沙小馒头，但他想吃的是旺仔小馒头。 不过他没说什么。 吃饱喝足准备开门出去时，唐格予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抵在门板上，大半个身子也压在他身上。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他有点紧张。 唐格予的压制让他有些心慌。 他想抬手去推唐格予，但唐格予却把他两只手都按在门板上。 许竞珩轻咬嘴唇，淡道：“你干嘛啊……” 第70章 人间 唐格予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委屈，他睫毛轻轻跳动一下，低着头对许竞珩道：“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们在床上发生的那些事情，我可以当做忘记了……你也不用有负担。” 许竞珩有些懵，抬眼看唐格予的眉眼，“什么事情？” “你……”唐格予扭扭捏捏道：“昨晚……” “昨晚怎么了？” 他记得昨晚就是睡了个好觉，难道在床上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唐格予好像很是羞耻，“昨晚……我们在床上……你对我……” 许竞珩无语，“昨晚到底怎么了？” 唐格予一脸难为情地扭开脸，“那种事情……你叫我怎么说出口啊……行行哥哥你真坏，欺负了人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许竞珩实在是莫名其妙。 哪种事情？ 怎么不好说出口？ 他怎么欺负唐格予了，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许竞珩抬腿在唐格予腿上踢了一下，力道不重，“你说清楚，我昨晚到底怎么了？” 唐格予面带羞涩，嘴角微微勾起，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若他是个女生，这副表情不知道有多娇羞勾人。 许竞珩两手被唐格予按在墙上挣脱不开，只好用额头在他下巴上撞了一下，大声道：“我们已经迟到了你不知道啊？有话快说，别发病啊。” 唐格予别开脸，压着眉埋怨道：“你昨天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对我 说话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 许竞珩一听这话就觉得心中害臊，这种话一般不都是男人对女人说的吗？而且大部分还是在事后的情况下说的。 他不明白唐格予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用力地把手从唐格予手中抽出来，还推了他一下，“唐格予你是不是有病？！” 唐格予捂着被许竞珩推了一下的肩膀，低着头柔弱地后退一步。 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尽是委屈，嘴唇也开始轻轻颤抖，“我……我有病？昨晚在床上，你是怎么糟蹋我的，你都忘了吗？” 昨晚在床上……糟蹋？ 许竞珩睡觉是不怎么规矩，他自己知道，但是糟蹋的话……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这两个字把许竞珩背上的汗都吓出来了，“你……你说什么呢？” 唐格予咬牙质问他，“昨天晚上在床上，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你真的都忘记了？” 许竞珩瞳孔放大，心中莫名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昨天晚上没对你做什么吧？？？” 唐格予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男人……呵，果然都一个德行。” …… 许竞珩就无语了，“你是不是有病？我做什么了不敢承认？” 唐格予又把脸转开，“你忘记了是吗？好，那我就帮你回忆一遍。” 他怒哼一声，表情坚定，“我睡得好好的，你非要扯我的衣服，扒我的裤子……亲我摸我抱我的事儿你一个都没少干，把我吃干抹净了，今天早上又想装失忆了对吧？” ？？？ 没有吧？ 不可能…… 许竞珩记得自己昨晚睡得挺安分的啊…… 但看唐格予那副样子，还真不像是撒谎的，但他没道理对唐格予做那些事情啊…… 而且他昨晚也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啊…… 不应该吧…… 许竞珩尴尬又心虚，脸上在发热。尽管他的背已经抵在门板上了，但他还是想往后退，甚至连脚后跟都踮起来压在门板上。 他两手贴在门板上，脑袋也往后缩，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说话也语无伦次：“你你你你你你别瞎说啊……我我我我我没有……你别……你别污蔑我啊……我……我……我……” “噗！”看着许竞珩这副滑稽又搞笑的模样，唐格予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上前去捏起许竞珩的下巴，眉梢一挑，野痞地盯着许竞珩看，“许竞行，你怎么那么好玩？” “你！”许竞珩知道自己被耍了，又羞又囧，怒地把唐格予的手打开，“你又发病了是吧？！” “还有！”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小闹钟，“我们已经迟到很久了！今天第一节 课是英语课好吗？等着挨骂吧你！” 他说完就推了唐格予一把，烦躁地出门。 他是真的不喜欢迟到，在宁苑的课上迟到，他就更不喜欢了。 但开门站到走廊上时，他惊呆了。 眼前白茫茫一片，树木大地银装素裹，雪花还在眼前从天而降往地上飞扬着，这样的美景让许竞珩瞬间忘记了迟到的烦恼。 S市从来不下雪的，一年四季都暖和。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雪，此时站在寝室楼的走廊上，激动得说不好话，“卧槽……卧槽！” 他指着面前轻扬飘落的雪花，呆呆地转头，对门里的唐格予道：“雪……雪……卧槽！唐格予！这是雪啊！” 唐格予正常了些，他出门走过去，帮许竞珩把脑袋上戴歪了的浅蓝色毛绒帽子拉正，“嗯，昨晚下雪了。” 许竞珩脸上的表情兴奋起来，拉着唐格予的袖子，“雪！卧槽！下雪了！” “嗯。”唐格予每年都会见到雪，觉得是平常事，但看到许竞珩这样惊喜，他心中也高兴，“是不是很好看？” 许竞珩连忙点头，“好看！” 他伸手去接雪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真的雪呢！好看！卧槽！”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掌心，他小心翼翼地拿到自己面前看，“哇……” 唐格予没有打扰他，把手伸到走廊外面去接雪花，“今年雪景很长的，而且这次会连着下好几天，你可以看个够。” 雪景确实是好看，但许竞珩心中更多的是惊奇。初次见到雪的惊奇，还有意外的惊喜感。 他不知道这里会下雪，也不知道今天会下雪，更不知道一出门就能看见雪。 他轻叹一声：“下雪真好啊……” 唐格予捧着几片雪花走到他面前去，细声问道：“有这么喜欢雪啊，行行少爷？” “嗯，很喜欢。” “看见雪开心吗？” “开心。” “知道为什么今天会下雪吗？” 许竞珩抬头，眼里有几分认真的看着唐格予，“为什么？” 唐格予脸上带笑，不同于以往的邪魅痞笑，今天的笑是温润柔和的，“这是上天在送你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许竞珩懵了，“嗯？” 唐格予把手中的一捧雪花递到许竞珩眼前，“生日快乐，行行。” 许竞珩瞳孔放大，瞬间呆住了。 今天是12月18日，他不知道。 今天他的生日，他也不知道。 唐格予会知道他的生日，他就更不知道了。 八点多的天已经大亮，下了整夜的雪铺了树枝和屋顶厚厚一层，地上洁白的雪层面被早上来上学的人们踩踏得凹凸不平，留下许多深深浅浅的脚印。 校园里很安静，现在是上课时间，超场上来往的行人只有三个。 一阵北风吹来，空中的雪花被风吹得往他们身上飘去。 寒风刺骨，但雪却落的轻柔。 今年的冬天很冷，但唐格予却给了他足够的温暖。 许竞珩十七岁的来临，是在一个有雪和唐格予的冬天。 雪花落了很多，唐格予离得很近，他满心欢喜，期待十七岁的每一天。 ***** 雪从昨晚开始下起，到现在还没停。太阳浅浅地照射下来，留给人们微弱的温暖。 刚刚的那三个行人已经在校园里消失不见，现在的两个行人换成了唐格予和许竞珩。 他们下了楼，走在空旷的校园里。 许竞珩刚刚玩过雪，此时手上冰冷，唐格予牵着他，手掌包裹住他的手，给他传递一点点温暖。 俩人在被雪铺满的超场上漫步，没有丝毫迟到了的紧张感。 冷风一阵强一阵弱地从俩人背后刮过，冰凉却又带着让人愉悦的清新。 唐格予脚步沉稳，显得旁边的许竞珩步子雀跃了些。 许竞珩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轻盈地踏进雪层里，发出轻轻的簌簌声。 今日没有了以往的喧嚣吵闹，下了雪的校园很是静谧。 许竞珩回头，看身后的两排脚印，又去看旁边的唐格予，心中是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他享受地闭眼吹着冷风，感受着毫不吝啬飘在脸上和肩上的雪花。 他牵着唐格予的手，甚至微微摇摆了起来，还时不时对唐格予傻笑。 唐格予捏了捏他的手指，“行行少爷看起来心情很好？” “非常非常好！” 唐格予道：“下课了肯定很多人打雪仗，咱们俩要不要结盟？” “结盟结盟！”许竞珩心情更好了，他刚刚就想跟唐格予打雪仗了，心里一直迫不及待想去玩雪，想一头扎进雪地里尽情的撒欢。但是上课时间明目张胆在校园里打雪仗好像不太好，于是只能先忍住。 “好。”唐格予捏着嗓子撒娇道：“那别人用雪球砸我的话，行行哥哥可要帮人家砸回去的哦？” “好啊，今天我罩着你！”许竞珩笑道：“其实我还想堆雪人呢，可是我没有胡萝卜和扣子，也没有围巾和小红帽。” 唐格予随意道：“这有什么啊，雪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一个。” “不一样……有胡萝卜和黑扣子还有围巾和小红帽的雪人才是真正有灵魂的。” “好吧，堆个雪人还挺挑。” “哼，那可不。” 第71章 人间 迎面吹来的风很冷，雪花还在持续着从天上飞散而下。他们在皑皑的白雪中无拘束的牵着手，在地上的雪层面上留下属于他们的脚印。 许竞珩穿着蓝白色拼接的外套，里面还穿了件白色高领薄毛衣，遮住了喉结。 浅蓝色的毛绒帽子遮住了他大半个额头，帽子盖住了耳根，柔软的耳垂露出来跟白皙的脸一起被冷风吹得微红。 他眉毛颜色浅但形状细长，俊秀而不失英气。眉下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时因为看见了雪，眼神里有了几分期待，黑溜溜的眼珠显得更是炯炯有神。 乍一看，竟有些雌雄难辨。 前方有三个袖子上别了小红布的男生走过来，他们还未看清许竞珩和唐格予的人脸，只看到这个时间了居然还有两个胆大妄为的人手牵着手在雪中漫步，简直不把学校放在眼里。 而且，那俩人看见他们校纪委的人了也不唯唯诺诺地躲一下，简直不把校纪委放在眼里。 校纪委其中一人对着他们大声喊道：“诶？你们两个？这都八点多了，你们迟到了多久知不知道啊？怎么还跟散步似的走呢？” 俩人对视一眼，暗笑一声，还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也没应声。 那几个男生似乎觉得受到了挑衅，平时的学生们看见校纪委的人，早就猫着腰跑来了。 他们带着些怒气地朝唐格予和许竞珩走去，“前面的，说你们两个呢？还不快点走！” 然而前面的两个还是没加快脚步。 校纪委三人趾高气扬地朝他们俩走过去，“你们俩谁啊？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前面俩人还是没应声，校纪委小哥哥怒了，“喂！说你们呢！格老子的，你们是在谁面前拽？啊？” 几人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是唐格予，态度立马就软了下来，“予哥？！予哥……” “予……原来是予哥啊？我说是谁在雪中走路都能走得那么与众不同格外帅气呢……” “予哥早……你今天亲自来上学啊？” 唐格予轻笑一声，“早，等会儿一起打雪仗啊。” “好嘞好嘞……” 那几个人讪笑，眼睛移到旁边的许竞珩身上去，一看这张小脸有些陌生，但意外地好看，还细细瞧了几眼，发现那双眼睛是真真的勾人。 其中一人刚想问这是谁啊，就看到了许竞珩那只被唐格予牵着的手，自认为非常有眼力见的对许竞珩微微欠身，“嫂子好！” …… 许竞珩虎躯一震，有些尴尬。转脸去看唐格予，那货的表情却是享受。 他想把手从唐格予手中抽出来，但唐格予抓的紧，他没能挣脱开。 校纪委其中一人对许竞珩打了个招呼，那其他俩人的招呼也自然少不了。 “嫂子好！” “嫂子，早……” “嫂子长的真好看。” “我也觉得。” “咱们唐铁树大哥是在什么时候开花的呀？找了个嫂子也不通知一声。” “就是啊，咱几个有眼力见，能认出这是嫂子，是予哥的人，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要是对嫂子多有得罪，那多不好啊……” “是啊是啊……” 许竞珩又羞又囧，急得脑门发热，又去挣脱唐格予的手，但唐格予还是抓着他不放。 那几个人的嘴跟机关枪抹了蜜似的，一直发甜弹，“嫂子，跟予哥手牵手来学校啊？真好，浪漫还是你们浪漫啊。” “予哥的人，能不好吗？” “大哥大嫂手牵手，幸福美满祝久久。” “嫂子长得可真好看……” “话说还不知道嫂子怎么称呼呢？” 许竞珩再忍耐不住，脸上红得要滴血，背后一阵一阵地冒汗，鸡皮疙瘩也竖起来了。 他第三次去挣脱唐格予的手，唐格予还是不放。他又急又怒，发狠地踹了一脚唐格予，“你放开！” 唐格予看他是真急了，也就没再过份逗他，放开了许竞珩的手，“啧……怎么每次一急就喜欢踢人呢？” 许竞珩推了他一把，“走开啊你！” 他说完一脸气鼓鼓地跑走，心中却带着几分羞涩……还有淡淡的欢喜。 校纪委的三人愣了，觉得嫂子的声音还挺……朗爽的。 一个时常跟唐格予一起玩的男生对着许竞珩的背影不正经地来了句：“呀，嫂子怎么不经逗呢？留个姓名再走嘛……” 唐格予看着那个可爱的背影，简直喜欢得不行。 他走上前去，跟那位男生说了句：“这是你珩哥，叫嫂子也行。” 他说完风流倜傥地往楼道口走去，留下校纪委三人在风雪中凌乱。 许竞珩跑到教室门口，里面在上英语课。 宁苑站在讲台上撇了他一眼后，无视他，又继续讲课。 她一向讨厌上课迟到的学生，尽管这个人是成绩还不错性格也挺好的许竞珩。 但规矩就是规矩，一视同仁。 许竞珩一直站在教室门口，直到宁苑讲解完一段话，才抱着手臂冷脸问他：“为什么迟到？用英文回答。” 许竞珩微微低头，“ I'm real□□orry I'm late, teacher. I forgot to set my alarm and I overslept. ” 宁苑的表情刚准备缓和一点，在看到唐格予突然出现在许竞珩身后时，又变得冰冷。 “唐格予！” “诶……” “为什么迟到？用英文回答！” “哦……”唐格予撞了撞许竞珩的背，“你刚刚怎么说的？” 宁苑大声道：“他说忘记调闹钟，睡过头了。” “哦……那我跟他一样。” “你跟他一样？”宁苑撇了截粉笔往门口俩人身上扔去，“你到底为什么迟到？” 粉笔砸中许竞珩脑袋，唐格予抬手帮他柔了柔，“我说了啊，我跟他一样，我们俩昨天晚上睡在一起。” 宁苑对他投以死亡凝视，但底下的同学就炸开了。 “啥？” “什么？” “予哥跟许竞珩昨晚睡在一起？” “天呐……” “予哥不是不住宿舍吗？那他为什么会跟许竞珩睡在一起？” “OMG……” 不过也有部分人比较平淡，“两个男生睡在一起有什么好奇怪的？” “哦对，两个男生一起睡有什么好奇怪的……一惊一乍的。” “许竞珩又不是女生。” “就是啊……” “吵什么吵？！”宁苑大吼一声，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再吵都上来默写单词！写不出来给我抄一百遍！” 下面的小脑袋一个个都焉巴了。 宁苑扭头看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翻了个白眼，“进来吧，这节课给我站起来上。” 毕竟外面风大，这种天气真冻着了也不好。 “好的……” 许竞珩心虚地跑进去，唐格予步子却走得挺悠闲，宁苑再一颗粉笔扔他脑袋上，“你走秀呢？给我走快点！” 教室里有人想笑，但都不是很敢。 俩人站着上了大半节英语课，下课后都摊倒在椅子上。 祁沛两眼放光地转头对唐格予道：“你昨晚跟许竞珩睡在一起？” “嗯。” “跟他睡的感觉怎么样？” “还挺好的。” “是不是很舒服？” “有点儿，他睡着了就老喜欢往我身上贴，抱在怀里还挺舒服的，他腰挺软的，脸也滑，腿还……”唐格予说着，突然眼睛一瞪：“卧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对许竞珩有什么想法？！” “不不不……没有没有……不敢不敢……”祁沛连忙摆手，赔了个笑，但她的笑看起来莫名不怀好意。 唐格予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祁沛哼哼两声，“赞赏……赞赏的表情，嘻嘻……” “你赞赏啥？” “赞赏你啊……” “赞赏我什么？” “就是……觉得……”祁沛两手放在唐格予桌子上，认真道：“唐格予，你是我带过最优秀的一届。” 莫名其妙。 大课间时，许竞珩迫不及待地拉着唐格予的袖子跑下楼，嘴里喊着打雪仗。 那时候雪已经停了，地面上那些脚印上，又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新雪。 唐格予跟许竞珩一队，其他人默契的结成联盟，向他们发起进攻。 冬天很冷，吹来的风十分冰凉，人们的脸上被冻红，手也被冻僵，可心中是火热的。 雪球砸在身上不痛，只是雪花落进脖子里的那种感觉有些提神醒脑。 唐格予从许竞珩背后抱住他，替他挡住背后的雪球攻击，但前左右的雪球还是毫不留情的砸在许竞珩身上。 他抬手去拍许竞珩的脖子上的雪，“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爽！” “今年的雪景长，我们可以玩个够。” “好，我玩雪可玩不腻。” “嗯，我陪你玩也玩不腻。” 唐格予后方有一个男生，是早上那个校纪委的，跟唐格予关系还挺好。他砸了个大雪球在唐格予脑袋上，雪球受到碰撞后散开，飞了一些到许竞珩的帽子上，唐格予帮他拍掉。 许竞珩回头，看到唐格予满脑袋雪，瞪着眼睛佯怒道：“谁砸的你？哼！我倒要看看是谁敢砸我小弟？” 唐格予立马放开许竞珩，脸上一脸委屈地转身指着身后那个穿着红外套的校纪委，嘤嘤道：“是他……刚刚是他砸的我，行行哥哥帮我打回去呀……” 第72章 人间 “哟……这不是小红嘛，连你予哥都敢打了？”许竞珩说话的语气已经被唐格予传染了，听起来还挺欠打。 他拍了拍袖子上的雪，一脸凶狠地在地上柔了个雪球，对那人扔去，“去吧皮卡丘！” 可那人却欠打地躲开了，躲开后还阴阳怪气道：“哟，嫂子还挺护夫的嘛……轻轻砸一下都不行？” “不行！还有……别乱叫！”许竞珩又去地上柔雪球，往那人身上砸。 这下那人没再躲，乖乖让他砸中了。可那人旁边还有一个校纪委的，校纪委二号也去柔雪球砸许竞珩，“看来嫂子不怎么温柔啊？！” 校纪委二号的雪球柔得比较大，砸在许竞珩肚子上还是有点感觉的，但许竞珩也没放过他，柔了一个更大的往校纪委二号身上砸去，“别瞎叫！” 他扔过去的雪球被二号躲开了，那人得意洋洋道：“诶呀呀，嫂子没打中呢！” 许竞珩一脸自认为很凶狠的表情盯着二号，可二号丝毫没有被他唬住，还在他前方得瑟的扭了扭身子，“气不气啊嫂子？” 气，许竞珩很气。 而且这几声嫂子叫得他十分羞耻。 他柔了一个雪球砸过去，“你不准乱叫！” 二号跑着躲开，笑着挑衅道：“开不起玩笑啊你？一个男生被叫嫂子，恼羞成怒了？” 他们几个在知道许竞珩是男生以后，都以为唐格予让他们叫许竞珩嫂子是闹着玩的，于是也就跟着玩玩了，也没有真的往那方面想。 二号校纪委又柔一个雪球砸许竞珩，“嫂子！接招！” “嗷！”许竞珩的脑袋接住了二号的雪球，本能地叫了一声。他拍了拍头发上的雪，要气得跳脚：“你这人怎么砸的这么准啊？” “呵，我们都打了多少年雪仗了，嫂子这种新兵蛋子是比不上的哟。” 许竞珩鼓着脸，气得板牙磨来磨去，想继续还击，二号的下巴往他身后的唐格予身上抬了抬，“你夫君都要被雪球给砸没了呢？你还有空盯着我啊？啧啧啧……” ？ 夫君？ 难道是唐格予？ 许竞珩微愣，手里握好的雪球没有砸出去。 他转头一看，唐格予在他身后，果然被很多人用雪球“欺负”着，身上脸上脑袋上全是雪，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兮兮。 他见状也就没管二号了，直接把手里的雪球朝前面的人扔去，还抽空对唐格予喊道：“唐格予，我来救你了！” 周围很多人都在对唐格予发起攻击，唐格予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被扔的连眼睛上都糊了一层雪碎。 许竞珩抬手在他眼睛上轻轻一拂，“你怎么这么弱鸡？！” “才没有……”唐格予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躲在许竞珩旁边委屈巴巴道：“是他们好厉害……行行哥哥快帮我打回去……” “唉……”许竞珩蹲下去柔雪球。 他没再站起来，柔好一个雪球，直接蹲在地上往对面几个人身上扔过去。 他以一敌多手慢脚乱的，但看起来干劲十足，而唐格予则娇柔地躲在他身后蹲着。 明泽那货在他们后面悄咪咪地滚了一个超大型的雪球，要两只手才能抱住。他把大雪球往许竞珩肩膀上砸去，“妖怪！快快现出原形！” 许竞珩“嗷”地一声被雪球砸倒在雪里，“死不瞑目”地盯着一脸阴险的明泽，“你……你竟然……” “珩哥！你怎么了珩哥！”唐格予做作地半跪在雪地里，柔着许竞珩的肩膀，哭丧道：“你不要死啊！珩哥！我愿意，我答应你，我永远跟你在一起，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 许竞珩已经习惯了唐格予时不时就发一下病，发病了的唐格予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的，他只能靠自己，但刚想开口说话就又有几个雪球砸在他身上，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就又被大雪球给砸倒。 唐格予娇声娇气对那些用雪球砸许竞珩的人喊道：“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再伤害许竞行了！” 明泽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唐格予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发癫。” 吴乐一脸鄙视，“看来这次疯的不轻。” 明泽哼笑，“发疯了就治治。” 他说着就又去柔雪球砸唐格予和许竞珩。 向他们身上飞去的雪球一直没停，许竞珩的衣服裤子上已经满是雪渣了，可唐格予却一直在他身边乱叫，也不说拉他一把。 “唐格予！”许竞珩吼他：“你干嘛呢？赶紧帮我砸他们啊！” “人家不敢嘛……” “唐格予你是不是有病？！” “行行哥哥你干嘛这样说人家？” “别发疯了行不行？！” “人家……人家……行行哥哥……” “滚！”许竞珩白了他一眼，想爬起来再战，可身上的雪已经堆了小小一片了，他还得先把雪拍干净。 正当他把身上的雪拍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唐格予身后的徐绪就抱着一个大雪球向他们跑去，“吃我一记巨球——” 巨球砸在唐格予背上，唐格予柔弱的很，被雪球砸得往许竞珩身上倒去，他倒下时两手搂住了许竞珩的腰，把许竞珩搂在怀中。 许竞珩烦的很，推了他一下，但没推动，“你干嘛啊？快起来！我还要报仇呢！” 许竞珩眉毛上还沾着雪，唐格予的嘴唇慢慢往他眉毛边贴近，轻轻一吹，“先抱我，再报仇。” 许竞珩扭开脸，感觉有些怪，“说……你说什么呢……” 唐格予低笑，表情是许竞珩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的邪魅，“我说……你要不要抱抱我？” “我为什么要抱你？” “你不想抱我吗？” 唐格予这句话让许竞珩迟疑了。 其实也没有不想抱，甚至还真的有点想在雪中抱住唐格予，可是旁边有那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去抱唐格予的话……有点怪怪的。 羞耻。 要是旁边没有人就好了，只有他跟唐格予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抱住唐格予。 唐格予在许竞珩脸上吹了一下，像是讨好般地道：“抱抱予哥，予哥给你买糖吃。” 他眼里有几分真诚，那几分真诚让许竞珩心里发痒。 他心动了，但不是因为糖。 唐格予的手在他腰间捏了捏，“好不好嘛行行？抱了予哥就给你买糖吃，买很多。” 许竞珩腰上痒，他缩了下肩膀，眼神清澈的看着唐格予，“你说的？” “嗯……我说的。” 许竞珩的手慢慢抬起，向唐格予腰上滑去，再轻轻贴在他腰间，“那好吧……” 他找到了能拥抱唐格予的借口，心中轻松了些。 即使别人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 那只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唐格予的理由而已。 往他们身上砸去的雪球还没停，只是许竞珩没有再被砸到，因为唐格予压在他身上，全帮他挡了。 他们躺在雪地里，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雪球，可脸上是带着笑的，是最开心最纯真的笑，是年少时最独有的风华正茂。 那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他们自在地撒着欢，在冬日的雪地里肆意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大好时光。 校园里的声音是欢乐的，有的班甚至连老师也参与到了雪球大战里面，其乐融融。 那天是许竞珩的生日，所有人都在对他笑，跟他玩。 唐格予抱了他，还说给他买糖吃。 然而，下午和晚自习，唐格予却没再来上课。 许竞珩看着旁边那个空空的桌子，心里有些失落。 他一直在担心唐格予今天会不会不来了。因为他在等，等唐格予，也在期待唐格予…… 可当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时，他还没有看见唐格予的身影在校园出现，心中莫名涌上怒气，还有自己不愿意承认的委屈。 难道十七岁的生日就这样过了吗？ 唐格予没来，他暗自失落。 十七岁生日这一天，也就开心了一个上午而已。 殊不知天蒙蒙黑时，男生宿舍楼后面的小树林口竖了一个纸板牌，上面用黑色大头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前方施工，请勿靠近，谢谢。 这块牌子被两个路过的男生脚痒踢翻，不让进还偏要进，树林里一片完整的雪地层面被人踏了几个脚印，破坏了几分美感，树下一个又大又圆又白堪称完美的雪球也被踹的稀巴烂。 天完全黑了时，小树林口的牌子换了一个，上面写着：唐格予在此造雪人，来者杀无赦。 字还是歪歪扭扭丑的无法直视。 牌子上的字变了后，再没人进去过小树林，甚至没有人敢靠近那个牌子。而那两个踢了牌子踹了雪球的男生，听说在准备后事。 不过这事儿许竞珩不知道，他放学后低着头闷闷地走到宿舍门口，拿出钥匙开门时，他突然回头往楼下看了一眼。 楼下的人很多，但没有他要找的唐格予。 生着闷气嘟着嘴哼了一声，撒气般的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开门，冷着脸进去打开灯。 屋子里的灯一开他就愣住了。 满屋子薯片。 第73章 人间 从门槛处到宿舍最里面的墙角，整个房间的地面上都铺上了薯片，填满每一块空白区。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许竞珩刚刚还堵着一口气的胸口，瞬间像是被清风吹开了，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说的感动。 他从小到大都喜欢吃零食，最喜欢吃的是薯片，喜欢到小时候甚至还跟冉旭说，能不能一日三餐不吃饭了，换成吃薯片啊。 但冉旭显然不会答应，为了让他多吃点饭，还减少了他的零食量，不给他买那么多了。 有一阵子他零食吃不够，嘴馋的紧，就整日趴在桌子上幻想，如果我有一屋子零食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永远都有吃的。 好想要一屋子的零食…… 小时候的愿望在小时候一直没能实现，现在的他已经长大，而冉旭也没有管他那么严，他手上的零花钱足够让自己天天吃零食吃个够。 即使如今的他能随时吃到薯片，对薯片的渴求也已经不再那么急切、那么贪婪，可愿望终究是愿望，小时候就埋在心里了。 他从小就想看到，自己的屋子被薯片铺满的样子。 而塞薯片的人，他还在幻想中猜测，是许历，还是冉旭…… 而今天，他十七岁生日的这天，幻想了很多年的场景，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了。 有人在他屋子里塞满了薯片，而塞薯片的人是不在他幻想之中的唐格予。 许竞珩看着面前满地的薯片，脑海里却是唐格予的脸。 他惊讶、他欢喜、他满足、他感动…… 他惊讶于屋子里突然出现的满屋薯片，他欢喜于这些薯片是在他生日这天出现的，他满足于小时候的愿望被实现，他感动于唐格予的这份心意和行动。 他这才知道，原来愿望被实现了，心中的感觉是这样奇妙的。 他也到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唐格予的心思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友情，在向另一种感情接近，甚至已经是另一种感情了。 而那另一种感情，他此时隐隐约约知道是什么了。 此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见唐格予，想看看他的脸，跟他说说话，或者什么都不做，只要感受他在身边就好。 一阵冷风从门外吹进来，把许竞珩刺醒了些。他回神时，眼眶发热，眼前蒙了一层水雾。 面前的薯片上还躺了一个挺大的纸团，他轻柔眼角后蹲身下去，抓起纸团急切地打开，看到上面写着一行丑到无法直视的字：在小树林等你 他几乎是立马就站起来跑出门去。 带着几分心悸和感动，一路小跑到小树林里。 看到那块写着：唐格予在此造雪人，来者杀无赦的纸牌，心中暗自雀跃。 树林口这里有一个电线杆，电线杆上有一盏灯，只能照亮树林外面一点，照不进里面。 许竞珩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伸着脑袋往树林里瞄着，看到里面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那处，有一个要到他胸口那么高的大雪人。 那个雪人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扣子，鼻子是货真价实的胡萝卜，嘴巴下面还有一排黑色的小口子，弯成一个微笑着的弧度。肚子肥肥的，上面还贴了两个大红色的扣子。 雪人的脑袋上戴了一个红色圣诞帽，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红围巾，看起来可爱又喜庆。 它的圆肚子两边，各插了一根糖葫芦做的手。这两串糖葫芦比外面卖的要长一些，估计很难买到。 许竞珩逆着光小心翼翼地朝雪人走过去，脚踩在雪地里，发出轻轻的声响。 “呔！来者何人？” 未见人影，先听人声。 那声音有些尖，像在模仿孙悟空。 许竞珩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放轻松了，他笑道：“在下许竞珩。” “呀……呀呀呀呀……竟是我珩哥？” 许竞珩的声音也变得搞怪起来，“是也，你怕了吧？” “失敬失敬……珩哥在此，请受小弟一拜！” 许竞珩扭头到处看，附近都是树，没见着人，“你是谁？快快现出原形！” “莫急莫急……珩哥莫急……” 许竞珩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尖着嗓子道：“可是你邀我来小树林的？” “正是……” “你邀我来此地所为何事？” “小的听闻今日乃是珩哥生辰，奉命前来为珩哥庆生的呀！” 许竞珩眼眶一热，手揣在外套口袋里，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些，“哦～奉谁之命，要怎么为我庆生啊？” “呃……这个嘛……这个那个……” 许竞珩大喊一声，“快说！” “想看惊喜请投币！” 许竞珩歪了歪脑袋，“投币？” “是也！” “好吧……”许竞珩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硬币，“怎么投？” 孙悟空的声音又响起了，“珩哥把硬币放在雪人的帽子下面就可以啦～” “哦……”许竞珩拿着硬币，在昏暗的灯光下，朝前方的雪人走过去。 他走地很小心，每一步都带着十分的期待。走到雪人面前时，他没有直接投币，而是先偷偷往雪人背后瞄，但并没有瞄到唐格予的身影。 “投币呀珩哥！” 许竞珩忍耐不住心中想看到唐格予的急切情绪，对着空旷的树林喊道：“你在哪？” 尖尖的声音不知道在树林里的哪个地方响起：“你先投币嘛……” “好吧。”许竞珩只好揭开雪人帽子，正要把硬币放在雪人脑袋上，却发现帽子里原本就有东西。 他伸手进去摸，摸到之后又捏了捏，触感软软的，有些毛茸茸。 他没有直接拿出来，低头问雪人：“这是什么东西？” “恭喜珩哥获得叮当猫一只！” “叮当猫？”许竞珩惊讶了。 他之前一直跟唐格予说自己书包上缺个挂件，最想要叮当猫的，但找遍了整个珞瑜街都没有看到满意的。 街上全是塑料做的，而他想要布和棉做的。 尖声音响起：“是也！不过你也可以叫它蓝胖子！” 许竞珩把雪人脑袋上的小挂件拿出来，在微弱的灯光下细细看着。 这是一个手掌心大小的蓝胖子。它在笑，嘴咧的很开，肚子上有一个特别小的口袋，脖子下面还有一个圆圆的蓝白色铃铛，看起来可爱极了。 许竞珩喜欢得不行，用两只手捧着，“蓝胖子……” “是也，这个就是蓝胖子，它可以从口袋里面掏出几乎是任何它想要的东西。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以后可以拥有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许竞珩忍着心中一阵一阵的悸动，摇了摇叮当猫的小铃铛，“谢谢……” “不客气！反正你也投了币……” 许竞珩看着前方，轻声道：“唐格予，你出来吧。” 快点出来，我想看你，很想看见你。 孙悟空的声音又响起了：“珩哥要先投完币哦！” 许竞珩惊住，“投完币？还有啊？” 不可置信，一屋子的薯片已经让他足够惊喜，再加上一个雪人和叮当猫，他简直要高兴上天了。 “当然啦！” “怎么投？” “投到围巾里面哦！” “好……”许竞珩把叮当猫小心翼翼地放进外套口袋里，伸手拉开了雪人脖子上的红色围巾。 原来围巾里面，还围了一串阿尔卑斯棒棒糖。 “当当当当！恭喜珩哥获得阿尔卑斯十颗！” 许竞珩把阿尔卑斯拿出来戴到自己脖子上，“谢谢……你出来吧唐格予。” 我真的迫不及待想看见你。 “不行！你需要再投一颗币！” “还有啊？投到哪里？” “雪人背后有一个小篮子，投在篮子里面哦～” “好吧……”许竞珩走过去，看到雪人背后有一个小巧的竹篮，他微微倾身，在把硬币投在竹篮里的同时，天上下起了……糖果。 用透明包装包裹着的各种颜色各种口味的小小颗水果糖，突然从天上飘了下来，轻轻落到许竞珩身侧。 许竞珩抬头，看到压满了白雪的树上，蹲着一个唐格予。 唐格予的外套是黑色的，树林口的灯光只照亮了外面，他本就看不清树林里的上方，而唐格予的衣服颜色恰好又与树枝颜色向融，这才让他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唐格予。 “许竞行，生日快乐——” 唐格予喊了这一句后，从树上跳下来，本想帅气潇洒的落在许竞珩身旁，不料脚落地时踩到了一个藏在雪里的石头，让他脚崴了一下，“哎呦卧槽怎么有块石头？！” 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往许竞珩身上扑去，许竞珩不堪重力，被唐格予扑倒在地，而唐格予也顺势倒下去，压在了许竞珩身上。 俩人意外地，脸贴着脸。 “唔……”许竞珩闷叫一声，唐格予的手下意识就绕到他背后去摸了摸，“怎么了？撞到了？” 许竞珩摇头，“没有……” “那你摔疼了吗？” “不疼。” 他们躺在雪人背后，脸侧有几颗糖，糖的半身躺在雪层面里，但还是能看出是苹果味和橙子味的。 唐格予没有起身，而许竞珩也没有去推他，他们就那样，怪异却舒适的躺在雪里。 风在轻轻呼啸，停了一下午的雪，在临近晚十点的时候又下了起来。 来得轻柔，不像昨夜那般凶猛。 第74章 人间 唐格予微微挪开脑袋，但还是离许竞珩很近。许竞珩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迷人的眼神勾着他，两只手也搭在他肩膀上，没有放开。 许竞珩的表情有些害羞，让唐格予身子里的燥热再次因为他而游满全身。 唐格予抬手，在许竞珩脸侧刮了一下，又把他额头上歪了的浅蓝色毛绒帽拉正，“生日快乐，行行。” 许竞珩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俊锐的脸，他温暖的手，他眉毛上独特的疤痕……他说的话，送的东西，甚至是每一次感受到的他的呼吸，都那么让自己心动，难以压制。 而他也殊不知，此时自己迷离的眼神，有多让唐格予痴迷。 唐格予眼里柔情似水，“行行，这个叮当猫你喜欢吗？” “喜欢。” “有多喜欢？” “很喜欢。” “那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 “有多开心？” “很开心。” 空中的雪轻柔地飘到两人身上，唐格予再次抬手，把许竞珩脸上的雪抹掉，手掌撑在他脸旁的雪地里，眼里是藏不住的深情，“十七岁生日快乐。” 许竞珩心里一暖，风夹着雪花落到他身上，脸上，可他觉得一点都不冷，冬夜里冰冷刺骨的空气却让他觉得意外地舒适。 许竞珩抬手，把唐格予眉毛上的一片小雪花拿掉，“唐格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到我对你的心思，已经有些让自己不敢面对和承认了。 唐格予不答，反而笑着问：“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先不告诉你，等你自己发现。” “真的不告诉我吗？” “不告诉你，等你自己发现，然后……回复我。” 许竞珩轻抚唐格予眉上的疤痕，“那我要是发现不了呢？” 唐格予放轻了声音，“你会发现的，因为我会做的足够明显。” 风在这时停了，雪落的很安静。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眼里是藏不住的温柔和喜悦。 唐格予拿起旁边的一颗水果糖，撕开包装递到许竞珩嘴边，许竞珩张口含进嘴里。 “好吃吗？” 许竞珩刻意哒吧两下嘴，“嗯……好吃，有点甜。” 唐格予自持不住，手贴上许竞珩的脸颊，又从脸侧滑到下颚上，轻轻捏住他的下颚，双眸带着情.欲地眯起，“多甜？有你甜吗？” “我不甜……” 许竞珩也在旁边的雪地里摸了一颗糖打开包装，唐格予还未等他递到自己嘴巴，就张口把糖咬在了嘴里。 牙齿故意在许竞珩食指上咬了一下。 微疼。 唐格予吃了糖，看着灯下许竞珩那张清秀的脸，身子里涌上一股火热。 他慢慢低下头去，再低，更低…… 许竞珩的舌头刚刚还在嘴里的糖上滑来滑去，但在唐格予突然靠近他的时候，他动作停住了。 唐格予的嘴唇离得越来越近。 他开始紧张，也开始期待。放在唐格予肩膀上的双手忍不住地蜷缩起来。 可唐格予却在鼻尖已经碰到许竞珩鼻尖，嘴唇也要贴在许竞珩唇上的时候，突然扭开了脸。 他扭开脸后把下巴抵在了许竞珩的肩膀上，脸轻轻贴在许竞珩脸侧。 终究是没亲上。 许竞珩有些失落。 唐格予用一只手指勾开许竞珩的毛衣领口，在他颈侧嗅了嗅，沙哑着声音道：“你甜，你比糖都甜……” 唐格予说话时吐出来的热气毫不吝啬的喷在许竞珩敏感的耳后和颈侧，那是一种让他全身触电的酥麻感。 他想推开唐格予，也不想推开唐格予。 他喜欢那种感觉，也不喜欢那种感觉。 “行行……今晚去我家好不好？” “好……”许竞珩想都没想，脑子比嘴还快的直接答应了，而唐格予还没说要干什么。 唐格予把头抬起来，看着许竞珩朦胧的双眼，吹了吹他睫毛上的雪，“去我家，我下面给你吃。” 他说完这句话就起身，把还迷糊着的许竞珩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拍了拍许竞珩身上的雪，帮他把帽子戴正，衣领拉好。 唐格予捡起地上的糖果和雪人上的两串糖葫芦装在雪人身后的小篮子里。 他们很自然地牵起对方的手，在雪夜里走过很长的路，留下属于他们的无数脚印。 ***** 俩人今天走到唐格予家的巷子里时，唐格予家门里很安静，看来屋子里没什么事。 然而唐格予打开门才发现，又是满屋子狼藉。 不是没有吵架，而是已经吵完了。 家里空无一人，唐伟明又在家里撒完火就跑了。吴玉的房门大开着，有两件衣服掉在房门口，想来又是离家出走跑叶梓家去了。 这副场景让唐格予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但手上还在传来着许竞珩的体温，这阵体温让他怒火平息又心生歉意。 许竞珩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能把他心中的怒火平息。 他把许竞珩抵在墙上，脸上的表情看着有几分冰冷，“行行……不好意思啊。” 许竞珩摇摇头，眼里满是担忧。 “你先在这儿站一会儿……我……我先收拾一下。” 许竞珩眼神露出一些心疼，“格予，我跟你一起收拾吧？” 唐格予回头看他，“带你回来不是让你跟我一起做这些的，你……” “可是我想帮你收拾……”许竞珩甩开他的手，“就许你对我好，不许我对你好了？” 唐格予又拉住了他，“你可以对我好，但没必要以这种方式。” 他踢开脚边煮熟了又被踩软了的鸡腿肉和胡萝卜，哄道：“这地上多脏啊，你别碰。” “唐格予！”许竞珩有些恼了，“你别这样……我就要跟你一起收拾。” 许竞珩没再理他，再次抽出手来上前去把被掀翻的桌子扶正。旁边有个垃圾桶，但是没有套袋子，他转头问唐格予：“你家垃圾袋在哪儿？” 唐格予无声轻叹，从旁边的小盒子里拿出来一个垃圾袋，在满是菜汁的地板上踮着脚走到垃圾桶旁边，给垃圾桶套上袋子。 他又走回去，在鞋柜旁拿了两个手套出来递给许竞珩，许竞珩接了后，他也戴上了手套。 唐格予他家，冬天要比夏天好一点。夏天的时候，饭菜洒在地上没人管的话就会发酸发臭，整个屋子一会儿就飞满了苍蝇，就算后来收拾干净了，那股让人恶心的味道也久久消散不了。 但冬天就不会了，冬天只是脏。 这也让唐格予心中的歉意稍微地少了一点点，但对许竞珩的爱意又多了几分。 原来许竞珩，并不会嫌弃。 他们沉默着，把地上的各种菜渣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又把碗盘的碎片用纸巾包好，单独放到一个盒子里，贴上“内是碎片，小心划伤”的便利贴。 收尾工作是许竞珩擦桌子凳子，唐格予拖地。看来那两个今天没有动刀子，墙上没有血迹。 半个小时过后，这个房子总算干净下来了。 许竞珩又饿又累，伸手点了点唐格予的肩膀。唐格予回头后，许竞珩就在自己肚子上柔了两圈，仰着脸看唐格予：“咕噜咕噜……” 唐格予轻笑，安抚道：“先去我房里坐会儿，我下面很快的。” “不要我跟你一起做吗？” “不用，你去房里歇着。”唐格予说着走进厨房。 “哦……”许竞珩倚在厨房门口，“话说你手艺怎么样啊？不会是黑暗料理吧？” 唐格予已经开始洗刀洗菜，“你放心，我平时高调一点的话早就新东方保送了。” “噗……”许竞珩调侃道：“小伙子口气不小哦？” “我对我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唐格予回头看了许竞珩一眼，许竞珩面上已有疲惫之色，整个人也慵懒无力地趴在门板上，眼睛要闭不闭的样子，看来困得不行。 唐格予心里微痛，眉头轻皱，“去睡一会儿，我做好了叫你。” “哦……好吧。”许竞珩确实是有些累，肚子也饿，下午唐格予不在学校，他晚饭都没怎么吃好。 他走到唐格予房间去，直接倒床上，一闭眼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是因为闻到了极其浓烈的菜香味，这阵香味闻了就会非常想吃东西。 厨房里的动静已经停止，看来唐格予已经做好了。 许竞珩起床跟着香味轻轻走到厨房，见唐格予正在把碗往外面端，“珩哥醒了啊？” “好香啊……”许竞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格予手中的面碗，上面有两个煎得极好的荷包蛋，让他垂涎三尺。 他跟着唐格予走到桌边坐下，才发现唐格予还给他做了四个菜。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 “刚做完，正准备叫你呢你就醒了。”唐格予把筷子递给许竞珩，说话的语气很是宠溺，“鼻子挺好使啊，行行少爷。” 许竞珩已经饿的两眼发晕，看到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菜摆在自己面前，才没功夫理会唐格予呢。 桌上的四碗菜是西红柿炒蛋，清炒白菜，香菇炖鸡汤和洋葱炒大虾，都是不辣的。 许竞珩面前摆着一碗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面。面汤很清，上面摆了两个煎得很好看的荷包蛋，面里面还有一些小肉沫和黑木耳丝。 第75章 人间 许竞珩先夹了片白菜放进嘴里嚼了嚼，嚼着嚼着就瞪大了眼睛，对唐格予又多了几分欣赏。 冬天打了霜的白菜有一种独有的微甜，而唐格予炒白菜时本来放的盐就少，白菜原本的甜味没有被盐给盖住，味道完美得不可挑剔。 许竞珩美滋滋地又去夹了西红柿炒蛋里面的蛋尝尝，蛋很嫩，滑滑的，融入了西红柿微酸的汁，放在嘴里酸甜兼具，是他的最爱。 到他把桌上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心中倍感满足。 唐格予帮许竞珩剥了颗虾递过去，许竞珩含在嘴里咀嚼几下后，脸上的表情十分赞赏，眼睛弯弯地对唐格予竖了个大拇指，“好好吃啊！” 许竞珩会喜欢他做的菜，这在唐格予意料之中，而他看着许竞珩满足的模样，心中也觉得十分满足。 至少，他身上也有一个东西是能让许竞珩喜欢的。 唐格予看着那双眼睛，那双让他迷恋的眼睛，那个让他心动的人，温柔道：“多吃点，细嚼慢咽。” 许竞珩点点头，可还是并没有控制自己的狼吞虎咽，他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烫到了，因为真的很好吃。 唐格予做菜，太合他胃口了。 唐格予下面，真的太鲜了。 他挑了一筷子面出来，咬了好几口那一筷子都还没吃完，抬眼含糊地问唐格予，“这面怎么这么长？” “因为这是长寿面啊。” “长寿面？” “嗯，生日就要吃长寿面的。” “哦……”许竞珩惊喜地笑出来，“好好吃啊！唐格予，手艺不错哦……” 唐格予微微低头，“多谢行行少爷的夸奖。” 见唐格予一直没动筷子，许竞珩问他：“你怎么不吃啊？” 唐格予摇头，“我不饿。” “不饿你也吃一点嘛……” “真不吃了。” “吃一点！” 许竞珩声音大了些，语气里也有了不容拒绝的坚定。 唐格予无法抗拒，只能起身去厨房拿碗筷，“好吧……” 唐格予加入后，盘子里的菜很快被扫光。 许竞珩吃饱后整个人有些懒洋洋，他挪动椅子，傻笑着移到唐格予身旁去坐着，嘴巴慢慢靠近唐格予耳后，再一次轻轻地说：“很好吃，谢谢……” 他说完对唐格予满足地笑了一下。 唐格予愣住，持续心悸。 许竞珩在此刻抬手，抚摸在他耳后的那条疤上，“谢谢……格予。” 许竞珩脸上仍是带着笑的，那是一种非常惬意和轻松的笑容。他的眼睛很亮，这让他整个脸看起来都有生气了许多，又显得脸上的笑容更加清澈、纯真。 唐格予看着那个笑容，觉得心生温暖，身体里有种什么东西好像正在愈合的舒适感。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这个笑容更能治愈他满是伤口的内心，也没有任何人能有许竞珩更能牵动他的一思一绪。 他愿意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无条件拿到许竞珩面前，而他也想在许竞珩身上不断的索取那些让自己温暖，心动，心起涟漪的感觉。 许竞珩每一次对他笑，他心里都开心。他很喜欢自己的心因为许竞珩而产生喜悦时的那种感觉，喜欢到甚至在此刻看到许竞珩对他笑时，他竟然会觉得，前十几年那些让他痛苦到曾几度想要放弃自己人生的折磨与煎熬，都是老天给他彩虹之前的风吹雨打。 而多年的风吹雨打，在彩虹来临之际，显得非常渺小，是可以被忽略甚至是忘记的。因为彩虹太美，太耀眼了。 彩虹一出现，他能看见的就只有无限的美好。心中不再是无穷无尽的怒火和戾气，而是温暖和幸福。 于唐格予来说，许竞珩的存在就是温暖的根源，而许竞珩的笑容就是上天恩赐的幸福。 许竞珩在唐格予肩膀上躺了一会儿，一直在说谢谢，而唐格予沉默地任他呢喃。 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半时，唐格予搂着许竞珩进了房间，“洗澡了，行行。” “嗯……”许竞珩刚刚还有些迷糊，一想到洗澡睡觉，立马又清醒了。 唐格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浅蓝色长袖和一条白色长裤递给许竞珩，许竞珩接过，心里带着些小紧张和小雀跃。 他指着柜子里一件带着小猪图案的黑色短袖T桖，对唐格予道：“格予，那件衣服我也有，我们有同款诶！” 唐格予有一瞬的慌神，但很快又掩藏住，“是吗？” “嗯！” “还……还挺巧。” “看来这件衣服还蛮多人喜欢的哦。”许竞珩走过去，把那件衣服拿出来看，指着衣服胸口上的卡通猪，“good luck……” “嗯。” “其实我很久之前，还遇到过一个穿这件衣服的人呢。” 唐格予抬手在鼻梁上刮了一下，“是吗……” “嗯。”许竞珩又皱眉，“不过……不是什么好事儿就是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唐格予没说话。许竞珩突然凑过去问他，“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想。不好就不要说了。”唐格予轻轻把许竞珩往浴室推，“洗个澡，洗完先不要睡觉。” “哦……” 许竞珩拿着衣服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唐格予把浴室里本就关着的窗户再推紧了一些，外面没有凉风再漏进来。热水器早已经打开，此时温度正好。 接着唐格予又从房间里拿来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许竞珩，走到洗手台边拿了一把新牙刷挤上牙膏，再把一次性杯子里面装满温水递给许竞珩，“别冻着了。” 说完就带上洗手间的门出去了。 许竞珩看着唐格予做的这些，心里又暖了起来，对着他的背影道：“谢谢予哥～” 他在唐格予的浴室洗完澡出来，穿着唐格予的长袖长裤走到唐格予的房里，爬上了唐格予的小床。 没看见唐格予，便叫了一声：“唐格予！” 没有回应，他又加大了音量喊道：“唐格予？” 还是没有人回应，不禁有些不安。 许竞珩站起来走到客厅去，发现桌上面留了张纸条，纸上的字很丑，写着：我出去一会儿，别睡着。 许竞珩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唐格予还要出去，而且外面还下着雪，刮着大风，晚上要比白天更冷。 他开始担心，直到唐格予提着一个蛋糕盒进来，看见许竞珩呆呆地站在客厅，有些想笑，“一会儿不见就这么想我啊？都傻了。” 唐格予的声音把许竞珩拉回神，“你回来了……不是……你干嘛去了？” 唐格予把手中蛋糕盒举起来，“过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呢。” 许竞珩心生感动，他本来都忘记了吃蛋糕这回事，因为这个生日已经过的足够好，足够满足，足够让他欢喜。可没想到唐格予却还记着。 唐格予总是能……让他感动。 感动之外，就是心动。 他上前去拍了拍唐格予身上的雪，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格予，谢谢你，真的谢谢……” 如果没有你，可能我的许多日子里都是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波澜的过去的。 我会没有那么多朋友，没有那么多开心的时光。也会没有惊喜，感动，羞涩，和期待…… 食堂的饭菜会一直不合我胃口，冬天的我也会一直身子冷冰冰。 父母亲人不在我身边，我会没有一个值得记住的生日。 这美好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是你给我的无限喜悦，唐格予。 许竞珩抬手，把唐格予脑袋上的小雪花轻轻拍落，“谢谢……” “不客气，吃蛋糕了。”唐格予把蛋糕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记得先许愿。” 许竞珩笑了笑，“我想先吃蛋糕……” 他解开绑着蛋糕盒的白色绳子，打开白色带花纹的蛋糕盒，在看到蛋糕的那一瞬间，心里的悸动感又一次来得猛烈。 蛋糕是一个圆形的，浅蓝色。表面一层用奶油裱画成叮当猫的脑袋，眼睛画的又大又圆，脸上的三条小须须也很可爱。 叮当猫的两只小圆手之间放了一块白色巧克力牌，上面写着：行行少爷生日快乐！ 许竞珩眼眶微微湿润，绑蛋糕的绳子在他手里被突然握紧了。 他低头看着蛋糕，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平稳：“谢谢……这个蛋糕好可爱啊……” “没有你可爱。”唐格予打开旁边的包装纸袋，拿出塑料刀给许竞珩，“来，你想先吃蛋糕就先吃蛋糕吧。” 许竞珩没接，他抬头看唐格予，“我突然又想先许愿了。” “好。”唐格予温柔一笑，嘴唇弯起的弧度非常好看，让许竞珩挪不开眼。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单手从蛋糕盒旁的小包装袋里摸出白色的17数字蜡烛，“插在哪里？” 许竞珩指着叮当猫的白色小圆手，“这里……一边一根。” “好。” 唐格予把蜡烛插在蛋糕上叮当猫双手的位置，打火机点燃了蜡烛，火光微微亮起，是冬日里最直接的温暖。 唐格予看着许竞珩飘逸下来的短而细碎的刘海，柔声道：“可以许愿了，行行。” 他关了灯，客厅变得黑暗。 第76章 人间 许竞珩抬头看了唐格予一眼，蜡烛的火光非常微弱，把唐格予的脸照得不太清楚，但他能想象到唐格予的表情，因为唐格予的脸已经深深印在他心里。 “看什么呢？这么喜欢我啊？”唐格予见他呆着就逗了他一下，但许竞珩心里却认真了。 这么喜欢我啊？ 可能是的。 许竞珩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 我愿祖国昌盛，亲人安康。 再愿情窦初开，水到渠成。 唐格予给他唱了首生日歌，歌唱完最后一句，他睁开眼睛吹灭蜡烛，迫不及待地把灯打开，贪婪地看着唐格予帅气的脸和温柔的眼神，心里格外心动。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围绕。 我是不是……喜欢唐格予？ “行行，生日快乐。” “谢谢……”许竞珩眼里水汽氤氲，不想让唐格予察觉，只好快速低下头去，“我要吃蛋糕啦！” 他拿起一旁的塑料刀，从蛋糕正中间一切，把蛋糕分成两半，“一人一半。” 唐格予没有拒绝，坐下来跟许竞珩一起吃。 这个蛋糕甜而不腻，里面有两层的水果夹层，格外好吃，大小也刚刚好。 他们吃蛋糕的时候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对方，时不时默契又滑稽的笑一下。 屋子里的气氛很温馨，很适合心动。 那天是2013年12月18日，大雪。 夜里狂风呼啸，但房里的两个人睡得很安慰。 唐格予搂着许竞珩的腰，用小腿帮他夹着有些冰凉的脚。而许竞珩的额头抵在唐格予胸口，感受着他身上清爽的皂香味。 房里没有开灯，唐格予在许竞珩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后，把他搂紧了些，贴在他耳边说了句：“生日快乐，亲爱的。” 这句话说完后，他只是……控制不住地用嘴唇碰了一下许竞珩的耳垂。 真的是控制不住，也真的只是碰了一下耳垂，但当晚的梦却让他痴迷。 梦里，他的嘴唇从许竞珩耳垂滑到脸侧，又从脸侧滑到嘴唇上，再从嘴唇上往下，滑到锁骨，再往下…… 许竞珩身上穿的浅蓝色长袖是他的，但后来被他褪下了。 梦中的许竞珩很乖，在被他疼爱时的表情看起来也很舒爽，没有他曾经想象中的反抗，哭泣，厌恶……也没有说出不要跟他做朋友了，以后也不会再跟他说话了这样的狠话。 在唐格予的梦里，外面还是下着雪，他们还是睡在这个小床上。而他做什么许竞珩都配合着，身子任他摆弄，嘴唇也任他亲吻，腿随他抬起又放下，十分听话，让他觉得怎么要都不够。 那个梦，真的让唐格予痴迷，不愿醒。 可梦终究是梦，天还是会亮的。 唐格予一睁开眼睛，脑海里就开始自动播放昨晚梦到的画面，身体里面异样的感觉难以忽视。 他知道自己怎么了。 床头有个小闹钟，才五点不到。 他轻轻地拉开被子，看着自己的一片湿润，再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许竞珩，突然觉得实在心虚。 伸手烦躁地抓了几下脑后的头发，又在脸上重重柔了柔，似乎很难受。 终究是忍不住，起身去了浴室。 再回到床上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他上.床躺好时，不小心把床头柜的闹钟撞倒了，声音不小。 许竞珩在被子里动了一下，脑袋在枕头上轻轻蹭了蹭，手无意识地在床上摸，摸到唐格予的衣服下摆时，又无意识地抓住了。 许竞珩的睫毛有些长，但不太翘。薄唇现在有些干燥，胸口微微的起伏着，下巴缩在被窝里，睡得很甜。 而唐格予却睡不着了，也睡不好了。他看着身侧熟睡的许竞珩，眼里全是温柔和爱意。 从前只怨恨上天给他一个这样不堪的家庭和这样脏乱的世界，如今感谢上天给了他一个亲爱的许竞珩。 够了。 唐格予就那样看了许竞珩很久，到点了叫他起床，俩人一起去学校。 早自习教室里闹哄哄的，好像在讨论哪个话题。 “那个雪人肯定是予哥做的……” “是予哥做的啊，还挺可爱。” “是非常可爱好不好！” “听说有人在雪人附近捡到了糖？” “哇……这么好，那予哥是在谋划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啊，之前予哥不是说想谈恋爱了吗？该不是给哪个女生的惊喜吧？” “惊喜？不是应该等到圣诞节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俩人一进教室，听取哇声一片。 “哇哦～”王志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看唐格予，“予哥，听说今天早上奇异出现在树林子里的雪人是你搭的？” 唐格予承认，“是啊。” “哟～听说有人在雪人旁边捡到了糖，还是好几颗呢，那糖也是你放的吗？” “是啊。” “别有用心啊予哥？” 徐绪也道：“老实招来是不是谈恋爱了？” 唐格予轻笑，“你猜？” “我猜是，我还猜……嫂子是二班的。” 俩人已经走到座位上坐下，许竞珩悄咪咪地抬眼撇徐绪，徐绪没注意，转头对唐格予道：“是二班的对吧？我看你最近跟二班的情书往来很频繁啊！” 许竞珩再次悄咪咪地撇了徐绪一眼，打开书开始自习。 唐格予昨晚堆的雪人到底是送给谁的，雪人旁边的糖果又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成了一个迷。 下课后唐格予几个去洗手间抽烟，祁沛连忙跑到许竞珩前桌坐下，两手撑着脸问许竞珩：“你今天怎么又跟唐格予一起来教室啊？” 许竞珩脸上有些美滋滋，“因为我们昨晚一起睡的。” 祁沛张大了眼睛，“你们昨晚又一起睡啊？连着两个晚上吗？” “嗯。” “哎呀妈呀，真好。” 祁沛脑袋一伸，离许竞珩近了些，“许竞珩，你觉得……唐格予这人怎么样啊？” 看着祁沛有些期待地表情，许竞珩微微一笑，“挺好的。” “是不是跟我之前说的一样？人好又仗义，有时候其实还挺温柔的啊？” “是。” “我就说嘛，唐格予那货，我太了解了，他要是真喜欢一个人，想对一个人好，那就是能拿出百分的好的。” “嗯。”许竞珩确实……感受到了来自于唐格予的百分好。 接着，祁沛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坏笑，“其实唐格予之前跟我说过，他觉得你还挺特别的。” “是吗？”许竞珩表情有了几分惊讶和期待，“他这样说我了？” 祁沛点头，“是啊，那唐格予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啊……”许竞珩把外套拉链头含在嘴里，思考了一下。他看着窗外飘着的小雪，对祁沛说：“他下面特别好吃。” “啥……啥？”祁沛惊呆。 许竞珩转脸，一脸淡然地看着祁沛，“嗯，他下面特别好吃。” “下面？好吃？！”祁沛双手捂住嘴，两眼瞪大，要多惊讶有多惊讶，“你……你们……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他们睡在一起……许竞珩说唐格予下面好吃？！ “是啊。”许竞珩一头雾水，“他下面给我吃，你很惊讶吗？” “不不不不……不惊讶不惊讶……”祁沛僵着脸强颜欢笑着，“他下面给你吃不是很正常吗，我就是觉得羡慕……对……是羡慕。” “这有什么羡慕的，有空让唐格予也……” “不用了不用了……”祁沛两只手抬起来速度堪比电风扇一样的摆着，“他下面你一个人吃就好了！” “呃……”许竞珩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祁沛表情尴尬，两脸发红，斜着眼小心翼翼地问了许竞珩一句：“不过……冒昧的问一下，那个东西真的特别好吃吗？” 许竞珩认真道：“好吃啊，味道很鲜，而且那两个蛋也好吃，咸淡刚好，就是他下面太长了，吃起来有点累，还……” “不不不不不用说了……”祁沛捂着耳朵跑走，留下许竞珩独自懵逼。 那天下午唐格予又没来学校，而许竞珩的心也被唐格予吊了很久。 他在风雪交加的夜晚想了很久，自己对唐格予到底是什么心思。 目前能确定的是，他不习惯唐格予不在身边，不喜欢看不见唐格予的一分一秒。唐格予不坐在他右边，他觉得上课变得很无聊。唐格予不在学校，他觉得连教室都不想去了。唐格予不跟他一起吃饭，他就不想去食堂吃饭。 他不喜欢看唐格予收情书，更不喜欢唐格予收了情书还给人写回信。 他不喜欢唐格予老是不打一声招呼就一个下午不来学校，也不喜欢唐格予跟别的女生聊得很开心，即使他们只是在聊一些普通话题。 他喜欢唐格予在他身边，喜欢唐格予跟他说话，喜欢盯着唐格予看，喜欢看唐格予笑，甚至连唐格予身上那股从前让他觉得恶心的烟味，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好闻起来。 唐格予每一次对他好，他都把那份感动一直留在心中。唐格予送给他的糖和零食，他每一次吃的时候都觉得唐格予非常帅气。 还有一个他能确定的是，他会想念唐格予。即使他们只是分开一个下午，或者一整天。 唐格予送的毛绒玩具叮当猫，他没有挂在书包上，找了一个盒子放了起来，好好保管着。 他喜欢唐格予对他好，而他也会对唐格予好，但不喜欢唐格予对别人好。 比如今天，他就很郁闷。 郁闷的原因来自于今天是平安夜，他在早上的时候就把一个包装得很好看的苹果给了唐格予，并且祝他年年岁岁都要平安。 可那货呢？ 那货，抽屉里有两个苹果。 即使许竞珩知道其中一个苹果唐格予一定会给他的，但还有另一个苹果呢？另一个苹果要去给谁？ 第77章 人间 许竞珩沉着脸生闷气，现在都晚自习了，还是第二节 晚自习了，而且还是过去了大半的第二节晚自习，眼看今天都要过完了，唐格予那货还在跟别人写情书，完全没有要来送苹果的意思！ 太气人了。 许竞珩气着气着，呼吸都开始沉重起来，表情也变得埋怨。 可唐格予没发觉。 他在二班一个女生的情书上写了回信，又让送信使者把信送回了二班。 许竞珩的怨气到下课铃响了还没消散。而他原本想下课后就气冲冲地跑回宿舍不理唐格予了的，却还是，跟着内心最坚定的想法，坐在了座位上，乖乖等唐格予送苹果给他。 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唐格予这才起身走到许竞珩旁边，“哟，行行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一脸吃了铁的表情。” 唐格予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许竞珩心中的小脾气就上来了，板着脸起身拉开椅子要走。 唐格予拉住他的手腕，“怎么了今天？谁惹你不高兴了？” 许竞珩的表情由冰冷转为委屈，“唐格予。” “我？”唐格予吃惊，“我怎么惹你不高兴了？我今天明明都没有跟你说话啊。” 许竞珩推了他一把，心里在骂他傻子。 就是因为你没有跟我说话，一整天都没有跟我说话，我才生气的啊！ 但他没有把这句话吼出来，太矫情了。 “推我干嘛啊？到底怎么了你？” “没怎么。”许竞珩扭开脸，咬牙道：“字写的那么丑还一天到晚跟别人写情书……你不嫌丢脸吗。” 唐格予无语的笑了一声，“字丑跟情书有关系吗？能表达清楚意思就行了。” “你！”许竞珩一口气提上来，肩膀都开始颤抖，心中觉得又气又委屈。他再次抬手推开唐格予，“你走开……” 声音也开始颤抖。 他要走，却被唐格予按在桌子上。 唐格予大声道：“你是在气我帮你拒绝那些女生？” 许竞珩愣了，抬脸问他：“什么？” 唐格予捏起他的下巴，表情冰冷地看着许竞珩，“二班那些女生，有你喜欢的？我帮你拒绝了她们，你生气了？” “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唐格予的头轻轻低下去，强势地压着许竞珩，“二班那些给你写情书的女生们，我帮你拒绝她们，你生气了？” “给我写情书？”他觉得脑子有些乱，又疑惑道：“你帮我拒绝？” “是啊？怎么了？不行啊？”唐格予的手指用力了些，捏得许竞珩口腔微痛。 想到有这么多人给许竞珩写情书的事情，唐格予就觉得恼怒又烦躁。 那些女生烦死了，干嘛要觊觎别人的人？ 而且他也在害怕，害怕许竞珩真的会喜欢别人，真的要跟别人在一起，真的会开始慢慢远离他。所以他才会把那些情书给拦截了，不让许竞珩看到，就怕有一封情书是让许竞珩动心的，也怕有一个人是让许竞珩喜欢的。 他怕。 许竞珩眉毛皱起，两只手去拉唐格予的手，“疼啊……你放开好不好？” 看着许竞珩难受的表情，唐格予这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他触电般地拿开手，“你……你没事吧？我……” 许竞珩摇摇头，又笑了起来，“所以你是说，你收到的那些情书都是别人写给我的？” 这次换唐格予生闷气了，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那么多人给你写情书，你是不是很高兴？” 许竞珩又问他：“那些情书，你都帮我拒绝了？” “嗯……”唐格予有些心虚，没敢看许竞珩，许竞珩却在他肩膀上点了点，“谢了。” 谢了？ 唐格予迷惑地看许竞珩，原以为许竞珩会生气，会怪他，会不理他，但万万没想到，许竞珩会谢他。 许竞珩轻松地笑出声，脸上的表情是乌云转晴，“原来那些情书不是写给你的啊……” “嗯。”唐格予伸出食指勾他的下巴 ，“那么多人给你写情书，你是不是很开心？” 许竞珩夸张地摇摇头，“那些都是对我来说没必要的东西，有没有都不会影响我的情绪。” 唐格予急切问他：“真的吗？” “真的。” 唐格予开心了，掩藏不住地开心了，“行行少爷很与众不同啊？” “那可不。”许竞珩轻轻把他推开，“回去睡觉了。” 他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刻意叹气一声，“今天是平安夜呢，我得去超市买个苹果吃。” “等等……”唐格予拿出抽屉里的两盒苹果，用红色方形盒装着，包装很好看，上面还有彩带拉花，看起来很高端。 他一手端着一个苹果递到许竞珩面前，“行行……岁岁平安，好事成双。” 许竞珩一直在想，唐格予抽屉里的两个苹果，一个是给自己的，那另一个是给谁的呢？ 他想了很久，但很久都没想到，这两个苹果都是给自己的。 岁岁平安，好事成双。 他从那天开始知道，自己真的喜欢唐格予了。而那份喜欢，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平安夜过后，跨年夜来临。 学校里，各个班都在组织元旦晚会，七班最是热闹，都要吵破天了。 几十张桌子围着教室的墙壁三方，留下前方的讲台出来表演节目。 窗户上的彩色丝带和墙上的彩色气球是前几天就装扮好了的，天花板上挂了四条纵横交错的彩条，彩条连接处勾了一个脑袋大小的圣诞老人，悬挂在教室正中央。 土而洋气。 唐格予四人还是坐在教室后面，为了多留一点空间出来给别人表演，他们的后背几乎是贴在后墙上的，面前的桌子也已经压着胸腹了。 祁沛，徐绪，王志三人则坐在他们前方。 教室里的气氛很欢乐，到严佳拿着一个贴满了贴纸的歌词本害羞的走上台时，人们又默契的安静下来。 她在台上轻轻唱着：暖暖。 两手举着歌词本，有些呆板。 声音很轻，但调子不怎么好，不过她唱完后扭扭捏捏地跑回座位上时，大家还是给足了她掌声。 “啧……没劲儿……”唐格予剥了颗花生给许竞珩，“还是你唱歌好听。” 许竞珩吃了花生，淡道：“我唱歌不好听。” “好听。”唐格予的脸凑过去，离许竞珩很近，“行行……你还记得你说要教我唱歌的吧？” “嗯。” 唐格予又在明泽桌子上拿了颗旺仔糖，撕开给许竞珩，“那你还记得，你说只要是你会唱的，就可以教我的吧？” “嗯。”许竞珩扭头看他，唐格予漆黑的眼睛抵在脸前，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嘴里的糖也忘了嚼。 他已经极其紧张，但唐格予却还在往前凑，“这可是你说的哦，不准赖……” 许竞珩往后缩，眼神慌忙挪开，不敢继续放在唐格予脸上。 多看一眼，他对唐格予的喜欢就会更强烈一点。 唐格予用膝盖轻碰他腿侧，“行行，小提琴带了吗？” “带了。很早之前带来学校就没有再拿回去了，一直放在这里。” “我好想听你拉小提琴，但又不想你拉小提琴被那些人听见。”唐格予趴在桌子上，说话的语气撒娇又带埋怨，“你能不能只拉小提琴给我一个人听啊……” 许竞珩心脏一沉，整个人都软了。 他想拉小提琴给唐格予听，也想只拉给唐格予一个人听。可今天是元旦，同学们不闹到跨年后是不会走的，他没信心能坚持到最后一个走，所以等不到别人走完，再拉小提琴给唐格予听。 有些自责。 他桌上有一小堆零食，花生瓜子奶糖薯片啥的，堆满了。 眼神悄悄在唐格予侧脸短暂飘过后，他用两只手指捻住一颗白兔糖往唐格予桌上推，“唐格予，吃糖……” 唐格予没看白兔糖，伸手把许竞珩的手掌包裹住，那颗白兔糖缩在许竞珩手心，而许竞珩的手缩在唐格予的手掌心。 很暖。 窗外又下起了小雪，看雪在风中飞舞的程度就知道风有多大。 唐格予趴在桌上，把许竞珩的手拿到腿上压住，脑袋往许竞珩桌上移动，一半的脸都压到了许竞珩桌上。 他的指腹在许竞珩指尖按压着，按了几下又去捏许竞珩的手指，“不想吃糖……” 许竞珩低声道：“那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想听你拉小提琴……” 他抬眼斜仰许竞珩，“你能不能只拉小提琴给我一个人听？” 许竞珩心一抽，本想说等明天的，明天不用上学，可一看唐格予委屈巴巴的表情，又改口了，“那我们现在去宿舍？” “好呀！”唐格予直起身来，“我早就想溜了，这晚会太无聊了！” 许竞珩淡笑，眼角弯弯，“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而且还有这么多好吃的。” 唐格予切了一声，轻佻道：“能有你那一屋子多？” “没有……” “走了走了……” 许竞珩被唐格予拉起来，想悄悄从后门口溜出去，奈何位置太窄挪不动，俩人还是被迫高调地爬上桌再跳下去的出去了。 后排几个人见这副场景都见怪不怪了，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唐格予和许竞珩这俩人都快黏成连体的了，他们已经习惯了。 第78章 人间 到了宿舍，许竞珩拿出小提琴，唐格予却又帮他把小提琴装进琴盒包里。 许竞珩不解，“怎么又装上了？不听了吗？” 唐格予把琴盒包背在背上，抬手捏起他的下巴，“想不想看烟花？” “烟花？” “嗯。想看吗？” 许竞珩点头，“想……” “那就去看。”唐格予牵起许竞珩的手又往门外走，“听说好几十个一起放呢，我们去找个最佳位置等着。” 许竞珩微愣，“现在吗？” “现在。” “去哪里？” “山上。” 他们牵着手走下楼，在这个全校所有班级都亮着灯的独特夜晚里，去奔向属于他们的……更独特的夜晚。 唐格予没有直接带许竞珩上山，而是先去了北街，去买糖葫芦。 北街里有条小街，是许竞珩和唐格予都熟悉的。许竞珩跟唐格予说，他认为那条街的标志就是便利店门口的算命老先生。 今年的跨年夜过得很有节味儿，整个北街上到处都是人，热闹非凡。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门口的红灯笼也挂上了，窗花纸也贴上了，到了晚上暖光一照，整条街看上去一片灯红火暖，喜庆又安逸，所谓人间。 巷子口外摆地摊的人们吆喝得比平时更起劲，小吃店里吃着东西的人们脸上也笑得比平时更开心。卖对联的老头子坐在街口与人笑谈，堆聚在一起打扑克的三四个小叔叫得比谁都大声。 张家的媳妇儿正在为了几块钱跟卖灯笼的老婆子大费口舌，非得让老婆子给她再便宜几块，两三岁的小孩儿被父亲顶在肩膀上，两手捧着个有他脸大的棒棒糖tian的不亦乐乎。 再大点的孩子，约么五六岁，正拉着大人的裤腿，求着要买芭比娃娃。 街上人来人往，有小两口出来一起看看电影逛逛街的，也有男生借着机会在向心怡的女生示好。有三两成排的学生们站在烤冷面摊边，撮着冻红的双手等着快要做好的烤冷面，也有几个爷们在饭店里喝酒吹牛。 还有唐格予和许竞珩。 雪越下越大，风越吹越冷。 唐格予牵着许竞珩微凉的手，穿过熙熙攘攘热火朝天的大街，去了算命老先生对面的一个巷子口里。 这个巷子许竞珩以前从未进去过，如今被唐格予带进去了才发现巷子口里面还有一条小街，又是一个闹市，卖小吃的居多。 “哇……”许竞珩来到这种地方，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那些小摊小铺都太吸引人，他根本看不过来，而且最让他难以忍耐的是从各个摊铺上散发出来的浓烈香味。 他又饿了。 唐格予还牵着他往前走，他却走不动了，拉住唐格予的手，“唐格予。” 唐格予转身，看他头顶上落了些雪，抬手帮他轻轻抚掉，“怎么了？” 许竞珩微微仰头，拉着唐格予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咕噜咕噜……” 唐格予发笑，在他肚子上摸了摸，表情温柔，话里有几分宠溺，“行行少爷饿了呀？” “嗯……” “那你想吃什么？” 许竞珩高兴了，踮起脚来伸手去指身后那颗大树旁的小摊，“那个！好香！” 唐格予的眼睛顺着许竞珩的手瞄过去，那家他知道，卖的是不辣的熟食，“行，先吃那个。” 他握紧了许竞珩的手，牵着他往树旁的摊边走去。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见唐格予走来，还隔了几步远就对他打招呼，“哟，格予来了啊？” 他眼睛往旁边移动，放到许竞珩身上，“还带了个朋友。” “嗯，刘叔，新年快乐。” 刘叔乐呵着回应，“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许竞珩微微吃惊，悄咪咪问唐格予：“你认识他啊？” “嗯，我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哇……” “哇什么？” “没事。”许竞珩摇头。 只是有点羡慕，羡慕刘叔。 他们走近摊边，许竞珩开始咽口水。 一个不大不小的炉子里滚着三鲜汤，摊面上有几个铁盘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荤素食物，都用竹签串成一串一串的。刘叔手边还有几小碟酱料。 刘叔的手在罩衣上抹了两下，“你看吃点啥，今天过节叔就不收你钱了。” 唐格予摇头，表情认真，“不用了刘叔，您赚几个钱也不容易。” 刘叔笑道：“哎呀……你们两个小孩子能吃得了多少？刘叔请了，你看看吃点啥。” “真不用……” 刘叔语气强硬，“你别跟刘叔争了啊，不能请你吃大鱼大肉，几串三鲜烫刘叔还是能请的。” “好吧……”唐格予讪笑，默默把脸转向许竞珩，“你看看要吃什么就告诉刘叔，刘叔帮你煮，这个不辣。” “哦……”许竞珩对刘叔道：“谢谢。” 刘叔一摆手，“客气啥，格予的朋友嘛，想吃啥拿啥。” 于是许竞珩就开始想吃啥拿啥了。 刘叔的笑容，是在许竞珩拿了第二十四串三鲜烫递给他的时候僵住的。 他强颜欢笑地接过许竞珩手中的香菇串，在被灯笼的红光笼罩着的雪夜里瞄了唐格予一眼，“格予，你这朋友还挺能吃的呢……哈……” 唐格予有些尴尬，“呃……” 他想说确实有点能吃，但又不太敢，所以只能讪讪道：“二十四串……其实也还好吧……嘿……” 许竞珩则一脸乖巧。 串串全都下锅煮后，他们坐在摊边的小椅子上等吃。寒风刺骨，冻得许竞珩耳朵通红。 唐格予抬手在他耳朵上摸了一把，“叫你戴帽子你不戴，这下舒服了吧？” “那帽子戴着，都说我是女的，我不戴。”许竞珩贪恋唐格予手上的温暖，不想让他把手拿开，甚至还想往他手里拱。 “谁说你是女的了？除了我还有人敢这样说你？” 许竞珩鼓着脸，“说……倒也是没有人说……” 就是老有人叫他嫂子。 唐格予一只手捂在他耳朵上，“听话，天冷要戴帽子。” “不想戴……戴了就有人……唉……” 难以启齿。 一个男生被叫嫂子，多少是有点羞耻的。但唐格予是大哥的话，他的羞耻中又带了一些羞涩。 串串在炉子里翻滚着，许竞珩的口水已经咽了无数次。也许是瞧出了他太过饥.渴的表情，刘叔粗犷的嗓门发出一声哼笑，“这个可急不得，熟了才能吃，再等等吧。” “哦……”许竞珩缩了肩膀，有些尴尬。 刘叔问他：“以前没见过你啊？” 唐格予接话，“他不住这块儿，不常来。” “这孩子……” 唐格予一笑，“S市来的，以前不在这块儿。” 刘叔点头，“嗯，我说呢，这孩子看样子不像本地人，我们本地人哪有白得像女孩儿的人，一听他口音就更不像本地人了。” …… 许竞珩心中轻叹。十七了，他已经十七了，难道非要等到胡子拉碴的年纪，才能有人不说他像个女的吗？ 唐格予撞了撞他的肩膀，他没个好脸色，“干嘛……” 唐格予在他耳边挑逗地笑了一下，“乖，以后把帽子戴上，你像女生这事儿……跟帽子没多大关系。” “滚开！”许竞珩低骂，抬脚毫不留情地剁在唐格予脚尖。 唐格予吃痛皱眉，“啧……又忘记阁下练过佛山无影脚了……” “切。” “话说……女生也可以把佛山无影脚练到这个程度吗？你……” “唐格予！”许竞珩郁闷，抬手拧他肩膀，“你眼睛怎么还不去治治啊？不知道医院怎么走就打车去啊！” 他拧了几下不解气，又握拳去捶，“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唐格予嗷嗷叫，“错了错了……” 刘叔调侃一句：“格予，你向来不都是欺负人的那个吗？现如今怎么被人欺负了？混的不行了？” “那可不。”唐格予对许竞珩挑眼，“这是我大哥，在我大哥面前可不是得任他欺负吗。” “哟，还有人能当你大哥啊？” “是啊……你别看他长的像女生，其实他还挺……” “唐格予！”许竞珩狰狞着五官，凶狠的瞪着唐格予，“眼睛没有用就去捐了好吗？！” “哈哈哈……” 唐格予的无情嘲笑，换来的是长达十几分钟的哄慰。 串串吃完许竞珩的气就消了，毕竟唐格予说要带他去买糖葫芦。 他看见唐格予偷偷在刘叔的装钱小桶里塞了一百，刘叔未发觉。 吃饱后许竞珩整个人都犯懒，走路的步子不再像刚刚那般轻快，走着走着有要停下的样子。 唐格予还是牵着他的手，时不时又抬手在他耳朵上抚摸两下，传递一些温暖，“以后出来一定要戴帽子，耳朵要是真冻着了，又痒又疼，会很难受的。” 许竞珩撇嘴，“知道了……” 他抬眼看唐格予，“那你怎么不戴？你不怕冷吗？” “你看我像很冷的样子吗？”唐格予双手把许竞珩的两边耳朵包裹住，“像不像热水袋？” 唐格予的手很暖，传递过来的温热让许竞珩有些不舍让他放下。 许竞珩双手插兜站在树下，雪里有颗小石子，他随意踢开，“谢谢啊……” 唐格予轻笑。 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刺得许竞珩脸颊微痛。他把唐格予的双手拿下来握住，不想让唐格予的手被冷风吹。 这条小街再往里走就能看到有一些破旧的小瓦屋。其中一间瓦屋在这条小巷子里最是独特，屋檐下挂了两个红红的大灯笼，还有两个照明灯一边一个吊在灯笼旁边，灯下有一个小摊子，摊边围了许多人。 夜越深，人越多。 但街上的人们都在各自快乐，无人注意树下的两个男孩牵着手。 第79章 人间 许竞珩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街巷两边的小摊小店上到处乱看，说话有些懒洋洋的，“糖葫芦在哪里啊？这么晚了不会已经没有了吧？” “有的。”唐格予指向前方灯下的小摊子，“看那里。” 许竞珩踮脚，抬起下巴，眼睛在暖光下微眯，“是不是人最多的那一家？” 唐格予点头：“嗯。” “看来你说的那个老奶奶手艺真的很好呢，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等。” “是啊，老奶奶在这里很多年了。”唐格予牵着许竞珩的手，他们走到糖葫芦摊边站在人群外挤不进去，里面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给钱，告诉老奶奶自己要吃什么样的糖葫芦，糖葫芦都是现做，每一串都要好几分钟。 许竞珩的手被唐格予握着，他踮起脚往人群里面这边瞄瞄，那边瞄瞄，“哎，这么多人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唐格予看着许竞珩那忙碌的后脑勺，温柔道：“其实也不慢的，一串做起来很快，就是人多，看起来就觉得要等很久。” “嗯……好吧。”许竞珩又道：“不过我也挺愿意等的，谁叫这家的糖葫芦这么好吃呢～” 他凑到唐格予颈侧，把手掩在嘴边，细声说：其实老远就闻到甜香味了，嘻嘻……” 许竞珩的气息是冬日中的一丝温暖，唐格予想要得到更多，歪着脑袋跟许竞珩贴近，“见着糖葫芦有这么高兴啊？” “嗯，高兴！” 许竞珩又把脸挪开，踮着脚看人群里面，灯笼下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老奶奶的头发用黑色发箍束着，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梅花刺绣毛绒唐装。 她会时不时抬头，把做好的糖葫芦给客人，许竞珩看着老奶奶，觉得面相看起来很和蔼，老奶奶脸上的皱纹挺多，两边耳朵上戴了两只金耳环，整个人收拾得很干净。 许竞珩只是短暂的看了老奶奶一眼，他看人群里面有空隙了，就拉着唐格予美滋滋地往人群里挤着，老奶奶每做完一串糖葫芦，许竞珩就会挤进去一点。 吹了将近十分钟的冷风，俩人脸上冻得通红，这才好不容易挤进去了。 许竞珩指着草莓和山楂道：“奶奶，我要一串山楂的和一串草莓的。” 他转脸问唐格予，“格予，你呢？” 唐格予摇头，“我不要。” 老奶奶听到这个名字，抬头看了唐格予一眼，而唐格予避开老奶奶的眼神。 许竞珩去拉他的袖子，“哎呀你吃一串嘛，随便吃一串什么，我一个人吃没意思！” 唐格予还是摇头，“不吃了，你吃吧。” “唐格予！”许竞珩伸手在唐格予身上撮，“吃不吃？！” 许竞珩在他身上撮了几下，又去扯他的衣服，袖子，拉链，“吃不吃？” “哎呀……唐格予！今天可是跨年呢！” “跨年呢……唐格予！” “一起吃嘛……糖葫芦……” 唐格予受不了，妥协了，把他到处作乱的手抓住，“好好好……吃吃吃。” 他没有看老奶奶，低着头道：“我来串山楂的。” 许竞珩悄咪咪笑了一下。 老奶奶再次抬眼看唐格予，她还是没说话，不过他这次看完唐格予后，又把眼睛移到了许竞珩身上去。 许竞珩跟她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从老奶奶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审视。 他下意识往唐格予旁边挪动，唐格予察觉到后，在他手指上捏了捏，“怎么了？” 许竞珩摇头，“没事，有点挤。” “马上就好了。” “嗯。” 他们静静地等着糖葫芦，不过周围并不安静，后面又进来了一批人，还带着两三个小孩，小孩到处乱窜嘴里乱叫，整个巷子里变得吵闹起来。 他们面前有一个铁锅里在熬着糖油，甜腻的香味从糖油上散发出来，许竞珩吧嗒了下嘴，“好想吃啊，好甜。” 旁边太吵，唐格予没听清，“什么？” 许竞珩道：“我说好想快点吃到啊。” 唐格予还是没听清，他把脑袋凑到许竞珩脸侧，“你说什么？” “我说……” “谁啊？谁？！” 乱跑乱窜的小孩玩得起劲，不小心飞奔到一个女孩子身上，女孩子又撞到了她前面的人，那女孩反手一推，人推人人推人的，推到唐格予这里来了，唐格予的背一下子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他身体措不及防地往前倾倒，贴靠在许竞珩身前。 而他刚刚贴在许竞珩耳边说话的唇还没来得及挪开，被人一撞，不轻不重地在许竞珩侧脸上碰了一下。 瞳孔放大，呼吸暂停。 “你怎么回事啊，推推嚷嚷的！” 那女生声音大，“是他先踩的我！” “那你这动作也太大了吧？” “我说了是他先踩的我！！” “可你都推到别人了！” “别人不先踩到我，我能推到别人？” 人群中还在争吵，吼叫，而站在摊边上的两个少年，此时别说说话了，连气都不敢喘一下，都不知所措地愣在人群里。 在他们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老奶奶做好了他们要的三串糖葫芦递过来，俩人赶紧拿在手里。 “我……我们要不先出去？免得他们……他们打起来……”许竞珩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两串糖葫芦，耳根有些红。 唐格予这时也不敢看他，有些不自在，“嗯……嗯，好……” 其实他确实对亲吻许竞珩这一事蓄谋已久，但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实施计划，没想到却在一个这样特别的夜晚，意外地亲到了许竞珩的脸。 虽然可能不算亲，只是触碰而已。 但他也觉得满足了。 唐格予雀跃又欣喜地拉着许竞珩从人群中挤出去，走到了巷子外的街道上，冷风一吹，整个人这才算清醒了些。 唐格予内心挣扎了几下，还是开口打破了安静到尴尬的气氛，“嗯，我刚刚是被人撞了一下……你……” 许竞珩心里也在打着鼓，唐格予嘴唇贴在脸侧时的柔软触感，仿佛一直留在他脸侧。 他咬了一颗糖葫芦，装作不在意地说：“没……没事……” “你……还要不要吃点什么啊？”唐格予问他。 许竞珩呆呆摇头，“吃饱了。” “那我们直接上山？” “好啊……”许竞珩抬腕，把袖口拉开看手表，“十一点过了，得去了。” “好。” 他们来时街上已经十分拥挤，走时街上的人堵了更多，摊与摊之间的距离又小，在摊边围着等吃的人也多，他们要走时竟有些寸步难行。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谢谢。”唐格予牵着许竞珩在前面开路，背上背着小提琴的琴盒包，许竞珩一手抓着三串大糖葫芦，眼睛没有再东张西望，只盯着唐格予的脑袋，乖乖被唐格予牵着走。 空中还是飘着小雪，冷风迎面吹来，人们眼睛眯起，两边脸也冻得通红。 街上是更热闹了的，大街小巷一片红光，刚来的时候有几家还没挂上灯笼的，现在往街外走时，那几家的灯笼都挂起来了。 临近跨年的点了，人们心里激动又喜悦的情绪难以按耐。 许竞珩摇了摇被唐格予牵着手，“唐格予！” 唐格予转头看他，“怎么了？” “谢谢你……” 唐格予轻笑，“谢我什么？” 许竞珩凑上去，靠着唐格予的肩膀，“谢谢你带我出来玩，吃东西，买糖葫芦。” 唐格予在他手指上捏着，“开心吗？” “开心……” “跨年就是要开心，这样就能让今年有个开心的结尾，让明年有个开心的开始。” “嗯。” 他们肩膀贴着肩膀，在人挤人的街道里艰难前行着，从四面八方飘来的美食香味，对饱着肚子的他们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了，但屋檐下的红灯笼和树旁的暖黄色路灯，还是照得他们心里暖洋洋。 珞瑜山不远，出了珞瑜街往东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期间一直下着雪，唐格予时不时停下，帮许竞珩把肩上的碎雪拍落，又去柔他的头发。 十一点半他们到的半山腰，半山腰上有一块空地，被人们当做小广场了。 小广场里已经来了许多人，大多是情侣。 也有人在这里摆小摊，卖些气球花灯风车什么的。 广场前方有一条很长的木围栏，已经有人贴在围栏那里，抢了个看烟花的前排。 进了广场，俩人脚步放缓。 许竞珩看呆，扯了扯唐格予的袖口，“你们这里……还有这种地方啊？” “嗯。”唐格予牵着他往里走。 “那你以前怎么不带我来啊？” “平时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一片光溜溜的空地，只是今天跨年，来的人多。” 他指着前方的一小片山，“等会儿烟花就是从那里放出来的，这个位置看烟花就看的全，以前没人来的。” “哦……” 靠着木栏的前排好位置已经被人占了，他们只能站在人堆后面。 许竞珩踮了踮脚，脖子伸直了往前看着，“我们好像来晚了，前面全是人头，看不到烟花。” 唐格予没说话，侧过脸看他。 广场周围有几排树，树上有变换着颜色的彩灯，忽明忽暗。 “没事……”许竞珩自我安慰，“反正烟花也是在天上炸的，站前面站后面都一样。” “嗯。” 第80章 人间 许竞珩把脖子缩回来，下巴压在外套的拉链口里，“唐格予，马上就2014了，你紧张吗？” “紧张啊。但是也很开心。” “我也是。” 山上的风更大了，雪从空中旋转着落到人们脸上、身上。早上还光溜的地面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离了树叶的树枝上也被细雪压住。 他们手牵着手站在人群后，听着各种各样的欢呼吵闹声，闻着后边红薯摊上飘来的香甜，满怀期待与喜悦等待新的一年来临。 广场角落里，有一个男士拿了一大把单支装的玫瑰花递到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手里。他蹲下，指着广场中央的人群，对两个小孩子道：“看见牵着手的一男一女就拉着他们买，要男的买给女的，还记得要怎么说吧？” 两个小孩点头，抱着一大把红玫瑰跑走。 他们挤进人群里，找到牵着手的哥哥姐姐就去拉他们的衣角，“哥哥，你买朵花花给姐姐嘛？姐姐这么漂亮……” 有人买了一朵，但小男孩又拿出第二朵抵在男子腿上，“哥哥，再买一朵嘛……” 那人不再买了，推了小男孩一把后走开。 小男孩被推开后又去找新的目标，嘴里喃喃念着：“牵着手的……牵着手的……” “看见了！在红薯摊前面！” 他旁边的小女孩也看到了，“那我们过去吧！” 两个小孩抱着玫瑰花向站在红薯摊前的唐格予和许竞珩跑近，跑到他们跟前后，扑在他们身上，抱上他们大腿。 许竞珩被撞的有些懵，唐格予却没什么反应。 “这两个小朋友该不是走丢了吧？”许竞珩转脸看唐格予，表情慌张。 唐格予却撇了腿上的小男孩一眼，不屑地轻笑。 许竞珩摸摸小女孩脑袋，弯腰问她：“小朋友，你是不是走丢了？” 小女孩歪着脑袋看他，稚嫩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咦？你是男的？” “呃……是啊……”许竞珩无奈，难不成连小朋友都要以为他是女的了吗…… “唉……”小女孩叹气一声，手臂放开了他的腿。她拉了拉唐格予腿上的小男孩，大声说：“走了走了，咱们找别人去。” 许竞珩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情况，也不知道这俩小孩是干嘛的，下意识去瞄唐格予，唐格予却轻呵一声。 “哥哥……”唐格予腿上的小男孩仰头看他，“你买朵花给姐姐嘛，姐姐这么漂亮……” 小女孩拉他帽子，“走啦！旁边这个是哥哥，不是姐姐。” “哦……”小男孩把眼睛转向许竞珩，看了几秒发现真的是个男孩，又把脸转回来，嘟着张脸望唐格予，“哥哥……你给旁边的哥哥买朵花嘛……这个哥哥那么漂亮……” 呃…… 许竞珩这才搞清楚，原来是卖花的小孩子。他以前在S市也经常看到，人多的广场里有时候是会出现几个逮住人强卖花的小孩子，只是他突然忘记了。 原来是来卖花的啊。 他没有赶这两个小孩子，小心翼翼地瞄唐格予。 唐格予弯腰，盯着抱着他腿的小男孩看，伸手在小男孩手中的玫瑰花上点了点，“要我买花？” 小男孩点头，“嗯！” “送给旁边这个哥哥？” “嗯！” “好。”唐格予答应了。 许竞珩微微吃惊。 毕竟以唐格予的性格，他多半会把俩小孩赶跑的。 “多少钱一朵？”唐格予去掏口袋。 “十块！” “好，买一朵。” 他另一只手捏着许竞珩的手指，“行行，这花好看吗？” 许竞珩去看那开得正好的玫瑰，点头，“好看啊。” 小男孩从手中抽出一朵玫瑰举起来，“哥哥，一朵玫瑰是一心一意。” “行。”他接了玫瑰递给许竞珩，灯下的双眸黑得发亮，“一心一意。” 许竞珩看着他似有水流的眼睛，心脏一缩，紧张地抬手拿了那朵玫瑰。 唐格予腿上的小男孩还没有走，他又抽出一朵花递给唐格予，“哥哥，第二朵是二人同心，你要吗？” “当然要。” 唐格予拿过第二朵玫瑰递给许竞珩，“二人同心。” 许竞珩再次小心翼翼地接过。 唐格予这次没再等小男孩递玫瑰给他，他直接从小男孩怀里去抽玫瑰，“那第三朵是什么？” 稚嫩的声音在雪夜的灯光下响起：“是三生有幸——” 这次说话的不止唐格予腿上的小男孩，许竞珩身前的小女孩也一起把“三生有幸”喊了出来。 唐格予又去抽小男孩手中的玫瑰花，问他：“第四朵？” “四季平安——” 两个小孩异口同声。 唐格予扬眉点头，把第四朵玫瑰递给许竞珩，“四季平安。” 他继续抽玫瑰，“第五朵呢？” “五谷丰登——” “第六朵？” “六六大顺——” “第七朵？” “七星高照——” “第八朵？” “八珍玉食——” “第九朵？” “九星揽月——” “第十朵？” “十全十美——” “十全十美。” “十全十美……” 红薯摊前的俩大俩小异口同声，许竞珩和唐格予相视一笑。 唐格予拿了两张五十，一个小孩给了一张，那俩小孩撒着欢跑走。 十朵红玫瑰全在许竞珩手上，玫瑰中间还插了三根糖葫芦。 唐格予往他身边靠，看着那俩小孩跑远的背影，抬手握空拳贴到嘴边咳了一下，“那俩孩子……还挺会说话的……” 许竞珩低着头，双手抱着花和糖葫芦，手指冻得微微发红，“是啊……” 雪越下越大了，地上的雪层也越来越厚。广场上人太多，在雪层上留下许多脚印。 风从前方吹来，刺得人耳根鼻尖通红。 许竞珩闭着眼缩了下脖子，手指已经冻得僵硬，很想放进口袋里捂着，但是手中还有玫瑰花和糖葫芦，他得抱着，也想抱着。 唐格予又往许竞珩身侧贴紧了些，听到前面闹哄哄的人群里有人说了句今年只剩五分钟了，他开始紧张起来。 他们后侧有一排大树，此时银光亮起，唐格予侧过脸，看到许竞珩发红的指尖，心脏隐隐发痛。 他伸手把许竞珩手里的玫瑰花和糖葫芦抱走，放到红薯摊边，又走回去看着一脸吃惊的许竞珩，笑道：“先放那里，走的时候再拿，我看你手都红了。” “哦……” 吓死了，还以为唐格予是把花拿去扔掉的。 唐格予走到许竞珩身前，拉住许竞珩双手捧到脸前，轻缓地哈了几口热气，“今天就不拉小提琴了吧，太冷了。” “哦……”许竞珩屏住呼吸，在银光下呆呆地看唐格予。 真帅。 唐格予把他两手放在掌心里撮了撮，“撮撮就不冷了，啊。” “嗯……” 唐格予的手很暖，让许竞珩觉得自己的双手被两片热水袋夹着，热乎又舒服。 到许竞珩的手回暖了有了些知觉时，他抽出手揣在口袋里，“唐格予，你也把手放口袋，别冻着了。” “我不冷，我身上暖着呢。” 唐格予伸手点上许竞珩鼻尖，拿开时指尖沾了一片雪花，雪花遇暖即融，留下一片湿润，随即又被冷风吹干。 他们站在人群最后面，广场最角落，安静地听着前面的人群越来越高涨的情绪和越来越欢乐的气氛，心中忐忑着。 小孩子被大人顶在肩膀上，手里的彩色风车被寒风吹得转个不停。 有几个女生头上带了发着光的发箍，可爱又俏皮。 站在前排的情侣们，大多数手里都捏了个爱心气球，气球有脑袋大，浅粉色，里面亮着一个小灯，让整个气球都在发光。 围着广场的树上还在不停地变化着灯光颜色，一会儿红一会儿蓝，照得人们脸上也一会儿红一会儿蓝。 时间一分一秒飞速流逝，离新年已经越来越近，人们控制不住地往前面挤去，连红薯摊的老板也不守摊了，往人群里挤着，想找个好位置。 只有他们没动。 许竞珩看了眼手表，还有不到五分钟，2013就过去了。 唐格予仰头呼出一口气，侧过脸看许竞珩，“行行。” “嗯？”许竞珩心脏一跳，莫名其妙心慌。 “真好。”唐格予的睫毛在雪夜里细微地扇动着，被树上的灯光一照，投下两道阴影在眼下。 他说：“能跟你在一起跨过今年，开始新年，真好。” “嗯……”许竞珩看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几度陷进去沉迷。 他的运动鞋在雪地上轻轻滑动，往旁边挪，靠近唐格予。 唐格予感觉到他的动作，嘴角无声地弯了一下。 许竞珩忍着刺骨的寒风，把手伸出去拉唐格予外套下摆，“唐格予……” 他抬头，两只亮得清澈的大眼睛盯着唐格予眉眼看，“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好到我开始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帅气的人，好到我甚至想去吃辣了，好到我想天天都能看见你，好到我想要你很开心，好到我想对你更好，好到我好像已经……离不开你了。 好到我想说…… 我喜欢你。 唐格予伸出手，把捏在自己衣摆上的那只手握住，“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行行？” 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细哄。 许竞珩低着头，回握唐格予的手，“不知道。” “真不知道？” “不知道。” “确定不知道？” “不知道……” 许竞珩越答越心虚。 唐格予嘴角扯起，“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只对你好，为什么只买糖给你吃，只爱逗你玩儿，只想让你开心，想天天黏着你，一会儿看不见你我心情就不好，满脑子全是你的脸，看见别人给你写情书会很生气，老想牵你的手……这些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寒风迎面吹来，许竞珩的脸却在发热。雪落了满身，但他不觉得冷。 第81章 人间 今年的时间只剩最后一分钟时，人群里的欢呼声开始踊跃起来，人们纷纷拿出相机准备拍照。 “还有一分钟！” “三十秒！” “十秒！” “五秒！”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新年来临的那一刻，空中出现几声暗响。他们仰望着天空，对着断断续续升起绽放的烟花，喊出对方的名字。 “许竞珩！新年快乐——” “唐格予！新年快乐——” 烟花升起，在半空中炸开。飘着雪的夜空中开始出现绚丽的烟花，为夜空增添了许多色彩，也在人们心里留下永久的美好回忆。 新年快乐。 人群里欢乐又激动地嬉笑声跟着烟花一起炸开了，祝福语不断，心中的喜悦久久不能平息。 比起前面那些情绪激动活蹦乱跳的人们，唐格予跟许竞珩显得淡定很多。 他们只是肩并肩的站在人群后方，广场角落，红薯摊前，仰头望着有雪和烟花的夜空。 雪一直飘着，轻轻落在他们肩上和发间。 夜色正浓，天空中云层很厚，看不见月亮。唐格予头发上落了些细雪花，许竞珩小心翼翼地把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贴上唐格予短发。 手指轻轻在发梢上滑过，赶走一片雪花。 他满眼笑意，“唐格予，新年要许什么愿望吗？” 唐格予握住许竞珩双手捧到嘴边，帮他哈了一口热气，“要。不过……我想许的愿，只有你能帮我实现。” “只有我能帮你实现？” “嗯。” 唐格予下巴微微往下压，鼻尖轻碰许竞珩指尖，“行行，你之前说要教我唱歌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许竞珩表情纯真，“只要是我会唱的，我都教你唱。” “你说的？” “我说的。” “好……”唐格予双眼里带上了些认真，“我想让你叫我唱……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 这首歌许竞珩听过，也会唱。所以他心口似有羽毛刮过，留下一阵轻柔地舒适感。 唐格予的眼神变得真诚且渴望，“我想让你教我唱相依为命，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好了吗？” 许竞珩愣住，心跳开始一下重一下轻。寒风吹不散他心里的燥热，他想回应唐格予，可一时间因为太过惊喜而无法开口。 唐格予手上用了些力，把许竞珩的手握得很紧。他说：“我对你的好，还不及你对我的好之万一。” 他这句话说的许竞珩有些迷糊，也有些自责。 许竞珩从来不觉得自己对唐格予有多好，但能感觉到唐格予真的对自己很好。 他摇摇头，“我……我对你不好。” 唐格予转了个身，另一只手也去握许竞珩的手，“行行，你对我好，你对我最好了。” 他两手把许竞珩的手捧到嘴边，“你救过我的命。” 许竞珩更迷惑了，“我救过你的命？” “是……”唐格予低头，嘴唇要触碰到许竞珩的指尖，“那天如果不是你路过，我会跳下去的。” 许竞珩眉毛微微压低，一头雾水，不知道唐格予在说什么。 唐格予倒觉得他这副表情有些可爱，“行行少爷，那天在跨江大桥上，谢谢你救了我。” 跨江大桥？ 他救了唐格予？ 还是有些懵。 脑子里的记忆开始慢慢回放，从今天倒退到十一月……十月……九月…… 九月他来毅诚高中了…… 八月……八月回的H市，经过跨江大桥。 对，跨江大桥，跨江大桥上面坐了一个满脸是血满身脏污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在寻死…… 跨江大桥……是唐格予？！ 许竞珩的呼吸瞬间顿住了，头皮开始收缩，眼睛从瞳孔放大慢慢到瞪得极圆，嘴唇也因为太过吃惊而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了。 难怪……难怪他在唐格予家的柜子里看到过那件T桖，原来……唐格予就是那个要跳江的男孩。 唐格予…… 许竞珩的腿有些发软，站不住了。冬夜里的寒风明明那么冰冷，可他却觉得眼眶非常热，背后甚至还在出汗。 身体里某个器官在抽痛，痛一下，他的眼眶就湿润一点。 想看看唐格予，可唐格予一直低着头。 想叫叫唐格予，可嘴巴动不了，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唐格予的嘴唇在许竞珩指尖碰了一下，低沉着声音说：“行行……如果那天你没有回来，我就跳下去了。” 周围很吵闹，可许竞珩觉得脑子嗡地一下，世界静音了。 他头皮开始发麻，手指开始发抖，嘴唇也开始颤抖，眉毛越拧越紧，鼻尖也在发酸。 “不要……” 他开口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不要……” 他眼眶发红，眼里水汽氤氲。 唐格予压眉看他，“怎么了行行？” 许竞珩双手握拳，发狠地用力，像是在发.泄什么，表情也微带怒气，“你不可以那样……” 唐格予知道他在说什么，安抚地在他手上抚摸，平淡道：“好。” “你不可以那样……” 许竞珩眼里的水雾越来越浓，唐格予的脸在他眼前越来越模糊。 他难受到极致，咬牙道：“你……你以后不可以那样！” 唐格予声音温柔，“好，我不会再那样了。” “再也不……” “好，再也不。” 许竞珩睫毛轻扇，眼里的水雾突然消失，眼前又清晰起来，只是脸上有些晶莹了。 唐格予抬手抚上他脸侧，拇指滑过湿润处，“别哭……哭什么啊？你哭了我多心疼。” 唐格予突然柔笑，温声道：“毕竟……我那么喜欢你。” 许竞珩觉得脑袋炸了一下，转不动了。两眼晕乎乎，除了唐格予的脸，他再看不见任何东西。 “行行。”唐格予开口，“我们两个见过很多次面。” “我很多次的对你心动过。” “包括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许竞珩眼眶再次湿润，寒风吹来，无比地冷，可他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暖。 唐格予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随意了，“行行，我喜欢你，像电视剧中男主角喜欢女主角的那种喜欢。我……” 许竞珩的呼吸因为紧张和喜悦而变得缓慢又沉重起来，他在期待唐格予的下一句话。 唐格予眼里布上一层柔色，他说：“我想天天跟你在一起，天天看着你，天天亲你抱你，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开心我就开心，你不开心我就哄你开心，我想天天买糖给你吃，天天黏着你……” “你愿意……教我唱相依为命吗？” 许竞珩心中的喜悦已经要冲出胸口了，但因为过于惊讶而无法从表情上表达自己的情绪，看上去竟有些呆。 唐格予凑近许竞珩眼前，盯着许竞珩的眼睛，眼里迸发出期待地光芒，“行行，你愿意吗？” 许竞珩鼻尖有些红，也许是风吹的。他眼眶也有些湿润，睫毛上的水还未干。 在唐格予紧张而心慌的同时，许竞珩轻轻吸了吸鼻子。他低头看着鞋上的薄雪，在吵闹的夜里增添一个自己的声音：“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 他唱完这几句，闭眼沉默。 唐格予心里一惊，内心忽起暴风雨。 他深邃的眼眸盯着许竞珩额头，而许竞珩却抬起头来笑了笑，对唐格予涩声道：“我会唱，我教你啊。” 唐格予瞪大了眼睛。他想过许竞珩的很多种回应态度，或是平静地说不喜欢他，或是责怪地问他怎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可他唯独没想到，许竞珩答应了。 也许是寒风太过猖狂，让唐格予牙齿开始打颤，他话说都不太利索了，“你……你说……你说你教我唱？” 发光树下的许竞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极其明亮，“是的，我喜欢你，所以我要教你唱相依为命。” 唐格予短暂的震惊过后，内心如拂春风。他实在不敢相信，许竞珩竟然也是喜欢自己的。 许竞珩红了眼眶，握着唐格予的手，轻轻捏了捏，“谢谢你出现，谢谢你对我好。” 唐格予仍是不敢相信，惊得忘记去回握许竞珩的手，只呆呆地看着许竞珩清澈的大眼。 新年已经开始了许久，周围的人群慢慢消散，红薯摊边的大叔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那两个卖花的小孩子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唐格予的脸，许竞珩心底里涌上一抹浓烈的伤感情绪，他脑海中不停地回放唐格予坐在桥护栏上的画面，还有唐格予满脸的血伤。 他眉头轻轻颤抖，“格予啊……” 唐格予温柔应声，“嗯……” 许竞珩眼里的水汽就要溢出眼眶，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格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唐格予双眸亦带忧伤神色，他把许竞珩抱在怀里，双手在许竞珩背后安抚般地抚摸，嘴巴凑到许竞珩耳边去，轻轻地说：“好。” 许竞珩把额头抵在唐格予肩膀上，极其难受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出现两条湿痕。 唐格予抱紧了许竞珩，垂着睫毛道：“你爸爸说的真对，上天是公平的，它让一个人失去什么东西，肯定也会让一个人得到宝贵的东西。” 他失去了美好的童年和幸福的家庭以及许多年的开心时光，但得到了最宝贵最喜欢最心悦的人。 是许竞珩啊。 唐格予不知许竞珩在落泪，他微微低头，嘴唇去寻许竞珩耳垂，在许竞珩冷得发红的耳根上亲吻。 行行……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让我能看见你，喜欢你，让我枯燥又憋屈的人生中，至少还有一件可以高兴和期待的事。 第82章 人间 “诶？诶诶？让让……”红薯摊的大叔已经赚够钱准备收摊了，推着摊车回去的时候发现有俩人站在这里堵着路，粗犷地喊着：“小俩口要亲到旁边去亲好不喽！” 许竞珩触电般地推开唐格予，抬手在脸上滑过，低着头后退。 唐格予不大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像个傻子一样顺拐着往旁边走，给大叔让路。 大叔随意瞥了刚刚还在亲昵的俩人一眼，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雪还飘着，风也还呼呼吹着。红薯摊上还剩了两个烤好的红薯，裂了口，里面的金黄露出来了，看起来就很好吃。两个红薯在灯下能看到还在冒着热气，被风一吹，香甜的味道往俩人身上飘去。 许竞珩口腔一酸，又饿了。 他低头站在唐格予旁边，拉了拉唐格予的袖子，唐格予转脸看他，“怎么了？” 许竞珩没说话，手指点了点红薯摊上的两个红薯。 唐格予轻笑，“行行少爷饿了啊？想吃红薯？” “嗯……” “好……”唐格予跑上前去，叫住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大叔，“诶！叔！您先别走……” 大叔站定，回头，“咋了啊？” “这俩红薯我要了。” “什么？” 唐格予手伸进口袋掏钱，“我男朋友饿了，他说想吃红薯，让我买。” “哦……”大叔乐呵了，“正好我这儿还有两个，你买了我就正好卖完，心里舒服了。” “是啊。”唐格予往许竞珩那边瞄了一眼，发现许竞珩已经跟企鹅一样的缩着脖子小步小步往后退着，那模样实在可爱。 大叔拿了个塑料袋把红薯装起来，“本来是卖五块一个的，最后两个，就收你八块好了。” “好嘞。”唐格予给了钱，接过红薯后笑着说了一句：“您这红薯怎么烤的这么香啊，我男朋友都嘴馋的不得了。” 大叔得意道：“这些红薯都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可甜了……别说你男朋友嘴馋……什么？” 大叔的表情开始变了，他看着面前比他还高一截的唐格予，嘴角轻轻抽搐两下，“你……你男朋友？” “是啊，我男朋友。” 唐格予留给大叔一个幸福的笑容后，得瑟地跑走，却发现许竞珩已经躲到一颗树上贴着去了。 他提着红薯走过去，站在许竞珩身前，“哟，跟我玩躲猫猫呢？” 许竞珩有些羞，“你……你不能那样！” “不能哪样啊？” 许竞珩急了，他一急就容易说不好话，“你不能……不能说那些……就是不要跟别人说……” 唐格予往前一步，把手里的红薯袋塞在许竞珩手里，眼神调戏地盯着许竞珩看，“不能怎么样？” 许竞珩受不了唐格予那样的眼神，紧张地别过脸去，“你别……别跟人说……我们……男朋友什么的……” “为什么不能说？”唐格予知道他在急什么，但玩心起来了，就想逗逗他。 他一手撑在树上，一手捏住许竞珩下颚，把他的脸强行转过来对着自己，指腹在他微凉的脸颊上逗弄般地滑动着，“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许竞珩不说话，暗自咬唇。 唐格予的下巴低下去了些，鼻尖在许竞珩鼻尖上轻碰一下，“你不是愿意教我唱相依为命吗？” 许竞珩手指跳动一下，把手里的塑料袋捏得更紧了。 他已经紧张到极致，可唐格予并没有放过他。 唐格予薄唇略过许竞珩脸侧，去寻他耳垂，有意无意地在他冻得发红的耳根上贴了一下，“行行……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许竞珩缩了缩脖子，脸开始发热，背后也开始冒汗，“最近……发现……有一点……喜欢你。” 唐格予低笑一声，嘴角弯起，眼神里带了些渴求。 他嘴唇贴近许竞珩耳廓，“我可是老早就非常喜欢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在许竞珩脸上亲了一下后迅速挪开脸，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在灯光下充满了情.欲，“你好啊，男朋友大人。” 许竞珩已经心慌到极致，呼吸变得轻缓起来，手心也开始冒汗，睫毛迷糊地扇动着，“你……别瞎喊啊……” 唐格予挑起眉梢，“我怎么瞎喊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我们就是堂堂正正的小俩口了，人家大叔都说咱俩是小两口了，那我叫你一声男朋友怎么了？” “你……”许竞珩睫毛颤动得厉害，“那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叫我。” 唐格予乖乖点头，他知道许竞珩的顾虑，不想让许竞珩太过担忧，“嗯哼，我以后不在别人面前乱叫了。” 许竞珩稍微安心了些，却没想唐格予又贴近他，“那现在没有别人在，我可以叫吗？” 许竞珩不自然地挪开脸，眼睛慌张地乱转，珞瑜街半山腰的广场里，除了树下的俩人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别看了，人早走完了。”唐格予捏住许竞珩下颚，把他的脸强行转过来，“没有别人了，男朋友大人。” 许竞珩想闭上眼睛，他此时实在不敢看唐格予，可唐格予的脸就贴在他眼前，他不得不看。 唐格予满脸邪笑，“你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啊？我的男朋友大人……” “你……你……”许竞珩紧张又兴奋。 唐格予眯着眼看他，“嗯，你说。” “你也是……” “我也是什么？”唐格予明知故问。 许竞珩睫毛轻垂，忍着心中的羞涩，加大了声音道：“你也讨人喜欢，男朋友大人……” “真乖。”唐格予手指在他脸侧的轮廓上滑过，“那俩小孩说得真好，三生有幸……” 他手心抚摸许竞珩侧脸，“我是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才捡到了你这么个宝。” 许竞珩心中喜悦，薄唇张合：“我也是。” 他说完这句话，脸上是藏不住的害羞，缩着脖子去推唐格予，“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唐格予的脸又压上来，表情有些不满，“还早吧？我们好多事儿还没干呢……” “什么事没干啊？”许竞珩扬着眉毛，眼神下意识往下飘，落到唐格予嘴唇上。 心中是紧张和期待。 唐格予在他眼睛上吹了一下，把他睫毛上的雪碎吹落，“接吻，我们还没有接吻。” 接吻？ 听到这两个字，许竞珩身子都抖了一下，心跳开始乱了节奏，呼吸也没有规律了。 唐格予直勾勾地盯着他，他觉得心里软了下来，雀跃但又害怕，即使他的背已经贴在树杆上了，可身子还是想往后缩，离唐格予远一点，这样他心里的燥热感就能减轻一点。 唐格予把他往后缩的举动看在眼里，伸手搂住他的腰往自己身上一按，“跑什么呢，树上多冷啊，贴着树干嘛……” 他的手在许竞珩腰间捏了一下，“贴着我，我暖和。” 要命的酥麻感让许竞珩脑子都开始乱了，他双目微眯，“我……我……” 好渴。 喉咙又干又涩，还有些发痒。 “男朋友大人。”唐格予还捏着他的下颚，拇指在他唇上轻轻滑动，“我现在想跟你接吻，请问可以吗？” 许竞珩漆黑的双眸瞬间瞪大，感觉脑袋无法思考了。 唐格予勾唇一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说完没给许竞珩反应的时间，直接把唇贴在了许竞珩抿得很紧的薄唇上，许竞珩瞳孔放大，惊得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唐格予极带侵略性的勾人双眸，逃避般地闭上了眼睛。 唐格予的眼睛，他实在不敢多看。 多看一眼，多心动一次。 唐格予在许竞珩唇上轻碰几下，觉得不够，贪婪地想得到更多。 他挪开脸，眼里的渴望隐藏不住，“行行……嘴巴张开。” 许竞珩眉毛抽.动一下，心脏在雀跃地蹦哒着。 他闭着眼睛，知道面前人是唐格予，知道刚刚是唐格予在亲他，也知道唐格予喜欢他。 满足的情绪占满大脑，他跟随内心想法，微微张开嘴巴。 唐格予的嘴唇急不可待地贴上去，舌头也伸进许竞珩嘴里，去寻找让他痴心妄想了许久的湿软。搂在许竞珩腰间的手也情不自禁地轻轻柔捏着。 许竞珩没有回应，但任他索取。 他们的初吻，是在十七岁的冬天，一个飘着大雪的夜里。他们的吻不像是青春的少年们那种青涩而小心翼翼的吻，而是真切又想得到更多的，激烈而火热的吻。 他们在珞瑜山的半山腰上，站在山中广场的角落里，最稚嫩地拥有着对方。 头顶是被白雪覆盖着的树枝，身后是会变颜色的发光树，脚边是慢慢在变厚的雪层，树旁有开得正艳的十朵红玫瑰，还有让许竞珩看着就流口水的糖葫芦，冰凉的空气里参杂着微弱的红薯甜香。 身后树是银杏树，眼前人是心上人。 从前的他和他，变成了现在的他们。 他们在空旷无人的半山腰上亲吻对方，在挂着彩灯的银杏树下蹲着吃红薯，在只有他们的雪夜里撒欢嬉笑，用最甜蜜的声音和话语打破雪夜的宁静。玩累了他们手牵手一路向下，在地面上的雪层里留下属于他们的脚印。 2014年1月1日，他们在一起了。 第83章 人间 确定了关系的小俩口，日子过得甜蜜蜜。 唐格予是个脸皮厚的，许竞珩是个吃不饱的，他们经常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在无人的小树林里，在许竞珩塞满了薯片的宿舍里，激烈地亲吻着对方。 这学期没几天了，马上面临的是紧张的期末考，但一想到要放假了，学子们的情绪都很雀跃，有些坐不住。 许竞珩早上来的早，唐格予还没来，他就拿出卷子开始做题，做着做着就渐渐认真了，不知道唐格予那货在几分钟后抱了一把棒棒糖进了教室。 唐格予在座位上坐好，看许竞珩做题做的认真，不敢去打扰他，他知道许竞珩认真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他趴在桌子上，一直盯着许竞珩，直到看见许竞珩把一张卷子来来回回翻了几下看了好几眼后，把卷子塞桌空里时，他这才连忙拿了颗棒棒糖去戳许竞珩，“行行……行行……” 许竞珩在班里还是有些顾忌的，毕竟人那么多。他抬眼看了前方一眼，发现没人盯着他们看，就悄咪咪地拿过棒棒糖，“干嘛？” 唐格予弯着眼，“今天食堂有糖醋肉，一起去吃啊！” “好……” 唐格予把桌子挪到许竞珩桌边去，自己拉着椅子坐到许竞珩旁边，把两张单人桌拼成一个双人桌。 以前唐格予一过来，许竞珩就本能的想缩肩膀，想躲他。但现在不会了，甚至还主动去靠近唐格予，毕竟也是小俩口了，碰个胳膊没什么好害羞害臊的。 但搂腰就不行了。 此刻唐格予的手就绕过他的后背，搂在了他腰上。他转眼一看，唐格予腆着个笑脸望着他，“写作业呢？” 许竞珩有些紧张，毕竟随时会有老师过来查房，“你干嘛啊？手拿下来……” “我不……”唐格予不仅不拿下来，反而还作怪地在他痒痒肉上捏了捏。 许竞珩身子抖动一下，背后有些酥麻，他咬牙低声道：“唐格予你干嘛啊？！” 唐格予手上动作没停，“我看你写作业好累啊，帮你按摩按摩，放松一下嘛。” 许竞珩放下笔，去推他的手，“你别在这儿啊……这是教室，上着课呢。” “哦……”唐格予的脸突然凑过去，眼睛盯着许竞珩看，“那我们在哪儿啊？在宿舍？” “等会儿再说，我还要背书。” “哦，那你背。” 唐格予的手钻进许竞珩的衣服里去，手指刚碰到温热的皮肤时，许竞珩眉心轻拧。 他咬着牙去推唐格予，“你别这样啊唐格予……” 看许竞珩表情有些难堪，唐格予收了手，帮他把衣服下摆拉好，“我错了，行行。” 许竞珩没理唐格予了，重新拿起笔。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学习还是第一位的。 唐格予看他真要认真背书了，就没去打扰他，自己乖乖趴在桌上，不动手动脚了，只是安静地看着许竞珩。 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时，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唐格予把教室门从里面锁住，把许竞珩压在墙上摸了个够。 许竞珩没反抗，双手抓着唐格予的外套领口，红着脸任由唐格予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后来几天他们亦是如此亲热，但好日子还没过够，寒假就来临了。 许竞珩回家的那天，唐格予把他压在寝室里的门板上，头埋在他的锁骨处，撒着娇哼哼着：“我不要你走……我不想你走……别回家嘛……行行……” 许竞珩两手放在他背上安抚地拍着，“寒假很短的，一会儿就过去了。” 其实他心里也想跟唐格予黏在一起，而且冉旭前几天打电话来说他们今年不回来了，让这个春节瞬间就失去了很多欢乐。 幸好家里还有许爷爷，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过。 “唐格予……”许竞珩声音柔和，脸侧在唐格予短发上蹭了蹭，“过年……我……” 他想让唐格予陪他过年，但显然不可能。 唐格予前几天说吴玉已经有了跟唐伟明离婚的想法，过年这段时间他们要准备的事情很多，而且吴隼家里房子装修好了，他得去帮着收拾收拾，再到吴隼家里吃个年夜饭，趁这个机会让吴玉跟娘家人和解。 那许竞珩自然不可能去缠着他。 唐格予在他脸侧亲了一下，“过年怎么了？” 许竞珩摇头，“没事……” 唐格予看他低沉的表情，发觉不对劲，“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 唐格予捏起他的下巴，细细看他的脸，“没有不开心干嘛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勾引我啊？” 许竞珩没说话，只是眉头微微跳动一下，很短暂，但却被唐格予收在眼底，“到底怎么了？” 许竞珩抬眼看他，眼里有些不舍。他把双手滑下去搂在唐格予腰间，说话的声音有些冷淡，“我不太想放假了，在学校还能天天看到你。” 唐格予把他抱在怀里，亲昵地说：“哟，没在一起多久呢，就喜欢我喜欢成这样了啊？” “嗯……喜欢。” 唐格予微愣，眼里迸发惊喜的光芒，“真……真这么喜欢我啊？” “喜欢。”许竞珩主动仰脸，去碰唐格予的唇。 许竞珩的举动让唐格予感到莫大的喜悦和满足，他几乎是立马就强烈地回应了许竞珩。 他们拥抱对方，亲吻对方，唇舌缠.绵，心跳加速。 令人脸红的呼吸声持续了很久，他们的舌头才从对方嘴里分开，但唐格予还是捧着许竞珩的脸，许竞珩也还是搂着唐格予的腰，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神情，喜悦之下又觉得很是羞耻…… 特别是许竞珩。 他回神了，然后有点后悔…… 刚刚那样……太不矜持了吧。 但也没事，对方是唐格予啊。 唐格予低笑一声，用下巴碰了碰许竞珩额头，说话的语气里有几分轻佻，“看来行行宝贝学习能力不错啊？接吻这个事情，我教了几次你就会了。” 许竞珩尴尬了，“我……” 唐格予在许竞珩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道：“夸你呢，别害羞。” 许竞珩哼了一声，“要你夸啊……” “那我想夸夸你嘛……毕竟你这么可爱，长得又帅，还会接吻，简直完美。” 许竞珩心情好了些，在唐格予脸侧亲了一下，“行了，我要回去了。” “不要嘛……”唐格予嘟嘴皱眉，一脸不满，“我好喜欢你，我想和你天天在一起，我想天天看着你，想天天亲你，想天天抱你……” 许竞珩低笑一声，两个人身体贴得极近，他把嘴巴凑到唐格予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也是。” 他说完便退开了些，“但是我真的要回去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走公交车就没了。” “那我用我小毛驴送你回去嘛……” “不要，我家那么远，你一去一回就更晚了。” 许竞珩抬手在唐格予脸上摸了摸，“寒假过的很快，我们一个月不到就又能见到啊。” “哦……” 唐格予的表情还是委屈巴巴地，许竞珩觉得可爱，又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走了，予哥。” “好吧……”唐格予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拉着拉杆箱开门。 夜已深，今天没有下雪，地面上是干燥的，但空气还是很冷。 唐格予脖子上围了条黑色围巾，但在公交站的时候给许竞珩了，因为许竞珩怕冷，但觉得围围巾显胖，平时不肯围，这次是因为要回家了，没什么人看得着，就勉为其难地围了。 毕竟上面还有唐格予的味道。 他一到家，把手机充上电就准备跟唐格予发Q，但发现手机短信里有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串信息： 我很想你 你在哪里 我要去找你 许竞珩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在意，以为是谁发错信息了。 他点开Q，告诉唐格予自己已经到家了。唐格予是秒回的，他本来想发几条信息就去洗澡的，可是跟唐格予聊天的吸引力真的太大了，仿佛有一股魔力在吸着他，他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俩人又在手机上甜蜜了很久，到凌晨一点才去洗澡。 ———— 年前几天许爷爷上了趟街，给家里添置了些年货还有对联、红包啊这些七七八八的。 许爷爷回来后，爷孙俩合作，把家里装扮了一番，看着还挺喜庆，就是家里少了几个人。 看着别人家里都热热闹闹的，许竞珩不禁又开始想自己的父母。 除夕那天下了大雪，刚过六点天就黑了，许竞珩跟许爷爷一起吃了顿不怎么热闹的年夜饭后就回房躺床上开始犯无聊了，他一无聊心里就开始想唐格予，也不知道唐格予在干什么，他妈妈有没有答应跟他搬出去。 他拿出手机，点开Q。 赐我一屋薯片：予哥 他在床上躺着，想了想又忍着羞耻发出去一个：予哥哥 赐我一屋薯片：喜欢你 赐我一屋薯片：想见你 赐我一屋薯片：想亲你 以往他的信息唐格予都是秒回的，但今天他发了五条，而且还是这么肉麻的话，唐格予都没见回复他。 不禁有些失落。 他还在继续发着： 赐我一屋薯片：感觉今年过年一点都不好玩 赐我一屋薯片：本来想放烟花的，但是外面下着雪，肯定很冷，我一个人也不想放，没意思 赐我一屋薯片：其实有点想吃糖葫芦，本来是可以忍住的，但是我发现我现在买不到糖葫芦，根本吃不到，我就忍不住了，很想吃。 知道吃不到就越想吃。 赐我一屋薯片：你在干嘛啊？吃年夜饭吗 赐我一屋薯片：你家里的事怎么样了？有什么好的进展吗？ 这一连串的信息唐格予都没回复。 许竞珩放下手机趴在床上，开始思念唐格予，心中有莫名的委屈。 房间的窗户一直在发着闷响，外面的风有种要把窗户吹裂的架势，猛烈呼啸着。 屋外的大雪飘的不稳，在半空中被风吹得翻转飞扬。 沈竹穿着黑色大衣，两手手里都提了大袋的东西，在风雪中缩着下巴前行。 不久后站到叶梓家门前，抬起冻得发红的手拍了拍门。 叶梓家的门和锁都被唐格予换过了，现在看起来很安全。 叶梓给过她钥匙，但她没要。 听到扣扣两声，叶梓抱着阿木辛起身往门边走。 开门看到沈竹站在门前，一身雪碎，脸颊和耳根冻得通红。 她放下阿木辛，还用脚把阿木辛轻轻踢开后才拉开门，“竹姐……” 沈竹怕阿木辛，阿木辛也怕沈竹，毕竟每次那个女人一来，它的叶梓妈咪就会把它锁在房里。 沈竹进门，叶梓赶忙去帮她拍肩上的雪花。表情是心疼，但说话的语气却是责怪的，“不是说不用过来了吗，外面这么冷，而且今天还是除夕夜呢……你过来找我，你家人怎么办呀……” 沈竹瞥了眼肉乎乎的阿木辛，又去对叶梓笑，“我不过来找你，你怎么办啊？” 而且她也知道叶梓会等她。 “我……”叶梓欲言又止。 “你什么？我不来你年夜饭吃青菜还是豆腐啊？” 她走进去，进去之前还拿起门边的晾衣杆轻轻捅了阿木辛一下，“去去去，房里去。” 阿木辛没动，委屈巴巴地跑到叶梓脚边喵呜两声。 叶梓却轻笑，把阿木辛抱起来摸了两下，“阿木辛，沈竹妈咪不喜欢你呀，你又要躲到房里去喽～” 阿木辛倔强地喵呜着，但还是被叶梓抱到房里放着去了。 第84章 人间 沈竹提着两大袋东西进了厨房，看到厨房里面没有菜，电饭锅里也没有煮饭，旁边放了一桶泡面，电水壶里的水刚刚烧开。 她轻叹一声，把泡面拿到一边去，收拾好台面，开始把袋子里的菜都拿出来。 叶梓悄咪咪贴到厨房门板上看沈竹，沈竹撇了她一眼，“别望着了，泡面你吃不了了。” 叶梓嘻嘻笑，“那我可以吃什么呀？沈竹姐姐～” 沈竹得意地扬眉，熟门熟路地把砧板菜刀和洗菜篮从小柜子里拿出来，嘴里说着：“青椒炒肉，豆腐鱼汤，茄子豆角，西红柿炒蛋，粉蒸排骨……” “哇……”叶梓要流口水了。 她本来就饿了，而且还饿了好久了。吴隼叫了她几次要她过去吃饭她都没去，就在等沈竹。 等了好久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差点要忍不住把那桶泡面先吃了时，沈竹就提着满满两大袋吃食来了。 叶梓走进去，脸贴在沈竹肩膀上，“谢谢，我会好好吃的。” 沈竹笑道：“哟，你刚不是还不让我来吗？” 叶梓在自己鼻梁上刮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总得客套几句吧……” 沈竹哼笑一声，把鱼从袋子里拿出来准备除鳞。她用手拐轻轻撞了撞叶梓腹部，“挪开点，我要剁鱼了，别让血溅到你身上。” “哦……”叶梓轻轻退后两步，又扒到门板上去，“你小心点呀，别弄到手。” 沈竹抽空抬眼看她，“你还没阿木辛大的时候我就开始杀鱼了。” “好吧……” “鱼腥味重，你要不要先出去？等菜熟了我再叫你。” “可是我想帮帮你，这么多菜呢，你一个人怎么做？” “用不着你帮，房里写作业去，吃完饭我检查啊。” “哼……”叶梓压低了眼皮撇嘴，表情开始委屈，“今天除夕我还写作业啊？” “那你还想不想吃饭？” “想……” “想就去写作业，不然我做熟了就把这些菜带走，不给你吃了。” “切……谁稀罕……”叶梓话是这么说，但腿还是乖乖往房里走去了。 她脸上的表情不怎么情愿，但心里是极其开心的。 其实她今天一直在等沈竹，她期待沈竹过来，也知道沈竹会过来。 打开房门，发出吱呀一声。阿木辛趴在床上，身下垫了个热水袋，是沈竹在天气转凉的时候就买了的。 叶梓双手张开扑到床上趴着去，手按在阿木辛脑袋上开撸，作业什么的是肯定不会写的。 沈竹有点不放心这孩子，猜她肯定要躲在房里撸猫，不会做作业的。 她蹑手蹑脚地跟过去，走到房门口，发现门没关紧，开了一条小缝，从她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床上的白猫，还有趴在床上撸猫的叶梓同学。 叶梓趴在床上，两条小腿竖起来晃来晃去，她捏起阿木辛的耳朵，搞怪地说着：“阿木辛，沈竹妈咪来了，你开不开心啊？” 阿木辛的脑袋往她手里蹭，喵呜了一声，叶梓嘴角扯起，“你开心啊？我也开心。” 她又问阿木辛：“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沈竹妈咪到这里来过年呀？” 阿木辛又喵呜了一声，叶梓自言自语道：“是呀？我也是，我也一直在等沈竹妈咪。” 她把阿木辛抱在眼前，两眼泛着亮光地问它，“阿木辛……那你喜不喜欢沈竹妈咪啊？” 阿木辛在tian她的手背，抽空喵呜了一声，叶梓却笑出了声来，“阿木辛，你喜欢沈竹妈咪啊？” 她在阿木辛脑袋上亲了一口，“我跟你一样，我也喜欢沈竹妈咪。我好喜欢她呀，要是她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我好想要她今天晚上不回去，要她陪我过除夕夜……可是她有家人，她给我做了饭之后就要回去的，我不能让她不走……” 叶梓越说越觉得委屈，也开始不舍。脑海里自动浮现沈竹的脸，即使沈竹就在厨房，离她很近，“要是我能永远跟她在一起就好了，我好喜欢她，她很好，对我也很好……” 沈竹站在门口，眼神暗淡了些。 她今天来这里了，原本就没想回去。 看着床上那个穿着粉色高领毛衣的女孩，她心里似有暖流涌起。 她跟叶梓，半年了，没有说开，但相处的时候一直跟情侣的相处模式差不多。 既然现在知道了叶梓有这份心，那她也不准备藏着掖着，吃完饭就说开算了。 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带上门，沈竹静静地转身往厨房里走，为她的女孩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陪她的女孩好好过个年。 墙上的挂钟转了半圈，香喷喷的鱼汤味儿从厨房里传出去。 叶梓闻到了，阿木辛也闻到了，只不过叶梓忍住了，她坐在书桌前装作做作业，好让沈竹过来叫她吃饭的时候，能看到这个她在寒冬飘雪的除夕夜里伏案疾书地励志模样。 然而阿木辛不需要伏案疾书，它按耐不住了。 作为一只猫，它实在抵抗不了鱼的味道，于是立马从床上跳下去，趁叶梓不注意的时候从门缝里溜了出去，跟着鱼香味跑到了厨房。 它进了厨房时，沈竹正好盛完鱼汤，看见这货跑进来，惊得跳脚：“诶？！诶？！什么鬼？！” 叶梓听见了沈竹的叫喊，但是没理她，装作学习太用功的样子。 沈竹两条眉毛都扬了起来，眼睛也瞪大了，“你！你干什么啊？！走开！快走开！” 即使这只猫是叶梓的猫，即使这只猫是她取了名字的阿木辛，可她还是怕，本能地怕，但没有之前看见猫时的那样恐惧了。 毕竟这只猫是阿木辛。 “出去！阿木辛出去！”沈竹大喊。 阿木辛显然也怕沈竹，鱼汤就放在桌上，还在散发着香味勾引它，可沈竹就站在桌边，它还是不敢跳上去吃。 沈竹惊慌之下拿起砧板上的胡萝卜块去扔阿木辛，“快出去！别逼我对你动手啊！” 阿木辛胆怯地喵呜了一声，眼睛在桌上的鱼汤和桌边的沈竹身上来回转，脚有些犹豫不定，抬起又放下，想往桌边走，刚迈出去两步又后退了。 沈竹看阿木辛赶不走，便扯着嗓子对外面喊道：“叶梓！叶梓！”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叶梓不再装作听不见了，她站起来回应，“干嘛？” 沈竹大吼一声：“你再不把阿木辛抱走，小心等下哭着问我为什么要吃猫猫，猫猫那么可爱！” “阿木辛？猫猫？”叶梓有些迷惑，转头一看阿木辛不在床上了，而房门开了一条缝，她又一想：“吃猫猫？” 瞬间双目一瞪，汗毛都炸起来了，“糟了！” 她急忙站起来跑出房门去，“不要啊！不要吃猫猫！猫猫那么可爱！” 她跑到厨房就看到沈竹跟阿木辛正在对峙，而沈竹手里还拿着一把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阿木辛，她赶忙抱起阿木辛护在怀里，“不能吃猫猫！” 沈竹瞪着阿木辛，“你赶紧！你赶紧把它抱走……” “哦哦哦……好好好……”叶梓抱上阿木辛，边往房里跑边摸阿木辛的脑袋安慰着：“别怕别怕，你沈竹妈咪只是吓吓你，她不会吃你的。” 叶梓把阿木辛跑到床上后，阿木辛还要往厨房跑，想吃鱼，于是叶梓只好去厨房盛鱼汤给她喝。 她刚走进厨房，沈竹就抬手制止，“我没事，别担心，一只小猫而已，我还能真被它给吓着了？没事，不用安慰我，你去写……” “我是来盛鱼汤的，阿木辛饿了。”叶梓呆呆地看着沈竹，“你能洗个碗吗？” 沈竹：…… 强颜欢笑地洗了个碗递给叶梓，看这孩子盛了满满一大碗鱼汤端到房里去喂给那只讨厌猫吃，话也不跟自己说一句。 真是的。 就因为这么件小事，沈竹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太开心，叶梓哄了好久才把人哄好。 最后沈竹问了一句，是阿木辛重要还是我重要？叶梓没有犹豫地回答了，当然是沈竹姐姐重要，沈竹姐姐最重要。 那天晚上，沈竹没有主动要走，叶梓也没有让她回去，两个人很自然地睡在一起了。 叶梓要抱阿木辛到床上睡觉，沈竹当然不肯，最终为了证明沈竹确实是比阿木辛重要，于是叶梓只好拿了一件不要的厚毛衣给阿木辛做窝，让它睡在房间墙角里。 俩人畅谈半宿，沈竹表了白，而叶梓也表明心意。她们在除夕夜里，真正的在一起了。 俩人要睡着了的时候，沈竹主动跟叶梓说，把阿木辛抱到床上一起睡吧。 叶梓开心得亲了她一口。 她轻轻下床抱起含恨而睡的阿木辛，抱到床上睡去。 沈竹从叶梓背后抱着叶梓，叶梓把阿木辛抱在怀里，任外面风雪交加天寒地冻，她们的小被窝里一直都是暖烘烘的。 第85章 人间 除夕夜晚八点多时，唐格予刚从吴隼家回来。他跟吴隼打了个招呼，说今晚可能会带吴玉去那边吃饭。 前阵子吴玉又跟唐伟明打了一架，双方都动了刀子，伤得不清，吴玉终于在唐格予的跪求下同意了跟唐伟明离婚。 唐伟明走了几天，吴玉也冷静了几天，冷静过后还是决定跟唐伟明离婚，这样的日子她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这几天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就准备搬走了。 唐格予走在家门外的巷子里，心情意外地好，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着。 他想了很多年的事情，终于就要实现了。 吴玉肯跟唐伟明离婚，这让他心里对吴玉的埋怨也少了几分。 他已经在吴隼附近找了个房子，年后带吴玉去看看，觉得合适就交定金住进去，这几天可以先住吴隼家里，一家人叙叙旧。 唐格予今天开门时，心情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激动。 钥匙在锁孔里轻轻扭动，门开了。 一阵浓烈的饭菜香味飘到他鼻子里，他感到疑惑。 推门一看，他的心就沉了。 他这几天都在吴隼家里帮忙收拾打扫，没回来，现在回来却发现家里已经变了个样子。 墙上是刷的新漆，看起来很白很干净，家里的桌子椅子都是新买的，质量看起来还挺好。小柜子上的电饭煲也是新的，还有鞋架，沙发，挂画，挂钟都是新的。 桌上摆了一大桌子菜，都还冒着热气。吴玉面带笑容的坐在桌边，而唐伟明则和和气气地在帮她盛饭。 客厅的灯就在桌子上方，把桌子下方的吴玉手上那颗闪亮亮的戒指照得极为显眼。 他在门口愣着，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可吴玉看见他，急忙站起来对他招手，“格予回来了，快来吃饭。” 她走上前来拉唐格予手臂，“今天这一桌都是你爸爸亲自做的，我说要帮他打下手他都不让咧，要我好好休息。” 唐伟明见唐格予进来，表情有些自责，“格予回来了，外面下雪冻着了吧？快喝碗汤暖暖。” 他把饭盛好之后又去洗筷子，在厨房对吴玉喊着：“老婆，给咱儿子盛碗汤喽。” 吴玉乐呵地回应他，“好嘞……” 唐格予呆滞般地站在鞋架边，看着家里的这副场景，听着从那俩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这婚……怕是离不成了。 唐伟明洗了筷子走出来坐下，面色和蔼地招呼唐格予，“过来吃饭了儿子，今天可是除夕夜呢，这年夜饭得好好吃啊。” 他说着还去帮唐格予倒饮料，可唐格予看着他就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了。 吴玉帮他盛了碗汤放桌上，见他没动就又叫他，“过来啊儿子，喝汤了。” 唐格予咬着牙，冷着脸跑过去把吴玉拉到门外，砰地一声把门带上，指着门板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吴玉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突然站到门外来，风雪一吹，冷得哆嗦一下，“什么怎么回事啊？” 她要去开门，“你这孩子，外面这么冷，跑出来干嘛？” 唐格予拉住了她，眼神里布满狠戾，他还是指着门板，低吼着：“这是怎么回事？” 吴玉推了他一下，“格予，今天过年呢！你别瞎闹啊！” 唐格予抬手在门板上捶了一下，嘴里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你不是说要跟他离婚的吗？” 吴玉有些心绪了，但表面还是很淡定，“那我是跟你爸爸吵架了说的冲.动话，你还当真了啊？” 唐格予满脸不可置信，拳头握紧，“冲.动话？” 他又抱着脑袋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朝吴玉大吼：“冲！动！话？！” “啧！你这孩子……”吴玉抬手在他背上打了一下，责怪语气道：“你喊什么呀喊，大过年的还想要别人出来投诉咱啊？” 唐格予突然把她按在门板上，“你现在进去收拾东西，跟我回舅舅家，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他们都在等你！” “等着看我笑话是吧？！”吴玉心里的火上来了，发狠地推了一下唐格予。 家人于她来说，本就是提起就尴尬的事。 唐格予妥协了，抬手抹了把脸，“行，你不去他们那，但你至少要先跟他离婚啊！” “你少瞎说啊！不是你爸爸今天在家做饭，你回来能有顿饭吃啊？” “我稀罕？”他脸色冰冷，“你怎么这么死性不改？你还没被他打怕啊？” “他前天已经跟我说过了，以前都是他犯浑，但以后不会了，以后会改的，会对我们好的。” 吴玉低着头，“而且他前几天……赌博赢了好几万呢，还给我买了个戒指。” 唐格予烦躁地吸了一口气。 吴玉看他情绪不好，声音又柔和了些，“其实……他这不改的挺好的吗，家里也刷了新漆，家居用品都是新的，他还给你包了个大红包呢，准备吃完年夜饭就给你的。你这孩子也是，回来了爸爸都不叫一声，他是你爸爸，而且已经改过自新了，你给他个机会，让他好……” 唐格予没等吴玉说完话就带着怒气转身走了。 吴玉在后面叫了他几声，越叫他心里就越烦躁，越烦躁就想离得越远越好。 走了就清净了，走了才清净。 今天过年，家家户户早早就收了门。现在才八点多点，大街小巷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不过欢声笑语还在从各家各户里面传来。 他走到街道口停下，看到还有一个小卖部还没收，进去买了包烟，站在小卖部旁边的树下抽了四根。 雪一直飘着，风也毫不留情地吹着，可他内心的那股闷火一直在持续燃烧，久久消不下去。 地上的四个烟头上面都有着深深的牙印，因为吸烟的人很痛苦。 手机好像振动了几下，他拿出来一看，深深拧着的眉毛舒展了几分。 他再次进了那个小卖铺，买了点东西，回了糖葫芦老奶奶的那个巷子口，出来后手上提了个袋子，里面有五串糖葫芦。 他回吴隼的排挡店把白色小毛驴推出来，开出了北街。 寒风迎面吹，脸上的刺痛持续着。 小毛驴开了很久，到了一个他从未去过却一直想去的地方。 许竞珩的家乡。 这个村子除夕夜晚上是家家户户都要把大门口的灯打开的，他在这个比以往的夜晚亮了许多的村庄里一路开进去。 这个村子树多楼少，树枝上都沾满了白雪。家家户户门口都亮着灯，地上也是皑皑的一大片白雪，让这个村子看起来温馨又美好。 他车开过一路，一路都能听见嬉笑声，浓浓的年味。 他知道许竞珩家的门牌号，但不知道怎么走，想问问人，但除夕夜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车开过了村口的几户人家后，唐格予绕了三四分钟，在许竞珩家门口停下。 他站起来跺了跺脚，拍拍身上的雪碎，在脑袋上扒拉两下后，拿出手机给许竞珩发信息。 笑吧：我在你家门口 许竞珩在床上趴的迷迷糊糊的，手机突然振动，他在床上弹了一下。 半眯着眼在床上找手机，找到后打开一看，立马就从床上弹起来了，开始心慌手抖。 唐格予在门外？！ 许竞珩不敢相信。 他急忙爬起来往门外跑去，激动而期待地打开大门，看到了在飞扬的白雪中捧着一束糖葫芦站在白色小毛驴旁的唐格予。 他欣喜若狂，笑逐颜开。 想大声呼喊唐格予的名字，可怕吵醒家人。 唐格予晃了晃手里的几根糖葫芦，邀功似地对许竞珩眨眼睛。 许竞珩最吃唐格予这套了，飞奔到唐格予面前，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心里的喜悦通过语言表达出来：“唐格予！唐格予！！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唐格予抱紧了他，“你不是说想吃糖葫芦吗？那我就帮你带来啦。” 许竞珩迫不及待地在他侧脸亲了一口，“谢谢！谢谢！” 他今天最想见到唐格予，他见到了。 他今天最想吃到糖葫芦，唐格予帮他把糖葫芦拿来了。 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皆是因为自己拥有唐格予。 唐格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这是有多想见我啊？鞋都不会穿了？” 许竞珩一愣，低头看自己鞋子，这才发现拖鞋穿反了，难怪那么不舒服呢。 他不好意思地对唐格予傻笑，“嘻嘻……跑的太急了。” 笑完默默把鞋换回来。 唐格予抬手刮过他脸侧，“看来我还是挺重要的啊？” “非常重要！”他又在唐格予侧脸亲吻着，“很喜欢你！很想见你！” 唐格予歪头抵在许竞珩侧脸，亲昵地吻他耳垂，“我也很想见你，很想见你。” 他们在雪中拥抱了很久，唐格予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许竞珩，“吃糖葫芦了。” 许竞珩满眼欢喜，“谢谢予哥！不过……你在哪里买的啊？除夕夜还有人出来卖糖葫芦吗？” 唐格予得瑟地笑着，“我做的。” “你做的？” “嗯。” 许竞珩惊讶地看着手中糖葫芦，“你做的？” “是啊。”唐格予得意地打了个舌。 “你怎么会做糖葫芦啊？” “我……从小就会。”他柔和地笑着，“北街卖糖葫芦的那位老奶奶，是我奶奶。” “啊？！”许竞珩更震惊了，“那是你奶奶啊？” “嗯，她跟唐伟明他爸很早就离婚了，后来跟唐伟明也没什么往来，但我小时候，她跟我说如果没饭吃就去她家，她给我做。” “啊……原来那个是你奶奶啊。”许竞珩鼓着脸，牙齿在口腔里撞了几下，表情有些无辜，“我之前都没有打招呼……” “没事，我也不怎么跟她见面的，我见到她都不喊奶奶，你就更不用打招呼了。” 许竞珩知道唐格予家庭情况，也就没说什么了，“好吧。” 唐格予把口袋里的几根烟花棒拿出来扬了扬，眼里竟带了几分天真，“先放个烟花？” “烟花？”许竞珩又惊讶了，“怎么还有烟花？！” 唐格予笑了笑，“你不是说本来想放烟花的吗？” 许竞珩心尖似有暖流涌起，带起一片涟漪。他看着唐格予脸，眼里不自觉地涌上轻薄的水雾，“唐格予……你怎么这么好啊？” 唐格予在他脑袋上柔了一把，“因为你值得。” “我……可是我都没有对你好过。” “你存在，就已经对我足够好了。” 唐格予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牵着许竞珩找了一块雪还比较白比较厚没有脚印的地方，蹲下来把烟花棒的底部插在了雪里，一手捂着烟花棒挡风，一手拿着打火机把烟花棒点燃。 两三秒后烟花棒开始燃放火花，照亮了周围一小部分的白雪。 烟花棒刺啦刺啦地燃烧着，他们的心似乎也在绽放火焰。 这根烟花棒放完之后，唐格予又拿出第二根。他点燃烟花棒后，把烟花棒递给许竞珩，自己又点燃第三根烟花棒开始转着小圈圈玩，而许竞珩也开始把手里的烟花棒转着圈圈。 在这个美好时刻，他们没有说话，只有风的呼啸声打破雪夜的静谧。 他们手中拿着烟花棒，在烟火燃放的时候，回以对方最纯澈稚嫩的笑容。 那天是除夕夜，许竞珩想念唐格予，想放烟花，想吃糖葫芦，想了一小会儿，唐格予就带着烟花和糖葫芦来找他了。 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好。 他是如此喜欢唐格予，喜欢到放完烟花，吃了几颗糖葫芦就悄咪咪地把唐格予拉到房里去了。 他们躺在床上，唐格予把许竞珩抱在怀里，跟他一起感受被窝里的温暖。 他们说着甜言蜜语，叹这世界美妙。 第86章 人间 第二天早上唐格予塞了个红包在许竞珩被子里，没吵醒许竞珩，悄悄回去了。 那天过后，许竞珩跟唐格予再次见面已经是开学时。 如唐格予所说，那年的雪景很长，春天过得像冬天，不过也是有好处的，带着些凉气的春天过得并不困乏，人人脸上都朝气蓬勃神采奕奕的，个个神清气爽，连李翰都明显的年轻了几岁。 唐格予严格按照许竞珩的要求，先认真学习，再认真谈念爱。小两口高二下学期过了一半，成绩都提高了些，吻技也提高了不少。 春末，几位爷商量着想出去春游，商讨过后一致决定出游珞瑜公园，来个两天一夜。 他们走进公园后，看到公园里树上的叶子已经慢慢长回来了，开始为树枝增添绿彩。 树下已经有一些人在野餐，他们找了个地方扎帐篷。 帐篷扎在鱼塘不远处，祁沛提议去喂鱼，她说这个池塘里面都是锦鲤，对着锦鲤许愿肯定能灵验的，于是一行人都跟着她来到了鱼塘边。 许竞珩跟着唐格予走到池塘边的一颗大树下，看着池塘里有小锦鲤在游来游去。他拉着唐格予的薄外套下摆，兴奋地说：“格予，我们要不要去买点鱼饵撒进去？” 唐格予抿了抿嘴，“你真信这个啊？” 许竞珩一脸天真，“信啊！” “你信条鱼？” “这是锦鲤，不是普通的鱼好不好。” 唐格予往池塘旁边卖东西的小屋走去，“有什么不一样，这里的只是好看一点。” 他话是这样说，但手还是在商店里拿起了一包鱼饵。 许竞珩跟上去，伸出食指在唐格予面前摇了摇 ，“不不不……这是锦鲤，对着它许愿说不定能成真呢！” 唐格予买完鱼饵结了帐，装作惊讶道：“这么神奇？” 许竞珩点头点得很夸张，“那可不！” 其实许竞珩也不信这些的，而且他觉得锦鲤好像……也许……也没有那么神奇。 他只是，想跟唐格予一起做点什么好玩的事情罢了，顺便许个愿。 愿望这种东西吧，还是要许的，万一成真了呢，而且他的愿望也真的成真过。 “来来来分我点儿！”明泽凑过来，把手伸进唐格予提着的袋子了抓了一把鱼饵，“我要让锦鲤大爷们保佑我顺利度过高三，考个好大学！猪肉快快涨价，让我变百万富翁！对了，还要给我找个最好看的女朋友。最近开春，老子想谈念爱了……” 唐格予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语气少有的认真：“不要开口就为难人家锦鲤，人家也很难做的好不好。” 唐格予说完骄傲地看向许竞珩，许竞珩则投来赞许的目光。 吴乐对明泽道：“你做梦怎么比佩奇还没分寸？” “我怎么了我？”祁沛用手肘撞了下吴乐，在唐格予袋子里抓了把鱼饵，“我许的愿，向来是能灵验的。” 明泽不屑地切了一声，跑到树下，一手撑在池塘上的围栏上，手里的鱼饵没有一点一点的慢慢放进水里，而是直接把手里的一大把鱼饵一下子全撒了下去。 水里的锦鲤们看到了吃食，一大窝都游了过来，明泽看了看池塘里的锦鲤，自言自语道：“来了来了！”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巴微微张合着，把刚刚说的那些愿望全部又对着锦鲤说了一遍。 然而他愿望太长，说了太久，再睁开眼睛时，锦鲤们都抢完吃食又游到别处去了。他撇嘴闷哼一声，“吃完不认人！不过还是求几位鱼哥鱼姐，一定要记得我的愿望啊！” 唐格予走过来在明泽肩上拍了一下，“嘀咕什么呢。” “许愿呢。”明泽看着唐格予手里那把鱼饵，“你许不许？” 唐格予呵呵地嘲讽着明泽，“我就随便喂喂，才不信这个呢……” “好吧。听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我刚刚许的愿，也不知道它们记没记住……算了，我还是再许一次吧，这次说重点！”明泽说完又跑到后面的许竞珩身旁，从他袋子里抓鱼饵。 就趁这个时候，唐格予赶紧把手里的鱼饵撒进了池塘里，在鱼游过来抢吃食的时候，他两手撑在围栏上，闭着眼睛心里极速默念：高三顺利，考上好大学，跟许竞珩一直在一起！！ 他默念完无事发生般地睁开眼睛，看到池塘里的锦鲤们还在这里抢吃食，心想刚刚许愿的时间应该没有超过七秒吧？ 希望锦鲤大爷们千万要记得我的愿望啊！ “闪开闪开，我还要许！”明泽又跑过来撞开唐格予，唐格予两步退到许竞珩身前，顺势就楼主了许竞珩的腰。 “啧啧！”唐格予看着明泽，一脸平淡地摇了摇头，“我要是他，就把这个许愿的时间，放到学习上去了。” 许竞珩趁着人少，也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看，身下的手握到唐格予手上捏了捏，“最近还挺爱学习的嘛，唐格予同学。” “也是受许老师影响，不得不学啊。”唐格予回握着许竞珩的手，歪头看着他：“你要过去许个愿吗？” 许竞珩看着旁边池塘里咕咚着的水面，眯了眯眼睛，“许，但我还在考虑要许什么愿望。” 他以前从来不相信愿望，但从得到满屋子薯片的那时起，他又信了。 唐格予若无旁人地凑在他耳边，“想好了告诉我，能帮你实现的我都帮你实现。” 许竞珩哼笑一声，“那我还对着锦鲤许愿干嘛？直接对你许愿不就行了。”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这样做。” 许竞珩推开他，“不要。” 他脑袋前后左右瞄了瞄，公园里的人还是不少的。他往旁边移动，跟唐格予距离拉开了些，“还有……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这样亲密。” “哦……”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祁沛许完愿跑过来，“许竞珩，你是不是还没许愿啊？” “是啊。” 祁沛脑袋往池塘边摆动，“还不快去，这个池塘是有投喂时间的，不是全天开放。” “啊？”许竞珩惊讶了，“那几点结束啊？” “四点。” 许竞珩抬腕一看，还差四分钟就四点了，他赶忙提着袋子跑过去，“锦鲤们！等等我！” 他急忙跑到池塘边去，边跑边想愿望。跑到投喂处时，愿望想好了。 他抓了一把鱼饵撒进池塘里，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家人平安健康，我要跟唐格予一直在一起。” 他许完愿望睁开眼睛时，心中有一种期待感了。 “借过借过……”唐格予跟祁沛站在一起，旁边有人推了祁沛一下，是两个女生。祁沛往旁边靠了靠，贴在了唐格予身上。 那两个女生走过去时又不小心在她肩上撞了一下，她眼看要倒地，唐格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手恰好搂住了祁沛的腰，祁沛的脑袋恰好埋在了唐格予胸口，而他们两个人勾搭在一起的这一幕恰好被许完愿回来的许竞珩看到了。 许竞珩心情是晴转雷阵大暴雨。 他沉着脸走过去，站到唐格予旁边，可唐格予没发现他的男朋友大人好像生气了，把男朋友大人晾在旁边，去关心祁沛有没有事。 许竞珩越看越气，鼓着脸往旁边移动，离唐格予远了些。 明泽看着后面那两个女生在池塘边拍了好久的照，大着声音说：“要不我们拍张合影？” “合影？”祁沛一脸兴奋，“我们几个吗？在这里合影啊？好啊好啊！” 唐格予拿出了手机，对祁沛道：“你这么高兴干嘛？你拍照又不上相，你忘记小时候我们几个的合照，别人说是四个男生了吗？” “唐格予！你会不会说话啊！”祁沛抬手在唐格予身上一顿猛拍，“我那时候是剪了头发好不好！我长相又不像男生！” “声音和体格像男生。” “滚啊你唐格予！” 祁沛还在唐格予身上胡乱拍打着，他们俩都没有注意到许竞珩越来越黑的脸。 “别贫了，拍照了。”明泽走到围栏边站好，正在考虑等会儿拍照该用什么姿势。 吴乐默默走过去，站到许竞珩旁边，“愣着干嘛呢？” 他看了眼祁沛和唐格予，淡道：“他们俩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没什么别的心思。太熟了，小时候还睡过同一张床呢。” “什么？！”许竞珩一脸不可置信，表情都僵硬了，“睡过同一张床？！” “是啊，小时候，很正常。” “正……正常吗？！” “正常。” 是真的正常，不过吴乐的话没说完。祁沛小时候是跟他们三个一起睡的蹦蹦床，在上面玩着玩着玩累了就睡着了。 许竞珩开始暗自磨牙，有些嫉妒祁沛了。 唐格予走过来，还搂着祁沛的肩膀，“诶，谁帮我们拍照啊？我们谁来拍，这张照片都少一个人啊。” 许竞珩撇开脸，故意不看他。 明泽道：“找个路人帮我们拍呗。” “行。”唐格予拿着手机，“等会儿啊。” 他走到前方一个男人旁边，那个男人正喂完锦鲤准备走人，唐格予上去叫住了他：“您好您好，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拍个照？” 唐格予指了指后面几个人，“我朋友就在那儿，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拍张？” 男人看了看，随意的点点头：“可以啊。” “那谢谢您啊。”唐格予带着男人走过来，把手机相机打开递给男人，面前几个人都自觉地开始摆姿势，只有许竞珩臭着张脸。 唐格予走过去，搂住许竞珩肩膀，脑袋也自然地往他身上歪。 许竞珩鼓着脸看了他一眼，心情这才好了些。 男人后退几步，又举着手机移来移去，似乎在找角度。他专注地看着镜头，没注意自己的姿势已经是一个半扎马步的姿势了，手往前举着手机，显得屁股有些翘，整个姿势很有喜感，几个人立马就笑出来了，包括许竞珩。 在笑声出来的那一刻，他们听到了咔嚓的一声快门声，画面在手机里瞬间定格。 男人拍了好几张才把手机递给唐格予，“拍好了。” 唐格予接过手机对男人点点头，“谢谢啊哥们儿。” 男人摆摆手后走开了。 唐格予打开相册一看，表情有几分赞赏，“嘿！这哥们技术可以啊，专业的摄影师吧！” 他手机里的这张照片光线正好，暖暖的自然光照射下来。男人角度找的也好，围栏旁边的那棵大树被完整地拍了下来。树下站了五个人，祁沛站在中间，明泽和吴乐站在她右手边，唐格予和许竞珩站在她左手边，几个人都比着剪刀手，在春天的阳光下笑地很自然。 那棵大树的树杆就在许竞珩旁边，他们五个人都在太阳透过树叶洒了一点下来的时候，背靠着池塘的护栏，开心又真实地笑着。 “真还拍得挺好的。”明泽撞了撞唐格予，“我拉高了大家整体的颜值啊！” 吴乐本想抬脚就是一个飞腿踢到明泽脑门上，但又碍于周围太多人，只能忍住了。 唐格予是真心觉得这张照片确实拍得好，几个人都笑的很自然。他捂着嘴凑到许竞珩耳边：“我觉得你最帅，拉高了我们的颜值！” 许竞珩板着张脸，但内心美滋滋。 他们拍完照又到处逛了逛，回到帐篷边准备野餐时已经天黑了，天上冒了几颗星星，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正是因为天黑，所以唐格予还是没有发现许竞珩更黑的脸。 许竞珩之所以又黑脸了，原因在于他们回来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斜坡路，还挺多石子的，祁沛走着走着恰好就崴脚了，而唐格予又恰好一路把她背回来了，背回来之后又恰好去了她的帐篷里。 许竞珩默默地把烤串拿到烧烤架上来，不想去看背后那个帐篷里的一男一女在干些什么。 那一男一女走过来时，祁沛的脚还是走一步跛一下的，而唐格予一直扶着她的手臂。 “佩奇，你没事儿吧？”明泽拿了瓶饮料给她，“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祁沛喝了口饮料，“格予刚刚帮我柔了一会儿，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什么？ 柔脚？ 气人。 许竞珩又开始暗自磨牙，手中的烤串突然就不香了，祁沛也突然变得没那么好看了。 唐格予走过来，在许竞珩旁边蹲下，“行行，还会烤串了呀？” 许竞珩抿着嘴巴不理他。 唐格予抬手在他脸上一勾，“肉都要烤糊了怎么不翻面呢？” “我喜欢吃糊的行不行？” “行行行……”唐格予从袋子里拿了几串烤串出来，坐到许竞珩旁边烤着，“行行少爷看起来不开心啊？” 许竞珩有些无语，这货是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他不开心的？ 第87章 人间 唐格予讨好般地撞了撞许竞珩的肩膀，“说说，怎么不开心了？” 许竞珩不理他，即使已经闻到手中烤串上传来的糊味了，可还是没有翻面。 他要把这串肉烤糊，然后逼着唐格予吃下去谢罪。 唐格予手里的烤串时不时翻个面，撒点孜然辣椒粉什么的，飘香四溢。 许竞珩已经开始流口水了，但还是倔强地不去找唐格予要吃的。 他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巧克力解馋，咬了几口后，唐格予那货的脸就凑上来了，“行行哥哥……” 他亲昵地把脑袋在许竞珩肩膀上拱着，撒娇道：“行行哥哥，人家也想吃巧克力……” 许竞珩手上有一大块巧克力，本来小口小口地咬着吃，现在还剩一小半，但在唐格予说也想吃巧克力之后，他就把那一小半全都塞嘴里了，塞完后还对唐格予翻了个白眼。 唐格予有些懵，“行行哥哥……我不是说了我想吃吗？” 许竞珩哼了一声，声音冰冷，“你不知道狗不能吃巧克力吗？” “呃……啥？！”唐格予震惊了，“所以你是在说我是狗吗？” 许竞珩压着眼皮看他，“对。” “你！”唐格予伸出食指娇弱做作地在许竞珩手臂上点了一下，“行行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他开始哭唧唧，声音娇柔，“情人眼里不是出西施的吗？” “噗！” 许竞珩没憋住，笑出声来。 唐格予一看这孩子笑了就越发起劲，“人家小两口都是老公老婆宝贝亲爱的这样叫，你怎么能说我是狗呢？” 许竞珩瞥了眼前面几个人，那几个人吃着聊着嗨着，也没管这边，于是就压低了声音对唐格予道：“你还知道我们俩是小两口啊？” “当然啦，我那么喜欢你……” 许竞珩嘟囔着，“我们是小两口那为什么你今天都不理我，一直跟祁沛在一起……” 唐格予会心一笑，原来是在因为这事儿生气啊，“哟，原来是在吃醋啊？” “吃你个头！” 许竞珩撇开脸，把手里的糊串翻了个面，准备把另一面也烤糊。 唐格予撞了撞许竞珩肩膀，“行行哥哥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许竞珩低着头。 唐格予凑到许竞珩耳边去，哄道：“行行小宝贝……祁沛跟我是兄弟，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你不用吃她的醋。” “我都说了我没有！”许竞珩有些窘迫，虽然他确实是在生气，但不想承认。 唐格予只得去哄他，“好好好你没吃醋没吃醋……” 他拿起手中烤串递给许竞珩，“来，吃烤串，贼拉香。” 许竞珩悄咪咪瞥了眼他手中的烤串，闻着确实香，看起来确实好吃。 但心中还残留一些醋意，没吃。 唐格予又把烤串递过去，哑着声音在他耳旁说：“对不起啊行行小宝贝，今天是我错了。我以后就跟你一个人亲，好不好？ 唐格予这样一说，许竞珩心中突然又开始委屈了。他低着头，下巴搁在膝盖上，“明泽和吴乐也是跟祁沛一起长到大的啊，你已经……你已经跟我是小两口了，怎么还能去背她呢？还帮她柔脚……” 明明吴乐和明泽也会去帮祁沛的啊……真是的！ 唐格予听他说话这可怜巴巴地语气心里就疼。他放下手中烤串去拍许竞珩的背，“哎呦哎呦不生气……我知道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了，好不好？” 许竞珩没动，唐格予继续安慰：“乖，好不好？我保证就这一次。” 许竞珩转脸看他，“就这一次，你说的？” 唐格予坚定地点头，“对，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了，我说的。” 看许竞珩的表情有所缓和，唐格予这才安心，“乖，别瞎想了。” 他拿起烤好的烤串递给许竞珩，“多吃点，我们带了好多来。” 许竞珩咽了下口水，轻轻接过烤串开始吃，而唐格予却把他烤糊的那一串拿去吃。 许竞珩拦他，“诶！别吃这个！烤糊了。” 唐格予轻笑，“没事儿，我就喜欢吃糊的。” “哎呀你别吃！”许竞珩去抢唐格予手中的糊串，唐格予却已经张嘴咬了，“别浪费。” 哎……许竞珩垂下睫毛开始自责，后悔。 刚刚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后再也不了。 以后要对唐格予好，要把一切好的都给唐格予，要让唐格予天天开心。 从那天开始，许竞珩再也没有吃过醋，因为唐格予开始跟每个人都保持距离，不管男女，他只跟许竞珩亲。 ———— 光阴似箭，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飞速流逝着。人们总想快快长大，但长大后又感叹年少时光为何如此匆匆。 春天随着微风悄悄走了，夏天在蝉鸣声中缓缓来临。 教室里又能闻到时浓时弱的桂花香了，树上的叶子一片绿，路边的小花绽放色彩，校门后的小道艳丽起来。 高二的时光在努力学习和好好开心中结束得措不及防。 放暑假那天，唐格予骑小毛驴送许竞珩回去，到了村口时放他下来。 见许竞珩心情不怎么好，他抬手去柔许竞珩脑袋，“怎么了行行少爷？不开心啊？” “嗯……” 天上烈阳悬挂，晒得许竞珩睁不开眼。 他压着眼睛去看唐格予，唐格予脸侧有几滴细汗，他抬手帮唐格予擦。 唐格予笑看他，“为什么不开心？” 许竞珩捏紧了书包带，“好像没考好……” “你那还叫没考好啊？语文都一百三了，行行大哥。” “可是数学才八十……” “慢慢来嘛，这不是放暑假了吗，放暑假在家里好好搞数学啊。” “怎么慢慢来啊……”许竞珩把下巴搁在唐格予胸口，仰着脸看他，语气里带着些撒娇，“马上就要高三了，暑假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我的学习肯定提不上来的。翰哥说我不能太偏科……可是我每次学数学就学不进去，怎么办啊……” 唐格予看着他这副样子，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心都软了。他想伸手抱许竞珩，可旁边还有几个老人在走来走去，只好轻轻把他推开，“乖，高三不是还要学吗，肯定能跟上来的。” “唉……时间不够啊，而且我地理也不咋地，也要好好学。” 许竞珩鼓着脸看唐格予，“如果时间能够暂时停止，而我却能在这停止的时间里飞速进步就好了。” 唐格予柔声安慰他，“这不是还有暑假吗，暑假好好复习，我不来打扰你。” 他们说好的，高三了要把时间都放在学习上，谈念爱的事情，等高三读完了再好好谈，但是心里一直都要爱着对方。 唐格予在他脸上刮了一下，“乖啊，先回去了。” 许竞珩眼神里有些不舍，不想跟唐格分开，可是学习第一恋爱第二的话是他说出来的，也就不好去黏着唐格予了。 他扭头看现在四下无人看他们，赶忙在唐格予脸侧亲了一下，“你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开心。” “嗯。” 唐格予在他嘴唇上轻碰，“乖，回去了，你爷爷肯定又做了饭给你吃的，别让他等太久。” “哦……”许竞珩无力地抬手跟他摆了摆，“你回去吧，外面好晒。” 许竞珩说完便转身，而唐格予在他走出去几步远后也转身，骑上车走了。 两个穿着校服的人在村口越离越远，直到再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底了，那时候离高三开学没几天了。 是许竞珩去找的唐格予，因为晚上祁沛给他发来一个信息，说唐格予那天生日。 许竞珩这小半个月以来，天天都在想唐格予，写作业的时候会写着写着莫名烦躁，然后就把他们在珞瑜公园照的那张合照拿出来看，盯着照片上唐格予的脸，他能看好久。 他也在克制自己不要老想着唐格予，可思念这种东西不是能控制得了的。特别是这几天，越发想唐格予了。 趁着今天唐格予生日，许竞珩罢工一天，弃了作业去找唐格予。 晚九点多，天已经全黑了，繁星点点，圆月高悬。他背着书包坐上公交车，到了珞瑜街后进了一个瓷器店，给唐格予买了生日礼物。 提着袋子走到唐格予家门外时，听见里面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 他提心吊胆地走过去，给唐格予发了信息，但唐格予没回复。 他站在门外，等了许久，屋子里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门被人打开，先出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许竞珩没见过，猜想这肯定是唐格予他爸。 唐伟明捂着脸，脑袋上裂了两个口子，一直在流血。 他眼神只是在许竞珩身上停留了一秒，便又匆匆跑走。 许竞珩心慌起来，眼神担忧地往门里看，但门缝开得不大，他只能看见白色的墙壁和地上的几只鞋。 他还是站在门外，焦虑地等着唐格予，不敢进去。 半个小时后，唐格予出来了，手上提着一大袋垃圾。 他跟唐伟明一样，满脸的血，但他头上没破口子，看起来情况要比唐伟明好一些。 许竞珩看着唐格予脸上的那些血，呼吸骤然停顿几秒，心脏止不住地抽痛。他手指用力蜷缩着，睫毛不安地扇动，开口的声音轻颤，“格予……” 唐格予见许竞珩站在门外，瞬间愣住了，“你怎么在这儿？” 许竞珩挪动发软的双腿朝唐格予走近，“你……你脸上……格予……” 他越说话，声音越颤抖。 唐格予表情有些烦躁。他带上门，拉着许竞珩往巷子里走。 许竞珩乖乖跟在他后面，握紧了他的手。 唐格予走到一个大垃圾桶旁边，把手里的垃圾袋往里扔。垃圾袋破了，许竞珩看到里面有奶油、蛋糕胚、水果、碟碗碎片和菜。 那些东西很刺眼，刺得许竞珩眼睛发痛。 他本想跟唐格予第一句话就说生日快乐，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可看此时这种情形，这句话再说出口就是讽刺了。 唐格予把许竞珩拉到巷子里的黑墙边，表情有些不悦，“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要你来找我吗？你好好学习啊，马上就要开学了，高三了。” 许竞珩连呼吸都在颤抖，“祁沛跟我说你今天……你今天过生日。” “她跟你说这个干嘛？” 许竞珩不高兴了，“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你的生日还是别人告诉我的？” “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唐格予要把许竞珩往外推，“你今天先回去，啊？我还有一些事要做。” “唐格予！”许竞珩不肯走，死死拉着他的衣服下摆，“你干嘛啊……” 唐格予其实是不想让许竞珩看见自己这副样子，而且吴玉还在家里，刚刚他跟唐伟明打架的时候有误伤到她，还不知道伤得严不严重。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心情真的很烦躁，心中一腔怒火没地方发.泄，他不想在有情绪的时候面对许竞珩。 唐格予安抚般地在许竞珩脸上刮了一下，“行行少爷，你今天先回去好不好？” 许竞珩没说话，但也不想走。 唐格予抬手捏眉心，表情很难受，“我今天……心情有点不好，我怕影响到你。” “我就是知道你心情不好才不肯走的啊！”许竞珩抱住他的腰，“唐格予！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把我赶走……你不可以要我走！” “我……”唐格予说不出话，背倚在巷子里的黑墙上，缓缓伸手抱住许竞珩。 夏天的夜晚里，微风很吝啬，两个人在巷子里拉扯了一下，身上都出了些汗，但没有放开对方。 许竞珩把下巴抵在唐格予胸口，一脸不悦地对他说：“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可是……我们是小两口啊，你开心和不开心都可以跟我说啊。” 他越来越委屈，“你开心我就想跟你一起开心，你不开心我就想让你开心的啊……这些你不知道吗？你别老是这样，搞得我好像外人一样。” 唐格予在他脑袋上柔了一把，语气宠溺，“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爱人。” “知道就好！”他放开了唐格予，双眼瞪着他，“你在这里等我啊，一定要等我！” 唐格予不解，“你要去干嘛？” “哼！”许竞珩白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跑走。 唐格予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是说不出的自责和愧疚。 他掏了下口袋，发现里面没有烟，想回家拿一根，但许竞珩说让他在这里等他。 唐格予背倚在黑墙上，强忍住烟瘾上来的难受感，安静等许竞珩回来。 脚步声由远而近的时候，昏暗的巷子里出现了许竞珩的脸。 许竞珩跑到唐格予面前站定，微微发喘，白净的额头上冒了些细汗。 唐格予抬手在他额头上滑过，“干什么去了？” 许竞珩弯着眼一笑，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举在唐格予脸前。 一手是一包烟，一手是一颗糖。 第88章 人间 许竞珩眨巴着眼睛，表情像在逗小孩，“唐格予，你要哪个？” 唐格予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深，他在许竞珩的右手上拿了一颗糖，撕开包装后却递到了许竞珩嘴边，“啊——” 许竞珩乖乖张开嘴，把唐格予手上的糖含在嘴里，“我以为你会选糖。” “我选的是糖啊，你吃糖就等于我吃糖。” “啊？”许竞珩疑惑，“为什么？” 唐格予手掌绕到许竞珩耳后，把他脑袋按过来亲了他一口，亲完还意犹未尽地tian了tian嘴唇，“苹果味的。” 许竞珩这才明白，“好吧。” 他把烟盒包装打开，递给唐格予。 唐格予拿了根烟默默点燃。 看他抽了几口，许竞珩迟疑过后这才开口，“格予，今天是……怎么了？” 唐格予吐出一口浓厚的烟雾，眼睛转向别处，“年前的时候他们打了一架，打得还挺厉害的，那时候我妈说要跟他离婚，他怕了，又去讨好我妈……” 许竞珩看他情绪低沉便伸手搂住他的腰，给他无声的安慰。 唐格予声音沙哑起来，“然后……我妈又死性不改的跟他好了，婚没离成。” 他的脸贴在许竞珩耳旁，嘴里吐出的烟雾围绕在许竞珩身上。 许竞珩觉得有些呛，但忍住了没咳嗽出来，静静地听唐格予说着。 “过年那段时间，我妈说要跟他离婚，我其实心情还挺好的，那时候还在找房子，然后精打细算的看以我的积蓄，我跟她可以过什么样的生活。可能会很艰难，但我真的还是挺向往的，只要她愿意离婚，以后总是会好的。” “可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唐伟明给骗倒，然后继续开始以前那样跟唐伟明一直打架一直和好的生活。” 唐格予再次深吸一口烟，对着许竞珩上方吐出，“我……我每次……每次看见她身上的伤和她脸上的血，我心里就又气又疼。她是我妈妈，我心疼她，可是我又气她没脑子，非要跟着唐伟明……” “之前，我说唐伟明要跟她和好，肯定是没安好心的，多半是为了骗她的钱，可她不信……到今天，他们说帮我过生日，最后讲到重点时，我妈找我要钱了。她说唐伟明在外面欠了债，她拿了十万给唐伟明还钱都还没还完，问我手上还有没有，我……” 唐格予的牙齿几乎要把烟蒂咬断，“我忍不住了……以前打架都是唐伟明先开始的，但今天是我先动手打的他，我实在忍不了了。” “这样的生活我实在忍不了了。”他搂紧了许竞珩，“要不是还有你在，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唐格予说完这些，许竞珩已经鼻尖发酸，眼眶滚烫。 巷子外的树上有蝉在鸣叫，空中有麻雀在飞来飞去，天上有星星在闪耀，弯弯的月亮挂得老高。吹来的风带着热气，并不怎么舒服，但也掺杂着一些不知道从哪家传来的饭菜香味。 这世界看起来好像还挺美好的，但为什么并不能让人开心呢？ 许竞珩轻轻抚摸着唐格予的背，仰脸看着树上吊着的暖黄色瓦灯，“格予，对不起……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我不能祝你生日快乐，也不能帮你什么。” 他眼尾有水珠滑过，“但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喜欢你的。我会跟你一起，把我们的世界变好。” 唐格予扔了烟，在许竞珩耳根上亲吻一下，闭着眼睛，“我爱你。” 声音很低沉，但带着一丝柔情。 “格予……”许竞珩下巴在唐格予颈侧蹭了蹭，“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有。”唐格予说：“等我们高考完，我就把身上的钱全部都给我妈，然后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捧起许竞珩的脸，手指滑过他眼尾，“哭什么呢？” 许竞珩表情有些委屈，“很心疼你。”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今年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努力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到时候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生活好不好？” 许竞珩没有丝毫犹豫，“好……” 他轻轻推开唐格予，把手中的纯白色纸盒袋提起来，“来得急，没有好好挑，这个是我在那个店里看的最喜欢的一个了。” 唐格予没看礼物，一直盯着许竞珩的脸，“你买什么我都喜欢。” 许竞珩在准备把礼物拿出来的那一瞬间，脑子里突然有一个不太矜持的想法。 今天是唐格予的生日，他就送个杯子未免也太礼轻了。 而且……说起来……他跟唐格予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有…… 他们每次都止步于亲吻。 不管气氛多么火热，他们都是止步于亲吻，从未更进一步过。 他们心中对对方的爱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浓厚，可对对方的期待与渴望也在随着爱意越来越浓厚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唐格予其实从未主动对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他也从未主动对唐格予索取过。 要不……今天…… 来一次？ 这个想法在许竞珩脑海里坚定之后，他开始脸红心跳。 他用食指在唐格予锁骨上点了点，“格予，我们……我们要不去找一个地方看礼物好不好？” 唐格予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捏住他的手指，轻轻柔着，“好啊，找什么地方？你想去哪里？”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回我家的公交车没有了……我……” 唐格予一愣，这才看出许竞珩表情微妙。 他眉梢一挑，有意试探他，“那……我开小毛驴送你回去？” 许竞珩有些羞涩，不敢抬头看唐格予，“我……不是……我是说，要不，我们……要不我们今晚睡一起吧？” 他语无伦次地说完这些，唐格予脸上闪过一抹邪笑，他等许竞珩这句话等了好久了。 唐格予凑在许竞珩耳边，用气息说：“行行，这可是你送上来的啊……” 许竞珩闭着眼抖了下肩膀，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制地开始闪动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身子也不知羞耻地燥热了起来，慢慢涌上一股激动地情绪。 唐格予牵起他的手往巷子外走，他呆呆地跟上去，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跟唐格予已经站在北街一间酒店的房间里了…… 浴室里，许竞珩能清楚地感受到唐格予的变化。他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因为牙齿在打颤，嘴唇在发抖。 唐格予在他耳边诱导般地轻声呢喃，“我不想出去了，就在浴室好不好？” 许竞珩抬头，半眯着眼睛去看唐格予的脸。他眼神十分迷离，简直是在唐格予的y火上加柴。 唐格予哑着声音道：“就在浴室里，好不好？” 许竞珩向来受不了唐格予在他耳边轻语，闭上眼睛点头，“嗯……” 唐格予心里的满足感冲到头顶，他几乎是立马就含住了许竞珩的唇，舌头来势汹汹地伸进去搅动着。 他们在浴室里爱了对方很久，一次又一次地尽情向对方索取，也不留丝毫地把自己最浓稠的爱给对方。 唐格予还是有分寸的，尽管他已经想要到疯狂了，可还是咬牙克制住了。 他终究是没占有许竞珩，怕伤着他的身子。 结束之后许竞珩有些累，唐格予把他洗干净抱到床上去。 他动作轻，没让许竞珩有半点不舒适。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并不亮的小灯，气氛温馨又舒适。 床头柜上有个闹钟，还差几分钟就凌晨一点了。 许竞珩在床上裹着被子爬起来坐着，表情有些倦懒，“予哥，还没有给你看生日礼物呢。” 唐格予穿着浴袍坐在床边，“你困吗？困了就先睡。” “嗯……不要。”许竞珩摇头，“我是来帮你过生日，想要祝你生日快乐的，可是我忘记买蛋糕了……” 唐格予抬手在他未干的短发上柔了柔，“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快乐了。” 许竞珩轻笑，脑袋往他手掌里钻，“我的礼物很普通，没有你送我的好。”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嘻嘻……” 装着礼物的纸盒袋放在床头柜上，许竞珩伸手去够。他从被子里钻出来一点，露出消瘦的锁骨，唐格予邪魅一笑，手指在他锁骨上刮过，“哟，这是勾引我呢？” “我哪有……”许竞珩微微缩了缩肩膀，“你看了我的礼物，会失望吗？” “当然不会，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因为我觉得这个礼物真的很普通，我是晚上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的。” “你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满足了。” 许竞珩抿嘴轻笑，拿过纸盒放在床上，挑逗般地对唐格予挤眼，“你要不要先猜猜是什么？” 唐格予看着床上这个包装精美的纯白色纸盒，缓缓摇头，“我猜不着。” “好吧……现在太晚了我就不逗你了，直接告诉你吧，是一套杯子。” 许竞珩盯着唐格予，一脸调皮地眨巴着大眼睛，“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许竞珩这句话让唐格予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变得灼热滚烫了。他心里百感交杂，也莫名地心疼许竞珩，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许竞珩。 而他也在委屈，明明是一句这么美好的话想，可他在感动之前，心里是委屈的。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委屈，只知道此刻想把许竞珩拥在怀里。许竞珩要什么，他都要给。 唐格予眼前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暖黄色的灯光下，许竞珩的脸是如此温柔。 他裹着一床纯白色的薄被子半跪在床上，露出细长的脖子和白皙的肩膀。 他在笑，在对自己笑。 面前是一个纯白色纸盒，他说里面装的是一套杯子，送杯子是因为他想跟自己在一起一辈子。 唐格予此刻才知道，从前让他讨厌的世界，因为有了许竞珩之后，竟会变得如此美好，如此值得期待。 “予哥呆啦？”许竞珩把双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面前的白色纸盒，“那我帮你打开好了。” 唐格予双眼紧闭后又睁开，眼里没有泪水，但有些发红，“好啊，行行少爷帮我打开。” “当当当当！”许竞珩把纸盒里面的隔层抽出来，“唐格予先生，请收下我给你的一辈子！” 唐格予眼神向下，从许竞珩脸上挪到他手上，看到纸盒里面躺着两个非常简单的纯白色杯子，每个杯子旁边都放了一个白色的长勺子。 一个杯子上面写着“多喜乐”，另一个杯子上面写着“长安宁”。 杯子是纯白色，字是黑色的楷体，不大不小落在杯子正下方。 许竞珩细长的手指在两个杯子上点了点，“予哥，给你长安宁好不好？” 唐格予抓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嗯……给你多喜乐。” “好呀好呀！”许竞珩抽出手，把长安宁的杯子从塑料格中拿出来，双手捧着递给唐格予，“唐格予，十八岁长安宁！” 唐格予起身跪在床上，一手握住许竞珩的手压在胸口，另一手勾起许竞珩的下巴亲了一口，“好，我们一起多喜乐，长安宁。” “予哥……”许竞珩坐起来，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只有最不可见的部位藏在被子里。 他伸手搂住唐格予脖子，上半身隔着浴袍贴在唐格予身上，在唐格予耳边轻声细语，“我希望你开心快乐，希望你平安健□□日……今天快乐。” 许竞珩扬起下巴，主动亲吻唐格予。 他爱这个男孩，希望他过得幸福。 唐格予几乎是瞬间就张开嘴巴疯狂回应着许竞珩的吻，他轻轻把手中杯子拿到一边，倾身把许竞珩压倒在床上。 “行行……” “嗯……”许竞珩的背贴在柔软的床上，手指穿梭在唐格予脑后的碎发里，嘴唇滑到唐格予脸侧，耳后。 他在柔和的灯光下半眯着眼看唐格予耳后那条能刺痛他内心的细长疤痕，颤抖地开口了：“予哥，我爱你……” 唐格予许竞珩耳根上咬了一口，“我爱你，我好爱你。” “予哥……” 许竞珩的手滑倒他背后，轻柔地抚摸，给他最温暖的安慰，“予哥以后……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好不好？” 唐格予啃咬的动作停顿了，在许竞珩耳根上留下一片湿润。 他再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了，“行行……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一直到你出现的前一天，我心里都还在觉得这个世界对我很不公平。” 许竞珩心脏骤然收紧，沉默着在唐格予脸侧留下一吻。 唐格予贴在他身上，隔着浴袍感受他的体温，“我以前不想要这样的爸爸妈妈，但是又没有办法。后来，偶然看到电视上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警察叔叔，然后我就去找警察叔叔了。我找到警察叔叔，说能不能给我换一个爸爸妈妈，警察叔叔说不行，我求了很久，他们还是说不想，于是我就开始讨厌这世界。” “格予……”许竞珩心脏揪着疼，疼得眼睛睁不开。 他用力抱着唐格予，想给他一些安慰。 唐格予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其实我小的时候，成绩还挺好的，但从那时候开始，我成绩就不好了。我不想好好学习了，甚至不想做一个好人。等到大了一点，我开始抽烟，呛得要死还要抽，后来开始打架、逃学……什么叫做不学好我就去做什么，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喜欢我，所以我也要不喜欢这个世界。” 唐格予闭着眼睛，在许竞珩颈侧贪婪地呼吸一下，“但自从你来了之后，我不这么想了。我一直都觉得老天对我不好，为什么给了别人那么好的爸爸，却给了我一个这样的爸爸……我不服，我埋怨，我满心戾气。” “可是……我以前不知道它把你留给我了。你出现之后，我久旱逢甘霖。” “行行。”唐格予伸手把许竞珩的脑袋按在怀里，“谢谢你，我爱你。” 第89章 人间 许竞珩隔着浴袍亲吻唐格予的心脏处。他睁开眼睛，睫毛上已经沾了水润，“格予……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唐格予眉头轻颤，“好……” 许竞珩轻缓开口：“旁人在，淡出终于只有你共我一起，仍然自问幸福虽说有阵时为你生气，其实以前和你互相不懂得死心塌地，直到共你渡过多灾世纪 ……” 许竞珩唱完这里，唐格予缓缓睁眼，对上许竞珩迷离的双眼时，他眼里尽是柔情，跟许竞珩一起开口：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我还如何撇下你……” 他们唱完这几句，默契地相视一笑，双眸温柔似水。 许竞珩双手贴着唐格予侧脸，“年华像细水冲走几个爱人与知己，抬头命运射灯光柱罩下来是我跟你，难道有人离去是想显出好光阴有限……” 唐格予嘴唇在许竞珩眉心落下一吻，接下他的下一句，“让我学会为你，贪生怕死……”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 ，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见尽了，云涌风起，还怎么舍得放下你……” 许竞珩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已经下去了大半，整个上半身都露出来了。若是以往的他，定是要害羞到不敢看唐格予的，可是此刻，他不想错过唐格予的任何表情，也不想把自己的眼神浪费在别的东西身上。 他只想看着唐格予。 而唐格予双手撑在他双肩旁边，“证明爱人又爱己，何以要那么悲壮才合理……” 许竞珩搂住他的脖子，心中满是甜蜜，在唐格予长下一句的同时，他也开口了，把他最想对唐格予唱的几句歌词，跟着唐格予同时唱了出来，“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一双臂……不必挑选我们成大器，当我两个并无冒险的福气……” “见尽了，云涌风起，还怎么舍得放下你……” 他们唱完，再也忍不住心中对对对方的爱意，激烈又热情的吻住对方。 吻得痴迷时唐格予拉开许竞珩身上的被子，再一次安抚过后，俩人侧躺在床上拥抱对方。 许竞珩的脑袋埋在唐格予胸口里，他捧着唐格予的手，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他修长的手指，后又从手指上往上，在手腕处辗转，“予哥……” 唐格予下巴抵在他发梢，“嗯。” “你……你还没许愿呢……” 许竞珩挪开脑袋，在唐格予手腕上留下一片湿润。他两眼柔情地看唐格予，“十八岁的愿望是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吗？” “我……我没有愿望。” “怎么会没有愿望呢？” 唐格予闭上眼睛，“因为我觉得愿望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我好像……不应该拥有这种东西。” “啊……”许竞珩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愿望是在心里的，每个人的心都是自.由的，想要什么都可以啊……” “是吗？” “当然了！愿望是肯定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好吧……”唐格予在许竞珩嘴唇上亲了一下，“那我想想我的愿望是什么啊。” “好。” 空气安静了一小会儿，唐格予的声音再次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他说：“我怕老天不喜欢太贪婪的人，所以我的愿望是希望我们能平凡一点。” 希望我们能跟世界上的很多人一样，平凡的生活，平凡的学习，平凡的成长，平凡的恋爱。 平凡的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世界之大，人之渺小，希望也许会因为现实而变得渺茫，但善者不会因为渺小而被光明遗忘。 唐格予前十七年心中充满戾气，对整个世界感到厌恶。曾几度想放弃这让他崩溃的此生，却在以为是人生最后一刻的前一刻，遇见了许竞珩。 这世界开始变得奇妙起来。 这世界开始变得平凡起来。 不再丑陋，不再脏污，不再百事亦哀。 许竞珩已经熟睡在唐格予怀里，唐格予轻手轻脚地把许竞珩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下来，自己退开身子。 许竞珩迷糊着，脑袋无意识地在枕头上蹭了蹭，唐格予安抚地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后，穿好浴袍轻轻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坐在床边，帮许竞珩掖好被子，在许竞珩脸上留下一吻，转身把两个白色瓷杯如珍宝般地装在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 他转脸，痴迷地盯着许竞珩的睡颜，手指贪婪地在许竞珩脸上滑动，感受着滑腻的触感。 心中是一片温柔的涟漪。 ———— 第二天俩人将近下午一点才起床，唐格予带许竞珩到北街吃了点东西后，他们在附近的小超市里买了些菜和水果，去叶梓家。 听唐格予说，叶梓跟沈竹是在春节那时候确定关系的。春节那几天唐伟明跟吴玉还算好，夫妻俩不打架了，吴玉也不用离家出走了，于是沈竹就觍着脸天天赖在叶梓家，对叶梓动手动脚的，当然也伺候伺候叶梓，给人做做饭，喂喂猫。 到了叶梓家，他们敲门时已经有菜香味从屋里传来。 叶梓抱着猫来开门，旁边站着拿着锅铲的沈竹。 叶梓捏着猫的爪子对他们摇了摇，“嗨……” 她看俩人脸上都出了些汗，赶忙让开身子，“快进来快进来，你们过来怎么也不打伞，这外面多晒啊。” 唐格予让许竞珩先进去，他站在门口道：“没事，没几步路。” 沈竹看俩人手上都提了几袋东西，开玩笑道：“哎呀，你们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呢。” 唐格予哼笑一声，“我买来给我家行行吃的。” 沈竹拿着锅铲往门外一指，“您请回。” “我不回，我就要进来蹭吃蹭喝。”唐格予在许竞珩换好鞋后走进去，“再蹭个空调。” 叶梓家的空调是今年夏初的时候沈竹叫人来装的，家里的窗户沈竹也叫人换过了，后来又添了些家具用品，好好打扫一番，这个一房一厅的屋子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了，不如去年那般破旧。 许竞珩进了屋，把手里的两大袋菜放桌上，迫不及待地去看叶梓手中的白猫。 “哇，这猫是不是肥了？” 他在春天的时候也跟着唐格予来过几次叶梓家，帮忙刷刷墙粉，再搬搬柜子椅子，那时候见过几次阿木辛，还没有这么肥。 叶梓笑着还没说话，倒是沈竹一脸嫌弃地走过来了，“叶梓啥好吃的都给这大丑猫吃了，能不胖吗？” 她脸上的表情是嫌弃的，但手还是在阿木辛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半年来，她多次来叶梓家睡觉，叶梓睡觉要抱着阿木辛，她又想抱着叶梓睡，无奈之下，她被迫跟阿木辛越来越熟悉，对阿木辛也就慢慢不怕了。 叶梓嘟着嘴嘀咕着：“阿木辛哪里丑了，明明那么好看。” 沈竹无语地呵呵一声，“你问格予，问许竞珩，你让他们俩说你这猫丑不丑。” 许竞珩愣了，不知道该说丑还是不丑。反正这猫挺胖的，挺白的，身上挺干净，眼睛还挺大挺圆的。 唐格予倒是不尴尬，上前去细细瞄了瞄阿木辛，“还好吧，猫还分美丑吗，不都一个样儿。” 叶梓瞥了他一眼，“你会不会看？你以前见过的那些猫，哪只有我这只好看？” “我分不出来，猫不就是猫吗。” 叶梓不满地切了一声。 唐格予换好鞋，几人进屋了之后，开始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拿。沈竹见他们买了个大西瓜，明显开心了，“赶紧把西瓜放冰箱里去，我要吃冰西瓜！厨房好热啊，我炒两个菜热得要死。” “好。”许竞珩抱着西瓜往冰箱那边走，“竹姐，你要是热了，要不让格予去做饭。”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唐格予炒的菜了，也想了很久了。 沈竹点头，“可以啊，我身上出了好多汗，要去洗个澡。” 唐格予接话，“行，那我来做饭吧，你们俩歇会儿。” “好嘞。”沈竹取下围裙递给唐格予，“小锅里有鱼汤，马上就可以盛起来了。” “嗯。” 沈竹又问他：“你们是不是没几天就开学了？” “是啊，高三开学早一个月。” “哦，那今天好好吃一顿，高三了就难得再花时间好好做饭了。” 她走到叶梓旁边，伸手点了一下阿木辛脑袋，“天天要吃鱼，天天要吃鱼，肥死你，丑猫！” 叶梓打了她一下，“阿木辛哪里丑了？你干嘛老这样说它啊！” “我喜欢。” 沈竹欠欠地在猫身上拔了几根毛下来，“养这么肥有啥用，能帮你看家打人吗？” 叶梓白她一眼，“胖胖的好看啊，你不觉得胖猫比瘦猫好看吗？” “呵呵……”沈竹轻蔑地笑了一下，“我觉得都丑。” “切……” 沈竹进了房间拿衣服洗澡，唐格予提着菜进了厨房，客厅里只剩下许竞珩跟叶梓。 说起来，他们认识的时间也很久了。 许竞珩走过去，在阿木辛背上摸了摸，阿木辛躲他，往叶梓怀里拱。 许竞珩轻笑，“嘿，你这丑猫还有点怕生啊。” 叶梓抬眼瞪他，“许竞珩，你好好看看这猫丑不丑？” 许竞珩微微弯腰，盯着阿木辛，认真道：“丑。” “滚！” 叶梓抬腿踢他，他也不躲，“这丑猫以前挺好看的啊，越大越丑，都是你喂这么肥，影响了它的颜值。” “我觉得胖猫可爱一点，行吧？！” “行行行。”他看着阿木辛两手扒着叶梓衣领，点头道：“不过你这猫还挺乖，听说很多猫都瞧不起主人，你的猫还挺黏你的。” “哼……”叶梓抱着猫咪，手在猫咪背上来回摸，“天天好吃好喝供着它，还把它抱床上睡觉，能不黏着我吗。” 她低头之间，披散着的头发垂到阿木辛身上，许竞珩微愣。 叶梓的头发又剪过了，她好像再没留过很长的头发，都是中长，刘海也一直都很薄，长短到眉毛，整个人看起来很青春，也很漂亮。 比他刚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漂亮很多。 他看着如今的叶梓，心里觉得很欣慰。 原来是真的，只要现在和以后过得足够好，那以前的痛苦是真实的会因为此时的美好而渐渐淡忘，那些不好的画面和回忆会慢慢在脑海里消散，被美好取代。 许竞珩又在阿木辛背上摸了摸，还手欠地拔了几根毛，“高三了你应该没多少时间伺候它了吧？那它怎么办？” 叶梓道：“竹姐会过来的，她现在基本上……天天都会来。” “哦。” “竹姐现在不怕猫了？” “怕，其实还是怕的。”她抬头笑着，“前几天还在巷子里面被猫堵了，要我去接她呢。” “那你这猫……” “阿木辛她不怕。”叶梓把阿木辛放地上之后，阿木辛开始到处跑，“已经太熟了，不怕了，现在还主动喂它吃东西呢。” “挺好的。” 叶梓拍了拍身上的毛，“倒是你，你家不是住的很远吗，一个星期半天假，你能来回吗？” “我以后一个月回去一次吧，放月假的时候回去。” 叶梓在他身上拍了一下，“没事，苦也就只苦这一年，好好读，以后就好过了。” “嗯，你也是。” 话说完，厨房里传来香味，许竞珩忍不住进了厨房。 唐格予穿着黑色T血背对着他掂锅，他悄咪咪走过去，从唐格予背后搂住他的腰，“是不是在炒土豆呀？” 唐格予回头看他，“哟，行行少爷鼻子挺灵。” “我咕噜咕噜了……”他在张嘴在唐格予背上咬了一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你不勾引我的话，一个小时能吃，你勾引我的话，那快不了了。” “好吧……”许竞珩放开手，乖乖贴在墙边，“那你快点，小唐子。” 唐格予下巴往电饭锅那边摆，“锅里有鱼汤，饿了的话先喝一碗？” “不，不喜欢喝鱼汤，味道怪怪的。” “好吧，土豆丝马上好。” “嗯。” 许竞珩哒吧两下嘴，“格予，你做饭好香啊，感觉是大厨。” 唐格予道：“我小时候做饭其实不好吃，后来做多了才慢慢把味道做好的。那时候我偶尔会想，反正我读书成绩也不好，读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以后要不去做厨师，赚到钱了就去开饭店，赚更多钱了就去开连锁店，然后越做越大。” “可以啊！”许竞珩两眼放光地看着他，“还挺有头脑的嘛。” 唐格予得瑟了，“那可不。” 许竞珩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可是做厨师好累啊，天天在厨房，夏天的时候好热的。” 厨房里有个小窗户，外面的太阳从窗户处照射进来，把唐格予脸上嘀嗒着的汗水照得发亮。 许竞珩心疼了，抽出纸巾去帮唐格予擦汗，“还是不要做厨师好了，做一个轻松一点的活儿。” 唐格予嘴角一扯，“轻松一点的活赚不到钱啊。” “你不用赚多少钱啊，饿不死自己就行了。” “可是我还要养你啊，行行少爷那么娇贵，我不得好好养着啊，好好养着不得多花点钱啊。” “我不要你养，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赚钱。” 许竞珩在他腰间戳了戳，“你轻轻松松的，开开心心的，赚点小钱，我们能吃饱就行了。” “不行。”唐格予放下锅铲搂住他，“你得吃好喝好，吃饱穿暖，要啥有啥，好好做少爷。” 许竞珩也抱住他撒娇，“予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我好喜欢你。” 这语气唐格予可忍不了，当下就搂着许竞珩猛亲，还是沈竹在客厅了大吼一声丑猫阿木辛，这才把俩人吼回神，规规矩矩做菜。 沈竹走进来，摇着头抱怨，“我出钱，我自己买鱼，我买了鱼还自己杀，杀完又自己煮，煮好了还得过来盛好，盛好了还得亲自去喂那只对我翻白眼的丑猫吃。” 她拿了个阿木辛吃饭专用的不锈钢碗，挤开许竞珩，到洗手池边去洗碗，“唉……我太难了。” 唐格予笑她，“一个主子要你们俩伺候啊。” “那可不是，也不晓得这猫养来有啥用，又丑又肥吃的还多。” “供着呗，谁让你大主子喜欢呢。” “叶梓真的可喜欢她了。”沈竹跟他们俩抱怨，“天天抱着它写作业，抱着它睡觉，就差抱着那丑猫去上学了！一有空了就去跟它玩，去逗它……都不给点时间给我。” 好吧……原来并不是完全不喜欢阿木辛，也有可能是在吃醋呢。 沈竹抱怨完，盛了鱼汤又匆忙出去。唐格予跟许竞珩相视一笑，唐格予问他，“喜欢猫吗？要不要养一只？” “不要。” “为什么？” 许竞珩在唐格予脸上啵了一口，“因为我想把时间都给你。” “行行少爷好乖啊。” “嘻嘻……” 俩人在厨房待了小会儿，菜炒好了之后许竞珩把菜碟往客厅端，看见阿木辛趴在地上，而叶梓和沈竹则半跪在它身子两侧，一个喂猫吃鱼，一个帮猫擦嘴。 他突然觉得其实做猫还挺幸福的。 “两位姐姐，饭好了。”许竞珩叫了一声。 俩位姐姐喂猫喂地专注，没搭理他，他也没再叫，默默把厨房里的菜往外端。 唐格予在收拾台面，脸上全是汗，许竞珩又抽纸去帮他擦，“辛苦了，唐大厨。” “伺候几位大主子，这点辛苦算啥。” 许竞珩眼角弯弯，“喝什么饮料？我出去帮你买。” 唐格予摇头，“别出去了，外面那么晒。” “可是你好热啊。” “没事，已经弄完了，出去客厅吃饭就不热了。” “好吧……辛苦予哥。” 俩人把厨房收拾好之后出了客厅，看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主子已经吃完趴在柜子上歇息了，这才吆喝两位姐姐用膳。 客厅里有一个小小的四方桌，他们一人坐一方，唐格予做了六菜一汤，菜是微辣的。 许竞珩跟叶梓俩人，已经慢慢能吃辣了。 那天下午他们四人在桌上闲聊，说着说着就说到以后了，谈起以后几个人里面谁会混的最好，都说是沈竹，因为沈竹就现阶段看来，已经小有成就了，而他们几个还是学生，比不了。 沈竹说，等叶梓高考完，看叶梓考到哪个大学了，她就跟着过去。她要在那边开个馄饨店，再租个房子跟叶梓一起住，她不想跟叶梓分开。 叶梓也说了，高三会好好努力一把，她希望以后能过得好，希望自己能够考试大学，希望生活能像她们所规划的那样进行。 那天下午的饭，四个人吃了三个多小时，边吃边聊的，太阳什么时候落山的都不知道。 饭后几人把屋子一收拾，唐格予把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切好，他们一人拿了把小椅子出门。 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山，天要黑不黑的样子。空气没有中午时那样闷热，吹来的风也不像中午时那般烫人，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凉。 他们走到叶梓家门外的巷子口，把小椅子放在巷子口的大榕树下，几个人吃着西瓜在树下乘凉聊天。 阿木辛从门缝里偷偷溜出去，身手不怎么矫健地跑到叶梓腿上趴着，揣着小手充当他们闲聊时的听众。 四个人，一只猫，在蝉鸣声和小孩的哭叫声中度过了一个最好的夏天。 第90章 人间 烈日当头，知了聒噪，下了几场雨没有让空气里多一点清新的感觉，反而更加闷热了。 高三的学子们开学的早，在九月初时已经上了一个多月的课了。 高三不比从前，黑板上多了三个明晃晃的大数字，学子们的心也在桌上越垒越高的书堆中渐渐紧张起来。 高三七班教室里的风扇还是那四个要坏不坏吱呀作响的，没扇出多大点风，倒是吵人地很。 许竞珩坐在窗边，一手拿笔写字，一手拿书扇风。 他这个位置有好也有不好，能闻桂花香，也能被太阳烤。有时候手肘不小心碰一下窗户，他能被烫得一激灵。 李翰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教导主任突然站在门外叫了他一声，李翰闻声赶忙放下书走出去，眉毛皱了起来，“是不是那孩子到了？” 教导主任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已经到校门口了。” 他们站在走廊上表情凝重，不知说了些什么后便匆忙下楼。 李翰走后，教室里开始闹哄起来。 一个坐在窗边的男同学大声说着：“诶，我刚刚听油头和翰哥说，转学生已经到校门口了！” 李翰前几天说了，他们班这几天会有一个转学生。高三了还有人转学，班里很多人都感到好奇，而且李翰还提前给了通知，说转学生他爹是个大人物，至于他从哪里转来的，成绩怎么样，长的好不好看，这些都不重要，所有人只要记住一个：这个同学不能得罪，人家全家都是当官的，想弄死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在H市珞瑜街这块儿，就是当官的和混混不能惹。当官的惹不起，惹了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死的。当混混的不敢惹，惹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今天上午李翰还特意拉唐格予聊了聊，要唐格予不要欺负新同学，说这个新同学是真不能得罪，跟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老实人不一样。 唐格予随意应付了。他现在已经没心思管理学校了，只想好好学习，成绩能提上来点就提上来点，努力跟许竞珩考同一所大学，俩人一直在一起。 万一考不了同一所大学，那异地恋也行，反正心都在对方身上，而且还能时不时的体会一下小别胜新婚的激情。 坐在窗边的那男同学又喊着：“怎么办卧槽我有点紧张……” 教室里开始起哄，“转学生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知道啊……反正咱是惹不起的。” “他家里到底是干嘛的，翰哥也不说清楚，就让咱不要欺负他……” “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这架势，有点厉害了啊……” “翰哥下去了，外面好多人啊！”教室后排一个坐在靠外边的同学站到了椅子上，他隔着玻璃窗一直盯着楼下看，实时播报着：“卧槽，怎么校长也在？他们好像在商量什么，都围在一起。” 好奇心比较重的学子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王志就是其中一个，“卧槽……那转学生排场这么大啊？怎么校长都去接他？” 徐绪接话，“翰哥不都说了吗，人家多厉害啊，听说那转学生家里的钱要买我们学校，简直是轻而易举。” 王志惊讶：“有那么厉害啊？” “谁知道呢，看看再说呗。” “好想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急什么，马上不就上来了。” 教室里有对转学生好奇的，比如徐绪王志。也有对转学生不好奇的，比如许竞珩和唐格予。 许竞珩跟唐格予俩人趁着班里闹哄的时候眉来眼去。唐格予坐在椅子上想往许竞珩边上挪动，被许竞珩一个警告地眼神给吓退，“好好好……学习第一，上课不闹……” 他又乖乖把椅子挪到自己座位上，但眼睛还是不正经地盯着许竞珩看，“我对你进行爱的注视会打扰到你学习吗？不会的吧，行行同学？” 许竞珩低头轻笑，没说话，唐格予觍着脸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好吧…… “他们走了他们走了！”扒在窗户边的同学喊了一声，“去接转学生了！” 楼下，校长站在老师群中最前方，带领一行人往校门口走去。 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驾驶座上是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男人，他戴着一双白手套，转头对坐在副驾驶上的男孩说：“少爷，他们出来了。” 后座上的男人睁开眼睛，他表情很冷淡，似乎对一切漠不关心。 白衬衫又问了一句，“您要现在下车吗？” “嗯。”简短而冰冷。 白衬衫下车，绕到车窗边拉开了车门后，把手贴在了车顶下。 男孩扭了扭手腕，挪开腿下车。 “哎呦喂司小少爷啊！您来了！”校长笑嘻嘻地跑过去，“哎呀欢迎欢迎，您转到我们学校来，我都觉得学校一下子贵气了起来呢！” 以校长为首，一群在学校里很有地位的人都开始对面前的男孩点头哈腰。 “司少爷，您来了！” “一路上辛苦了，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哎呦，热着了吧，我让人给您拿瓶冰饮料来凉凉快？” 少年表情很淡然，淡然里面又带着些不悦。他把双肩包挂在左肩上，冷眼看着面前的人，“不用了，直接带我去七班吧。” “诶好嘞好嘞……”校长让开身子，“那您先去教室上课，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就好了。” 教导主任要站到他旁边去说些什么，但被白衬衫挤开。 白衬衫小声道：“少爷……您真的要住宿舍吗？” “嗯。” “可是司总说让您回家住，陪陪您外婆。” “我有时间会去看她的。” “好吧……”白衬衫又道：“那您什么时候住进去呢？” 男孩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一丝寒气，“今晚，我今晚就要。” “好的。” “住宿舍是吧司小少爷？”教导主任乐呵地笑着，“住宿舍好，我们宿舍条件还不错的，还不错的……” 又有老师接话，“您住着要是觉得哪里不方便了，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及时改的。” “吃喝方面有不满意的也要说哈。” “司总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们学校玩玩的，我们学校环境这块来说还是不错的，嘿嘿……” “司小少爷从小在S市长大的，这气质就是不一样，长得又高又帅，该是我们学校的校草了……” 一路马屁不停地走到了三楼，进教室之前几个老师加校长又说了几句好听的，才目送李翰带着少年进了七班。 “同学们同学们！” 李翰进教室后便喊了一声，他身后跟进来一个少年，抱着一摞新书，而门外站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 教室里自动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坐规矩了些，纷纷把好奇又期待地目光放在这个从未见过的少年身上。 除了认真写作业的许竞珩。 讲台边这少年长得高，皮肤白，比H市的人都要白，跟许竞珩差不多。他五官是俊秀的，但冷冰冰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满脸写着生人勿近，近我者死。 他的眼神突然从冷淡变得尖锐起来时，是因为看到了坐在教室里侧靠窗边埋头写作业的许竞珩，尽管他只能看到一个额头。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李翰笑嘻嘻地撮了撮手，“这位就是咱班的新同学，从S转来读高三的，名字叫司霖，大家鼓掌欢迎！” 教室里先是安静了两三秒，两三秒后同学们才像回神了一样开始鼓掌。 一片掌声中，“啪”地一声掺杂在其中弱不可闻。是许竞珩手一松，手中笔掉在书上了。 教室里所有人都在鼓掌，都在看着讲台边的司霖，只有许竞珩低头愣着。 掌声停下来时，他仍然不敢抬头，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 李翰看着司霖，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脸讨好，“司霖同学，你看看方不方便给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让大家认识认识你？” 司霖没看他一眼，“不方便。” “行，那老师先给你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李……” “我可以坐了吗？”司霖打断了李翰的话，眼神还放在许竞珩身上。 李翰微微一怔，很快又缓神，“可以啊可以啊，你看看想坐哪儿？” “那儿。”他抬手一指许竞珩身后，那里有一张空桌，自袁克转学以后，教室里一直有一张空桌子放在许竞珩后面，从来没人坐，空了很久了。 李翰的眼睛顺着司霖的手看过去，“哦，许竞珩后面啊，可以啊。” 唐格予放下笔，他身子往后躺倒，两手枕在脑后，审视地看着司霖。 司霖倒是没注意他，还是一直盯着许竞珩看。 许竞珩越来越紧张，手指蜷缩得厉害，心里在祈求这个司霖千万不要是他知道的那个司霖。 李翰又道：“那个位置会不会太靠后了啊，不知道司霖同学能不能看到黑白呢？” 司霖声音清冷，“可以。” “那行，那你下去坐吧。” 司霖眼睛一眯，扯了扯左肩上的书包带，双眸如鹰隼般地盯着许竞珩，往教室里侧的最后一张座位上走去。 李翰突然喊了一声：“许竞珩啊，你桌子往前面移一点，不要挤着司霖同学了……” 许竞珩被点名，眉心一跳，迫不得已抬起头来。 他细长的睫毛慢慢掀开，漆黑的眼睛瞪得有些大，在看清司霖的脸后，他吓得脑袋发晕，睫毛控制不住地颤抖。 司霖已经绕过讲台，往教室里最角落的那一张桌子边走去，正是许竞珩正后方。他的眼神在对上许竞珩双眸的时候，挑衅般地挑起眉梢。 许竞珩喉结上下滚动，喉咙开始发涩发痒。 教室里侧的窗户大开着，外面烈阳的光亮毫不吝啬地照射在教室里。 司霖在挪动着脚步，他的脸在刺眼的阳光下越来越清晰地映在许竞珩眼前。 越清晰，许竞珩就越恐惧。 司霖走过他旁边，在他身后拉开椅子坐下时，他甚至连心跳都有几秒钟的滞停。 “好，那不要欺负新同学，好好相处，愉快读书这些话就不用老师多说了吧？”李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都是高三的人了，学业第一，这个也不用老师多说了吧？” 李翰的眼睛往司霖身上望着，“司霖同学，咱们这地方比不了S市，环境条件都没那里的好，你可能没那么快习惯，但是你有什么要求一定要及时提出来，能满足的老师们都尽量满足你哈！” 司霖的下巴在阳光下微微点了点。 李翰翻开书，“行，那咱们就开始上课了啊，一个个的都把精神提起来，别老想着下课了去吃饭……” 教室里的吵闹声消失，气氛恢复宁静，可许竞珩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转学生是司霖。 居然是司霖。 那个欺负了自己一年的人，那个让自己仅仅是脑海里忽然出现他的五官也会立马感到恐惧的人。 许竞珩手心在冒汗，额头上也开始湿润。教室里的风扇诡异的转动着，可是他感觉不到风，背后一直在发热。 他原是很认真听讲的，可后半节课讲的是什么，他一字也没听进去。 下课铃响起时，教室里的人都把好奇的眼神放在司霖身上，可司霖只是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书看着，满脸的不屑和冷漠。 同学们看了几眼便又觉得无趣，而且也惹不得，想欺负都不能欺负，而且那人长得又高，想着欺负他也占不到便宜，于是都默默出去吃饭。 明泽撞了撞唐格予，小声道：“转学生看起来不太好好相处的样子。” 唐格予无所谓地耸肩，“不好相处就不想处。再说了，人家那条件，跟我们也玩不来，上学还带着个保镖呢。” 他说着，把眼神飘到窗外。 窗外的白衬衫男人还规矩的站在走廊上，没有进教室找司霖。 唐格予有些迷惑，“他站在那里有什么意义吗？我们还能在教室里把转学生给杀了不成。” “谁知道咧……” 吴乐扭头，装作不经意地撇了眼司霖，发现司霖抬眼看了许竞珩，虽然只有仅仅一瞬。 明泽合上书，“好吧，对了，今天食堂有糖醋肉，得赶紧去，晚了又没了。” “哟，是我家行哥爱吃的。”唐格予站起身贴到许竞珩身旁，手从许竞珩后颈自然地绕到他脸侧，“行哥，今天食堂又有糖醋肉哦～走，我们跑快点，不然又等人抢光了。” 司霖翻书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他再次抬眼看面前两个人。 许竞珩坐在座位上，而唐格予站在许竞珩身旁的走廊上，手臂搭在许竞珩的肩膀上，手指还捏着许竞珩的脸，一下一下地弹着许竞珩脸上白净滑腻的皮肤。 他们的举动很亲密，看起来关系很好。唐格予捏许竞珩的脸，许竞珩也并不挣扎。 司霖再次低下头，表情阴冷了几分。 “走啊行哥，平时听见有糖醋肉不是跑得最快的吗？”唐格予微微弯腰，压着身子去搂住许竞珩脖子，撒娇般地哄着：“多吃点，养点肉，肉多摸起来好玩……” 他向来自在惯了，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也不在乎旁人能不能听到。 听到也没关系，谁不知道他跟许竞珩关系好啊。 谁都知道。 第91章 人间 后座的司霖合上书，表情微妙地抬起头来看唐格予，但唐格予没抽空看他，还是搂着许竞珩脖子，“走呀，吃饭去。” 许竞珩没有推开他，冷着脸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合上书，“格予，我今天……不太想吃饭。” “嗯？”唐格予问他：“那你想吃什么？吃零食吗？想吃零食那我们就去超市吧，不去食堂吃了。” 许竞珩摇头，“我现在不太想吃东西，好像没有胃口。” 唐格予戏谑笑着，“哟，你还会没胃口啊？你不是最爱吃的吗？行行猪……” 许竞珩低头垂着眼眸，“我……” 唐格予的脸凑到许竞珩眼前，细细盯着他看，发现许竞珩表情不对，本能地皱眉，“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 许竞珩睫毛轻扇，“有一点……” “带你去诊所看看？” “不用了。” “你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其实就是有点困。” 许竞珩推了唐格予一下，“格予，你去吃饭吧，我回寝室睡一下……” 此时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排的五个人。 明泽走过去，踢了下许竞珩的椅子，“磨磨蹭蹭什么呢，今天有糖醋肉，我要抢不着可就怪你了啊！” 唐格予声音轻柔，“行行他有点不舒服。” “啊？”明泽惊讶了，他也走到许竞珩桌边，“你不舒服啊？哪里不舒服？” 许竞珩柔柔眼睛，“没有……只是有点困，回寝室眯一会儿就好了，不然晚上没精神上课。” 明泽撇嘴，“啊……你昨晚没睡好吗？” 许竞珩敷衍地点头。 唐格予的手在他后颈上按摩着，“行吧，没胃口就不吃了，省得吃了再吐，更不舒服了。” 许竞珩点头，唐格予又道：“回去睡会儿，晚上下课再去吃点。” 许竞珩没说话，他一直不敢扭头，只要他扭头，余光就会不可避免的看到司霖的身影。 他不敢看，也不想看。 “走，送你回寝室。” 唐格予要拉他出去，却被他挣脱开，“你先去吃饭。” “送你回去我再吃饭。” 许竞珩瞪他，“本来休息时间就少，你别送我了，赶紧去吃饭。” “好吧……”唐格予一脸委屈，手指在他肩膀上点了点，“那一起下楼可以吧？” “嗯。”许竞珩点头，走出座位，脑袋始终没往后面偏过一点。 几个人走出教室后，司霖站起来盯着许竞珩的座位看了几秒，轻哼一声，走出教室。 许竞珩进了宿舍楼的楼道口，上楼的时候感觉腿有些沉重，整个身子都很无力，心中也在喘着气。 他从没想到过，自己居然还能再见到司霖。 司霖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单纯的过来读书，还是为了…… 再对自己做些什么？ 他有些不敢想，越想心里就越害怕。 他恐惧得太专注，以至于身后跟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许竞珩有些艰难地走到309寝室门口，刚推开门进去想把门合上，靠在门板上好好歇会儿，门却在堪堪要关上的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那人推地力气很大，门板砰地撞在许竞珩背上，他被震得又麻又痛。 本以为是唐格予，但突然一想，唐格予绝不会这样用力推门，肯定不是唐格予。 那是谁？ “许竞珩……” 这个阴冷的声音让许竞珩头皮发麻，汗毛竖起。 他没有转身，瞳孔放大呆在原地。 司霖走进来把门关紧，锁上。 他绕到许竞珩面前，轻佻地对他一笑，“好久不见。” 许竞珩的手抓紧了校服下摆，他开始发抖，紧张到忘了呼吸。 司霖却上前一步逼近他，如鹰隼般的双眸死死盯着许竞珩的脸，“看来去年过得不错，你长高了些。” 许竞珩不敢看他，躲闪地别过脸，转身要开门出去，却发现自己宿舍的门，自己竟然打不开了。 慌张、恐惧、无助…… 司霖再次上前一步，站在许竞珩后方，“刚刚那个搂你脖子的人是谁啊，他跟你关系很好吗？” 许竞珩屏住呼吸没有说话，总觉得背后冷冷的。 司霖脸上表情有些嘲讽，“你在这里……交到朋友了？” “开门……”许竞珩还是在门锁上扭着，他想出去，想赶紧出去。 司霖讥讽地笑了一下，“这么久没见，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两个字？” 许竞珩转身，背抵在门板上，警惕又强势地看着司霖，“你开门……” 司霖眉尾上扬，“你……还怕我？” 许竞珩没说话，但还是瞪着他。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司霖慢慢往前，贴近许竞珩。许竞珩想往后缩，可他的背已经贴在了门板上，再退无可退，门也没法打开，只好在司霖贴上来之前迅速迈开腿往桌柜边跑去。 司霖不想再给许竞珩跑的机会，他立马追到桌边拉住许竞珩手腕，把许竞珩压在桌柜上，“你在做什么？” 他的手抓到许竞珩手腕的那一刻，许竞珩的身子触电般地抖动一下，本能地挣扎着：“放……放开！” 司霖不仅没放，捏着许竞珩手腕的手反而收得更紧了，另一只手还搂住了许竞珩的背，连腿也抵着许竞珩的腿，把他整个身体都压制住了，“我只是跟你说说话，你有必要吓成这样？” 许竞珩又气又惊，在他怀里剧烈挣扎着，“你放开我！” “别人不是也这样搂你了吗？为什么我就搂不得了？” “滚开！”许竞珩大吼，“去年还没打够吗？！” 司霖一手箍住他的手腕，另一手去勾他下巴，声音低下来了些，“冷静点，别怕，我不打你……” 许竞珩吓得嘴唇颤动，背脊梁压在桌角上，硌的生疼。 司霖突然笑了一下，“你长大了，比以前更好看了啊。” “司……司霖……” “嗯，你说。” 许竞珩示弱了，他表情缓和下来，声音也软了许多，“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当做我不认识我，我也会当做不认识你的，我们就跟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那样……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司霖咬肌鼓动一下，眼里布满阴寒，他手指发狠地在许竞珩手腕上按捏着，“好像……不可以。” “为什么？”许竞珩把脸转开，眼神空洞地看着墙壁，“去年……还没打够吗？” 司霖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听着他冰冷的声音，心中怒意在汹涌，但怒意之外，还有一些歉意。 他淡淡开口：“我不会再打你了。” 再也不了。 司霖捏着许竞珩手腕，指腹的触感并不太光滑。他把许竞珩的手腕抬起来放在胸口，低头看着许竞珩手腕上那些细长的浅痕，他眉头骤然收紧，“其实那次……我真的不知道。” 许竞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是继续想把手腕抽出来，但依旧是无用功。 司霖的拇指在许竞珩伤痕上磨砂两下，“你心里要是一直记着这个，也可以在我手腕上划回来，要我帮你买刀片吗？” 许竞珩微怔，有些不可置信，更迷惑于司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司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是，一向讨厌自己吗？ 他不是，一向以欺负自己为乐吗？ 他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放任那些拳头打在自己脸上吗？ “以前……”司霖似乎有些无法开口，但眉毛一拧，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出来了，“是我不好。” 许竞珩的惊讶只持续了两三秒，很快又被慌张代替，因为他看到司霖把他的手腕举到了……嘴边。 “还疼吗？”司霖问他。 “不疼！已经没事了……”许竞珩急切道：“你可以放开我吗？我想回教室。” 司霖无声地笑了一下，表情无奈，“我在教室你就想回宿舍，我在宿舍你又想回教室了……” 他捏起许竞珩下巴往上一抬，鼻尖凑近许竞珩，“许竞珩，你是有多不想看见我？” 许竞珩手腕有些发麻，再次挣扎，但依旧无用。 看着司霖，他心生厌恶，脑子里突然浮现唐格予的脸，又觉得愧疚。 还有些委屈。 他语气有几分祈求，“司霖……你放开我好不好？” “好，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许竞珩终于把眼神放在他脸上，“好。” 司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但没有完全放开许竞珩，“你……在这里谈女朋友了吗？” 许竞珩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背脊梁，虽然不知道司霖为什么要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实话实说了，“没有。” “真的？” “真的……” 司霖把手松开，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有震慑力，“行，我信你。” 许竞珩柔了柔手腕，“我想出去……” “好。” 司霖让开身子，许竞珩立刻逃也似地跑到门边，发现门打不开，他转脸看司霖：“开门。” 司霖轻笑，走过去帮他开门，“真不去吃饭？别饿着啊，我爸有个朋友在这儿开了个饭店，要不要去吃？” 许竞珩没接话，垂着眼跑了。 他跑到食堂门口时，唐格予刚吃完饭出来，看见他就朝他走近，“这么快休息好了？我刚想去你寝室找你。” 许竞珩赶忙跑到唐格予面前去，求助般地叫了他一声，表情有些委屈，“格予……” 唐格予一看许竞珩这表情，心就软了，“怎么了行行？身子很不舒服吗？带你去诊所看看吧？” 许竞珩摇摇头，“不去。” 他捏住唐格予衣服下摆，要把唐格予拉走，“你……你陪陪我好不好？” 许竞珩撒娇的动作和语气让唐格予心起涟漪，愉悦又荡漾。许竞珩很少在他面前撒娇，而每次撒娇他都是毫不意外的承受不住，心里痒痒得恨不能立刻就把许竞珩按着亲。 他没管食堂周围人来人往，自然地拉起许竞珩的手，“怎么了行行？” 许竞珩拉着他的衣摆，把他往食堂边的小树林里带，“陪陪我……” “好……陪你。” 唐格予乖乖让许竞珩拉着自己衣服下摆，带着自己走进树林。 树林里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一般不会来，这个时候就更不会有人来了。 许竞珩搂住唐格予的腰，把脑袋埋进唐格予怀里，“格予……” 唐格予抬手抱住他的背，轻轻抚摸，“嗯。” 许竞珩脑袋在唐格予胸口蹭了蹭，“予哥……” “予哥在……” “我有点怕……” “怕什么？”唐格予以为是高三了，许竞珩压力大了，怕成绩提不上去而担忧害怕，于是便安慰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还有一年吗，好好努力，没问题的，而且你成绩那么好，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啊？” 许竞珩心跳剧烈，眉头紧皱，“可是我真的怕……” 唐格予低头在他脸侧亲了一口，“别怕，有压力就跟予哥发.泄，予哥任打任骂。” “你为什么这么好……”许竞珩额头抵在唐格予胸口，眼睛看着地上一片新生的青草，“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我会的，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唐格予这句话让许竞珩心中的恐惧缓解了些。至少唐格予还在他身边，那他就并没有站在悬崖边上，“格予，我也会一直对你好。” 唐格予笑着，“那我就对你更好，好到就算你不对我好或者对我不好了，我也还要对你好。” 许竞珩搂紧了他的腰，“谢谢你。” 唐格予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那天下午太阳很烈，九月的天连吹来的风都是带着热气的，但风中有桂花香，地上有青草地，周围有悬铃木，眼前有心上人。 他们在树下抱着对方，轻声细语。 唐格予说了很多温柔的话，以至于年少时的许竞珩对唐格予的心动来得太猛烈，这辈子都一直深爱唐格予。 那时唐格予的一句我爱你，深深刻在许竞珩心里，陪过他此后多年的煎熬时光。 —————— 晚自习时司霖没来教室，许竞珩心里轻松了些，开始认真学习。 上课的时候唐格予很乖，从不打扰他，而且唐格予也渐渐开始努力学习了，他希望能跟许竞珩考到同一个地方，或者离许竞珩近一点，这样他们以后读大学了，见面就没有那么艰难。 下了晚自习，俩天等教室里的人走完了后，关了灯在教室里亲热了好一会儿，又说了些甜言蜜语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即使只是分开一个晚上。 许竞珩有些饿，想着回宿舍了先吃点东西再睡，可当他推门进去却看见司霖躺在左下铺的床上时，他脑子乱了。 司霖似乎在等他，眼睛一直盯着门口，但看到许竞珩站在门口时，表情好像有些尴尬，“我……我以后睡这儿。” 许竞珩愣住，站在门口腿挪不动。 司霖从床上坐了起来，穿着件宽松白T桖，“浴室里我买了一点东西，你都可以用……” 他说话的表情很不自然，因为心里紧张，但紧张之余又有一丝雀跃。 他还从来没有跟许竞珩在一个房间里睡过。 然而许竞珩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 左下铺上高端的床单，床边的桌柜上摆放着一系列看着就很贵的手表盒，鞋架上各种品牌的限量版运动鞋，还有坐在床上的司霖。 这个房间，已经有一半是属于司霖的了。 他不敢进去了。 第92章 人间 “许竞珩……”司霖好像想下床，但刚起身又坐下了。他坐在床上看着许竞珩，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不进来吗？” 许竞珩身子缩了一下，本能地摇头，眼神警惕地看着司霖。 司霖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又被冷漠代替，“我说过我不会再打你了。” 即使他从未对许竞珩真正动过手，他只是放任以前那些人肆无忌惮地对许竞珩拳打脚踢。 许竞珩垂下双眸，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往里面看。 他对司霖的恐惧已经形成一种习惯，跟司霖在一个房间里面他更是会如坐针毡。 司霖看出他不安的情绪，缓着声音说了句：“我不看你，你进来吧。” 在他正准备拉起被子躺下时，许竞珩咬着牙转身，紧张地迈开腿跑走了。 许竞珩的沉默，他的表情，他的举动……这一切都让司霖愤怒得咬牙，但又无可奈何。 待许竞珩焦急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慢慢消失了时，司霖起身下床。他走出去站在走廊上，看着许竞珩跑远的身影，暗自握紧了拳头。 总有一天，他要让许竞珩不再逃避，或者无法逃避。 许竞珩在黑夜里不停歇，一路向唐格予家的方向奔跑。他发着喘地站在唐格予家外的巷子里时，已经满身是汗，下颚滴水。 他没有去拍唐格予家的大门，双腿发胀的走到唐格予房门外，捡起一颗碎石子轻轻砸在窗户上。 砸了几下没人应声，他踮起脚扒着窗户往里看，房里一片漆黑，看来唐格予不在。 他背靠着墙无助了半晌后又缓缓跑走，出了巷子本想去找个旅馆开一间，今晚先凑合睡了，可他出来时跑的急，钱和手机都没有拿。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返回学校。 门卫大叔已经跟他很熟了，一看见他，都不问一句就直接过来给他开门。 校园无人，十分静谧。他走到男生宿舍第三楼的末端，身上的汗已经干了些。夜风一吹，也不觉得那么热了。 他站在309寝室的门前，看着里面的一片黑暗，心中的压力感越来越大。 这明明是他的寝室，但他却不敢进去了，因为司霖在里面。 他几次想强忍住心中不适和恐惧，硬着头皮开门进去睡，可司霖的脸每次都会冲破他的坚定，让他懦弱害怕。 最终许竞珩还是没有进去，拖着发软无力的双腿回了教室，在桌子上趴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是司霖第一个到的教室，当他看到许竞珩趴在桌上睡的时候，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惊愕，心里也是从未有过的失落。 他一脸冷漠地走过去，抬腿踢在许竞珩桌腿上。用力不轻，许竞珩桌子都移了下位置。 “你睡这儿？”司霖声音冰冷，因为心中突然涌起怒气。 许竞珩被惊醒，身子都抖了一下。他睁开朦胧双眼，在看到眼前人是谁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司霖怎么可能站在自己面前……他不是在S市吗…… 许竞珩眨巴两下眼睛后，又把眼睛闭上了，歪着脑袋还想再睡会儿。 司霖看着他迷迷糊糊的表情，突然又觉得没那么生气了，声音也放缓了许多，“许竞珩，你昨晚就睡在这儿？” “格予……”许竞珩无意识呢喃一句，呢喃完还哒吧了两下嘴，因为肚子很饿，咕咕叫了一晚上。 他又抬起脑袋，抬手柔了柔有些睁不开的眼睛，表情有些呆，嘟着脸看眼前人，想分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因为眼前人看起来真的很像司霖。 格予…… 司霖知道许竞珩叫的人是谁，是他旁边那张桌子的主人。他瞥了一眼那张桌子，脑子里涌上昨天下午许竞珩跟那个男生颇为亲密的举动，心里觉得有些闷。 他想吼许竞珩一句来着，可看到许竞珩这副模样这副表情后，话又咽在了嘴里。 许竞珩坐直了身子，眼睛柔了又柔，柔完之后又眨巴了几下，眯着眼伸着脖子细细一看…… 完了。 没做梦。 真是司霖。 他一颗心渐渐沉下来，刚刚还带着几分可爱的脸立马换上了冷淡的表情。 许竞珩这个表情让司霖不爽，但司霖脸上不怒反笑，“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啊？” 许竞珩低头，把桌子拉正了。 他没说话，整了整衣领，起身准备去洗漱。 司霖皱眉。许竞珩始终无视他，逃避他的动作，实在让他觉得心中郁闷，越来越堵。 他走上前去挡在许竞珩身前，“跟你说话听不见？” “让一下……”许竞珩低着头，不想看司霖的脸。 司霖抬手捏他下颚，但被他用力挣脱，“你干嘛？！” 司霖不屑地扯起嘴角，“脾气大了，不让碰了？” 许竞珩白他一眼，“我还有事，你可以让一下吗？” “有什么事？” “会宿舍洗漱……” “你昨天为什么不回去睡？” “司霖……”许竞珩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无奈，“你还想怎么样吗？我已经……我去年不是已经让你们打了一年了吗？” 司霖睫毛颤抖两下，这件事情让他永远对许竞珩抬不起头。 起初见到许竞珩，他是觉得好看的，心里是喜欢的。可年少好面子，也不肯面对自己内心，更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了个男生，于是把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这次换他低下头了，“许竞珩……我……去年的事我跟你道歉，道歉……” 许竞珩又不明白了司霖为什么突然道歉，他呆板地摇头，“没事……你转学过来是？” “我爸调到这边来了，所以我就跟着过来了，刚好我外婆也在这边，还能陪陪她。” “噢……”许竞珩轻轻点头，他还是不敢看司霖，心里也还是紧张。 司霖上前一步，贴他近了些，“你昨天说……想让我装作不认识你？” 许竞珩低头沉默，司霖又道：“你也会装作不认识我？” 许竞珩点头，左腿轻轻往后移动，想跟司霖分开一点。 “好。”司霖放轻了声音问他：“那我们能不能……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 许竞珩抬眼看他，眼里满是疑惑。 司霖却笑了，“可不可以忘记以前那些事情，重新认识一下？” 他伸出手在许竞珩面前，是一个握手的姿势，“交个朋友？我刚来，人生地不熟的，可能会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许竞珩看着那只曾经捏过自己下颚，拽过自己衣领，握过自己手腕的手，心里止不住的发毛，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跳到发痛。 “可以吗？” 司霖又问了他一句。 他慌张地眨着眼睛，内心恐惧又犹豫。他是真的以为司霖跑来是来打他的，所以万万没想到司霖能说出这些话。 如果司霖真的只是转来读书，像他说的，他爸爸调过来了他也跟着过来了，这完全就是一个巧合的话……那他……到底要不要跟司霖冰释前嫌？ 司霖看出了他的犹豫，表情缓和了些，声音也放轻了，“我也没想到，来这里居然还能再碰到你，觉得……还挺有缘分的。” 许竞珩无法回答他。 司霖的手再次往前递，“许竞珩，我跟你道歉。” 许竞珩喉结滚动一下，他下意识地往右边看了一眼，那是唐格予的位置，唐格予在他旁边，就在他旁边。 他有唐格予，不用怕。 许竞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还未碰到司霖的指尖，司霖就直接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轻佻地捏了捏。 许竞珩对他这个举动感到不适，他想抽出手，可司霖力气出奇的大，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抽开。 许竞珩不解，抬头看司霖。 司霖再次往前一步，身子贴着许竞珩身子，他另一只手绕到许竞珩背后去拍打两下，脸也凑到许竞珩耳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句：“你别怕了，我以后真的不会再欺负你了。” “你……”许竞珩微愣，他搞不清楚司霖到底是怎么了。 “嗯？” “你想做什么？” 司霖的手压在许竞珩背上，把他往自己胸口上按，嘴唇贴在许竞珩耳边，“不做什么。就是好久不见了，跟你拥抱一下。” “不……”许竞珩可不喜欢跟司霖拥抱，司霖身上的气息他闻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司霖按在许竞珩背后的手开始往下滑，许竞珩背脊发麻，开始挣扎，开始推司霖。 可他越是挣扎，司霖就越是要把他抱的更紧，“怕什么，别怕啊。” “放……放开……”许竞珩推他不动，只得抬腿去踢他，“放开！” 司霖被他踢了一脚也不恼，“乖一点，今晚回寝室睡？我们一起睡？” 许竞珩情绪激动起来，“不！” 司霖安抚的拍他的背，“我只是想跟你从新开始，从新认识。” “你走开！”他觉得心口发闷，有些想吐，求助般地说了两个字：“格予……” 听到这两个字，司霖双眼微微眯起。许竞珩已经是第二次叫这个名字了。 他挪开脸看许竞珩难受的表情，声音很冰冷，“你刚刚在叫谁？” 许竞珩那只没有被司霖握住的手一直抵在司霖胸口，他抓紧了司霖的衣服领口，“你放开我！” 司霖沉着脸问他：“你为什么要一直叫他的名字？！” 许竞珩被吼得双目有些发晕，司霖的脸在他眼前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他想吐，胃里有些难受。 许竞珩抓在司霖衣领上的手慢慢往下滑，最后无力地垂落，“你放开……” “你告诉我！”司霖瞪着他，“你刚刚为什么要叫他的名字？你昨天为什么跟他那么亲密？他……还摸你的脸……” 许竞珩眼睛有些睁不开了，胃里越来越难受，他越来越想吐。抬手轻轻柔了两下.腹部，但胃疼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他的脑袋越压越低，最后几乎是抵在司霖肩膀上了。 司霖无声讥笑，脸上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悲凉，“你在我面前有必要这样吗？” 许竞珩再次抽了一下手腕，这回司霖放开了他，贴在他背上的手也拿了下来。 许竞珩扭了扭手腕，后退两步，捂着腹部从教室后门跑出去。 他去寝室洗漱了下，胃里难受，拉出箱子吃了几袋零食。其实很想躺会儿，可这个时间早自习都要下了，他无奈，只好又回教室了。 进了教室第一眼便去找唐格予身影，看到唐格予后，心里舒服了些。 唐格予一直盯着许竞珩看，许竞珩精神不佳，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挪到许竞珩身边，眼神担忧地问了句：“怎么了行行？不舒服吗？” “没有。”许竞珩摇头。 “我看你眼睛好像都有点睁不开。” “没事。”许竞珩推他，“就是昨晚没睡好。” “好吧。”唐格予还是不放心，抬手贴在他额头上，温度正常，“咦？没发烧啊？” “是没发烧啊，我说了就是没睡好。”许竞珩握住唐格予手腕，把唐格予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拿下来，“去坐好，背书。” “哦……可是你……” “就是没睡好，要我说几遍啊？” 许竞珩有些烦了，他也知道唐格予是好意关心他，可他现在真的不想说话，心里那阵恶心感还没下去。 唐格予抿嘴，表情乖乖地，“那我不烦你了，今晚要好好睡。” 许竞珩突然问他：“你昨晚不在家吗？” “嗯，在我舅家睡。”唐格予转眼一想，“你怎么知道的？” “没事，随便问问。” 唐格予还想说些什么，但怕许竞珩烦他，也就乖乖闭了嘴。 然而这一切再次被坐在许竞珩后桌的司霖看在眼里。 司霖捏着笔，眼里布满寒霜。 中午下课时，许竞珩先起身，主动拉着唐格予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就一直黏着唐格予，连唐格予去洗手间抽烟他都要跟着。 所幸高三了，他们空闲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教室，而唐格予也在教室，还坐在他身旁，这让他安心了几分。 下了晚自习时，许竞珩又开始坐立不安。 他不想回宿舍，想跟着唐格予，可跟着唐格予回家，不知道他爸妈在不在。如果唐格予今晚还去他舅家，那他跟着去就更不好了。 眼看着唐格予从后门走出去，教室里的人一个一个走出去，只剩下他……和他后桌的司霖。 司霖伸脚在他椅子腿上踢了一下，“怎么，今晚又不去宿舍睡啊？” 许竞珩抓紧了手里的笔，没出声。 司霖随意收拾了桌面后站起来，指尖点了一下许竞珩后背，“要一起回去吗？” 许竞珩对司霖的情绪已经由惧怕转换为愤怒了。 他觉得司霖有病。 肯定有病。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一会儿跟自己道歉，一会儿又凶神恶煞的。 “跟你说话呢，许竞珩。” 司霖再次在他背上点了一下。 许竞珩还是没理他，合上书起身，默默往外走，而司霖也跟着他往外走。 闻着他身上有烟味，司霖眯起眼睛，“你中午去抽烟了？” 许竞珩不说话。 “还是他们三个抽烟了？” 许竞珩还是不说话，是真不想说话，感觉胃又隐隐痛了起来。 “你是回宿舍，还是去别的地方？” 许竞珩不说话，默默下楼。 “你饿不饿？我家司机车就在校门口，你饿了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吃东西。” 许竞珩心中无语，搞不懂司霖。 司霖看他一直沉默，心里有些着急了。 他怕许竞珩是真生气了，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先把人哄好，然后追许竞珩。 他跟许竞珩分开了一年，这一年来他脑海里几乎每一天都会浮现许竞珩的脸，每次出现都会勾起他对许竞珩的思念。 他承认了，他确实是很喜欢许竞珩的，然而他们的过往却实在糟糕，每次的回忆都是不堪的。 可是，就目前这个形式看来，他们的关系好像……比以前更糟了。 司霖想到此，硬着头皮跑上前去拉住许竞珩，“许竞珩！” 楼道里的几盏灯被他一声吼得全亮了，白光灯把许竞珩脸上的冷漠和司霖脸上的担忧照得一清二楚。 许竞珩没有反抗，太累了。 他也没看司霖，太糟心了。 司霖站在他下面一节的楼梯上微微仰头看他，“你……我……” 他心里轻叹一声，放下了面子实话实说：“许竞珩，其实我转过来就是因为你。” 许竞珩吃惊，抬眼看他。 司霖不是说因为父亲调到这边来了才跟着转过来的吗？ 他眼里满是疑惑。 第93章 人间 司霖得到许竞珩的眼神后，表情有了几分真诚，“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道歉，也觉得必须要跟你道歉。” 许竞珩沉默，他继续说：“以前……真的对不起，我转过来就是来给你道歉的，希望我的道歉能让你觉得好过一点。” “你可以先放开我的手吗？” 许竞珩声音冰冷，表情淡然。 “好……”司霖微微点头，放开了他的手。 许竞珩扭了扭有些发麻的手腕。 司霖道：“我转过来，确实不是为了再欺负你，我是来……” 我是来追你的。 这句话他此时说不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他知道许竞珩会离他更远。 可这又确实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我真的是来跟你道歉的。”司霖背靠在楼道里的白墙上，轻吐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我欺负你的那段时间里，但……没事，慢慢来，你想什么时候原谅我就什么时候原谅我，高三这不还有一年嘛，一年……” 一年，跟你做个朋友，然后追你。 “一年，我都跟你道歉，也保证绝不再欺负你。”司霖笑了笑，“如果你想怎么对我的话，我都接受，你高兴就好。” 司霖的表情没有了以往的狠劲儿，添了些温和。他以温和的表情说出这些话来，确实让许竞珩内心有些动摇。 曾经被那样欺负过一年，这确实是许竞珩人生中难以抹去的浓厚阴影。即使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可他的脑海里还是时不时就出现那些画面和那些人的脸，即使他并非想要往那处想，可那些回忆就是不受控制地涌上脑海，让他烦闷又不甘。 许竞珩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把手腕拿起来看，那些浅浅的细痕还留在他手腕上，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司霖看到他的动作，心里一沉。 “那个……”司霖有些开不了口，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那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相信吗？” 许竞珩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事，过去很久了。” 司霖有些失落，“算了……” 许竞珩绕过他往楼下走，司霖跟上去，“你今晚回宿舍吗？” “嗯。” “真的？” “嗯。” 司霖刚刚沉下去的心又飘上来了些，心中突然有种有希望了的感觉。 他在许竞珩肩旁走着，“许竞珩，刚刚那些话都是真心的，我以后真不欺负你了，真的想跟你重新认识。” 许竞珩没理他，觉得无所谓了。 要说怕司霖，也就是刚见到的时候怕，那是对司霖本能的恐惧，可他现在又不怕了，因为他知道唐格予在身旁，而司霖刚刚也……说出了那些话。 那就随他去吧。 他们回到宿舍后，许竞珩没怎么看司霖，当他不存在，自己该干啥就干啥。司霖给他零食，他摇头拒绝了。 他给唐格予发完信息就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发现司霖也正往浴室里走，他便停住了。 司霖也停住了，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你先洗吧？” 许竞珩摇头，“你先吧。” 他说完又坐下，拿起手机继续跟唐格予聊天，司霖便也没再说什么，进了浴室洗澡。 一会儿后许竞珩看他出来了，这才放下手机进去洗澡。 他洗澡一向很快，没几分钟就出来了。头发上还滴着水，他拿毛巾随意擦着。 他没敢看司霖，就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擦头发。 许竞珩刚洗了澡，也洗了头发，此时全身都是清爽的薄荷香，站在风口被风一吹，身上的香味全都往床铺那儿飘去，引人心绪荡漾。 司霖忍受不住地转眼看他，眼神在许竞珩身上从上往下，最后停留在两条细长的腿上，有些挪不开眼。 许竞珩比去年是高了，而且还高了很多，身上的肉也多了些，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青春了很多。看来这一年他是真的过的好。 许竞珩还是很白，脸上还是肉嘟嘟的，捏起来肯定很好玩。 司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自然地咳嗽两声。他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许竞珩的脸看，那张让他一看就喜欢，很想亲一口却一直没能亲到的脸。 “许竞珩，你……洗完了啊？” 紧张之下司霖问了句废话，说话时喉咙都有些发痒。 听到他说话，许竞珩其实点了头，但是他在擦头发，擦头发的动作把他点头时的动作盖住了，所以司霖以为许竞珩不想跟自己说话，不禁有些失落。 慢慢来吧……如果能一下子就和好的话，那就怪了。 虽然他心中是这样希望的。 司霖又躺下去，说话的声音平稳了些，“那我先睡了啊。” “你也早点睡……” “晚……晚安。” 这句话说出来时，他心口颤抖。 许竞珩没跟他说话，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时，进浴室把毛巾洗了凉着。他看着洗手台边多出来的一套牙刷牙膏，心里的感觉有些怪异。 回头看了一眼，司霖已经睡下了，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也没有要做什么的样子。 他的心又安定了些。 许竞珩默默告诉自己，只要司霖不再对他做什么，他也可以当做不认识司霖，不会再躲着他。 至于重新跟司霖认识这件事情，有没有这个必要，再看吧。 他目前只希望自己和唐格予的成绩能够快点提上去，高三赶紧结束，他能跟唐格予永远在一起。 —————— 第二天早上，六点十分的闹钟把许竞珩吵醒时，他睁开眼睛发现寝室里的灯已经亮了，一时有些不习惯。 柔了柔眼睛却看见司霖站在他的桌柜边，拿着他最宝贵的白色瓷杯，若有所思地盯着看。 他被司霖这个举动给惊到了，赶忙坐起身，“你……” 司霖余光瞥见他坐起来的动作，缓缓开口了：“许竞珩，早。” 他并没有转眼看许竞珩，但许竞珩能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他不开心了。 许竞珩有些莫名其妙，把眼睛放在司霖手中的杯子上，他看着那三个黑色的“多喜乐”，对司霖说：“司霖……你能把杯子放下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司霖好像嗤了一口气，“许竞珩，我问你啊……” 司霖此时转过脸，把白色杯子拿在手中，慵懒地问许竞珩：“你不是说你没有谈女朋友吗？” 许竞珩警惕地看着他，“我……我是没有啊……” 司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摇晃的这两下把许竞珩吓得不轻，生怕司霖把杯子给摔了，那可是他的宝贝。 许竞珩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司霖身边要去拿杯子，可司霖却不给他，许竞珩怒了：“你干嘛？！” 司霖挑眉看他，这个表情让许竞珩很不舒服，他再次伸手去抢杯子，“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要乱碰！” 司霖突然把杯子举起来，许竞珩慌了，“司霖！你干嘛啊？！” 司霖高他一截，把杯子举起来了他跟本就够不到。 许竞珩瞪着眼睛，大吼一声：“你把杯子给我！” 司霖怒笑一下，垂着眼看他，“这个杯子，还有另一个配套的吧？” 许竞珩心一沉，“关你什么事？你现在赶紧把杯子给我，否则我不会跟你重新做朋友的！” 司霖看着许竞珩脸上那副凶狠又愤怒的表情，心中觉得郁闷，“这个杯子，是不是有一个配套的长安宁在别人那儿？” “关你屁事？你有病吧？不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动？” 许竞珩抬眼看他手中的杯子，吼了一句：“你快点把杯子还给我！” 司霖没把杯子放下来，反而捏得更紧了，紧到手掌开始微微颤抖，“你对我撒谎了是吗？” “关你……”许竞珩实在无语，没再搭理他，踮起脚去抢杯子，然而还是抢不到。 他踢了司霖一脚，但司霖还跟没事的人一样盯着他看，“许竞珩，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不要撒谎。” 许竞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司霖另一只手握住了他一直要去抢杯子的手腕，还在他疤痕处轻轻摩擦两下，“这个杯子……到底有没有一个跟它配套的在别人那儿？” 许竞珩用力抽出手，没理他，继续跳起来抢杯子，司霖却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最好说实话。” 许竞珩的背抵在床尾的护栏上，不甘示弱地瞪着司霖，“没有。” 不知怎的，他下意识不想告诉司霖这件事情。如果今天告诉他，这个杯子确实是还有一个在别人那儿，那司霖肯定会再次问他另一个杯子在谁那儿，就算他咬死了不说，司霖也迟早会知道的，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想他跟唐格予的关系被人知道，毕竟他曾经亲眼见到过一对同.性.恋人是怎样受欺辱，怎样被伤害的。 他不想让唐格予受到那样的欺辱和伤害。 “没有……”许竞珩重复一遍。 他的回答，似乎让司霖满意。 司霖挑眉，“真的？” “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买这个杯子？” 许竞珩再次撒谎，“这是我爸买给我的，很早以前就有了。” 司霖看了看手上那个完全跟新的一样的杯子，不可见地眯了下眼。 他缓缓把杯子放下来，许竞珩赶紧从他手上抢过，捧在双手里护着。 司霖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我信你。但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骗了我。” 许竞珩怒地扭开脸，拉开抽屉把杯子放在抽屉里，然后锁上了抽屉。他以前从不锁抽屉的。 杯子没事，许竞珩暂时放心了，嘴里没好气地道：“你真是有病，别人的杯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没有看司霖表情，生着闷气地跑到浴室去洗漱。 出来时看到司霖倚在门边，似乎在等他。 他没个好脸色，径直走出门，而司霖也没有说话，默默跟在他身后。 今天在寝室里耽误了一小会儿时间，许竞珩到了教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他眼睛下意识地先去看唐格予的座位处，看到唐格予在认真写作业，许竞珩心里舒服了些。 他没敢打扰同学们，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座位上，拿出一套英语试卷开始写。 唐格予约么是写完了一个大题，躺在椅子上呼了口气，下意识转眼看许竞珩，许竞珩在写卷子。 他本不想打扰在写卷子的许竞珩，但也一个晚上没跟他行行宝贝见面了，心里还是想得紧的，于是悄咪咪从抽屉里摸了一颗棒棒糖出来，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戳许竞珩的腰。 许竞珩写卷子写的专注，腰间突然传来的痒痒感让他吓了一跳。转眼一看是唐格予，心中又开心了些。 他放下笔，拿过唐格予递来的棒棒糖，小声道：“你先写作业啦……” 唐格予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脸，开始撒娇，“我来的很早，已经写了很久了，我好累啊行行哥哥……” 许竞珩一向受不了唐格予撒娇，“那……那你写累了先歇会儿？” “嗯呢，而且我的手手都痛痛了，手心里全是汗……” 许竞珩笑了，觉得唐格予还跟个小孩似的，“你几时变得这么娇气了？” 唐格予软软糯糯地说：“人家哪里娇气了？人家只是手手痛嘛……行行哥哥要不要跟人家吹吹？” “下课帮你吹……” “你说的哦？” “嗯……我说的。” 即使他们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了，可早上的教室里所有人都在认真写作业，空气里极其静谧，这样的静谧又把他们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放大了些。 坐在许竞珩后桌的司霖，全都听到了。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两个人的对话，满眼寒气地抬起头来时，却看见唐格予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贴到嘴边亲了一下，然后隔空印在许竞珩身旁。 唐格予对许竞珩做了个飞吻的姿势，而许竞珩好像悄悄笑了一下。 但许竞珩笑了一下后还没完，唐格予又说了一句：“我其实没有吃早餐，学业太繁忙了，根本无心吃早餐，肚肚好饿啊……” 许竞珩心疼得抿嘴。其实唐格予这阵子以来的用功努力他都看在眼里，那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唐格予真的有在好好学习了，甚至真的有几次忘了吃早餐吃午饭。 许竞珩把棒棒糖放进桌空里，然后又从桌空里抓了一把白兔糖出来递给唐格予，“格予，先吃点糖，等下一起去吃早餐。” 唐格予两眼放光地双手接过许竞珩递来的几颗白兔糖，讨好道：“谢谢行行哥哥，我会好好吃的。” 许竞珩温柔笑着，“快点吃，我帮你打掩护，不然等下翰哥进来了，看见你上课吃东西又得骂你一顿了。” “好嘞好嘞——”唐格予撕开包装含了颗糖在嘴里，做作地吧唧两下，“真好吃，真甜……” 他又转眼去看许竞珩，“不过没有我家行行少爷甜啊。” 许竞珩抬起食指贴在嘴边，“嘘……” 唐格予乖乖点头，不说话了。 第94章 人间 司霖在后面看了全程后，手里的笔都要捏断了。 他一直盯着唐格予，双眸冷得如要杀人。脑子里一直在回放前面两个人刚刚的动作，耳边也好似一直在回荡他们说过的话。 行行……是许竞珩？ 行行大哥？ 行行少爷？ 白兔糖没有行行少爷甜？ 唐格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而许竞珩脸上那个从来没有对自己出现过的腼腆笑容，却毫不吝啬地给了唐格予。 他们的关系，他们相处的气氛，他们跟对方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这一切都让司霖嫉妒。 他曾经极想跟许竞珩拥有这样亲密的关系，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嫉妒唐格予，嫉妒得发狂。 他瞪着唐格予的背部，似乎要把眼前人瞪出血来。 然而，那天的司霖还不知道，那样的嫉妒并不会只有一次，那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从那天早上他发现许竞珩跟唐格予的关系似乎极其亲密的时候开始，他的眼睛不会只盯着许竞珩了，而是盯着许竞珩和唐格予两个人。 许竞珩和唐格予，他们会在下课时间把桌子并在一起写作业，会一起去吃早餐，会一起进出小超市买饮料，会在上课时间偷偷给对方递糖，会在下课时间一起说说笑笑，或是跟其他同学拌嘴打闹。 他们还经常会一起去食堂边的小树林，进去之后很久才出来。每次出来时，许竞珩的嘴唇都会发红。 但司霖并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想往那处想，也不敢往那处想。 而他也慢慢意识到了，许竞珩真的开始无视他了。他们在同一个班级里上课，在同一间寝室里睡觉，可是许竞珩可以做到一连好几天都不看他一眼，也不跟他说句话。 许竞珩好像是真的，当他不存在。也好像是真的，把所有的热情和笑容都只给唐格予一个人。 即使他真的很想跟许竞珩说说话，但许竞珩一直不给他机会。 其实他能看得出来许竞珩跟其他同学也玩得好，唐格予也跟其他同学玩得好，可他就是能感觉到唐格予是那个对许竞珩来说，跟别人不一样的人，而许竞珩对唐格予来说亦是。 他们都是对方最特别的唯一。 日子如此过了十多天，司霖已经按耐不住了。他心心念念喜欢了许久的许竞珩就在他身前，但他却摸不着碰不着，不能跟许竞珩说句话，也不能让许竞珩看自己一眼，这十多天以来他都过得很烦闷。 他开始想办法，到底要如何才能让许竞珩把眼神放在自己身上，毕竟他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能跟许竞珩在一起，并不是要看许竞珩对自己冷漠无视而去跟别人热情亲密的。 他在纠结，是再次拉下面子跟许竞珩道个歉，让许竞珩多看看自己，多对自己笑笑，等跟许竞珩慢慢熟悉起来之后，找个机会跟他表明心意，俩人好好在一起。 还是……强行把许竞珩占为己有，不管怎么样，不管许竞珩开不开心，不管许竞珩对他的态度怎么样，他只要拥有许竞珩就行了。 不……他还要让许竞珩远离那些人，只属于自己。 最重要的是许竞珩必须要远离唐格予。他每次看见许竞珩跟唐格予在一起时那亲密无间的模样，都会嫉妒到疯魔。 九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司霖结束了心中的纠结，做了决定。 那天是祁沛生日，唐格予给祁沛在某家KTV订了个大包间，玩得好的几个人都去给祁沛过生日了。 晚上徐绪请客，他们吃了一大锅超大的海鲜锅，还点了几个小菜。唐格予给许竞珩充当剥虾壳的小弟，七个人吃的满满足足，鼓着肚子往KTV走去。 到了KTV大家也不端着了，都准备放开了玩，而且里面有好几个都是成年人了。 王志第一个进的包厢，一进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阴阳怪气地转身对唐格予坏笑道：“嘿！予哥你可以啊？” “说什么呢？”唐格予把背上的小提琴盒取下来提着，“我怎么可以了？” “挺会玩儿啊！” 王志说了一句后，唐格予牵着许竞珩进了包厢。 这个包厢里面被装扮得很浪漫，包厢最里侧的大墙上有一个粉的“HAPPY BIRTHDAY”的英文字母气球，气球旁边还围绕了一圈白色丝带，天花板上面漂浮着很多银色、粉色的爱心小气球。 包厢里的三条长沙发上面都系了丝带，墙上也都贴了许多气球，整个包间看起来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透着豪华气息的洋土了，而是有一些温馨，还挺少女心。 反正主人公祁沛走进去之后，脸上的表情还挺喜悦的，“诶？这谁弄的啊？我喜欢～” 王志往唐格予肩膀上撞了两下，“予哥，什么时候弄的？” 许竞珩压着眼看唐格予，唐格予立马摆摆手，“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包厢是我定的，但这些七七八八的真不是我弄的。” 许竞珩眉梢挑起，一脸审视，唐格予乖乖道：“真不是我……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呀！” “好吧……”许竞珩被他逗笑了，走到沙发上去坐着。 唐格予也跟着走过去，把小提琴横在沙发上。 一坐在沙发上唐格予就瘫倒了，手悄咪咪地钻到许竞珩腰间去捏着，跟吴乐说：“是明泽他们吧？还是须须？” 徐绪切了一声，走到一边坐着，“我为什么要给她弄这些，我脑子又没问题。” 吴乐走过来，“你脑子没问题，我脑子有问题行了吧。” 他在徐绪旁边坐下，“前天就订好了这间，特意请人弄的这些花里胡哨，听说还是专业人士设计的。” “哇……”祁沛给吴乐挤眼，“乐哥，你以后就是我男神了，你在我心中就是最靓的仔。” 吴乐轻笑，“喜欢吗？” 祁沛脸上的美滋滋毫不掩藏，“喜欢啊，挺好看的，感觉自己跟个公主似的。” 吴乐把眼神放到徐绪身上去，“须须，祁沛说她喜欢。” 徐绪表情有些僵硬，抬手不自然地在后脑勺上挠了一下，“喜欢就喜欢啊，关我什么事……” …… 吴乐坐在徐绪旁边，撞了撞他的肩膀，小声道：“今天晚上……有没有准备说些什么啊？” 徐绪装傻，“说什么，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吴乐有些恨铁不成钢，“高三很快就要过去了，你觉得你们能考同一所大学吗？” “我干嘛要跟她考同一所大学，她那么讨厌，说话难听地很，我巴不得她离我远点，我还能清净清净。” “呵……”吴乐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我那是实话实说。”徐绪嘴上说着讨厌祁沛，但眼睛还是诚实地放在祁沛身上。 明泽别有意味地啧啧了两声，走过去把手搭在徐绪肩膀上捏了捏，“看不出来咱须哥还挺会玩的啊……装扮得挺好看呢。” 徐绪瞥了他一眼，“跟我有啥关系，而且一点都不好看。” “不好看你别看啊！”祁沛剜他一眼，“瞎子怪，会不会欣赏！” “欣赏什么欣赏，你不觉得这些丝带啊气球啊什么的特别土吗？” “你人土看什么都土！土狗！” “本来就土，不过说实话还挺符合你的气质的。”徐绪戏谑地笑着，“土猪祁沛。” “你讨厌！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吗？！”祁沛简直要气死了，“那些气球哪里土了，那么好看……还有丝带，颜色搭配得特别好，你肯定是眼睛有问题了才会觉得土，哼！” 祁沛说话的语气明明那么冲，表情明明那么嫌弃，但徐绪听着好像还挺开心的，嘴角不可见地弯起。 祁沛朝徐绪剁了下脚以示自己对他有多么不爽，徐绪却还火上浇油：“你轻点剁，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啊？等下地板穿了你赔得起吗？” “徐绪！！”祁沛气急，忍无可忍地抓下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把披散着的头发用力地绑起来，大吼一声：“你死定了瞎子怪！” 她怒瞪着眼，撸起校服袖子怒气冲冲地朝徐绪走去。徐绪也没躲，呲牙咧嘴地说着：“现在有一只猪向我走来……她好像很生气，她生起气来脸很黑，从家养猪变成了非洲黑野猪……” 旁边几个看这针锋对决的架势也没什么动静。呃……有动静，他们拿牙签戳了块西瓜吃，一脸看戏地看着祁沛抬手在徐绪肩膀上恶狠狠地捶着。 “徐绪！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你眼瞎就去治啊！”祁沛扯着嗓子大吼，两只手也毫不留情地在徐绪脑袋、肩膀、背上拍打着，“其实你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徐绪缩着身子边躲边骂：“土猪祁沛！你确定是别人眼睛有问题吗？你活十八年了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物种吗？” “滚！你眼睛是装饰吧？没用就捐了啊！”祁沛发狠地捶他。 徐绪被捶得嗷嗷叫，但嘴里还不放人，“你是不是家里没镜子啊？你家里要是真没镜子你就去阿泽家里玩玩！你去看看你跟他家的猪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明泽吃着瓜，看着戏，还配合地笑两声。 祁沛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你滚！大傻.逼！你吃粑粑长大的吗？嘴巴这么臭！” “我吃你长大的。” “徐绪！你是不是贱的啊？！”祁沛跳到沙发上去，跨坐在徐绪身上，两手去抓他的脸，“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谢谢你在我生日这天把你这条狗命送给我！” 徐绪脖子一横，“你能拿走算我输。” “你输定了！今晚必须暗杀你！” “呵，小娘们跟给爷挠痒似的。” 祁沛在他脸上乱捏乱柔，“你等会可别疼哭啊！瞎子怪！” 徐绪贱贱地躺在沙发上，“啧啧啧……你现在这是什么姿势？发春了？” 祁沛手上动作停顿了，她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坐在徐绪腰上，立马就红了脸。 “你！你别太过分了徐绪！”祁沛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后，尴尬又窘迫地从他身上起身，“你真讨厌！” 她起身之后，红着脸抹了把眼睛，“你真讨厌！” 她说话的语气有些委屈，脸上的表情也很埋怨，“瞎子怪！早点去把眼睛治好吧！” 祁沛说完便一脸委屈巴巴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徐绪呼吸停滞了一下，转脸看旁边几个人，一脸求助。 吴乐无情地白了他一眼，“啧，一手好牌给你打得稀烂，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唐格予跟许竞珩同频率地无奈摇头，明泽也叹气：“唉……须须啊……你还不去追吗？” 徐绪尴尬地站起来，拉了拉被祁沛扯乱的衣领，“哦……” “出去了别再这么说话。”许竞珩提点一句，“说点好听的，人家是个女生，今天又是过生日。” 徐绪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真的太过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况且他也不是真的想让祁沛不开心，只是想逗逗祁沛而已，就是没管住嘴。 他下巴一低，“知道了。” 徐绪有些顺拐地走出门去追祁沛，祁沛在KTV大门外闹了半天，他什么好话都说了才把人哄好。俩人再拉拉扯扯地回到包厢的时候，气氛好了些。 徐绪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任由祁沛怼他，怼什么都不还嘴。 不过他进门时光顾着哄祁沛了，没有把门关紧，留了一条小缝隙。 祁沛走到屏幕边搜了搜歌曲，转头问在沙发上安静坐着的许竞珩，“许竞珩，你要不要来首浮夸热场子？” 许竞珩赶忙摇摇手，“不了不了，这几天嗓子有点哑。” 祁沛听出来他确实嗓子有点哑，也就没逼他，“好吧。” 她独自在屏幕上捣鼓着，屏幕上出现了泡沫两个字。 祁沛去了原唱，设置成只有伴奏。她拿着话筒转身，做了个嘘的姿势，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她剜了徐绪一眼后，姿势有些乖地站在屏幕旁，呆板地跟着字幕唱。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那天司霖他父亲也在这家KTV里面，而司霖也恰好去了KTV，徐绪跟祁沛在外面拉扯的一幕又恰好被司霖看到了。 司霖记得这两个人是时常围绕着许竞珩的人，于是便跟着他们走了进去，想看看许竞珩。 他跟着他们走到包厢外的走廊上，祁沛跟徐绪进去后没有把包间门关紧，里面的声音都漏了出来，他好像听到了唐格予跟许竞珩的笑声。 他控制不住地往前，站在走廊上隔着门板上的透明玻璃往里看，里面的唐格予跟许竞珩举止亲密，他们甚至还互相喂对方吃东西。 看到这一幕，司霖好像怔住了，他眼神有些空洞，呆呆地看了许久。 第95章 人间 祁沛唱完几首歌，说要歇歇嗓子，要跟他们来玩游戏。 几个人都从沙发上起来，在包厢里的空地上围了个圈坐在地上。 他们玩的是那时候最流行的真心话大冒险，用最简单的办法：转话筒。话筒头转到谁，谁就要说一个真心话或者做一件事情，弃权罚酒三杯。 王志转的话筒，他第一个撞到的是吴乐，吴乐一脸无奈，王志一脸奸诈：“诶？小乐！” 徐绪嘴角弯起，他坐在祁沛旁边，手掌慢慢往祁沛腿边挪动，碰到祁沛腿侧的时候又赶紧拿开，但脸却看着王志：“大志，你故意第一个转他的吧？” 祁沛没看他，“哼！关你屁事！” “啧……”徐绪扭头看祁沛，竖起食指戳了戳她腿侧，“还生气呢？” “你管我……”祁沛白了他一眼，“谁让你坐我旁边了？滚一边去！” 徐绪又戳了戳祁沛的手，委屈巴巴地说：“我的姑奶奶呀，干嘛还生气，不是让你骂了半天了……” 祁沛扭了下胳膊，把他手撞开，“离我远点，看见你就烦……” “唉……好吧……”徐绪颓废地起身，坐到王志和吴乐中间去。 看徐绪真的起身坐走了，祁沛有一瞬间的怔愣。 吴乐瞥了徐绪一眼，眼里满是嫌弃，轻微地摇了摇头。 “来，小乐开个头！”王志期待地看着吴乐，“说吧，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吴乐轻笑着，“大冒险吧，我没啥真心话好说的。” “又是大冒险……”王志无奈了。 “大冒险？”祁沛挤着眼看吴乐，“你确定？” “确定，说吧。” “哈哈哈那你惨了！”祁沛无情地笑着，“我来啊，我说我说！” 她抬手指着坐在她对面的吴乐，“小乐同学，你现在站起来，绕着包厢走一圈猫步，很风骚的那种！” “噗！”许竞珩坐在唐格予旁边，贴过去跟唐格予说个了悄悄话：“阿乐不会走的吧？” 他们背对着门，唐格予的手搂住许竞珩的腰，小声说着：“他会的。” “为什么？阿乐不像是那种可以风骚起来的人啊。” “你是没见过他跳nobody的时候……” “什么？！”许竞珩震惊了，不可置信地去看一脸正经盘腿坐在地上的吴乐，“他跳过nobody？” “嗯。”唐格予也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啊？” “因为他不会喝酒。” “啊……好吧。”许竞珩又问：“那他为什么不选真心话？” 唐格予歪头看他，“你看他这么闷的人能有什么好玩的真心话吗？” “好吧，也是。”许竞珩贴着唐格予耳朵，在他耳根上亲了一下，“祁沛也挺狠的，居然要阿乐走猫步，这不是诚心为难他吗。” “怎么……”唐格予突然发笑，手指在许竞珩腰间捏了捏，“你想替他走啊？” “不不不……不要。” “想要也不行。”唐格予说：“你只能走给我一个人看。” …… “来！猫步走起！”明泽大叫一声，一脸看戏地望着吴乐，手里还拿了片西瓜，“我看看会不会有nobody骚啊……” 徐绪起哄拍了下地板，“阿乐，还磨蹭什么呢？走个猫步还扭扭捏捏的，是不是爷们了？” 吴乐站起来，不爽地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再怎么也比你爷们。” 祁沛阴阳怪气地接了句：“就是！” “好吧……” 于是，在他们一伙人中最成熟稳重不苟言笑的吴乐同学，真的走到了包厢的墙壁边，撸起袖子甩起头发走起了猫步。那姿势妖娆到许竞珩简直不敢直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吴乐。 包厢太小，吴乐很快便走完一圈，他走完了又跟没事儿的人似的一脸正经地坐在地上。 虽然大家看他走猫步并未看过瘾，但也不敢再强迫他走一圈，毕竟也是整个包厢里辈分最大的。 第二回 转瓶子的是吴乐，他故意把瓶子转到了唐格予那边，“格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唐格予两手撑在身后，悠闲地坐着，转到自己了也不慌，“真心话。” 许竞珩张大眼睛看他，“真心话？” “嗯。” 吴乐挑眉看了一眼许竞珩，开口道：“这一轮我问。” 祁沛刚刚看了吴乐走猫步，心情好了些，“行，你问。” 吴乐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唐格予，淡然道：“格予，有喜欢的人吗？在不在这里？” 吴乐这两个问题问完，包厢瞬间炸起来了。 “啊？！”许竞珩大叫一声，不知所措地看着吴乐，“你你你……你问他这个干嘛？！” “嗷嗷嗷！”明泽激动地拍地板，“这个有什么不能问的，我早就想问了哈哈哈！” 他指着唐格予，一脸得意地看着许竞珩，“我告诉你啊，这货绝对谈念爱了，而且对象肯定就在我们班！我跟你说他那眼神，那眼神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知道吧？！现在的眼神里充满了爱和幸福……” ……许竞珩不合时宜地在心里默默点头，我知道啊…… 明泽吃了口西瓜，豪放地笑着：“我早就想问了！” 王志也叫着：“我比你更想问，还记不记得去年那个雪人？我怀疑予哥从那个时候就谈了，是不是啊唐格予？！” 唐格予嘴角弯起深深的弧度，没说话，只是宠溺地看着许竞珩。 许竞珩有些害羞，不太敢看他，“唐格予，看来……你还是不怎么会隐藏啊。” 唐格予阴阳怪气呵了一声。 明泽跟王志倒还好，徐绪才是最激动的，他直接站了起来，嘶吼着：“唐格予！有没有喜欢的人？在不在这里？” 他很关心唐格予的婚事，毕竟唐格予跟祁沛实在走得近，他真的很想让唐格予早点跟别人成了，这样祁沛身边就少了一个男生。 徐绪紧张地看着唐格予，就怕唐格予说出个有、在。 “有、在。”唐格予的回答简短又让人惊讶，所有人都一脸迷惑地看向祁沛，只有许竞珩低头偷笑，吴乐脸上云淡风轻。 “什么？！”徐绪慌了起来，“你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在这里？！” “嗯哼。”唐格予悠闲地点头。 “绝交吧。”徐绪立马变了脸，“老夫看你并不太适合做我兄弟，滚吧。” “切……”唐格予无奈地笑了一声，“不是祁沛，用不着绝交。” “啥？” 唐格予这句话说的比刚刚那两个字还要让人一脸震惊。 在场的就祁沛一个女生，如果不是祁沛的话……那岂不是男生？？？ 许竞珩紧张起来，而吴乐还是云淡风轻，祁沛则一脸赞赏。 其实唐格予不下三次地跟许竞珩提过，要不要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几个兄弟，但每次都被许竞珩拒绝了，因为许竞珩怕…… 他怕他们几个会因此看不起唐格予，疏远唐格予，甚至是排挤唐格予。因为他在许久以前见过两个他们这样的人，在学校是怎样受欺负的。 “你有喜欢的人，在这个包厢里面……不是祁沛？”明泽整个人都傻了，“你在开玩笑吧唐格予？” 王志也有些尴尬，“那……除了祁沛以外，没有女生了啊……” 徐绪心里放心了，但脸上还是装模作样地正经，“难不成予哥带了女朋友来，躲在洗手间里？” 祁沛跟吴乐同时看向许竞珩。 许竞珩低着头，心里百感交杂。他希望自己跟唐格予的爱情能让朋友们知道，但又害怕他们的爱情会不被朋友们认可。 不过他心里最大的还是感动，至少唐格予从没想过要把他们的关系藏起来。 唐格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方无拘束地捏起许竞珩的下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亲完又若无其事地坐着，看着包厢里的人，“我的爱人是许竞珩，我很爱他，在你们还不认识他的时候就喜欢他了。我们是今年的一月一日在一起的，去年那个雪人，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之一。” 所有人瞬间呆住，大气不敢喘一下。包厢里的气氛一时静谧又尴尬，明泽手上的西瓜皮都有些拿不住了，他嘴里还含了口西瓜，但此时不太敢咀嚼。 唐格予拉住许竞珩的手握住，“我希望你们有什么看法或者想说什么话，想做什么事都冲我一个人来，我会理解你们的任何言语。” 许竞珩眉心轻拧，因幸福和感动而热泪盈眶。他用另一只手去转地上的瓶子，转了一遍，瓶口没对着自己，他又去转第二遍第三遍，直到瓶口对着自己了，他才抬起头开口道：“我选真心话。我的爱人是唐格予，我很爱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很喜欢他了。” 唐格予扭头看许竞珩，眼里并没有惊讶，满是温柔。 许竞珩对唐格予笑了一下，拼命忍住了眼泪，“格予，今年我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唐格予抬手在他脑袋上柔了一下，“好。” 包厢里的几个人，表情都由起初的惊讶变成了现在的……看戏。 其实谁也不瞎，都能看出来唐格予跟许竞珩关系异常亲密，他们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但那个想法只是冒了个头就有被掐断了，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可如今他们曾经出现过的猜测被唐格予和许竞珩亲口说出来证实了，心里不但没有反感，反而还有一种大石头终于落下了的轻松感。 而最轻松的就是徐绪。 妈蛋，唐格予终于能完全排除了。 徐绪一脸赞许地朝唐格予竖起大拇指，“予哥……厉害，男人都能搞定……” “噗！”唐格予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就是觉得厉害，真的厉害！” 徐绪开了头，王志也不磨叽了，傻乐地笑着：“恭……恭喜啊两位……” 明泽歪着脑袋一愣，“我以后该不会得叫许竞珩嫂子了吧？” 唐格予打了个舌，“你愿意就行，先说好叫一次奖五块。” “嫂子！”明泽立马叫了，交完伸手问唐格予要钱，“五块。” “行。”唐格予还真从口袋里摸了五块出来给明泽，“多叫多得。” “嫂子。”明泽又叫了一声，“予哥，我今晚就先叫个一百的哈，你钱准备好。” “你小子，有点赚钱的头脑啊？” “那可不，好歹家里也是养猪大户。” 王志也加入了进来，“嫂子最聪明嫂子最好看，嫂子成绩最好，嫂子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呃，校草。” 唐格予直接拿了一百给王志，“你最会说话了啊，我欣赏你。” “嘿嘿嘿……”王志拿了钱美滋滋地笑着，“谢哥嫂。” …… 被熟人突然叫嫂子，许竞珩心中羞耻，打了唐格予一下，“你干嘛啊？” 唐格予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怎么了嘛？不愿意听人夸你？” 许竞珩把他手打开，“那你也别一直让人叫啊，还给钱……” “哎呀，就当给红包嘛。”王志笑道：“来，恭喜唐格予同学和许竞珩同学成为我们班第一对……呃不，第二对相爱的人。” “第一对相爱的人是谁啊？” “第一对相爱的人是谁啊？” 徐绪和祁沛两个好奇宝宝同时问王志，王志脸上笑容僵硬，尴尬地呵呵两声，“你们慢慢悟吧……” 唐格予跟许竞珩相视一笑，唐格予道：“行行知道是谁吗？” 许竞珩乖乖点头，“知道。” 唐格予去看明泽，明泽也道：“我知道。” 吴乐主动举手：“我也知道。” 祁沛和徐绪两脸懵逼，祁沛不悦道：“你们怎么都知道？” 徐绪摇头：“我不知道啊。” “切。”祁沛白他一眼，“你能知道啥，你啥也不知道。” 徐绪小声嘀咕一句：“你不也不知道吗？” 俩人又拌了几句嘴后，包厢里的话题开始围绕着唐格予和许竞珩转。 他们从开始到现在，从里到外，从浅到深都被问了个遍，甚至连他们做过没有，做过几次，谁上谁下都问了……然而这些问题许竞珩都捂住唐格予的嘴不让他回答，因为实在太羞耻啦。 许久过后，包厢里的哄笑声渐渐平息，唐格予拿起话筒唱了一首发音非常标准的“相依为命”，而他唱完后许竞珩用小提琴拉了一首“My Heart Will Go On”。 唐格予唱歌时，眼神是放在许竞珩身上的，而许竞珩拉小提琴时，眼神也是放在唐格予身上的。包厢里的黑暗把他们眼中的含情脉脉盖住一些，但相依为命和我心永恒足以表达他们对对方的爱。 然而，司霖是那天才知道许竞珩原来还会拉小提琴的，而他也听到唐格予拿着话筒说了一句：我家行行比去年拉的好听了呀…… 唐格予去年就知道了。 他站在门外，看着包厢里面欢闹的一切，觉得很刺耳、刺眼。让他不爽，不爽到眼眶发红…… 到了十二点时，里面开始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切蛋糕…… 徐绪用手指勾了一块奶油抹在祁沛侧脸，祁沛立马咬住他食指不放，徐绪疼得嗷嗷叫，然而并没有人帮他。 司霖站在门外，看到他们散场。 手上捏紧的拳头，心里汹涌的怒气是因为他看见祁沛许愿的时候，唐格予亲了许竞珩的嘴唇一下，而许竞珩也亲了唐格予一下，他们是如此亲密。 那时候包间里的灯是关着的，很黑，但包间外面的走廊上很亮，能照亮包间里一点，而唐格予跟许竞珩又刚好站在门边，他们亲吻对方的这一幕被站在走廊上的司霖清晰地看到了。 司霖腮帮子鼓动一下，几乎要把牙咬碎。他眼里拉满血丝，但没有挪动僵硬的双腿。 后来，他其实是后悔那天晚上没有先走的，因为那天晚上许竞珩没有回宿舍，他亲眼看到唐格予带许竞珩去了酒店。 许竞珩和唐格予，他们相爱了，他们接吻了，他们把关系告诉了亲近的朋友们，他们……手牵手去了酒店。 司霖站在酒店楼下，仰头看着并不高档的酒店楼层，眼里露出强烈的不甘和嫉妒。 终究是……来晚了。 第96章 人间 第二天晚上许竞珩回到宿舍时，发现宿舍里的灯坏了，一直打不开。 他刚想出去跟宿管叔叔说，却发现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关上了，他也打不开了。 “许竞珩。” 黑暗里许竞珩吓了一跳，脖子都缩起来了，他知道这是司霖的声音，“你……” 空气中有轻微地声响，不知道是不是司霖在向他挪动。 许竞珩再次开了一下门锁，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不禁感到疑惑，嘴里喃喃着：“奇怪……怎么打不开了。” 司霖走到他身后，冰冷地开口：“因为我把它锁了啊。” …… 许竞珩无语。他无奈地转身，背贴着门板，“你锁门干嘛？我现在要出去，你开一下。” 司霖哼笑一声，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贴近许竞珩，“你出去干嘛？” “灯坏了你没发现吗……”许竞珩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你赶紧打开！” 司霖在他说完这句话时，突然抬手按在许竞珩背上，把他压在门板上。 他用力不小，许竞珩背部被拍了一下，胸口撞在门板上被震了一下，有些发麻，他扭过脸吼了一句：“你干嘛啊？！” 他真的搞不懂司霖了，这人肯定是有问题，明明说过了不会再打他的，可现在又这样对他。 司霖的手从许竞珩背上往下滑，落到许竞珩腰间之后又往前移动，用力把许竞珩的腰勾住。 他力道之大，许竞珩的背瞬间就贴到了他的胸口。 “司霖！你是有病吗？！”许竞珩两手抓住司霖那只勾在自己腰上的手，要把那只手拽下去，可司霖有怒气在心中，力气是从未有过的惊人，许竞珩两手拽他，他竟丝毫不动。 “司霖！你放开我啊！”许竞珩气急之下踩了司霖一脚，“手放开！别贴着我……” 司霖脑袋往前凑，压在许竞珩肩膀上，嘴也贴在许竞珩耳边，“许竞珩，你乖一点……” 他散发出来的滚烫气息让许竞珩瞬间毛骨悚然，“啊你放开——” 许竞珩开始拼命挣扎，可他越挣扎司霖就搂得越紧，贴得越近。许竞珩几脚踩在他脚上，他跟感觉不到疼似的。 司霖整个身子都贴着许竞珩，嘴唇也要碰到许竞珩耳根了，“你昨晚没回宿舍啊？” 许竞珩歪了下脖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昨晚去哪里了，跟谁一起，你们干了什么？” 许竞珩背对着他，没有办法抬腿踢他，踩了他几下他也没反应，只好在他手背上捶了一下，“你放开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放开我！” “你乖一点……许竞珩。” “司霖！你不是说要重新认识的吗？干嘛还要这样对我？”许竞珩开始无奈，身子一直在挣扎，却发现依旧不能挣脱。 司霖一手扣住他的腰，另一手竟慢慢滑到许竞珩喉咙上去，手掌箍住许竞珩脖颈，慢慢收紧，“我是要跟你从新认识啊，可是你好几天都不跟我说话，也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们怎么认识啊？” 许竞珩这十来天以来确实是有意在无视司霖，因为他讨厌司霖。上课时司霖会偶尔拿笔戳他，但他都装作不知道，因为他觉得跟讨厌的人没必要重新认识。 现在的他，有唐格予陪在身边，还有明泽吴乐祁沛他们做朋友，时不时跟王志徐绪他们吵两句解解压，他已经很满了，无暇去顾及司霖，也不想去顾及司霖。 “许竞珩……”司霖下巴压在许竞珩肩膀上，好像有些委屈，“你说要跟我从新认识，但是又不搭理我，你说话不算数。” 许竞珩扭动身子，想抬手把司霖脑袋推开，但整个身子都被司霖压在门板上，他根本动不了。 他极其不喜欢这个姿势，也极其讨厌贴在他背后的司霖，“你放开啊！” 司霖不仅没放开，反而还往前一步，把许竞珩更紧地压在门板上了。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慵懒，“许竞珩，我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是吗？你根本就当我不存在，而且……” “滚开！”许竞珩发狠地在他脚上踩了一脚，“你他妈给我放手！” “你乖一点，你越挣扎我就会越用力，那吃亏的也还是你啊。” “司霖……”许竞珩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还想怎么样……” 他已经急得跳脚了，幸亏这一幕不会被唐格予看到，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没有跟唐格予说过自己以前认识司霖，甚至都没有在唐格予面前提起过司霖，在教室里一直也没有跟司霖说话，就当他真的是一个转学过来的陌生同学。 也许是他对司霖真的太过冷淡，唐格予前几天还问过他是不是不喜欢新同学。 “我想怎么样？”司霖突然扯起嘴角，“我想怎么样，你真想知道啊？” “你先放开我再说好吗？”许竞珩不想跟除了唐格予以外的人有这样的接触。 “不好，但是你要乖一点，要先回答我几个人问题可以吗？” 许竞珩再次挣扎，可前面是门板，锁着门，腰上的那只手跟铁链一样，怎么拽都拽不开，而背后的司霖也跟一堵墙一样，他根本不能成功解脱。 寝室里没有开灯，许竞珩心中的压迫感更甚，又有些无助。 他没有说话，较劲地拽司霖的手，而司霖真的搂得更紧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妥协了，“你问吧……” 司霖的脑袋还搁在他肩膀上，嘴唇也还贴在他耳边，说话的语气听不出好坏，但声音有些淡，“你跟唐格予相处的很好啊？” 许竞珩不知道司霖为什么突然问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他表情厌恶，声音冰冷，“是，我们很好。” “有多好？” “最好。” “你跟唐格予最好？” “是。” “好到什么程度？” “你还有多少问题要问？” “看我心情。” 许竞珩更加不耐烦了，“现在已经要十二点了，我想早点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可能……不行。” “司霖！你有完没完？！” “没完。” 司霖掐在许竞珩脖颈上的那只手松了些力道，“我再问你一次这个问题，也是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 许竞珩再次妥协，除了司霖主动放手以外，他真的没有办法挣脱，“你问。” 司霖贴在他耳边，压着声音道：“你谈恋爱了吗？” 许竞珩不知道司霖为什么一直要问他这样的问题，他心中无奈，但没有犹豫地说：“没有。” 他下意识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司霖，要是让司霖知道他跟唐格予在谈念爱，那他对司霖的恐惧会更深，因为他有把柄在司霖手上了，要时不时担心司霖会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让别人对唐格予冷眼相对。 司霖又问了一句：“真没有？” “没有！”许竞珩瞪着眼。 “那你跟唐格予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司霖手上的力道再次松了些，但眼里的阴冷更深了。 他没有捏着许竞珩脖颈了，手指只是贴着许竞珩颈上的皮肤，跟他体温碰撞体温。 许竞珩已经烦得不行，“我不是说了吗？最好的，最好的你听不懂啊？就是最好的程度，最……” “好到跟他接吻，一起进酒店的程度是吗？”司霖说这句话的时候，把脑袋挪开了，他突然不想碰到许竞珩。 许竞珩瞳孔放大心脏缩紧，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呼吸也有几秒钟的滞停。 在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话时，司霖却又问了一句：“你们是第一次去酒店吗，还是之前已经去过很多次？” 许竞珩整个人已经愣住，他没有办法思考了，贴着司霖胸口的背脊也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麻。 “你在跟唐格予谈恋爱对吗？” “你们去酒店是在做吗？” “你们做过多少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司霖的这些问题重复地回荡在许竞珩脑海内，他吓得浑身冒冷汗。 司霖……司霖是怎么知道的？ 接吻……住酒店……他跟唐格予这些事情司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想不明白，也掩饰不了。 司霖转脸，眼睛在黑暗中看向许竞珩放杯子的抽屉，嘴角扯起不甘地笑，“你抽屉里的那个杯子，是还有一个配套的吧？是不是在唐格予那儿？” 许竞珩太阳穴跳动两下，心里在默念这两个字：完了。 他没有说话，司霖的手捏起他的下颚，“你最好说实话。” 许竞珩已经有些傻了，嘴唇发白颤抖，他被刺激得太狠，心里也太过慌张。 “说啊……是不是在唐格予那儿？”司霖又问了一句，给他更多压迫感。 许竞珩知道自己如果不说的话，司霖会一直没完没了的，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是……” 在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司霖突然把他束缚得更紧了。 “呃……”他胸口发闷，疯狂扭动起来，想摆脱束缚。 “是唐格予的啊？”司霖问着。 许竞珩呼吸沉重，表情难受。 “你跟唐格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到了进酒店的程度了吗？” 许竞珩没说话，无声地挣扎着。 “挺行啊，许竞珩……”司霖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开始发力，发狠地用力，“你居然谈了个男朋友？” 他从来没有想过许竞珩会谈念爱，也不能忍受许竞珩居然谈了个男朋友？！ 他居然！谈了男朋友？！但那个人不是自己，许竞珩已经……属于别人了。 司霖脑海里突然出现唐格予的脸，唐格予在包厢里亲吻许竞珩的那一幕，唐格予带许竞珩去酒店的那一幕…… 全部！不能忍受！ 许竞珩是他的，应该是他的才对……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得到许竞珩，许竞珩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 司霖越想越生气，越来越嫉妒唐格予。 他手上更加用力了，把心里的嫉妒之气用这种方式报复给许竞珩。 许竞珩口腔内壁的嫩柔全部挤在牙齿上，他疼得皱眉，想让司霖放开，但说不了话。 司霖的表情不再平淡，他开始变得冷戾，“算了……许竞珩，我直接跟你说吧，我来这儿就是来找你的，来找你就是想要你的，想要你，明白吗？” 想要你…… 许竞珩脑门发热，开始冒汗。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司霖刚刚说的那些话，他觉得是幻觉，肯定是幻觉。 可司霖接下来的话语又打破了他的逃避和自我催眠。 司霖没放开他的下颚，说话的声音突然挑逗起来，有几分开玩笑的语气，“我来这里呢，本来是想好好跟你道个歉，认个错，让你开心开心了然后再追你的……” “可你呢？当着我的面跟别人亲热，天天不是躲着我就是无视我，我想跟你重新认识，可你给我跟你说话的机会了吗？！” “还有……你居然还谈了个男朋友？” 司霖越说越气，烦躁地闭上眼睛，“算了……我直接跟你说了吧，我来都来了，为的就是干.你，一直干.你，不干到我腻了，你就别想离开我。” 许竞珩于司霖来说，像一个红彤彤、很丰满、看起来很新鲜很好吃的苹果。那个苹果曾经在他面前出现过，引起了他强烈的食欲和渴望，但他还未拿到手咬一口，苹果就跑了。 苹果不在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想着苹果，时常想到口腔发酸，止不住地垂涎。 他想把苹果抱在手里好好留着，也想几口吃掉，但都一直没能做到。 那个苹果他越得不到，越吃不到，就越想要，越饥渴难耐。 如今他再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苹果，正满心欢喜地想跑过去抓住的时候，却发现苹果已经被别人咬了一口，而且那个人还一直围绕在苹果旁边，肆意享用着苹果。 他愤怒，他气这个苹果为什么不等着自己来吃。他嫉妒，嫉妒那个能吃到苹果的人。他不甘，不服凭什么别人能吃到这个苹果。 但是，即使这个苹果已经被别人咬了一口了，在他眼里不如原来的丰满完美了，他也还是要抢回来，把剩下的地方吃光。 他要把许竞珩抢回来，吃干抹净。 许竞珩的眼睛已经瞪到发痛，喉咙干涩发痒，身子里的血好像一下子全涌上了脑袋里，背后如针扎般痛麻。 他已经难受到极致了，可此时司霖还给了他最后一击，“许竞珩……脑子还能用的话，赶紧跟唐格予分了，不然我不介意当着唐格予的面干.你，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你！你……”许竞珩又惊又惧，嘴唇颤得说不好话，“你……为什么……” 司霖放开手，“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跟唐格予断干净，我可以……不介意你们做过。如果下个星期你不跟唐格予分开，不到我身边来，那你一定会后悔的。” 司霖说完这句话，放开了许竞珩。 许竞珩双腿无力，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着。 他开始害怕，无助。 司霖推开他，开门走出去了。 许竞珩再坚持不住，半跪在地上。 怎么办？ 怎么办…… 这是怎么回事？司霖为什么要这样，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跟唐格予进了酒店的，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司霖想…… 司霖居然要…… 许竞珩不敢想了，他现在只想打电话给唐格予，可是又不能跟唐格予说这件事情…… 绝不能让唐格予知道司霖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知道司霖家里的情况，唐格予要是跟他对着干，肯定是敌不过他的。 怎么办…… 他想不到司霖会这样，会对他有如此恶心的想法，他也想不出解决办法。他只知道，他不要跟唐格予分开，绝不要跟唐格予分开。 那天晚上许竞珩靠着墙抱膝蹲着，恐惧地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想出解决办法来，心里唯一坚定的是一定不能跟唐格予分开。 第97章 人间 第二天一早，许竞珩顶着满眼的红血丝去了教室，唐格予还是来得很早，而司霖也到了。 他在唐格予温柔地眼神和司霖挑衅地注视下走到座位上坐好。 唐格予拿了颗棒棒糖递给许竞珩，许竞珩不怎么想接，他现在没有心思吃糖。 “怎么了行行？”唐格予看出他精神不佳情绪不好，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一点，“昨晚没睡好啊？眼睛那么红。” 许竞珩点点头，他昨晚确实没睡好。 唐格予心疼极了，想抬手摸摸他的背，但又不想惹人注目，他轻声轻语道：“怎么睡不好呢？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许竞珩摇头，“没事……”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带你去诊所看看好不好？你眼睛好红，我怕你发烧了。” “没事啊，格予，你写作业吧。” 唐格予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心里就不舒服，“可是……” “我真的没事。” “好吧，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高三虽然是学业重要，但是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最最重要的，知道吗？” 许竞珩转脸看唐格予，对他微微笑了一笑，“嗯，我知道了。” 唐格予点头，但眼神仍是担忧，“今晚好好休息。” “好。” 许竞珩没再跟唐格予说话，柔柔眼睛把卷子从抽屉里拿出来做，但没做多久他的背就被人用笔戳了一下。 许竞珩心觉不妙，以往他都会装作不知道，但想起司霖现在已经知道了他跟唐格予的关系，而且还说了那些话……便还是转过头去看司霖。 司霖没有说话，但给了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今天是第一天。 许竞珩深深皱着眉，咬紧了牙把纸条使劲儿撕掉。 他的动作被司霖看在眼里，司霖表情变得阴冷起来。 ****** 中午吃完饭后，许竞珩把唐格予牵到了食堂旁边的小树林里。 “格予……”许竞珩抱着唐格予的腰，在这个让他安心的人面前肆意撒娇，“我好喜欢你啊，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唐格予两手在他背上抚摸着，他能看出来许竞珩今天心情不好，身体也不舒服，不知道真的是单纯的没睡好还是有其他原因，他都觉得很心疼，说话的声音自然地放轻了很多，“我也很喜欢你，我很爱你。” 他在许竞珩脸侧亲吻一下，“我怎么会跟你分开呢？别瞎想，宝宝。” “可是……可是我有点怕……”许竞珩把额头埋在唐格予锁骨上，“我真的怕跟你分开，我真的怕……” “放心……我们不会分开的，我永远跟你在一起。” “你说的？” “我说的。” “好，我们说的，要一直在一起。” “当然会一直在一起。我说了，我很爱你，就算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也会一直爱你的。” “你真好，格予……” 许竞珩抬起脸看唐格予，眼里有一层薄薄的水汽，看起来有些可怜。他那副模样让唐格予看着就心疼，但心疼之余，还有一点点疑惑。 唐格予察觉到许竞珩最近的状态好像都不太对，虽然许竞珩以前也挺黏他的，但是最近有点过分地黏他了，而且一直会担心他们会分开。 其实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更别说有谁提过分手了。他们的感情越来越甜，爱得越来越浓，许竞珩为什么会一直担心他们分开的事情呢？ 唐格予看着眼前人，看着这个让自己喜欢到想把所有都给他的人，温柔开口：“旁人在，淡出终于只有你共我一起，仍然自问幸福虽说有阵时为你生气，其实以前和你互相不懂得死心塌地，直到共你渡过多灾世纪……” 许竞珩抱紧了唐格予，眼里含泪但嘴角弯起，跟唐格予一起开口唱他最喜欢的部分：“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我还如何撇下你……” 他们唱完这一段，唐格予得瑟地扬起眉梢，“怎么样，发音是不是比之前标准了很多？” “嗯，唱得真好，比前天在KTV唱的好很多。” “还是许老师教的好啊……” “是唐同学学习能力强。” “那也是许老师更强，哈哈……” “嘻嘻……” 他们看着对方，抱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气息，傻傻地笑着。 唐格予问他：“还有下半段，要不要唱完它？” “要。”许竞珩抬手看手表，“还有十分钟才上课呢，咱们把后半段唱完呀。” “好。” 他们在悬铃木下轻缓开口，“年华像细水冲走几个爱人与知己，抬头命运射灯光柱罩下来是我跟你……” 一起唱完最后一段，他们相拥接吻。树林里只剩下偶尔传来的蝉鸣声和微风吹来时叶子在树上轻轻扇动的声音。 他们吻得痴迷，爱得热烈。 而司霖站在树后看得清晰，恨得入骨。 当天晚上许竞珩没有回宿舍住，他跟着唐格予回家住了，开始吃唐格予的穿唐格予的，睡唐格予的床再顺便跟唐格予睡，后来几天亦是如此。 他们高三来的早回的晚，跟唐伟明和吴玉基本上碰不着。 当唐格予在为每晚都能跟许竞珩亲密而美滋滋时，许竞珩却在为司霖说过的那些话忧愁。 第五天时，那天不用上晚自习，第二天还可以放一个上午，许竞珩决定趁那天跟司霖谈谈。 下午最后一节课时，他给司霖递了个纸条，让司霖放学了先不要走，在宿舍等他一下。 放学后许竞珩跟唐格予在北街一起吃了个饭，耽误了些时间，回宿舍时整个宿舍楼空无一人，很安静。 他走到309寝室门口，给自己打气般地捏了捏拳头，再呼出一口气才慢慢打开门。 他推门进去，又把门关上，但把门关了之后他并没有走进去，只是贴在门板上，平静地看着司霖，而司霖却是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看。 “司霖……” 许竞珩忐忑地开口了，“我来是想问问你……你……” 司霖放下手机，从床上坐了起来，“你问。” 许竞珩无奈之下轻叹一声，“你要是真的还是看我不顺眼的话，要不你就再打我一顿吧，打一顿不解气再接着打也可以。” 只要别再对我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别再让我跟唐格予分开…… “你在说什么？”司霖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他眯着眼，表情很轻蔑，“你当我说过的话是什么？” “司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要你跟唐格予分开，要说多少次你才能听懂？” 许竞珩咬着牙，“这件事不可能。” “所以就是不分？”司霖眼里布上阴冷，“你可想好了？” 他这句话惹恼了许竞珩，许竞珩剜他一眼，“你有病吧你？我为什么要跟唐格予分开？我跟唐格予谈念爱，这件事跟你有关系？你凭什么插手？” “呵……”司霖气笑了，“可以啊许竞珩，比去年胆子大了。” 许竞珩不拿正脸看他，“我们已经高三了，已经是个大人了，马上就要读大学或者入社会，希望你能成熟一点。” “哦……” 许竞珩又道：“如果你可以改变一下，那我也会当做没有听过你说的话，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装作不认识就好了，反正……”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反正……也只有不到一年了，这段时间过去之后，他还是可以摆脱司霖的。 司霖嘲讽地笑了一下，“你今天来，就是想让我知道，你根本没有把我之前说的话放在心里，对吧？” 许竞珩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是，因为我觉得那些话更本不可理喻。” “哦……”司霖慢慢向他靠近，站在他身前，平静道：“可是我觉得，没上过你还挺可惜的。” 许竞珩瞪着眼睛盯着司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警告，“你别再说这样的话！” “你也别再把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司霖伸出手贴在许竞珩胸口，把许竞珩按在门板上，“一个星期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容忍，你该庆幸我没有一来就直接上.你。” 司霖的手慢慢往上滑，贴到许竞珩脖子上，力道骤然收紧，“还有两天，两天之后如果你不跟唐格予分开，乖乖到我身边来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许竞珩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你算什么东西？你还想做什么？！” “你……你对我说话温柔点。” “你不配！”许竞珩两手抓住司霖手腕狠狠往下一扯，“我不会跟唐格予分开的，不管你做什么！” 他这句话似乎触动到了司霖身体里那根名为怒气的神经，他说完之后司霖脸上的怒意明显地汹涌上来了。 这样的表情，让许竞珩厌恶又恐惧。 然而司霖却在他恐惧之时一手扼制住他的脖颈，一手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地把他往床边拽。 许竞珩惊得大叫，两手去推他胸口，“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司霖哪管他的言语，咬着牙把他往床边拖，力气之大，许竞珩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要被甩飞了，“你放手！司霖！” 司霖毫不留力地把许竞珩摔在床上，许竞珩后脑勺磕到了床头的护栏板，脑子一下子就晕乎了，两眼看不清东西，但手还是在使劲儿地推司霖。 “你放开！”许竞珩怒火冲天，想握拳捶司霖的脸，但被司霖抢先把他手腕握住了。 许竞珩挣扎几下，但有些动不了，他脸都急红了，“司霖！你干什么？你小心我报警，到时候给你难堪！” “好啊，你报警，要我帮你拿手机吗？”司霖压在他身上，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压在床板上，另一手竟然要去扯他衣服下摆。 许竞珩感觉到他的动作，立马就慌了，“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干.你啊……”司霖用膝盖固定住许竞珩不断乱蹬地双腿，邪恶地笑了一下，“看来我做的不够明星，你还不知道啊？” “你！司霖！你放开！”许竞珩怕得嘴唇发抖，“你不能这样！” “叫什么啊……都跟唐格予做了多少次了，还怕吗？”司霖的手滑到他的衣服下摆里，手指轻佻地勾开许竞珩衣服往上一挑，许竞珩白皙又劲瘦的腰露了一小截出来。 “司霖……你混蛋！”许竞珩闭着眼吼了一句，很想推开司霖，但两只手的手腕都被他捏住了，根本使不上力，想抬腿蹬他，但整个身子都被他压着，两条腿也被他的膝盖固定着，他无法动弹。 无助又惧怕。 司霖的手掌从他的衣服下摆内滑进去…… 这样的触感让许竞珩头皮发麻，身上的汗毛都炸开了，“你放开啊？我要报警，你滚开！神经病！” “骂，继续骂，总比无视我的好。” 司霖的手更加放肆，越来越轻佻，越来越往上。 许竞珩身子开始剧烈颤抖，眼睛都已经定不了焦了。 他对司霖的恐惧与厌恶没有任何一次有今天强烈。 “司霖！！”许竞珩几乎是崩溃般地吼出来的，他闭着眼，表情扭曲着：“你放开我！！滚开！” 他这样的表情和声音还有话语让司霖恼怒又嫉妒，可许竞珩又在这句话之后，求助般地叫了一声唐格予的名字。 唐格予这三个字，在司霖心中是个高压线，一旦听到，将会嫉妒得失去理智。 他听不得许竞珩说这三个字，许竞珩在他这里的最后一条保护线也被着三个字给撕裂了。 他恼红了眼，不打算放过许竞珩了。 手退出许竞珩上衣，一路往下…… “滚！”许竞珩知道他要做什么后，脑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混乱，才消了几天的红血丝立刻又布满双眼，“不可以！” 司霖没管他的抗拒，继续手中动作，“你这么大反应干嘛，又不是没跟唐格予做过，搞得跟不知道这回事似的，叫这么大声干嘛？” “滚开！人渣！” “呵。”司霖突然扯嘴笑了一下，“我劝你还是留点力气，开始了再叫吧。” “我要报警！让警察把你这个恶心的傻.逼给抓走！” “行，你去报，完事儿了你去报。” “滚啊你！”许竞珩闭着眼大吼，眼尾已经开始晶莹。 “你叫的我好像要杀你似的，至于吗，你也不是第一次啊，跟唐格予不是已经进酒店了吗，还怕啊？” “唐格予是唐格予！你是你！你这个人渣根本不配跟他比！” “省点力气吧，我要开始了。”司霖说着已经扯下了他的校裤…… 事已至此，许竞珩毫不怀疑司霖真的想来真的。 司霖真的想……对自己做那样的事情。 当司霖的手指勾起他最后一道屏障的边缘时，他妥协了，“别！求你！” 声音颤抖，音调带了些哭腔。 第98章 人间 许竞珩没有办法了，此时此刻他真的没有办法了。宿舍楼空无一人，他不觉得自己的声音能传到外面去让别人听见，所以没有人会来帮他，而他自己也挣脱不了，不能自救。 就算事后能报警，能对司霖惩罚或报复，但他也已经受到伤害了，这样的伤害会让他永远无法面对唐格予，永远对唐格予愧疚，永远见不到光…… 唐格予跟他，次次都没有做到最后，至多就是互相抚慰，他之前想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给唐格予，可唐格予说在他成年前绝不会动他，再忍耐不住也绝不会动他。 唐格予说过，不想伤了他的身子。 想到唐格予，许竞珩就满是委屈，眼里蓄满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滑落，流过眼尾，滑如鬓角里，留下一片滚烫和湿润。 “司霖……放开我……”他表情已经呆滞，两眼空洞无神，刚刚还一直在挣扎的身子也安静了下来。 他动作停下来之后，司霖的动作也突然停了下来。 许竞珩感受到司霖的变化，开始继续求饶，“不要这样对我好吗？” 他故意抽泣了一下，“我……我的手腕好疼，你可不可以……放开我？” 司霖的眼睛从许竞珩微红的脸上移到许竞珩被捏了很久的手腕上，他能看到许竞珩的手已经开始发紫了，想必是真的疼着了。 他松了些力气，但没有完全放开许竞珩。 许竞珩的手舒服了些，想着司霖也许是吃软不吃硬，他突然开始侥幸起来。 或许……可以得救了。 “司霖……”许竞珩继续抽泣，话语里有些撒娇，“我有点难受……” 他半真半假地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滑落。 司霖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好像……抽疼了一下。 他刚刚确实是真的想把许竞珩给办了来着，因为许竞珩脸上冷漠的表情、抗拒的动作和讨厌的话语声，这一切都让他有极其强烈的想制服许竞珩的冲.动。 而且，这个苹果已经被别人咬过了，本来就不完整了，他再吃一口又能怎么样？ 不完整的苹果已经不值得怜惜了。 可当许竞珩突然软下来开始求饶，开始一抽一抽地哭泣，开始流着眼泪说难受时，他又不想……那样对许竞珩了。 他的手……再次松了些力道，此时已经不像是捏着许竞珩手腕了，只是贴在许竞珩手腕上。 许竞珩确实是真实的在哭，也是真实的难受和痛，这些并非是装的，只是他夸张了些，也一直在注意司霖的表情变化。 司霖脸上的表情已经缓和了许多，许竞珩没有停顿，继续小声呜咽，“我……我其实有点害怕你……” 他轻轻抽回手腕，“司霖……你可不可以放开我？我的手有点……有点麻……” 看着许竞珩示弱般地表情，撒娇般地语气，司霖终究是妥协了，放开了许竞珩的手。 许竞珩的受得到解脱后，迅速提上了自己的校裤，但他没有猛地推开司霖，而是真的躺在床上开始柔手。 他不敢跟司霖来硬的，真的怕了。 许竞珩手指细长白皙，拿到胸口小心翼翼地柔捏着，忍着内心的作呕感，对司霖轻轻说了句：“谢谢……” 司霖放弃了，彻底放弃了。 他好像，还是对许竞珩下不去狠手，特别是许竞珩有些乖巧的时候，他越发不忍心对许竞珩做什么坏事。 许竞珩双手自.由之后，又想办法去解救自己双腿，“司霖……你可以不要压着我的腿吗……” 他一双刚哭过的眼睛还带有些朦胧，睫毛上的水润也未干，配上一脸祈求表情，看起来十分勾人，司霖受不住了。 他额头上冒了汗，身子里的燥热感已经持续很久了，但终究还是没有对许竞珩再做更过分的事，只是痴迷般地盯着许竞珩的眼睛看。 许竞珩不想跟他对视，胆怯地垂下睫毛，“你先起来好不好……” 司霖无声沉默，但起身下床了。 他下床之后，走到桌柜边去拿书包，走时门边时突然转身，看到许竞珩坐在床上柔膝盖，脑子里有一个想跟许竞珩说三个字的冲.动，但强咬着牙忍住了没说。 看着许竞珩抬手拂过眼睛，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许竞珩不寒而栗，“今天先放过你，但我说过的话依然有效。两天后，我要看到你跟唐格予分手了，过来找我。” “你知道那不可能的。”许竞珩低着头，声音嘶哑。 司霖腮帮子鼓动着，“那你也将会知道你的不可能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后果。” 他说完便走出去，留给许竞珩无限的担忧和自责。 许竞珩眼里又蒙了一层雾，他开始委屈，开始不甘……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司霖那样的人，为什么司霖那样的人要缠上自己！ 他只是想好好活着，好好跟唐格予在一起而已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遇到这些事情！ 他活了快十八年了，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从小到大不偷不抢不害人不惹祸，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 越想越觉得委屈，越委屈就越克制不住眼泪。 若是任何一件事情，若是他遇到任何一个困难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跟唐格予说，去跟唐格予发.泄心中委屈，去跟唐格予讨个安慰，去让唐格予帮他。 可这件事情，他对唐格予无法开口。 跟唐格予说新转来的司霖其实是为了自己而转过来的？他的目的是要我们分手，让我跟他在一起？ 那唐格予必定会对司霖大打出手，以后的日子也会一直不得安宁。 而且，他知道司霖家里的条件，绝不是学校里的这些人能比得上了，唐格予那到处欠债的酒鬼父亲和辛苦工作但其实赚不到多少钱的母亲，在司霖的家庭针对面前，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司霖又刚好是那种会拿权利压制别人的人，他不想把唐格予牵扯进去。 时间过去很久，许竞珩依旧没有答案。裤子上被眼泪滴湿一片，眼泡已经肿起来了时，他才扶着床板慢慢起身，捶了捶发麻无力的双腿后，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寝室。 后来的两天，许竞珩一直在不自知地冷落唐格予，晚上回唐格予家睡觉时，唐格予要亲他，也被他扭开脸拒绝了。 唐格予其实知道他心里有事，因为从他的面部表情和沉默足够看出来他情绪有多低沉。 但唐格予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也不敢问，就等着许竞珩愿意自己说出来。 两天很快过去，在许竞珩心惊胆战等着司霖会对他做什么之时，司霖却意外地并没有来找他，也没有再说过这件事情。 此后又过去一个星期，司霖都没有来再找过许竞珩，许竞珩慢慢又放下警惕，跟唐格予亲热起来。 ———— 是夜，许竞珩跟唐格予洗完澡后盖着薄薄的被子躺在床上，此时的天气已经是秋初了，有一点小冷。 许竞珩抱着唐格予的腰，脸埋在唐格予胸口。他是这几天才意识到自己这阵子对唐格予都不太好的，意识到之后心中的愧疚自责疯狂地涌上来。 其实他并不是故意要冷落唐格予的，一方面是他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也会导致整个人慵懒没有精神，烦着烦着就不愿意说话了。第二个是因为他之前被司霖摸了一会儿，在这点上他觉得对不起唐格予，所以本能地想逃避。 此时此刻，他觉得得给唐格予道个歉。 “格予……”他用脑袋在唐格予胸口轻轻蹭了一下，“对……” “打住！” 唐格予低头亲吻他的发梢，“你跟我不需要道歉，不需要说这三个字。” “可是我真的觉得很对……” “行行！”唐格予严肃了些，“我说过，你不需要对我说这三个字，你永远都不需要对我说这三个字，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都是我的错。” “格予……”许竞珩鼻尖胃酸，眼眶一热，“我这几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我不是对你这样的……” 唐格予温热的手掌在他背后抚摸，“行行乖乖，跟予哥说说为什么心情不好？” 唐格予用温柔的声音一问，许竞珩就开始委屈，一委屈起来眼眶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滚烫，“呜……” “诶？怎么还哭上了？！”唐格予惊慌了，头皮都炸了一下，“宝贝，你哭什么啊？哥错了，是哥错了好不好？” “呜……格予……” 唐格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许竞珩一哭他脑子都乱了，“怎么了？跟哥说说？是谁欺负你了不是？” “没有……”许竞珩越发止不住泪，“我只是……我只是觉得累，高三……好累啊……” “哎呦我滴宝宝……”唐格予轻柔地把许竞珩抱在怀里，“予哥陪着你呢。高三嘛，很多人都有的，也有很多人跟你一样累，但也只是短暂的累一年而已，一年过后，我们会有更好的生活啊，我们会很开心的。” “呜……”许竞珩开始抽泣，“可是我……我觉得好累啊……” 唐格予心疼到极致，“那你想做些什么吗？予哥陪你解解压好不好？” “没……没事……”许竞珩抬起头看唐格予，两眼泪汪汪，“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好，你哭，予哥在你身边呢。”唐格予的手在他背上来回抚摸，给他安抚，“辛苦了，行行宝贝，成绩好的同学真不容易。” 许竞珩抓着唐格予衣领抽泣，眼里流下的泪染湿唐格予的长袖T。 唐格予温柔地问他：“行行，予哥问你一个事啊。” “嗯……”许竞珩嘟着嘴乖乖点头。 唐格予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这阵子为什么不住宿舍了呢？你很不喜欢新同学吗？他是得罪你了，还是欺负你了？我看你平时不跟他说话，也不跟他睡一个寝室……” 许竞珩没有犹豫地点头了，“我不喜欢他，我想跟你一起睡。” 唐格予听到这个答案还是有些欣慰的，他原本知道新同学司霖要住进寝室的时候就有些担心了，虽然他告诉自己这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别的寝室都是六个一间呢，许竞珩寝室只是搬进去一个新同学而已。 但他又觉得心里不舒服，许竞珩是他一个人的，他不想要许竞珩晚上跟别人睡在一个房间，即使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许竞珩是他男朋友，是他爱人，他还是忍受不了许竞珩跟别人谁在一间屋子里。但他不好开口让许竞珩不住宿舍了，搬出来跟自己住或是找个房子给他住，毕竟高三了，自.由时间很少，他不想让许竞珩再花时间在来回的路上。 比起外面或者他家，许竞珩住宿舍相对来说还是方便很多的。 许竞珩在哭，但唐格予却笑了，满足地笑了，“我家行行真好，真乖。” 许竞珩更乖地亲了唐格予嘴唇一口。 唐格予宠溺地笑着，“以后予哥这儿你想来就来，不想来予哥就帮你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住。” “我要来予哥这儿。”许竞珩脑袋往唐格予怀里钻，“跟予哥一起睡好幸福啊。” “只是苦了你，予哥家离学校没那么近，你每天得浪费好多时间。” 许竞珩摇摇头，“没事啊，别人住得更远的多的是，高三嘛，就是磨砺啊。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嘛。” 唐格予温柔地亲了他一下，“嗯，说得真好。” 唐格予看许竞珩情绪好了一些，手又开始不安分了，这几天许竞珩都没怎么跟他亲热，他想了很久了，心里开始痒痒。 贴在许竞珩背上的手一点一点地往下，许竞珩注意到他的动作后，羞涩地抬眼看他，却看到唐格予眼里已经满是yu火了。 他很熟悉唐格予这个眼神，每次唐格予很想要或者他们正在亲密时，唐格予的眼神就是这样渴望的。 外面月色正浓，星星少许，都不大亮。夜里很静谧，但房里很火热。 这天晚上唐格予依然没有做到最后，他终究是心疼许竞珩的，想等他长大一点，也想等他们长大一点。 第99章 人间 许竞珩完事之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唐格予帮他擦了擦手后，在他身旁躺下。 许竞珩的脸他非常熟悉，许竞珩身上有哪些痣他也一清二楚。 房里开了一盏小暖灯，把许竞珩的睡颜照得柔和了许多。唐格予痴迷般地看着怀中人，脑海里慢慢开始幻想和规划他们的未来。 他们长大之后，要一起读大学，如果不能在同一个学校，那就来场异地恋，反正他们的心一直都会在对方身上。而且大学也有很多空闲时间了，他们要常常去跟对方见面，要跟对方一起去吃好吃的，要一起去好玩的地方玩，要结交到更多朋友，要让他们的世界充满色彩与快乐。 他们读完大学之后要住在一起，天天恩爱快乐。他们要在同一座城市里面生活，以后也许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也许会有不多不少但足够吃饱穿暖的收入，也许会时常给对方一些惊喜，也许会养一只狗，时不时出去溜溜，但不会养猫，因为猫好像都是丑的，比如叶梓家那只，好吃懒动还赖人伺候，而且看起来傻傻的，别人打它主人，它说不定还能跟着别人一起打它主人的那种傻。 虽然……其实……可能……也许……阿木辛并不丑，甚至白白胖胖的还挺可爱，只是沈竹不喜欢它，天天说它丑，连带着他们也觉得阿木辛好像真的丑丑的。 那以后还是不养猫算了。 以后，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爱对方，一起给对方最好的，一起为对方做任何事情，一起给对方自己的所有。 他们会做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平凡人，也会最不起眼但却最快乐的在这世上好好活着。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十月底。许竞珩把司霖半个月前说的话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反正他跟唐格予还是好好的。 他想着司霖也许只是放个狠话吓吓他罢了，并不会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 两天后，又到了高三学子可以放半天假的时候，当天晚上唐格予带许竞珩回家给他做了顿大鱼大肉，许竞珩吃好喝好了回家时，唐格予送他到巷子口，但没等他出去就又拉住了他。 秋风微凉，许竞珩穿着长袖，在夜里有一丝冷。 唐格予走过去，把身上的蓝白色外套脱下，随意搭在许竞珩肩膀上。 许竞珩伸手往袖子里拱，把外套穿上了，“谢谢予哥。” 他扭头看四下无人，夜晚静谧，便不再忍受心中痒痒的难耐，搂住唐格予的腰，踮脚亲了他一下，“予哥哥……我们又要分开半天呢，今晚你会想我吗？” 以往许竞珩撒娇时，唐格予都会立刻就回应他，亲吻他，但今天的唐格予却是轻轻把许竞珩推开，低着头沉默。 许竞珩满脸担忧，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唐格予：“格予，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大概有四五天了，这四五天以来其实他都感觉到了唐格予好像有些萎靡不振，整个人看上去很没精神，话也变少了。 他看着唐格予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很心疼，但想了几天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偶然抬眼一看巷子外的那颗大树，看着树枝上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或枯萎了，是到了换季的时节。 他这才想通，原来是换季了啊，唐格予换季的时候都会发烧，身子不舒服。 许竞珩伸手贴上唐格予额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诊所看看？” “没事。” “咦……没发烧啊……”许竞珩一脸古怪地问着：“那予哥哥为什么不开心呢？” 唐格予把他的手拿下来握住，低头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点上，“行行……” “嗯。”许竞珩仰着脸看他，他已经习惯了唐格予抽烟的烟味，“你说。” 唐格予鼓动脸侧肌肉，在烟头上留下深深的牙齿印，“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许竞珩蹙眉，不明白唐格予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因为喜欢你啊，你对我好，也喜欢我，你也很好……” 他越说越害羞，“什么都好……” 唐格予闭着眼吸了口烟，“所以只要我对你好，你就会继续喜欢我是吗？” “是的。” “不管我怎么样，只要我还喜欢你，你就会喜欢我的，是吗？” “是的。” 许竞珩再次伸手搂唐格予的腰，“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只要我还活着。” 唐格予似乎不太敢看许竞珩，他扭开脸，在逃避许竞珩的眼神，“其实……我……” “怎么了吗？”许竞珩鼓着脸哼了一声，“墙角的石子有什么好看的，看石子干嘛，看我啊。” 唐格予一口气吸掉烟的最后一截后，把烟扔掉，“行行。” 他看着许竞珩，眼里是少有的认真，“我现在跟你说几件事好不好？” 唐格予的眼神和他说话的语气，让许竞珩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他眉毛压低，“好，你说。” 唐格予似乎很难以启齿，表情纠结。 许竞珩两手在他腰间抚摸，“怎么了嘛予哥……你跟我干嘛还这个样子，我们都小两口多久了啊，不是外人了，你想跟我说什么都可以啊。” “我……”唐格予轻叹，“这件事情不是好事，我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想让你不开心的日子能少几天。” “嗯？”许竞珩问他，“不是什么好事？” 唐格予突然转身，把许竞珩压在巷子里的黑墙上，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许竞珩心疼，抬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怎么了嘛……” 唐格予眼睛狠狠闭上又睁开，握住许竞珩的手腕拿在手里摩擦，“我……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去学校了，或许……一两个月，或许，今年都不能去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并不大声，很是平静，但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能让许竞珩受到足够强大的杀伤力。 许竞珩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止，贴在唐格予脸上的手轻微地跳动一下。 巷子外的树上有黄绿参半的树叶被风吹得飘倒在地，夜空中有少许不怎么显眼的星星时不时地闪一下，吹来的风时柔时烈，把挂在树枝上的那颗瓦灯吹得轻轻摇晃。 许竞珩的脸在灯下很柔和，但表情却是冰冷的。他开口道：“为什么？你不愿意读书了是吗？觉得高三太累了？” 唐格予盯着他看，眉心微拧，“不是，我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我……”唐格予的脸转向前方的他家门口，“其实是唐伟明在外面惹祸了，他借了黑帮的高利贷去赌，结果又全输给黑帮了，黑帮现在把我妈扣在那里……什么时候拿钱去赎，我妈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什么？！” 许竞珩表情惊愕，头皮猛地收缩。他简直不可置信。 难怪了……难怪他住在唐格予家这么久，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唐格予他爸妈。 许竞珩惊怒过后急忙问他：“多久了？你妈妈被抓走多久了？” 唐格予垂眸，“四天……” “啊？”许竞珩慌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疼唐格予。 唐格予明明那么好，可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他明明已经坚持到高三了，为什么不能让他好好读完书？ “你……”许竞珩咬咬牙，还是问了，“唐伟明呢？他在哪里？可不可以要他去把你妈妈换回来。” 唐格予烦躁地摇头，“他……他就是个人渣，早跑了。他过年那段时间，把我妈的家底给骗走了，半年不到就输光了，现在又去借了高利贷，别人找他讨债，他给不出钱来，别人就找上我妈了……” 许竞珩的手垂下来放在腿侧，他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把唐伟明撕碎，“无耻！他根本不配做人！” 他看唐格予抬手扶额，又担忧地问唐格予：“那你呢？你没事吧？” 唐格予沉着声音道：“没事，唐伟明跑了之后他们其实来找过我，那次你不在。” “他们怎么说？” “就跟我说我妈在他们那儿，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让我赶紧拿钱去赎人，他们总不能把我也扣走吧，那谁还能拿钱去给他们。” 许竞珩情绪瞬间低落了，“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暂时不能继续读书了吗？”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许竞珩没有理由也根本不会去阻拦唐格予去救他妈妈，也不可能去逼迫唐格予继续在学校读书。 唐格予捏起许竞珩的手，闭着眼睛在他手腕上吻了一下，“是。不过，等我把我妈救回来，我就继续去读书。我们还是要好好努力学习，考同一个地方的大学。” “嗯……”许竞珩抓住他的手，“格予，救你妈妈需要多少钱呢？” 唐格予睁眼看他，“你别超心这个，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可是……”许竞珩自责又委屈，“可是我也想帮你啊……” “你好好的就是帮我了。” “你能不能让我帮帮你啊？！”许竞珩突然怒凶他一声，“唐格予！你是我男朋友，我们俩是小两口，你有什么事情我都要跟你一起承担的！总不能我们两个一直是你吃苦我享福吧？” “啧……说什么呢。你现在高三，最重要的就是学校，其他的不用管。” “可你也是高三啊！” 唐格予耐着性子柔声说着，“但是……是我家出了这个问题啊，我就算在读高三也不能不管家里的事啊，我妈要比学业重要多了。” “可你是我男朋友！我也不能不管你家的事啊，我……我就算没什么用，但多多少少给点钱给你还是可以的啊……” “乖，行行，我不用你的钱。”唐格予突然笑了，那是一个很能让许竞珩安心的笑，“我会赚到钱的。而且，我自己也本来就有一点积蓄，再赚几个月的钱，足够把我妈救出来。” 许竞珩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可是……” “别可是了，再耽误就赶不上回家的公交了，我今晚可不能送你，得准备行李呢。” “准备行李？”许竞珩慌了，赶忙拉住唐格予的手臂，“你要走吗？你要去哪儿？！” “格予！你要走吗？！”许竞珩紧紧拉着唐格予的手臂，“你要去哪？” 唐格予把许竞珩的手扯下来，轻轻推着他往巷子外走，“Y区，不过我走不了多长时间的，钱很快就能赚到。我有一个道上的哥哥跟我说，他认识一个人，那个人赚钱很有门路的，只要肯吃苦就不怕赚不到钱，我准备明天去找他，让他带我去做事。” “这样吗……”许竞珩满脸依依不舍，“那你……那你会不会很辛苦……” 他抱住了唐格予，“到时候你回来，学习肯定就很难赶上去了，怎么办啊格予……” 唐格予在他背上抚摸，“没事……不要太担心我，我……我就算不读这个书，以后也能混口饭吃，能养活你的。” “可是我不想你太辛苦。”许竞珩委屈地撒着娇，“而且……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许竞珩心中不舍，而唐格予又何尝不是想天天跟许竞珩在一起呢？可是眼下，吴玉还在黑帮那里，不知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如果他不快点赚到钱把吴玉救出来的话，他会一直良心不安。 指望他那个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的爸爸，比指望一头猪还不靠谱。 虽说吴玉常常让他生气又憋屈，但妈妈终究是妈妈，比一切都重要的。 在母亲的危难面前，学业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行行。”唐格予抱紧了许竞珩，“乖，好好学习，等我赚够钱把我妈救出来了，我就回去陪你，跟你一起读书。” 许竞珩鼻尖微酸，“格予……你告诉我，你还差多少，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这样你就能早点把你妈妈救出来。” 唐格予笑了笑，“唐伟明欠了七万，我有四万放在叶梓家，现在还差三万，但我不需要你给我，我自己能赚到的。” “三万啊？三万……”许竞珩眼神坚定地看着唐格予失神的双眸，“格予，三万要不我先去找我爸爸要，让他先给你，你以后工作了再慢慢还给他嘛。” 唐格予啧了一声，语气责怪，“怎么能让你去找你爸爸要？那我成什么人了。” “不不不，我是以我的名义找我爸爸要，你放心。” “那也不行。” “格予……”许竞珩几乎是在求他的，“不要犯蠢好不好？三万块钱我家有啊，我让我爸爸先取出来给你，你先拿着钱赶紧去把你妈妈救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人安全了才是最重要的你知不知道？” 三万块钱，说多不多，但唐格予还不算是真正的大人，很难在短时间内赚到三万块，就算能赚到，那也要吃很多苦，许竞珩不忍心唐格予去吃苦，也觉得用高三的时间去换钱，不值当。 他垂下睫毛，拉住唐格予的手好声好气地祈求着：“格予，你看啊，你自己去赚钱，三万块钱，就算你那个大哥的朋友是神，真的很有门路，但你赚到三万块，往最快了说至少也需要一两个月吧？如果你真的要自己去赚钱，那会耽误了你自己和你妈妈的时间，而且要浪费好多时间才能赚到钱。格予，你现在是高三啊，高三的时间是无比宝贵的，你就这样浪费了，以后肯定会后悔……” 看唐格予眼神有一瞬间的动容，许竞珩继续说着：“你想，如果我先把钱给你，根本不用多长时间，我爸爸就在W区开店，离珞瑜街很近的，我明天早上去找他拿，下午就能把钱拿回来给你。你先拿着钱去把你妈妈救回来，救回来之后先好好读书，至于这三万块钱，我还能找你催债不成？不着急要你还，好吗？” 唐格予低着头沉默，许竞珩在他侧脸亲了一下，温柔说着：“你是聪明人，聪明人解决困难要用聪明办法，好吗？” “既然你可以获得帮助，简单又快速的把问题解决了，那你就根本没有必要自己逞强，非要一切靠自己，对吧？！” “而且，先把你妈妈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格予，我们是小两口啊，你可以真正的把我当做你的爱人吗？可以让我跟你一起有福同享，患难与共吗？” “如果我们在一起，只是你一味地对我好，而不接受我对你的好，那我们还叫在一起吗？不成你养着我了……” 许竞珩说着，情绪慢慢低落下来。 第100章 人间 许竞珩这些真情实感的话，终于让唐格予妥协，他忍住心中不适，红着脸开口，“可是……如果先找你拿的话，那你准备怎么跟你爸爸开口？” 看到唐格予不再固执，这让许竞珩心里舒服了些，他轻笑：“这个你不用管，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就说我需要钱，他都不会多问，直接就给我了，你等着我明天下午把钱给你，你去把你妈妈救回来。” “行行……” 唐格予侧脸贴上许竞珩侧脸，去寻自己最需要的温热，“谢谢。” 许竞珩亲他一口，“小两口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多生分。” 唐格予闭着眼，如释重负般地笑出来，“有你真好。” “知道就好。”许竞珩在他肩上拍打两下，“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去找我爸，下午把钱带回来给你，其实就三万块嘛，这点钱我爸还是有的。” 他推开唐格予，凉风吹来有些冷，他把拉链拉上，双手揣在口袋里，“我爸那边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很容易就搞定了。” 唐格予笑了笑，宠溺地看许竞珩，“好，我不担心，今晚好好休息。” “嗯……真乖。” 许竞珩退后两步，“拜拜，我要回去了。” “拜拜。”唐格予抬起双手弯在头顶，对许竞珩比了个大心，“予哥爱行行。” 许竞珩被他的姿势逗笑了，但又不受控制地对唐格予也比了个大心，“行行也爱予哥。” 他们互相比完心，唐格予站在原地，在暖黄色的瓦灯下以温柔眼神目送许竞珩走出巷子，心里的幸福感是无法言喻的浓厚。 这个男孩，他要爱一辈子。 许竞珩对自己的好，他要记一辈子。 唐格予望着前方，直到许竞珩的背影在巷子口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回家。 没有收拾行李，他洗完澡就倒在床上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看着很久以前拍的一张照片，看得痴迷，满心欢喜。 照片里，许竞珩趴在桌子上睡觉，脑袋上两个用草莓橡皮筋绑着的小揪揪可爱地竖着，刘海也被梳得顺顺的，看起来就想偷走抱回家。 唐格予的嘴唇贴在手机屏幕上亲了一下，嘴角止不住上扬，“行行少爷，那小弟就指望您啦……” 他想，有男朋友的感觉真好。 然而，许竞珩回到家中后，推开大门一看，觉得有些不对劲。 原来是桌上没有许爷爷做的饭。 他从S市回H市的这一年多以来，每一次回家都能吃到许爷爷早就给他做好了的饭，但今天却没有。 他不觉得是许爷爷偷懒了，而是担心许爷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他书包都来不及放，赶紧跑到许爷爷房里去，却看许爷爷坐在房里的小椅子上打电话，椅子旁边还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大行李袋。 许竞珩站在房门口，看着许爷爷在看到他回来了时，满脸焦急地对电话那头说：“小旭啊，竞珩回来了，我把电话给他啊！” 这一幕让许竞珩觉得有些茫然。 没等他开口问一句，许爷爷就把电话拿到他耳边了，而他听着电话里的冉旭说着的话，脑袋感到越来越麻木。 “有几个混混来咱们店闹.事，还对我动手动脚的，你爸爸一气之下没收住手，打了几个人……” “好几天了，那些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每天都要花不少钱……” “还有一个伤到腿了，马上还要做手术……” “幸亏前天我们在医院跟司总和司小少爷偶然碰到了，司总看在我们以前打了好些年交道的份儿上，借了我们十万块救救急……” 许竞珩听到这些话之后，手里的电话要拿不住了，脑子里一下就麻木了。他两眼发晕，无法思考，只有越来越重的恐惧与忧虑感涌上心头。 他嘴唇颤抖着，有些说不出话，喉咙又涩又痒，“妈……” 冉旭在电话那头抹泪，她活了近四十年就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事儿，而且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她一下子承受不住，这几天来整日心慌手抖，就怕医院里的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活不了的，那许历这辈子也完了。 冉旭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别担心爸爸妈妈，明天爷爷就过来的，帮着照顾照顾那些人，我跟你爸爸再去看看怎么赚钱，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遇上了这些事……” 冉旭后面说的话，一字一句都砸在许竞珩心口上，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司霖……一定是司霖…… 许竞珩短暂的恼怒过后，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担忧。 怎么办……父母怎么办，医院里的那几个人怎么办，唐格予的三万块怎么办？ 唐格予……想到唐格予许竞珩就眼眶发热。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唐格予面前说的那么信誓旦旦，给了唐格予那么多安心，可不知道家里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许竞珩呼吸沉重起来，一时间无法思考要怎么去跟唐格予开口说那三万块给不了了？ 唐格予，唐格予还在等着他呢…… 怎么办…… 冉旭在说完那些话后，突然顿了顿，空气安静了十几秒，电话里又响起冉旭的声音：“珩啊，妈妈问你个事……司总说他家孩子跟你在一个班，但你是不是惹到司小少爷了？司总借钱给我们的时候突然提了一句，他家孩子好像在埋怨你呢，但心里又想跟你做朋友。” 许竞珩垂下眼眸，不知道说什么，冉旭又道：“珩珩，如果你跟司小少爷闹不愉快了，妈妈想委屈你去跟司小少爷道个歉服个软，说点好话给他听好不好啊？司总那边说我们钱要是还不够的话可以先去找他借，以后再慢慢还……不然我跟你爸爸都不知道去哪里搞钱了……你跟司小少爷服个软，爸妈找司总借钱也没有那么难开口，是不是？” 许竞珩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目光失神地看着窗外，这时才发现窗户上的玻璃已经被雨滴打湿一片，轻轻的嘀嗒声在屋外响起，打破了这个有些可怕的静谧夜晚。 不知是不是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的缘故，许竞珩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了，起初他只是看见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到后来已经两眼发黑，看不见东西了。 ———— 一场秋雨把树上的黄叶打落了大半，树梢也焉巴巴地还在滴水，空气里满是雨后的清新香。 许竞珩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下雨了，窗户上的雨痕还未干。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差几分钟就六点了，从他们村去镇上的第一班车是六点半。 隔着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天没亮全，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不知道从哪户人家传来的鸡叫声。 许竞珩坐起来喝了杯水，咽水的时候发现喉咙有点疼，好像肿起来了。 他抽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拿了个干毛巾把背上的虚汗擦干净。 脑袋有些沉重，两眼晕乎乎的，浑身乏力，他又躺下去眯了一会儿，但眯的不怎么好，满脑子都是忧虑。 他拿起手机给唐格予发了条信息，唐格予立马就回复了。看时间到六点半了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没什么乌云，应该不会再下雨了。 许竞珩掀开被子下床，出了房门看到许爷爷背着行李包正要出门，他动静极轻地又走回房间关上门，等到天大亮了才出的门。 他走在路上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脑袋无力的垂着，身子一直在出虚汗，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珞瑜街。 天上已经出了太阳，雨过天晴，但没有彩虹。街上的人们已经出摊开门很久了，前边的摊上传来炸饺子的香味，许竞珩肚子咕噜咕噜叫着，但没力气吃东西。 他带着紧张与愧疚走到唐格予门外时，眼眶已经滚烫了。 蜷缩着手指敲开唐格予家的门，门很快便被人打开，他看到唐格予穿着便衣，满眼温柔地看着他。 “格予……”许竞珩还是穿着昨天唐格予给他的那件校服外套，背着一个黑色书包。 “来了。”唐格予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我给你做了蛋卷，快进来吃。” 许竞珩摇摇头，满眼不舍，“不想吃……” “你早上肯定没吃早餐，进来吃点，蛋卷还热着呢。”唐格予伸手拉他，“干嘛两眼泪汪汪的啊，我做什么事让你生气了？” 许竞珩被唐格予拉进门里后，他立马就把门砰的一声关紧，把唐格予抵在门板上，“格予……” 唐格予笑了笑，“大早上的，不合适吧？” 他说着，把手往许竞珩衣服里伸。 许竞珩伸手抱住唐格予的腰，脑袋也可怜巴巴地埋在唐格予怀里，“格予……我……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说……” 他早上一醒就给唐格予发了条信息，说有事跟他说，唐格予回了个好。 许竞珩不太敢看唐格予，只是声音颤抖，“你，其实我……” 唐格予把手从许竞珩衣服里拿出来，抱住许竞珩的背，“乖乖，怎么还哭上了？谁欺负你了？” “格予……”许竞珩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觉得先从哪个字开始说起都不合适，“其实我……” “其实你应该赶紧放开我去厨房吃蛋卷。”唐格予的手指滑到许竞珩耳垂上轻轻捏着，“乖乖吃早餐的小孩才是棒小孩。” “格予……”许竞珩深深皱眉。 唐格予问他：“早上下了雨，你来怎么没打伞，身上没有淋湿吧？” 许竞珩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这个天气可淋不得，感冒了好遭罪的。” “格予，我……我……” 我给不了你三万块了。 这句话许竞珩实在无法开口，他不想看到唐格予惊愕的眼神，也不想看见唐格予慌张埋怨的表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能对唐格予好一次，好不容易能让唐格予依靠自己一次，好不容易能有可以帮到唐格予的地方，可……可现实竟是如此不尽人意。 他还是很不够格，还是只会享受唐格予对他好。 “行行宝贝。”唐格予搂住许竞珩的腰轻轻一勾，把许竞珩贴在自己身上后，一个转身把许竞珩压在门板上，又勾起许竞珩下巴，亲昵地说：“让予哥亲一口好不好？” 许竞珩两手抓着唐格予的黑色外套下摆，自责地抬眼看唐格予时，余光看到了客厅的桌边放着一个很新的中号银色拉杆箱。 他把眼神放到拉杆箱上，看到箱子外面还包了一层透明保护膜，那确实是一个新箱子，箱子旁边有一个书包，书包的拉链没拉，里面有件白T露了出来。 那一瞬间，许竞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按压着钻动一样，他疼到太阳穴都开始猛跳。 那个银色拉杆箱他不敢多看，难受地闭上眼睛，“格予，你知道了是吗？你其实知道了我要跟你说什么是吗？” “嗯。”唐格予声音很淡，并没有什么情绪，他不想让许竞珩担忧或委屈。 许竞珩低着头，“什么时候收好的？” “早上，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走？” “你吃完早餐。” “你……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真的不想跟你分开，我真的不想让你放下学业去打工，你说的那种来钱很快的工作，肯定也是很累的工作，我不想你吃苦受累，我想天天跟你在一起，不好走了好不好…… 这些话许竞珩全部无法说出口，因为这些都需要用唐格予的妈妈去换。 他只能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了……”唐格予低沉着声音。 他早上是想很轻松自然的跟许竞珩暂别，可表情能伪装，内心的不舍和依恋却无法隐藏。 他就是不想跟许竞珩分开啊。 舍不得。 许竞珩睁开眼睛，但眼眸往下垂着，略有些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情绪，“你舅舅……你舅舅他们不是也有钱吗，能不能让他们先垫着，把你妈妈先救出来，你以后赚了钱去还给他们……” 唐格予无奈地摇头，“没有……我舅去年买了房，现在每个月都要还钱……” “那……还有没有什么人可以帮你？” “没有了。” “或许……竹姐。”许竞珩抬眼看他，像是找到了希望，“竹姐呢？竹姐有钱的吧？” “但她的钱是她的钱，有用处的。他弟没多久就要结婚了，她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那……”许竞珩眼神暗淡，“那你就必须要走了是吗？” “是的。” 唐格予嘴唇在许竞珩额头上轻碰，“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选择跟你分开。” “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选择跟你分开”这句话深深地触动到许竞珩内心的自责，这句话也是他想跟唐格予说的。 他眼前越来越模糊，唐格予的身前好像蒙了一层薄纱，他有些看不清了，“格予……对不……” “行行。”唐格予表情严肃，“说过多少次不要你说这三个字，怎么不记予哥的话？” 许竞珩眼下湿润，“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有人去我们店里闹，我妈妈被人欺负，我爸气急之下打了好几个人，那几个人现在都还在医院等着钱治，我爸妈也……没有钱了。” “你爸爸打人了？”唐格予满眼担忧，“你父母现在还好吗？” 许竞珩摇摇头，“我妈急得嗓子都哑了，我爷爷一早去的W区……” “那几个人呢？有事吗？” “没事……都在医院躺着。” “那就好，你爸妈没事就好，困难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许竞珩自责地看唐格予，“我们家的钱都要先拿去赔了，这个时候我不好找他们开口要钱，所以……” 他眼里水汽氤氲，“格予，怪我……” 唐格予啧了一声，“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不是你的错，是唐伟明的错，都是他的错。” 唐格予抱住许竞珩，把许竞珩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怀里，“我会多赚点钱的，把我们的困难都解决掉，你不要太担心你爸妈，也不要老想着我，尽量好好学习，好不好？” 许竞珩想说他做不到，可又不想让唐格予还为他超心。他咬牙忍着，但还是控制不住无声的抽泣，无助地抱紧了唐格予。 他真的太害怕跟唐格予分开了，也真的太爱唐格予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出现一个唐格予，如神明般的唐格予，给了他无限的爱与理解，宽容与温柔。 那天上午唐格予抱着许竞珩安慰了许久，说了许多让许竞珩安心的话，伺候许竞珩吃完早餐，俩人依依不舍地亲昵了一会儿，唐格予把许竞珩送到学校后就拉着一个银色拉杆箱，背着一个黑色书包走了。 他去了Y区，一个跟珞瑜街是S市两端的地方。他们还在同一个城市，但是离得最远了。 那天的唐格予怎么也没想到，他再回珞瑜街的时候，许竞珩已经不是他的了。 第101章 人间 许竞珩目送唐格予走远，转身进了校门脸色就冷了下来。他撸起袖子直奔宿舍，走到男生宿舍楼第三楼的最末端一间宿舍时，他阴冷地盯着门板看了几秒后，带着怒气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开锁推开门，看到司霖懒洋洋地站在他的桌柜前，手中拿着一个白色杯子，是他最宝贵的多喜乐。 许竞珩眼神往下移动，看到抽屉被司霖打开了，他瞬间握紧了拳头，骨头咔咔作响，“把杯子放下……” 司霖知道许竞珩要回宿舍的，所以看到许竞珩突然站在宿舍门口，并未感到惊讶。 他没有抬眼看许竞珩，还是盯着手里的白色瓷杯看，“为什么你是多喜乐，唐格予是长安宁？” 他拿着杯子轻轻地在手里转着，里外看了个全，“有什么含义吗？” “关你屁事。”许竞珩死死盯着杯子，生怕被司霖摔坏了，他焦急道：“你赶快把杯子放下！” “呵……”司霖讥笑一声，抬眼看他，“几十块钱的东西，用得着这么宝贵？” “你他妈给我把杯子放下！”许竞珩急得大吼一声，他想过去抢但又敢过去抢，就怕拉扯之间把杯子摔坏了，“司霖……你别太过份了！把杯子放好！” 这个白色瓷杯于许竞珩而言是无法言说、无法形容的珍贵。 他一次都没有用过这个杯子，以前摆着当装饰的，写作业的时候时不时地瞄瞄这个杯子，睡觉前也偶尔会鬼使神差的打开灯，盯着这个被放在桌柜上最安全的地方的杯子看半晌后再睡觉，然后睡觉时脑海里会很自然地出现唐格予的脸。 唐格予脸上的各种表情都让他想想就满心欢喜。 更重要的是，这不仅仅是一个杯子而已，这个杯子跟唐格予的杯子是一对的，是成双的，如果这个杯子没有了，被损坏了，那他心里会觉得自己好像也跟唐格予分开了。 许竞珩一万个不想跟唐格予分开，也很怕跟唐格予分开，所以当他看到那个杯子被他最讨厌的司霖拿在手里时，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神经都一下子绷紧了，但脑子却在发胀，太阳穴还不停地跳动着。 许竞珩有很长时间没眨眼睛了，他瞪着司霖，眼睛瞪得又酸又涩，但还是不敢眨眼，他怕那个杯子在他眨眼的瞬间就会掉落破碎。 那是他的多喜乐，不能碎。 “司霖……” 终究是许竞珩先服了软，“你把杯子放下吧，那个真的很重要。” 司霖脸上出现过短暂的忧郁，但很快又被冰冷的表情所代替。 他靠在桌柜上，仰起下巴看着逆光站在门口的许竞珩，许竞珩身上穿着……唐格予的校服外套。 那件外套他知道是唐格予的，因为外套左胸口的位置上用红色大头笔写了个“行”字，那个字用红色爱心圈起来了，而那个红色写的“行”字和爱心，是他在不久前的一个下午，亲眼看见唐格予趴在桌子上很认真地画上去的。 也许是门外太阳太大，司霖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此刻只觉得那件外套上的红色东西很刺眼。 许竞珩还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但他的眼神一直都放在司霖手中的杯子上，而不是放在司霖身上。 司霖不可见地抽了下眉心，垂眸去看手中这个看起来其实很普通的白色瓷杯。 他们真的……这么爱对方吗？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对方的呢？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爱对方呢？ 唐格予是因为什么而让许竞珩这么爱他的呢？ 他想不明白。 “许竞珩。”司霖把杯子随意地放在桌柜中心，抬眼去看许竞珩，“唐格予走了吗？” 看到杯子被放好后，许竞珩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但脸上怒气未减，“关你屁事。” 宿舍里外都很亮，外有太阳内有灯，所以司霖能清楚地看到许竞珩那张因为布满了怒气而变得尖锐起来的脸。 他压住心中莫名其妙的憋屈，嘲讽道：“唐格予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或许今年都回不来？那……” “你他妈别说了啊……”许竞珩打断了他，“他走了你心里高兴了？” “还行吧。”司霖抱着手臂，一副胜者姿态地看着许竞珩，“他爸挺蠢的，一钩就上钓，你爸也是，脾气挺……” “我草你妈——”许竞珩心中汹涌着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他取下书包发狠地摔在地上，眼里拉满了红血丝，咬紧了牙冲上前去，双手拉住司霖的衣领把他拽到两床间的走廊上，一拳打在司霖侧脸，“傻.逼东西！” 许竞珩这拳用了十成的力气，司霖被打得后退几步，背部砰地一声撞在床架上，一时间头都有些抬不起来。 司霖似乎被打疼了，还没反应过来，但仅仅一拳难解许竞珩心中怒气，他再次举拳挥向司霖脸侧，“你他妈会不会做人？有没有道德？！活了十几年就学会了怎么害人？！” 许竞珩骂一句就打一拳，司霖被连打三拳后，是真的有些懵的，他没想到许竞珩愤怒起来竟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在他有些艰难地想开口说话之前，许竞珩又抬腿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司霖……你这个人渣！” 他踹了一脚就控制不住去踹第二脚第三脚，每一下都用尽全力，“你他妈也就家里厉害了，你要是没个当官的爹，你他妈啥也不是！你也就会仗势欺人了！傻.逼东西！” 许竞珩打着打着竟控制不住地委屈起来，声音都开始发抖了，“人渣！你至少……不能动我们的父母……” 他说话时嘴里的牙都要咬碎，眼眶红得要滴血，“你真他妈无耻——这世界都不该留你这样的人活着！” 司霖被许竞珩打了几拳，踹了几脚，身上哪哪儿都疼，小腿好像还在抽筋，疼得背都直不起来了，但最疼的还是心脏。 这世界都不该留你这样的人活着…… 许竞珩这句话如针扎在他心脏上一样，他疼得抬不起头，但脸上却不怒反笑，“许竞珩，是你先把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的……” 司霖这句话说得许竞珩想扇他耳光，但打不下去，想跟他讲讲道理又觉得浪费口舌，最终许竞珩也只是厌恶地剜了司霖一眼后，便停下了手中动作。 司霖捂着肚子缓了小会儿，很快又跟没事的人似的，直起身来随意地拍了拍肚子上的灰，“我以为你今天是来求我的呢，毕竟那些人在医院，每待一天都要花不少钱，你求求我，我让我爸再借你们几十万？不用还。” “求你？你也配？” “看来你爸爸还没有唐格予重要啊？” 司霖这句话把许竞珩问倒了，他微微怔住，眼神渐渐呆滞。 许历跟唐格予无疑都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缺一不可，少了谁都不行，这个是无法比较的。但现在许历跟唐格予却都在为了他而受苦，他心里的自责与憋屈只有自己知道。 司霖看许竞珩呆住，心里突然又舒适了些，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下手挺狠啊？” 许竞珩回神，把眼神放到司霖身上，随后又轻视地撇了他一眼。 司霖一脸邪恶地看着许竞珩，“唐格予走了，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啊？” 提到唐格予许竞珩就内疚，他冷着脸道：“走了又怎么样，我可以去找他，只要我愿意，我怎么样都有办法跟他在一起。我又不是非要读书不可，家里真没办法了，我也会出去赚钱。” “这是你以为的而已。”司霖上前一步，抬起沾了血的手指轻佻地在许竞珩下颚处勾了一下，在许竞珩下颚上留下一片红，“不要太幼稚。” 许竞珩嫌弃地挪开脸，但司霖又把手贴近他下颚，轻轻捏起他的下巴，“许竞珩，所以你是现在还不准备求我吗？尽管你妈妈还在低声下气的跟我爸借钱？” “滚开！”许竞珩嫌弃地把司霖的手打开，司霖手上留下的那阵血腥味让他有些反胃想吐，“你别……你别再欺压我们了，早点滚吧！” 司霖讽刺一笑，“许竞珩，我劝你在我面前还是乖一点吧，说话注意一点，不然唐格予他一家还有你爸爸能不能好好的我就不知道了……” 司霖盯着许竞珩，“唐格予他妈妈那边，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至于你爸爸的事儿，可大可小，就看你怎么做了。” “司霖……”许竞珩气到拳头发抖，“你不许动他妈妈……不许再动我们的家人！” “可以啊……”司霖挑了挑眉，“只要你乖一点，先跟我说几句好听的，再跟唐格予说分手，你身边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我不会跟唐格予分开的，你别再耍什么阴招了。” “呵……”司霖脸上突然布满阴虱，“许竞珩，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耐心和宽容，你别再不把我当回事儿了。” 许竞珩眼里满是憎恶，“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还想怎么对我？” 他胃里隐隐抽痛起来，他蹙眉看着司霖，语气里又自己察觉不到的妥协，“司霖……你说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阴魂不散的报复我……” “我没得罪我。”许竞珩一软下来，司霖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是我赖上.你了，是我……” 他垂下眼皮，放轻了声音，“你知道的，是我喜欢你了，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追你，想跟你在一起。” “司霖……”许竞珩已经有些无力说话了，胃里越来越疼，他的背微微弯了下去，“你别说这种话……” 司霖察觉到他状况有些不对劲，上前一步，“你怎么了？” 许竞珩后退几步，捂着腹部坐到桌柜边的椅子上，脑袋靠在木制椅背上，疼痛让他说话再硬气不起来，“你也知道的，我喜欢唐格予，唐格予也喜欢我，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已经很深爱对方了，你不能让我们分开……” 他眼神涣散地看着司霖，不经意地抬手擦掉额头上的细汗，“我爸爸的事情，你想让我求你，那我就求你了。” 他眼里带了些哀求和真诚，声音因为身子不舒服而越发无力柔弱了，“司霖，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爸爸……” “许竞珩。”司霖看着许竞珩这副怎么样都要跟唐格予在一起的样子心里就来火，但他对有一些“乖巧”的许竞珩向来发不了火，那股火只能在心里闷闷烧着，让他一个人难受。 许竞珩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我求你，我求求你……让他们先把格予的妈妈放了吧……” 司霖慢慢走过去，在许竞珩身前蹲下，看着许竞珩微微发白的脸，他眼里却布满阴寒，“你求我？” 许竞珩无力点头，嘴唇轻轻张合：“是……我求你……” 司霖讥讽地哼了一声，“你求我就这样求吗？只是嘴上说说？” “那你想怎么样？” 司霖突然把手伸进许竞珩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许竞珩手心，“现在打电话给唐格予，跟他说分手。” 许竞珩用力把他的手推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混蛋？！” 司霖再次把手机塞到许竞珩手里，“再给你一次机会，跟唐格予说分手，现在。” 许竞珩满脸怨气地瞪着司霖，“你是在家里当少爷当惯了吧，以为在外面也是人人都得顺着你，你想要什么都能有？！” 他忍住胃部的抽痛，握着手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眼神冷漠地看着司霖，“惹到你了，你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方法欺负我，我认栽。” 他绕过司霖，脚步缓慢地走到门口，转脸看着司霖，“我爸爸……如果实在扛不住了，我会去帮他。唐格予的妈妈，他会救，让我跟唐格予分手？不可能。” 那天中午太阳很大，把许竞珩眼里的坚定照得一清二楚，“司霖，这件事我记你一辈子，以后要是我出头了，我一定找你讨回来。” 许竞珩说完便捂着腹部走了出去。他没有帮到自己的父母，心里是自责的，可他也并没有因此而向司霖屈服，心里也是轻松的。 唐格予和吴玉那边，他不担心了，他相信唐格予能赚到钱把他妈妈救回来，他的唐格予一向都是很神的人。 至于许历那边……如果司霖真的要那样做，他爸爸真的进去了，那他就不读书了，去W区照顾冉旭，等到他爸爸回来，等几个月或者几年，等许历回来，他再回学校读书。 许竞珩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心里是如释重负的，这种感觉跟昨晚知道自己给不了唐格予三万块钱时的那种消极感落差太大，以至于此刻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愉悦。 那一丝愉悦来自于他在家庭的困难、父亲的危难和自己的学业面前，选择了唐格予。 第102章 人间 许竞珩回唐格予家收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还有生活用品，准备晚上就跟李翰说退学的事情。 他今晚就得动身去W区，毕竟他家店被砸了，许历又把几个人打进了医院，他怕从来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冉旭撑不住，而许历肯定也吓坏了，这可不是小事。 许竞珩出去吃了点东西，回来已经天色渐晚。刷完牙他坐在唐格予床上收拾最后一点行李，手里拿着一件唐格予前几天帮他买的白色外套，呆滞般地盯着看。 这件外套他还从没穿过，吊牌都还在。 他轻叹一声，表情淡然地把这件外套折好放进行李箱后，蹲在地上仰着脸，静静看着窗外的黑墙，突然鼻尖发酸，湿了眼眶。 就在上午，唐格予还在他眼前呢，怎么转眼他们就分开了呢？怎么突然他想见见唐格予，却见不到了呢？怎么一直充满甜言蜜语的小房间里，突然静谧得可怕了呢…… 许竞珩委屈地嘟起嘴，拿出手机想给唐格予打电话，但又不太敢。 他知道唐格予是出去赚钱的，肯定会很累很辛苦，他不好老是打扰唐格予，导致唐格予一直把心放在自己身上，无法专心工作。 唐格予要好好工作，才能早点回来。 许竞珩沉浸在对唐格予的思念中，手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时，他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是冉旭打来的。 看到手机上备注的“妈妈”两个字，许竞珩心里的思念立马就被惭愧代替。 冉旭还在等着他给司霖道歉呢，还在指望着他帮帮许历呢，可他却好像火上添油的让司霖更生气了。 怎么办……怎么说…… 这通电话许竞珩不太敢接，他吓得瞳孔直收缩，紧张地瞪着电话铃声响完了自动挂断时才咬咬嘴唇闭上眼。 但电话自动挂断之后，铃声很快又接着响了起来。 许竞珩不敢看手机屏幕上的那两个字。他郁闷地紧闭双眼，可铃声一直在响着，给他施加无限的压力。 “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 铃声还在继续，刺得许竞珩心口发痛。他手掌在脸上发狠地摸了两把后，在铃声再次自动断掉之前接通了电话，开口的声音沙哑：“妈……” 然而他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了冉旭的一声谢谢。 “珩啊……”许竞珩能从电话那头的冉旭说话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平静，“妈妈谢谢你呢……” 许竞珩疑惑之时，冉旭在电话那头说，司总亲自去医院递了钱给他们救急，被打的那些人都拿了不少钱，拿了钱就答应私了，不报警了。 许历不用进局子了，爷爷也过几天就回去的，家里都没什么事了，只要想办法把司总的钱快点还完就行了。 许竞珩听到这些，心里意外的平淡。他知道是司霖安排的，可在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发现那个最坏的打算已经用不着了，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时，他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只是淡然。 他脑海里有一瞬间出现过司霖的脸，但很快又被唐格予的脸给压住。 他不想看见司霖，看见就会烦闷，觉得厌恶，所以每当司霖的脸企图占据他的大脑时，他都会强迫自己去想唐格予，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受一些。 这通电话的结尾，还是冉旭的一句谢谢，这句谢谢勾起许竞珩心里无穷无尽的自责与委屈。 冉旭和许历，原本不会经历这些不好的事情，是他，是他害了自己父母，父母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的钱，就这么一下子全拿去赔了，还倒欠不少钱。 而经历了这么一场大事，许历和冉旭身心上的焦虑与疲惫都是他无法弥补的。 还有唐格予和吴玉……他们原本都不用经历这些困难的。 他原本也不用跟唐格予分开的…… 都是因为司霖…… 许竞珩对司霖，之前一直只有讨厌和畏惧，但从今天开始，有了恨。 他暗自咬牙，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着，心里坚定地想着迟早有一天，他要让司霖付出代价。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 手机突然在手心里振动起来，屏幕也亮起来了。许竞珩蹲在地上，垂眼去看屏幕，看到上面有唐格予三个字时，他立马就接通了电话，大喊一声：“格予！” 电话那头有很多杂音，唐格予周围好像很多人在讲话，还有火车在轨道上行驶过的声音，也有人拿着广播在说什么话的声音。 许竞珩皱眉，“格予……” “行行……我在火车站。” “格予……”许竞珩听着唐格予慌忙的声音，心里就疼得不行，“你要走了吗？” 唐格予端着吃完的泡面桶往远处的垃圾桶边走着，“嗯，我找到张哥了，张哥愿意带我去Y去，他说那边有个工地很缺人，去了只要肯干活，不愁赚不到钱的。他还跟我肯定了，只要我好好干，一个月赚两万都没问题的。” “工地吗……工地好辛苦啊。”许竞珩焉巴了，“一个月赚两万，你肯定会很辛苦的。” “没事。”唐格予安慰他：“张哥还夸我了，说我看起来身子就有劲儿，多做多得，说不定一个月两万五都有可能呢。” “是……是吗？”许竞珩听到这些并不高兴，他希望唐格予在教室里读书，而不是在外面一个月赚多少钱。 可这些事情就是不如他所愿。 “哎呀……大哥你小心一点啊，啧……这汤都泼我手上了。” 许竞珩坐直了身子，“格予！你怎么了？” “没事。”唐格予继续往前走着，“被一个老爷们撞了一下，泡面洒了点汤在手上。” “泡面？你不是从不吃泡面的吗？” 唐格予不吃泡面这件事许竞珩记得尤为清楚，原是因他以前嘴馋，想吃泡面来着，唐格予一直不让他吃，非说那玩意不干净，不让他吃。他还记得有一个晚上他实在忍不住了，想吃泡面想得嘴里直发酸，于是背着唐格予买了桶泡面躲宿舍吃，可吃得正起劲的时候被突然撬门进来想跟他亲热的唐格予撞见了，唐格予立马就狠狠训了他一顿，说什么也不让他吃剩下的那半桶面，他心里还气了好久来着。 此时唐格予一手端着泡面，一手拿着手机，无暇去擦手上的汤汁，他眯着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我也不想吃泡面啊，这不是手头紧吗。” 许竞珩立马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他愧疚地低下头，“格予……到了那边吃好吃的，做饭吃吧，反正你买菜也花不了多少钱。” 唐格予自然说道：“去了那边就得做事了，哪还有时间做饭吃呢。” 许竞珩再次意识到自己又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瞬间不想说话了。 “行行。”唐格予把手里的泡面盒扔在垃圾桶里，找旁边的人要了张纸擦了擦手。手上干净后，他立马就捂住了额头，仰着脸滚动一下喉结，说话似乎说得很难受，“我到了那边，就不能经常看手机了，不能跟你聊天打电话了，你好好学习，我赚到钱就回来的。” 许竞珩鼓着脸乖乖点头，“嗯……” “行行，予哥不在的时间里，你可不要移情别恋哦，乖乖等予哥回来。” 唐格予说了句玩笑话，许竞珩也配合着笑了，“哼，那你可要早点回来才行。” “行，我尽量。”唐格予吸了吸鼻子，耳根通红，“手机没电了，马上就要关机了，在关机之前要跟你说一句一定要说的话……” 他身子正难受，嘴角却扯起笑容，“我会天天想你的，也会一直爱你的。” “我也是……” 许竞珩激动过后，此时才发觉唐格予声音不对劲，听着像是有些鼻音了，“格予，你怎么了吗？” 唐格予身子难受得紧，头晕得迷迷糊糊地，整个人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站都站不稳，于是他又开始跟许竞珩撒娇：“行行哥哥，人家好难受呀……脑袋晕，身上发烫，走路都走不稳了呢……” “啊？！”许竞珩瞬间心口一颤，“你头晕？身上发烫？！” 他坐在地上下意识地瞄了眼窗外，看着窗外有几片树叶落下，知道已经换季入秋了，而每到换季时唐格予都会发烧的！ 完了…… “格予！”许竞珩想到此，无力地往后倒，背靠在床侧板上，“你……你是不是发烧了？” 唐格予闭着眼，脸颊发红。他对着电话做作地点点头，“嗯嗯嗯……发烧了。” “格予！你现在赶紧回来，我带你去医院！”许竞珩不安地握紧拳头，“今天先不要走了，等身体好了再走！” 唐格予又做作地摇摇头，他扭头看了眼正在陆陆续续往火车上走的人，可怜兮兮道：“不行呢，火车马上就要开走了，我买了两张票，不去就浪费了几百块钱。” “可是你在发烧啊！”许竞珩知道唐格予发烧时会有多么难受，他见过唐格予双眼满是红血丝，嘴唇惨白，身子晕乎得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而唐格予此时也在一个地方独自经历这种难受…… 许竞珩心脏揪起，祈求道：“格予……今天先回来吧，我好担心你……” “没事……”唐格予听到许竞珩的哭腔立马又正经了起来，他强制让自己说话的语气精神一点，“别担心我，好好学习，我身边有张哥呢，我好歹是他带出去的人，他能不管我吗？” “可是……” “行行乖啊，我就是跟你打个电话告诉你一声，我马上就坐火车去Y区赚钱的，去了那边要起早贪黑把每分每秒都利用起来赚钱，所以不会有时间跟你歪腻了，你要乖乖的，好好吃饭，养多点肉让予哥回来捏着舒服舒服。” “好……”许竞珩眼泪止不住滴往地上滴，声音颤抖：“你也要好好的，注意身体。火车要坐多长时间呢？要几个小时吧，那你趁火车开着的时候在车上好好睡睡，到了那边先吃顿饭好不好……” 许竞珩说着说着，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他不敢哭出声，咬着牙把呜咽吞在嘴里，不想让唐格予知道他哭了。 唐格予仰着头，把贴在额头上的手掌往下移了点，盖住眼睛，“行，吃顿饭就吃顿饭吧。” 看唐格予答应了，许竞珩心里好受了些，他手指在脸上滑过，“那你在车上好好睡觉，跟张哥说一声，让他照顾照顾你，回来了我们好好谢谢他。” “好，火车快……” 唐格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停止，许竞珩慌了，“格予？格予？” “格予……” 唐格予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而许竞珩的心也一直悬着，许久没能落下。 他在等唐格予到了之后跟他打电话，也在担心火车上人又多，声音又吵，唐格予能不能睡得好，万一睡不好那会不会更晕，更不舒服……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唐格予给张哥买的是卧铺，给自己买的是站票，一路硬撑着站到Y区的，路途中几度昏迷。 许竞珩在地上呆滞地坐了很久，到脸上泪干时才缓过来把拉杆箱打开，把收拾好的行李又往外拿。 刚从箱子里拿出几样东西，电话就想起了。他触电般地抖动一下，想着是唐格予打过来了，赶忙放下手中东西去捡电话，但看到屏幕上并不是唐格予三个字，而是一串陌生号码时，他心里如被一盆冰水淋过，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许竞珩盯着电话看了几秒，没挂，接通了，但表情冰冷。 “许竞珩……”如他所料，电话那头响起司霖的声音，“你妈妈……我刚刚也在医院，现在出来了。刚刚你跟你妈妈打电话，我在旁边。” 许竞珩捏紧了箱子上的拉链，阴冷地笑了一声，“哦，所以呢？” 司霖说话好像有些紧张，“你……你爸爸他没事了，你们家的店我会去找人修，你……你别担心。” “这本来就该是你赔的，别搞得好像自己帮了我忙似的。”许竞珩站了起来，看着透明玻璃窗上印着一张自己布满杀气的脸，“还有……我家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我……”司霖少有的结巴了，即使许竞珩并不在他面前，他们只是在打电话而已，他就已经心慌意乱，“我明天晚上要看到你在寝室睡觉。” 第103章 人间 睡觉？ “我睡你妈啊？！”许竞珩这声怒语把司霖接下来要说的示好的话全堵在了嘴里，也把司霖心里的不自在换成了愤怒。 许竞珩讥讽地呵了一声，“你他妈别扯淡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说什么？”司霖语气骤然变了，咬牙切齿道：“许竞珩，你说话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你也配说这句话？！”许竞珩控制不住地吼了出来，他吼出来之后就更加控制不住心里的怨气了，只想发.泄，“你他妈是什么鸡.巴东西？天天叫老子说话注意，你他妈有没有先注意自己是不是好好做人了？！” 司霖坐在车里，看着外面并不太美的月色，拳头慢慢捏紧，眼神越来越吓人，“许竞珩……你别对我这样……” 他见过许竞珩在面对唐格予时那副可爱乖巧的模样，所以才受不了这十几天来许竞珩对他的冷漠无视的模样。而此时许竞珩对他爆粗口，他心里嫉妒与愤怒参半。 为什么……为什么许竞珩明明有那副让他喜欢的模样，却要把那副模样对着别人，从来都不对他温柔软糯。 而许竞珩每每对着他时，却是这样一副让他讨厌的模样，让他……觉得心慌不甘的模样。 “司霖，你爸妈是不是只知道赚钱，不知道教育小孩儿啊？”许竞珩此时不能直接对司霖拳打脚踢，只能把自己的愤怒通过字语放肆地表达出来：“你爸妈知道你在外面这样欺负人吗？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养的孩子这么讨人厌，这么会害人，心里会不会很内疚啊？不……可能不会内疚，你父母大概跟你是同一类人吧？” 许竞珩双眸狠狠瞪着玻璃窗，似要把玻璃给瞪裂了，“我看你他妈是吃多了吧？脑子里全是浆糊？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会跟唐格予分开的，不会跟唐格予分开的！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为什么还要这么死缠烂打！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砸我家的店！” “许……竞……珩……”司霖彻底怒了，“你别再说了……” “槽！”许竞珩一脚踹翻地上开着盖的拉杆箱，里面的东西全散了出来，他看着地上那件唐格予给他买的外套，心里越发觉得委屈，“你他妈凭什么？！就凭比我们多了几个钱吗？！你凭什么要唐格予走！！” 他一想到唐格予发着烧去了另一个地方，接下来要过的也是十分辛苦的工地生活，他心里就如针扎，全身一阵一阵地发麻。 “司霖，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之前本来想跟你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碰谁的，但你欺人太甚！我爸和唐格予他妈妈这事儿，没完。” 许竞珩说完就怒地把手机摔在床上，拳头疯狂往席梦思上挥去！“我槽！他妈的傻.逼，怎么钱都往这种傻.逼身上跑！槽！” “不公平……不公平！” “我要唐格予！” “不要格予走！” “他发烧了，要去医院打针，不要去工地干活！” “我不要他吃泡面……” “槽！” “我槽！” …… 许竞珩在房里对着席梦思撒了很久的气，最后又累又困，疲惫地躺在床上，但眼睛一直不想闭上。 他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心里百感交杂。一会儿担心自己爸妈，一会儿又对司霖狠得牙痒痒，一会儿又开始思念唐格予。 他对唐格予的思念一开始就无法停止，尽管他们才只分开了一个下午。 最后终究是双眼含泪地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失落又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 第二天早上许竞珩背着一个空书包回了寝室，他开锁进门时司霖正要往外走。 他取下书包狠狠摔在司霖脸上后，二话不说立马举拳挥向司霖的脸。 教训司霖，这是是他今天来的目的，所以每拳都用尽全力，而司霖也意外地二话不说愣着让许竞珩打。 寝室里的两个人，一个打人，一个被打，但除了拳打脚踢间发出来的闷响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他们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过话。 许竞珩打完之后，甩了甩破了皮的拳头，垂眸斜了一眼捂着肚子的司霖后，开始收拾东西。 不到五分钟，他把这间寝室里除了床铺枕头以外的一些属于他的东西全收好装进空书包了，最后打开锁了很久的抽屉，把白色瓷杯和布娃娃叮当猫小心翼翼地包装好才出了寝室。 许竞珩从那天起再没回过宿舍，也再没跟司霖说话。 唐格予出去打工的事情，许竞珩跟班里人说的是唐格予去外地探亲了，在老师那边是实话实说，唐格予确实是家里等着用钱，暂时得出去打工赚钱。 李翰皱着眉眯着眼，还觉得可惜了。毕竟也是看着唐格予一天比一天认真学习，见证唐格予成绩也一次比一次高了的“熟老师”了。 上课时许竞珩看着自己右边那张空了的座位，怎么看心里就怎么不舒服，再一想到司霖就在自己后面坐着，他就火冒三丈。 为了让自己尽量不要被迫看到司霖的脸，许竞珩下课后跟坐在第一排的同学说了一下，让同学跟他换个位置。 许竞珩现在在班里人缘还不错，大家都很喜欢他爱给人吃零食这点，现在他又塞了些零食给同学，前排的同学很乐意地跟他换了个位置，于是许竞珩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了跟司霖保持最远的距离，而他也不知道他这样的举动彻底的惹恼了司霖。 司霖来这里有一阵子了，原本得不到许竞珩的眼神，得不到许竞珩的笑脸，得不到许竞珩的人，他就已经够憋屈够郁闷了。之前还好能够清楚地看到许竞珩坐在自己眼前，这让他空虚又烦闷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可如今许竞珩搬走了，宿舍和座位都搬了，这足够明显地表达了许竞珩对他的态度有多么不想搭理。 他不要许竞珩这样对他，他不要许竞珩处处避着他，他不要许竞珩对他视而不见。 他来这里，是为了得到许竞珩的，并不是让许竞珩远离自己的。 如今许竞珩对他这样，他还是不甘，还是想要改变许竞珩对他的态度，毕竟他是真的……太渴望得到许竞珩了。 ****** 十一月初的一个晚上，窗外下着小雨。许竞珩忘了带伞，同学们一个个走完后，教室里只剩下许竞珩……还有司霖。 教室里的前后门都被关着，教室外的小雨淅淅沥沥，但里面却极其静谧。 许竞珩还在卷子上解题，司霖却脚步缓慢地走到了他身后的桌子上靠着，把手里的伞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许竞珩……你带伞了吗？” 司霖过于突然的话语声把认真写作业的许竞珩吓了一跳。许竞珩沉默着翻了个白眼，不仅不跟宋莲说话，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空气安静了几秒，司霖有些尴尬，但没他打算走，“你要是没带伞，我把我的伞借给你？我可以淋回去……” 他是想着前几天太冲.动了，动了许竞珩他父亲，还叫人砸了许竞珩家的店，把许竞珩他妈妈吓得不轻，这确实太过了。 他觉得应该跟许竞珩道个歉，示示好，不要让许竞珩跟他的关系越来越僵。 但前几天许竞珩搬了寝室还调了座位，看来确实是在气头上，他也没敢凑上去再惹许竞珩不痛快。 现在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他已经按耐不住，真的想跟许竞珩亲近一下了，他真的太想看看许竞珩的脸了。 喜欢是控制不住的，思想也是控制不住的，他控制不住自己对许竞珩的喜欢，也控制不住自己脑海里对许竞珩的胡思乱想。 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许竞珩的心。 司霖站直了身体，看着许竞珩白皙的后颈，忍不住地滚动喉结，“许竞珩……你……” 他心跳骤然加速，跟许竞珩说句话不知道在何时竟变得这么紧张起来了，“你心情好点了吗？” 他好声好气的一句问候，却换来许竞珩一个头也不回的：“滚……” 许竞珩这个字让司霖愣住了有三四秒，他呼吸暂停，眼睛也忘记眨了，“你……” “滚……”许竞珩已经不耐烦了。 司霖有些郁闷地叹息一声，他最讨厌的就是许竞珩给脸不要脸的时候，而他知道许竞珩偏偏就是要对他这样，让他烦躁，“已经一个星期了，你还要这样多久？” “永远。” 许竞珩这两个字彻底惹怒了司霖，他上前去双手拍在许竞珩桌上，俯身瞪着许竞珩没什么感情的眉眼，“永远？！你要永远这样对我？！” 司霖一吼，许竞珩心里的怒气就被带起来了，他本就一直恨司霖狠得牙痒痒，要是可以，他恨不得天天都能把司霖暴打一顿，但是他不能，所以心中因此而积了闷气。 许竞珩把手中的笔狠狠地摔在桌上，他没有看司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只是瞪着前面的黑板，“滚开！” “许竞珩！你能不能别老是这样对我！”司霖咬牙喊道：“你别这样好不好？！” 他真的，他真的已经无可奈何了，为什么许竞珩能对班里的所有同学笑嘻嘻的，能对他们所有人笑脸相迎温柔以对，却唯独对他这般冷漠逃避！ “你滚开好不好……”许竞珩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在表达着拒绝。 “许……竞……珩！”司霖再也忍不住即使他已经这样讨好许竞珩了，但许竞珩还是不愿意看他一眼的态度，“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竞珩闭着眼睛大吼：“我想让你滚！滚远点！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第104章 人间 许竞珩这几天一直都很思念唐格予，也一直在担心唐格予。 不知道唐格予的身体好了没有，还是更严重了，唐格予在工地打工，他没去过工地也知道在工地干活的人很累很辛苦，唐格予还那么年少，却要去为了钱和家庭而奔波，他才刚开始爱学习，刚开始为了成绩能更好而努力，却被迫暂时放下学业…… 想到此，许竞珩心里的愤怒就更加压不住了。司霖不来招惹他还好，一来招惹他，他就想把心里的气全撒在司霖身上。 许竞珩两手抓起手中卷子，说话的语气很是嘲讽：“你说说你，你这种人除了能让别人讨厌之外还有什么用？！” “你……”司霖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撑在桌子上看着这张让自己喜欢了很久的脸，突然觉得很悲哀。 他讨厌许竞珩，讨厌这个对他说话如此不好听的许竞珩。他想要的是一个处处顺着他，笑给他看，对他温柔乖巧的许竞珩。 外面一声炸雷突然响起，还伴随着一条巨长的闪电，许竞珩被吓得抖了下肩膀，他紧闭着眼睛焦急道：“唐格予……唐格予他换季的时候会发烧，如果换季的时候再下雨的话，他发烧会加重的！怎么办……他有没有去医院……格予……” “又是唐格予！”司霖大吼一声，红着眼睛喊道：“他都不在这里了！你还要在我面前提他！” “我恨你……”许竞珩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他转脸，平静地看着司霖，但眼眶已经湿润，“我恨你。其实原本我只是不想搭理你的，但是现在，我恨你。” 我恨你。 司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能听到许竞珩对他说这三个字，而且还是满眼泪光地盯着他说出来的。 “许竞珩……”司霖低下头去，无奈道：“你想要我怎么样？想要我怎么样你才能对我好一点，对我说话好听一点？！” 许竞珩冷笑一声，“你要是在动我爸之前说这句话，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告诉你了，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许竞珩把桌面上的卷子随意地放进抽屉里后，拉上外套拉链起身。 司霖看许竞珩要走，求助般地拉住了他的手腕，许竞珩在被司霖触碰到的那一刻，反应极大地甩开了司霖的手：“滚开！别他妈碰我！” “许竞珩……”司霖被甩开之后又抓住了许竞珩手臂，但态度软了下来，因为他慌了，他惧怕许竞珩憎恶的眼神，“是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我给你道个歉，之前是我冲.动了，我不该那样对你……” 许竞珩对他的道歉无动于衷，板着脸扭了一下手，“放开。” 司霖手指松了些，手掌从许竞珩手臂上滑落，轻握在许竞珩手腕处。 他垂眸看着许竞珩校服外套上那个被红色爱心圈起来的“行”字，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嫉妒得背脊发麻。 “许竞珩……”司霖低声下气地说：“唐格予是怎么让你喜欢的，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滚开！”许竞珩用力甩开他的手，发狠地吼了一句：“他不会害我爸爸！” 许竞珩对司霖的恨其实主要来源于许历。他很了解他爸爸，他爸爸许历，滑稽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善良又胆小的心，如果被许历打了的人里面，有一个人会落下永久性的伤，那许历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司霖抹了把脸，突然开始点头，点着点着就一下比一下用力，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许竞珩斜了司霖一眼，司霖妥协般地后退两步，“我知道……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只是太喜欢你，太想跟你在一起了……” 许竞珩对他的耐心已经用完，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他了，“你以后别他妈再来烦我，滚远点。” 他说完怒气冲冲地转身，挪开椅子就往外走。 “你要怎么样……”司霖在原地站着，脸上表情竟有几分可怜，“你想让我怎么样？” 许竞珩脚步顿住，站在窗边。他没有回头，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的小雨，缓声道：“我想让唐格予和他妈妈回来。” “如果我帮你做到这些事情，你会跟唐格予分开吗？”司霖问着。 许竞珩在此时回头，他回头时伴随着一条闪电，那条闪电似乎就落在走廊上，把许竞珩脸上的深沉和眼里的狠戾照得一清二楚，令人头皮发麻，“你别做梦了。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不会跟唐格予分开，他在不在我身边我都不会跟他分开。” “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司霖似乎红了眼眶，“我是真的喜欢你……” 许竞珩闭着眼睛深呼吸一下，平静道：“你这种人，还谈什么喜欢啊。” “许竞珩……”司霖疲惫地说：“你别这么说我。” 许竞珩突然转身看他，“那你现在把唐格予妈妈放回来啊。” “可以，那你跟我在一起？” 许竞珩似乎听到了一句可笑的话，他无声地扯了下嘴角，脸上扬起嘲讽地笑：“我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执着，我也不知道我有哪里是你能看得上的。但是，我已经跟唐格予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很久了，请你滚得远远的，别打扰我们，好吗？” 司霖冰冷地注视着许竞珩，而许竞珩表情尖锐：“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 “许竞珩……”司霖眼里染了一层寒霜，“让我这么跟孙子似的一直道歉一直求的人，你是第一个。” 他握紧了拳头，咔咔几声在教室里响得意外清脆，“我好话说了不少了，也给了你足够的时间缓解心情，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盯着许竞珩精致的侧脸，咬牙道：“非得让我再逼你一次，你才能跟我在一起吗？” 许竞珩垂下眼毛，一片阴影盖在眼下，看不清情绪，但声音淡然：“你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 窗外的雨没停，许竞珩没带伞，他脱下外套披在肩上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雨是小雨，但吹来的风很大，许竞珩在雨中奔跑着，头上顶着唐格予的校服外套。 那件在夏天时为他遮过太阳，在秋天时为他挡过小雨的外套，很香。 雨水不断地刮在脸上，很快又淋满全身，许竞珩眼睛都被水糊得睁不开了，但一点也不觉得冷。 在雨中，他突然有了一个决定。 等格予回来，他就跟唐格予一起转学，转到一个司霖不知道的城市去。 他知道自己抵抗不了司霖，一直都知道，他也知道自己大概真的惹恼了司霖，所以在司霖再次对他做什么时，他选择了逃避。 跟去年一样，抵抗不了，承受不了，忍受不了，就去逃避。 赶不走他，我就自己走。 许竞珩一路淋雨回去的，但脚步轻快，他想回去跟唐格予打电话，迫不及待想听到唐格予的声音，顺便听听唐格予的声音里还有没有鼻音。 而许竞珩出门后，司霖愣怔着站在教室第二排的桌边，双目无神地看着那个打开着的门，外面的雨水似乎淋在他心口上。 许竞珩刚刚从那里出去了，外面下着雨，而且越下越大了，但许竞珩没有拿伞。 司霖突然后悔了，后悔没能一年前就跟着许竞珩一起转到这里来，后悔让许竞珩遇见了唐格予，也后悔当初的自己太胆小。 他心里是知道许竞珩讨厌他的，所以他在刚转来的时候一直想着怎么讨好许竞珩，怎么哄许竞珩。但没想到，许竞珩已经有别人了，已经对他视而不见避而远之了。 委屈仅在他心里存在了几秒，很快就被嫉妒和悲凉代替。 他不要看到许竞珩属于别人，他要许竞珩属于自己，不管怎么做，不论用任何方法，他都要让许竞珩离开唐格予，到他身边来。 ———— 十一月中旬，接连考了两天的考试。这两天都在下雨，许竞珩的心情在下雨天的时候都不怎么好，考试也不能集中精力。 最后一场考试考完，他放下笔就开始烦躁，就是莫名其妙地烦躁，心里一股无名火烧得猛烈，让他觉得胸闷气短，但不知道什么原因。 也许是因为唐格予跟他分开半个月了。 晚上不用上晚自习，许竞珩在想要不要跟唐格予打个电话。 要说时间过得其实也挺快，难熬的半个月转眼一看也已经过去了。 许竞珩静静坐在教室，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出去，其实主要原因是他没带伞，在等雨停。 雨到晚七点多才停下的，许竞珩收拾东西出教室时，司霖也跟着他出门了。许竞珩知道他在后面，但并没有理会，他现在连滚字都懒得对司霖说了。 他下了楼，在楼道口碰到了同样忘记带伞等雨小了才走的叶梓。 许竞珩笑了一下，朝叶梓走过去，“叶梓！” 叶梓回头，“诶？许竞珩。” 司霖站在许竞珩后方，在看到叶梓的那一刻，眼睛似乎稍微眯了一下，几秒后又垂下睫毛，眼里看不清情绪。 许竞珩看叶梓两手空空，笑道 ：“你也没带伞啊？” 叶梓看见他了，站着等他走过来，“是啊，忘记了。” “竹姐没提醒你吗？” “她这几天家里忙着呢，没来我这里。” “哦。” 许竞珩走到叶梓旁边，“走吧，听说等会儿还有雨下，赶紧回去了。” 叶梓啧了一声，低头看了看鞋，“这几天怎么天天下雨啊，好讨厌下雨天，鞋容易脏，而且早上不下，就下午下，搞得我都不好挑鞋子。” “是啊，我也不喜欢下雨。”许竞珩看了眼叶梓脚上的白球鞋，这双球鞋他知道沈竹也有一双，前几天去沈竹那儿吃馄饨的时候看见过。 真好。 等格予回来了，他们也买一双一样的鞋穿穿。 第105章 人间 许竞珩和叶梓并排往前走着，身子之间留了点缝隙。 许竞珩看叶梓眉欢眼笑地，他也不自觉弯起了嘴角，“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啊，是不是考的挺好？” “嗯……”叶梓抿抿嘴，“没有，哈哈，提成绩就有点尴尬了。” “好吧……” 叶梓两手放在外套口袋里，走路的步伐有些轻盈，“不过我心情确实不错，但不是因为今天的考试。” 许竞珩顺着话斜眼问她：“那是因为什么啊？难不成买彩票中奖了？” “非也非也……”叶梓突然站定，对着许竞珩傻乐两声，“是竹姐，竹姐今晚要来我家。” “哦，这样啊。”许竞珩点点头，又往前走去，笑道：“难怪你开心了。” “是啊，感觉好久没见到她了。”叶梓摸了摸刘海，“不过其实可能也只有十来天没见到。” 许竞珩垂眸，“今晚就能见到啦。” “嗯，嘻嘻……” 叶梓笑起来的时候很可爱，她的笑容很能感染人，许竞珩也不知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他很理解叶梓的心情，完全不觉得叶梓在傻乐，因为他知道跟爱人分开是什么滋味，知道思念一个人时有多么难受，知道很想见一个人是一种多么急切的感觉，即使他们分开真的只有十来天而已…… 叶梓看了许竞珩一眼，问道：“这几天有没有跟格予打电话，他身体怎么样了？” “没有。”许竞珩摇头，“我考试就没打，不然他要骂我了。” 唐格予爸妈的事，许竞珩跟叶梓说过了，叶梓本想让沈竹给钱先帮帮他们，但一想沈竹现在也没钱，刚给她弟弟沈林买了套房，现在反而还欠债了，她怎么好还开口找沈竹要。 叶梓低笑一声，“你还怕他骂啊？你们两个，不都是你欺负他的吗？” “我……我哪有……”许竞珩不好意思了，“也没有老欺负吧……” “好……你没欺负唐格予。”叶梓温婉地笑了笑，“再过一个月你问问格予什么时候回来，我找个时间把钱取出来。” 唐格予跟许竞珩说过，他的钱都放在叶梓那儿，有四万块。一是放在叶梓那儿让叶梓缺钱了就可以及时拿着用，二是藏在那儿唐伟明找不着。 许竞珩随意说着，“不着急吧，等他回来自己取。” 叶梓点头，“行。” 他们一起出了校门，又一起去吴隼那儿玩了会儿，吃了点东西。叶梓赶着回家等沈竹，许竞珩也就没耽误她，俩人匆匆吃完后，许竞珩送叶梓回家，叶梓提了一句要许竞珩留下来吃饭，许竞珩乐呵着拒绝了。 人家小两口亲热，他就不过去打扰了，快的话，再等一个月唐格予就回来了，等唐格予回来他们再到叶梓家里做顿大餐吃吃。 说起来，叶梓家的那只猫不知道又长胖没有，会不会一天比一天更丑呢…… 俩人聊着，很快已经走到叶梓家门口，叶梓开门进去时，许竞珩还听到了猫叫，叫得挺欢，看来也没有很看不起它的主人啊，这不是还挺黏的吗。 叶梓进屋后，许竞珩跟她随意挥手告别就走了，走到巷子外时看到司霖还跟着他，他也没看司霖一眼，冷着脸回了唐格予家。 司霖在许竞珩走了之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叶梓的门看了半晌，转身走了。 许竞珩回到家后就把手机放下了，他今晚不跟唐格予打电话了，怕打扰到唐格予，即使他心里对唐格予已经万分思念。 他洗漱完后打开唐格予的衣柜，闭上眼睛轻轻呼吸。 衣柜里满是唐格予身上的味道，他闻着很安心。 摸着唐格予没带走的短袖衣摆，许竞珩鼻尖发酸。 他决定了，等唐格予回来，他一定要把自己给唐格予。 ———— 叶梓进门后，洗了个澡就趴床上撸阿木辛。阿木辛又胖了，看起来就是一只长满了白毛的猪，要是砸到人身上说不定能把人砸晕。 “阿木辛～你怎么这么可爱啊，肉嘟嘟的……”叶梓双手捧着阿木辛的肥脸，逗弄地说：“想不想吃鱼？” 阿木辛眯着眼喵呜一声，舌头在叶梓手上绕了一拳，叶梓呵呵笑：“想吃啊，妈咪也想吃鱼了，可是妈咪不会做……” 阿木辛卷了卷舌头，毛绒绒的爪子在叶梓手上一下又一下地按着，似乎在讨吃的。 叶梓拿起它的爪子捏了捏，“找我要我也没办法，我连杀鱼都不知道怎么杀。” 阿木辛轻轻瞄了一声，表情嫌弃，眼睛都不想瞪圆了。 叶梓切了一声，又道：“今晚有你鱼吃的，别不爽了，大主子。” 叶梓趴在床上晃着腿，阿木辛趴在床上摇着尾巴，一人一猫都在等鱼吃。 叶梓突然一脸邪笑，挤眼盯着阿木辛，“阿木辛，今晚沈竹妈咪要来哦，嘿嘿……” 阿木辛并听不懂人话，没搭理叶梓，趴着趴着有些想睡觉了。 叶梓没有得到阿木辛的回应，还在问着：“你想不想沈竹妈咪啊？” 阿木辛干脆闭上眼睛了，叶梓捏了捏它耳朵，“不准睡，竹姐等会儿就要来了。” 她佯装凶巴巴地指着阿木辛，“说！你想不想沈竹妈咪？” 阿木辛被吓了一跳，烦躁地喵了一声，叶梓却弯起眼睛笑了，“你想啊？我也想，我也想沈竹。” 她趴在床上撑着脸，“也不知道她事情处理完了吗……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 她有些委屈地看着阿木辛，“阿木辛，你说沈竹妈咪看到我上次的数学试卷多了两分，会不会很开心？” 阿木辛似乎撇了她一眼，并没有喵呜。叶梓切了一声，“果然是只丑猫。” 丑猫阿木辛抬手打了她一下后跑到床边的窝里蜷着身子睡下了，不想再听叶梓啰嗦的自言自语。 叶梓看阿木辛好像是真困了，也没再打扰它。她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毛，开始边写作业边等沈竹过来。 秋末冬初，屋外的风添了几分冰凉，又是夜里，气温骤然降下来，叶梓到柜子里拿了件厚毛衣套上了。 那件毛衣是沈竹跟她买的情侣款，肩膀上还有几颗尖锐的铆钉，好看是好看，就是洗起来不方便，摸起来也扎手。 已经晚十一点多了，叶梓走出房门，从客厅里的窗户上看到外面天上乌云浓厚，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了。 她还在等沈竹，等了很久也没见来。打了几通电话过去，沈竹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叶梓进厨房烧了壶热水后，又进了房里写作业了，没写多久觉得困了，熬不住，心里有些小郁闷地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全，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暗黑的巷子，停在了叶梓门前。 叶梓为了给沈竹照明，昨晚特意把门口的照明灯打开了，灯下两个人脸清晰起来。 是唐伟明和一个脸上有一条刀疤的男人。 刀疤男人表情十分阴狠，显得他脸上的五官也不那么正常了，此时他正一手捏在唐伟明后脖颈上，另一手拿着刀抵在唐伟明脸侧，轻吼一声： “麻溜点！” 唐伟明眯着眼睛缩了下脖子，“春哥！小心点小心点……” 春哥压低了声音说着：“今天再拿不出钱来，老子绝对砍死你！” “有的有的！” 春哥瞪了瞪眼，“再骗老子，老子今天就一刀砍了你！” 唐伟明双手颤抖地护在太阳穴两边，“我没骗你，春哥！钱就放在这里，我儿子的钱绝对放在这里！” “那你进去拿！别想跑！我今天拿不到钱交不了差就把你弄死，挖你器官去卖！”春哥说着还把刀身往唐伟明脖子上压，只见唐伟明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丝血痕。 “别别别……”唐伟明已经要哭出来了，身子抖得不行，“春哥，您刀子……注意一点，我都带你来了还能跑了吗？” 春哥不屑地呵了一声，“你跑的次数还少了？快进去！” 唐伟明唯唯诺诺地点头后，颤抖的手在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细铁丝，插.进了叶梓的大门锁孔里。 “等会儿！” 春哥突然有些警惕地问了唐伟明一句：“这屋里有人不？” 唐伟明吓得一哆嗦，转脸看春哥，“这屋里就一个小女孩，大人都不在呢……” “一个小女孩？” 唐伟明点头，“是啊，没多大能耐的，不用怕她。” 春哥脸上似乎有了几分愉悦，他眼神往下，看着唐伟明手里的铁丝，突然放轻了声音，“行，那你撬开吧。” 唐伟明皱眉点头。 也许是常年撬锁偷东西的缘故，唐伟明没两下就把大门打开了。 “进去拿！”春哥抵在唐伟明脖子上的小刀慢慢拿开了，“有多少拿多少！” “诶诶诶……”唐伟明边躲边点头，“我找找，我找找啊，不知道那小子把钱藏在哪里呢……” 春哥啧了一声，把刀子收起来进了屋。 唐伟明走进去，打开客厅里的大灯，他看了看简单的大厅后，摇摇头，“应该不在外面。” 春哥踹他一脚，“那你去房里拿！” “好吧……” 唐伟明又猫着腰走到叶梓房门口去，看着叶梓的房门把手，他眼神里似乎有些煎熬和犹豫，但短短几秒后又闭着眼睛硬着头皮打开了房门。 第106章 人间 房里开了一个小台灯，叶梓睡得很熟，阿木辛在她床旁边的窝里睡着。 唐伟明表情惶恐地走进去，腿碰到叶梓床板的时候似乎吓了一跳，缩着脖子转头看春哥。 春哥瞪了唐伟明一下，“看什么，还不赶紧翻！” 唐伟明没说话，煎熬地点点头后就打开了床旁边的柜子。 他手伸进去摸索几下，在一叠衣服下摸到了一个厚厚的塑料袋，唐伟明心中一跳，喜忧参半。 他把装着钱的塑料袋拿出来，哆嗦着往春哥面前递，“春哥，在……在这儿呢……” 春哥眼前亮了起来，“哟，真没骗我啊？” 唐伟明苦笑着点头，“我哪还敢再骗你啊，我还要这条命呢。” “呵。”春哥把刀子收起来朝唐伟明走过去，把唐伟明手里的钱抢了过来，“这少说也有四五万吧？” 唐伟明渴望地盯着那叠钱，“有的，我儿子都打工好几年了呢。” 春哥抬眼瞄他一眼，“没想到你这人不怎么样，生出来的儿子还挺能赚钱呢。” 唐伟明只是苦笑着点头，后又道：“春哥，钱就先给你这些，等我过几天偷点钱了再去赌，到时候再还你，我这阵子手气还不错呢，嘿嘿。” “行。” 春哥又把钱塞在了唐伟明手里，转眼看着床上的叶梓，邪恶地笑着，“你先出去，外边等我。” 唐伟明突然开始脑门发汗，“怎么了春哥？你不出去吗？” 春哥哼了一声，“这屋里可还有个美人呢，我哪能这么轻易就走了？” “春哥！你要干什么？！”唐伟明面露慌张，眼睛在叶梓和春哥身上来回晃，“这……这是我姨侄女儿……” 春哥眼神□□起来，“你不是还有六万欠着吗，那六万，我跟大哥说说，不着急你还了。久而久之，你还不还都行了。” 唐伟明突然变了脸，神色犹豫又焦虑，“那……” 春哥下巴往房门口一摆，“外面等着去，我不要她命。” 唐伟明眉头深皱，不安地看了眼熟睡的叶梓，终究是裹着那四万多块钱出了房门。 而唐伟明出了房门之后，并没有站在那里等春哥，而是直接走到大门外去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叶梓家的大门，又慌张地把钱塞进了夹克里夹住，匆匆走了。 他走出巷子口时碰上双手提着两大袋东西的司霖，司霖还在思索为什么唐伟明会从叶梓家里出来时，唐伟明已经□□跑了。 司霖往前走，站在叶梓家门口后，刚想敲门，后又闭上眼睛，转身退至巷子口外侧，靠墙等着叶梓出来。 叶梓的房里只亮着一个小小的台灯，台灯在床头柜上，只照亮了叶梓的脸。 春哥褪下.身上的外套，抬起手指擦了擦嘴后，盯着叶梓柔和的睡脸，一脸□□地走上前去。 他走到床边正要扑上去时，脚底踩到了一个软软肉肉的东西，随着他一脚踩下去的，是猫咪一声烦躁又大声的尖叫。 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把春哥吓了一跳，他低头看下去，看到床头柜下面有一只白白胖胖的猫躺在垫子上怒瞪着他，嘴里还在发出着母亲护崽般地凶吼。 “一边去……”春哥并未在意这只猫，此刻他只想赶快脱个精光了爬到床上去好好享受一翻，但阿木辛显然不会让他如意，张嘴就咬上了春哥裤腿，用力还不小。 春哥被这一口给咬发怒了，弯腰怒地抓起阿木辛就往房门口摔去，只是没想到这猫咪还挺重的。 阿木辛撞到门板上后掉落到地上，但很快又站好。它发出一声尖叫，眼珠子在床上的叶梓和床边的春哥身上来回盯。 叶梓被这阵叫声吵醒，柔了柔眼睛后嘴里下意识就呢喃了一句：“竹姐……阿木辛……” 阿木辛听到叶梓的声音后，叫得越发大声了。叶梓刚刚还在迷惑，突然间听到阿木辛的叫声如此不正常，心里一下就慌了。 “阿木辛！！”叶梓推开被子下意识去看床边的垫子，可垫子上不见阿木辛身影，床边却站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 “啊啊啊你是谁？！”叶梓头皮都炸了一下，身上汗毛瞬间竖起，“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她在枕头下面摸手机，但摸到手机还没拿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就扑了上去。 “救……救命啊——”叶梓吓得眼里瞬间就滴出泪来，“滚开！” 春哥身上只剩一件短袖，他把别在裤腰上的刀抽出来抵在叶梓颈侧，“小美人，想少受点罪就乖一点啊……” 他说话的语气极其恶心，脸上也搭配着一副令人作呕的表情。 “你滚开！”叶梓伸手去推他，奈何春哥丝纹不动。 阿木辛张大了嘴巴尖叫一声，跳跃起来飞到春哥身上去。 阿木辛身上确实是有肉的，但跳起来也确实矫健，竟能一下从门边跳到春哥背上去，狠狠咬了春哥腰侧一口。 春哥吃痛后放下刀子去拽阿木辛，阿木辛被他拽开了一下，但刚被甩开就又黏上去扯咬春哥的腰背。 叶梓忍着恶心感，把脸侧的刀拿起来握在手中，抵住春哥喉咙，“给我滚开！” 春哥根本没把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看在眼里，一下就拽着刀柄把刀给夺走了。 “滚啊你！”叶梓慌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看春哥两手已经抓上自己毛衣领口了，叶梓闭上眼睛嘶吼一声：“放开我——” “嘶——”春哥扯叶梓毛衣的时候，被叶梓衣服上的铆钉扎了手，手里突然出现好几块红晕。 “还不好脱啊……” 春哥隔着被子压在叶梓身上，甩了甩手后，猛地扯开叶梓身上的被子，手伸到叶梓毛衣下摆，要从衣服下摆处往里探进去。 叶梓惊声尖叫，死死压着自己衣服不让他脱，而春哥埋头在脱叶梓衣服这件事情上，忽略了身旁那只已经露出尖尖獠牙的白猫。 阿木辛从床尾跳到床头的春哥脑袋上，它身上肉多，砸过去的力量可不小。它落到春哥头顶上后，立马用爪子拍打春哥双眼，牙齿也咬合在春哥的耳根上。 春哥吃了痛，再分不出力气去脱叶梓衣服，只想把脑袋上这只猫给丢走。 可猫的爪子尖，牙齿也长，没几下春哥脸上就已经满是血痕。叶梓见机立马推开春哥，拿起床上的台灯砸在春哥脑袋上，阿木辛也配合着在春哥脑袋上乱抓乱挠乱咬。 春哥又疼又烦，心中怒火立马点燃，他抬起双手发狠地捏住阿木辛身子，把阿木辛拽了下去，发狠地往柜子上摔。 阿木辛被拽下去时，爪子还紧紧抓在春哥脸上，随着被拽下去动作，它在春哥脸上也留下几条红红的痕迹。 春哥心中的怒火越烧越烈，尤其是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是血的模样后，他眼里被阴冷的情绪覆盖得完完整整。 春哥眼神往下，看到枕边的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就拿起刀走向阿木辛。 “阿木辛！”叶梓瞳孔缩放，心脏似被撞击了几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着。 然而，在春哥举刀刺在阿木辛身上之前，阿木辛就已经敏捷地再次跳到了他头顶上。 叶梓赶忙跑过去夺下春哥手中小刀，本想一刀扎在春哥身上，可在刀尖离春哥心脏只有一公分之时，她停住了。 即使已经害怕到极致，即使已经慌张到大脑放空，即使已经恐惧到双腿发软手发抖了，但理智也还在她脑子里。 不能杀人。 她仅思考了两三秒就放下了刀，再抬眼时发现春哥眼皮上已经糊上了一层血，睁都睁不开了。 叶梓手里的小刀瞬间就拿不住了。 …… 司霖站在远处的巷子口外，时不时扭头看叶梓家大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到门从里面被人拉开时，他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他等的叶梓，而是一个满脸是血，身上挂着一只白猫的男人。 那个男人双眼已经被血糊住，身上一件短袖已经红了好几块，手臂上几条猫爪印清晰刺眼。而那只猫还极其凶狠地在他脸侧刮挠，在他脖子上啃咬，猫嘴里发出着似猫妈妈看见猫幼崽被人拿着时的那种恐惧又愤怒的惊吼声。 男人用手去抓猫，但被猫一口咬了手指，他缩回手又重重甩了几下肩膀，没能把猫摔下去，反而还被猫爪狠狠抓了几下。 这只猫不知怎的，对面前的男人十分残忍地撕咬着，像一只饿极了的猛兽遇到了一个可口的食物，非要咬死吞咽不可。 他张大了嘴巴咬着男人的耳朵，尖尖的牙齿刺进男人耳垂里，撕裂了一小块肉。 司霖刚想放下手中东西上前去看看情况，发现叶梓穿着毛衣焦急地跑出来了…… 叶梓身上的毛衣领口有些松，其他地方都是完整的。她拉了拉领口后，跑到男人身侧，想把阿木辛抱下来，但阿木辛拼死不放，非要啃咬男人。 男人遭不住痛苦，闭着眼睛往前乱走乱撞，步伐不稳，几次撞上旁边的黑墙。他两手本能地抓住阿木辛的爪子想把阿木辛甩下去，而阿木辛一直压在他头顶上，此时的眼神比起以往看叶梓时的温顺和嫌弃，多了万分的狠恶。 叶梓还在努力想把阿木辛抱下来，而阿木辛似没了神经似的，非要把男人咬死、咬碎不可。 叶梓嘴里在说着些哄劝的话，手也在阿木辛背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可阿木辛没看她一眼，也没停手，只见男人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血顺着脸侧流到脖子上，肩膀上的一块红也被脖子上的几道红痕染亮。 看阿木辛一直没有要停的意识，叶梓怒吼一声，脸上未干的泪痕又重新湿润了。 阿木辛身上的白毛也已经被染红，随着叶梓的怒吼，它也尖叫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似乎委屈又悲伤。 男人已经闭着眼睛瞎走，连撞三次墙了，叶梓这才成功把阿木辛从他身上抱了下来。 阿木辛蜷缩在叶梓怀着，一直叫着。 叶梓上前去看男人时，男人已经怒得没有理智了，摸到旁边一块砖头，捡起来就往叶梓脑袋上砸去，要把心中怒火发.泄出来。 叶梓躲闪不急，被砖头砸到了肩膀，而阿木辛见状后，又从叶梓怀中挣脱，跳到男人身上去，一双指甲尖长的手在男人眼睛上使劲儿拍打着，嘴里也在带着怒意地吼叫。 男人两手抓住阿木辛毛爪子往下拽，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后退着，然而秋初的石子路上总是有许多青苔的，男人踩到青苔，脚底一滑，脚往上头往下地倒了下去，脑袋正好砸在那块碎成两半的砖头上。 男人倒地后抽搐几下，接着就彻底没了动静，只是两手还僵硬地抓着阿木辛的爪子。 叶梓捂着肩膀蹲在地上，看着缓缓从男人脑后流淌出来的血，她脑袋瞬间空白一片，眼里也没了光亮，彻底失神了。 第107章 人间 司霖转身走了，没留下一点人在那里存在过的痕迹。 他没有上前帮忙，也没有暴露自己，因为他不想让叶梓发现他知道这件事。至于叶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他不会插手，会当做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也从来没有看见那过那个场景。 司霖的身影刚从这条街上消失，沈竹就匆忙进了巷子里。 当她看到叶梓跟傻了似的蹲在一个满身是血已经死透了的男人身旁时，她头皮都炸开了，背上瞬间冒冷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双手止不住地发抖，腿也僵硬着无法往前挪动。 但她仅仅只是怔愣了一分钟不到，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她有三十多秒在害怕，还有二十多秒在想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沈竹上前去抱住吓傻了的叶梓进了家门，阿木辛也乖乖跟着进去。 她在叶梓额头上亲吻一下，后又把满身是血的男人拖进了家里，打湿了拖把，把门里门外的血迹清除得一干二净后，才洗干净了手进了房间。 房里的窗帘拉着，挡住了外面的光亮。沈竹强壮镇定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在昏暗的房间里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的叶梓，只觉得脑袋嗡作响，身上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头皮时不时地炸开一下。 她眼眶总是在湿润，但又流不出泪来，只是一直发烫。 她们就那样坐了许久，许久后，沈竹开口了，“阿梓，别怕……” 叶梓没动，没说话，连眼睛也没眨巴一下，倒是躺在地上的阿木辛跳上了床，试图往叶梓怀里拱，但几次都没能拱进去，因为叶梓的身子太僵硬了，她整个人似乎已经以这个姿势被冰冻住了。 阿木辛转头对沈竹喵呜了一声，沈竹抬起抖得厉害的手摸了摸阿木辛鲜红的脑袋，“丑猫，你受伤了，身上这么多血，是不是很痛？” 阿木辛举起爪子捋了捋自己脸上的毛，后又去tian一块一块被血染红的白毛，嘴里时不时地喵呜一声。 沈竹眼前越来越迷糊，鼻尖酸到发痛。 “阿木辛……”沈竹捏了捏阿木辛的耳朵，“那个男人是不是想欺负你叶梓妈咪啊？” 阿木辛没有喵呜了，在床上站起来，想往叶梓腿边走，但似乎又不敢，于是只能犹犹豫豫地抬起一只爪子定在空中，小脑袋时不时就往沈竹那边扭。 沈竹眼眶满是红血丝，她伸手包裹住阿木辛举起来的那只肥爪子，语气有自己察觉不到的心疼，“你身上好多血……” 阿木辛跳到沈竹怀里去蜷缩着，两只圆溜的大眼睛盯着叶梓看。 沈竹抱紧了阿木辛，“别怕。” 她又抬起头来，看着满脸晶莹的叶梓，声音柔软：“别怕……” 叶梓开始呜咽，双手紧紧拽着被角，无意识地用力柔.戳着。 沈竹忍住心中剧痛，抱着阿木辛慢慢往前挪动，坐到叶梓脸前。 她捏着阿木辛的爪子，轻轻拍了拍叶梓，捏着嗓子搞怪地说着：“别怕别怕，有沈竹妈咪在呢～沈竹妈咪会帮你的！” 两滴泪从叶梓眼眶滑落，她委屈又焦急地抬起头来，看着躺在房门边的男人，两眼无助，“怎么办……怎么办啊……” 沈竹抬手刮掉叶梓脸上的泪痕，声音恢复了正常，“你想怎么办？” 她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男人，“他是怎么回事？跟姐说说，姐帮你处理。” 叶梓极其难受地闭上眼睛，“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想要他死……” “我知道。”沈竹突然微笑，“我相信你。” 阿木辛此时喵呜了一声，想往叶梓身上爬，叶梓仿佛这才意识到阿木辛的存在，也是这时才发现阿木辛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洁白区域了，全是血块。 “阿木辛……”叶梓把手从被子上拿下来，轻轻贴在了阿木辛背上，而阿木辛闭起眼睛想往叶梓手心里拱，小声地喵呜着，似在撒娇，求主人抚摸。 沈竹眼神移动，看着床头柜上的那把小刀，眼里又布上寒霜，“阿梓，跟姐说说，怎么回事？” “我……我今天早上听到阿木辛在尖叫，我一下子也被吓醒了，一睁眼发现这个人站在我床边，我……”叶梓抱紧了阿木辛，断断续续地把早上发生的事情颤抖着说了出来。 “我没有想让他死的……”叶梓盯着阿木辛身上的血毛，只觉得眼睛被刺得发痛。 沈竹脸色沉重下来，听了原委后，她心里的慌张被愤怒和心疼代替了许多。 “他该死。”沈竹声音冰冷，“这样的人就是该死。” “是他先对我动手的……” “别怕……”沈竹小声道，“阿梓，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好吗？” “他已经死了……”叶梓眼神胆怯地往春哥身上飘了一眼，“他……他死了。” “阿梓……” 沈竹流下两滴泪，她往前贴近，抱住微微发抖的叶梓，“不是你的错，你就当今天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你别怕了，好不好？” “竹姐，你要做什么？” “你想要我做什么？” 叶梓湿润的睫毛轻轻扇动，“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要他死，我也没有对他做什么，我只是在他脱我衣服的时候打了他几下而已，我没有做什么……” “是他先打我了，阿木辛才跳到他身上去打他的……” “他还拿着刀要杀了阿木辛……” “可是他现在死了……” “怎么办，他死了……” 沈竹温热的手掌贴在叶梓身上抚摸着，传递让她安心的温暖，“没事，不是你的错。” 沈竹顿了顿，嘴唇贴近叶梓耳边，“阿梓，这里没有监控的，也没有人知道今天早上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所以……” 沈竹神色一冷，“今天早上，没有人在这里死掉，知道吗？” 叶梓头皮一炸，惊疑地扭头瞪着沈竹，沈竹却未再说什么，只是在她侧脸留下一个匆匆的吻。 沈竹把春哥拖到了客厅去，打电话叫来弟弟沈林，俩人又把春哥裹在了一个行李袋里面，最后一起抬上面包车，拖到一个快要荒废的森林里埋了。 沈竹做完这些事情，感觉身上哪哪儿都不对劲，嘴唇已经开始发白，手指就没停止过颤抖，双腿软得站都要站不稳了。 她再次打开叶梓家大门时，太阳已经出来许久了，时间过了中午十二点。 她这才记起自己来这里是给叶梓做饭的，但忘记买菜了。她手上很干净，但还是进浴室用沐浴露洗了几次，又去用湿纸巾擦了好几道后，出门去买菜了。 那天的菜沈竹买了许久，她站在太阳下，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看着摊主手里的胡萝卜和蔬菜，只觉得那些东西都是红色的。她眼睛是盯着前面的菜看的，但脑子里一直卡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的影子。 她微微仰起下巴，对着有些烈的太阳眯起眼睛，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晕，眼前除了一阵一阵的红光，她再看不到其他。 ———— 许竞珩已经两天没见过叶梓了，本来约好了今天去沈竹家吃馄饨的，他给叶梓打了两个电话，叶梓都没接。 抬手看了下手表，要十一点了。许竞珩含着外套拉链往校门外走。 今年的空气比去年冷得早，听说降雪也会比去年早。 许竞珩心里默默想着，希望能在今年初雪前见到唐格予，然后跟唐格予一起堆雪人。 他含着拉链低头往前走，殊不知司霖一直跟在他身后。 到进了唐格予家门外的巷子里时，许竞珩看到地上有被瓦灯拉长的身影，这才发现有人在自己后面走。 他直觉不妙，微惊地回头，看到司霖那张不怎么清晰的脸时，他眼里立马换上厌恶的情绪。 “许竞珩……” 司霖叫了许竞珩一声，但许竞珩没应，只是不屑地剜了他一眼后，继续往前走。 “我有话跟你说。” 许竞珩没有回头，他不想把自己的时间留在司霖身上。 司霖看许竞珩不搭理自己，有些着急了，提着音量说了一句：“关于叶梓的！” 许竞珩脚步瞬间顿住，脸色不怎么好的回头瞪司霖，“你对叶梓做了什么？” 司霖脸上出现一个失落的苦笑，“我不至于去动她……” 许竞珩转身，“你想说什么？” 司霖慢慢往前，手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看到了一些事情。” 看到司霖走过来，许竞珩下意识地想后退，他也确实后退了几步，“你想说什么，离我远点说。” 司霖把他退后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的怒火开始小小地燃烧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逼近许竞珩，“这个事情，还是悄悄说比较好。” “你干嘛？！” 许竞珩看他一副要打架的架势走向自己，一时有些慌，“你离我远点！” 司霖哼笑，上前贴在许竞珩跟前，直接打开手机相册，播放了一个视频给许竞珩看。 许竞珩起初想挣扎，但在看到司霖手里的视频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身子根本动不了，连眼睛都忘了眨。 那个视频一直在司霖手里重复播放，许竞珩把里面的场景看得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半晌后许竞珩才回神，觉得眼睛又干又涩，鼻尖发酸腿发软，竟快要站不稳了。 司霖关了手机，屏幕一片黑暗。 夜里的冷风吹得刺骨，许竞珩脸颊发红，耳根更是红得厉害，但额头上却似在冒汗。 “你……你……”许竞珩脸上的怨恨再也藏不住，他猛扇司霖一巴掌，“你这个人渣！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件事情关叶梓什么事？！” 他红着眼眶怒推司霖，“你怎么可以动叶梓！” “我没有！”司霖紧紧握住许竞珩手腕，眼里没有怒气，倒有几分真诚，“这件事不是我做的！真的……” 许竞珩气到鼻翼鼓动，“混蛋……” 司霖轻叹，“真不是我弄的。” 许竞珩想抽出发抖的双手，但司霖紧抓住不放，“确实不是我弄的！” 许竞珩白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会有报应的……” 司霖好像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 他用舌头抵了抵被许竞珩扇了的右脸，“不是。前几天我看见你跟叶梓走在一起，本来想为前年的事情跟她道个歉的，但……” 司霖眼里似有不忍，“但我又觉得她肯定很恨我，没敢过去敲门，就在巷子口外面等着。等了很久，在我第不知道多少次回头看叶梓有没有出来时，突然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他……”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许竞珩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样对叶梓，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我！” 许竞珩踹了司霖一脚，“滚开！” 他开始拼命挣扎，想把被司霖抓住的手抽出来，“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定会遭报应的！” “你不相信就算了。”司霖语气突然缓和下来，似气馁妥协了般地，“我来是要告诉你，现在我手上有这个东西，至于它会不会出现在警察面前，就看你跟不跟唐格予分开了……” 许竞珩停住了挣扎的动作，司霖又道：“其实我后来又转回去了。我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女人把那个人拖进屋里了，很久后又有一个男人开着面包车停在叶梓家门口，他们应该是……把尸体搬上了车，后来又去了一个废弃树林……” 司霖越说越低落，眼神也越来越空洞，“还要我继续说吗？” 第108章 人间 许竞珩身上的汗毛随着司霖的一字一句，也跟着一点一点地竖起来了，背后一阵一阵地发麻 。 他双眼失神地盯着黑墙边的大树，那棵树上挂着一个沾了许多灰的瓦灯，孤独地亮在巷子里。原本是用来照明的，但此刻它发出来的光亮在许竞珩眼里显得苍凉又诡异。 “许竞珩，你跟唐格予分开吧。”司霖把脸转向别处，这些话他不敢正面对许竞珩说，“我会比他对你更好……” 许竞珩似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人影，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所及之处是巷子口那处的一个小石墩。 唐格予以前很喜欢站在那个石墩旁边抽烟，开心或不开心，都喜欢在那个小石墩旁抽烟，仿佛那处就是他的一个小小的地盘。 而此时石墩旁空无一人，更不见唐格予人影。 许竞珩心慌、无助、委屈又愤怒……还有对唐格予的思念。 那天晚上巷子里格外地冷，吹来的风也似带着玻璃屑，碰到人脸后，只觉得生疼。 树上的黄叶随着冷风微微飘下，许竞珩终究是在这个夜里妥协了，“好。” 他没办法了。 但凡还有一点点办法，他都不会选择跟唐格予分开。 他其实在知道沈竹想隐瞒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妥协了。 既然她已经解决好了，那就当做解决好了吧。 许竞珩心里其实已经痛到极致，但他眼里干涩，怎么都流不出泪来。 这也好，还能保留他一点点坚强。 “我会跟唐格予分手。” 许竞珩终于答应了，司霖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唐格予的妈妈，明天会回来。” 许竞珩机械地点头，“哦……” 司霖又道：“你可以让唐格予回来读书了，但是你……” “你得跟着我转学，我不太喜欢这个学校。” 司霖这句话说得不自然，他并不是不喜欢这个学校，而是不喜欢唐格予。 他在心里觉得许竞珩是他的，让他看着唐格予天天霸占着他的人，他心里当然不好受了。 而且他不想让许竞珩再见到唐格予。 司霖眉心微拧，“越快越好。” 许竞珩脸上的表情很冰冷，呼吸开始沉重，“好。” 他垂下了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Q.Q里最上面一条对话框，按了几下手机按键后，把手机屏幕举到司霖面前给他看。 司霖眼睛在许竞珩手机上盯了好几秒，但在那条“格予，我们分手吧”的信息上只停留了不到两秒，其余的时间都是盯着那个备注：“亲爱的唐先生”。 司霖苦笑着，他在嘲讽自己，但更多的是在嫉妒唐格予。 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许竞珩为什么会这么爱唐格予呢…… 他想不明白，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他都会不受控制地钻进去，然后难受好半天。 但今天，他并没有以往的那般难受痛苦了，他等了许久的许竞珩，终于要来他身边了。 许竞珩说下好字的那一刻，连刺骨的寒风都是温柔的。 那天晚上许竞珩按照司霖的要求删掉了唐格予的Q和通讯录，虽然唐格予一切联系方式他都记得很熟了，但他把唐格予的号码和Q.Q删掉的时候，心里还是揪着疼。 他没有亲爱的唐先生了。 ———— 唐格予是三天后才看到那条信息的。那是一个清晨，太阳还没露出全貌，夹杂着细小雨珠的风带着微弱的力度吹到他脸上，身上。 他穿着满是灰土的褐色薄外套，带着一个安全帽，呆愣地站在灯塔下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沾上小雨珠，把他“亲爱的珩宝贝”发来的一行字轻轻覆盖住。 唐格予手里握着一双灰白的破手套，他表情平静地拿起手套擦了擦手机屏幕，那条信息又重新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格予，我们分手吧。” 分手？ 许竞珩要跟他分手？ 不可能…… 唐格予脑袋微微一歪，觉得怎么都理解不了那句话的意思。 他一遍一遍地来回看每一个字，又看上面的“解除关系”和“加为好友”，突然扯起嘴角。 他知道许竞珩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了，因为他出来太久，他家行行宝贝生气了，说了句气话呗。 许竞珩想他了，想要他回去了，若真是这样，他回去之后定要把许竞珩按在床上好好欺负一下，让他知道这种话不能说。 唐格予没给许竞珩打电话，因为他不想看见他害怕的事情是真的发生了。 他不想他打过去的电话是关机的。 他在骗自己，他不相信许竞珩要跟他分手，不可能。 唐格予领了那半个月的工资，有六千，领完后回十二人间的宿舍洗了个澡，当天早上就拉着拉杠箱去了火车站。 他要回去。 ———— 太阳高高悬挂，但不太刺眼。发黄的树叶被秋风吹得满地乱飞的时候，唐格予回了H市。 他没去学校，先回了家，打开门看见也有一阵时间没见到了的吴玉。 但他没空惊讶。 吴玉在客厅收拾，看见唐格予回来，脸上立马布上愁容，“格予？” 吴玉放下手中抹布朝唐格予走过去，“格予，你回来了？” 唐格予盯着吴玉那张明显消瘦了的脸，心里微微发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有两天了。”吴玉问他：“你这是去哪里了？这半个多月就把那边的钱还完了？” “还完了？”唐格予满眼疑惑，“是唐伟明欠那边的钱吗？” “是啊，你这孩子怎么傻傻的，自己还了钱都不记得。” “还了钱？” 他手上的钱都还没拿过去呢，什么时候还完了？ 唐格予拉着行李箱走进屋里，第一反应是往自己的房门口看。 房门是紧闭着的。 “哦对了，”吴玉转头看了一眼，“之前经常来找你的那个男孩子，是叫行行吧？我回来那天看见他了，他拉了个箱子走，要我跟你说，他转学了。” “转学？”唐格予整个人愣在厅里，“他说他转学了？” “是啊。”吴玉道：“还有一个男孩子跟他一起来的，那男孩好像叫什么霖……司霖吧，还挺有礼貌的。” 吴玉撇撇嘴，“还开着一辆好洋气的轿车呢，两人一起走的，好像都转学了。” 唐格予蜷缩着的手指突然跳动一下，脑子嗡地一声，瞬间震到他耳鸣。 许竞珩转学？ 跟司霖一起？ 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一起转学？ 唐格予眼神呆滞表情木然地走到房门口，带着些恐惧地打开门进去后，发现房间里比他以前收拾得还要干净整洁，而他拉开柜子一看，里面许竞珩的衣服一件都没有了。 他瞳孔缩放，以前觉得小了的柜子怎么突然一下就变得宽大起来，那些熟悉的衣服和穿在许竞珩身上格外帅气的外套怎么一件都不在里面了。 而他的许竞珩，也不在这个房间里。 唐格予开始鼻尖发酸，他瞬间又跑出门去，带着强烈的不甘一路奔跑到学校，发现教室里有两张空桌椅。 以前坐着许竞珩和司霖。 唐格予不太敢相信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不相信许竞珩走了，他不相信许竞珩要跟他分手。 他们明明……好好的啊。 当唐格予虚脱般地再回家时，这才发现床头柜的闹钟底下压着一个白色信封。 他焦急地跑过去打开信封，入眼的是一行行字迹工整的字。那些字他一看就知道是许竞珩的，他对许竞珩的笔迹跟对许竞珩的身体一样熟悉。 但是，那上面的字他却不太敢看。 格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但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转学了。 其实，我之前一直隐瞒了你一件事情，我跟司霖……以前在S市的时候就认识，并且在一起了。 去年跟他吵了架，赌气就来了H市，但现在他来找我了，我无法对他视而不见，也无法再因为跟他赌气而越发跟你亲近。 格予，抱歉，我要回到司霖身边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好，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对不起。 再见。 这封信上的每一个字唐格予都认识，可连在一起组成一句话的时候，他理解不了。 他还是不敢相信许竞珩已经走了的这个事实 ，但他又真实地知道许竞珩真的走了，真的已经离开他了，去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唐格予抬手抹了一把干涩发红但并未湿润的双眼后，拿出手机给许竞珩发了条信息：许竞珩。 如他所惧，信息没能成功发出去，信息旁边有一个红色感叹号，下面显示：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笑吧：行行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笑吧：我回珞瑜街了。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唐格予的背有些直不起来了，双腿也直发软，眼前一阵一阵地冒黑点。 他点了上面的添加好友，没成功，他又点了几次请求都没有通过。 【语音通话请求不成功】 【视频通话请求不成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唐格予完全被吓愣了，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那几行字和红色感叹号，觉得身体里好想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失，他的心脏开始越来越轻飘，站都站不稳了。 他开始慌了，但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很慌，只知道脑子里很乱，拿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手里的手机好似非常沉重，他有些拿不稳了。 他弯下腰，两手撑在膝盖上，似呼吸不了般的一直张着嘴艰难喘气，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些冷汗，整个人沉重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又好像轻飘飘的随时可以飞起来。 他不死心，干脆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手机，手机在他手里颤抖着，一行字打了好半天才打出来 笑吧：许竞珩，你太调皮了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笑吧：你去哪里了？我要去找你。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笑吧：电话为什么关机，我不是跟你说手机一定要保持有电吗，我会随时给你打电话的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唐格予看着满屏没有发送成功的信息，心脏像是被许多细小的针一起扎进去的那种剧痛。他把手机放在地板上后，瞪着眼睛躺在冰凉的地上，突然间连深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两条腿在地板上发着软。 他就这样躺着，表情平淡，但发红的双眼里是藏不住忧伤。 他一直看着窗外，看着外面的光越来越暗，看着发黄的树叶从黑墙外的树上飘到了黑墙里，看着透明玻璃上突然布上了一层小雨珠时，他抬手柔了柔酸涩发痛的双眼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唐格予在地板上半梦半醒地睡了整夜，一整夜忽冷忽热，一会儿整个人都在冒汗，一会儿又冷得蜷缩起来。 他再醒来时，看到窗户外面的天已经有一点点发白了，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的，窗户上已经干透，没有雨痕了。 唐格予没有睁开眼睛，也睁不开眼睛，因为他发现他可能又发烧了，身体里的那种在换季时就会有的难受晕闷感在昨夜肆意地布满全身了。 身体发软，手脚无力，头痛欲裂，心脏跳动一下就感觉疼一下，全身冒冷汗，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是好受的，他此刻仿佛在走鬼门关。 唐格予费了极大力气才把沉重的眼皮睁开，喉咙里干涩到发痛，他想喝杯水润润，但没力气坐起身来。 眉头深皱地拿起手机，滚动了一下肿痛的喉咙，双手颤抖地打下一行字： 笑吧：我好像又发烧了，行行哥哥能不能带我去打针…… 发送失败，轻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笑吧：行行哥哥能不能抱抱我，你一抱我我就不难受了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格予？我给你做了早餐，你出来记得吃啊。”吴玉在门外说完后，接着的是一阵关门的声音。 吴玉出去了，家里只有唐格予一个人。 他还躺在地板上，眼皮一直垂着，能看到自己鼻尖。他又把手机举起来看了看，还是满屏的红色感叹号。 他觉得那些东西比太阳更难长时间直视，于是又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地上。 中午有太阳出来，气温稍微暖了一些，但唐格予却头痛欲裂。他又迷迷糊糊地被疼醒，脑子还没清醒，手就已经把手机举起来了。 他按了一下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得他眼睛眯了两下。 他打开跟许竞珩的对话框，又开始颤抖地打着字： 笑吧：行行，我真的发烧了，身上好热啊，脑袋也疼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笑吧：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神仙说我这个病医生治不好，只能良药治，那个良药的名字叫许竞珩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笑吧：良药在哪里，我去找找，找到之后就永远留在身边。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笑吧：【语音通话请求失败】 笑吧：【视频通话请求失败】 唐格予眼尾湿润，他抬起手盖住了眼睛。 许竞珩，求求你了，回来吧。 ***** 唐格予这次发烧时间特别久，以往最多三四天就能自己睡好的，但这次却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才有劲下床。 这几天来他白天黑夜都能梦见许竞珩，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会出现许竞珩的脸。 梦里的许竞珩，敲响了他的房门，温柔地摸他额头，要带他去医院，还哄他说要他赶快好起来，分手的话是闹着玩的，等他好起来之后，许竞珩一定会跟他好好在一起的。 在梦里，他们还是跟以前一样甜蜜而温暖，他们都很爱对方，也还在对方眼前。 而睁开眼睛，却只有冷冰冰的天花板。转眼看窗外，又是一地枯叶。 唐格予抬手摸了把脸，感觉自己好些了，总算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了。 他进厨房下了个面草草吃了，开门出去骑上小电驴，开往许竞珩家。 来到这个快有半年没来过的地方，唐格予觉得其实没什么变化，如果许竞珩家的大门是打开着的话，那这个村庄就是完全没有变化的。 他把车停在许竞珩家门口，就算看见房子已经关好上锁了，他也还是不死心，还抱着一些希望和期待走过去敲门，许竞珩肯定会出来帮他开门的。 但当他敲门敲了第四次，还是没有人从屋里出来帮他开门时，他眼神暗淡下来，但还没有完全死心，脚步慌张地绕过房子侧面，走到许竞珩房间的窗户门口去贴着。 透明窗户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里面拉了橙黄色的窗帘，他看不到房间里面。 唐格予伸手在窗户上拍了拍，开口的声音有些怪，是嗓子还没回复，“行行。” 周围静谧无声，连风都没有。 他继续拍，加快了速度也加重了力度，“行行？许竞行？！” 回应他的还是只有安静得有些冰冷的空气，他想听见的声音一直没有出现过，先见到的人也一直没有出来过。 唐格予失落至极，抬腿在墙上踢了一下，“许竞珩？你去哪了？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还是没有人会回应他。 他伸手握拳在墙上重重捶了一下，怒吼道：“我同意跟你分手了吗？！你是不是男人？有话不能当面说？” “许竞珩！出来！” “我不要分手！” “你哪里不高兴了，跟我说，我改好不好？” “我不在意你之前怎么样，但我们两个不是在一起了吗？那就继续在一起啊！” “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全部都改，你别不要我啊！” 唐格予叫了几句，但回应他的依旧还是安静。 他冷静了半晌，妥协了般地轻声细语对着窗户说：“行行，我是真喜欢你，也真的很爱你，我不甘心司霖一来你就跟他走了，就不要我了……” 唐格予脸上的表情很委屈，说话的语气也跟小孩子要糖似的，有些撒娇，“行行哥哥，你说什么我都听，我也认错，我错了，对不起……我以后都不走了，不跟你分开了，我在你面前对你好，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唐格予说到此时，声音里已经染上了一层哭腔，“我错了，你不要不开心，不要跟我分手，不要离开我，更不要我找不到你，看不见你！” “许竞珩！你快出来啊！！” 唐格予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开始猛地踢墙了，“你凭什么一个人说分手就分手！你倒是让我讲句话啊？！” “你说我比他差在哪里，你就一条信息，一封信就把我甩开了，我他妈在你那里是个什么东西？啊？！” “许竞珩！出来！” “喊什么你！别在这儿瞎吵，这家人都搬出去半个月了！” 许竞珩家隔壁有个老爷爷扒开窗户吼了一声，“你是不是神经病？！对着个空房子嚷嚷半天，我午睡都被你吵醒了。” 唐格予闭了嘴，但下颚咬得极紧，腮帮子一直在鼓动。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呢……但是，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就算知道已经发生了，已经不可挽回了，有些人也已经寻无踪迹了，但也还是想去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来。 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呢？ 或许，许竞珩就在这里等着他去道歉呢？ 可当他一次次地敲窗没有回应，一句句道歉没有结果时，他妥协了。 他无奈又不甘地妥协了。 许竞珩真的走了，而且还是跟一个他从未拿正眼看过的人走了。 唐格予终究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背靠在墙上，慢慢滑蹲下来，脸上看不出情绪，但眼里被空洞填满。 2014年秋，他们分开了。那年冬天雪很大，雪景也很长，只是约好要在初雪那天一起堆雪人的两个男孩子不在一起了。 第109章 人间 2020年，九月，H市。 珞瑜街这几年来一直在商业化，现在几乎看不到以前的黑墙和小巷子了，个个都在属于自己的地皮上建了大房子，有条件点的就盖了高楼做写字楼出租。 随着这个城市里越来越少的树，越来越多的楼，越来越密的人群，渐渐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商场、饭店和购物中心。 “小许，外面忙不过来啦，你出去帮忙顶一下！” 王经理走进厨房，对着正在洗碗的许竞珩嘱咐道：“对了，老板今天要来，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了，你注意一点啊，别让老板觉得咱们员工太懒散。” 许竞珩放下抹布，解开围裙从小板凳上起身，对倚在门板上的王经理浅笑一声，“好，谢谢王哥。” 许竞珩来的是一家刚开一个月的饭店，规模挺大的，在H市来说是顶级的。饭店装修得十分好看，高档又温馨，店内地方大，不拥挤，菜品很多，价格有高有底，学生和富商都可去吃。 许竞珩才来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前他骑车路过这里时，偶然看了一眼门边的招聘广告，一看到上面的工资和福利，立马就震惊了他，果断辞掉上一份工作来了这里。 他起身擦了擦手，走出后厨间。 六年过去，他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去几分，也被岁月磨去了一些当年独有的娇嫩，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大人了。 一个忙碌而不开心的大人。 许竞珩出去时，同事叫住他，说VIP包厢里有一桌客人要点菜，那桌客人是老板的朋友，要他好好招呼。 许竞珩应声后，快速往包厢里跑过去。 而当他跑进包厢，准备招呼客人点菜时，他看到了里面坐着的几个人，瞬间愣住了，手也跟石化了似的僵在空中，手里的菜单没递过去。 包厢很大，里面有个窗户，窗户上没有拉窗帘。此时正午，外面的烈阳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了些，把里面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格外清楚。 许竞珩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明泽，以前跟他闹得很不愉快，甚至还打了他一拳的明泽。 而明泽旁边坐着吴乐和王志，他们对面坐着徐绪和祁沛。 这些人，都是许竞珩曾经很熟悉，最后却关系很僵，僵到明泽甚至扬言以后再看到他一定要打死他的程度。 许竞珩看到面前的几个人，呆住了。而眼前的几个人看到他，也照样呆住了。 包厢里没人说话，但都瞪着眼睛，气氛尴尬到极致。 空气安静了许久，这个时间让许竞珩把明泽眼里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从没看见他时的欢快到看见他时的不可置信，再到现在的阴狠和愤怒。 许竞珩被明泽那个眼神吓到了，他本能地后退两步，睫毛慌张地扇动着。 “许竞珩？” 明泽把手里的钱包往桌上用力一拍，嘴角扯起嘲讽的笑，“没想到啊，居然还真能再看见你？” 许竞珩喉结滚动，一时说不出话，他想躲避他们的眼神，但无处可逃。 “卧槽，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能再碰到呢？”明泽往后躺倒，背贴在沙发椅背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后，突然看了眼祁沛，又把烟放回去了。 他看着许竞珩，挑衅道：“我最近骨头有点硬，刚想活动活动呢，你就送上来了。” 他说着还捏了捏手指，咔咔作响，许竞珩呼吸开始艰难。 “咦？我没看错吧，这不是那个薄情寡义的人渣吗？”徐绪吊儿郎当地坐着，他搂着祁沛的腰，眼神却放在许竞珩身上，上下一扫许竞珩的制服，阴阳怪气地说着：“这位人渣，您不是傍了大款吗？怎么现在在饭店做服务员？” 王志鄙视地哼笑一声，“看来是大款甩了他呗，他没人养了，只能自己出来打工啊。” 徐绪轻讽地哼笑，“你当初那么绝情地抛弃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抛弃？” “他以为他是天上下来的天仙啊？！”王志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这种人别人也就玩玩罢了，还能真养他一辈子啊？切……” 许竞珩脸颊发烫，脑子里有些涨，额头也一直在冒虚汗，说不出话来。 吴乐坐在明泽和王志中间，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一直盯着许竞珩看，只是拿出手机表情淡然地在给谁发信息。 徐绪白了许竞珩一眼，语气里有不太明显的埋怨和斥责，“别的我不敢说，但你当年要是一直跟着唐格予，唐格予就是出去捡垃圾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 唐格予。 这三个字许竞珩已经六年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说过了，而他也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唐格予了。 唐格予这个人在许竞珩的世界里消失了很久，可他的脸却没有一天在许竞珩的脑海里消失过。 唐格予那天早上给他做的蛋卷，他老觉得是昨天才吃的，已经过去六年的事，他却总感觉是前不久才发生的。 比如他跟唐格予的最后一次亲吻和拥抱。他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唐格予嘴里淡淡的薄荷烟味，身上仿佛也还留着跟唐格予拥抱过后未散的余温。 唐格予……这轻易就能左右他的情绪，轻易就能勾起他的回忆，轻易就能让他开心或难受的三个字。 许竞珩闷闷垂着睫毛，明泽看不到他此时已经湿润了的眼眶。他眼睛在许竞珩脸上随意一扫，看见许竞珩原来肉嘟嘟的脸如今已经消瘦许多，轮廓明显时，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看来您这几年过的不怎么好呢，这可真是把我开心坏了。” 许竞珩的下巴慢慢往下低着，几乎要抵到自己胸口了。他不敢看面前这几个人，也确实在这几个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徐绪的手在祁沛腰上捏了捏，对祁沛道：“媳妇儿，你也跟着开心开心，你不是天天都骂他吗，这下心里舒服了吧？他在这儿给人端盘子呢。” 祁沛板着个脸，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许竞珩，只是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轻叹一声。 王志啧了一声，拿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脑子被驴踢了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别人不要他了，他不就什么也不是了吗。就他这样的人品，还想过什么好日子啊。” 许竞珩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憋屈和委屈，他脚步轻轻往后移动，在眼里的泪要滴下来之前，狼狈地转身想走，额头却在转身后低头拉开门时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唔……”许竞珩本能地捂上自己额头，“不好意思……” 他两眼泪汪汪地抬头，想再次给人道歉时，却看到了一张他陌生又熟悉，思念又喜爱的脸。 眼前人是唐格予，已经长成大人了的唐格予，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唐格予。 而唐格予这张脸，是他日思夜想了六年，却六年来一直想而不得的脸。 许竞珩眼里的泪在看到唐格予眉眼的那一刻，再也绷不住溢了出来，脸上瞬间多了两条泪痕。 他贴在唐格予身上，唐格予轻轻往后退一步，跟许竞珩拉开距离。 许竞珩流过泪的眼眶在发红，看东西却比蓄满泪水时清晰了些。 他仰脸看着唐格予。唐格予修长浓密的剑眉，是他曾经摸过无数次的，光洁的额头是他亲过无数次的，修长的手指是他牵过无数次的，那黑色西装里宽厚的肩膀，是他靠过无数次的。 许竞珩僵硬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唐格予也没有说话。 “格予，你怎么出来了？”明泽站了起来，走过去拉住许竞珩手腕，把许竞珩往旁边用力一甩，“滚远点！” 明泽力度不小，许竞珩正面撞上了旁边茶水桌，桌角在他腹部顶了一下，他疼得瞬间弯下了腰。 他早上没来得及没吃早饭，午饭也还没轮到他的班去吃，他空腹的时候胃本来就会很不舒服，此时又来一个猛烈撞.击，他这下疼得不轻，身上毛孔都炸开了。 “格予，没想到这傻.逼居然在你店里打工，你赶紧把他开了，看着就晦气！” 唐格予的店？这个高级饭店竟然是唐格予开的？ 许竞珩不可置信，心中有喜有优。他欢喜于他亲爱的唐先生终于过上了好生活，当了大老板。担忧于唐格予在当老板之前，定是吃尽了苦头的。 唐格予站在包厢里的门边微皱着眉，看着面前那个他爱了多年，想了许久的人。 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轻易激起他心中久未有过的愉悦涟漪。 王志也站了起来，大声道：“予哥，这人现在都没人撑腰了，咱不用再憋着那口气了。” 明泽笑了笑，“那是。” 徐绪也跟着笑了，“算我一个。” 他宠溺地看着祁沛，又道：“哦对了，我得把我媳妇那份也打了，我媳妇怀着孕呢，打人不方便。” 祁沛不悦地瞪他，示意他收敛，徐绪只得妥协地点点头，“好好好……我错了……” 明泽看了徐绪一眼，“须须，你就算了吧，都是准爸爸了，这些事儿我跟大志来就行了。” “还有阿乐呢。”王志有些兴奋，“三个人，够了，让他在医院先躺几天，难受难受。” 许竞珩身子实在不舒服，总是想吐，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头才忍住了。 明泽嫌弃地盯着弯腰站在桌边捂着肚子背对着唐格予的许竞珩，没好气地道：“装什么装，你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啊，你犯个矫情，我们人人都得惯着你？” 许竞珩全身都在冒冷汗，忍着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转身走到唐格予面前微微欠身，“唐总好。” 许竞珩说完，没敢看唐格予，绕过唐格予准备开门出去，可当他刚要拉开门时，明泽跑过来狠狠踹了他一脚。 “唔……”许竞珩被那一脚踹得撞在门板上，他整个人都被门关上的那一下给震懵了。 唐格予惊住，瞳孔瞬间放大，对明泽轻吼：“明泽！别动他！” “他欠揍！”明泽刚刚那一脚完全没有收力，因为他真的很气，因为真的很厌恶许竞珩，真的恨不得能把许竞珩打死。 “你别管他！” “我是你兄弟！”明泽吼的声音比唐格予声音大许多，“我知道你多少有点下不去手，这气，我帮你出了！” 王志在后面打趣地说，“不够的话再加我一个哦。” 唐格予无奈地闭上眼睛，心里的疼痛感一阵一阵地沸腾着。 他一直以来都很清楚地知道他还是爱许竞珩的，而且是非常爱。即使许竞珩已经跟别人走了，不要他了，他也还是爱许竞珩。 只因年少时对许竞珩的心动来得太猛烈，以至于他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许竞珩，所以当他看到贴在门板上捂着肚子轻叫的许竞珩时，他的心脏似被重石压着，喘不过气，闷闷地疼。 许竞珩贴在门板上疼得两眼发黑，刚刚那一下把他给摔懵了，加上他肚子饿着，本身就有点低血糖，此时好半天没缓过来。 吴乐终究是会看唐格予脸色，也最清楚唐格予的心思，他起身绕过唐格予，走到许竞珩背后伸手贴上许竞珩肩膀，轻轻拍了拍，“你没事吧？” 许竞珩无意识地摇头，手从门板上撑开，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被撞到的胃部也疼得厉害。 除了这些以外，他身体里还有另一个器官，是疼得要命的。 唐格予，他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唐格予了，但却一点都不开心，只有控制不住地委屈和无助。 许竞珩睁开发红的双眼，吴乐捏着他的手臂，“到沙发上坐会儿。” 许竞珩无力点头，也不想说话，任由吴乐把他扶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喝热水吗？” 吴乐一个扶他坐下的动作，一句“喝热水吗”，轻易让许竞珩又湿了眼眶。 吴乐，吴乐在许竞珩心里的份量其实是超过朋友的，他觉得吴乐真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吴乐在他当年转学那时有约他聊过一会儿，说他从初中开始就知道唐格予喜欢男孩儿了，但却从来没看到唐格予喜欢哪个男孩儿过。 许竞珩是唯一一个。 吴乐说，我知道格予喜欢你，我还知道他比喜欢他自己还更喜欢你。 许竞珩当时很想告诉吴乐一切，让吴乐帮帮他，可他不能，不然叶梓和沈竹就完了。 “阿乐，你干什么呢！”明泽明显不爽了，“他配吗？在格予面前，他就该跪着走！” “就是。”王志不悦道：“喝什么热水啊，喝老鼠药算了。” “你们够了！”唐格予满脸怒气地大吼一声，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明泽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愤愤不平，刚想要对唐格予说些什么，被吴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明泽叹气一声，埋怨地甩开吴乐的手，压着嗓子道：“你拉我干嘛？我非把他打一顿不可！” “冷静一点。”吴乐的性格还是跟以前一样稳重，遇上什么事都面不改色，他小声道：“要打要骂，或是要和平相处，让他们自己解决。” “和平相处？唐格予疯了吧？疯了才跟他和平相处。”明泽小声bb，“要是有人抛弃我，跟有钱人跑了，老子发达了再见到他不叼死他老子都不姓明！” 吴乐无奈地撇了明泽一眼，没说话。 “格予也真是的，都被甩了，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恨许竞珩啊，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 “他们又不是什么好聚好散，以那个方式分手了不就是仇人了吗，怎么不打起来啊？” “格予怎么就是对许竞珩那么好呢，我真是搞不明白了……” 明泽还在自言自语，唐格予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明泽就算再不懂看唐格予脸色，此时也知道唐格予确实是生气了，识相地闭了嘴，包厢里的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 第110章 人间 唐格予从桌上倒了杯水拿在手里后，走在许竞珩面前蹲下，把水杯举起来，语气跟刚刚的怒吼截然不同，有着令人愉悦的温柔，“喝点水，温热的。” 许竞珩嘴唇颤抖，眼神急切又委屈地看着唐格予成熟帅气的脸，心里似有细针一下一下地在心口肉上扎着。 唐格予看许竞珩手捂着腹部，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他压着眉毛问了一句：“撞到肚子了？哪里疼，要不要去医院？” 许竞珩再不能直视唐格予双眼，逃避般地低下头，无法开口说话，他怕他一张嘴就要开始哭。 唐格予蹲在许竞珩膝盖前，仰脸看着许竞珩，“疼得厉害的话，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不用了。”许竞珩强忍住眼泪，摇摇头，“不疼。” “那你……” “格予！”明泽不服地瞪着许竞珩，“你干嘛还对这种人低声下气的？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 唐格予转脸看明泽，眼里有警告，“阿泽，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槽！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给他端水，你是不是有病？” 吴乐拉住明泽，“冷静一点，我们最好不要插手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许竞珩呆呆地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唐格予，跟他距离很近的唐格予，他触手可及的唐格予，突然接过唐格予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后对唐格予笑了一下，嘴角弯弯，“格予，好久不见。” 唐格予站了起来，看着许竞珩并未变化太多，只是明显瘦了些的脸，轻柔笑了，“好久不见。” 许竞珩也站了起来，眼里是藏不住的温柔，“这些年还好吗？” “嗯……有好有坏。” 许竞珩抿嘴浅笑，他把水杯放在桌上，对祁沛摆摆手打了个招呼，“祁沛，你怀孕了是吗，恭喜呀，要做妈妈了。” 祁沛的脸色在此时有了改变，她脸上褪去漠然，换上了笑容，“好久不见，许竞珩。” “真的太久不见了。”许竞珩看着祁沛精致漂亮的脸，“但又觉得没多久，好像只是一转眼，但一转眼你都有宝宝了。” 祁沛的手抚上还没怎么鼓起来的肚子，对许竞珩笑道：“是不是有点不敢相信？” “嗯。”许竞珩玩笑道：“到时候不嫌弃的话，我包个大红包。” “可别！”徐绪没拿正眼看许竞珩，只是低头看着木制的米黄色圆桌，“可不敢拿你的钱，不知道怎么来的呢。” “徐绪！”祁沛怒拍徐绪肩膀，“你别太过分了啊，他跟你又没什么仇。” “他甩了唐格予跟司霖跑了，这仇结大了好吗？” “那是他跟唐格予之间的事，格予都没怎么他呢！” “我就是不服，看他不顺眼，骂几句怎么了？” “不怎么，但我心里不高兴。” “好吧。”徐绪败了，“我不说我不说，不说了行了吧？” 祁沛埋怨地白他一脸，“一天到晚尽会给我添堵，啥事儿都成不了。” “哎呀老婆我错了嘛……我错了……”徐绪跟小孩似的嘟着嘴亲了祁沛侧脸一口，两手撒娇般地拉住祁沛袖口摇来摇去，“老婆别生气嘛，为了咱们的宝宝着想，别气了好不好？” 祁沛心里是想笑的，但觉得自己还在气头上，不能笑，只能尽力憋住了，“油腻，离我远点。” “不……”徐绪不但不离远点，还贴上去挨着祁沛的脸，“老婆，我爱你。” “切……” 许竞珩站在桌边，看着坐在沙发软椅上的一对夫妻，他嘴角的弧度慢慢弯起，扯了一个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容。 他静静地看着祁沛，祁沛坐在窗边，依偎在徐绪怀里。 今年的夏天已经快过完了，马上就要入秋，树上的叶子开始由绿变黄，也有一些已经开始掉落。 此时正值九月末，秋高气爽，天气已经不热了，但午后的太阳还有一点烈，此时暖光隔着包厢的透明窗户洒了进来，照得祁沛的脸清晰又温柔。 祁沛以前总是喜欢扎着马尾，露出白净的脖子，再配上一套校服，搭上一脸灿烂的笑容，看起来给人感觉清爽又甜美，不过熟人都知道她的性格有多么大大咧咧，相处起来很像兄弟。 六年后的祁沛已经把头发放了下来，身上的校服也替换成了淡紫色长裙。她做了一个小波浪，今天并没有化妆，但看起来气色很好，两边脸颊白里透红，比以前多了几分精致。 而她旁边的徐绪，好像比以前胖了些，五官没什么变化，就是性格变得有些油腻了，举手投足略显娘炮，也许有了老婆的人都是这样的吧。 许竞珩呆滞般地看着面前的一对夫妻，似乎被眼前美好的一切吸住了神识，此刻他只觉得岁月静好，欢乐无边。 而他不知在他盯着祁沛和徐绪看的时候，唐格予也在盯着他看。 刚刚唐格予坐在办公室，第无数次从钱包里拿出许竞珩的照片盯着看时，他六年来第无数次地思念许竞珩了。 他不知许竞珩如今是什么模样，过得好还是更好，他只能看着许竞珩年少时的照片，看着那两个小揪揪上的草莓和许竞珩鼻梁下那张微微嘟起的红唇，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里回放当时的许竞珩脸上那些稚嫩纯澈的脸。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可六年过去，他为什么会比六年前更爱许竞珩了？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以来的思念和想而不得加深了他对许竞珩的爱吧。 当唐格予在午后盯着许竞珩年少时的照片暗自伤感思念时，突然收到吴乐给他发的微信：我看到许竞珩了，在你店里上班，VIP10 他那一瞬间几乎是有电流窜过全身，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被电得酥麻起来，却也有极大的愉悦伴随着电流占满身体。 许竞珩。 是许竞珩。 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控制不住心里的紧张与委屈。他放下手机，迫不及待地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站在包厢门口一次又一次地平复心情时，刚要拉开门进去，门却在他碰到把手的前一刻被许竞珩从里面拉开了。 当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涌上脑海里了，整个人头重脚轻。脑袋沉重，身子却轻得好像可以飘起来，但腿脚又僵硬着不能往前走。 他对许竞珩熟悉到只看一个身影就能轻易认出来，尽管许竞珩低着头，尽管许竞珩瘦了很多，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来，因为那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疼爱了好些年的人。 他终于见到许竞珩了，这个跟他分开了六年，六年来让他思念到极致的人。 在许竞珩跟唐格予都失了神似的呆愣站着时，祁沛已经被徐绪哄好了。她转脸对着许竞珩，脸上的笑有些歉意，“许竞珩，你别跟他置气，他说的那些话，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我生孩子的时候，等你大红包哦～” 许竞珩被拉回神，欣慰地笑了，“好。” 他以前就知道祁沛跟徐绪迟早会成的，所以此时看到他们已经结婚了，并且也有了自己的宝宝，而且看上去生活得很幸福时，他心里是开心的，真的为以前拌嘴拌得死去活来如今已结为夫妻的两个人感到开心。 祁沛拿起菜单，“有点饿了，我想吃东西。” 许竞珩把刚刚差点摔倒时掉在地上的纸笔捡起来，“好，你看看想吃什么。” “想吃红烧肉，还想喝汤……” 那天中午许竞珩帮他们点完菜就出去了，他知道自己不适合在里面。 出去之后他发现身子真的难受得紧，只好请了假回去休息。 知道这个饭店是唐格予开的以后，许竞珩开始有点不敢上班了。他不敢见到唐格予，但又很想见到唐格予。 当晚他做梦了，梦到了年少时的他们，那时的他们还在一起，一切都很美好。 ———— 第二天许竞珩是晚班，他下午到店。那时候不是饭点，人不怎么多，他被安排到后厨洗菜备菜，为晚上的高峰期做准备。 然而他刚在员工更衣室里换完衣服准备出去时，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唐格予。 “行行。” 许竞珩正在套围裙的手抖动一下，转脸去看唐格予。 行行，这个唯一一个这样叫他名字的人，他弄丢了六年，六年再没听到过有人这样叫他。 如今再听到唐格予叫他行行，他一时酸了鼻尖。 “来我办公室说说话？” 许竞珩僵硬地站着，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唐格予。 熟悉的是唐格予未变丝毫的五官，陌生的是唐格予身上高档有型的黑西装。 他知道这是唐格予，但又不认识这样的唐格予。唐格予优雅沉稳的气质已经和六年前的那个狂妄痞俊的性格截然不同。 他穿着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沉稳淡然的表情把他从前那些轻狂妄痞的气息完全遮盖住了，再找不到他穿校服时的少年影子。从气质上看来，唐格予已经跟从前判若两人。 许竞珩跟唐格予已经分开了六年，他们在分开前甚至没能跟对方好好见一面，没能把对方当时青春洋溢的脸深深刻下。 看着唐格予的脸，许竞珩心里是极其愧疚的。虽然唐格予现在已经西装革履，还开了一家在珞瑜街算得上一星的高档大饭店，可是他对唐格予的愧疚不能减少丝毫。 他知道他的唐格予从小就没有家人疼爱，所以他跟唐格予在一起时会给唐格予满到要溢出来的爱，可他却放弃了唐格予六年，那唐格予这六年来，得到过谁的爱吗？是否过得开心？换季时有人陪他去医院吗？ 许竞珩的心脏在狂跳，久久不能恢复平静，但脸上未把心中惊喜与愧疚展露半分，只是在淡笑。 唐格予还是学不会表情控制，眼里因看见许竞珩时而扬起的期待波澜一直藏不住。 “你比以前瘦了些。”唐格予看着许竞珩，其实心里激动得要说不好话了，他只有把拳头握紧，才能让表面正常，“去我办公室坐坐？” 许竞珩眼里蒙上薄薄的雾气，“好啊。” 唐格予先后退两步，等许竞珩上前两步后，他走在许竞珩前侧方，看许竞珩走路好似有些无力，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他眉眼担忧地问了一句：“昨天招待他们吃完饭了我就去找你，王哥说你请假了。” 其实他还去人事那里查了许竞珩电话，但打过去是关机状态，他不敢再继续打，这些年来他最怕听到的就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句话。 许竞珩跟在唐格予右后侧，“嗯。” “是身体不舒服吗？” “有一点点。” “现在好些了吗？不行的话再好好休息几天，或者……我送你去医院。” 许竞珩摇头，“没事，一饿就胃疼，老.毛病了。” “一饿就胃疼？” “嗯……” “去医院看过吗？” “没有……” “为什么不去？” 许竞珩没说话了，只是抿嘴笑着。 他是没钱啊。 他父亲许历在前几年检查出来有糖尿病，这几年一直在持续治疗，花了不少钱，而且还要一直治疗，他拼命赚钱都已经过得很艰难了，哪里还有闲钱去医院看病。 而且，他不敢去医院，怕真检查出来有什么问题。 唐格予走着走着突然回头看着许竞珩，“什么时候你有空，带你去医院看看。” 许竞珩说不出话，沉默着点头。 总裁办公室并不大，装修摆设也很简洁，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是唐格予的风格。 许竞珩进去后，唐格予在旁边关上门，想把许竞珩扶去沙发上坐着，但手还没抬起来就又收紧了。 “去沙发上坐，我给你煮茶。” “好……”许竞珩强忍着身体里的不适，缓慢走到沙发上坐着。 唐格予坐在许竞珩对面，他从檀木茶几里拿出一套新的茶具，是纯白色的，把茶具在早就烧好了滚水的小铁壶中洗过之后，他将旁边的茶壶里面放满水烧开，再倒入茶叶，茶叶在开水里面慢慢沸腾着，房间里面有了茶叶的淡香。 唐格予放下手中镊子，抬眼看许竞珩，“很巧。” “是啊。”许竞珩不敢直视唐格予的眼睛，只能逃避地低下头，按在沙发上的手无意识地用力，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唐格予忍不了心口上的刺痛，轻叹后开口：“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怎么瘦了这么多呢？” “挺……挺好的。” “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我不太相信呢？” 许竞珩没说话，紧咬下颚。 唐格予无声轻叹，“司霖家里条件不是挺好的吗？你跟着他应该不会吃苦的啊。” 他眉毛一压，眼里瞬间寒冷起来，“还是说司霖欺负你了？对你不好？” 第111章 人间 许竞珩眼里的水汽已经蓄满，但还是咬着牙忍住，不想让眼泪在唐格予面前滴下来。 唐格予眉眼温柔，“是司霖欺负你了吗？还是说别人欺负你了？跟予哥说说，予哥帮你收拾他。” 许竞珩不敢说话，也不想点头或摇头。 “不说吗？”唐格予看着许竞珩微微颤抖的肩膀，温声开口：“这么多年，看来我们还是生分了。我是觉得我们虽然分手了，不是情侣关系了，但还有别的情谊在。而且予哥收过你保护费的，你让人欺负了，我不帮你欺负回去的话，岂不是在讹你的钱？” 哒……哒…… 许竞珩浅蓝色牛仔裤的膝盖处，有了两滴滚烫的湿润。 唐格予起身，走到许竞珩身旁坐下，想抚摸许竞珩肩膀安慰安慰，可手始终抬不起来。 “予哥……”许竞珩开口了，声音很沙哑，“你不恨我吗？” 唐格予想都没想，“不恨。” “我以前那样对你，你不恨我？” “不恨。” “为什么不恨……” “为什么要恨？”唐格予突然笑了，语气轻快起来，“每个人都有让自己过得更开心更幸福的权利，你想过更好的生活，我为什么要恨你？” 唐格予睫毛轻垂，眼神暗淡下来，但嘴角弯起的弧度并没有放下来，“虽然我当时很想你但又一直找不到你的时候确实埋怨过你，也确实是抱怨过上天，但我很快又妥协了，因为我知道我就算再见到你，你要跟别人在一起，我也不会阻止。” “我希望你过得好。” 听着唐格予的话，许竞珩闭上眼睛，又是两滴泪落在裤子上。 唐格予终究是忍不住，宽厚温暖的手指贴上了许竞珩背部，轻轻抚摸着，给予许竞珩莫大的安慰。 许竞珩无声地哭了很久，而唐格予也无声地安慰了他很久。 墙上的挂钟走了小半圈，壶子里的茶早已经煮好。唐格予用镊子把两个小茶杯从小锅里夹出来，拿起茶壶把杯子里倒满茶。 看到许竞珩哭，唐格予十分自责，因为他此时不知道怎么哄许竞珩。 突然觉得伤感，以前在许竞珩面前，讨好他宠溺他的话几乎是张嘴就来的，还三天两头就不知羞耻地跟许竞珩撒娇来着。如今再坐在一起想聊天时，连怎么起个头，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格予拿起水杯递到许竞珩面前，“口渴吗，喝点茶吧。” “谢谢……”许竞珩抬起一直在冒汗的手去接唐格予手中瓷杯，可他不知此时手已经发软无力了，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瓷杯他竟拿不稳了。 不知是瓷杯里的水太烫了还是瓷杯太重了，许竞珩刚把瓷杯从唐格予手上接过来，却又没拿稳，把滚烫的水都泼到了唐格予还未拿开的手背上。 水淋到唐格予手背上时还冒着浓浓热气，这些热气让许竞珩头皮都炸了一下，立马又惊慌又心疼，“格予！” “没事。”唐格予随意地甩甩手。 “格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许竞珩双手握住唐格予左手手掌，焦急说着：“对不起……你肯定很疼，都怪我……” 唐格予感受着从许竞珩手上传来的体温，十分贪恋，不想放开。 他已经，六年没碰过许竞珩了。 许竞珩低头去吹唐格予手背，边吹边道歉：“对不起格予，是我不小心，对不起……” 他看着唐格予手背上那片皮肤慢慢红肿起来，心中愧疚感更甚，抬眼看唐格予，眼里满是心疼，“怎么办……好严重，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唐格予捏着许竞珩手指，“没事，我回去喷个药就好了。” “格予……” “嗯，你说。”唐格予似乎一点都不生气，也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他看着许竞珩，眼神里充满了温柔。 许竞珩睫毛焉巴地扇动着，眼睛还是盯着唐格予红了大片的手背看。 每看一秒，他的心就狠狠颤动一下，心口上的肉像是在被细软的针胡乱地扎着。 很疼。 很难受。 几年前仅仅是看着唐格予切菜时手上被刀划了一个小口他就心疼的不得了，如今看到唐格予手背被他烫得红肿，他整颗心脏都揪起来了。 许竞珩闭着眼睛开口，“格予，你这些年……”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办公室里微妙的气氛，许竞珩赶忙放开唐格予的手去掏口袋。 这些年来许竞珩的手机一直都是摆设，除了许历和冉旭，没有人会打电话给他，而他也知道只要有电话进来，他家里就又出事了。 许竞珩按下手机拿到耳边，“喂，妈。” 冉旭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许竞珩脸色失落起来，“晕倒？” “送医院了吗？” “好，我现在过来……” 许竞珩按下手机就起身要往外走，“不好意思啊格予，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出去。” 唐格予赶忙站起来，看许竞珩焦虑的神色，他心中也担忧，“怎么了？谁晕倒了？” “没事，格予……我想请个假。”许竞珩一想自己现在在哪，唐格予跟他又是什么身份，又说一句：“唐总，我想请假，请几天还不知道，要看情况。” “去哪？”唐格予先往外走，要去开门，“我送你。” “不用了格予……唐总，我自己去吧。” 许竞珩一分钟都耽误不得，忍着身子里的不适，头重脚轻地跑了出去。 唐格予看着许竞珩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无尽地失落与恐惧。 行行，别走了好吗…… 别再离开我，我真的很想你。 ———— 许竞珩再回到饭店上班时已是三天后，他眼下有浅浅的黑眼圈，看起来状态不怎么好。 许竞珩身子不舒服的时候连带着情绪也会很低落，而他每每低落时，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念唐格予，很想依赖唐格予。 他还是很爱唐格予，还是很想跟唐格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小许！” 许竞珩刚进员工更衣室准备换衣服，王经理就跑过来喊他了，“先去趟总裁办吧，唐总一直在等你呢。” “啊？唐总在等我？”许竞珩惊喜。 “是啊。”王经理走进来，“你三天不在，这三天唐总天天都来跟我说，要我什么时候看见你了就叫你去他办公室，他会一直等你。” “哦……”许竞珩低头轻咳两下，掩藏住心里的紧张与期待，“好的，我现在过去。” ***** 许竞珩第二次站在总裁办门前，想抬手敲门，但一直不敢。 唐格予在里面，他思念了六年的唐格予在里面等他。他迫不及待想看见唐格予的脸，却又害怕与唐格予见面，因为他对唐格予有亏欠，他亏欠唐格予六年的爱。 手指缩紧又张开好几次，终于硬着头皮敲响了门。 唐格予从里面拉开门，今天他没有把头发梳上去，短碎的刘海随意飘在额头前。也没有穿一身黑西装，而是一件简单的白T桖外搭一件纯黑外套和牛仔裤，许竞珩一时看愣，觉得自己看到了多年前的唐格予。 唐格予少年时就是这样穿的，很帅气也很张扬。 “发呆呢？”唐格予抬手在许竞珩眼前晃了晃，“怎么不进来？” 许竞珩回过神来，看到唐格予手掌举在自己眼前，突然吓了一跳，脖子都缩了一下。 他有些尴尬，抬手挠挠后脑勺，“呃……” 唐格予笑了笑，“进来坐坐。” “嗯，好。”许竞珩也笑了，他心中觉得庆幸与不可思议，即使他一直在期待与祈求能再次见到唐格予，但六年来一直没有见过唐格予，也没有唐格予任何消息。 以前的同学都把他删了，他的世界里再找不到高中时的那些人。 许竞珩曾多次幻想过跟唐格予的再次见面，唐格予会骂他，会埋怨他，最后会不搭理他……可他唯独没想到，再次跟唐格予见面的时候，曾经被他伤害过的唐格予竟然对他如此温柔，说话也如此平和。 “今天风挺大，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唐格予关上门，招呼许竞珩到沙发上坐。 “过来的时候走的急，没顾上。” 许竞珩在沙发上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眼睛也不知道要往哪里看，只能尴尬又兴奋地低着头。 唐格予在许竞珩对面坐下，开始煮茶，“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许竞珩点头，“嗯，没什么大事了。” “那就好，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嗯，谢谢唐总。” “我们俩这关系你还叫什么唐总。” 许竞珩略微害羞地抬起头来，“那叫你什么啊？” 唐格予一挑眉，脸上的轻佻有了几分从前的影子，“以前怎么叫的，现在就怎么叫。” “哦……”许竞珩抿嘴，把开心藏在心里，“手好点了吗？” “没事，小伤。” 唐格予的手在腿上轻轻敲了几下，“我还是觉得我们有缘，分开这么多年居然还是能见到。” 许竞珩眼睛弯弯，“是啊，真有缘。” “上次你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许竞珩沉默后，点头。 唐格予眯起眼睛，“接着说。” 许竞珩鼓鼓脸，表情有些自责，“我是想问你，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开这个饭店之前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唐格予眉梢微微扬起，做思考表情，“过得不好。” 许竞珩听到了自己预想中的事情，反应很平淡，但心脏是揪着疼。 他低着头，祈求般地说：“这些年，跟我讲讲呗。” 唐格予放下茶杯，随意说着：“其实也很快，六年过去感觉自己也没经历什么事情。不过我当年，没读完高中。” 许竞珩有一瞬间的惊疑，但很快又被愧疚给代替。 不用问也知道。 唐格予把许竞珩的情绪收在眼底，摆摆手，“不是因为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不想读了。” 唐格予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想读了，许竞珩也很默契地没有问。 唐格予倒了杯茶推到许竞珩面前，平静道：“当时又回了Y区赚钱，赚了几个月的钱就买了点工具去桥洞底下摆摊做小菜。后来又去饭店做服务员，跟厨师打好关系，跟着他学艺，学了些艺我就找了一家饭馆当厨师，后来开了一个小店，人还挺多了，后来开始开分店，教徒弟，然后把我的徒弟安排到各个分店里去。但是，今年我把所有的店都转了，拿全部身家在这里开了一个规模最大的店，以前的徒弟也都聚集在这里。” 唐格予轻描淡写地把他这些年的经历说出来，整个过程看似很简单顺利，但许竞珩也知道唐格予肯定也吃过很多苦，遇到过很多困难。 但唐格予肯定都解决了，他的唐格予一直都是神一般的男人。 许竞珩湿着眼眶笑了笑，“今年为什么回珞瑜啊？” “不知道，就是梦到了一位神仙，神仙说良药在珞瑜，我就回来了。” “回来多久了？” “快两个月，你呢？你这些年……” “我刚回来，一个月不到。” 许竞珩似乎不太想提起以前的事，但唐格予问了，他不想不回答，“以前又去了S市，刚回来。” 但许竞珩他爸爸的病在S市那种城市里长期治疗的话，他们承担不起医药费，只能转回老家来治。 “那真的很巧。”唐格予点了点桌子，看着许竞珩的茶杯，“要凉了。” “哦……”许竞珩赶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冷不烫，温度刚好，茶的味道也清甜爽口。 一杯清茶下去，许竞珩心里的郁闷和其他不好的情绪似乎都被冲走了，他突然间莫名开心。 与心爱的人久别重逢并且温柔以待真的是世界上美好到极致的事情。 “行行。” 唐格予温柔如水地叫了许竞珩一声，许竞珩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嗯，予哥。” 唐格予躺靠在沙发椅背上，两手抓着外套上的拉链头，有些紧张地说：“我问句话你别生气啊，关于你……和司霖的。” 许竞珩笑的很轻松，“你问吧。” “你……跟司霖分开了吧？” 许竞珩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嗯。” “什么时候分开的？” “就……跟你分开的第二年，高考考完就没跟他在一起了。” “为什么要分开？” “不合适，我不喜欢他……” 唐格予惊讶了，连背都直起来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不喜欢他？”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许竞珩留下的一封信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每一个字。 许竞珩说喜欢司霖，因为喜欢司霖才要跟他分开的。 但此时……许竞珩说不喜欢司霖？ “不喜欢。”许竞珩笑着摇头。 他说完这三个字之后，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水壶里的水在滚动着发出轻响。 许久后，唐格予转脸看向窗外，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不太刺眼。 他透过玻璃窗直视着秋日的太阳，缓缓开口：“那你这些年，有没有跟别人在一起过？” 他没有问许竞珩为什么不喜欢司霖，却还要抛开他去跟司霖在一起。 许竞珩紧拧眉毛，“没有……我从来都只喜欢一个人” 唐格予听到许竞珩说的这句话，呼吸都滞停了一下，心跳开始加速，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回荡着三个字：是我吗？ 许竞珩重复：“我只爱一个人。” “我也是。”唐格予回头看着许竞珩，“我除了你，再没有过别人。” 许竞珩眉心跳动，心口似被重重撞击过一样喘气艰难。 他知道的，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来都找不出唐格予身上有哪一点是他觉得不好的。 唐格予很完美，一直都是。 第112章 人间 从那天开始，许竞珩有好几天没见过唐格予。他这几天来一直都无心上班，只想见唐格予，然而去问了王经理，王经理说唐格予在忙公司的帐，一直要跟财务跑税务局，还要盯着饭店里个个流程的运营。 做食品这块的，每个区域都不能马虎，而且这个店才开两个月不到，唐格予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 许竞珩其实很想帮帮唐格予，但他只是个服务员兼洗碗工，显然在别的地方帮不到唐格予，于是只能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 但是，他给了王经理一点好处，在王经理那里要到了唐格予的微信。 他跟司霖分开后，一直想把唐格予找回来，可唐格予的Q号已经注销，电话号码也是空号了。 他找不到唐格予了。 许竞珩要到唐格予的微信后，添加后过了半个多小时唐格予才通过。 唐格予：刚刚在忙，现在才拿手机 许竞珩：唐总辛苦了 唐格予：你也辛苦，这几天太忙了，本想跟你谈谈工作的事 许竞珩：嘻嘻，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唐格予：我明天回来 许竞珩：(^～^) 唐格予：(^～^) 唐格予：店里是不是很忙，你很累吧？ 许竞珩：不累不累，在唐总店里干活，开心极了 唐格予：明天休息吧，带薪休假，我晚上去找你 许竞珩：还是要上班滴，我明天晚上在店里等你哈…… 唐格予：好 聊天结束后，他们第一时间点进对方朋友圈，但都是一片空白。 转眼已是十月初，又是一个秋天要来了。但这个秋天与往年不一样，唐格予和许竞珩找到对方了。 天色已晚，外面月明星稀，吹来的风有些许凉意，走在路上的行人还因为没穿外套而缩起脖子来。 许竞珩紧张地坐在员工更衣室的椅子上等着唐格予来。 因为期待，他还时不时地探出脑袋往门外瞄。 当他第四次起身贴在门边，把脑袋悄咪咪探出去时，看到唐格予突然站在他眼前。 很久以前许竞珩贴在黑墙上，拿着糖葫芦探出脑袋去看巷子口外时，碰到了戴着头盔的唐格予。 一晃多年，他们还可以这样相遇。 许竞珩看到唐格予后先是吓了一跳，后有些窘迫又滑稽地笑了笑，“嗨……唐总。” 唐格予抬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逗小孩般地说：“嗨～” 许竞珩不自然地咳咳两声，还想过多感受被唐格予抚摸，但唐格予已经收回手了。 许竞珩缩回脑袋之后，在门里扒拉几下刘海后，略带腼腆地走出去。 唐格予穿着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安静地站在更衣室外，头顶一盏不大亮的暖灯照亮他帅气又温柔的脸，眼神里沉稳的气质也在灯下藏不住。 许竞珩小心翼翼地站到唐格予面前，表情突然有些卑微，“格……唐总。” “等了我多久？” “没多久……” “工作很累吧？” 许竞珩摇摇头，浅笑，“不累。” 唐格予转身，往饭店大门口走去，而许竞珩也乖乖跟上去。 唐格予看着门外霓虹闪烁，“出去转转？” 许竞珩简直求之不得，“好啊！” “不耽误你吧？” “不耽误不耽误……”许竞珩乐呵着跑到前面去帮唐格予推开大门，“唐总请。” “不是说了不要叫唐总吗？多生分。” “哦……予哥。”许竞珩乖乖叫了一声，唐格予满意了，“嗯。” 俩人出了门，走在树边的人行道上，任由燥热的气息扑满全身，额头微微冒汗也没擦，因为心中实在愉悦激动。 许竞珩总想离唐格予近点，但又一直不敢，他没办法脸皮那么厚，而且也怕唐格予不适应他的讨好，毕竟以前的事虽然不是他本意，但他也确实是甩了唐格予，伤害了唐格予，连唐格予年少时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许竞珩对唐格予的愧疚大于一切对唐格予的情绪，仅次于对唐格予的爱。所以他此时只能忍住心中急切想要得到唐格予的渴望，平淡地走在唐格予身旁，俩人中间留了不窄的缝隙。 “予哥……”许竞珩打破尴尬的安静气氛，“你渴不渴啊？” 唐格予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有点。” “我买饮料给你喝，好不好？” “我去买吧。” “不要，我去！”许竞珩抢先跑到前面的报刊亭上买了两瓶汽水，递给唐格予一瓶，“冰的。” “谢谢。” 许竞珩低下头，默默打开汽水。 他在唐格予这里听到的最多的话是“我爱你”，第二就是“谢谢。” 唐格予总是轻易就能让许竞珩心动与委屈。 心动于我爱你，委屈于谢谢。 俩人拿着汽水继续往前走，唐格予问许竞珩，“行行，来饭店多久了？” “一个多星期，我回来也没多久。”许竞珩傻乐着，“当时安置好了家里就去珞瑜街找工作，我在外面看到招聘海报的时候都傻眼了，怎么会有福利待遇这么好的地方啊，我当时就进去应聘了，然后就进来了。” 唐格予脸色微变，眼里有了心疼，“我听王哥说，你在这里有做两份活？洗碗工和服务员？” 许竞珩神色暗淡，“嗯……” 唐格予把许竞珩突然转变的情绪收在眼底。他问过王经理许竞珩的情况，听到的是许竞珩是一个天天上足十二小时班，且没有一天休息日的人。 当时他心里有心疼也有疑惑，他记得许竞珩家里以前条件还挺好的，到现在应该会越来越好才是，怎么还需要他出来打两份工赚钱？ “为什么做这么多，这样会很累。”唐格予语气降了下来，有责怪也有安慰，“为什么不找份轻松一点的工作呢，让自己舒服一点。” 许竞珩抿着嘴轻咬下唇，他想了一下，又摇摇头，“想赚钱啊，爸妈还得我养着呢，别的工作没有这个赚钱。” 唐格予突然站定，“行行，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许竞珩低着头，不敢看唐格予，只是机械地摇头，“没有啊，挺好的。” “挺好的为什么要在这里打两份工？你想累死自己啊？” “我……”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小道里，并肩站在一颗大树下。 此时夜深，来往的车少，行人更是寥寥无几。 没人说话，空气突然静谧。 唐格予在等许竞珩回复，可许竞珩已经湿了眼眶。 许久后，见许竞珩还没有要抬头说话的样子，唐格予上前一步拉住许竞珩的手握着，“你怎么了？以前和现在的事，都跟我说说好吗？” “格予……”许竞珩能清楚地感受到从唐格予手上传来的有些发烫的温度，但他却不愿放开，只想永远握住那双让他安心又幸福的手。 “格予，以前的事，我还是想跟你好好道个歉，对不起。” 对不起，多年来不在你身边爱你。 许竞珩睫毛轻垂，“也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对我冷眼相对，谢谢你没有对我避而不见，谢谢你还能让我跟你一起散步聊天。 以前许竞珩从没对唐格予说过一句完整的“对不起”，因为唐格予不让他说。 如今，他终于能把这句话对唐格予说出来了，可说出来之后他心里并不轻松，反而更加烦闷沉重了。 唐格予面色凝重，“行行，你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树旁的路灯很亮，许竞珩眼里闪着光，“嗯，我爸生病了，一直要花钱持续治疗。” “生病？”唐格予一颗心揪了起来，“多久了？严重吗？” 许竞珩站在树下，暖暖的微风吹在他脸上，他却红了眼眶，“糖尿病，前两年检查出来的，在S市治不起，家里钱用完了我们就回来了。” 许竞珩低落的情绪和无力的语气让唐格予瞬间想抱住他，但终究是不敢。 “行行。”唐格予往前一步，站在许竞珩眼前，“我帮你。” 许竞珩抬头，看着唐格予那张在路灯下越发温柔的脸，很想亲一下，但终究是不敢。 唐格予眼里有深邃的光芒，“不管我们后来怎么样，你和你爸爸都救过我的命，这是我要拿一辈子去报答的恩惠，不许你拒绝。” 唐格予提起这件事情许竞珩就想到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一个凌晨，许历开车载着他回老家。他们经过跨江大桥，迷糊着的他看见了在桥栏上坐着的唐格予。 许竞珩到现在还极其清晰的记得唐格予当时那满脸是血的模样。 他当时看着那张被血糊住，看不清五官的脸，是觉得慎人的，是害怕的。可后来他知道了那人是唐格予，是他爱到心坎里的唐格予，他便觉得那个画面是他刻在身子里的痛。 唐格予此时站在他眼前，身后是高楼大厦，是人间烟火，是他们的苦与甜。 一阵风吹过，掠下一片树叶飘着许竞珩头顶，唐格予轻轻抬手捏住许竞珩头上的树叶后，拿在手里柔捏，“行行，你曾经对我好过，好到让我觉得你以前抛弃我，是我的错。” “格予！”受暖风一吹，许竞珩再忍不住，“以前……以前不是我要抛弃你的！” 唐格予脑袋一歪，手指放松，树叶掉在地上，“可是我找不到你。” “格予……”许竞珩激动地拉住唐格予手臂，“你听我说！以前的事情，我要跟你解释一下！” 唐格予一直以来等的就是许竞珩的这句话，他想要许竞珩一个解释，想了很久了。 “好，那你说说……” “我……其实司霖……”许竞珩很着急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他越急救越说不好话，越不知道怎么表达，“我……” 唐格予突然发怒，因为委屈，他反拉住许竞珩手腕，低吼：“你解释啊！当年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为什么只留下一条信息和一封信，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不跟我见面，还让我找不到你！” 唐格予力气很大，许竞珩手腕生疼，但他没有挣扎，因为他觉得那是他该得的，他该承受的。 “格予……”许竞珩再抬头看唐格予时，脸上已有泪痕，“我喜欢你，我不喜欢司霖，是他逼我的……” 许竞珩说话开始哆嗦，身子也开始发抖，“我从来都不想……不想跟你分开，是司霖逼我的……” 唐格予眼里的怒气减了些，但手上的力度没松，“他逼你？” 许竞珩闭着眼睛点头，表情很难受，“你去Y区打工，半……半个月的时候……” “他来找我，拿着一段视频……” 许竞珩此时很想把脑袋埋在唐格予怀里，因为他觉得毛骨悚然，“视频里面，有一个男人满身是血的从叶梓家里跑出来，阿木辛趴在他头顶上打他、咬他……” “然后……然后叶梓就跑上去阻止，阿木辛下去之后，那个男人又捡起砖头去打叶梓，然后阿木辛就又去打男人，那个男人被阿木辛咬着眼睛，他吼叫着乱跑，踩到青苔上摔倒，就死了……” “什么？！”饶是唐格予经历过再多的大风大浪，此时听见许竞珩讲出来的那些话，他也慌了神，惊得头皮发麻后背冒汗。 许竞珩已经眼神涣散，“那个男人死了，他流了好多血，在叶梓门前死了……” “司霖还说，竹姐去了叶梓家，把那个男人拖出去埋了……” 唐格予整个人都跟触电般地炸了一下，身子里开始有什么东西疯狂流动，让他全身发软，刺痛。 他眼神是从不可置信到愤怒的，“那个男人是谁？他是谁？！他对叶梓做了什么？！” 许竞珩已经表情扭曲，想哭又不敢哭，委屈又恐惧，“不知道……” “槽！” 唐格予发狠地甩开许竞珩的手，“槽！是他妈的谁！谁敢那么对叶梓！” 许竞珩捂着手腕后退一步，无助地摇头，“不知道……” “叶梓……”唐格予仰起头，抬手覆盖在眼睛上，“叶梓……” 他回来的那几天去找过叶梓和沈竹，当时看到她们还在一起，开了一个很大的馄饨馆，过得很幸福时，他心里觉得欣慰。但此时知道了原来她们还经历过那样的事情，这才觉出当时的叶梓太过于沉默少言了。 他原以为叶梓的性格就是那样的，腼腆文静，并没有多想。 当时他还问起了阿木辛，叶梓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前两年走的。 他没细问，所以不知道阿木辛是一八年走的，走时不怎么好。 他也不知道那只猫后来已经不爱叫了，也不黏人，整日吃不下东西，瘦了很多，身上只剩皮包骨了，还掉了许多毛。 阿木辛最后的那段时光，连东西都看不清了。叶梓站在它面前，它不知道是叶梓，趴在地上默默摇尾巴。 硬撑四年，带着一身病走了。 他们和她们，还有它，这些年来都受够了煎熬与折磨啊。 第113章 人间 空气安静了许久，到唐格予放下手，重新把眼神放在许竞珩身上时，许竞珩从他眼里看到了泪光。 “格予……”许竞珩想说一些安慰的话，想抱抱唐格予，但他腿脚僵硬，走不动路。 “所以……”唐格予声音沙哑了，“司霖拿这个逼你，让你跟他在一起是吗？” 许竞珩柔了柔手腕，“是……” 唐格予注意到许竞珩的动作，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带着歉意地走到许竞珩身前，拿起许竞珩手腕轻轻抚摸，却发现许竞珩手腕上多了一条伤痕。 那条深长的伤痕在那些被圆规画出来的细浅伤痕中格外显眼。 唐格予心脏被按压着，他说话几乎发不出声音来，“这个伤是怎么回事？” 许竞珩没有躲，低着头实话实说，“跟司霖在一起很难受，我不想活了。” 我不想活了。 唐格予从没想过他能从许竞珩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许竞珩在他心里始终都是可爱娇气开心又积极的人，从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现在这个卑微又胆怯的样子。 “所以……”唐格予鼻翼鼓动，“你自杀过，是吗？” 许竞珩没有回答，但他的轻叹给了唐格予答案。 “你过得很不开心是吗？” “跟我分开，跟司霖在一起，过得不开心，自杀……这些都是司霖逼的，是吗？” 许竞珩眼里渐渐蓄满泪水，整张脸都在因为悲伤和委屈而轻轻颤抖，“格予……抱我……” 唐格予咬紧了牙，拉着许竞珩的手用力一带，许竞珩跟着唐格予的力度撞进他怀里，眼泪在他感受到唐格予体温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地开始嘀嗒。 唐格予抱紧了许竞珩，双手在许竞珩背上温柔抚摸，眼神却狠戾地盯着前方，“司霖在哪？” “呜……不知道……” “知道怎么找到他吗？” “不……不知道……咳咳！” 许竞珩憋屈了太多年，多年来的委屈与苦闷都无法发.泄，如今再遇见唐格予，唐格予抱着他，给他一个温暖的胸膛，给了他熟悉的温柔。 在唐格予面前，他知道自己可以肆无忌惮，于是便放任自己哭得像被抢了糖的小孩一样，声泪俱下，撕心裂肺。 唐格予脸上也湿润了，他控制不住地在许竞珩的耳根上亲吻，“是我的错，没好好保护你。” “你被人欺负成这样了，我居然不知道……” 唐格予自责地闭上眼睛，“是我不好，行行。” “予……予哥……”许竞珩缩在唐格予怀里哭泣着，“你找到你了……” 唐格予抱紧了怀中人，“行行，我也找到你了。” ———— 第二天下午，许竞珩元气满满地去上班，手上还提了一个草莓蛋糕。 至于他为什么昨天还悲伤得不行，今天就元气满满了，原因是他昨天晚上回家后，睡在床上胡思乱想，想他跟唐格予的过去，想他们以前的种种亲密，一时按耐不住心中想再次得到唐格予的冲.动，做了一个很不矜持的事情。 他拿出手机给唐格予发了条信息：格予，我的解释还没有说完。 当年的信息是司霖逼着我发的，那封信也是司霖逼着我写的 我跟司霖以前也并没有在一起过，我手腕上的疤痕就是他小弟划的 我没有跟司霖牵过手 也没有接过吻 更没有上过床 我只爱你，这些事情我只想跟你做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深夜容易冲.动，这句话是真的。 但有很多美好都是在深夜的冲.动时发生的，比如唐格予回复了他： 没有草莓蛋糕，我很难思考啊 于是，许竞珩今天就提着草莓蛋糕来上班了，而且还穿上了唐格予当年帮他买的那件拼色外套。 外套还很新，他多年来没有穿过，像宝藏一样收在柜子里。 在许竞珩厚着脸皮主动去敲唐格予办公室的门之前，王经理又来通知他，说唐总不在办公室，而且好几天都不会去饭店。 许竞珩有些失落，发微信问唐格予什么时候来，唐格予没回。 等到王经理再次去后厨里告诉许竞珩唐总来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星期。 许竞珩赶忙跑出去买了个草莓蛋糕，美滋滋又有些小不安地提着蛋糕坐在唐格予办公室的沙发上。 但他看着下巴上已经冒出了胡茬的唐格予，有些心疼，“格予，这几天很忙吗？” 唐格予头枕在沙发椅背上，闭着眼睛，手指捏着眉心，“嗯，要见的人很多，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 “辛苦了……” “工作嘛，很正常。” “还是要好好休息，你看上去很疲惫。” “我去找了叶梓跟竹姐。” “什么？！”许竞珩惊了，“你去找了她们？你跟她们说了那个事情吗？！” “当然没有。”唐格予表情平淡，“既然她们以为没人知道，那就一直都当做没人知道好了，我当然不会去提。” 许竞珩紧皱眉头，“那就好，千万不能让她们知道还有人知道这个事情。” “嗯，我只是跟她们聊聊天，也确实是很多年没见了。” “她们怎么样？”许竞珩多年来除了一直思念唐格予以外，也常常担心叶梓和沈竹。 唐格予眯着眼睛道，“挺好的，生活上不差，养了几只猫。” 许竞珩点头。 唐格予突然笑道：“竹姐不怕猫了，叶梓也有时候会笑。” 许竞珩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沉了下来，“那就好。” 唐格予坐在许竞珩对面的沙发上，身子突然往前倾，贴近许竞珩，“这件事情，司霖不是也知道吗？” 许竞珩看着唐格予近在咫尺的脸，忍住心动，“他出国了，以后不会再回来。” 唐格予眼里有询问，“他是怎么放开你的？” “我在他面前自杀。” 这句话许竞珩说的很平静，但唐格予听着却是心惊肉跳。 在唐格予说话之前，许竞珩又道：“他把视频删了，跟我说，只要我活着，他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个事情。” 唐格予神色冰冷，眼神狠戾，“别再让我碰到他。” “不会的。”许竞珩告诉唐格予，也似在自我安慰，“不会再见到他了。” 唐格予退开身子，眼神往下移动，看着许竞珩面前的一个纸盒袋，“这是什么？” 许竞珩心里羞涩，但脸上带着讨好，“草莓蛋糕……” 唐格予突然扬起眉梢，眼里有惊喜，“你真买了？” 许竞珩把蛋糕往唐格予面前推，“真的假不了，你好好思考一下，随时答应，我们就随时上.床。” 唐格予两眼瞪大，脖子都往前伸了，满脸的不可置信，“行行，你以前很矜持的……” 他们两个在床上的事情，除了第一次，也就是唐格予生日那天，是许竞珩主动提出的，后来的很多次都是唐格予撩拨起的，许竞珩一直都很被动。 “以前年轻不懂事，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许竞珩内心小鹿乱撞，但表情很轻松，“你要吃蛋糕吗？唐格予。” 唐格予邪痞地呵了一声，没说话。 许竞珩无声地笑着，把蛋糕的透明盒打开后推到唐格予面前，“这家蛋糕不会太甜太腻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唐格予扬起一边眉梢，“你买的，那必然得喜欢。” 唐格予拿起叉子去挑蛋糕，许竞珩指了指蛋糕上的两颗大草莓，“草莓不酸的，很甜。” 唐格予又把叉子往草莓上叉去，挑起来后却递到许竞珩嘴巴，“你吃草莓。” 许竞珩刚想推辞，却一时愣住，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他们第一次一起吃蛋糕的场景。 是在一个晚上，在唐格予家门外那个昏暗的黑墙巷子里，他们手里也是拿着这样一块小小的三角草莓蛋糕，而唐格予把蛋糕上的两块草莓都给许竞珩吃。 回忆要出现的时候，人是控制不住它的。心脏要开始疼的时候，人也是控制不住它的。 而回忆越是美好，心脏就越是剧痛。 看着面前这颗红润爆满的大草莓，许竞珩止不住地伤感。 唐格予却笑了，带着几分玩味地盯着许竞珩看，“怎么又发呆了？你是考拉？” 许竞珩回神，扬起嘴角，“谢谢。” 他说完，把那颗草莓含进嘴里，满足地看着唐格予。 待草莓吃完后，许竞珩故意吧嗒两下嘴，“真的甜，没骗你。” 唐格予一看许竞珩这表情就知道草莓确实好吃，于是他又叉了第二颗草莓递到许竞珩嘴巴，许竞珩摆着手不肯吃，“你吃吧。” “你吃草莓，我吃蛋糕就行了。” 唐格予手中的草莓已经递到许竞珩嘴唇上了，许竞珩推拒不了，只好又含进嘴里了。 唐格予把草莓给许竞珩吃完后，这才开始吃蛋糕，“行行，给你换个职位？” 唐格予想到许竞珩天天在这里累死累活就心疼，心中实在不忍，“你想赚多点钱是吗？那要不要换个工资高一点的职位？” 许竞珩惊讶地抬起头来，“什么职位？” “品菜师。” “品菜师？”许竞珩一脸震惊。 唐格予又问他，“你现在一个月大概八千对吧，品菜师的话，我给你一万五。” 许竞珩持续震惊。 唐格予被他呆得有些可爱的模样逗笑，“以后就叫你许考拉好了。” “品菜师？”许竞珩压制不在心中的悦动，“试菜的工作吗？！” 唐格予挑了口蛋糕放嘴里，“是。” 他放下叉子，“工作内容就是跟着我，我做菜，你吃。如果对饭店有什么好的建议或提议，都可以告诉我。”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可以说是……我的助理，帮着我打点这个店，我们赚多点钱，以后做连锁。” 许竞珩激动得简直要坐不住了，多年后他还能再见到唐格予，这已经是他意外的惊喜了。 而如今，他还能时不时见到唐格予，在他看来已经是奢侈了，是上天的恩赐。现在唐格予提出这样的工作给他，他高兴得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说话，只是额头上一阵一阵地冒冷汗，身体里被愉悦的电流穿梭过，整个身子都舒适到毛孔张开了。 品菜师……能一直见到唐格予！ 唐格予看着许竞珩微红的脸颊，掩藏住眼里的痴迷，柔声道：“今天先回去休息休息，不要太累了。” “格予……” “回去好好睡一觉。” “格予……”许竞珩眼泪有控制不住地湿润了。 “嗯，我送你回去。”唐格予站起来，把干净的蛋糕盒扔进垃圾桶，“不过我没有车，只能陪你一起坐公交。” “你没买车？”许竞珩也站了起来，他看唐格予，看唐格予身上精致的西装和高档皮鞋，“我以为你早就买车买房了呢。” 唐格予挑眉，“以前不想买，以后……要买，到时候你给点建议。” “我给不了……”许竞珩连忙摆手，“我不懂那些。” 唐格予道：“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就是最好的建议。” 许竞珩刚想说我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我买，但理解清楚唐格予这句话的意思之后，把话吞在了嘴里。 “走吧。”唐格予拍了拍许竞珩的背，往外走了出去。 许竞珩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满心欢喜，爱到极致。 ———— 珞瑜街现在的交通比以前方便多了，已经有了地铁，但他们还是选择去坐公交。 午后的公交车上没有几个人，而他们在上车之前，刚好走了一辆同路线公交车，此时他们坐的这辆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乘客。 今天的太阳很耀眼，许竞珩坐在窗边，眉眼上的颜色在光线下变浅。 唐格予坐在许竞珩旁边，此时转脸看许竞珩时，只觉得又见到了当年那个在乐器室里拉小提琴的娇秀男孩。 卓尔不群。 唐格予还记得他当时是这样形容许竞珩的。 而此刻他看着许竞珩，又看车窗外暖暖的阳光和吹着泡泡的摊贩，看泡泡在阳光下变成五颜六色，再看路边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学子们欢笑打闹，看着倒退着的树和楼屋，只觉得岁月静好。 他拿出手机插上耳机，把耳机的一边挂在许竞珩右耳上，另一边挂在自己左耳上。 许竞珩扭头看唐格予，唐格予只是笑了笑，是年少时那种灿烂痞帅的笑。 许竞珩一时觉得，他看到了当年十八岁的唐格予。他被唐格予迷人的眼神吸了进去，持续心动，酥麻感蔓延全身。 当唐格予按下手机，耳机里缓缓传来“相依为命”的前奏时，许竞珩觉得前些年的委屈和苦闷都烟消云散了，他只想从此刻开始好好珍惜唐格予，弥补那六年来对唐格予空缺了的爱。 “旁人在淡出终于只有你共我一起，仍然自问幸福虽说有阵时为你生气，其实以前和你互相不懂得死心塌地，直到共你度过多灾世纪……” 耳机里唱完这句时，许竞珩搭在膝盖上的手悄悄往旁边移动，紧张地捏住了唐格予的手指，但眼睛不敢看唐格予。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我还如何撇下你……” 许竞珩心中紧张，鼻尖已经开始冒吸汗。从前握唐格予的手时，很随意，如今却觉得奢侈又幸福。 外面太阳很烈，公交车开往许竞珩家的那条路还是跟以前一样树多楼少。 他们并排坐在公交车的倒数第二排，安静地看着车窗外一棵又一棵出现在眼前，但很快又消失的树，轻轻扇动睫毛，安静无声。 “年华像细水冲走几个爱人与知己，抬头命运射灯光柱罩下来是我跟你，难道有人离去是想显出好光阴有限，让我学会为你贪生怕死……” 唐格予张开手掌把许竞珩的手包裹住，轻轻柔了柔，随着耳机里的声音，他也跟着唱了起来，但声音很小，只有坐在他旁边的许竞珩能听到。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见尽了云涌风起，还怎么舍得放下你……” 许竞珩嘴角扯起浅笑，跟着音乐缓缓开口，“证明爱人又爱己，何以要那么悲壮才合理……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一双臂，不必挑选我们成大器，当我两个并无冒险的福气，见尽了云涌风起，还怎么舍得放下你……” “我们仍珍惜这啖气。” 第114章 人间 歌曲唱完，唐格予并没有取下耳机，而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相依为命”这首歌。 歌曲播放了十几次，而他们只跟唱了一遍。到后来他们听着歌，开始情不自禁地捏对方的手指，撞对方的腿，或是转脸看着对方，傻笑。 他们一路沉默，但满心欢喜。 那天唐格予回了许竞珩家里，看着许竞珩很是沧桑的父亲，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个叔叔，是许竞珩的父亲，也是救过他命的人啊。 唐格予在许竞珩家里吃了个便饭，回去后便转给许竞珩十万。 ———— 深夜，许竞珩躺在床上，给唐格予发了个信息：谢谢，以后还你 唐格予：不用 许竞珩：你赚钱不容易，我不会这样拿 唐格予：那你想怎样拿？ 许竞珩：想好好赚钱还你，你可以不用给我工资，我什么都做 唐格予：今天跟你说的品菜师，这个职位觉得合适吗？ 唐格予：你考虑考虑，如果觉得合适的话，看什么时候方便就开始上班。 “现在！”许竞珩蜷缩在被子里，毫不掩饰地笑着，发信息回复：“考虑好了，我现在就方便。” 唐格予：真爽快。 唐格予：勾引、奸笑（表情） 唐格予：那你明天开始就跟着我工作了，最好……一直跟着。 许竞珩美滋滋地发送一个企鹅起飞的表情：唐总好！我会好好工作的！ 发完默默改了给备注。 亲爱的唐先生：行行，今天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开始正式上班，不过我不会让你累着的 许竞珩：谢主隆恩 许竞珩：好开心，睡不着 亲爱的唐先生：我也是 许竞珩眨巴着大眼睛，乖巧地看着手机屏幕，突然发过去一个兔子跳钢管舞的动画表情包。 很骚很可爱。 唐格予定睛一看，老脸一红。 回复一个两眼冒桃心的表情，接着就把备注改成了：亲爱的珩宝贝。 亲爱的唐先生：这是…… 亲爱的珩宝贝：跳舞 亲爱的唐先生：什么时候来真的？ 亲爱的珩宝贝：不会真的 亲爱的唐先生：亲亲（表情） 亲爱的唐先生：这个会吗？ 亲爱的珩宝贝：会 亲爱的珩宝贝：亲亲（表情）×10 亲爱的唐先生：收到 亲爱的唐先生：晚安，亲亲（表情） 许竞珩很久没回复，唐格予又发了条信息过去：睡了吗 亲爱的珩宝贝：没有 亲爱的唐先生：我跟你说晚安，你没有什么想回复的吗？ 亲爱的珩宝贝：表情包图片（金馆长拖着蘑菇头说：到我房间来！蘑菇头一手被金馆长拖着，一手扒在杆子上：啊！） 唐格予心跳加速，手心里开始冒汗，回复：（动画表情）熊本熊骑摩托 许竞珩放下手机捂住脸，在床上跟炸鱼似的乱蹦哒。 好半天后红着脸回复：表情包图片（两个表情包界著名人物在握手，下面配字：似乎达成了共识） 亲爱的唐先生：表情包图片（一只猫被人拽着，下面配字：放开我，我要做大胆的事情！） 这个表情包发完，许竞珩跟唐格予很默契地放下了手机，拉开了裤子。 ———— 第二天许竞珩早早就去了饭店，唐格予比他去的更早。 当唐格予拉开办公室的门，看着许竞珩站在门外时，心花怒放，“早。” 许竞珩有些羞涩，昨天晚上的聊天记录一直在他脑海里回放，醒来后有些不忍直视。 唐格予今天没穿西装，穿的很休闲，简单的白色长袖T，浅色牛仔裤，耐克白色板鞋。 他把许竞珩轻轻拉进来，“这么积极呢，一大早就来了，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许竞珩又一次嘴快没收住，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而唐格予无缝连接，“好，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呃……”许竞珩满脸窘迫地挠头，“是现在开始上班吗……” “看你，你想干嘛就干嘛，我随叫随到。” 许竞珩终究是压不住心中对唐格予的爱，想要多一点时间离他近一点，“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唐格予挑起双眉，“好。” 唐格予领着许竞珩去到专用厨房后，自己套上围裙，后又自然地帮许竞珩套上围裙。 套围裙时他们贴得很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碰到了对方的鼻尖，感受到了对方一瞬间的湿热气息，但并不尴尬，甚至有点小美好。 反正两个人撞到对方鼻尖后，扭开脸时都弯起了嘴角。 唐格予tian了下嘴唇，开始备菜，到柜子里拿了很多菜出来。 许竞珩没吃早餐，肚子已经饿扁了，他悄咪咪地贴到唐格予身旁，眼巴巴地望着唐格予，“予哥，你要做什么菜啊？” 唐格予随意转脸，却被许竞珩乖巧期待的模样萌到了，瞬间喉咙干涩发痒，心里也很不自在。 他轻咳两声，“先做个汤。” “什么汤？” “鸡汤。” “什么鸡汤？” “胡萝卜玉米顿鸡汤。” “哦……”许竞珩乖乖地缩回脖子，“那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吗？” “从第二层的抽屉里拿几颗红枣出来。” “好嘞～” 许竞珩把红枣拿出来后捧在手上递给唐格予，“好了。” “去洗一下。” “好的。” 许竞珩洗完后把红枣装在一个小碗里，“然后呢？” “吃一颗。” “啊？” 唐格予宠溺笑着，“尝尝有没有坏。” “哦……”许竞珩美滋滋地拿了颗红枣放嘴里，“没坏，有点甜……” “嗯，桂圆在地四个抽屉里，你拿几颗出来。” “好的。”许竞珩把桂圆拿出来之后没等唐格予说，主动尝了一颗，“予哥，甜的。” “行。” 唐格予又让许竞珩帮忙洗了胡萝卜，先把汤炖上了再去做小菜。 他的厨房是连着办公室的，厨房很大，也有一个透明玻璃窗，此时唐格予站在窗前炒菜，而许竞珩在他背后默默看着他。 唐格予比以前长高了些，肩膀也宽了些，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他身形已经大变模样，但许竞珩却还是能从那个背影上看到唐格予从前的样子。 他曾经看过太多次唐格予的背影，已经过于熟悉，忘不掉了。 许竞珩看着唐格予的背影入迷许久，唐格予突然回头看，眼神往下移动，落到许竞珩腹部，“吃早餐了吗？” 许竞珩缓神后突然尴尬，“吃了……” “可是你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已经好几次了。” “啊？！”许竞珩尴尬大了，条件反射地捂住肚子，“没有吧？！” 他刚说完这三个字，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了两下…… 许竞珩：“……” 唐格予逆着晨光浅笑，“再忍忍，马上好。” 许竞珩没再说话，只是跟个犯错了的小孩似的，腼腆又乖巧地靠着柜台站着，安静地等唐格予做饭。 “过来，帮我擦擦汗。” “啊？” 唐格予抬手指着自己额头，“擦汗。” 许竞珩眯眼一看，唐格予额头上是有一些湿润，赶忙抽了纸巾跑过去，“来了。” 他跑到唐格予身旁，唐格予主动把脑袋往他面前婶，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许竞珩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沉缓起来。 外面的太阳有些烈，照得唐格予五官格外清晰。许竞珩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唐格予深邃的双眸，无法自拔地被唐格予眼里的电流吸了进去。 唐格予眉毛上浅细的疤痕还未消失，不过比起少年时，那些疤痕都淡了许多，不是许竞珩贴着他的脸看，是注意不到唐格予脸色又疤痕的。 许竞珩看着那几条细痕，又想起唐格予耳后的伤痕，那个伤是为他而受的，那个疤是为他而留的。 许竞珩心中又涌起自责，直到唐格予用脸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脸，“怎么又呆了？” 被唐格予贴了脸，许竞珩整个身子都抖动一下，他想抬手去摸脸，但一时身子僵硬，动不了。 唐格予脸上很烫，仿佛还有余温留在许竞珩脸上，让许竞珩贪念地回味着。 “我汗都要滴到眼睛上了，行行大哥？” “哦！”许竞珩被惊到似的瞪大眼睛看唐格予，唐格予额头上已经满是水珠，他赶忙拿纸去擦，“不要意思不好意思……” 唐格予笑着，“没事，考拉爱发呆是可以理解的。” “噗……”许竞珩没控制住，很滑稽地笑了出来，而且他离唐格予这么近，把他脸上的滑稽又放大了些，让许竞珩尴尬不已。 唐格予都弄地挑眉，“原来考拉笑起来是这样笑的啊。” “我不是考拉……”许竞珩脸上欢快的笑容藏不住，手捏着纸巾一下一下地在唐格予脸上轻轻按着，“辛苦了，唐大厨。” “不辛苦。”唐格予退开脸，“去玩会儿，菜好了叫你。 “我不走，在这里帮你打下手。” “那你帮我按按肩膀，捏捏腰？” 许竞珩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还可以这样？”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 许竞珩激动得简直想原地蹦哒，好不容易才冷静住了，“乐意至极。” 于是许竞珩美滋滋地站到唐格予身后，开始帮唐格予捏腰捶背。 他技术虽然不怎么好，手法也不怎么熟练，但唐格予就是觉得身体很舒服，心里很轻松。 “刚刚按的不错，加工资。”唐格予做好两个菜往桌上端，又去帮许竞珩盛饭，“你先吃，我再炒两个。” 许竞珩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了，但又贪婪地想再再多尝尝唐格予的手艺，也就闭了嘴。 许竞珩是等菜上齐了才动筷子的，他不想唐格予在做菜的时候他在吃饭。 唐格予炒了四个菜，辣子鸡丁，微辣的豆角焖肉，酸汤肥牛，还有他们从前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唐格予把鸡从锅里拿出来凉着，等会儿做白切鸡蘸酱吃，鸡汤就拿去喝。 他给许竞珩盛了碗汤，“喝喝看，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千万不要说好听的，我想要来我们店吃饭的人都能吃到好吃的菜。” “好嘞，明白！”许竞珩拿起勺子舀汤喝，汤并不油腻，唐格予煮汤时并没有放太多盐，而汤里的胡萝卜，桂圆，红枣，枸杞和玉米的香甜都煮出来了，汤微甜爽口。 汤一入口许竞珩就立马迫不及待地给唐格予竖大拇指，“简直太好喝了！” 唐格予毫不谦虚地笑着，在厨艺方面他还是很自信的，但嘴上还是说着：“是吗？” “嗯！”许竞珩又喝了一口，没想到喝得太急被烫到了，整张脸立马鼓了起来。 “慢点喝！”唐格予语气里有一丝责怪，但立马就转身去给许竞珩道凉水。 许竞珩舌头都被烫麻了，但脸上是笑着的，“真的好喝。” 唐格予宠溺地斜他一眼，把水杯放在许竞珩面前，“慢点，没人跟你抢。” “哦……” 许竞珩喝了口水又去夹菜吃，每一个菜都尝了几口时，他真的觉得自己吃出幸福来了。 唐格予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他心里的第一大厨，位置稳稳的，谁都捍动不了。 当盘子里的菜被许竞珩狼吞虎咽地一扫而光时，唐格予坐在许竞珩对面满意地抱着手臂，“怎么样？这些菜有没有需要改进的？” “嗝……”许竞珩打完嗝赶忙去捂嘴，“不好意思……” 唐格予看着只剩几颗辣椒块的盘子，盯着许竞珩，明知故问：“感觉如何？” “我觉得，嗝……”许竞珩窘迫到想找个地钻进去，“我觉得非常好……” 不知道除了他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品菜师在品菜的时候把盘子里的菜吃光…… 唐格予下巴往上扬，眼里有些得意，“有没有什么觉得更好的建议？” “没有了没有了……”许竞珩连忙摆手，“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吃。” “嗯，好吃就好。” “嗯……嗝……” 这嗝打得许竞珩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但唐格予却是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看，“以后……天天都有。” 天天都有…… 这四个字莫名戳中许竞珩心窝，他毫无预兆地酸了鼻尖。 这段时间以来跟唐格予的天天相处都让他觉得梦幻般地不真实，一时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真的太美好了。 唐格予怎么能那么好。 “行行。”唐格予看许竞珩已经吃完，他便开始收碗，“要变天了，记得穿外套。” 他说着就拿起碟子往洗碗池边走，许竞珩看唐格予要洗完，赶忙跑过去抢着洗，一时忽略了唐格予说的这句话。 许竞珩去夺唐格予手中餐盘，“我来吧我来吧！” “不用。” “我来，唐格予！” 唐格予用手肘撞开许竞珩，“你坐着歇会儿，或者出去玩玩，看看电视，别在里面忙活。” “予哥……” “去……” “唐总，我洗碗吧……” 唐格予突然扭头，压低了眼睛看着许竞珩，“那唐总现在命令你出去躺会儿，服不服从？” 许竞珩自责不安地抿嘴咬着下唇，“格予，你……” 许竞珩想说但又不能说的话被唐格予一个温柔的笑容堵在嘴里，他终究是取下围裙走了出去，在唐格予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躺下了。 那天他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醒来时身上搭着唐格予的外套，周围是唐格予的味道，他倍感幸福。 许竞珩缩在沙发上，两手捏着唐格予的外套领子，露出个脑袋偷瞄唐格予。 唐格予在办公，动作极轻地敲打着键盘，时不时又拿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直未注意到已经睁开眼睛悄咪咪望着他的许竞珩。 许竞珩挪不开眼，眼神里是满到要溢出来的爱意。 第115章 人间 “跟大家说一下啊！”王经理扒在厨房门口，“明天老板要来给我们开会，大家都别看唐总年轻就不把他当回事儿啊，听他那几个朋友说他以前在学校可不得了呢，逮着人就打。” “啊？”许竞珩擦盘子的手顿住了，脸上表情尴尬，“他以前厉害是厉害了点，但也没有逮着人就打吧？” 今天唐格予还没来，许竞珩没事干，来厨房帮着擦擦盘子。 王经理高傲地看着许竞珩，“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以前跟唐总在一起读书啊？” “呃……”许竞珩语塞，默默擦盘子。 “话说，小许啊，你怎么突然从服务员变成品菜师了？” 许竞珩讪笑，“可能是因为比较会吃吧……” 王经理竖起眉毛，“吃那谁不会吃啊，干嘛非要你做品菜师？” “不太清楚……唐总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了……” “哦……”王经理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唐格予是下午来的，那时许竞珩在他办公司里打扫卫生。 他开门进去，身子直犯晕乎，看着许竞珩的身影，觉得有些模糊，“行行。” “嗯？”许竞珩立马起身望着唐格予，“你来啦！” “嗯。”唐格予捏了捏眉心，缓慢地走到沙发上坐着。 “嘻嘻……”唐格予一来许竞珩心里就美滋滋地，乐呵着朝唐格予走过去，“咱们今天做什么吃啊？” 唐格予睁眼看许竞珩，“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脸微红，眼里也有几条血丝，许竞珩一看就知道不对劲，立马跑上前去问：“格予！你怎么了？” 唐格予摇头，“没事。”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啊？！”许竞珩贴在唐格予眼前细细一看，唐格予眼里的血丝比他在远处看到的要多，“怎么红得这么厉害？” 唐格予又闭上眼睛，头枕在沙发椅背上，慵懒地说：“吃早饭了吗？” “吃了……”许竞珩满脸担忧地蹲在唐格予面前，“格予，你不舒服是吗？” 他抓起唐格予的手握住，感受到有些烫的体温后，眉心跳动，又起身去摸唐格予额头，一摸就难受了。 果然，唐格予是换季发烧了。 许竞珩拍了拍唐格予的肩膀，眼里满是心疼，“格予，你发烧了。” 唐格予没睁眼，眉毛轻拧着，“没事，也不怎么难受。” “可是你身上好烫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知道为何，唐格予刚刚还觉得能忍住身子里的难受，此刻却突然撑不住了。 他睁开眼睛，头晕目眩。 许竞珩抱住他的腰，焦急道：“起来格予，我们去医院。” 唐格予眼神涣散，无法在一个地方定焦，也看不清许竞珩的脸。 许竞珩看他这样子心里疼得要命，“格予，很难受是不是？” “忍忍，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去医院打针了很快就能好！” “来，抬手，让我撑着你。” “你好烫啊格予……” “格予，靠在我身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扶不起来……” 唐格予听着许竞珩的这些话，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前几年他每次换季发烧晕乎地躺在床上受折磨时，总是会出现幻觉，总是会看见许竞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要带他去打针。 可每当他颤抖无力地伸出手想拉许竞珩，想碰一碰许竞珩时，许竞珩都变得透明起来，然后慢慢消失。 而此时，他被许竞珩扶起来，整个人贴在许竞珩身上时，他摸着许竞珩的手，感受着许竞珩的体温、呼吸和心跳，感受到了真实。 这一切终于不再是幻觉，许竞珩终于不会再消失。 唐格予配合着许竞珩站起来，又抬手搭在许竞珩肩膀上，让许竞珩把他扶了出去。 再睁开开眼睛时，唐格予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而许竞珩在他旁边趴着睡。 他抬眼一看，瓶子里的药已经没有了，他叫了护士进来拔针。 看着熟睡的许竞珩，他的思绪又飘到了多年前。 多年前的他换季发烧时，许竞珩一路搂着他走到了校门外不远处的诊所，而那时的他睁眼时，看到的也是趴在床上睡得很香的许竞珩。 从那时到现在，时间过去很久，许多都变了，但也有许多没变。 只是他生命中有几年的时光里没有许竞珩而已。 护士帮他拔了针，略带轻视地撇了眼许竞珩，唐格予笑了笑，也没说话。 多年前，诊所里的那个姐姐也是这样看许竞珩的，而他也是这样笑的。 护士出去后，唐格予轻轻撑坐起来，情不自禁地抬手抚摸许竞珩后颈。 许竞珩很瘦，真的很瘦，唐格予越摸越心疼，逃避般地把手移动到许竞珩脸上。 从前他轻轻一捏就能捏起许竞珩脸上的肉，还能弹着玩，可现在竟然要捏好几次才能捏起肉来，而且没有以前的那种肉乎乎的手感了，只是滑腻。 唐格予收回手靠在床上，抬起下巴盯着天花板，许久后重重呼出一口气，脸上有如释重负地轻松。 他这时才清醒地感受到，许竞珩真的在他身边陪着他。 外面来了几个人好像在吵架，这动静把许竞珩吵醒了。他睁眼时还有些迷糊，抬头一看唐格予在旁边坐着，很自然地笑了，“予哥，你怎么醒了？” 唐格予摇了摇手背，“打完针就醒了。” “哦……”许竞珩坐直了身子，看着唐格予手上的白色贴布，有些自责地轻问：“什么时候打完的？” “刚刚。” “哦……”许竞珩鼓鼓脸，“不好意思啊，我又睡着了。” “没事。”唐格予掀开被子想起床，“睡好了吗？” “嗯。”许竞珩有些心虚。 “那我们走吧。” “好。”许竞珩眼神关切，“感觉好点了吗？能走的动路吗？” “脑袋还有点晕，回去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明天再打一天针看看吧。” “不用了，这次不怎么严重。”唐格予突然看向许竞珩腹部，“肚子饿了吧？我一直听见你肚子叫。” 许竞珩撒娇般笑着，“嗯……有一点。” 唐格予看墙上挂钟已经过了十一点，“现在外面很多店都打烊了，我们饭店也打烊了。” “没事，我回家吃，我虽然不会做饭，但会下面。” 唐格予有些惊讶，想从前，许竞珩连饭都不会煮，“你会下面？” 许竞珩的得瑟丝毫没有要在大厨面前收敛的意思，“嗯哼。” 唐格予下床，许竞珩立马去扶他，“小心。” 唐格予站在地上后，眼神突然变得不怎么正经，脑袋往许竞珩耳边凑，嘴唇要贴到许竞珩耳根上去，“你下面好吃吗？” 许竞珩没多想，“好吃……吧，跟你是比不了，但我是觉得好吃的。” “是吗？”唐格予语气轻佻，说话的调子拖长了些，“今晚去我家，我尝尝你下面？” “去你家？” “嗯，你今晚回我家吧。” 许竞珩两眼放光，惊喜地看着唐格予，“我……” “你……”唐格予在许竞珩脸侧亲了一口，“到我房间来。” 许竞珩瞬间回想起昨晚的表情包，一阵羞涩感猛地涌上心头。他抱住了唐格予的腰，脑袋抵在唐格予胸口，“予哥……” “嗯。”唐格予抚摸许竞珩背部，“跟我回家好不好？” 许竞珩美滋滋地点头，“好。” “那我们现在回去？” “okk……” 唐格予大摇大摆地牵着许竞珩出了医院。意外地是，医院里没有一个人对他们投以异样眼光，也没有任何人对他们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他们走在路上，有秋天的微风，有路旁的落叶，还有手上提着的草莓小蛋糕。 到唐格予牵着许竞珩的手走到黑墙巷子里时，许竞珩惊住了，“这条巷子没拆？” “嗯。”唐格予牵着他往前走，“这条巷子里有很多不愿意拆的人。” “我看外面的换了模样，以为里面也换了呢。” 许竞珩三步一回头地走着，“没想到被高楼围住的这里还留着这条巷子。” “嗯。” 许竞珩扯了扯唐格予的袖子，“所以你还是住在以前那里，是吗？” “是啊，不过要搬了。” “搬到哪里去？” “行行。” 唐格予突然站定，在昏暗的黑墙巷子里盯着许竞珩。 这个巷子外面的大树还没有被坎掉，树枝上还挂着一个落满了灰的瓦灯。瓦灯贴在黑墙上，把唐格予的双眸照得越发深邃温柔。 许竞珩表情乖巧地看着唐格予，他以前最最喜欢的就是跟唐格予手牵手一起走这条小路，因为在这条小路里，他的唐格予眼神最迷人。 唐格予伸手在许竞珩眉毛上滑了一下，后又捧着许竞珩的脸，“行行，我们买个房子吧，你以后……就别走了。” 许竞珩的脸贪婪地贴在唐格予手掌里，“格予，我不走。” “你爱我吗？” 许竞珩真诚又急切地盯着唐格予双眼，“爱，很爱很爱。” “我们分开这六年，你想我吗？” “很想……”许竞珩眼里瞬间水汽氤氲，“想到想把司霖杀了。” 唐格予手掌突然滑到许竞珩后颈用力一按，许竞珩重重撞到唐格予胸口上，而他的嘴唇也被唐格予强势地封住了。 唐格予在许竞珩红唇上索取很久，到风吹来，许竞珩被冷得轻颤一下时，他才放开许竞珩。 他摸了摸许竞珩红润的嘴唇后，牵着许竞珩进了屋。 屋里的摆设还是跟六年前一样，几乎丝毫没变，给许竞珩一种他并没有六年没来过的感觉。 唐格予拿了几个蛋出来，又去拿胡萝卜、火腿、面粉。看许竞珩在切西红柿，温柔笑道：“行行，我给你煎个蛋卷你垫垫肚子，等会儿就不会太累。” 许竞珩专注地切着西红柿，“好啊好啊，其实我本来想叫你歇着的，我下面给你吃就好。” 唐格予突然发笑，笑得邪魅。他没再说话，安静洗菜。 唐格予手速快，一堆菜切完许竞珩还在切那两个西红柿，于是他就先用了锅。 蛋卷煎好后，许竞珩开始烧水煮面，唐格予夹了块蛋卷递到许竞珩嘴巴，“啊——” 许竞珩乖乖张嘴咬了一口，咀嚼几下之后倍感幸福，“真好吃，还是跟以前一样。” “吃慢点，这么多呢。” “可是真的好好吃啊！”许竞珩又张开嘴，“我还要……” “好，不够我再帮你做。” “够了够了，我还有面呢。” “嗯，多吃点。” “你也是。” 一盘蛋卷几下就被俩人扫光，而许竞珩要给唐格予喂西红柿鸡蛋面的时候，唐格予却不张嘴。 “真的好吃，绝不是黑暗料理！”许竞珩一脸讨好，“尝尝嘛……” 唐格予摇头，他看了眼色泽鲜艳，一阵一阵在飘香的西红柿鸡蛋面，逗弄道：“这个面看起来是很好吃，但不是我想吃的。” “啊？”许竞珩有些失落，“你不想吃这个面啊？” “嗯。” “那你想吃什么面？” 唐格予突然哼笑一声，把许竞珩手里的面碗拿开放在桌上后，用力搂住许竞珩的腰，眉眼里满是轻佻，“我想吃你下面。” 许竞珩没明白他意思，一指桌上西红柿鸡蛋面，“那不就是吗？” “不是，我说的是这个。” 唐格予伸手往下，碰到后，许竞珩立马红了脸…… 他这才明白过来，但在他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唐格予已经拉着他的手，把他推在床上了。 许竞珩脑袋撞在席梦思上，有些懵。他轻轻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唐格予，“格予……” 唐格予已经开始解皮带了，“嗯？” “你……”许竞珩抬手抚摸唐格予额头，“你还有一点点发烧。” “嗯，没事。” 他低下头去吻许竞珩眉心，眼尾。 许竞珩扭开脸，“格……格予……” 唐格予没应，咬许竞珩耳垂。 “格予……”许竞珩再次推开唐格予，“改天吧？” 唐格予眼睛眯起，“你不愿意？” “不不不……”许竞珩赶忙解释，“我不是不愿意跟你做，只是你现在还在发烧呢，刚刚打过针，应该好好休息，赶快好起来。” 唐格予眉毛一压，“你质疑我？” “啊？” “你觉得我不行？” “什么？” 唐格予邪恶地盯着许竞珩双眼，“你是不是觉得我身子不舒服，不太行？”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许竞珩连忙摆手，“我是觉得你还在发烧，你……” “那也还是在质疑我嘛……” “真不是……” 唐格予脱下白色长袖T，伸手卡住许竞珩下颚，“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许竞珩欲哭无泪，“不是啊，我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刚打完针，今天应该好好休息。” “运动运动，发点汗更好。” 许竞珩眼神祈求，他是真担心唐格予，毕竟发烧是真的很难受，“格予……” 唐格予按住许竞珩双手，“乖。” ———— 许竞珩是被蛋卷的香味叫醒的，当他意识清醒了些时，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字就是：痛 骨头要散架了，动都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他躺在床上难受了许久，终于艰难地翻了个身时，看到唐格予端着一盘蛋卷蹲在床边。 许竞珩一愣，昨晚的种种又涌上脑海，他瞬间面红耳赤，又把身子翻了过去，背对唐格予。 唐格予暗笑，把蛋卷盘子放在床头柜上后，轻轻压在许竞珩身上，隔着被子抱住许竞珩，“早，行行宝贝。” 许竞珩没敢出声，极其羞臊地闭上眼睛，唐格予又抬手在他脸上刮弄着，“哟，害羞呢？” 许竞珩头往下缩，要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是真不敢看唐格予。 唐格予知道他不好意思了，也没硬把他拉出来，轻轻问着：“昨晚感觉怎么样，我厉害吗？” 许竞珩觉得一床被子不够，他简直想把自己找个地洞关起来。 “行行，今晚还来好不好？” “疼死了……”许竞珩在被子里捂着脸，“我今天都动不了。” “哎呀，我的错……”唐格予的脑袋隔着被子要往许竞珩怀里拱，跟小孩撒娇似的，“我以后轻点好不好？” 许竞珩没说话。 唐格予又道：“再说了，是你先说我不行的，那我不得证明证明啊？” 许竞珩猛地掀开被子，鼓着脸瞪唐格予，撒娇地埋怨：“我半条命都给你证明去了……” 他掀被子的动作扯起了全身的痛，瞬间皱起脸来。 唐格予一看许竞珩表情难受，立马贴上去捧着许竞珩的脸，“哪里疼啊？我帮你柔柔？对不起……” 许竞珩没说话。 唐格予轻轻哄着：“错了错了，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许竞珩笑了笑，“我没生气。” “真的？” “真的。” “没生气就好，起来吃早餐了。” 许竞珩抖了抖肩膀，“动不了。” 唐格予满脸担忧，“啊？这么严重吗？叶梓还说让我们今天去她家吃饭呢……” “不是很严重，可能是因为刚醒，还有些酸痛。” “这样吗？那为什么我刚醒的时候神清气爽？” “切……”许竞珩笑撇唐格予一眼。 唐格予把许竞珩轻轻抱起来，俩人坐在床上，唐格予殷勤讨好，“行行宝贝，我帮你按按摩好不好？” 许竞珩无力地点头，“不过你轻点啊……” “放心，我有数。” “你昨天也是这样说的，然后我今天就起不来了。” 唐格予在许竞珩背后捏着他的肩膀，脑袋凑到许竞珩耳边，“哎呀，昨天是第一次嘛，第一次都那样，以后就享受了。” 许竞珩佯装不悦地轻哼。 “真的。”唐格予在许竞珩耳根上轻吻着，“不信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再来？” “可别！”许竞珩满脸都写着拒绝，“你……你忍着点啊，今晚不行……” “那明晚？” “明晚也不行。” “后天？” “予哥……”许竞珩两手摆在唐格予面前cuo着，做祈求姿势：“这几天先不要，好不好？” “嘤嘤嘤……”唐格予半跪在床上，嘟着嘴撒娇，“你前几天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还给我跳舞，要我到你房间来吗？还给我发很多亲亲的表情，今天怎么就不让我碰你了呢？” “行行哥哥，你又不爱我了是吗？” “我好可怜，又被你抛弃了……” 唐格予白了许竞珩一眼，“男人，一天一个心思，哼……” “格予……”许竞珩捏住唐格予的手，好声好气地央求着，“不是我不愿意，我很爱你，很愿意跟你做这个，可是我身上真的好痛……我是怕我伺候不好你，能不能过几天我身子好了，再让我……” “行行。”唐格予脸上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也有几分淡笑，“以前我抽风的时候你都会骂我，现在怎么不骂了？” 这句话把许竞珩问住了，他心里一梗，但很清楚答案。 现在的他，不能，也不会再骂唐格予了，他没有资格。 唐格予抱住许竞珩，脸紧紧贴着许竞珩侧脸，“行行，在我面前，你不用卑微。” 许竞珩鼻尖微酸，说不出话，但双手抚上唐格予后背，轻轻抚摸。 唐格予嘴唇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刚刚我是闹着玩的，我是想看看你害羞的样子。” 许竞珩浅笑，下巴在唐格予肩膀上蹭着。 唐格予在床上给许竞珩捏了好半天的肩膀，许竞珩这才有劲下床。 俩人在厨房里简单地吃了个早餐后，一起去珞瑜街买点礼品送去叶梓家。 出乎许竞珩意料的是，叶梓家也还没拆，还在那个地方，还是那个一室一厅。 那天下午他们在叶梓家吃完饭后，四人一起去逛了公园。 秋天的太阳很少有像那天那么烈的，吹来的风像夏天一样暖洋洋。 唐格予手上拿着许竞珩的外套，而沈竹包里装着叶梓的保温杯。 一行四人在公园里的一块草地上找了个地方坐着野餐，谈笑风生。 他们有来处，有归途。前方有暖阳，身旁有爱人。心中有希望，明日有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这本书到这里就结束啦，祝福看到这里的所有人，天天好欢喜，岁岁得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