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关风月》作者:响水 文案 危险关系/暗流汹涌 美人x纨绔 *姜荣蕊的母亲跟人跑后,父亲的事业起步了,公司上市了,在全世界举足轻重了。 同父异母的妹妹成为天之骄女,嫉妒与傲慢疯狂滋长,姜荣蕊就成为身在顶流圈、却永远被排挤和羞辱的那个。 而她和江欲的开始,是在她即将被妹妹拉进泥潭、万劫不复时,由江欲带去了无人的海边,她坐在他帕加尼的车前盖上,他站在她身前,问她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姜荣蕊此后的乐趣,就是在妹妹对这个男人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时,偶尔在深夜接到这个男人的电话,听他说:“今晚我们见一面吧,我想你。” *Our love is a ghost that the others can not see(我们的爱犹如鬼魂,其他人无法窥见). ——《Familiar》 Tips: 双c。 爱恨随意,毁誉由君。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荣蕊,江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危险关系 立意:从黑暗到光明 第1章 很顶 * Our love is a ghost that the others can not see. 我们的爱犹如鬼魂,其他人无法窥见。 ——《Familiar》* 刺耳嘹亮的轰鸣声划破北城城郊的道路,帕加尼Huayra的黑色长影一掠而过。江欲在车差些冲出一处弯道时灭了右手的烟。而十几千米之外的城郊别墅里,纸醉金迷,昏暗的露台边,当陆学泽碰了碰姜荣蕊裸露的肩膀,《ЦелуйМеня(吻我)》的背景音乐才渐渐响起,她回头看他一眼。 他文质彬彬,眼很长,举杯示意,想和她一起喝一杯。 姜荣蕊对他没什么兴趣,她觉得他道貌岸然。他总想装成一名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骑士,但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文弱的病书生。他总是和她的妹妹撇不清干系。他可能不知道,她并不觉得他那样在自己妹妹眼前一套、在自己眼前又一套,看似很游刃有余的做法显得聪明。 “целуйменя, целуйменя, целуйменя(亲吻我,亲吻我,亲吻我)……” 背景音乐渐进高潮,她拿起酒杯时,被身后刺眼的光芒给映亮一瞬。她是一张妖精般又很甜美的脸,一副冷淡又有些讶异的表情,盯着陆学泽两秒后,身后炸响出一声雷,很恐怖,就像什么东西在她身后爆炸了一样。 音乐的高潮也忽然炸开,唱着“целуйменя, покалучинецелятсявнас(在阳光洒进来之前,吻我)”,楼下的女生们发出一阵惊叫,她忽然开始没心没肺地笑,没来由地,但和眼前的男人没任何关系,陆学泽显然也不能理解。 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波尔多红色的酒液在她唇角留下个浅浅的印,还洇出一些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她别过头去了,向窗外,看大雨瓢泼,没理会陆学泽想替她擦去酒痕的、悬停在半空中的手。 今天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姜淇淇的成年礼。 所有人都在明亮的大堂中狂欢——在尖叫之后继续狂欢,而她一个人坐在这露台边,任狂风偶尔卷起些雨水打进来,湿在她肌肤上。她觉得莫名很爽。 陆学泽就一直静静地坐在她身后,渐渐从平淡地看着她头发,到盯着她精致的肩膀,到盯着她黑色礼服丝带交缠的光洁的背。姜荣蕊忽然觉得很困。 她想转过头,看陆学泽走没走,却也就在这一转头动作,她整个人沉沉地栽了下去,落在陆学泽第二次伸出的手臂上。 突然之间的、几乎致命的晕眩,姜荣蕊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后来陆学泽将她整个人连抱带拖地从一楼掳走,从大厅边缘的黑暗中经过,和正在明亮灯光下被人群所簇拥的姜淇淇对上视线,她冲他笑了一下。 姜荣蕊的妈妈是匈牙利混血超模,她的基因太好了。哪怕那个女人已经跑去港城,哪怕现在的姜荣蕊已经没什么援靠,但她还是很讨厌姜荣蕊那副与生俱来的样子,不想再看见姜荣蕊对她轻蔑地笑一次。她让陆学泽在今天带她走。 …… 出租车候在别墅外,上了年纪的司机不耐烦地等。 雨刷器在前挡风板外疯狂地来回,但抵不过倾盆暴雨的冲刷,整片玻璃上依旧是水纹。他抽着支烟,也没开窗,任烟味在封闭的狭小空间内越积越浓。他不想等了,但一千的金额早就打在他卡上,没多久,车门终于被拉开。 陆学泽拖着不省人事的姜荣蕊,从别墅的屋檐下上了车,说:“家鑫旅馆。” “砰”地一声,合上门,他在浓浓的烟味里皱了下眉。姜荣蕊倒在他腿上。她双眼紧闭,面容平静,睫毛纤长,只是黑色的长裙盘踞在不大的后车位洋洋洒洒。陆学泽看了眼窗外的雨,说:“师傅,空调开大点吧。” 司机不耐烦地照做了,一脚油门轰出去,车胎打滑,就这么晃晃悠悠地离开,将一座灯火通明的别墅给远远地甩在雨中。 导航目的地——家鑫旅馆,是这方圆几里内唯一一家旅店,破到不用身份证登记的那种,毕竟这里是再偏就要到山区的最城郊。 司机的情绪看起来不好,可能是等了太久的缘故。 到了一路口,他忽然破口大骂,一个急刹,陆学泽的头狠狠地撞到他车座后,他腿上的姜荣蕊也差些滚落。那司机操着口浓浓的方言吼说:“你他妈不要命了啊!杂种!” 陆学泽吓了一跳,看前方,他们竟然被一辆车堵在这路口。 那也不像一台普通的车,黑暗的雨中亮着刺眼的光,照亮了空气中密集落下的雨丝。辨不清对面驾驶位上的人,但那辆车紧接着发出咆哮般的轰鸣。“Huayra”在西班牙语里的意思是“风神”,这台车的零百加速只要3.2秒,它继续前进,出租车司机极速倒退,那台帕加尼不过是整台车横在了路上,在这不宽的乡间道路上彻底地挡住了出租车前路。 江欲从车上下来了,淋着雨。 他拉开出租车的后车门,拉的是姜荣蕊那一侧。陆学泽坐在车内,欲向他说些什么,但他直接扯着姜荣蕊裙摆,以一种很暴躁的态度把她给拽了出去。他头发和T恤全湿,他在一簇一簇被浸湿的黑发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姜荣蕊掂了掂,抱到他车上。 陆学泽还是没能说出话。 …… 两侧的车门都合上,帕加尼一阵轰鸣后极速倒退、转弯,消失在一片茫茫的夜色与雨里。 它驱离开那片山区,那片乌云,最后在晨曦出现时停在了郊外的海边,江欲在沙滩上把T恤彻底地拧干,他侧腰上有一处一只手向下反握着匕首、一只手向上握着盏细灯的纹身,是二月成年那会儿去纹的,不然他老子不让。 然后他回到车边,把姜荣蕊从里面拽出来,将她扔在车前盖。她黑色的裙子像一片黑色的海藻,散开,她好像醒了,白皙的双臂后屈着,勉强地支撑起身体。她仰着脸,茶青色的长发也洋洋洒洒,红色的唇咳嗽。她这个样子挺娇憨。 江欲站在那儿,自上而下地看着她,叩住了她脖子,问她:“姜荣蕊,我是谁?” 那双眼才慢慢地有聚焦。她意识好像清醒了,又好像没那么清醒,看着他:“江欲?” 江欲的眼睛才沉下一些,握着她脖颈的手松了,改捏着她下巴,拇指伸进她唇里,姜荣蕊的眼睛还望着他,他最后抹过她唇角,弯下腰,问她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姜荣蕊才彻底地清醒。 那就是他们的开始。 在无人的海滩上,车前盖上,只有腥咸的海风,他平淡地问她的话反复地在她的脑海中旋绕,涨潮,消弭,涨潮,再消弭,朝阳在她的身后升起。 最后他们加上了微信。 那是个,姜荣蕊看过很多遍的微信头像。 她穿着江欲半干的T恤,他放着Alan Walker的《Sorry》带她沿海开车兜了一圈风,眼里一直没看她,她也没看他,就是对着海风任它们吹乱自己的头发,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超脱,就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Confetti is falling at 5 in the morning凌晨五点,纸屑四处飘落They’re screaming and crying人们尖叫着,哭喊着But I’m all by myself而我孑然一身I know you, I’m sorry我深知你的感受,对此我深感抱歉…… 但姜荣蕊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更像名为《Poplar St》的另一首歌:I am a true romantic(我即为浪漫本身),I feel like a new man(我感到自己如同新生)。 那个时候,江欲非常客观地觉得,姜荣蕊以后会成为一个超模。他不打算结婚,准备以后找挺多没有名分的女朋友,腻了就换一个,而姜荣蕊是第一个。只是因为相互之间多看过几眼——姜荣蕊主动看的,他也觉得她有点意思,所以他的微信位置可以给她加一个,就这样罢了。 姜荣蕊也不想要男人,她已经被后妈和妹妹欺负惯了,她需要发泄,也很厌世,她觉得男的很多余,也很讨厌,但她愿意和江欲有点什么,一是他这个人非常顶,二是她妹妹也觉得江欲这个人非常顶。 后来她浑身舒畅地被江欲送回家——因为两家压根就在同一个小区。姜淇淇回来时,她刚好冲完澡,在一楼开冰箱吃冰棒,姜淇淇看她只穿了件T恤,问她:“你昨晚去哪儿鬼混了啊?还在我的生日大厅里掉了只鞋。” “啊?”姜荣蕊转回身,叼着根冰棒看着她,说,“我和人去鬼混了啊。” “啊?” “‘啊’?”姜荣蕊模仿了一下她惊讶的表情,然后把冰棒从嘴里拿出来,觉得很好笑,就挺大声地笑着离开了外厅。姜淇淇看着她背影问她:“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第2章 脸 * 第二天是周一,上学了,班里转来一个人。是之前就听说要转来的,只不过今天正式报道,流程也很笼统,就是早上进了班级,由班主任引着自我介绍了一下,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张晓芙。 之后班级里也没什么变化,就是多了个人。因为是后来,所以她的位置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后排。 大清早,操场上铃一响,所有班级就要到外面集合。这是一所在北城鼎鼎有名的私立学校,教外国课程,但又会弄些国内的形式。比如每个周一不上早自习,要聚集在操场上举行升国旗仪式,听学校领导或学生会主席讲发言辞。 学生会主席就是陆学泽。 姜荣蕊听着他讲话,一连打了很多个哈欠。 她不知道昨天清晨,如果她是在陆学泽身边醒来,而不是在江欲的车上醒来,她会怎样,但已经有了结果的事她就不愿想。在升旗仪式一来一回的过程中,她试图找过江欲,但没找到,她也一直没什么微信好给他发。 他朋友圈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好像根本就没什么值得他纪念的事,但她知道他很多。抽烟也好,泡吧也好,会心血来潮地坐飞的去某地吃喝也好,纹身也好,打球也好,收集球鞋也好,偶尔会去一个地下拳击馆发泄也好,玩车也好,玩她也好。 都是个标标准准的二世祖爱干的事儿。比陆学泽带劲。 * 似乎是为了试探姜荣蕊对周六那晚的事的看法,看她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原谅自己,或者,会不会计较下去,下午课间时,陆学泽特意来她教室,给她送了一杯咖啡。 在他看来,这样的行为意味着示好、和解、道歉,随便姜荣蕊怎么理解,总之他不想因为那件事而被她仇视。所以姜荣蕊总觉得他这个人特别耍小聪明,她肯定不会再想和他有瓜葛。她收了咖啡,转头就放到水房的窗台上,谁爱喝谁拿走,陆学泽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她经过他时狠狠地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打扰我?” 回到班级,姜淇淇和林小珑那群女生正扎堆坐在课桌上玩,果然特别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她们一定觉得她和陆学泽有什么。 * 第二天中午,姜荣蕊一个人坐在实验楼一楼的走廊栏杆上,吃三明治,玩手机,看群。看朋友的行程安排,琢磨哪天能和谁凑个饭局,周末又可以去什么地方拍图经营她的公众账号。 她这些朋友,和学校与富人圈都不沾边,是社会上的朋友,不是网红就是模特,有的和她一样在上学,但不上心学业,有商务活动时可以随便从学校往外跑,有的都已经快把世界各地给飞遍了,都是当下在社交媒体上很红的人,动辄几十万粉。 如果她家境普普通通,和这些人玩当然很值得炫耀,但她爸偏偏很走狗屎运。一个做电器的,白手起家,现在公司已经上市,她爸也瞬间变成在全国都叫得出名的“大资本家”,公司也就不只做电器那么简单,业务范围世界各地。 太牛了,牛得她想吐。 这样一个人,原本的私生活还会被人嚼嚼舌根,现在压根就没人敢嚼。 姜淇淇和她同父异母,生日却只比她小四个月,为什么?因为她妈在怀她四个月时,被她爸查出怀的是女孩儿,但她妈是个很有个性的模特,表示不会再生第二个,所以她爸立刻就让小三怀了,只不过又是个女孩儿罢了。 后来她妈跑了,嫁给港城一富豪,她也再没有见过那女人。 然后她爸事业突然起步了,飞黄腾达,匆匆地娶了三儿,暂时也没工夫要儿子,就这么任她和姜淇淇长到十八岁。 姜腾不常在家,三儿就是一家之主,何况姜腾也不待见她亲妈,那段过去多让他恶心啊,所以一对母女爱怎么给她白眼怎么给,她也烦了,跟一群网红和模特玩,却也是那些自诩为人上人的有钱人所看不起的。 她一盒三明治才吃了一半。 身边坐过来个人,一股甜腻腻的陌生的香味。 她看了一眼,竟然是那位转校生,好像已经吃了午饭了,不知道为什么找到这儿,可能因为这里僻静没人。转校生的手里还攥着包零食,问她:“姜淇淇那些人为什么要那样说你?” 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姜荣蕊很明确地表示:“我不喜欢跟人玩。” “但是……我关注了你很多账号,你都会和很多漂亮的女生合照,虽然我不出名,”张晓芙咽了口唾沫,说,“但我就是很好奇,在学校里,姜淇淇那些女生为什么要那样说你?” 姜荣蕊平静了一会儿。 “她们都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她们说……”张晓芙看着她,好像挺难以启齿,姜荣蕊打断说:“你要是说不出来,就不要跟我说了。” 又一阵沉默。 张晓芙都快把手里的零食袋给捏破了,才说:“她们说你和陆学泽睡过。” “哇。” 姜荣蕊面无表情地感叹。 “好像是,因为前几天姜淇淇过生日,你和陆学泽一起失踪了,她们说在大厅里捡到了你的鞋。” “哇。” “……” 张晓芙说不下去了,就是在旁边幽幽地叹了口气,像个怨妇。姜荣蕊没再理她,也没赶她,在那儿坐困了才要去寝室午休。 看她起来,张晓芙问她:“我可以和你一起吃晚饭吗?” “干嘛?”姜荣蕊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觉得自己站在我这边,会显得很正义吗?” 张晓芙没说话,姜荣蕊就告诉她:“如果你想作死,想体验一下我在学校里的生活,那你就试试吧,没有人拦你。” * 晚上,姜荣蕊在学校的餐厅吃饭,张晓芙真就一路跟着她,最后坐到她对面,和她一起吃。 果然,她很快就被姜淇淇和林小珑那群人叫走了。 她们是个六七人的小团体,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家境怎样,即使在这种私立学校里也拔尖,尤其是姜淇淇。所以她们在学校里干什么都明目张胆。 食堂不爆满,但几乎每张桌子都有人,只有姜荣蕊和周围的一圈桌子空荡荡,她们就直接把坐在她对面的张晓芙拉走,说:“来,晓芙,过来,我们有事和你商量,来和我们一起吃吧。”脸上笑嘻嘻的,很丑。 张晓芙被拉走了,连她的餐盘被一同端走,姜荣蕊没吃几口就觉得没食欲了,走了。 上了两节晚自习回家,她又在家里看到张晓芙。 姜淇淇把林小珑那群人全带回家,让张晓芙给她们补习,她们做不完作业张晓芙不准走。 她们当然不会好好做作业,不是吃东西就是玩手机,在厅里四仰八叉的,还有保姆伺候,让张晓芙负责到底。 最近一门课要交小组作业,她们是一个组,作业一笔都没动,也让张晓芙负责,姜荣蕊路过时听姜淇淇跟她说:“你不是说,你在你以前那学校里英语很好吗?” …… 第二天她找张晓芙,问她:“她们要求你什么,你不会拒绝吗?” 吃饭被拉走就算了,权当给她一个不要靠近自己的教训,但最后还被姜淇淇她们带回家,她就不能理解。 张晓芙皱着眉说:“她们答应会给我钱。” 姜荣蕊无话可说。 “你缺钱?” 她点头。 但是你既然能上这所学校,为什么会缺钱? 姜荣蕊懒得再问了。 * 周三晚上,江欲给她发了第一条微信,说他想见她。 姜荣蕊直接在长裙外披了件针织外套,手抄在兜里,经过外厅,又看见姜淇淇那群人在闹哄哄地“补习”。张晓芙看起来手足无措,压根就拿她们没办法。但想到她说钱,她就懒得管了,因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掺和这种事的人纯属管闲事。 她慢慢从楼梯上下来,姜淇淇看见她,看出她要出门,看着她披的发,也看见她穿在针织外套里的丝绸长裙,说:“哟,姜荣蕊,你又要出去跟人鬼混啦?” 姜荣蕊对着所有看向她的女生点头。那帮人也觉得她有病。 “哟,看见没,你的好朋友平时就是这样,张晓芙。”姜淇淇又幸灾乐祸地跟张晓芙说,“就这样,你还跟她玩?用课余时间来赚点钱不好吗?” 张晓芙回头看姜荣蕊,脸涨红,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姜荣蕊往门口走了,换鞋,姜淇淇说:“你要是零点之前不回来,我就让管家反锁院门了。” 姜荣蕊说:“你锁呗。你不锁我也不回来啊。” * 一个落寞又孤独的夜晚,一切都安静了,钟表上的时间指为凌晨。 姜荣蕊无家可回,坐在江欲房间的窗台上,脚边还放着一罐空啤酒瓶。她有些累地靠在江欲身前,但江欲觉得不自在。 察觉到他不悦,姜荣蕊慢吞吞地直起身,皱着眉,告诉他:“我这样是因为我累。” 他看了会儿那张脸,才彻底消除防备,俯下身,就任姜荣蕊那样靠了会儿。姜荣蕊脸贴在他腹肌,甚至摸了会儿他侧腰上的纹身,挺好看的。 她后来发现了,江欲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看他的心情。他可以在心情好的时候亲亲她,抱抱她,但她不能主动亲他和抱他,不需要她多余地去表现什么。 她后来琢磨透了,也觉得非常不错,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的,但她有时候是真地会觉得累,需要靠一会儿,她希望他也能理解一下。 第3章 荷尔蒙 * 江欲为什么忽然有兴致,姜荣蕊猜得出来。因为每到开学第二周,学校都会办篮球比赛,就在周四和周五这两天,也就是说,从周三那晚起,他们就“解放”了。 江欲喜欢打篮球,打得也好,他们那个班参加比赛他就是队长。这两天他在学校必定会打比赛打得非常爽,凌晨三点钟睡的,周四一大早就洗漱完了,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精神焕发,比想睡她时还精神焕发,结果他拉开房门,发现姜荣蕊还没起床。 昨晚他让姜荣蕊睡在他床上,他去了别的屋。 姜荣蕊也被吵醒了,她已经不想去上学,结果江欲走到床头来,从上而下地看着她,拉她胳膊说:“赶紧起床。” 姜荣蕊摇头:“我不想去上学了,你去吧。” “赶紧起。” 姜荣蕊就觉得很烦,但是没办法啊,这里是江欲家,这个床也是江欲的,她就不好继续赖着了,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江欲看了看表,拍了拍她脸说:“动作快点,我可以晚点到学校,我送你去上学。” “那我要个亲亲。” “……你说什么?” 姜荣蕊坐在那儿,头发散乱,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哪根弦搭错了,反正就那么脱口而出了,也决心这样耍赖到底,没说第二遍,因为她确定江欲听清了那句话,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江欲被气笑了。 不过他能被气笑,就说明他现在心情真非常好。他把床头的水递给她,她喝了一口,他才双手撑在床上、俯下身亲了她,满足了她这个小愿望,却又不想就这么起来。 屋里的窗帘一直没拉开,还是那么懒倦的氛围,就像一个刚刚睡醒的人实在拒绝不了温柔又甜腻的梦乡。 分针转过一圈后,两人谁也没说话,下楼,在一楼的小餐厅,江欲坐姜荣蕊对面,给她倒牛奶,她吃饭,他接同学的电话,说他刚才有点事,九点才能到学校,那是第一场比赛开始的时间。 姜荣蕊隐隐听那边的人很无奈,说:“那好吧,你快点,没有你上场可能会够呛。” 但怎么办呢,又不是她磨蹭那么久,怪都怪江欲。 她裹着手指上的面包酱,看江欲,他挂了电话后不解地问她:“你在舔什么啊?” 姜荣蕊不吃了,把牛奶一口喝光,跟他去学校。 * 九点钟,全校都已经在体育场上集合完毕,环形的观众席被排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 这所学校里的人都很喜欢这种活动,即使没硬性规定,也会几乎全部到场,因为他们平时的课业就很松,玩的机会已经够多了,都玩腻了,需要的不是自由和放松,反而是这样的集体活动,需要刺激,需要社交,需要有机会去释放荷尔蒙。 当然,江欲这种单纯喜欢打球、已经在早上释放够荷尔蒙的人除外。 姜荣蕊这样对异性不感兴趣的人也除外。 和江欲一样,她到校晚了,进了近乎沸腾的体育场,也懒得找自己班级,就随便找了个最后排座位,喝冰咖啡,玩手机,背单词,消磨过去一天时间。 第一天的比赛很多,体育场、体育馆里都有,三个级部各个轮次的比赛同步进行。 放学后回家,她去冰箱拿冰茶,姜淇淇、林小珑那群人依旧在客厅里让张晓芙给她们“补习”,她们连这种时候也不放过她。实际上,只是张晓芙在给她们改小组作业,她们刷手机,看比赛积分,畅聊今天的篮球比赛罢了。 姜荣蕊听到了“江欲”。 他们班不出所料地进了总决赛,他好像也被拍下不少照片,姜淇淇很夸张地跟那些女生说:“发我发我!” 姜荣蕊走出去,上楼梯,张晓芙好像在改作业时遇到什么问题,想跟她们说,但她们根本就不理,看都不看她一眼,张晓芙就一脸无奈地、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们。 直到察觉姜荣蕊,姜淇淇目光才抬起来,说:“呀!姜荣蕊,你今天是不是没去上学?我压根就没看见你!你不会现在才回来吧,直接从外边回来的?” 姜荣蕊没理她。 但听见林小珑跟她说:“不会吧,陆学泽今天一直在学校。” 姜荣蕊今天只有一件事不太开怀。就是本来和她在周五晚上约饭的朋友,忽然临时有拍摄任务,不得不和她爽约。她也只能很遗憾地跟她说:那下次再约。她明天晚上就空了。 * 第二天的比赛只有三场,高一级部的总决赛,高二级部的总决赛,还有高三级部的总决赛。 高一和高二的在上午,高三的单独在下午。 姜荣蕊无非重复前一天活动,只不过冰咖啡换得更苦了点儿,更提神。 下午,身边忽然一股甜腻腻的香味,这会儿闻着有些熟悉了,她抬头,又是张晓芙。她就被逗笑了,问她:“你这个人是不是不长记性啊?” 张晓芙又带着袋零食,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看她,跟她说:“没关系啦,姜淇淇去准备啦啦操了,而且我已经答应周一到周四给她们补习,她们应该不会再对我怎样了吧。” 姜荣蕊就觉得,自己对她实在没什么话说。 球场上,比赛开始,江欲上场,整座体育场山呼海啸,所有喜欢他的女生都特别羡慕他们班拉拉队,因为拉拉队可以理直气壮地喊他的名字。 她就抬眼扫了眼,江欲在球场上多耀眼啊,多帅啊,多让人看得想入非非又脸红心跳啊,但这些人为什么就不愿去深入地了解一下他?他怎么可能会是她们心目中那种韩剧男主的人设。 越想,她就越纳闷,托着脸对球场发呆。 上半场,江欲他们班落后对方比分半截,中场休息时,该表演啦啦操了。姜淇淇果然在里面,表现还不错,但她太不了解江欲了,因为江欲正在场边黑着脸听队友说话,他只想赢球。 到了下半场,他们班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玩命地打。结果对面也红了眼,开始各种犯规,比分被追平后一直相互追逐,难分高下。姜荣蕊就开始觉得这场比赛有意思,张晓芙忽然在她耳边说:“你知道姜淇淇喜欢谁吗?” 姜荣蕊不以为意地往旁边看了眼,看她们那些跳啦啦操的站场边,穿着不输给拉拉队的性感制服。而姜淇淇的目光只锁定一个人,她就说:“江欲呗。” “……那蕊蕊,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张晓芙又和上次一样,要跟她说一件事了。 姜荣蕊“嘶”了声,很不习惯被她叫“蕊蕊”,她说:“你要真想说,就先好好地想一想,想完了再干脆利落地告诉我,成吗?” “嗯。”张晓芙还真听进去了,想了一会儿,告诉她,“我听姜淇淇跟林小珑聊天说,江欲的妈妈想让江欲当学生会会长。因为江欲的成绩一直是级部最好,他们家和学校领导的关系也好,只不过陆学泽从高一时就入了学生会,所以才一路顺理成章地当上会长,而江欲那时候对学生会没想法,但现在快毕业了,该申请院校了,如果是学生会会长对将来会很有利。” 姜荣蕊听张晓芙说得头头是道,点头。 问:“然后呢?” “然后?” 张晓芙沉默一会儿:“她们想拉陆学泽下水,控告他私生活不检点。” “……” “然后呢?” “然后……”张晓芙也说不下去了,告诉她,“你小心一点。” 姜荣蕊这会儿是真乐了。 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玩的说法。 操场上,一声嘹亮的哨响,音响开始播放欢快的音乐,所有比赛都彻底结束了。 电子屏上的数字熄灭,以致姜荣蕊看过去时,都不知道是哪个班赢了。她拿了瓶水,起身说:“小心点?我干嘛要小心点啊?你让她们告去呗!” 张晓芙叼着根零食条,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她说:“行了,你还是离我远点吧,这种事实在没必要告诉我,你就好好地挣你的钱,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和我挨得近了有什么好处?” 她提着那瓶水,下观众席,心情愉悦地走到操场上,一路都没有人管她。她走到裁判席正前,那里坐的就是鼎鼎有名的学生会会长。 她撑着裁判席桌面,俯身看陆学泽,懒洋洋问他:“会长你喝水吗?你渴不渴啊?” 一桌在审分和准备一会儿发言辞的学生会成员看着她,大概都觉得她有病,只有陆学泽眼里闪烁着比较微妙的光。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发出一声响,是篮球被人给狠狠地往地上砸了下,差点弹桌子上来,他被吓一跳。江欲和他们班的人过来问:“学生会会长,我们班的分审好没,可以宣布名次没?” “……可以啊。” “那宣布吧。顺便把二班犯规伤人的事念一下。” 江欲杵在那儿,要听他念,顺便拿起姜荣蕊刚才放到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开始灌。 姜荣蕊感觉到他翻盘后就有些飘了,白了他一眼,走了,后边是学生会秘书觉得权威被挑战,发表不满,说:“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僵持半天,陆学泽宣布了高三级部的冠军,但没多余警告二班犯规伤人的行为,江欲也真的又生气了,问他:“你确定要这样吗?学生会会长?” “江欲!”那名戴眼镜的学生会秘书也站起来,警告他,“我们能理解你心情,但你能不能,不要把不满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来!” “‘理解’?”江欲才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就像是把这件事记下了,拿着那瓶矿泉水走了。 姜荣蕊也觉得江欲不理智,因为从来没有在最后点名犯规者这一说。 然后她幸灾乐祸,觉得这群人终于窥见江欲本性的冰山一角了。 后来她才知道,江欲他们班上的一名球员是负伤上阵,被对方球员恶意犯规,用胳膊肘捅肚子,胃病复发进了医院。江欲这个人竟然还有点护短。然后她又觉得他理智了,毕竟他没有对那名恶意犯规的人当场动手,他要是动手还真挺厉害的,她见过。 后来人都散了,整座学校冷冷清清。 说来也有点好笑,姜荣蕊在学校并没有归属感,但真正离开了那氛围,不想回家,她又觉得自己很孤独落寞。 她今晚被人爽约,也没有新安排,最后就去了江欲喜欢去的那家地下拳击馆。嗯,她脑袋可能又搭错弦了。她拖了张塑料椅,坐在一片陌生气味的黑暗里,百无聊赖地托着脸,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因为不是很正规的场所,所以就什么都挺随意,人也都有点混黑的气质,最后真看见江欲出现在某台子上,他侧腰上那一块纹身蛮好看的。 她就有点小得意,她又把这个人给琢磨透一点。 他要是憋着点气了,也不行,要找个地方继续发泄。 地下拳击馆这些事,还是她听姜淇淇说的。 但姜淇淇对江欲的喜欢就是这样,会打听他的爱好、出入的场所,但她不会去;她此时躺在家里,一边看自己的啦啦操回放,一边得意洋洋地在几个群里网暴那名学生会秘书,但不会想,她做的这些事江欲会不会知道,知道了又会不会领情。 都太幼稚了。 但在对江欲产生想法的第一天,姜荣蕊就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他,在某次被发现后,开始意味深长地和他对视,在心里告诉自己,谁先移开眼谁就输;可以在周末无聊时来拳击馆碰碰运气,虽然不一定每次都发现他,也不一定每次都被他发现。 因为姜淇淇眼里的江欲,和其他女生眼里的江欲一样,是男主。 她眼里的江欲是有点儿魅力的人渣,是完美的伴,是报复和发泄心里情绪的工具。 然后没多久,几个注意到她的男人议论了她一番,江欲也借此在发泄完后知道了她存在,过来看一眼,发现还真是她,来把她拉起来,问她:“你干嘛?你这是想我了吗?” 姜荣蕊看着他,点头。 “为什么?因为我打球还是打拳的时候好看吗?”他把她堵在那面墙那儿,从上而下地看她,笑着问她,身上全是能激发荷尔蒙的味道,姜荣蕊问:“我今晚能不能和你过?我晚上被朋友给鸽了,我现在没事做。” 江欲想了想,点头。 这算什么?大概就是在他打完拳发泄后,又上了一道餐后小甜点,说:“能啊。” 第4章 周昭 江欲觉得,相比那种憋着话不说,或者说话特别没情商的女的,姜荣蕊就好相处多了。他说,她做;她说,他做,不该说的时候也不没话找话,惹得人心烦。 他在更衣室里冲了澡,换上新的T恤和短裤,又精神焕发了,把姜荣蕊牵出场馆,那些人都以为是他直接把她给捡走的,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他又跟姜荣蕊说,以后闲着没事别再来这种地方,以前有女的被那些人拖进更衣室过。 姜荣蕊咬着手指,皱了皱眉。 说:“我觉得你在吓唬我。” “我为什么要吓唬你?” “会显得你非常高尚有情操。” 停在破烂停车场里的跑车启动了,离开这个格格不入的地方。姜荣蕊问他:“你打拳打得爽吗?”江欲说:“爽。” 姜荣蕊就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她忽然觉得,加上主动来找他的自己,江欲的生活真的非常舒爽,与放学后先在街上流浪了片刻的自己非常不同。 可能是太嫌弃她身上的校服了,哪怕是私立学校的制服式校服,江欲先带她去SKP买了一套衣服,BALMAIN的,她自己挑的。她说:“太好了,我之后拍照又有好衣服穿了。”然后他带她去一家叫“The Georg”的米其林一星餐厅吃饭,他说:“我总觉得你很没见过世面。” 姜荣蕊也不反驳。 这家饭店的环境非常好,在一个从胡同走进去的四合院内,听上去土气,却是相当上档次的北欧高级风装潢,特别有氛围感,私密性也强,人也少。 姜荣蕊在手里玩着一只小叉子,告诉江欲:“你觉得谁会给我钱?我爸?还是我后妈?但我总不能偷家里几十万的花瓶出去卖吧?我家还有一尊来自西班牙艺术家的雕像,放客厅里,比二楼的栏杆都要高,我觉得它最值钱,我已经盯上它好久了。” 江欲看着她,难得被逗笑了。姜荣蕊继续说:“我挣一个月的钱,也不够我买几件衣服,何况拍过一次照的衣服就不能再拍第二次。” “为什么?” “不为什么。”姜荣蕊轻轻地翻个白眼,看着面前的菜品,说,“网红都这样。” 吃完了饭,她和江欲回家,告诉他:“我后天有活动,所以才今天找你,明后两天我就没有时间了。” * 这个周末,把该腻歪的都腻歪够了,两人各自干各自的。 周六白天,姜荣蕊在家里休息,对接第二天活动的各种事宜。她在网上的角色不只是网红,还要自己当自己的助理,看邮件,筛活动,跟对方取得联系,搞得自己真那么有身份似的。直到合作达成了,加微信,对方才知道,原来回复邮件的就是她自己。 周天的活动很简单,是一家外国轻奢定位的女性鞋履品牌在北城首店开业,可以算是该品牌对国内市场的首次进军,很有意义。 对方的国内总代理很有实力,已经宣布由一位一线明星做长期代言。但首家门店开业当天,这位明星的档期不合,只是提前来场地拍了组照片,届时会发一条微博祝贺罢了,不能到场。门店就在后院安排了一场下午茶活动,邀请了当下比较热火又不掉品牌档次的网红和模特来拍照宣传、增增人气。 姜荣蕊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她一位叫“隋然”的朋友,但这都是她们的真名,不是网上的名字。 隋然长得非常清冷又高级,从小就被培养成模特,家境也好,不过只是比较有钱的那种好。 她上过高端杂志,给挺多轻奢和个别高奢品牌拍过海报。 所以她们不是网上那种只会博人眼球的网红,就像一个小众群体。姜荣蕊许多裙子被扒出比明星还贵,那都是家里有什么正式场合、她爸或她后妈不得已才给她置办的。如果知道她爸竟是国内某赫赫有名的企业家,那么网上的人就不会再觉得她牛逼或神秘,而会和姜淇淇等人一样,觉得她非常low。还有,可怜。 但每个人处境不同,总得有各自的活法吧。 就像江欲打完球,问那名学生会秘书,怎么算“理解”?太好笑了,不能感同身受就永远都无法理解,她倒是能明白他那句质问是什么意思。 …… 周天上午,隋然从南城飞来,到她家,姜淇淇和她后妈姚雪玲都不在,可能又安排了什么周末活动。姜荣蕊也是第一次把这个圈里的朋友带回家。 两人收拾了一阵,聊了聊彼此最近的动态,化了妆,就到小区门口,由主办方的车接着去门店场地。 开业第一天,门店的人气相当不错,门口排着长长的队,都是等待进店的人。她们直接从后门进了,去下午茶地点,接下来的活动就很简单,拿了小礼品,吃吃喝喝,聊聊天,拍一些照片,之后上传到各个社交平台上做个广告就行。 没多久,一名SA来叫姜荣蕊,要带她进店内,她就跟着去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那名SA直接将她引进金碧辉煌的VIP厅。一进门,那里的水晶柱子和玻璃墙面都流转着唯美的光,面前一整面墙被划分成无数方格,展示着一双双高跟鞋,摆在一起看着还挺震撼。 屋内西装笔挺的销售人员站成排,她蓦然回首,却发现沙发上坐着姜淇淇和姚雪玲,又瞥见,从这里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她们喝下午茶的后花园,而从外往里看,却会反光。谁又能想到,这幕墙之内是专门招待VIP客人的厅室。 她今天穿着一身很温柔的抹胸修身长裙,伫立在那儿,不用做什么就很好看。 SA听了姚雪玲的话,把她领进来,关上门,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彼此之间大眼瞪小眼。姚雪玲说:“这位小姐,能不能来给我女儿挑一挑鞋?” 姜荣蕊又看她。 “什么挑鞋?” “这双,这双,还有这双,我都喜欢。”姜淇淇坐在那沙发上,脚边放着一圈鞋,很娇憨地说,“你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能不能给我挨个换一下试试,看看哪一双好看,我不喜欢其他人。” 姜荣蕊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也没管一旁向自己疯狂使眼色的女管理,对姜淇淇说:“不好意思哦,我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您要是不残废的话,这边建议您自己换呢。” “……你说什么?” 姜淇淇忽然就接不下去了。 她茫然地看姚雪玲,有姚雪玲在,她就不用亲自撒泼。姚雪玲果然愤愤地对姜荣蕊说:“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你们这店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吗?怎么会有人这样说话!” 她瞪向一旁的管理,女管理也只能跟她鞠躬道歉,说:“对不起,姜夫人,可能是误会了,您之前问我们那边是不是顾客,确实不是,但也不是我们这店内的员工,只是我们今天请来做客的几位小网红,况且她也不知道您身份,突然叫她来做这个,她一时适应不了也是情理之中……要不这样,我们先带她去聊聊,一会儿再来向您赔个不是,您看行吗?”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照做不就好了嘛!”姜荣蕊忽然又答应了。 那位女管理不说话,姜荣蕊走上前,弯腰,脱了自己脚上的两只鞋,一只甩姚雪玲脸上,一只甩姜淇淇脸上。 很同步的、“啊——”的一阵惊叫,厅内愣了两秒,忽然变成一团糟,那位管理也崩不住了,开始对她歇斯底里地吼:“你他妈疯了吧,周昭!你在干什么!”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啊,姜夫人,姜小姐,你们的脸没事吧?”姜荣蕊弯下腰,看那些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拿来湿巾,拿来冰块,拿来医用急救箱,给她们处理脸上的擦伤,然后又直起身,别着手跟那名管理说:“瞧你刚才那称呼,我还以为现在是封建社会呢。要不这样,咱们把那位姜老爷也请来,评评理,我也好期待他会怎么收拾我一顿啊。” 女管理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大概觉得她神经病,转去安抚姚雪玲说:“夫人,您别跟这女的一般计较,这年头,您也不是不知道网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不如我们先替您报警吧?” “那我就给‘姜老爷’打电话喽。”姜荣蕊手里晃着手机,站在那儿得意洋洋地说。 姚雪玲抬头,也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恨不能将她给扒了一层皮一样,但还是说:“先不用报警了。” 姜荣蕊觉得很可惜,看着她们母女两,摇了摇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姚雪玲最后也只能让工作人员别拦她。 那些人不明所以,又有些愤恨地说:“夫人您脾气也太好了!” “可您回去该怎么交代啊!毕竟是在我们这儿弄的伤。” …… 姜荣蕊没再回那个后花园。 她发微信,告知隋然一声,就到附近的商场,随便买了一双鞋,先穿着,再到楼梯间。 因为之前光着脚走了段路,她脚仍旧很痛,她躲在这里给那个女人打电话。 但电话一接通,她就忍不住了,哭出来,周照宜问她怎么了,她说:“妈妈,我没鞋穿了。” “你怎么还会因为这种事哭呢?”周照宜显得很无奈,最后说,“行吧,正好我有很多喜欢的鞋子,没来得及穿,还是只有港城才有的货哦!你和我鞋码一样,穿着应该正合适,我下个周找人给你都寄去。” 姜荣蕊吸了吸鼻子,应了一声。 “那就这样哦。”周照宜说,“宝宝不哭。” “寄我男朋友那里吧。”姜荣蕊忽然说。 “男朋友?”周照宜好像又觉得很好玩,“你交男朋友啦,蕊蕊?” “嗯。”姜荣蕊应,抠着手指甲描述,“家里比爸爸还有钱,还高,还帅,主要是小三生的那个小杂种也喜欢他。” “哇!那你也太厉害了吧,蕊蕊!”周照宜在那边像小孩子一样称赞。 “嗯……”姜荣蕊哭着哭着,又笑了,“那我把他家的地址发给你,其实就住在我们家旁边。” “行呀行呀。” 姜荣蕊就觉得好受多了,但也没多么好受,挂了电话。 周照宜以前就给她寄过东西,只是寄到家里的东西都会由管家签收。她后来才知道,那些由周照宜给她的东西,不少都被姜淇淇和姚雪玲私吞了。那次她知道后,拿着剪刀,把那对母女衣帽间里的东西全剪了,化妆品全摔了,整个家里大闹了一场,她就不愿再叫周照宜给自己寄东西了。 她好想去找周照宜,她连在网上的名字都是“周昭”。 她有时候想,如果当初周照宜把她给带去港城,该有多好。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有够爱和不够爱罢了。 有时候看得太透彻,反而对自己来说是一种折磨。 第5章 烂话 * 那天回到家,姜荣蕊查看了一下脚上的伤口,所幸只有个别地方擦破了皮,没见血,抹了点药膏后就不疼了。 平平淡淡地在学校度过两天,她周天活动的薪酬泡了汤,她也不稀罕要,把对方负责对接的那个人拉黑了,拍下的照片也删掉,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她就自认倒霉,白跑了那一趟。后来跟隋然简单解释了一下,隋然也要回南城了。 她说:“蕊蕊,但你的社交平台已经很久没更新了,我还是发几张和你的合照吧,艾特你一下,你要是鸽太久了也不好。” 否则粉丝活性什么的会下降,她们平时运营这个也很有一套讲究。可惜姜荣蕊压根就没把这个当自己主职,只是领了她好意,说:“等我过段时间心情好了就弄。” 周二的晚上,江欲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想到,从港城寄来的快递第二天就能到。 她还蛮期待周照宜给她寄来的那些鞋,但江欲就非常不悦,从电话里就能听出。他压着声,问她:“姜荣蕊,你往我家寄了些什么东西?” 姜荣蕊觉得,他这么压着声说话还怪好听。 “啊?应该是一些鞋吧,别人寄我的。”她说。 “那提前告诉我一声很难吗?”江欲说,“我家是你家?” 姜荣蕊想了想,还是理直气壮道:“我家放不下,我让那个人以后都把东西寄给你。我在你家里睡过,你家就是我家。” 那边,江欲不说话了,沉默许久,问她:“你过来?把东西拿走?” “我先过去一趟吧。” “那些鞋漂亮吗?” 江欲挂上了电话,没回答。 姜荣蕊又是随便披了件外套,出了屋,“咚咚咚”地下楼。姜淇淇那些人照旧在客厅里“补习”,也熟悉她这套操作了。姜淇淇又是仰起头、很大声地问:“你又要出去和人鬼混啦?” 张晓芙也跟着往楼梯上看。 姜荣蕊手抄在兜里,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的脸蛋,不是前不久刚被鞋底给扇过吗?怎么这么快就好啦?” 姜淇淇表情果然僵了,没再说话。 她那头号小狗腿、也是最八卦的林小珑立即问:“嗯?淇淇,你的脸怎么了?” 姜淇淇就黑着脸说:“没怎么。” 姜荣蕊就知道,姚雪玲有胆量带姜淇淇闹事,却没胆量让姜腾知道。 她们之前闹的每一次不愉快,姜荣蕊都不介意将矛盾无限放大,闹到姜腾面前去最好。反正每次都是这对母女先挑事儿。虽然姜腾明面上骂她,但她清楚,姚雪玲也不会在背后捞什么好处,否则她们怎么就越来越怂了呢。 姜腾飞黄腾达的人生还没有结束,最烦家里做不了支柱,还闹出这么一档又一档事儿。他这十几年里,忙到连最心心念念的儿子都没精力要。 男人嘛,总会在某个阶段为什么东西所痴迷。 姜淇淇被怼得哑口无言,转而把怒火发泄到张晓芙身上,问她:“你刚才都讲了些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啊?你究竟会不会这道题?你该不会是为了钱在糊弄我们吧!” 张晓芙就缩了缩,说:“那我再讲一遍。” 姜淇淇继续杠她的话,林小珑悻悻地收回打探八卦的目光,又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 姜荣蕊觉得很无聊,漫不经心地收回眼,继续下楼,换鞋,姜淇淇又冲她喊:“今天要不要再给你锁一次门?” 张晓芙讲题的声音被打断,姜荣蕊扶着鞋柜边的理石雕像,磕了磕毛绒拖鞋的鞋跟,说:“无论你锁不锁,我都不会回来,拜托,你不要像个弱智一样,把同一句话重复这么多遍还乐此不疲吧?” …… 北城的九月,还吹着不怎么凉的秋风,这里说是小区,不如说是一片别墅群,一幢别墅加上院落的面积就相当于一座普通的小区。 她百无聊赖地走出大院,风拂着她颊边的碎发,难得地觉得惬意。走过曲曲折折的廊桥、水池、绿化,却没想到江欲会在院子外等她。 两人面对上面,什么也没说,他直接用手臂将她给搂住,搂得很紧,却更像是将她给固住,挟持着她,进了他家后院的门,姜荣蕊对他的这股暴躁不以为意。 同样也是从后门,进了他家的屋子,绕了一段有些陌生的路,到了他房间所在的走廊,她就熟悉了。 但他并没有带她进房间,而是带她去了旁边的空房。那里面堆着近乎成山的礼品盒,简直是超乎寻常的夸张。姜荣蕊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周照宜竟会给她寄这么多东西,半天没说出话,江欲在她身后合上门,问:“这就是你想看的呗?很满意?” 姜荣蕊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满意。 江欲过来掐住她脖子,没使劲,就像是在无声地宣泄情绪。姜荣蕊哑声,不得不看着他脸,听他低声问:“你现在是把我这里当什么?快递站?你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搬来的?你到底想干嘛?” 姜荣蕊眼里又变得无辜。 “你就这么介意帮我放一点东西吗?” “我为什么会不介意?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我家。” 姜荣蕊就不再说话,江欲看起来是真生气,而不是在装。他这个人倒还蛮有领土主权意识的,她想。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被发现,会很爽?”他突然问。 姜荣蕊垂着眼,没讲话,但她忽然有了个办法。 她掰不开江欲的手,就顺势往他怀里倒,他果然不得不松手。她忽然放开声嚎啕大哭,告诉他:“这些是我妈妈寄给我的!我想我妈妈!” 她不管两人的关系会被谁发现,因为她觉得,只要江欲还想维持这段关系,不让别人知道,他那么厉害就肯定有办法。就算有一天,他想放弃她,她也欣然接受,所以她不觉得这是江欲可以威胁她的理由。 她怎么开心就怎么来,他凭什么因为这么屁大点事儿而掐她脖子啊,不就是收个快递吗?他家又不是放不下。所以她突然就想报复他,反正他之前还故意想弄哭她,在床上。 江欲果然不说话,没哄她,但也没把她推开,就像在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这个时候,他家的保姆正要来叫他吃饭,结果就听见屋里女孩的哭声。她去把梁艺星给请来了,最后是梁艺星亲自敲响的房门,问:“江欲?是你在里面吗?” 姜荣蕊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果然在假哭。 江欲用一种“你活该”的眼神看她。 屋里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他回复外面——“嗯。” 梁艺星说:“下来吃饭。” 江欲要走了,姜荣蕊不知道该怎么办。江欲说:“还能怎么办?这些东西你还要不要?不要的话就滚,我全给你扔了。” 但她不能回家了,她也不知道江欲的妈妈会在家。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欲合上门前又回头看了眼,告诉她:“你就先在这儿待着吧。” 并指了指自己脑子:“以后做事情前,先动动这儿,求你了。” 姜荣蕊没吱声,看了眼满屋的盒子。门也被江欲给带上,她开始悄无声息地拆。 心情慢慢地被拆盒给治愈了。她又觉得,她亲妈是真有钱,她至少可以随便花家里的钱。 周照宜嫁到港城后就没再要孩子,没人可疼,东西用不完就攒着,每到自己需要时,就出手惊人。这样也说明,周照宜的生活是真不错,应该就是她改嫁时想要的那种生活。只为自己活着、偶尔再去爱爱别人也挺好的。 姜荣蕊拆得手麻了,休息了一会儿,看着几双被挑出来的很喜欢的鞋,房间的门又被拉开。 她抬头,江欲面无表情地跟她说:“我妈叫你下去吃饭。” 姜荣蕊指了指楼下。 江欲说:“她已经吃完了。” 姜荣蕊才平静些,说:“知道了。” 江欲把她领出屋,依旧挺阴沉,知道自己是对姜荣蕊的新鲜感没过,所以才能纵容她这样越轨的行为。 他带她在一楼的餐厅里吃饭。 今天就是因为梁艺星要回来,所以他才很早地回家,要在家里一起用餐。姜荣蕊却已经在学校吃过了,但又饿了,就挑了些不腻的菜。也没见到梁艺星,估计梁艺星也不愿见她,已经回里屋了。 她毕竟是姜腾前妻的女儿嘛,又和她儿子搞上了。 他们似乎对江欲的个人生活不约束,但肯定也不能越过某个度。她这样唐突地出现在他家,实在不值得被好好招待,估计梁艺星也已经无声地向江欲警告过了。 她也理解了他那句,“如果我们两个人关系被发现”的话。 姜荣蕊问江欲:“那我今晚还能在这里睡嘛?” 江欲在旁边低头玩手机,因为他早就吃完了,说:“反正都被发现了,你自己觉得走了是赚还是亏?” “赚了。”姜荣蕊说,“没让你捞到好处,还把你给气到了。” 江欲笑了。 “那你那些鞋就不用要了。” 姜荣蕊不说话了。 吃完饭,回到江欲的屋子,她洗了澡,问他:“那我那些东西,你准备怎么办?” 江欲等她的时候还是在玩手机,坐在床边玩,抬头看了她一眼,反问她:“你想怎么办?” 姜荣蕊拿开他玩着手机的手,直接坐到他腿上,浴袍被系得松得要命,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他:“那我就不能放在你这里?” “姜荣蕊。” 江欲有点不悦地叫了她名字:“你是不是觉得,像现在这样得寸进尺非常有意思?我希望你最起码能有点脑子。” “我为什么要有脑子?”姜荣蕊却不退反进地勾住他脖子,从来不因为他的态度恼,直了直身,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也软了,说,“我不是有你嘛。” “……” 江欲果然不说了。 姜荣蕊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告诉他:“江欲,如果我们两个之间会出什么事,会付出什么代价,你来兜,所以别拿这件事来威胁我,因为你对我的新鲜感还没过。同理,只要你还站在我这边,我就也想利用你过得开心点,不行吗?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就别把界限划那么清楚,你对我好点儿,那些东西我家里有人盯,放不了。” 江欲想了想,点头。 “那我说腻的那一天,你会哭得死去活来吗?” “不会啊。”姜荣蕊还觉得挺好笑的,“我只是想在有你的时候能活得方便点儿,但我们总不可能就这样一辈子吧。” 江欲就妥协了:“只要你还是清醒的就行。” 他答应了:“那些东西我可以帮你放,但是以后寄东西,必须先提前跟我说一声。还有,如果出了什么事,我答应你,我来兜,但如果有一天我烦了你,你也不能再缠着我,哭也没有用。” 姜荣蕊也点头。 那就这么说成了。 但这样的对话实在太无聊,都要把兴致给磨没了,哪怕看着她那张脸。江欲吻上她的唇,姜荣蕊慢慢地沉静下来,又跟他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烂话。她觉得她明天又不想去上学了。 第6章 约法三章 凌晨四点钟,姜荣蕊小腹撕心裂肺地痛。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在半睡半醒之间泪眼朦胧,甚至扯住江欲的胳膊。哪怕刚和她达成协议,江欲也烦了,问她:“你怎么了?” 但姜荣蕊只是蜷缩在他身边,深深地埋着头,不说话。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但那样锐利的痛感只增不减。她一只手捂住小腹,一只手攥着江欲,冷汗出了一身,但还闭着眼,想睡觉。睡着了就可以麻痹知觉了。 江欲却被她弄得再没有睡意,也感觉到她的反常,又问她一遍:“你怎么了?” 姜荣蕊缓了缓,也慢慢地清醒。 告诉他:“我可能要来姨妈了。” …… 她总是能用很淡定的语气,说出很让人语塞的话。 凌晨四点半,江欲连保姆都没惊动,找来了家里的卫生用品和电暖袋,将一大袋用品扔给她,电暖袋在床尾的电源上插上电。 他头发还有些乱,赤着上身,不想再睡了,就坐在那里。姜荣蕊又被疼得红了眼,进了洗手间,再回来,缩回到床上,就像寄居蟹回了壳。江欲把充好的电暖袋递给她,问她:“为什么在我家?” 姜荣蕊看着他。 摇头。 “为什么什么都在我家?” 姜荣蕊又吸了吸鼻子,说:“不准。” 她姨妈不准。 她有什么办法。 江欲没再说话,也再睡不着,去了家里的健身房发泄出一身汗,冲了个澡,去上学,走之前告诉姜荣蕊:“你就在这里待着,保姆白天会给你送饭,有什么需要也和她说,不要找我。” 姜荣蕊觉得小腹要被电暖袋给烫穿了,但也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 所以那痛感暂时被消退一些,她挤出力气跟江欲开玩笑:“你还要去上学?你怎么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你昨天晚上都那么疼我。” 江欲问她:“你是不是脑子又坏了?” “阿姨还在家么?” “不在了。” 姜荣蕊点了点头,闭上眼,继续休息,江欲也关上门离开,去上学。 梁艺星这次只是短暂地回了趟家,周三就不再回来。但放了学,江欲还是没在学校吃饭,因为放姜荣蕊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是基于担心她在他家做出各种脑瘫行为的不放心。 但还好,他回家之后,拉开自己房门,看姜荣蕊仍旧很虚弱地躺在床上,看来就没在这一天闹什么幺蛾子。 看见他回来,她就看了他一眼,继续昏睡,那样子就像重病了一样,蓬头扣面,面无血色,只是用她那颜值撑着。江欲走过去,问她:“你还在疼?” 姜荣蕊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一阵疼劲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只觉得难受,只想就这么窝在这里,一动不动。 她姨妈期确实不准,有的月份甚至可以不来,但一来她就完蛋了,总要这样狼狈地窝上几天,变成一个废人。 这天她没吃多少饭,江欲也从保姆那儿问出来。他在客厅里看平板,让厨师给她炖了碗土豆排骨汤泡饭。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姜荣蕊就死在这儿,这里是他家,然后让保姆端给她吃了,听说吃了挺多,他在客厅做完作业才上去。 他洗了澡,姜荣蕊也拖着身子去洗了个澡,这会儿两人都非常平静。 各自靠在床的一边,满屋都是股懒倦的气息。姜荣蕊说:“我明天就回家,这里没有我自己的屋里舒服。” 江欲没理她,开了床前的屏幕,准备玩游戏。 “你还有手柄吗?”姜荣蕊问他,“我也想玩。” 江欲烦了几秒才去给她找。 “江欲,我们来约法三章吧。”她忽然说。 “什么约法三章?” “我想了想,我觉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姜荣蕊说,“我们约法三章,我三章,你三章,我的三章已经想好了。” “什么三章?”江欲还是问。 “我的三章已经写下来了。”姜荣蕊看着手里的本子,那是她白天无聊时从江欲的桌上翻到的,黑色,皮质,用很高级的烫金字体印着这年的年份,还有他爸那房地产企业的名字,她翻开第一页来念,“一、不能说‘滚’;二、要适当温柔;三、待定,并且我本人——姜荣蕊女士,有随时编辑这第三条的权力。” “你要建立姜国了么?”江欲把手柄摔给她。 姜荣蕊把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讲话。 “你也可以写三章。” 江欲坐到床上,想了想,探过身,将本子垫在她大腿上,拿下别在里面的笔,翻到第二页就开始写,姜荣蕊看着他洋洋洒洒的字:【一、不能在不必要的时间哭;二、有什么事情需提前说;三、待定。】“我能不能提问?”姜荣蕊举手。 “那我能不能提问?”江欲也说,“但你不能再改。” 姜荣蕊想了想。 “那你先问吧。” 江欲把本子翻到第一页,笔尖点在她第一条和第二条之间,问她:“难道这第二条就不包含第一条吗?” 姜荣蕊张了张嘴,但已经答应他,就不能再改了。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杠精?” “我愿意怎样就怎样呗。”她找面子地说。 “行啊,随便啊。” 姜荣蕊抿了抿嘴,再没心情问江欲什么。她现在想揍他。 而她想问的那个问题,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问题是:“不能在不必要的时间哭”,那什么时间才算“必要的时间”? 答案是:床上。他想让她哭的时候。 两人各自立完了规矩,姜荣蕊用手机拍下来,存档。 消停片刻,开始各自握着一只手柄,打游戏,打双人游戏。按说姜荣蕊在打游戏这方面不弱,但难免会犯一些错误,注意力也不像江欲那么集中。江欲也不骂她,每回她失误后看他,他都是那种“你本来就是个傻逼,意料之中”的样子,更侮辱人。 姜荣蕊最后烦了,也累了,重新缩回被子里,告诉他:“我明天自己回家里休息,你早上不要叫我起床,我不上学。” * 姜荣蕊去上学的那天,都周五了。 这两天以来,学校里也发生些微妙变化,她有所察觉。 其实学校里那么多流言蜚语,引头者多半是姜淇淇那伙人。她们有各种她所不知道的群,里面愿意吃瓜的人挺多,但基本都是姜淇淇那个小团体带着一群拉帮结派的人在说,传开之后,白能变成黑,黑也能变成白。 就比如之前的篮球赛,因为不满于江欲公然挑战学生会权威,那位学生会秘书愤怒地站起来,斥责他。 既然已经把自己代入为江欲老婆,姜淇淇当然看不下去。其实姜荣蕊还觉得那女生蛮有正义感的,蛮勇,毕竟现在不偏心于江欲的人已经不多了,但那女生后来被姜淇淇和林小珑等人编排得非常惨,连她爸之前是北城某小官、前不久进了牢的事都给扒出来,听说那女生这几天在学校里都没抬起过头。 姜荣蕊已经对姜淇淇那一套非常熟悉了。 最近她和陆学泽的事也在学校里传得特别火。 且不说姜淇淇生日那天的传闻,篮球赛结束时,她还公然给陆学泽送过水。只是谁都没注意,那瓶水最后被江欲给拿走了。 或许姜淇淇这种,对她和江欲都万分关心的人看到了,但姜淇淇怎么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她巴不得谁都没看见,估计她自己也觉得是凑巧。 但姜荣蕊很喜欢姜淇淇排的这一出戏。 周五放学,她约了陆学泽到学校天台上谈谈。 陆学泽上到楼顶时,她正倚在天台一米多高的围墙边。风从高楼间的晚霞那边吹过来,时不时拂过她半边头发。围墙上还放着一盒三明治,已经空了一半,那大概是她日常没食欲时、唯一爱吃的东西了。 陆学泽一靠近她,就浑身不自在,和她刻意隔开了半米距离,但又和她一起靠在那围墙边。 姜荣蕊却非常自在,她原本在半眯着眼睛看风景,察觉到他,就扫过来一眼,开门见山说:“怎么那些男生问你有没有和我睡过,你都不否认啊?” 陆学泽显然没法招架,很惊讶。 虚伪,太虚伪了。 姜荣蕊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裹着手指,问他:“你猜我怎么知道的?我的天,你不会以为这学校里就只有你一个男生对我有意思吧。” 陆学泽收回了目光。 “所以,我们两个那天到底睡没睡?” 陆学泽又惊讶地看向她。 姜荣蕊演技天衣无缝,又拿起一块三明治,更无辜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啊?”陆学泽问。 姜荣蕊摇头。 “我还以为睡过了呢,但你后来也没再找我呀,就把我扔在那破旅馆里,我还以为……你要和我玩一夜情呢。” “我给你送了咖啡?”陆学泽回忆了一下,试探着问。 “那算什么?”姜荣蕊嗤笑一声,“这也太好笑了吧,陆会长,为什么和人睡过了就跑呢?过几天再来给我送一杯咖啡,这算什么嘛。” “……所以那天,你是在跟我置气?” “不然呢?” “我已经疑惑好久了。”她轻轻说。 她是一种觉得他不可理喻、懒得再跟他说的神情。又看向天边,许久才缓缓说:“学长,如果是一夜情,那结束了之后就应该断得干干净净,当别人问起你的时候,就不要觉得可以炫耀,不去否认。但如果是想继续和我有点什么,就不应该晾着我,而是来好好地找我说清楚,不要让我一个人不明不白,去你们开会的地方,把你给叫过来谈谈。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就不能再加个微信好好聊聊吗?” 陆学泽听懂了。 他还以为,姜荣蕊知道,姜淇淇生日那晚她是被谁给截胡的。 所以他想,是江欲把姜荣蕊给睡完了,扔掉了,而姜荣蕊不清不楚,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他。 但他也挺乐意和姜荣蕊加上微信的,他以为她已经和江欲搭上了,就碰不了了,但没想到江欲做事比他所想的还决绝。 “那我以后能和你约会吗?”姜荣蕊笑眯眯地看着他。 “能。”陆学泽声音有些发哑,她就知道他有点想法了。 “但是……”他又难得有点理性地说,“太公开了的话,不合适。” “哦……”姜荣蕊走过去,半贴着他,揪着他领带拽了拽,吐气似地说话逗着他,“原来你还挺在意你那会长的身份。” “那你是想要会长的身份,还是想要我呀?” 陆学泽不说话。 姜荣蕊也就算了,说:“我这个周来例假了,改天再约你,帮我扔一下这个。” 她把三明治盒子连同包装袋一起塞给陆学泽,又用他的制服外套擦过手,很愉悦地延楼梯往下走,却忽然撞见他们学生会的那位秘书长。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叫“马嘉欣”? “你怎么在这儿?”姜荣蕊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马嘉欣也有点敌意地看着她,告诉她:“你单独把会长给叫到天台上,我不放心。” “你是他老妈?” “还是说,无论谁是学生会会长,你都是他老妈?那我可不允许噢。” 姜荣蕊觉得挺有意思地怼了她两句,也没再管了。 --------------------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被找啦,前面的尺度不行,需要改,所以晚上会修一下~ 第7章 中秋 * 这个周末,是中秋节。 一家五星级酒店很会拉关系,将他们一座大厦的几个高层布置出来,请了姜腾、江振国这几家大户去做客,可能也是有什么商务间的合作可谈吧。反正每逢这种场合,姜荣蕊就无疑是局外人,但又不得不出面。唯一的收获,就是可以得到一条非常体面的礼裙的赞助,毕竟不能丢了姜家的脸。 但裙子的款式她得自己挑,否则姚雪玲那对母女必不安什么好心。看过几家大牌的新品后,她这次又挑了一身黑色的,齐胸,修身,就觉得还挺合眼缘。 中秋节当天,她和姜腾三人装出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样子,出席活动,用过家宴。 一条长长的餐桌,隔着几尊插着花的小天球瓶,她对面就是梁艺星和江欲,彼此之间演得不怎么熟悉,但非常有礼貌,且相互尊重。 尤其在她和江欲之间,正好一边摆着一只小花瓶。这顿宴席的过程非常无聊,她就几次扫过他几眼,忍着想从他盘里夹点菜、或者从桌下踢他一脚的冲动,才把这个用餐过程给熬完。 江欲就真装得像那么一回事,从不多看她一眼,哪怕她还是没忍住地向他使过几次眼色,他好像觉得和她这样更加无聊,从来都不给予回应,她觉得扫兴,也只能在桌下偷偷地玩手机。 接下来,男人们还有第二轮餐宴,进了更里面的一间厅,估计要开始谈正事。有钱人就是这样,总喜欢弄些自以为非常有仪式感的东西。这屋里剩下的人就松散下来,一面慢吞吞地品着餐后酒、餐后的甜点、餐后的水果,一面慢吞吞地聊天。 此时的姜淇淇在姚雪玲身边,正襟危坐,应承着时不时投来的一句夸奖,姜荣蕊就溜了。 她发现一个好地方。 这酒店的女主管看不出她身份,还以为她是多金贵一个人,是这里面哪位贵宾的掌上明珠,看她坐不住,就怕她在这次的宴会上体验不好,主动问她想不想看花灯。 姜荣蕊答应了。 女主管把她带去一间花灯室。 太美了。 姜荣蕊一进去就流连忘返,女主管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她夸赞几句,说:“正好,我想在这里拍几张照。” 女主管也有眼力见,问她:“需不需要我帮忙?” 姜荣蕊笑笑,说:“我自己来就可以啦。” 女主管也笑笑,夸了她几句长得好看,就离开了,顺便帮她带上门。 宴会厅里那群人都忙着交际应酬,维持着夫人或大家闺秀的样子与架子,顾影自怜,估计没谁会有心思找到这里来。 姜荣蕊拍了会儿照,也不知道江欲是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的,饶有兴致地说:“你挺臭美?” 姜荣蕊正曲腿在一张贵妃椅上,还是那么矫揉造作的身姿,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心情好,也看出他了,反问道:“你心情挺好啊?” 江欲没说话,就手抄在兜里,那么看着她。 “这儿太好看了。”姜荣蕊转回头,继续对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拍照。一旁是落地窗,窗外是蓝盈盈的夜色,而窗内尽是散发出暖色光晕的花灯,精致又小巧,有兔子的形状、月亮的形状,各种各样,坠着红色的流苏穗子,画着精致的国画工笔花鸟的图案,室内外的冷暖色对比特别好看。 那些在厅里的人看不到这些,她那些网红朋友却到不了这里,就挺可惜。 姜荣蕊举手机举得胳膊麻,想让江欲当一下支架,酝酿好的话还没出口,听见门开的声音。 这间屋子的门是木质的,推拉式,有点日式的风格。 她立刻起来了,站到一面屏风后面去。她这避嫌的行动力max,其实也猜到会是谁找过来。 姜淇淇呗。 不然还有谁会这么闲。 姜淇淇指定又把眼睛放江欲身上了,看他离开了宴会厅,不甘心,就一路打探到这里。 但姜荣蕊不觉得,江欲是为了找自己才过来。 今天的参宴宾客四五家,没他的朋友,女孩子居多,让他在那种氛围里肯定难受死。他那么不待见女的,连对她这么一位“肌肤至亲”都不冷不热。 她一边这么想,一边在屏风后继续拍照,那屏风也怪好看。 姜淇淇走进了,有些惊讶地叫了江欲一声。 一想到自己开溜,江欲一个人站在那窗边,无所事事,那场面肯定尴尬得要死,姜荣蕊就想笑。姜淇淇果然问他:“江欲,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里还有别人吗?”这屋内的结构复杂,她探头探脑。 “你要找你姐?”江欲果然知道该怎么说话,“找你姐的话就别在这儿。” 姜淇淇果然噎住了。 “我没有找我姐。” 那声音还带着些委屈。 姜荣蕊举手机的胳膊实在太酸了,干脆不拍了,反正也已经拍了挺多,就开始在那儿漫不经心地筛照片,听姜淇淇在另一边跟江欲说:“江欲,我能不能和你说一件事?” 那语气简直和张晓芙一样一样,就真的绝。 江欲说:“我们好像不太熟。” 姜淇淇没理,继续说她的:“那不重要。刚才家长们在聊天,我听梁伯母说,我们就要准备申请院校了,她说,你当初要是进了学生会就好了,那样的话,现在肯定能当上学生会会长。其实我也挺讨厌陆学泽的,因为我觉得……他风评不太好。” “风评怎么不太好?”江欲问。 “你不知道么?他和我姐有一腿。” 江欲就懂了,问:“你怎么这么伟大,要牺牲你姐,来让我这么一个,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去当学生会会长。” 姜淇淇红了脸。 慢吞吞说:“你别误会,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欸……我只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如果能帮到你就好了。还有,我和我姐的关系也没多好,她私生活太乱了,我觉得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为什么要这样,一个劲地向我诋毁你那位姐?”江欲又饶有趣味地问,“我和你俩都没什么关系,也对你俩的私生活都没有兴趣。” “嗐……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姜淇淇小声地嗔怪,而姜荣蕊在另一边憋笑憋到快肚子疼。 毕竟姜淇淇还是那么喜欢江欲,哪怕他不领情,她也不好多怪他,就是说:“算了,反正我会看着办的,你要是不在乎就算啦。” 江欲没再理会她,姜淇淇大概是带着雄心壮志走的,一定要向他证明,她会做出些多么聪明又惊天动地的事。 姜淇淇走了,大概有十秒,姜荣蕊从屏风后面出来。 她亲耳听见了姜淇淇那些话,就莫名觉得开心,从正面抱住江欲的腰,抬起头看他,说:“我的天,你都不知道我在这里拍了多少张照片,感觉都不用P。” 江欲相当嫌弃地把她手拿开。 他点了根烟,问她:“听了你妹妹说的话,还挺满意?” “哟,我们两个人狼狈为奸,她那样吐槽我私生活,不也是在变着法骂你么。” “你们两个相互挑拨还真是有一套。” “但好像,不是我和你要出什么事,”江欲拿烟点了点她,又说,“而是你要和陆学泽出什么事。” “你很关心我?”姜荣蕊又贴近他,瞪着眼,那样子是真的特别欠收拾。 江欲又不想看她了,别过眼,吐出口烟,说:“我又不介意能看你笑话。” 姜荣蕊想了想,道:“反正姜淇淇要是闹出什么事,我也不觉得委屈,因为我和陆学泽又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江欲才看她一眼。 姜荣蕊挺大方地把手机解锁,调出和陆学泽的聊天界面,给他。 江欲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但还是接过那手机,看。 看她从周五的傍晚加上陆学泽微信,开始用一些若即若离的口吻和他说一些暧昧的话:【起了吗?】【今天吃了什么?】【我几乎什么都没吃。】【不饿吗?】…… 连带这次的中秋节宴会,她好像都挺无聊,一直在和陆学泽聊天,说:【这道菜不错。】【坐在我对面的人一直都没有表情,很装。】……陆学泽也不知道坐在她对面的人是谁,好像也不太了解这种宴会,只是一直挺耐心地陪着她聊天。 姜荣蕊一直仔细地观察着江欲反应,明显看出他微蹙的眉、有些变阴沉的脸色,幸灾乐祸地说:“你在吃醋?你不会是对我有感情。” 江欲把手机还给他,反问说:“你就真挺喜欢这么玩?” 姜荣蕊听出点威胁。 “‘玩’?”她手抚过江欲的衣领,看着他的眼里水波潋滟。每逢这种时候,她配着那张脸的样子都真像个妖精,黑色的礼服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她又改攥住江欲的领子边,拽了拽,再给他抚平,说:“别人都要以假乱真、造谣造到我头上了,我难道还要举着喇叭,去跟所有误会我的人解释一遍吗?我为什么就不能顺着她们意,让你当上学生会会长?到时候你也得给我点奖励吧?所以你是不是也应该站在我这边?这件事对你又没什么坏处。” “还是说,你就是在吃我的醋,就是不愿意看见我和陆学泽有瓜葛。” 江欲看了会儿窗外,算是很快就想清楚了,没再跟她摆臭脸,问她:“你想怎么玩?” 姜荣蕊就喜欢他这个样子,从后面抱住他腰,脸和他的背肌紧紧相贴,事情本来就应该往这个方向发展。 命令说:“听我的就行了。” -------------------- 作者有话要说:宝们,以后给我点积极向上的评论叭T.T 悄悄话咱们私下说 第8章 游戏 * 姜荣蕊也没想怎么玩,因为分明是姜淇淇那群人想玩,她只是奉陪到底罢了。 江欲最后也愿意参与这一场游戏,毕竟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白白送上门的好处呢,何乐而不为。 但他还是弄了一出让姜荣蕊无语的操作,告诉她:她和陆学泽暧昧不清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微信上发必要消息外,禁止和他联系。 这算什么?小媳妇赌气? 姜荣蕊不懂。 而从下个周开始,关于她和陆学泽的各种传闻,以及她和陆学泽之间的各种互动,都在学校里愈演愈烈,且变本加厉。 周一的早晨,姜荣蕊买冰咖啡,顺便帮陆学泽买了一杯。她也不管他喜欢什么,只要她届时把咖啡送到他手上,其他人能看在眼里就成。 她这么一做,就像把陆学泽上上周的行为给重复一遍,只不过这会儿变成被动方,陆学泽的表现非常欣然,还那么温润地冲姜荣蕊笑了一下。 这一幕别提有多反转,不用姜淇淇扇风造势,学校里的人就忍不住议论纷纷。 姜淇淇那伙人很决然地分析说:看陆学泽最后对姜荣蕊的表情就知道,他俩肯定睡过,并且肯定睡过不只一次,都已经达到了形成默契的程度。 姜淇淇对姜荣蕊这一出还挺纳闷。 如果说,姜荣蕊之前在球赛上给陆学泽送水,让人捉摸不透,那现在这一出可就是宣示主权了。 按说她生日那天,确实是她授意陆学泽带姜荣蕊走。 她已经提前和陆学泽说好,她给他制造机会,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由他自己负责。为了把自己撇清,她早就和陆学泽断掉所有联系,所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也不好直接问陆学泽,他到底是不是和姜荣蕊在一条船上。反正她已经把他给利用完了,她要把他和姜荣蕊都拉下水。 只是,关于这两人的关系,她还没收集够充分证据,姜荣蕊就“自爆”了。 她现在的每一个行为,都巴不得说明,她和陆学泽就是有一腿。怎样? 送完了咖啡,姜荣蕊回到教室,靠在椅子上,那样子非常惬意又懒散,给陆学泽发微信,问他:【还喜欢吗?】她邻桌好奇地往她手机上瞄,她只是假惺惺地回避一下,那人能看到什么照样能看到。 陆学泽说:【喜欢。】【是我最喜欢的咖啡。】【原来你喜欢苦的。】【还要非常冰的。】发完,连姜荣蕊自己都反胃,吐了下舌头,把手机丢进桌洞,并回瞪那名在偷看的邻桌一眼,正好对上其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周二,姜荣蕊邀请陆学泽放学后一起写作业;周三,姜荣蕊邀请陆学泽一起去图书馆看书。 他们坐在顶层最少人的角落,但难免会被人发现,甚至有很多“路人”。他们非常不自然地经过,再非常不自然地瞄他们几眼,姜荣蕊都能察觉,不知道陆学泽能不能,她就很茶地贴近他,问他:“会长,咱俩在学校里做到这种程度,你能接受吗?” 陆学泽也早就被她给迷得七荤八素。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表面上正经,实际里蔫坏。 姜荣蕊又托着脸,逗他:“那如果有人问你,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你会说吗?” 她隔着他衣袖,握上他手腕,一双漂亮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盯着他,直勾勾。 讲实话,能长成她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陆学泽的呼吸果然又紧促。 看他实在不知所措,姜荣蕊才笑着收回目光,佯装不纠结这问题了,漫不经心地翻着书,说:“难道只有我不省人事时,你才会主动吗?” 陆学泽看她一眼。 姜荣蕊目光仍旧流连在书本上,实际也注意到,陆学泽不知铆了多久,才伸出手,来抓住她手腕。 她又假装被吓到了,收回手,轻轻地笑着,告诉他:“我例假还没有结束呢。” 她告诉他自己来例假时,才是上周的周五。 陆学泽又被她暗示一遍,悻悻然收回手,却也看不进书了。 姜荣蕊又扭过头,很单纯地看着他,问:“会长,如果地点是在学校里,你能接受吗?” * 周四周五,姜荣蕊依旧重复这样的操作。 姜淇淇以为她是真傻。她觉得,姜荣蕊是这么想的——既然和陆学泽的绯闻被传得多,那就干脆亮明关系好了,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对方还是学生会主席,成为其绯闻女友也就挺风光。 姜淇淇就更不介意在背后帮着制造舆论。 时间到周末,要用到江欲了,姜荣蕊给他发微信,他却不理她。 他们已经整整五天没联系了。 姜荣蕊也知道江欲在忙什么。 之前的篮球比赛是开胃菜,之后的秋季运动会才是学校的大项目。 而对于这么一所私立学校,处处都充斥着金钱味道,办运动会就肯定没那么简单。譬如这次,江家有意做校运会的全权赞助,他们家也无疑最有实力,就应该不会出错。 但现在到周末,也不是和校董会商量事的时间吧,她有正事要跟他说,他怎么就不理人。 这也该算是言而无信? 姜荣蕊最后给江欲发消息:【你要是不理我,我就去拳击馆坐着了,谁把我拖走算谁的。】江欲果然回复了,说:【你快去,千万别憋着。】姜荣蕊想了想,出门。 倒也不是去拳击馆,而是往江欲家方向走。 他俩算有默契,她还真看见江欲在外面等她,面色沉冷。 两人碰上面,姜荣蕊立即没羞没臊地搂上江欲腰,下巴搁在他心口,仰着头对他说:“哥哥,我想你!” 江欲想掐她脖子。 但他也已经忍了够久,干脆直接把她给抱起,进了家,第二天醒了才问她:“你找我干什么?” 嚯,翻脸就不认人了。 姜荣蕊半倚在床上,手指绞着头发,眯着眼看他,也没计较,倒也挺喜欢他这副温存后就无情的模样,告诉他:“我要你帮我拍一张照,就像现在这样的,好不好?” * 周一的傍晚,实验楼,多媒体教室,M2厅,空无一人。 姜荣蕊一开始向陆学泽表示,她想和他在这里发生点什么,陆学泽还很抵触。 但她告诉他:【没办法,我家里管太严了,我妹总是跟我后妈说我的不好。我要是在外面刷身份证,她们肯定能查出来,那我就完了。】【你放心,我之前又不是没和人在这里试过,你要是真害怕就算了。】她总能把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还不忘软硬兼施说:【你就不想玩点刺激的?和我。】接着发了江欲给她拍的照。 陆学泽大概掂量了挺久,还是来了。 那张照片估计也立了不小功劳。 他是学生会会长,他当然清楚,今天没有人会用这间M2厅。他进了门,还不忘拧上锁。厅内只开了前半部分灯,姜荣蕊正坐在环形的讲台下边,告诉他:“不要再往里走了,就这里,是监控死角。” 陆学泽看她。 她在玩手机,看了看时间,是晚上六点二十二分,只比约定的六点二十晚了两分,就挺好。 她得意洋洋地对陆学泽笑了下,说:“我有经验的。”并向他招手。 陆学泽到她身边来。 她又伸手:“把你的手机解锁一下,给我看看。” “为什么?” “不为什么。”姜荣蕊有些傲娇地说,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我只是想看一下,你和马嘉欣聊天记录。我怀疑你和她有什么,你脚踏两条船,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太想和你有什么了。” “那有什么好看的?”陆学泽皱眉。 “难道你们俩还真有什么啊?”姜荣蕊扫他一眼。 陆学泽没办法,将手机解锁,递给她。 姜荣蕊刻意挪到他身前,任他将下巴垫在自己肩上,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试探着搂住她腰,熟悉着她气息。而她迅速地检查过他手机,看相册,他果然存下了那张她发给他的照片。 她先删掉两人要在今天约会的所有消息,再用他微信,把那张照片发给自己,说:【如果不想我发出去,六点三十,M2见。】再将那张照片彻底地从他相册里删除。 确认他相册和其他社交账号上没任何聊天截图,才去翻他和马嘉欣的聊天记录,说:“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陆学泽想亲她,但她把他给推开了,问:“你带套没?” 显然没有。 看他表情就知道。 气氛有些僵持,姜荣蕊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陆学泽又要凑上来,和她亲昵,想用温存把她给融化,让她彻底地丢盔卸甲,在她耳边说:“你吃药好不好?这一次算我对不起你。”姜荣蕊冷笑一声,从自己兜里摸出几片避孕套,塞进他兜里。 陆学泽没来得及反应,姜荣蕊就已经顺势摸到他领带,抓住,说:“你捆住我的手好不好?” 而与此同时,M1厅内,江欲的面前坐着几排校董和领导。 他周末做了PPT,就是姜荣蕊联系他的时候,现在他将给在座的人展示校运动会初步方案。但多媒体屏幕的线早被他拔了,他假装是插上的,开了几次电源后无果,说:“抱歉,这个厅的屏幕好像坏了,我去取一下M2的备用钥匙,片刻后只能烦请诸位移步至M2教室了。” 台下人没什么异议。 江欲看了下表,六点三十一分整。 他和姜荣蕊约定的时间是六点三十五。 他们在M2厅里演过,甚至还演过好几次,连监控死角都是他支开安保室的人、和她亲自试验出来的。 最后的结论是,要想达到预期效果,十到十五分钟这个时间刚刚好。 实验楼离办公楼非常近,紧挨着,但M2的备用钥匙实际已在他兜里。申请这间M1教室时,他没登记,说不会用太久,负责的那个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让陆学泽一点点防备没有。 但他也不能直接带众人去M2,因为按照流程,他应该做登记,陆学泽就会知道,这出戏就排得太傻了,也太刻意。 他算着时间,到三十四分,带着一众领导来到M2厅门前。利落地三两下开锁,下一幕让他身后的所有人瞠目结舌。 姜荣蕊双手被陆学泽用领带捆着,双腿被他给压着,她嘴里含着自己的领结,发不出声。 她看着门外这一众人,泪瞬间溢满眼眶。 陆学泽也讶异地抬头,但他分明看见江欲的表情是那么淡然,甚至坦然。 江欲那时候眼里只有姜荣蕊,他分明在跟她用眼神交流,笑话她演技。 大概只有他能看出来,姜荣蕊这哭得有多假。然后就是一种,“这女的没救了”的表情,闭上眼,任身后的校长率先冲出来,大喝道:“陆学泽,你在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救命,写得好爽,还得我姜姐。 第9章 审讯 “江欲,快点去把她松开。” 江欲身后的一位校董发话了,他不能再无动于衷。他没带任何感情地上前,从姜荣蕊嘴里扯出领结,再松开系在她腕上的领带。 姜荣蕊立刻扑进他怀里,将头深深地埋进他心口,继续哭,嚎啕大哭,和上次让他帮她放鞋时一模一样。她说:“都是他逼我的!他手机里还有聊天记录!求求你们别让他把手机拿走!” 江欲抢先一步,摸过被放在一旁的陆学泽手机。 但他也沉声跟姜荣蕊说:“把你的手机也给我。” 姜荣蕊愣了愣。 但那一刻,她还是选择相信江欲,乖乖地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给他。 她从他怀里出来,跪在一众领导面前,但一直没敢抬起头,完全是一副受欺凌的模样,头发散乱,甚至还要给他们磕头,哭着说:“求求你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求求你们!” 江欲过去,把她给一把拽起,说:“你要真是被逼的,自己不敢声张,妥协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谁也没办法,被发现了只能算是你运气好。” “我没有妥协!”姜荣蕊又疯了似地冲他喊,“是他逼我的!我都让你把手机拿走了,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在不知道事情经过之前,你没资格指责我!” 她扯着江欲领子,她觉得她要笑场了,后面那位校董又发话了,说:“江欲,对她好一点,把她带到副校长室去,安抚一下,稍后我们会去了解情况。” “那校运会的事?” “再另行安排时间吧。” 隐隐听见另一人对另一人说:“好像是姜腾的大女儿。” 他们也觉得这事很严重。 江欲扯了扯姜荣蕊胳膊,另一只手握着她和陆学泽手机,把她给带走。 漆黑的走廊上,姜荣蕊理好了头发,跟在江欲身边,时不时抽一下鼻子,没和他说话。 看他解锁了她手机,把她从陆学泽手机里删掉的那些聊天记录也从她这边删掉,再把自己的微信好友给删了,她才忍不住说:“你真狠。” 江欲没理,往两部手机的屏幕上呵气,在衬衫上擦过,彻底地擦掉上面所有指纹。 他把姜荣蕊带去了副校长室,两个人在里面的沙发上无声地坐着,直到副校长带着一名任课女教师过来。 女教师负责安抚姜荣蕊情绪,副校长负责了解实情。江欲留下手机,准备出去,副校长又叫住他:“等等,江欲,把陆学泽的手机送到校长室去。” 江欲照做了。 女教师拉着姜荣蕊手,姜荣蕊显得很沮丧。女教师笑呵呵地对副校长说:“小蕊在我们班上学习一直很好的,很乖,也很安静。” 因为她是姜腾前妻的女儿,在班上一直被姜淇淇带着人孤立,她又能和谁说话。 女教师又安慰姜荣蕊:“人难免会遭遇挫折,尤其是我们女孩子,碰上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错,大家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副校长倒还冷静,说:“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现在还不清楚,姜荣蕊,现在暂时联系不上你家里,但你也不用害怕,知道什么就不要隐瞒,直接说出来,对谁都好,校方会去核实,还原一个公道,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 另一边,校长室,和副校长室中是差不多情形。 不过“审讯”陆学泽的人是校长。 今天这一幕,校董们统统看见了,肇事者还是校学生会主席,影响就实在恶劣,史无前例的恶劣。作为正副校长,两人这时不瞪起眼更待何时。 江欲敲门,进屋,把陆学泽的手机交给校长,校长立即严声问陆学泽:“密码是多少?” 江欲离开,瞥陆学泽一眼,他还是懵的。 他也没料到,他手机里会有什么。 姜荣蕊说她是被逼的,可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分明是双方面暧昧。今天去M2厅,也是姜荣蕊提的。手机里东西分明就对他有利,所以他没有不满于被侵犯隐私,将密码说了。 校长还以为他是被吓傻了,或者走投无路了,不得不招了,看了他手机里和姜荣蕊交流的全部内容。 …… 另一边,姜荣蕊问女教师:“姜淇淇在学校么?” 女教师并不知道,有些为难地说:“怎么了?姜淇淇也知道什么么?” “她,或者她的朋友,还有我们班同学,他们都知道。”她轻轻地吸了下鼻子,说,“刚开学不久,姜淇淇过生日,地点在郊外的一座别墅,她还邀请了陆学泽,那天我就被他给侵犯了。” 女教师和副校长同时瞪大了双眼,对视。 副校长立刻命令女教师:“今天还有谁值班?打个电话,看看姜淇淇或者她朋友现在在不在学校。” 女教师点头,但没有打电话,而是一边继续听,一边给值班的同事发短信,副校长示意姜荣蕊:“你继续说。” 姜荣蕊顿了顿,眼眶一直是红的,声音也是虚的,继续说:“我崩溃了一段时间,陆学泽向我示好,当着很多人面给我送过咖啡,我们班里的人都知道。不过我拒绝了,因为我还是无法接受,缓了很久。陆学泽是学生会主席,我一开始对他的印象不是太坏,所以我后来慢慢决定,和他在一起,试试,这样或许就能释怀当初所发生的一切了。” “我和他谈了恋爱,约会,但接受不了继续和他发生关系。他几次当面暗示我,可我就是接受不了。我觉得我有心理阴影。但没想到,他今天会突然威胁我,他在姜淇淇生日那天给我照了张床照……” 说到这儿,姜荣蕊弯下腰,捂着脸哭了起来,又是非常狼狈地放声大哭。 “我觉得好恶心!” 女教师立即拍着她后背,哄,副校长沉默片刻,也加重语气:“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姜荣蕊,学校,还有你家里,都会为你做主。但你不应该抱着这种心理,从一开始就选择隐瞒,要是今天没有被发现怎么办?你岂不是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好了好了!” 女教师提高声量,责怪地看副校长一眼,副校长也就罢休了,说:“你先在这里陪她一会儿吧。今天是你和谁值班?我要亲自去核实一下情况。” 女教师就说了值班同事的名字,说:“我已经联系过她了,她正在去找人。” “能不能不要说今天的事?”姜荣蕊有些崩溃地讲。 “你放心。”副校长说,继续看女教师,“让她把人都带到高三级部主任室,越多越好,我要一个一个地,亲自问。” 姜淇淇和林小珑那群人不在学校,但尚且在校的同班学生,几乎都被叫到级部主任室门口。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很大的事,但他们一概不知,就变得很惶恐无措。 一个一个地被叫进门后,看见副校长,没有人敢不说实话。再说了,他们也没有撒谎的理由啊。 就一个一个,把姜淇淇和林小珑在背后嚼的舌根全说了:姜淇淇生日当天,姜荣蕊和陆学泽一起消失了,但姜荣蕊的鞋莫名其妙地被落在大厅。 在此之前,却没发现两人有任何关系。姜淇淇说,他俩是突然看对了眼,相互之间勾搭上了,狼狈为奸,但这种见解怎么敢在副校长面前说,他们也只能陈述一下事实,所说的话也都一致。 姜荣蕊说的咖啡、之后和陆学泽谈恋爱,也一致。 后来副校长进了校长室,把姜荣蕊说的,同学说的,和陆学泽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对应上。 校长问陆学泽还有什么话想说,他彻底懵了。 他能说什么? 姜淇淇生日当天,他确实对姜荣蕊图谋不轨,但姜荣蕊后来是被江欲给劫走,明明是他俩狼狈为奸……他能说吗? 荒郊野外,又下着大雨,江欲突然出现,谁会信?而且之后江欲和姜荣蕊没表现出任何,说了倒是承认他对姜荣蕊下过黑手。 说后面那几句聊天记录,是在M2厅里,他手机被姜荣蕊给拿去,那些所谓的“威胁”都是她自导自演的,谁会信?他突然想起那里是教室的监控死角。 但是走廊里应该有监控,他和姜荣蕊去M2厅的时间,在姜荣蕊伪造消息的时间前面,他们二十分左右就在M2厅了。 他眼里亮起些光,但校长告诉他:“实验楼走廊的监控已经坏了很久了。” 因为很少有人会去那栋楼。那栋楼是十多年前建的,一幢很气派的欧式建筑。一楼外面还有很漂亮的围栏,姜荣蕊经常喜欢一个人坐在那上面发呆,吃饭。 “你是被冤枉的吗?”校长皱着眉,问陆学泽,“你有什么隐情?” “是姜荣蕊叫我去的M2厅!”陆学泽嘴唇都颤抖,问,“我能不能看看姜荣蕊手机?” 副校长从兜里摸出姜荣蕊手机,还没来得及检查,又去了趟副校长室,看她情绪稳定些,征得她同意,问到了她手机密码。 再回到这边,他一手撑在校长的檀木桌上,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看陆学泽,基本料到他会是什么结局了。 陆学泽颤巍巍地接过姜荣蕊手机,按照副校长所说的密码,解锁,却发现她那边的聊天记录和自己这边一模一样。 他在她的微信列表里搜江欲,手指都颤抖,但搜不到,可能是没有备注大名,他又祈求地问校长:“我可不可以知道江欲的微信?他们俩一定有好友,是他们两个串通好了在诬陷我!” 到这里,两人基本就认为他在说疯话了。 但最后,还是把江欲给叫来,姜荣蕊也过来。两人问他俩:“你们两个认识吗?” “认识。”姜荣蕊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欲,说,“中秋节的时候,我们两家还一起吃过饭,在正业大厦。我因为觉得无聊,中途离席了,在一间屋子里自拍,他过来抽烟,但我两没说什么话。” 最后别回目光,说:“我们两家认识,但我和他不熟。” 连陆学泽看她那样子,都有点魔怔,有一种他俩确实不熟的错觉。 校长有些好笑地看江欲:“你还抽烟?” 江欲没话讲。 校长说:“那现在,陆学泽认为,是你们两个早就认识了,在陷害他。江欲,你微信号多少?他想看看你们两个有没有交集。但如果你觉得隐私被侵犯,执意不肯,就算了。” “如果你执意不肯,就算了”。 这话听着就非常有意思了。 现在轮到姜荣蕊佩服江欲了,因为他算到了。他很无所谓地说:“我微信里没几个女的,我没有姜荣蕊好友,不信的话你就查,前提是姜荣蕊也同意。” “我同意。”姜荣蕊说,“虽然被侵犯隐私很恶心,看你拿着我手机,更恶心。” 她一字一顿地说,也咬牙切齿。 江欲念了他手机号,陆学泽在姜荣蕊的微信号上查,弹出来名片,是陌生人。下面有选项:【添加到通讯录】。 两名校长都笑了,觉得陆学泽这人确实挺逗的。 “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第10章 爽 陆学泽真没什么话好说。 就算挣扎,也要有可挣扎的地方,但他能说的已经说完了。那所剩不多的时间,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事情经过,但无论是哪儿,都被姜荣蕊和江欲给堵得死死,他最后把姜荣蕊的手机放回桌面上,就这么自暴自弃地,认了。 明白了他态度,这场闹剧总算要结束,两位校长也有了可向校董们交代的内容。 两人语重心长地教育说:“陆学泽,犯了错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所幸今天被发现得及时,姜荣蕊也大度,不打算把这件事闹大。只是这一幕,校董们都看见了,江欲也是,你的处罚办法有待校方商讨,这几天学生会的事你就先不用出面,等校方通知你一个结果。” 陆学泽没讲话,眼眶发红。 他倒是明白,“把这件事闹大”是什么意思,他甚至巴不得警方介入,把今天的事情给调查清楚,但他又害怕,怕那样会把姜淇淇生日那晚的事给引出来。 还有,面前的这两人家里都不是善茬,姜荣蕊虽然是姜腾前妻的女儿,但如果让这件事闹大,为了家里颜面,姜腾也不会善罢甘休。他想着想着,就放弃了,校长将他的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顺手往兜里塞。 却被兜里的什么东西给硌了下,发出类似锡箔纸的“窸窸窣窣”声。他愣了愣,却不知道兜里是什么,江欲在他反应过来前靠近,将他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丢桌上,是一沓避孕套。 两位校长彻底无语了。 姜荣蕊却没忍住,笑了,所幸没发出声,也没被谁给看眼里。两位校长把三人都打发走。 ……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除了个别想冲击国外名校、还在图书馆里熬着的人,大多数自愿上晚自习的学生都回家了。 江欲有车,出了办公楼就与两人分道扬镳,陆学泽闷着头,一个劲地走,不想再看到姜荣蕊,姜荣蕊却非常没有自知之明地走在他身边,落后他一个身位。 她还从兜里摸出根棒棒糖,叼嘴里,问他:“你猜我这糖哪来的?” 陆学泽不理她。 “从江欲家茶几上顺的。”她自问自答 ,“韩国的糖,可好吃了,但我还是最喜欢真知棒,可惜大家都觉得吃真知棒幼稚。” 陆学泽依旧不理她,加快了脚步。 姜荣蕊也加快脚步。 她腿长,跟上他不费劲,她反而觉得陆学泽这种类型的男生很虚。她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委屈?” 陆学泽才停住脚步,侧过头,阴恻恻地说:“你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么?我甚至想让你死在这儿。” “哟。” 姜荣蕊环视四周,空旷的操场,黑漆漆一片,边缘的楼只亮着零星的灯。北城九月末的风吹着,稍微有一点凉,她倒也不怕,就是怕周围有什么人听见她和陆学泽说话。确认好了,才跟他说:“如果姜淇淇生日那天,江欲没来找我,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活?” 陆学泽盯着她,没说话。 姜荣蕊靠近了他,拿出棒棒糖,小声地跟他说:“别误会,我不是说没有他不行。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当初那件事发生,我会让你死得比今天还难看。你们那些自以为是的方法,从来都不会让我觉得自己被毁了,我只会更加,更加,更加,乐此不疲地,让你们后悔干嘛要招惹我。” 陆学泽视线渐渐适应了夜色,看着姜荣蕊,她说完那些话的眼神竟然还特别真诚、无辜。 说完了,就走了,她家的加长轿车还在校门口等她。 * 姜荣蕊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厅里的“补习”活动早就结束。她伸了个懒腰,去冰箱里找东西吃,然后洗漱,上床休息,明天还要继续上学。 一件大事刚刚发生,还没有波及开,这一晚就非常平静。 江欲也没重新加上她微信好友。 第二天,下午,事情才开始有变化。 姜荣蕊没去上课,被叫到校长室,没想到姜腾亲自来了。他坐在校长室的沙发上,对面是梁艺星,梁艺星旁边是江欲。自己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一推开门,姜腾和江欲同时看了她一眼,梁艺星刚端起茶盏,就没看她,看来是要一起谈一谈昨天的事。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姜腾身边,落座,和江欲面对面。 校长亲自去检查门有没有关严,在茶几的尽头落座,开始向两名家长说明昨天的情况。 姜腾和梁艺星听着,面色平静。 但越是这样的气氛,就越微妙。 因为他们并不惊讶于,姜荣蕊遭受了多么难言的侵害,好像那样的侵害根本就没发生。他们只是静静地听着事情的经过、变化,琢磨着其中的利害关系,都冷酷而沉默。 只有校长沉浸在他的治校之道里,言辞激烈地说:“陆学泽作为校学生会主席,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学校耻辱!本来应该严肃处理,甚至开除,但今天上午和他的家长沟通过,他们愿意主动退学。” 说完,看姜腾一眼,姜腾没有反应。 又看姜荣蕊,姜荣蕊才装着勉强接受的样子,点了下头。 校长又看向梁艺星和江欲,话音宛转些:“如此一来,校学生会主席这个位置就空缺了。” “副主席是一名高二的学生,应该再锻炼一年,明年再担任这职位。我思来想去,高三年级里,还是江欲最合适。江欲在级部的成绩一直领先,学校里各种活动都出类拔萃,有能力,有担当。当时江欲没报名加入学生会,我就觉得很可惜,借这个机会倒是正合适不过了。” 他征求梁艺星意见,梁艺星却蹙着眉,说:“直接安排的话,恐怕会很难服众。” “这不用担心,”校长说,“让他们学生会内部举行一次新会长提名,再投个票就行。江欲本来就优秀,比其他学生都更合适,这是在校学生有目共睹的。” 梁艺星想了想,同意了:“既然要成为学生会会长,那就要真正负起责。这次的校运会,之后的学校活动,还有实验楼翻新,建天文馆,我们能帮上忙的都会主动帮忙。麻烦张校长了。” “您太客气了。” “至于蕊蕊,”校长又看向她,姜荣蕊刚和江欲对视一眼,立即装作眼睛痒,揉了揉,再看向校长,他说,“之后和另一位同学一起做学生会秘书吧,这是个不错的职位,对以后申请院校也有好处。” 姜荣蕊很聪明地看向姜腾。 姜腾还是一言不发,最后才略一颔首,校长也轻松了,说:“那就这么安排了。” 秘书这个职位的确很不错。 没什么活,基本就是和会长打交道,也不像其他部门,那么乌泱泱一群人,内部还有着严格的层级划分,既然没能力和希望争会长,就竞争一下部长,写进文书里照样对申请院校有好处。 但秘书不一样,基本会由会长亲自指认,并且只有一个人。 只不过姜荣蕊加进来,就成了两个。 校长大概是想给她个补偿,让她有个学生会的头衔,去混着玩,不用做什么实际的任务。 她觉得舒爽了,但要掩饰着,从校长室离开,和江欲一起往教学楼走。 两人进了门,下午第一节课还没过,她不想当堂进教室,就在走廊边停住了,也叫住江欲,问他:“爽不爽?” 江欲在看手机,闻声才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一眼。 姜荣蕊又问他一遍:“爽不爽?” 江欲反问:“我下次问你这个问题,你也能好好回答吗?” 姜荣蕊张了张嘴,想,他真精啊,点头,说:“能。但你这次要先好好回答我。” 江欲也不太在乎,点点头,说:“爽。” “有多爽?” 江欲被逗笑了:“你想让我怎么描述?” “也没想让你怎么描述。”姜荣蕊努了努嘴,倚着墙站,说,“但我觉得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让我觉得很无聊。” “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姜荣蕊翻个白眼,不想理他了,他才走过来,走到她身前,握着她两只手,再将她那两只手都别到身后,低下头亲她,亲得越来越凶,姜荣蕊只能仰着头应。没感觉出他多大反应,自己倒反应不小。江欲半天后才把她松开,问:“你知道教学楼的走廊监控是好的吗?” 姜荣蕊张了张口,看向走廊尽头,正好一台监控对着她照,她无话可说。 快下课了,她看江欲往楼梯上走。 她今晚又想和他过了,但两人微信还没加回来。她本想叫住他,可转念一想,两人的好友是他删的,凭什么由她来提?就作罢了。 下一秒,悦耳的下课铃响起,几间教室开始有桌椅挪动的声音,几扇门相继被打开,学生三三两两地出来。 她理了理头发,若无其事地往自己班里走。 她推开门,略有些嘈杂的环境安静一秒。 姜淇淇林小珑那群人又坐在课桌上,聊得欢脱,姜淇淇正好面对进来的她,看见她,几人也是止了几秒的话。总觉得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挺大的事,但学校没一点动静,她们就摸不着头脑。 姚雪玲给姜淇淇发短信,姜淇淇把这天的“补习”活动取消了。 放学回家,她意外发现,姜腾也在。 她问候了声:“爸。”姜腾却不理她。她正纳闷,看见姚雪玲在二楼招她,她就一言不发地上去了,总觉得家里氛围怪怪的。 没多久,姜荣蕊回来了。 支开保姆等人,姜腾从沙发上起身,不容分说,走到她面前,一耳光差点打到她脸上。 姜荣蕊反应快,在他扬起手的时候就躲了,但因为躲得太急,重心不稳,摔了。 幸亏她下意识扶了把,否则头肯定要磕到旁边雕像的底座。她整个人倒在上面,疼得要死。那雕像实心的,特别沉,被她撞上去还一晃不晃。她不明所以地看姜腾,一时也不急着站起来,怕他继续打,听姜腾骂道:“没人管你了是不是?你活得是有多不要脸!” 第11章 夜 那个角度看着他那张脸,特别丑。 “也确实没人管我吧?”姜荣蕊有点好笑,“从我出生开始就没人管我啊。” 姜腾嘴角抽动,姜荣蕊问:“无缘无故的,凭什么这样指责我不要脸?我都不知道你突然发什么火。” 姜腾稍稍平复了一下,厉声呵斥她:“我就不信是那个姓陆的侵犯你!就你这性子,被侵犯了还能忍这么久?甚至还去跟人家谈恋爱?他用照片威胁你,你就妥协,这可能么!那照片到底是怎么来的?姜荣蕊啊姜荣蕊,我是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喜欢闹出这么大的事!你迟早玩脱,给我们所有人丢脸,你信不信?所以我现在说你不要脸有错么?” 姜荣蕊懂了,姜腾以为是她和陆学泽暗中苟且,她利用完陆学泽,就踹了。 她又想,江欲在长辈里名声够好的,怎么就没人怀疑他为什么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她就又笑了,姜腾问她笑什么。 她问:“这件事受益最大的是谁?” 姜腾没说话。 本想说,除了你还能有谁?毕竟她是受害者,又配合学校不把事闹大,学校就应该给她补偿,但他分明又想到了另一人,所以没说话。 才觉得江欲出现的方式也很凑巧。 “那就行了呗。”姜荣蕊恶狠狠地说,“人情都替你卖给江家了,你还来指责我?究竟是谁不要脸?” 姜腾张了张嘴,没话说。 他坐到今天这位置,见识过很多事,甚至做起来很熟练,只是从来没有想到,姜荣蕊能把事情做到这程度。 他至多以为是她成年了,更加叛逆,也更加为所欲为,开始有了私生活,不知道和那个前学生会会长有什么恩怨,所以才要这样陷害他,让他遭到报应。就像她从小到大每每觉得受侵犯,都要十倍百倍地张牙舞爪地还回去,从来不顾及别人感受。原来这次是他太低估她。 姜淇淇听懂了,忽然从二楼冲下来,疯了似地冲姜荣蕊吼:“你什么意思啊?你做了什么?让江欲当学生会会长,那明明就是我想的主意,怎么就成了你卖的人情!还有,‘江家’?江家看得起你吗!” 她去抓姜荣蕊衣领,被姜荣蕊双手推开。她才发现姜荣蕊手掌流血了,吓得后退几步,也没了声。 “我这可是在帮你。”姜荣蕊满不在乎地甩甩手,姚雪玲匆匆从二楼追下来,也晚了,姜荣蕊跟姜淇淇说,“你不就是想亲自揭露我和陆学泽私生活混乱?但拜托,你生日那天,是你让陆学泽给我下的药、阴的我,你们两个现在肯定已经没交流,但你真就确定,他不会留下什么截图作证据?你落井下石揭发我俩,我俩就不会一起来揭发你?” 姜淇淇张张嘴,那样子和姜腾之前一模一样。 她长相遗传了姜腾不少,姜荣蕊看着这一幕,就有些好笑。姜腾目光转到姜淇淇身上,看出姜荣蕊说的是真的,姜淇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巴掌给结结实实地捆脸上。 姚雪玲尖叫,姜荣蕊趁乱从地上站起来,绕过他们,进屋,在走廊尽头看见犹豫着要不要去前厅的保姆,她甩着手说:“我要包一下伤口。” 几名保姆不纠结了,给她处理伤口,眉头皱着,也不敢问那边发生了什么。 刚才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看来是打在姜淇淇脸上,或者姚雪玲脸上。她们不敢再想了。 …… 后来,姜荣蕊想,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姜腾开始酝酿,该怎么把她这尊大佛给请出姜家。 只是没想到,她无论在哪儿都注定混得风生水起,弄出些惊天动地的名堂。用江欲的话说,就是:你的脸和脑子和脾气都真是绝配。 * 这个晚上,姜荣蕊不想在家里待了。 她手掌被雕塑底座的锋利边缘给划破口,两三厘米长,有一块很深,所以出了很多血,被保姆们处理过才堪堪止住血。 其实她也有一点娇气,有一点晕血,但每逢和别人针锋相对时,她又总能被激出股恶气,变得什么都不在乎,也不怕了。 时间越来越晚,她却越来越想出门透透气。 她那些朋友如果不提前约,就基本不会有时间。就算住北城,也不知道是否在本地。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了最抵触,却也是第一个就想到的人。她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听着从前厅偶尔传来的声音,早已从争吵变成训斥,再变成谈话,姜淇淇和姚雪玲都哭过,中途还安静了半小时,她拨拉着手机联系人,找到一系列公子哥微信。她和他们没什么交集,都是在必要的社交场上才打交道,但关系都挺好。 最后从一个人那里问出来。 是那个人去问江欲的,然后转发给她一个地址,竟然是工体一酒吧。 他竟然在酒吧。 姜荣蕊无语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 因为现在这个家,她一秒钟都不想待。 她才意识到,她和江欲有共同好友。那个人还觉得挺有意思的,问:【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姜荣蕊回:【没,我两只是在一所学校,现在我找他有急事。】【晚上十一点有急事?】【……】 姜荣蕊懒得说了,去叫车,家里的车只限于她上下学。 没多久,她到了,那是北城一家挺有名的酒吧,经理等人都认识她。场外有很多没提前预定的人在等位,她说她来找朋友,就进去了,直接去离舞台最近的卡座找。 那里面大得要死,近零点正是场子刚热起来的时候,音乐激烈,黑暗中灯光刺眼,高频率变化,她进去时还有大团的白雾从高高的顶棚往下喷,前来寻欢的人都非常醉生梦死。 果不其然,绕着离舞台最近的卡座看了一圈,就看到江欲。 他正和三个朋友一起,搭在腿上的左手指间夹着根烟,在和他对面的那个人说话。 平心而论,他那个样子真的很养眼,气质也是,难再找到第二个,不然姜荣蕊也不会从一开始就对他有想法。 她走过去了,她是换了身衣服才来的,白色的制服式上衣和短裙,露的地方不多不少,也不便宜。 按说,依两人关系,她这样不请自来,该算是打扰江欲的个人生活。但她能看出,江欲现在依旧是心情好的时候,所以就理直气壮地去了,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在极其嘈杂的环境里大声问他:“哥哥,能给个微信吗?” 江欲回神,连带他身边的人也看她一眼。 那个人剃寸头,侧颈有纹身,左耳有耳钉,就有些痞,倚得很懒散,在江欲之前先说话:“你是喜欢他这张脸啊,还是喜欢他开的帕加尼?” 那人眼神示意,姜荣蕊才发现江欲的车钥匙就放在茶几上,还有其他人的车钥匙,那就应该有不少人对他们虎视眈眈,但他们这桌难得的清静,可能周围有挺多酒吧的人在管。 江欲没管那人,那人也不知道姜荣蕊,江欲拍了拍腿,姜荣蕊坐上去,拉着他手放自己身前,问他:“那哥哥是喜欢我这个人啊,还是喜欢我别的?” 江欲顺势揉了把,拉过她手,放唇前亲了亲,就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她,开始摸桌上的牌。 姜荣蕊一米七出头的个子,他近一米九,练过的身体哪里都恰到好处,把她窝怀里也绰绰有余,这也是姜荣蕊很喜欢他的地方之一。 坐着舒服。 “他哪儿我都喜欢,不只是脸。”姜荣蕊把两人微信加上了,跟江欲身旁那人说,“车倒没所谓,在上面的体验没好到哪儿去。” 那人就笑笑,不管她了,知道他俩是一伙的,在这演戏演上了瘾。 他们打完一轮牌,这会儿牌刚由酒吧的服务员洗好,做一个“请”的手势,在座的人摸牌。他们就在这满场的喧闹里继续玩。 江欲看牌思考着,手偶尔摸过姜荣蕊大腿,姜荣蕊跟着看,但没多久就呵欠连天。也不太懂,这些人既然想玩牌,为什么要定这么靠前的卡座。舞台就在身边,DJ弄出的声音震天响,或许就是要这么个氛围? 又一轮过去了,他们赌的是车钥匙的一周使用权,车钥匙没了就摘表,其中一人很无语地把钥匙推给另一人。 江欲第二个走的,没输也没赢,只是在这重新洗牌的空档里很无聊,无意间摸上她左手的纱布,才低头问她:“这怎么了?” 他下巴和姜荣蕊的额头相贴,就显得这无聊一问还挺温存。姜荣蕊是给台阶就上的类型,立即委屈巴巴地说:“我受伤了。” 之后江欲一无聊,就改从摸她腿到捏她左手的手腕,细细的一条,一直玩到凌晨一点多,说明天还要上学,才离开。 他车钥匙中途输出去一次,还好又回来了。但这晚上注定不适合回家,他带姜荣蕊去酒店开房。 他这次好像没兴致,可能因为明天要上学,可能因为是姜荣蕊来找的他,可能因为姜荣蕊的手受伤了,也可能因为,在那家酒吧待了太久,姜荣蕊自己也觉得累了,倦了,蔫了。 两个人都像交任务,在睡前做点什么来助眠。次日一早,姜荣蕊就被叫起来,由江欲拍着脸,说:“起床了,去上学,我送你,先回一趟家去换校服。” 姜荣蕊揉揉眼,按照他说的做。 到学校之后,才打起精神。 姜淇淇今天没来上学,估计是被姜腾给打肿了脸,还没消。姜腾每每扬起手的时候,她都能料到他下手会有多重。 下午,学校广播,学生会成员要集体开会,她去了。 在实验楼的多媒体教室,M1厅,前后的厅门紧闭。陆学泽忽然从这所学校里消失,姜荣蕊忽然就成为学生会一员,据说是校方的安排,会里的人都纳罕,但也不能在明面上质疑。 这变动不触及他们利益,他们就没多大反应或不满,只是心里很好奇罢了,却也没法问。 副会长在台上宣布,将在今天举行新会长的提名和投票仪式。 姜荣蕊坐在第一排,和马嘉欣一起。马嘉欣面色凝重,两人谁也没正眼瞧过谁。 姜荣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发下来的纸上写上江欲的名字。 这次的提名有个很有意思的要求,就是——要在高三范围,但不能从学生会内部提。 这分明是学校的主意,却是以副会长决定的形式说出来。 理由也还说得过去,就是现任的高三部长已经熟悉了各自职责,各部的副部长又都是高二学生,明年才会继任,包括他自己,都还需锻炼,就都不适合担任此时的会长。 他又很微妙地说,现在高三级部有之前没加入学生会的人,却更适合这职位,可以借这个机会选进来,再由学校去谈,在座的人就都懂了。 把所有提名念出来,姜荣蕊第一个投完票,把投票纸折上,留在桌面上,离开。 第12章 学生会 * 这注定是个不太平凡的周五。 前一天,刚进入M1厅开会时,副会长就把姜荣蕊拉进学生会群聊。投票结果没在当天公布,周五上午时,群里才有了风声,意料之中的归属,是江欲。 周五最后两节课是社团活动或自由活动。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学校广播,全校被困扰了许久的事终于被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公布:“下面播放一则通知。原学生会主席陆学泽因事退学。经昨日全体学生会成员提名、投票决定,新学生会主席由高三级部江欲担任。请全体学生会干事现在前往社团活动楼的专用会议厅开会。” 重复了两遍。 课间的人都变得安静,比以往任何听学校广播时还安静。可惜,姜淇淇今天依旧没来上学,她已经连着三天没来了,她脸确实被姜腾给打肿,见不了人。 姜荣蕊去社团活动楼楼顶。 昨天开会的地点是实验楼,多媒体教室。那地方很大,看起来正式,也适合做选举新会长这种事。 社团活动楼的会议厅就比较随意,是每逢周五、学生会会长听干事汇报工作用。其他社团的活动室都在楼下,只有他们在顶楼,优点就是安静,地处走廊尽头,三面落地窗,风景绝佳,有一侧还傍山。之前梁艺星说学校想建天文馆,就想建在这一层楼的另一头。 姜荣蕊到时,江欲和几名干事已经在了。马嘉欣也在。 这是姜荣蕊第一次来,看了眼,马嘉欣直接坐到了江欲身边。她也不客气,站到马嘉欣和江欲之间,问:“让一让?” 马嘉欣看了她一眼,才往另一个方向串了个位置。 姜荣蕊在江欲身边坐下,隔着个桌角。两人周二晚还“共度良宵”,此时却十分默契地谁也没看谁。只是江欲忽然问:“你什么都没带?” 姜荣蕊才看他一眼,发现他带了iPad。 什么鬼。 这种时候,突然被宣布成为学生会会长,难道不应该赶紧来听汇报么?嘚瑟都来不及,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记着带平板,进入角色进入得这么快。 姜荣蕊扫一眼自己面前的手机,告诉他:“我用这个做记录就行,会长。” 因为不想被理解为当众挑衅,所以在最后加上这个毕恭毕敬的称呼:会长。 江欲也没再管她。 不多久,全体学生会干事到齐,最后进来的人很自觉地反锁上门。 虽然这是姜荣蕊第一次参加学生会周会,但她觉得,之前陆学泽在时肯定不像现在这么严肃。这些人对江欲还有些陌生,江欲也不和他们走流程,直接说:“我不想听这个周的汇报。这个周做成什么样,也不归我管。我就想了解一下,现在各个部门都负责什么。不要说笼统的,要具体,具体到每天的每一件事,比如每个周一几点检查卫生,几点检查完,几点能记录完,考核表交给谁,并且这些事都由谁负责,你们可以先想一下,列清楚点,发群里,反正我们有两节课时间。” 那些正副部长都没有异议,开始低头想。 他们也都带了平板,只有马嘉欣无动于衷,隔着姜荣蕊告诉江欲:“各个部门的加减分周五都要交给学生会秘书,由秘书来算分。” 江欲才看向她。 ——“所以?” 马嘉欣看姜荣蕊一眼。 江欲也看她,姜荣蕊一秒钟低头,开始在手机的备忘录上装模作样敲:【周五拿到各部门的考核分汇总,周末算,下周一升旗仪式前交给会长。】“不要交给我。”江欲告诉她,“直接交到教务处。” 姜荣蕊看他一眼。 低头改。 “所以呢?”江欲继续问马嘉欣,“还有什么想说的,都一起说。” 其他人都没声,低着头,好像在认真写什么,实际肯定在看戏。马嘉欣却像是铁了心要和他刚到底,问姜荣蕊:“就每个周算个分吗?” 姜荣蕊看着她,扯了扯嘴角,警示她的意思已非常明显:“我还不知道该做什么,你会不会……”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江欲打断她,给马嘉欣撂下一句话:“还要做什么,你一并告诉她。” 马嘉欣就看着姜荣蕊,开始说:“算分不是随随便便地算,要用计算器,至少算三遍以上,确保准确无误。而且要用Excel做出和考核表一样的模板,把各部门的加减分、原因都汇总到上面,一并交给教务处,这样才方便教务处上传校园网和打印。除此之外,每次开会,你都要负责做会议记录,存档,就比如现在,你之后最好完整地补记一下这次会议的内容……” 她终于说完了,姜荣蕊松开录音键,自动识别出来的文字呈现在备忘录上,满满当当的,一大坨。 马嘉欣张了张嘴,问:“你就这样记我说的话?” 姜荣蕊向她努了努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难听的话,江欲又抢在先:“马嘉欣,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向我说,不用拿别人发泄。” “你有什么意见吗?”他看着她,非常平心静气地问。 这个时候,姜荣蕊突然觉得江欲还挺MAN的。她夹在二人之间,开始低头改那一大段文字,但和其他人一样,表面做工作,实际上看戏。 马嘉欣很坦然地与他对视,告诉他:“有。我很有意见。” “那你说。” “比如这次会议,我就觉得你非常浪费大家时间。既然你是新任的会长,你就应该提前看一遍学生会手册,了解各部门职责,而不是现在让大家都重新写一遍。” 江欲直接告诉她:“学生会手册上写,生活部每天要检查卫生,每个周至少彻底检查两次卫生,还写了卫生扣分的标准,但没写彻底检查是哪天,也没写在几点,并且由谁来负责。” 马嘉欣没说话。 江欲问:“你自己看没看过手册?那我该怎么判别,生活部这个周工作完成得怎样?每个周五下午,听部长说说,这个周到底是哪两天彻底检查过卫生?周一彻底检查了两次,周五就不管了算不算?万一哪天没检查,出了问题我找谁?部长?还是随便揪几个人问?学校来找我,我搪塞过去,然后呢?所以我需要知道各部门每天做什么事、做到什么程度、由谁来做,这样所有人周五都轻松了,我也不用每周五都费劲地听每位部长写一篇小作文,学校也不会像陆学泽在的时候那样,那么散漫得要命,大家周五都可以早点放学去约会。” 姜荣蕊和个别几名部长没忍住,笑出声。 江欲一口气说这么多,语气也不冲,说完他自己还觉得挺好笑的,告诉马嘉欣:“你把分数汇总表发群里,让姜荣蕊把各部分分出来,给各部门,各部门以后直接找个人往表上统计分,周末一合就行了,而且Excel能直接算分,不用计算器。” 姜荣蕊看了他一眼。 一边等马嘉欣不情不愿地传表,一边给江欲发消息,问:【你能不能帮我弄一下Excel自动算分?那东西好麻烦。】江欲没理。 但他和马嘉欣说这么多,其他人都心服了。各自列完各自部门的一周职责,细致到每一天的什么时间干什么、由谁来负责,一套流程都非常清楚,汇报一遍,挑挑毛病,确认无误后发给江欲。 江欲说:“以后每个周开周会,不用跟我汇报每个周工作怎样,我来告诉你们出了什么问题,直接根据你们给我的内容找负责人,如果是哪里有问题就再改。要是没出问题过来坐会儿就行了。” 大家看起来都非常开心,这次的会议就提前结束。 但江欲让马嘉欣留下来,姜荣蕊也没走。 她的备忘录内容在“江欲”的指正下改好了。她又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叼嘴里。她那次从江欲家里顺得够多,吃了快一周都没吃完。 倒数第四个人离开会议厅,关上门。姜荣蕊跟着出去看了眼,确认人都走了,才回来,重新将门反锁。 “你自己写辞职书吧。”江欲直接跟马嘉欣说,“没必要在大家面前把事情闹那么难看。我不信陆学泽没一点经验,就敢直接下药带一个女生去开房。秘书是闲职,是最初一任会长为了逗他的地下小情人设的,一个人干就行了,你现在就写,交给我。” “下药?” “开房?” 马嘉欣看着姜荣蕊,姜荣蕊已经坐到另一边去了,不想再夹在两个人之间,尴尬。 她和马嘉欣对视,耸肩。 “原来你们两个是这样进的学生会。”马嘉欣说。 “不然呢?”江欲问,“让一个套都不会戴的人继续带着你们玩?” 马嘉欣噎了一下,倏然站起来,把本子拿起来摔江欲面前,大声道:“江欲!你说话有没有必要这么难听!” 江欲不以为意,用眼神向她示意姜荣蕊:“至于这位,是学校安排的,我也觉得她跟我办事会比你强。据我所知,你之前也是被陆学泽点名当的秘书?我还知道,你一年前在郊外一家小诊所里打过胎。” 连姜荣蕊都停了咬糖的动作,看马嘉欣。 江欲说:“所以你现在就写辞职书。” “姜荣蕊,拿几张稿纸。” 姜荣蕊缓过劲了,照做,从旁边架子上拿了本印着学校名字的稿纸,架子上还有笔筒,她随便挑了支有油的笔,两样东西一并给马嘉欣。 她突然挺庆幸,自己和江欲站在一条线上。 江欲之前说了那么多,其实就已经暗示马嘉欣,他知道什么,可惜马嘉欣什么也听不出来,她只喜欢自己颅内高潮。 马嘉欣好像真被江欲的话震住,握着笔的手有点抖,但还算认真地写了不到两页纸内容,撕下来,给他看,说:“没有问题了?” 江欲看完,放桌子上,她就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和姜荣蕊。 姜荣蕊起身,从后面搂着他,嘴里还叼着糖,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好好约个会?周二那天,不太行。” 江欲闭了闭眼,告诉她:“今天。” “今天?你最近怎么又变这么闲。” 江欲没理她,离开了会议厅,锁门。从来没听他说这么多话,感觉他也烦了。 姜荣蕊跟在他身后,问他:“还有,能不能帮我把那个Excel算分的东西弄一下?” “凭什么?” “‘凭什么’?” 姜荣蕊想了想:“凭我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说话也不好听。” 走廊上没人,姜荣蕊走快几步,挽住他胳膊,说:“叫得好听不就行?你平时也不喜欢听我说话。” 江欲偏头看她一眼。 姜荣蕊也看出他动摇,继续撒娇说:“就帮我弄。” 江欲最后也算同意了,说:“等我听完。” 第13章 心情 两人提前离开学校,时间尚早,连太阳都没开始落山。姜荣蕊也不问什么,就跟在江欲身后,他走的都是没有人的道。 进了学校的地下停车场,他那车实在招摇,即使是在学校成堆的豪车里也招摇,所以他停在一最不起眼的角落。 上了车,姜荣蕊依旧不关心去哪儿,结果江欲又把她给带去一酒吧。依旧是提前定好的、离舞台最近的卡座,他几个朋友都到了。 姜荣蕊看他一眼。 他说:“今天打牌缺个人,你搭把手。” 在座的三个人,她基本都面熟。既然江欲这么说,她就大大方方地坐下了。这时候还太早,舞台上没有表演,整个场子里只是闪着灯光、播点带感的音乐。侍者很有眼力见地来给她和江欲倒上酒,她向江欲那里靠了下,跟他说:“你这是,已经开始把我往你圈子里带了?” 开玩笑加打趣的口吻,江欲也就笑一下,摘了表,和车钥匙一并放桌上。 他们玩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五个人打三副牌,最后一个走的人要把一样东西给头客。姜荣蕊旁边又是那个剃寸头的,他看一眼她,问江欲:“她输了算你的?” 江欲说:“嗯。” 姜荣蕊托着脸,说:“早知道就从家里偷点车钥匙来了。” “那他们怎么开?”江欲看她一眼,“去你家开?” 姜荣蕊张了张嘴。 有病吧?她就是随便开一嘴玩笑,还要被他给挑毛病? 她白了他一眼,不过其他人笑笑,就过去了。有一人忽然问江欲:“你是不是当上了你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 另外两人好像才听说,都看他。 江欲抬眼看那人,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就笑:“前天你妈和我妈一起吃饭了。” “哦。” “怎么当的?” “靠她当的。” 江欲也不避讳,侧了侧脸,向几人示意姜荣蕊。几人都发出一声长长的“哦——”,像在起哄,也像是在说:原来如此。 “别误会。”姜荣蕊冷笑一声,吊儿郎当地说,“我不是单纯帮他。主要是,那前会长不是个东西,打过我主意,看着他就反胃。这么一想,当时还是江欲救的我。” “哦?” “……” 气氛忽然就变得怪怪的。 连那个看起来最冷漠的寸头都跟着笑,看江欲,江欲转着左手拇指上的戒指,没表情。 但姜荣蕊猜到,他现在的心情肯定非常操蛋。他这个人也是有那么点好面子。 这次的酒吧局结束,两人指不定怎么大战一场。但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之后的事,她这么想着,就变得非常坦然,提议:“我们开始玩牌?” …… 几人打牌打了近三个小时,就觉得腻了。开始在座上百无聊赖地喝酒,吃点东西,聊天,还有一个坐不住的跑到别的地方去玩了。 时间渐晚,酒吧的场子慢慢热起来。 姜荣蕊也觉得闷,问江欲:“能不能去别的地方转转?我坐累了。” 他问:“你怎么还要问我?” 他老是愿意怼她,身体上却那么诚实,站起来,点着一根烟,姜荣蕊顺势过去拉住他手腕,和他在偌大一场子里漫无目的地溜达,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他吐着烟,还是喜欢怼她:“有舒服的地方不坐,偏喜欢往人堆里扎,你是不是毛病?” 姜荣蕊接茬也快:“嗯嗯!你惯的。” 江欲果然最听不了她这种给台阶就上的软话,也没话接,倚在一吧台上,再没什么好说。 姜荣蕊观察着他侧脸,接了后面酒保递上来的一杯酒。这里对女生有特别关照,一般会提供一杯免费的酒饮。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姜淇淇生日那天,你是怎么把我给捞走的?陆学泽好像没把我给带回市里吧。” 江欲后来开去了一个无人的海边,就更远,直接到邻市了,中午两人都找不到地方吃饭,并且“衣衫不整”,下午才顺着海岸找到一家火锅店,里面只有一桌人,还都抽烟,加上那火锅的热气,整个环境简直要成仙。他就赤着上身,她穿着他T恤,踩着路边小商店买的十几块钱的塑料拖鞋,在那样的环境里狼吞虎咽。 后来又是开了很久车,到晚上才回家,她下午吃了太多火锅,吃顶了,想吐,才要去冰箱里翻冰棒吃。 所以江欲为什么会出现。江欲也不回答。 “咱俩是不是约法三章过?”他说,“我还留了一条。” “嗯。”姜荣蕊眯了眯眼,“干嘛?要加?” “加一条。”他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能和其他男的有关系。” “哟……”姜荣蕊搁了酒杯,转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道,“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有点敏感了啊。” 他们周围是在音乐中如痴如狂的人,光线也晦暗,隔着吊灯都看不清吧台后调酒师的脸。 江欲也乐得配合地俯下身,一口烟吐在她脸上,似笑非笑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嫌脏。”他说。 “哟。” 姜荣蕊也不管他说话多难听,只是想了想,他在占有这方面确实有点洁癖,比如他极其强烈的领土主权意识,比如他会护短,还挺有意思的。 她胳膊绕过他,手握成拳,撑吧台上,踮起脚来吻他的唇边。他默认她可以亲他了,只要亲的时候不讨他烦,他也有兴致,反过来和她深吻,唇齿间是香烟未散尽的味道,让人上瘾。 彻底满足了,姜荣蕊依旧看着他,用她那最擅长的无辜的模样,问:“那等你把我甩了,你再去找个没被人碰过的,她肯定很小,会不会嫌你老?” “老?”江欲握着她下巴。 “到时候,”姜荣蕊继续说,“你们年龄差太大,只能靠你用钱来找补,估计就不会像我这么好了。” 江欲看了她一会儿,从来不讨厌她说这种话的样子。因为看着她那张脸,就觉得她可以说。 他依旧觉得她以后能变成个相当红的人。直觉。 “你不用管那些。”他告诉她,“你最好的这几年是我的,就行了。” 他捏着姜荣蕊下巴的力道加重。那几秒里,近在咫尺的距离,姜荣蕊没忍住,又用胳膊环住他脖颈,吻他,他也再次接受。 …… 依旧是一个不眠夜,不适合回家。 姜荣蕊左手手心的伤才堪堪结痂,上次碍了事,这次依旧不适合剧烈运动。可又是她作死,非要跟江欲说“你周二那天,不太行”,江欲这次就看起来很不一样,哪儿哪儿都和上次不一样。 后来他想了个办法,用学校制服的领带,把她的左手腕给系在床脚,那长度从下面到上面刚刚好。 然后就是漫长的、此起彼伏的夜。姜荣蕊也没忘了和江欲的约定,很尽心。后半夜,就是他坐在床头,把她窝怀里,平板放面前,帮她设置考核分汇总表的自动算分。姜荣蕊看着他几下就弄好,好像很简单,只是换作是她,就肯定不止用这点时间了。 * 在酒店泡了一晚上,两人也没衣服换。姜荣蕊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就先去了江欲家,他家里人都不在,她就不必走后门。 她从他衣柜里挑了件喜欢的T恤,加上之前那件就是第二件。然后她突然想起,自己在他家放了很多鞋,说:“我去挑几双鞋,拿回家穿,这个国庆我有个朋友过生日,我可能要去一趟南城。” 江欲没说什么。 姜荣蕊走进之前那房间,却被吓一跳。因为那不再是一间空屋,而是被装成一富丽堂皇的衣帽间,置满高级的柜子,再将周照宜给她的鞋都摆开来,有点之前那轻奢鞋履店VIP厅的感觉。 她立即退出来,问江欲:“那个屋怎么回事?” 江欲看都不看她一眼:“我妈最近应该是心情好,说在屋子里那样乱堆着东西不好看,所以才重新弄了下。” “喔。” 姜荣蕊只觉得受宠若惊,江欲又说一遍:“她心情好,就会那样。” 可能也觉得她挺疑惑。 “喔。” 姜荣蕊大概懂了,她也不会多想什么。毕竟江欲也是那种人,那种会根据心情来做事、不需要别人多么自作多情的人,她也不是那种自作多情的类型。 * 九月末尾,只剩下一些轻松的事。学校将接连两天办秋季运动会,然后是国庆七天假。他们学校还有个好处,就是中式的假也放,西式的假也放。 运动会果然由江家全权赞助,那场开幕式办得相当震撼。作为学生会秘书,除了一开始江欲发言、她要装模作样递一下稿,其他时间都能坐在主席台上,坐江欲身边,无论看体育场哪里都非常清晰。 两人都不摆架子,江欲坐得还算端正,她就比较懒散,用本子放额头上遮阳光,时不时还眯一下眼,看各班走方阵,看每个班打头举牌的美女。但其实她才是美女,殊不知台下有多少人在看她、偷拍她,而她又和江欲紧挨着。 关于她为什么进学生会,学校没太大波澜,只是觉得,这“改朝换代”的变故太突然,也实在太戏剧。 大多数人都默认,学生会会长换了,秘书就得跟着换,没什么好奇怪。只是这次运动会,一直看她和江欲坐一起,想到,她可能是由江欲亲自指认的,就觉得非常微妙和震惊,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第14章 运动会 走完了方阵,所有班级在体育场中央集合,又被几名老师指挥着散至两旁。姜荣蕊事先没看过开幕式流程,此时就跟其他学生一样,脑袋里空空,完全就是个小白观众。 静待片刻,上方忽然传来轰鸣。抬头一看,远空上竟然有一架直升飞机,姜荣蕊张了张嘴,问江欲:“这是什么?” “这玩意儿不会要降到我们学校吧?”她难得失去了表情管理,看江欲,但江欲不理她。 姜荣蕊也不再表现夸张,哪怕体育场上的人都极其惊讶,嘴巴张成“o”,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那黑点处。 它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在视线中的体积越来越大,样式也越来越清晰,最后真就要落下来。学校的安保人员已经在场周围拉起警戒线,螺旋机翼掀起的风阵阵,甚至刮起部分草皮,直升机终于在体育场中心停稳,下来的人竟然是校董代表和校长。 姜荣蕊很不巧地在喝水,见状,当即一口喷出来。 她立即跟另一边人借纸巾,擦面前被喷湿的赛程表等文件,江欲才慢慢地看过来一眼,问:“你意见就这么大?” 姜荣蕊最后擦了擦嘴,说:“你真会整活。” “我们学生会主席真会讨校领导欢心。”她随手拿起一支笔,划着草皮被掀秃的地方,问,“这里,这里,这里,你准备之后怎么办?” 都是因为直升机弄的,那么明显,就不觉得很心虚? “马上就要开运动会了,”江欲则淡淡说,“草坪被破坏在所难免,之后再补不就行。你以为把领导哄开心了,之后拨钱修草坪会小气?” “哟……” “行呗,你说的好对。”姜荣蕊也不再说什么。 场上,眼见直升机真就落眼前,下来的又是学校领导,全校师生都非常给面子地将气氛炒热。肯定也有不少人感叹,江欲家赞助的开幕式就是不一样。 经此一出,姜荣蕊也变得兴致勃勃,来了些精神,坐端正些。 开幕式就在这样的高潮后结束。各班按顺序在观众席坐好,开始听广播通知第一个项目。 环视全场,似乎不只是她,全校都在这么一次惊心动魄的开幕式后兴致昂扬。这场开幕式,估计也会被全校所津津乐道,一届传一届地吹上好多年。 她再看一眼江欲,就觉得,这人还是有点东西。 运动会开始了,她也没什么活,就是跟其他人一起审审分。看着那些表格,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眼花,手指不停地敲手机上的计算器,敲得关节疼。忽然觉得,江欲让学生会以后都用电子表格计分、汇总、自动算分,是多么明智,在一页页纸上计分的方式又是多么落后。 她跟江欲吐槽了一下,江欲说:“本来是想,但这次来不及。” 姜荣蕊又觉得,让江欲当学生会会长是多么明智的选择,拍桌子说:“所有人都应该后悔,没早几天让你当上学生会会长!” 江欲没理她烂话,还在想他的事:“明年春季运动会就可以试,把所有负责计分的人拉进一个群,再在运动会之前开一次会。” 姜荣蕊给他鼓了鼓掌。 她今天确实太嗨了,以致一直都没在意,自己和江欲在主席台上,一举一动都如此清晰,都能被台下的任何人捕捉。 那些人虽然听不见两人说话,但能看见两人的神态,以及两人说话时自然又投机的样子,包括姜淇淇。 她这个周终于能上学了,但她再回来时,学校已经变成了这样。 虽然她和林小珑等人有很多学校群,也在那些群里有一席之地、掌握着舆论主导,但她们总不能堵住所有人嘴,让那些人在任何地方都和她们思想一致。 那些人对姜荣蕊也没有本质的敌意,又不像她,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姜荣蕊不好,只为了把姜荣蕊搞垮。 学校贴吧里,已经开始有匿名者写姜荣蕊和江欲的同人文,还有不少人很自觉地往上添图片。那些图片都很惊艳,主要是两人长得都很绝,还自带校园感滤镜,又被个别女生发到小红书,标题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和秘书】,再加个定位,不到一天就获得了一千多赞,评论直呼【配一脸】,还有人认出姜荣蕊,说:【这不是周昭么!】“周昭”是姜荣蕊在网上的名。 于是那笔记就更火,什么【周昭校园照】、【原来周昭在这里上学】……但姜荣蕊一概不知。 她在主席台上划两天水,也算是帮了些忙,憧憬着国庆七天假,去南城给小姐妹过生日。 这几天,她那些群聊里热闹起来,都在筹划着怎么给朋友庆生,她连每天穿什么都已经想好。 运动会最后一天,下午,她实在有些困,就抱着自己的校服外套,趴在主席台桌面上睡觉。 就要算各个班级的总分了,有一张计分表被她给压住。江欲另一边的人要,江欲看过来,才发现她睡了。 那样子非常没防备,睫毛一缕一缕地垂着,涂了层淡淡口红的唇微张,阳光在上面落一层,像是樱桃一样的质感,整张脸又像奶油。他克制着想上手的冲动,收回目光,等时间要不够了,才叫她几声,把她给叫醒。 姜荣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把被她压着的那页计分表抽出来。 姜荣蕊才清醒些,靠在位置上,发呆。 那人似笑非笑地说:“会长,一会儿都是些娱乐项目,我们提前算完分,也要在旁边的那个小操场上做活动,这也是学生会传统。” 江欲应一声。 他并不知道学生会有这传统,过了片刻,在那人提醒下,才带着一众学生会成员去。 原来是要在内部举行娱乐比赛。生活部有经验,已经把道具准备好,项目就是什么接力跑、背人跑,甚至还有在指压板上跳绳。 看到那个指压板和跳绳,姜荣蕊直接麻了,指着吐槽:“这是什么?” 她旁边那人特别不好意思地告诉她:“这是各部门正副部长,还有你和会长要做的。” 姜荣蕊:? 那人又忍不住笑着说:“是学生会传统,之前运动会都这么做。” “……” 那边的内部小型接力赛已经开始,大家都在看,姜荣蕊却只是盯着这片指压板,抿嘴。 一想到之前运动会,各届会长带着各自的小秘书,开开心心地搞团建,再看一眼身边心思并不在跟前的江欲,就很无语。 感觉之后的画面太美,会很难想象。 但她不知道,身边这些学生会成员,已经有不少人看过她和江欲在贴吧的同人文,或者那篇被发到小红书的笔记。 对于两人一起做活动,这些人竟还有一些期待。现在的二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之后听说要和姜荣蕊做这个,江欲也是一张臭脸。 但最后的场面并没有多让人尴尬,或多不爽。因为整个学生会氛围都特别好。看着一对对正副部长站上指压板,疼得龇牙咧嘴,姜荣蕊实在忍不住,跟着其他人一起笑,笑得肚子疼。 每一组共三次机会,取最好成绩,看哪一组跳得最多。优胜者可以得到一只近八百的黑色大耳狗公仔,同样是生活部置办的,用学校公款,那些经费就算是犒劳他们。她觉得真是要死,因为她实在太喜欢那只公仔了,哪儿哪儿都完美地踩在她审美点。 轮到她和江欲压轴,她脱了鞋,上指压板,闭着眼睛疯狂地蹦,逼自己适应,这也是她从综艺里看到的方法,这游戏估计也是从综艺里找的,她让江欲跟着一起做,并告诉他:“这样疼到失去知觉就好了!” 但她看一眼江欲,才发现,他压根就没有疼的表情。 她就懒得再说,调整好自己,和他一人握跳绳一边,开始比赛。 江欲好像真没有知觉,姜荣蕊也顾不上他。她把自己给彻底放空,脚底还那么疼,但一直拼命地忍,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一下又一下地跳,江欲则一直没有出错。 两人只挑战一次,就已经胜过之前的其他组。 丢下绳子,她开心得不行。 看她这么拼,其他组都心服口服。她接过生活部长递来的公仔,没忍住,直接在指压板上蹦起来,其他人都在笑,但她也觉得特别高兴。 这一天就变得特别舒爽。 要放学的时候,举办闭幕式,江欲问她:“你哪天去南城?” “……你还记着呢。”姜荣蕊抱着公仔,已经进入无欲无求的状态,回过神,告诉他,“二号。三号我朋友过生日。” “那今晚在外面过吧。”江欲说,“国庆我家里有事。” 姜荣蕊看他一眼:“你完全不征得我同意。” 江欲在玩手机,头也不抬,问:“你不太方便?” 姜荣蕊就笑了:“我挺方便。” * 姜荣蕊准备在南城待六天,彻彻底底地玩六天。她提前和江欲说了。可能因为即将小别,这次又非常地尽兴及彻底。 她依旧心情不错,国庆回家,和家里一起应付过一场宴会,也没在意姜淇淇与往日有所不同,特别的安静,又特别的幽怨。 之后她收拾行李,联系朋友,和一名同在北城的伙伴去南城。 从上飞机开始,她就进入营业模式,和那位朋友一起拍拍拍,发发发。 而她各个平台的账号,消息都太多,除了邮箱发来的商务邀请,其他一概不看,她也不知道自己和江欲的校园照被发了。不过那事的热度也已经过去。 到了南城,和她们那一圈朋友集合,隋然也在,她就开始了精神层面的神仙日子。 她们包黄浦江上的游艇,包酒店的包厢,给那位朋友庆生,场地布置得别出心裁,也订了很高级的蛋糕,每天就是无穷无尽地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拍照录像,再发出去。 姜荣蕊忽然觉得,当个网红也不错,再和江欲这种类型的人没负担地消遣,每天都自在。 但她高中还没毕业,毕业后应该会出国,就懒得再想了。她从来都没什么规划,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她可以过得舒服。 她胆子也大了,时不时发一些照片给江欲,问他:【你想不想我?】结果江欲也给她发他的照片,他的上身,他的纹身,他在拳击馆和人打比赛的视频……问她:【你想不想我?】-------------------- 作者有话要说:姜姐金句:哟,你给我发这些,我可就有点敏感了啊。 第15章 作怪 太要命了,这算什么。 江欲看过她那些照片,有没有反应,她不知道;但她看过江欲这些照片,就开始想回北城。想去拳击馆现场,亲眼看他荷尔蒙爆棚的样子,想摸他侧腰上的纹身,想和他永远缠绵悱恻,“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的那种,想闻他身上的味道。 总说江欲新鲜感没过,她何尝不是,同样正处于对他最感兴趣的时候。 眼下的吃喝玩乐、纸醉金迷突然就变得非常没意思。 国庆第七天,她已经收获满满,拍的照片够发一个月了,于晚上乘机回北城。 她忍了这么久,在上飞机前给江欲发短信,问他:【今晚有没有时间?】看似轻描淡写。 他却说:【改天吧,我爸回来了。】这刚燃起的火就灭了。 飞机即将起飞,空乘最后一遍检查过机舱。她那位朋友也玩累了,换了拖鞋,裹着毯子,直接歪着脑袋睡过去,和来时完全两个样。姜荣蕊也悻悻然将手机调飞行模式。 看着舷窗外夜色,忍着飞机起飞时超重的轻微不适,也慢慢冷静下来。 今晚确实不适合约会,因为明天就要开学,她还有行李要回家收拾,就算了。 到了家,已经快十点,行李箱由保姆擦拭干净、抬进屋,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就准备开始归东西。但往床头瞄一眼,发现自己那只黑色的大耳狗公仔不见了,就运动会上赢下的那个。 她拉开房门,叫住还没走远的阿姨,问她:“您看见我放在床上的公仔了吗?” 那人疑惑了一下,下意识摇头,又问:“是什么样的?” “应该挺明显的。”姜荣蕊淡淡说,其实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跟她描述完,“很大,有一个枕头那么大,黑色的,是一个大大的卡通狗脑袋,我国庆白天时放床上的。” 那人想了一下,说:“好像看见过,但后来就没再看见了。” “‘没再看见了’?” 这算什么说法。 姜荣蕊没再问了,任那位保姆离开。 随后沿着走廊,找到姜淇淇房间,一把拉开她房门。 姜淇淇正趴在床上看平板,抬眼,被吓一跳,一个“啊——”还没喊完整,就被姜荣蕊给扯着领子拽起来:“我公仔呢?” “什么公仔!” 她大声尖叫,姜荣蕊环视她屋子一周,确实没看到。 但姜淇淇这种方面并不傻,若是她拿的,就肯定不会把东西放显眼位置,姜荣蕊都摸出经验了。她把姜淇淇拽下床,姜淇淇也够沉,睡衣都快被扯变形。姜荣蕊把她给拖到柜子边,要把她头往柜门上撞。正好,姚雪玲闻声过来了,她们这对母女的卧室挨很近,都是房子最好的地角,姚雪玲见状也尖叫起来,喊:“姜荣蕊!你在干什么!”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不然就一起死!”姜荣蕊恶狠狠地说,看向她,“去啊,去给姜腾打电话啊!把他给叫来!或者开个视频,让他看看我在发什么疯?” 而她越这么说,姚雪玲就越不敢。 还是那道理,姜腾不待见姜荣蕊,但更讨厌麻烦。每次有什么事,基本都是姚雪玲和姜淇淇在挑事,他心里又不是不清楚,闹大了往往两边都捞不到好。而姜荣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机灵,上次就是姜淇淇吃亏更多,被姜腾给扇了。 “什么东西啊?什么东西啊?”姚雪玲惊慌失措地喊。 “她自己清楚。” 姜荣蕊手快麻了,还好她掌心的伤已经好了。她一直提着姜淇淇衣领,任凭她怎么用指甲抠自己,好像都抠出了血。 她也烦了,松开她,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一本书,往她脸上没命地打。姚雪玲立即跑过来,她又把书甩到她脸上,在她发愣时,搬起一花瓶,对着哭个不停的姜淇淇说:“三秒之内,把东西给我,不然就一起死!我可什么后果都不怕!” “什么东西啊?姜淇淇!” 连姚雪玲都不帮她了,姜淇淇彻底哭出来。 一边哭,一边在姜荣蕊三个数的倒数里,连滚带爬地到床边,从床底下抽出一篮子,把黑色的大耳狗公仔从里面拿出来。姚雪玲目瞪口呆:“就这?” “因为是江欲给她的!”姜淇淇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是江欲在运动会上给她的!” “你有病吧!”姜荣蕊恶狠狠地骂,“是老娘我自己比赛得的!” “姜荣蕊!你怎么这样说话?”姚雪玲几乎快崩溃了,但还没开始训斥,姜荣蕊就已经开始了反击:“我发现你们这对母女还真是遗传得好,还真是贱,就喜欢碰别人的东西是不是?我妈是你们妈?我妈给我的东西是你们的东西?到现在还不长记性?” 她指向姜淇淇,姜淇淇下意识停止了动静,抽了抽鼻子,姜荣蕊说:“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毛病,总喜欢招惹我,每次非要被收拾了才消停,就是贱?” “你……”姚雪玲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姜淇淇看她的眼神再次充满怨毒,姜荣蕊也懒得再理,觉得真是晦气。 她都快走过走廊了,才听到姚雪玲喊话。 她也只敢这样,远远地对着她背影说些什么了:“既然对我们这么有成见,你就早点滚出这个家啊!” “……” 她巴不得呢。 回到房间,把公仔放床上,再没有心思收行李。 她从抽屉里找到几条创可贴,把手上被姜淇淇抓出的口子给贴上。再看一眼那公仔,觉得非常莫名其妙。 怎么就成江欲给她的了?难道其他人都这么以为么? * 国庆结束,开学了。 那天还是江欲第一次在国旗下讲话。但因为姜淇淇没事找事,姜荣蕊已经对什么都没兴趣,连江欲讲完话给她发微信,告诉她:【我爸周二走,周二晚上有时间。】她也没多么上心。 过完运动会、国庆假,她的校园生活又回到原来的状态,没什么改变。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身边的氛围更怪了。 中午,她又没好好吃饭,买了杯串串,依旧在实验楼室外的走廊上吃。坐在栏杆上,周围绿化不错,也没什么人,是很适合她的环境。 快吃完了,张晓芙又找来。 姜荣蕊都快把她这号人忘了,看着她,吃掉最后一片土豆。张晓芙说:“我也不是总要来找你……但姜淇淇她们说,陆学泽之所以退学,是因为他想在学校强.暴你,结果被校领导给撞见。你能进学生会也是因为这个。” 姜荣蕊拨拉竹签的动作慢了许多,笑了,慢慢就想明白很多事。 比如她早晨坐到位置上,邻桌刻意要往另一边挪椅子,且整整一天都像是浑身不舒服。比如她排队参加升旗仪式、去小店铺买东西,周围看她的眼神好像比往常多,也更意味深长,和之前运动会时完全不同。 她能理解,运动会时大家都心情高涨,大概看什么都顺眼些,她也一直和学生会在一起,处境就和以往不一样,但她也察觉了,今天确实有什么地方变了。 “我就想问问你,是真的么?”张晓芙观察着她神色,犹豫地说。 姜荣蕊只是说:“之前不还说我和陆学泽狼狈为奸,怎么现在又改口,那不是承认自己之前在胡说八道么?” “可……还有一种可能,她们说,就是……你本想和陆学泽在学校做些什么,结果被领导给撞见了,你为了自保才这么撒谎。” “你信么?” 张晓芙摇头。 “难道学校领导都是傻子?”姜荣蕊也笑了,“还真是编故事不打草稿。” “所以也没太多人信。” “但还是会对我有偏见呗。” 张晓芙哑口无言,姜荣蕊也明白。在这种劲爆的八卦面前,谁还会去在意可信度,在意那个传播者——姜淇淇到底有多爱胡说八道、搬弄是非,他们只会被最刺激的事情关键所吸引,那就是——陆学泽想在学校强.暴她,或者,他们两个曾想在学校做些什么,以及,她是通过走后门进的学生会。 姜荣蕊还是让自己平静,甚至看起来挺无所谓的,说:“如果这是真的,难道我有错?我不是受害者嘛,我多可怜。” “是真的吗?”张晓芙惊讶,“是陆学泽想……?” 姜荣蕊没理她。 她就讷讷地说:“我也是这么想……” 见姜荣蕊起身,也起身要跟着。 姜荣蕊回看她一眼,她立即解释:“我不会烦你!我和你一起去寝室吧,反正也顺路。” “干嘛非要在我身边?”姜荣蕊好笑,也没再说什么。 她双手抄兜里,走前面,张晓芙落后她半个身位地跟。姜荣蕊又闲闲地问一句:“就不怕姜淇淇她们把你给揪走?” “没事,我已经给她们补习很久了。我感觉……她们不会再对我怎样。” 姜荣蕊却不觉得这理由多么好。 也依旧没什么话好说。对这个人算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对她各种自作自受的行为也没任何意见好发表。 * 周二放学前,学生会就运动会总结和新一周工作开了次会,在会议厅。 看似寻常的气氛,大家就事论事地讨论,但姜荣蕊坐江欲身边,还是能感觉出来,感觉出部分人跟江欲说话、目光扫到她这里时的不自在,个别人甚至会别过目光、说话磕巴,必定是联想到最近非常轰动的学校八卦了。 和之前运动会做活动时一对比,就挺讽刺。 行吧,从某些层面讲,姜淇淇又赢了。 无论姜淇淇曾在她面前多么狼狈,被反击得多么惨,她现在又可以得意洋洋了,可以表面上不把她放眼里,挂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好像重新把她给踩到脚下。 但要不是打从心底里自卑,知道从来就比不过自己,又何必这样,一直作怪,一直被自己报复,却又不长记性。从小到大,两人身边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同学、校友,但这样的戏码永远在重复,永远都在重复,没完没了。 会议的后面,姜荣蕊都在发呆。直到人走光,还是江欲叫了她一声,她才跟着离开。 他带她去吃饭,在外面住,但发现她不在状态,还发现她手上已经半愈合的伤,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他也就不太顾及她,发泄完,冲了澡,睡觉。 后半夜,他转醒,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睡得很安静。没像以往那么无所顾忌、翻来覆去,有时候还会卷他的被子,而是只枕了枕头的很小一部分,平躺着,窝在蓬松的被里,眉心还有点皱。 他忽然想起,她运动会在主席台上趴着睡觉的样子,挨过去,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会儿,先碰碰她嘴唇,再捏了捏她鼻子。 姜荣蕊睡得很浅,惊醒,下意识抓住他手,很警觉,他说:“原来不是做的啊。” 指她的鼻子,原来不是做出来的。 姜荣蕊皱了皱眉,松了手,要继续睡,问他:“大半夜的,你是不是有病?” 江欲也觉得自己有病,躺回去。 第16章 手机 第二天起床,谁也没提半夜的事。又是江欲听到闹钟,先起来,不怎么客气地把姜荣蕊给叫醒。看她那反常的状态,就挺懵的,问她:“你是不是要来例假了?” 姜荣蕊还是心不在焉,还有点起床气,不耐烦地说:“不是告诉过你吗?不准。” 江欲也懒得再和她说话。 姜荣蕊起床,三两下捡完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最后反变成她催促江欲快些。先回了家,将校服里的衣服换成干净的,再去学校。 依旧是在那样的环境里,无聊了一上午。结果到中午,还没去吃饭,姜荣蕊就感觉小腹一阵剧痛,痛到她瞬间直不起身。她才想起江欲的话,觉得他真是神了,她这个月姨妈较上个月来说确实挺规律。 教室里的人基本走光,并且也没人在意她突然趴下去、是不是不舒服。 最后她叫了几声在慢吞吞收东西的任课老师。 任课老师抬眼,看见她下巴怼在桌面上、巴巴地望过来,吓了一跳,知道她是不舒服后,答应了帮她请假。 就这样,姜荣蕊回家了。 窝在床上,她用了旧方法,将电暖袋捂在小腹上,以期让灼烫感来消除不适。 看着枕头边的大耳狗公仔,她在手里转了转手机,才忽然想到给江欲发个消息,告诉他:【您真是乌鸦嘴。】结果他反问:【不是你自己说不准?那随机来的能怪我。】姜荣蕊就被怼笑了。 他说:【我就觉得你昨晚不正常。】“……” 不正常吗? 可能就是在和他做事时没多么上心,不够配合。 但他什么时候需要她配合了?人在不就行。 况且她为什么不专心,难道就因为例假。在例假来之前,她可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也不信,江欲再怎么没有心,还能对学校里的所有流言一概不知。或者对他来说,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在家休养了两天,姜荣蕊也觉得,自己遇到这种事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凭什么这一次就会被影响心情。 心平气静地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她无意间进了学生会,第一次在一个集体里和人有交集,再发生这种事,前后的落差难免会让人挺无语。 * 周五,姜荣蕊回学校,下午的第二节课被调成体育。 任课老师带着班里人去室内场馆,男生一如往常,全都在打篮球,女生就聚在场馆的另一边打羽毛球、跳绳,不愿意运动的就装模作样地爬单双杠上,聊天。 这是姜荣蕊来例假的第三天。 她向体育老师请了假,坐在场馆边缘写作业,张晓芙和她一起。 她还是那么问:“你就不觉得,你这样做得太明显?” 她一直不明白,张晓芙为什么总想和她黏一起。 张晓芙则抱着腿,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是真的来例假了,只是没有你那么严重,我肚子不会疼。” 可能是她说话声音大,被路过捡球的姜淇淇给听见。姜淇淇现在倒是活力满满,穿着运动服,立即大声地揶揄说:“姜荣蕊,你肚子要是有毛病就早点去医院看看,从没见过一来例假就要请两天假的,还随机请。” 姜荣蕊就冷笑一下,没理她。 之后她继续写作业,也没注意,姜淇淇突然发什么疯,让几个朋友从器材室里拖出整整一筐羽毛球,要练接发球。 最后下课铃打响,场地里已经满地是球了。姜荣蕊起身,姜淇淇却主动过来跟她说:“反正你闲了一节课,就帮着捡一下球呗?我们有点急,得马上去参加社团活动。” 姜荣蕊也不在意,继续走:“正好我要去开会,直接给班里扣两分就好了。” 姜淇淇看向她身后的张晓芙。 姜荣蕊回头看了眼,张晓芙就真地开始捡。 姜淇淇再得意地看姜荣蕊一眼,姜荣蕊也无语了。姜淇淇走了,她回头问张晓芙:“她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难道她们会领你情?你怎么就这么老好人?” 可能是因为来姨妈,她确实有点脾气了,也跟着当老好人,要去管张晓芙闲事。 张晓芙也不抬头,说:“我也不想让班级被扣分……” 姜荣蕊哭笑不得。 被这么一说,她好像还成了坏人。 她最后想想,算了,也彻底当了次好人,慢慢地跟张晓芙捡了几个球,看她把筐子推进器材室,再去开会。结果正好遇到体育老师往这边走,臂弯还夹着个球,他惊讶地问:“怎么是你们两个在捡球?” 两人都没说话,体育老师也猜到,笑笑,说:“我下个周罚打羽毛球的同学绕操场跑两圈。” 也谈不上心里多舒服,只是这种事都挺幼稚的。姜荣蕊和张晓芙经过教学楼,正好看见江欲和学生会副会长。 江欲也没避讳,直接看着姜荣蕊,一侧脸,示意她:“去开会。” 姜荣蕊心情就彻底好了,感觉差点要笑出来,但装回平静的样子,应一声“嗯”。 进了会议厅,这个周工作没什么问题,也就没什么好汇报。 如江欲所说,把工作都彻底细化,安排好,出问题就可以直接找负责人,没出问题就没什么好说,说明大家都没有掉链子。 他就简单地说了说下周的事。 周三周四要考试,这两天全校学生禁止带任何电子产品来上学,否则会被没收。周四下午考完试,校董会来学校检查。 再没什么问题,大家就聊了会儿天,提前放学。即将是周末,一众人看起来都挺轻松加愉快。 厅里又只剩下姜荣蕊和江欲。 姜荣蕊例假还没走,转着手里的Apple Pencil,笑着看江欲,忽然觉得挺好玩,故意逗他说:“约个饭?” 江欲起身了,准备走,问她:“图什么?” 姜荣蕊就笑。 觉得这样自己来姨妈、他也跟着被动的情况还挺好玩,跟着站起来,说:“那行呗。” * 下个周三,是这学期以来的第一次全校考试,考一天半。 虽然平时的校园氛围挺懒散,但每逢为数不多的考试——一学期可能就两三次,学校还是会弄得严肃点,不让学生带电子设备上学。否则平时带习惯了,考场上一经发现,总有人找借口说“忘了”,这样的情况出现太多次,学校就做出这样的规定,已经很久了。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顶风作案,只是不把手机带到考场里。 考试第一天傍晚,不少人无心吃饭,哪怕明天还要考半天,教室里的气氛却已经飘了,大家基本都在聊天,说游戏,开考试题的玩笑……姜淇淇和林小珑那群人又坐到课桌上,面对面,围成圈,手里是各自的手机,讨论所要买的化妆品之类。 姜荣蕊也在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可能是因为声音太吵,级部副主任正经过走廊,忽然悄无声息地从前门进来。 姜淇淇坐的位置朝门,于是一眼就看到她。她们在这种事上也挺聪明,相互间不太明显地使过眼色,聊天的声音没断,却暗暗将各自的手机藏进袖子。那位副主任挨近了,也没看出什么。姜淇淇却刻意担忧地往后面瞥一眼,副主任就狐疑地跟着看,发现了正低头往桌子下看的姜荣蕊。 明天校董们就要来检查,最近的校园里可谓人心惶惶,考试前还停了两节课,来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那位副主任和姜荣蕊就差三四米了,姜荣蕊余光才看到她。 也才察觉,教室里的气氛不太一样。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变得那么诡异,好像所有人都在大气不出地等着看笑话。 她也聪明,没直接抬头,而是飞快地将手机收进袖子,假装要去洗手间,从副主任走来的另一边起身,就像没看见她一样,从后门离开了。 那位副主任还挺刁钻,不死心地跟。 姜荣蕊进了洗手间隔间,把手机放到垃圾桶后面。过了一会儿,出来,果然被副主任堵住,周围还有几名在看戏的女生。 和副主任迎面撞上,姜荣蕊还假装有些惊讶。那女人不由分说地把她全身给摸一遍,她笑了:“老师,您这是在干嘛?” 副主任没说话,进她去过的隔间看了眼,皱着眉,让她走了。 姜荣蕊耸了耸肩。 回教室,到快上自习了,她才重新回洗手间,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 与此同时,图书馆讨论区,某桌子周围,乌泱泱地聚集了许多人,连那一圈沙发都不够坐。 有人拿到了姜荣蕊手机,这消息迅速地小范围传开。那些女生把手机给了几名自称很懂的男生,他们在研究怎么解锁。这事情办得很肆无忌惮,因为又不会有人给姜荣蕊报信,也没有什么正义使者愿帮助她。 直到江欲来。 一群人还沉迷在解锁里,七嘴八舌地议论。因为他们坚信不疑,姜荣蕊手机里有她和陆学泽狼狈为奸的证据,说不定还有聊天记录,视频……但江欲忽然出现,伸出手说:“给我?” 一众人忽地安静了。 他们才注意到江欲,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拿手机的人也没多问,把手机给他。 其实这手机里没有关于陆学泽的任何,倒是有关于他不少。 他拿到手机,走了,一群人都有些尴尬。 但那些女生反而不生气,还替江欲找借口,甚至反思自己说:“我们好像确实有点过分,万一真把手机给解锁,把事情闹大,影响肯定会不好,就还是算了。” 相互递过几个眼色,其他人也没说话。 除了被叫来的“工具人”男生有点无语。 那些女生都挺愿这么想,江欲是为了校风和大局考虑,而不是在帮姜荣蕊什么。 于是她们也赞同了:“就姜荣蕊那脾气,要是真被她给杠上,事情指不定闹多大。而且她那张嘴啊,说起话来真难听死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几句,把气氛缓解开,就散了。 只是觉得没看到姜荣蕊手机里的秘密,挺遗憾。 第17章 摆一道 姜荣蕊回到家,发现姜淇淇等人已经在了。依旧是在前厅上演补习的戏码。她就慢悠悠地换鞋,看了片刻,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那群人不像是拿到了她手机。 姜淇淇关键时候有一点演技,但演技不行,也不够沉得住气。 她不再费心思,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回了屋。 坐在床上,咬着吸管,敲平板,思索要不要再买一部手机,就是电话卡的事有些麻烦。她至多认为,自己的手机是被谁给偷走了,去卖钱,想不到还有破解她手机锁、想看她手机里内容的骚操作。 她平板上也登着微信,在看有什么消息,发现有江欲的。他发来她手机的照片,说:【你过来?】“……” 【你就不怕我一晚上都看不到这消息?】姜荣蕊一边回,一边可笑。 【现在不是看到了?】【行。】 姜荣蕊就明白了,说不清什么心情。 手机失而复得,挺好,但却是落进江欲手里。她又是直接披了件外套,下楼,当然又被姜淇淇等人给看见。 姜淇淇远远地打量她一会儿,没说话,大概不知道她又要去哪里、去和谁鬼混,毕竟她已经和陆学泽闹成那样。 也可能,会猜到那么一点。 但她那么喜欢江欲,又那么神化他,绝不会相信这种可能。 姜荣蕊出门,走到江欲家附近,也没见他出来。 她已经认识他家后门,就直接过去。他大概早就算好,院门给她留着,屋子的后门也给她留着,都是虚掩个缝隙,她一路找到他房间门口。 也不见他在屋内,只是开着灯。 她扶着门框,蹙眉片刻,回想他给自己发的图片,手机好像被搁在盥洗台上。 她心里就有数了,找到浴室,果然看见江欲在里面,在浴缸里泡着。结实的肌体,水汽氤氲中棱角分明的脸,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微微被水汽给打湿的发尖…… 她也上道,二话不说地解了头发,皮筋顺指尖滑落在光洁的理石地面上。而后解扣子,织料也无声地滑落,两条腿先后地踩进浴池,跪在江欲身前,俯身而下撩拨他唇。 ……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究竟是在学校里的生活更真实,还是和江欲在一起的时候更真实。 她这次是真的在状态,把能黏腻的都和他黏腻完,江欲也觉得可以。 她拿到了自己手机,看了看,没什么损坏,翘着腿躺在他床上,挺满意地说:“你出面给我要回来的?” 她手机既然被放在洗手间,就不可能是江欲拿的。发生了什么,她多半猜到,只是现实总比她想象的更夸张,江欲也轻描淡写:“你手机丢了对我也没好处。” 姜荣蕊想了想,不以为意,用他的数据线给自己手机充上电,问:“难道还有人能把这手机解锁么?” 江欲嗤笑一声。 还真有人想那么干。 * 第二天下午,校董来学校检查,由副校长陪同,但主要是江欲带着参观。 先去了图书馆,再从教学楼往办公楼走。姜荣蕊主动请缨,要跟着一起,江欲没说什么。副校长也觉得,除了学生会主席再加一位秘书挺好,还夸了姜荣蕊积极。 这天下午,刚考完试,是很轻松的自由活动时间。正好学生都没带电子设备上学,就都在非常认真地做各种事,在体育馆或体育场上运动、在图书馆自习或讨论、在教室看书……整座校园呈现出青春活力的精神风貌,很符合这所私校最初的定位,一众校董看起来都非常满意。 就要去办公楼了,姜荣蕊以上洗手间为借口,回了趟班级。 班里的人都在看书,或者非常小心地偷玩手机,果然没看见姜淇淇林小珑那群人。 足足两节课时间呢,她们肯定闲不住。姜荣蕊到张晓芙桌边,小声地问:“姜淇淇呢?” 张晓芙抬眼,一脸茫然,说:“不知道啊。” “要不要帮你问问?”她问。 “你带手机了?” “嗯……” 其实很多人都带手机了,只是藏得好。 姜荣蕊也不奇怪,说:“那你问问她在哪儿吧,但别说是我问的。” 张晓芙答应了,说:“我试试。” 虽然不知道姜荣蕊要做什么,但当着她面,张晓芙还是照做。姜淇淇很快回了她语音,她立即转文字,姜淇淇说:【我们在二楼的连廊上拍照,怎么了?】“知道了。” 得知了结果,姜荣蕊立即就走。 张晓芙也没来得及反应。 姜荣蕊在走廊尽头追上一众校董,她低声问江欲:“从二楼的连廊走?” 江欲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但还是听了。 这一队人怎么参观,都是他引路,副校长主要负责和校董们聊天。 就要到办公楼,他忽然下楼,从二楼走,再加上姜荣蕊彬彬有礼地做出个“请”的手势,一众人没疑议,正聊到一个挺开心的话题,只顾着跟。 从楼梯到二楼,一转角就是连廊。 一队人走过去,“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越来越清晰,果然看见姜淇淇等人。 她们正在二楼的栏杆前拍照,阵仗还挺大。两队人碰上面,俱是一愣。连在和校董们讲话的副校长都停顿两秒。 场面又僵持几秒,姜淇淇等人排排站,但显然手足无措。 负责拍照的女生手里是手机,却藏着也不是,就那么坦然地拿着也不是。 一群人经过,几位校董还看过去一眼。 副校长也不好当场发作,只是淡淡地跟她们说:“不要在这里玩,栏杆边很危险。” 尴尬中,林小珑带头鞠了个躬,说:“是!” 姜荣蕊有些好笑,跟着一队人走过去,但回头看了眼。 正对上姜淇淇目光。 她就是如此睚眦必报的类型,不想和姜淇淇无聊地小打小闹,要做什么就一定得有点见效。 没人觉得这“偶然一见”有什么大不了。校董们不以为意,副校长也不好当面发火。但之后还是让级部主任收了姜淇淇等人的手机。 按理说,被没收的手机该期末再还,但如果家长亲自来,好声好气地说一说、认个错、保证不再犯什么的,就可以提前归还了,算是长个教训。 姜荣蕊后来也没心思管姚雪玲来没来学校、姜淇淇等人的手机又是怎么拿回去的。 她总是想让姜淇淇长点教训,不要再招惹自己,但姜淇淇又总是乐此不疲,好像一定要和她分出个高下。 …… 晚上,姜荣蕊收到张晓芙的好友申请,通过。 可能因为手机的事,姜淇淇很晚都没有回家,姚雪玲也不在,这屋子就难得清静,姜荣蕊也难得觉得舒坦。 下一秒,张晓芙就给她打来微信电话,她接了。 张晓芙连在电话里的声音都颤颤巍巍,跟她说:“姜荣蕊,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姜荣蕊一边在平板上玩游戏,一边无语,但也算是习惯了,告诉她:“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这样我会觉得烦,知不知道?” 张晓芙吸了吸鼻子,应一声:“嗯。” 然后说:“你不是知道嘛,这两个月,我一直在给姜淇淇她们辅导作业……她们答应给我钱,但一直没给。今天你让我问她在哪儿,好像导致她带手机到学校来被发现了,她说以后都不想再见我,微信把我给拉黑,我发短信问她钱的事,她也不理,可能我的手机号也被拉黑了……我该怎么办?” 越说越带哭腔。 姜荣蕊吸了口气,说:“去找老师吧。” “我……” 张晓芙突然开始哭。姜荣蕊也头大。 她并不想管闲事,但这件事她确实也有错。她闭了闭眼,就跟她讲:“先别哭了。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办公室,我带你去,向班主任说明。” 那边安静着,在她挂掉的一瞬间,听张晓芙说了声:“好吧。” 还是那么细若蚊呐的声音。 这算是什么?事情的连锁效应?姜荣蕊想让自己开心点,先和朋友约周末去拍照和吃喝玩乐,再问江欲:【明晚有没有时间?】江欲说:【行。】* 第二天一早,姜荣蕊到教室,张晓芙站到她桌子边,小声地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去?” 姜荣蕊看了她一眼,撂了手机,和她一起往办公楼走。 好巧不巧,在走廊上遇到姜淇淇。她好像没被昨天的事影响多少,提高声量问:“哟,这是要去哪儿?” 姜荣蕊没理。 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张晓芙还有点抗拒。姜荣蕊察觉,拉紧她手腕,进去。事情一拖再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班主任还没来,她就带着张晓芙在那儿等,看她浑身不自在,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这么怯生生。 班主任来了,看到两人,也是愣了下,问:“怎么了?” 姜荣蕊说:“你自己说。” 张晓芙张了张口,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大清早的,班主任有点不耐烦,姜荣蕊干脆自己说:“是这样的,老师,从张晓芙转学以来,姜淇淇就一直叫她去我家给她们补习,连她们的小组作业都是张晓芙写的。她们答应了给张晓芙钱,但一分都没给到。” “是这样吗?” 班主任明显挺头疼,料到这又是一件难缠的事。 她视线逼向张晓芙,镜片还反了下光,张晓芙却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在问你话呢,张晓芙?” 姜荣蕊也头疼。 正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又开了,是姜淇淇。 姜荣蕊皱眉,看她坦然地走过来,看着自己,问:“你又在说我什么?同学说你拉着张晓芙、在这里告我的状。” 班主任干脆看向她:“听说自张晓芙转学以来,你一直让她给你和其他人补习?” 姜淇淇一脸惊讶,想了想,说:“算是吧……但也不能算补习。因为张晓芙成绩好,又刚转学过来,没什么朋友,所以我和林小珑她们就邀请她每天晚上到我家去,和我们一起学习。” 姜荣蕊笑出声。 班主任也被三个人弄烦了,不想再听姜荣蕊和姜淇淇各说各话,说到最后也不会有结果。 她抱着最后一问的心态,问张晓芙:“你自己经历的事,你自己说。” “我……” 张晓芙沉默片刻,看向姜荣蕊,说:“我和姜荣蕊在学校关系很好,但姜荣蕊可能误会了……姜淇淇对我也不错,虽然我们在学校的关系不算特别好,但每天晚上都会一起学习,在她们家,被姜荣蕊看见,可能就觉得没那么舒服,就……” “……?” 姜荣蕊忽然笑了。 笑得更厉害。 什么都懂了。 班主任也彻底没耐心,把她们统统轰出办公室,让她们自己沟通好再来找老师。 出了办公室,姜荣蕊忍着要动手的冲动,深呼吸几口,先回教室。 行吧,她承认,姜淇淇这次够厉害的,她彻彻底底地被她给摆了一道,还有张晓芙。 在位置上坐下,她继续让自己平心静气,玩手机。 但姜淇淇带张晓芙回来,立刻变了样,生怕教室里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大声说:“哟,某些人还想联合别人去告我状,心眼怎么就这么坏?还能混进校学生会?安安分分地上个学不好吗?” 教室里的人都知道她在说谁,看一眼姜荣蕊,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好偷偷问身边人。 林小珑那群人就像在各种校园群里时一样,开始偷偷给他们“科普”发生了什么。现在事情反成了,姜荣蕊想拉着张晓芙陷害姜淇淇。 姜荣蕊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气过。 午饭也吃不下去,在手机上找各种朋友,把这件事说一遍。她们安慰她,说周末一起去好好玩,替她把姜淇淇和张晓芙轮番骂几遍。她们都是在社会上的人,就骂得挺难听,但又有什么用。 终究是隔着屏幕,终究是和她学校圈子不相重合的人。 下午,又到学生会开会的时间,她比上上周更心不在焉。 简单地总结了一下,下周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散了会,最后又是她和江欲二人留下来。 两人说好晚上约会,她也忘了,脸色挺不好看。 江欲难得看她表现得这么明显,还觉得挺好笑,说:“终于有件事把你给压垮了?” “还是又要来例假?” …… 揶揄的话一句接一句,姜荣蕊看他一眼。 他就是纯纯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会儿轮到他闲闲地转着笔,问她:“好歹有一点血缘关系,要不要帮你一把?” 姜荣蕊再看他一眼。 神他妈血缘关系。 第18章 混乱 姜荣蕊盯了他许久,看着他那么云淡风轻的样子,懒散地靠到椅背上,说:“行啊,你帮帮我。” “你怎么帮?” …… 学生会散得早,其他社团的活动都还没结束。张晓芙才转学来不久,好像也对学校里那些社团不感兴趣,这时候都会和几名同学一起待教室里。那些人聊天,她就自己看书,玩手机,或者写作业,她在学习上还蛮刻苦的。 姜淇淇和林小珑那群女生则不在,她们和张晓芙截然相反,课外活动特别丰富,摄影社、动漫社、戏剧社什么的都玩过。 姜荣蕊进了教室,教室里安静一瞬,不少人扭头看张晓芙一眼,好像都挺清楚是怎么回事。 张晓芙抬眼看她,也心虚,接着就被她给攥着手腕拉走。 张晓芙这个人确实怂,不是装出来的,所以姜荣蕊特别佩服她,最后敢在班主任面前说出那么一段完整的瞎话,估计是姜淇淇教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姜淇淇从不把她放眼里,姜淇淇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朋友。但这出戏姜淇淇明显编排了挺久,张晓芙也确实鼓起了很大勇气、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了,图什么?钱?姜荣蕊只觉得挺好笑,将张晓芙拉至教学楼底层的楼梯后。 教学楼前后贯通,楼梯后是一片后花园,平日里没什么人。楼梯后这一块小角落也是监控死角。 张晓芙被带过去,看见江欲也在那儿,在抽着根烟。她掩饰不住地惊讶。 不仅因为江欲会在这,还因为,只在学校了解他的人绝不会想到他还抽烟。姜荣蕊并不在意她在想什么,依旧紧拉着她手腕,把她逼靠在墙上,当江欲不存在,问:“早上带你去找班主任解决问题,你最后怎么还变卦,来倒打我一耙?” 张晓芙看江欲一眼,姜荣蕊用身体挡住她目光。 “我在问你话。” 张晓芙视线里就只有她,注意力不得不回到她身上。 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你早就和姜淇淇商量好了?” “不是!” 姜荣蕊眼神有些不耐烦,攥着张晓芙手腕的力道更重。 张晓芙编了半天,才说:“你说你要帮我,但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感受,从来都没有真正把我当朋友……你那样拉着我,带我去告老师,我以后还怎么和姜淇淇相处?而且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为了钱去给她们补习!我不想。” 姜荣蕊松了她手腕,直接笑出声。 她都举起手了,一巴掌要落下去,却被江欲给叫住:“姜荣蕊。” 她闭了闭眼,看着张晓芙那张脸就恶心。 江欲过来了,她就只能忍一忍,往边上站一站。江欲很平静地跟张晓芙说:“你把姜淇淇叫过来。” “……” 平心而论,江欲在学校里形象一直挺好。 主要是他帅,议论他的人就多。他看起来那么不好接近,也能被美化成高冷,反而更让那些女生觉得完美,所以姜荣蕊也一直觉得挺好笑。因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有多不近人情。 江欲成绩也名列前茅,不惹是生非,现在又成了学生会主席,甚至没人觉得他这“空降”有什么不妥,还觉得他实至名归……放校外,也知道他家是什么背景,看他和家里一起出席一些活动和宴会,生在什么家庭就走什么路,真的就,连他会抽烟这种习惯都不知道。 他也算能忍,在学校里从来不碰烟,除了今天这样无所谓的状况。 所以看着这样的他,张晓芙也挺懵的,结结巴巴地问:“干、干嘛?” 江欲反问:“你照做不就行?” 张晓芙表情有点绷不住。 僵了半晌,还是照做,拿出手机给姜淇淇打电话。 所以说,姜淇淇根本就没拉黑她号码,张晓芙从那晚就开始撒谎。 刚才她酝酿了那么久,可能因为江欲在场,搬出什么“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感受”、“从来都没有真正把我当朋友”的说辞,姜荣蕊想想就头皮发麻,在一旁别开了目光。 电话里,姜淇淇问张晓芙找她什么事。 张晓芙看一眼面前两人,倒聪明点,没说江欲,只是犹豫道:“姜荣蕊想和你谈谈……” “哈?” 那边沉默片刻,姜淇淇爽快地应了,说:“好啊!那就让她等着。你们在哪儿?” 张晓芙说了,挂上电话,看姜荣蕊一眼。 姜荣蕊刚才那股冲动劲已经消了,但仍对她挺厌恶,在胸前抱着手,嗤笑一声:“你俩关系还挺好?她不欠你钱了?” 张晓芙没答,在墙那里不怎么自在地站着。 大概五分钟过去,楼梯另一边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姜淇淇带着几名女生过来了,看起来非常无所顾忌,没觉得自己私下里会被姜荣蕊怎样。 只是转过角,看到江欲,和张晓芙之前的反应一样,四五名女生都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其实姜荣蕊也不知道江欲想干嘛。 但他好像,不在乎会被这些人知道两人的关系了。 “江欲?”姜淇淇惊奇地看他一眼。 又看向姜荣蕊。 她想到什么,有些磕巴地对江欲说:“你不记得了么?一开始是我想让你当学生会会长,我中秋节那天还找你聊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姜荣蕊……今天也是她要带我们班同学告我的黑状。她都和你说什么了?你这是要帮她?” 她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 江欲却明显没听进她话。 姜淇淇说话的功夫,他看姜荣蕊一眼,姜荣蕊皱了皱眉。 他又看一眼张晓芙,姜荣蕊就好像懂了,过去揪着张晓芙头发,把她整个人翻过去,将她脸往墙面上重重一磕,张晓芙“啊——”地一声叫,姜淇淇也惊呆了,喊:“姜荣蕊,你在干什么!你又在发什么疯!” 还不忘看向江欲,大概想寻求他的证明:“江欲?” 姜荣蕊很快收手,退几步,看向江欲,说:“是姜淇淇做的,你看到了吧?” “……?” 姜淇淇依旧看着江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江欲没多大反应,拨电话,举着手机往后花园走,叫级部主任来。 姜淇淇还是那么僵硬的状态,看姜荣蕊,提高了声量喊:“姜荣蕊,你想污蔑我?” 姜荣蕊玩着手指甲,学着她腔调说:“你想污蔑我?” “……” “姜荣蕊,我们都看见了!”姜淇淇语塞,站在她旁边的林小珑立即站出来,“你这么血口喷人,就一点都不会心虚?” “心虚?”姜荣蕊也好笑,“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心虚?而且你们看见了又有什么用?主要是江欲看见了。” “你真是……” 那些人一副不敢相信又反胃的样子,姜荣蕊也好笑:“我真是?这不是你们最喜欢的手段么?你们恶心了我那么久,这会儿吃了亏,也总算知道自己活得有多恶心了?谁不想安安分分地过学校生活?” 江欲没多久回来了。 而江欲一回来,姜淇淇就哑巴。 姜荣蕊看着这场面,依旧想笑。所以这些人对江欲的喜欢和崇拜究竟算什么? 级部主任不多久就会过来,张晓芙捂着前额,沿墙边蹲下“呜呜”地哭。 安静之中,江欲淡淡地跟她说:“我来给你理一下。你前一晚给姜荣蕊发过好友申请,还打过电话。今天早上,应该也是你主动找的她,所以她才会带你去办公楼,这些都有监控记录。” “你可以自己给这些行为想一个解释,在级部主任来之前,并且最好永远都别被我拆穿。或者,实话实说,你来这所学校的钱都是姚雪玲给的,你确实在有偿地给姜淇淇补习,听了她们的话,要让姜荣蕊里外不是人。全都公开出来,你的事该由谁负责,以后还会由谁负责,给你钱的人想过河拆桥,也得掂量掂量别人怎么想。但你要愿意一直兜着,也随便,所有后果你都自己担。” “……” 姜淇淇和林小珑对视一眼,在江欲面前倒认输得容易,一声不吭,也一声都不辩驳。 姜淇淇大概很不甘,很委屈,很难过。但姜荣蕊并没有多感动,或者多爽。 因为她清楚,江欲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姜淇淇太过分的行为会影响到他床伴——也就是她,并间接影响到他部分生活体验,所以他决定帮她一把。他现在已经不只要求她人在了,他可能觉得她肯于配合时感受更好。 她看江欲这个人就比姜淇淇她们透彻太多,也理智清醒得很。 …… 没多久,级部主任来了。看见张晓芙和这么一大群女生,尤其是张晓芙还受了伤,他愣了愣,先问江欲:“你联系校医没有?” “还没有。”江欲淡淡说,“您先问问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吧,不然一会儿又说不清了。” 他眼神向主任示意这一群女生,级部主任看过,对姜荣蕊和姜淇淇有印象,也对她们的家庭关系之类有所了解。 和早上她们班主任的反应一样,他皱着眉,下意识觉得头疼。反应片刻,跟江欲说:“先联系校医来处理!她们的事不用问,我直接通知校长,联系她们的家长到学校,再慢慢谈,你也一起留下来。” 江欲就应一声,退到一边去,给校医务室打电话。 …… 这注定又是个混乱的夜晚。 张晓芙家长没来,姜腾和姚雪玲一起来了。 有姜腾在,姚雪玲不好发挥她撒泼的本性,只是挺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对面是校长。姜淇淇、姜荣蕊、张晓芙和江欲依次坐另一边。张晓芙的额头已经被包扎好,校长第一个问题就冲着她,问:“是谁打的你?” 张晓芙垂着眼答:“是姜淇淇。” “……” 姜淇淇看她一眼,但好像已经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你要为你所说的话负责。”校长声音严厉,依旧是那老一套说词,“你也看到了,现在所有人都在场,目的就是将这件事的经过和真相理出来,撒谎对你来说没任何好处,所以希望你考虑清楚。” 张晓芙张张嘴。 但就像经历了很多事一样,她心平气和地说:“是,我已经想明白了。” 她说:“我本来也想将这件事隐瞒到底,一错再错,但江欲之前也告诉过我,这样没任何好处,只要撒了谎就肯定有漏洞,迟早被戳破……所以我已经决定说实话了。” “哦,是么?” 她这么理智,校长还有些意外,看了江欲一眼,再看向她:“那你先来说说事情的经过。” 张晓芙顿了顿,就开始说。 说她家境不好,住在邻省郊外,是贫困户,但因为学习好,在一场慈善晚宴上认识了姚雪玲。 姚雪玲因为那场活动而开始帮扶她。起初是定期打款,这个暑假忽然决定资助她转学,正是到这所私立的国际高中来。 听到这儿,姜腾脸色立即不好,看姚雪玲,姚雪玲则惊讶地找补:“我是听淇淇的意思!她跟我说想在这学校里有个伴!” 姜荣蕊很合时宜地嗤笑一声。 “……后来,姜淇淇就跟我说,”张晓芙继续说,姚雪玲瞪向她,大概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如此无畏无惧,“她和她那些朋友,让我装模作样地给她们补习,装成被她们欺负的样子,同时让我去讨好姜荣蕊,让姜荣蕊替我伸张正义,这样姜荣蕊就可以在学校里外不是人了。” “里外不是人”这说法还是江欲讲的。 姜荣蕊隔着姜淇淇,饶有趣味地看张晓芙一眼,但又装出不可思议和蒙受欺骗的样子。 姜淇淇看起来心如死灰,但只是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嗯……今天社团活动,”张晓芙道,“姜荣蕊忽然找到我,想和我谈谈,因为觉得被我给耍了,所以很不满。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把姜淇淇叫来。结果姜淇淇生气了,推了我,想污蔑给姜荣蕊,她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还好姜荣蕊有防备,让江欲一直在后花园那边等,他都看见了。” 说到这儿,她求证似地看一眼江欲。 --------------------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日更,如果没灵感或者有事会断T.T。避免失望,随缘刷刷比较好! 第19章 麻 江欲没应声,很平静,那表情就是默认。 他作为证人非常有说服力。只是一被指出来,气氛又有些微妙。 在场的校长、姜腾,都清楚上次关于陆学泽的事,姚雪玲也有所耳闻,用一种怪怪的目光看看姜荣蕊,再看看江欲。 但她不敢发表意见,校长和姜腾也没说什么。张晓芙不明所以,认为自己将事情办得非常聪明,表情坦然,姜淇淇则一直沉浸在低迷状态里,对周遭的气氛变化零关心。 上次陆学泽出事,姜荣蕊是受害者,江欲碰巧撞见一切,还带着一大群领导。结果这回又是姜荣蕊差点被诬陷,他目睹一切。 一次就算了,不会被怀疑什么。但发生两次,两次的结果还都对两人有利而无害,就让此时的气氛有些复杂。 姜荣蕊倒底气十足,先发制人道:“怎么了?我不可以请学生会会长帮我的忙?我在学校被孤立,连自认为关系最好的朋友都演我,每天被姜淇淇带着一群人给欺负得受不了,我还有什么办法?” “……” 江欲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显然和她站一边。 室内再次安静片刻,校长对姜腾说:“我看,这主要还是姜荣蕊和姜淇淇之间的事。” 他算挺客气的,也挺给面子,没直接点出姚雪玲也从中作梗。姚雪玲却有点自知之明,脸黑得很难看。校长继续说:“不如您回家后亲自处理一下这件事,我不好插手了。这位张晓芙同学也……” 点到为止,就不再说。 那意思是,张晓芙的事也该由他来处理,学校实在没多大责任。 校长也才知道,张晓芙是被姚雪玲给塞进学校的。应该是她打点通了教务处那边。而他是校长,管不到转学生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姜腾这几年在各个领域内举足轻重,全世界乱飞,登各种媒体报道,看样子也没足够顾及到家这边。 姜腾就低沉地应一声。 校长室里的人都散了。 几人一起乘上办公楼电梯,江欲在一层下,向姜腾道一声:“叔叔,我先走了。”姜腾应一声:“嗯。” 姜腾要去地下停车场,从办公楼可以直接坐电梯下去,他的车与司机都在等。 江欲也要去停车场,但他显然不想和他们一道,估计要从别的地方去。 看他出电梯,姜荣蕊下意识跟了,又在要合上的电梯门间站住,电梯门卡顿一下,只好笨拙地重新打开,姜腾在她身后低斥她:“你去干嘛?” “啊?”姜荣蕊也挺桀骜不驯地回头,蹙着眉,问他,“今天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受害者,你不应该回去训她们?叫我干什么?搞错人了吧?” 她目光示意那蔫耷耷、在姜腾身边就一个字都不敢吭的娘俩。 但姜腾还是命令她:“进来!” 姜荣蕊挺不服的,江欲也没走远,就停在不远处,回头来看了一会儿。 这时候才说:“你回家吧。” “……” 挺平淡的一句,姜荣蕊倒也冷静了。 他那意思,就是今晚约不成了。那就只好算了呗。她不再说什么,也不屑再和姜腾杠什么,悻悻地退回电梯厢,在身前抱着手,看江欲走远。两扇沉重的电梯门才得以在她面前重新关上,“吭”的一声响,门上的镜面映出她那张挺臭的脸。 姜淇淇一直站在姚雪玲身边,在电梯厢靠后的位置。 本来就像霜打的茄子,看江欲一句话就把姜荣蕊制住,他俩今晚好像还有约,就更加无言。 先把张晓芙送到住处,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小区全封闭,看起来很洁净,管理也挺好。 既然她缺钱,那这多半也是姚雪玲手笔。姜荣蕊撑着半边脑袋,从车上看着她进小区大门,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会儿倒没谁有心思怼她一句“笑什么”了。 回了家,在前厅,姜腾却让姚雪玲和姜淇淇先回屋。 他跟姜荣蕊说:“你等会儿到我书房来一趟,我有事要和你说。” 姜荣蕊直接炸了。 “那就别等会儿了吧,就现在?”她直接脱了外套,家里还没开始供暖,但已经开足空调。她跟在姜腾身后,问他:“是不是看你老婆和亲女儿都太可怜了,所以要先训一训我?” 那两人一直摆一副惨相,好像蒙受了多大委屈。真的很委屈么? 姜腾步子一顿,应该是又被她话给激怒。 最重要的是,他在外面受尊敬惯了,最容不了威严被挑战。 偏偏姜荣蕊说话特难听,也从来都不尊重他。 但她难听的话总让人无言反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尊重谁、不尊重谁与否,也是分人,姜腾自己又挺清楚这一切是为什么。 他步子顿了一下,姜荣蕊也跟着顿一下,挺警惕地看着他背影。 她已经准备好躲巴掌了,姜腾倒也没转过来,而是继续走。 她也就继续跟,和他一起进了书房。 姜腾书房布置得非常讲究,气派,是大企业家必备的阵势。 他在桌前那么一坐,后面是偌大一面红木背景墙,也和她隔出距离,就挺人模人样,像在外边时的形象。 姜荣蕊也不怵,坐在他对面,轻轻地左右转着椅子,问他:“什么事?” 她大概能猜出来,无非是质问她和江欲的关系。 但姜腾没说这个,而是盯着她,沉思半晌,问:“你以后准备怎么发展?” 姜荣蕊皱眉,开始拨弄桌面上离她最近的一尊水晶地球仪。 他徐徐说:“我知道你在做网红。” “停!打住。”姜荣蕊立即说,“别问这问那的,我没考虑过以后的规划。还有,网红这东西,对你们来说不是特上不了台面么?纯属我个人爱好,个人隐私,两年下来也就我亲妈支持我,所以劝你别这么好意思地突然拿到台面上来说,省得给家里丢脸。” “姜荣蕊!我在说正事,你最好好好说话!”姜腾又忍不住声色俱厉。 “……行,不好意思。”姜荣蕊使劲拨拉着地球仪,让它转得飞快,说,“我说话一直这么冲,拜你亲女儿所赐,习惯了。” 她不想和姜腾好好地谈什么。 她觉得这样特别假。特别特别。 但姜腾这次铁了心要和她好好谈,几次被激到,这次又忍了下来,换回长辈挺和蔼严肃的口吻,说:“也就是说,你有你自己的爱好,但对未来没什么规划。” 听到“爱好”这个词,姜荣蕊莫名地头皮发麻,缩了缩肩膀。 “嘶——” “那你,”姜腾道,“考不考虑进演艺圈?像你母亲一样。” “……” “别扯我妈吧。” “而且她不是混演艺圈的。” 是超模好么。 姜荣蕊眼里暗了暗,继续转地球仪,想着姜腾的话,头皮更麻。 她对他这个提议没什么感觉。 姜腾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看她不感冒,也不罢休,徐徐说:“我认识很多手下有经纪公司的叔叔,说出来你可能不知道,但公司你肯定都听过,其中一家是嘉策,在国内数一数二,你想必知道,那位女老板我也有来往。” “你走这条路肯定有条件。我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姜淇淇一直挤兑你,姚雪玲对你来说是后妈,也没平衡得了你俩的关系,我也一直没精力顾家。你虽然做什么都风风火火,能把很多事都处理明白,但心里肯定不怎么舒坦。既然对未来没什么规划,就没必要非得出国,和他们那么多人一样,所以你要是喜欢这条路,你可以试试,就留在国内发展,你觉得怎么样?” 姜荣蕊才算认真地想了想。 摆道理、讲条件讲利益的东西,她就能听进些。 她依然不觉得姜腾多真诚,但这话的本身很中肯。 她确实和“他们”那些人不一样。 “他们”指的是那些家境优渥的少爷小姐,北城数一数二数三数四的富二代富三代,官二代官三代……唯独她出身复杂,像个冒牌货。 他们要走的路,或者说他们那类人要走的路都如出一辙。 无论是江欲这样成绩优异的,之后肯定能拿到一份特别有分量的名校offer;还是姜淇淇这样笨得要命、一堆歪心思的,也能借姜腾带来的背景和钱砸出个国外好学历。 之后再借着家里的羽翼继续发展,继承并发扬家业,或者浑浑噩噩、花天酒地地啃一辈子老本……只要不出意外就循环往复,挺没意思的。 她这前妻女儿的身份也挺尴尬。 难道之后一辈子都要和姜淇淇你争我夺么?夺什么?姜腾的产业?想想就太搞笑了。 她没心思去当女强人,姜腾也不会多看重这对母女,她觉得姜腾迟早再要个儿子,再婚一次也说不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觉得姜腾完全是在为她考虑。 以此为缘由,把她从这个家里“请”出去,避免她再与姜淇淇和姚雪玲间有各种矛盾,他也算得以清净。 比起她自己当网红,被北城的顶流圈暗地里议论,被认为不伦不类、自降家门,倒不如堂堂正正地把她给包装成明星,也不算那么丢人嘛。 毕竟不是姜腾唯一的女儿,不是什么正统的大家千金,只是个他前妻不愿意带走的女儿罢了。要真能在演艺圈混出点名堂、风生水起,被包装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再拿些奖,也算为家里增光添彩了。 “你考虑得真好啊。” 姜荣蕊也没什么锐气了,幽幽地感叹一句,手最后抚过那尊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地球仪,起身说:“我考虑考虑。” 姜腾也没说什么。 姜荣蕊回了房间,先去洗漱,整个人彻底放空,就觉得挺烦。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手机,回复几个消息,也有江欲的。 他给她发了个泳池的照片,环境看起来不错,很高端,像某家酒店的。她打量了片刻,想出来,是一家SPA俱乐部,回了个问号。 江欲说:【明晚六点,我去接你。】姜荣蕊:【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们我这周末要去参加国考,听起来老厉害了对不对!其实只是被老妈逼着去试试水,要去好远的地方,还要住酒店,最后几天也不好意思不临时抱抱佛脚,所以这周可能更得稍微少一丢丢了T.T 第20章 泳池 姜荣蕊一觉睡到第二天近中午,在家里随便吃了点东西。 这周末,姚雪玲和姜淇淇都无心其他活动,就待在家里,看起来挺平静,没了以往那么大气焰,几乎不怎么说话。 但似乎也没因为昨天的事而受什么代价,说不定没几天后又会不长记性、故技重施,姜腾到底还是很偏心,姜荣蕊就不愿再想,她从没指望在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心情。 或许永远摆脱这环境,真不失为一个好决定呢。 但她到底不能一下子做出这么大抉择,下午收拾了一下东西,化淡妆,直接换上分体的泳衣。因为江欲说,那个SPA俱乐部的场被他包了,晚饭会直接在泳池里吃烤肉。 最后套上驼色的长毛衣、白色的毛绒外套,果然在六点准时接到江欲的来电。她刚接起来:“喂?” 江欲就挂了。 “……” 姜荣蕊也不大生气。 习惯了,都是常规操作。 她提着包,来到院门外,果然看见江欲的车停在一旁。 车门徐徐地上启,他还先将她一军说:“不是讲了,六点?原来你六点才开始从你房间往外走。” 姜荣蕊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过程加上往包里装东西、换鞋,大概耽搁了四五分钟。 她也知道,江欲就喜欢对她刻薄、找茬,上了车,很可怜地说:“多冷啊!我在外面多待上几秒就会被冻坏,万一你不守时,晚来了那么几秒,那我就不能陪你出去玩了。” 江欲果然笑了,打方向盘,倒车,说:“那你就不去呗?” “我不。” …… 那个SPA俱乐部在一家酒店的最高层,平时只向贵宾提供服务,所以人一直很少。这一晚由江欲包了,加上他两名朋友,以及那两名朋友所带的女伴,就仅有他们六人玩。 整个场地的面积相当大,光线不明不暗刚刚好。有专门的水疗区,在气氛幽静的靠里位置,还有两座气派的泳池。 一座适合游泳,划了泳道,一座临着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将璀璨辉煌的北城夜景尽收眼底,晚饭就在那里吃,整个餐桌漂浮在水上,有烤盘,也有生鲜的肉食和伴菜,还有一尊意大利的奥纳亚红酒。 姜荣蕊在更衣间脱个衣服就ok,所以比江欲早一分钟进场馆。 里面的温度特别暖。 江欲的两个朋友都已经在了,是陌生面孔,她也没见到之前那位次次都在的寸头。 两人都是挺标准的公子哥模样,即使不穿衣服也看得出来,且各自带了名女生,这些江欲都提前和她说过。 此时那四人已经下水,在那泳池里,对着一面景色绝佳的落地窗。加上室内光线昏暗,就衬得那城市夜景非常有感觉。姜荣蕊不怯生,主动打了个招呼,正在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四人才注意过来,聊天中止。 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和江欲一起的。 姜荣蕊穿着相当简约大气的黑色分体泳衣,身材优越——哪哪儿都优越。一双白得晃眼的长腿没入水中,一名女生忽然试探着说:“周昭?” 姜荣蕊好久没在现实里听过这名字了。 抬眼看女生,女生正面朝她,身材与她相比有些娇小,但长得很好看。 她挺高兴地说:“我在网上看过你,我名字叫‘林婴’,但你可能不知道我。” 姜荣蕊认真地听着,这时候江欲进来了,在她身后,慢慢地走过来。 那四人又安静片刻,两男的都笑了笑,说:“你终于来了啊。” 两女生目光也落在他身上,林婴没再说话了。 姜荣蕊到桌子边,他们留了面朝落地窗的最好位置给她和江欲。 她依次和两名女生打过招呼,另一名女生看起来文静,像搞艺术的,林婴反而变拘谨,没再说网上的事,同时和其他人一起看江欲过来。 其实这些公子哥都不会太难看,毕竟有钱,穿的用的都好,一般也会有健身的习惯,气质又受周围人和环境的影响,就很上得了台面。 但江欲是天生就长得非常好的类型,五官帅,大气,不过分坚利,也不娘,身材再好也因此而像是正常配置,并且他气场也很强。 尤其是现在,这样脱了衣服的状态,还露出点侧腰上的纹身。姜荣蕊就挺喜欢他这种反差感。 在学校的时候,他穿着校服,很正经,能骗骗那些单纯的少女,让她们觉得他是位非常优秀清冷的学长。但要是让那些人看看他脱了衣服什么样,估计会像此时的这两名女生一样,想说句话都有点怯。 不过也不用她们主动说什么。 人到齐了,就开始烤肉,吃饭,基本都是江欲和那两个男的在聊天。 看彼此互动,两女生不像是他们女朋友,好像只是一起出来玩一次,还不太能适应这种场合。 东西都很合胃口,她们也吃得少,之后就安静地听江欲和两男的聊得很起劲。 他们聊得上头,也不怎么吃了,只有姜荣蕊仍旧拿着一只烤鸡翅,吃得兴致勃勃,双肘甚至撑在桌子边。 他们聊的东西她有点感兴趣,会听一听。而她就算这么吃,也不影响她形象,且能看出来和江欲很熟,否则不会这么地无所顾忌。 林婴在她身边,看了她一会儿,大概对男生聊的那些不感冒,试着跟她说话,轻声地问她:“你住在北城吗?” 姜荣蕊于是看向她,点头。 林婴应该是个小网红,也点头,说:“我看你动态一直在南城,给朋友过生日,所以我以为你一直在南城。” 姜荣蕊就笑,说:“因为我拍了一大堆照片,还没有发完。而且懒得拍太勤了,能攒就攒着,慢慢发。” “喔喔。” 可能是听见她两聊天,江欲才有功夫看她一眼。 就发现她正在啃鸡翅的豪迈架势,像在度假,倒还挺自在。他手也正支在桌上,在玩着一根烟,那姿势还跟她挺像,侧过头来小声地揶揄她:“你饿疯了吗?” 姜荣蕊也在举着鸡翅的手后向他侧过头,面无表情地说着不亚于他的话:“反正我吃也吃不胖,吃了你家大米了?” 江欲一只手伸到水下,揽过她腰,手放在她小腹上。 确切位置应该是胃,大概是想摸摸她肚子鼓不鼓,打她的脸。 但她甚至还有点马甲线。她说:“你往下点呗?” 江欲手就准确地落在她小腹上。 他手心相较泳池水是热的,就很舒服。他竟然一下子就懂了她意思。 他之后也一直这么将她揽着,姜荣蕊则继续啃鸡翅,觉得这工具人不错,起码该有用的时候是真有用,就是说起话来有点恶毒。不过她挺擅长以毒攻毒。 吃够了,连鸡翅也不想啃了,姜荣蕊百无聊赖。其中一男的忽然跟江欲提议:“过几天想去一趟澳门,你去不去?” “去干嘛?” 另一个男的在提议的男人对面,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说:“他可能又犯赌瘾。” 两人一起笑了会儿,姜荣蕊第一次插话,问:“哪个‘du’?” 说完,她先笑了,两人也被逗笑半天。 其中一人才说:“别别别,别开玩笑,没那种可能。” 江欲最后也答应了。 “李承泽去不去?”一人问。 “多半。”江欲答,“我明天问问。” “好。” 姜荣蕊之后才知道,李承泽就是那寸头。 江欲后来问她去不去,她也答应了。同时问他:“有没有适合我开的跑车?” “什么?” 话题跳转得太快。 明白了她意图,江欲也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就像看白痴。 他们吃饭时聊了很久车,姜荣蕊认真地听了,但遇到很多专业术语仍旧不太懂。 她没在开玩笑,她非常认真,看着江欲的眼神和他看她的截然相反,又问一遍:“有没有适合我开的跑车?性能好一点就可以,保养方式最好简单点,外表不用多么娘。” 江欲就收回了那种眼神,问:“你预算多少?” “超多喽。”姜荣蕊想了想,“大几百万,小几千万。不要给我推那种专门用去装叉的,太浮夸。” “那你要去飙车吗?” 姜荣蕊还被他这反问给逗笑了。 “等你有钱了再说,行情会变。”他说。 “那好吧。” 这不就是在变相地骂她穷? 她只是突然冒出个想法,如果以后真去当明星,还混得不错,捞了很多钱,肯定要先买一辆跑车吧。并且不介意被人给拍到,求之不得,她就应该是那种形象。 …… 吃完了饭,休息片刻,六人一起在里面做水疗。 之后那四人想去游泳,两名女生才算放开些,去玩了。姜荣蕊则不想。 她一躺在床上、放松下来、按过摩敷过脸就不愿再动弹。 但江欲一过来,水疗师就离开。她有些不爽地侧过脸,看着他。 她慢腾腾起身,身上就是件换上的吊带,也觉得无聊,但不想再去扑腾水,遂跟江欲提议道:“你给我拍点照片吧。” “拍照片干什么?” “无聊呗。” 她探了探身,从一旁够过自己的包包,先把手机解锁,递给他,再拿出一面小镜子和一只口红,给嘴唇补上点颜色。 她今天的妆本来就淡,经过这么长时间,都有点晕了,但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就像每到卸妆之前,都会觉得妆容很独特,再补上点口红就更加完美。 江欲问:“你想怎么拍?” 手里转着她手机,看起来不怎么上心。 “随便拍呗,反正我这么好看。” 姜荣蕊笑嘻嘻地看着他,在做按摩的床上托起脸。 江欲坐在另一张床上,点开相机。确实怎么照都好看,就是这衣服不比泳衣强多少,问她:“你是要发出去?” 姜荣蕊想了想,又开始摆出很无辜的那一套,很聪明地回答他:“确实不适合发社交平台,所以有一点纠结,不过我可以听取你意见。” “我干嘛管你的事?” “那你问我发不发干嘛?” 江欲笑了,难得被她占一回理,说:“问一下不行?没想管你,脾气怎么就这么冲?” “哟,到底谁冲啊?我怎么就觉得你那么在意,你就是不愿意承认。” 她起身,和江欲面对面地坐着,脚落在他小腿上,问:“那这些照片给你,行不行?” “我要这些照片干什么?”江欲又笑。 姜荣蕊也好笑得不行,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坐到他腿上,对着屏幕整理了几下头发,然后按快门圆键,说:“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发给你。” 他拢了拢她两条腿,手也握住她大腿,看她照了几张。没多久就有点不耐烦,问:“你还要这样照多少?不都一个样。” 姜荣蕊很无辜地问:“你急什么?” 江欲干脆直接把她给抱起,往外走。 隔着雕花镂空的石墙,那边的四人还在泳池里扑腾,又笑又闹的,好像才开始找到这一晚的乐趣。 他就已经直奔主题。 可能是和姜荣蕊太默契,也可能是,姜荣蕊那三言两语的功夫仍旧那么欠收拾。姜荣蕊在他怀里歪着头看他,他凑近了重复她问题,说:“我急什么?” 他深邃又带着戏谑的眼,温热的气息,姜荣蕊又笑。 还好电梯里没其他人,高级客房的那条走廊上也没有。 她穿得太少,他也就披了条浴巾,进了房间,他拉着她简单地冲了个澡。而她始终一言不发,用那样无辜又直勾勾的眼神仰视他,又不动弹,任他用水冲,任他给她擦,总让人觉得特别烦躁。 情至深时,他那一晚上吻了她很多次。又漫长,又潮湿,又黏稠。 她一直在下位,总觉得只有江欲能给她这种压迫,始终有种不真实且几近要晕过去的感觉,结束时也总能很满足且服服帖帖。 她又耍赖地靠在江欲身上,以累为借口,其实更是觉得舒服。 江欲一边让她靠,一边玩了会儿手机,然后要去冲澡,就让她起来。 姜荣蕊还没靠够,他这样抽身就走,她觉得很不爽,忽然非常地不爽,对着他背影狠狠地说:“每次这个时候,都是你最不喜欢我的时候!” 江欲还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浴室走,反问她:“我得多喜欢你?” “当一会儿人肉靠垫怎么了!” 江欲不理。 她就开始倒在床上哭,假哭。她最会了。 江欲果然受不了,又回来,拉着她胳膊,烦躁地问:“你怎么了?” 姜荣蕊就像什么也听不进,继续假哭,将脸深深地埋进凌乱的床被,让演技更加逼真,也让江欲不好意思直接戳破她什么。 他过了一会儿才问:“你记不记得约法三章的第一条?” ——不能在不必要的时间哭。 姜荣蕊果然停住。 但又说:“那还有第二条。我的第二条,还有你的第二条。我的第二条是你必须温柔,你的第二条是,我有什么事情要提前和你说。可我早就说过了,我做完会累,我要抱,你凭什么不听?我不听我就哭!” “你是不是有毛病?” 姜荣蕊就继续哭,一边哭一边喊:“你都不遵守,我凭什么要遵守?你根本就不讲规矩,那我也不想讲了!” 然后她越哭越大声,江欲才俯下身,主动把她给捞起来,抱着她,但还是很不耐烦地问:“行了吗?行了吗?爽了吗?” 姜荣蕊勾着他脖子,不哭了,再假哭就要累死了。但觉得这么玩还挺有意思的,拼命地摇头。 江欲警告她:“我劝你别再得寸进尺,不然我迟早会烦。我认真的。” 姜荣蕊不以为意,转过脸,看着他,很认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江欲果然不再说什么。 就是那么一张挺不爽的脸。 “烦呗,烦呗,但又能怎么样?谁让你对我的新鲜感到现在都还没过?”姜荣蕊也不想再和他玩了,扳回一城就收手,挑眉,很得意地告诉他,“没办法,那就先忍着吧?看着你这么吃瘪的样子我就爽,可爽了。傻逼。” 江欲一脸无语地把她给推开,也回骂她:“傻逼!” 姜荣蕊躺在床上哈哈大笑。 她又不想进演艺圈了,进演艺圈说不定就不能和江欲打情骂俏了,尤其是他毕业出国后。 但就算一起出国,难道要和他去一个地方?她又皱着眉想了会儿。 首先是没什么几率,再者,凭什么。 可要是隔着千山万水,有了各自的新社交圈,还藕断丝连,好像又显得太深情款款了。 或许她现在操心这个非常没必要,但她又实在不认为,能再碰到一个像江欲一样合心意的partner,就又开始烦起来。披上他的大衣,摸出他的烟和打火机,在阳台上抽了一根。反正这决定就是迟迟拿不下来。 她一直想摆脱的挺恶心的生活,忽然进来了一个硬角色。 第21章 赌 江欲冲完澡,脑袋好像变正常了,在阳台上找到她,双手抄兜里,侧过脸问:“你怎么还抽烟?” 姜荣蕊吐出一口,眯着眼说:“因为烦啊,特别烦,美女的心事总特别多,你怎么会懂?” 江欲“嗤”了一声,看她这样就不想再问了,回屋里。 姜荣蕊笑两声,抽完烟也去冲澡了,睡觉。 * 新的一周,上周五的闹剧以张晓芙转去了其他班而结尾。 那班级还离姜荣蕊她们班特别远,多半是想尽可能减少彼此见面的机会,让这件事快点翻篇。 这一转班来得突然,也莫名其妙,旁人肯定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但又没办法知道,就不了了之。 每个人到底还是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身边的事再狗血,再源源不断,也损害不到她们的切身利益,随便听一听,当看戏就好了。 这事校方也没管,交给了姜腾,真相就永远不会被公开。因为追本溯源会涉及到姚雪玲,太伤姜家的面子。任之前那些闲言碎语继续生效,姜荣蕊照旧是“拉拢张晓芙、妄想陷害姜淇淇”的人。 亲眼目睹了江欲和姜荣蕊在一条线上,姜淇淇比以往蔫了点,但就那么一点,该装得嚣张跋扈时照旧嚣张跋扈。反而是林小珑,经过那天的刺激,莫名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在那些恶心姜荣蕊的事儿上丝毫不马虎,甚至变本加厉。 姜荣蕊在学校待了几天。 她怀疑,当初也是姚雪玲要把她和姜淇淇安排在一个班级,加上姜淇淇初中就认识的那些朋友,纯纯来恶心她。 接着她请了近两个周假,要去澳门玩。 除了上次一起吃饭的两名公子哥、李承泽,还有他们的其他朋友。其中几个姜荣蕊听过名字,但都是男的。 请假前,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周五,又是学生会开完会,只有她和江欲两人留会议室里,她问江欲:“一起去澳门的都是男的?” 江欲点头。 她脸上无语的表情特别明显。 “那怎么就你那么矫情,要带个女的呢?”她质问。 江欲也没理。 “那要不我再叫个朋友吧。”她想了想,说,手机在手里转几圈,“不然我自己一个人去,多无聊。” 江欲说:“随便。” 由此,姜荣蕊给隋然打了个电话。 隋然比她大一岁,在南城读一所模特学校。感觉她平日里非常自由,到处跑,最近好像也没什么活动。 电话接通,隋然听她说明了意图,挺乐意一起去玩。她那两周里确实没什么事,有也是小事,都可以推。最主要是,姜荣蕊神神秘秘地告诉她:“有很多北城的富二代帅哥一起。”她听起来就更开心,兴趣也更浓郁。 就这么说定,届时定下具体时间再告诉她,姜荣蕊挂上电话。 旁边的江欲看起来挺戏谑,问她:“‘北城的富二代帅哥’?” 姜荣蕊非常坦然地点头,反问:“难道你们不是么?” 江欲又无话了。 他俩总是能这样,把对方噎得哑口无言。 加上隋然一起去,姜荣蕊彻底开心了,说:“那就这么定吧。我周末收拾一下东西,到时候飞机时间定下来了,你告诉我一声,我也好通知她。” 江欲说:“行。” * 十月下旬,江欲他们几个公子哥一起坐一架私人飞机去澳门。 谁的飞机,姜荣蕊没管,她只要舒服就行,自己占了一条长沙发,旁边是一条长几,放着水果和蛋糕,都是她独享。帘子一拉,任那些男生在靠前的位置上聊天,吹牛,她倒在沙发上p以前的图。 与此同时,隋然也在从南城飞往澳门。 她那里离澳门更近,飞机时间也早,就提前到了。 江欲等人从单独的出口出机场,早就把一切都打点好,包了几辆跑车,这大概是他们生活中最基本的操作。 他们在那对着几辆车评头论足,姜荣蕊也把隋然给找来,与那些人还有一段距离,侧过头问她:“帅吧?” 隋然轻轻地笑几下,看起来挺满意。 因为是来旅游的,隋然今天也打扮得漂亮,笑一笑春光明媚。 加上是模特出身,和姜荣蕊站在一起就非常吸睛。但要去酒店,一辆车上只能坐两人,江欲忽然问姜荣蕊:“你会不会开车?” 姜荣蕊翻个白眼,用眼神问他是不是有病。 不过她反应过来什么,看一眼李承泽。他就在江欲的身旁。 澳门温度比北城高得多,姜荣蕊和隋然都在机场脱了外套,只穿着裙子。 李承泽身上就一件T恤,在抽着根烟,打眼看去是和江欲差不多的身形。他在两人的视线里是一个侧身,脖颈线条优越,上面的纹身也非常清晰,和姜荣蕊对他的第一印象一样,特别MAN。 感觉隋然的目光也总落在他身上,正好,姜荣蕊跟江欲说:“那就让你朋友载一下我朋友,又不是什么大事。” 隋然看着李承泽,那种觉得有点意思的笑还没收回去。 李承泽听了这说法,也看过来一眼。 江欲也看他,用眼神问他:行不行。 李承泽吐出口烟,看样子没什么大不了,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就这么决定下来。 一行人的目的地是永利皇宫。 江欲他们看样是铁了心要在这一片玩。这是位于氹仔和路环之间的一片填海区域,汇集了十数家世界级赌场酒店,也是他们这群人此行的初始目的。 哪怕他们没几个满21岁,但有些规矩在有些人面前也不是绝对。进到那金碧辉煌的地方,还有人专门迎接、带路,让一行人先熟悉了各自房间。 那房间里也全是白和金的高级配色,姜荣蕊挺满意。尤其窗外,就是这家酒店的表演湖,长长的一条分外壮观,此起彼伏的喷泉无休无止,还有缆车经过其上。 她在那边看了会儿,已经听到江欲他们的商量,问他:“你下午就去玩?” 江欲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冲澡,此时刚出来,好像立马要出去的样子,应:“嗯。” 还问她:“你不去?” “我对赌钱又没有兴趣。”姜荣蕊说。 “也是。”他道,“你没钱。” “……” “你们这几天都要这么玩?”姜荣蕊不死心地问。 “看看吧。怎么?” “那你干嘛要把我叫来!”姜荣蕊转身,好笑地提高些音量,“就为了每天晚上陪你睡?你可真会坑蒙拐骗啊,江欲,我就不会觉得无聊?” 江欲也笑了。 他就穿了条短裤,正站在浴室外,用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那副身材,还有那侧腰上的纹身都让人移不开眼。他说:“我还以为你对赌钱有点兴趣呢,还打算借你钱。” “哟?” 姜荣蕊玩了会儿手指,眯了眯眼,问他:“怎么借?” “你说怎么借?” 姜荣蕊算是明白了,点一点头。 “那我花光了呢?” “那怎么借的就怎么还。” “哟。” 姜荣蕊忽然有了个好主意,暂且压下心中不满,上前,仰头捧着他的脸,恶狠狠说:“那你今晚给我早点回来,怎么样?” 江欲也笑了,说:“好啊。” 他彻底吹干了头发,换了衣服,就去玩了。 姜荣蕊找了隋然,去挨这儿挺近的威尼斯人逛了逛,那里哪怕不是节假日也有挺多人。 逛完,都快傍晚了,听说那里的赌场是全球最大,两人抱着侥幸心理想去看,果然被不出所料地拦在外面。 “要不去找你对象他们?”隋然问,“他们不是也在赌。” “哈?” 姜荣蕊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第一次听到“你对象”这种说法,都有点愣了。 然后就觉得特别好笑,说:“也是。” 两人就回了永利,找到赌场位置,同样被拦住。 姜荣蕊给江欲打电话,解释半天,才说明自己和隋然是跟他们一起的,被放进去,却发现也没什么意思。 可能因为那些筹码输输赢赢,都不是经过自己手,于是没什么实感。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用微信给江欲提了个醒:【今晚早点回。】拉隋然走了。 两人去餐厅吃饭,但一时没有位,干脆先去坐缆车。 缆车经过湖面上方,可以看喷泉表演。白色的水柱在夜色中成排升空,此起彼伏,非常好看。伴着背景音乐,尤其是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就挺浪漫。 姜荣蕊先和隋然一起拍了几张照,就托着脸,欣赏外面的景。 忽然冒出个想法,她一定要拉江欲来坐一次。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就是,想看他被逼着坐这东西时的臭脸。肯定特别好玩。 …… 晚上,两人吃饭,照旧能从身边的落地窗看见那片湖。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人在坐缆车,听着音乐,看那些喷泉。 菜的味道还可以,最好吃的是一道花雕蛋白蒸龙虾。姜荣蕊忽然跟隋然提议:“从明天开始,我们两个自己出去玩怎么样?” 隋然有点状况外,问:“那他们怎么办?” “他们都是赌鬼,来这里就为了输钱,都不管我们了,你还想管他们啊?”姜荣蕊没好气地说,“所以还不如我们自己玩。我看这周围挺多酒店的,实在不行,就去澳门半岛或者路环逛逛。” 隋然:“嗯。” 姜荣蕊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你是不是舍不得帅哥?” “切!才没有。” 但她这反应,多半就是了。 姜荣蕊就笑得更厉害,继续追击,问:“你喜欢谁?是不是李承泽?” “李承泽?”隋然笑着皱了下眉。 “就送你来的那个寸头。你竟然没问出他名字?那你们一路上都聊了什么啊?该不会什么都没说?哈哈哈哈,这也太不像你风格了!” 说到这个,姜荣蕊反而挺兴奋,隋然就一个劲地撇嘴,却也不反驳什么。感觉她真对李承泽有点想法。 不过也是,平心而论,他们那群男的确实有魅力。第一次见李承泽,姜荣蕊也觉得他有点个性。 与隋然之间的玩笑点到为止。 她忽然收到江欲消息。他问她:【你在哪儿?】隋然低头,继续喝汤,她回复江欲:【在吃饭。】江欲说:【那我过来。】姜荣蕊问:【你一个人?】【那不然呢?】【行。】 她想了想,还挺好心的,主动给江欲添了些菜,尤其是那道蒸龙虾。 江欲没多久就过来,姜荣蕊本想嘲笑他几句,但看他气色还不错。他二话不说地开始吃饭,她问:“那些人呢?都还在玩?” “是啊,不是你让我早点结束?” “……” 江欲说完这句话,还特意看她一眼。 姜荣蕊皮笑肉不笑,看隋然,所幸隋然走神了,没在意。 她心思确实不在这儿,江欲告诉她:“你可以去赌场找那些人,让他们教你。” “嗯?” “可以?”隋然竟然还有点心动,笑,“还是你单纯想要支走我?” 她这人说话也有点好玩,江欲就笑了笑,说:“是真的。” “那我去看看。”隋然利落地起身,说,“姜姜,我先走了。” 姜荣蕊点头,看她拿起桌上的小包,往洗手间,应该是要先补个妆。她越来越觉得这事有意思。 没一会儿,她看向江欲,指了指窗外,说:“去坐个缆车?” 江欲看了眼,果然毫无兴趣。 淡淡问:“你刚才没坐?” “没有啊,刚才一直在排队呢,等吃饭,但我真的好想坐那个啊,一个人坐又没有意思。”姜荣蕊托着脸,看着他,说起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还特别特别的真诚、恳切,“而且你不觉得,一起坐一次缆车会非常有情调吗?江江?” 第22章 跑路 “嗯?有情调么?”江欲如此反问,话里的意思却已十分明显,就是:你实在没必要这样胡说八道。 但姜荣蕊就是执拗,换了种方法,撑着脸,非常不屑地反问:“您怎么就这么急?你这个人真是没意思,我跟你说,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倦。” 最后一句话,她是学着江欲那句“我劝你别再得寸进尺,不然我迟早会烦”说的。江欲明显听出来了,嗤笑一声,说:“你要非这么幼稚,也随便。闭嘴吧,让我好好吃一会儿。” “那你是答应了?” “嗯。” 姜荣蕊就笑了,也开心不少。 果然如此,她就喜欢逼江欲做他不愿做的事,看他吃瘪的样子,看着他那张臭脸就觉得好玩。 她点点他盘子,说:“行,那你快点吃吧,这可是我特意给你添的蒸龙虾,是我在这儿最喜欢的一道菜了。” 江欲不咸不淡的,又一声“嗯”。 他终于吃完,姜荣蕊挽着他手去坐缆车。这里的住户可以坐无限次。 她就像第一次来,和他上长长的电梯,好像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都要和他说一下,直到他彻底烦了,问她:“你能不能别演了?” 姜荣蕊笑喷。 终于坐上缆车,她又来到表演湖上方,再次看白色的水柱高高喷起,形成连绵不绝的波浪状纹路。在快结尾时,恰好又放到《泰坦尼克号》的主题区《My Heart Will Go On》,给这纸醉金迷的大环境添一些意境。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在我的每一个梦中,I see you,我都能看到你,I feel you. 我都能感受到你。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我便确定了,你在永恒不变地跟随着我。 …… 姜荣蕊欣赏得津津有味,身边江欲的声音响起,却格格不入,低沉,懒倦,又有点不悦,问她:“开心了?” 她虽然逼着他来,一路上却没怎么看他,而是一直对着窗外。这会儿侧过脸,看着他那张脸,哪怕听出他问题中包含鄙视,也笑了,说:“开心了。” 随后跟他回了屋,洗澡。 她先洗的,将头发吹到八分干,裹着浴巾,仰倒在床上,看着江欲过来,问他:“你准备给我多少?” 他说:“给你一半。” “一半是多少?” “我还剩五百多万。” “哟。”姜荣蕊没忍住,笑出来,歪了歪脑袋,盯着他靠近,“那我要是全输了怎么办?” 江欲解着浴巾,也笑了,俯下身,与她不过咫尺距离,鼻尖几乎要挨上她鼻尖,问:“那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去给你要回来吗?” 姜荣蕊主动凑近了些,与他贴上鼻尖,而后开始接吻。 江欲真以为她要去赌。 这一晚他有点浅尝辄止的意思,反而变成姜荣蕊不肯罢休,缠着他,一定要把两人都彻底掏空了才尽兴。最后还不忘让他打钱,盯着他打,再看自己的手机短信,确认那笔五百万到手。 看她这贪财的样子,江欲也没多想,还以为她这晚这么主动都是为了钱。 * 其实姜荣蕊这么做,只是为了,在之后逃跑的几天里不那么想他。 次日早,江欲果然不想受这一夜多大影响,很早就起了床,吃早饭,又去和他那些朋友泡赌场里。 他本想把姜荣蕊叫起来,但姜荣蕊抱着被子,连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地跟他耍赖:“我中午再起床,下午再和你们一起玩,你能不能别老这样折腾人!我真的很累。” 江欲就放弃了她这摊烂泥。 姜荣蕊也不怎么担心他。 他既然说给她一半钱,那他就还有五百万,这估计是他打算用来玩、就没想着收回的数目,也说明他有数,至少不会输个倾家荡产。 而姜荣蕊根本就没打算参与,她依旧对那种游戏不感兴趣,不觉得自己能从输钱赢钱的过程里得什么快感。她准备跑路了。 待江欲离开,十分钟过去,她迅速地起身,给隋然打电话,让她也收拾东西。 …… 中午,江欲再回到房间,就看见姜荣蕊留在床上的一张纸。 上面写着:【不好意思,既然您不打算陪我玩,那我就自己和朋友去玩了!在回来之前请勿联系,谢谢!另,谢谢您的五百万赞助,不胜感激。——姜】他把纸撕了,也就笑一声。 * 其实姜荣蕊和隋然没跑太远,只是在周边逛。这里也算极尽奢华的一片区域,她有了大把钱可挥霍,不用去赌,花起来绰绰有余,玩得就非常有底气。 先后去了许多家酒店,吃吃逛逛,用了近一周时间,还用富余的钱买了几个包。 其实澳门的签证最多待七天,但江欲那些人什么办法都有,她俩就跟着沾了光。 和隋然玩了一圈,拍了大堆照片,感觉又可以慢慢地发一个月了。最后一晚住美高梅,她们那套房的窗户正好能看见永利。 姜荣蕊手里的钱花差不多,感觉隋然也望眼欲穿,于是提议:“不如我们明天就回去。” 隋然很快点头。 “不信他们赌了一个多周还不腻,钱早该输光了吧。”她挺不爽地说,“要不试着叫上他们去半岛和路环玩?尤其是把李承泽给叫出来,怎么样?” “……哈?” 隋然没承认过她对李承泽有意思。 但她的各种反应、神情,据姜荣蕊对她的了解,都让她明白,隋然确实对李承泽有点兴趣。 她问:“那走之前那天,江欲叫你去赌场,让那些人教你,你没抓紧机会和李承泽交流一下?” “嗐……” “没有?” 僵持半天,隋然才不得已说:“其实我那天没去呢。” “哈?” 姜荣蕊只有不解,问:“怎么?” 多好的的机会。 并且这听起来就不像是隋然的作风。 隋然就耸了耸肩,说:“不为什么。” “本来是有点想法,妆也补过了,但最后站在那门口,犹豫半天,反正就是没进去。可能我还是和那群人不怎么熟吧。” 姜荣蕊梗了半天,竟然笑了。 她和隋然认识也快两年。 从一开始在网上彼此欣赏,各平台上时常聊天,偶尔互动,到后来,逐渐和其他几位志同道合的姐妹形成一小圈子,线下的各种聚会多起来,成为了真正挺好的朋友。 隋然简直就是人来疯类型,遇上帅哥,都是直接拿着手机、昂首阔步去跟人家要微信的。 或许真有种说法,是一物降一物。 也有可能是真喜欢。 姜荣蕊思索半天,觉得这根线她得努力牵牵。 虽然有没有结果不好说,但万一有意愿却没机会开始,就太遗憾了,她和江欲都是单刀直入的类型。她于是决定下来:“那我们明天回去,我和江欲说,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半岛和路环玩,他肯定要再带一个人,就让他带李承泽,我不信他那么没用。” 隋然刚“嘶”一声,她又说:“不然他们一周后就回北城了。” 此话一出,隋然立即同意。 姜荣蕊也好笑:“不是一听说帅哥就两眼放光吗?第一次看你这么怂。” 隋然撇嘴。 想到她快过生日了,姜荣蕊又说:“如果真能成,这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了,先说好。” 隋然于是笑喷,揶揄她:“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姜荣蕊?” * 次日,中午,江欲回到房间,就看见姜荣蕊已经洗好澡躺床上了,床头柜还多了几个包。 屋里的窗帘被合上,不知道还以为现在是夜晚。 他看了她半天,眯了下眼,真有想把她给扔出去的冲动。姜荣蕊则起身,上前来搂住他,整个人都在使劲,把他往浴室中带,说:“你已经连着玩一个多周了,我们一起去旅游吧,我真的无聊死了。” 她每次这样都让江欲想发火。 真真正正地想发火。 他确实认为,姜荣蕊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底线,迟早有一天,他会对她整个人忍无可忍,让她滚蛋。 但她也不会被威胁到,因为她就是觉得好玩,并且就非要这么做,像一只猫,在主人三番五次的警告下依旧去故意打翻玻璃杯,还要再挑衅地回看他一眼。 而这么做时,姜荣蕊还抱着他,还在往上卷他的衣服,还在仰着头巴巴地看他,眼睛像小狐狸,其中写着昭然若揭的想法。 “真的,你还有钱么?”她软软地问。 他闭了下眼,气稍微顺了点,说:“你是真有脸回来。” “我想你嘛。” 她在他面前解开腰间的系带,但只是解开,拉过他手。直到他把她推开,转换了两人的位置,把她给抱上盥洗台。但姜荣蕊用一条腿将他制止,又说一遍:“别赌了,我们去玩几天吧,带上我朋友,你再叫着李承泽,我感觉他两能成。” 至此,江欲才彻底烦了。 他干脆直接扯过姜荣蕊浴袍,把她给从盥洗台上拽下来,算是最后温柔地把她抱到了床边,脱手,狠狠地甩下去。 他第一次用浴袍的绳子捆住她手,脱了T恤,堵住她嘴,也不想看她那张脸,把她整个人都翻过去,不顾她呜呜咽咽,把被她挑起的所有火都还回去。 之后姜荣蕊被松开,她眼里还有泪。 她真的觉得被欺负了,立即拽着江欲的头发,对着他肩颈狠狠地咬。 结果他皮肉结实得要死,除了留两道牙印,她不觉得他有多疼。她也彻底毛了,喊:“我再也不和你玩了!狗东西!” 她狠狠地吸两下鼻子,又被江欲给推着倒回去。 她不想看他,但被他用一只手捏着脸。 她只能在一层薄薄的眼泪里注视他,他面无表情,看她的样子就像在审视什么东西。这会儿倒变得温柔了,姜荣蕊也在那一浪接一浪里慢慢地静下来,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没忍住握住了江欲的手,他就慢慢地松开,和她贴更近些,一只手按着她脑袋,吻她的侧脸。 后来被他抱起,她看着江欲的下颌线,还想问那个问题,必须让他同意才行,却又有点不敢。 纠结了半天,她握着他手臂,还是开口,说:“我想和你一起去玩嘛。” 第23章 火 江欲最后还是答应了。 姜荣蕊就舒坦了。事后他又玩手机,她环着他手臂,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那时候提别的男人?但我只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没想那么多……嗯?” 她态度特别好,柔声细气的,但那声音一直在江欲耳边嘀咕嘀咕,江欲就烦了,并且姜荣蕊还老摇晃他手臂。 他于是侧过身,掐了姜荣蕊下巴片刻,让她不要再说。姜荣蕊反而握着他手腕笑了。 “那你去说说行不行?我朋友喜欢李承泽,就我们四个一起去玩,咱俩撮合撮合他们两。你是不是从小到大就没旅过游!”姜荣蕊干脆翻到江欲身上,撇开他玩着手机的手,捧着他脸就开始亲,一边亲他的嘴唇一边问,“行不行?行不行?……” 要不是为了隋然,为了求江欲叫上李承泽一起,她绝对会继续扯江欲的头发。这狗男人才不配她这么温柔。 结果江欲按住她后脑勺,开始更狠地回亲她。但他主要目是在她下唇上咬一口。姜荣蕊吃痛,但江欲也有分寸,她嘴唇没破皮出血。 她赶紧撑着江欲的身子起来,皱着眉看他,他说:“我已经答应了,你能不能闭嘴?你是不是属鹦鹉?” “……你这么暴躁干什么?有病吗?”姜荣蕊没忍住,笑出来,又去抢他的手机,“你是不是在和哪个妹妹聊天?对我也太心不在焉了,我意见很大。” “那现在还用得着你在这儿?” 姜荣蕊努了努嘴,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巴掌,才算消气,回到自己位置,也开始玩手机。 * 江欲办事一向靠谱,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第二天,他没再那么早起床,李承泽那边也搞定得顺利。 他应该是在手机上和李承泽说了说,就成了,效率可谓相当高。姜荣蕊还有点纳闷:“这个人不会也暗恋隋然?” 江欲告诉她:“他只是也觉得无聊罢了。” “不可能。”姜荣蕊摇头,“人心叵测,就像你也被我给迷得神魂颠倒一样。” 江欲照旧是闭了闭眼,不和她这样的烂话相计较。 第二天下午,在澳门半岛的酒店就订好,四人的行李和来澳门时一样,提前寄过去。 江欲和李承泽一人一辆跑车,分别载着姜荣蕊和隋然,路上听着音乐,兜着风,姜荣蕊戴上之前挥霍他那五百万时买的墨镜,吃着零食,觉得这才是旅游该有的样子。又想到李承泽跑车上还有隋然,并且自己已经叮嘱过她,一定要放开,想像此时那两人会是怎样的状态,就觉得更加有意思。 剩下的一周里,四人就脱离了大部队,单独玩。 去了澳门半岛必打卡的大三巴,然后是博物馆,玫瑰圣母堂……在主教山的瞭望台上看澳门全景,也能看到澳门塔。姜荣蕊就忽然有了新想法,跟江欲说,她要在离开澳门前去蹦一次极,最好是最后一天去。 反正他们有车,来来往往都方便。江欲也答应了。但他不想跳。 姜荣蕊问为什么,他说觉得很蠢,姜荣蕊就冷笑一声:“您是有多不食人间烟火?” 之后吃了很多特色美食,比如椰子雪糕和龙虾面,又去了路环,打卡了非常有名的安德鲁饼家。一路上就是开车兜风,逛逛逛,吃吃吃,姜荣蕊很有心机地总拉着江欲一起,又和李承泽与隋然保持开一段距离,几乎全程给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感觉两人也越聊越合拍。 最后一天,她不再操心那两人的事,单独和江欲去了澳门塔,蹦极。 那个项目是从233米的地方往下跳,江欲已经帮她预定好。她让江欲在底下等,自己去61楼登记,填责任书,称体重,穿背带…… 虽然觉得有意思,但说完全不紧张是假的。 最后,她站在那延伸出去的半台上,从二百多米的高度向下望,看着有些灰蒙的城市景色,心中五味杂陈。 身边的工作人员倒数:“5、4、3、2、1……” 她才开始酝酿,就被推下去。 那瞬间来不及想什么,是脑袋空白,是一脚踏空,是彻彻底底的失重,非常爽。 但没多久就达到极限,她拉绳子,这样才能使整个人正立过来,就像刚死过一回,明明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所有事都已经在脑中过一遍。她依旧不敢使劲地喘气,只是望着远处的一片苍茫发呆。 忽然想起,右手还一直戴着在录像的GoPro,觉得自己的下落过程肯定丑爆了。 回弹之后还有段时间,她之前一直沉默,连叫声都没有,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就这样结束未免太无聊。 想到江欲还在塔底下等她,希望他看不清自己下落时头发被风给尽数掀起的秃样,她才眯着眼,偏了偏头,对着右手说了几句:“我觉得江欲好像个傻子,和他一起出来玩非常非常无聊,特别的没意思。” 最后被放到软垫上,装备都解开,她骂江欲也骂够了,再到他面前时已然笑脸明媚。 江欲也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她干的“好事”,问她:“挺爽吧?” 姜荣蕊翻了个白眼,说:“怎么问得像刚完事一样。” 之后她领到笨猪跳证书,还有视频,又在塔上逛了逛。 在这澳门之旅的尾声,她才开始觉得有些不舍。 她也始终没把这件事告诉周照宜。 澳门和港城多近啊。如果告诉周照宜,让她知道自己在澳门,周照宜一定会大大咧咧地说:来港城见见妈妈吧。 但姜荣蕊不想。 或者说,近乡情怯。 这18年来,她都没有和周照宜见过面。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刚有一部手机,战战兢兢,从姜腾助理那儿打探到周照宜电话号码,觉得那么神奇。 她的第一条短信,就是发给周照宜的。她趴在床上,对着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小心翼翼地给她编辑出内容:【你好,妈妈!我是蕊蕊……】好像很激动,很忐忑,也非常难过,对于她生命里这个本该有着更大分量的角色。 结果周照宜直接回给她电话。 姜荣蕊不可置信地接起,听她激动地问东问西,自己却磕磕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但后来就好了。 两人开始聊天,几年后微信什么的都加上。 她上高中后,周照宜非常支持她做网红的想法,她那些社交媒体上的照片和动态她都有看,姜荣蕊也关注着她ins……只是若要见面,她不太能想象那是幅什么场面。大概就像第一次给周照宜发短信,忽然接到她电话,那么不知所措,她不太喜欢那样的感觉。 离开澳门塔之际,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她指了指港城的方向,问江欲:“港城就是在那里吧?” 江欲应:“嗯。” 又说:“你妈不是在那里?” 姜荣蕊对上他坦然的眼神,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就也应一声:“嗯。” 然后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在澳门的最后一个下午,江欲又带她去兜风。 沿着有海的地方,带她漫无目的地开车,一路狂奔,有点像他们第一次之后。 姜荣蕊也挺喜欢这种感觉。尤其在蹦极后不久,什么事都不用想,吹着风,看着景,听他放着一首《Lust For Life》。 They say only the good die young他们说唯有美好年华已逝That just ain't right这正是大错特错…… 身边还有个依旧那么顶的男人。 * 姜荣蕊和江欲一起消失了近两周。 学校里不少人都说,他们是一起出去玩了。 与他们同行的北城公子哥有好几位,学校里就难免有人听说,他们是去了澳门。虽然姜荣蕊的社交平台上没证据,证明她一起去,但根据她之前待在学校还发在南城的照片,她应该会过一段时间才发澳门的照片,到时候真相如何就一目了然了。 这事的影响确实不好。 但江欲早把学生会的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用他随时随刻地管着、搞一些形式.主义上的验收,就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几天的事都由副会长完成得挺好。 又回到这样的环境里,姜荣蕊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也挺受不了。 在班级里,姜淇淇林小珑那些人总那么无所事事,喜欢围成一堆叽叽喳喳,让她的生活与在澳门时的宁静截然不同。她就很纳闷。 她想,这些人也有钱吧,平日里的社交活动也挺丰富吧,甚至很高雅,那为什么就不能把眼界放开阔点,多去旅旅游、蹦蹦极什么的,为什么总喜欢捏着她不放,自诩清高又净做着纯恶心人的事儿。或许把她们关在学校实在让她们太无聊。 大概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让她去澳门玩了近两周,再回来,她看着这群人就觉得烦躁,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闷了,也太压抑,做不到像之前那么不屑一顾。 尤其对于变本加厉的林小珑。 她在姜淇淇身边总是最积极的一个,姜荣蕊扪心自问,和她从来都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她是哪根神经被刺激到。 从澳门回来的第三天,她就终于忍不住爆发。 彻彻底底地爆发。 那时候是体育课结束。那节体育课,她们班恰好和张晓芙转去的班级撞一起。在开了暖风空调的体育场馆,两班级女生遥遥相望,气氛微妙又尴尬。 面对面做完了准备活动,接下来是自由时间,姜淇淇她们又搞出一让姜荣蕊哭笑不得的骚操作。 只见她们一起走到那班级,把张晓芙给拉出来,倒不是报复她上次倒戈的事儿,而是一群人坐在软垫上,就跟阔别已久的好姐妹似的嘻嘻哈哈地聊天。 张晓芙逃脱不过,好像也觉得莫名其妙,但只能那样“嗯嗯啊啊”地应付。 用这么一出来暗讽谁,不言而喻。 毕竟其他人始终不知道这件事真相,只知道姜荣蕊曾想拉拢张晓芙陷害姜淇淇。 姜荣蕊实在哭笑不得,看了一眼,就不再看。 只是这偌大场馆里,无论发出什么响动都会有回音。她们那一团人声音大,一波接一波地传过来,简直就像耳边赶不走的蚊子。姜荣蕊实在受不了,看体育老师不在周围,起身先回了教室,也有个别不爱运动的学生这样偷偷溜回来,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地玩自己的。 但下课后,姜淇淇那一团女生乌泱泱地进来。 林小珑很大声地说着:“……她那么爱管闲事,怎么不去工厂拧螺丝钉?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女警?” 一群女生嘻嘻哈哈地笑。 林小珑说完还那么高调地看姜荣蕊一眼,接着向姜淇淇抛出个眼色。 姜淇淇现在倒不敢在姜荣蕊面前多造次,只是轻轻地笑笑,算回应,再飞快地瞥姜荣蕊一眼,就收回视线,不和她对视。 而姜荣蕊那一刻是彻底地火了。 她几步冲到教室门口,一把拽住走在最前面的林小珑衣领,把她给拖到离很近的讲台边。 再揪着她头发,把她头一下一下地狠狠往讲台边砸,同时骂着她:“你他妈没完没了是吧?就喜欢在背后阴阳人是吧?到底是谁最闲,嗯?我发现这群人里就你最爱挑事儿最恶心,说别人话时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烂样,有妈生没妈教的贱东西!” 第24章 不服 谁敢过来拦,姜荣蕊就揍谁。 但来掺和的都是姜淇淇那群人。姜淇淇挨最近,刚靠近一步,就被姜荣蕊给抄起板擦来照脸砸,呛一嘴白板笔油。后来再有人上前,也挨了姜荣蕊几巴掌,总之讲台边就是一片混乱,已经在教室或者后进来的人都懵了,定格着,看戏。 这一场闹剧直到下一节任课老师进教室才收尾。面对这一幕,她吃惊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随后尖叫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姜荣蕊才冷静一些,停了手。 揍林小珑和骂她的时候挺爽,现在结束了,到了事情的清算阶段,她才觉得自己是有点冲动。 她之前闹到级部主任或校长那儿两件事,唯独这一件,她办得特别不聪明,动手前根本就没有考虑。后来她站在走廊上,等级部主任过来处理,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想报复,且用这么直白暴力的方式。明明已经被那群人给恶心了那么久,却偏偏在这一次忍不了。 林小珑额头被她给磕出血。想到之后各种烦人的“审讯”,她忽然扭身,回教室,已经开始上课的任课老师被她给吓到了,问:“姜荣蕊,你又回来干什么?” 姜荣蕊不发话,只是快速到自己位置上,简单地丢了些东西进包里,提着走了,撂下句话:“我本来就没有错,不需要留下来,我揍人揍累了要回家歇息了。” “……你!” 任课老师第一次看她这么反叛,平日里她最多看起来比较冷。 但她也不能把姜荣蕊怎样,就紧紧地闭了闭眼,忍了,任她去,继续上自己的课,反正之后那些事儿会由学校领导来处理。 其实她也知道,一直都是姜淇淇那些人在抱团,排挤姜荣蕊。但作为一任课老师,她也不能主动去做什么。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不知道她们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结束,毕业么? …… 姜荣蕊没有回家。 回家干什么,家里能有谁?这么想想就觉得更加没意思了。 有姜淇淇,姚雪玲,还是再次千里迢迢赶回来教训她的姜腾?她都不想看见。 北城较澳门来说实在冷太多,她披了件外套,就还好,但腿凉。她是自己打车回的家,进了小区,漫无目的,不自觉放慢脚步,最后还是停在江欲家后院,给江欲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被挂掉了,秒挂。他还在学校上课。 但既然挂得如此快,就说明他在看手机。姜荣蕊立即给他发消息:【让你家阿姨给我开一下后门,让我有个地方能待一会儿吧,我爸要打死我。】当然,她胡诌的,姜腾现在在美国。 她也不确定,姜腾这次会不会怒气冲冲地杀回来。只是现在学校里肯定乱疯了,林小珑的家长说不定都去了。没人会在意那群女生一直怎样对待她,那种事儿在家长眼里什么都不算,倒是林小珑额头上的伤板上钉钉。 难道她要去和林小珑的家长及学校的领导对峙?说是林小珑那群人一直骂自己?他们怎么会在意,反而是自己动手伤人了,非常不占理。又会有谁替她说话?姜腾,还是姚雪玲?她倒是相信,如果周照宜在场,会不由分说地“啪啪”扇对面几巴掌,但周照宜远在千里之外,只要她不主动说,周照宜就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她单纯不愿面对这些,什么都不想去听,也什么都懒得解释,因为所有的过程和结果她心里都已经有数。 如江欲所回:【你又闹事了?】姜荣蕊觉得小腹剧痛,捂着它深蹲下去。 她又想骂江欲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结果他家中保姆很及时地从房子后门出来,发现了蹲在铁门外的她,于是加快脚步,为她开了门,又赶忙扶起她来关心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姜荣蕊摇头,站起来,但又趔趄一下。 那种疼突如其来,简直是钻心的,几乎穿透她下半身,腿也又酸又麻,乏得要命。 保姆见状赶紧搀着她,将她带进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姨,请问有卫生用品和电暖袋吗?” 那阿姨人很好,立即明白了,都给她拿来,后来还送了碗汤。 姜荣蕊缓和些,就非常不客气地在江欲房间里冲澡,瘫在他床上,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休息,等他放学后回来。 期间,她手机震动,还以为是江欲打来的电话。 她已经被电暖袋给烫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有些艰难地拿起手机来看一眼,是姜腾。 自嘲地笑一声,也意料到会有这一刻了。 姜腾给她打来越洋电话,她接了。 安静两秒,就是他劈头盖脸的一句吼:“姜荣蕊,你到底想干什么!选择都给你做了……” 姜荣蕊挂断。 那从听筒中传出的声音震得她脑壳疼。 道理她都懂,这回也确实是她冲动了,她认。 但她依旧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原则性错误。难道那种人就不该揍? 只是倒霉事儿都凑到一块,她现在实在没力气怼这怼那,继续在床上瘫着,半睡半醒,像一摊软泥。直到江欲回来。 他一放学就回来了,打开房门,与她四目相对。 随后很快把房门合上,去楼下吃饭,之后才让阿姨给她端了一碗汤泡饭上来。没胃口的时候吃这种饭特别香,姜荣蕊很不客气地全吃了。 江欲回了屋,很快地冲了个澡,坐床上,又拿出他手柄,开了床前的大屏幕,准备打游戏。 姜荣蕊刚吃完饭,这次却没兴致和江欲一起玩,拖着副几乎要废掉的身子,又去洗了个澡,洗掉一下午在他床上捂出的汗,随后坐在他身边,倚着他手臂,看他玩,嘟囔着问:“你觉得我今天做这事有没有错?” “……什么?” 他好像心不在焉,姜荣蕊也没生气,重复道:“你觉得我今天做这件事有没有错?” “什么事?” “就……”姜荣蕊挽他手臂的力道紧了些,皱了皱眉,虽然知道他明知故问,也难得有耐心地和他重复,“姜淇淇林小珑那些人成天在背后嚼舌根,我看见她们就恶心,反正我今天实在是忍不了了,直接把林小珑给揍了。现在的情况我也清楚,学校肯定乱成锅粥,只有我自己觉得自己没有错,但一分理都不占,就很烦。” 她这样子像个小媳妇,还有点绿茶。 江欲一局游戏也打完了,通关。 他放下手柄,很无奈地往她这边侧了侧身,问:“那你要我说什么?说你没错?有什么用。” 姜荣蕊皱了皱鼻子,挺凶地看着他。 是啊,有什么用。 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想要他顺着自己说一句,怎么了。 她就狠狠地把他胳膊甩开,江欲告诉她:“对了和错了有什么用?你觉得做什么才算对自己有利?你再觉得自己对,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像猪一样可怜巴巴地待在我家里呼呼大睡回不去,觉得自己特别正义又特别委屈?” 姜荣蕊就给了他侧脸一拳,没使力,继续瞪着他。 其实江欲说的话都特别对,她也懂,但她就是听不进。 “现在,”江欲也不和她客气,狠狠地捏住她脸,让她老实点了,跟她说,“林小珑的爸妈都已经去过学校了,姚雪玲也是。但你好歹算姜家人,林小珑父母也不能把你给怎样,是吧?” “所以受伤的事你可以不用管,如果真觉得自己那么正义,就也不用介意学校里的人怎么说。但要我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的学生会秘书位置,你这么做真的会让人有很大意见。学校倒不至于直接打姜腾的脸,公开给你处分或免职,但你也不应该再让学校觉得你很危险。我劝你,主动写一份检讨,手写,至少3000字,诚恳点,保证自己以后不再犯,给学校打一针定心剂,这事就可以翻篇了。你自己不是也挺清楚么,开学这三个月,你已经折腾出多少事情了。” “还有你。”姜荣蕊补充。 之前那两件事里也都有江欲。 江欲没理,看着她那副样子说:“是不是觉得特别不服,凭什么让你写?也写不出来?反正我劝你做,你写的东西只会被学校看见,落不进被你打的人的眼。” 之后就是沉默。 看姜荣蕊眼里的光慢慢驯顺了,他才松手。 他继续玩游戏,姜荣蕊也认真地想了想他说的话,愿意听了。 那确实是按照他一贯办事原则、目前对她最有利的做法。 姜荣蕊沉默片刻,又挽住他手臂,更亲昵地将脸枕到他肩膀上,腻腻乎乎地问:“你这么操心我,是不是想让我继续留在学生会?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臭宝。” 江欲被她给恶心到,一手覆在她脑门上,将她给推开。 姜荣蕊小腹也不那么疼了,就东倒西歪地躺在那儿,“咯咯咯咯”笑。江欲不搭理,她没一会儿又缠上他说:“我还想和你一起玩游戏嘛,江江。” 江欲再次把她推开,打完了一局,才给她找了另一只手柄,换到两人之前玩的那游戏。 问:“你准备在我家待多久?” 姜荣蕊还是那么赖赖唧唧的,说:“好久。直到你看我看腻了为止。” 江欲就笑了:“我现在就挺腻。” 姜荣蕊探过身点着他鼻子,说:“你,撒,谎!” 江欲毫不客气地把她手打开,姜荣蕊又非常没脸没皮地缠上他,丢了手柄,环着他脖子亲。 江欲讨厌归讨厌,确实挺让人上头。她在他耳边说:“那江老师,我明天还想请假,待你家,可不可以给你发消息?你就指导指导我该怎么写检讨,你不是说至少三千字嘛,我估计要写一天,手肯定麻得要命,你明天回家后记得给我吹吹。” 江欲没理她。 …… 第二天,他去上学,姜荣蕊坐在他床上,小腹又隐隐作痛。 她照旧敷着电暖袋,旁边放着杯阿姨给泡的热茶,据说对身体好。 她将他床上桌推到面前,手里晃着一支从他桌上拿的笔,对着几页看起来非常正式的办公纸细细地琢磨。 闲着没事就给江欲发一条消息,骚扰他:【你到学校了没?】【你看我这个标题,喜欢吗?】【看我的字是不是很认真?】【中午吃什么?】…… 虽然他一直不回,但知道他肯定都看了。 江欲到中午才理她,说:【你要真那么闲,就像那女的说的一样,去工厂拧一拧螺丝钉行不行?】 第25章 约会 姜荣蕊发了个揍他的表情,懒得再和他闹。手机搁一边,放着歌,咬了会儿笔杆,算是非常认真地写完了那份检讨,足足十几页纸。 其实最重要的内容都放在前面。如江欲所说,她极其诚恳地反省了自己不足,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等于给学校打一针定心剂。 反正这些内容只是给领导看,不会被公开。后面的内容都是她在网上抄的,凑字数,为证明自己的诚意,反正她在江欲家也没其他事可干。 江欲放学回来,也就是在那里打游戏,被她烦。 …… 没多久,姜荣蕊刚来姨妈时的不适感消了。她回了自己家,姜腾这次到底没回来,可能知道回来也没什么用,上次该与她谈的都已经谈过。 姚雪玲与姜淇淇也都没什么反应,可能她敢直接在学校“发疯”,她们一时半会都不想招惹她。 而且林小珑父母闹到学校去,姜腾不在,肯定得姚雪玲在学校帮她收尾,哪怕姚雪玲那么厌恶她,也得掂量掂量同在姜家的立场,估计这事儿也让姚雪玲膈应得要命,姜荣蕊这么想想还觉得挺好玩。 没几天,她就风风光光地回学校了。 她回学校的第一天,校长不在,她只好去敲副校长室门,这回开了,她恭恭敬敬地向副校长递上检讨。 副校长还有些意外。她说:“我主动写的,我知道错了。”并鞠个九十度的躬。 副校长沉默。 他低头,打量那几页纸,果然是认真地看过开头,后面就随便翻了翻,看她字迹工整地写了好多。 他起初确实因为这件事对姜荣蕊有一点意见,但她态度如此端正,他又想到她是姜腾的女儿,反而不好说什么,甚至反思,是不是林小珑那群女生把她给欺负得太厉害,看她之前都很沉得住气,这次就…… 但她们女生那些事,老师和家长都不好插手,就也没什么办法。他最后安慰了姜荣蕊几句,最重要是,暗示她身上还带着学生会职位,就不要太随心所欲。 姜荣蕊表示自己都明白。 离开副校长室,这事算有了个不错的结尾。 没过几天,周五了,开完例会,江欲问她想不想去拳击馆。 她当然想去了。 去那儿能看到好多赤着身子荷尔蒙爆棚的帅哥呢。只是上次江欲警告过她,那儿太危险,对女性不友好,为了给他面子,她就没再去罢了。 姜荣蕊知道他肯定想自己去看他,先思索一番,说:“你要真那么想让我去看你,我可以考虑,不过要看你态度。” 江欲向前探了探身,问:“你是不是就喜欢这么说话?” 姜荣蕊沉默片刻,没绷住,笑了,勾了勾他手指,说:“那你要我怎么说?我真的好想去呀,你不穿衣服和人打架的样子真是帅惨了,比现在这样人模狗样的帅多了。” 她说着,还过去扯江欲领带,要给他解开。 这算是在挑衅,不想江欲还帮着她,姜荣蕊愣了愣。 她其实就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江欲自己把领带解开了。她还向他那儿倾着身。趁她没反应过来,江欲一勾腿,姜荣蕊膝盖打弯,整个人重心向前,要栽倒,急忙把住他椅子跪到他身上去。 江欲抓了她两只手,别到她身后,拿领带系上了,还饶有趣味地问她:“这个挺合适啊?” 姜荣蕊无话可说,变被动,看他的眼里越来越充满怨念。 她爱挑事儿,江欲平时不怎么搭理,但一想到治她的法,就是这么的没人性。姜荣蕊吸了吸鼻子,和他对视着,两两都沉默。 过了许久,江欲才问她:“怎么办?你就一直这样被捆着?” 姜荣蕊撇开眼,说:“那你又不放开我。” “我凭什么?” 姜荣蕊想了想。 “凭我可喜欢你了呀,江江。”她开始用新战术,干脆直接贴江欲身上,像猫一样蹭着他颈窝,叫着那称呼。 江欲实在受不了。她叫得特别嗲,跟某几次还没被收拾前一模一样。他才把她手上的结解了,把她给推远。 晚上,两人去那家地下拳击馆,原来今晚有一场比赛。姜荣蕊被安顿在最前排位置,旁边的人都和她隔出一座位,应该是和江欲在这里有点交集的朋友。她还提前买了一大堆零食、一杯热美式,看起来很悠闲。 其实林小珑这件事,她大可不必写保证书写到手酸,还冒着被其他人知道的风险,那么低声下气地去找学校领导。 她有更潇洒的选择,就是如姜腾所说,去演艺圈,去走更适合她的路,干脆就不和这群长舌妇玩了。何必呢,图什么?把这些烂货统统甩远点不是更好么。 如果她拿这个问题去问江欲,告诉他,自己其实还有这样的选择,问他该怎么选,他肯定不想回答,说不定还要骂她几句,因为该选什么实在显而易见。 但正因为知道他答案,姜荣蕊才不想说。 她也挺清醒地知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心里的答案是什么。她还想在江欲的身边多待待。 可也太不争气了。说好的谁也别自作多情呢。 而那天,她兴致勃勃,看着这男人荷尔蒙爆棚地把对手怼在拳击台角落揍,看他盯着对手的凶狠的眼神,就觉得豁然开朗了,觉得这选择非常值。哪怕江欲最后不是冠军,输得让支持他的人都觉得遗憾,但也输得非常男人非常帅。他去后台冲澡,她才意犹未尽地低头看手机,看到隋然的消息。 今天是隋然生日。 隋然发给她夜幕中的直升机停机坪照片,又发了烛光晚餐,问:【你猜这什么?】姜荣蕊直言道:【李承泽去南城找你了。你和他在一起了。】她猜到了。 这段时间以来,李承泽多半和隋然暧昧着,直到今天才趁着隋然的生日捅破这窗户纸。 不过给隋然的生日礼物姜荣蕊已经寄去了,之前说的话只是开玩笑。隋然也很开心地说:【是啊!他还给我带了包包,我只是在微博上点过赞……啊原来和这样的人谈恋爱是这种感觉。】姜荣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开心,但:【你最好小心一点,女人,你反应这么大真的显得好被动。】隋然给她发表情包,说:【不管啦不管啦,我现在要去看电影了,他包场。】【哟。】 行吧。 只要她开心就好。想到这儿,姜荣蕊笑笑,有点姨母笑那意思,江欲正好回来了。 他看到她笑,又看到她手机上的聊天界面,问:“你在和谁聊?” 姜荣蕊张口就来:“和刚加上的打拳击的哥哥聊。” 江欲一把捏住她下巴,又看到她给对方的备注:【然然】,知道是谁了。姜荣蕊也跟他撒娇:“人家都有哥哥买包包,有哥哥包场看电影,而我什么都没有。” “那你下次别来了。” 姜荣蕊想了想,口风一转:“不过能看到我的哥哥打拳击,真是三生有幸呢。” 听出她讽刺,江欲就嗤笑一声,喝几口水,在她身边坐下,告诉她:“如果你不成天恶心我,我也给你买。” “真的?”姜荣蕊将手机锁了屏,托着脸,看他,假装很期待的样子,结果又在他点头后告诉他:“但我好像不怎么稀罕呢。” 江欲点了下头,没看她。 “但你刚才真的好帅。”姜荣蕊感觉他又要炸,想着晚上还要蹭他一顿饭,又软了,她的软硬兼施真让人应接不过。江欲也不再吃她那一套,不再理她。 后来两人恢复正常,又去了一家很棒的餐厅吃饭,姜荣蕊也又要去江欲家。 不过她没想到,在去他家之前,都九点多了,江欲突然问:“你真想看电影?” 姜荣蕊挽着他手臂,看了他一会儿,反问:“难道你要陪我看?” 她有点想象不出。 结果江欲说:“去我家看。” 还问:“难道你家里没影厅?” “……” “有啊。” 原来不是正经地邀请她看电影。 姜荣蕊撇了撇嘴,一想到和江欲在家里看老片就一点兴致都没,甩了甩头,说:“我不想看。除非你哪天计划明白了,再好好地邀请我出来约会,我才和你一起看。” “哦。” 江欲被她给逗笑了,也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看着她这么傲娇的样子,也不是太讨厌,没再那么严正地警告她不要得寸进尺之类。其实这种东西也要看心情,比如偶尔这么一次他还觉得有点意思。 他搭上姜荣蕊肩,两个人哥们似地往地下停车场走。他说:“行吧,那你就等一等。” 姜荣蕊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暂且安抚住她,以来提升这一晚体验的诡计。 * 十二月初,姜荣蕊特意克制了自己,连着好几天没恶心江欲。 江欲就践行诺言,在某个周末前问她有没有时间,要带她玩。 姜荣蕊挺淡定地答应了。 那个时候,隋然和李承泽已经谈了快两周。隋然说,李承泽一到周末就会打飞的找她,她有一次拍摄任务在外地,李承泽也去了。 不常见面的恋爱似乎挺浪漫,充满新鲜感,但耗费财力和精力,不过他们两个都不缺。作为搭线人,姜荣蕊也挺开心,好像也由此对江欲多了点期待。 江欲这个人吧,讨厌归讨厌,但总能在关键时候发挥点用处。她软硬兼施,他也不赖,巴掌和糖都给得恰到好处。否则他要老那么硬邦邦,姜荣蕊估计早把他甩了。人帅活好有什么用,让她心情不好也不行。 那个周五晚,江欲带她去了一家顶楼的空中bar。那儿室内光线暗,但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北城CBD夜景,室内还有一面很大的LED屏营造氛围。 晚上住风景差不多的酒店,第二天中午才起床,下午也没什么事,去做SPA,带她逛商场,问她喜欢什么。 其实姜荣蕊没什么想要,但看他那么诚心,拿了个二十万的包。之后跟他去看电影,最新出的一部外国科幻大片,没想到江欲真包了场,她挺满意的。他中途还认真地问她:“你觉得舒服吗?” 姜荣蕊耸了耸肩,很大声地说:“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不舒服。” 这厅内没有其他人,她就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话。 江欲也耸了耸肩,继续专注电影,没再理她。 没一会儿,幽幽地说一句:“这空调不行。” 现在北城已经来暖气了。电影院挺暖和,但那空调确实不怎么比得过家舒服。 姜荣蕊也明白江欲意思,就是觉得家里的影厅好,为什么要费劲地在外面包场。但他就是太不懂女生的心思了。或者说,他懂,只是配不配合看心情,然后配合了还得吐槽几句。姜荣蕊拍拍他肩膀,调侃说:“那你就是太虚了,得补补。” “是吗?我是觉得热。” 江欲看起来很认真,姜荣蕊就笑笑。晚上还是在酒店。她趴在床上,对着窗,被江欲证明了他真的不虚,忽然看到外面有雪花落下来。 几朵白,雀跃地从天而降,划过CBD上空。 第一眼很失真,所以她愣了愣,然后就静静地趴在那儿看。江欲正在浴室里冲澡。 她忽然想,江欲该不会是提前看过天气预报,知道今天会下初雪。 不过这场初雪下得真是时候,她兴致正非常好,不自觉往另一边挪了挪,等江欲一会儿过来一起看景,那样子肯定像两只猫。 第26章 渣 * 十二月中旬,隋然和李承泽分手了。 这件事事发突然。姜荣蕊觉得突然,隋然作为当事人更是。 那天她忽然给姜荣蕊打了个电话,姜荣蕊就得知了,一时语塞。反应半天,问:“你们是发生了什么么?” “什么都没发生。”隋然在电话另一边,兴致不高,不过她这么沮丧的样子,就像刚见到李承泽时的腼腆,都特别反常,一点不像姜荣蕊之前认识的那个她,她慢慢和姜荣蕊说,“我们一直都挺好的,一直都没有闹什么矛盾,我觉得连热恋期都算不上,结果突然就单方面结束了,我真觉得幻灭。你应该能理解我这种心情。他的理由是,异地恋见一面太难,每个周都要坐飞机来南城,他吃不消,他不可能永远把闲暇时间耗在我这里,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啊?” 姜荣蕊也无话可说。 “可能是我们遇到的时间不对吧。或者说,没有缘分。”隋然道。 那晚上,姜荣蕊和隋然聊了很久,好好地安慰了她一番。正好没几天就周五了。 每每学生会开完会,都是她固定能和江欲单独相处的一段时间。江欲没什么事干,且不着急走,就在那儿打游戏,她挪着椅子过去,坐得离他近了点儿,跟他说:“你朋友和我朋友分手了。” 江欲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嗯。” 姜荣蕊皱了皱眉问:“他怎么想的?” 江欲才放了手机,说:“这件事最开始不是你撮合的?” 这样一句,姜荣蕊又说不出话。 之后江欲继续玩,她才说:“但一码归一码吧?他们确实是我撮合的,但不是我逼的。李承泽要受不了异地一开始就不必答应,但我朋友是认真的,我第一次看她对一个人那么感兴趣。反正这事就让人挺无语。” “李承泽也对她挺的好吧。”江欲说,“他没出轨,没有哪里对不起你朋友,你朋友第一次认真谈关他什么事?他很久没谈了,也是第一次谈异地后发现受不了,周末什么事都干不了,就飞去找你朋友了,我们的局鸽了好几次。你要是理解不了,就拿你和我来说,难道你喜欢我了我就得喜欢你?” “……什么?” 姜荣蕊就不说了。 她坐在那儿,看着他,有些暴躁。 其实她也知道,这根线是自己牵的,最后闹成这样不单纯是谁的错。她现在已经不怎么计较这个了,而是…… 江欲忽然用这样的态度说出最后那句话,就像突然给了她一巴掌,让她清醒不少。 她觉得,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对江欲的看法和期待都有些越轨了。 两人之间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不值得割舍的东西,尤其以她的前途为代价。 “是吧。”姜荣蕊冷静不少,若有所思地说,“那还是怪我太多管闲事了,瞎给别人牵红线。主要是,我们女生的思维习惯可能和你们男的不太一样,比较感性。反正错了就是错了呗,那我也没什么好说,回去劝劝我那个朋友,就当是人生必经的一道坎了,谁没有绊过呢。” 她忽然这么正常地说话,江欲还有些不适应,打着游戏,百忙之中抽出工夫来看她一眼。 姜荣蕊撇了撇嘴,提起自己的包,站起来,说:“今晚我家里有活动,我得早点回。明晚你有时间么?我想约你吃一顿饭,另外有一点事想和你谈。” 江欲说:“有。” 姜荣蕊就点了点头,拿着包走了。 * 周五那晚,姜腾回来了,姜荣蕊跟着他、姚雪玲还有姜淇淇一起去参加了一非常正式的宴会,好像是北城一教育协会办的,她不关心,也与她无关。 她在这种场合里就是个花瓶,帮姜腾营造出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场面。她不去也不行,因为很多人都知道姜腾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前妻的,她去了得不到关照,甚至常常受冷遇,缺席倒会让姜腾颇受微词。 之后回家,四人都有些倦了,姜腾进书房。 姜荣蕊连衣服都懒得换,推开他书房门,坐到他对面,说:“谈谈?” 姜腾看了她一眼,合上面前刚打开的笔记本。 “我考虑清楚了。”姜荣蕊又开始拨弄他那台地球仪,说,“之前还有点犹豫,想玩一段时间再说,但现在过腻眼下的日子了。你之前说,想让我进演艺圈发展,我同意,不过第一步要怎么做?你计划好没有。” 姜荣蕊目光抛向姜腾,姜腾看起来对她的选择欣慰,想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他表情还是假威严,说:“想好了就行。上次不是也和你提过,嘉策,嘉策现在的老板是陶笛,我和她认识,之前也向她提过你,她也觉得你有潜力。加上家里条件,只要你有意愿就和嘉策签约,把事情交给她办,她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到这个位置,之后的事你都可以信任她。” 姜荣蕊眯了眯眼说:“我还真不信任谁。” “荣蕊。” 姜荣蕊叹了口气。 “我不想和谁打交道,”姜荣蕊停了玩地球仪的手,说,“你多给那边一点压力,不要弄一堆麻烦到我身上来,之后要我签约或者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只要那边真像你说得那么靠得住,否则我也会有我自己的做法。怎么样?” 姜腾想了片刻,点头:“那这事就先这么定,你这几天多留意手机。” 安静了几秒,他又问:“那之后的学校,你是要在国内上,还是在国外挂一所艺术院校?” 姜荣蕊皱眉。 想了想,说:“挂国外吧,不想再另学国内的课程了。” 而且在国内,姜腾绝对把她安排到那种热门、传统又顶级的电影学校或传媒学校,免不了跟各种各样的人撞一起,她依旧不想和谁打交道。 她也不觉得,她从现在开始为高考而学习能考多少分,尤其是和其他考生比。之后被扒出来,绝对是给演艺路添堵,还不如直接挂国外去,省事了,被说是混子也认了。 暂且把这些事情说清楚,她就离开了姜腾书房。 行吧,就这样吧,她这么想。 但想到第二天晚上还要和江欲一起吃饭,就挺烦。 * 姜荣蕊之前和江欲吃饭,地点都他选。 这会儿她难得上了次心,提前预定了餐厅位置,不过也没翻出什么新花样,就是他们认识不久后去吃的那家米其林一星The Georg。主要是看中那儿环境,还有私密性好。她没要江欲接,自己打车去的餐厅,江欲也准时到了。 其实从一开始就能感觉出气氛微妙,不过江欲挺淡定。 两人面对着面坐,先吃餐前小点,江欲懒懒地问她:“谈什么?” 如果她再和他争论隋然和李承泽的事,非要辩出个谁对谁错,纠正他态度,他就想走了。 姜荣蕊也犹豫了挺久,该怎么启齿她要说的事。 她为了想这个,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白天另补的觉。思来想去,现在差不多是个“随便吧,管他呢,大不了就这么结束吧”的想法,歪了歪脑袋,很淡漠地跟江欲说:“你觉得咱俩公开怎么样?” 江欲表情果然很难看,大概不相信会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离谱到,他已经懒得讽刺她或者骂她什么了。 姜荣蕊也自暴自弃了,跟他坦然:“我现在就是有这样的想法。公开,正常谈恋爱,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行。之后我出国读书,做模特,学画画都可以,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那万一有一天分手,怎么办。”江欲淡淡道,“你应该有什么别的选择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出国读书本来就是姜荣蕊的路,她这么说他就能听出来。 姜荣蕊第一次没掩饰自己的情绪,在他面前看起来有些难过。 “我现在就有点受不了你。”江欲也和她坦白,“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完全不是最开始那样了。” “我做了很多多余的事,你也有了很多多余的想法。但你突然跟我这么提,我不确定我能一直忍着你,我不想正常谈恋爱。确切说,我这辈子都不想结婚,我烦。所以你别在我身上抱什么希望,也别因为要和我在一起而放弃什么东西,因为我不喜欢为了稳定而有保证的关系,我不确定自己哪天就会想放手,如果你为了这个而放弃什么,到时候你会什么都没有。” 姜荣蕊目光又渐渐冷了。点头。 “你说的对。” 接着是前餐,姜荣蕊吃着慢煮扇贝,江欲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那我们就到这儿结束了?姜荣蕊。” 姜荣蕊却不想看他,很直白地说:“我不知道。” “刚才和你说的都是我心里的想法,但我的理智和你所说的答案一样。我现在觉得自己很蠢。对你确实有点舍不得,但和你说完这些后,又不想再面对你。就像一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而且很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累,但不这样生活就没办法好好地继续下去。” “你之后要去做什么?”江欲问。 姜荣蕊玩着手里的叉子,答:“我爸说让我和嘉策签约去演艺圈,我答应了。” “既然答应了才问我,你应该也知道我会是这答案。” “嗯……是吧。所以现在我也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好笑呗。”姜荣蕊笑一声。 两人间安静片刻。 “你要是心里还觉得舍不得,就继续吧。但我不会再陪你做多余的事,你应该也没什么时间,也不方便。”江欲继续没什么情绪地说,姜荣蕊才抬起眼来,看他一眼,撇着嘴,他指关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上点,说,“也不知道你脸皮什么时候变这么薄了。” “你也不用觉得,以后不好面对我什么的,毕竟最开始是我去找的你。” 姜荣蕊看了他一会儿,不置可否。 就知道他也不想断,但也不想谈,最后骂了他三个字:“狗东西。” …… 因为江欲清楚地看透了他自己本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腻,结婚更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内,所以他不会和她谈。该说他渣还是不渣? 不过这也是两人从一开始就达成的共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产生了别的想法。她认了。 但一次破裂被江欲给扭转回来,他果然不在乎什么,只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没玩够那就继续玩,没什么感情不感情面子不面子的,姜荣蕊也明白了。 …… 吃完饭,她和江欲去周围的商业街溜达,瞎逛,偶尔被冻得吸一吸鼻子。 快圣诞节了,到处都红红绿绿的。江欲拉着她手,但她心里已经很平和,跟他讲了她和姜腾之间的谈话。 嘉策非常好,陶笛也声名顶尖,她没什么不满。 在姜腾面前的强硬是装的,要摆出誓死维护自己利益的姿态,以免受什么怠慢。她答应进演艺圈不是妥协,不是为了配合姜腾让这个家安定,而是真真正正地要为了自己可以活更好。 该说的都说完了,才觉得冷得要命,进商场也没什么好逛。 江欲问她今晚睡哪儿,她很清醒地告诉他,她今晚没有心情了,要他把自己送家门口。江欲照做。 她也不想再和他说什么烂话,那些都被定义为“多余的事”。她下了车就头也不回地跟他说一句:“拜拜。”感觉都被风吹得没什么声了。 第27章 签约 那天晚上,北城又下了很大一场雪,姜荣蕊回家回得很是时候,没有挨到。 她进客厅,撞见正出来拿东西的姜淇淇。姜淇淇挺怨愤地看她一眼,估计猜到她是和江欲出去约会了。但她现在一点和姜淇淇互相添堵的心思都没,甚至没看她一眼,径直回了屋。 洗完澡后,她站在窗台前看雪。 想起十一月,北城的那场初雪。酒店里,她和江欲并排趴在被窝中,一起对着窗外赏景,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心所欲地说话。现在回想那一段还觉得挺浪漫,但那又怎样?女生到底该算是感性动物,男的就很理性,成天到晚被缠着约会是不行的,他们还得有点自由时间玩他们自己的。大部分男生愿意谈恋爱,但江欲他们那样的人不行。不过那才算是真正利己的活法,江欲已经在餐厅里指正过她了,她也明白。 她觉得自己的处事方式该算是成年人,姜淇淇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永远泡在母亲的纵容与其他长辈的夸赞里,看不清黑白对错,为所欲为,幼稚得要死,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林小珑那群人就依附着她,也被她给带偏。但她才觉得,江欲的处事方式比自己更成年人。 所以事情没像她所想,往最坏处去发展,她没有彻底和江欲决裂。 什么都没失去,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是她先对江欲的感情得寸进尺的,所以她输了。这种感觉竟然像心怀暗恋的少女单方面失恋,她得改变一些习惯,不去做“多余的事”,没什么事的话就不必给江欲发消息,那些烂话也没必要讲,他并不觉得多么有意思,sex partner就该是sex partner的样子,事情应该被统统摆正回原位。 她也得调整心态。或许没多久就是新生活。 * 再回到学校,已经是崭新的周一。积雪被及时地清理,只是天地间还一片灰蒙。得益于清晨扫除的及时,这天的升国旗仪式照常进行。 一个周天没见,江欲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还是那样的面容,也还是那样的神态,了无情绪,和这个天寒地冻的肃杀环境倒十分合衬。 他又要在国旗下讲话,姜荣蕊沉默着给他递上发言稿。 其实这个发言稿不是她准备,只是她每个周都要做样子。那东西都是江欲提前打印好,给她,她再装模作样地在这时递上去。 众目睽睽下,江欲接过那几页纸,也没有看她一眼。 其实他之前也不看她,要不然在全校面前多明目张胆。但姜荣蕊就是很不爽,莫名地不爽,非常不爽。 哪怕周六那天两人已和解,也已经好好地谈过了,但她仍旧觉得自己是一种单方面失恋状态,没有面子,且委屈巴巴,就是忍不住想和江欲较劲,非常的别扭,不大气。 这样的感觉很恶心,但是没办法,她克制不了。 那天跟江欲关于谈恋爱的坦白,江欲的反应,就是会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循环,让她暴躁让她烦。 …… 周二下午,江欲给她发消息,调侃她:【你心情好一点没?】好像什么都看出来了。 姜荣蕊强装淡定和不在乎,撒谎说:【我最近在忙签约的事,先等几天再说吧。】…… 为了补这个谎,她周三请了假。实际上,陶笛的助理周四才通过电话联系她。 两人加上微信,助理邀请姜荣蕊直接去嘉策的公司详谈,姜荣蕊便去了。 确实是一种新感觉,处处都新鲜,陌生,都是全新的人和事。 大概是姜腾照了她说的做,表明过他的重视,嘉策那些人都没有怠慢她。她听了很多介绍和说明,把合同的文件发给姜腾的律师过目,没什么问题,就干脆利落地签了约,最后陶笛单独在会议室里和她聊。 陶笛的确算是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四十多岁,样子看着就老练,如姜腾所说,在业务方面很值得信任,但有没有城府不一定。她神神秘秘地告诉姜荣蕊,她给她安排的出道方式是作为一大前辈的新MV女主。 那位大前辈叫“赫加霖”,是一个已经从事业上升期熬出头的男爱豆,之前是嘉策一大火男团的队长,现在已经独当一面很久了,成立有自己的公司和工作室,但依旧和嘉策关系不错。 陶笛提点她:“赫加霖的MV要在北城准备,他这段时间都会在北城活动,他这会儿就在公司里给他的徒弟作指导,他那个徒弟也要出一张片,你可以趁这机会去跟他打一声招呼。” 姜荣蕊玩着笔,问:“他还有徒弟?” “有啊,当然有了,还有很多呢!”说起这些,陶笛就两眼放光,感情充沛,也没管姜荣蕊的侧重点偏了,“都是他之前在一档节目里做导师认的,《以我之名》,看过没?从素人里选拔男偶像,有颜值有个性有才华的新人是真不少。那节目还有咱公司的投资,有你爸子公司的投资,我拉的,只能说稳赚不亏,咱公司也签了不少新人呢。” 姜荣蕊不想多扯,就点过头,答应了。 那节目她听说过,但没看,对赫加霖听说的就更多。 他那些歌啊之类,她都叫不出名,细细琢磨一下好像也没什么真正出名的作品。但人家就是会营销,长得好,正好搭上当初爱豆开始火爆的顺风车,现在微博都几千万粉了,出个新歌、录个MV肯定要上热搜且被粉丝捧场的。 如果作为其中女主,够出彩,可以另买个热搜宣传一下。如果赫加霖肯主动帮忙宣传就更好。何况姜荣蕊还有做网红的底子。 与其他网红不同,她这样的长相和演艺圈没有壁,这也是陶笛愿意从姜腾手上揽下这活、甚至非常看中姜荣蕊的原因。 并非单纯为了给姜腾面子,或是从他那里捞什么好处,而是她真真正正地热爱在演艺圈里经营,也是真真正正地看中姜荣蕊潜力。 姜荣蕊模特身材,继承了混血老妈的脸,在摄像机镜头下也绝对能打,且气质好,情商ok不过于蠢。否则就算是姜腾女儿,她也不愿如此尽心尽力地培养一个什么都拿不出手的废柴大小姐。 最后姜荣蕊听了陶笛提点,去找赫加霖打招呼。 陶笛还亲自带了她一段路,最后由她助理将姜荣蕊送到录音室门前。 姜荣蕊自己敲了门,进去。 赫加霖大概没想到会有人来,正吊儿郎当地仰在一椅子上,手里拿着几页纸,应该是曲谱之类。 他那徒弟在录音,传出的声都快破了,反正非常死亡,赫加霖也没怎么管,之前应该在走神。 姜荣蕊关了门,他抬眼看,有些惊讶,才直了直身子。 姜荣蕊不卑不亢地和他打过招呼,坐到他身边那把椅子上,说:“陶姐说之后的MV我们一起合作。” “昂?” 赫加霖放下那几页纸,姜荣蕊才瞥见他其实是在用那几页纸遮着玩手机。 隔着面玻璃,他那名小徒弟发现有人来,就不唱了,非常毕恭毕敬地在里面等,看过来的目光相当虔诚,应该是要等两人说完再继续。 “我好像知道你?你是不是那个很有名的网红?你姓‘周’?”赫加霖坐得更端正些,只弯起一边唇,觉得挺有意思地问姜荣蕊,一连抛过来三个问题。 “其实我姓‘姜’。” “哦豁。” 赫加霖撑着一边脸,懒散地斜着脸看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两人对视着,沉默一阵。 赫加霖没像在舞台上化了妆时那么精致,不过他那张脸确实能打,但不是姜荣蕊喜欢的类型。 她脑海里就又出来江欲那张脸,没忍住分了会儿神。她喜欢他那样硬朗些的,脸不瘦小得过分的,很MAN又帅得很正的。她总觉得赫加霖眼下的态度充满玩味,很微妙,看她并不用正眼瞧,确切来说是不对等。毕竟人家是被粉丝捧上天的顶流,她现在的身份就一还没出道的小网红。 她很平淡地看着赫加霖,赫加霖打量完,好像觉得不错,又说:“陶姐是怎么挑中你的?内定的么?她打算捧你?你以后要往演艺圈发展?” “是的,陶姐要推我。”姜荣蕊还算耐心地答,“我以后确实想这么发展。” “哦——” 赫加霖迟疑地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怪不得你忽然到这儿来。” “那行,是我找陶姐帮推荐的人,这结果我也没什么意见。既然陶姐打算捧你,作为师兄我以后肯定也会照顾你。” 姜荣蕊应承着笑笑,赫加霖也发觉她不领情,软硬不吃,笑得非常不走心,也不大爱说话,迟疑道:“就是你这性格……先加个微信?” 姜荣蕊不置可否,和他加上了。 她大概知道赫加霖想要什么样的反应了。但让她装模作样地给他捧臭脚,不可能。 原以为能聊得上就好好聊一聊,但看对方这么吊儿郎当,实在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爱帮忙宣传就帮忙,不愿意也无所谓了。 她知道这圈里规矩不少,如果她背后没有姜腾,为了生活,她或许再累再厌倦也会挤出张笑脸,多配合着说些话,反正她最会演。不过她已经和姜腾商量好,也已经和周照宜商量好,出道不透露自己和姜家的任何关系,只说是周照宜女儿。 “超模女儿”、“MV女主”,这些关键词听起来就不错,反而是富二代让人有偏见。 普通富二代也还行,但姜腾的声名实在太大,就很难经营好人设。所以赫加霖不把她放眼里,只觉得她这样子有点个性,也有点难搞,她也不想巴结他,哄他开心,没那个心情。 “那就不打扰你了,前辈,看你还在忙。希望之后的合作顺利。” 姜荣蕊已经有离开的意思,反正没再有其他事。赫加霖却叫住她,问:“你在北城住?” 姜荣蕊点了下头。 “那过几天圣诞节,你有没有时间?”赫加霖问,“我打算叫几个朋友去酒吧玩,一起么?说不定再谈谈MV的事。” 姜荣蕊才忍不住笑了,说:“要是去玩就不用扯MV了。我可以去,但我对自己的酒量很有数,超了就不会喝,你要是不觉得扫兴我就可以。” 赫加霖愣了一下,说:“哦哦,行吧,那就一起,又不是纯为了喝酒。我有好多朋友,人都很好玩,说不定你也听说过,真不想录MV的时候咱俩还这么生疏。” 他笑,好像琢磨出一点和姜荣蕊相处的方式。 姜荣蕊再次点了点头,也笑,说:“行。” 其实是她圣诞节那几天晚上没有事,本会被姜腾拉着去参加什么家庭派对,比那种正式的宴会更让人浑身不舒服,她正好有理由鸽了。 她这可是为了工作而应酬,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当初不就是他想让自己进演艺圈发展。 江家应该也要参加那派对,但她又凭什么,为了和江欲有点接触而一直和姚雪玲姜淇淇那群傻逼待一块,还不如和赫加霖去酒吧。 谈利益,谈事业,谈发展,感情和消遣都往后搁一搁,这也是江欲教她的,所以她会保持清醒地做选择。 第28章 平安夜 * 和嘉策签了约,平静了几天,姜荣蕊才缓过劲。 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周五,学生会开完例会,又是她和江欲单独相处的时间。会议厅里,她从包里拿出一袋糖,“嗤啦”一声撕开,翘起二郎腿,非常悠闲地看着他问:“你圣诞节那天要去参加卜家的派对,对吧?” “是平安夜。”江欲从面前的平板上收回目光,淡淡地纠正她。姜荣蕊就翻了个白眼,说:“哦,是平安夜。” 她稍稍皱眉。 赫加霖那边的具体时间还没定下,说到时候叫她,默认她那几天随叫随到一样。她就跟江欲说:“反正我们那两天都有事,你之前老问我约不约约不约,我那时候一直在公司那边忙签约,现在已经签完了,也就这两天能清闲一点,不如就今晚?” 江欲好笑,又看她一眼,问:“我什么时候问你‘约不约约不约’了?” 对上姜荣蕊的眼神,她一挑眉毛,也挺自然,看着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江欲就点了头,说:“行。” 继续玩他的。 上个周五,就是在嘉策处理完事情那天,姜荣蕊也请了假。之后回学校,一周偶尔和江欲碰一两次面,就再没有见过,更没有约过。江欲只是之前打趣过她,问:【你心情好一点没?】【你心情还没有好?】问了两次,她第一次说签约,第二次直接没有回,江欲也不再关心她。 但她觉得江欲能看出来,看出来她还是脸皮薄,向他坦白心意之后的后劲没有消。 不过她现在缓过来了,脑子也转过弯。干嘛那么怂,越卑微越给这个狗东西长志气。之前只是忽然喜欢他一下,喜欢就喜欢咯,有什么大不了,她拿得起放得下,现在清楚了就摆正回原来的位置,要继续玩就继续玩,说不定某天她比他先腻呢。 而且她以后要进演艺圈,不能随便结婚的人应该是她吧。 就当做之前确实是因为签约在忙,现在才能腾出时间。姜荣蕊点点头,说:“那就今晚,顺便请未来的大明星吃个饭。” 江欲笑着点头,答应了,说:“行。” 姜荣蕊努了努嘴,继续吃自己的糖,也跟着玩手机,两人再没有做声。 …… 江欲照旧在会议厅里玩了会儿平板,眼看快到放学的时间才走,不至于早那么夸张,虽然学生会的事早处理完了。 两人像以往一样,从学校一个最不起眼的通道进地下停车场,然后姜荣蕊什么也不问,跟江欲去一家餐厅吃饭。北城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盘,他对哪里的什么好吃最有数,也不吝啬花钱,反正姜荣蕊在吃这方面跟着他就没吃过亏。然后去了他家,洗澡,看电影,睡觉。 这回中间隔了挺长时间,小别后干柴烈火,但经过那件事后两人都没什么话好说,姜荣蕊只在忍不了的时候发声音。 之后简单地冲过澡,各自占了一半床,睡各自的,姜荣蕊却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最后定定地朝着江欲那边,皱着眉。 看他从被中露出一半的赤.裸的背。她并不想去抱他,跟他耍赖或怎样。感觉他累了,已经睡得挺沉,否则自己一直这么挪腾身子到现在肯定要被他骂。 她不动声色地往江欲那边凑了凑,最后与他隔出一段微小的距离,窝起来。能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味道,又没让他感觉到自己挨很近。 她慢慢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但半夜,江欲突然向后面躺过来。 他就这么结结实实地压到姜荣蕊身上。 姜荣蕊已经睡熟,下意识“啊”地叫出一声。江欲在感觉到她后让开了,也醒了。他转向她,看了一会儿,笑着连同她身上的被子一并揽过来,揽进怀,抵上她额头,声音还带着点刚转醒的哑,问她:“你干嘛?” 她已经到他这一半床来了,越界越得太明显。 姜荣蕊眼睛都没有睁,皱着眉。 她睡觉被打扰就不会像江欲那样,醒那么快。她没恢复意识,直接往他怀里的更深处拱了拱,头埋进他颈窝,没应声,依偎着他且搂着他继续睡,呼吸很重很重,温热的气流落在他颈上。 第二天醒来,她也没意识到这件事,因为江欲总比她起床早。她半夜那会儿也是真睡熟了,没印象。 她在江欲家吃过早饭,感觉在他面前已经没任何好虚,心情不错,和他道别,还很大胆且不带任何感情地踮起脚、在他面颊上亲一口,说:“那圣诞节之后再约。” * 果然,之前虽说是圣诞,但赫加霖是在平安夜前一天联系姜荣蕊的,问她平安夜那晚有没有时间。 姜荣蕊就跟姜腾打过招呼,把卜家的派对给翘了,说是公司那边有应酬,姜腾果然无话可说,由着她去。 赫加霖发来的定位是工体酒吧,姜荣蕊看了还觉得熟悉,想起自己之前和江欲去过。 赫加霖没定卡座,而是定了包厢,加上去的时间一并发给她,她问:【我直接过去?】十几秒后,赫加霖发来一段语音,她转文字,他说:【嗯,直接去就行,我可能会晚点。反正我们是错开,不会被拍到或怎样,所以不用担心。那酒吧在圣诞节有活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姜荣蕊又点对话框,听了遍语音。他果然是用那种大前辈照顾小新人的口吻,可惜她不崇拜他,就不怎么吃这一套。 她还是那么简明扼要地回答他:【嗯。】不过他说的对,姜荣蕊也知道那酒吧挺高档,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会安全些。 * 平安夜,她如约去酒吧,没带什么目的,妆也化得素,嚼着个泡泡糖,进那包厢。 她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毕竟赫加霖说会晚点来,但没想到房间里已经坐了四男的。 他们靠在沙发一边,看起来都很年轻,暂时没什么事干,也就都显得很闲很懒散。双方打上照面,彼此都愣了愣,姜荣蕊反应过来,他们大概率是赫加霖的朋友,或者徒弟什么的,回过神,淡淡地跟他们打招呼并自我介绍说:“我叫‘姜荣蕊’,之后会有幸出镜赫加霖前辈的新歌MV,请多多指教。” “……啊。” 看他们是这样反应,姜荣蕊就没客气了,直接在沙发的另一边落座,还相当自然地翘起二郎腿,继续嚼泡泡糖。 渐渐适应了屋内光线,几个男的也已经打量她许久。其中一人忽然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周昭’?我好像在网上看到过你。” 他皱着眉,大概一度怀疑自己认错了。但没可能。要是普通网红就算了,周昭,或者说姜荣蕊这张脸的辨识度还是很高。 姜荣蕊被逗笑了,解释:“哦,那确实是我做网红的名字,但我现在和嘉策签约了,以后想换一条路发展。” “哦——” 其中的三人异口同声,看起来都咋咋呼呼。不过外型不错,也年轻,个个时尚弄潮儿,可能是之前陶笛所提那节目里的选手,或者赫加霖在圈内不怎么出名的朋友之类。 姜荣蕊和他们再没什么话好说,低头玩手机。 那四人里,只有一个人不太作声,看起来稳重,个儿也很高,穿着打扮相较其他三个算低调。她后来才知道他叫“夏栋”,艺名,是圈里一个挺有才华但不温不火的音乐人。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赫加霖才来。 他带了他的第二拨朋友,足有十几人,其中还有几个挺有名的网红。 但那几个网红和姜荣蕊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她和隋然的那个圈算比较高冷,都是自己玩自己的。一座包厢霎时被塞满,也热闹起来。姜荣蕊站起身,静静地看,赫加霖招呼她坐到他身边。 所有人都落座,那些网红倒和他坐得远。姜荣蕊才明白,那几个网红应该是他朋友带来的,而和他没什么直接关系。她们大概是通过他这些朋友来和他见一面,毕竟绝大多数人都对他迷得要死要活。 乌泱泱的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房间内的音乐也开大了,闹得不行。直到赫加霖说:“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我新MV的女主,姜荣蕊,已经和嘉策签约了,也算是我师妹。” 他一说话,那些人就变安静。 他说完,手臂还很自然地将姜荣蕊虚搂一下,显得亲近。也不算多过分行为,虽然以姜荣蕊性子不怎么喜欢和不熟的人肢体接触。 赫加霖又侧过脸来和她对视,抛给她一个眼神,她也笑着回应。他这是在这些人面前坦明对她的照顾和偏袒,姜荣蕊也给足他面子,说:“谢师兄关照。” “哟,姜好酷啊。”其中一人夸赞道。 “是啊,刚进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另一人幽幽地附和。 “是吧。”赫加霖收了手,没再和她有什么肢体接触,转而给自己倒酒,但马上被他之前那徒弟接过酒杯,那人十分殷勤,说:“我来我来。” 赫加霖继续说:“我也觉得小姜非常有个性,特别符合我新MV女主的人设,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聊得来。” “新MV大概是什么样?”其中一人问。 “是都市主题。”赫加霖喝了口酒,开始不紧不慢地介绍,但没透漏太多。 鬼知道那些男的是真感兴趣还是纯拍他马屁,听他说那些根本摸不着头脑的话,就是一个劲地表示期待、夸赞他过往成绩。 姜荣蕊已经对那部即将开拍的MV有所了解,讲的是关于一对男女——赫加霖和她,是都市里一对失恋却又无法破镜重圆的情侣,各自苦痛挣扎,但又各自有各自的隐情;场景里直升机、越野车、跑车什么的都用上,反正经费超足,会拍得效果很炸;对女主的要求也和大多数MV不同,不要又纯又唯美的,而要美得很野的,所以如果完成得好就一定能抓住观众的记忆点,一鸣惊人。 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其中一网红忽然跟赫加霖撒娇说:“加霖哥哥,你看我行不行?什么时候也给我一个机会呀?” 姜荣蕊都快睡着了,被这嗲声给惊醒,手里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看过去,那女生也正巴巴地看过来,媚眼如丝,不过好像只是开一个玩笑。 赫加霖好像也愣了下,反应过来,笑着跟她说:“你问问陈振呗,他也要出新歌呢,我这次不行说不定他行?问问他新专辑封面要不要美女上镜。” 陈振就是他那位徒弟,之前在嘉策录歌的,也是刚才给他倒酒的。 网红就可怜兮兮地看过去一眼,又看回来,说:“哎呀,哥哥,你不要误会,我让他带我来是因为他答应帮我追星的,我就想看看哥哥你。” 陈振还笑了笑。 …… 反正气氛就是那样,比姜荣蕊想象中无聊得多,一点没有在酒吧的意思。 一群人,无论男女,都抢着把赫加霖捧上天,哄着他高兴,尤其是那些网红露骨的话很让她起鸡皮疙瘩。后来她们甚至脱了外套,只穿着很低的吊带,连她都忍不住多瞥过去几眼。 一屋子人里,只有一开始印象比较深的夏栋最沉得住气。他好像和赫加霖在新专辑上有合作,其中好几首歌都有他贡献。之后赫加霖还问他一句:“要不要在新歌里给蕊蕊加几句词?” 姜荣蕊笑着谢绝了。 当然,是应付公事的笑。但那几名网红几乎要把她给瞪穿。 她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她们会不会拍照,留下她和赫加霖在酒吧的把柄。虽然他们两清清白白,但一旦在MV之后发出去,必定谣言四起。 那么多网友,你一言我一语,捂不住的,也解释不清。 但她这会儿才发现,那些男的的手机都搁在桌子上,或拿在手里玩,只有那几名网红没有手机,可能被收了。赫加霖这伙人在这方面当然比她老辣,她就放了心。 没多久,那几个女的又开始茶里茶气地跟赫加霖夸她,表示羡慕她。 她受不了,以去洗手间为由,到包厢外。 包厢外就更热闹,正有平安夜活动。 她没处待,在人群中往舞台边走了走,站在一不起眼位置,看了会儿,但没看进去,更像是发呆。一只手忽然搂住她腰。 什么傻逼。 她这么想着,胳膊肘立即怼过去,但被那人的另一只手给稳稳握住。 熟悉的气息才慢半拍进她鼻腔,在浓郁的酒精与刺鼻的香水味中占据一席之地。她皱着的眉慢慢舒展,但又拧起来,一扭头,瞪向江欲。果然是江欲。他说:“你的平安夜活动,就是在这里等着被人捡?” 第29章 “本” 姜荣蕊顺势倒进他怀里,撒娇说:“那你就把我给捡走嘛。” 江欲果然立即把她给松了,说:“看不上。” 姜荣蕊一脸委屈巴巴,江欲就要回去,他只是刚去完洗手间路过这儿。姜荣蕊还准备和他聊一阵的,就非常扫兴,简明扼要地问他一个比较好奇的问题:“你不是要去参加卜家的平安夜派对?” 江欲就更好奇:“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 “……” 确实没说过,是她理所应当地猜的,但他那时候不也没反驳。姜荣蕊在心里把江欲给骂上好几遍,两个人无言片刻,江欲问:“你和谁在一起?” 姜荣蕊张了张嘴,眼里多了点光。 她就觉得,这个狗男人不可能对她一点都不在意。之前就算拎得清清楚楚,他那约法三章的第三条不也是“不能和其他男的有关系”。他这人就是多多少少有点占有欲,她就有点小得意,又恢复一脸灿烂,用手指戳着他心口说:“是赫加霖,不过你也不要想太多,还有他朋友和其他女生呢。我只是来应酬,喝一点小酒,我对我的酒量也非常有数。我和他之间是公事公办,清清白白,不影响咱俩继续狼狈为奸。” 江欲嗤笑一声,还揉了揉她脑袋,低下头来,侧过脸,说:“我就是问问,你哪儿那么多话?” “但你还是保持点距离,我感觉我看见好几个人不正常,像狗仔。” “狗仔?”姜荣蕊惊讶,又皱眉,嘟嘟囔囔地抱怨,“不是说这酒吧不随便放人进,你肯定是故意吓唬我。” “谁说的?”江欲手还很温柔地覆在她脑袋上,轻轻地告诉她,“说不定咱俩现在就已经被拍到,你以后出名,这不就是把柄,指不定哪天传出绯闻你就玩完了。” “……” 姜荣蕊立即向反方向跨上一大步,和他保持开距离,说:“再见。” 江欲就笑一笑,走了。 她看着他背影,也看到他那些朋友,包括李承泽。 他们又是包了离舞台最近的卡座,没有女的,一派生人勿进的气场,看起来都特别有钱特别洒脱,也玩得特别投机特别嗨。 那样的气氛真好。虽然姜荣蕊之前没长期参与,但她现在看着,再回想自己所待的包厢,有种天差地别的失落。 她好像和江欲越走越远。 哪怕在酒吧碰见,她心里其实还有点波澜,也有点窃喜,但两人话都说不上几句。 她还想和江欲在酒吧的角落肆无忌惮地搂着亲,暗通款曲,和他打情骂俏,但那样的生活又不是永永远远,那样的日子也是没有盼头的,她就叹了口气,回到包厢,坐回赫加霖身边。 听着那些已经喝得三分醉的人鬼哭狼嚎,又不忘拍赫加霖马屁。看那些小网红明面上讨好,暗地里媚眼连连,没有手机玩好像都特别闲。其实这才是生活最现实最本质的一面,也挺让从来不必深入社会或讨好谁的姜荣蕊讨厌。 后来那环境已经把她给吵到无感,她竟然没顾着酒量,多喝了些。 然后独自放空,琢磨着江欲那个摸她头的动作。 不知何时,注意到她头发有点乱,应该是刚才被江欲揉过后翘起了几撮,赫加霖伸手来替她理平,姜荣蕊被吓一跳。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防备地看着他,第一次没顾着掩饰自己的情绪。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聚焦在赫加霖那张脸上。他笑着说:“瞧瞧,还说自己对自己酒量有数,这都喝断片了吧?该走了。” “……昂?” “我送你?”他又低声问。 姜荣蕊连忙摇头,一边站起来,一边摸出手机拨电话,并在接通后笑了笑,告诉他:“我叫我哥来接就行。” 其实是家里司机。 赫加霖“嗯”一声,说:“但我得先走,我们最好把时间错开,我没办法送你上车了。” 姜荣蕊电话也通了,赫加霖给她打手势,她表示明白,点头,看着他和那群吵吵闹闹的人离开,但夏栋留了下来。 姜荣蕊挂上电话后才注意到他,他和她对上目光,说:“我送你上车吧。” “行。”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还不错,有点责任心。毕竟这里是酒吧,要看着喝了酒的女生上车才放心。但她和夏栋不熟,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点别的想法,对他的评价就暂且放一放。 但她有人来接,江欲也在这儿,就不虚,和夏栋一起从酒吧的前门离开,赫加霖他们走的是后门。 隔着正门的玻璃,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司机的车就来了。 姜荣蕊要推门出去,但被夏栋给拽住,他疑惑地问:“你确定这是你哥的车?” 那是一条长长的迈巴赫,车窗漆黑如墨,倒能从前挡风玻璃隐隐判断出司机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还戴着白手套。 姜荣蕊笑一声,干脆跟他坦白:“这位是我家司机,但我刚才不方便说。不过你放心,我还没醉到那程度,我知道你叫‘夏栋’,我还记得刚才那包厢里一共有十九个人呢,不信你数数。” 夏栋在心里算了一下,还真是,看她眼睛也挺亮的,就把她给放了。 “谢谢你了。”姜荣蕊说完就离开。 …… 那晚上,姜荣蕊又辗转反侧,睡不着。 去找朋友聊天,没用。 她们不知道她打算出道的事,她现在也不想和谁提赫加霖。 赫加霖是顶流爱豆,没惹到她,甚至还对她挺好。她那些朋友听了,大概率也会吹他捧他,并觉得她真牛。不知道她家世,觉得她能和赫加霖合作简直是梦里才能得到的机会,前程似锦。所以她们肯定没法和她共情。因为姜荣蕊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包厢里的情景,闹哄哄,想想就累了,不愿再提。 她那些朋友更不知道她和江欲。 唯一知道点皮毛的是隋然,但隋然一直以为两人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解释起来复杂。 所以没什么好聊,聊其他的也治标不治本。 琢磨许久,她又带着“怂什么”的想法,直接去找那个“本”,给江欲发消息说:【我还想和你睡。】“……”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江欲给她发酒吧桌面的照片,乱糟糟的。小吃,酒,扑克牌,什么都有。他告诉她:【还玩着呢,睡不了了。】下一条问:【难道你前天没有够?】姜荣蕊回想了一下,其实够够的,并且她现在都没有多大欲望,她更多只是想要点心理安慰,拉个人暖被窝陪一陪。 那怎么办,对一个人有依赖就是有依赖,可能因为她突然觉得不舒服,也可能因为她一时间没克制住,喝多了,反正就是想找江欲,那怎么办。 她就特别没良心但又理直气壮地说:【没有。】江欲不回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她不死心地问。 也不回。 【那你务必从后门回来。】她最后放出这么一句话。 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江欲说:【我不回去了。】【凭什么?】姜荣蕊不管了,还是直接套上一件大羽绒服,离开家,走到江欲家后门。她就坐在那扇铁门外,缩成一团,托着脸,满脸的倔强和不服。 这一幕任谁看了都觉得傻死了,甚至还挺搞笑,所幸这小区非常清静,且没什么人闲逛。她那会儿也弄不懂自己在置什么气。 虽然穿了雪地靴,还裹着外套,但她没有围巾,也没戴帽子,里面就一身单薄的睡衣,寒气还是在抗衡中慢慢地占上风。 刚出家门时一鼓作气,现在却慢慢地快要泄光。伴着酒劲,姜荣蕊极其沮丧,甚至都有点想哭,但又觉得这股自虐的劲头特别爽。纯纯有病。 大概过了十分钟,却如一天般漫长,姜荣蕊想了很多事。 她本想给江欲发一张照片,继续胡搅蛮缠地威胁他:【我今晚就死在你家门口。】但又冒出个念头,他为什么不回家,他不回家又能去哪儿?她不信他能在酒吧玩一通宵,他之前都没有通宵过,难道他要在外面住酒店?但他孤身一人,有家不回,为什么要去住酒店,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就是这样过了那十分钟,她都要哭了,身后铁门被“咔哒”一声开了锁。 因为她靠在上面,里面的人怕她仰倒,很慢很慢地、试探着把门开了两厘米。姜荣蕊也直起身,可怜兮兮地回头,并仰起脸,两人对上目光。又是上次那位阿姨,她很无奈地说:“姑娘,先到屋子里来吧,这外面多冷啊?” 零下好几度呢。 忽然被她瞧见自己这模样,姜荣蕊觉得特别丢脸,慢腾腾地起身,腿关节都被冻僵硬了。 那阿姨一面带她往屋里走,一面叨叨她,说女孩子一定要爱护自己,姜荣蕊既觉得不好意思又委屈,也不好问她,是不是江欲让她来带自己进屋的,她只想把江欲给拉到眼前来揍一顿。 最后跟着那阿姨进江欲房间,喝了碗姜汤,羽绒服也被阿姨给收走,说之后干洗完还她。她整个人慢慢地暖过来,去洗澡,然后就坐在江欲的床边发呆,继续琢磨他是不是在外面有狗的事。 江欲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坐在那儿,一副丧气的表情。姜荣蕊和他对上眼,也觉得自己这样子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太傻逼。 江欲还愣了一下,然后就直接笑出声,一边脱外套一边走到她面前,问:“你在干嘛?” 姜荣蕊紧紧地环住他腰,喊出来:“凭什么你叫我的时候随叫随到,我叫你的时候就这不行那不行?都已经隔了一天了,我想一起睡就是想一起睡,你是不是不行?我讨厌你!” 江欲的笑声更大。 他应该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这次也还是没戳破,说:“哦,哦,我知道了,那我这不是回来了。” 姜荣蕊慢慢把他放开,冷冷地说:“快滚去洗澡。” 江欲摸了她头发一把,就知道她洗过了,进浴室。 其实姜荣蕊没什么想法,都这么晚了,她已经很累了,很困,也喝了点酒。 江欲洗澡的时候,她把屋内的灯统统关掉,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之后江欲来拍她脸,她有意识,但装睡着,结果江欲直接开始对着她亲。她皱眉,说不出话,后面什么事也由不得她,可偏偏之前的话也是她放的,她就没法打自己的脸。 过了一次,觉得这样就差不多了,结果江欲还认真上了,她就哭了,又哭了。 第几次了,数不清。黑暗里哭着骂他求他都没有用,后来怎么结束的也忘了。好像是江欲抱着她睡的,她很可怜地窝在他怀里,还抽了会儿鼻子,渐渐就没有了意识。 第30章 MV * 她又输了。 他们学校在圣诞节放好几天假,连着元旦的一直放到跨年后。姜荣蕊又是在第二天快中午时才醒来。 似乎为了照顾她起得晚,屋里特意没开灯,江欲正坐在她旁边打游戏。她其实什么都记得,但佯装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 江欲没理。 前面,大屏幕上,游戏正进行到非常关键的环节。 姜荣蕊扶着额,好像脑袋特别疼的样子,跟他抱怨:“我就记得我好像在酒吧喝多了。赫加霖那傻逼,真能灌,弄得我不喝他就不愿帮着我宣传一样,那酒的度数也不低……我真无语。” 她看向江欲,皱眉问:“是你把我给弄到这儿来的?” 江欲的目光还直直地锁定在前面,满心都在那游戏上,握着手柄的手指动飞快。 他戴着耳机,但姜荣蕊不信他听不到,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看。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一番苦战,通关了。江欲连耳机都没摘,才淡淡地跟她说:“姜荣蕊,你别演。” “……” 一秒,两秒。 姜荣蕊憋了两秒就忍不住了,破功了,笑出声。 也收回无辜的样子,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浴室洗个澡,说:“好吧好吧,您还真是事后就翻脸不认人。我得走了,不过走之前想在这里蹭一顿饭。你别玩了,快让阿姨做,我饿。” …… 其实姜荣蕊放假没什么事,不必这么着急走,但她也没什么待在江欲家的理由啊。 她这次表面上算撑过去了,让昨晚发生的事显得不那么丢脸,但她心里还是烦烦闷闷的,过不去那道坎。 怎么就这么贱呢,姜荣蕊,人家都说不谈恋爱了,你就不能长一点志气,和这个狗男人划清距离,况且昨天也不是真的有需求。反正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太能弄懂自己。 人大概总是这样矛盾的。 这件事的反作用就是,她决定认真投身于赫加霖的MV拍摄。 圣诞节那晚,赫加霖再次联系姜荣蕊,问她有没有时间。她就又去了嘉策的公司,和他见面。 这会儿公司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一是过了下班时间,二是今天是圣诞节,好多灯也都是灭的。赫加霖直接在三楼一开放式大厅的吧台前坐,他对面是一个男的,姜荣蕊不认识。看着四十岁左右,很像搞艺术的那一挂。 她坐到赫加霖身边,台面上放着密密麻麻的资料文件,听他们聊了几句,才知道是最后落实MV相关。过几天就可以开拍了。 两人正聊到兴头上,赫加霖注意到姜荣蕊,侧过头来,简单地一点,算打过招呼,再看向对面那男人,继续聊,同时给姜荣蕊划过来一杯热可可。 这公司面积大得空旷,这会儿人少,暖气也不足,都没有送她来的车里舒服,她正好不是很暖和,手一半缩在毛衣袖子里,捧着杯,喝了一口,立即抿住嘴。 太甜了,还是冰美式提神醒脑。 没多久,对面那男的走了,应该是已经和赫加霖聊了一阵,现在聊完。 接下来时间,赫加霖先把乱糟糟的文件给整理一下,归了类,跟姜荣蕊说:“喏,MV的整个拍摄流程已经确认完了,我整理出你的部分,也和导演说过,会多给你一些抓人的镜头。” “我们今晚可以好好梳理一下,看看有什么问题,没问题的话就从大后天开始拍摄,场地和人员也都已经安排好。” “行。” 赫加霖一笑:“还真是有意思,圣诞节和跨年夜都给你占了,你不会还有其他安排?” 姜荣蕊也笑笑,握着那杯热可可在手里转,用来暖手,说:“我能有什么安排,而且也没什么比录制MV更重要,大家都这么重视,我也不希望拖后腿。” “怎么会。” 两人说着,就开始认真地确认MV拍摄流程和重要镜头之类。 主要是赫加霖向姜荣蕊讲,姜荣蕊也已经把他那首新专的主打歌给反复听过。讲实话,很不错。 主要是立意很好,有记忆点,不像以往的大多数作品,MV追求镜头花哨,歌里弄很多电音之类的元素,再拍些好像挺时尚的画报做宣传,感觉是挺潮,但看了几遍、听了几遍后又什么都记不住,上个热搜,圈一波流量和钱,之后就在粉丝以外的群体里毫无存在感可言了。 …… 将该了解的都了解差不多,姜荣蕊也挺喜欢这种认真工作的感觉,准备拿一沓资料回家去研究。 时间也很晚,都已经快晚上十点,除一楼门口的值班人员和大门门卫,非常高的楼层有个别办公室在加班,偌大一公司里几乎再没有什么人。 姜荣蕊和赫加霖准备走,赫加霖去等电梯,问她:“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姜荣蕊依旧是拨了家里司机的电话,笑呵呵说:“没关系,我哥来就行。” 赫加霖还觉得挺有意思的,问:“你哥是做什么的?” “开了一家小酒吧。”姜荣蕊张口就来,“很小,都快经营不下去的那种,所以他也挺闲的,当当我司机没问题。” 赫加霖点头,电梯这时候也到了。他客气地说一句:“不用我送你上车吧?” 姜荣蕊跟他挥手,说:“没关系,大门口还有门卫呢。”就这样作别。 * 圣诞节后第三天,姜荣蕊就开始录MV了。 跟着一整个团队活动,早出晚归,所幸她家就在北城,不用住酒店那么辛苦,太晚了也可以回家去休息,只不过时间很短暂,为了拍摄不同时段的场景总要在外面冻很久。 MV开头的拍摄比较简单,在一间豪华气派的公寓,只是场地的布置复杂,她要和赫加霖演分手,吵架,砸东西,非常激烈。 之后就全是户外镜头。 姜荣蕊要开越野车,去一片芦苇丛生的野外。要抽烟,要很丧,也很拽。 她五月的成年礼,暑假就考出了驾照,因为那时候还不认识江欲,所以特别无聊,也觉得这东西该弄出来,就弄了。 而赫加霖在MV里的角色,会因分手而坐直升机离开,去另一座城市飙车宣泄。 虽然坐直升机去另一座城市是BUG,但为了MV好看,也就不计较那么多。男女主两边的情景相互切换,随歌曲渐渐高潮,女主这边会出现男主,两人在越野车上卿卿我我;男主那边从高速驶入市区,漫无目的地前行,一瞬间仿佛在热闹的都市里看到女主的身影。 但最后,女主那边的男主不过是女主想象;MV结尾,男主直接下车,一片混乱中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追上那女生。 明暗的交界线中,女生缓缓回头,面庞被模糊处理,但一定不会是女主,主要是给观众一个遐想,MV至此结束。 用了两天拍完室内,第三天和第四天录越野车及郊外。 已经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却要拍出初秋的感觉,姜荣蕊穿得不多,上身就一件黑色衬衫,领口解三颗扣,拍久了甚至冷到打寒战,指尖和脚尖都没有知觉了。 公司给她派了名小助理,休息时毯子、水、暖宝宝都提供得及时,但拍摄期间该冷时还是冷。 她也是这会儿才知道了自己经纪人,叫“都美芮”,挺厉害的,也是陶笛照顾她才给她安排的。但她和都美芮没见过,只是在这第一次休息期间接到其电话,被关心几句。得知她在这边没什么问题,都美芮和她加上微信。 休息完了,就继续拍。 拍越野车停在芦苇地、抽烟那段时,那些神情和动作,姜荣蕊都是想着江欲的样子。 讲实话,江欲确实是她认识的男人里,举手投足间极具吸引力但又不做作的。 其实如此一来,她就可以用录制MV、要和他学一学开车或抽烟什么的为借口,联系他。 但她圣诞节之后就再没给江欲发消息了,因为不想再在他面前占下风。 下一次在他面前丢脸是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却已经有预感。但能忍耐的时候总要忍耐一下吧,总还是要争口气的吧,她这么想。 结果这被冻得受不了的第一天,她就没忍住,晚上一收工,拿到手机,立即跟江欲抱怨:【好TM冷啊。】拍一下周围环境,还有自己只穿了薄薄一件衬衫的照片。 江欲问:【你要到我这儿来暖暖?】姜荣蕊:【?】江欲:【?】姜荣蕊就不再理他,收拾完回家泡热水澡,冻了一天的身子才算缓过劲,也快要累瘫,之后沾了床就睡。但感觉还没睡多久,就被闹铃给叫起,再去那片芦苇地,在保姆车上换衣服,化妆,继续前一天的录。 第一天她一个人,第二天赫加霖也来了。两人要拍一些挺暧昧的镜头,顺便拍几张海报。 这天晚上就是跨年夜,两人却肯定要拍到很晚,白天、傍晚和晚上的场景都有,收工后收拾收拾,回到市区基本就跨完年了,没时间庆祝,也没意思。 想到跨年是在工作中,姜荣蕊就觉得挺丧。 想到江欲那狗男人的态度,也不求能从他那儿得什么安慰。 他没什么错,公事公办罢了,终究是她老忍不住得寸进尺。 她也好想像他那么冷静,分明,随心所欲,但她做不到。真菜。 …… 零点刚过那会儿,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姜荣蕊在保姆车里卸妆。 可能因为自己丧,她看着那些忙忙碌碌收场的人,还有正在车里陪自己的人,就觉得眼前的化妆师好惨,她小助理也好惨,跨年夜还要在外边工作,并且明天还要继续,自己也落寞。 她手机在一边亮了亮,她才拿起来,开始看工作而错过的消息。 最新的消息是赫加霖发的,这也是她手机屏幕会亮的原因。他问:【你那边快收拾好了吗?一会儿回市里后一起吃点东西吧,反正也睡不着。[破涕为笑]】姜荣蕊默默地打字:【好。】手指下划,有大堆卡在零点的新年祝福,她也是突然在里面看到江欲的头像,以及她给他的【狗男人】备注。 这一备注和【江欲】来回切换,最后还是换回了【狗男人】。 太不可思议了,她看着那消息,眼睛都瞪圆了,他还有这心情。 不知道他这会儿正在哪个酒吧喝酒,或者在参加什么正式的跨年宴会,太无聊。这不就是他生活么。 光线不怎么明亮的车内,也就她、化妆师和小助理三人。 妆已经卸差不多,化妆师很好心地帮她把头发也恢复原样,小助理在一边看。发现她表情变夸张,还定格了那么久,小助理“噗嗤”一声笑出来,打破沉默的气氛说:“姜姜看到什么好东西了?” 妆师听了也看她一眼,笑笑。 姜荣蕊没答,表情勉强恢复淡定,摇了摇头。 但看着那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备注,还有那【新年快乐,姜姜】,她还是那么不争气地,高兴了。 第31章 看不透 和赫加霖去了一家西餐厅,靠窗坐,吃饭时姜荣蕊还情不自禁地琢磨,江欲为什么突然叫她“姜姜”。 是因为之前她叫过他“江江”? 不过这应该算灵感来源。他突然这么叫,大概率像之前在酒吧里摸她的脑袋,纯粹心情好,或者无意识,而绝不是因为喜欢。 他总能把两人的关系在心里界定得清晰,也不介意偶尔对她多一些宠溺或什么,偏偏她对他有心思,一边告诉自己要将心态摆正,却又一边对他的这些小恩小惠招架不住,就很贱,又自作自受。 她回了所有人新年祝福,唯独没有回江欲的。 对面的赫加霖飞速卷完一盘意大利面,就斜切在那里,也在玩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看起来好像还挺开心,含笑。没多久叫她一声:“欸,蕊蕊!” “嗯?” 姜荣蕊抬头,他这会儿都乐得合不拢嘴了,说:“我微信发给你几张图,你看一下,都是今天傍晚和之前拍的,我特满意,感觉这回的新专辑能有挺大的突破啊,多亏了你,小姜。” “哈?我就是出个镜罢了。”姜荣蕊笑笑,低头看收到的几张照片。 原来是两人今天拍摄的几张海报。场景就是那片芦苇地,还有那越野车。赫加霖穿卫衣和短裤,高帮运动鞋,她也就只穿了件黑色衬衫、修身长牛仔裤和马丁靴,衬衫领口还得解三颗扣,茶青色的长发被风吹乱。 因为就在今天经历过,所以现在光看着图片都觉得冷。 照片里,赫加霖坐在车前盖上,她坐在他腿上,他从后面环住她腰。两人表情都冷漠得恰到好处,但实际是被冻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偏偏就歪打正着出那种效果。 几张图经过初步处理就非常有感觉,很大片,姜荣蕊也非常满意,点了点头说:“不错。” “到时候看看,从里面选一张做封面。”话音刚落,赫加霖就深深地打一个哈欠。 两人是生理上疲惫且困了,但精神上还清醒得很。 时至凌晨,外面的街道上还有嘈杂,这一片商业区挺热闹,也就两人所在的这家西餐厅里安静些。 喝了会儿冰茶,赫加霖才有要走的意思,跟姜荣蕊说:“咱们过一会儿就回去吧,我明天还要继续拍。” 姜荣蕊点头。 她在手机上也没什么好看,百无聊赖中用小号刷了会儿微博,大号上小红点太多,看着烦。 结果在微博热搜榜上看到赫加霖名字,好像是突然出现的。 大明星的名字挂在手机页面上,而大明星本人就坐在自己眼前,这情况还挺魔幻。估计之后真正入了圈,这样的魔幻状况会更多。姜荣蕊似笑非笑,将手机举到赫加霖面前,赫加霖正好在这时接起一个电话,应:“喂?”并直起腰来眯眼看她的手机。 那个热搜是:#赫加霖网红#。 不过彼网红非此网红,不是姜荣蕊,而是另一个,之前平安夜和他们一起在包厢里玩过的一个。 微博上传出的照片,正是当初离开酒吧时被人给拍下的。图片虽然模糊,也打满媒体马赛克,但还是能看出两人上了同一辆车。应该是赫加霖让司机将那女生一并送回家。根据当初包厢内的状况判断,也可能是那女生缠他的。 姜荣蕊就记起来,当时和江欲碰上,江欲说有狗仔,她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原来真的有。 大概他在那种场合玩多了,举止奇怪的人也能认出几个,没想到赫加霖就中了招。 赫加霖接完电话,电话那边应该也在跟他说这件事,挺突然的,他表情很自嘲。 然后起了身,要走,跟姜荣蕊说:“没什么事,这种情况又不少。” 他那样轻描淡写,事态看起来不严重,姜荣蕊就收起了手机,没再管。 “现在的网友都很聪明,不会因为这么几张照片就一棒子打死人,”他说,“没什么事。” “嗯。” 这回赫加霖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要不要我送你?” 姜荣蕊笑着说:“别了吧,你再被拍到一次那样的照片岂不是雪上加霜,我给我哥打个电话就行。” 赫加霖也笑:“那有什么?你不是我新MV的女主。” 但也没再强迫,说:“那我就不送你上车了。” 好像发觉姜荣蕊不怎么喜欢被人送,他继续道:“这大厦门口有值班的保安,也有监控,那就拜拜了?明天见。” 姜荣蕊说:“你把我台词都给抢了。” 赫加霖笑笑,目送她在一层离开,而他继续乘电梯去地下二层停车场。 …… 回到家,洗完澡,都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姜荣蕊毫无睡意。 大概受这跨年气氛的影响,还有一点是,她在那MV里的大部分拍摄任务已经完成,只差赫加霖飙车戏份里的几段背影,就很轻松。但回想之前四天,又冷,又困,又累,却要把超常状态展示给镜头,工作得简直不要太辛苦。 失眠之中,思来想去,她在与赫加霖拍的那些海报中挑出两张最暧昧的,发给江欲,问他:【好看吗?这是今天工作的成果。[傲慢]】那个微信表情太逗了,她精挑细选的,以致发出去后自己还笑出了声。 江欲难得叫她一次“姜姜”,结果她的回复就这。江欲果然也没睡,说:【我想干你。】【……】 姜荣蕊彻彻底底地失眠了。 * MV拍摄地转战城区,赫加霖拍完大部分飙车戏份,工作组把姜荣蕊叫去,候场。 场地已经被封锁。等待的时候,她坐在将要拍摄的便利店门口玩手机。 昨晚和江欲的聊天没有下文,她继续逗他,不紧不慢地打字:【你生气了么?但真没有办法,又不是我想坐到赫加霖腿上,实在是这海报就要这么拍。我真不相信,你是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不理我的小肚鸡肠的男人。在我印象里,你可是个又帅气又从容的大男孩,会坚强勇敢地应对一切。[愉快][拳头]】江欲说:【我谢谢你。】又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姜荣蕊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地闲聊。要么是真闲了,要么是真有事。 不过看江欲秒回,第一句还挺幽默,她也愉悦了,说:【我?工作结束后再联系你吧。女明星是真的很忙碌,以后也请你放低姿态,狗男人。】江欲:【。】一直在姜荣蕊身边捧着保温瓶的小助理观察一阵,笑了,说:“姜姜,你怎么又在傻笑啊?你的嘴角都快弯到耳根了,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姜荣蕊还心虚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怎么可能,和朋友聊天也会很上脑。” 小助理不疑有他,原本也就是开个玩笑,吸一吸鼻涕,继续陪着她等,开心地说:“感觉今天就能拍完了。” 姜荣蕊点头。 …… 没多久,轮到她拍摄,多是背影画面,镜头都很简单,很快就结束了。 忙碌了五天,终于收官,整个工作组喜气洋洋,收工时都轻松加愉快,吵吵嚷嚷。趁这热闹的档口,赫加霖来到姜荣蕊身边,问她:“晚上聚完餐到我家来玩?” “啊?” 姜荣蕊没反应过来,他继续说:“有我徒弟,有夏栋,反正都是上次在酒吧见过面的人,他们应该还会带两名女生,都准备庆祝庆祝新专辑的事,一起?” “你哥今晚应该也有时间来接你吧。”他笑。 姜荣蕊就爽快地答应了。 …… 晚上,工作组一起聚餐,挺没意思的,又是那种应付公事的场合。 其间赫加霖多次向大家表达感谢,大家都兴致高昂,姜荣蕊还挺佩服他这么精力充沛。经过了五天折磨,她已经蔫了。相比之下,还是接着去赫加霖家玩桌游比较有意思。 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姜荣蕊第一次坐赫加霖车。他家在北城一挺高档小区,位于顶楼,双层,家里还有位阿姨。 两人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正坐在他家的一楼喝茶吃水果、看电视聊天。看他回来,都起哄,那名阿姨擦擦手,趁他人不注意时来跟他打声招呼,说:“那我先走了。” “嗯,好,慢走阿姨。” “哎呀,姜也来了?”他那名徒弟陈振情不自禁地拔高音量说。 赫加霖脱了外套,抬手就往他脑袋上拍,看起来对他的记性相当恨铁不成钢:“我不是说过了,姜荣蕊是我MV女主。” “噢噢!”陈振挨了打还笑嘻嘻的。 不过因为他,屋内的气氛挺好。 转头,和那两名挺安静的女生对上视线,又是两名网红,比上次的三个认生,但看赫加霖的目光依旧充满新奇与兴奋。赫加霖笑笑,说:“你们彼此之间应该都挺熟悉了,我介绍一下,这位刚和我合作完新MV,叫‘姜荣蕊’,不过之前在网上是另一个名字。” 两女生目光转到姜荣蕊身上,都有些惊讶,可能也知道她之前是网红。 “想喝点什么?”赫加霖问,“茶,酒,饮料,我家都有,还有零食,你们可以去冰箱翻翻。” 两女生受宠若惊,挑眉,用眼神询问:可以吗? 那边的陈振在这时拍了拍手,说:“不过我们有个规定,玩的时候不能带手机,希望美女们能理解一下。” “是啊,加霖哥前几天不还因为送女生回家被媒体拍到?都多少次了,防都防不住。”另一男的抱怨。 姜荣蕊已经坐到牌桌前,嗑瓜子。 赫加霖出这种事确实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这时还觉得他挺惨。不过他名气大,粉丝势力也大,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就爆出点花边,会有不少人落井下石,但没多久就不了了之。 之后再有人议论,也掀不起什么水花,弄不好还会被他的粉丝群攻。说到底,就是只要拍不到他和谁上床,就没有人敢百分之百相信,他粉丝无论如何也能把黑给洗成白。不过这些姜荣蕊都不在意,是真是假又不关她什么事,世道也不是她能去改变的。 两女生手机被收了,看姜荣蕊。 虽然道理都懂,但真正被收去手机,她们还是委屈。大概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她们下意识看向姜荣蕊,恰好被姜荣蕊发现。拿她们手机的陈振也愣了愣,循她们目光看过来。 姜荣蕊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想了想,把手机摸出来,冲赫加霖说:“把我的也拿走吧,出什么事儿了可别赖到我头上。” “嗐,没必要这么说。”赫加霖刚从厨房里拿了听冰啤酒出来,看着她,但还是接了,“那我先给你放我屋充电?” “随便。” 赫加霖走了几步,转头笑:“怎么,你还生气了?” 姜荣蕊也笑笑:“又不是说了‘随便’就代表生气。” 之后赫加霖从楼上下来,坐到她身边,趁别人不注意,用胳膊肘拐了她几下,偷偷地和她说:“我真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那两人也不是我叫来的,没有女生你肯定也不愿和我们一起玩,你就当她俩是空气吧。” 姜荣蕊面无表情地喝柠檬水,觉得这两女生还没上次的那三个有意思。 不过她真没怎么生气,犯不着,就是觉得她们俩暗示过来的那一眼挺无语。 之后玩起来,这一茬就过去了,她玩得挺开心。 一直到零点,两女生才提出回家,说不早了,赫加霖就打算收场,跟陈振他们说:“记得把两妹子送回家。” 陈振穿着外套,笑:“那当然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其中一女生小声地提醒他:“手机。” “哦哦,对,我放在门口了。” 陈振去拿,赫加霖也想起姜荣蕊手机,跟她说:“我也差点忘了,我去给你拿手机,你稍等,一会儿是不是又要给你哥打电话?” 姜荣蕊点头,应一声:“嗯。” “他开酒吧忙得挺晚。”他说。 “他是老板,不忙,就是日夜颠倒惯了。”姜荣蕊随口应和。 赫加霖上楼,陈振等人已经和赫加霖打过招呼,就走了。 姜荣蕊要等自己手机,就在那儿抱手于胸前,目送他们离开。夏栋是最后一个,慢慢地合门。缝隙仅能露出他一张脸时,他好像准备再和姜荣蕊道个别,但赫加霖在楼梯那儿叫她:“蕊蕊?” 姜荣蕊应一声,过去。 到他面前,看着他,伸手要手机。 结果赫加霖突然把她给抱住,顺势将她抵在墙上,开始亲她的脖子,但被她头发给挡了挡。 姜荣蕊愣了一下,就那么一下,提膝正中他下怀。 赫加霖没防备,一声哀嚎,深深地弯下腰去,姜荣蕊也顺势揪住他头发,大声问:“你疯了吗!” 玄关那边忽然传来声音:“姜荣蕊?” 姜荣蕊看过去,夏栋竟然还没有走。 她很惊喜,但马上恢复镇静,松了赫加霖头发,跟他笑着说:“我和赫加霖闹着玩呢,吓到你了吧。” 赫加霖剧痛之余,也听见夏栋声音了,惨叫声小不少。好半天才缓过劲,看着他那边,也笑着说:“我在跟小蕊开玩笑。” 戏有了开头也得收尾,赫加霖把手机还给姜荣蕊,面上还笑嘻嘻的,好像真就跟她开了个玩笑。 但看到他这样,姜荣蕊更反胃,拿到手机后也没打算给司机打电话,僵硬但故作从容地走到门口,机械似地问夏栋:“你怎么又回来了?” “手机没拿。”他淡淡答,伸手拿过自己手机。 他们之前都把手机放门口吧台上。 “好吧。”姜荣蕊扶着吧台边,换了鞋,也不想再回头看赫加霖了,跟夏栋说,“那一起下去。” “好。” 夏栋和赫加霖招呼一声,就走了。但一路上姜荣蕊都脑袋空白。从陆学泽那会儿她就有阴影,这回又是那种恶心的不适感。 出了赫加霖小区,来到街上,她坐在一家关了门、只有招牌是亮的便利店门口,跟夏栋说:“你先走好了,我一会儿会有人来接。” 夏栋却在她身边坐下,和她隔出一米距离,说:“我还是亲眼看着你走吧。” 姜荣蕊从额头上捋了把头发,还是挺无语,“嗯”一声,也不再管他,直接当着他面拨通了江欲电话。 江欲接了。她直截了当地说:“我给你发定位,你来接我一下,刚才差点就被留在别人家里了,我想和你谈一谈。” 江欲该正经的时候也挺正经的,说:“嗯。” 姜荣蕊通过微信把定位发了,就支着脸,侧过头,淡淡地问夏栋:“你和赫加霖挺熟吗?” 夏栋在抽烟,说:“不熟,这回也是第一次合作。” 姜荣蕊就笑笑,看着他:“那你觉得,他之前那些绯闻是真的么?” 夏栋沉默半晌,说:“没被拍到去酒店,就不能确定睡过。但我知道,他朋友和经纪人都会给他介绍女大学生或网红,上次和这次的都是,每一次聚会都有。只不过他这段时间对你比较有兴趣,我以为你这么聪明能看出来的,但你好像没有发现。” “所以你刚才故意没有走?” “嗯……” 姜荣蕊表示明白了,点点头,越回想越瘆得慌。 喃喃说:“我没发现。因为我有男朋友。” …… 没多久,江欲的车就到了,那辆数一数二的帕加尼风神。 连一向淡定的夏栋抬头,都有些惊讶,再看姜荣蕊。 看,哪怕在同一座城市,有的人天生就那么高高在上,开这样夸张的车,但这车对于他生活来说只是小小的部分。 除了钱,还能让她这样的人上头,她就觉得凭什么啊。他要什么有什么。而有的人就要没日没夜地工作,挨冻,还差点入虎口。有的人声名在外,实则绣花枕头一包草,满脑子睡觉和泡网红,有的人为了讨生活不得不冲这样的人嬉皮笑脸、阿谀奉承,有的人则让人看不透。 姜荣蕊起身,跟夏栋道谢,并苦笑着解释:“真的是我男朋友,十八岁,你别多想。” 车门升上去了,夏栋也看见那张侧脸,点点头,说:“再见。” 第32章 表白 上车后,江欲问她:“那是谁?” 听出他有些介意,姜荣蕊难得在沉重的心情里冒出点心思,趁他车还没开起来,降下窗,跟还坐在路边的夏栋喊:“你也早一点回家。” 夏栋还是那样,没多大反应。吐出一口烟雾,轻轻地冲她点一下头。 姜荣蕊心满意足地坐回位子,江欲也懒得再问了:“我看你一点都不像差点被留在别人家的样子。” 姜荣蕊撇了撇嘴,说:“本来就是。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两人之间安静片刻,玩笑也开完。 车行驶在凌晨的路上,江欲问她:“你晚上要去哪儿?” 他这意思够明显的,姜荣蕊鼓了鼓嘴,却变深沉。她其实有话想说。沉默许久后,道:“我不是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江欲这么问,好像没什么耐心,车速倒降下来,在凌晨霓虹尚未完全熄灭的城市里不紧不慢地闲转。 姜荣蕊看窗外,对这辆车内属于江欲的气息还有几分意犹未尽,跟他说:“其实我觉得你能看出来,你不想谈恋爱,我一开始也不想,但我现在确确实实想得寸进尺,这几天都过得不怎么舒服。” “那天向你坦白,跟你吃完饭,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也告诉自己,就应该保持清醒应该那么做。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有什么办法?我也特别讨厌这样的自己,很不争气,好像变了一个人,每天都烦得要死。”姜荣蕊说到这儿,还有点难过,也变得认真些,“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我承认,我幼稚,我输了,我玩不起,我们两个要么在一起,要么就彻彻底底地断掉吧,不要再这样继续。哪怕结束,也会比现在好,至少我不会心神不宁,我可以全心全力地处理好眼下所有事。” “嗯。” 姜荣蕊将手搭在唇前,说不出心情如何。 江欲不发声,大概也在权衡。 那个答案是什么呢。 或许江欲会选择后者,也大概率会选择后者,她不知道,那她就当这个凌晨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转折点,各种意义上的转折。 她都已经想好了,如果那样,就让江欲再带她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兜一圈风……怎么洒脱地开始就怎么洒脱地结束,她欣然接受,就当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只是不想再面对那个总被江欲给牵着情绪走的自己了。 但这一段算不上感情的感情,她可能真的会念很久。她之后的很多年里肯定也不会再好好谈,他就成了她唯一的回忆。 为什么是江欲呢? 为什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他的缺点也很容易数出来。 太冷漠,毒舌,并不善解人意,利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可怕的是,姜荣蕊并不认为这些是他的缺点。反而不太正常地认为,这是与江欲相处的部分乐趣所在。她就挑不出任何不被他牵着走的理由了。 所以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吧,就在今天,彻底地了断,她以后就算有念想也不会被连累得每天都浑浑噩噩。 …… 江欲把车停在一24小时营业的商城的地下停车场。 他下车了,姜荣蕊也没问他去干什么,兀自对着这一边窗,泪眼朦胧中幽幽地叹出口气。 偷偷怼几下眼睛,瞥一眼中控,划拉江欲的歌,放自己想听的那一首,想着第一天和他在邻省海边飙车的样子,她简单地束一条马尾、穿着他T恤、只趿拉着一双从小商店买的塑料拖鞋吃火锅的样子,烟雾缭绕中狼吞虎咽的样子。 这么想一想,好像又释然了,听了几首歌,就开始随机放,还跟着其中一首哼哼起来,大概算是苦中作乐。江欲忽然在这时回来了。 他这一趟去了大概有十五分钟,而她在车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没注意到他提了东西走过来。 车门升上去,两人对上目光,她眼角还有泪痕,嘴巴也瘪着,很幽怨地看他一眼,车内却放着很嗨的音乐:“Black, black magic, the things you do to me……” 江欲将买到的东西一并放到她腿上。 姜荣蕊低头看。 是一盒很漂亮的蛋糕,还有一捧花,她嘟囔着说:“是分手礼么?” 太寒酸了。 分手礼至少也要坑个戒指或项链什么的吧。 “你是很想让我拒绝你吗?”江欲合上了车门,问,“那你直接跟我说断了然后下车算了。” 姜荣蕊听懂了,看着那束花,捏着其中一朵的花瓣,笑了下:“原来你会答应啊。” “是不是又很失望,我会答应你。”江欲看她好像没多么高兴,好笑,但其实是姜荣蕊已经很累了,一时间表现不出什么,他说,“人就是贱,越得不到就越想要,一个人越对你不好,你就越希望他对你好,因为你总觉得你特别了不起。” 又话锋一转,可能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不过也确实还可以。” “‘还可以’?”姜荣蕊才来了点精神,挑起眉,用眼圈还有点泛红的眼睛看着他,不过那双哭过的眼里已经满是玩味了,看着面无表情的江欲,揪着那片花瓣,也一本正经地说,“那你也贱,明明心里就觉得不错,嘴上却不愿承认;明明也不想和我断,但就是口是心非。真没有意思。” 江欲才笑了,伸出一只手,握住她后颈,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对着她的唇半亲半咬。 姜荣蕊什么戾气都没了。 讲实话,她很喜欢被江欲亲,手里还捧着他给的花。虽然这东西来得缺少诚意,但考虑到事发突然,还是凌晨,她就原谅了,算是他目前为数不多的仪式感。第一次以女朋友身份尝着他味道,又想到那两句歌词。 I am a true romantic我即为浪漫本身I feel like a new man我感到自己如同新生…… 回家的路上,姜荣蕊扒拉着怀里的花和蛋糕,蛋糕倒很好看,问他:“这蛋糕不会已经在店里放了一天吧,摆在柜台里,标着临期半价处理的那种。” 江欲开着车,答:“是有人定制的,明天中午要,店里在熬夜做,我觉得看得过去,说比较急,用三倍价格买,店员也同意了。” 他这会儿解释得耐心。 “……那人家就要熬夜再做一个了。” “但这也是别人定制的样式呀,不是你真心实意要送给我的。”姜荣蕊鼓着嘴,又开始无理取闹的调调。江欲正好遇到一红灯,停下来,再次用那样的神情跟她说:“姜荣蕊,你要实在不行就下车吧。” 姜荣蕊才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不久后,握住他手臂,向他那边靠着撒娇,说:“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没有男朋友像你这样的。” “也没有女朋友像你这样。”江欲道。 姜荣蕊想了想。 “可我就是呀。” “那我也是呀。”他还学着她调调。 “……” “傻逼。”姜荣蕊就正回身。 她想和他打情骂俏一阵,没想到这个狗男人绕她。 到了江欲家,哪怕这一天下来已经累不行,姜荣蕊还是把那蛋糕给吃掉半块,去洗澡。 江欲趁她吃的时候已经洗完了,又坐在床上打游戏,姜荣蕊爬到他身边,开始研究他。讲实话,她都已经做好准备和他断了,没想到他会同意。仗着他专心游戏,她开始揪他的头发,摸他的脸,捏着他手臂上很结实的肌肉,最后就从侧面紧紧地抱着他,一动不动。 好像妨碍到江欲了。他问:“你是不是属考拉?” 姜荣蕊头埋在他身前,软绵绵地说:“我就是江江的小考拉。” 江欲好像没别的心思,她就告诉他:“我刚才吃蛋糕时喝了你家一点红酒,我现在一点都不困。” 说着,仰起脸来巴巴地看他。 江欲和她对视,才俯下身来,吻在她唇上。 姜荣蕊揪着他领子,不让他直回去。她深深地看着他那双眼,黏黏糊糊地说:“我想试试和男朋友是什么感觉。” 江欲笑了:“我还能切换模式呢?” 姜荣蕊也笑了。 江欲就不玩游戏了,正好手头上的一局打完,捧起她的脸,继续吻。 似乎特意配合了她的“切换模式”一说,他这次整个人都温柔许多,看她的次数也多,连进入正题后的动作都比以往慢,还会哄着她,问她行不行。 虽然他只是忽然有兴致才配合她的概率非常大,但姜荣蕊还是很满意,末了心血来潮,捧着他的脸问:“你爱我吗?” 与她对视着,江欲眼里明显顿了一下,但说出来时没犹豫,只不过面无表情罢了。 ——“爱。” 姜荣蕊看出来了,他就是纯纯地哄她开心,两人哪怕确定关系也达不到问这种话的程度。不过听江欲这么说,她已经觉得神奇,被逗笑,又搂着他脖子,让他和自己贴近一点后抱着他,软乎乎地叫他一声:“男朋友。” “嗯……” 姜荣蕊觉得,自己可能对驯化江欲这种人有点天生的好胜心。他说的确实对,人就是有点贱的,如果换作是他先动心并向她表白,她大概率会觉得非常没意思,想甩他。 她也不是恋爱脑,她这样不是为了和江欲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或怎样。 江欲肯答应她,除了不想断,心里肯定也和她一样明白,两人现在的状态已经不能够公开,两人也不会因为谈恋爱就绑定一辈子。现在恋爱的代价,和当初姜荣蕊向他坦白时的已经不一样了。 之后她继续为演艺之路而工作,他毕业后出国。或许某一天,两人之间就彻底失去兴趣。他最开始对确认关系的顾虑并不存在,那时候姜荣蕊是想赌上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的。 而姜荣蕊只是想,在喜欢江欲的这段时间里,两人的状态可以稳定些。 谈了恋爱,做很多事就有了理由。她给他发消息,他得及时且温柔地回,她给他打电话,他得接,她无理取闹他有责任哄,这样她的心情和状态就会好,不影响工作。否则不如就断了,虽然之前那几天挺煎熬,断了之后肯定也很不甘,但总能慢慢缓过来的。 反正江欲答应了。 他又在他的原则和底线上为她让一步,虽然现实并没有听上去那么感人。 …… 再次简单地冲过澡,姜荣蕊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江欲抱着睡了。 而此时天都快亮了,所幸拉上窗帘就和夜晚没区别。她这才后知后觉,整个人又困又累得要死,身体彻彻底底地透支,几乎没什么知觉,江欲问:“赫加霖对你有什么想法?” 姜荣蕊在他怀里拱了拱,很不满地嘟囔说:“明天再说吧,亲爱的。我想睡一会儿,啵啵。” 第33章 第一天 她这句话张口就来,好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恋爱老手。 江欲不想再说什么,倒也没姜荣蕊那么困。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光线,他撑着半边脸,看了她一会儿,也睡了。 * 元旦还有两天假期,因为这一晚通宵,姜荣蕊第二天几乎都在睡觉。 江欲陪她宅,上午和她一起多睡了会儿,下午也躺着,到了傍晚就有点闲不住,去家里的健身房日常打卡,然后就坐在她身边打游戏。 姜荣蕊吃了他家保姆送进屋的饭,也坐起来和他打了会儿。结果好像睡多了,脑子反而沉得厉害,像浆糊,整个人都很迷糊,游戏打得稀巴烂,江欲也没说什么,好像和她一起打游戏就是破罐子破摔,没抱什么期望,就不会失望。 后来游戏也玩得无聊,又到了睡觉时间。 姜荣蕊其实不困,但睡多了头晕,就不如继续躺一躺,看能不能把昼夜给颠倒回来。在被窝里,她问江欲:“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江欲说:“白天没有,但晚上有。” “晚上?”姜荣蕊皱眉,“晚上干什么?” 再过一天就返校了。 他也好笑:“还能去干什么。” “酒吧?” 江欲不答话,继续看手机,姜荣蕊就知道自己猜中了,说:“带上我。” 江欲说:“看看。” “不过这种场合,”他说,“不怎么适合带女朋友。” “……” “你存心报复我是吧?”姜荣蕊才有了情绪,在他胳膊上拧一下,他没什么反应,感觉要把他拧疼还怪费劲的,她说,“那随便,你晚上爱干什么干什么,但作为女明星的我难得得空,明天想出去玩。” “昨天睡了一天,不算,明天就算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你得和我一起。”她语气越来越傲娇,“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等我这次MV出来了,真正出名了,忙起来,你想要本女明星陪本女明星还没有时间呢。参考前几天,我在录MV,你找过我多少次,但我都没什么时间搭理你。” “是。”江欲敷衍说。 姜荣蕊鼓了鼓嘴,手指怼了怼他心口。 江欲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紧了紧,把她给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姜荣蕊也往上挪了挪,在黑暗中看着他那张脸,长长的睫毛随眨眼而一扇一扇,但还是满脸的不高兴。 不过这一刻,她确实有了点江欲是自己男朋友的感觉。起码他会对自己关心一点了,重新问她:“元旦那天,你在赫加霖家怎么了?” 姜荣蕊想了想,反正也不困,就从头到尾地和他说了。 重新说一遍,她才意识到许多细节。 从她和赫加霖第一次私下玩,也就是平安夜那天,他就开始带她进入以他为中心的圈子。那些男的大多有求于他,或靠他吃饭,带来的女生则都是他迷妹,但他只照顾她,好像显得她最特别。 但他不知道她出身。如果她只是个颇具名气的网红,肯定很难抵御他这内娱顶流爱豆的攻势。 还有两人一起拍MV时的身体接触。那时候姜荣蕊的心思都在江欲上,真就公事公办,没多留心眼。现在回想,赫加霖完成那些镜头没一丝犹豫,对她该抱抱,该搂搂,有时候用劲还挺大;神情也投入,丝毫不马虎,尤其在和她对视时眼神戏很足。虽然姜荣蕊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接触,但也不矫情,因为是工作,就没往心里去,还觉得他业务熟练,现在想想可能真带点暗示。 如此一来,元旦那晚,他醉酒也不一定是偶然。 如果把姜荣蕊换成其他女生,其他但凡对赫加霖多一点关注和喜欢的女生,或者社会阅历少、软弱点的女生,他之后的行动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 这么一回想还真是够够的。 但怎么办。 没证据,无法将他一棒子打死,人家也确实是顶流,根基很稳。姜荣蕊和他的利益牵扯也还没断,已经拍好的MV需要他去发布、宣传。姜荣蕊就笑笑,说:“我能怎么办?我还没傻到立即就和他撕破脸,但我之后一定会还给他一刀。” 江欲从她脸上移开目光,对此没有异议,但好像也在想。 “反正你考虑好。”他说,“你容易玩脱。” “玩脱?” 姜荣蕊挺不服的。 她觉得,陆学泽那事儿自己就办得挺漂亮。不过一回想,也确实靠江欲收了些尾。她说:“那你也帮着我点。” 江欲不说话了。 其实姜荣蕊想过,是否有必要搞这么大动作。毕竟自己初出茅庐,将来的路还很长,弄不好就会如江欲所说,玩脱,玩脱这么大的事可和在学校里不一样。 赫加霖已经混到如今这地步,背后的利益关系网必然密密麻麻。但凭这个就可以为所欲为么?事情没发生过她就可以忍让么?凭什么。 回想他隔着自己头发、差点亲上自己脖子的那一刹姜荣蕊就生理性不适。所以没必要怂,若论背景她比赫加霖硬得多,再不济还有江欲,所以她凭什么不报复。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遇到她姜荣蕊就算他赫加霖倒霉。 姜荣蕊越想就越一个人气咻咻,心跳加快。 回过神来,发现江欲在玩手机,沉默片刻,嘟囔说:“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嗯?” 江欲这下意识的一声还挺好听。 他翻过手机来给她看,说:“我在准备我们的约会。” “……” 他这句话就是陈述事实,绝没有多么深情款款。 但姜荣蕊确实觉得心里被沉沉一击,更喜欢对方的人大概就是更多一些弱点。她笑了,看着他的手机页面说:“你又要包场看电影啊。” 江欲说:“嗯,因为女朋友喜欢。” “……” 姜荣蕊要笑不笑的,又觉得江欲这样怪别扭,他真的会有这样一面么? 她可能真是受虐受习惯了,说:“你这男朋友当得还挺有心。” * 第二天,姜荣蕊难得很早就醒了,在江欲家喝过粥,时间才九点。 到江欲家地库,江欲特意问她喜欢哪辆车,她说就还是平时那辆吧,坐习惯了,并又叮嘱一遍,让他帮自己留心适合的超跑。 江欲说:“反正这么多车,我平时也开不过来,你喜欢哪辆我送你吧。” 姜荣蕊第一反应就是:“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 这车库里都是江欲的车,清一色超跑,让人眼花缭乱,估计他那些朋友也是,所以他们在酒吧里玩起赌车钥匙的游戏毫不心虚。 他旁边就是一辆迈凯伦P1,他擦了把灰,说:“我也是开一辆开习惯了就懒得换。” 姜荣蕊挑眉,“嗯”一声。 姜腾对跑车不感兴趣,坐的都是商务车型,坐最多的是一辆银色的迈巴赫62S,但她真不觉得好看,她家地库里的车就没江欲的这么符合她口味。 她也不急着上车了,不紧不慢地在里面走一圈,说:“我还是喜欢大牛的车型。” 江欲有两辆大牛,一辆白色,一辆黑色的LP750,后者是目前兰博基尼里最快的车。 但她不怎么喜欢那辆车上的花纹,而且速度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她就跟江欲说:“我想要那辆白色。” 江欲点点头,说:“等我回头把车钥匙给你。” “嚯。” 真就这么大方呢。 “那你顺便再教我怎么开。”她要求。 “你有驾驶证?”江欲问。 “当然有了,瞧不起谁呢。”姜荣蕊笑着说,已经上了他的车,并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玩着手指甲,“我可能没跟你说过,我帮姓赫的拍MV时还亲自开了段越野车。我今年刚成年那会儿就把驾照给考出来了,所有的科目都是一遍过。” “哦,那你还挺厉害。” “……嗯。” 江欲这会儿才启动车,姜荣蕊还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不过就商场一类的吧,否则这会儿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她倒还挺希望不用上学的,或者她和江欲在学校里没什么关联,就算一起请几天假也不引人怀疑,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再去旅一次游了。 车行驶到路上,江欲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谈恋爱就是这样,很多时间没办法真正地独立思考,需要为另一个人考虑,相处的方式也不能再随便,慢慢地,一个人的状态就变了。” 会习惯还是会烦闷厌倦,不知道。但他并不喜欢生活方式被改变。 姜荣蕊还在玩指甲,瞥他一眼,再翻个白眼,学着他那种调调说:“是啊,对一个人产生点喜欢的感觉也真讨厌,整个人的状态不是慢慢地改变,也没有选择性,而是已经突然地变完了,才反应过来。” “不过江欲,如果你不想让我怀疑你是在心疼你那辆车,你最好不要再说这种话。既然已经做完选择,我们两个就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快快乐乐的不好吗?我也不会成天到晚的缠着你,你话真多。” “没你多。” “……” 姜荣蕊又翻一白眼:“呵呵。” …… 那个上午,江欲果然带她去逛商场了,但给她买了包,还定制了几身礼服,姜荣蕊就觉得一点都不无聊,非常开心。 中午吃完饭,她决定给他点“奖励”,带他去一家DIY体验馆。原本是打算和朋友去的,干脆就先带他玩一次,和他一起画石膏娃娃。 江欲挺耐心地和她一起画,涂出来一个全是黑白灰颜色的史迪仔,姜荣蕊画了只KT猫,完工后送给他,告诉他是自己作为包包和裙子的回礼,江欲一定是特别开心,才会听完这说法后跟她笑了笑,点一下头。 晚上,看完他包场的电影,姜荣蕊想干的事就基本完成了。 平心而论,让江欲跟自己待这么一天,已经非常不容易,她十分诚心地跟他说:“你如果还要去酒吧,就去吧,我先回家。” 江欲说:“一起去吧。” 姜荣蕊撇了下嘴,就:“嗯,好吧。” 江欲一手提着那两尊石膏娃娃,一手牵着她,而她另一只手里是各种包包的购物袋,礼服定制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两人一起往地下停车场走。 不必继续和江欲对视,她一路都含笑,告诉他:“这次的约会我打82分,剩下的18分不给你是怕你太飘。” 第34章 便当 其实这是个梗。打82分,剩下的18分以“666”形式送出。 但江欲好像不知道这烂梗,握了握她手,问:“因为还少点什么?” “嗯?” 姜荣蕊皱眉,想了一下,好像也明白他什么意思了:“这不会就是你带我一起去酒吧的原因?” 江欲也笑了,说:“你这么聪明。” 姜荣蕊:“……” …… 在酒吧,和江欲玩的还是那群人,包括李承泽。 关于他和隋然的事,姜荣蕊只字不提,他们也都是精于表面功夫的老手,场面就不尴尬。 至于隋然那边,道理大家都懂,但姜荣蕊还是对她抱一些歉意,之后找理由给她买了挺多礼物,两人也没再有什么芥蒂。对于这场短暂又颇为幻灭的感情,只能说两边立场不同,谁也没必要道德绑架谁,也说服不了谁,都是种挺有口难言的感觉。那也只能,就这样吧。 照常在酒吧玩到很晚,到江欲家都快凌晨两点了。 两人洗过澡,江欲开始完成他82分的加分项。姜荣蕊是真佩服他,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学,夸他说:“你精力真好。” 江欲自上而下地与她对视。 又是那样熟悉的压迫感,姜荣蕊眉头微蹙,两只手与他十指相握,又被按在自己的面颊两侧。江欲神情看起来倒淡然,跟她说:“因为我什么都想拿满分。” * 在这个圣诞节与元旦相连的假期,姜荣蕊可谓经历了太多。再回到学校,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又是一个雾蒙蒙的周一,江欲又要国旗下讲话,姜荣蕊照常负责给他递讲话稿。 这一幕在旁人眼里没什么不同,也确实没什么不同。她递,他接,都面无表情,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但两人的心境和之前大不相同,大概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 国际学校的各种安排都轻松,相比姜荣蕊没日没夜拍MV的那几天,真清闲得多。她也不用再为学业的事上心,这么一来还有点无聊。 周三,她实在闲不住,放学后在家里研究便当。 反正也没事干,就当消磨时间了,看着网上的教程,定了材料上门,做出各种各样的饭团,摆好后放冰箱。才得空给江欲发消息,要求他第二天中午和自己一起吃饭,地点就选在学生会会议厅。 第二天,中午放学,学校里的人熙熙攘攘。往餐厅的,或者往校外的。待班里人走差不多,姜荣蕊才去生活服务室,没顾里面人有些惊讶的注视、一见她来后的噤声,从冰箱里拿出便当盒,把自己之前在物品登记表上填写的东西给勾掉,再不紧不慢地用微波炉加热。 闲着也是闲着,她一手撑在放微波炉的桌子上,不经意和室内的其他几名女生对视,她们就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其实这样的环境挺让人窒息。 没有朋友,也不怎么和谁接触。而姜淇淇和林小珑那些人就像交际花,北城特别有钱人家的子女兜兜转转就那么一些,她们的圈子从幼儿园和小学时就慢慢稳定。 她不知道她们都认识谁,她们私下的那些群聊里有谁,有谁看过她们对自己各种各样的议论,何况那些议论会再一传十十传百……所以无论看谁她心里都有点芥蒂,无论谁看她都让她觉得意味深长。 她一直觉得,会有明白人和聪明人存在,只不过明白人和聪明人何必明晃晃地替她站出来。 之前的张晓芙看似正义感爆棚,不也是姜淇淇的圈套。 她忍耐了这么久,除了脸臭点,显得脾气不怎么好,从来没落下什么实证,这样或许能显得是姜淇淇和林小珑那群人嘴贱。 但自从她上次打了林小珑,她就觉得一切都随便好了,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这个地方也从来没包容过她。 “叮”一声响,她转身,打开微波炉,取出便当盒离开了。 到社团活动楼,这里除了社团的积极分子几乎没什么人。这时候还是午餐时间,就更显得空荡安静。 姜荣蕊进顶楼会议厅,江欲已经在那里等她了。他在玩平板,吐槽一句:“真的饿。” “看。”姜荣蕊用脚踢上门,将便当盒放到他面前,说,“你肯定会感动得要死,因为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做便当。” 江欲抬眼。 没说话。 他之前听姜荣蕊说一起吃饭,答应;听她说要在会议厅吃,说他来点外卖,姜荣蕊拒绝,让他不用操心吃什么。 而他现在的表情,就像当初听她说要把那两尊石膏娃娃送给他、作为那些包包和裙子的回礼,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不满意?”姜荣蕊挑眉。 江欲收了目光,继续看平板,问:“你能吃饱?” 那两只盒子里的饭团确实不多,做再多姜荣蕊就累着了。 她递给江欲筷子,想了想,安慰说:“没关系,我不是女明星?我平时要吃很少来管理身材,你吃饱就好。” “我吃不饱。”江欲坦言说,“你一口都不吃我也吃不饱。” “……” “那你就别吃了!”姜荣蕊也懒得再跟他装模作样了,演累了,也炸了,夹起自己辛辛苦苦做的海苔小卷就开始吃,“与其你全吃完也吃不饱,不如我自己吃,你要实在不行就自己去找饭好了!” 看她这样,江欲就笑了,手掌按着她额头往另一边推了推,也开始吃。姜荣蕊就觉得给他吃真是浪费,还不如等天气好了,气温回暖,自己和小姐妹约着去周末野餐,给她们吃。她们肯定会赞美她用饭团摆出来的玉桂狗图案好看,说不出“吃不饱”这样的狗话。 两个人一起吃,两个便当盒很快就空了。 江欲拉起她手说:“走,去吃火锅。” “……” “你有病啊!” 姜荣蕊一边骂,但还是一边和他去了。 午休翘一天没事,平日的检查都马马虎虎,并且检查那些人都是学生会的,就算发现她不在也不会傻到把她名字给记上,大不了她就说是和江欲去开会了。 大概两个周之后,学校会举办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又将是一项大工程。 姜荣蕊就和江欲去吃火锅。 第一次吃火锅是无所顾忌,这一次也是挺痛快。还有江欲他换了车,换成了那辆LP750,说提前给姜荣蕊看看大牛怎么开。 姜荣蕊也是挺好笑的,说:“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有点意思。” * 在学校待了一个周,赫加霖那边放出新专的消息。 他粉丝数量庞大,才刚刚放风,就已经有了要爆的趋势。在专辑正式发布前,姜荣蕊要和他一起去一趟南岛。 自元旦那晚后,两人就没什么联系。这次的行程先由经纪人都美芮传达给她,姜荣蕊没有异议,没过多久收到赫加霖消息:【小蕊,去做宣传活动的消息你有收到吧?时间还腾得开?】之前不联系,多半是心虚。 但不得不继续合作,他应该也是在试探她态度。 姜荣蕊就很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复他:【是的,我已经和经纪人那边确认了。】他回:【那好。】这次去南岛大概三四天,去参加几个大牌的线下活动,顺便宣传赫加霖新专。 这事姜荣蕊已经向江欲打过招呼,江欲没多说什么。姜荣蕊还觉得自己有行程江欲会挺开心,毕竟没人成天烦他了,他这位独身主义者不必继续适应恋爱的状态,可以如往常一般过他潇洒自在的日子。 …… 在线下活动开始前,赫加霖工作室发布了新专的海报和简短的MV预告,也公布了姜荣蕊是女主的消息。 姜荣蕊对外界只称是周照宜女儿。如此一来,她之前做网红的“周昭”名字也有了解释。 周照宜曾经是超模,在欧洲活跃过一段时间,还接过不少大牌广告,但只是昙花一现,风生水起后很快就销声匿迹,甚至都没在国内留下多大的名声。因为她很年轻时就嫁给姜腾了,否则她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看她现在这么没心没肺的性子,估计也没觉得可惜,有钱花有乐享就够了,她没什么事业心,可能因为她原生家庭不好。 那时候姜腾在欧洲留学,和她相识。姜腾年轻时长得应该也还行,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家里算有钱有势,只是还不能在北城乃至全国排上号。姜荣蕊之前和周照宜聊天时听她说,姜腾谈恋爱时特别舍得给她花钱,而且他从那时就开始谋求创业了,很上进,她也觉得累了,因为那一路都是她自己打拼的,可那也不是她梦想,她的究极梦想就是坐拥花不完的钱混吃等死,所以她就那么和姜腾在一起,但她又不想生孩子,谁知道费了半天劲怀了姜荣蕊,还被姜腾给出了轨。 她就跑港城去了,另嫁富豪,虽然那富豪有点老。 反正她还很漂亮。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外界都不知道。 周照宜和姜腾相处的短暂期间里,姜腾还没有飞黄腾达。飞黄腾达后,他也不愿让这段感情被更多人知道。后来姚雪玲生了姜淇淇,再没有儿子,他和姚雪玲的婚姻也没有破裂,很大程度是他需要在外界维持个好形象,美满的家庭对事业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反正姜荣蕊一出生,周照宜就跑了。说她是周照宜女儿,周照宜那边是周照宜那边,姜腾这边是姜腾这边,很难把她和姜腾联系起来,也基本没人会大肆宣扬她和姜腾的关系,来搞她。 因为姜腾的名气实在太大,但凡一炒作,她就很容易被打成是顶级富二代来圈里捞钱。不过想那样搞她,或者能那样搞她的人多半不存在。 就算她有对家,对方也得看看是否真能配上这称呼,这么炒作的代价又是什么。 归根结底,演艺圈的表象不过是冰山一角,背后的利益关系网密密麻麻。 而赫加霖那样的人,自以为已经进入这张网,并且占据了社会地位的制高点,骗骗粉丝和无知的小姑娘倒可以,玩到她身上才是真正的玩脱。她也不想等他自作孽自爆的那一天。如果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一定要做那最后一个蚁穴。 第35章 活动 * 与赫加霖在南岛活动几天,就是在几家大牌店里拍拍照、聊聊天。 此时的大部分内陆地区还处于天寒地冻,南岛的气温却不低,仍不乏许多来过冬的游客,甚至专门来给赫加霖应援的庞大粉丝团。 赫加霖每到一商场,那座商场就几乎要被他的狂热粉丝给灌满,那声音山呼海啸,场面极其壮观,商场外还有很多没挤进来的,需要相当多保安在现场维持秩序。姜荣蕊第一次和他线下活动,才算见证了什么叫极度疯狂,挺慨叹。 完成任务后,赫加霖如往常一样请团队吃饭。 几天下来,姜荣蕊与他都是正常相处,没什么特别,好像元旦那晚的事没发生过,但也只是好像。从姜荣蕊的表现中还是能看出端倪,她对赫加霖没再有很信任或是显得亲近的表现。这次活动期间,赫加霖叫过她去一家比较有名的酒吧玩,她也婉拒了。 这会儿临结束,团队一起吃饭,赫加霖可能觉得两人间一直有个小疙瘩不好,或者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爱豆,给姜荣蕊留下这样的印象不妥,才主动跟她说:“你这几天心情好像不怎么样,是不是在想之前的事?” 姜荣蕊在咬一块糖醋排骨,虽然马上就明白了,但还是装傻问:“之前的什么事?” 赫加霖笑了,说:“就元旦那晚的事。” “昂……” 姜荣蕊好像没什么兴趣谈,赫加霖解释:“那天我就是喝多了酒,讲实话,后来反应过来我自己也吓一跳。” 姜荣蕊才笑一声,说:“你这话说的,好像咱俩真发生过什么一样。那天幸亏夏栋还在,否则我不敢想。” “嗯……夏栋。多亏了他。” 赫加霖言不由衷地重复,但感激的意思明显很假,且假惺惺地挤出几分自责说:“我肯定吓到你了。” 他应该恨死夏栋了,否则那天的结果肯定不一样。他毕竟是男的,力气大,姜荣蕊的手机还被他握手里。 就算真发生什么,姜荣蕊也不能报警吧,她还要出道。就算知道不是自己的错,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恶心,只活在自己的义愤填膺里是不行的,还要变聪明些。除非她愿意为锤死赫加霖而牺牲自己的未来,愿意顶一辈子流言蜚语,她不敢保证自己一直都能很坚强。 赫加霖一定捏准了她这种想法。而更讲求利益地考虑,如果事情发生,她也不会用那种手段去报复,而会做和现在一样的打算。 这么想着,她又挺讽刺,但挤出个挺逼真的笑,开玩笑似地问赫加霖:“如果那天夏栋不在,你难道真会做些什么?” 赫加霖看了她一眼,当她在试探,也试探她问:“你难道愿意?” 姜荣蕊死盯着他,意味深长地缓缓摇头。 “切。”赫加霖就收了目光,继续吃饭,跟她说,“你看那么多女生对我有意思,粉丝啊,网红啊,但我好像只对你这种类型有感觉,第一次觉得对一个人有感觉。” “什么感觉?”姜荣蕊轻哂着讽刺,“会硬的那种吗?” “……” 赫加霖被她这话给惊到几秒,但完全没听出她真实意思,不可置信地小声问:“你这么野?” “是啊,你那MV里不是还有开越野车和抽烟的镜头,我基本都一遍过。”姜荣蕊非常坦然地接道,“而我男朋友更野。他在北城住的是几十亿的房子,开的是帕加尼,前几天刚送了我一辆大牛,所以你别打我主意啦。不过你也别多想,他才18岁,和我一般大,不是我傍老头,不然你就不奇怪,我妈在港城,我为什么住在北城。” “……” 赫加霖表情才有些僵硬,哭笑不得。 姜荣蕊说:“这会儿对我这种类型没感觉了吧。” 赫加霖好像不怎么服输,笑着说:“我也能送你大牛呢。” 姜荣蕊不再跟他扯,敷衍地点头。赫加霖果然不再那么荡漾,专心干饭,又喃喃说一句:“怪不得笛姐直接把你安排给我,是托的你男朋友关系?” “不知道。”姜荣蕊继续啃排骨,“反正被安排什么我就做什么。” “噢噢。” “那他知道那天的事?” “怎么会。”姜荣蕊笑了,好像很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难道我敢跟他说?” 赫加霖“嗯——”一声,又笑:“我就是怕误会。” 实际是怕被报复。姜荣蕊也明白,继续跟他演戏说:“我比你更怕。” …… 这一晚,赫加霖包了一座在海边的别墅,办派对,听说要和一群在南岛的朋友嗨。 他又问姜荣蕊去不去,姜荣蕊明显能看出来,他这回的邀请纯粹是出于礼节,并没真想她去的意思,她也不出所料地拒绝。 回北城的飞机在次日下午,她挺闲。这几日的工作一点都不累,就是没那么自由。公司又给她派了名临时小助理,司机则是赫加霖那边的。她和小助理回酒店,到各自房间,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她觉得无聊,就一个人去酒店下面的免税店转了转。 结果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没客气,直接走上前,觉得好奇又好玩,开门见山问那个人说:“你在这等赫加霖?” 这是一家挺高端的女装店。隔着橱窗那一排模特的缝隙,可以看到大堂电梯。 那女生戴着顶帽檐宽到夸张的礼帽,好像特意为遮住脸,低头坐在正对那橱窗的沙发上。 姜荣蕊原本只是想进店里逛逛,没怎么注意她,但她那顶帽子的面积实在太占视线,她心里就有点好奇,在店里多转了几圈,从一面落地镜中看到了她脸,就忍不住上前。 对方是平安夜与赫加霖一起玩的网红之一,也是那天被拍到和他上同一辆车、与他传出绯闻的那位。 也就是那次绯闻,才让姜荣蕊对她的名字有点印象。她网名叫“小伞小伞”,就姑且称她为“小伞”。 自元旦那晚后,姜荣蕊就不觉得赫加霖被传绯闻很无辜。小伞好像也觉得遇到她特别晦气,一张小脸被帽檐的阴影所笼罩,铁灰。 姜荣蕊直接坐到她身边,一副想和她聊聊的气势,剥了面前茶几上的一颗糖,又用那种好玩的语气问一遍:“你是不是在等赫加霖?” 小伞才不情不愿地应一声:“嗯……” 那音色,与平安夜在包厢里相比降了不止几个调,且一个字咬得拖拖拉拉。 “等待侍寝?”姜荣蕊揶揄。 小伞抬了抬帽子,那小巧精致的五官才清晰许多,满满的不可置信,狠狠地白了她一眼,问:“你是不是有病?” 值晚班的店员与两人隔着三四米距离,听不清两人的对话,但能嗅出空气里微妙的火.药味。她就一直那么不远不近地观望,生怕两人在她店里闹事。 “我说,”姜荣蕊含着糖,像老朋友似地跟她讲,“看你这情况,是不是和赫加霖谈了?” 小伞又翻了个白眼,反呛道:“关你什么事?” 姜荣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皱眉低语:“我们两个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觉得和他合作了MV就了不起?就算你背后有人,我也不怕你,我又没有理亏的地方。再说了,你要是真喜欢他,你就自己去争取,表面上装那么高冷,好像谁都看不起,现在又来管别人的闲事算什么?” “……啊?”姜荣蕊沉默半晌,“我好像都还没说什么。” 小伞移开了目光,撇嘴。 姜荣蕊就问:“那你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元旦我还看见赫加霖和其他妹妹玩,我也在场。” “……” 小伞又恶狠狠看过来。 对上那怨毒的眼神,姜荣蕊就觉得,她和赫加霖在元旦那晚的事十有八九。 她现在又来找赫加霖,姜荣蕊就推断,他俩不是在暧昧就是在谈恋爱。当然,鬼才信是真暧昧或者真谈,赫加霖需要个床伴罢了。 姜荣蕊也不想再说什么,起身走,告诉她:“你还不如去外面那家星巴克坐着等,还没有粉丝找过来,赫加霖要是回来了也肯定联系你,你何必这样紧巴巴地守电梯。而且他现在和朋友在海边派对happy,需要你时估计都凌晨了。” 小伞张了张嘴,姜荣蕊就离开了,去乘电梯。 她觉得自己已经点得够透了,若小伞真是被赫加霖给单方面忽悠的,她说这些她应该能懂。 但也不乏她拿自己话去质问赫加霖的可能,姜荣蕊就在只有自己的电梯厢内给赫加霖发语音,说:【刚才在酒店大堂,我遇到之前平安夜一起玩过的一个女生,就和你传绯闻那个。我还以为那绯闻是假的,她是恰好来南岛玩,我还在想,怎么这么巧,不知道你俩是在一起了。】【她跟我聊天,我说漏元旦那晚咱们一起和其他女生玩的事,她可能有点吃醋,最后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没多反应,直接说你在外面和朋友派对,也算是应酬吧,估计要很晚才回来了,让她先找个地方休息,应该没什么问题?】没多久,手机就震了。 结果是江欲。 两人几天下来都没说什么话,现在看到他名字,姜荣蕊第一反应是撇嘴,恨不得隔着屏幕给他两拳。 他说:【我明天去接你。】姜荣蕊故意显得很无语地说:【呃……】【觉得自己说这句话很MAN?】来机场接老婆不是天经地义。 她放下手机,又琢磨,江欲不会是在车后备箱装满鲜花和灯串之类,要在接机时给她一个惊喜。不然他为什么要这样强调一句,太不像他风格了,反正就是让她觉得要发生什么。 被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两下。 赫加霖回复她一个“OK”手势,江欲给她照了张黑夜中的机场。 姜荣蕊:【……】问:【你不会是要来这边接我。】 第36章 计划 凌晨四点,姜荣蕊带着行李跑路。 江欲的白色大牛就停在酒店的门口等她,她看到后踟蹰一下,质问:“你为什么开我车!” 那熟悉的白,以及她曾经一眼相中的车型,江欲在车里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说:“别废话。” 这几天看多了赫加霖那张奶油小生脸,再看江欲这种不施粉黛的硬朗型,还有他那因出身而与生俱来的气质,矜贵又慵懒,这几天他没怎么主动找自己说话的幽怨就没了,姜荣蕊撒娇说:“你就不能来帮我拿一下行李,一点都不绅士。” 江欲大概是之前等她等倦了,在那儿抽烟,问:“你看我像吗?” 姜荣蕊嘴角翘起一点。 天将亮未亮的这段时间,四周都黑漆漆的,没什么人。江欲口嫌体直,把烟给灭了,来给她放行李,姜荣蕊拉着他手说:“走,我们去私奔!该打点的我都已经打点好了。” 打点就是指,以自己有朋友在南岛、想和她们多玩几天为借口,搪塞了小助理和赫加霖那边,把明天的航班给翘了。 反正现在赫加霖的新专辑没发布,她就不算正式进入演艺圈,也就没有下一步行程。学校那边就更好说了,江欲不怕,她更不怕。她要坐上副驾却被江欲给阻止,说:“你来开试试?” “我?” 姜荣蕊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运这辆车来了。 但让她开,她不可思议地指自己鼻子。 “带驾照了没?”江欲问。 “……带了。” 江欲就拉着她胳膊,将她带到驾驶位,她半推半就地坐上去,熟悉一下车内的脚下布局,有了点数。 江欲在副驾驶,稍稍替她扶着方向盘,看四周,说:“这时候路上没什么车,我给你看着。” 姜荣蕊笑:“我看你挺像我驾校教练。” “又不是男朋友了?” 姜荣蕊继续说自己的:“想起我学科三的时候,一对一教学,我不是赶时间把证给考出来,教练就经常让我三四点去郊外的公路上练车,就和现在这情况差不多。” 她一边打开话匣子,一边打着火,踩油门慢慢地前进,被江欲不客气地打断说:“看路吧。” “哦——” “我驾校教练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呢。”她鼓了鼓嘴。 “我是吗?” 姜荣蕊想了想,说:“一半一半吧。” 江欲笑一声。 他这时候又点着一根烟,一笑,就有几缕白烟顺着姜荣蕊的侧脸而过,她眯了眯眼。江欲问:“‘一半一半’是什么意思?”她大声说:“你要是抽烟就离我远点,迷着我眼了,很危险!” “……行。” 江欲竟然还赌气一样,正回身,不再管她了。 姜荣蕊上了路,一开始开得有些歪扭,慢慢就熟练了,车速也提到相当快,照着江欲已经设好的导航路线走,路上果然几乎一辆车都没有,很爽。 这一路飞驰,到目的地时天都快亮了,变成清亮的浅蓝色。原来是江欲在南岛的一座别墅。 姜荣蕊有些费劲地将车倒入车库,下了车,将车钥匙在手里抛着,绕着这辆车转一圈,说:“行,我觉得这车已经是我的了。” 接着她看了看江欲的这座临海别墅。 院子面积特别大,建筑特别气派,后院直接通向私人海滩,她非常满意。 忽然多了一段短假,她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站在后院阳台的木地板上,对着即将日出的海面伸懒腰,跟江欲说:“接下来几天吧,我想在这个院子里烤肉,游泳,还想坐游艇,如果有沙滩越野车就更完美了。” 江欲不说话。她眯着眼,回头看他一眼,问:“你有吗?” 江欲不轻不重地拽了把她头发,她“嘶——”一声,被拽得很不爽地仰过头和他对视。他反问她:“你说呢?” …… 姜荣蕊就因为江欲在南岛多留了四天。 他们两个人待在这别墅与这一片海滩上,像与世隔绝,除了保姆和警卫再看不到什么人,倒也挺好的,痛快,像度蜜月。平日里已经见了够多的人了,只觉得烦。 姜荣蕊唯一关注的外界消息,就是赫加霖的新专辑终于发布。 也就是说,她录的MV正式面世,“姜荣蕊”这个名字正式进入演艺圈,她正式出道,但那时候她正在海边和江欲喝香槟吹牛。也没什么话好讲,都已经讲差不多了,她就跟他吹自己和他认识之前的事,借着酒劲胡言乱语,他也不介意。 心不在焉归心不在焉,但讲实话,她挺期待这天。 她微博粉丝在飞快地涨,她无意间瞥了眼都美芮和赫加霖发来的消息,都是恭喜她,说网上对她的反响很不错。 她前几天和赫加霖参加线下活动,除了官图,更多是路人照。而往往越是这种随手拍,越考验人颜值,她又显然是能在这种考验中脱颖而出的,就已经获得很多关注。如今MV被正式放出,赫加霖把微博置顶,且在很清楚的位置艾特了她,她就有了更为正式的宣传。 她挺感谢赫加霖的,但一码事归一码。 在南岛的最后一天,她已经想办法打听到夏栋的手机号,给他打电话。 一接通,就开门见山说:“喂?是夏栋吗?……我是姜荣蕊,想和你说点事。” 伴着海边轻微的风声,她那声音像喝醉了,她也确实喝醉了,又是和江欲在海边喝酒度过的一晚。 但她脑袋很清醒,也已经和江欲确认好计划,此时他就在她边上抽着烟,听她讲。姜荣蕊吸口气,说:“是关于赫加霖的事。说来话长。” …… 在此之前,玩归玩,聊天归聊天,吹牛归吹牛,她已经和江欲分析过夏栋这个人。 准确来说,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江欲,江欲没反对。 从第一次遇到夏栋,姜荣蕊就觉得,他和赫加霖的局格格不入。但他那几次还是和赫加霖那群人一起玩,应该是因为新专辑合作。他元旦那晚预料到会发生什么,选择留下来,不顾和赫加霖闹翻的风险救她一次,她分析出很多原因,而那些原因都让她认为,夏栋没理由拒绝这一次举手之劳的合作。 * 姜荣蕊回北城那天是周六,坐江欲的私人飞机,走得挺早,于中午到达。 江欲正是用这架飞机来的,车也是用这架飞机运的。 两人住同一小区,就很方便,可以直接一同回家。江欲又把开车的机会给姜荣蕊,但姜荣蕊已经累了,问:“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当你免费的司机?” 而江欲一句话让她哑口无言:“这不是你车?” 姜荣蕊就乖乖开车了,把他送到家,说:“那我直接把它开走了啊。” 江欲没说什么,那态度就是默认真把车给她,那样子还挺臭屁。姜荣蕊笑一声,让车发出阵高亢的咆哮,从他家院门口扬长而去。 到了家,阿姨基本都在厨房里忙碌,厨师在备午饭,她去叮嘱一声,让她们直接把自己的那份饭送到房间里,阿姨们答应了。 她们看她的面色都很喜悦,好像也知道她开始出名的消息,连声让她快回屋休息,之后她们会向姜腾说她回来了。 姜荣蕊就回屋洗澡去。 洗完澡,饭正好送进来,那位阿姨告诉她:“蕊蕊,姜总已经知道你回来的消息,还让我问你,晚上的宴会你去不去?” “什么宴会?” “还能是什么宴会。”那阿姨一笑,“秦家办的家庭晚宴,邀请了许多家一起呢。” “我想一想。”姜荣蕊点一下头,“晚点我直接去和姜腾说吧。” “好。” 吃完饭,姜荣蕊给江欲发消息,问他晚上的宴会请没请他家,果然请了。再问他去不去,他说,那就一起去。 …… 与此同时,另一边,夏栋似是很心焦地给赫加霖打电话。 他上午就已经给赫加霖打过两通,但赫加霖都没接,这会儿赫加霖像是终于受不了,接了,很没好气地问他:“怎么?” 夏栋那边顿一秒,声音听起来很沉:“我给你发过消息,你是没有看见,还是?” 那是昨天,和姜荣蕊通话结束后发的消息。 他问赫加霖,能不能在宣传新专辑时多提一提他,毕竟专辑里的很多歌都由他操刀,耗费了不少心血,包括那首已经有了出圈趋势的主打。 但这次,赫加霖只把宣传的重点放姜荣蕊身上,相关的工作人员一概没强调,夏栋的名字只存在音乐APP的滚动字幕前,以及实体专辑背面不起眼的小字上,但这样的曝光连曝光都算不上。他家里欠债,缺钱,这点赫加霖是知道的。 但赫加霖这会儿只在电话里冷笑。 “怎么?”夏栋问。 赫加霖不答。知道夏栋是个笔直得别扭的人,也懒得和他费口舌,“嘶——”一声,说:“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忙,夏老师,真不好意思啊,好多消息我没来得及看。这样吧,等过几天,咱们有事情等过几天再说,我这边还有事。” 话音没落就挂上电话。 “嘟,嘟,嘟”…… 夏栋笑一笑,看了会儿手机上显示的通话记录,给他发消息:【你看这样,我晚上去给你赔罪?】赫加霖立即回复:【这是……什么意思?】但应该是挺嘲讽的语气。 【我知道,你是计较上回姜荣蕊的事。但我那次没走真不是多管闲事。之前平安夜,是我把她送到酒吧门口的,你还记得?她说是她哥来接,却来了一辆帕加尼。就算那不是她家车,她也跟开车的那人有关系,你元旦那晚要是随随便便把她留下来,我怕事情会闹大。】夏栋把已经理好的措辞飞快地打出来,发过去。 赫加霖果然很久都没回复。 半天才继续揶揄:【说白了就是怕我新专辑出问题。】【是啊。】夏栋依旧有耐心,跟他讲,好像真有求于他似的,【说白了,我们都要依靠你新专辑、你的流量,谁都不希望有闪失。我也想得到宣传,不希望受这个误会影响,所以来向你解释。不如这样,之前听说我要和你合作,有个女生是你的粉丝,一直希望通过我见到你,只是我之前一直觉得不妥,没答应,也觉得你可能没兴趣,但你要是不介意,下次聚会我叫上她一起吧。】赫加霖那边又沉默片刻。 问:【是网红?】【不是很红。】又问:【好看?】夏栋隔了好几秒,答:【我不好说。】在赫加霖看来,他就是个木头脑袋,他就又没了和夏栋说话的兴趣,只说:【那让她来吧,就今晚,来我家。不行的话就下次。】夏栋说:【我问问好了。】* 这一天,姜荣蕊睡了一下午,傍晚挑了件礼服,整装完毕。 姜腾、姚雪玲和姜淇淇三人要出发时,她才出现在他们面前。姜腾什么消息都知道,没什么表情,姚雪玲的眼里则藏不住情绪,姜淇淇就更夸张,对她的脸色很难看,也带着些疑惑。 这次聚会的地点在秦家别墅,其所在小区也相当宽敞,有大片草地,还有羊驼和孔雀之类的动物。除一些正式场合,几家就是会这样轮换着办家庭派对,充实社交。 到了地方,姜荣蕊难得没沦为空气。 在场人都会多看她几眼,但她能看出来,就像当初姜淇淇看不上她做网红,虽然她现在在演艺圈算崭露头角,开了个好头,这些人也依旧打心底里瞧不上她,不过会表面上向姜腾恭维一番。她看得烦,依旧很孤僻地找了个角落自己吃自己的,喝酒。 没多久,姜淇淇找过来,坐到她身边。 她瞥姜淇淇一眼,姜淇淇阴阳怪气地问:“你是怎么攀上赫加霖的?” “‘攀’?”姜荣蕊也很看不上她地撇了撇嘴角,反问,“你心里是有多自卑,为什么要用‘攀’?” “那你怎么就……” 姜淇淇欲言又止,她应该自己都还没想明白,就来质问了。但她有什么资格质问。姜荣蕊也懒得和她废话,简明扼要地告诉她:“不用说‘你’‘你’‘你’,这些都是姜腾的意思,你要是不满意就去找他吧?” 说完,利落地起身,告诉她:“我要去找我男朋友了,你要是没事,咱俩就保持点儿距离,又不是多么亲近的真姐妹。” 姜淇淇眉头拧成疙瘩,注视她起身,才发现江欲一直坐在她对面的那条桌子边。 …… 另一边,夏栋带着高级外围女进了赫加霖家。这次玩桌游的还是那群人,有陈振,还有赫加霖朋友之类,总之是铁打的小圈子,流水的妹妹。 这次夏栋带来的那外围真长得特别漂亮,也让赫加霖一看就觉得对胃口。 长时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女的演技也好,很符合小网红兼赫加霖忠实迷妹的人设,还能装出几分纯真来,丝毫没有艳俗的风尘气。 她之前的业务范围不在北城,甚至不在国内,就让这一屋子不怎么正经的人没有识破。她之所以肯受人牵线、与江欲合作,是为了钱。谁不爱钱呢?只要给得够多,让所付出的代价变得很值,甚至很赚。 跟随着夏栋,往赫加霖对面一坐,一来二去,她就艳压其他人带来的女生,让赫加霖的眼睛几乎离不开她。 …… 又是玩了一晚上桌游,过零点,一群人要走了。夏栋要叫那女生一起,但赫加霖以送她亲笔签名的新专辑、要去楼上拿为由,把她给多留下一会儿。 他今晚喝的酒,甚至不比姜荣蕊在的那天少。他心里打了什么主意显而易见。 他上楼前听夏栋想叫女生走,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其实完成这计划不急于一时,只要赫加霖对这女生有意思。但看他这么急不可耐,夏栋就真地离开了,在黑漆漆的楼道里简明扼要地给姜荣蕊发个短信,而后将手机锁屏,收进兜,点了根烟抽。 …… 凌晨,姜荣蕊聚会结束后就去了江欲家,坐在他家的封闭阳台上,看着他家后院里没水的泳池,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两人就像在南岛时一样,一人举着一瓶酒,对瓶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喝到半醉,姜荣蕊时不时就想抱着江欲亲一亲。 一直熬到两点,她都快困晕了,江欲终于收到条短信,告诉她:“可以了,赫加霖已经被带走了。” 姜荣蕊执意不肯睡,就是要在收到夏栋短信后亲耳听到这消息。 但真听到时,她也基本快醉晕或睡晕过去。江欲看她这样,也没再详细说,从后面掐着她脖子,往上提,半睡半醒的姜荣蕊“啊”一声,不得不顺着他这力道站起来,又在迷迷糊糊中抱住他,说:“老公,轻点嘛。” 江欲在黑暗中停顿一下。 接着把姜荣蕊手里的酒瓶放下,把她打横抱起,回了屋。 第二天,赫加霖嫖.娼被抓的消息会惊爆网络。 大局已定,他们可以先好好地睡上一觉。 关了灯,在床上,江欲从晚宴时就开始喝,这会儿可能也有点醉了,却没姜荣蕊那么要死不活的样,他还很清醒。看着双眼已闭得死死的姜荣蕊,他问她:“你刚才叫我什么?”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 姜荣蕊眉头紧锁,江欲捏了捏她脸,她好半天才有了点反应,说:“老公。” “再叫一声?” “老公。” “再叫一声?” …… 直到无论怎么折腾,姜荣蕊都彻底没声。 第37章 翻盘 第二天起床,酒醒,姜荣蕊也没记起这些事。她满脑子都是赫加霖,第一反应就是从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在睡眼迷蒙中看新闻。 微博热搜,一个深红的【爆】字:#赫加霖被抓#。 她松一口气。 明白了事情确实如自己所想去发展,也就放下心。她一扭头,才发现江欲不在身边。他又比她起床早,也不会多陪陪她,想到这儿姜荣蕊就生起床气,同时有些迷茫地扯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结果江欲正好在这时回来了。 姜荣蕊看着他,他好像又去家里的健身房打了卡。 此时他赤着上身,发尖被汗给稍稍浸湿,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这样当真荷尔蒙爆棚。她眼神从他胸前扫到他腹肌,停几秒,再定格到他脸上。他已经走到床边,看着她,好像不知道她正站在他床上干什么,姜荣蕊不爽的脸上忽然绽出个笑容,虚揽着他脖子,脱口而出一声甜甜的——“老公!” 这称呼从嘴里蹦出来,那么自然,就像不受控制。连姜荣蕊自己都愣一下。 但她面上的表情没垮,理直气壮地看江欲。江欲握着她胳膊,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直接把她给打横抱起。 姜荣蕊手里的被子松了,落地上。她在他怀里侧过头问他:“干嘛?” 江欲直直地往浴室走,说:“不如就直接一起洗个澡。” “嘶……” “确实,你锻炼完的汗太臭了。”她说。 “那你干嘛搂我这么紧?” “……?” 和江欲洗完澡,从浴室腻歪到床上,再腻歪回浴室,吃了饭,姜荣蕊又累得想睡觉。 每次她在江欲家,江欲就被拖累得哪儿也去不了,怪不得他那么不喜欢谈恋爱。她在他家基本是睡觉,也特别能睡,他除了一起睡,去健身房,就是在床的另一边打游戏,这会儿也是,她躺下了,问他关于赫加霖的事的细节。 简单来说,就是夏栋把那名外围女介绍给赫加霖,赫加霖那么滥情,很容易上钩,只是没想到才第一次见面就对那女的产生了想法。 结束之后,外围女向他要钱。他人渣归人渣,对这些女生都十分大方,也不缺钱,一定会给。如此之后,外围女向他坦白身份,他这时多半会发懵,接着警方接到群众举报、上门检查,他再辩解,说自己并不知道那女的是鸡,表情也不会多自然可信,转账记录和那女的的过去都是有力证据。 现在他被逮捕,警方应该在调查。 他一定会不断强调,自己并不知道那女生身份,唯一的突破口是夏栋——是夏栋把女生给带到他家的。 这时候夏栋会承认,自己也不是很早就和那女生认识,只是在酒吧偶然遇见。那女生得知他身份,想通过他见赫加霖,而他想和赫加霖缓和关系,却也不知道女生职业,就那么把女生给带到赫加霖家,没想到女生直接被赫加霖留下,两人之间产生交易。 而女方的说辞,就是想挣赫加霖钱。明星钱多,出手也大方。 反正真相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赫加霖的名字已经登上热搜顶。现在的舆论两极分化。大部分人吃瓜看戏,要求把赫加霖给封杀,赫加霖的死忠粉们则不到黄河心不死……姜荣蕊不想看那些。 反正没有人会怀疑她,因为赫加霖新专辑的热度还没过,她是利益受牵连者。 上午,都美芮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到,和江欲完事了才打回去,对这件事表示遗憾。 同时跟都美芮说:“如果赫加霖真被封杀,我微博关于他的各种内容都要删,我是不是应该有新作品?” 出了这么大事,她却如此冷静清醒,都美芮大概有点状况外,停顿一秒,应一声:“我会帮你留意。” 达成一致后,两人挂上电话。 现在的网络上依旧不可开交,姜荣蕊在床上沉思,感觉这事儿算翻篇了,但又好像没真正翻过去。 江欲冷不丁问她:“真不怕查到你头上?” 姜荣蕊反问:“我做错了什么?” “没什么错不错。”江欲说,“只是赫加霖被抓了,没什么大事,不几天就会被放出来。你虽然在公众面前把他给一棒子打死,痛快了,但他背后还涉及那么多利益关系,就一定会有人不死心地想帮他翻盘。” “他也不是真召妓,心里明白是有人陷害他,他后面那些人知道了更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以后起诉调查?就算那些人救不了他,就不会好奇是谁伤害了他们的利益?就算找不到你,或许会迁怒夏栋,或许还会从那女的身上下手,或许某一天,咱俩就被供出来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总不能盯着这事一辈子,算是在自己后路上埋下一枚大钉子。” 姜荣蕊挺不服的,但也没吱声。 最后说:“我不怕。” 江欲笑:“但我看你这样子就是很怕。” “我真不怕,只要你把夏栋和那女的的钱给到位。夏栋我信得过,只要那女的之后别反过来讹你,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吧,少操心别人。”姜荣蕊愤愤地说着,用被子把自己头蒙上,背对着他睡,实际是看手机。 有人说,赫加霖出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他私生活混乱早露出端倪,只是从来没被人当回事,被议论几天就过去了,再被粉丝给打成谣言,他该干什么依旧干什么。 赫加霖粉丝说,支持赫加霖出来后起诉,等一个公道。 看似很执迷不悟,也被挺多人取笑,但正中姜荣蕊心口。 但她想,这事儿还有江欲和自己一起做,总不可能就这么玩脱。 * 回了学校,学校里的人自然不可能想到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被认为是受累者。 正好,她琢磨着赫加霖这事的后劲,每天一副挺有心事的样子,好像还挺忧郁。 她无意在学校论坛看到,姜淇淇又在学校的某个群里嘴贱,说她这MV女主说不定是通过什么特殊方式得的。意料之外,现在倒会有人出来怼她,说:【但以你爸的名义,应该用不着。】这话不好听,但也算是给姜淇淇浇了盆冷水。 周二,事情开始有转机。 微博上冒出名女生,丢出自己和赫加霖在一起过的铁证,并写了篇小作文,诉说自己曾和赫加霖出去玩、之后喝醉被他给带去酒店的经历,不得不和他开始地下情。时间就在十二月初。 但不到一个月,赫加霖就开始冷暴力。她至今不知道两个人算是分手状态,还是仍旧在一起。并且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赫加霖也在和其他女生搞暧昧,包括这次的召妓事件。 连姜荣蕊看到这个热搜第一都震惊。 她没有勇气做的事,却有别人有勇气做。但赫加霖的公司也像被刺激到,开始公关,开始降热搜,在微博上发布盖章声明和律师函……果然,赫加霖背后那些人还是有保他的打算,或是赫加霖公司自己的垂死挣扎,哪怕现在已民怨沸腾,哪怕已经有不少人看出是资本下场。 姜荣蕊都已经准备做些什么了,教室响起广播,通知全体学生会干事到实验楼M1厅开会。这个会议来得很突然。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暂且收起手机,起身离开教室。 这次会议关于下个周五的艺术节。 艺术节是学校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动,动用能容纳几千人的大礼堂举办演出,有严格的评委团打分、颁奖,还会请到媒体和家长团到场观看。这学校学生的家长,大多不是什么小角色,这活动也是下一届招生非常重要的宣传素材之一。 因为赫加霖的事,这会议姜荣蕊听得马马虎虎。 时而是江欲在台上讲话,时而是台下人各抒己见,她基本在走神。两节课后,会议终于结束,干事们离开,江欲都已经因讲话太多而喝掉大半瓶矿泉水了,从台上走下来,用手扯着领口的领带松了松,将一叠纸摔在她面前,说:“下个周一你来国旗下讲话,你好像没听见。” “……我?” 姜荣蕊指着自己,眯着眼看他。 “你不会真觉得我有那资格。”她说。 江欲没理她,在她身边坐下,收东西。 姜荣蕊琢磨着,要不要跟他说微博上发生的事,又看着他甩给自己的演讲稿,头疼。 觉得会挺丢脸。 她虽然步入演艺圈,在学校的艺术节活动做代表讲话很合适,也本应该很光彩,但赫加霖出事了。她除了这个MV没其他作品,这也是她直接开口向都美芮要新活的原因,她现在处境很尴尬。 想着想着,就不愿再和江欲说什么,拿了演讲稿,跟他说:“好,我知道了。” * 周三,相继蹦出几名女生揭露赫加霖的所作所为。赫加霖那边一直压,但新话题层出不穷,热度已经到了不是随便压压就能下去的地步。 与此同时,第一个女生站出来后,网友立即想到赫加霖在平安夜的绯闻,扒出其中的主人公是个小网红,叫“小伞小伞”。 周四,小伞本被期望站出来一起锤赫加霖,却有人爆出小伞私下说第一名出来爆料的女生长得丑、怎么可能被赫加霖看上,等赫加霖出来自然会有结果。网上唏嘘一番。但赫加霖出不来了。 周五下午,又一个缀着暗红色大字——【爆】的热搜登上最顶。 赫加霖这回不是被拘留,而是涉强.奸罪被刑拘。他这才被彻底封杀,没了微博,其他平台的作品都相继下架。都美芮给姜荣蕊打电话,姜荣蕊没接,回短信:【我在学校开会。】都美芮就改为发消息,告知她,已经把她微博上关于赫加霖的东西都删了。 姜荣蕊应:【好。】当是时,她确实在会议厅开会,参加学生会每周的例会。 仍旧是关于艺术节的事比较多,所以江欲多讲了一些,到下午最后一节课才散会。 那些人都走了,又是他们两个人留下来,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 姜荣蕊忽然一身轻松,剥了根棒棒糖,叼嘴里,皱着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吊儿郎当地问:“你做的?” 江欲才抬起脸,看她一眼。 姜荣蕊眉头皱更厉害,问:“他强.奸谁?” 江欲才把他平板锁屏,看着她。 “一个粉丝,说了你也不认识,但只要他做过我就能找出来。”他干脆靠在椅子上,跟她讲,那样子比她更拽更吊儿郎当,还带着几分无奈,“怎么样?下次做什么事能不能少一点冲动,总得有个人在你后面替你收场子。要是没有那个人,你怎么办?” 姜荣蕊僵了片刻,才继续裹嘴里的糖,挑眉说:“那个人一直在不就行。” 但江欲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第38章 真心话 姜荣蕊点头,仍旧不太服气地说:“行。但长不长记性全看我心情。” “晚上一起吃饭?”江欲问。 姜荣蕊看了他一会儿,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 周末,她接了个急活。周五刚和江欲过一晚,周六中午就飞去南城。原来是一个走秀临时叫她去做开场兼压轴。 那走秀挺厉害的,品牌是欧洲一高端的礼服大牌,光场地就耗费了相当大心血,几乎复刻了罗马斗兽场,但颜色用了相当清冷的石灰白,有种英式落魄贵族的颓废优雅感。这场秀本没她什么事,但不知道都美芮用什么手段给她加上了戏份,或许也有姜腾的暗箱操作。她只问,这活不会是从另一个人那儿截的?都美芮说不是,她就很赶时间地去了。 周六晚上,她独自和工作人员在场地临时排练。 为了她,这场秀的开场进行了重新设计,正片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她。届时,正门的铁门缓缓上启,她穿婚纱,骑一匹黑马出来,举着印有品牌logo的大旗绕场一周。 难就难在那匹马上。她没想到这行程如此突然,时间又如此紧凑,一到南城,就只好一晚上都在场地里练习骑马。但讲实话,她挺喜欢这活的,所以没什么怨言。 好在那匹马很温顺,是一匹非常漂亮的费里斯兰马,又称“比利时黑马”。到零点时,她回酒店,简单给江欲发几个消息,又跟周照宜打电话,听她叮嘱一些秀场上的要领,就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上场。 次日傍晚,她开场完成得十分顺利,结尾就是牵着马再次绕场一周。 而后匆匆搭上回北城的飞机,第二天一早还要在学校国旗下讲话,角色切换得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在头等舱闭眼假寐,都美芮还特意来南城接她一趟,此时就坐在她身旁位置。 待飞机平稳飞行,灯熄了,只剩一点儿幽蓝的光,她戴着眼罩,但都美芮知道她没睡,跟她说:“紧急安排上这个活动,就不用担心赫加霖出事后你没有作品。公司手下的营销号很多,当初为了捧赫加霖就有二百多号一个群,现在公司正在加紧给你剪这次走秀的视频,会马上在各平台发布。赫加霖热度尚且没过,还能再借一借他话题,预感这次会有很好的成效,因为你表现也不错,这样就能把你当下的空缺给填补上,之后我会给你物色好的电视剧拍。” 姜荣蕊听着,扯下眼罩,问:“这牌子很大,这个走秀难道是你谈妥的?” “牌子那边当然还是得靠姜总打通,公司也就负责后期宣传罢了。”都美芮语重心长地说,“姜总是对你很上心的。” 姜荣蕊拖长了尾音,一声“哦——”,心里有了底,觉得姜腾在她能争光时还是挺有作用的。 她应了都美芮的话,戴回眼罩,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她负责在国旗下讲话,紧接着江欲之后讲。 她心情好,和他擦肩而过,主动和他对视一眼,还很大胆地冲他笑一下。江欲就用一种觉得她脑子有毛病的眼神回看她——他也回看了她。 这一次发言,姜荣蕊讲得非常流畅,容光焕发。 昨天一晚的宣传确实有成效。 不得不说,嘉策不愧是嘉策,陶笛不愧是陶笛,都美芮也不愧是都美芮。公司没有买无意义的微博热搜,败路人缘,甚至在赫加霖被抓的风口浪尖上招引仇恨,而是把火力集中到短视频平台。 看似低调,实则高调。她穿婚纱骑黑马开场的镜头堪称惊艳,最火的视频在抖音达到一百万赞,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放出宣告,她不只是当一次赫加霖的MV女主那么简单,她是正正经经地进入了演艺圈的,她要彻彻底底地利用自己的资本发光发热。 * 周二那天,学校艺术节的评委团已基本定下,学生评委团的团长是姜荣蕊。 其他人基本是学校里各艺术社团的社长,其中那位舞蹈社社长叫“霍嘉茵”。姜淇淇就是舞蹈社成员,所以秋季运动会上她才有啦啦操表演。 姜荣蕊事先向江欲做好功课,在艺术节开始前给学生评委团开会,主要是统一一下届时的打分标准什么的,还要和教师评委团那边协商好。虽然以往学生会开会她都在打酱油,但受江欲耳濡目染,关键时刻她还是挺能成事的。 忙忙碌碌几天,艺术节当天,她就坐在大礼堂的第二排正中间,这位置真相当拉风,连江欲那些学生会的都要坐在评委后一排。 想到上周末走秀靠了姜腾的打点,公关了国外那么大一牌子,应该砸了不少钱,姜荣蕊就看他稍稍顺眼了些,对他的态度好了那么一点点,主动找他,说自己艺术节之后想在家里办派对,请自己那些网红朋友、学校学生会全体成员,还有这次艺术节的全体学生评委,让他跟家里的阿姨和厨师们都提前说好,好好地布置一下。 姜腾有些意外,也同意了。 之后姜荣蕊跟姜淇淇说: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妹妹,而我要在周六办派对,你和姚雪玲是出去躲着还是在家里待着,自便。 姜淇淇张了张嘴,好像有一万句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愤愤不平地问她:“凭什么你办派对我就要躲起来?” 姜荣蕊就说:“是啊,所以周六在不在随你的便,我又没逼你做什么。” * 周六傍晚,姜荣蕊请的人都来了。 尤其是那群网红。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和那些朋友一起玩,姜荣蕊挺开心,那群女生来了也是活脱脱的气氛组,还有几人带了家里的毛孩子,都是体型很小又很讨人喜欢的狗狗,譬如约克夏和马尔济斯,它们也和姜荣蕊相当熟。 姜淇淇果然没躲,不过她把林小珑给叫来了。鉴于派对地点是自己家,哪怕主人公是姜荣蕊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和林小珑找了个角落,自己玩自己的,看上去也算自然,免得缺席被人说太怂。还有一点可能是因为,江欲也在。 吃完饭,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部分待不了太晚的人先回了,留下的基本都是玩得开的人,譬如姜荣蕊那一众网红朋友,她们招呼着剩下的人一起玩桌游。 霍嘉茵也留下来了,顺嘴招呼一旁的姜淇淇,问她玩不玩,姜淇淇不情不愿地和林小珑走过来,在桌尾余下的位置找了两个挨着的,坐下。 原本是姜荣蕊在主位,看江欲过来,她就主动把位置让给他,跟自己那些朋友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会长。” 那些人早注意到江欲了。 帅,看着就有钱,但绝不是她们能沾的类型。她其中一位朋友托着脸,饶有兴趣地问她:“那你呢?” 姜荣蕊就笑:“我是他秘书。” 然后非常大方地在江欲身边坐下了。 “噫——” 那朋友意味深长地一声叹,这时候家里阿姨给在座人端上各种酒饮,那朋友说:“我听隋然说,你们去年去澳门玩,你和你男朋友一起,不会就是这位?” 她眼睛瞟向江欲,江欲没反应,看她,那眼里带着事不关己及一点探究意味,也像个看戏人似地等着她答案。 她也看江欲,迟疑地说:“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可能谈恋爱,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有男朋友。当初去澳门可是有很多人一起呢,隋然她是不是误会了。” “啊咧?” 那女生还是很有兴趣地打量他俩,另一人在整理桌游的牌,也说:“是啊,你们两个这样坐一起看着特般配,还一个当会长,一个当秘书,你们学校肯定也有很多人这样说吧。” “确实。”另一边的霍嘉茵接道,兴致勃勃的,“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去年举办秋季运动会,他们两个并排坐在主席台上,那般配的样子真是没谁了。我们学校不少人偷偷照相,还有人在贴吧上写同人文,之后有人把照片发到小红书,现在估计都已经有好几千赞了呢。” “真的?”姜荣蕊和自己那朋友异口同声。 姜荣蕊看向霍嘉茵,眼里有吃惊,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 霍嘉茵也挑眉看她,提高了声量说:“真的啊!你真不知道吗?” 姜荣蕊皱眉,说:“我真不知道。” “那你可真不是名合格的当事人。” 这会儿桌游的牌基本洗好了,姜荣蕊看回江欲,他好像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但没什么反应。 “行了,洗好了,真心话大冒险版大富翁。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酒的就以茶代酒好了。”洗牌那人将真心话大冒险的牌扣在地图中间,“我开始给每个人发初始资金了哦。” 那是她们自己改出来的玩法,把真心话大冒险融进大富翁,一旦跳到设定的格子就要抽卡……反正加入了各种各样的自研式玩法,由那女生一并介绍给不知道的人,直到大家都表示明白。 玩了几轮,第一次轮到姜荣蕊抽卡,她当然选真心话。 负责洗牌那女生说:“我替你抽。” 姜荣蕊就知道准没有好事儿。她一抽,果然就抽到她最想问的,问:“蕊啊,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姜荣蕊没好气地说:“没。” 然后说:“给我看看牌。” 女生笑,姜荣蕊起身从她手里抢过牌,还真写着:【有没有喜欢的人?】她就无话可说,表情复杂,给她一个“算你狠”的眼神。 女生说:“行了行了,这关就算你过喽。该谁掷骰子了?继续。” 姜荣蕊啧嘴,还沉浸在她这花花手段里。没多久,又轮到江欲跳到真心话大冒险格子,依旧是选择真心话,也依旧是那女生抽牌。她神神叨叨地逼视他,问:“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屋里忽然很安静。 姜荣蕊这群朋友没大没小,为数不多的同校生却知道这问题分量有多重。姜荣蕊眉皱成疙瘩,照旧托着脸,手指三不五时地叩桌子,静静地看江欲。 其实他也说个“没有”就完事儿了,结果他偏要说:“有吧。” “有吧”。 这是个什么语气? “那,”问问题的女生屏息,“那个人在不在这里?” 姜荣蕊瞪向她,结果江欲依旧回答了,说:“在吧。” “……” “嘶——” 一群人眼睛看向姜荣蕊,姜荣蕊又用那样迷惑的眼神看江欲,张了张嘴,轮到她什么也说不出。 最后把火气发泄到抽卡的朋友身上,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问:“你是狗吧?怎么还带附加问题的?” 真相呼之欲出,连霍嘉茵都张大嘴巴,琢磨江欲喝醉了的可能性是多少,真喜欢姜荣蕊的可能性又是多少。这极致的暧昧气氛让人窒息,又让人心里极端地痒。姜荣蕊那朋友也打圆场,塞了一百游戏币进江欲手里,说:“其实这也是规则之一啦,追加问题,追加一百元,不过小蕊你这脸怎么就这么红?”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规则?”姜荣蕊翻个白眼,把脸红的问题给不着痕迹地带过。 她在桌子下碰到江欲的腿,并在另一个人做真心话时蹙起眉看他,眼里有问询和怪罪的意思。他这才有了点表情,冲她笑一下,低声问她:“好不好玩?” 第39章 出息 姜荣蕊摇头。 江欲说:“我也觉得不好玩。” 姜荣蕊努着嘴看他。 那边的人在回答真心话问题,一个个人探过身,时不时冒出几声惊叹或怪叫。她往江欲那边凑了凑,几乎不出声地问:“你觉得我办的这个派对很无聊?” 江欲不回答,眼神从她身上收了,又恢复面无表情,淡淡地看向那边热闹处。这副样子却已经说明一切。 姜荣蕊还是不服,手在桌底下撑了他腿一会儿,那边的真心话逼问完毕,所有人安分地坐回自己位置,她跟那些朋友笑,重新地融进氛围。 一轮游戏一直玩到快十一点,一群人接连破产,包括姜荣蕊自己。她正是路过江欲的一块地皮,交不起天价租金、也不想喝那么多酒苟延残喘而宣布破产的。最后剩下江欲和另外两个人难分胜负,一轮又一轮的骰子掷出去。 江欲后来也被问到许多真心话问题,譬如——谈没谈过恋爱?初吻是和谁?他见好就收,演技不亚于姜荣蕊,统统回答:没有过。 姜荣蕊那些朋友久经沙场,半信半疑,依旧开他俩的玩笑,看江欲在游戏里的财富越滚越大,最爱搞事的那女生嗑着瓜子,跟姜荣蕊说:“你男朋友生意头脑不错啊。” 姜荣蕊顺嘴就回:“你以为?” 然后立刻补一句:“再说‘男朋友’我打死你哦。” 她也嗑瓜子,目光无意间扫过姜淇淇,发现她在这一来一往的玩笑中脸色极其难看。 姜荣蕊忽然十分佩服,想,这孩子怎么还如此坚强地留在这里,是不是自虐。 到十一点半,姜荣蕊又累又困,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她那些朋友也看困了,说:“要不今天就玩到这里吧,也没必要等所有人都破产是不是?就算蕊蕊的男朋友是第一好了,他资产最大。” 姜荣蕊已经懒得理这种没完没了的玩笑,附和:“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吧。” 一众人于是各自收拾,准备离开。 结果姜荣蕊那些朋友还有下一茬,准备去酒吧玩,问她去不去。连她们的狗都已经在她们的包里呼呼大睡了。姜荣蕊说自己太累,婉拒,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裹上厚厚的外套,将那些人送到小区门口,她还拉上江欲一起。 江欲由着她。 看着车一辆辆离开,目送明晃晃的车灯消失在冰冷的雪夜,姜荣蕊呼出一口气,带出团白雾消散在半空,然后挽上江欲的胳膊,说:“走吧,男朋友。” 江欲就送给她一个字——“怂。” “你说什么?” 姜荣蕊跟他一起往回走,说:“能和女明星谈恋爱就不错了,把你藏幕后还委屈上你了是不是?” 江欲问:“女明星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唧唧地追人的?追不上就觉得丢面子,好像还打算绝交了。” “……” 姜荣蕊被冻得吸一吸鼻子,将手伸进他衣兜,掐一下他手背,算作报复。 但被江欲给反将手握住。 她就什么脾气都没了,还觉得这一刻挺满足,面色愉悦:“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有兴致的时候再约你怎么样?” 江欲好笑:“‘有兴致’?” “嗯——”姜荣蕊很傲娇地点一下头,“你只要随时准备好侍寝就可以。今晚我心情还不错,睡觉之前或许会给你打一通电话,你记得接哦。” “我什么时候没接过?” 两人在两家之间分别。姜荣蕊在进院门前无意回头,发现江欲还站在原地目送她。 她很满意,觉得他表现真是越来越好了,在关门前向他挥一挥手。 到家后,却发现姜淇淇还坐在客厅原位,林小珑已经走了。 家里阿姨们在默不作声地收桌子,姜荣蕊坐到和姜淇淇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玩着面前一只咖啡杯,问她:“你今晚就打算在这里睡呢?” 姜淇淇好像在发呆,这时眼里才有了神,狠狠地看着她,说:“你现在满意了吧!姜荣蕊!” 她刻意将“姜荣蕊”三字念得很重,一字一顿,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一旁阿姨听了都忍不住侧目,而后很有眼力见地避开二人,先去较远的地方收拾。姜荣蕊又托起脸,漫不经心地问她:“我一没逼你离开家,二没逼你参加我的派对,是你自己选择碍我的眼。再说,你也不是单打独斗楚楚可怜啊,你朋友不也过来陪你了?被我在学校打过还厚着脸皮来陪你。所以你现在有什么不满的,大小姐?” 姜淇淇看着她,嘴角抽了抽。 姜淇淇忽然站起,掀了桌上的桌布,还没来得及被收起的卡牌、骰子和各种各样的杯盏迸溅一地,且朝着姜荣蕊方向。 所幸离她最近的那只杯子已被她拿在手里,她没被什么砸到,也起身,看着姜淇淇。 “我有什么不满?现在你满意了吧!”姜淇淇站在她面前哭,冲她吼,“现在你成了大明星,所有人都看着你,你看我像个空气人一样在自己的家里坐立不安很爽吧!姜荣蕊,我讨厌你,我从小就讨厌你,打出生起就讨厌你——” 她叫得歇斯底里,没完没了。 半分钟后,姚雪玲披着毯子、睡眼朦胧地出现在二楼。 她站在栏杆边,眯眼看到这场景,立刻清醒了。难得连她都觉得头痛,喊:“你们两个怎么又吵起来了!” 偌大一厅里,安静无声。 只有保姆在来回地清扫器皿碎片。 “怎么?这么一次就受不了?那你之前怎么不换位思考下?我要像你这么玻璃心,我是不是早活不下去了?”姜荣蕊抱着臂,继续冷嘲热讽。 姚雪玲在二楼喊:“姜淇淇!你先给我上来,有什么事明天再和你爸说!” 闻言,姜淇淇幽幽地向二楼看一眼。 有了姚雪玲命令,她抽抽搭搭地上了楼,好像这桌布是姜荣蕊掀的、也是姜荣蕊多么狠辣地欺负了她一样。 也不知道姚雪玲这一出是有意无意,一下子就把姜淇淇给置身事外,留客厅一地狼藉。 姜荣蕊也烦了,跟那些阿姨说:“不用打扫了,早点歇息吧。这里留着明天给我爸看,就说是我让他看的。” 她知道,姜腾又要暴躁了,为什么她和姜淇淇总能把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 她也很暴躁,不知道为什么永远不能把姜淇淇这块恶心人的口香糖给甩掉。 阿姨们都走了,她在厅里的满地碎渣间踱步,给江欲打电话。他接得很快。 她说:“我想搬出去住了。” * 艺术节后的新一周,整座学校的氛围特别活泼,艺术节上的种种节目仍处于热议话题中,校园网和媒体已发布出新闻,连其中的插图都能被议论上半天。 姜荣蕊的生活好像又变了。 课间时,会有人偷偷来找她签名。让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女生拿着赫加霖新专辑。她好像是赫加霖死忠粉,哪怕赫加霖做出那种事,她对他的喜爱仍不变,只是碍于舆论不能表现出来,就偷偷摸摸地找到姜荣蕊,让她在赫加霖签名旁再签一个名,这样专辑封面上的两位主人公签名就齐了。她求姜荣蕊帮自己保密,姜荣蕊答应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中午和晚上,会有霍嘉茵之类的人找她吃饭。 姜淇淇在各种群里阴阳她的话也少了,因为开始出现怼她的人:【这样说不好吧……】【真的吗?有证据?】【我觉得姜荣蕊学姐还挺好的啊,好像跟你所说的不太一样呢。】……甚至有人写意见信到校务信箱,暗示姜淇淇这样在社交群里攻击别人的行为很不好,导致学校专门发布一篇公告,专门用一个周时间来强调这类事,引申到校风问题,很严肃。 姜淇淇好像知道是针对她,那几天看起来都挺难受,哪怕林小珑那群女生摆出坚决拥护她的姿态,她也一直无精打采。 周末,姜荣蕊终于搬出了姜家。 她没征询姜腾的意见,但知道他巴不得。让她离这个家远一点、给他留一份清静,不正是他送她进娱乐圈的初衷,她也想要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本想租一套离学校和公司都近的公寓,但江欲说他有一套空闲的,就给她住了。不要白不要,她大方接受。 只是那公寓闲置了很久,江欲说要找人重新布置,再给她请两位阿姨和一位厨师。姜荣蕊当真有种女明星被供起来的感觉,挺满意,只要求一点——挑一张两人比较好看的合照,做成巨幅照片,挂床头。 江欲按她所说的想了一下,就笑了,问:“婚房吗?” 姜荣蕊努着嘴,不答。 她说:“反正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现在和我在一起,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呗。” 江欲答应了。 周末,他难得开了一辆很能载东西的越野车,去她家门口接她。 真是生命中难得一个挺愉悦的冬季。那天还飘了些小雪。 江欲在车里等姜荣蕊,看她终于从家门出来。她东西不多,衣服、在他家的鞋子什么的都已经让人提前送去新家。她此时手上就拖了个行李箱,江欲看一眼,还发现她怀里抱着之前运动会上得的那只黑色大耳狗公仔。 他下了车,先帮她把行李放后备箱。再上车,她在副驾驶,呼出的气还带着白雾,说:“我们两个终于要有一个家啦。” 说完,她自己就忍不住笑。 江欲启动了车,挺无奈地摇头,大概觉得她就这么点出息了,但他这样似乎还有点宠溺。 姜荣蕊在空调出风口前暖手,其实这么做也有点私心。 之后高中毕业,她工作,江欲出国,两人应该不会立即就断,但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老是约来约去,难免刻意又徒增麻烦,她不如就在他公寓住下,他随时可以来,方便,就是有种金屋藏娇的诡异感。 第40章 讽刺 江欲那闲置的公寓不是一般好,在一高级小区里,顶楼,但和赫加霖的复式不一样,是一大平层,加上审美在线的性冷淡风装潢、通透的房内布局及处处可见的落地窗,窗外就是北城夜景,确实像女明星该住的地方。 屋里已经备齐了各式的生活用品,每个角落都被打扫得干净,温暖,生活气息足。姜荣蕊进去转了一圈,觉得满意,她还有间一百多平的衣帽间,各种东西都已经在里面摆放好,江欲还很心机地在她衣柜里放了几件他的衣服,时刻来与她缠绵悱恻的意图展现得明目张胆。 接着就是简单地收拾行李,洗澡,和江欲在挂了两人巨幅合照的床上滚床单。 这是个有些陌生的环境,但也是个极其浪漫且舒爽的环境。 巨大的双人床不远处就是落地窗,窗帘没合,因为玻璃是防窥的,从外面的高楼看不到这边室内,但姜荣蕊喘息之余,一侧头,却能清清楚楚地将窗外灯火如昼收入眼底。最后她跟江欲点评说:“体验挺好的,就是你在这里的气息有点少,这点没有在你房间里那么舒服。” 江欲捡着衣服,准备去洗澡,问她:“你是狗,还是我是?还要留气味的。” “怎么了嘛!”姜荣蕊嗔怪。 然后也不觉得累了,拖着一双不太受控的腿,硬是从床上起来,屁颠屁颠地跟江欲一起进浴室,站在花洒下,环住他腰,仰起头,以命令的口吻说:“下周记得送我上下学。” * 一月末,都美芮就替姜荣蕊物色好了新电视剧,通知她,并给她安排了一些相关的培训课。 那部剧由一口碑很好的小说改编,是十五集左右的网剧,悬疑推理题材。 有小说作品为保障,剧情就不会出硬伤。那团队也不错,导演和目前定下的选角都靠谱,不是那种找两个流量流水线生产的剧,姜荣蕊也挺满意,觉得都美芮的业务水准依旧在线。 她担任女主,其从小在极其压抑的环境中长大。母亲再婚,继父那边有个比她大十岁的哥。故事的开端,就是她母亲某一天惨死家中,故事便以她的视角随警方展开调查。其中没有男主,但各种各样的角色不少,关系复杂,情节反转很多,很精彩,本质是揭露人性,反正怎么听都有点意思。 二月,学校放了假,本该是庆祝新年的月份,她则根据行程前往电视剧拍摄地,在南边。 但出发时,遇上点小插曲。 都美芮告诉她,剧组那边知道她航班,届时会在机场接她去酒店。 但因为天气原因,她的飞机晚点了,起飞时间与落地时间尚不明确。她这时候还没有剧组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该联系谁,给都美芮打电话,都美芮却一直不接,姜荣蕊就当她在开会。她还带着一名一起进组的助理,但那女生这会儿显然帮不上什么忙,和她一样,显得很焦躁,束手无策。 到晚上,姜荣蕊终于上飞机,都美芮再给她打电话,想问她有什么事,轮到她进入飞行模式。 结果就是,剧组负责接她的人在那边等了足足五小时,因为他们也没法通过都美芮联系姜荣蕊,姜荣蕊不知道酒店的地址。 姜荣蕊只能自己同他们缓和关系,开始了在遥远外省拍戏的日子。 这部剧的拍摄周期短,两个月就能够结束。 在此期间,江欲来看过她两次。 第一次是他过生日。他竟然在生日当天来找她。姜荣蕊很震惊,先问他:“你家里让?”又问:“为什么专门来找我?” 那语气和态度,好像他有什么病。江欲也很坦诚地说:“好像来找你比较有意思。” “‘有意思’?” 姜荣蕊听得出来,重点在于“有意思”。这个“有意思”大概是指,两人间可以做点什么事,还有:“是不是看我在异地住冰冷的酒店,没暖气,成天想着怎么演戏想到头疼有意思?你要真的有良心,就应该多给我带点零食来。” 她不能自己买,收快递有组里的一双双眼睛盯着。就算她吃不胖,也是不敬业的表现。 由此可见,江欲他一个大活人,能混进她房间确实是本事。他应该是很聪明地打通了酒店那边,而不是大费周章地往剧组方面使力气。 江欲第二次看她,就是给她带了很多她想要的东西。 那会儿拍摄快收尾了,姜荣蕊跟剧组进了一山区。偏到什么地步呢,四月都还阴冷阴冷的。交通不便,物资匮乏,拿个快递都要跑到山外的代收点。 她觉得自己快抑郁了,联系过都美芮,想让她通过公司那边给自己寄点东西来,譬如暖宝宝什么的,还有经期的止痛药。她以前不吃这东西的,觉得对身体不好,但这会儿不能耽误拍戏。结果都美芮电话总不接,微信消息也不回。两个月下来,姜荣蕊越来越觉得她古怪。 没办法,总不可能去找姜腾,找周照宜就更离谱。她不愿一直忍,最后还是江欲开着越野车进了山,把东西送到她手里,包括好几箱零食,够她舒舒服服地挨到拍摄完。 还有一件事是,她听圈内消息,韩国某爆火的综艺将引进国内,已经定下三位固定成员,都是很靠谱的咖,但唯一的女性成员尚未确定,也非常受关注。 一是,这综艺对体力要求高,每一集的前部分是做各种游戏、到处跑,后部分是烹饪;二是,这唯一的女性成员颜值必须非常能打,得是百分之百的360°无死角美人,因为韩国那边的那位就是,在节目中什么镜头都得扛住;三是,这位女性成员绝对不能有架子,不能矫情。 所以这样一位置,既不适合大腕,也不适合新人。姜荣蕊竟然有点兴趣,想让都美芮帮自己留意,但都美芮还是不搭理她。 她彻底毛了。 回北城当晚,江欲接机,她没顾上和他你侬我侬,命令他把车开到自己家——之前的家。 登机之前,她已经尽力冷静地给姜腾打过电话,问他今晚在不在家。他说在,并反问她怎么了。 姜荣蕊听得出来,他是在试探她要不要回家,好像还不太希望她回去,否则他绝不会多问她这么一嘴。 她就偏要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同时在都美芮的问题上向他讨说法。但先不能惊动他,只是淡淡地告诉他:“哦,没什么,我马上就要登机回北城了,告诉你一声而已,而且你那儿好像已经不算是我家了吧。” 惯常的刻薄语气,让这番话的可信度非常高。 姜腾淡淡地“嗯”一声,说:“没事我就先挂了。” 就是这样。 到了院门口,姜荣蕊没惊动任何人,输密码。江欲在车上等,火都没熄,因为她说只是去向姜腾问些话,不会耽误多久。之后两人还准备回公寓。 穿过院子,到门前,也是没让任何人发现,输密码。 “砰”地一声,门大开。 熟悉的客厅,却有几个不熟悉的人。 他们装备齐全,有打光板和摄像机等等。那阵势,差些让姜荣蕊以为自己还在剧组里。 听闻开门声,有几人好奇地望过来。姜荣蕊也只是顿了一秒,就直直地走向坐在沙发上的姜淇淇。 她变样了,她竟然变样了,大刀阔斧地整了容,脸几乎小了一半,那五官好像还跟自己有点像,而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她当即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冲她喊:“你他妈是自己没妈吗?你这张脸是在照着谁整呢?嗯?” “姜——荣——蕊!” 撕心裂肺的喊声,来自在一旁观摩录制的姚雪玲。 负责拍摄的人都愣了,一女的忙不迭上去挡镜头,沉冷地命令说:“删了,都删了。”那熟悉的声音,姜荣蕊慢悠悠看过去,还真是都美芮本人。 她环视四周,还有在不远处桌边喝茶的姜腾和陶笛。 此时姜腾冷冷地看着她,那目光锐利得像要把她给刺穿。但她一点都不怕,径直地、大步流星地走向他,将包狠狠地往他面前一摔,指着他鼻子质问:“什么意思啊,姜腾?你他妈玩我呢!不是要把我送进演艺圈吗?不是想让我离你这个家远点吗?那现在是在干嘛!又要把那个小婊.子送进来,来祸害我?还让她整容?能不能别让您女儿做个学人精!” 想到自己这两个月在外地拍戏,想到自己曾那么真挚地揣摩着圈内动向,给都美芮发过那么多消息,在北城实际上却是这样的局面,她就觉得自己要炸了,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 陶笛和姜腾都是硬角色,只有觉得被不尊重的沉默不语。 在这个窗外许多花渐渐绽放的四月的夜晚,气氛几乎要凝固到冰点。 这时候只能都美芮出场了。 她安置好摄像那边,走过来,把手搭到姜荣蕊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向她解释:“没办法,小蕊,你妹妹也想出道,不过你们两个以后是不会相互影响的。你现在只对外透露是周照宜女儿,淇淇则会用姜家这边的影响力做宣传,人设不一样的,所以互不干扰,说不定以后也能在圈里暗中帮扶呢,相互照应。” “相,互,照,应?” 姜荣蕊不知道自己是用一种多犯呕的语气,重复这四字。 她再往前一步,在桌面上乱七八糟的文件里乱翻。 姜腾重重地叫了她大名,但这象征意义的警告并不起作用。姜荣蕊从里面挑出各种美妆、服装品牌的广告合同,还有姜腾名下的汽车的,边挑边往后甩,说:“互不干扰?互不干扰?这些东西本应该是我的吧?还有这车?我怎么就没有这待遇啊,爸?” 她这辈子总共叫过姜腾两次“爸”。 第一次是他帮自己搞定了走秀,她开心了,觉得他以后会在自己生命中履行点属于父亲的照拂,第二次就是现在,满满的讽刺。 订书针订装的A4纸被她丢得满天飞。那些纸页被扬到天上,打在一起,“啪啦啪啦”作响,再一本一本落地、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去。 直到她看见,自己之前和都美芮说有意向、但没被她回复的那档综艺的合同书,这样的声音终于停止。 她十指紧紧地撑在那份合同书上,自上而下地盯着,忽然觉得累了,有一种很沉重的妥协感。 她说:“行,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我不干了!” 第41章 听话。 “给我解约,违约金姜腾来赔,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再也不见!” 就这么放出话,姜荣蕊离开了房子,前后果然只耽误了不到十五分钟。但这十五分钟里,所发生的事和她原先所想的天差地别。 回到江欲车上,他看出她情绪不好,问:“怎么?” 姜荣蕊极力顺下这口气,说:“先开车吧。” 她这话也说得很艰难,因为心里翻江倒海,感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几乎要窒息,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得努力消化掉刚才所发生的事。江欲的车子驶出小区,往公寓方向开,她才缓缓把在屋里的所见所闻跟他讲一遍,包括自己最后放出的那些话。说完了,整个人也像被抽空,没力气,她靠在车座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刚拍完戏,累得要死,回到阔别已久的公寓,却已经是一点好心情都没有。江欲去洗澡,她坐在落地窗前凝神发呆。 真的就这样退圈么?不可能,她才刚开始。最主要的问题是——凭什么。凭什么把自己已经准备好去走的路拱手让人,还是让给姜淇淇。 听见江欲从浴室出来的响动,她才醒过神,握着手里的那听啤酒,走到他面前,蹙眉问:“你还有闲钱么?要不你为我开家公司吧。” 江欲还是惯常洗完澡后的样子,特别养眼。赤着上身,只在腰间很低地系着条浴巾,露出侧腰上那块纹身的大半部分。发尖潮湿,连带脸上硬朗的线条都被氤氲出几分柔和。那双眼睛倒一直是淡淡的,反问她:“什么公司?” “娱乐公司。”姜荣蕊的眼里则很明确,也仍旧带着几分恨,“签我,其他主我谁都信不过。我有信心把姜淇淇给搞垮,让她在娱乐圈所踏出的每一步都付出代价,也能给你挣钱。” 江欲没表态,自顾自往屋里走。 他也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坐在她刚才坐的位置。姜荣蕊坐到他身边,继续说:“我回家时听见了点儿内容,大概知道她在拍什么,她在做自我介绍。她要直接以姜腾女儿的身份出道,这会立即获得多大的关注,但就她那张全是整容痕迹的不伦不类的脸、那样的做派,肯定要被人给骂死,还没有作品就把路人缘拉到最低值。她做事这么高调,说不定也会把我的身份带出来,我不如就自己承认,你帮我营销,拿我和她作对比,送上门的好事儿不要白不要。” 江欲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家是做房产的。” “嗯。” 他握着啤酒罐,中指玩着拉环,看着她说:“没涉猎过演艺圈。” “……嗯。” “所以如果没有基础,从头开始做,且要达到你的要求,时间来不及,也难。” 他这会儿比她冷静多了,三两句话就浇息了她火。 也就是说,让他做自己老板是行不通的,姜荣蕊眉头皱更深一些,晃着啤酒罐,看窗外,用凉凉的语气很自嘲地说:“我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江欲忽然伸过手,揽她腰,把她给带到自己这边来。 姜荣蕊也顺势坐到他腿上。他说:“你要是真造了什么孽,就不会遇上我。” “哟。” 姜荣蕊虽然乐得配合他,却仍然高兴不起来。她双唇紧紧地抿着,低头盯自己手里的啤酒罐。江欲抱着她,问:“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 “什么?” 江欲暂时没回答,用类似哄着的语气说:“你之前说你想上一综艺,韩国的,你觉得被引入国内后肯定爆火,如果能成为其中的固定成员一定有很大好处,但那个合同现在在姜腾那边。” “……嗯。” 姜荣蕊不情不愿地应一声,想到这个就烦躁,嗤笑一声:“所以说,我为什么断定姜淇淇会挨骂?我怀疑她连这综艺的韩国版都没有看过。就她那样子,到底拿什么去做固定嘉宾?先自爆是姜腾女儿,再频繁地拿各种根本就撑不起来的资源,大家都不是傻子,不喷她喷谁?我看陶笛和都美芮早就看透一切了,想着黑红也是红,反正挨骂的不是她们,这利益不要白不要,但凭什么连累我!” 她深深吸一口气:“起初,我根本就不想进演艺圈,我当时也想,凭什么,但冷静下来思考,有个新开始不好么?你也不愿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你不想被束缚,你不能保证永远和我过稳定的生活,如果我不为自己考虑,只依赖你,什么都取决于你,那以后一旦出什么变故我会后悔,会没有后路。” “那我就想,好啊,就听姜腾的话吧,把我讨厌的他、姚雪玲、姜淇淇和林小珑那群人统统甩掉,就像现在这样,有单独的空间、单独的生活,但她为什么又来打搅我?我一辈子都甩不开她了是么?她说她从出生起就讨厌我,我从第一次被她激怒开始,不也是看一眼她就恶心得要命,想吐。她整完容的样子还和我妈有点像,和我像,凭什么?脸皮是有多厚才能做出这种事?我稍微想一想就几乎要疯了。我的生活为什么要一直和这些讨厌的人黏连不清?但姜腾明显更偏向姜淇淇,她想抢我的东西,只要随口一说,反正我不能再靠姜腾了。” 姜荣蕊气咻咻地说这些话时,江欲搂着她腰,静静地听。 说累了,姜荣蕊仰头灌一口啤酒,眼有点红,再次平复。 待她冷静了些,江欲继续说:“要我看,那份综艺的合同,就是因为知道你想要,姜淇淇才去抢。并且姜腾帮了她。” “嗯。” 按他这么说去想,确实,姜淇淇有那么多广告在握,之后也不愁没戏拍,实在没必要上这样的综艺找罪受,她绝没有能看出这综艺潜力的眼光。 就算她对这综艺了解,也必然知道会有多苦、多累,同时产生自知之明。姜腾帮她的手段就更简单,国内的艺人薪酬不同于韩国,光是已经定下的几位的报酬就天价,加上这综艺要到处跑,各种各样的投资都不是小数目,但姜腾最不虚的就是财力,总有能决定固定女性成员是谁的底气,哪怕那个人竟然是姜淇淇。 姜荣蕊问江欲:“你想说什么?” 江欲道:“我想说,现在那综艺的唯一女成员定谁,决定权已经在他们手里。”他有点好笑,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要吗?” “……” “怎么?” 姜荣蕊太想了。 想红不就是这样么,需要踩着一个又一个阶梯往上爬,同时不放过将任何一级阶梯变为一炮而红的跳板的可能。这样的阶梯就是作品。 所以她宁愿在家里休息,在大众面前消失一段时间,也不愿去拍一些敷衍了事的流水线作品打发时间,拉低水准。当然,这样的前提是她有资本,不需要通过这工作挣钱。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利用这资本把自己打磨成最好。 江欲继续说:“不管你以后靠谁,签谁,怎么走,说白了都是以后的事。眼下究竟怎么做才好,说句你不爱听的,也让你做件你不爱做的,态度放好点,给姜腾打个电话,说自己刚才冲动了,告诉他你同意让姜淇淇进圈,但要把那综艺的活给你。” “……” 姜荣蕊嗤笑一声。 “怎么样?”江欲揽她的力道收紧了些,说,“听话。” “……” 这么两个字出来,姜荣蕊又没了脾气。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只被江欲给宠坏的小猫,听他的话就一定没有错。鼓着面颊,不情不愿地从桌上摸过手机,在江欲面前拨拉通讯录,找到姜腾。戳向通话键,开免提。 电话被那边接起,她不怎么高兴地说:“喂?姜腾么?有事和你说。” 她按照江欲所说,向姜腾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姜腾也是只老狐狸,没明确表达出“可以”,或者“没门”,只说:“知道了,晚一些给你答复。” 姜荣蕊嗤笑一声,挂上电话。两人之前好不容易营造出的一点点血浓于水的表象,就这么彻彻底底地破了呗。 姜腾多半是去征求姜淇淇意见了,毕竟这合同是她要的。姜荣蕊现在冷静了一些,觉得她会同意。 因为一是她无法驾驭,二是,她当初去抢只是为了气自己,现在这目的已经达到了。 自己先当众发飙,然后难得放低了姿态,作出妥协,姜淇淇得知后应该非常得意。她吃不下的东西,再以施舍的姿态“让”回给自己,让自己气上加气,何乐而不为。 但确实很气啊,依旧气。 姜荣蕊憋屈得甚至想把手里的啤酒罐捏扁了往窗玻璃上砸。 没多久,江欲把她手里的手机拿掉,放回桌子上,握着她的手。 就像以往,他总能在她发火把事情搞砸前按住她,让她在做选择时少一点情绪化,多一点理智,只盯着好处,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很聪明,是个能办大事的人。 两人间安静一会儿,江欲说:“那现在,我能说自己的事了没?” 姜荣蕊破忧愁为笑,转过头看他:“原来你一直有别的话想说。” “你好像都忘了,”江欲捏着她手指,说,“我快要出国了。” “……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江欲说这些话时,姜荣蕊竟觉得自己从里面听出些离别愁绪。而她也确实把这事给淡忘了。没办法,这段时间她真的太忙。 她反握住江欲手指,像他刚才揉自己那样揉,蹙着眉思索。 怪不得她拍戏时他对她那么好,连生日都抛下北城的所有,去那么远的地方找她一起过,虽然也可能只是因为——觉得“有意思”。 记得他们一起吹了蛋糕的蜡烛,她还让他许个愿。但他许愿非常没仪式感,直接把蛋糕切了,用一句话给轻飘飘带过:“愿望自己知道就行了。” “哦,是这样的啊。”姜荣蕊那时候托着脸说,眼里一直都盛满他。 第42章 太晚了 * 没几天,姜腾给姜荣蕊打电话,表示那份综艺的合同可以给她。他问她住址,说让人给她将合同送去,姜荣蕊淡淡说了小区名,让那人在送之前给她打电话,届时她去小区门口拿就好。她并不想让姜腾知道得太具体。 姜腾说:“有必要告诉你一点,你和嘉策的合约仍然生效,我就当你那天是说胡话。” “不,没必要。”姜荣蕊则斩钉截铁地拒绝,皱了下眉,道,“姜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性格,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嘉策我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我知道这综艺的合同取决于你,而不取决于嘉策。既然她们决定捧姜淇淇,我不可能和姜淇淇待在同一公司的屋檐下,我之后找到下家就离开,你随时准备把我跟他们的合约取消掉。” 姜腾没应,姜荣蕊说完就挂掉电话。 反正合同算拿到了。她有多想要这份资源,心里一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至于姜淇淇,她可能注定要与她相互折磨一辈子。烦了,倦了,也厌了,但有什么法? 她现在也想不了那么久远的事,江欲也将不在她身边了。他要去美国读书。 江欲离开的前一周,又开回那辆帕加尼。他带她去邻省,去他们最初在一起时的那片海,也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片海。 就像将两人的回忆从最初开始温习。他租了那里一栋临海的民宿,租五天,和姜荣蕊在那里吃吃喝喝,还专门去了之前那家很简陋的火锅店。但两人之间的话愈发少,是临分别时的微妙的缄默。 最后一天,江欲沿海边飙车,再回北城。姜荣蕊靠在副驾的窗上,目光也只朝向那儿,偶然又听车里的音乐放到那首《Sorry》,她微不可查地叹一口气。 “怎么了?”江欲有些好笑地问她。 她说:“你真潇洒。” “嗯。” 又说:“我也想像你一样。” 像他一样,独立,理智到冷酷,连对待感情也是,聪明,又干净利落。 连同这最后几天的浪漫,都没让她觉出他多伤感,多恋恋不舍。他好像只是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纪念一下两人的开始罢了,又更像是在坦然地say goodbye,再开始之后长久不能见面的异地模式。 谁知道时间会冲淡什么。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两人的关系之后再怎么发展都只能顺其自然。 江欲说:“我又不是立即就走。回去之后,我再请你吃一顿饭吧。” 姜荣蕊想了想,说:“好吧。” 两人这五天下来住海边,周围是海鲜小馆居多,没北城那么多体面的饭店,而他们也应该再好好地一起吃一次饭。 这会儿距江欲去美国还有四五天时间。那最后的几天,他应该在家,不能再一直这么陪着她。 结果很有意思的是,临行前这最后一餐,他又定了那家The Georg。 现在两人都对那儿的环境和菜品熟悉。依旧是很私密的氛围,高级的北欧风装潢,以晶莹剔透的黑色为主。夜晚光线柔和,落在黑白的菜单和玻璃杯口,折射出两三点晶亮的光。 选完套餐,姜荣蕊慢条斯理地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欲说话。 到饭局过半,江欲好像才准备和她说正题,接着前面的话题叮嘱她:“以后做什么决定之前能不能冷静点?别意气用事。” “……哈?” 姜荣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皱眉问:“怎么突然说这样一句?” 江欲说:“就是嘱咐嘱咐你。” “怎么弄得好像要彻底诀别了一样,你再也不管我了。”姜荣蕊又抱怨,手里握的叉子在盘中的酱汁上划。 江欲说:“不就是差不多。以后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你了,得在美国掏空了心思学,打个电话都还要考虑时差。所以以后你上蹿下跳、大闹天宫都没人管得着,闹出什么事了也得自己收场,别混不下去了,哭哭唧唧地到美国来找我就行。” “……你有病啊。” 姜荣蕊听得特别不爽。 什么“皇帝”,谁是皇帝? 什么“大闹天宫”,骂她是猴子么? 江欲又问:“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姜淇淇?” 姜荣蕊看他。 有点儿警惕地回问:“怎么了?” 这样的警惕,就像是被人给参透要害,却又看不透对方的意图。 江欲也看出她这小心思,有点好笑地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是问一句。你跟我说过你俩的事,之后我不在了,你要和她走一条路,抬头不见低头见,姜腾也完全偏向她,她又肯定要压着你,反正怎么想都觉得你会混挺惨。” “就连这次的合同,都是我教你怎么要来的。” “……”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吧!”姜荣蕊没好气抱怨。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确实挺头疼,但她认命,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甚至想去找周照宜,这就是她所谓的“下家”。她也不认为姜淇淇有姜腾撑腰又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把自己给压多狠。 江欲忽然问:“你还会不会想着,和我一起出国?” “……” 此话一出,姜荣蕊眉头拧更深,哑了哑,无话可说。 “什么意思啊?你。” 她都有点哭笑不得了。 江欲淡淡的,说:“字面意思。” “……”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几天真有太多的情绪被压在心底,姜荣蕊慢慢就控制不住,质问他:“这样的问题,我不是很早之前就问过你一遍?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不答应呢?……现在太晚了吧?” ……太晚了吧。 在这个节骨眼,她怎么可能从已经迈出的路上抽身而退。这算什么? 让百万粉丝怎么想?让姜腾和姜淇淇怎么嘲笑她?可越是明白这些,姜荣蕊就越忍不住,落了两颗泪在盘子上,低下头,没再看江欲了,问:“这算什么?当初我就是这么想,不是你劝我不要这么做?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选择放手,我会多后悔。所以啊,到了现在这地步,我要是真放弃所有、答应你这个迟到的邀请,跟你走,我会在以后多看不起我自己,你也会看不起我。” “说白了,就是太晚了。我讨厌你。我宁愿你根本就没问过这问题,就这么直接地滚蛋比较好!我还以为你多干脆利落。” 江欲也不再说话。 一顿饭草草收场,可姜荣蕊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所以她宁愿江欲没问过。问了就等于生出一种可能来,但她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它熄灭。 太残忍也太折磨了。 江欲带她去公园,散步,她习惯性地挽着他手,但总是走不动。 最后干脆停在湖边,她从他身前抱住他,还在念叨着刚才的话:“我宁愿你根本就没问过那问题,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不是说不想谈恋爱么?不是说不想被那种关系束缚么?不是说一辈子都不想结婚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仅走得一点都不帅,还让我心里更烦了!江欲,我讨厌你!” 江欲不解释,也不过不轻不重地拍着她背。 偶尔一阵风从湖心吹来,夹着股直钻进人心底的冷意。 * 五月初,高中学业结束,江欲马上要出国了。 毕业后这一段时间,正是各种聚会频繁的时候。 姜荣蕊和嘉策算闹僵了,她不再和都美芮有联系,已经把都美芮拉黑。但可能碍于姜腾的面子,嘉策给她定了位新经纪人,忽然给了她不少广告,她觉得眼熟,想起来,那些广告都是之前要给姜淇淇的。 大概是品牌方看透一切,哪怕有姜腾授意,也不想冒口碑受损的风险用姜淇淇,所以那些资源兜兜转转,又回到她手里。反正她是这么猜的。 她就更加坚定姜淇淇一定会在与自己的作对中吃瘪。甚至有一点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得意。 这样的安慰,多少冲淡了一些她关于江欲的伤感。 江欲在他家那边准备出国,她拍广告,学校的班级聚会、学生会聚会都推了,因为没有意义,那些回忆对她来说没什么值得纪念。哪怕知道学生会聚会上有江欲。 江欲出国当天,飞机在下午。 学校那圈人,忽然爆出一条惊天大新闻——姜淇淇会和江欲一起去美国读书。 这是所富家子女云集的国际学校,在北城数一数二,本就将学生往出国的方向培养,而世界顶尖的高校不多,毕业后一些人去同一所学校是常事。 学校里的人也不知道姜淇淇整容和打算出道的事,因为她自有这想法后就不去上学了。连她自己都清楚,这对学校那些人来说会有多可笑。最热衷于诋毁姜荣蕊的是她,控制不住去模仿姜荣蕊的也是她。但她忽然和江欲出国,这事还是在学校里产生了巨大风波,甚至急剧扩散,由霍嘉茵告知到姜荣蕊这里,全因姜淇淇发布了一条极其暧昧不清的朋友圈。是一张图片,里面是她和江欲的机票,起始点一样,目的地一样,时间一样,航班号也一样,连座位都挨着。 这太劲爆了。 姜荣蕊从霍嘉茵那儿看到这截图,手都是抖的。 她微信里没姜淇淇。 那一刻是懵了的,是哭笑不得,是一种被耍弄和被背叛的极端愤怒感。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给江欲打电话。“嘟”的一声等待音都没响完,江欲就那么快且坦然地接了,如同往常,然后没什么情绪地应一声:“喂?” 像个没事人。 但姜荣蕊不信他不知道姜淇淇干的好事。 以及,这到底算什么? 她那会儿就在公寓,连看着卧室床头的那幅巨大合照都觉得讽刺,大声对他喊:“你和姜淇淇在一起了?” 电话那边静了一秒,他还是那样的语气,说:“没有啊。” 继续喊:“你和她一起出国?” 又静了两秒,江欲笑着说:“是啊。” “但我在给你铺路呢。” “什么意思!”姜荣蕊彻底毛了,发泄,“我用不着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我铺路,江欲!你觉得自己特伟大是么?但我觉得你这样真是恶心!姜淇淇现在是不是就在你身边?把电话给她!让她回来!别怂啊,容都整完了,继续来和我争呗?我就算自己成立公司,去找我妈,我怕什么?姜腾丢给她一堆资源她又啃得下是么?” 江欲在电话那边听着她大呼小叫,叫了她大名几声,她才有所消停。 但只是表面上的消停,因为她喊累了。 江欲则是与她完全相反的极端的冷静,又好像有点无奈,说:“但不是这样玩的,姜荣蕊。” 他说:“如果我不出国,我会去琢磨这个圈子,帮你成立公司,供你玩,供你和姜腾还有姜淇淇斗,但我要走了。这意味什么?意味我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国,我得去学东西,早点完成学业才能早点回国来陪你,不能再时时刻刻都把眼睛放在你身上,无论你出什么乱子都帮你兜着,所以你,能不能也安生点?” “我没劈腿,出国读书,顺便帮你带走个人而已。我没和姜淇淇在一起,她什么都清楚,我现在跟你说这些话她都在边上听,所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姜腾的精力也只能重新使回到你身上,我希望我回国的时候再见到你,你能让我看得起。” 姜荣蕊几次想说话,又说不出。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又哭了。 缓了许久,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会感谢你、更想你,还是会更恨你?” “江欲,我讨厌你,永远都。” 第43章 拉黑 她说:“把姜淇淇电话给我吧。” 电话挂断,江欲没拦她,也没劝她,不多时在微信上发给她一串号码。姜荣蕊立即拨过去,知道姜淇淇就坐在江欲身边,但姜淇淇过了好久才接起。她在那边说:“喂?”声音带着点回音,姜荣蕊就知道,她应该是跑去了洗手间。 她闭了闭眼,缓了下,问她:“姜淇淇,你是不是贱?” 姜淇淇也提高声量,气势不输于她,反问道:“怎么了!” 理直气壮。 好像还有千言万语要反向质问于她。 两人间隔着电话,却有在家里面对面吵架般排山倒海的气势。姜荣蕊说:“什么‘怎么了’?刚才我和江欲打电话,你都听见了不是么?我说姜淇淇,你要真有点骨气,最起码让我看得起你行不行?你有本事就回来,光明正大地和我对着干,江欲他根本就看不上你,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他看你说不定就像我看你一样犯恶心!你到底是有多不要脸才这么听他话,他叫你一起出国,你就真像狗一样巴巴地跟上去是吗!” 那边,姜淇淇忽然哭了。 那哭声悲痛欲绝,撕心裂肺,甚至把姜荣蕊给吓一跳。 她终于知道,姜淇淇为什么要进洗手间才接电话。 姜淇淇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对她喊:“所以我才讨厌你,姜荣蕊,我恨死你了!你到底有什么好?除了那一张脸,你的性格就像屎一样臭!凭什么江欲和你睡,还变得这么喜欢你!我知道他讨厌我,可他竟然愿意带我走!你对他也根本就不是认真的!你就是想报复我,想和我抢东西,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欢他!全校都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你根本就不懂他对我来说算是什么……” 说到这儿,姜淇淇哭声又高起来:“我从初中起就喜欢他,每次家庭聚会,我都只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他放学留在学校里打篮球,我哪怕写不完作业,也要藏在教学楼走廊里偷偷地看他……那时候你又在哪里!” “有一次,他妈妈出差回来,送给我们家很多糖,说是带给我们两个的,当时就放在家里的茶几上,我生怕你吃一颗,但你看都不看一眼,我就把它们都拿走,舍不得吃,藏进床头柜的罐子里……现在它们就在我托运的行李箱里。这些你怎么会懂?我这么久这么久的喜欢,都被你给糟蹋得一丝不剩了!我愿意不要尊严地跟江欲走,又关你什么事?你就是个无恶不作、十恶不赦、只会为自己利益考虑的自私的混蛋!你没心没肺,这辈子都活该倒大霉!” 姜荣蕊抿了抿嘴。 还能说什么? “……行哦,那就预祝你美国之旅开开心心吧。” 听姜淇淇哭得震天撼地,她反而变淡漠了些,挂上电话。 在公寓里踱几圈,以右手抚左臂,焦躁不安慢慢转化为疲惫。她又从冰箱里拿一听啤酒出来,坐下,中指扣着拉环玩,长久地对着落地窗,看窗外已是一片云蒸霞蔚,然后天色慢慢地暗淡。 屋内始终没开灯,任灯火反映入室内,照亮些许,长久的静默。 另一边,飞机马上要停止登机了。 贵宾室小姐有些勉为其难地提醒了江欲两遍,看见他旁边位置上有女生物品,小心翼翼地询问,要不要给尚没回来的那位旅客——也就是姜淇淇打个电话。 姜淇淇才红肿着眼睛从洗手间出来,默不作声地站江欲身边。两人一同上飞机。 虽然两人在头等舱的座位号相邻,但彼此之间隔着段不小距离。 姜淇淇时不时看江欲一眼,但江欲不看她,专注地盯着手机。他在与姜荣蕊的对话框里打字:【朕登基了。】…… 其实他一直知道姜荣蕊这个人,还有她故事。 她妈妈是一位中国与匈牙利混血,是超模,本来在欧洲时尚界崭露头角,前途无量,却心无大志,被尚处于创业期的姜腾给拐回国。结婚一年,不情不愿地怀上姜荣蕊,两人间却因此而生嫌隙。她妈妈一生下她就跑去了港城,另嫁当地一富豪。姜荣蕊如今十八岁,她妈妈近四十,那老头却已经年过六十了。 之后姜荣蕊的标签就是“姜腾前妻的女儿”,一个人人不太愿触及的、姜家的灰色地带。 他们这一圈年龄相仿的人,从幼儿园到高中,乃至未来大学,同校的几率都非常大。姜荣蕊被姜淇淇抱团排挤,在学校除了一张脸外没什么存在感,这似乎已成了寻常事,所以他真正开始注意她,好像就是从高中起,且他对那个第一次的印象非常深。 在去年,也是四月。某一个周五,最后两节活动课,他在学校的操场上打篮球,看时间差不多,散场。 一行人依次捡过自己的衣服、水、包,夕阳渐渐吞没了天色。他在喝水,无意一瞥,看见从教学楼里臭着张脸走出来的姜荣蕊。但她眼神直勾勾地盯在自己身上。有多莫名其妙,他对那一幕的记忆就有多清晰,因为两人压根八竿子打不着。 那时候他对姜荣蕊、姜淇淇、林小珑那些人的恩恩怨怨不了解,那不是属于他生活的事。 后来和姜荣蕊莫名其妙的对视多了,他了解了一点,明白了,若非要在他和姜荣蕊之间硬打上一竿子,那一定是因为,姜淇淇暗恋自己。 姜淇淇暗恋这件事,从小到大,几乎人尽皆知。勉强说“暗恋”,只因为姜淇淇从来没告诉过他。 或许是害怕被拒绝,她只通过这样的公知暗戳戳地试探他心意,希望他一旦生出想法,就优先考虑她;同时让其他竞争对手不好意思浮出水面,那不就等于是和她做对么,且会多尴尬。 这么做似乎很聪明,但在江欲眼里都太幼稚。 很不巧,他从那时起就已经对男女关系有了一套独特的见解,就是他后来跟姜荣蕊声明的——不愿结婚,烦,恋爱关系所带来的麻烦和负担不会在他生命中占据一席之地。他一眼就看出姜荣蕊上道,玩得起,并且也想玩。 所以后来眉来眼去多了,去年九月,姜淇淇要在郊外办生日宴。她百转千回、托了层层的关系,看似非常自然地找其他人邀请到他,他拒绝,但知道这个办生日的地点非常有问题。他买通那荒郊野外的别墅的管理人员,对方帮他找了几名服务生做眼线,盯姜荣蕊。当他知道陆学泽频频靠近她、又有一辆出租车在院里候着时,他就明白这是出什么戏码了,于是千里迢迢地去截人,非常之戏剧性。 但哪怕和姜荣蕊在海边做了,尝到人生中第一个甜头,他也仍旧理智于自己的见解,没把姜荣蕊当作自己永远的唯一。 人生有聚有散,哪怕是姜荣蕊这样脸和身体都称得上宝贝的人,他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料到,她应该会像她妈那样,成为一名超模,或其他什么,反正是去受花团锦簇发光发热的,而他的未来不会围着这样一位祖宗团团转,两人总得在某一天划上个句号。 姜荣蕊也不断声明,自己特上道,和他的思想统一,玩就是玩,认真就输了。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都那么认真。说他想得美,她和他英雄所见略同,她以后也要去找别人玩的,让他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他都信了,然后也跟着栽了。 一次又一次地和她申明界限,是不是也可能是一种防范,防范她每一个带着撒娇表情的求抱抱,防范她开始扩张领地般地侵入他生活,留下越来越多痕迹。 每个比她提早醒来的早晨,他看着她垂下的、一根根纤毫毕现的睫毛,恬静的脸,均匀的呼吸;看她猫一样慵懒的做派;看她时而被人给气炸毛,骂人的话像豌豆一样从那张漂亮的嘴里蹦出来,漂亮的眉蹙着,然后开始施展一些自以为聪明的报复手段。 确实挺聪明的,就是不够完美,他不得不去帮着收个尾。 当她带着“不行就拜拜”的态度向他表白时,他是不是真舍得一刀两断;当她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时,他是不是真拒绝得了;所以就这么打脸了,甚至问她:还想不想一起出国?虽然知道没可能,就像她一开始问自己“可不可以谈恋爱”,就是那种心态,但他清楚,自己这迟到的破例破得极其彻底,他真的愿意打破人生的原则和底线和她在一起,对一个人负责,永远地围着这个人团团转。有什么事比每天清晨睡醒第一眼看到喜欢的人更重要。他抱着她的时候,想把她浑身给亲个遍。 但准备点对话框最右边——【发送】,姜荣蕊先蹦出来一条消息:【两年后联系。】…… 她琢磨着江欲的那些话,琢磨透了。 那行吧,有本事就去美国尽心尽力地学,提早完成学业,回来,别光嘴上说那么好听。 既然远隔重洋见不到,发消息打电话都有时差,就干脆别整这些藕断丝连的玩意儿,弄得人心烦。 一想到姜淇淇会在他身边,就更烦。 江欲删了对话框里的内容,发个【?】,果然显示发送失败。 他无奈地笑一声。 …… 他被他小女朋友给拉黑了,时限是两年。 * 江欲出国的一周后,港城机场。 姜荣蕊以镜片很大的墨镜遮住脸,拖着两大行李箱,随人流走出,一个辗转,脚步开始踌躇。镜片里映出的人脸不断变换,直到一清清糯糯的声音叫她:“蕊蕊!” 声音里含着惊喜。 姜荣蕊愣了下,三十度扭头,寻到周照宜。 曾无数次在手机里听到她声音,也在ins上看她分享各种照片,这回却是第一次在现实中感受到。 而周照宜和自己心照不宣,也戴了一副宽大的墨镜遮脸,但遮不住高挺的鼻梁、精致的嘴唇与小巧的脸。两人间相视一秒,两秒,姜荣蕊立即过去将她给抱住,扑面而来清冷的香气。 周照宜不愧是超模,比她还要高一截,姜荣蕊很轻易地将脸埋在她肩,开始无声地哭,积攒已久的情绪都终于在那一刻有了宣泄。 周照宜也没多奇怪,拍着她后背,声量还是那么大地说:“哎呀,蕊蕊都这么大啦!真人比照片上还漂亮呢!没关系,回家,妈妈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好房间了,就和妈妈的挨一块儿,朝南,采光特别好,布置得简直像公主房。你干爸那地方啊,你肯定会爱死,在浅水湾,听过没?以后就跟着妈,咱吃香的喝辣的,供你当明星,以后一起逛街,好不好?” 听到这儿,姜荣蕊又破涕为笑,点头低低地应一声。然后稍稍地捂住周照宜嘴,示意她小点声,周围还那么多人。 周照宜没在意,大概以为她哭是因为太激动,或之前在北城受太多的委屈。 姜荣蕊拖着行李箱,跟周照宜上门外一辆长度加到堪称恐怖的劳斯莱斯幻影,非常由衷地说:“妈,你这改嫁得也挺好。” 而后摘了墨镜,看窗外景色倒退,默默地将一个人收进心底,变成一个无人可说、也不愿再谈的名字。 但她的行李中,却还是带了那只黑色的大耳狗公仔。 第44章 港城 姜荣蕊跟周照宜到了家。她后嫁的那位港城富翁姓“范”,全名“范知非”,听起来挺文质彬彬一个人,实际是相当豪横一富豪,名声在港城非常响,只是在港城外比较低调,譬如姜荣蕊就一点没听说过他。 这天他恰好在家。换好鞋,周照宜就拉姜荣蕊去书房见了他一面。就是一挺贵气的老头,在窗前喝茶,外面是半山植被与号称“天下第一湾”的新月形海湾浅水湾。 这个人除太老外,衣品和气质都没得说。见了面,他对姜荣蕊挺和善,在她打过招呼后向她微笑点头。周照宜坐到窗台上,握上他手,笑眯眯地和他说了几句话,带姜荣蕊离开。 这屋里的走廊长得仿佛没尽头。姜荣蕊问周照宜:“你晚上不会和他一起睡?” 两人之前在手机上交流就没大没小,现在见了面,姜荣蕊慢慢放开,周照宜笑嘻嘻地拍了她一下,这会儿倒知道放低声音了,说:“怎么可能呢?” “刚嫁的那会儿还好,他四十来岁,真挺帅。但嫁了之后就不行啦!开始走下坡路。你瞧见没,他那皮肤状态都不好了,真不能仔细看,人也没精力了,我就和他分房睡,但会往他身边塞点小姐。你懂吧,就专门做这一行的。她们从他那儿坑钱,但要想破坏我俩的婚姻,不可能!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你妈我精着呢。” “哟。”姜荣蕊听她说得一套一套,由衷地感叹,“妈,我终于知道我肚子里的坏水都从哪儿来了。” “哟,你说什么呢?”周照宜从她脑后拍她一下,下手倒温温柔柔。 这一巴掌要是落男人心口,带着阵香气,是个男的都能被她给迷七荤八素。 她现在都四十多了,脸上需要很仔细才能看清的细纹忽略不计,比二十多岁的女人还漂亮。她说:“坏水怎么能是我的,应该是那个姓姜的的。” 姜荣蕊摇头:“他后来不是又跟别人生了个小杂种,那小杂种就笨得要死,又蠢又坏。” “可能是他最好的都给你了,后来质量就下降了。”周照宜一本正经地说浑话,捂着嘴娇笑,问,“你欺负她欺负得狠吗?” 不是“她欺负你没”,而是“你欺负她欺负得狠吗”。 “狠。”姜荣蕊说,“巴掌都扇过,每次都是她先气我。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反正兜兜转转,就那些破事儿。她惹我一次,我就让她长一次记性,可惜她没记性。” 周照宜带她来到她房前,按下门把手,说:“狗改不了吃屎嘛。哦对,你还说你抢了她喜欢的人做男朋友,那人和你们是邻居,贼有钱,那你们俩现在怎样啦?和妈妈说说。” 以八卦的口吻说这些话,她两眼笑眯成月牙,推开门,巨大的房间映入眼帘。 朝南的那面落地窗正好朝海湾,巨幅的美景绵延不绝。整个房间的面积很大,布局被细致地划分,有茶几沙发,可以闲下来坐下喝喝茶、看看海,还带独立衣帽间。姜荣蕊表现出挺高兴的样子,之前那话题就随口带过了,说:“哦,他出国留学了,联系就少了。” “哦……” 周照宜也挺聪明,没再问这话题,和她在房间里走了走,聊了会儿天,说:“哦,对了,我可能一直没告诉你,我之所以愿嫁给这老头,还有个原因,就是不用生孩子。他已经有儿子啦!所以不用我生。” 姜荣蕊也没多惊讶,毕竟范知非是再婚。 看周照宜脸上是真高兴,她喝一口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在范家这座豪宅里的生活很舒服。用周照宜话说,如果姜荣蕊还在做网红,那她每天在这个家里拍一组照片,可以发一年不带重样的,还让人看不出是在同一座豪宅中。 姜荣蕊深表赞同。 安生地过了几天,她切断与北城的最后一丝联系。姜腾说,她和嘉策的合约可以解除了,姜荣蕊说知道了。 之后她会跟英龙娱乐签约,是范知非的操作。 说嘉策在国内数一数二,论的是当下实力。但它和英龙没什么可比性。因为英龙娱乐属英龙集团,后者创立于上世纪中叶,前者创立于本世纪初,曾在港风风靡时占据了港城的半壁江山,捧出的大腕数不胜数,根基雄厚。姜荣蕊愈发觉得港城这地方水深,只是身在其外时,总容易将这里的种种给忽略。 虽然与嘉策闹得不愉快,善后工作交给姜腾,但在明面上,嘉策与姜荣蕊拜拜的方式十分上得了台面,说是双方的临时合约结束,祝福她前程似锦balabala。 姜荣蕊随后与英龙官宣,粉丝群体迎来一小高潮。再之后,范知非以她之名注册了许多公司与基金,运营、做投资,都由他找人打理,她不必管,这些就是她的支撑力。这点比在这方面没经验、只意图通过陶笛这人脉捧她的姜腾老辣,算是帮她正式打入娱乐圈的资本链,成为那错综复杂中的一环。 不多时,她开始准备综艺录制,最关键的是体力,一定要练上去。 范家有专门的健身房,跑步机正对海湾,她每天都要在那里跑上半天,每一天都要超越前一天极限。 五月中,和周照宜一起过完19岁生日,她见到了范港龙,也就是范知非儿子。 当是时,离综艺开拍就差一周了,她照常在健身房跑步。范港龙超悠闲地走进来,看见她在“突破极限”时的狼狈样,就站在跑步机边上,双手插兜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皱着眉,像在看一部喜剧片。 姜荣蕊甩掉两只耳机,嗓子已经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问他:“你哪位?” 他穿着衬衫,西装长裤,人模狗样的,答:“我叫‘范港龙’,是你哥。” “哦。”姜荣蕊淡淡地应一声,咽一口唾沫,润嗓子,喉咙却生疼,但好歹能发出点正常声音了,问,“你多大?” 周照宜只跟她说过范知非有儿子,其他没再提。范港龙饶有趣味地答:“二十二了啊,怎么?” “哦,好奇。” 因为看着和自己差不多。 “那我干妈就没给你讲过我?”范港龙问。 姜荣蕊:“……” “‘干妈’?” 她猜到这一声“干妈”叫的是谁了,所以觉得认知被有所颠覆。范港龙回应得特别坦然:“嗯,你亲妈就是我干妈呢。” 缓了许久,姜荣蕊说:“这圈真乱。” 她终于跟不上跑步机履带,呼吸紊乱地走下来,披上一边的毛巾。她好像没思考明白的样子,范港龙干脆跟她说明:“我妈已经死了,是个妓.女,所以我算是私生子。这名字也是我妈起的,老拽了,范知非曾经嫌难听,想给我改,但被你妈给拦下来,她说多霸气啊。” 姜荣蕊笑一声。 范港龙继续说:“范知非前妻是另一位,一个老么自诩清高的歌唱家。她和范知非的儿子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怎么回来,不然你能烦死他。那人死装的,说港城话,我每回看他都特不爽。” “对哦。”姜荣蕊说,看着他,特别真诚地发问,“那你为什么不说港城话?” 范港龙翻个白眼:“因为你妈不说港城话。” 姜荣蕊笑喷了。 “我和你妈的缘分呢,”范港龙继续说,“就是你妈嫁过来后,知道了有我这么个私生子在孤儿院,非让范知非把我给接过来。但你妈不会带孩子,小时候她给我喂东西,差点把我给喂死,幸亏有姆妈在,用什么抢救方法把我给救下来了,然后我跟你妈就像亲兄弟一样,我叫她‘干妈’。” 姜荣蕊本沉默,但听到“差点把我给喂死”、“用抢救方法救下来”,没忍住,又笑出声。 “那你现在是不是都明白了。”范港龙说。 他手还抄在裤兜里,拽拽的样子。 “嗯。”姜荣蕊应。 “听说你要去上个综艺?”他问。 “嗯。” 范港龙不太理解地皱眉,又像打量傻子一样看着她,问:“当明星是你的梦想吗?” 姜荣蕊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我说,当明星应该是你的梦想吧,不然你干嘛这么拼。”他道。 姜荣蕊仍旧皱眉,后来才知道,这就是范港龙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虽然他从小被范知非给用钱砸出优质的教育,但他成绩就是上不去,大学在国外混的,现在无工作,到处玩,挥霍无度,这会儿他正是出国旅游刚回来。 他说反正范知非的钱花不完,上面还有个哥,干嘛要努力。所以他是个真真正正的纨绔公子,相比之下,江欲还成了贵公子中的楷模榜样。 姜荣蕊也不在意那些,反正范港龙挥霍的又不是她的钱。 相处下来,她越来越觉得范港龙这个人有意思,说话直,不弯弯绕绕,周照宜式的毒句频出。又觉得,他不愧是跟周照宜长大的。若说自己性格是遗传,那他就是被周照宜给亲手养歪的。而当他俩和周照宜在一起时,就像单亲辣妈带着对兄妹,甚至像三兄妹。 之后她去录综艺,范港龙频频探班,给她带零食、带营养品……除了暖宝宝止痛药这方面,他比她的贴身助理还周到。 然后那综艺火了,姜荣蕊也火了。有心的媒体散布两人的绯闻,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其实国内富二代不少,但像范港龙这么高调又出名的不多,全因他花钱大手大脚,创下种种“光荣事迹”,媒体乐得在他身上做文章,且这种富二代故事有大批受众爱看。 他和姜荣蕊的“实锤”一出,吃瓜者幸灾乐祸,有意看姜荣蕊冉冉上升的星途将绊个坎。结果任事情发酵一晚上,姜荣蕊第二天放一张和范港龙合照,说:【我哥。】再由自己这边的媒体说明家庭状况,她之后就大大方方地和范港龙一起现身了。 因为她性格比较攻,这一点在那综艺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也让她大受好评,她和范港龙就成了众所周知的豪门兄妹。 范港龙长得也不差,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哥哥、天生神颜的女明星妹妹,谁看谁不爱。 姜荣蕊就这么步步高升了。 …… 两年的时间是多久,单拎出来讲,她没概念。 但那一年半过得是真快。她二十岁了。 如果没有范港龙,她会在每天赶行程中疲惫又充实地过,接受各种闪光灯洗礼;而有范港龙,她会在这样的忙碌间隙中多一点笑声。 但一个人的时候,深夜,或者过圣诞节、江欲过生日这种日子,她会托着下巴,无聊地把江欲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几秒,熟练地看一眼他朋友圈,依旧空空,重新拉黑;再看一眼他ins,照样空空。 这是一场挺漫长的折磨,但他什么动态都没有,让她莫名心安。她会想,他是在美国拼死拼活地学习,如此一来又有点满足和好笑。 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变成可以让他看得起的人。他给她的目标已经率先达成了。 第45章 泛酸 * 距两年之约还剩下不到半年时间。又一年年末,港城却不会像北城那样大雪飘飘,也就体感凉了些,距零度还差得远。 十二月的浅水湾还带点春光烂漫的感觉。天气好点时,甚至能看到有人穿比基尼在沙滩上沐浴阳光。 而娱乐圈这边,之前那综艺的第二季正播得热火。 这一年,除了做这综艺的固定成员,姜荣蕊其他时间的杂活越来越少。英龙给予她的定位就是不频刷存在感,保持一定的高度,提升作品的质量。 她开始涉猎电影,已经拍完一部由英龙制作的贺岁大片,将在明年的春节档上映。她所饰演的是头号反派女配,在里面戏份不少。 然后就是现在了,十二月中旬,她难得闲暇,在家里宅着,可以放纵一段时间,范港龙也在。 他们男生有非常共同的爱好,他正在客厅里打VR游戏,设备遮住眼,人上蹿下跳,她瘫在一旁的沙发上刷视频。 按说她本身在这个圈里,对什么都心知肚明,对媒体那些或模棱两可,或故意带节奏,或干脆就瞎扯淡的八卦非常看不上,但她那时特别喜欢看自己综艺的剪辑,因为真特别好笑。就是他们做游戏、做饭环节里的各种搞笑片段集合。他们录制时玩特别拼,其他几位固定成员的幽默细胞都顶级,连她自己也爱看,所以这综艺不火谁火。 有时候,这综艺会去几个特别油腻的男嘉宾,或几个特别作的女嘉宾。譬如明知这综艺的最后一环节是烹饪,有的女嘉宾却连菜也不愿洗,抱怨来抱怨去,也不知道是装都懒得装,卖人设,还是故意造话题;那烹饪明明是比赛性质,却总有几个手欠的爱捣乱,比如猛往锅里加料,又一点都不搞笑,只看得人冒火。 她在节目里不能爆粗,不能显露出一点坏脾气,但乐得在之后看网友骂一骂那些极品。短视频平台上没有特别疯的粉丝,可以自由开麦,所以她挺爱看。 大概是大数据原因,看多了这种视频,系统还给她推范港龙的。 有专门说道他俩这对“豪门兄妹”的,她选择【不感兴趣】。结果没多久又开始给她推范港龙个人系列。 她瞅一眼在厅中央跳大神的他,前方屏幕上显示出刺激的游戏画面,看起来战况激烈。 收回视线,看手机。视频将范港龙此人娓娓道来,说他是港城一极具传奇色彩的富二代,人如其名。什么豪车国内首撞,动不动花费上亿,又和国内的哪位女星有恩怨纠葛,家世却非常神秘。 他们连范知非的名字都扒不出来,只猜测是位影视资本家,或与澳门赌场有联系。再说范港龙在各类社交网站上都非常高调,晒各种豪车,晒各种名表,晒私人飞机…… 姜荣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比刚才看自己录的综艺还好笑。 范港龙的游戏告一段落,摘了设备,气喘吁吁地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喝茶,问她:“你在笑什么?” 姜荣蕊说:“我在笑你。” 她点进这账号,继续看关于范港龙的介绍,一共三集。虽然挺扯,但好玩。 其实范港龙哪儿那么数一数二啊,关键是太高调。 比他牛的富二代多了去了,就比如范知非那位大儿子,叫“范毅”的。一年半下来,她见过他两次,次次就只是打个招呼,仅此而已。她没范港龙那么抵触他,只是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无感,觉得有点假正经。范毅和范知非说港城话,她也听不懂。 总之,这些人肯定不比范港龙差,只是不选择“入世”罢了,媒体就像扒不出范知非的名字一样不知道他们,只能从范港龙这样嘚瑟的人身上找素材,以“富二代天花板”为噱头做文章。 第三集末尾,扒完了家世、光荣事迹、与女明星间的种种恩怨,还扯了点姜荣蕊。 听着她外放的声音,范港龙知道她在看什么,摆一张臭脸。 视频末尾又说:“虽然范港龙家境雄厚,但相比许多经营事业的富二代,范港龙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败家子。下一期视频我们将讲解,范港龙在游戏、体育、豪车上的种种投资与收益,与另一位较为人所知的富二代——江欲形成了鲜明对比。江欲是谁呢?是北城大名鼎鼎的房地产大亨——江振国之子。相比之下,后者才应当是真真正正的富二代天花板。” “……” 视频结束,开始循环播放。 姜荣蕊沉默。 沉默。 她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时隔久远,“江欲”这名字,竟会以如此突兀的方式进入她耳朵。 那边,范港龙极其不屑地发出一声“嗤——”,连放茶杯时都带了点脾气,发出声不小的响动。 这边儿,姜荣蕊默默划到下一系列视频,也是分三集。熟悉的解说声音再次出现:“……范港龙和江欲在电竞方面都有投资,上至几亿。但江欲从高中起借江振国的几亿资产,经营数年,做到产业闭环,已经实现从几亿到几十亿的利润翻倍,如今成立的俱乐部在世界赛场上势如破竹,范港龙成立的Dragon俱乐部却濒临解散;范港龙名下还有个同名篮球队,但回报与付出同样相差悬殊。据悉,一年下来,范港龙光养战队的支出就高达上千万……” 姜荣蕊的手机直接被范港龙收走,他狂按退出键。 “怎么?”姜荣蕊看他,似笑非笑地问,却迟迟有点没醒过神。 因为她没料到,会在这种视频里听到江欲的名字。在她印象里,江欲也该是那种低调且避世的类型,况且他从高中起就借他爸的钱投资,还赚得盆满钵满,她怎么不知道? 转念一想,他家的事也没必要告诉她,且和她无关。这些事能被媒体知道,或许是因为他爸的名声太响。 范港龙并不知道她心思,站在她面前,一手是她锁了屏的手机,一手抄兜里,眼睛自上而下地睨着她,有点不高兴地说:“听这些媒体扯什么?老子成立篮球队是为了有人陪打篮球,成立俱乐部是为了有人陪打游戏,谁为了赚钱啊?就知道比比比的,你竟然还爱看!” 姜荣蕊笑一声,伸手,从他手里拿回手机。 “原来你讨厌和别人比较啊。”她悠闲地倚在沙发上,幽幽地说,就像捏到范港龙一条小尾巴。 “嗯?” “之前你可不讨厌被说大手大脚,还乐意接受,那些富不也是你自己炫的,怎么我现在看个视频,你就来抢我手机。”她慢悠悠说,“你也特讨厌范毅,你是不是不喜欢被和人比?” 范港龙又“嗤”一声,坐回沙发上,反呛:“你喜欢?” “……嘁。” “你认识江欲?”姜荣蕊似是漫不经心问。 “不认识。”范港龙继续喝茶,没好气地说,“他在北城,我在港城,这天南海北的,我怎么认识?” 姜荣蕊努了努嘴。 范港龙倒很敏锐地捕捉到什么,问:“你是不是认识?” “……” 姜荣蕊不答话。 好巧不巧的,周照宜这会儿从屋里出来。她今天约了上门美容的服务,这会儿该是完事了,容光焕发的,一出来就问:“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她很妩媚地在姜荣蕊身边坐下。 “我说,我觉得姜荣蕊有问题。”范港龙眯着眼,反应很快地先发制人道,“她老在抖音上刷一个北城富二代的视频,那人还是我死对头。我问她为什么刷,她就一脸不怀好意地笑,也不回答。我怀疑他俩在北城有一腿。” 姜荣蕊:? 那一套一套的话,从范港龙嘴里蹦出来,和自己曾诬陷人的架势一模一样。 她扶着沙发,坐直,瞪大了眼睛看周照宜。周照宜则笑眯眯问她:“我怎么记得,你确实说自己在北城有男朋友,不过去国外留学了,联系就少了。他之前还和你们是邻居,那应该也是位风云人物……不会就是在看他的视频吧?” 姜荣蕊皱眉,张了张嘴,一时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 周照宜加一个范港龙,可真够要人命。偏偏她对这话题没丝毫辩解力。 而她这沉默足以说明一切。她认命般地倒回沙发上,捂住耳朵,周照宜开始了她慈母教育:“但蕊蕊,恋爱不是这么谈的呀!既然那人有钱,你俩还谈着,就不能有话不说,只在背地里偷偷刷人家视频看,真太窝囊、太丢妈妈的脸了!你看你哥,喜欢哪个女明星就去追,想什么三七二十一呀,多潇洒。反正你现在有时间,两个人离得远,长时间不联系,感情淡了,你就应该大刀阔斧地杀过去,告诉他:我来抓个奸,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乱搞。男人嘛,就是要一边哄着一边调.教的,恋爱不是你现在这样谈的!” 她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姜荣蕊闭上眼。 范港龙还在那儿帮腔,说:“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她有问题!我还纳闷她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 “什么往外拐呀?”周照宜嗔怪他,“那是你妹夫啦。” 周照宜问姜荣蕊:“我女婿现在在哪儿上学?” “美国。”姜荣蕊在沙发上眯着眼,不情不愿地答。 “美国哪儿?” …… 她和江欲之间那些事,她不愿说,也说不清。 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一天被范港龙给插一刀。 万恶的范港龙! 一场风波后,在周照宜去美国见女婿,还是范港龙去美国见妹夫之间,她选择后者。并在周照宜监督下,找到与江欲的共同好友,托他帮忙打探,于是不露痕迹地得知,江欲这几天都会在学校的图书馆学习。 范港龙行动迅速,立即安排好私人航线,并在江欲的大学旁订好酒店。姜荣蕊无话可说。大概在对江欲的见与不见之间,她自己心里就是乱的。 * 答应去美国还有一原因,姜荣蕊很怀念真正的冬天。 简单地收拾下行李,久违地穿上厚外套,她就这么和范港龙飞去纽约,也算是度个假。 抵达后,她先拉范港龙在纽约玩了几天,疯狂购物,算报他嘴快之仇。现在是十二月下旬,圣诞将近,纽约大概是圣诞节氛围最浓的城市。到第四天,她才终于拖不下去,和范港龙一起去了江欲的学校。 两人都难得打扮低调,学校里人格外少。范港龙忽然想到什么,惊讶地问她:“圣诞节学校不是应该放长假?” 姜荣蕊假装很吃惊,回看他。 “这是不是你的鬼主意!”范港龙立即看透什么,质问道,“快过圣诞节了,那个姓江的应该不在学校!你前几天是不是在故意拖时间?我上当了!” “怎么可能!”姜荣蕊翻个白眼,面不改色,气势不输他地回怼,“我之前找他朋友问过了,他在的!” 但她也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 都已经到这一步,对江欲究竟是想见,还是不想。而这样的犹豫,究竟是不是一种太久没见后的近乡情怯。 自己曾放下“拉黑两年”的豪言壮语,这会儿却没到时间就杀来。她和范港龙像电影里的间谍,声称是忘了带学生证的留学生,混入这座学校的图书馆内部。主要是范港龙留过学,有经验,那副气派也相当逼真,之后两人就在几层楼间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 范港龙精得很,现在是上午十点,如果江欲真有泡图书馆的习惯,现在最有可能在这里遇上他。 不多久,在三楼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姜荣蕊果然看到一熟悉侧影,而后长久地静默。 阳光从江欲旁的那扇窗落进来,掠过林立的高大的书架,分割出明亮与阴影。他就坐在那片明亮区域旁的阴影里,面前是笔记本电脑,旁边摆着平板、书本一类,隐隐看见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飘飞。 他穿着宽大的黑色毛衣,明明是挺安静的学习状态,却自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另一桌的几名东南亚女生似乎就在议论他。姜荣蕊看得出神,范港龙直接无奈了,说:“怎么?上去搭个讪?我就知道你们女的最喜欢这种会装的,看你那没出息的样!” 姜荣蕊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也怕他声音被江欲给听到。 范港龙一努嘴,示意她,人家戴着耳机呢。 姜荣蕊想了想,勒令他:“那你任务完成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吧。” “哦哦。”范港龙敷衍地回。 他双手抄着兜,悠闲地离开。姜荣蕊又看了会儿江欲背影,还是决定走上去,就算觉得复杂。 当时的狠话是自己放的,拉黑是自己做的,但舍不得也是真的。 可想一想,就算两人认真谈恋爱,这一年半以来她这么忙,这么拼,江欲也忙,也拼,时间都相互错开,又能好好地联系上几次。若每每回应着并不及时的消息,每每带着时限地聊天、相聚与分别,又有什么意思,心思总飞在另一边,干不好眼下的事,处境大概只会比现在更煎熬,那种感觉她宁愿不要,也算带着点分别时的赌气。而此时看江欲如此专心地学习,她心里好像有一处在轻轻泛酸。 她默不作声地拉开江欲旁边的椅子,坐下,还穿着身和他挺搭的棋盘格毛衣,扎丸子头,几缕碎发顺面颊边落下。 待他转过头来,她很可怜地仰着头看他,瘪着嘴,在那一眼久别重逢的对视中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看出来了,江欲反应了一下。他很难得地在那一刻没有心如止水的淡定。不过下一刻,这样的状态稍纵即逝,他又变回原样,像是明白所有,不惊讶,也不过问,有点好笑地笑一下,摘了另一边耳机,俯身塞到她耳朵里,带过一阵属于他也只属于她的气息。 第46章 想 “原来你在听歌。” 姜荣蕊看江欲一眼,又看向他电脑屏幕。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左下角显示出【字数:12623】,并且那数字还在持续地跳跃增加中。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像神奇的条件反射,看不得这样密集的英文。江欲捂住她眼睛,并顺势将她脑袋按自己肩上。姜荣蕊笑了:“怎么,你也知道字太多会闪瞎我眼?看来你一直默认我是个学渣。” 其实她不是学渣,她在高中时成绩还挺好,但现在就差不多算了,之前那些知识早抛个一干二净,倒能将很多剧本倒背如流。就比如前不久拍完的那电影,某几句台词几乎要刻入她DNA,她至今念念不忘。 江欲不答,她睁眼,打第二个哈欠。 这哈欠就像在打自己的脸,她干脆闭上眼,枕在江欲的肩上,只有右耳中传入他耳机里的歌,是很适合学习时听的纯音乐。 她忽然问:“姜淇淇呢?” 江欲说:“不清楚。” “哟,是真不清楚,还是知道要在正宫面前小心发言。”她睁开一只眼。 江欲挺配合地笑一声,姜荣蕊眯起那只眼,顺便看了看斜对面那桌东南亚女孩。 这会儿她来了,她们还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聊天,只是没再频频地往这边看。她又懒洋洋说:“你在这里是不是特别受欢迎?真是到哪儿都是位风云人物啊,江大少爷,您可真是富二代中的天花板呢。” 江欲没抖音,多半不知道她看过的那视频,自然get不到“富二代天花板”这个梗。 他又戏谑地笑一声,开始第一轮反攻,问:“你是不是醋精?” “‘醋精’?” 姜荣蕊第二只眼睁开,有被冒犯到,但转念一想,想到了周照宜教诲,她非常坦然地转守为攻说:“是啊,我就是醋精。老娘我专门杀到美国来捉奸,这叫突击检查,看看你会不会背着我乱搞,懂不?要知道,本女明星现在可身价不菲,并且马上就要晋级电影明星了,要是头上带点绿可怎么行?那你就完蛋了。” 她拿手指指一指江欲,这会儿他笑声更大,忽然握住她手,说:“哦,还去拍了部电影。” “你以为呢?”姜荣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真棒。”他说,“老婆真棒。” “……” 厚脸皮的一声“老婆”,忽然让姜荣蕊什么脾气都没了。 她不再做声,闭眼靠在他肩上,假寐。他身上还是那熟悉的味道,他也没长残,很帅,比高中时脱了点稚气,但仍留着股冷冽的少年气。 这样闭眼状态的安静氛围里,空气中带点图书馆老旧书本的清香,一度让姜荣蕊产生种错觉,错以为两人分别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岁月静好。 直到十几分钟后,江欲合上电脑发出声响动,她慢悠悠地睁开眼,打第三个哈欠。 学习氛围过浓的环境果然不适合她。她问江欲:“完事了?” “完事了。” “那等等,我突击检查。”她再次翻开他笔记本屏幕,等了片刻,示意他输密码。 江欲手指一下接一下在键盘上按,其实姜荣蕊没什么好检查,就是纯好奇,想看看。 电脑解锁了,满屏幕都是文件,她各处点一点,江欲撑着额在一边注视。看着那些东西,她才真佩服了,夸赞说:“你好强啊!你一定是这学校里学习最牛的人吧?” “是走火入魔,不是牛。”江欲淡淡道,“牛的人都在刻苦钻研,而我是想尽办法地向学校申请用两年时间结业,然后不停地赶进度。” “唔。”姜荣蕊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在他电脑上瞎点。 无意间,看见自己被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是收到了微信消息。她瞥一眼,不出所料,备注为【范港龙】,他竟已足足轰炸过来34条,而她手机自进图书馆后就静音了,现在才瞅见。 电脑屏幕上的光标停顿几秒,揭示出她的心不在焉。江欲特别适时地幽幽说:“你这位哥还挺关心你。” “……” “嗯,可能是他斗地主输得没豆了吧。”姜荣蕊张口就来,胡编道,“他和你们不一样,他去了澳门后就戒不掉赌瘾,一直沉迷手机斗地主,还又菜又爱玩,所以每天至少要给我分享几十条消息刷屏……” “编,继续编。” 姜荣蕊看向江欲时,他面无表情地这么说,她就开始没心没肺地笑。 笑两声,发现场合不对,及时收住。她干脆坦然地把手机拿起来,说:“好吧,那我回个消息。你一会儿去哪儿?” “本来不去哪儿。”江欲一边说,一边将笔记本收起来,“但既然你来捉奸,就一起去外面吃个饭吧,我公寓离这里也不太远。” “嗯。” 姜荣蕊才发现范港龙一直在微信上哔哔自己。譬如什么【重色轻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你到底还出不出来?】……江欲在这边问她:“那你这次来捉奸,结果还满意?” “啊……嗯。” 姜荣蕊一边回骂范港龙,一边敷衍着应江欲,并告诉范港龙:【你自己先回酒店吧,我不主动联系你你就不用管我了。】范港龙:【?】江欲说:“那不是该有些奖励。” 姜荣蕊放下手机,问:“什么奖励?” 不过问完就反应过来了,不待江欲答,她看着他那双略蒙上阴郁的眼,用手指轻轻捂住他嘴巴,让他不要再说,然后靠近,移开手指,在他的双唇上“啵唧”一口。 接着装模作样地替他整理压根就不乱的领口,再勾了勾他手指,说:“走,去你的公寓,我们玩点更刺激的。” * 江欲的公寓在麦迪逊广场公园塔楼顶,是一幢价值七千多万美元的三层高顶级公寓。 三层高意味着什么?那堪称顶天立地的落地窗占据了一面面墙,几乎将纽约市所有能想到的景点尽收眼底。 之前那学校的图书馆就显得一点都不复古恢弘,甚至被这眼前的景象给衬得憋闷。姜荣蕊站在一处窗边,用那里的一架金色望远镜望帝国大厦,问江欲:“你是不是傻?这里这么好的环境你不学习,天天跑去学校图书馆。” 江欲反问:“你在这里会学得进去?” 姜荣蕊顿了一下:“也是,诱惑太多。” 就和人在家里永远无心学习一个道理。她放下望远镜。 这公寓的构造巧妙,有许多设计得别出心裁的暗门,可以将内部温馨的起居室与入口处的冰冷大厅相隔绝,大概是方便住户在请保姆的同时保护隐私。 刚进入公寓时,客厅里几乎没任何生活气息,保持着最初始的冷淡风装潢,外边的餐厅与厨房也闲置。但一过暗门,就能看出是江欲的地盘,已经有了他住过一年多的痕迹;卧室里有他的衣服,书房里有他各种在充电的设备,内部厨房的冰箱里有很多饮料,还有专门的影厅和游戏房。 姜荣蕊四处转悠,看见了影厅,故意努着嘴找茬说:“你好像也不是天天学习嘛,都有时间看电影和玩游戏。” 江欲跟在她后面,一手扶上她肩膀,另一只手够过遥控器,打开设备。他问:“我是不是驴?干起活来都不知道停的。” 姜荣蕊想一下,说:“你可以是呀!” “你某些活干得就真挺不错,连我都非常满意。”她别有深意地夸赞道。 说完,她扭过头,充满肯定地看江欲一眼。在这些方面绝对不能缺少赞扬。结果屋里在这时响起声音,闹哄哄的,她再转回头,看见屏幕上在播她的综艺,且是从一半开始播,嘈杂的背景音、乱糟糟的说话声、后期的音效和时不时爆发出的笑声就显得十分热闹。 她忽然语塞,明白了什么。想到江欲总是一个人在这间屋里看这样的视频,她心里某一处又开始泛酸。那一刻,确实有什么地方被触动到。下一秒,江欲把设备给关上了,说:“晚上一起看。” 屏幕暗下来,这间屋子也跟着暗下来。 姜荣蕊被江欲给按着转过身,他低着头问她:“那你这一年半以来就没有想过我?” 姜荣蕊努着嘴。 “我当然想了。” “那怎么想的?” “……” 姜荣蕊想了想:“就是突然会在某个时刻想到你,特别想……还能怎么想。” 难道能告诉这个狗男人,我会偶尔忍不住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几秒,看看你朋友圈,还去看过你ins。那太蠢了。 江欲对她这回答明显不算满意。他也肯定知道她和范港龙那些事儿。他把她拉到自己身前,俯下身,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侧过脸,闻她颈间的味道,然后拆了她头发。 姜荣蕊长发于是披散而下,带着阵清香,屋里的气氛也在这一刻被暧昧给灌满到极致。 而后江欲试探的嗅闻变侵略,他在她侧颈上半亲半咬。姜荣蕊闭着眼,内心挣扎了三秒,就三秒,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心跳快得她脑袋发懵,喉咙也干涩,她咽了口唾沫。 就是因为太清楚江欲的一切,也太怀念,所以她才这么没出息,也如此地不受控。 江欲又抬起脸,与她额头相贴,轻轻地在她嘴唇上点了点,而后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到自己的卧室,扔床上。 落地窗外,圣诞节气息浓郁,残雪未消。一座座建筑高耸入云,又错落有致,但他们在更高的地方,俯瞰整座纽约城繁华肃穆。 江欲的主卧以冷灰的色调为主,非常暖和。姜荣蕊长发洋洋洒洒,整个人轻轻陷在他软而厚实的床被里,就不想再起来。 江欲自上而下地看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紧抿的唇,向上掀起她毛衣。衣料经过她面庞时,她像猫一样紧紧眯了眯眼。 她里面是一件白衬衫,扣子很小。他俯下身,漫不经心地一颗一颗地解。姜荣蕊盯着他睫毛和鼻梁,感觉要窒息,忍不住,先揽过他脖颈,亲在他唇上。江欲好像也在那一刻没了耐心。 下面还有四五颗扣子没解开,他也懒得再摸索,一面和姜荣蕊接吻,一面将她的衣服暴力扯开,扣子线崩断,金色的小珠粒在地板上活泼地四处蹦跳。 …… 第47章 度蜜月 一场翻云覆雨,落地窗外的天色都黑了。姜荣蕊已经一点声都没力气出,窝在江欲的枕头上,轻轻地喘。江欲俯过身,与她贴了贴额头,他眼里倒还很有神,姜荣蕊真佩服他。他问:“能提前把我放出黑名单了吧?” 听他这么说,姜荣蕊没忍住,“噗”地笑了声,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一边:“你自己拿我的手机好了。” “那就不急了。” 有这么句话就行了。 江欲抱她起来去冲澡。 晚上,两人都实在太累了,不想出门。江欲从一家餐厅订了豪华大餐送上门,说明早再给她尝他亲手煎的吐司。姜荣蕊就被逗笑了,问:“怎么?大少爷亲自煎的吐司跟平时的有什么不一样?” 江欲说:“你到时候尝一尝就知道了。” “好吧。”姜荣蕊吃完饭,玩手机,亲自把江欲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说,“可能多一点男朋友对我的爱吧。” 她特意看江欲一眼,他还挺受用。不过她现在得处理点别的事,在微信上找到范港龙。范港龙之后果然没再叨扰她,看来是看透她这“重色轻兄”的德性。姜荣蕊跟他说:【我要开始和我的男朋友度蜜月了,要不您自个儿先回家吧。不过请把我的行李寄过来,我现在没衣服穿,地址是麦迪逊广场公园塔楼(Madison Square Park Tower)顶楼,地址具体什么格式你得自己研究一下,谢谢。】范港龙:【?】姜荣蕊又给他发个五百元红包,说:【回去后记得跟我妈说点好话,谢谢。】范港龙:【???】没一会儿,他的反击就来了:【你来纽约四天,花了小爷我五十万,美元!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当初好像是被逼着来美国的,结果和那杀千刀的见上了,就不认我这哥了?姜荣蕊,你是不是有毛病!】【那你这么硬气就去找我妈报销好了!而且那也不是你的钱,是范知非的!还有,别弄得没有我你活不了一样,好像咱俩多兄妹情深!现在你的任务已完成,可以返航,记着把我行李寄过来就行!】姜荣蕊在这边和范港龙唇枪舌剑,那边,江欲公寓的门铃响了。 她发消息的时候,江欲一直在吃水果。听见这门铃,姜荣蕊顿了下,以为是范港龙秒把她行李给送到,但想想,不可能,就挺奇怪会有谁来找江欲。 正好和范港龙的话说完了,看江欲不打算有反应,她脑子里才冒出一个可能性,决定亲自去看。 江欲也没拦。 门一开,果然是姜淇淇。 但已经不是她从小到大的模样。她那张脸好像又动过,修缮过,越来越像标准的网红脸,反正只要不越来越像自己就行。 第一眼很美,但肌肉很僵。看到门里是自己,她似乎在那一瞬间失魂落魄。 “别来无恙啊。”姜荣蕊笑眯眯地说。 她身上还穿着江欲的毛衣,堪堪遮过大腿根。姜淇淇目光顺着扫下去,当即就想摔上门。 但姜荣蕊反应快,用手把门边给握住,阻止了她意图。姜淇淇才变得狼狈,面色也阴郁起来,说:“我就是来找江欲问点学校里的事,你以为!” “啊,我以为?……我以为你早就能变得清醒那么一点了。” “哦!”姜淇淇重重地应一声。 她转身就走,姜荣蕊无趣地关上门。 回屋里,江欲还坐在原位置上,她也重新坐下,问他:“她每天都这样来找你啊?” “隔三差五吧。”江欲答。 “哟,她每次都能找什么理由?”姜荣蕊是真佩服,江欲说:“我明年就走了,但她连顺利毕业都渺茫,她能不着急吗?” “……” 轻描淡写的一句,果然让姜荣蕊心里的疙瘩解开,甚至让她笑得挺没心没肺,拍了拍桌。她说:“江欲,你怎么能对一个女生都这么狠!人家有什么错,人家就是喜欢你。你真是……苦心孤诣劝我不要为了你而放弃前程,却劝这傻姑娘放弃前程跟你走,明知道什么都捞不到,她还是听了。” 江欲立即怼她的绿茶发言:“那我要不要放她进来睡一觉?” 姜荣蕊说不过他,凑过去,跪到他身前掐他脖子。 他也毫不留情地捏住她脸,把她给捏得龇牙咧嘴,到两败俱伤才双双罢休。 闲着也是闲着,姜荣蕊还记得他白天说的话,端起桌上的水果盘:“走吧,不是天天看我的综艺想我么?今晚咱俩就一起看好了。” 两人到影厅,继续看综艺回放。江欲之前应该是翻来覆去地看,这会儿看的是去年那季,也就是第一季。一边看,姜荣蕊一边跟他说一些幕后的事,并毫不留情地跟他痛骂某几位极品男嘉宾和绿茶女嘉宾。 她说:“去年吧,就你走那会儿,我去参加这综艺,还担心自己的咖位最小,会被人看不起,表现得稍微差点就会被指责。但我演的那部悬疑网剧火了,你知不知道?欸你有没有看啊?没看过可不算是我的忠实粉丝。” 江欲在给她削苹果,懒懒地应一声:“嗯。” 她说:“所以我就变成咖位倒数第二了,哈哈!” 她指着正好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男人,说:“看,就这个男模,他变成了咖位最小。他在我们这里的人设不是颜值担当嘛,制作组一开始还想让我两炒cp,但我明确拒绝了,公司也超有话语权,坚决不同意,这事儿就罢了。” “我发现,我不喜欢奶油小生,也不喜欢这种,这么高,还这么瘦的。我也不是讨厌他本人啦,他人很好,我就是不喜欢跟其他人扯上这种事儿,一谈到这方面我就会想起你。你最棒啦,要一直坚持锻炼哦,哪怕老了,变丑,我也可以把你的脸遮上继续喜欢你。但你也不要练太过,太肌肉男了我也不喜欢。” 江欲一边听她扯,一边要笑不笑的,在必要时应一声“嗯”:“那你也好好保养。” “我怎么会不好好保养?”姜荣蕊皱着眉,戳他,“我可是女明星,我能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又说:“你肯定没见过我妈吧。她今年都四十多岁了,却比二十多岁的女人还有魅力。我要是男人,我肯定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给她钱花,所以我老了也一定会把你钓得不要不要的。” 江欲又笑一声,递给她一块苹果,说:“好啊。” “那你呢?”姜荣蕊叼过他手里的苹果,嚼碎,是她喜欢的口感,又脆又清甜,她说,“你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江欲看着她,问:“比如?” “比如……你从高中时就用你爸的钱投资,做生意,还投资了电竞产业,赚了好多好多钱。” “你还创建了一个战队,听说都打到世界赛了。这些事那些破烂营销号都知道,就我不知道,还是他们在胡诌八扯?” 她歪着脑袋,看他的眼里清亮清亮的,充满探究,真像一只猫。江欲就好笑,说:“你还在意我怎么赚钱吗?” 他说:“我好好琢磨着怎么供你吃喝玩乐、大红大紫,你坐享其成不就好。” “哇哦,好爽。”姜荣蕊点点头,说,“好。非常好。” 她凑过去,忍不住抱着江欲亲了亲,带着苹果香甜的唇印在他唇上,说:“江欲,你真好。” * 这个圣诞节,姜荣蕊和江欲在纽约过。 他不埋头苦学了,在老婆的允许下放了几天短假。 他带姜荣蕊去了纽约几个圣诞节氛围浓厚的地方,譬如隐秘的小酒吧,逛Hudson Yard,在紧挨其旁的网红建筑Vessel前拍照。 去泡了氛围感爆棚的温泉,室内是古罗马风装潢,温暖的烛光、高级的温泉池及挑不出毛病的服务,姜荣蕊觉得自己很久没这么彻底放松过了,江欲也只有她在时才这么彻底地玩。 圣诞节高潮,是去观摩圣诞树点灯仪式。 外国人就比较放得开。他们在几层楼高的圣诞树下齐声倒计时:“Six, five, four, three……” 然后看整棵圣诞树亮起,那一刻姜荣蕊是真的开心了,挽着江欲的手,和他一起在周边转转逛逛。她哼着那首被誉为“十年前圣诞节在听,十年后圣诞节仍在听”的歌,哼着哼着就忘情地唱出来:“I don't want a lot for Christmas(圣诞节里我别无所求),there is just one thing I need(唯有一件事让我殷切期望)……” 周边广场有圣诞集市,还有溜冰场,灯光都五彩斑斓的,映在一张张生动的脸上。 这还是江欲第一次听姜荣蕊肆无忌惮地唱歌,看出她是真挺嗨。那有些拙劣的发音和控制不住的音量落入几名路过的老外耳中,还惹得他们频频回头。 姜荣蕊唱到高潮,停下脚步,拉着他手十分真挚:“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圣诞节我想要的只有你)——” “You baby(是你啊,亲爱的)——” 江欲看着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姜荣蕊唱完挺高兴地问他:“你笑什么?” 江欲探过身,在她眉心上吻一吻,告诉她:“笑你唱得太好听了。” “……但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她皱了皱眉。 江欲就又揉了揉她头。 * 纽约时间,12月31日中午十二点,姜荣蕊在江欲的书房里做跨年直播。 忽然发现,在国外跨年真太好了,和国内的时间不一样,工作归工作,一点都不耽误她和江欲的单独约会。 晚上,两人一起吃了烛光晚餐,还是闲不住,去时代广场,觉得还是要身处热闹中才有气氛。 熟悉的倒计时结束,礼花在高高的建筑上横向绽放。数万人之中,几乎要盖满天空的彩纸片落下来,姜荣蕊勾了勾江欲的手,问他:“你是不是该和我说些什么?” 江欲竟也懂,贴到她耳边,跟她说:“新年快乐,姜姜。” -------------------- 作者有话要说:咱就是说,又甜了一章。 第48章 沉迷 跨完年,又在纽约待上几天,江欲不得不继续忙学业。姜荣蕊很有眼力见,这近半月下来玩也玩够了,于是准备回国,说等他今年毕业的好消息。 江欲自己也觉得好笑:“我这大学就读了两年,读跟没读一个样。” “可算了吧,你不还每天拼死拼活地学了这么多知识么?那些论文都白写啦?”姜荣蕊反怼,“而且这可是美国名校,别的富家子弟都在这儿吃喝玩乐,半混半学,就你出淤泥而不染,用两年时间毕业回国,以后拿去吹牛也是个资本,我听着都会觉得你好厉害呢。” 江欲就笑一声,继续学,没回她话。 她闲着没事,给范港龙发消息,说:【我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就回国。】范港龙问:【你订了机票了?】【还没有。】姜荣蕊理直气壮,【一会儿让我男朋友帮订就行。】【呵呵。】范港龙发个阴阳怪气的表情包,【他怎么不舍得让你坐他的私人飞机?】【……】 范港龙可能与江欲在私人飞机上有点“恩怨”。姜荣蕊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俩的飞机是同一款,只不过是江欲先买,所以那些特别会脑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营销号是这么说的:范港龙除挥霍无度、处处比不上江欲外,还爱模仿江欲。 姜荣蕊说:【你少挑拨离间了,那你怎么不用你那架飞机来接我?反正你俩是同款,坐了你的就等于坐了他的。】范港龙果然像是被戳到痛处:【……那你别坐。】【我也不信你真来接。】【我还没走。】他说。 【……?】姜荣蕊当即就震惊了。 不会吧,她想,自己这段时间和江欲玩得热火,早把范港龙这号人给忘了,原以为他早滚回港城,结果他一直在纽约等自己? 范港龙也特清楚她脑回路,立即说:【你不用美滋滋地脑补些乱七八糟的。我要是单独回去,干妈不骂死我?反正小爷我人脉广,在纽约也有些狐朋狗友,这个年跨得相当自在,看你那ins才叫寒碜,所以你决定好时间,咱俩就赶紧一起滚回港城吧好不好?你就不用工作的么,影后?】姜荣蕊看到那一声“影后”,没忍住笑。 江欲在另一边淡淡说:“你和我聊天从没这么高兴过。” 姜荣蕊看向他,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在电脑前撑着脸看自己。她张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他是我哥,怎么能和你比?” 江欲摇摇头,姜荣蕊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能凑近他,看他又在打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 她下巴搁到他肩上,采取用甜言蜜语灌晕他战术,跟他说:“那我凭空多出来这么个亲戚,我有什么法?不过我平时都叫他大名,只叫你一个人‘哥哥’,还是在床上叫,一会儿我可以再叫你几次,不过你得抓紧这最后一次机会欧。” 她握上江欲手,江欲还没进学习状态几秒,就要笑不笑地合上电脑屏幕。 这一动作透出股无奈,他拉她站起来:“你最好明天就走,多耽搁一天都叫你走不了!” * 隔天下午,江欲开车将姜荣蕊送至机场。 姜荣蕊提前给范港龙打过电话,他先到了,应该是隔着玻璃窗瞧见了江欲车,毕竟太扎眼,于是满脸不情愿地从建筑里走出来,接姜荣蕊。 在车门被拉开前,姜荣蕊飞快地探过身亲江欲一口。 不过也不用多恋恋不舍,毕竟已经把他从黑名单解除了。她说:“那我走啦。” 下车后,范港龙正臭着一张脸站车旁,一身挺潇洒的风衣。双手插兜,眼稍稍眯着,衣角随风而拂动。他稍稍低了低身,挺恶狠狠地看了车里的江欲一眼,再替姜荣蕊关车门。 那一眼却被姜荣蕊给捕捉到,她往他小腿上踹一脚,问:“你小学生啊?” 这时候,江欲车的后备箱弹开。 范港龙还没察觉,只是挨了姜荣蕊一脚后非常不爽,打量她,问她:“你行李呢?” 姜荣蕊学着他样子,在冷风呼啸中双手抄兜,冲江欲弹开一条缝的后备箱一努嘴,示意他:“喏。” “……” “到底谁他妈是小学生!” 于是方才瞪那一眼的嚣张气焰全没了,范港龙不得不去帮姜荣蕊提行李箱,再狠狠将江欲车后盖扣上。 他瞬间就像是姜荣蕊小跟班,而姜荣蕊非常有风度地冲江欲招手道别,虽然隔着防窥的车窗看不见他人。 进了机场,她准备和范港龙登机,拿出手机,对着与江欲的微信对话框琢磨。 自将他解除拉黑后,两人一直在一起,微信上还一句话没说。现在江欲在开车回去的路上,而她很快就要上飞机,接着是漫长的失联状态,现在总该跟他说一句什么吧……不过该是种什么态度,尚没有斟酌好。 范港龙在她身边贱兮兮槽一句:“看你那沉迷男人无法自拔的傻样。” 姜荣蕊剜他一眼。 最后也就简单给江欲发一条:【朕要登基了。】…… 从机场回公寓的路上,遇上一红灯,车暂且停住。 被放在一旁的手机恰好震动。江欲猜到是谁,拿起来看一眼,看到姜荣蕊消息,差些怀疑是自己曾想发给她却没能如愿的那条,不免有些好笑,配合她讲:【吾皇万岁?】不多时,范港龙那架私人飞机加速升空,即将飞越茫茫的太平洋,带姜荣蕊回到港城。 * 从机场到家,姜荣蕊还没开始休息,和周照宜碰上面。 她双手抱胸前,看起来挺悠闲,但没什么表情。没那么一脸兴奋和迫不及待地询问自己女婿的事儿,而是一斜额头,冲书房方向,说:“回来了?你干爸一直有事要找你呢。” “我?” 姜荣蕊指自己。 一路舟车劳顿,范港龙也没什么精神了,吐槽一句:“找她干什么?” 随后进屋。 周照宜一摊手,耸肩,姜荣蕊也不再问,跟一位保姆进书房。 书房里,范知非又是坐在窗台边,喝茶,闻声回头,姜荣蕊冲他礼貌地笑一下,他颔首示意。吹了吹茶盏边升起的几缕白气,缓了片刻,他用很蹩脚的普通话问她:“从美国回来了?” “嗯。”姜荣蕊应。 “明天,好好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 就这样简单的两问两答。范知非开始品茶,姜荣蕊很知趣地说:“那如果再没什么事,我就先不打扰了。” 范知非应该是听懂了,点头,姜荣蕊离开。 又碰到周照宜,她才笑吟吟问:“找你说什么了?” 这会儿轮到姜荣蕊耸肩:“就说明天带我去一个地方,谁知道呢。” “唔。”周照宜点头,笑,“我也不清楚。那你就好好准备一下呗。” 就这样,姜荣蕊回了家,也没顾上和周照宜聊美国的事,立即去屋里收拾好东西、休息。 次日一早,打扮得体,一家四人一起用过早餐,她和范知非单独外出,一行西装革履的人与那辆加长劳斯莱斯已经在门口等候。上车,范知非继续喝茶,她一言不发,这一行人里有保镖,有秘书,还有一位专门配备给她的女翻译——翻译港城话与普通话。 目的地不远,也是一片堪称庄园级别的私人豪宅。姜荣蕊一路跟随范知非,是豪宅主人亲自来院外迎接。而对方是港城鼎鼎有名的影帝级男演员廖景凡。 那张脸突然出现在视线中,姜荣蕊还没反应过来。 他也是英龙的人,不少电影作品都堪称经典。他自若地向范知非嘘寒问暖,目光落过来,姜荣蕊才向他打招呼:“您好。” 接着跟范知非进他家,绕绕转转,在他家后院的高尔夫球场边落座。 廖景凡与范知非用港城话交谈甚欢,家佣在茶水上伺候得十分周到。姜荣蕊慢吞吞吃着块酥饼,即使什么都听不懂也若无其事,直到廖景凡开始cue她,听语气是在向范知非夸她,她身边的翻译才开始工作,俯下身,柔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说:“廖先生夸您在新电影中表现出色,很期待电影在春节档上映。” 姜荣蕊其实对圈里这些前辈不感冒,但还是装受宠若惊,将他一顿反捧:“能得到您夸奖真是太荣幸了!您的电影一直是我心中不可超越的经典,没想到能在今日沾家父光一睹您风采……” 等等等等,她舌灿莲花,经翻译之口夸得廖景凡开口大笑。 廖景凡今年应该近四十岁了,不算年轻,但也不到中年,和范知非一样,属年龄增长但气质更长的类型,将成熟男人的魅力散发到极致,举手投足间极其有涵养,目光深邃,有点桃花眼,带着点勾人。 接着才引入正题。 他又和范知非说了大堆话,范知非看向姜荣蕊,由翻译向她慢慢道:“最近各种新型综艺在国内非常吃香,前不久,湾岛影后张若彩参加了一档旅游综艺就大受好评,所以廖先生也想在这方面试一试水,想参加一档很有潜力的恋爱综艺……” “恋,爱,综,艺?” 姜荣蕊头一回没控制住表情管理,一字一字地重复。 廖景凡笑了,又用港城话慢条斯理地说一堆,再由女翻译告诉她:“是这样的,廖先生说,那并不是寻常的说笑逗乐的综艺,而是会投入很多成本、精心制作出一档与众不同的节目。该节目已经邀请到童尘,就是之前在《歌者》节目上获得第一名的那位女歌手做嘉宾,其他嘉宾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噢——” 姜荣蕊懂了。 那比赛她看过一点,童尘更是即使不参加也出名得很。她手里捻着撮头发,若有所思。 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廖景凡继续说,翻译继续传达:“这次邀请你来做客的目的,就是廖先生想邀请你一同参加这节目。” 姜荣蕊“嗯”一声。 难为廖景凡曲里拐弯地说半天,翻译再曲里拐弯地解释半天,姜荣蕊才get到廖景凡意图。 就是他既想通过这综艺在国内接地气地露次脸,又不想折损他一直以来的影帝形象,所以邀请姜荣蕊同去。 她是圈内非常耀眼的新人,有综艺经验,现在的国民好感度max,即将进军电影界,魅力更是没得说。让她去这节目当“卧底”,扮演廖景凡迷妹,他保身价,她跻身“上流综艺”抬身价,两全其美。 姜荣蕊就答应了。 她又不傻,就算拒绝,也不该挑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法,何况她还拿不定主意。 讲实话,她不太愿意,但这是她星途上注定推不掉的一道人情世故。 如果她孤身一人,她会有所取舍,选择答应,但她有男朋友,那个人还是江欲。他肯定让她答应,甚至替她高兴坏了,觉得这对她好,只是非常感性又为所欲为的人是她,她不太愿意在两人之间多出这么一件事,让他看自己在节目里追别人,就开始为这自私的小心思而有一点烦闷。 第49章 瞒 上午,范知非都留在廖景凡家,他们默认这件事已经算说妥。廖景凡邀请范知非打高尔夫球,但范知非并不怎么擅活动,只拿着一支高尔夫球杆简单地比划了几下。 他六十多岁的身体,有西装修饰时看起来板正,真正运动起来才看出孱弱。但两人就图个乐子,聊得挺开心,廖景凡看姜荣蕊一眼,眼神询问她是否参与,姜荣蕊淡淡地笑了笑,婉拒。 中午谢绝了廖景凡将二人留下来吃饭的邀请,回了家,姜荣蕊吃过饭后给江欲发几条消息,他当然不会立即回,他应该睡了,再回就是晚上了,那是他那边起床的时间。 下午,姜荣蕊靠在客厅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范港龙出门打球了,回来时顺便接回了去逛街的周照宜。两人进门,后头跟着保姆,手里提满周照宜战利品,周照宜一进门就笑眯眯问:“蕊蕊,你干爸找你做什么去啦?” 姜荣蕊放下手机,上面是一纯消磨时间的网页游戏,这会儿她干脆放弃了,任游戏里的小人掉水里。想了想,也没说什么,但眉头是皱的。 “哎哟哟,这怎么了?” 周照宜解掉外衣,递给一旁的保姆。范港龙淡淡扫姜荣蕊一眼,装不在意,结果没十分钟就冲完澡、换了衣服出来,坐到一旁沙发上,捡起自己的手柄、开游戏设备,实际是旁听二人谈话。 这时候,姜荣蕊正跟周照宜说到廖景凡要求,解释这位影帝为什么会想上那种综艺……语气淡淡的,周照宜就捂嘴娇笑:“这不挺好的?不比你去累死累活地拍电影强。” 姜荣蕊说:“但我有男朋友。” 范港龙立即发出声嗤笑。 姜荣蕊白他一眼。 周照宜问:“怎么?你已经跟他说了?他难道很介意?” 三连问后,姜荣蕊说:“他不会介意。” “是我介意。” 范港龙又嗤笑一声。 姜荣蕊再白他一眼。 “那你不还和其他男人拍过电影。”周照宜说,“怎么这会儿就介意了?” 姜荣蕊解释:“这不一样。电影是电影,谁都知道是演的,但综艺反映的是真的。所以在那种综艺里,如果我多看谁一眼,他们就会觉得我真喜欢那人;我但凡在里面和谁多一点接触,保证会冒出大量cp粉,无中生有地编各种故事,连我们孩子叫什么都帮忙想好……我要是配合廖景凡配合得好,我可能以后都甩不脱他名字,结了婚,还有人帮我回忆这段和影帝的‘虐恋情深’,觉得我两好遗憾好遗憾,但我……” 她忽然说不下去。 下面是:但她对江欲的这段感情是认真的。 她也不是那种卖单身人设的爱豆,或许某一天,时机成熟,她就会和江欲公开,但这些话她不能说。 因为就连把这话说给三年前的自己,自己怕都会笑出声,槽一句:什么恋爱脑的傻叉。所以她太明白周照宜和范港龙现在是什么看法,于是收住。 “看吧,看吧!”范港龙果然开麦,看周照宜,“她去了趟美国就被洗脑了!” 周照宜不语,他继续控诉:“妈,你现在是真不知道事情严重性,她已经被那狗男的给迷得七荤八素了,连明星梦都不要了!年前我带她去找那男的,她一拖再拖,就是不愿意见面,我就应该明白,这样的表现才是最可怕的,这就说明……” 他没来得及说个一二三,姜荣蕊就已经抄起靠枕、走到他身旁,对着他脑袋一顿狂扁。 他一边东倒西歪躲闪,一边嚎:“她和那狗男的见上面就不要我了,就跟他走了,让我自己回酒店,都快大半个月了才联系我!” “你算什么!凭什么管你!”姜荣蕊继续扁他,他使劲嚎:“我是你哥!我是你爷!我是你太爷爷——” 周照宜在一边吃甜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姜荣蕊打累了,看一眼她,忽然收了拜托她去找范知非拒绝此事的想法。 或许自己真不够冷静,还要多想一想。 反正那综艺没定下来,预计在三四月份开拍,就不急,至少她有充分的时间思考。之后她再找个合适时机,与江欲谈谈,表明自己清楚这件事的益处,但也向他说明自己的不爽点,再商量该怎么办,反正他肯定比自己聪明。这事姑且就这么算了。 * 半个月以来,每晚是姜荣蕊和江欲的固定聊天时间。这几天她不忙,早上赖床,起不来,起来后江欲那边就睡了,等他起床就是自己这边的晚上。 聊天聊得也不多,有一句没一句,瞎扯。偶尔打电话,也是听他忙着做早餐、敲键盘的声音,比听他说话的声音更多,她就不爱打了。 这正是她非常不喜欢的状态,只是她现在可以接受。 一月底,江欲问她想不想去一趟韩国,她问干什么。 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旅游。毕业在即,他忙着结束学业,事多得不行。他说:【你不是知道我在电竞上有投资,还建了个战队?那战队打进全球总决赛了,就在下周,地点首尔,所以我得去。】【哦莫……】姜荣蕊立即切换为韩剧式感叹。 她说:【好牛啊,江总。】江欲也不和她东拉西扯,问:【去吗?】姜荣蕊是心动的。但也纠结。 一来,她那部电影即将在春节档上映,她下周得去南城参加其发布会;二来,既然是全球总决赛,那肯定是电竞圈的狂欢,有国内队伍,就肯定会备受国内关注,江欲现在也算是公众人物,要是他俩在一起被拍到怎么办? 那即将上映的电影非同小可,其他演员基本是大咖,导演也是名导,得托了多大面子才给她安排第一女配的角色,就绝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掉链子,无论戏内还是戏外。 这诱惑很大,但她还是咬牙按捺住了,告诉江欲:【我不去了。你快点毕业吧。】江欲就懂她意思了,说:【那你好好工作,你的新电影我春节会回国内看。】【你春节要回国呀?】【春节会回几天。春节怎么能不回家?】江欲说着,给她发一个【笨】的表情包。 难得看他发一回表情包,遗憾归遗憾,姜荣蕊觉得特别有意思,回他更多表情包,有揍他的,还有亲他的,像个人格分裂的变态。 恋综那件事儿,她仍旧没想好怎么和江欲说。原以为电竞比赛的事算了了,结果没几天,范港龙又来找她,问:“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的电竞战队打进全球总决赛了,你不去看啊?” 姜荣蕊仍旧对他没好气,翻个白眼,问:“我去干什么?我又看不懂。” “去约会啊!” 姜荣蕊皱着眉,真就看不懂范港龙这个人。 他一边讨厌江欲,一边又迫不及待地撮合他俩,一边又骂她是恋爱脑……她也懒得说他,说他他也听不进,她强硬拒绝:“不去。我电影要上映了,下周要去南城参加发布会,我也不想被拍到和他有什么。现在理由很充分了,可以滚蛋没?” “哦。” 但范港龙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死心。 姜荣蕊察觉,问:“干什么?”他说:“那你就不好奇,他私底下是什么样?我之所以知道他去,是因为他那电竞公司签了个女主播,被捧得挺火,是她前不久在直播里说江欲会去。我感觉你这男朋友就算在美国安心学习,私下里也挺不老实啊,你这正牌女友还得通过刷抖音来了解他。” 就像私人飞机,范港龙这一句一句话戳上姜荣蕊痛处。 她张了张口,竟无法反驳,最后挑了其中最无关痛痒的一句回击:“哟,他老不老实我不知道,你还有私底下看女主播的癖?” 范港龙不上当,耐心解释:“是营销号宣传的,我刚才无意刷到,那火‘噌’地一下就冒上来。” 姜荣蕊不想再理他,但他不依不饶,说:“走,哥带你去捉奸。” 姜荣蕊摇头:“不去。” “那我带你去看比赛。”范港龙坚持,“比赛在下周六,难道你发布会也在周六?就当老子请你去韩国玩。要真是老子冤枉了那谁,老子比赛后就一路尾随,把自己的妹妹亲自送到他酒店。” 姜荣蕊:“……” 她一脸一言难尽、“你还是不是人”的表情,范港龙却说:“怎么样,是不是一听到‘酒店’就两眼放光?” 不知道周照宜在一旁听了多久,这时才插话:“范港龙,你穿条裤子吧你。” “妈!” 见周照宜来,范港龙像找到盟友。看他那一脸回光返照,姜荣蕊生怕他跟周照宜扯什么女主播,把事情闹大,立即制止他,说:“行了!我去。” 周照宜果然没旁听多少,笑眯眯问:“去哪儿?” “去见她男朋友。”范港龙目的达到了,就相当得意,“她男朋友不是处处跟我对着干?今年算那小子运气好,投资的电竞战队进了全球总决赛,就在下周六,在首尔,所以我带她去看看。” “噢,那就去吧!”周照宜也挺开心,“你妹妹工作忙,这段时间难得闲,你最无所事事,就多带她玩玩。” 姜荣蕊被周照宜这讽刺给逗笑了。但也轻轻地叹一口气。 * 下一周,范港龙陪她到南城参加完电影发布会,二人飞往首尔。 赛事举办地在一宏伟的体育馆内,范港龙将酒店订在附近。比赛尚未开始,两人在周边很低调地逛了几天,感觉有特别多国人。范港龙同时给她科普,中国队伍首次打进这游戏的全球总决赛是件多了不得的事,姜荣蕊仍旧没什么兴趣。 周六晚,比赛现场,她和范港龙在一挺好的位置落座,距比赛台很近。 百无聊赖的等待后,天稍稍暗,开幕表演开始,特别壮观。接着是选手入场,过程被渲染得相当振奋人心,接着比赛打响,在范港龙解说下,姜荣蕊勉勉强强能看懂一半,但她能看懂比分。 现在这比赛的热搜已经在微博登顶,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中国队,也就是江欲那战队,万众一心,期待又忐忑,琢磨他们是否能拿下中国的世界赛首冠,她才算初步领教到这是件影响力多大的事,后来也沉浸其中,看中国队大比分2:1领先,跟着一起高兴,兴致才起来一点。 中场休息,观众席议论纷纷,范港龙向她侧一侧头,给她看他的手机,说:“喏,你男朋友现在就坐在最前排。” 姜荣蕊还没看上面内容,说:“靠,我要是答应和他一起来,我就也能坐第一排了。” 她接过范港龙手机,问:“这什么?” 手机上是微博界面,其ID为“Miada”。她说了些关于这场比赛的话,表达了自己的兴奋之情,下面附自拍及另两张现场图。姜荣蕊没细看,随便划了几下,问:“这是谁?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主播?” “你还挺敏锐。但你关注点偏了。”范港龙说着,把她一下划走的第二张图片给划回来,问,“你看,这是谁?” “……无聊。” 姜荣蕊把手机还给他,手指划着下巴,好笑:“不就是她坐在江欲后面,比V拍舞台,顺带拍进了江欲背影?这种绿茶女不遍地都是,又不是她跟江欲合照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抓奸呀?你可真闲得蛋疼。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范港龙?” “呵呵!”范港龙本来就没事找事,也不再说。 姜荣蕊等得无聊,拿出手机,忽然想给江欲发消息,结果被范港龙给推一把。她手机差点掉地上,立即生气地吼他:“你干什么!” 范港龙顿了顿,甚至还有点委屈:“你干嘛现在就给他发消息?不是说好了,等比赛结束,我直接把你送他面前给他个surprise,你要是这么玩可就没意思了啊。” 姜荣蕊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想让江欲知道是你陪我来看的比赛,故意气他?” 范港龙不语。 “真无聊!” 看姜荣蕊铁了心这么想,范港龙才有点急。他这人就是贼好一些特没有必要的面子。 下一轮比赛开始,也是中国队有望夺得全球总决赛首冠的一局,他却不想让姜荣蕊继续误会,向她偏过头,在极其吵闹的环境中跟她坦白:“讲实话,蕊,你哥我挺看重你这男朋友的,但就是怕你受伤害。我听说他已经做好夺冠的准备,在首尔包了家酒吧,要彻夜狂欢,我把你送过去是一回事,想跟他好好聊聊也是一回事。” 难得看他这么正经,姜荣蕊盯了他一会儿,将信将疑。 忽然就“噗”地一声笑喷了:“你和他有什么好聊?” 告诉他:“你也就压他几岁罢了,实际人家层次比你高多了。” 范港龙正回身,摆了摆手说:“不和你说了。” 晚八点,比赛终于结束。 江欲的战队不负众望,夺得了中国第一个全球总冠军,在场有不少华人,都起立欢呼。在这种氛围里,姜荣蕊确实被感染到,要不是女明星,她真想立即跟着发一条微博庆祝。 她和范港龙离场,坐上他车,跟他在周围巨堵的路段里绕绕转转,大概耗费了四十分钟,才到达他说的酒吧。她听着车里音乐,手指在车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耐心都快被磨没。 这酒吧在一隐秘的巷子里,但格调不低,像是上道的人才知道的地方。 门前一条不宽的路,没车辆通行,深处应该是死路。挨墙那块停了六七辆车,有超跑,还有能容纳一支电竞战队的商务车,姜荣蕊就知道范港龙的消息算靠谱。不过:“咱俩就这么进去么?” 范港龙的车毫不违和地和那些车停一块儿,熄了火。他说:“不是有你么?你这正牌夫人还不算是块通行金牌?” 姜荣蕊解了副驾驶安全带,“咔哒”一声,质问他:“什么叫‘正牌夫人’?” 她还没问范港龙:按你那意思,还有不正牌的是不是?范港龙说:“你信不信,那个Miada已经在里面跟你男朋友及其他战队成员狂欢了。你进去时最好别惊动谁,看能不能收获个惊喜。” 姜荣蕊嗤笑一声,已经对他这一套烦了:“你要是女的,谁交你这么个女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范港龙但笑不语。 姜荣蕊刚要开车门,一辆挺华丽的黑色商务车滑过夜色,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旁边,熄火。 范港龙吹一声口哨,姜荣蕊也停了动作,靠回椅背。 不出十秒,那辆车的司机先下来,装作抽烟的样子,四处慢悠悠踱步,实际是四处观望。 她在圈里混,立即看出来,这是在观察周围有没有可疑人员。周围则静悄悄的,只有酒吧里隐隐传出点声音,显得热闹。但他独独忽略了范港龙这辆车,因为它和环境融合得实在太完美,他大概还以为这是江欲一行人的车。 姜荣蕊撇了撇嘴,本想槽一句:一个女主播怎么这么多事儿?女主人公从车后座下来,却和她之前看过的那女主播自拍不一样。 这才恢复了自然呼吸,她看着那女的进酒吧,眯了眯眼,觉得眼熟,好像是国内哪位女演员。 当时心想,不会这么离谱吧。 真出了事儿,范港龙反而没煽风点火。他对事情大小倒还挺有数。 姜荣蕊开了车门,反而嘲笑他:“怎么样,要去看看吗?反正不一定是去找江欲的,要真是你就帮我把江欲给揍一顿。” 但越是轻巧的话,这会儿越让范港龙心里发毛,他跟着下车:“这会儿你倒觉得我比他厉害了。” “你要是不行,就我自己揍。”姜荣蕊面无表情地恶狠狠说。 但说这话时,还是不自觉流露出一股狠劲儿,提了下唇角。这一细节正好被那女演员的司机捕捉到。 他本来很讶异这车上会下来人,看到是姜荣蕊,就明显大脑空白,僵在那儿。 姜荣蕊披着外套,给他一个在唇前竖起食指的手势,警告他别多事,走向酒吧。 守在门口的四名保安大概是江欲的人,都是中国人,知道她是谁,没拦。 进去后,她遥遥看见那女演员背影,往楼上去,她就隔出一段距离跟。忽然发现,江欲瞒着她的事可能还真不少。 --------------------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写这么长一章还是在上次。 第50章 老板 这酒吧面积不大,类似于一栋阁楼。一层是开放空间,约有二十几人,放眼看去大多是电竞工作人员,因为其中几位还穿着队服。请到的DJ正带动气氛,还有美女跳舞助阵。台下人或喝酒,或在那儿群魔乱舞。没办法,太嗨了,这可是全球总决赛首冠,这里又被江欲给包下,没外人,谁管他们现在是什么形象。 姜荣蕊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吵闹的环境里没有人注意到她,就像也没注意到她前面那女人。 她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慢慢地跟,慢慢地往上走。 如果她没认错,那女演员艺名叫“温茶”,谁知道真名是不是。出道时间和自己差不多,比自己还黑马。如果说自己是一步一步筹谋好,借着综艺和英龙的东风火起来,温茶就是去年与一女星合作了一部电视剧而火。 那女星已经在圈里混了十多年,咖位很大,但演技平平,说起来还是嘉策的人,全靠幕后强大的团队营销、积累起来的庞大粉丝团自吹自擂,在剧播出时营造出一派“女神宝刀不老,剧超级好看”的火热景象。犹记在那段时间,每天至少有两个热搜挂微博上,结果洗脑来洗脑去,路人没怎么买那女明星账,觉得就那样,反而被温茶的反派女二给迷得不要不要。 那是部古装剧,她在里面演一个心狠手辣又嚣张跋扈的异域女子。反正火得挺靠运气,但就是火了。这么说起来,她戏路似乎和自己有点重。但若说是对家,她对自己绝对没威胁,因为自己有一部每年都固定的大火综艺,还有一部电影将上映。此时在这里发现她,只觉得很有意思,带着点想探究一番真相的好奇,以及一点背叛感带来的不悦。 酒吧的二楼是各种KTV包房。 温茶看到那一扇扇门,略有踟蹰。恰好一名服务生经过,她就将他拦下,询问。看来这里的服务生都暂时被换成国人。 姜荣蕊于是看出,不是江欲叫温茶来的,而是她不请自来的。但这两人是从何时开始、有了什么关系,她却一点都不知道。 温茶问出了想要的答案,继续往前走,姜荣蕊继续跟。在温茶将一扇门推开后将那扇门撑住。 温茶反手关不上门,扭头才惊觉后面有人。一看,是姜荣蕊。而姜荣蕊的手臂与门将她拦屋内,要往里走,她不得不再往内挪几步,姜荣蕊反手把门给关上。 包厢内更加昏暗,基本只有大屏幕的光线投射在沙发上。 姜荣蕊本还抱最后一丝侥幸,想屋里的人可能不是江欲,或者除江欲外还有其他人。但随屏幕而不断变换的蓝紫色光中,只有江欲一人坐在沙发上,在低头玩手机,闻声才抬头看一眼,看着杵在门前的两道清丽身形,一时没什么反应。 温茶也不像找错人的样子,姜荣蕊就基本有了数。 她在身前抱手,率先打破这冰冻氛围:“哟,被我给抓到了啊。” “抓到什么?” 温茶稍比她矮点,纯黑色齐肩发,挺锐气。 她扭头这样问姜荣蕊,姜荣蕊笑一声,懒得解释,也不喜欢这种似是争风吃醋的处境,忽然觉得挺没有意思,侧了侧身,按下门把手,准备走。 最后扫江欲一眼,就像让他记住这一茬,之后再算账,江欲才开口说:“过来。” 这一声是跟姜荣蕊说的。 因为他看着姜荣蕊眼。挺平静,就像要跟她聊聊,道明原委。 但温茶一直莫名其妙地回看姜荣蕊,打量她,大概也不明白,这位同圈的女明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在想,她是不是也和江欲有什么关系,那句带点嘲讽的“被我给抓到了”是什么意思。她没看江欲,就以为江欲那句话是冲她说的,似笑非笑地跟姜荣蕊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位是我老板,我也是关注这次比赛才来到这儿的,你呢?” 门把手被按下,但不是姜荣蕊按的,姜荣蕊还被温茶那句“老板”给弄得顿一下,面色很差,右手手指一下一下地在左胳膊肘上点,兀自琢磨。 门被从外往内推,她才不得已往边上站了站,一颗脑袋从外面探进来。 是Miada。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Miada探进头,戴着会发光的猫耳头饰,和她在比赛现场的自拍里的一模一样。大概觉得它也适合此时的夜店氛围,就一路戴来。 她先看到温茶,像意料之中,再注意到姜荣蕊,惊呼:“姜荣蕊?”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姜荣蕊这回笑出声,彻底觉得没意思,要走,示意堵在门口的Miada让一让。 结果Miada先被身后的范港龙给扒开。 这下好了,人高马大的范港龙往屋里进,顺带将门关上,又把姜荣蕊给堵回来。姜荣蕊皱着眉,他先训Miada:“我发现你既不长眼睛,还不知道怎么说话,我妹被我带过来玩你能有意见?” 温茶原本猜测姜荣蕊和江欲是否有关系,这下像恍然大悟。默认范港龙是江欲朋友,他们这些顶流富二代之间相互认识又不奇怪,而姜荣蕊是范港龙妹妹,就跟他一起过来玩,大概是闲着没事,跟踪了自己,发现自己来找江欲,就自认为发现了什么惊天的八卦。 她还记着江欲的那句“过来”,很自然地坐到江欲身边。Miada认为二人有共同老板,就该是一伙,于是也自然地坐到她身边,大大咧咧地拿茶几上水果吃。 范港龙在江欲身边坐下,好像真跟他是朋友一样。姜荣蕊则被他拉着坐到另一边。 她很没心情地靠向一旁,玩手机。屋内是诡异的寂静,她懒懒说一句:“别这么干坐着,放点歌?” 面前屏幕上是自动播放的MV,但被江欲给静音。江欲才有了动作,放下手机,放下前删除了与姜荣蕊对话框里【你在干嘛?】的内容。 Miada很自觉地坐到主控台前,很有做直播时的活力,扭头问:“老板,你想听什么?你看我像不像个DJ?” 她笑眯眯地摸了摸头上猫耳,江欲没理。 她也不尴尬,目光一转:“温茶姐,你想听什么?” 温茶看江欲,能看出他心情不好,至少不是赢比赛后该有的表现。要知道现在外面都闹翻了,网上是“今夜无人入眠”的那种嗨,国内不少高校还自发举行“胜利大游行”。她就当是屋内忽然冒出这么多人,打扰了江欲,惹得他不爽,她冲Miada笑,但也说不出要听什么。 范港龙这时优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问Miada:“你不是主播?” “嗯?” Miada看向范港龙,他该像个人时是真像个人。个高,腿长,长得也不差,现在冷着一张脸,跟她说:“既然我们都没有想听的,就你来唱几首呗?我妹嫌现在的气氛太单调,估计你们老板也挺想听。” 他戏谑地瞥一眼江欲。 江欲自始至终没和他有眼神交流。包厢里一时很安静。 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刺,只有姜荣蕊当什么都不知道,从范港龙那儿顺了根烟,再歪回头去点火,抽起来。 范港龙又笑着看温茶,因为她一直在瞪他,好像在想:这个人怎么这样。但又和传闻中那飞扬跋扈的形象挺相符。他说:“要不你来?” 温茶目光刚要转向姜荣蕊,他道:“反正我妹是肯定来不了,她唱歌走调。” 姜荣蕊被烟呛一口,继续低头玩手机。江欲才在这时开口:“你们先出去。” 他看一眼Miada和温茶,两人面面相觑。 其实她们都明白,自己的不请自来挺不合时宜,要不是恰好遇到范港龙和姜荣蕊,此时的场面会更尴尬。 本庆幸有这二人,自己也能多留会儿,没想到还是落得这结果,就相继起身,往门外走。 姜荣蕊想了想,跟着起来。 江欲看着她背影,还是那样的神情,应该要说什么,但被范港龙给插了话:“妹夫,咱俩先聊聊?” 听到这声“妹夫” ,姜荣蕊恶狠狠回头,看范港龙一眼。 范港龙却沉浸其中,忽然发现了姜荣蕊与江欲交往的另一大好处——他可以坦然地叫这个完全与自己不在一层次的男人为“妹夫”。物理性降维打击。 没再管这二人,姜荣蕊出包厢,看见Miada正领着温茶进旁边一空房。 两人之前是否认识,她不知道,但此时Miada想与温茶抱团的意图非常明显。她也没什么好在意,漫无目的地溜达,到一楼吧台边坐下,随意点了杯酒。 她玩手机,搜温茶。 她此前一直不温不火,但在去年换了家公司。一家很新的公司。单从名字上看不出什么,她用查企业的软件看,才知道她老板确实是江欲。 不免嗤笑一声。 什么意思呢?业务拓展得挺广啊,电竞圈娱乐圈双开花。 她闲着无聊,忽然兴起,找到许久没联系的霍嘉茵,向她打听姜淇淇情况,因为自己没存姜淇淇任何联系方式。 她和霍嘉茵不怎么聊天,也就过节时相互祝福一句。霍嘉茵不是多事的人,所以她信任她,霍嘉茵也在一分钟后发来姜淇淇的全部朋友圈截图,还向她描述了一些姜淇淇之前发的、现在已经看不到的内容。 总的来说,这一年半以来,姜淇淇一直明里暗里地强调自己和江欲的关系。刚出国那阵确实引得全校骚动,以为她这么多年的美梦终于成真,但后来打听出两人没在一起,只是去了同一所学校,大家看她这些暗示就觉得傻逼,也挺奇怪,江欲到底知不知道她发这些,以及到底烦不烦她这么做,也不制止一下。 姜荣蕊就挺烦的,已经放到手边的酒一口没动。 忽然有人在不远处说:“咦,不会吧?那是不是……” “姜荣蕊?” 她回头,发现竟是刚赢得比赛的五名电竞选手之二。 现在都已经是世界冠军了。 她这一回首,二人就更确定是她。忽然在这种地方看到明星,还是姜荣蕊,即使是世界冠军也特别高兴。二人当即上前,一胖一瘦,瘦的咕哝道:“是老板请来的?”胖的咋咋呼呼喊:“姜荣蕊?真的是你?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快快快,就现在,你可别跑了!” 姜荣蕊无声无息地将手机锁屏,暂且收拾起坏心情,笑着说:“我们可以交换签名啊。” 胖男生兴奋得难以自抑,但摸遍全身,没一支笔。他痛心疾首地一拍腿:“要不签名先欠着,你来我们包厢玩?有吃有喝,有炸鸡,有啤酒,有水果,你怎么能一个人坐在这外边啊!” 姜荣蕊但笑不语,他两眼放光地不断邀请,姜荣蕊就起身,解释:“是我哥来这里找你们老板玩,我才在这里。” 说到“老板”这称呼,她心里还是很不爽,膈应得慌。 一路听胖男生大呼小叫,她跟二人进了他们的包厢。里面就是加他们在内的五位电竞选手。他们这包厢特别嗨,胖男生直接拿起话筒说:“我们来给你唱歌吧!” 其他人看见姜荣蕊也特开心,好像一下就精神了,两眼放光喊:“蕊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们就像喝高了,丝毫不见外,轮番给姜荣蕊唱歌。 所以说,托了大火综艺的福,她国民度max一点不假。情绪高涨起来,五人还手拉着手、左右摇摆,逗得姜荣蕊什么都忘了,后来也唱歌给他们听。 其实她唱歌不走调,范港龙纯属瞎扯。她唱了打雷姐的《Summertime Sadness》,有人问能不能录像,她爽快答应。 但那人拿起手机,又放弃。 没想到电竞选手还有心思缜密的一面,说,他们五人和她这一知名女星单独一块玩有点奇怪。随后那人出门,姜荣蕊没在意。 下一首还是她的歌,打雷姐的《TV In Black And White》。但这时门忽然开了,之前出去的那人回来,请另两人先进。 那两人个子都很高,几乎遮住从走廊射进的全部光线。一个是范港龙,一个是,江欲。 姜荣蕊顿了一下,装不在意,继续。 那人依旧很戏精地招呼两人坐下,一块玩。江欲沉默不语,范港龙一句话说不出,一人坐姜荣蕊一边,听她在这包厢里唱得很是全情投入。 -------------------- 作者有话要说:江欲:这一晚上的真TM给爷整不会了。 第51章 没吵。 姜荣蕊勉强淡定地唱完,五人极其给面子地送上掌声与欢呼。其中一名是真醉了,正拿着片西瓜在包厢的一侧手舞足蹈,被胖男生给叫过来:“我们来合几张照吧?我要发微博上,说我夺冠的同时追星成功,人生圆满了。” 五名选手于是挤到这一排沙发上,只有姜荣蕊手里拿着话筒,还一脸懵。 最边上的男生举起手机,屏幕画面里勉强挤进八张脸,但脸都太小。他超有魄力地说:“边上人都往后靠一靠!” 于是又一通乱挤。 范港龙那边,姜荣蕊不在意,倒是江欲另一边那位选手,一边疯狂往这边使劲,一边跟他们这位满脸不爽的老板说“抱歉”。 镜头里,她和江欲的脸就差贴到一块儿了。 不曾想,有朝一日,两人的合照会以这样的方式被PO上网。但网友不认为这是华点,因为姜荣蕊另一边是范港龙,两人同样被挤得挨很近,就使得整张照片看起来十分和谐——两位富二代朋友,一位带着他战队,一位带着他妹妹,在比赛夺冠后一同聚会,看着就温馨。无论是娱乐圈粉、电竞粉还是单纯吃两位富二代瓜的人都称之为“梦幻联动”。 【原来江欲和范港龙私下里交情这么好。】还不乏阴阳搞笑人说:【难怪买同款飞机。】【最喜欢的人都凑到一起了,我今天才是人生圆满![泪][泪]】【5555,姜姜真不愧到哪里都是团宠~】…… 征得了姜荣蕊和江欲同意,其中一人将后来录下的姜荣蕊唱歌的视频发网上。 接着开始想办法互换签名。先在对方的备忘录里用涂鸦签,后来互留了通讯地址,说之后再寄签名海报或签名照。就这么吵吵闹闹到凌晨,几人即使再兴奋,体力也撑不住,其中两名选手干脆歪在沙发上睡了,一座房间里的人渐渐蔫掉,只有背景音乐在嘈杂地响。 姜荣蕊以去洗手间为由,到外面透气。 闹了这么久,连一楼都消停了。DJ和舞女都不见,只放着较之前舒缓不少的音乐。剩一些人,三五成桌地坐一块,喝喝酒,聊聊天,包括那几位电竞管理人员,表情照旧兴奋,大概在展望俱乐部未来。 姜荣蕊此时是微醺状态,站在二楼栏杆边,微眯着眼往下看。江欲果然没多久来到她身边,却一言不发。她白了他一眼,“嗤”一声,扭过头,他竟然那么不要脸地一把揽过她肩。 “干什么!” 姜荣蕊就像受什么刺激,反应超级大,反手要把他胳膊给甩开,但她哪有江欲的力气大。 江欲还把她给牢牢地搂着,于是他身上的气息又在她身边弥散开。她真讨厌这种嗅觉记忆,狠狠地闭了闭眼,不语,江欲在她耳边戏谑地叫一声:“醋精?” 姜荣蕊:? 她狠狠地拽住江欲手,说:“嗯,我就是醋精,你不是,那我以后做什么事你也别吃醋呗?” 江欲不说话,就与她紧紧贴一起,歪着脸,靠在她头顶。她极力维持着“老娘压根不吃你这套,老娘现在烦你烦得要命”的状态,压声问:“那女的谁?找你干嘛?你解释清楚了我就走。” 听她说“我就走”,江欲才正回脸,稍微正经了点,说:“你不都清楚了?我解释什么。中间隔着好几层工作人员的上下级关系。也就我今天包了这酒吧,给他们庆祝,她们才有机会来找我。你说你不来,却恰好在那一刻出现,要是你跟我说你来,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而是会陪着你。” “……哟,对,”姜荣蕊听出他言外之意,也来了点脾气,“我这人就是这样,就要跟你说不来,然后偷偷来,看你在干嘛,你肯定觉得不被信任被冒犯到非常不爽吧?” 这就是范港龙的馊主意。她一开始就不喜欢,现在干脆在江欲面前破罐子破摔:“如果你不闲得蛋疼,开公司招主播养女明星,让她们一口一个‘老板’地脆生生地叫着你,我刚才见到你就不会是那幅场景,而是会给你个惊喜皆大欢喜不是吗?” 江欲沉默几秒,被逗笑。 姜荣蕊示意他严肃点:“所以呢,开始进军演艺圈了?” 其实她已经想出一种可能,但被江欲亲口说出来,一时还是有点无法消化:“你之前不是说谁都信不过,想让我成立个公司陪你玩?当时时间太短,做不到,现在依旧没法保证百分百做好,所以就先试试水。你现在有英龙,用不到,就之后再说,当是条后路,要之后也用不到就当我随便砸钱玩好了。” 姜荣蕊笑一声,依旧是不怎么买他账的表情。 其实心里很复杂,收了视线。 两人就这么一起站了会儿,看着一楼景象,像在各自想事情。 沉默片刻,姜荣蕊开口,声音冷静不少:“你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特别有道理,特别聪明,让我一点都没法反驳。就像现在,衬得我无论做什么都像在无理取闹。你会这样想吗?” 她平心静气地问,侧过头看江欲,江欲想了想,说:“正常反应吧。”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儿。” 江欲答:“都是你该有的反应,情理之中。如果是给我个女朋友,在我身边安排个这样的角色,我不得不操心她的事,也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我一边给她铺路,还要一边处处顾及她,哄着她,跟她解释,我会烦,因为根本就没必要,即使没这么个角色也不会缺人消磨,但换成你就觉得挺可爱。” 姜荣蕊要笑不笑的:“哦,是吗?” “我能理解你这些话也是在哄我么。” “都行。” 但姜荣蕊不怎么受用,看着他侧脸:“反正,我还是想跟你说说我心里话,觉得说出来不憋着比较好,哪怕被觉得更无理取闹。虽然明白,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签女艺人也好,之前姜淇淇那件事也罢,但我就是会有点不舒服。” 江欲静静地听,她继续讲:“姜淇淇一直以来发的那些内容,你不可能不知道,虽然我也明白你管不着,你一个人在国外赶学业就已经够累了,还要带这么个拖油瓶,生活不断被打扰;温茶叫你‘老板’,和你走得近也无可厚非,这又不是你的问题,因为你们就是这样的关系,你也这么有名气,这么优秀,她们都会很崇拜你。只是你身边有瓜葛的异性越来越多,你愿意要我这么个女朋友,却只有我最像透明人,虽然我知道我们身份特殊,这就是没办法的事,但我还是会有点不舒服……或许等你回国就好了,我这么安慰自己,你觉得会是这样吗?我们肯定会越来越好吧。” 江欲没回话,她摊手:“说出来是不是也让你感到不舒服?其实我不是个不理智的人,我有时候可能就是,太喜欢你了,就有点在意,也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我只是想简单直白地告诉你我现在想法,没什么怨天尤人的意思,更不是怪你,因为你也能喜欢我、愿意为我做这么多就已经很好了。” “嗯。” 又一阵沉默。 姜荣蕊直起身:“那我先走了,有些事要自己想一想。其实不久前,廖景凡,你应该知道他,他想让我跟他上一部恋综,做他的托,我不怎么乐意,因为我对感情还是有点理想化,不想在我们谈恋爱时让舆论把我的名字和其他人扯一起。我一直没把这件事向你说,因为我觉得你肯定会让我去,是不是?但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也准备答应。” 江欲没讲话。 姜荣蕊看他最后一眼,握了握他手:“别多想,我等你回国,我想在熬到事业稳定期的某一天和你公开。” …… 她回到之前包间,现在瘫倒在沙发上睡着的人变成三个。 剩下两个,一个在玩手机,一个在和范港龙聊天。聊得臭味相投,兴致高涨。她凑近了才听清,是在聊游戏,那位职业选手在教范港龙什么英雄在什么局势下出什么装备,有什么窍门,该怎么打。她过去捡起自己外套,戳戳范港龙,示意他:“我们走吧。” 范港龙目光迟缓地移到她身上,满眼困惑。 姜荣蕊问:“你喝高了么?” “……我没喝。” 两人与尚且清醒的两名选手道别,到走廊时,江欲已经不在了。 范港龙后知后觉,皱眉问:“你们俩这么快就聊完了?不是……这好不容易见上面,这就要走?” 最后得出结论:“你们两个吵架了。” 姜荣蕊没答话,上了车,系好副驾驶安全带,才像回过神,“啧”一声,说:“没吵。” “那是怎么?” 姜荣蕊努嘴。 就是觉得,成年人世界太复杂了,太难了。她懒得跟范港龙讲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范港龙看来,她在嘴硬,她就是跟江欲吵架了,在因为温茶和Miada而吃醋。他启动车,漫不经心地踩油门,又拿出兄长的架势开导她,非常地自以为是:“姜啊,你就是太任性,现在的帅哥哪个不是美女投怀送抱的?何况哥已经跟这位妹夫聊过,虽然没说什么,反正看他这人还行,只是也不是百依百顺的类型。所以有一点不知当讲不当讲,毕竟男人比较了解男人,你现在跟他赌气,甩手就走,那酒吧里还有两位虎视眈眈的美女呢,我都能看出她们想勾引妹夫的意图。他在你气头上,指不定找谁去发泄,反正你走了也不知情,哥我就这么在阴沟里翻船过。” 姜荣蕊语塞一秒。 一秒后,一拳差点砸范港龙脑袋上,又在距他0.3厘米时收住。 她说:“那只有两种可能。一,你管不住你下半身;二,那女的对你来说不是巅峰,也可以归咎于你魅力值不行,比如像我这样的极品就看不上你,否则你不敢冒风险劈腿。” “哟,这可说不准。” “只要你说一声,哥立即掉头,咱再去捉一次奸。”他诱惑道。 “我求求你闭嘴吧。”姜荣蕊抚额,一副很累的样子,歪靠到另一边车身上。 范港龙被逗笑,一勾手,打开雨刷器,前挡风玻璃上的两条雨刷器就开始“呼呼”工作。 他转移话题道:“下雨夹雪了。” …… 与此同时,酒吧二楼一包间内,江欲照旧是一个人坐沙发上,低头玩手机,处理一点战队夺得冠军后的事宜。 门忽然开了,但开得很慢,看得出对方十分小心。随后被合上,照进屋内的一片光域随之被慢慢吞没。他头也不抬地说一声:“滚。” 第52章 喟叹 与姜荣蕊傍着栏杆谈话时平心静气,现在谈完了,后劲才慢慢起来,有挺大的戾气。但这话对温茶没一点儿威慑力,她脑袋里想的东西似乎和范港龙一模一样,现在下定决心要赌一把,觉得不抓住这次机会下次就难说了。 江欲手机上还有点事没说完,她也没离开,而是在黑暗中一步步走来。 江欲依旧没往她身上放一眼,她却跪到他身边、沙发与茶几间的空隙里,因为江欲用手机回消息的姿势是上身前倾。她这样子像是极其顺从,甚至虔诚,以非常楚楚可怜的眼神自下而上地望着他,小心翼翼问:“老板,你难道和姜荣蕊认识?” 江欲没理,心思还在赶紧处理完问题上。 她兀自说她自己的:“我刚才,看见你和她在走廊上聊天。” 那会儿,她和Miada在一单独的包厢内k歌,她出来透气,无意间瞧见那幕。并且她能看出两人谈话的气氛,皱眉道:“对不起啊,老板,我一开始只以为她是范港龙带来的,没想到你们两个也认识。不过……你们两个是在因为什么而吵架么?” 那样的状态,不是歇斯底里的争吵,而完全是一对情侣走不下去时的无可奈何感,集聚了很多情绪,不单单是误会了她和江欲在一起那么简单,她能感觉出来。 而她远远地看江欲搂着姜荣蕊,先用脸贴着她头顶,到再没有什么互动,发现竟然是姜荣蕊更决绝。 她也挺懂的,此时手试探着搭上江欲手臂,而江欲终于处理完手机上的事,正起身,如此她的手就重新落下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 像是认命了,直起身,笑着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那样的笑,就像一只小狐狸放弃伪装,干脆直接露出狐狸尾巴。江欲从沙发上站起来,从一边捡了自己的外套,说:“一开始确实是你所想的那种人,但现在不是了。” “哦。”温茶点头,“大抵是我来晚了。” 江欲不置可否,似乎也在那一刻下定什么决心,离开了酒吧。 出酒吧门,才发现外面雨雪已下得很大,铺天盖地的灰蒙蒙一片,地全是湿的。 现在已经很晚,外面的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他立即上自己车,插上车钥匙,启动,两束明晃晃的车灯于是穿透空气中或白或透明的密密麻麻的小颗粒。一声低咆后,车扬长而去。 …… 范港龙副驾驶上,姜荣蕊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一天有多疯、经历的事有多少,这一刻就有多困顿。 她仍旧靠在车身上,闭上眼假寐。不顾范港龙放的嗨曲,还哼着脑袋里挥之不去的《Summertime Sadness》的旋律。范港龙忽然一个急转,她头往窗玻璃上磕一下,立即指责他:“你能不能开慢点?” 眯开一只眼,雨刷器仍在刮,只是外面雨夹雪下更大了,特别大,继续补刀:“下这么大雨,你开这么快就不怕出事么?” “这路上哪有车。”范港龙嘴里嚼口香糖,悠闲地回一句。 “一会儿飞出来一辆你就老实了。” 姜荣蕊这么说着,闭回眼。 但觉得有什么光晃到自己,再睁开眼,发现是后面有一辆车,其车灯通过后视镜闪到了自己这边。于是皱眉,直起身,结果范港龙又开始打方向盘急转,她差点倒到他身上去,问:“你干嘛!” 范港龙继续委屈:“你没看是那辆车别我啊!” “哈?”姜荣蕊反而幸灾乐祸,“看,我说什么?你这样不好好开车的就得有人治,恶人自有恶人磨。” 起初姜荣蕊以为只是别一下,却发现对方变本加厉,仗着雨雪天气、路上没车,一直将范港龙给逼停到道路边,最后特嚣张地斜横在他们车前,拦住了他们去路。姜荣蕊才清醒不少,坐直了,对眼下的状况不明所以。 然后才在不断来回的雨刷器间、在雨雪中看清那辆车,觉得眼熟,好像之前在酒吧的门口见过。 于是什么都明白了,感觉方才幸灾乐祸的自己简直是傻子。整张脸冷下来,看见江欲颀长的身形出现在窗边,修长的手指弯着,用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一下玻璃。她“啧”一声,身边的范港龙幽幽叹一口气,直接将车门解锁,“咔哒”一声。 姜荣蕊:“……” 她看一眼范港龙,意思他真是个叛徒。 车外的江欲也明了,直接拉开她这边车门,稍稍弯下身来,握住她左臂,但也没多么使劲,就是请她下来的意思。 可他也是那么聪明,知道他的车堵前面,事情若不按他所想去发展,三人就会一直这么僵持着。所以范港龙特别识时务,二话不说就解锁车门,姜荣蕊此时也没得选,只能淡淡地跟他放一句狠话:“江欲,你想好了,你这样逼我走,你要是彻底惹得我不爽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真的。” 江欲没说话,仍是握着她手臂。 但姜荣蕊这么说,也相当于松了口。 她于是从车里下来,范港龙还握着档杆,再次幽幽地叹一口气,说:“你就去吧,妹,在我面前还讲什么面子。” 姜荣蕊闭了闭眼,真恨不得回去给他一刀。 她站在车外,在风雪里和江欲对视,面色仍非常差。江欲握她胳膊的位置顺势往上了些,重复:“让你不爽?” 姜荣蕊:“……” 这声音混合在风里,范港龙听不到。姜荣蕊破罐子破摔,任他关上了范港龙的副驾驶车门,再把她给塞进他副驾驶……难为范港龙车还被堵在那儿,看江欲上车,离开,才得以继续上路。 江欲的车上,安静无声,连歌都没放。 姜荣蕊依旧是斜靠在副驾驶车身上的姿势,半闭着眼,不吱声。 经过一红灯,车停下,江欲拿起手机,按着,像是有什么事,姜荣蕊才懒洋洋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回酒店的路?”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优越侧脸,他说:“从你哥嘴里套的。” “……嚯。” 姜荣蕊在心里将两人轮流骂,后来才发现,范港龙还有更对不起她的。 到江欲住处,是一座二层小平房,她嘲他:“你这世界各地的房子挺多,能养不少小情人。”然后跟他出车库,扭头看他的车一眼,说:“车也挺多。” 到家门口,江欲的电话响了,他给她个手势,示意她等一下,他转身去院门口拿东西。姜荣蕊撇嘴,想说一句:是不是你小情人追来了。但江欲高挺的身影转眼就被风雪给吞没。 不到两分钟,他折返,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稍长的黑发上沾着点雪沫。姜荣蕊看一眼,问:“这是什么?” 江欲几步上了门前的台阶,揽过她,说:“吃的。” 姜荣蕊又是一句:“嚯。” 于是明白,之前车停在红灯前,江欲在手机上一通操作,原来是点了个凌晨的外卖。 但这算什么?她刚在酒吧和他说一些掏心挖肺的话,弄得气氛很僵冷,转眼就和好如初?怪别扭的。 她被江欲给揽进屋,换鞋。屋里很暖和,有地暖,地板是木质,整个环境很惬意,有家的味道。她跪坐到客厅的矮桌前,江欲将保温袋包的一大袋东西放到她面前,她拆的同时,他又移了片电暖气到她身边,插上电,才和她一起坐下。 姜荣蕊拆了包装,是汤饭和各种小菜。韩国的小菜就是特别多样又精致,汤饭也香,她这才觉得特别饿,胃里空空,立即开始吃。埋头吃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扭头,江欲一直在旁边静默地看她。她又没好气问:“你是不是知道我没吃饭啊?” 江欲笑一声,说:“之前你生气,你哥不是留下来和我聊天?他点了一大盘炸鸡,话没说几句,炸鸡吃得是一点不剩,我印象挺深刻。” 姜荣蕊在心里骂范港龙一万句。 带着这股加重的不悦,她吃更快,剩了四分之一才想起来将饭盒推江欲面前,问:“来点么?” 发现他脸上有忍不住的笑意,她立即收了好意,继续将饭吃完,江欲说:“我看比赛前就吃过饭了,在酒吧里也吃了点,你吃饱就好。” 他这话很宠溺,但姜荣蕊没怎么在意,继续在心里骂范港龙。 她想,如果她一开始就答应江欲看比赛,而不是鬼迷心窍地听了范港龙馊主意,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她会在比赛前就填饱肚子,还可以坐第一排观赛。 吃完饭,她和江欲先后冲过澡,她坐在床沿上,江欲给她吹头发。 她对着窗,窗外的雨夹雪小了些,细小的白色颗粒在夜空中飘飞。江欲手指一遍遍抚过她头发,热的风在吹,他漫不经心问:“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 姜荣蕊心里在回想,嘴上说:“禁止打感情牌。” 江欲自顾自笑着说:“我让你去洗澡,结果你还把头发给洗了,害得我吹半天。” 姜荣蕊冷笑一声:“怎么样?很急吧?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洗头?还不是因为你,你在说让我去洗澡时拽了我头发!” “哦。” “‘哦’?” 头发终于吹得八.九分干,吹风机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失。姜荣蕊拢了拢头发,回头看江欲,带着点怨气。江欲放好吹风机,俯下身来抱起她,把她抱自己身上,不再收敛和隐忍,在她的唇上半亲半咬,手也肆无忌惮。 姜荣蕊虽然嘴硬,但也接了他这个台阶下。 他说起第一次去他家的事,她甚至有点触动。她忽然觉得他和那时候不太一样了,有了点成熟男人该有的样子,心里竟然肯装下她。但之后两人的事该怎么处理?不知道。就姑且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里,和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接吻,交融,手紧紧地与他十指相扣,发出一声声悠长的喟叹。 第53章 上风 次日,姜荣蕊很晚才起床,江欲又不在身边,窗外的雪已经停了。 她行李又落在范港龙那儿,她就从江欲的行李箱中翻出件毛衫,披上,悠闲地下楼,看江欲在厨房里做饭,边上用手机放着歌。这氛围非常惬意,和他在一起的某些瞬间总让她产生些错觉,错以为两人将来的生活都能像那一刻那么美好。她打出个大大的哈欠,到他身边巡视一圈,对吃的基本满意,懒洋洋问:“你要在首尔待几天啊?” “四五天?” 姜荣蕊点头,说:“行。”回楼上洗漱。 她在微信上给范港龙发定位,再次勒令他将行李箱送来。能想象出他多么不情愿,她也很懂他某些幼稚心思,特别在消息中强调了“妹夫”一词:【我想和你妹夫在首尔多待几天,根据上回在纽约的经验,你就多等我几天再一起回家过年吧?】范港龙:【哦——】【那记得把行李箱送来,定位我已经发了。】就这样,姜荣蕊之前还嘲笑那和赫加霖传绯闻的网红,这回换成她每天都打扮得奇奇怪怪,戴宽沿礼帽,戴口罩,戴墨镜,戴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围巾……也不忘监督江欲把脸给遮个严严实实。 幸好当下是严冬,刚下过一场雨雪,气温急转直降,街上不少人都做着充分的防寒措施,这样的打扮在人群里并不瞩目。电竞比赛后,国人都尽数回国,毕竟快过年了,要快些和家人团聚。他俩就在商业区随便逛逛,打卡饭店,留下几张仅两人保存的照片,难得悠闲地度过了那四五天时间。 但也没多么亲昵,姜荣蕊还是挺冷静的。 分别时,江欲送他去机场。站在阁楼门口,她跟江欲说:“但你这样带我玩不叫解决问题,也就暂时地稍微和个好。我大概二月底,或者三月就去录那综艺了,咱俩以后到底怎么办,怎么相处,等你毕业回来后再说。” 江欲听着,就是那种听小女朋友发表意见的态度。 姜荣蕊深深呼出口气,带出团白雾,没受他那懒散的公子哥模样影响:“反正,我对你是认真的,我觉得你也是,只是现在各干各的,还和各种异性有瓜葛有牵扯的模式我不喜欢。你对未来特别有规划,但我觉得这样一直下去不行,我反而很没有期望,你懂不懂?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小气自私点,但你要真那样,我可能也不会看上你,唉。” 一番警告慢慢变成自言自语,江欲这时才没忍住,笑一声。 姜荣蕊默默往他心口上砸一拳,上车。 两人最后在机场分别。她说:“下次见面说不定就夏天了,不过你可以看看我几天后上映的电影。” 江欲攥了会儿她手,也没说什么。 姜荣蕊挑眉:“你不会真能那么淡定地看着我和别的男人在荧幕上卿卿我我吧?” 她一而再再而三激他,他好像还挺能忍。 最后是范港龙打断他俩,在VIP候机室内崩溃大喊:“我的天,你俩到底有完没完啊!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局外人感受?要真这么难分难舍,你俩干脆在韩国一起过年得了呗?或者你跟他去北城?我会回去向老妈解释的!” 姜荣蕊才毫无感情地抱了抱江欲,从他身边离开。 三人就这么分别上两架飞机,分别前往两个不同的目的地。 * 年前,姜荣蕊还去南城参加了一颁奖仪式。 不是多盛大的活动,更厉害的颁奖式都是电影级别,她的第一部电影作品几天后才上映,那些活动就尚且与她没关系。这次活动的颁奖范围是去年所有电视剧。 范港龙陪她一起,再次给她毫无意思的行程增加了一点点乐趣。 当晚,她配合工作人员完成妆造,准备走红毯,位置挺靠后,百无聊赖地听着前面同行的名字,忽然听到温茶。 顿一下,歪过头,看身边小助理手机上放的直播。 画面里的主人公果然是那位,黑色披肩发,衬着一对挺浮夸华丽的耳环,一身光彩熠熠的裸色深V长裙,很优雅,带点妖媚,又不俗气。一想到她公司是江欲的,她的翻身就与他脱不了干系,就不怎么爽。 温茶那样风格的礼服,她也喜欢,所幸那晚没有撞。她穿了条巴洛克式复古的裙子,上身纯黑,下身是大胆的黑白碎花,整个廓形十分立体。她与范港龙在车里开几句玩笑,在轮到自己时走上红毯,接受闪光灯洗礼、签名。接着就是一个人完成漫长的颁奖流程。 她去年一共就一部电视剧,且饰演女配,在综艺和大牌代言上花费的心思比较多,下挺多工夫来稳固人设。 公司也有意将她往电影上转型,就没怎么考虑电视剧,只是那个女配的角色挺出彩,也挺合适,就接了。所以她觉得,自己的戏路和温茶很重。这次颁奖,她本想走个过场,直到方才看温茶也在,才不可遏制地生出点好胜心。 到年度最佳女配角,她和温茶果然都在被提名之列。 在台上宣布获奖者的是一位名导。他战术性停顿一秒,念出的是温茶名字。 姜荣蕊笑笑,和周围人一样起身祝贺,虽然心里不怎么服。台上名导又念了她名字,说:“恭喜二位。” 庆祝声被打断一秒,接着那些欢呼和掌声蔓延到她这儿。 她也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温茶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她也恢复从容,甚至主动向温茶递出手,拉着她一起上舞台。 接受了奖杯,她谦让温茶先说获奖感言。 温茶看起来挺激动,无论是不是演的。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大意是,经过在圈内的几年沉浮,很幸运地遇到了好公司、好老板,给她物色到这么一部合适的剧,感谢电视剧制办方及此时在台下的女一号前辈,那位片刻后会角逐关于女主角的奖项。 听到“好老板”,姜荣蕊面上带点讽刺。 温茶最后特意看她一眼,再看台下,似乎实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要说几句掏心窝的话:“……我现在真特别特别激动。因为最开始,我完全是凭着一腔孤勇和热血进演艺圈,没什么亲戚,也没有很强的干爸,但今天能站在这里真死而无憾了。” 台下响起一片笑声。 姜荣蕊看她一眼。 而她说完了,面上是非常满足的笑,退几步,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姜荣蕊上前平平淡淡地说了几句。 没予以回击,没挖苦讽刺,甚至完全没cue她把她放眼里。 最后还是那位宣奖的名导替她扳回局面:“我再多说一句,荣蕊的新电影没几天就要在春节档上映了,大家记得支持一下。” 姜荣蕊回身冲他鞠一躬,笑一下,算道谢。 之后活动散场,她回保姆车,范港龙买了正宗的生煎等她。 她让助理把温茶那段获奖感言的视频发自己,她要发给江欲,让这位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爷看看,自己培养出一个什么玩意儿。助理不明她意图,只是一边找视频一边吐槽:“我已经向包哥报备过了,包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办法,温茶那女的就是那种直言直语的人设,恰好我们的弱点就是……” 到这儿,她意味深长地“嗯——”一声,姜荣蕊也懂。 而“包哥”是她在英龙的经纪人。 媒体和网友最乐此不疲的事就是,从一位有热度的明星身上扒黑料。 而自她出道以来,无论是姜腾那边,还是范知非这边,都将她那些有的没的消息给保护得很好。目前最深的传闻,是她在港城有很厉害的干爸,也就是媒体扒不出来的范港龙父亲,也就是范知非,并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亲生父亲是谁尚没有媒体敢正式传播,只有点看起来非常不可靠的小道消息。总之这些过硬的关系和后台就是她目前最受抨击的点。 姜荣蕊不在意。因为即使被狠狠喂资源,她也撑起来了,红就是她该的。她在意的不是这些,转手将视频发给江欲。 “哟,别想了!来,超正宗的南城生煎包,快趁热吃!”范港龙咋咋呼呼。 姜荣蕊将手机丢一旁,接过助理拆开后递来的筷子。 旁边,手机震动。 她看一眼。 都忘了江欲在北城,此时和自己没时差。她叹口气,解锁手机,发现他百年难遇地给自己发了个表情包,内容是——【朕已阅】。 她:【呵呵。】问:【你不会觉得,自己手底下演员这么伶牙俐齿还挺可爱吧?】【只觉得你可爱。】他说。 【呵呵。】姜荣蕊闭了闭眼,在心里告诫自己,别被这狗男人的花言巧语给带偏,就问他:【所以,她到底知不知道咱俩的关系?】江欲说:【她要是不知道,干什么针对你。】【哦……说白了就是你管不住自己手底下的人。】姜荣蕊又有了点脾气,【说白了就是……】但打着打着字,自己也乱了。 她怪他招蜂引蝶,但他这公司是为她成立的,是在拿温茶练手。 她觉得他俩的关系不够公开,他态度不够分明,但他说温茶已经明确他俩的关系了,那就是温茶自己的问题。她删了输入框里的内容,整理接下来吵架的思路,江欲又告诉她:【你相不相信我能处理好?】一句话,姜荣蕊刚吹响的战斗号角又息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觉得他这话里带点炫耀,还是什么,好像在酝酿什么颇为得意的谋划。 她说:【哦,或许吧。但你们这种狗男人的话真让人信不过。】【‘这种’?】江欲问。 【你还有别的狗?】一句话,把姜荣蕊给逗笑。 她在保姆车里旁若无人地拍腿大笑,给江欲发一些贱兮兮、洋洋得意的表情包,回消息:【马上就有了~而且你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在恋爱综艺里卿卿我我,却无可奈何~】一分钟,两分钟。 江欲果然不再回。 在和江欲的对话里占上风,她非常高兴,之前对温茶的气一点都没了。说白了,就是温茶她一个人疯狂加戏,给自己插刀。但自己电影都快上映了,何必为一个电视剧女配的奖项而和她计较,甚至连话题都懒得买。 这才准备吃生煎,却发现范港龙和小助理一直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自己。 “怎么了?”她有些尴尬地笑着问。 “没什么,快吃吧。”范港龙也笑,“恋爱中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正常,我理解的。” --------------------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最近是为了铁饭碗而奋战的时期,可能更慢点T.T 避免失望,大家随缘刷刷叭!但我会抽出时间努力写的! 第54章 状况外 “你才不正常,你全家都不正常。”姜荣蕊笑眯眯说。 “……哈?”范港龙也嬉皮笑脸,“你为了骂我,牺牲的人是真不少。” 保姆车缓缓驶回酒店,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这次活动算这么结束。 姜荣蕊和江欲的关系还是那样,心里有个小疙瘩,但该通过网络交流感情时照例交流。她在港城过了个非常充实的春节,新电影上映,票房是春节档第一,她角色大受好评,挺开心。 范毅在那段时间回了家,但不关她和范港龙什么事,他们该玩玩,该闹闹,周照宜时不时加入进来。他们这边没玩多久,江欲那边就要回美国。姜荣蕊还是那句话:【我等你回来。】因为他即将结束学业,所以她觉得,这崭新的一年应该挺充满期待。 * 三月初,因春节而衍生的一系列活动才算结束,姜荣蕊的行程不过是拍拍广告,又落得一阵清闲。 还有一原因,是她得集中精力在答应了廖景凡的恋爱综艺上。这事儿现在已基本定下来,不几天,她受邀前往廖景凡豪宅,身边只带了位翻译,要和他好好聊聊综艺的事。 到廖景凡家,他带她到侧院、一座类似温室的巨大玻璃房内。 不得不感叹,他们这些有钱没处花的人是真会折腾,又会享受。密闭空间内,人工将温度抬升,催开了各式各样的花卉,廖景凡带姜荣蕊到其中的一座木质亭子内落座。他身边就跟了位秘书,将一沓资料放桌上,示意她过目,姜荣蕊就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 是关于综艺的各种信息,包括嘉宾。廖景凡,36岁;她,20岁;上次提到的那位知名女歌手:童尘,28岁;一名曾在一线活跃、现已有隐退意思的女演员:徐渭,34岁;知名摇滚男歌手:靳峰,34岁。二男三女。所以她好奇一问:“这就是全部的嘉宾么?” 廖景凡喝着保姆端上来的很应景的花茶,笑说:“你真是敏锐。这些只是已经定下的人。” “噢——”姜荣蕊表示“原来如此”,“怪不得您想试水这综艺,原来参加的嘉宾都这么重量级,反而是我沾了您的光高攀了。如果我是观众,听说有这样阵容的恋爱综艺,肯定会日日夜夜期待到发疯。” 廖景凡被她几句话给哄得特别高兴。她也懂廖景凡为什么要请自己做托了。 童尘,徐渭,前者在圈里颇有名气,后者更是在圈内风生水起多年,真不一定会对一位港城的影帝感冒。 尊重和敬仰或许有,但毕竟是恋综,大陆和港城,加上语言障碍,总觉得这之间有个壁。为使廖景凡不那么突兀,她的作用就来了。 经过番交流,姜荣蕊表示自己特别懂,一定会在综艺内全心全力地扮演好小迷妹角色。廖景凡相当高兴,在临别前郑重地与她握了握手,说:“那就三月底再见,祝我们合作愉快。之后若在圈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也会尽心尽力。” 姜荣蕊点头道谢:“前辈见外了。” * 三月下旬,姜荣蕊已经收到关于综艺的通知,收拾行李。 这样的综艺比较特殊,要在全封闭环境内连续拍摄半个月。过程确实比其他综艺,尤其是她做固定嘉宾的那综艺轻松,且轻松太多,但特别考验人。在里面的某个生活细节,或某一句话招观众反感,节目组剪辑又不照顾的话,在圈内的整个人设就容易崩塌。但她没太大压力,顾及自己的同时不忘捧一捧廖景凡就好,助力他巩固优质影帝的人设。 拍摄的地点更绝,在南部一度假海岛,彻底排除了外界干扰。 如此一来,范港龙不能探班。姜荣蕊正式同他与周照宜告别,笑说:“反正也不去太长时间,半个月就回来了。半个月后见。” 听了些嘱咐的话,她到达海岛,先根据节目组安排入住度假酒店,一个人,而后在正式开拍后前往度假别墅,开始嘉宾会面。 嘉宾的入场顺序是按照咖位,廖景凡先到,再是一众演员歌手,姜荣蕊靠后。 她进入别墅,和在座的几位打过招呼,落座。 眼前人都通过之前的资料熟悉过,她于是对场面游刃有余,加入聊天。只是之前廖景凡也说过,这些嘉宾是已经确定的,但男女人数不对等,就肯定还有其他人。不多久,别墅大门处传来响动。 当是时,姜荣蕊正拈着长桌上一块桂花糕吃,是这里自动成为“大姐”的徐渭招呼她吃的。 她跟众人一起往门口看,嘴上的动作慢慢停住,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需要暂停录像的状况外事件……因为她看到了进来的温茶。及江欲。 “哟!两位好啊!” 徐渭忽然起身,依旧是一派大姐气场,热络地招呼二人。 看徐渭起来,童尘跟着起,姜荣蕊也是。只是表情一时不大能收住。 童尘也在吃桂花糕,勉勉强强地咽下了,笑着说:“你们看,渭姐一看到帅哥眼睛都直了,人家应该才二十出头吧?” 随口一说,姜荣蕊都替她捏了把汗。盯江欲出神归盯江欲出神,她不忘打圆场道:“徐渭姐看起来也很年轻嘛。” 但眼下没人顾得上这话。 江欲与温茶一同进屋,江欲没什么神情,温茶笑容灿烂地与一众人打招呼,包括姜荣蕊,江欲则只是简单地向几人颔首示意,看起来蛮高冷,即使在一众人中年龄较小,是国内比较知名的公子哥身份,气场也完全压住了。 因为男女两边的人数不等,他在姜荣蕊对面落座,而温茶坐到姜荣蕊身边。姜荣蕊慢慢反应过来眼下的状况,若有所思。 她很想淡定,但江欲就坐在她对面,两人间不过两米的距离。 这个本应该在美国留学的男人,她男朋友,她很难控制住自己不看他,但刻意不看他时他也存在于她余光中。然后她话就变少了,频频地喝茶,徐渭和童尘在越过她问温茶些问题。 这意味什么? 她手指抚着茶杯琢磨。 这意味着,接下来半个月,她都要与江欲生活在这一幢别墅中。这别墅覆盖近百个摄像头,无死角拍摄,他们的一言一行,届时都会被制作成综艺,一部——恋爱综艺。 她垂着眼抿茶,脑中忽然冒出江欲的那句:【你相不相信我能处理好?】凭她对江欲的了解,她就觉得他那句话充满迷之炫耀的味道。她忽然觉得事情有了点意思,抬眼看他一眼,他正好正回目光,挺坦然地与她对视,嘴角因为刚和另两人聊天而噙着点笑。她大大方方冲他笑一下,是一非常标准的客气礼貌的微笑。 他也特客气礼貌地冲她笑一下。 她却分明从中看出点别的意思。 他这么一回应,她又觉得自己败下风,眼神转开,很自然地加入徐渭与童尘的聊天,讨论现场还少一位男嘉宾的事,同时在桌下踹江欲一脚。这桌子的桌布特别长,摄像头拍不到。 她也忽然想开,江欲想怎么玩她就怎么奉陪好了,甚至还有点兴奋。 反正从高中到现在,他们两个作出来的事还少么? 不多久,最后一位嘉宾进入别墅,八人正式到齐。 最后一位是一小有名气的明星造型设计师,叫“郑火火”。相对前几位大咖,甚至相对于江欲,他充数的嫌疑都非常大,看起来二十出头,应该有平衡年龄的作用在。 此时已快到傍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徐渭说:“欸,你们知道吗,咱们这房子全封闭,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咱们连一名外人都接触不到。卫生要自己打扫,饭也要自己做……咱们这里有会做饭的人吗?” 廖景凡话一直不多,这时才开口:“我在港城是经常自己做饭的。” 他带港城口音的普通话特别有意思,姜荣蕊适时向他那边看一眼,笑一下。 徐渭也特别捧场,一脸惊喜:“太好了!至少今晚不会饿肚子。” 话音刚落,几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其实他们的个人手机早已被收走,此时拿的是节目组发的特殊手机。八人于是一起看消息,原来是节目组发来提示,晚餐食材已被放入别墅门口的寄存箱。温茶倏然站起:“那我和老板一起去拿吧!” 她如此积极,前辈们见有人干活当然高兴。姜荣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点,更有意思的事发生了,郑火火起身道:“我一起去吧。” “好,就这么定。”徐渭于是招呼剩下几人,“那咱们几个先去熟悉下厨房。” 姜荣蕊于是跟几人过去。 廖景凡在研究煤气及灶台,她架上从橱柜里找出的一口不错的锅,说:“不知道都有些什么食材,凡哥,你看这口锅怎么样?你平时在家里都做什么吃呀?” “我?”廖景凡就操着他的港味普通话说起来,说了些姜荣蕊都没怎么听过的菜名,但她非常耐心,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廖景凡顺带讲了许多烹饪技巧,引得一旁的徐渭过来认真聆听,连连赞叹。 第一次助力廖景凡凸人设,算是蛮成功。江欲等人恰好在这时回来。 他不声不响地将东西放姜荣蕊身边,姜荣蕊正双手撑台子上、听廖景凡讲话,完全一副小迷妹崇拜满满的洗耳恭听状。她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江欲拿来的东西,两人依旧无交流,温茶在这时凑上来,挤到二人间,开始“呱呱呱”地向大家介绍袋子里是什么食材,提议今晚可以做些什么菜。 第55章 yue 廖景凡的“神厨”形象已深入人心,徐渭立即征询他意见:“凡哥,你看我们今晚能做些什么?你给我们安排安排活,我们各司其职,保证都听从你指挥。” “不敢当。” 廖景凡谦虚着,还是将每个人的活安排了。像姜荣蕊和温茶这样看着就没经验的,被分配到洗菜及切菜的简单任务。童尘说:“欸,荣蕊,我记得你在另一档综艺里经常做菜,你在烹饪方面应该也很有经验吧?” 姜荣蕊笑说:“比不上凡哥。” 这一声“凡哥”,她特意叫很甜,端着装菜的篮筐走过江欲身后。 这座别墅相当气派,厨房也是,即使处处挂着摄像头,空间容纳下八人后也绰绰有余。 好巧不巧,姜荣蕊在水池里洗菜,温茶就在她边上用砧板切菜。姜荣蕊于是进入沉默状态,好像集中精力干活的样子。旁边菜刀接触案板发出规律的响动,忽然停下,伴着温茶的一声“啊”,反应最快的是与她背对背干活的郑火火,立即旋身问:“啊,你怎么了?” 姜荣蕊才漫不经心看过去一眼。 原来是温茶不小心切到了手,那伤口还挺深,血霎时往外冒。她和郑火火一人一声“啊”,立即把其他人给吸引过来。但他们和姜荣蕊一样,遇到这状况一时没反应过来,包括温茶本人,就郑火火在托着她手指。 站最外围的江欲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他在这初次的烹饪活动中负责调酱汁,来这里的目的显然和廖景凡不同,就没显露出他也挺会做饭的事实,说:“这屋里应该有医药箱。” 一句话像把郑火火点醒,他立即就走:“那我去找找。” 他跑了,几人相继安慰温茶,而后是短暂的沉默。 继续围着也不是,走也不是,都在等郑火火找医药箱。他从一楼找到二楼。有些尴尬的气氛中,江欲淡淡问一句:“疼?” 之前别人安慰时,温茶只是轻轻地回应。江欲只问出这一个字,她立即转头,从泫然欲泣转为笑出来,说:“其实也不疼!就是我有点晕血,看见血冒出来怪吓人的。没事的,老板。” 说话的方向还是朝姜荣蕊。 姜荣蕊就觉得挺讽刺。 江欲点头:“等医药箱吧。” 然后第一个离开。 郑火火适时提着医药箱回来,他大概是这里最没包袱的人了,气喘吁吁地笑着说:“我真是醉了!你们猜怎么着?我实在找不到医药箱,不得不给节目组打电话,才知道医药箱就放在门口的柜子里。来,温茶,我给你包一下吧。” 其他人于是也散了。 郑火火直接在姜荣蕊身边给温茶包扎,姜荣蕊继续洗菜。洗完了,郑火火也给温茶包好。童尘中途过来打趣说:“哟,包得这么细致啊?都快把温茶的小细手指给包成萝卜了。” 两人笑,郑火火擦去温茶落在案板上的血。姜荣蕊说:“我来切菜吧。” “呃……行。”郑火火应。 徐渭将温茶拉过去:“那温茶,来,给你个新任务,去餐桌上摆盘吧!” 温茶粲然一笑:“谢谢徐渭姐!” 姜荣蕊倒不在意这些细节,反正节目最后是放出去给观众看的。她已经有挺多综艺经验,每每遇到极品嘉宾都这么告诫自己,于是一直很大度,所以才有如今无差评且国民度超高的成就。 大家一起和谐地吃过晚饭,收拾好卫生,再次收到节目组短信,通知晚上的安排是一起玩真心话游戏。规则是,八人间相互传递一只鲨鱼玩具,将鲨鱼的牙齿一枚枚按下去,鲨鱼会随机合上嘴巴,“幸运儿”就要抽卡回答问题。 几人围客厅的长桌而坐,卡牌里的问题都非常简单,基本是关于个人信息,到这会儿才终于有了点恋爱综艺的味道。八个人相互间初步了解,无论是发自真心,还是节目效果需要,都认真地相互倾听,眼神交流。游戏结束后分配房间,再做睡前的最后两件事——给初步的心仪对象发短信,再挨个到别墅外录制幕后采访。 单独的房间里,姜荣蕊没怎么犹豫,把短信发给廖景凡。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晚饭很好吃^_^】过十分钟后,收到节目组提示,短信环节结束。 她稍稍迟疑了下,按【返回】键,看自己除官方通知外空空如也的界面,有点好笑。又二十分钟后,收到节目组短信通知,到别墅外接受采访,才总算见到工作人员。 没了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像头,她总算不用再绷着,接受提问,表达了自己对廖景凡作为前辈的敬慕之情,所以才会把短信发给他,对于没收到任何嘉宾的短信这件事有点遗憾等等。 摄像头边上的采访者说:“从明天开始,没收到任何短信的嘉宾将会接受惩罚,负责整幢别墅的大扫除,而其他嘉宾可以有闲暇时间外出约会,所以明天会考虑换一个目标吗?” 对于这种问题,姜荣蕊很敷衍地答:“或许。” 提问者略微顿了下,低头看一眼稿子:“那明天的短信,你打算发给谁?” 姜荣蕊看了他一会儿,依旧觉得这问题不怎么样,继续敷衍说:“还没有主意。” “那……你对另一位嘉宾——江欲的观感如何?会考虑把短信发给他吗?” 姜荣蕊看着他,没再回复。 那是个眼镜男,戴一顶鸭舌帽,好像不敢看她,低头说:“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差,对吗?” 姜荣蕊尴尬一笑,忽然觉得自己被整了。 包括导演在内,面前的十来名工作人员同时爆笑。她笑容僵住,一旁传来两声“咳咳”,她于是扭头,看江欲单手提着听啤酒,正十分悠闲地站在那儿,她倏然起身,过去踹了他一脚:“这什么意思?” “是你让问的问题吧?” “有病!” …… 她也控不住自己情绪了,从一开始在别墅见到江欲,到现在,心里积压了各种各样的不爽。她直接揪着他耳朵:“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看节目组那些人反应,肯定已经知道了她和江欲的事,甚至被江欲给买通,她就不装了。江欲跟导演打过招呼,拉着她手腕:“我们去海边走走。” 姜荣蕊嗤笑一声,和他走几步,从他另一只手里抢过啤酒,将剩下的三分之一一饮而尽。 两人走到别墅旁的海滩,那里有一条木质长廊穿过棕榈树林,亮着幽微的光带。下面就是沙滩,海浪富有节奏地拍打上去,有腥咸的风带着植物的清香吹来。三月底的低纬度地区很湿热,姜荣蕊随手将捏扁的啤酒罐丢进垃圾桶,将白T掀起,打个结,露出腰身透气,说:“我最讨厌热了。” 江欲没接话。 这片区域及那幢别墅,都该是度假区的一部分,只是为录制节目需要隔离了外人。于是两人得以独享这片刻宁静,姜荣蕊看江欲一眼:“谁先说?” 他也看她一眼。 她说:“是你先说你什么想法,还是我先说,我怎么猜的?” 江欲重新拉住她手,说:“女士优先。” “……好好说话呢,你拉我手干什么?”姜荣蕊好笑,甩了几下手,但甩不掉,悻悻然作罢,轻轻地“哼”一声,“那有什么难猜的?你不就是不想看我和廖景凡因为这综艺暧昧不清,来横插一刀。凭咱俩以往的默契程度,只要演出从不怎么熟悉到般配一脸的过程,以后就是公众眼里的大火cp。我之前说我想和你公开,咱俩也迟早得公开,以眼下这方法,总好过在某天被狗仔给拍到、po网上,再被迫官宣的强,是不是这样?” 江欲笑一声。 姜荣蕊也笑。 “说真的,你觉得我们能演好么?”她看他一眼,“你不私下里找我还好,这样一聊过,我觉得我会笑场。” “笑场就剪掉。” “嚯。好霸总呢。” “那温茶呢?”姜荣蕊忽然想起这茬,往他小腿上踹一脚,“带她来干嘛?‘疼’?” 她模仿江欲当时的语气,虽然他当时的语气就是没有语气。 “你是不是诚心带她来气我?”她气笑。 但想想也不对,他要真想玩那套,现在肯定不会来找自己聊天。 就姑且当他带温茶是充数,也可以想出很多充数的理由,譬如自从年前的颁奖仪式,就有很多人知道自己与温茶不和,现在两人上同一档恋爱综艺,平添一宣传噱头。江欲却说:“你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了。” “哟,还有关子?” 姜荣蕊踢一脚路上的石子,他说:“因为现在说出来特别没意思。” 姜荣蕊拖长了腔调:“哦——” 看时间差不多,两人一起消失太久不免让人起疑,姜荣蕊拉江欲原路返回,忽而又想起另一码事:“那你今晚的短信发给谁了?” 两人间一段致命的沉默。 姜荣蕊不走了,拽住江欲,仰起头瞪他,眼里的光简直要把他杀死,就差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反问:“那你呢?” “……” 姜荣蕊:? 她冷笑一声:“我行,你不行!”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理直气壮。 “那我们交换一下问题的答案,怎么样?”江欲把她往自己身前拽了拽,每每他有这动作,姜荣蕊都觉得他不想干什么好事,但也不怵:“换什么?” “我的短信内容,换你刚才接受采访时没回答的问题。” 那个没回答的问题是:你对另一位嘉宾——江欲的观感如何?会考虑把(明天的)短信发给他吗? 姜荣蕊想了想,皱了皱眉,勉勉强强地应了:“那男士优先。” 江欲就像怕她跑一样,拉着她两条胳膊,将她与自己拽更近。他说:“我没发短信。” “……” “骗谁呢你!” 姜荣蕊果然要挣脱,但还是那样的结果,挣不过。 她就知道他这么拽自己准没有好事,他继续说:“我骗你干什么?我说我没有心仪对象,十分钟内没给任何人发短信,这环节就过去了,怎么了?”姜荣蕊气得直接爆脏话:“还可以这么玩?” 而越看她暴躁,江欲就越想笑,凑近了问:“那你呢?对本嘉宾观感如何?” “yue!”姜荣蕊彻底无语,持续努力挣脱,照样无果,只好敷衍,“就……没什么感觉,ok?” 结果江欲亲她。 他竟然将她双手别到她腰后,用一只手握住,然后用另一只手从后面掐住她脖子亲她。 姜荣蕊从彻底抓狂到慢慢无声,被他亲了近一分钟,才终于受不了,别过脸,中止了这亲昵。 江欲那只手捧着她脸,问:“现在有感觉没?” 姜荣蕊耸了耸鼻子:“也就一般。” 感觉江欲又要不轨,赶紧补充:“括号:提裤子。” 那是个网络梗。 ——也就一般(提裤子)。 江欲果然被逗笑。 “真烦啊。”姜荣蕊终于被放开,抹着嘴,“要是被人给看见怎么办?我说我的嘴对晚饭过敏么?” “我没意见。” “……” “真烦啊!”姜荣蕊重复着抱怨。 江欲替她解开衣服的结,她都已经把这茬忘了。T恤被好好放下来,但满是褶皱。她此时的样子,无论见了谁都实在难说清,没想到江欲知道那别墅的隐秘后门,并且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门存在……姜荣蕊感慨:“还得是关系户。” 江欲笑笑。 进门前,她看他一眼,说:“晚安?” 江欲应:“晚安。” 再次回到满是监控摄像头的世界,两人就此分别,暂且又变回陌生人。 第56章 ^_^ * 次日一早,准八点,节目组发下的手机震动不停,是提醒起床的闹钟。 姜荣蕊睁眼,就被从窗帘缝隙射进的阳光给刺到双眼,翻个身,尚没能适应这新环境,缓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是在录什么节目,以及,昨晚和江欲所发生的事。 洗漱完毕后是八点半,她穿一条长T,极富慵懒气息,出屋,在咖啡间泡一杯咖啡,端着下楼,睡眼惺忪。 与她的画风完全不同,江欲和廖景凡一看就是刚晨练完的状态,都穿着比较显优越身材的T恤,在开放厨房里做事。 区别是,前者不紧不慢,后者意气风发。廖景凡在和一旁旁观的徐渭聊天,徐渭好像对烹饪特别感兴趣,温茶则倚在厨房与外界分隔的吧台上,默默地注视,手里也捧一杯咖啡。 一旁客厅的茶几边,童尘和郑火火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郑火火目光明显频频往温茶身上瞥。 看似温馨的早晨,实际已暴露出蛮多细节,暗流汹涌。 姜荣蕊去厨房看一圈,和廖景凡打个招呼,徐渭开始夸张地向她夸赞这位模范影帝。 原来廖景凡七点半就晨练回来了,此时早饭都快做完,她就没什么地方能帮上手,之后最放荡不羁的摇滚歌手靳峰打着哈欠下楼,八人和谐地吃过早饭。 节目组明显也开始工作,正通过摄像头监视几人。最后一人落筷,短信立即就发来,八部手机同时震动。 内容是:【早饭后不用清理餐厅,请各位嘉宾立即前往别墅门口查看公告栏。】八人于是出门,发现别墅旁立着块巨大的公告板,而公告板被划分为两半。一半张贴着约会项目,譬如【游艇环岛观光】、【西餐厅用餐】;另一半则贴满打扫别墅卫生的项目,就包括【清理餐厅】,这还算好的,其余光是【吸尘器除尘】、【拖地】这两项就令人窒息。 这别墅上上下下好几层,光是清洁地板估计就得半天。根据昨日采访得出的信息,几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上半天,郑火火问出一特别关键的问题:“那没收到短信的人不可以约会么?” 几人间安静一秒,徐渭带头爆发出笑声。 “你没有收到短信是吗?”她问。 郑火火不好意思片刻,直接看向温茶:“我也想约会来着。” 应该是又通过监控听到这话,通知短信再次发来,八人一起看手机。 除了正式说明这面公告板用处,短信还补充一句:【没有收到心动短信的嘉宾,可以在保证次日前完成所有卫生项目的前提下进行约会。】郑火火立即撕下【游艇环岛观光】的约会项目,那大概是其中最有吸引力的一项,他很大胆地向温茶伸出手。 温茶愣一下,笑了。 她今天打扮得非常好看,一件露脐背心,带子在颈前交叉,在颈后系成蝴蝶结,完全是准备在岛上度假的行头。不像姜荣蕊,从昨晚起就知道自己要打扫卫生,干脆就穿一件T。 后来看采访,郑火火说,这节目里与他年龄合适的女嘉宾总共就两个,温茶对他来说是天菜。他是真喜欢温茶。他甚至放话,期待在节目结束后给温茶设计造型。 而后徐渭主动邀请廖景凡成为约会对象,童尘和靳峰两位搞音乐的在一起,由此也可看出昨晚谁给谁发了短信的端倪。 剩下姜荣蕊和江欲两人,但两人都没有约会的意图,好的项目也被那三对给抢光了。 那三对人相继离开,郑火火也知道只有姜荣蕊和他一样没收到短信,告诉她:“这些活你挑着做就好,剩下的我会在回来后完成的。” 姜荣蕊点头。 但回到别墅,收拾餐厅不算,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启动吸尘器,开始给地板除尘,从一楼到楼顶。 接着是拖地,回到一楼,发现江欲正盘腿在沙发上用笔记本打字。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很微妙,很安静,只有空调输出冷风的轻微声音,她自己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以及江欲手指敲击键盘的脆响。 很熟悉的声音及节奏,让她想起,自己跨年之际去美国找他。于是不自觉感觉空气中弥漫起咖啡的香气,像有慵懒而舒缓的背景乐。她还记得,从江欲那栋公寓的落地窗所能看到的纽约景色。 她慢慢拖到沙发后边,已经感觉到累。直一直腰,腰都发酸。瞥一眼江欲电脑,看见他又是在写论文。 好像都忘了,他还没毕业。 休息一会儿,继续拖到他脚边。前一晚两人的对话浮现在脑海。其实那会儿她喝了点酒,睡着前想了蛮多,现在已基本梳理好。如果要把两人的感情摆上台面,有些事是瞒不住的,譬如两人曾在北城读同一所高中,甚至在学生会共事过,且听霍嘉茵那些人说,他们还在网上有一些合照及cp文之类的证据,所以要真弄得素不相识,将来肯定是隐患,她忽然停下来问他:“你是不是在美国留学?” 江欲敲键盘的动作停下,看她一眼。 突如其来的、满含旧情的询问,他也很自然地接过:“嗯。” 姜荣蕊拄着拖布,边回想的样子边说:“我记得你高中时就这样,不爱说话,让人觉得可高冷了,但做事很强。” 江欲笑一声。 “多强?” “指哪方面?” “……” “你不是学生会会长。” 姜荣蕊要继续拖,转到他问她:“你不累?” “……累啊,累死了。” 姜荣蕊重重地叹一口气,于是暂且把拖布靠一边,去翻冰箱,但冰箱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丢丢昨晚和今早没消耗掉的蔬菜和鸡蛋之类。看半天,只能从壁上拿一瓶酸奶,在沙发上与江欲隔了半米坐下,旋开酸奶盖,问:“你在写论文呢?” “嗯。” “什么时候毕业?” 听到这问题,江欲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答:“两三个月后。” “……天。”姜荣蕊装吃惊的样子,但实际是在非常努力地憋笑。江欲也就接了她递来的这份装叉机会,因为她说过,他这么快毕业“以后拿去吹牛也是个资本”,他就遂了她心意,说:“因为在国内还有事,所以不想在美国待太久,我跟学校申请用两年时间完成学业,所以今年就能回国了。” “唔。”姜荣蕊手指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江欲继续打论文,她在键盘的“噼啪”声中喝完酸奶,问:“你想不想听点音乐?” 江欲“嗯”一声,她用手机放着轻音乐,用了四十分钟把一楼拖完,关了歌,将手机充上电,要往二楼去。 临上楼前,江欲叫住她。 她回头,他说:“估计今天中午就我们两个吃饭了,你看着点时间,一会儿记得下来吃饭。” 姜荣蕊笑了:“好哇。” 没办法,这别墅太大,她在楼上的某屋里拖地江欲可能都找不到她。 拖完二楼,看时间差不多,她下楼找江欲,节目组果然已经把两人份的食材送到门口,有咖喱块,这是让两人做咖喱饭的意思。 姜荣蕊从咖啡间拿了两人份咖啡下来,坐中岛台上泡,做饭的事则全交给江欲。她调着他那杯咖啡,漫不经心说:“这感觉就像两年前,高中时,在学生会,我好像什么事都不用做,看着你做就行了。” 大概是以演戏的架势,说一些真心话。只是不知为何,说起这些她心里还有点泛酸的感觉。 江欲好笑:“你好像挺自豪?” 姜荣蕊也笑。 两人一起吃完饭,江欲刷碗,姜荣蕊继续拖地。 拖到只剩顶楼时,江欲来找她。 顶楼的阳光很大,她站在明晃晃日光里,刚好打一个哈欠。他说:“我来拖吧,你趁中午去睡一觉。” 姜荣蕊也没推拒,将拖布递给他,说一声“谢谢”。 只是她没直接走,而是在一块花圃边坐下,眯着眼,晒着块阳光,等江欲拖完再一起回屋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一种现实和幻想辨不清边界,相互碰撞在一起的迷离感。 南方的海岛,别墅,顶楼花园,日光,无数摄像头的监视下,她和江欲,两个相互之间不能再熟悉的人演着一场戏,一边清醒着,又偶尔在一刹那觉得眼前的光景十分美好。 看着他完成拖地工作,第一次看他干这种活还挺新奇,估计他也是,两人一起下楼,她回到房间睡午觉。 到傍晚,其他人才陆续地回来。看来那些约会项目也蛮累人,他们的表情丰富多彩,但大多带着些疲惫,郑火火进来前明显看了眼公告板,一进门就向姜荣蕊惊呼:“我的天,你竟然一个人把地板的工作都做了?” 姜荣蕊睡了一觉,现在腰还隐隐发酸,手里又是捧着杯咖啡,笑:“反正在别墅待一天无聊,况且有江欲帮我。” 几人同时意味深长地“噢——”,徐渭开玩笑:“这不也相当于约会了。” 姜荣蕊苦笑。 人都回来了,她和江欲没再有什么说话机会。 吃着晚饭,聊了聊一天经历,姜荣蕊和郑火火一起把剩余的活做完。剩下的事情都很轻松,基本就是擦擦屋内陈设之类。 晚上,又到了发短信时间,姜荣蕊纠结了足足五分钟,回想,廖景凡今天的约会对象是徐渭,且看他们回来后的相处状态蛮好,最后还是决定把短信发给江欲。但说什么好像都太矫情,就发了个笑脸:【^_^】手机震动,她也是第一次收到节目组之外的短信,来自江欲。 内容竟然只一个句号。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虽然这操作特别符合他风格。但这不是在录制综艺么。 她无语凝噎,良久,笑一声,想一想,也是,那位昨天还直接无视综艺规则、没给任何人发短信来着,那么再看他眼下这操作就不奇怪。等到这环节结束,再没有其他消息,她安心地睡了,至少明天不必再打扫卫生。 …… 次日,几乎重复前一天情形。八点钟,节目组发下的手机震动,她睁眼,被从窗帘缝隙射进的阳光给刺到双眼。起床,洗漱,泡咖啡,吃早饭,出门看公告栏,目标明确地撕下【跑车环岛兜风】的便签,递向江欲:“我觉得这个特别适合你。” 江欲接了。 徐渭打趣:“哟,看来昨天在别墅里确实有故事发生?” 姜荣蕊也决心说出来:“其实我俩从高中就认识了。” “哦?” 徐渭不自禁拔高音量,其他人也看过来,包括温茶,包括廖景凡。 “他是学生会会长,我是秘书。” “嘶——” 这信息有够爆炸的,其余人反应半天。 接着顾不得深想,开始考虑各自的事,徐渭和童尘都有跟靳峰约会的意思。 靳峰一直挺低调,忽然变抢手,让姜荣蕊一时没反应过来。靳峰最后选择徐渭。童尘立即将目光投向廖景凡,但廖景凡笑说:“我今天可能得收拾卫生了。” 姜荣蕊愉悦的心情立即消失,心里“咯噔”一下。 童尘也很吃惊地看向他,说:“怎么会?” 姜荣蕊迅速在脑中梳理。 应该是自己与江欲互发短信,温茶与郑火火互发,童尘与靳峰互发。本应该十全十美,结果徐渭忽然也转向靳峰,就只有廖景凡落了空。 就像从飘着的状态摔下来,想起自己来节目前与廖景凡信誓旦旦的各种约定,好像被自己给搞砸了,也算是失信了,姜荣蕊眉头又蹙起,于胸前抱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有点烦躁的意思。 温茶忽然跟郑火火说:“其实昨天坐那么久游艇,有点累,还被太阳晒、被海水给晃得头晕,现在我感兴趣的约会项目又没了,要不我们今天也在别墅里休息一天?” 说罢,她笑意盈盈地看姜荣蕊和江欲一眼,带点阴阳:“再说了,在别墅里不也能约会么。” 第57章 张力 郑火火现在铆足了劲追她,且没有放弃的意思,当然顺着她来。 姜荣蕊看江欲一眼,这一眼传递了很多节目以外的信息,问他:“我们也下午再去兜风吧?或者傍晚,晚上更好,我也不太喜欢被太阳晒,你觉得呢?” 江欲应了。 姜荣蕊又看向廖景凡:“凡哥,我也不喜欢晒太阳,决定晚上再出门,这样白天没什么事做,可以帮着打扫下卫生。” “哟,荣蕊好顾及景凡哥啊。”童尘笑道。姜荣蕊耸肩:“没办法,这别墅真太大了,昨天白天有江欲帮我,完成那些事两个人都吃力,更何况一个。” “那这……” 童尘忽然意识到什么,笑容敛了,声音也低几度:“这待在别墅里的人不就越来越多?” 看徐渭已经笑眯眯挽住靳峰的手臂,蓄势待发,一旁的摄像师和车辆都在等候。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跟着反应过来,既然廖景凡执意留在别墅,那童尘就没有可约会的对象,难道说今天六人都要待在这屋里?这算什么。 僵持中,更drama的事发生了。 温茶与一旁的郑火火对视一眼:“要不你和童尘姐出去玩一天?” 郑火火:? 姜荣蕊看过去,感觉郑火火的问号就差从头上冒出来。 她是右手托左手肘的姿势,默默掐自己一把,才堪堪逼自己忍住笑。 郑火火慢慢恢复了表情管理,也明白眼下情况胶着,只有自己能牺牲,演技也不错,微笑里带点歉意说:“那我就不能帮凡哥打扫卫生了。” “没事没事。”廖景凡连连摆手。 童尘听罢,眉开眼笑,上前一步挽住他:“走!我可最不拒绝小鲜肉了!” 而后瞥徐渭一眼。 好,火.药味又这么起来了。 她和郑火火从剩下的几个约会项目里挑了挑,出发。姜荣蕊等人回别墅。姜荣蕊二话不说,开始收拾早餐的残局,江欲举手之劳一样帮她刷了碗。看他干活是真难得,但还没看够,他就有撤的意思。这别墅里也有健身房,他说:“那我先去锻炼,傍晚再出去。” “唔——”姜荣蕊特意等他要上楼梯了才叫一声他名字。 江欲回头,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姜荣蕊学着他昨天的样子告诉他:“一会儿记得下来吃午饭。” 顿了一秒,他笑了。点头。 廖景凡这会儿已经快把一楼的地板除尘完,没想到温茶也在勤快地干活,在擦柜子和桌子什么的,两人刚才好像还聊了几句天。 姜荣蕊才注意到那边情况,向廖景凡走去,结果廖景凡还没说什么,温茶就开口:“这别墅里就属地板最难清理,正好,一共有两把拖布。要不这样,姜荣蕊,你提前上楼去除尘,我和凡哥一起拖,你除完一层我们拖一层,这样配合好,估计能在午饭前结束任务。” 姜荣蕊挑眉。 “昨天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吧?”温茶堆起善意的笑容,“真是太辛苦了。这样你负责除尘还能轻松点。” “喔,好。”姜荣蕊也很自然地接过戏,正好,除尘确实挺轻松,“那辛苦你了。” 她于是与廖景凡对视一眼,笑笑,从他手里接过吸尘器:“那凡哥,我先到楼上去。” 其微笑点头。 对温茶这一出什么用意,不完全懂,但也没兴趣懂。大概是纯膈应人,纯要和自己对着干,就像颁奖典礼上胡说八道、非要阴阳自己几句一样。 她于是独自上楼,自己一个人干了一上午,只在中途和锻炼完的江欲撞见一回。那时候都快吃午饭了,她讶异:“你一直都待在健身房?” “不然呢?”江欲好笑,“又没事干。” 虽然知道这里处处是摄像头,姜荣蕊还是没忍住,往他手臂上看几眼,“嗯——”一声。 “我去冲个澡。” 姜荣蕊于是收了目光,往上看一眼:“那我继续去拖天台了。” “嗯。” 收工时,到一楼,廖景凡已经和温茶做起午饭。两人皆背对着楼梯,背影几乎相贴;廖景凡掌厨,温茶打下手,并稍稍地向他那儿探过身去瞧着什么。这一幕乍一看十分温馨,姜荣蕊走过去,温茶先察觉,回首,冲她笑:“午饭的食材已经送过来,我就和凡哥先做饭了,一会儿再拖地。午饭还有十分钟就好。” “没事儿,不急。” 姜荣蕊悠悠地过去看一眼,也没能融入,于是先到餐桌去摆筷。 没一会儿,饭好了,江欲适时下楼,一起吃。 她和江欲没什么话说,倒是温茶对廖景凡格外主动。她演技好,展开攻势来一点儿不突兀,在他身边又说又笑的,整个过程都逗得他格外开心。 廖景凡平素那么爱板着脸一个人,吃到后来嘴角甚至轻轻地扬起。姜荣蕊看在眼里,第一反应仍旧是温茶存心和自己过不去,继续琢磨着,吃着,无意与江欲对上眼,又有个想法从脑中冒出来。 想起第一天晚上,她问江欲:那温茶呢? 带她来干嘛?你是不是诚心带她来气我? 江欲卖关子:你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现在说出来特别没意思。 嚯。 她看他的眼神就愈发意味深长,连身在节目中都没怎么顾忌。江欲有所察觉,似笑非笑地问:“怎么?” “没什么。”姜荣蕊秒变笑意盈盈,不再管温茶与廖景凡那边怎么热火朝天,和他说,“又收拾了半天卫生,累死了。下午睡一觉,我定个四点的闹钟,咱们四点半出发怎么样?” “好。” “跑车是节目组提供的?”她笑,“不会吧。” “不然呢?”江欲看她一眼。 潜台词:还能把我的给运来? 姜荣蕊自己脑补出来了,也从他眼里看出来了,笑意更大。 两人吃完饭,一觉后,终于可以去环岛兜风。 这也是姜荣蕊上节目以来第一次约会,感觉这两天光打扫卫生了。照旧是一件宽大的T,随意,慵懒,和江欲一起出门,节目组准备的跑车和两位跟拍摄像师已然就位。 那是一辆四座的复古跑车。看惯了前卫车型,忽然坐这么一辆老爷车还不怎么适应,但以节目组角度,能整来这么一辆车简直不要太自豪,估计正片播出时还会放几段特写。 走出门口,姜荣蕊又从公告板上挑了家饭店,撕下。江欲在车上用导航仪规划好路线,出发。 无视后座的两位摄像师,又坐上江欲的副驾驶,不是一般自然。姜荣蕊收敛着伸了个懒腰,感叹:“终于能到外边来看看了。” 车缓缓驶过她曾与江欲散过步的海边,上公路,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风撩起她头发,她微微眯眼,海风,隐隐的潮声,江欲放歌,放《Cadillac》,她有些讶异地看他一眼,想,这位爷真是丝毫不在综艺上掩饰自己的真性情,不过也不错。她问:“你喜欢听这种歌?” 他直接问:“你呢?” “……我也。” 此情此景下,和他这样说话还真不容易憋笑。姜荣蕊改面朝车外。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欣赏着环岛景色,在既定的饭店里吃过饭,气氛很和谐也很微妙。 其实两人睡都睡得不能再熟悉,相处下来就实在没什么触电感。届时这样子播出去,或许会被认为挺般配吧。 回去的路上,姜荣蕊心情挺愉悦,作为交换,给江欲放自己喜欢的歌,歌名《Kinky Love》。 一边听,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他几眼,他偶尔和她对视。 这一幕落入后边的镜头,估计比出发时更为浪漫,在夜幕中张力拉满。但她知道江欲的英语很好,她也是,她好歹是在国际高中里成绩不错的学生,知道这歌名及歌词的含义有多,一言难尽。 回到别墅,其他人正在玩节目组准备的游戏。抽积木,并完成积木上的小互动之类。 与一众人打过招呼,童尘说:“哟,这么春光满面地回来啦?” 姜荣蕊笑笑,旁观他们的游戏片刻,实际目光一直落温茶身上。 温茶依旧守在廖景凡身边,时不时与之眼神交流,时不时投去个小迷妹注视。 终于注意到姜荣蕊眼神,姜荣蕊起身往天台走,很自然,就像是要回房间,温茶也以去洗手间为由离开了,跟着。 到天台最边缘,是一监控死角。这么判断的依据是靳锋总在这地方抽烟,且烟头乱丢。姜荣蕊收拾了两次卫生,心里门清。 虽然是她邀请的温茶,但温茶站到她面前,气势上丝毫不输,抱着手,一撇嘴,一副质问她要做什么的架势。姜荣蕊也不紧不慢地在身前环住手,问:“你是不是就得什么都和我对着干?” 温茶若有所思,想了想,笑一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有意思?” 两人间目光相对,姜荣蕊打量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苦笑:“图什么呢?” 又一阵对视。及沉默。 僵持了足足半分钟,是温茶先别开目光,淡淡说:“算了,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就是怕问错了丢面子,所以不敢先说破呗?” 她话尾的语调一挑,眼里又带着玩味。 姜荣蕊轻轻笑一声,温茶摊手:“得,我也不想再和你耽搁时间。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被老板给逼来的,满意没?你不是特别纠结,已经和我老板往神仙情侣那方向发展,结果又耽误了和影帝的约定?现在就当是我单纯和你过不去,你喜欢谁,我就偏要去抢谁,膈应你,替你追廖景凡。他已经知道你和江欲是高中同学,又知道我是和江欲一起来的,应该能够在心里理顺明白,不然这十几年在圈里都白混了。” “又不是你把事情处理得这么聪明,”姜荣蕊从她身边离开,“说话还这么傲慢?” 温茶重重地“嘁”一声,在她离开不久后下阳台。 两人相继加入游戏桌,江欲已经在了。 到姜荣蕊,她闲闲地抽出根木条,上面写着:【选在场的一位嘉宾提问一问题。】她手指间转着木条,思考。 一是才和江欲约会完不久,再当众问他什么太没有意思;二是刚和温茶聊完天,她就选了廖景凡,很真诚地问:“凡哥,对明天的约会有什么想法吗?” 廖景凡照旧是沉着冷静的样子,思索片刻,温和一笑:“只要不继续留在这屋里打扫卫生就好。” 几人都非常捧场地笑几声。 江欲似乎知道姜荣蕊为什么这样问,或者说,明白她知道了什么,手里掂着块木条,似笑非笑。 守在廖景凡身边的温茶立即向廖景凡挑眉:“怎么会,凡哥?想和你约会的人可是排着条长队呢,明天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对她语速过快的普通话反应几秒,廖景凡竟然没忍住,弯了弯唇角,笑了。 估计没见过这么主动又古灵精怪的后辈。这一天下来,他确实被温茶给哄得够好。 倒是郑火火,可怜的郑火火。 哪怕和童尘出去约会一趟,回了屋,他目光仍坚定不移地钉温茶身上,但温茶的变心速度根本由不得他反应。她已经彻底和廖景凡黏一起,难分难舍,用郑火火曾看她的那种目光时刻不移地盯着廖景凡了。 第58章 春 * 半路杀出个温茶,廖景凡基本被她给缠住,郑火火成了个苦情的单相思角色。 另一边,徐渭和童尘不知是追求恋爱更多,还是相互间较劲更多;一个是动不动就想领导全员的大姐,一个是说话直爽不过脑子的性格,两人的气场就非常相克。她们的明争暗斗基本围绕靳峰展开,而靳峰是个玩摇滚的人,整天懒懒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在两人间摇摆不定,她们的战斗就偶尔牵扯到廖景凡,或郑火火,总之是一张非常复杂的关系网,唯独挺知趣地没招惹过江欲。 所以气场这东西还真难说清。或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姜荣蕊和江欲这一对已经变得坚不可摧了。 姜荣蕊也以为,她和江欲的恋爱综艺之旅不过如此。前面或许还精彩点,后面的戏份就全是开心约会、吃吃喝喝,纯粹的公费玩乐,是其他人在修罗场时的一股清流。 但剩最后几天时,她忽然来了例假。 她这方面还是那样,不准,但一来就至少疼一天,疼到要死要活的那种。她有所准备,但没有带止疼药,止疼药都是录制那耗体力综艺、迫不得已时由小助理给的。 来的时候是一个下午,她就预感到事情不妙。果不其然,晚上一做完游戏,小腹就开始坠痛,且胀。到了一日一度的互发短信环节,那时候她连自己房间都待不下去,去了这层走廊尽头的屋子,类似阳台,也类似休息室,有沙发和躺椅,空间不大,很幽秘。纱质窗帘被尽数拉上,两扇厚重的布质窗帘间隔着两米距离,她就靠在躺椅上,用被子捂肚子,隔着那两米纱帘看夜景,实际什么都欣赏不了,因为整个人正非常地难捱,正隐隐地冒冷汗。 该发短信了,她就幽幽地叹口气,拿出手机,给江欲发:【明天大概不能出门了,身体不舒服。】鉴于在录节目,又打开颜表情界面,找半天,选出个还不错的哭哭表情加末尾,按【发送】,再次轻轻地叹一口气,就这么斜切在躺椅上半睡半醒。 没多久,手机震动。 不用想,肯定是江欲的。但她整个人有气无力,已经闭上眼,眼皮像坠着铅,没急着看。 与此同时,另一边,江欲看过她短信,基本猜到是什么情况。 他也出屋,来到她房间前,叩门,但三回后都没有得到应答,于是到客厅看了看,转一圈,才到二楼尽头的房间,姜荣蕊听到开门声后眯开一只眼,见是他,再闭上。 江欲坐到她旁边那张沙发上,双肘撑膝,双手交握,上身前倾着看她,就这么安静地相处。 姜荣蕊忽然笑一声:“要是没有摄像头就好了。” 他不置可否。 姜荣蕊脑袋稍歪了歪,在一片昏暗中与他对视。 难得这样安静地与他独处,且能够如此清晰地打量他面庞,与他四目相对。她已经想好两人之后的生活会有多顺其自然。不得不承认,江欲突然来参加这综艺真是神来一笔。 或许是那一刻感到蛮满足和开心的,但又被小腹处的尖锐疼痛给困扰,她漫不经心问:“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问出来,就真有点好奇,轻轻说:“我好像都不太清楚,那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是空白的。但我现在忽然想听一听。” 在她印象里,江欲的出现极其突然,但又非常地合情合理。 她带着那些怨愤又厌世的小心思频频地看他,他从来不予以回应,所以说他心思藏得深呢。他既然能那么神乎地从陆学泽手里截下她,就说明他还是有所动摇的,并且在最后下定了决心。姜荣蕊就有点好笑。他也知道她这个问题指什么,依旧那样前倾着身子看她,反问:“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正眼看我是什么时候吗?” “不记得了。”姜荣蕊撒谎。 “是高二下学期。”他说,“一个周五,学校的最后两节课,我在操场上打篮球。” 姜荣蕊笑一声,眼眶突然变有点湿润。 因为她想到,这些话大概会经过节目组的修修剪剪放给所有人看。她暂且忍住情绪,他继续说:“那时候,你一个人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你一眼。” “……噢,这样啊。”姜荣蕊半哭半笑的,狠狠地揉了会儿眼睛,许久后挤出一句——“谢谢你。” 谢谢他把那么不堪的过去描绘得如此美好,把那些登不上台面的东西统统变了样搬出来。 这么大费周章的目的也很简单,就像他接下来突如其来的一段如同告白的话:“所以我后来做了学生会会长,你和我共事,我挺开心。还有那次运动会,我们学生会内部自己做活动,其实奖品的方案需要我来选,我就觉得你会喜欢那个黑得不行的公仔,也觉得只要你想就肯定能赢到。后来你搬家,我去接你,看你抱着它从家里走出来……你或许不太能理解那是种什么心情,我自己可能也不太理解,但现在明白了。相处这么久,可能很多地方都需要向你说一声‘抱歉’,你也改变了我很多。你说我身边没有你,这样以后就都有了。” 姜荣蕊哭笑不得地说:“这些话应该不能被播出去吧……” 没想到忍不到节目结束,她就要在摄像头下做些出格的行为。 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在录制第一天就看出节目组已经被江欲给买通。她从躺椅挪到江欲那张沙发上,枕上他腿,由他抱着入睡。 他晚上怎么睡的她不记得了。第二天醒来,她一个人躺在那张沙发上,头枕着靠枕,身上盖着足够厚实的被子,很舒服。 江欲不多久端进来一碗鲍鱼瘦肉粥,放到她身边。晨曦的光从那两米的纱帘间散入,被过滤得非常柔和。她稍一歪头,就看见他侧脸,那一瞬间还有点恍惚,听他说:“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我已经跟其他人说明情况了。” * 难受完,潇洒两天,综艺完美收官。 不论过程如何,结束后都应该弄得圆圆满满。八人与节目组一起聚了次餐,就此别过,从这座小岛飞往各自的目的地。 江欲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从大学毕业,这次上综艺肯定耽误了不少时间,姜荣蕊也就没什么额外时间与他交流感情。他直接飞美国,她回港城,由范港龙亲自来接,也就没和廖景凡同行。 她后来一直观察着廖景凡状态,没什么异样,就觉得他应该理解了江欲与温茶的这一番操作是什么意思。 而范港龙尚不知道江欲也参加了这一档综艺。江欲先走,姜荣蕊若无其事地和他在机场碰面。 大半个月没见,范港龙看她的眼神就像观察什么稀奇的东西,姜荣蕊莫名其妙。 看了半天,他憋出一句:“我怎么感觉你春光满面的?” 姜荣蕊懒得理他,只翻一个白眼:“什么春光满面。” “我的天,你不会被那个廖景凡给拿下了吧!”他惊呼,“喂!我说,我虽然不待见那姓江的,但我更不想让你和一个快四十岁的老男人在一起!最关键是,我敢直接叫他是‘妹夫’么?” 姜荣蕊忍无可忍,狠狠地掐了他一下,他才闭嘴。 “您就别自己瞎脑补了,行么?有没有意思?”她骂他。 想做出恶狠狠的样子,但心情太好了,嘴角总忍不住翘起,这大概就是他和童尘口中那所谓的“春光满面”:“你到时候自己看综艺,好吧?” * 另一边,经过近二十小时飞行,江欲才抵达纽约的住处。 把这大半个月以来落下的事补了补,他感冒了。 随便买了些药,照旧埋头处理学校的事。回纽约的第三天,谁知道姜淇淇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来按过一回他家的门铃,他没理。 第四天,门铃又响。 那会儿他感冒开始变严重,可能因为倒时差、忙学业而睡眠不足等原因,头发晕,感觉是发烧的征兆,索性又跟学校那边请了两天假,等彻底恢复再继续。 和以往一样,门铃响了好几阵,终于消停。 接着他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是梁艺星。 接起电话,和梁艺星说了几句,他不得不去开门,姜淇淇与姚雪玲一并进屋。 三人都没有说话,在客厅落座。一对母女坐一起,江欲没太有精神地靠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六目相对。江欲甚至连给两人倒杯水的力气都懒得使。 酝酿片刻,姚雪玲开口,痛心疾首:“江欲,你这么做真的合适吗?你们小辈之间的私人恩怨且不管,就咱们两家的关系,你也不能这么对姜淇淇吧?当初姜淇淇可是准备好要出道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可好,听了你的话,她立即选择跟你来美国,什么都不要,然后呢?你不多照顾她一下就算了,我们不计较,现在你马上要结束学业回国了,她怎么办?她现在连顺利毕业都困难!” 一番指责结束,她看向江欲。 但江欲听了,没什么反应,照旧是连冷笑一下都懒得,眼里也没什么精神。 “江欲,你怎么变这样了?” 这样的沉默反而限制了姚雪玲发挥。 她抿抿嘴,探过身,摆弄几下被放在桌上的茶具,但那都是被放了很久没动过的,更见不到一滴水,她干脆收手。 最后语重心长地告诉江欲:“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和你妈谈过了,姜淇淇目前落下的学业你必须负责到底!” 姜淇淇在一旁,一直是一副委屈的表情。 江欲不予回复,姚雪玲就懒得再说。话已放完,态度明确,她不再自讨没趣,拎起包就走,眼神示意姜淇淇:“听见了吗?你现在在学校有什么困难就找江欲,你要是不能顺利毕业就不要回家,生活费我也会看着办的!” 姜淇淇表情就更拧巴,目送她离开。 但一扭头,江欲也往屋内走。 “江欲!”她立即喊他的名字,追上去,但江欲将里屋与外屋间的门关上,并锁死,将两个空间彻底地隔绝。 姜淇淇也彻底崩溃,不断地拍着门喊:“江欲,你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你理理我好不好!” 从哀求,到愤恨:“你凭什么不管我!长辈都知道是你带我来美国的,你凭什么不管我!你不管我,你自己回北城有什么脸见我爸妈,见你爸妈?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人渣!你因为姜荣蕊这么做,你们两个都会遭报应的!你们两个就一起烂死算了!” 她跪在地上,不断地拍着门,哭嚎。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得头晕,门里面传来节奏很慢的脚步声,她哭声就渐渐地小了,屏息,只是忍不住抽噎个不停。 江欲的声音终于隔着门传来:“你才知道我是个人渣?” “我是真的发烧了。”他忍着头痛欲裂,告诉她,“所以快点滚,好吗?” 第59章 久违 * 『痛苦如此持久,像蜗牛充满耐心地移动。 快乐如此短暂,像兔子的尾巴掠过秋天的草原。』 * 恋综结束了,四月的余下时间姜荣蕊都待在港城。 没再对关于江欲的任何感到不踏实,甚至很期待综艺的播出。她安心拍了些广告,和以往一样,在晚上与江欲通过微信聊天,数着一天又一天临近他毕业的日子,同时密切关注着综艺那边的消息。 因为综艺的播出计划是一周一期,不必一下将后期做完,所以第一期很快就能在各平台上与观众见面。 很快就到了建官博做前期宣传的阶段,官博隔几天公布一位嘉宾信息。 光是第一位廖景凡,就吸引了不少人兴趣,势头很好。随后是徐渭,童尘……这样的阵容,在内娱已算很大的阵仗,加上是最近热火的恋爱题材,更激起讨论。 姜荣蕊不停发各种综艺消息的截图给江欲,叽叽喳喳,他也会极其耐心地回应,并向她汇报毕业回国的最新进度。 她忽然觉得他真好。 …… 五月底,江欲顺利毕业,回国,恋爱综艺也已经放到第三期,播到他俩关系稳定的阶段,成为固定的约会伴侣。 当然,江欲来参加这综艺,也算是个爆炸性新闻。他之前那些富二代方面的小道消息又被扒出来说一遍。所以姜荣蕊想,他是不是早有了和自己公开的觉悟,否则以他的性格,完全可以像范知非或范毅那样,在幕后低调处世。 综艺的弹幕里,观众们直呼:【为什么有这样完美的人存在!】【这颜值,如果出道会是位顶流男星吧?[色][色]】【而且这是圈里特别缺的长相……】还有人做了非常好笑的表情包,写着:【如果你说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我:→】指向江欲的照片。 这些都是姜荣蕊时刻关注网络、截图给他看的。 她明白,江欲这样一个人,最不怕上综艺。因为他不是空有外型,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他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矜贵,从容,放到镜头上全是赤.裸裸的荷尔蒙爆棚的吸引。所以他在综艺上的热度甚至一度盖过她,还让她有些吃醋。 聊着聊着,江欲邀请她去北城住几天。 这时候,周照宜和范港龙都已然知道那综艺里发生了什么,并明白,这两人根本就是在逢场作戏,还把高中同学重逢的戏码演那么逼真,也看出江欲带温茶去应付廖景凡的手段。 所以两人的态度都非常复杂。一半是对两人这一番骚操作的无语,一半是和姜荣蕊一样,觉得事情能发展到这一步真太神奇了,大概也已经打心底认可了江欲这位女婿或妹夫。 ——出名对他这么个人来说,是纯粹的麻烦。他和范港龙完全是两类人,根本没范港龙那么渴望站上风口浪尖,巴不得媒体永远不知道他名字,或者不关注他,闷声干自己的事,就像范知非。所以他做这么多完全是为了姜荣蕊。 姜荣蕊要去北城,周照宜和范港龙当然同意,并带着点继续吃瓜看好戏的心态。 临行前,范港龙特好事儿地叮嘱她:“你可别在北城约会约晕过头,连工作都不要了,你不是还有另一个综艺要录?” “嗯,是呗!”姜荣蕊翻个白眼,“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范港龙:“……” 吐槽一句:“真好心当作驴肝肺。” 周照宜就在一边以看戏的心态捂嘴笑。 姜荣蕊乘机去北城,江欲在机场接她。 自综艺结束后,又是一个半月没见。 并且姜荣蕊觉得,录综艺那段时间,她和江欲的相处也非常不痛快。虽然逢场作戏的感觉有点意思,只约会就好的日子挺无忧无虑,但毕竟时时刻刻有摄像头对着,两人间总有一份演戏时不得不留出的疏远感。反正就是非常不尽兴,结束后也没机会好好地相处。 这下在机场相见,两人都将脸遮个严严实实,毕竟江欲也算是位公众人物了。姜荣蕊一看到他戴口罩的样子就想笑,飞扑过去,撞满怀,被他给熊抱住,然后隔着口罩对他“么么么”狂亲不停。 他用手托着她,对她这一行为倒非常纵容。 被亲得忍无可忍,才把她放下。姜荣蕊还意犹未尽,将行李箱交给他,拉着他手,到停车场坐上他车,是一辆新的兰博,随后到他们曾一起住过的公寓。 已经过去了近两年时间。想起两年前和江欲的分别,自己到港城找周照宜的决定,姜荣蕊还有些唏嘘。 但还好,两年来兜兜转转,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座公寓江欲明显单独回来过,许多地方都重新设计及翻新,少了点冷淡风,多了些极简、精致又柔软的细节,但床头的合照还是那一幅,被保存得非常崭新。 姜荣蕊将各个角落走一遍,发现她衣帽间还被添置了不少新品,都非常符合她审美,极其满意,跟江欲笑道:“江公子,有心了啊。” 江欲一直跟着她,在与她对视后要笑不笑的。 姜荣蕊巡视完毕,例行常规活动,洗澡,且拉着江欲一起泡,找了个“看你身材保持得好不好”的理由。 水汽氤氲中,江欲进浴缸,在气势上反客为主。空间这么大,姜荣蕊愣是被挤得一点地方没有,却不愿败下风,直勾勾地盯着他双眼,直到终于与他紧紧相贴,听他问:“你觉得保持得怎么样?” “……” 姜荣蕊答不上话。 咽一口唾沫。 一时甚至还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一直以为,可能相对于许多同龄人,她已经把很多事情都经历过,所以感觉自己越来越没什么性趣,尤其在这两年,大多数时间她都非常的平和。 之前录恋综结束时也是,该和江欲拜拜就非常自然地拜拜,没多大念想。但她现在发现,那些欲望大概并不是淡了,而是一直被她在心底压着。到气氛合适时,江欲就是打开这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她和他如此近在咫尺,那些熟悉的感觉就通通回来,像什么庞然大物重新将她给笼罩,让她像以往那样酥麻着,震颤着。 她好像慢慢找回与江欲相处的感觉和状态。 与他接吻,与他在久别重逢后共度良宵。感觉他真忍得够久,一次后她就没多少力气,捧着他脸,双眼迷离地问他爱不爱自己。 因为非常清楚他答案。 就像他没犹豫,一面吻着她唇,一面告诉她:“爱。” 天快亮时,姜荣蕊才沉沉地睡着。 次日休息一天,到晚上,又恢复活力。她和江欲去逛商场,并解决晚饭问题,看久违的北城各种变了与没变的地方。 两人都非常小心,却还是被媒体给拍到。当晚,那些照片就被火速PO上网,有姜荣蕊挽江欲手逛街的场景,有在大牌店由他陪着选衣服的场景,还有在餐厅里吃饭的场景……不得不感叹一句,那狗仔真够能跟的。 也正是在当天,恋爱综艺播出第四期,也是最后一期。 内容是她肚子疼,和江欲在别墅二楼的房间里对话,她问他在学生时期对自己的印象是什么。也算是番互诉衷肠的场面。 于是两件事碰一起,同时上热搜,又引发一次不小的轰动。 连同被扒出的,还有高三运动会,江欲作为学生会主席、她作为学生会秘书坐在一起被拍下的照片。 于是那条几年前的小红书笔记又火一次,网友对两人“天造地设”的评价又被巩固一次。姜荣蕊把那些夸赞挨个看,再逼江欲看,然后她哈哈大笑,而他回家后开始打游戏,是一种挺无奈又不得不配合的样子。 对综艺多少有些关注的人惊呼:【我的天,看来是真成了!】【这对也太赞了,节目刚结束就有售后服务了~[打call][打call]】【靠,这说是神仙爱情也不为过吧!】…… 姜荣蕊还收到各路短信轰炸,是她之前那一大群网红朋友的,尤其是知情者隋然,再加上霍嘉茵。也就这些人敢开她玩笑。 她同样是看一条,忍不住笑一次。连和江欲一起打游戏的兴趣都没,就一直在一边看这些,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之后和江欲更为低调地在北城玩了段时间,她要去录她做固定嘉宾的综艺了。 这综艺不是全封闭,只是要全国飞,行程比较密集。 她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大抵如此。 工作时,范港龙和江欲轮番探班,有时候两人还会撞一起。撞上就是范港龙各种挑江欲事儿,故意嘚瑟地叫他“妹夫”,江欲则对他这样的小把戏爱答不理,他这样只会让范港龙更气,但范港龙又要装得比他更从容,总之姜荣蕊看那幅场面真非常幼稚。 记得临离开北城时,她和江欲逛SKP,当时De Beers搞活动,就顺带去看了看,还真有几枚她非常喜欢的钻戒。 她喜欢什么,江欲当然能看出来,说“想买就买”。 但姜荣蕊觉得还是算了,跟他说:“别吧。现在买,要是让人知道,传咱俩要结婚了怎么办?” 她扭头看江欲,结果江欲非常淡定地说:“那就结。” 她要笑死了,不过这三字的后劲对她来说真很大。 她最后还是没要戒指。但在录完综艺后,回北城,江欲给她庆祝,请她吃饭,吃完饭后非常自然地把她当时喜欢的几枚戒指都送给她,她哭笑不得,问:“这算什么啊?” 他说:“别误会,这不是求婚,我都没有到法定婚龄。” “哟,你法律意识还挺强。”姜荣蕊好笑,将戒指挨个看。既然都是她当时钟意的,一个不落,那肯定是江欲在那时就买下的。 她说:“谁以为你要向我求婚?不过还是谢谢江先生给的小礼物。” 她故意将“小”字说很重。 江欲就笑笑,不以为意。 虽然不是求婚,但在她心里的分量也没差了。 * 录完综艺,和江欲待了段时间,姜荣蕊又回到港城。 因为江欲在北城也有他自己的家,两人又没有结婚,不可能一直住在那公寓,就暂且分别一段时间,分一些时间给亲人。 之后媒体放出几张江欲去探班她综艺的照片。她和江欲虽然没公开,但在一起基本成默认事实,甚至还有了相当壮大的cp粉。 但盛极必衰。 圈内媒体最热衷的事,就是往没有任何污点的事上泼一些墨;更不乏幸灾乐祸的人,喜欢等待笑话出现,然后墙倒众人推。 尤其许多原本为人所吹捧的人和事,从高高在上、一尘不染到被拉下神坛,这样的反差,是那些人最喜欢看到也会让他们感到痛快的。然后一边抨击,一边痛心疾首地感叹:原来是这样啊! 待抒发完情感,再集火于下一桩类似的事件,姜荣蕊已经看得很透彻了。 所以当一小道消息忽然被爆炸式传开,说江欲在美国有配偶,对方甚至还怀孕了,只是他提前毕业,来中国追姜荣蕊,于是不想管对方,对方也执意不肯打孩子;现在的情况是,江欲破罐子破摔,不结婚,让对方想生孩子就随便生,生了就当私生子处理,他就要跟姜荣蕊在一起……姜荣蕊觉得特别好笑,又有点微妙。 因为她立即想到一个人。 …… 不出几分钟,这一词条莫名其妙冲上热搜第一,后面缀着个暗红色的极其醒目的字——【爆】。 算是个突发状况。 但姜荣蕊明白,话题既然已经到这种程度,压是压不下去的,反而可能激起吃瓜群众的逆反心理,大概率被打成是欲盖弥彰的手段,不如就让子弹飞一会儿。 她还很心大地跟着一起吃瓜。 把各种言论截图,发江欲,但他一时间没有回复。 …… 不多久,随神通广大的网友进一步深挖,该丑闻的女主人公被确定,果然是姜淇淇,也就是姜腾的女儿。 “姜腾”这名字一出来,立即激起千层浪,让该话题的热度更上一层楼——既然绯闻的女主人公是如此身份,那事情的严重性就远超乎众人预想。 还好,他们依旧没挖出姜荣蕊也是姜腾的女儿。 即使有猜想,那对猜想者来说也太过于天马行空,且没有实锤。 最后,有人凭网上的有限信息,理顺出他们所臆想的情况:江欲、姜荣蕊和姜淇淇就读于同一所高中,之后姜荣蕊出道,江欲和姜淇淇一起在美国读书。江欲和姜淇淇在一起,但大概率是因为上次的电竞比赛,江欲再次和姜荣蕊见面,旧情复燃也好,新生念想也罢,正好他提前毕业,要从美国回国,就决定抛弃姜淇淇,全心全意地追姜荣蕊,甚至不惜为了她而在公众媒体前抛头露面。甚至不顾及,姜淇淇已经怀孕的情况。 第60章 不像人 所以说,姜淇淇竟然怀孕了?或者是假的。 姜荣蕊越吃这瓜越觉得微妙。 两年中,她对这同父异母妹妹的事不闻不问,只知道她一直在社交平台上胡言乱语,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发生这样一件事,她甚至不惜损害她自己的名声也要在公众面前发这种疯,让所有人以这样的方式认识她。 姜荣蕊继续刷微博,还看到些孕检报告之类的图片,上面的名字确实是姜淇淇。但这年头,网上随便几张图就能编故事,她就始终抱着旁观的心态,看这词条一直那么明显地挂第一上。 那会儿是晚上,一天中上网人数最多的时段,也是基本没什么新鲜事发生的时候。 她都看困了,准备睡觉,手机屏幕一黑,铃声迟一秒才响起来,来电备注显示为两个字——【江江】。 因为根本没把那热搜当一回事,所以看到他来电,姜荣蕊心情就不错,接起来:“喂?” “你刚才在干什么呢?”她问。 “没干什么。”江欲也像平常那样说。 但下一句,就让姜荣蕊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发生了一点事,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所以我现在刚到美国。” 一听说他在美国,姜荣蕊沉默。 “你要不要一起来?”江欲问,“我之前走得急,如果你想来,我现在给你订一张机票。” “我自己订吧。” 话毕,电话里安静许久。姜荣蕊在床上抠了会儿手指,问:“是关于热搜的事么?” “嗯。” “……” 轻描淡写的回复,让姜荣蕊依旧不怎么摸得着头脑。 稍稍想了下,她基本猜到发生了什么,多半是姜淇淇又在闹幺蛾子,并且,她真怀孕了么? 她也决心彻底结束关于姜淇淇的一切闹剧,买好机票,次日早上跟周照宜及范港龙打好招呼,收拾行李,就要乘下午一点的飞机去美国。 事情闹这么大,周照宜和范港龙的冲浪速度不亚于她,暂且没发表任何意见,由范港龙亲自送她去机场,她也没什么好说。 这话题在网上的热度终于减了,但这个坎并没有过去。 因为曾和姜淇淇是同学,按网上黑粉的逻辑,如果江欲和姜淇淇谈恋爱,她不知道的可能性极小,她因此被那些黑粉硬生生扣上小三的嫌疑。 她的粉丝都在极力维护她,但她到现在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回应。她、江欲和姜淇淇之间的事太复杂,何况她尚不知道姜淇淇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的综艺还在播,很多广告还在放,多少肯定会受影响,大概在由公司那边给应付着。她在飞机上昏昏沉沉地度过十几个小时,于凌晨到达纽约,由江欲接往他住处。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言,主要是姜荣蕊整个人非常的昏沉。 终于到江欲公寓,匆匆洗了个澡,她沾床就睡,在第二天七点被江欲给叫醒。 被这么早叫醒,她眼神透出不爽。 几缕阳光从窗帘缝隙落上柔软的床被,她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江欲弯下身,隔着被子拍了拍她,声音放很轻地说:“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我们要好好地谈一谈。” “……哦。” “都有谁?”她眯着眼,问。 她从床上起来,换衣服,洗漱,江欲也是,告诉她:“我爸,我妈,姜淇淇,还有姚雪玲。” “……哦。” “我怎么觉得我特别不适合这场合。”姜荣蕊刷着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 “为什么?”江欲也笑,“你是我老婆。” “……Yue!” 姜荣蕊做个呕吐的表情,顺便吐出漱口水,江欲才好好说话:“毕竟已经把你给牵扯进来,而且我不想向你转述什么,我想让你自己听。” “……哦。”姜荣蕊又从镜子里睨他一眼,满脸狐疑,“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没告诉我。”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呵呵!” 江欲离开洗浴间,姜荣蕊从后面虚踢他一脚。她真特别讨厌他这样卖关子的行为。 她一早上都骂骂咧咧,也没心思吃什么东西,只喝了杯咖啡。 不多久,江欲所说的人尽数登门到齐。江振国、梁艺星、江欲和她坐一起,姜腾、姚雪玲和姜淇淇坐对面。 对,姜腾也来了。这气氛要多微妙就有多微妙,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但姜荣蕊顾不得如坐针毡,因为对面的姜淇淇肚子真是大着的。 ——这什么意思? 渐褪去颜色的朝阳笼罩着纽约市景,透过落地窗环绕公寓,偌大一厅内阒静无声。 能从所有人眼中感觉出冰冷,复杂,眼神间传递着看不见的压抑情绪,又像是剑拔弩张。只有姜荣蕊一个人冷静观察,用没休息够的精神迅速理顺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提前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僵硬的气氛中,梁艺星最先有动作,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江振国开口:“别这样干坐着,说一说?” 他眼神示意姜淇淇,梁艺星则看向江欲,江欲也冲对面的姜淇淇做出个“请”的手势。 那一刻,姜荣蕊只有一个反应,姜淇淇可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江欲的。 这念头一出来,她自己都哭笑不得,也有点懵。 对面的姜淇淇果然瞬间哭出来,跪到地上去。她抱着姚雪玲腿,说:“妈妈,我都已经说了好多好多遍了!就是在四月的时候,江欲刚回美国,因为学校的事你气不过,带我来向他讨说法……之后你走了,把我自己留在这儿,我就觉得江欲那天的状态特别特别不对劲,然后……” 她一哭起来就变得浮肿,狼狈得要命,她这段时间过得似乎真不怎么样。 姚雪玲一见她跪下就慌了,边叫边拉她。江欲这边的四人都不为所动,姜荣蕊也拿起一茶杯在手里转,那冷酷的样子好像她从来没和对面那三人一起生活过。江欲问姜淇淇:“然后呢?” “……然后?”姜淇淇在泪眼婆娑中怨愤地看他一眼,接着哭更厉害,“你还要我怎么说!” “说点细节?好让人相信你的话是真的。” “……” 江欲说这话的语气特别平稳。 姜荣蕊看他一眼。 事实证明,他有时候比她更不像个人。 “江欲,你还是不是人!”姜淇淇也这样撕心裂肺地哭喊,“你让我怎么说!说你那天因为我妈来找你讨说法,向你妈告状,你就生气,拿我来报复?拿我来发泄?说你禽兽不如?反正谁都不会相信……” 她被姚雪玲给捂住嘴。 一对母女依旧配合得挺好。 然后姜淇淇跪在那儿,把脸埋在姚雪玲膝间,一耸一耸地哭。 戏演得如此逼真,连姜荣蕊看着都要信三分。姚雪玲开始骂江欲:“江欲,你还算不算东西!亏我之前把你当同龄人榜样,但你看看你做的这都什么事!你把我们家淇淇拐到美国来,不闻不问,现在又……你……” “雪玲,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吧?” 骂到自己儿子头上,梁艺星才悠悠开口:“说白了,那天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发生了什么现在谁说都不算证据。” “那这算什么?”姚雪玲也要哭了,像百般委屈,“我们家淇淇的肚子难道是凭空大的吗!” “如果非要争出个真相,”江欲接梁艺星的话,“不如就去做一下亲子鉴定。” “……” 话出口,气氛僵冷一下。 “在肚子里也可以做。”他补充说。 “……” 姜荣蕊再一次佩服江欲的不像人发言。 姚雪玲欲开口,她那样就像听到什么荒谬绝伦的事,江欲打断:“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不在乎,其实我也不太想这么做,因为我也知道这样做存在风险,所以你们千万要把这孩子保住,好好生下来,就算有一天怕了,临时要流掉,也千万别让我找到流在哪儿。” “其实今天的见面根本就没有意义。因为你们已经把舆论放出去了,你们能威胁我的事已经做完了,我和姜荣蕊在国内都已经不是人了,所以这个炸.弹你们自己背身上,总有一天会有个鉴定结果出来,如果那孩子是我的,我做什么都行,娶姜淇淇也行;但如果不是,就恕我说话难听点,后果自负,所以我不仅迟早要一个鉴定结果,我还要……” “江欲!” 姜腾拿起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磕。 江振国也低低说一声:“江欲。”制止他接下来的话。 因为他确实不够尊重长辈。 江欲于是不说了,摊下手。 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该摆的态度都已经摆出去。姜荣蕊则继续转杯子,用手指磨着,琢磨。 其实也不怎么舒服。 几人说了些有的没的,就那么散了。 因为后面再说了什么都不重要,最具决定性、最具威慑力的不过是江欲那一番话。 姜腾三人走了,与江振国及梁艺星有一搭没一搭说几句,将两人也送走。一座公寓再次变寂静,只剩下她和江欲,姜荣蕊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将一切捋清了。 她依旧玩着茶杯,想了想,说:“所以现在要等姜淇淇把孩子给生下来,是吧?” 她懂江欲的意思。 他没说完的话是:所以我不仅迟早要一个鉴定结果,我还要让你们家多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舆论反弹和这个野种就是对他们今天所作所为的最大报复。 江欲整个人状态又压抑下去,但姜荣蕊也莫名不爽。 报复归报复,都是之后的事,那眼下这状况该怎么考虑? 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相信江欲,剩下的百分之零点一是对这世界上什么都可能发生所保持的清醒。但又真的很莫名其妙,这两年来,姜淇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她现在会大着肚子做出这种事……她蹙了蹙眉,终于问:“那我该怎么办?” 现在国内对这件事的探讨声一片,骂声也一片,越不尽快声明就越显得心虚。 而只要不好好澄清,这个坎就永远无法迈过去。江欲所选择的方式是报复性最强的,却也是最耗时间的,她怎么等。姜淇淇还有多久才能生?这个鉴定又要多久才能做? 江欲说:“这段时间你和我待美国好了。” “我不想。” 她很利落地回。 江欲看向她。 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一声。 那笑声是什么意思,好像很复杂,带着点自嘲。 姜荣蕊又和他对视许久。 她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说自己想法。 她不愿待在美国,这种煎熬的时候待国外算什么。她心里总有点憋屈,但她知道这件事只有一个罪魁祸首,就是姜淇淇,没什么理由怪江欲,也清楚他处理事情的方式总是最精明,但从开始到现在,这样精明的方式的缺点可能就是,不会太顾及她感受。 这么想来,似乎又有点怅然。 她很心平气和地跟他说:“我们现在不适合在一起。如果被拍到,那算什么?对国内沸沸扬扬的事不回应,却和你在美国同居,我现在还被人说是小三呢。” 江欲没回应。 “所以我现在先回港城。”她耸耸肩,摊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江欲依旧没说话。 但算是默许。 “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坎坷?”姜荣蕊要回屋去收拾行李,无奈又好笑,“本来都以为美满了,又冒出这么多破事。好不容易盼到你毕业,又要等那个该死的人生孩子……” 很快买好回国的机票。临走前,她很嘲讽地笑一下:“我真恨不得把姜淇淇那孩子给弄死。那我就先听你的,忍着,但如果之后她遭不到该有的报应,我也会生你的气的,行不行?” 第61章 冷战 她后来发的那么多抱怨,说的那么多话,江欲都受着。 坐上回国的飞机,闭目养神,再次把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遍遍过,仍旧觉得不真实,不敢置信,无语,憋屈,咬牙切齿,却无处抒发。 最后告诉自己,那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这六个月又算什么,于是就这么慢慢地平复,暂且把事情收心里,回到港城,由范港龙亲自接回家,生怕被狗仔拍到一星半点儿。 说起来还挺讽刺,她现在出了事,那些狗仔比她出事前更希望拍到她。 …… 回了家,周照宜和范港龙才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觉得有气无力,且很烦,在沙发上靠了会儿,慢慢地跟他们说事情经过。 两人也都是无话可说。 偌大的厅里,长时间静默。 周照宜抱着手,最后只嗤笑一声:“要不是你老妈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真恨不得替你掐死那一对狗母女。” 姜荣蕊轻轻挑一下眉,不置可否:“我离开前也这么和江欲说。” “噢,那你不愧是亲生的。” 范港龙在另一边玩魔方,对这种事似乎没什么话好插。周照宜要走了,姜荣蕊才叫住她:“妈。” 问:“我是不是太心软,太被动,江欲说什么我都没主动权,只能这样坐以待毙,像个傻子。” 周照宜思考片刻,耸了耸肩。 大概和她一样,她想指责江欲什么,但也想让姚雪玲及姜淇淇为此事付出的代价达到最大,于是就对他的决定道不出任何意见:“反正吧,我劝他最好能说到做到,在那孩子生下来之后拿到检测样本……那我们在这段时间还能做什么,蕊蕊?就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妈妈带你去逛街,我们也应该有一些专属的母女时光,对不对?” 她说完又变成以往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嘻嘻,姜荣蕊就暂且不想了,低低地应一声:“嗯。” * 于是一段时间里,姜荣蕊暂且与工作没什么交集,每次出门前全副武装,与周照宜在港城中吃吃吃、买买买。抛开烦心事不谈,也算是过得滋润。 不多久,事情稍有点转机。而这转机的原因,竟然是由姜淇淇一方发出了一份律师函。 她要求各方停止对不实言论的传播。虽说这一招并没有多大威慑力,甚至快被各种失德艺人给用烂了,但因为发布方是姜淇淇,就多少对这件事的负面影响起到些遏制作用,至少对姜荣蕊及江欲两人的负面舆论起到遏制,使吃瓜群众开始变理智,将注意力转到这件事本身——【所以你怀孕到底是真的假的?】【你和江欲还有姜荣蕊真的是高中同学?】【你们高中时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大学时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荣蕊看着这件事又一次冲上微博热搜,基本猜到,这是江姜两家继续协商的结果。 毕竟这件事也对江欲的名誉造成损害,江老爷子怎么肯善罢甘休。想到这儿,她几次犹豫着将手机切换到微信界面,给江欲发一条消息,最后还是作罢了。 自她离开美国后,两人就再也没联系。 …… 因为姜淇淇这一遭,姜荣蕊的粉丝团又支棱起来,纷纷给她“平反”。 因为那律师函不是她发的,她也在这段时间安安静静,就没丢多少路人缘。何况“小三”一说也没有实锤,黑子用力过猛,反而让明眼人看出端倪。不多久,她在英龙的经纪人,那位“包哥”就联系她,让她有空定个时间在公司见一面,两人一起协商一下复工的事。 大概就是研究一下这段时间的舆论趋向,安排一下新工作什么的,让她重新回到公众视野,让这件事淡去。事实也确实如此。 大概为了加强她紧迫感,包劲衡跟她说:“你看,公司一直想把你往电影明星的高度捧,但你这一年几乎什么作品都没有,春节上映了一部电影,虽然成绩不错,也是在去年拍的,接着就是恋爱综艺,再是你手上那部固定综艺,一些大牌广告……” 姜荣蕊确实听进去了。 除此之外,包劲衡提到一件她比较在意的事。 “原本,”他语重心长说,“我正是考虑了这些,所以希望你在结束这次综艺拍摄后赶紧接一部新电影,正好京圈一名导要执导一不错的剧本,里面也有个角色特别适合你。我都已经拜托公司和导演沟通过,导演也对你认可,但没想到发生这么一件事,只好不了了之,被温茶给钻了空子。” “……温茶?” 说到这儿,姜荣蕊才有了明显的表情。 包劲衡当然清楚温茶是她的对头,摊手。 那意思就是:看吧,你这位对手就是这么阴魂不散,膈应吧,恶心吧?那就快点振作起来吧,姑奶奶。 这“对手”之说,论咖位并不相配,但两人戏路重合,还总能因为各种各样的机缘碰一起。而每当两人同框出现,连路人都能看出两人的气场相克,以及温茶对她各种各样的绊子。何况这次她被卷入风波,温茶忽然拿到个电影资源,要是碰巧爆了,两人之后在圈里的差距难说……但包劲衡所不知道的,是她、温茶与江欲之间那更深一层也更微妙的关系。 又是江欲。 为什么又是江欲? 他可是温茶的老板。 因为姜淇淇的事连累她不说,又从她这里捡漏给温茶,算什么意思? 也是从那一刻起,包劲衡再说了什么,她听不进去。心里压着股气,由司机载回家,回屋,总算忍不住爆发,也总算有个理由理直气壮地给江欲打电话,他秒接。 她暂且忍耐着,压低声音,问:“你知不知道温茶接了个新活?” “知道。”他在那边轻描淡写,“但不是我安排的。公司跟我说过一声,是她自己去找那导演弄到的。” “……哦?” 说到这儿,他嗤笑一声:“怎么?不会是从你那儿截的吧。” 姜荣蕊闭了闭眼,也嗤笑一声。 于是什么都明了了。 江欲也沉默。 “真是什么理都被你给占尽了。”姜荣蕊一字一顿。 又安静半晌。 江欲说:“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 “……这不是废话?” 大概就是这一句,把姜荣蕊心里的那些委屈和愤懑全部激出来:“为什么会这样?江欲,我不明白你在美国时为什么不能更强硬一点,我这段时间好不好过你不该最清楚吗?为什么不好过你不是也该最清楚吗?为什么能在那边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你让我待在美国,我就要待美国,现在你的人从我这里抢东西……算了,反正这些事都与你无关,都不是你的错,你都已经尽力处理到最好了,对吧?所以我还能说什么。” 如鲠在喉,好像有特别特别多话想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电话里又是安静。 江欲说:“我现在该怎么在公众面前维护你?说姜淇淇怀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和她从来就没谈过恋爱,你不是小三?” “但她那天确实被姚雪玲带到我公寓,”他道,“姚雪玲自己走了,把她留在这儿,我锁了门,在屋里独处,但谁能证明我们两个一直都没接触?何况当初确实是我叫她来美国的,这些事情都太乱了,蕊蕊,如果不想让那些事被一点一点全扒到台面上,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简简单单一个证明,一切都明了。我明天去港城找你吧。” “你来找我有什么用?被拍到又怎么解释?”姜荣蕊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每一次都是这样,找不到你的错,你什么都有理,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好我却一直在受委屈。你好像把我当成你另一半,把我算到你下半辈子里,但我总觉得你没那么爱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当我情绪不稳定在无理取闹好了,这些事情你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段时间我自己熬过去。” 说完,安静三秒,她挂上电话。 而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江欲跟她说:“对不起,蕊蕊。” 但通话已经断了。 五个字就这么消失在时间差,被截断在太平洋的某个微小角落里。 * 和江欲打完电话,姜荣蕊带着没干的眼泪酝酿睡意,又一次觉得自己不像自己,而这样不受控的状态连她自己都讨厌。 第一次冒出个念头,这恋爱不谈是不是会更好。 这是不是就是江欲在高中时的感情原则,可以感兴趣,可以睡,可以有一些新鲜感和喜欢,但千万别绑定关系。要是被一个人左右和束缚着,人生就完了,生活就不会真正属于自己了,就无法永远活得那么潇洒且没心没肺了。他看得真透彻,但最后还是和她一起栽了。 可若真考虑放弃,心口就会变更加疼。有个声音跟她说,但那是江欲。两人从始至终,他说的每一句话,说每一句话时的神情,给她的眼神,碰她的手,抱她的感觉,以及身上的气息,她又是真舍不得。 大抵如此,才会觉得这么伤心和难过。 …… 萎靡不过一天,她尝试复工,拍了个广告,状态不太好,但也算完成任务。 那天晚上,回家,要入睡时下起了很大的雨。 其实在她拍广告的路上就已然有预兆,天一直是阴的,云层又厚又低,让人有种被压得喘不上气的错觉,所以她心情一直低迷。终于在睡前听见雨声在外面炸响成一片,“唰——唰——唰——”,觉得倒是能听着这声音睡个好觉了。 然后她手机响了。 拿起来看一眼,是江欲。 想了一会儿,还是接了。 她没说话,电话两边的雨声重叠在一起。 那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我到港城了,见个面谈谈吧。” 姜荣蕊闭了闭眼,还是拒绝:“我现在不想见你,对不起。” 那边再没有声音,她挂了电话,关机。 …… 在这件事处理好之前,她都不想见他。 总不能每次有什么矛盾,他一来找她她就妥协,自己把不爽往肚子里咽。这样的情况已经在韩国发生一次,就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拜各种烂事所赐,他们两算是彻彻底底地吵了一架后开始冷战了。 -------------------- 作者有话要说:咱就是说,想虐40章完结了。 第62章 风暴 倾盆大雨不断浇注在车前挡风玻璃上,模糊成一片,几乎看不清水的纹路。 黑漆漆的夜,车之外四下无人,雨和雾一同散漫,连距离不远处的海湾都看不清。江欲点了一根又一根烟,在车内集聚起来的白雾迟了许久才找到突破口,从他降下一寸的车窗缝漫出去,被乱雨打散,同时也有雨串不断从那条缝隙落进来,浇湿一片区域,他听着雨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复杂的事不断前进发展,像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庞然大物,轰隆隆压过生活的尘埃,且还在越积越大着。 他难得有这么一段时间沉下来,对过去有所怀想,因为他压根就不是个恋旧的人。却在这样一个雨夜,远在港城,抽着烟,慢慢地想着与姜荣蕊从始至终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到凌晨四五点左右,雨终于停了,破晓。 就像经历过一场混沌的风暴,终于熬到天气晴朗又分明的时候。云雾散去,朝霞褪尽,太阳从海平面冉冉升起。他也差不多开始头疼,才打开雨刷器,随便清理一下留在前挡风玻璃上的水渍,重新启动了车,扬长而去。 * 姜荣蕊七点就早早地醒了,带着困倦,在床上翻个身,透过窗帘缝隙看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然和前一晚截然不同,是经过一整晚风暴洗刷后格外清明的景象。 阳光自海平面射过来几缕,海面被映出一片波光粼粼的区域,白色的光点闪闪烁烁,而冬日的港城还能看到一片绿油油生机勃勃的景象,然后她带着那份困顿继续睡,在半梦半醒中回想到一些关于江欲的事,就多了点烦躁和空落落的怅惘。 之后的几天非常安静,缓慢,像一部没任何剪辑及快进处理的老电影。 公司给安排的工作不多,照旧是零零散散地拍一些广告。而周照宜尝到和她一起度过“母女时光”的甜头,反而觉得她这样闲下来非常好,且不会被江欲给占用时间,她就经常带她去逛吃逛吃,除此之外参加一些在港城的社交活动。 周照宜喜欢的社交活动当然不会是一群名流贵族开party,聚在一起觥筹交错、套近乎并虚与委蛇。基本是叫上几个合拍的朋友,和她一样让人猜不出年龄,漂亮,又没心没肺,带着姜荣蕊一起在游艇上喝下午茶、钓鱼,去看画展。 在一次盛大的画展上,姜荣蕊还撞见廖景凡。 那次画展的地点是浅水湾一座庄园,那里的装潢就如同范知非豪宅,金碧辉煌,浮夸得没边儿。 那些油画也是那样富丽的风格,她不怎么欣赏得进去,然后就在一个楼梯转角与廖景凡碰上面。周照宜一抬眼,挺夸张的一声:“哟!” 姜荣蕊跟在她后边,跟着抬眼。 说起来,挺巧,但她又觉得一切都在廖景凡计划之中,因为来参加这次画展是要事先登记的。 廖景凡很绅士地与她和周照宜一起逛了段,果然抛出正题,说想约姜荣蕊晚上一起去吃顿饭。他跟周照宜说:“我有些事想和荣蕊谈一谈。” 周照宜好像觉得挺有意思的,回头看一眼姜荣蕊。 姜荣蕊也没理由拒绝。 傍晚,她就乘廖景凡车,共赴餐厅吃饭,地点是一豪华酒店的高层。廖景凡提前订好了最大的包间,无人打扰,菜式相当精致,侍者每上一道菜就立即离开,空间很私密。 廖景凡先试探着关心了一下她近况。 这种事被这样当面提起,姜荣蕊还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尤其江欲曾在那恋爱综艺上用温茶来代替她,但廖景凡现在依然不在意,说:“我听说了,因为最近这些事,你甚至还被截了部电影。” 姜荣蕊下意识皱了下眉。 第一反应是,这件事原来这么多人知道么;第二反应是,廖景凡是与自己同公司的前辈,知道这事就不奇怪,于是释然,垂下眼夹一筷子菜,廖景凡继续说:“没关系,小蕊,说不定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我今天单独找你也是有事想同你商量,我又要准备拍春节档电影了,你说巧不巧,”他温和地笑,停顿一下,“其中有个角色,我依旧觉得特别适合你,简直就是为你而量身打造,如果你有意愿……” 姜荣蕊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实话,他不顾她身上的舆论风波,甚至有从困境中拉她一把的意思,如此充满热情地邀请她,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说:“我今天还随身带着电影的资料,就是想着会不会在画展上碰巧遇到你,你说巧不巧。” “巧。”姜荣蕊笑。 她眼看廖景凡从大衣怀里抽出一沓纸,没忍住,笑出声。廖景凡也笑:“让你见怪了。” 气氛于是变轻松,姜荣蕊接过那几页纸,展开,细细地看。 这回的电影不再拘泥于古风或爱情,而是一部大气磅礴的科幻片,想弄出西方大片的那种感觉,还带点赛博朋克风,制作团队中也请到外国大佬。 她一边看,廖景凡一边温声细语地向她介绍、讲解。他认为极其适合她的那个角色是一名日本特工。虽然是日本籍,但其实是日本人与欧洲人的混血,里面的故事说来就长了……廖景凡道:“这样一角色,导演到现在都没有非常满意的人选,但我怎么看怎么适合你,所以想事先征求一下你意见,如果你也有想法……” 姜荣蕊当然有想法,无论对这部电影还是对这个角色都非常感兴趣,立即答应下来:“但这件事包哥还不知道吧?” “小事情。”廖景凡微笑,“我去和他说一声就好。” 接着他举杯,与姜荣蕊碰杯,代表合作达成。 姜荣蕊也难得流露出笑意。 但廖景凡说:“拍这样一部电影意味着有很多未知和挑战,可能有很多大幅度动作戏,还有很多我们之前都没涉猎过的元素,且要同外国制作人及外国演员合作……总之我们一起迎接挑战吧,说不定后年能一起上国际电影节。” …… 当晚,姜荣蕊由廖景凡送回家,心情还轻飘飘。 周照宜说:“哟,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谈新恋爱了?” 听到这玩笑,姜荣蕊才收敛,带点自嘲意味地笑一声。不过她忽然注意到一件事,问:“范知非呢?” 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范知非了。 周照宜声音才淡下去:“你干爸已经在疗养院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你才发现呢?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噢……” “说吧,今晚都跟那老狐狸聊什么了?” “‘老狐狸’?”姜荣蕊对这一称呼一挑眉,觉得无奈又好笑,于是跟周照宜说了,她也挺开心:“我就知道我女儿肯定会前途无量,国际奖项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 * 按说,这样一部电影应该有挺大影响力,但目前的消息倒封锁得蛮好。经纪人与公司那边都由廖景凡沟通,姜荣蕊定下心,开始为电影做一些准备,后期可能还要为其中的动作戏接受武术训练。 没几天,微博上发生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先是她和廖景凡共进酒店用餐的场景被狗仔拍下,又被加上些意味深长的文字发出去,立即激起不小的讨论,说他们那恋爱综艺里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后续的故事还真是精彩balabala……廖景凡及时给她发信息,安抚她不必担心,他那边已经准备好应对措施,待风波稍平静些再发布。 姜荣蕊表示明白。 但那一刻,她忽然冒出个突兀的想法,这一热搜会不会被江欲看到。 以及,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如果看到这个,又会怎么想……她对江欲的这些心思,只要有一个豁口,被压抑已久的部分就会如浪潮般漫卷出来,所以她很快逼自己冷静,不继续去想,当晚在家里的健身房运动,让自己精疲力竭,没精力再胡思乱想,晚上好好地睡了个觉。 次日,果然不用她做什么,廖景凡发了条微博回应此事:【是在谈新电影合作[耶][耶]。九点就将荣蕊送回家了,不然伯母该等着急了[偷笑]。请期待我们的新合作!】末尾艾特了姜荣蕊和周照宜。 于是他的回应又上了微博热搜,不仅轻松地澄清绯闻,还将两边粉丝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新作品上,迎来一片期待和祝福。 至于新合作具体指什么,以及那部电影的任何信息,都还没公开,姜荣蕊也就继续潜心在准备工作上,尽力让自己不再受外界干扰。 中途也就温茶闹了次妖,在一次采访中,她被特好事儿的记者问及江欲那档子事,她直言姜淇淇有没有孩子她不了解,但她相信江欲,说她老板绝不是那种人。 这么一来,反而让疑因此事再没与江欲同框出现过的姜荣蕊饱受非议。 很多人说她在节目里的往日情深都是演的,说她势利,说她当初明明对江欲更有好感,如今却为了事业又和廖景凡单独吃饭,简直可笑,最后还不如温茶对江欲忠心耿耿…… 姜荣蕊粉丝当然维护姜荣蕊,质疑,万一真是江欲对不起姜荣蕊怎么办?姜荣蕊还莫名其妙地背了个小三骂名,说不定真是被三了,说姜荣蕊真惨,希望姜荣蕊跟廖景凡的新合作顺利,好好搞事业。 于是硝烟再弥漫一阵,接着被新的娱乐热点给盖过,又平息。 姜荣蕊也就因此事而分过这么一次心。 她觉得真好笑,温茶信不信江欲又怎样?那孩子是不是江欲的又和她有什么关系。信誓旦旦说几句话就能捞好处的便宜,真是不占白不占。 * 九月到十一月,姜荣蕊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电影拍摄。 这部大制作情节曲折,取景复杂,后期还要下大成本制作特效什么的,导演的要求也很高,总之整个过程都挺艰难,姜荣蕊带了足足两名助理,跟着制作组到处飞,甚至还有需要出国拍摄的片段。 为事业及作品献身的精神,她是有的。为了拍摄这部电影的动作戏,她在拍摄前的特训中还受了挺多伤。但这电影里还是有一个片段让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就是一段简直不能再露骨的床戏,她几乎什么都不能穿,而搭戏的对象是廖景凡。 第63章 绅士 * 阴暗潮湿的地下仓库,地板被腐蚀得面目全非,好几块边缘都翻卷着翘起,墙面脱落得斑斑驳驳,且有好几处被油漆泼过的痕迹,像什么因经过岁月侵蚀而看不清原本样貌的奇怪涂鸦,隐隐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按说这仓库的空间应该很大,却因为堆放着许多油漆桶之类的东西而显得逼仄……姜荣蕊就坐在一片铺在铁桶的烂皮草上,身上全是打斗过的痕迹,而面前是廖景凡。 他现在的姿势几乎将她逼入绝境,而她的眼里是戒备、抵触、不甘……很复杂,不远处是乌压压的一群摄像师、导演等制片人员。 在这部电影里,廖景凡是城府极深的正派大佬,而她是潜伏在他身边的反派卧底。 经过一段暂时的合作,两人间暗生情愫,但廖景凡又因为一次缠斗几乎百分之九十识破她身份,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场戏。他们在这个阴暗的地下仓库里对峙,但没有撕心裂肺的争吵,全部是眼神交锋,然后廖景凡开始强.暴她,以这样的方式发泄他心中爱恨交杂的怒火。 这部电影就是这样,不走寻常路,没有绝对的好人及坏人之分,每个角色都被剖析得极尽复杂又真实,情节让人信服而唏嘘,将来的目标不仅是国内市场,更是国际市场,廖景凡与姜荣蕊的戏份也不过是其中众多故事线中的一条。 廖景凡掐住姜荣蕊脖子,那力道刚好控制在临界点,让她觉得疼,且呼吸困难,但不至于难受得演不下去。 她也眼眶红红地瞪着他,满眼倔强与不服,还有一丝狠辣,以及一丝丝藏不住的对他的爱慕。两人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所有感情都迸发在每一个动作及每一秒的对视里,演技爆表,无声胜有声。 接着廖景凡开始粗暴地撕扯她衣服。 虽然姜荣蕊早有准备,里面穿了贴近肤色的抹胸短背心及短裤,也知道这是在拍戏,但当她被扯得几乎一丝不剩,又被廖景凡给扳起大腿时,她没忍住,说“停下”,但他并不听,她于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到他脸上。 一切都在情急之中、短短的几秒内,完全没有做戏的意思,是非常结实的一巴掌,姜荣蕊手心都麻了,廖景凡面颊也肉眼可见地变红。 但导演依旧没有喊“停”,廖景凡也还沉浸在戏里。他将她被抬起的那条腿用他的腿抵住,俯下身,双手狠狠地掐住她脖子,将她脑袋往垫着皮草的铁皮桶上撞一下,眼里只有狠厉和疯狂。 笼罩自己的完全是陌生的气息,姜荣蕊终于受不了,大声地喊——“停!” 导演也终于喊:“停!” “……” 长久的静默。 廖景凡喘着粗气,起身,姜荣蕊也缓了半天才坐起来,助理立即过来为她披上外套,另一名助理则递给她热水。 她喝了口,脑袋还发晕,廖景凡已经从情景里缓出来,走近她,蹲到她身边,眼神恢复了清澈及温和,带着歉意说:“抱歉,看来我们两个刚才都太过入戏了。” 看他用湿毛巾在左脸上冷敷,姜荣蕊才出戏,惊讶自己会打出那么狠一巴掌,说:“抱歉……” 她声音都虚的。 因为这几天太累,加上刚才那一场心力交瘁的戏。 “不如今天先回去休息吧。”廖景凡站起来,拍拍她肩膀,又冲导演那边看,“你看起来晕晕乎乎的,我去问一问,导演应该对刚才那一段很满意。” 因为即使她反应异常,超出剧本,导演也迟迟没有喊“停”,大概觉得这一段真情流露比原定的情景更好。 姜荣蕊捧着保温杯,点头。 等待片刻,导演重新看过方才的片段,看样子的确满意,表示就这么一遍过,没问题,姜荣蕊便听廖景凡的话回酒店休息。 凌晨,她却不怎么能睡着,一个人坐在房间的窗台上喝咖啡,对夜景发呆。 不多久,房间的门铃被按响。她迟了一会儿才去开门,门外是廖景凡,在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她笑笑,说:“都这么晚了。” “嗯,来给你送一些酸奶,总是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廖景凡说着,果然在她房间门口放了箱酸奶。姜荣蕊于是请他进屋里坐坐,他无非是觉得她刚才拍戏的感受不太好,或者还对最后失态地掐了她脖子、使她头被撞到感到愧疚,姜荣蕊也表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头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她这么晚还不睡,似乎也说明很多问题。 最后廖景凡照旧是安抚她:“没事,这段戏其实还有很多细节要拍,但我看你状态不好,也有些抵触,已经跟导演商量了,由我和替身完成。” “……嗯?” “嗯。” 姜荣蕊点头,看得出愧疚,他微微一笑:“不用自责,人都不是完美的,会对某些戏份产生抵触很正常,我经常在剧组里碰到这样的情况,遇到很苦很累或不喜欢的情节,很多演员甚至会耍大牌,干脆就不拍了,连导演组都没辙,只能将就着改剧本,你已经是一名很出色的演员了,是我认为最优秀的年轻女演员之一,你在这段时间的努力和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 突然得到这样的夸赞,姜荣蕊才牵了牵唇角,说:“您过誉了。” 送走廖景凡,她心情果然舒服些。 熬过了这段,之后的拍摄除了耗费体力外都十分顺利。 十一月中旬,她回到港城。周照宜与范港龙大张旗鼓地请她吃饭、为她庆祝,除了心里那一点空白,她的生活又变得蛮开心和顺遂。 * 年末,电影的相关消息初步曝光,之前的舆论阴霾一扫而空,姜荣蕊的星途似乎又熠熠生辉。 她一边风生水起、光鲜亮丽,心里仍等着江欲从姜淇淇那边拿到个结果,彻底给之前的那件事一个了断。 圣诞节,她和廖景凡一同去北城参加了一场盛大的电影颁奖礼。之所以和廖景凡一起,除了有合作,还有廖景凡想照顾她的意思在。他带着她一起走红毯,让她蹭他压轴的位置,进入金碧辉煌的礼堂,他还极绅士地先将她送到座位,再去自己的位置入座,这一幕幕都通过摄像头直播着。最后姜荣蕊获得了最佳女配角提名,且收获了最佳新人奖。 再站上领奖台发言,她已经酝酿了很久,针对温茶之前对自己的阴阳予以反击,特意cue到范知非:“……最后我要特别感谢我干爹。如果没有干爹,我就不能在高中毕业后尽快适应港城的环境;如果没有干爹牵线,我也进入不了英龙这么好的大家庭。所以我要谢谢干爹,希望他和我妈妈永远幸福。” 末了,她微笑鞠躬,台下掌声雷动,还有明白她这番话含义的笑声。 所以有些道理在很多地方都适用,无所谓对错,谁站得越高谁就越有发言权,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势利的,都会为形势所驱动。 就比如当她说完话,无所谓她说了什么,当廖景凡在台下带头用力地为她鼓掌,其他人有什么理由不跟着他一起鼓,甚至比他鼓得更卖力。 …… 颁奖礼结束了,姜荣蕊照旧和廖景凡乘同一辆车离场,回酒店,休息一晚,次日共同乘飞机回港城。 她和廖景凡每人都捧着盏奖杯。这天是圣诞节呢,她始终看向车窗外,曾经最熟悉的北城在飘雪。 看着看着,就眼睛发酸,眼眶忽然变湿润。 因为哪怕口口声声说感谢干爹,感谢妈妈,感谢港城,但她觉得,她的心和生命还是一直和北城紧紧地牵扯在一起,从始至终。 不喜欢潮热的天气,而喜欢分明的四季,喜欢冬日里彻骨的寒冷及肆虐飘扬的大雪。最重要的大抵是,她生命里最炽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时间,绝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在这里发生的,又都和另一个人紧紧缠绕在一起,而她在这一刻想到和那个人在餐厅里吃饭的样子,一言一语,忽然觉得那段阴暗的时间却也是最无忧无虑且肆无忌惮的,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离那个人有多近,或者有多远。 该发一句圣诞快乐,或跨年快乐么? 而自己这么久与廖景凡曝光在公众视野,跟他说什么都像是一种讽刺,她一直在等他来找自己。 …… 廖景凡港味满满的蹩脚普通话在她身后响起:“回酒店前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姜荣蕊回头看他一眼,都忘了自己是哭了的。 看到她样子,廖景凡诧异。沉默很久,也明白这里是北城,终于问:“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位江先生?” “江先生”? 姜荣蕊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再次将面庞转朝车窗,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廖景凡说,“荣蕊,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姜荣蕊照旧看着下落的雪,思考许久:“是在冷战的关系。” “哪怕另一个女人怀的可能是他的孩子? “……” 姜荣蕊不语。 “你是在等一个结果?” 照旧没有应答。 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者的确觉得这问题冒昧,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廖景凡似乎也懂了:“抱歉,是我问多了。” * 廖景凡的最后那句话,透露出失落。 姜荣蕊大概懂,但并不想往心里去。 之后跨年,春节,她的电影上映了。 范知非依旧不在家,周照宜从不谈带她去看望的事,她就更没必要自己提。 因为范知非不在,范毅当然不会回这个家,她、周照宜和范港龙三人就过了个相当快活的春节,且在大年初一一起去影院看了她在国内外同步上映的电影。听说这部电影的反响非常强烈,场场满座,票房一路打破着各项记录,甚至被夸张地誉为“国内电影之光”。 周照宜与范港龙都不吝啬对姜荣蕊夸奖,把她给吹得天花乱坠,姜荣蕊的表情就和周照宜越来越像,每天都笑眯眯。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琢磨着,也忐忑着,算着时间,想着这会儿都已经二月了,姜淇淇的孩子也该生了。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魔幻——姜淇淇竟然就这么有了个孩子。她几次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联系江欲,打听事情的进展,但又觉得,以江欲的性子一定不会搭理自己,而是会直接做出番惊天动地的举动,逼自己找他,他再若无其事但实际很臭屁地和自己说话,比如:【见一面吧。】或者:【来见我。】然后说:【咱俩谈谈。】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没由江欲做出来,先发生到她身上。 并且就像是天降横祸,弄得她莫名其妙,而后大脑空白。 原因是,她这部电影的国内外版本不同。为了在国内过审,这部电影删减了许多血腥暴力的镜头,以及床戏。而这部电影里只有一段需要深入刻画的床戏,就是她和廖景凡的。 在国内播出的版本里,这一部分并不过火,就是她当初与廖景凡所拍的内容。但在国外版本里,除了两人的眼神对峙与肢体冲突,还有她赤.裸上身的镜头、被网友放大反复观看后认为绝对是假戏真做的镜头…… 虽然那些镜头里没有她脸,但经过剪辑,分明就是她,或者说,没理由被认为不是她。 于是网络就炸了,国外电影里的那段敏感部分甚至被做成动图,疯狂传播,但基本被各平台和谐,于是又有大批人求资源……而姜荣蕊看了半天都get不到那些人所沸腾的点是什么,也没意识到,这件事就这么发展下去的后果是什么。 而这件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越闹越大着,被大范围地激烈讨论个不停,不清楚情况的她就像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且这会儿连她数量庞大的粉丝团都失去作用。因为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在那些动图前显得苍白无力。 第64章 封杀 【是真做吗?】【不会是替身吧?】【怎么可能?难道是替身和廖景凡做么?我倒更相信是姜荣蕊本人,因为他们现在大概率在谈恋爱,假戏真做又怎样。就算不是在谈恋爱也是在相互利用的状态,反正这两个人现在不简单。】【这部电影是中外合拍,你应该理解,因为这种镜头在国外根本算不了什么,说白了还是国内控制得太厉害,你们都接受不来。】【既然在国内捞钱为什么不能遵守国内的规则?反正我接受不了,真的很恶心!】【姜荣蕊上恋爱综艺时我还觉得她和江欲是天生一对,谁知道江欲一出事她立马就和他撇清关系,去特么的青梅竹马年少情深,消费观众感情……然后她瞬间和廖景凡搞一起,反正对她的好感是全败光了,还国民女神,纯纯的心机婊一个!甚至在颁奖典礼上公然感谢干爹,这都什么三观?越来越歪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网上是一片山呼海啸,几乎没有一条评论可入眼,姜荣蕊先是劝自己冷静些。 然后她给包劲衡打电话,却被他给先发制人。 他说,不好意思,她这几天的广告拍摄行程可能得取消了,他也没时间和她解释,因为好多合同还涉及违约,他得到处跑去跟人家谈,实在没精力顾及她。 姜荣蕊皱眉。 想了想,问:“你帮我把这件事澄清,事情不就能从源头上解决?为什么还要到处跑去和人家谈合同?” “……我的姑奶奶!”包劲衡在那边一声哀嚎,完全是一副“你根本不知道我痛苦”的架势,“把事情澄清,你说得倒轻巧,但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澄清?现在廖景凡那边不愿意解释,如果说是你用了替身,那不就成了他和那替身做,就算没真做,尺度也太大了,情况会对他更不利,那就成了他欺负替身而不是为艺术献身了,你懂不懂?” “‘为艺术献身’?”姜荣蕊讥笑,“我怎么就得不到这样的美誉。” 沉静片刻,包劲衡有所冷静:“荣蕊啊,我一直觉得你挺聪明的,也识大局,所以你这几天先消停消停,我的姑奶奶,你现在是彻底遇到困难了,我无能为力。” “现在网络上要封杀你的呼声很大,事情也闹得大,甚至还有京圈那边的官媒发文讨论你这个问题。或者你自己想办法,趁事情还没彻底发展到最糟糕时试着去挽救一下。那些外国人我没渠道,但国内这边的导演应该是不行了,他们怎么可能会为了我们而对廖景凡不利,说不定早被廖景凡那边给打点好了,反正我是没辙了。现在大势所趋,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为你铤而走险,你要实在委屈就自己去想想办法,我现在也在为这件事而团团转,行么?” 姜荣蕊再次讥笑一声,比他先挂掉电话。 算了,他说这么多也算是仁至义尽。 并且他说的太对,现在大势所趋,没有人愿意铤而走险,哪怕是知道真相的人。 若能够独善其身,何必出这个风头,又不是什么想借机炒作出名的网红。 她脑袋里乱了很久,这件事如此突然,又这么致命且这么荒谬,她还是难以接受,抱着头,深深地蹲下去,然后狠狠地将手机摔出去,发出声巨响。 周照宜恰好在走廊上,可能恰好要来找她,听到声音,立即推开门进来。 姜荣蕊看到她就觉得很愤恨,又欲哭无泪。周照宜过来蹲下,抱住她,她哽咽说:“妈,我真的太讨厌这个世界了!” * 现在她与周照宜的“母女时光”彻底结束,她不再愿出门,实在没心情吃吃喝喝,自手机摔坏后也懒得换新。范港龙好说歹说,才塞给她一部新手机,并告诉她:“这就当是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哈。”里面除了系统自带的应用就只有微信了。 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大,与以往完全不同,不是被讨论几天就能自动平复的。 如包劲衡所说,这事的负面影响大到京圈的媒体站出来发文抨击,以平众愤。之前她有多红,这次就被认为崩塌得有多惨、做出的事有多毁三观。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有了这样一件将永远伴随自己左右的丑闻。 对,所谓的丑闻。 而凭什么到了廖景凡身上就成为“为艺术献身”,且对他无丝毫影响。 她也想有个解决的办法,但包劲衡已经给她点得很透彻。找廖景凡,不可能。找国内导演,人家凭什么为她而与舆论为敌,置廖景凡于不利,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又不只有她懂。 范港龙跟她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网上这些人就这么烦,什么人都有,见什么说什么。他们才不管你到底怎样呢,巴不得把事情闹最大,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再说,封杀就封杀呗?反正你也不缺钱,而且说实话,哪怕是用了替身,我也觉得你那段戏拍得挺绝,就是国内现在还接受不了……” 姜荣蕊翻个白眼,从来不愿理他那些狗话。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晚上都和周照宜一起睡,唯一的娱乐是和范港龙在家里打游戏,唯一的消遣是和周照宜一起亲自下厨,或在范知非的大宅院里溜达溜达。她变得嗜睡,但照旧坚持锻炼。 二月底某天,港城又下起很大的雨。 她难得平静些的心情又随这天气而沉入谷底,想起些什么,又想了很多事,但什么都没说。 …… 晚上,她照旧和周照宜一起睡。凌晨,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在屋外炸响,那样的动静,就像劈在别墅的后院,大概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心悸一下。 周照宜睡眠一向很浅,半梦半醒地翻个身,而姜荣蕊在她身边喊出声梦话,喊的是江欲的名字。 周照宜彻底清醒了。 几缕幽微的光亮从厚重窗帘的缝隙落进来,映得姜荣蕊侧脸十分惨白。她看了许久,轻轻地“啧”了声。 * 三月初,姜荣蕊肉眼看见地瘦了许多,用范港龙开玩笑的话说,她“越来越像个忧郁又愤世嫉俗的女诗人”。 姜荣蕊说:“但凡你和我少一点亲戚关系,我听了这话都得揍你一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几天,周照宜说带她去吃顿饭,顺便见一个人。 她问:“见什么人?” 周照宜别有深意地一笑:“是个能帮你力挽狂澜的人。” 姜荣蕊嗤笑一声。 她心里已经有一种可能。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正式出门了。晚上,稍稍打扮一下,她与周照宜乘坐家里看起来最低调的一辆劳斯莱斯往目的地。最后她认出来,那是她曾与廖景凡一起吃过饭的酒店,就是他邀请她共拍电影的那次。 于是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心里又有些迟疑,眉蹙起。 但也没问什么,随周照宜下车,进酒店,一路的环境都还觉得熟悉,一直走到上次与廖景凡用过餐的最大包间的门口。 她现在想到廖景凡这个人就抵触,也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产生动摇。但来不及多想,包间的门被推开,周照宜示意她先进。 她顺从,门随后在身后被关上,她回头看一眼,接着看屋里,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人是江欲。 于是又什么都懂了,笑一声。 两人淡淡地相视。 这段时间里,江欲应该都待在北城。 这么一见,他变了许多。穿西装,发向上梳,两人初识之际他身上的那些少年气算是一点都没了,而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被突显到极致,帅也就成了很锋利的那种帅。 姜荣蕊眼里暗了暗,与他相比的她就显得很憔悴且支离破碎。在这一场冷战与较量中,很显然是她败在下风。而对于这段时间以来在网上的风波,她还不知道他怎么想。 “姜荣蕊?” 他先叫了她一声。 姜荣蕊看他的眼神依旧戒备。 或者说,尚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态度来应对他。 他拍拍身边位置,说:“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姜荣蕊暂且听从,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但并没有与他挨多近。 他也不介意,是个非常公子哥气派的双腿交叠的姿势,靠沙发上,随手按下身边的遥控,面前的多媒体屏幕亮起。姜荣蕊才注意到,这房间还被拖进这么个东西。 她安静地和他一起看。 但见,屏幕上出现一外国老头的影像。她认得他,他就是她最后那部电影的外国导演。 她与周照宜的对话于是重新回脑海—— 见什么人? 是个能帮助你力挽狂澜的人。 以及周照宜那抹似乎已经预感到事情会有转机的笑容。 她懂了,看屏幕,看那老头对着镜头说了半天。先是自我介绍,再讲他对中国的舆论有所听说,同时不忘内涵国内导演及廖景凡的不作为,说他做不到对这件事坐视不管,因为姜荣蕊是一位很努力也很真诚的演员,于是他录制了这段影像进行澄清。 他讲了廖景凡与姜荣蕊拍摄那段争议戏份的过程,其实就是说明姜荣蕊部分是用了替身的事实。并且这位替身不是姜荣蕊自己找的,而是他为了将电影效果做到完美而做的决定,并经过了廖景凡同意;因为后续过程不涉及姜荣蕊,姜荣蕊在拍摄该戏份时的状态也不太好,所以他们都没有征询她意见,那部分片段也只会在国外播出,没想到会在之后给姜荣蕊带来这么大麻烦,他表示歉意。 江欲问姜荣蕊:“你能听懂么?” 姜荣蕊淡淡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虽然没骂出脏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视频播完了,江欲还在用一脸真诚发问的表情看她。她只能耐着性子跟他说:“我在国际高中读过书。” 江欲被逗笑了。 视线回到屏幕,视频已播放完毕。他再次按遥控器,关闭了影像。 问姜荣蕊:“你知道该怎么做?” 姜荣蕊笑笑。 这么多天来,她难得来了点精神头,起身,从旁边的桌上顺一杯红酒,坐到他腿上,直勾勾地看他,带着挑衅与轻蔑。 然后将那一杯红酒沿着他衬衫倒下,与他额头贴额头,与他近在咫尺又看着他问:“是这么做吗?” 红色的酒液顺江欲胸前的衬衫滴滴答答而下,弄脏他一身高档且齐整的衣服。他眉头微微蹙起,安静几秒,压抑了已久的不爽、被激起的火气都统统爆发。他掐住姜荣蕊脖子,将她整个人翻过去,按倒在沙发靠背,然后是粗暴的撕扯。他又从一旁的桌上拿一杯红酒,顺她光洁的背部倾倒而下。 而在她挑衅他的那一刻,也让他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烂事,他仍旧无法坚守原本的人生信条,而是绕着姜荣蕊与她纠缠个不清。 因为她就是她,总能迎合上他生活的品味及趣味,能激起他怒火也好,能激发他欲望也罢;一边折磨他,又一边告诉他她离不开他;时而让他牵着走,又时而让他被她给牵着鼻子走,就像是一场磨人的相爱与相互厮杀。 压低身子时,手握在她腰际,他还是忍不住问:“你给廖景凡看了你多少?” 第65章 沉浮 在进入正题前,姜荣蕊尚保持几分清冷,问:“你就不怕我真和他做了?” 江欲不以为意,一掌拍在她身侧,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这个玩笑有多么不合时宜。 而他也不再客气,把她最后的那点清冷和倔强给破得烟消云散。 一次之后,他松了松领带,自上而下地笑着看她:“还吃晚饭吗?” 从那样的笑里,丝毫看不出他刚才完成了多么剧烈的体力运动。姜荣蕊不予应答。他似乎想到什么,又变平和,站起来,将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系回去,再替姜荣蕊整理好衣服。 她的裙子被他给扯破,连套上原本的外衫都遮不住,他于是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罩到她身上,没顾自己被红酒给弄脏的衬衫暴露在外。 此情此景之下,他头脑倒还挺清醒,将用过的避孕套从洗手间冲走,带姜荣蕊离开了这座用餐的豪华包间。 门外空空无人,周照宜早已离开,估计她早就和江欲串通好了,姜荣蕊这么想。 并且因为江欲提前打过招呼,他带她去他订下的总统套房,一路上连服务员都没见到一名。姜荣蕊表面上算平静,确切来说像一尊行尸走肉,江欲揽着她,很心平气和地跟她说:“你猜我怎么知道你和廖景凡是不是假戏真做?” 姜荣蕊不吱声。 他低了低头:“因为你身体什么样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替身,不行。” 说完,笑一声。 姜荣蕊才有点反应,停下脚步,给了他一脚。 “说真的,”江欲从她披着的西服衣兜里摸出房卡,刷开那独占一层的总统套房的房门,“我真羡慕廖景凡。” 姜荣蕊才算缓过来些,进屋,并翻一个白眼:“你羡慕他什么?” “羡慕他和你拍戏的那种感觉。” “……‘感觉’?什么感觉?”姜荣蕊回身,直勾勾地瞪着他,是真有些莫名其妙,“演戏的感觉?要做又做不到的那种感觉?……你有病吧。” 江欲还带着笑,将门带上了,揽过她:“是强.暴你的感觉。” “……” 他说完就吻她,紧紧地抱着吻,吻得姜荣蕊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她抹了抹唇角,好笑:“你可以试试。” 江欲歪着头看她:“是吗?” 姜荣蕊嗤笑一声,点头。 “我是没想到你会有这癖好。” “我有。”江欲深深地盯着她眼,“我特别有。” “尤其是挨不到你,还成天看着你和别的傻逼传绯闻的时候。” “……” 姜荣蕊眨了眨眼,就明白他是真有点火气在,而刚才那一次显然不够他发泄。 她试着推了他一把,因为觉得他抱她抱太紧。而下一秒,江欲也不再和她客气,将她双手拧到她身后,甚至弄得她手腕疼。她轻轻地哼出一声,表达不满,但没有被江欲搭理。他开始粗鲁地吻她,他确实不曾这么带着情绪做这种事,而姜荣蕊无从反抗,也无从后悔。 …… 姜荣蕊又是第二天近中午才醒的。 房间的窗帘并没有拉开,尚保持着昏暗,且留着前一晚极致暧昧的气息,温暖又缱绻。 身边又是空的。她看一眼,了然,接着就忍不住去翻江欲的行李,从其中一个衣兜里搜刮出打火机与烟。她坐阳台边,轻蹙着眉,仅将窗帘拨开一点缝隙向外看,放空着,又时不时琢磨着昨夜所发生的一切,整个人仍旧是很疲惫也很虚浮的状态,时不时吐出口烟。 没多久,江欲从浴室出来。 他也觉得蛮好笑的,每次姜荣蕊睡醒,他都恰好不在她身边,而他不过刚在十分钟前进浴室。 他看一眼凌乱又空荡的床,接着在视线扫到阳台时捕捉到那身影。姜荣蕊一半脑袋从沙发椅的上端露出,两条修长的腿架在一旁茶几上,明晃晃的光线从她面前的一块狭窄缝隙间射入,几缕烟雾就时不时在那里飘起……不多久,他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声音很温和:“一会儿早饭就到了。” 她没吭声。 哪怕饿得要死。 一番几乎要死人的剧烈运动,加之昨晚根本就没吃饭。 “你换手机了?”他问。 她耸一耸肩:“之前的摔了。” 江欲就懂了,没再说什么。 说白了,破镜重圆也好,欲仙.欲死也罢,都是她从他这里得到的短暂麻痹,外界该怎么对她品头论足依旧在品头论足。 事情已闹到如此地步,连公司都要放弃她这棵摇钱树,事情的严重性可见一斑,她也基本算是被软封杀,而她也累了。 就算江欲帮她放出那位导演的视频,使舆论扭转,她也不想再付出什么努力去东山再起,至少现在不想。 就算那些人来给她道歉,说冤枉她,并将矛头指向国内导演与廖景凡,使他们付出些代价,那又怎样?就算英龙及包劲衡重新来找她,好声好气地请她继续工作,她又能平心静气地答应下来、就这么重新开始么?还是算了吧。 说白了,她在这个圈里沉沉浮浮,和温茶那样的人较劲,和廖景凡那样的人合作,由一群无关痛痒的人看着、夸着、骂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图什么,她又不是非要靠这个吃饭,也和什么崇高的梦想无关。 这么一想,最初好像是受姜腾撺掇、为了躲姜淇淇来着。 于是嗤笑一声,觉得非常好笑,也非常讽刺。 没多久,房间的门铃被按响,是早餐被送到。 套餐的一系列菜品被摆上桌,姜荣蕊一根烟也抽完,就暂且不想那么多,去浴室漱过口,吊儿郎当地走过来。 江欲伸过手,她也懂他的意思,坐到他腿上,并靠在他身上,精神还有点颓靡,干脆当个废人,由他一口一口地喂着饭。 吃完了,无所事事,她将范港龙给自己的新手机在手里转了会儿,最后下载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单机小游戏,玩。江欲坐到她身边,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姜荣蕊瞥他一眼:“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他笑一声:“我认真的。” “……那你呢?”她反问,“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在北城。没做什么。” “……噢。” 姜荣蕊一通操作,试图挽救因自己分神而陷入困境的关卡,但失败。 她就随手将手机抛开,凑到江欲面前,盯着他眼睛,很认真地跟他说:“我累了,我不想干了。” “……嗯。” 他挺淡然的,像意料之中。 她继续说:“其实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意大利。姜腾之前让我进娱乐圈,让我做选择,最后给我在意大利的一所艺术学院挂了名,我就想了想,反正我现在无事可做,我也不想在国内待,而你也已经从美国毕业,我就不如去那里度个假。你知道,那边的本科是三年制,我估计去待几个月就毕业了,应该挺有意思的,我想去静一静,你说呢?” 江欲眼里沉了沉,说:“你决定。” “……嘁。” 姜荣蕊轻轻地翻个白眼,靠到他身上。 他手指绕着她乱七八糟的头发,说:“我陪你。” 姜荣蕊努了努嘴,不置可否。 其实是性格使然,她总不喜欢妥协或示弱什么的。由江欲揽着,她在他身上躺了会儿,才挺别扭地挤出一句:“我真谢谢你。” 江欲笑一声。 “去洗个澡吧。头发都毛了。” 姜荣蕊又翻个白眼,但还是笑了,抱住他:“你陪我。” 江欲就起身,横抱她,且掂了掂。姜荣蕊没忍住笑出声。 …… 这种感觉就是,她好像又被世界给抛弃了。但除了周照宜,除了没用的范港龙,还有个江欲,就蛮不错的。 * 在酒店里腻歪两天,姜荣蕊跟他说:“去我家住吧。” 江欲被弄笑:“这感觉就像你收留我一样。” “那不是差不多?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又不是来旅游的,当然要住我家。” “放心,我干爹不在。他最近病了,好像住到什么疗养院去了,我不清楚。至于范港龙,”说到这儿,她就忍不住笑,“你俩要实在忍不住打架,就打吧,我不介意,我觉得我妈也不会介意。” 江欲似笑非笑地听着,抓重点:“范知非病了?” “嗯。” 所以她这段时间出事,也没能找范知非帮忙。 “有一段时间了吧,反正都是我妈在弄,我不了解情况,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事。” 他点头。 于是就这么定下,姜荣蕊带江欲回家,就像带男朋友见家长,给周照宜看她心尖尖上的好女婿。而如今这局面,实际是周照宜和江欲一起坑的她,姜荣蕊心里门清。 一回家,周照宜果然非常满意,那副招牌笑容挂在脸她上就没淡过,只属范港龙脸最臭。 那晚的晚饭,大概是范知非离开这住处后最丰盛的一顿。 终于不得不和江欲坐一桌,以范港龙脾气,不是什么都能往肚子里咽的。看周照宜疯狂给江欲夹菜、疯狂对江欲笑、疯狂地夸江欲及和江欲说话……再看姜荣蕊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阴阳江欲一句:“你可真像我妈失散多年的好大儿。” 餐厅里静一秒。 一旁的保姆在憋笑。 周照宜:“你也不是我亲生的啊?” 姜荣蕊:“你不是应该叫我妈‘干妈’么?为什么要突然装亲热?” 范港龙:“……” 江欲什么话都不用说,就那么觉得挺有意思地看着他,就赢了。 范港龙的样子就差吐口血,低了头,吐槽:“这家是越来越没法待了。”周照宜和姜荣蕊都装听不见。 当晚,范港龙就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去旅游。 周照宜得到单独与姜荣蕊说话的机会,跟她讲:“那天晚上你再没给我打电话,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荣蕊无奈地一笑,摊手:“妈妈我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周照宜笑眯眯地拍拍她肩膀,“事实证明,有努力就会有收获。从今晚开始,你就不用赖着和妈妈一起睡觉了,妈宝女。” --------------------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人都在受伤 第66章 翡冷翠 三月,港城已然有了夏天的温度,江欲与姜荣蕊一起放空了一段时间。 晚上陪她一起睡觉的人变成他,傍晚陪她一起去宅邸的巨大花园,或是海湾边溜达的人也是他。时常能看到姜荣蕊各种颜色的碎花裙在风里翻飞,而身边就是江欲颀长的身形,她心情也在肉眼可见地变好。 去意大利那件事,她已经和周照宜说了。周照宜没意见,还调笑:“那范港龙可以早点回家了。你们一直待在这儿,他还不被逼得环游世界去?” 姜荣蕊笑。 她不得不给姜腾打个电话,没任何语气地跟他讲这件事,让他跟那所学校联系一下,她要去待到毕业,并让他将校区的具体地址、必要联系人的联系方式给自己,就利落地挂上电话。 挂了电话,才想起另一件事。 话说,她挺佩服姜腾这个人的,他除了他那份事业好像就再没有在乎的东西,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姜淇淇。 他处理她俩的事情向来都更顾及他自己的脸面。现在姜淇淇莫名其妙地多出个孩子,他云淡风轻,像什么事没有,只在最初像模像样地与江家谈过一次话。姜荣蕊不觉得他和姚雪玲一样蠢,或者愿自我欺骗,不觉得他认为姜淇淇那孩子就是江欲的,那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他大概本身就这么冷漠无情,或者已经对家里的那些破事持摆烂态度。 那天晚上,吃过饭,她和江欲从海边溜达回来,继续不紧不慢地收行李。 她找到个合适的时机,问:“姜淇淇那孩子是不是生了欸?” 她也不愿提这个名字,还有“孩子”这个词,一提就生理性不适,但不得不问。 江欲正站在洗浴间的镜子前,研究带哪些瓶瓶罐罐,她看过去,明显感觉他动作一顿,然后淡淡地应一声:“嗯。” “……‘嗯’?” “‘嗯’什么意思。”她好笑一会儿,又冷静,“就是说,即使她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也仍旧不愿意任你做亲子鉴定,对吧?其实我能想象出她们现在是什么状况。” 就那对母女,撒泼胡闹不讲理的方式一流。只是这样自己骗自己,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又能撑多久,但和那两人也没什么道理可讲,她就又叹口气:“不过呢,我现在也不怎么着急,又不用向谁去澄清,我已经不太在意外界那些人的看法了,他们也巴不得我消失,我们也已经没什么必要费尽心思地让公众接受我们的感情……只是我自己偶尔想起来反胃得慌,想让这个人彻彻底底地和你没瓜葛,也和我没瓜葛,你懂不懂?” “懂。”他点一下头,“你不用操心。” 姜荣蕊于是也点一下头。 * 三月中旬,她和江欲与周照宜告别,离开港城,飞往佛罗伦萨。 对,她挂名的那所艺术学院在佛罗伦萨,徐志摩笔下的“翡冷翠”,一座面积并不大却被艺术气息所灌满的城市,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虽然整座城市小到凭步行就可以走完,却有约四十座博物馆、美术馆及约六十座宫殿,让她在这样一个地方生活一辈子她大抵不愿意,但要是留学加度假几个月还是挺不错。最重要是,这里看起来安宁且无人打扰,她现在只想清静并无忧无虑一段时间。 抵达目的地,气温较港城要低些。江欲已经将挺多事情都打点好,弄到一辆很豪华的车,并在郊外买下一幢足有三层高的别墅,虽然最高层是屋顶,只能做个大储物间,但空间对两人来说已绰绰有余,何况外面还有一座面积很大的花园。 屋内是非常应和这座城市风格的复古装潢,一切都很符合姜荣蕊最初的设想,所以她和江欲在品味或什么方面是真挺有默契的。 周围是极其赏心悦目的自然景观,山野间稀稀落落地坐落着几幢差不多的房屋,空气是另一种清新味道。 她从二楼的阳台向外眺望许久,忍不住跟江欲说:“我真的太喜欢这里了!” * 休息几天,她和江欲在这座城市里吃吃玩玩、逛逛转转,去了许多博物馆与教堂,沿着阿尔诺河到米开朗基罗广场散步,在街边买冰淇淋吃,驻足看卖艺人,尤其是那一座座古老的建筑与这座城市落日时的颜色,都堪称近在眼前的艺术品。 在去学校前的最后一天,两人还去打卡了据说是这里必去的网红牛排店Trattoria ZaZa,姜荣蕊问他:“那我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你做什么呢?” 江欲好笑:“你觉得我很闲吗?” “嚯。” 她已经从姜腾推来的联系人那里拿到课表,但那人与学校的联系似乎不密切,且知道她对这所学校来说算是个什么类型的学生,以很委婉的语气告诉她:不用担心课程跟不上及考试不及格什么的,她只要去听听课就行。姜荣蕊表示明白。 次日,她上午有一节课,下午有一节课;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 她在九点钟起床,江欲果然又早早地醒了,不在她身边。 她洗漱后,下到一楼,看见江欲已经在饭桌边坐着,在笔记本电脑前办公。而给她的早饭已经做好,看起来还蛮丰盛,有切片的水果,有煎蛋包裹的吐司,有蔬菜沙拉……摆满盘,旁边还有碗燕麦牛奶粥。听到她下楼梯的脚步声,他抬头看她一眼,说:“我就知道你会在这个点起床。” 姜荣蕊:“哼。” 她没急着坐到早饭前,而是先绕到他那边,手搭上他肩膀,弯下身看他的电脑屏幕:“你在做什么?” 屏幕上是一封读到一半的邮件,又是满屏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她眼立即犯花,很快绕回自己的那边坐下,乖乖吃早饭:“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不闲,忘了你也是一位大忙人了。” 她喝一口燕麦粥,唇边还沾着些奶白的痕迹:“真谢谢你陪我一起来意大利读书哦,江先生。” 她看江欲,他目光依旧落电脑屏幕上,但也笑了笑。 他身后几米处的玻璃大门是横推开一些的,太阳升起后挺暖和的风吹进来,门边的轻纱就沿着那风的轨迹而拂动。 这大概是她梦想里蛮期待的情景之一,但又不是永恒且让人彻底心安的。她似乎不只一次这么想,要是没那么多破破烂烂的事就好了。如果江欲从一开始就答应和她在一起,一起去留学,那他们在一起的情境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加幸福更加美好,也更加纯粹。但过去嘛,回想起来难免千疮百孔,带着点遗憾。 * 吃完江欲准备的“爱心早餐”,她自己开车去学校。 那里并不像一所大学,面积很小,甚至比不上高中。但就像这座城市的缩影,满是古朴与历史悠久的气息,人不算多。 她在找第一间教室的过程中费了番周折,然后她发现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她不懂意大利语。 前几天在这座城市里玩得欢脱,有江欲陪着,她尚没意识到这问题。而到了学校,不得不面对与人交流,她才发现这是个多么恐怖的情况,难怪之前那人用那种语气跟她说,不用担心什么,去听听课就行,估计人家早有所预料,她就是来玩票的。 能听懂什么啊。 但事已至此,她还是硬着头皮进到教室。 没有人在意她,她也很自觉地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不多久,开始上课,她果然什么都听不懂,在约剩二十分钟下课时很不争气地趴到桌面上,睡着了。 …… 感觉到被人给戳了戳,她转醒。 古典气息满满的大教室,又是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的景象,而这种光线总能让她想起许多美好的时刻。 譬如从柔软大床上自然醒来的晌午,譬如在酒店抽烟、对外放空的状态,譬如之前录制那恋综时与江欲坦诚相待后的清晨,譬如今天早上,在佛罗伦萨郊外的别墅,看到他嘴角挑起一点笑容的弧度。 然后她看到一个人,一个很帅很帅、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像混血,中外混血。 她并不吃外国男人的长相,但中外混血的恰恰相反,这是她在见到那人时忽然意识到的一点。就像江欲是她所见男人中最戳她点的,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一位旗鼓相当的。她就呆愣愣看着对方,是她少有的失态表现。 她并不清楚一见钟情的感觉是什么。 就连她那么喜欢江欲,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沦陷。确切来说,两人住同一座小区,就读于同一所高中,处于同一个交际圈,好像早就深谙彼此的存在,只是她忽然将目标瞄向他,他也注意到她,于是就有了第一次对视,就那么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恩怨纠葛中开始了故事。 而看这个人的第一眼,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空白一拍,然后是害怕,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于是就清醒了,从桌子上起来,恢复了既往的清冷,眉微微蹙起,问:“干什么?” 对方有些尴尬。 但不是局促不安,他气质与神态都是非常从容的那一挂。他眉头也轻轻地皱,嘴边又带着好笑的意味,说:“下课了。” “下课了”。 多么亲切的中国话。 “……” 姜荣蕊于是又沉默。 用一种看新奇物种的眼神打量他。 他想了想,又说一遍:“下课了。我会说中国话,但可能不太标准。” 然后就走。 从背影看上去个子很高,肩也宽,像那种以运动为爱好的大男孩。姜荣蕊多看了两秒,收拾东西,出门,开始找餐厅。 来都来了,可能也因为睡过一觉,她觉得自己并没到无法坚持的地步,还能继续听下午的课,于是午饭就在学校里解决。 而餐厅也蛮好找,只要顺着学校里的人流走就可以。她走进去,先观察其他学生的操作,决心一会儿模仿他们的流程。 然后又是那熟悉的声音:“你是刚来到这个学校么?” 她侧头,果然又看到那个人,拖拉着腔调:“嗯——” “我可以教你打饭。”他说。 姜荣蕊有点抵触这样给人小恩小惠的感觉,但看他一眼,他态度非常诚恳及温和。 最主要是,他真挺帅的。她就笑一声,同意,转变了想法,觉得能在格格不入的环境里遇到这么个人也挺方便。 但凡他长得再平平无奇点,她可能都会拒绝,更倾向于独来独往。所以她之后分析了一下,明白,之前那所谓的“一见钟情”,多半是在无所期望的状态里忽然看到一张挺好看的脸,于是本能地发了下懵。 毕竟其实没什么一见钟情,都是一见钟脸,钟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脸。但她不会再对谁有感情,和难得让她不抵触的人做个朋友也挺好,这么一想反而坦然了许多,跟那人一起去取了餐盘。 第67章 无聊 “你叫什么名字?” “陈巡。” “你呢?” “……” 姜荣蕊停住脚步,也停住动作,抬头看他。 她眼光非常异样,比听陈巡说中国话时还异样。他觉得有些好笑,却不明所以,同时递给她一支自助餐选菜用的夹子,问:“你怎么了?” 姜荣蕊摇头。 他竟然不知道她叫什么。 也不是她多自傲或怎样,她觉得他既然会说国语,就不至于对国内的事一概不知,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她跟在陈巡的身边,他在前,她在后,要么就是他在外她在内,看得出他教养很好,下意识替她隔挡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学校地方不大,人也不多,但挤到这一个餐厅里还是挺要命。她认真地选着中意的菜品,而供选择的基本都是些奶油或芝士制品,肉、面包、沙拉……非常典型的西式食物,和这座城市一个道理,让她吃几顿可以,要是顿顿吃早晚会腻死。陈巡忽然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姜荣蕊看他一眼,答:“姜荣蕊。” “姜荣蕊。”他确认一遍。 “嗯。” 然后她和他一同挑完爱吃的东西,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 姜荣蕊还是很讶异,没反应过来,陈巡不知道自己是谁意味着什么。这样一个人对她来说简直不能再新奇。这意味着,他既不知道她在娱乐圈里的那些风生水起,也不知道她正经历着怎样的舆论压力,不知道她的家世背景,也不知道她的人际关系网……统统不知道。 此时此刻,自己在他面前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留学生,还是个很奇怪的、突然出现的留学生,越想就越觉得神奇,都没发觉自己其实已盯了他很久,这又是个极其失态且出格的行为。陈巡已经吃了几口,抬眼看她,有些好笑:“你在看什么?” 姜荣蕊于是收回目光,摇头,低头吃饭,也没有解释。 安静地吃了一阵,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姜荣蕊只说自己是挂名在这里读书的,临毕业几个月来听一下课,结果发现自己不会意大利语。 听到这儿,陈巡没忍住,笑一声。她威胁性地眯了眯眼。然后她知道了他是匈牙利与中国的混血,他妈妈是匈牙利人,他爸爸是中国人。她说:“好巧,我妈妈也是匈牙利混血。” “哦?”陈巡看她一眼,算是找到个非常神奇的共同点。 姜荣蕊也没说自己妈妈是谁。就陈巡这对娱乐八卦的单纯程度,说了他也不知道。 “那你从来都没回过中国么?”她问,“你为什么要在意大利读书?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他非常坦然地耸肩,“我去过欧洲的各个地方,玩到哪儿住到哪儿。人生可能就是这么充满随机性,我莫名其妙地就决定在这里读书,否则我们两个也不会在这里相遇吧。” “嗯——” 最后那句话听起来挺那什么的,但又很明显,他并没有那种意思。 他的人生阅历真是可遇不可求的纯粹,听上去还挺让人羡慕。吃完饭,姜荣蕊和他一起去下午上课的教室,他们在一个班级,课程似乎都一样。而放眼看去,她在这里唯一能够交流的对象就只有他了,她也就认了,和他一起上完课,道别,她开车回家。 关于晚饭,江欲准备烤牛腿。 这是个很大的工程,他直接在院中操作。 换了身衣服,姜荣蕊兴冲冲地过去旁观,从他身后环抱住他,将面庞贴上他后背:“你就不问问我在学校里发生的事么?” “我是你爸?”他细细琢磨着手头上那瓶红酒,但还是说,“你说说。” “……” 她整理好思路,先问:“你就没发现,我来意大利读书的一个特别致命的问题?” “……” 沉默。 沉默后,江欲笑出声。 姜荣蕊就知道,他肯定早料到这码事了,从他身上起来,并给他一拳:“好笑?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我不懂意大利语你就不会提醒我一声?要是我们两个一起去学校也好啊!所以老天报复你,让我今天在学校里遇到了一个帅哥。” “哦……什么帅哥?” “你会吃醋吧?” 她绕到江欲身前,很认真地观察他双眼。 他却是相当平静,眼中无波无澜,一如既往。那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还带着几分臭屁。她开始给他讲她的校园经历:“讲实话,我上午的那节课根本就没听懂,到后面忍不住睡着了。到中午,教室里的人都走了,只有那一个人把我给叫醒,我看到他时还愣了愣,他跟那些老外完全不一样。他也是匈牙利和中国的混血,和我妈一样,你说匈牙利和中国的混血是不是就会很好看?” 她挑挑眉,而江欲没应答,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红酒上。 她收了玩性,他才问:“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悻悻然,并去摆弄一旁桌上的生牛腿,“就是跟你讲一下。我在学校里根本就没人说得上话,只遇上这么一个会讲国语的,但可惜是个男的,还有点帅,就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还有一点非常神奇,就是他不知道我是谁。” 她又看江欲一眼,但他依然没反应。 “你要是不愿听我就不提了。” 回过头,江欲手忽然捏住她后颈,她没防备,还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他说:“你自己看着办就可以,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好吗?” “……嚯。” “你好臭屁啊。”她忍不住感叹出来,绕着他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之后帮他打下手。 到天色将晚时,天空是非常清亮的白与浅黄色,下面却压着大片大片厚重的深蓝色云层,明暗交集,却如此真实又宁静,又是油画般相当唯美的一幕。 而周遭山野幽远,炭火在眼前噼啪作响地燃烧,火苗跳跃,牛腿经红酒腌制后被灼烧出极其诱人的香味,基本快完成了。姜荣蕊又开始胡思乱想:“我去上学的话,你自己待在这里会不会孤独?在这座城市待着是不是也挺无聊的?或许我不应该读书,反正我也读不懂,我们应该去环游欧洲。” “那就多半会被人给拍到。”江欲难得予以她一个非常亲昵且宠溺的举动,揉揉她脑袋,姜荣蕊顺杆子就往上爬:“或者你明天可以送我去学校,我明天只有下午那一节课。不过你要是好声好气地求求我,我就不去了,在家里陪你。” 她说完就笑,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靠上江欲的肩膀。但江欲接下来的话又暴露他本性:“没那个门。” “……跟你开玩笑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 次日只有下午的课,姜荣蕊睡了个懒觉,然后看了会儿江欲用电脑办公,看来看去,似乎是在给他爸做事,他之前在北城待时应该也在弄这些东西,毕竟以后要继承家业么。但她只觉得很无聊,非常无聊,中午和他一起做饭,下午就自己开车去上学。 她和陈巡在一个班级,而这学校没大到可以自由选课、流动上课的地步,一个班级的课程就是一样的,他们也就又一次见面。 她上次压根没注意到他,这会儿她学聪明了,直接从后门进教室,结果第一眼就看到他坐在倒数第二排位置。 他正在跟他身边的人说话,另一侧是空的。他目光恰好向着后门方向,也就忽然注意到她进来,并与她对视。 他非常自然地笑了下,她也笑一下,在后面徘徊一阵,最后坐到他侧后方。 上课的过程依旧非常无聊,她在本子上画小涂鸦,打瞌睡。 走的时候和陈巡说了几句话,而后回家和江欲一起做晚饭,问他下午都做了什么。她说:“我都开始有些厌倦这里的生活了。” 很没心没肺,但是实话。在这里没有社交圈,也没有社交活动,和一开始的设想慢慢就变得违和。 江欲说:“你真是一点都闲不住。” 姜荣蕊幽幽地叹了口气。 “难道你喜欢在山里养老吗?” 她感觉出江欲不愿意回去,但肯定是因为她而不愿意回去。 在这里,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路人,可以自由地牵手在街头上散步,可以坦然地在餐厅里面对面吃饭,但回国就不一样了。他们俩谁也不希望私生活再被暴露到公众面前,再看到那些难听刺耳的评论,变成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于是转变想法:“好吧,我姑且再忍一段时间,要是忍无可忍,我非要去环游欧洲不可。” 江欲说:“快到周末了,你可能只是单纯对学校过敏。” “……或许吧。” 这个周的最后一个上学日,姜荣蕊先到的教室,陈巡坐在她后面。 本以为像平常一样,两人打个招呼,道个别就再没有交集,但那节课的后半部分,老师让所有学生两两分组、演绎课本里的一个戏剧片段还是什么,班级里的人就两两聚在一起,“叽里呱啦”地讨论开。 她慢腾腾转过身,陈巡的身边恰好没有人,但她完全不懂课堂的内容,更没有课本,皱了皱眉,陈巡手里转着pad的笔,开始和她聊天:“你周末都干了什么?” 她眉皱得更深,摇了摇头。 “噢……你不会才来佛罗伦萨几天吧。” “……” 她缓缓点头。 “没有朋友?” 有个男朋友。 但她不好意思说。 因为真的很奇怪。 她又缓缓摇头,改问他:“那你呢?你周末都会干什么?” “会运动。写作业。”他想了一会儿,笑了。 听到“作业”,姜荣蕊也笑。 像小学生。 她已经八百辈子没写过作业了。 “你喜欢什么运动?”她继续问。 就这么和陈巡展开了小学生对话。其他人都全情投入在浪漫而磅礴的艺术作品里,他俩却像是小学英语课本里的小人,展开交流:“你喜欢什么运动?”“我喜欢去北欧滑雪,平时在这里玩滑板比较多。那你呢?”“哦,运动的话……我只是单纯跑跑步。”“哦,跑步?我有晨跑的习惯,有时候晨跑有时候练滑板,有时间要不要一起晨跑?”“Emm……”“不愿意也没关系。那你对滑板有没有兴趣?” 姜荣蕊又是一阵“Emm……” 感觉在欧洲自由长大的男孩就是不一样,答:“我没有试过。” “那你有没有兴趣试一下?真的很好玩。”说到喜欢的东西,就让人感觉很认真,他说,“学校里有很多爱玩滑板的人,我们有一个社团,在中文里是这个词吧?” 他笑一下,姜荣蕊托着脸想了会儿。 “或许吧?” 第68章 滑板 “你有没有Instagram?” 陈巡亮出自己的手机给姜荣蕊看,上面是他Instagram的主页。姜荣蕊只扫过去一眼,依旧能看出他生活的内容真丰富多彩。但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她就注定回答不了,说:“没有。” 总不能给陈巡看自己满是娱乐圈内容的ins,那样他就什么都知道了,鬼晓得他会是什么看法,而她只是很自私地想在这里拥有个朋友。他问:“那你平时都用什么社交软件?” “……微信吧。” “微信?” 姜荣蕊点一下头:“WeChat.” “那我下载一个好了。” 他说完就真这么去做,当着她面安装上那个绿色软件,然后开始研究注册的事。 姜荣蕊静静地看,直到他说:“好了。”她教他怎么加好友,让他扫过自己的二维码,看到他头像是个单板滑雪的照片,被拍得非常有艺术感。要不是他刚说过他兴趣,她根本猜不到那个全副武装的人会是他,很潇洒。他昵称就是板板正正的两个字——【陈巡】,她笑一声,通过他好友申请。 “好玩吗?这样就可以给我发消息了。”她说。 陈巡点一下头。 接着他开始研究微信的各个界面、功能,她托着脸:“难道你父亲从来不用微信?如果你以后再认识中国人,你就可以加他们的微信。” 他笑:“我爸爸有用社交软件和在中国的亲人视频通话过,但我没有下载。” 姜荣蕊“唔”一声。 这时,教室里的讨论结束,姜荣蕊转回身。 老师到讲台上说了些话,意味这节课就要结束。她在倒数第二排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屏幕上方忽然蹦出提示框,显示她在微信上收到了4条消息,来自陈巡。 她笑一下,点开,发现他发的内容是关于学校滑板社团的,有宣传海报,还有活动视频。他已经很悉心地将海报上的意大利文翻译为中文,他大概不知道微信其实自带翻译功能。他还发来一段话:【我们在Facebook和Whatsapp上都有讨论组,但你应该没有这两个软件。如果你想和我们一起玩,我负责介绍就好。你要想先体验一下也可以,我们在学校有专门的活动室,我在里面有好几块滑板。】她细细地浏览过这些文字,看完,下课铃响了。 她暂且放下手机,收拾东西,和陈巡一起出教室。她回答他在微信上的那些话:“行呀。” 他问:“你明后两天有时间吗?” 她不假思索地摇头,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周末不可以,我参加社团活动只能在上学日。” 虽然挺喜欢和他相处,但依旧将界限划分得十分清晰。 陈巡也很尊重她意见,只是有一些遗憾:“那就下个周再见。我们周末经常会搞一些活动,所有人都聚在一块玩,如果你以后也有机会参加一下就好了,氛围很好的。” “也许以后会有机会的。” 姜荣蕊与他挥手告别。 那个周末,江欲应该是听进她开始厌倦“隐世”生活、想出去玩玩的话,带她去了据说是佛罗伦萨最美的酒店——Villa Cora,换了个居住环境。 虽然这座酒店也坐落在郊外,但那里的人气儿和氛围当真比他们在山野的那座别墅好多了,装潢华丽典雅又不失细节,江欲让她多带了好几条好看的裙子,给她拍照,那里还有非常高档的泳池和香槟酒吧,他们就一起游泳和喝酒。看姜荣蕊面部表情明显生动起来,他问:“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旅游的感觉了。” 姜荣蕊笑一声。 周末的第二天,他们重点逛了那座酒店的玫瑰花园,那里还有个很美的故事。 据说,这座宅邸的第二任主人是拿破仑三世,而他的皇后Eugenia非常钟爱于各种玫瑰花,拿破仑三世因此为她在这座花园里种下一百多种玫瑰。如今走在花园的小道,就是被群花簇拥,景致典雅美丽又不过于浮夸。毫不夸张地讲,这大概是姜荣蕊见过的最美的花园之一。 她还拍了很多张照片发给周照宜,觉得她看后肯定也会为之而疯狂,头脑一热,说不定就把港城的院子给改成一模一样的。 她把最后这想法跟江欲说,江欲问:“为什么不改我们的院子?” 姜荣蕊看着他。 他手抄在兜里,闲散,又好笑:“我们不是有个现成的院子。” 姜荣蕊恍然大悟,又一本正经地跟他开玩笑:“难道你会亲手为我种100多种玫瑰花吗?” “那你发照片给伯母,是想让她亲手在院子里种那么多玫瑰吗?”他也不上当,头脑清醒得很,遇到坑并不往里跳,“拿破仑三世他是亲手种的吗?我发现你这个大学,好像是越读越傻了。” 姜荣蕊也不辩驳,“噗”地一声笑喷。 但她就是觉得好玩,要和江欲嘴硬,要和他杠到底,嘟嘟囔囔说:“那说不定人家就是亲手种的呢?说不定人家就是那么宠爱自己的老婆。” 江欲跟着她继续笑。 两人周末在外面住,期间顺便请保姆收拾别墅的卫生。因为这酒店的饭特别对姜荣蕊胃口,她吃得开心,江欲跟她说了他计划,以后的每个周,在她上学期间,他会请靠谱的厨师上门来做一顿大餐,而到了周末,就带她来类似这样的酒店住一住。 至于环游欧洲,待事情都澄清了,他们可以大大方方地到处去玩。 姜荣蕊都听得很满意。 尤其是最后那句,“待事情都澄清了”。原来他还是挺清楚有这么个任务的,那她等着。 “哦对了,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她忽然想起来,“我想加入学校的滑板社团。” 反应了下,江欲点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那样的话就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了吧?”她想了想,想到陈巡发给自己的宣传海报及活动视频,又轻轻叹一口气,“但也不一定,大概率谈不上认识,我又不懂意大利语,讲英语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和我交流呢,但至少有了点事做,学滑板可能还挺有意思的。” * 新的一周,姜荣蕊去学校,下午的课上完,才三点,她按照约定与陈巡一起去试滑板,跟他往学校后面走,到他所谓的活动室。 事实上,这么小的校园哪有什么像样的社团活动室,那里说是个大仓库更为贴切,并被他们这一滑板组织给“征用”。里面的墙上有很多个性涂鸦,而墙边、柜上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滑板,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空气中飘舞着细微尘埃。里面已经有三四名学生,陈巡进去后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同时简单地向他们介绍姜荣蕊,接着就开始给她挑滑板。 他说:“我们还是周末的活动比较正式,我问过我父亲了,那种活动应该被称为‘团建’?反正我们平常在学校就是简单地玩一玩,很随便。” 姜荣蕊仔细打量他给自己挑选的滑板,点头:“这样也挺好的。” 她今天特意穿得很运动风,没有穿裙子。陈巡问她:“这几块板子你喜欢哪个?都很适合新手。” 她指了个最喜欢的,就这么定下来。 两人出“活动室”,他们社团在学校有一片默认玩滑板的场地,平坦而空旷,且没有其他人打扰。刚才在活动室拿板子的人已经走过来几个,开始玩。姜荣蕊刚到,就看见一个小哥在表演翻板,虽然发出的噪音很大,但真的很帅。 她甚至拿着板子傻笑起来,轻轻说:“我不会有一天也能做这样的动作吧。” 陈巡带她来到一边缘地带,从最基础的要领开始教,非常有耐心。他拦住她就要上板的动作,教她先怎样分清自己的主力脚是哪只,再教她规范的上板方法……这东西弄不好就会摔倒,摔多了估计就不想玩了。姜荣蕊学得很认真。 不多久,她在这边兀自琢磨,那边有个估摸是滑累了的小哥过来旁观,坐在一旁的台子上喝水。 陈巡过去跟他说几句话,姜荣蕊用一只脚扑腾着,恰好从两人面前经过。那小哥看着她,忽然站起来,很激动地一通“叽哩哇啦”,声量非常之大,以致姜荣蕊被吓得差些摔倒。 她踉跄几步,陈巡就要上前去扶她,但她很争气地自个儿站稳了。 她板子都顾不得追回,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问:“那人刚才在喊什么?” 陈巡看了她一会儿,好笑,又扭头和那人说了几句话,稳住他,再来向她解释:“他说你是名电影演员。” “……” 姜荣蕊脸立即就僵了。 有点尴尬,却发现陈巡的神情也是茫然又好笑,好像听到什么极其新奇的事,她立即回神,轻轻跟他说:“他大概是误会了。” 陈巡点一下头。 她于是明白什么,去追滑板。 她之前那部电影虽然在国外同步上映,但没火到人人皆知的程度,她那角色也只是其中一条故事线里的其中一人物,她来意大利后也挺低调。 她又单脚扑腾,踩着板子若无其事地回到陈巡身边,在几分钟后似是不经意问:“你平常看不看电影?” “不怎么看,”他回答,“都是陪家人看。” “那你和家人都一起看什么?” 他想了想,笑了:“看漫威。” 姜荣蕊也笑了。 “那你也会觉得我像个电影演员吗?”她抬起头,看他,做最后一步试探。看来他是真什么都不知道,打量她片刻,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你非常有这个潜质。” 姜荣蕊笑得更大声。 他继续教她滑板的技巧,到后面开始喝水,看起来有点累,姜荣蕊也知道这工作费神,让他去和其他人一起玩,她自己练习。 放眼看去,另一边都是大神,滑板玩超六。他嘱咐她几句,就过去,五点时两人和其他人一起往校门口走,这天的活动就算是结束。姜荣蕊与他告别时跟他说:“我明天继续来练习。” 开车回家,吃晚饭,她没吝啬把滑板的经历跟江欲说。 但她当然不会突出陈巡在其中的作用,主要跟他讲了那里有多少人、他们玩滑板有多么厉害,课余时间参加这样的活动真挺有意思的。 她说这些话时都容光焕发。 江欲就静静地听。 姜荣蕊说完所有,托着脸,看他,感觉他状态并不怎么样,虽然他面容平静。 他肯定也对眼下的生活越来越感到不快,她这么想,哪怕他已经想了挺多办法来有所缓解。但像他这样能做大事的人,总能比她更加克制且理智,不该四处招摇就不招摇,都忍着,否决她那些去旅游的想法。 她忽然冒出个鬼主意,眨眨眼:“或许,你想不想学滑板?” 江欲笑了。 他自己笑完,恢复平静,又问她:“你觉得这玩笑好笑吗?” “……” “嘁。” * 之后但凡下午有课,下了课,姜荣蕊都会跟陈巡去玩滑板。她慢慢在社团中认识了两三个朋友,彼此之间用英语进行简单交流,但她跟他们肯定不会像跟陈巡那么熟。 尚不能做出翻板那样很帅的动作,倒是可以滑得很顺了,可以过一些障碍。达到这一程度的代价就是摔过几次跤,所幸都没什么大碍,最严重的一次只是在腿部和掌心蹭破点皮而已,贴上创可贴就好。 通过陈巡在中间发挥作用,社团里的人都知道她来历,偶尔看她滑,时不时还会用英语给她加油。总之她和这些人玩得蛮开心。 五月底,她征询过江欲意见,参加了一次社团的周末活动。 果然所有人都到齐,一起去郊外,他们在那里租了幢别墅轰趴,在院子里玩滑板、烤肉、喝酒,还留下一张非常完美的合照。 吃烤肉时,姜荣蕊算是非常坚决地守住了自己底线,自始至终没碰一滴酒,无论那些人怎么劝。 陈巡以为她是因为开车而顾忌,说他可以送她回去,但姜荣蕊还是谢绝,他就跟那些人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不再劝她。 她好奇,问:“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笑着说:“我跟他们说你对酒精过敏。” 姜荣蕊举着手里的橙汁,忍不住,仰起头笑,并用另一只手给他竖了个拇指。 那些人大部分都要在这座别墅中留宿,她执意要走。 她没要陈巡送,但陈巡开着他自己的车,在她的车前方行驶,给她开道,一直将她送到市中心。 来到一红灯前,停下,他在前面闪了闪车灯,算和她道别。他大概以为她也住市中心,于是不再进一步涉及她隐私,就送她到这里,姜荣蕊笑笑,也闪了闪车灯,作为回应,看红灯变绿灯,目送他的车在下一个路口转弯,而她接着往另一个方向的郊外开去。 从来都没这么晚回家,郊外的道路当真在夜色中有一点吓人。 她总觉得后面有一辆车在跟着自己,但又一直从后视镜中看不到,于是归结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同时对陈巡之前的良苦用心多几分感谢。她临时减速,用手机给江欲拨电话,挂着免提,告诉他自己在回去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于是没再那么怕。 之后顺利到家,她在微信上回复陈巡【你回家了吗】的关心,洗漱,躺床上和江欲分享今天团建的经历,入睡。 …… 她就要在六月毕业了。 毕业意味着分别。 如果没认识陈巡,或者没加入这个社团,姜荣蕊大概对这个分别没任何感想,甚至有种“苦难终于到头,还是回家待着更为舒爽”的摆脱感。 但正因为认识了这些人,就有点淡淡的不舍。 毕业典礼前,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其他人都在因终于达到毕业条件而长舒口气,只有姜荣蕊这位摸鱼毕业的没那种感觉,兀自淡淡地怅惘。 傍晚,没再有滑板活动,陈巡邀请她去学校后面走一走,她同意了。 陈巡表明意图,想邀请她在毕业舞会上做自己的舞伴。 “……” 两人沿校园里的一条河慢慢地走,姜荣蕊停下脚步,讳莫如深地看着他,依旧是当初第一眼所见到的那张脸。 天时,地利,人和,反正那一幕对她来说仍有着不浅印象。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不准备参加毕业舞会了。” “……噢。” 看着那双很深的眼,她从中捕捉到一点怅然若失。 其实,陈巡是否对自己有一些好感?很显而易见的有吧。 那他对自己这一系列特别有分寸、有底线,甚至又有点奇怪的态度和举止又是怎么看待的?很别扭吧。明白自己对他并没有那种想法吧。但在他眼里,两人明明是可以的,所以大概总有些摸不着头脑吧。她鼓鼓嘴,对此也无话可说,实在没勇气告诉他所有真相,而陈巡也总是很尊重她各种决定,没多久,提议:“我能给你照几张相吗?在这条河边。” “其实我也会一些摄影。”他笑着说。 姜荣蕊顺他目光向旁侧看,校园里的这条小河安静地蜿蜒,夕阳的几缕金色落其上,水面在波光粼粼地闪烁,不远处还停放着几只破旧木船。 她看他一眼,他还挺乐观,好像为想出弥补她缺席毕业舞会遗憾的方法而几分开怀。尽管她应该拒绝的,但最后一次了,她还是同意,点了头,说“ok”。 于是她迎着夕阳,坐在河边,陈巡找各种角度给她拍照。 他今天带了一只小型相机,是用来跟同学们合照的。 微风吹拂,白色碎花裙的裙摆也随之而飘荡。 足拍了有二十分钟,陈巡说他几乎每一张都满意,再拍下去怕最后选不完照片。 姜荣蕊从河边起身,看过他向自己展示的几张相片,也是他最为满意的几张,她同样觉得很棒,无论是构图还是光影,还是画面里的那个她,有种与世隔绝顾影自怜的清冷感,他说:“之后我用Photoshop处理完发给你。” 姜荣蕊点头,觉得这也算是她离开这里后一份不错的纪念。 之后她和陈巡沿这条河走了会儿,说几句话,离开学校。 找到自己车时,她却发现江欲正站在车边上等她。 她吓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他正在那儿抽烟,好像很闲散的样子,看她这样的反应,笑着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荣蕊愣了愣,也笑:“你是飞过来的吗?” 因为他们两个只有这一辆车,据她所知。而从郊外别墅到这里的路途不近。 江欲没回答,招了招手,让她到他跟前来。他从她包里摸出车钥匙,解锁,上驾驶位:“回家再说。” 第69章 死灰 姜荣蕊也上车,将安全带系好。 江欲的意思是有什么事要同她讲,还这样专门跑到这里来。 其实她已经猜到一种可能,就是他看到陈巡给自己拍照了。 这样的行为确实出格,但她就要毕业,所以她觉得在回到别墅后这场风暴是可以平息的。她没说什么,看着车窗外风景,过了半晌,低头玩一会儿自己手指,打破安静的气氛:“你到底怎么过来的?” 江欲没回答她问题。 “……” 她歪了歪头,不甘心地继续问:“你过来多长时间了?” 声音也随之沉下去一些,渐没了耐心与他一步步试探,直接来到这样一问题。但江欲依旧不说话。 “……你这样到底有没有意思啊,江欲?” 她嗤笑一声,闭目养神,干脆也不再说什么。 …… 不多久,回到两人坐落于郊外的别墅,车停下。 姜荣蕊做好和江欲激烈battle的准备,睁开眼,却在宁静的院子中看见另一番景象。在江欲已然给她栽培出的玫瑰花园里,在这油画般的田园风光里,赫然停着一辆很高很拉风的黑色越野车,车边站着两名体型相当彪悍的外国人。于是同江欲之间的事暂时被抛到脑后,她直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问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被抄家了?” 江欲径直下车,她慢腾腾跟着下去,然后被江欲拉住手腕,往屋里走。 她忍不住频频地回头看那两名外国男人,却并没从他们眼中寻找出敌意。他们看江欲及看她的眼神都蛮平常的。她烦躁地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随后跟他进屋子,一眼看过去,感觉有什么地方变了,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变了。 随后跟江欲进卧室,她才算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江欲的东西都已经没了。 她本能地心慌,同时一股火气往上窜。她的毕业典礼在明天,应该后天才离开意大利,江欲松了她手腕,她反而紧紧地拽住他的,并逼近他、质问他:“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从在学校里遇到到现在,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说,现在这是什么意思?要直接收拾东西走人是吗?你在向我表达什么?” 她别过脸,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这就是你处理这个问题的方式?” 片刻的沉默,江欲要拿下她手,但她紧接着攥住他衣领,不许他离开:“是因为陈巡吧?是因为你在学校看见他给我拍照了吧?是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我和他走得太近了吧?” “扪心自问,我今天同意他给我拍照确实有一些出格,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但在之前的三个月里,我和他的相处模式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这样的话很难听,对吧?但我在学校里,我在这个地方这么无聊,只认识这么一个会讲中文的人,如果他是个女的我肯定会比你更高兴!你相不相信?但事已至此,我又能说什么?这么长时间,我只参加过一次社团活动,时间都那么晚了也坚持一个人开车回来,我就是不想让你误会什么不是吗?” 她说得累了,眼里的神采也渐渐暗了。 江欲再一次握住她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拿下,倒也算平静:“但你所认为的我现在的心情,和我实际的心情大概不是很一样,姜荣蕊。” 姜荣蕊皱着眉,看他。 他眼里是比她更加灰暗更加压抑的冷漠决绝。 这样一股情绪,似乎很早就能从他的身上看出端倪,她表情仍旧是困惑和不满。困惑于他的想法,不满于他的态度及处理事情的方式。他声音也很沉,慢慢地跟她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在预定周末的酒店,在想着怎么将你来这里后的无聊情绪减弱些,你却在对着那个叫‘陈巡’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由衷地笑。” “当我在想怎么给你在这座院子里种一模一样的玫瑰花,你实际却没怎么看过几眼,满脑子都是滑板的事,而你是怎么学滑板的?是那个人守在你身边教,和你有说有笑,看你受伤了就自责地亲手给你贴上创可贴。周照宜没少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在这边的情况,我就像你的保姆,事无巨细地跟她说,而你的生活还有多少是和我沾边的?” “你现在在外界又是什么样的名声?你甚至不敢把那些事告诉陈巡,是怕他知道你有过一个男朋友,怕他知道你和某位影帝暧昧不清过,还是怕他看到有那么多人在骂你?而我竟然还没忘了要把那些负面舆论给消除掉。我喜欢那么多人议论我?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曝光在公众视野?我为什么要来意大利,姜荣蕊,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本可以不陪你这么无聊的。” 他从旁边拿过一摞纸,给她看。 【DNA检验意见书】几个字最先进入姜荣蕊眼中。她心一顿,江欲却在她面前将它给撕掉,揉皱,再扔掉,如弃敝履。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撕碎,随后是怒火彻底被点燃,整个人都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开始往江欲身上砸拳头,一下一下地砸。而江欲现在看她的眼神没任何内容,更不会觉得被她打得有多疼:“懂了吗?我要回北城。” “或许无论你对那个人笑多少次,你都觉得没什么所谓,我也很少看你这么发自内心地笑过,但这三个月以来,我几乎每天都在加深做今天这件事的想法,我最后看着那个人给你拍照,我可以在离开意大利之际当场叫你的名字,让他明白你其实有男朋友,但那又有什么意义?你或许能在这里多留些时间,也别告诉我你之后会怎么选,行不行?” 他不关心了。 “……” 姜荣蕊紧紧地握着双拳,唇角下撇。 从开始到现在,她和陈巡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江欲都知道。她想到这个就起鸡皮疙瘩。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总不可能一直都跟踪自己。而“跟踪”这个词一在她脑海冒出,她立即想到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两名外国男人,以及那辆黑色越野车。 她想起,她去参加社团团建的那天,于深夜回家,开车行驶在郊外的路段,就隐隐感觉有一辆车在后方跟着自己,所以会不会是他们,或类似他们这样的人,是江欲也给她请了保镖。 对,保镖。 她才觉得,江欲这样的人和自己一起出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住在这人烟稀少的荒野,怎么能心安,这些人一定一直都在默默地暗中护着他,顺带护着她,于是她什么事都能被江欲给知道…… 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是更有些生气,还是更心如死灰。 但在江欲要离开的那一刻,就像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撕毁亲子鉴定的结果,她又是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反应。 是剧烈收缩的疼,她不能和他分开。 她对陈巡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喜欢吗?或许只是好感。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所以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他自己是有男朋友的?知道是错的,并隐隐有某种预感,但就是要这么做,人有时候就是会犯贱,这样的行为就像那些常被女人们所唾骂的抵挡不住新鲜感的臭男人。 她可以反思,可以检讨,但她讨厌死了江欲这样处理问题的方式。她想挽留他,但又恨他。 她看着他真地离开,并重重关上卧室的门,两人就这么以这样的方式被分隔开。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握住门把手,但还是没有将它给按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没办法留住江欲的,她不想死乞白赖地和他死缠烂打,于是退几步,面朝卧室的阳台席地而坐,抱着腿,背靠着床边儿,觉得很烦躁也十分头疼。 看外面天色渐渐地暗了。 寂静的旷野,廖无人烟,连一星半点儿的灯火都没有。 屋内也没亮灯,夜空在这时反而变成唯一的光源。姜荣蕊就被这样一片黑暗给包围。她放空许久,最终做下一个决定,给陈巡编辑消息。 ——【嗨!照片不用再发给我啦!这是我的ins,其实我有ins,如果你看后应该会明白很多……抱歉。】随后点头像,点开右上角那三个点,点击最下面的红字:【删除】,再一次选择【删除】。 截图,发江欲。 之后他怎么选择,她也不强求了。 或许他真的不会再关心。 但她不信,她不信两人真就再没有任何瓜葛,就这样再也不相互原谅,陌路到死。 说白了,就是依然做不到彻底放下。经历了那么多事,那么长时间,她爱他,但也恨他,讨厌他,非常,非常非常。 …… 她将头埋在双膝上,假寐,觉得这一晚大概就会这么颓废地熬过。她明天也不准备参加毕业典礼了,等之后找姜腾联系学校,把毕业证书寄给自己好了。她准备明天订机票回港城。 昏昏沉沉中,她始终没有睡着,忽然听卧室外传来一声响。 “……” 就像谁不小心撞上了柜门,她心脏停跳一拍,抬起头,懵了大概有两秒。 鼓起勇气,不声不响地走到卧室门前,将那扇本就被江欲给关上的门反锁。 然后回原位,实在忍不住,不得不给他发消息:【你真的走了么?】这样的环境下,有些事实在容不得细想,她开始一遍一遍地给江欲打电话。 因为那一声响动实在太鲜明,她不可能听错,她这才开始后怕。一个人,在异国的郊外,四下都一片漆黑,这会儿就更不敢打开屋内的灯,最重要的大概是,她刚刚和江欲吵过一架,心情彻彻底底地低落谷底,经不起折腾,于是越来越烦躁,但只能坐在那儿,将手机音量调最低,一遍又一遍地拨着那个不被接起的电话。 大概有几十通吧,数不清。 间隙中又给他发一条消息:【我觉得房子里有个人。】她重新埋下头,终于在各种事端后冒出自暴自弃的想法,但又欲哭无泪,回到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慢慢变半睡半醒。 …… 在机场,在飞机就快要起飞时。 江欲看着手里的手机,电量就快要耗光。 界面上方,提示他有未接来电,而下方是与姜荣蕊的聊天界面。两小时前,她给他发来与陈巡的最后一句话、并将他微信好友给删除的截图;半小时前,她告诉他:【我觉得房子里有个人。】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他用了半小时思考,她是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发这句话的。 是明白他去意已决,便以自身做威胁,想出这么一损招,使出她历来的小聪明,然后在家里洋洋自得地等着他中招,待他回去后,大声地告诉他:哈哈,老娘就知道你会回来! 还是真在觉得害怕却拨不通他电话,于是没什么办法。 闭了闭眼,提示登机的广播响起。 最后他还是起身,选择回去。 那一刻是怎么想的,仍旧不知道。两名保镖于是也取消行程,一人驾驶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一人坐后座,重新驶上那条通往郊外的路。 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远远就看见一片鲜明的光亮。 又像是火舌,在夜色下隐隐地跃动。江欲靠在副驾驶位上,微微地眯起眼,看,随后身子渐渐地直了,忍不住用英文与身旁的保镖交流几句。对方神情并不放松,也认为是起了火,并且确实就在他和姜荣蕊那所住宅的位置。他于是彻底清醒,开始给姜荣蕊回拨电话。 一通,两通。 她都没有接。 心随着那一个又一个不被接听的电话而悬起,大概也是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不能离开姜荣蕊的。心在那一刻开始狂跳,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她出什么意外他会怎么样。 他能离开她的前提只有一个,就是她很安全又很开心地生活着。哪怕那样的开心和他没什么关心,反正关心她的人挺多,譬如周照宜,譬如范港龙,譬如假惺惺的廖景凡,譬如陈巡。 …… 终于到院子前,保镖也只敢将车停在院子外。 因为眼前的别墅几乎有三分之一在熊熊燃烧,伴随着隐隐的劈啪作响。这座房屋是木质结构。江欲要下车,但被身边人给拦住,他与其对视,不自觉流露出敌意,那人很严肃地提醒他几句话。但他执意要下车,这时手机不断传出的、无人接听的提示音终于戛然而止,他于是停了动作,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是【00:01】的通话开始的计时。 “喂?” 他克制着,尽量冷静地对电话说。 尽管如此,声音还是不自觉透出几分颤抖。 那边的姜荣蕊迷迷糊糊地应:“……喂?” “你在干什么?你在哪儿?” “不小心睡着了……” 姜荣蕊大概以为自己在做梦。 江欲重复了一遍这问题,她才有所反应:“我还在家里,怎么了?” “到阳台来。”江欲下车,驾驶位上的人已经打完火警电话,两名保镖一同陪他靠近那别墅。 这火似乎是从房子的大门及另一面烧起来的,姜荣蕊应该还在二楼的主卧,且对一切都浑然不知,他告诉她:“快点到阳台来,到阳台就能看到我。” “……哈?” “屋子着火了。” “……” 一句话,姜荣蕊清醒一些。 “快点到阳台来,到阳台就能看到我”,“屋子着火了”……她不断想着,这两句话究竟是不是自己因为在做梦才听到的,并听话地往阳台走,又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梦游,随后她果真看到江欲,再向外探身,呼吸到外界空气,看到从房子另一边窜起的火苗,倒吸口气,于是一切感觉都彻底真实了。 “来,跳下来。”江欲在下面说。 她沉默,看着他。 然后开始翻越栏杆。 与此同时,江欲身旁的一名保镖代替他位置,示意由自己来完成这任务。 他一条胳膊看上去有姜荣蕊三条大腿那么粗,且都是紧绷的肌肉,就是她有点嫌弃的那种练得太过的身材。 这房子的二楼还挺高的,免连累江欲受伤,姜荣蕊对由另一人来接自己没什么意见,更少了很多顾虑,纵身一跃,果然被对方给结结实实地接住。与此同时,山野里炸响起一阵短促而震天响的“砰砰砰砰”声。 她双脚落地,接她的人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而他一旁的江欲退后几步。 另一名保镖反应很快地挡到江欲身前,并飞速拔枪,冲某方向猛烈回击。又是一阵密集而巨大的响声。 姜荣蕊脑袋一片空白,甚至失声,后退几步,忽然看到江欲要跪倒。 她迅速跑到他身前,几乎使劲浑身的力气抱住他、架着他,不让他倒下去,同时感觉到粘稠的液体渗透彼此的衣衫,并闻到浓重的血腥气。而她还是无法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忍不住哭了,一遍一遍地喊他的名字,但声音被不断趋近的消防车警铃所掩盖。笨重的车子勉勉强强地行驶过郊外的道路,向这里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越来越亮,但她的眼前只一片模糊。 …… 一个如此让人讨厌又难挨的漫长的夜晚。 * 后面的事姜荣蕊也不清楚了。 她又和江欲分开。 整整一晚上,她都没有睡觉,和两名保镖被带去警局,做完了所有陈述。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想问无数个为什么,但来不及想,已经没任何精神。在语言不通的环境里,她拜托两名保镖帮忙打听江欲所在的医院,随后和他们一起抵达,可最后只有她一个人被放行到急诊室外的走廊上,她看见了梁艺星和江振国。 不知该如何启齿。 梁艺星几步走上来,用包狠狠地往她身上砸。 生疼。她差点没站稳,但统统都受着。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低着头,又像被一盆冷水给从头浇到尾。 仍旧什么都没有说,梁艺星发泄够了,冷着脸站得离她远了些,她退后几步,靠着墙而立,看着眼前那一间充满未知又如此冰冷的急救病房。 之后有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她起身,但梁艺星和江振国先过去了,与之交流几句,医生离开,他们也离开。 她于是又蹲下,一条空荡荡的走廊恢复寂静。 她与江欲如此近,却仍旧被分隔得如此彻底,又如此远。 大概在傍晚,医生与护士偶尔进进出出。 忽然有医生从病房里冒头,说着她听不懂的意大利语,但这走廊里再没有别人,对方声音很响亮,多半是江欲的情况有所好转了吧? 那一刻,她多庆幸梁艺星和江振国不在。她极度缺乏睡眠,蹲在墙边也不能好好地休息,头疼欲裂,却在看到那名医生后眼里亮起光。 她起身,由于大脑供血不足而双眼昏黑,就要栽倒,但她逼自己稳住,跌跌撞撞地向那名医生而去,虚弱地靠在对面的墙上,硬着头皮用英语和她说话,问她是不是病房里的人醒了,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如果允许的话想和他见一面。 说着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对方似乎听懂,皱着眉,点头,旋身进病房,但没忘随手将门给关上。 那一刻,姜荣蕊面对着那扇门,真恨不得把它给推开,看一看里面情况,哪怕是看江欲一眼也好。她胡思乱想之际,那扇门开一道缝,又是那名医生探出身,却很严肃也很无奈地用英语告诉她,病人表示并不想见她。 “……” 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呵斥,梁艺星将她给推开。 姜荣蕊迫不得已,退后几步,但整个人还是木的。好像只是个木偶人而已,毫无波澜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看梁艺星也是用英语同那名医生交流,很快就顺利与江振国一同做好防护工作、进入病房。关门之前,医生有点同情地看她一眼,她才很迟钝地有了感觉,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光滑而洁白的瓷砖上。 第70章 陈巡 * —陈巡— 那天在网上看到一个问题:该怎么翻译“I will forever remember the romance we never had”这句话。“我会永远记得,那些我们不曾有过的爱恋”,“那些未得之爱,我将永难忘怀”,亦或是,“我不会忘记我们未曾拥有过的浪漫”。 于是我想起一个人。 是我在读大学时候遇见的。说起来好笑,我并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地方上大学,因为我去过欧洲很多城市,亦或是极富时尚艺术气息,几乎每天都有新潮前卫的走秀,各界潮人或大佬云集,光是街头的风景就够我看上一天,且看得眼花缭乱;亦或是处于高纬度地区,常年覆盖着我最喜欢的皑皑白雪,还有庄严而肃穆的高大雪松林,在那样的地方过圣诞节肯定会非常有氛围,到了极光爆发的季节也可以收获惊喜……而我竟然选择了佛罗伦萨,意大利一座只靠步行就能够走完的城市。 但无论在哪里都能够收获非常特别的乐趣,这是我十几年来四处旅行长大所得出的结论。三年里,我在学校的滑板社团玩得很快乐,结交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有清晨出门跑步的习惯,戴着耳机,听喜欢的歌,看朝阳渐渐将这座小城渲染得诗意而浪漫。难得宁静的一段时间后,我以为我的大学生涯大概就这么结束,之后再去哪儿?北欧,冰岛,美国,澳洲?谁知道。 在大学的最后一年,三月的某一天,我们班多了一个人。 那天上午,她从教室前方走进来,四顾着,最后在倒数第一排落座。 没有人在意她,因为她大概只是来随便听听课,或者找一间教室多坐一会儿而已,因为我也这么想。而我比别人多看了她几秒,一是因为她看上去有亚洲人血统,和我一样,我爸爸是中国人,二是她真的很漂亮,是很招摇且抓人眼球的那种漂亮,但她整个人都打扮得非常随性,低调,自然,就有种很特别很有个性的慵懒调调,像木质调香水的那种清冷,明晃晃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暗地里吸引你逐渐靠近。 这些都没什么,我们并不会因此而有什么交集,这是事实。但下课后,几乎所有人都走了,她还趴在桌面上睡着。 出于好意,我应该去提醒。于是我背起包,在经过她时伸出手戳了戳她。 才发现自己好像没这样戳过人。我之前和异性朋友相处时都很开放自然,或许因为眼前的人是亚裔女生,所以我潜意识担心这样的行为会不会有些冒失。 她慢吞吞起来。 那样子很呆萌,像小狗。 本暗自松一口气,她的神色又变了,变成警惕,像在质问我:“干什么?” “……” 那是一张非常明艳的面庞。 我听到中文,下意识用中文回复她:“下课了。” “啪”的一声,在这座意大利小城,两人很神奇地在语言上达成一致。 我离开,在转身后忍不住似笑非笑,去学校的餐厅吃饭,却没想到又和她遇上。 那怎么办,我说我可以教你怎么打饭,从脑海里翻找着一些从我爸那儿听来的、实际却不怎么常用到的中文词语。她有点傲娇的样子,和人相处起来不像大多数西方女生那么夸张,她反应总是慢一拍,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好玩,我就和她一起去选食物、聊天。 当她说到她妈妈也是中国和匈牙利混血,我看了她一眼,有一点惊讶。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啪”地一下对合上,变成我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连线。 很多事情都意外地巧合。 也是在确认了这一巧合后,我觉得无比神奇。 我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或许我对她有一点喜欢。这样的想法一旦开始就收不住了。可她与人相处总很有边界感,有分寸,我又有点怅然,为什么和她遇见是在这临近毕业的三月,而不是在刚来这学校的第一天?我们之间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唯一的相处机会只是在一起上课,坐得很近,但又不会真正坐一起,走的时候可以相互聊几句天罢了。 她有一辆车,我也不知道她住哪儿。她真正的家在中国,她家似乎很有钱,她毫不避讳地向我坦言,她只是挂名在这所学校而已,这会儿也是临毕业才过来的,来拿个毕业证。我笑。 我想说,反正也无所事事,以后有没有打算去北欧玩。因为当我说起我爱好,她眼睛亮亮的,那双漂亮的眸子告诉我她非常感兴趣,她那个样子又像一只被娇养大但非常渴望冒险的布偶猫。但这种事并不能着急,要一步一步来,第一步就是把她给拐进滑板社。她不太容易对人敞开心扉的样子。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还有三个月的相处时间。幸亏不是在毕业典礼上才遇到她,我又改变了主意,这么想。 并且对中国女生来说,关系发展太快大概有些难以接受。于是我先做她的朋友,或者一个大哥哥,虽然我不确定我们的生日究竟谁更大。我下载了WeChat,是个我爸之前有叫我下载、但我嫌麻烦的东西,与中国的远亲沟通通过他视频通话就好了。现在那里面只有姜荣蕊一个好友,加完后,她问:好玩吗?这样就可以给我发消息了。 我点头。 我开始带她玩滑板,增加了彼此每天的相处时间,但她依然表示只能在上学的时候玩,周末就不可以,就像之前很有分寸感地拒绝我晨跑的邀请。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生活,都应该被尊重。之后她参加了一次我们社团的团建,在五月,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她也是。但她还是那么有原则,说不喝酒,真的就一滴不沾,有些人开始觉得她玩不开,而我用她对酒精过敏的话帮她解决掉困境,她知道了,开始笑,每一次成功让她笑也都让我挺开心,这样的心理状态让我显得有一点傻。 时间过得特别快。 临毕业时,我想了很久,想邀请她做我毕业舞会的舞伴。 我想和她表明心迹,但事实往往总让人遗憾。 她说她可能不会参加舞会了。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什么。 其实她并没对我有什么想法,也并没在她的未来做任何与我相关的打算。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克制与分寸感并不是中国女生的矜持与教养,而是真的没认为我们有什么可能。 或许我真的不能够理解,我在那一刻是有些茫然无措的。因为自始至终,我都觉得我们在很多地方非常契合,或许可以在未来一起去北欧滑雪。 而事情往往就是,当我认为这一段故事还有很长时,它突然停止。不会再有任何发展,也不会再有结果。“I will forever remember the romance we never had.”当我已经想象带她去北欧看极光、过一个宁静又特别的圣诞节,甚至想将她介绍给我的家人时,这些幻想中的浪漫其实并不该存在。 我哪里想一直记着它,只是忘不掉而已。那样怅然若失的后劲太大,就那么一直盘绕在我的心里,让我时常感到很空荡,像个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小孩,无言以对,只留下很多张关于她的照片。 * ——【嗨!照片不用再发给我啦!这是我的ins,其实我有ins,如果你看后应该会明白很多……抱歉。】* 在收到这条消息后,我知道自己可能被隐瞒了什么,而一切都比我所想的要复杂许多。 她是位女明星,且是一位在中国赫赫有名的女明星,她的电影其实在意大利上映过,只是我没看过罢了。 只是我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罢了。 而我在得知这些后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依旧难以描述。然后我开始分析她向我隐瞒这一切的动机,开始回味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我有时会对这些回忆加上我主观的粉饰,幻想,她对我隐瞒一切是否也是想让这段回忆更加美好而纯粹,而当现实不得不摆在眼前时,我们终究不会是一路人。 她并不是个无所事事、会在课堂上懒洋洋睡觉的单纯的小女孩。她不会永远热衷于这些爱好和运动,愿意和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去北欧留学、滑雪,过一个浪漫的圣诞节。这些对她跌宕起伏的人生来说都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顾。她的前男友是中国首屈一指的公子哥,但他们已经分手,我看过那个男人的照片,确实与做明星时的她非常登对;她后来又和中国一名影帝有绯闻,那名影帝也在国际上小有名气,只是我对影坛的事真不怎么了解,两人还因床戏的事陷入风波…… 我想起她那双单纯又人畜无害的眼。 然后把事情的时间线串起来,想,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才来的意大利。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会儿的心好像被彻底掏空。我有些自嘲、遗憾、失落。或许这三个月里,我做的所有事能带给她一些安慰,她不该遭受那些无谓的攻击,哪怕那部电影的导演已亲自替她澄清过。可我又觉得这一切并不简单,或许是另一位与她有着深深瓜葛、并同样爱护着她的大佬去替她找的这名导演,总之都与我无关。我仍旧不愿关心那些演艺圈的事,也就不会再知道她的未来,但我想她一定会变得更好,相比自由和无忧无虑,她更值得成为那个耀眼的姜荣蕊,永远都星光熠熠,而不是默默无闻地被一个人所占有,任青春消逝。 我又去了北欧,去滑雪,用可能涉及生命安全的极限运动冲淡了这份空洞。 后来我在北欧留学,认识了一名和我同样热爱运动的英国女孩。她在那所学校读本科,比我小很多,大大咧咧,有点丢三落四,和我之前所认识的很多外国女生一样,开放,总是对生活充满热情。我们经常一起运动,后来各自征得家人同意,在一个很宁静的地方租了一间小木屋过圣诞节。那会儿我们已经谈了有两年时间吧,晚上喝了点酒,敞开心扉谈彼此的前任。她前男友很多,因为她高中时是拉拉队成员,她说了很久很久,眉飞色舞,轮到我,我沉默,最终只是有些遗憾地告诉她:“我没有前任。” 她惊讶又好笑。 那天晚上,我翻着我ins的消息列表,找到姜荣蕊,准备将这个记录删除,犹豫一下,还是点开她头像,看到她与另一个男人的合影。 很帅的面庞。 是那个之前被传与她分手了的公子哥。 他们已经结婚了。 我哑然,而后失笑,退回。 虽然事情已过去很久,谈恋爱后我几乎没再想到她,但我终于可以与自己和解。 我删掉彼此的聊天框,其中是两年前的单向消息,它与无数骂她、鼓励她的声音混在一起,告诉她:【别灰心,难过的时间总会过去,我会像你的所有粉丝一样永远都支持你。】 第71章 江欲 * —江欲— 在观望了姜荣蕊与廖景凡的各种绯闻许久后,她终于出事了。 其实我并没预料到这一状况,但又不惊讶于它会发生。 姜荣蕊,她该算是个怎样的人?我们应该说是在高三时正式相识的。那时候并不是真心地相互喜欢,我感觉我们两个的恋爱观变化情况较正常人来说是完全相反的。起初的时候反而谁也不care谁,所以她本性在我面前暴露得很彻底,恰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于是我们一起干了很多缺德事,连老一辈人都被我们给耍得团团转。她妹妹恶心她,她就恶心回去,顺带让我捡了个学生会会长的便宜,她也成为了我秘书。 后来长大了,都变成二十多岁的人,反而开始像小孩一样相互较劲和吃醋。 譬如我觉得我在为她好,我觉得自己为她付出了很多,但她就是不领情,然后她还是那样子,那么能上蹿下跳,还是那副无论在哪儿都必然会搞出些事端的德性,甚至还和人传绯闻……但凡那人年轻点、帅点,我也会有危机感,但那是个三十来岁脸上开始起褶子并以此为“男人味”的老男人,最后出了事竟然还是因为床戏,就难免很让人失语。 我费了点功夫,找到那部电影的外国导演,请他帮忙录一段证明视频。 从小到大,只要还在这个家里,就没有我干不了的事,只有唾手可得和有些麻烦的区别,所以我一向很讨厌麻烦,但因为这关乎她前途,这就好像变成我们恋爱之中理所应当的乐趣。 于是我去港城找她,她不负期望,将红酒浇了我一身,我们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夜晚,之后我去她家住了段时间,她告诉我她想去意大利。 好吧,去意大利也挺不错,我工作既然可以在港城完成,就也可以在佛罗伦萨完成,虽然时差很大。 她是个很骄傲、好胜心很强的人,但似乎也被这一出事给折腾得蔫了,想安静一段时间。我很早就物色好佛罗伦萨一座在郊外的别墅,买下来,重新装潢,和她去后她相当满意,甚至忍不住感叹:“我真的太喜欢这里了!” 听到她这样一声赞美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之后的生活也不错,挺惬意,直到她在她那所学校遇见了一个人。 我是怎么知道这码事的?因为我出国肯定要请保镖,但那些人的存在没必要让她知道,她会不自在,会产生负担。我不想对她的私生活过多窥探,只是连跟着她的那名保镖都觉得她出轨了。她去上课的时候,我偶尔和他们去市中心的咖啡馆坐坐,我办公,间隙和他们聊天,那人劝我最好小心一点儿,他想了半天,用一个成语形容当时的场景,就是“他们大概率一见钟情了,我打包票”。 我哭笑不得。 没信,但也没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他看出我没百分百信他,他性子又非常急,立即手舞足蹈地向我细细形容当时的场景。 我还是那样的态度,他摊了摊手,又安慰我,说如果发生什么特别过分的事他也会告诉我。 我理解他,因为在佛罗伦萨保护一个人的工作对“久经沙场”、见过很多大世面的他来说大概太无聊了,只是架不住我给的钱多。 而事实是,对于这件事,我比姜荣蕊本人更有信心,觉得她能够自己处理好,但随后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暴露出来,让我越来越觉得自嘲。 我订了周末的酒店,带她去玩,给她拍照,和她一起游泳、喝酒,但她依旧会觉得无聊,她说她想加入学校的滑板社团。 就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开始觉得非常有意思。 从始至终,她都没告诉那个叫“陈巡”的人她有男朋友,并隐瞒自己有ins的事实,那人还专门为她注册了一个微信号,他的态度如此昭然若揭,但她不拒绝。 所以为什么与我相处时,她的情绪波澜不惊,但只要提到“滑板社团”这四个字,她双眼就会不自觉亮起光。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前后的差异。她像是有了新猎物的猎手,而我变成她分享心事或寻找心理平衡的傻叉男朋友。“那样的话就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了吧?”她这么说,而我旁观者清,只觉得她找补的意味非常明显。很可怕,她心里的一些暗流大概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我却了如指掌。 在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如果某一天我们中的一个人变了心,那一定是我。 因为我并没有真正去喜欢谁的打算,而实际上,我已经从她身上看到点儿她容易陷进感情的本质,尽管她嘴一直很硬。 她后来也为此而软弱过,很遗憾,也很倒霉,我被她同化了。我以为我们这样的两个人,相互喜欢的心是不会再改变的,但原来改变就是如此突然又让人感到惶惑的。 我应该做些什么?我应该放手。 但理智苟延残喘也好,不能一下就撇得干净也罢,我选择了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偶尔从保镖那儿看到几张抓拍,从她口中听到一些关于那个人的表述,每次在她回家后我都非常平静地面对她,若无其事。 我当然想向她坦白,想让她无地自容,使她有所改变也好,使我们再一次闹翻脸也好,但那有什么意义。 做这些事就可以使她遏制住感情吗?如果能遏制她就不会和那个人发展到如今地步了。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比她本人更了解她,她做什么事都依旧聪明,只是她不知道,我清楚她和那个人相处的各种细节。我甚至理解她犯这样错误的心境,但我没办法原谅,因为我现在已经如此在意她。 当我每天都更加确定,会在她毕业的那天和她分开,我与她相处、看着她面庞时就会变平静。 哪怕我时常很压抑。因为我知道在与我无波无澜生活的同时,她却在更加灿烂地冲另一个人笑着,比在我身边时更加活泼开朗。我告诉自己,好好珍惜这一段时间吧。之前她说很喜欢Villa Cora的那座玫瑰园,我说“为什么不改我们的院子”? 或许这个地方对她来说不算百分百安定,并不能够算是个真正的家,但我后来依旧很认真地完成了这件事。土壤不够合适就空运过来,各种各样的玫瑰品种都凑齐,栽培,活不了就找人找问题重新种,像完成一件非常没有意义的事,虽然她看不见,甚至不关心。就如同每天演着戏、和她平静地生活,我疯狂地内耗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份对她的、并没有被平等对待的感情给消磨掉,把尊严都磨掉,磨完了人也就麻木了,可以在最后很释然地和她分别。 哦对,我还没忘记姜淇淇那码事。 虽然我已经料到那对母女的手段,“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孩子生下来后拼死也不让人碰。 事情已被姜淇淇开了个无法后悔的头,这么做就会保持那孩子是我的的嫌疑,她们还是那么蠢,我也总有办法,最后还是弄到了样本,用来和我做DNA鉴定,尽管这件事本身就够我恶心的。 但很遗憾,结果寄到我手里时我已经对一切都无感了。 我当着姜荣蕊的面撕了它。 我确实自认为为她付出了很多。 相比原先所设想的人生轨迹,我在美国近乎封闭式地学习了两年,每天是修不完的课和赶不完的deadline;参加过一个很弱智的恋爱综艺,回美国后难得地生了一场病;姜淇淇那件事确实很对不起姜荣蕊,给她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就这么泡了汤,她回国了,我在美国待了段时间,之后也回国,自始至终背着一个恶心的名声,然后看着她和那个老男人传绯闻,最后把自己给玩垮掉。 我也受够了。 她毕业那天,我亲自去了她学校,目睹了她与陈巡在河边散步、由陈巡给她拍照的全过程。 正如我后来对她所说,我本可以在最后撕破一切,可以就那么过去,让她无措又尴尬,让那一位也很惊讶——其实她有男朋友。但我看她静静地坐在河边,风吹着她柔软的头发和飘逸的裙摆,夕阳洒落,河面波光粼粼,一派岁月静好,还有哪里是可以被抱怨无聊的。她对那个人的笑确实如此由衷,我亦无任何话可说,那时候甚至有一个想法,或许他们以后会很幸福且更融洽,她能这么快乐我也没什么好遗憾,所以还有什么可去打扰的理由。 我在她车边等她,她看见我后很错愕,也很惊讶。但还不忘和我开玩笑:你怎么在这儿?你是飞过来的吗? 我载她回家,摊牌,她看起来很无措,不敢置信,也无法接受。她看着我的眼神在抖,抓着我的手在抖,整个人都在抖,我甚至在那一刻怀疑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了,也想得太多,其实她做的事并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但那个人给她拍照的场景、她曾对他一次次笑的样子、一次次看似平常地向我提到那个名字,好像一切都再寻常不过的神情,我告诉自己别心软,虽然我最后还是心软了。 在机场,她告诉我房子里可能有个人。 于是我开始想,我走后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幢房子里的场景。在象征着太多离别的机场,我开始想我们从高中起的经历,有想起来就很烦躁的,也有想起来会忍不住笑一下的。在通知登机的广播响起后,我还是无法走向那个登机口,像个神经病一样带着两名保镖驱车回到和她一起住过三个月的别墅。 它几乎三分之一都在燃烧,但很庆幸,她并没有什么事,反而是我莫名其妙地挨了枪子,就像是命中注定躲不过的劫难,倒霉透顶。后来是昏迷,连她撕心裂肺的喊声都渐渐模糊。就像起死回生了一次,我看着冷冰冰的病房,冷冰冰的仪器,医护人员都是外国的面孔,整个人难得地放空,或者说整个人被彻底地架空。医生用英语告诉我,外面有个女生想见你,从她那紧蹙的眉间我能想象出姜荣蕊现在是怎样的状态,但我再也不想见她了。 身上仍旧是剧烈的疼,这样的疼时刻提醒我我有多爱她。 但我不再喜欢她,不想再和她相处。再也不想了。 第72章 玫瑰园 * 姜荣蕊最后是被周照宜和范港龙接走的。 发生了这么大事,他们无论消息还是行动都非常迅速。前一秒,她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上,几乎要瘫软在地,不明白医生口中的“不想见你”代表着什么,而她已经快整整一天没有睡觉,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看起来憔悴得像个怪物,也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下一秒,周照宜的包拍到她后肩上,她连反应都没力气,被周照宜给扳过去,周照宜吓一跳:“我的天!姜荣蕊,你这是在干什么!” “……” 乘上周照宜和范港龙在意大利租的车,她一歪头,睡死过去。 之后在酒店躺了几天,没有生病,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浑身都没有力气,也不想说话。周照宜看出端倪,在她缓过来一些后问:“讲实话,别墅着火、江欲出事是一回事,你是不是还和他闹其他别扭了?” 姜荣蕊闭上眼,不愿去想,周照宜看起来就明白了,拍拍她:“行,那就先不管这件事,我觉得他肯定死不了,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只是你弄成这样怎么让他重新来追求你啊?” 她说话还是那么让人哭笑不得。 姜荣蕊别过脸。 具体的事情经过她不愿说,周照宜和范港龙也不多问。 没几天,她整个人恢复些精神,只是眼里仍旧黯然无光。她被周照宜强行带去米兰逛街,开启疯狂采购模式。 周照宜身边也带着保镖,范港龙就是负责拎购物袋的。她忍不住问周照宜:“这里真的有这么乱么?” 周照宜看她一眼,笑笑,摇头:“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看我宝贝女婿不就阴沟里翻船了?并且我们现在真的不得不小心一点儿。” “为什么?” 周照宜稍稍向她侧过头,以极小的声音告诉她:“范知非可能要不行了。” “你知道他财产有多少吗?”她说着说着,还是没控制住,两眼都向外冒金光。 姜荣蕊张了张嘴,想到范知非那些巨额财产大概会分给周照宜一些,也会分给范港龙一些,立即觉得他们带保镖傍身非常有必要。她轻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陪周照宜逛街,周照宜看出她没在意,在一次试鞋时,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已经陪了范知非二十多年了,他现在有点老来智昏的表现,被我给哄得服服帖帖,我至多让他给范毅一点钱,至于那位前妻,是一分都别想拿,他现在还总觉得那女的想害死他,我也肯定不会让他们见面的。” 姜荣蕊沉默。 她有很多话想问,但感觉其中的关系太复杂,问起来一定是一件麻烦事,索性就像范港龙一样,对什么都不关心。 在意大利待了几天,三人乘范港龙那架私人飞机回国。她又开始了了无期待、如老电影般慢慢吞吞的生活。她给江欲发了条微信:【你要是想见我了能不能来见见我?】很长时间没得到回复,意料之中,她补充一句:【我会一直都想见你的。】然后删掉对话框,以克制自己无休止想点开它、想和江欲说些什么的冲动。她也清楚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很单薄无力,苍白又讽刺,可她该做些什么?她不知道。 范知非果然一直都不在家,周照宜往他那儿跑的频率倒高了。包劲衡不知怎么得到她回港城的消息,使尽浑身解数地骚扰她,想要她拍广告,要她复出。 她之前把事情做得非常绝,或者说,是江欲帮她把事情做得非常绝。放出导演替她澄清的视频后,话题在网上爆了好几天,那些在风波中选择息声自保的人,尤其是廖景凡,成为万众指责的对象;而姜荣蕊立即扭转,成为被莫名陷害和冤枉的小可怜,于是莫名其妙的骂声和软封杀什么的都不存在了,那些动图也对她没了威胁,她随时都可以回归,但她偏偏销声匿迹。对她的愧疚、想要她回来的呼声于是越来越高。 包劲衡苦口婆心地劝她,甚至低三下四地给她道歉,姜荣蕊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只觉得特别烦。 她这样无所事事,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回到这里的第三个周,她依旧无聊。周照宜和范港龙都不在家,她在范知非的巨大宅院中闲逛。很多地方都有了细微变化,她四处走走看看,到后院时停住脚步。 眼前是一片和Villa Cora一模一样的玫瑰园。 也是一片和她在意大利那座住宅时一模一样的玫瑰园。 她忽然想起江欲最后和她说的话:当我在想怎么给你在这座院子里种一模一样的玫瑰花,你实际却没怎么看过几眼。 接下来的话她不愿再想,她不知道那些花是否都在那场大火里付之一炬了。她又变得如此讨厌自己,不敢多看眼前的景象一秒,折身,匆匆从后门进屋,给范港龙发消息:【后院里的那些玫瑰是妈妈弄的吗?】范港龙过了段时间才回:【什么玫瑰?】【……】 【我不知道。既然是花花草草,那多半就是干妈整的,我怎么可能去管后院里有什么花?】【……】 跟他说话往往就是这么煞风景。 看来周照宜也真的非常喜欢那座玫瑰园,于是在这院子中复刻了一个。但看到这熟悉的场景,只会勾起她回忆,她于是觉得在这个家待着也很煎熬。 她联系了隋然,还有之前经常一起玩的那些网红小姐妹,去南城住了一个月酒店,一起开party,泡夜店,反正她们之前做这些事时就不愿被其他人看见,基本是订大包房,姜荣蕊的明星身份也就没带来什么负担。 尽管她和这些人所走的路不同,但重新玩到一起却没受丝毫影响。不谈姜荣蕊在演艺圈里的各种风波,不谈她和江欲的感情,不谈各种真真假假,也不谈外界各种各样或好或坏的声音,就是没心没肺地玩,也不愁明天会怎样,好像生活就该是永远的纸醉金迷。 之后姜荣蕊单独和隋然聊天,聊这两三年来各自所发生的事。姜荣蕊听她说她谈过的三任男友,都是没相处多久就无疾而终的。 这是她们在这酒店的最后一晚,两人坐在阳台上,吹着潮湿的夜风,对着黄浦江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姜荣蕊幽幽地叹了口气。 关于她和江欲的事,通过舆论就足以了解,隋然看出她情绪,依旧没细问。姜荣蕊想了想,问:“你想不想再去一次澳门?” 于是两人又去了一趟澳门。 旅行的内容与先前大同小异,姜荣蕊又去蹦了次极。 从澳门塔233米的高空坠落,彻底的失重感觉仿佛死过一次。她舒坦不少,之后回到港城安分地待了段时间,从夏末到冬初。不知道这么长一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偶尔和范港龙打打游戏,甚至为通关新游戏而蜗居一整个星期,隔三差五被周照宜带出去散心。胡思乱想的时候,她靠运动让自己连气都喘不上,就没那个精力想事情,所以即使她生活很颓身材也没有走样。 她还去看过一次范知非,就是普通病人的样子,只是病房相当豪华而已。他果然被周照宜给哄得服服帖帖,连她看了都觉得,他确实准备把很多财产分给周照宜。 天气渐渐地冷了。 她觉得自己再也熬不下去了。 颓废的时间太长了,江欲不来见她,她不可能永远都这个样子。她下定决心,如果春节之前得不到江欲消息,她就去北城,到他家门口找他,他肯定会在家过年。哪怕吃闭门羹、不受梁艺星待见,都无所谓,到时的事到时再说,反正她不可能一直都这么被动而绝望,任这样的生活永远没有个尽头。 然而平安夜那天,周照宜下午去逛街,傍晚是和江欲一起回的家。 对,和江欲一起回的家。 那时候,姜荣蕊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躺在沙发上半睡半醒。 听到玄关处传来响动,她睁眼,往那边看,然后迅速地理了理头发,从沙发上坐起,不敢置信地看着周照宜身边那个人。 高挺的身形,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以为,自己已经魔怔到把范港龙给看成江欲的地步。但那人分明就是江欲,她沉默,江欲远远地和她对上视线,神情很平和。她瞬间又不知该作何反应。 该作何反应? 这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重逢方式。 她本觉得,两人间有千丝万缕未理清的事,大概需要再吵一架来相互和解,但江欲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面前,好像他一直住在这里,傍晚和周照宜一起回家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看她的眼神也没有任何波澜,反而让她不知所措了。 可她心脏下意识跳得很剧烈,剧烈得不能再剧烈。一瞬间像有什么东西冲到头顶,致使她脑袋空白,短暂地窒息。周照宜非常自然地招呼江欲进屋,将手里东西及外衣都交给保姆。 江欲已经到姜荣蕊身边,拉了拉她手腕,又看了眼开着的电视,问:“你在看什么?” 姜荣蕊不自禁轻轻抖一下,抽回手。 江欲看着她。 周照宜“哗啦”一声拉开客厅紧闭的窗帘,任夕阳的余晖洒进。她看着姜荣蕊那样子就好笑:“行了,你们俩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发发懵也正常。现在终于满足了吧?小情侣有什么别扭是不能解决的?而且每次都是江欲主动来找你,姜荣蕊,快点释怀吧,我只想过一个和和美美的圣诞节。” 第73章 财产 但事情不是这样的。 周照宜只猜到她和江欲闹过别扭,却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大概认为江欲住院后不想见她是和她赌气,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又一次千里迢迢来港城找她,两人怎么说也该重归于好。可当初江欲会说出不想见她的话,凭姜荣蕊对他的了解,他就不该这样平和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气性又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她非常别扭地站在那儿,说起来很怪,本是她想得到江欲的原谅,说什么【你要是想见我了能不能来见见我】、【我会一直都想见你】,结果当江欲真如此大度地站到她面前、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反而变得无比惶惑。 “这孩子,”周照宜逆着光从那边走来,满脸都是对姜荣蕊不够争气的嫌弃,反正她是两人的头号cp粉,一直把江欲当自己的宝贝女婿,跟他说,“你看,她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人都变傻了。不瞒你说,她这半年来一直是失恋状态,魂不守舍的,也不工作,你要再不来见她我都打算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了。” 江欲笑笑,姜荣蕊才缓和一些,看了他一眼。 周照宜很有眼力见地招呼她:“你看你这个样子,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快回房去梳梳。江欲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吧?去冲个澡,还是像以前那样,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一会儿范港龙就回来了,厨房也已经在准备晚饭,咱们一起好好地吃一顿平安夜大餐。” “好,待会见,伯母。” 江欲一声“伯母”照旧能叫得周照宜眉开眼笑。 他重新拉上姜荣蕊手腕,这会儿姜荣蕊没抗拒,只是仍觉得不怎么真实。她和江欲一起回到房间,让江欲先冲澡,这个过程她坐在床边发呆,听着隐隐传出的水声,渐渐适应了他突然来到自己身边的事实。 水声停后,她在浴室门口等他出来。 江欲换了一件适合居家的黑色羊毛外衫,推开门,与她面对面,停住脚步。 水汽在他身后的空间内氤氲,空气中飘着股清冷的香气。姜荣蕊动手去掀他的衣服下摆,但又一次被他给握住手腕。这会儿有些用力,他制止住她动作,她很不悦地抬头看他,也不解释自己是想看他伤口留下的痕迹。那一刻的氛围真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不过下一秒江欲就跟她笑了,说:“晚上再给你看。” “……” 姜荣蕊收手。 这会儿听到这样一句话,却没觉得有多暧昧,她耸了下肩,进去整理好头发,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不多久,和江欲一起回到正厅,范港龙正好回来了。 他是从外面打完球回来的,此时一整个人汗津津,身上一件皱巴巴的球服。所以说,他和江欲大概是天生注定的冤家,连心情一直不怎么样的姜荣蕊看到这一幕都憋不住笑。他那副样子和江欲简直天壤之别,而他进门后看到江欲,一整个梗住。 四目相对,非常之滑稽。 范港龙最后看姜荣蕊一眼,明白江欲回来对她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她这段时间的萎靡不振都是因为江欲,现在他终于来见她,他懒得抱怨什么,悻悻然进屋。 也是冲了个澡,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出来,家里的大厨已经布置好餐桌。周照宜给范知非打了个视频电话,也请人将他那里布置得相当妥当,确认他状态不错,四人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平安夜晚餐。范港龙也接受了江欲回来的事实,和他没再像以往那样处处针对,还真有了点一家人的氛围。 晚上,江欲临睡前又冲了次澡,出来,又一次被姜荣蕊给堵住。 浴室门一开,他这会儿直接就没穿衣服,姜荣蕊哑然。他上身纹满了纹身。 她眼睛才有些潮湿,嘴角撇下去,靠近,抚摸他身上一寸一寸的皮肤,摸到那几处凹凸不平的疤痕,都被纹身图案给完美地掩盖了。她环住他腰,将脸紧紧地贴到他心口上,就这样静默很久。 他俯下身亲了亲她唇角,拉着她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随之而一步一步地后退,最后坐到床沿上。 他们顺理成章地做了,但整个过程都没说一句话。半夜姜荣蕊抱着他睡觉,将他抱得很紧,久别重逢后的爱意才波涛汹涌地占据她整颗心脏。这一刻她确认两人是相爱的,只要还相互爱着就可以,只是已然产生的裂隙需要一些时间去修复。譬如两人好像都有千言万语想对彼此说,却一句话都不知该说什么。 …… 次日清晨,她醒来,确认江欲还在自己身边。 她难得醒这么早,而他还睡着。她托着脸,静静地观察,研究了一下他满身的纹身,之前侧腰上那块反而成了其中不怎么显眼的部分。 行吧,挺荷尔蒙爆棚的,穿上衣服也看不出来,总比明晃晃露着几条疤好。 想到他身上那些伤,她眼里暗了暗,稍稍调整下姿势,在他的身边继续睡。 过完圣诞节,四人之间互相送了许多礼物,不久后就是跨年,元旦,再是春节,感觉生活越来越有了些盼头。 圣诞节后,跨年之前,周照宜又要去疗养院看范知非,江欲忽然说:“我和您一起去吧,伯母。” 周照宜对他的提议有些意外,但她对江欲的处事方式有着百分百信任,于是同意。 姜荣蕊和范港龙留在家里,无所事事,打游戏。姜荣蕊说:“我是不是也该去看看我干爸,而我却在这里和你一起打游戏,我是不是已经被你给同化而不自知了啊?好可怕。” “哇,你男朋友一回来,你都有精力骂人了,嘴也变毒了。”范港龙一甩头,江欲一不在他就变臭屁,“你懂什么?我们去了只能直挺挺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反而影响了干妈发挥。你知道,现在只要干妈和那老头的感情多一分,我们被分到的钱就能多一亿。” “钱?”姜荣蕊觉得他好搞笑,“你可真是‘何不食肉糜’的纨绔子弟,钱算什么?花完就没了。你爸真正抢手的东西是那些可以钱滚钱利滚利的股份和产业,天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你哥?你这样就算继承了他身家也不会经营,所以那些东西肯定要分给你哥,你也就能等着被分点现钱和房子打发了。” “房子好啊,房子都租出去不也是钱滚钱?反正肯定够我这辈子花,够花不就行?我爹不会让我饿死的,还有那个人不是我哥,请你称呼他大名为‘范毅’。” 姜荣蕊翻了个白眼。 游戏打个稀巴烂,两人谁也没上心,范港龙又开始攻击她:“欸,你猜江欲为什么要去看范知非?因为他想讨好他来娶你。” “……” 姜荣蕊难得没了声,脸涨红。 范港龙就知道她对这话题无口反驳,笑得前仰后合:“他这次来港城肯定是为了提亲的!” 姜荣蕊懒得和他说什么,想骂他,但张了张嘴又气得一个字说不出,很无语。 江欲和周照宜这一去到凌晨才回来。 姜荣蕊已经睡了,睡梦中隐隐听到他冲澡的水声。之后他躺到她身边,睡下,带来一片清冽的气息,她也没问他为什么去这么久,继续睡。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气氛开始变微妙。 江欲大约每个周和周照宜去看一次范知非,偶尔带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西装革履的像是秘书般的人。 他有时候又会单独和周照宜在别墅的书房里谈事情,但到姜荣蕊面前两人都若无其事,似乎不想被她知道什么,这让姜荣蕊感觉自己像个被保护起来的小孩,不能探听属于大人的秘密。有一回江欲又和周照宜在书房里单独说话,书房的门特厚重,还隔音,她在门外徘徊,又一次觉得很不服,范港龙悄咪咪挨过来,告诉她:“行了,别看了,他们是在盘算着怎么争财产,你听了也只会头疼而已。走,我们去打游戏。” …… 大概在一月底,当港城大街小巷中的春节氛围日渐浓,放眼望去的红色越来越多,范知非在疗养院里拖了大概有一年时间,病情终于开始恶化,被转送到医院。 这一紧张感体现在周照宜守在他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没几天是着家的。 姜荣蕊给她送过一次东西,看见范知非,他已经不是普通病人的样子,而是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面上扣着繁重的氧气面罩,床边各种仪器实时显示出各种数据,让人觉得压抑,感觉不到生命的延续而是生命的倒数。 终于,在二月第一天的傍晚,江欲接到周照宜电话,他要立即前往范知非所在的医院。 姜荣蕊和范港龙都预料到什么,江欲叫范港龙和他一起去。 “什么?”范港龙特别惊讶特别冷血地问。 他果然始终都对这个爹没什么感情。 “我说一起走,快点。”江欲说。 “……” 姜荣蕊于是自己待家里,江欲没叫她就说明用不着她,她仍旧是瘫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 大概十一点半左右,范港龙自己回来了,她看他一眼:“怎么就你自己?” 他有些风尘仆仆:“因为范知非又昏迷不醒了,他们两个要守着,刚才干妈打电话过来是因为范知非醒了。” “醒了?”姜荣蕊将电视的声音调小,“然后呢?” “然后呢?”范港龙坐到沙发扶手上,盯着电视屏幕上的灰暗调画面,一对情侣正挨得很近地说着什么,说的俄语,语速飞快,他若有所思,“其实我突然知道了很多事。” “什么事?” 姜荣蕊有所警觉。 结果他欲言又止,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姜荣蕊有些暴脾气地静了电视音,只直勾勾盯着他:“你到底要不要说?” 范港龙沉郁片刻,好像事情很复杂,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其实,我听说了你和江欲在意大利发生的事。在你毕业典礼前一天,你们的房子着火了,你们两个在闹矛盾,他不在家,随后他得到消息赶回来,要在楼下接住往下跳的你,但他一个保镖代替了他位置,他就在那时莫名其妙地中了几枪,之后那边警方的调查不了了之……” 他提起这桩旧事,姜荣蕊面色很差。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天范知非醒了,或许是临死前最后一段意识清醒的时间,除了周照宜、江欲和我,病房里还有很多人,他最后一次确认他遗嘱,除了一些必要的远方亲人,他的遗产会全部分给周照宜、你还有我,只通过家族信托的方式给范毅固定的生活费,你不觉得这特别可怕么?” “……为什么?” 姜荣蕊确实觉得有些可怕。 “我觉得,我从江欲的表情里猜到个大概。”范港龙这会儿也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姜荣蕊觉得渗人。他说:“意大利那件事或许是范毅做的,原本是奔着你去,来报复我干妈,警告她不要因为范知非的财产而欺人太甚,但没想到差点把江欲给害死。江欲应该是拿到了把柄,先把意大利那边压下去,来用这个把柄要挟范知非。要么他让范毅身败名裂,根据法律一分财产都分不到,两边的关系彻底恶化,要么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范毅接受惩罚。但你有没有发现一点,如果这么做,将要给你和周照宜的财产等于都进了他口袋,范知非之前都是培养范毅来继承家业的,这会儿大大小小的事全压到我头上,我什么也不会,我能怎么办?我很多地方多半要请教他。” 姜荣蕊沉默。 “其实我不反感他,你别多想。”范港龙揉着鼻梁,“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整个人都麻了,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我干脆把我的那部分都给他算了。” 第74章 悬浮 原来是这样。 那一刻的感觉就是——原来是这样。 但姜荣蕊什么都没说,上前拍了拍范港龙后背。预感到很多事情将发生,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范知非走后,这个家必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范港龙也在一夜之间被迫从纨绔公子转为百亿身家继承人,光是这一点就够他消化的。她难得对他温柔点:“先回屋去休息吧,之后肯定有各种焦头烂额的事等着我们。” 范港龙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屋。 电影也看不下去了,姜荣蕊同样进自己卧房,忽然觉得这个家很空荡。洗完澡,她在床上百无聊赖,想了想,给江欲打了通电话,没多久后被接起,那边似乎很安静,像在医院空荡荡的走廊上,传来他沉沉的一声:“喂?” “喂?”姜荣蕊顿了一下,“你那边怎么样,要不要我过去?我听范港龙说了一点,感觉情况不太好。” 江欲也停顿片刻,告诉她:“没关系,你不用过来,医院的外面全都是记者,你最好不要露面,这里的事由我和伯母来处理就好。” 姜荣蕊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你别太累着。” 电话挂上,她没戳破与江欲之间的任何。 近两天时间,只有她和范港龙在家。觉注定睡不好,饭也吃不香,游戏就更没心情玩,两人基本是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内。到第三天,两人几乎同时接到周照宜与江欲的电话,与此同时,范知非离世的消息在港城大大小小的媒体上登顶,姜荣蕊的干爸是谁、这个家庭的构成与各种故事才在公众面前初见端倪,但范知非的具体身家与产业仍旧是个迷。 最令不少业内人士所震惊的,是范知非最后选择将几乎全部财产交给私生子范港龙继承,而不是那个已经在他一家企业中混出点名堂的大儿子范毅。越是这样的新闻就越容易引起讨论和热度,各家媒体更是不遗余力地写文章,从范知非两儿子之间的争夺上升到两人的母亲,议论范毅的生母黎笑芹与范知非关系如何恶化,说范港龙的养母周照宜又是如何与范知非恩爱,范知非晚年与周照宜和范港龙共享天伦,不再像从前那么理智精明,或者说对家产的事看淡了许多,所以有这样的结果并不为怪。 传到大陆的消息倒不多,只有个平平淡淡的#范知非去世#的热搜,位置很靠后。大多数人不认识他,基本懒得看,小部分人点开才知道范知非是港城一富豪,是范港龙生父,也就是姜荣蕊那神秘的干爸。而姜荣蕊已经退出大众视线近一年时间,也就没激起什么水花。 将范知非去世的消息通知到范港龙与姜荣蕊,江欲仍旧不让姜荣蕊去医院,于是又是范港龙独自前往。 之后的生活忙碌起来,开始发生变化。 港城媒体不断地输出各种无营养故事,周照宜、江欲和范港龙在处理完医院那边的事后回到家,但依旧没闲着。 之前出现过的那些西装革履、像是秘书般的人直接在周照宜安排下住入别墅,姜荣蕊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江欲从北城叫来的人。然后江欲开始长时间在书房里忙碌,梳理范知非交给范港龙、周照宜与姜荣蕊的所有遗产。这段时间,姜荣蕊与他的交流不多,他往往在她睡后才回房,白天时常直接在书房的长椅上休息,多数时间是她给他送点茶水和水果,看没有外人就在他腿上坐一会儿,静静地陪他。 江欲忙这些事情的最后几天,她来了例假,没心思顾及他,一直在卧室的床上瘫。 江欲将所有事情都梳理清,也给范港龙交代得差不多,来跟她说之后的打算。他说:“我们过几天回北城吧。” “喔。” “你不是不喜欢南方的气候,我们可以回北城了。”他在她身边看着她,对她的方式就像她对他一样,很温柔,这样倒有种不怎么真实的感觉,“还有伯母,和我们一起,我在之前那小区里新装了两套房子,之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可以经常见面。” 他笑一下,姜荣蕊也笑一下,起身些。 但在与他回北城、开始那样美好的新生活之前,她还是无法释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虽然她清楚在意大利的事是自己欠江欲更多,他这样当无事发生地回到自己身边她求之不得,两人现在的相处方式再理想不过,像是有一个新开始,一切看起来都皆大欢喜,但在听范港龙说明真相后,她并不是个能得过且过的人。 江欲握住她手,他跟她说的话都非常柔和,但她总觉得他眼里少了些东西,表面的温柔下是很深的淡漠。她贴近了他些,看着他双眼:“如果你在意大利受伤不是因为范毅,如果没有范知非将去世的消息,还有港城现在这些各种各样的事,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找我。”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找我”。 一句话出来,带着难以抑制的难过。 但对上江欲目光,他眼里还是那样的漠然,以及连续几天整理事务后的疲惫感。 就是这样,他好像少了很多东西,他将所握的她那只手放到他左腹位,也就是他心脏所在的位置,于是姜荣蕊手心能感受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他眼里冷了些,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如果我受伤的位置再偏一点,就这么一点,我就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 姜荣蕊嘴角撇下去。 “但你还没有告诉我,如果没有这些事,你是不是就再也不来找我,再也不愿意和我和好?”她那只手挣脱他,一下一下地往他身上捶,江欲没什么神情,不置可否,似乎在渐渐地失去耐心,姜荣蕊抓着他衣服,“那我们现在算什么?你这样回来找我算什么?我们现在的感情算什么?你还喜欢我吗?是在逢场作戏吗?还是在相互利用?” 江欲仍旧不说话,将她拽过来一些,抱着她。 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在他这样的状态下,她所有情绪都像是无理取闹。 她就像一个永远都不知满足的人,不断地敲打他,渴望得到他回应。他确实有回应,但又不能够让她满意。说到底,她所问的问题仍旧没得到令她满意的答案,或者说现实就是如此的让人难过,又无奈。 被抱了很长时间,她冷静不少,最后将下巴搁在江欲的肩头,淡淡说:“我觉得你好像还爱我,但是又对我没那么多热情和喜欢,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更多,如果是我的原因更多我觉得很抱歉。既然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就继续在一起,等到哪天我彻底忍无可忍疯掉为止,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像警告和威胁,她语气也变得很低沉。 江欲笑一声,推开她,以和她同样的语气说:“我在佛罗伦萨时不就是这样?每天告诉自己,忍着就行了,忍到彻底忍无可忍就离开你。你现在和我感同身受了,又反过来用这个威胁我?” 姜荣蕊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原谅我。” “我想和你好好地生活,是你非要抓着之前的事不放。”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百分百想和我好好地生活!”她狠狠推了他一把,“如果不是为了报复范毅,不是为了这些钱,你根本就不会这样若无其事地来找我!我讨厌你!” 又是那句“我讨厌你”。 但她每次向江欲发泄出这句话,都是为了听他说“不是这样的,我爱你”。 他又变回之前的样子,拉着她手:“走吧,我们去院子里走走。” “我不去!” “你不用转移我注意力,若无其事,我跟你说,没有用。”姜荣蕊卷了卷被子,背对他躺下。 其实她也想被安慰,虽然不能让事情得到根本性解决,但她突然想到后院的那片玫瑰园,她怕被江欲看见。 江欲看她这样子,有些好笑,跟着睡下,不多久后从她身后抱着她。 姜荣蕊重重地叹了口气,连鼻子都在出气。 他说:“悠着点儿,别把自己给气坏了。” “……” * 关于回北城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周照宜在这几天格外容光焕发。她很迅速地收拾好各种行李,还不忘念叨范港龙。 她请人给他定制了好几套西装,逼他穿得人模狗样,真有了点霸道总裁的范儿,尽管他脸很臭。她一直对他嘀嘀咕咕,说什么“不要再当妈宝男啦,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自己成一个家了,喏,以后港城的这些全都是你的”、“有哪里不明白随时请教我宝贝女婿,还有他替你梳理出来的那几位靠谱人物,我们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直到范港龙被烦得龇牙咧嘴。 临行前,几人一同去参加了范知非葬礼。 初春二月,细雨蒙蒙。 四人身边跟了数不清的保镖,黎笑芹和范毅那边也是,还有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层层叠叠的黑伞下,一双双目光相对,都是难以说清的内容,雾气弥漫与点点滴滴的雨声中,气氛诡异到极点。 这是姜荣蕊第一次在众人前露面。 她始终跟在江欲的身边,有他和人模狗样的范港龙压着气场,她轻松许多,甚至有点懒散。看着范知非的骨灰入土,其后一座墓碑,其上最显眼的三个字就是他名字,只觉得物是人非,有种生死无常的淡淡的惆怅感。 范知非给她的最大遗产是英龙一笔不小的股份。 也是这次葬礼,她在来时与去时都被媒体给拍下,且被拍到与江欲同行。 关于她的新闻可就在内陆受关注多了,消息很快上微博热搜。相比港城更为热衷的遗产分割、家族往事等问题,那边非常震惊的点是——她终于露面了;她和江欲在一起。 为她不多久后的复出做了个铺垫。 有英龙的股份,之后英龙再出品什么好电影必然优先考虑她,但她不会再待在英龙。她、江欲与周照宜共同飞往北城,回到昔日小区,住进两座相邻的焕然一新的豪宅中。周照宜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万般满意,更加对江欲这位宝贝女婿赞不绝口,说:“要是再有个帅气的中年男人和我共度余生就更加完美了。” 听到这种话,正常人都不会往心里去,只当是玩笑,譬如姜荣蕊就是。但江欲往往能做得更绝,回答说:“我会帮您留意的。” 姜荣蕊:“……” 住进新家,一个真正属于她和江欲的家,此情此景之下她却说不出自己是否真正地高兴。 将家里上上下下都看过一遍,是很华贵典雅的欧式装潢,在这方面江欲仍不会让她失望。而在主卧的一面墙上,挂着她和江欲在之前那座公寓的合照。 他很有心,所以时常叫她分不清事实和幻想,就像被迫悬浮在空中,始终拿不出个明确的态度来对待他。 他们现在的感情到底算什么,为什么他对她好却又像没那么爱她,是不是还在记恨她,那又为什么去港城找她,如果没有范毅和范知非的事他是不是就再也不肯见她了,因为他在意大利醒来时就是这么决绝地说过的……那时候的她那么狼狈。 而对于这样一个他,究竟是谈不拢就一刀两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或者真就这么彻底地结束,还是对他彻底服软,彻底妥协,或者就像现在这样,一天一天地浑浑噩噩地过。 第75章 复出 * 与江欲在新家住了一个周时间,周末和他一起去江家吃了顿饭。虽然觉得再次面对江振国和梁艺星会尴尬,但早晚要面对吧,姜荣蕊就坦然地去了,反正大家都是演技好的人,不会谁也不给谁台阶下。 见了面,四人果然都当作无事发生,表面的气氛十分和谐,她似乎还是两位长辈所默认的江家儿媳妇。 吃饭期间,梁艺星甚至主动给她夹菜,虽然夹菜的时候她面无表情,说:“听说周女士也搬来北城住了,以后有时间可以一起见个面。” 姜荣蕊点头。 江欲曾因她而置身险境,梁艺星为什么能不计前嫌,甚至重新接纳她为家庭的一员,不是她事后变得多冷静,姜荣蕊心里门清,多半是因为范知非遗产。 范知非给自己和周照宜的那部分不算什么,只是用来给她们挥霍的,江家看不上这些,他们看上的是范港龙那部分。江欲先前帮范港龙整理过所有,估计那些产业可以和他们家有不少合作及利益往来,之后可谋取的好处数不胜数,还可以拓宽商业版图,所以梁艺星才能这么大度又若无其事。 又是因为遗产。 姜荣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至于周照宜那边,江欲面面俱到,给她请了很好的保姆及厨师。时隔近二十年,她在北城认识的人已不多,所以她特别积极乐观地办了□□身卡,又参加不少俱乐部,准备学帆船甚至学开直升机,估计不多久就能有个属于自己的社交圈,不至于感到无聊,说不定真能认识一位优质的单身中年男性,一位小鲜肉也说不定,但姜荣蕊一想到要叫一个小鲜肉是“后爸”就有点接受无能。 第二个周,她要和江欲专为她而开的娱乐公司签约。 这种事还是要有些仪式感,她和江欲一同去了公司所在的大楼。这公司不大,仅占据大厦的两层,但楼层很高,风景绝佳,能让她体会到这家公司的确是专为她设立,也只会为她一个人服务;公司在江欲手底下,就不必有什么业务能力跟不上的顾虑,她于是忽然特别羡慕温茶,问江欲:“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温茶呢?她不会直接被你给开了吧。” 她站在一面落地窗前,窗外天气晴朗,近正午的阳光将城市风景照耀得特别清晰,一座座火柴盒似的建筑轮廓分明,还能看到一辆辆在移动中的车。江欲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回答她问题:“她早自己跑了。” “跑?”姜荣蕊皱眉,又好笑,“为什么?她好像是你的小迷妹之一。” “‘之一’?”江欲也好笑,缓缓地转向她,“还有谁?” “‘为什么’?”再次重复她话,“因为她对我的意思只有一点点,还没开始就被我给掐灭了,”他用手比划着,“她脑袋精明得很,更需要的是事业,尤其我在你身上下功夫的时候,她基本就在这圈里自生自灭,她好些的资源都是她自己去争取的,譬如她的第一部电影,从你那儿截下的那个胡,真和我没半毛钱关系,我是被先斩后奏的那个。我也不会对她多上心,因为意大利的事,她大概忍无可忍,于是主动跑路了,我们和平解约。” 姜荣蕊以手指点着胳膊,若有所思。 “怎么一说起别的女人,你话就这么多。” 江欲别过脸,不愿理她这样一句话。 “她已经拍了好多部电影了?”她喃喃地说,江欲反倒来安慰她:“都是配角。” “我演的不也都是配角?” 两人大眼瞪小眼,姜荣蕊继续找茬,走到他身前,拿手指狠狠地往他心口戳:“我觉得你好像很不希望我看她不爽。” 江欲耸肩,依旧不答,不想和她做这方面的无谓争吵。 说够了,两人沿公司溜达一圈,最后和和气气地坐到办公桌前签合同。 也没必要认真看,就是江欲指哪儿,姜荣蕊就提笔乖乖地往哪儿签个名。 中午的饭也在公司吃,这公司的配置不错,有个像模像样的小餐厅,听说主厨一个月换一位。这个月的菜式风味很对姜荣蕊胃口,她和江欲坐在一边角,她安安静静地吃,同样来就餐的员工时不时投来目光,但都很有分寸感地与二人隔出段距离坐。 “再过不到两个周时间,”江欲说,“是柏林国际电影节。其实廖景凡很早就联系过我,说希望你可以一同去。” 姜荣蕊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欲:“你疯了吧?一起去?他有什么脸联系你,有什么脸让我和他一起去?” 江欲没说什么,似笑非笑地看她。 他这意思就是,他也有让她出席的想法。 国际电影节,国内多少小花梦寐以求但没有资格参加的高逼格活动,甚至因此而诞生不少“蹭红毯”行为,让人啼笑皆非。 这对她来说将是个非常绝佳又惊艳的复出机会,道理她都懂。 之前那部电影在国内的负面舆论只是小小一插曲,在国际上确实成绩斐然,入围了这次柏林电影节的主竞赛。姜荣蕊沉思片刻,权衡利弊,其实已经想答应,但表情不怎么愉快地问江欲:“所以你是真心想让我和廖景凡去参加这电影节?就算他曾经那样对待我也没关系?我还要和他逢场作戏,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看着他装绅士,多恶心,我多难受啊,反正在这种事上你从来都不会考虑我感受。” “我陪你去。”他说。 “……” 一句话,把她所有的牢骚和不满都堵回去,真不愧是他。姜荣蕊撇嘴,摊手:“你去有什么用?” “我陪你去。” “……嘁。” 吃完饭,在公司没什么好待,江欲带她去逛商场,逛北城那些久违的商场。一起买了很多东西,他说是作为她女明星复出的礼物。而在此悠闲期间,他又办了另一件大事,一件姜荣蕊都已经快忘掉的事。 他找律师洋洋洒洒地写了篇文章,说明了姜淇淇怀孕那件事的原委,并po上DNA鉴定意见书,虽然曾被他撕毁一份,但还有电子版。 在行文里,他丝毫没给姜淇淇留面子,以致这件事在网上的轰动非常大,连姜荣蕊看了都觉得他做得很绝的程度。但她挺满意的,因为对那位她一向都懒得搭理的人来说,这就是罪有应得。 好了,一切都澄清了。 网上的流言蜚语,那些不堪入目的攻击和谩骂,此时都反弹到姜淇淇身上。姜淇淇似乎真没什么地方可辩驳,许久都没有回应,也就被网友当作默认。她大概也体会到,在这个时代遭受网络暴力、被骂得体无完肤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拿不出完全有力的证据、做不到百分百反转就说什么都是错,百口莫辩,姜荣蕊甚至能想象出她在姚雪玲面前歇斯底里的样子,但那有什么用,又有哪里值得同情和可怜。 骂够了姜淇淇,大众目光又转到她和江欲身上。 依旧是日复一日地期盼她复出,同时明白,她百分之九十九已经和江欲和好。除了两人之前在港城一同出席范知非葬礼的照片,还有狗仔放出两人在北城一同逛商场的照片,并有不少营销号撰写两人在这一年之中的故事,内容半真半假。譬如,姜荣蕊在风口浪尖中选择去意大利留学,江欲在她失意期间对她不离不弃——其实他早就向她解释清孩子的事,她也没有和廖景凡暧昧不清,都是舆论使然,还有公司施压使她不能和江欲有来往,也是工作使她不得不和廖景凡有交集,最后还被廖景凡给陷害了……她和江欲在意大利的住处发生过一次火灾,江欲甚至为救她而受了伤,之后她又遭遇干爸逝世的噩耗,也是江欲陪在她身边,共渡难关……反正听起来都挺微妙的,但舆论就是这样,总有太多人见风使舵,听风就是雨,曾经能把两人夸得有多般配,后来就能把两人骂得有多惨,现在两人又成了感天动地的神仙眷侣,让不少女生直呼【我眼泪都掉下来了】、【这辈子都想要这样的神仙爱情】。 其实姜荣蕊有个想法,这些都是江欲的手笔。 但无所谓,挺好的,让舆论彻底扭转,她安心事业。 她有了新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是全权以她为中心来工作。 听从公司的安排,她在电影节前拍了几个广告,有和之前差不多的,也有为江欲他们家做的。譬如他们与另一家公司合作的汽车品牌,发布会上请她出席。这是一年多以来,她第一次和江欲在正式的场合共同露面,于是在电影节之前,计划之外地上了次热搜,又被网友给夸得天花乱坠,说她【状态好好,还是那么美】,说两人【富家天之骄子+女明星,简直绝配】。 说不出来的感觉。 …… 没几天,一个傍晚,她给一家杂志拍完封面,由保姆车送回住处,进小区后独自往家里走。 走在安静而宽阔的路边,忽然被一个东西给撞到。是一个人影飞快地从一边闪来,她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过来的,趔趄一步,才认出撞到自己眼前来的人是姜淇淇。 竟然是姜淇淇。 其实也费了点劲才认出,因为姜淇淇整起容来是个无底洞,并且她来到自己面前时已面容扭曲。她哭着,像哭了很久,双眼肿胀,头发凌乱,像个疯子,拽着她衣服说:“姜荣蕊!你真的回来了?你怎么能做到和姜腾住在同一个小区?我们从来都没有被他爱过!从来都没有!” 她喊得撕心裂肺,语无伦次,而姜荣蕊看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抵触。 她想扒开她手,又不想碰她,只能紧紧地握着双拳,一步一步后退:“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能不能别老再缠着我!你就没有你自己的生活么?” “你再这样我打电话给江欲了。”她冷冰冰地发最后通牒。 本以为这个名字对姜淇淇有百分百威慑力,毕竟江欲刚使她在网络上一败涂地,而他也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唯一执念,但姜淇淇现在就像疯魔了,并不在意她提江欲。 她继续哭着跟她说:“你不知道么?姜腾已经和我妈妈离婚了!他一直在美国有个私生子,已经快十岁了!他现在和那个狗女人在一起,还把他们都接回国,现在就和你是邻居!” 她的哭喊声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保安。 姜荣蕊才注意到,自己正走在姜腾家附近。看到那几名保安,她如释重负,用眼神寻求他们的帮助,同时无奈又好笑地跟姜淇淇说:“‘狗女人’?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对我来说也是狗女人。我都已经忍了二十多年了,所以拜托你也忍忍吧,为自己活一活,你不是还有个孩子吗?” 她轻描淡写地说,说到最后觉得很讽刺,甚至没忍住弯起嘴角。 但她就是很高兴。她很悲悯地拍了拍姜淇淇肩膀,在保安的帮助下脱了身,将衣服整理好,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同江欲的住宅走。 第76章 Fiance 回到家,晚饭已做好,姜荣蕊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到饭桌前。 与江欲面对面,她还沉浸在姜淇淇的事里。拿起筷子,她看着江欲,觉得他应该早知道这些,但他一直都没有告诉自己,想到这就有点悻悻然,她索性什么都不问,只吃饭。 结果江欲看出什么,问:“怎么了?” 她停筷。 想了想,才说:“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撞到姜淇淇。” 确切来说,是姜淇淇往她身上撞。 “哦。”江欲看她一眼,好像在看她有没有受伤,或者有哪里不对,似乎默认姜淇淇是个疯子,怕姜淇淇会对她做什么。姜荣蕊看他这样就有些好笑,告诉他:“放心吧,她没对我做什么,她那样就像得了失心疯,抓着我一阵哭,而且我才听说姜腾已经和姚雪玲离婚了,他在美国有个近十岁的私生子,现在他已经把那对母女给接回国,甚至就住在这小区里,和我们是邻居,结果我一次都没有遇见到。” “哦。” “‘哦’。”姜荣蕊将一段青菜送入口中,学着他语气,似笑非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不告诉我。” “是,大概忘了和你说,而且觉得没什么意义,就没往心上放。” “……也是,毕竟在港城的那段时间可够忙的。” 一提“港城”,她语气就不自禁别有深意。稍稍平复了一下,夹菜,又叹一口气:“怎么说,只是觉得很讽刺吧。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毕竟姜腾他那么想要个儿子,只是我没想到他早就在美国有了一个,还这么能沉得出气,养到这么大才带回来,他大概也清楚姚雪玲这个人有多疯,现在姜淇淇多了个不清不楚的孩子,她才没那么多精力和他闹。” 江欲不置可否。 姜淇淇的事暂且被放到脑后。 姜荣蕊即将前往柏林参加电影节。虽然是世界三大电影节之一,柏林电影节却不如戛纳那么人气火爆,相对小众,更青睐于欧洲文艺片。 这样的环境对姜荣蕊来说未必不好。她不必和国内的各路顶流女明星抢热搜,琢磨什么样的高定礼服才能突出重围,毕竟这是她复出后的首次正式亮相,哦不,第二次,第一次是和江欲共同出席那汽车品牌的活动。 没有了内卷的压力,公司给她制定出一套不错的方案。不穿什么华丽的礼裙,只穿一身宽松且有垂坠感的白色长裙,甚至不必化精致的妆容,而是弄出略施粉黛的效果,反正她底子好。 一切都敲定下来,她在家收拾好行李。临行前,她和江欲一起到公司,最后跟妆造师确认造型,准备之后直接一起出发去机场。 江欲一直坐在化妆室的落地窗边,每每她问他一句:“好不好看?”他就予以回应,看她一眼,笑一下,点一下头,在需要提建议时给一点建议,间隙中用手机处理着什么事。 妆造师和小助理将一切看眼里,都不觉露出歆羡的神情。仿佛神仙眷侣就该是这样子,女明星由人化妆打扮,她的大佬男朋友在一旁坐陪,何况这大佬男朋友的养眼程度不亚于女明星。 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姜荣蕊开始卸妆。 期间,江欲接到个电话,说了几句后走出门。 再回来时,妆造师在收拾化妆包,她的化妆工具多得能在台面上堆成山,哪怕是极淡的妆容也精益求精,小助理同样在一旁收东西。 姜荣蕊坐得腿发麻,起身,对江欲笑一下,鉴于他刚才表现不错。但这会儿江欲没回应。他神情之严肃,一度让她在那瞬间产生出错觉,是不是外人看不见时这狗男人就懒得装了。她有所不解,笑容瞬间变臭脸,被江欲给拉到另一边,她问:“怎么了?” 他用胳膊护着她,使她背朝着妆师及助理。 那两人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只看到他低头和她说话的温存场面。相比姜荣蕊,他表情管理要好得多:“你能不能先自己去柏林?” “嗯?”姜荣蕊挑眉,“你小三找你?” 江欲被气笑。 真难得,能在这种时候被逗得笑出来。但他笑容很快收敛,更凑近她一些:“姜淇淇死了。” “……” 姜荣蕊面上的所有表情随这句话消失,变成一种茫然。 人不可置信到极点,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 她才觉得毛骨悚然,且气氛冰冷。江欲抚着她后背:“我多叫一些人跟着你,你先自己去柏林。多和导演他们待一块儿,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我得先在这边把这件事处理好,怎么样?” 姜荣蕊迟疑片刻,点一下头。 江欲手放下,又被她拽住袖角,她声音变得很轻:“她是怎么死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是还有个孩子吗?她怎么连孩子都不要了……” 沉默片刻,江欲告诉她:“是自杀,就在刚刚被发现。” “知道了。”姜荣蕊点头,但拽着他袖角的手一直没有松,直到那只手被他给握住,像是安慰。 她眼里暗下去很多,两人重新回到妆台边。 江欲很抱歉地同妆师及助理说明他突然不能同行的情况,以公司有事为借口,两人觉得遗憾,但都表示理解,并看姜荣蕊几眼,她笑得很温和也很自然:“那我们一会儿就准备出发吧。” 两人一起点头,应“好”。 于是江欲由另一辆车接走,三人与一众保镖到达机场,乘江欲的那架飞机前往柏林。 飞机在平流层平稳飞行,桌上放着杯红酒,姜荣蕊却无心碰它。 除了妆师、助理等随行人员,飞机上还有近十名保镖,各个让人看着有安全感。此时的机舱内十分安静,一半人都睡了,是种催眠的宁静气氛,却依然无法打消她此时的心神不宁。 不宁什么呢?说不出来。 舷窗外一片深邃而静谧的黑,像在暗暗流淌的浓稠的墨水。她静静地盯着一处窗子看,玻璃于是隐隐地映出她面庞。昏昏沉沉中,她脑袋里好像有很多东西在转,有和江欲之间的乱七八糟的事,有范知非葬礼上的场景,还有最后一次看姜淇淇时她那张撕心裂肺的脸。 她竟然自杀了。 可是她才比自己小几个月而已,她还有个孩子。 她对姜淇淇这个人没什么同情,只是脑海里,范知非那座墓碑上的名字不自禁变成她的,让她觉得渗人。 到很困很困时,她才倒在沙发上睡着,之后被空乘小姐亲切地唤醒,说柏林即将抵达。 * 之后的几天,姜荣蕊入住酒店,基本和电影导演及廖景凡等人一起活动。 与极尽浮华与奢靡的气氛不同,柏林电影节有种独特的氛围。此次场馆内一片火红,很衬她一身雪白的衣服。 红毯之后,她果然被定格下不少惊艳照片,在一片人影与灯光迷离中一袭白衣胜雪,不用力过猛、过分华丽,就是相当慵懒的调调,因她优越的五官格外出挑且仙气。国内的公关与宣传就交给公司,之后她就是各种应酬,和导演及廖景凡一起参加些饭局或派对什么的。 她虽然曾因替身的事被廖景凡坑过,这件事也被公众所知晓,使廖景凡饱受过舆论抨击,但现实往往是这样,许多明星不会因为一个黑点便一蹶不振,何况是廖景凡这样的影帝。互联网有时候有记忆,有时候好像又没有,或者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儿,再被提起也掀不起风浪。此次电影节,他形象绅士儒雅,网上照旧好评不少。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待在一块儿,看上去非常和谐,尽管姜荣蕊心里膈应得要死。 在柏林的最后一晚,他们在酒店的露台酒吧中喝酒聊天,还有很多外国人。 说派对算不上,因为气氛并不火热,更多是三三两两的人聚一起聊天,譬如他们那电影的导演就在和许多同行人交流,看样子相当纵情。 姜荣蕊谁也不认识,只能和廖景凡坐一桌。她看着露台外风景,细细地喝着一杯酒,许久也不想说什么。 偏偏廖景凡看不出她心思,非要和她说一些话:“感觉你最近变忧郁了。” “……我?”姜荣蕊才醒过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心里想,他要真觉得自己变忧郁,不应该反思一下罪魁祸首是不是他自己?但他还那么一派故作深沉的调调,向她举杯:“是的。或许是在这一年经历了太多。” 姜荣蕊哭笑不得。 “你指什么?我干爸的事?还是之前的事?” 发觉姜荣蕊聊得不上心,与他碰杯也是极尽敷衍,之后就把高脚杯搁到理石茶几上,一口都不碰,他失笑:“原来你对我是这样的态度。这几天相处,我还以为你已经释怀了。” “释怀。”姜荣蕊收回目光,又喃喃地说。 她实在不是个愿圆滑处事的人,不能够得过且过,尽管她这几天一直装得不错。 如果没记错,当时事情反转,廖景凡也被网暴得蛮惨,许多人因为她退出荧幕、疑似被封杀而将气撒到他身上,她以为他这几天也在装,只是没想到两人相处时他还愿意和自己聊天,这是种什么心态?或许就是要装到底,但她实在不愿再配合,像自言自语说:“两个人之间没了任何感情,比如相互尊重什么的,但还有相互利用的价值,是不是就是可以这样惺惺作态地相处?” “……嗯?” 廖景凡被她突然的一番话给弄得有些懵,因为她已经彻底不装了,他失笑:“原来你是这样的性格。” “对,就是这样,我不喜欢装,也不想再跟你相处。” 姜荣蕊索性起身,到旁边的那桌去坐,那一桌全是外国的年轻帅哥。或许是演员什么的,她不太了解。 但这么一桌人,看着就养眼。她极其大方而自然地加入他们,他们见是位美女,表情都很开心,并且对她在红毯上的印象极为深刻,对她一口流利的英文也很讶异。几人畅快地和她聊起来,直言:“红毯上看到你时还以为你是个仙女。” 他们的茶几上还有几根雪茄,其中一位请她试试,姜荣蕊欣然接受。 所以江欲过来时,她正在和一群外国小鲜肉吞云吐雾,侃侃而谈。 她觉得真好笑,她这几天和江欲没任何联系,他说会在之后来找她,等到这最后一天也没等到,结果就在她和一群帅哥聊天时,他来了。 她一开始并没有发觉,因为他的出现方式是悄无声息地站到她身后。一桌人目光接二连三地落过去,她才意识到什么,回头的同时,江欲用英语问:“你们在聊什么?” 几人和他打招呼,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 “I'm her fiance.” “Fiance”这个词进姜荣蕊耳朵,让她浑身一抖。 哪有用第一人称这样介绍自己的?真别扭,好不要脸,完全不像正了八经在美国留过学的人。 一桌人露出“噢噢,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请她试雪茄的那位打量过二人,用英文赞叹说:“你们俩简直是天生一对。” 第77章 幽怨 江欲于是加入到他们聊天。姜荣蕊左边的几位小哥又串出一个位置给他,他很坦然地坐下,一只手搭在姜荣蕊的座椅靠背上,代替了她和他们聊得投机,变成姜荣蕊沉默。 那位雪茄爱好者又邀请他试一支雪茄,他也欣然接受,并且他抽起来比姜荣蕊娴熟得多,各项流程都游刃有余,还能就雪茄的问题和他们聊得有来有回。姜荣蕊顿时觉得手里的雪茄也不香了。 之后她被江欲带到单独的一桌,喝酒,这场活动应该要持续到很晚才结束,她也不好提前走。 柏林二月的夜间相当冷。尽管身上穿着厚实的毛绒外套,在露台上坐得久,鼻尖还是不觉被冻得发红。两人在这有些偏的一桌上坐着,相对无言。 姜荣蕊观察江欲的神情,思考他对自己方才与帅哥聊得兴起的反应。但他面无表情。而这样的面无表情,让她琢磨不透他是心里不爽,还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毕竟最近的事是真不少,总会让人莫名地烦躁,静不下心气。 忍无可忍了,她探过身,戳戳他,晃手指。 他看她一眼,挺明白地从兜里摸出烟,递给她,允许她抽一根,并给她点上火。 坐回位置上,抽了一口,将烟夹在手指间,姜荣蕊决定先发制人指责他:“你怎么今天才来呢?” 她以为他下一句会是:是啊,来了就看见你和人聊得挺欢脱。 她猜他说话一向准。 但这次没猜准,江欲的样子还是很沉静,没为他为什么现在才来而作解释。他就是淡淡地看着露台外风景,说:“没事,再在这里多待上几天吧。” 那一刻,颇有点在港城那最后几天的意味,她隐隐从他眼里看出点疲惫。然后就想到姜淇淇的事了。几天以来,她一直没听到国内有风声,就说明江欲把这事给压得不错。 姜淇淇自杀的事对她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刚听说时是毛骨悚然,毕竟她和自己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哪怕相互看不顺眼,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人忽然就这样消失,难免让人有一点唏嘘,但想到姜淇淇那样偏执的性格,最后看见她时她那样的状态,就觉得会有这样的结果不奇怪。 这件事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公之于众,加一些媒体最擅长的煽动性舆论,恐怕又会是一场风波。 看出江欲的低沉,想到他在国内忙完又长途飞行来找自己,姜荣蕊索性不再想那么多,譬如他为什么不吃自己的醋了,不再有来有回地和自己拌嘴,她起身坐到他身边去,挽着他胳膊,靠在他身上小睡了片刻,直到活动终于结束才回房休息。 在柏林的行程于是延长了。 廖景凡、导演那群人先行回国,她和江欲换了个酒店。 她有了几天轻松的假期,和他一起在柏林的各个地方吃吃吃、买买买,这地方的感觉就是秩序,清冷,独立,之前的阴霾似乎被有所治愈。但临回国的最后一天,她实在哪儿也不想去,就瘫在酒店里玩手机,没想到又在微博热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心想,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红毯造型的话题不至于持续这么久,定睛一看自己的名字旁还带着“江欲”,还有“柏林”。 原来是她和江欲在柏林逛街吃饭又被狗仔给拍到了。 那会儿江欲正在浴室里洗澡,她浏览过那一条一条的媒体微博,文案和配图都如出一辙,说不出是一个复制一个还是压根就是被买的通稿。 评论里,除了自发寻找来的粉丝,其他看着还蛮真实。她随便点开几个,都像是真人。而她们评论的内容还是那样子,铺天盖地地夸,说两人【真的好恩爱】、【模范情侣】、【又被疯狂喂狗粮】、【今天又是为爱情而泪流满面的一天】什么的。 不知为何,听着隐隐从浴室传出的水声,她却觉得心里有一点闷,还有一点躁。 终于等江欲出来,她立即将手机屏幕对向他,晃一晃:“这是你买的热搜啊?” 江欲看一眼,没有回答,像是懒得。 又是那样让人捉摸不透的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事都不在意,但她往往很需要一个态度。 为什么变得什么都不愿说,好像总是对她少一些热情。究竟是他人变了,还是经过一些事后他就是决定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她。在她眉头越来越紧时,他问:“你既然已经这么问我,我该怎么向你证明是或者不是?” “你的意思就是,我没事找事无理取闹怀疑你喽?” “好呗,我以后和你逛街、和你吃饭时都小心翼翼点儿,让狗仔偷拍到的照片不至于太丑,好不好?”姜荣蕊冷哼一声,转身到床的另一边睡,且拢了拢被子,很明确地与江欲划分出界限。 江欲有些好笑,也只在床的另一半睡。两个人互不干扰,相互之间的楚河汉界非常明确。看时间不早,江欲灭掉灯,偌大一房间内明明有两个人,却安静得不得了,姜荣蕊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像是狠狠地憋着一股劲,却无处发泄。大概就是带着这样一股气睡着的,她在凌晨时做了噩梦。 江欲的睡眠一直浅,被她的声音给弄醒。她在那儿很抵触地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他记得在意大利时,和周照宜打电话。她问他,姜荣蕊在那边有没有做噩梦。 “什么噩梦?”他有些好奇。周照宜“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知道吗?她是会做噩梦的欸,可好玩了!就在你来港城之前,她天天和我睡一起,她会大喊大叫着说梦话,喊的还是你的名字,可好玩了。” 不过这会儿姜荣蕊喊的是“别过来”、“别过来”。 她梦到姜淇淇没有死,并且她的孩子就是江欲的。她抱着那个小孩来找她,两人浑身都是血。在一片黑暗中,姜淇淇掐着她脖子,喊着她所听不懂的话。 江欲想了想,还是越过界限抱住她。 把她整个人窝成一团,窝怀里。她果然不再做声,呼吸慢慢地平稳而深沉,像是又好好地睡着了。 …… 姜荣蕊第二天睡醒,翻了个身,就被江欲给扶着坐起来。 她慢慢地睁开眼,靠在床头上,看见他递到自己嘴边的玻璃杯。不明所以,或者说刚刚起床,脑袋压根就没开始转,但还是听从他意地喝了一口,他又让她吐出来,她才知道他是要让她漱口的意思。 她照做,接着被他给拽着双腿躺回床上去。 她清醒不少,但清醒的下一秒就是被他给压下来亲吻,于是一切埋怨的话都变成破碎的气音。 她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迷迷瞪瞪地被他抱着,做着,做完了又不想起床了,一直睡到近中午,被他叫起来吃饭。 冲了个澡,整个人彻底清醒,她看江欲的眼神多几分幽怨。 之后两人又是没多少话,一起前往机场,一起回国。 * 回国后没几天,江欲告诉她有一场晚宴要参加。没说几句,她就懂了,就是那种她上高中时去惯了的、好多家聚在一起往来应酬的场合。只不过从前是她和姜腾、姚雪玲及姜淇淇一块儿,用她的存在来体现家庭和睦,从今往后她都会以江欲未婚妻的身份和他出双入对地出现,感觉也挺像个工具人。 反正她不太喜欢那样的活动。 但从江欲的表现看出,这次的晚宴似乎非常隆重,非常重要。甚至像出席娱乐圈的什么庆典,他提前找人将几套礼服送到家中,任她挑选,最后她在他的建议下选了白色。晚宴前还有化妆师上门化妆。她感叹:“天呢,今晚的宴会会有很多人参加么?” 他说:“是的,很多人。” “谁办的?” “说了你也不清楚。” “啊?是吗。切。” 去的时候,江欲连往日的车都不开了,和她共乘一辆很商务的加长版迈巴赫S650。在路上还开了瓶红酒,更让她觉得哭笑不得。 目的地是一座酒店,他们到时其他人似乎都已经到了,院里只有停放得齐齐整整的豪车。 步行过院中长毯,进入宴会厅,里面果然已人如潮涌,整个场子不是一般的气派。以白色为主,水晶灯、红酒塔流光溢彩,连说笑声都似乎是晶莹剔透的。姜荣蕊放眼望去,女宾里好像只有自己穿白色,置身其中她于是像自动变成主人公。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江欲给带着穿行过层层叠叠的人,来到江振国、梁艺星面前,还有周照宜和她的男朋友。 对,周照宜找到了她的新欢,一个在健身房认识却意外很有艺术气息的男人。四人身边还站着其他长辈,姜荣蕊于是不再胡思乱想,和一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她不认识的人就由江欲来介绍着问好。 一番相当漫长的客套,她终于可以自由地走走。 还没走几步,竟然看到隋然。 不待她开口,隋然就带着那一大群美人儿花蝴蝶似地蜂拥而来。隋然拉上她手,表情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很开心,姜荣蕊也开心又有点讶异:“你们也来这里了?” “来玩呀。”隋然笑眯眯说。 但她这个答案挺模糊不清。 没多久,主持人来到大厅正前方,开始主持宴会。姜荣蕊站在江欲身边,两人的位置和一众长辈一样靠前。她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主持人说完了各种套话作铺垫,故意卖着关子、拖长了音调宣布:“……在这个意义非凡的夜晚,欢迎诸位贵宾出席——江欲先生与姜荣蕊女士的订婚宴。” “……” 姜荣蕊在那一刻哭笑不得,上一秒的猜测在下一秒有了答案。 掌声雷动中,她脑袋还空白。周照宜按着她肩膀,将木然的她掰转朝江欲方向。周围簇拥的人自动为他们空出片空间,包括周照宜,而江欲在她身前缓缓地单膝下跪。 --------------------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假甜,把小疙瘩解开才是真甜,真甜了就说明要完结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78章 进组 他问:“可不可以和我共度余生?” 声音很平淡,很轻又很沉稳,或许可以被理解为温柔。姜荣蕊屏息。众目睽睽之下,她似乎没有第二种选择,也找不到做第二种选择的理由,自然而然地应了“好”。 盒中的戒指被缓缓推上她左手无名指。 求婚仪式完成,大厅中欢呼声雷动。在这样的气氛下,她面上保持笑容。主持人继续主持,控场权也就重新回他那儿,江振国、梁艺星、周照宜、江欲和她依次被请上前说了些话,无非还是那些套话,长辈们祝福一对璧人感情长久,江欲和姜荣蕊感谢诸位宾客前来捧场等。 宴会正式开始,无数人前来敬酒祝福,姜荣蕊就是在江欲身边应酬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感觉脸都要笑僵了,到很晚时,和几位长辈一桌共进过晚餐,大家都喝醉了,江欲陪他们聊天,她才有一些自由活动的时间,溜到宴会厅的天台上,和隋然那群小姐妹一起拍照,边拍边交流分别以来的各种事情。 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好幸福啊。”“终于,事业和爱情都美满了,真羡慕你。”“以后工作不忙了,享受你安逸生活的同时也别忘了继续叫我们一起玩啊,听见没?”……玩笑的语气里能听出由衷,她依旧是很灿烂地笑着,听着,应着,却觉得自己这一系列的笑容非常假。 这一晚注定难以入眠。 消息无疑也在外界产生轰动性影响。她又双叒和江欲上一次微博热搜,但不再是被偷拍、秀恩爱,拖拖拉拉地展示着恋爱状态,而是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订婚了。 这意味什么?他们注定会是彼此的另一半。如江欲所说,共度余生。 订婚现场之豪华,所到宾客之尊贵,以及所流出的一些如豪门影视片般的照片、视频都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焦点。网友对照片扒着每个人身份,描述越夸张的评论点赞就越多,吸引着一声一声的【哇】、【哇】、【哇】。 一直快到零点,姜荣蕊重新和江欲乘上那辆迈巴赫。同样的位置,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她一直看窗外,许久才问出来:“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到底算什么?” 她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借着窗外的城市灯光眯着眼打量:“说真的,你不会觉得我又在无理取闹没事找事吧?我不信你连一丁点的感觉都没有,我真不知道你还有哪里喜欢我,你现在好像只是需要一个对你们家有利的工具人,需要一个帮助你营销感情顺利家庭美满的搭档,对不对?如果你真的对我还有一丁点关心,你不会这样和我求婚的。” “……算了。” 说完心中想法,她好像不再对江欲的回答感兴趣:“我不想再这样内耗了,我累了,或许我们就这样相互折磨一辈子也挺幸福的。” 她重新将戒指套回手指,靠在一边,到家时已半睡半醒。 一晚的狂欢过后,所剩的就是深入骨头的疲惫感。她冲过澡,换了衣服,照旧态度很明确地挨在床一边儿睡,背朝床中间那十分明显的空当,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第二天起床,和江欲就像是无事发生。 像没有订婚,也没有吵架,没多少话说,在必要时所说的话也都平平淡淡的。 江欲除了她这边事还有他们家公司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他照旧挺忙。而姜荣蕊开始主动和经纪人沟通,了解自己工作的各种事宜,搞事业,经纪人说公司在犹豫要不要给她接一部电影。 她问:【什么电影?】经纪人于是给她发来各种资料。 是一名导相当有潜力的一部作品,剧本是一新锐小说家之前大火的一部小说,题材是在内陆目前各种古装玄幻影片中非常新颖的豪门题材,但不俗气。 除感情纷争外,作品还涉及商战及悬疑等元素,到结尾还有点暗黑风,这位导演意欲拍出那种纸醉金迷又不空洞乏味的调调,且投资方实力雄厚,资金充足,是一副铆足了劲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姜荣蕊看着就有点兴趣。 不过这样一部影片需要非常多演员,甚至没有绝对的主演,目前已敲定下几位,咖位都不小。 经纪人告诉她,这位导演选角的眼光不错,姜荣蕊表示赞同。其中几个贵公子配角,导演甚至请到现实里几位颜值不低的富二代,在公众视野里已算是小有名气。这做法当真很有趣,届时做宣传能博得不少噱头。经纪人说:【但目前确定的演员里有温茶。】姜荣蕊说:【我看到了。】【还有目前挺大势的几位小花,所以公司还没定下来是否要接这部电影,那位导演倒是非常恳切地想请你出演,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想法?】【那我当然很乐意了,和谁一起拍也没什么所谓。】经纪人发来个[OK]的手势表情。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演员多、小花多又怎么样。她现在不怎么愿在家里待,闷得慌,于是想进个组在外面拍戏的意愿格外强烈。 电影团队的效率非常高,似乎预料到这将是一部带来冲击的作品,所以迫不及待要开拍。不出半个月,姜荣蕊就要飞往南岛进组。她同江欲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收拾东西。工作嘛,一切都理所应当。 临行前,她还去参加了姜淇淇葬礼。 姚雪玲当然不可能请她,是她不请自去。 又是一个很应景的阴天。她没有直接出现,而是等到姜淇淇骨灰入土。 她还挺真诚地带了一枝小白花,在几名保镖的陪同下前往,在场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基本都是姚雪玲及她那边的亲人。没有带姜淇淇的那个小孩,连姜腾都不在,她姜荣蕊却来了,当真很讽刺。 姚雪玲看到她眼立即直了。那样的眼神,巴不得活生生剜下她一块肉似的。要不是她身边有人,她大概会疯了般窜上来扯她的头发。姜荣蕊则懒得有什么表情,看着那座墓碑,是想象之中的情景照进现实。 生命多无常啊,而活着的人还在相互折磨。 她和那些人一样沉静,忽然想起,江欲把她的手放在他心脏位置,和她说:如果我受伤的位置再偏一点,就这么一点,我就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是种什么感觉? 人如果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是不是就会看清许多东西,会转变性情,会有所麻木而懒得再在意许多事。 她眼里很沉,陷在这样的想法里一时没走得出来。直到周边人都要离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都走了,姚雪玲走过来阴阳她:“怎么样?还嫌自己不够恶心是不是?连人死了都不肯放过!” 姜荣蕊笑一声,也准备走了。 忽然又转头:“怎么?你女儿已经不在了,结果姜腾连她的葬礼都没有参加,反而是我来了,你真就一点都不觉得讽刺么?” 戳到最痛处,姚雪玲哑口无言。 但她的眼里还是那么怨毒的意味,姜荣蕊摊手:“真的,我觉得你一点都不用怨天尤人。如果当初不是你做了姜腾的小三,如果不是你把姜淇淇给教育得这么好,事情就根本不会发展到如今地步。姜淇淇好歹还留下了一个小孩,你不如好好反思一下,以免重蹈覆辙。” 她刻意将“重蹈覆辙”四个字咬特别重,随后离开,不顾姚雪玲在身后破口大骂,彻底地变成个泼妇。 她准备彻底和这些人,这些事说拜拜。 她要换一个心情,和一同进组的小助理乘上去南岛的飞机。 * 北城还没回温的三月,南岛已是温暖如春的天气。 电影的大部分情节都会在这座城市中拍摄。沿路蕉风椰影,气流中饱含暖意,不知不觉中确实对心情有所治愈。姜荣蕊和小助理入住酒店,已经能看到几位提前入住的明星,碰上面就是打个招呼。 好巧不巧,第二天吃饭就碰到温茶。 酒店的餐厅中,两桌人隔出互不干扰的距离。中途,温茶取餐路过姜荣蕊这桌。她穿一身非常亮眼的纯白色连衣短裙,背个水蓝色的Gucci马尔蒙包包,整个人气质较刚入演艺圈时真有些不同。 怎么说,多了点女明星该有的游刃有余的派头,姜荣蕊于是扫了她一眼。她仍旧留着短发,很干净利落。 回来时,又是同样的路线。 这会儿就和姜荣蕊对上面了。 只见她路线很明显地拐个弯,拐到她这边来,姜荣蕊刻意视若无睹,她则还是那么没分寸感,曲起手指敲敲她桌面:“哇,原来订婚入豪门了也要出来当打工仔啊?” 姜荣蕊手里汤匙在汤中划,才慢悠悠地睨了她一眼,告诉她:“不好意思,我不是入豪门,我是门当户对地订个婚。” “噢噢噢。”温茶一本正经地点头,“忘了你还有个干爸了。” 一提这个词,新仇旧恨就一起往心头涌。姜荣蕊难得被逗笑了,收回目光,继续不紧不慢地喝汤。温茶走了,小助理象征性安慰她:“不用理她,她那个人就那样。” 可不是嘛,她怎么不知道。 之后入住酒店的剧组人员越来越多,电影如期开机,开机仪式后就是有条不紊的拍摄工作。 想要诞生出一部大制作,这部剧的演员确实又杂又多。姜荣蕊基本没和太多人有交集,只本本分分地完成自己任务,虽然这部电影的导演似乎对她要求很严苛,她觉得能过的片段他总会让她多来几遍。因为他在业内蛮有威望,经纪人又说,他是恳切想邀请她合作,姜荣蕊没什么异议,都全力配合,理解为他是想捧她,所以精益求精,届时她在影片中的表现肯定会更出彩。 慢慢和她关系变熟的是那三位来“体验生活”的公子哥。 他们三人的关系本就好,和姜荣蕊搭戏的部分蛮多。因为是配角,所以对他们的演技没过高要求,导演跟他们讲,只要按照他们平时的生活状态来展现就可以,所以挺轻松。 说来好笑,因为姜荣蕊的戏总是要多拍几遍,所以四人之间的交流慢慢变多。是以一次拍戏到很晚、四人约着到酒店的bar喝酒为契机,相互间开始彻底地玩开,甚至闲暇时约着一起打麻将之类。而姜荣蕊已经快有一个周没好好地和江欲说说话了。 听说她又进组拍戏,范港龙给她发过一条关心消息。知道他在港城那儿忙,肯定不能像之前游手好闲时一样随意探班,姜荣蕊和他聊了一阵,说这边环境不错,让他在港城那儿安心忙事情。 至于江欲,他关心过她在这边的状况,她都答得很敷衍,所以二人基本没什么实质性.交流。他问她:【用不用我带点东西给你?】那意思就是,用不用过来看看她。姜荣蕊几乎下意识回绝:【不用,大家都在好好拍戏,你过来肯定引起一大堆关注,说不定又要上一次微博热搜,太麻烦了。】…… 然而一个夜晚,她、一名女演员和那三位公子哥凑到一起打麻将,还带着各自助理,这样就可以换着来,休息的人在一旁观战,或者玩手机吃水果聊天,非常热闹。 她打了几轮,觉得手气不好,换小助理上阵,自己到一旁吃芒果,和其中一名公子哥聊得欢脱。同时在手机上戳戳点点,网上冲浪。手机忽然一震,显示出她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江欲问:【你在干什么?】她没好气,酝酿片刻:【拍完戏才回到酒店不久,累得要命,你这样只用待在北城享清福的人怎么会懂。】结果江欲竟然和她说:【至少我没在打麻将。】姜荣蕊:【?】她警惕地环视四周,差点以为江欲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里。 随后问:【你怎么知道!】他:【随口一说?】姜荣蕊:【???】【快点说!】接着她开始用各种表情包刷屏,以来发泄内心的愤懑。 似乎终于被她给烦受不了,或者觉得她下一秒要炸,他问她:【眼前人是不是都挺帅?我劝你小心点儿,因为那三人里面有我的卧底。】姜荣蕊:? 第79章 沉 她立刻严肃地打量屋里这三名公子哥。 其中最有大哥派头的一位叫“陆程宋”,姜荣蕊一直在心里默默地称他为“三个姓”。很神奇,他名字是三个姓氏的组合,却毫无违和感,此时他正在麻将桌边血战。而他上家是另一位,叫“林固”,戴细金丝边儿的眼镜,就有点文质彬彬,但不那么高冷也不那么呆,其实仍旧是个很有少年气的人。 陆程宋神情肃然,不是战况不佳就是差一颗牌就能胡,而他一旁的林固和他有说有笑。两人怎么看都没有闲暇玩手机,姜荣蕊于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人。 眼前的这位叫“魏桓”,相比另两人更吊儿郎当些,头发挺长。她蹙着眉,魏桓有所察觉后作呆萌状:“你这是怎么了?” 他神情似笑非笑,不是真傻就是真会装。 姜荣蕊努了努嘴,不予回答,扫一眼他手机,他竟然在玩俄罗斯方块。这什么脑回路,看来是真傻,她又摇了摇头,低头回江欲的消息:【噢噢噢。SO WHAT?】那又怎样。 有卧底又怎么样,难道会影响她的娱乐活动吗?天高皇帝远的,他江欲凭什么管她。这么想着,她又坏笑着给他发去很多贱兮兮的表情包,搓了搓手,在几轮过后重回战局,一群人一直玩到快零点才收手。 * 拍戏拍到中途,姜荣蕊有近五天空闲,恰好那三名公子哥也是。 空闲前的最后一场戏收工,三个姓挨到她身边,神神秘秘地问她,想不想偷偷溜出去参加海滨派对。 姜荣蕊眼睛一亮。 “海滨派对?” 她当然想去。只是若与这三人同行,她有夫之妇,或许得斟酌一下。但转念一想,江欲的那句【我劝你小心点儿,因为那三人里面有我的卧底】进入她脑海,连同他讲这句话时的神情她都能想象出来,他心里多半挺得意,然后又带着点儿威胁的语气,于是她的叛逆情绪跟着起来了,特别高兴地对三个姓说:“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晚吧?明晚怎么样?” 姜荣蕊想了一下,点头。 “那里也是个酒店,离这里三十公里左右的距离。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会在那里待上三天两夜,可以多带些东西,严小姐如果想去的话可以同行。” 说罢,三个姓冲她身旁的小助理一笑,“严小姐”指的就是她。 而这位小助理显然无法招架这样一名帅气男士的笑容,双颊肉眼可见地红了。但她心里肯定特想去,姜荣蕊于是拍拍她肩膀:“好的,那明晚我们一起出发。” …… 次夜,四人连同助理一起乘车离开拍摄地,入住另一座更为金碧辉煌的临海酒店。 不得不承认,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三位爷在现实之中的做派较影视作品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眼前的整座酒店都被他们给包下,请到各路方便参加的富家子女,艺术界、时尚界或音乐界的大咖入住,灯火通明的白色建筑中是成排的美食美酒,玩累了可以进去转一圈,属庭院里人最多,那儿有一座很大的露天泳池,临海的地方还有成排的游艇。 这正是令姜荣蕊非常满意的氛围,于是在忙碌的拍摄之余,她在这里肆无忌惮地玩了两天。 最后一日,天公不作美,从下午开始滴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反正两天的狂欢已足够尽兴,大多数人随一辆一辆的豪车离去,车身接二连三地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姜荣蕊中午起的床,叫餐到房间,下午瘫回床上玩手机,听窗外雨声远远近近地滴答。三个姓说:【天气不好,不如等明早再回去,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因为电影里的夜间戏不少,剧组经常拍戏到很晚,所以晚上在组里活动的人反而多,趁清早回去或许能更为低调些,姜荣蕊应一声【好】。 她又点开与江欲的对话框,他这两天都没有给她发什么内容,只是【早安】、【午安】、【晚安】、【吃饭没】、【早点睡】等日常问候语。 好像压根就不知道她出来玩的事。 奇怪,不是说三人里有他的卧底么。姜荣蕊努着嘴,指甲一下一下地在脸上划,人在雨天时的情绪似乎要格外敏感些。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她也不想主动和江欲说什么。 人走后的酒店有种肃穆而清静的感觉,派对后留下的混乱倒已被收拾得有条不紊。 晚上,吃完饭,三个姓叫她去酒店一座建筑的顶楼。那顶楼相当漂亮,完全被一座玻璃穹顶所笼罩,雨水在玻璃表面破开后流淌出诗意的纹路,绽开一声声清脆的响,光滑锃亮的地板映出雨光与天幕的颜色。 姜荣蕊坐一边吃水果,欣赏林固用屋中央钢琴循环往复地弹着一首《Empty Note》。 她说:“看不出来啊,林固相当才华横溢啊。”觉得他特别忘我,弹了一遍又一遍,根本不搭话,她又跟三个姓及魏桓调侃:“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魏桓笑着说:“当然没有,他这个人只是比较喜欢装而已,现在是装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走不出来了。” “真的太可惜了,”他又说,“真应该把这一段录下来,强烈要求导演给他加一段钢琴solo的戏份。” 姜荣蕊乐得合不拢嘴。 但被那融着雨声的曲子所洗脑,当真有点怅惘。回房间,洗漱,熄灯后玩着手机,她发定位给江欲:【我还以为你会突然出现呢。】他问:【为什么?】【我不是得待在北城享清福,过去肯定会害你莫名其妙地上一次微博热搜,麻烦得很。】姜荣蕊:【……】【你去死吧!】顺手发完这句话,都准备将手机锁屏扔到一边了,她又觉得这样说非常不妥,于是手忙脚乱地撤回。 结果撤回了,看着【你撤回了一条消息[重新编辑]】的字样,她再次后悔,补一句:【你猜猜我刚才撤回了什么?[微笑]】江欲:【[微笑]】姜荣蕊:“……” 很倔强地再给他发一个[微笑]表情,他也又发一个[微笑]表情,她再发,直到他终于不发了为止。 一系列欲盖弥彰的降智操作,连姜荣蕊自己都觉得无语。 她一拍脑门,索性真将手机锁屏、扔到一边去,裹着被子尽力地清空脑中思绪。 第二天起床,才看到江欲在两人中断对话许久后给她发了句【晚安】。她想了想,回个【早安】,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剧组。 她和三人帮若无其事地回到剧组,在酒店吃早饭,一切都像是无事发生。之后回归拍戏生活,剧情也渐渐到高潮部分。 而所谓的高潮,就是各种矛盾及各种争执。 没几天,姜荣蕊要和一小花上演互撕的戏码。吵到忘情处,两人还要互相给巴掌。小花先给她一巴掌,她再给那小花一巴掌。 那名小花叫“林珑依”,两人平时在组里属于没什么交集的关系。一开始的争吵戏份还算顺利,三遍就过,只是到互扇的环节,导演怎么样都不满意,重复拍了近十遍都没让过。 两人当然是假扇。近十遍都没过,两人各自在场下补妆,导演面色越来越难看,在对着片子一遍一遍地分析。小助理递过水,给姜荣蕊喝一口,耗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有点烦躁,忽然听那边的林珑依愤愤然抱怨:“每次到她的戏份都是好几遍过不了,一次一次地折磨谁呢?真烦人!” 她大概是真气了,那声量能被周围挺多人听见,包括姜荣蕊。 她睨过去一眼,正好和对方的助理对上视线,其略有些尴尬地收回眼。 “天啊,拍这么多遍我们都没说什么,她有什么资格抱怨呢?真是咖位越小脾气越大。”姜荣蕊的小助理翻了个白眼。接着要开始拍第十次,导演说:“你们两个真扇一次试试吧,就把现在的这股怨气给抒发出来最好。” 姜荣蕊无话可说,林珑依才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发的牢骚被导演给听到了。但她心里的那股气显然还没消。 第十遍拍摄开始,两段台词预热,林珑依一巴掌扇到姜荣蕊脸上,非常响亮的一声“啪”。 在场人目瞪口呆,姜荣蕊也懵了。 火气于是“噌”地一下从她心底冒上来。之前拍其他电影,任何一个镜头来十几遍都正常,只不过这种豪门现代片较容易些,所以才常常有几遍过的情况,一到她就来个十几遍她怎么知道是为什么,并且其他人凭什么好抱怨,又凭什么轮到她林珑依来抱怨? 她看回林珑依,立刻还以一个使尽全力的巴掌。林珑依一声尖叫,差点跌摔在地,不可置信又怒不可遏地瞪着她,似乎不相信自己发狠、姜荣蕊就敢比她更狠。 那边喊一声“咔”,两人还处于静止不动的状态。这会儿反而轮到导演来缓和气氛:“好了好了,都缓一缓吧,这样就是我想要的效果,这段可以了。” 沉默中,姜荣蕊先翻个白眼,离场,小助理已经给她准备好冷敷的冰袋。 “这什么玩意儿啊!真是活该!”她声音也跟着放高,“姜姜你扇得真霸气!” 姜荣蕊没什么反应,始终沉默,和几人一起回酒店。 下午她早早地休息了,收到江欲的消息:【要不要过去看看你?】他肯定是听说了什么,这事估计也已在圈内闹得挺大。但姜荣蕊还是倔强地说:【不要,我不想莫名其妙地上热搜。】两人就这一说法怼得有来有回,且目前没有任何一方愿服输。 他说:【哦,这样?】【嗯嗯。】尽管姜荣蕊已经预料到,第二天将会是怎样一修罗场。 * 次日正午,她已在全身涂好水上运动专用的防水防晒霜。巨大的游艇在海面上前行,甲板的尾部没入海中,翻飞的白色浪花就飞溅在那一片片木板上。 游艇后方,不远不近地跟着艘救援艇,而面前是乌压压的一众导演组、化妆师及演员各自的助理等人,以及与姜荣蕊距离最近的——温茶。 这一天的戏,是她和温茶之间的冲突。这电影里的女性角色各个不是善茬,随便拎出两个都可能是死对头,而她是个疯批美人的角色,所以到后期的这种戏格外多。反正这天的内容是她和温茶吵架,她被温茶给从游艇推下水。 所以她早就料到,这天会是多么的难熬。 烈日当头,室外并没有空调,每重拍一次她就要重新坠一次海,靠自己浮到水面上,等待救援艇捞起,这间隙大概有一两分钟时间。随后上岸,吹干头发,修补妆容,换上一件一模一样但干爽的衣服,随游艇沿航线重来一遍,重拍一遍。 果不其然,这次又是一遍一遍地重来,导演始终没有表示过满意。 就算只是陪同的工作人员,一遍一遍下来也额外烦躁。而姜荣蕊似乎感受到气氛中的某种微妙。自昨日林珑依事件后,这些人似乎默认,每到她戏份就必然要比往常多拍上好几遍,于是都隐隐含着股埋怨。 姜荣蕊自己也烦。 并不是抱怨工作,而是完全不知道重来的问题出在哪儿。 最后彻底点炸她的,是在所有人都面色很差时,她重回游艇,看见导演身边多出了一名中年女人。 她坐在风扇边,言笑晏晏的样子,是黎笑芹。 也就是范毅的母亲。 她都快忘了,范毅的母亲曾是位挺有名的歌唱家。只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她在港城外还有点人脉,竟然和这部电影的导演关系不错。 此时她来这里就是副看戏的架势,连藏都懒得藏,姜荣蕊于是什么都明白了。这位导演为什么要“恳切”地请她出演这部影片,为什么每到她的戏就要多拍上十几遍。不是想捧她,对她精益求精,而是单纯要折磨她而已,让所有人都对她有成见而已,之后她在业内的风评肯定多多少少地受影响。她第一次失态,站上甲板后嗤笑一声,当明白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闹剧后,也不打算再奉陪了。 温茶觉得挺有意思地看着她:“我都不知道该夸你和导演谁更敬业了。” 姜荣蕊懒得理她。 过了片刻,她挑眉问温茶:“你想不想知道什么叫真敬业?” “……哦?” …… 第七次开拍,再不过天就要黑了,就要拖到第二天继续拍。 所有人脸色都不佳,从烦躁转变为希望这一遍可以过的紧张感,似乎没几个人在轻松自在地呼吸。 游艇来到既定的位置,拍摄开始。前部分依旧顺利,终于到姜荣蕊落海的情节,温茶推了她一把,她后仰,但这次坠入海中她没采取任何行动,而是就那么任自己沉没,再沉没。 那个过程是种难得的平静。被清凉的海水所包裹,浑身都舒畅,甚至不想再面对海面以上的所有。 她已经想好了报复的计划。迟很久出水,争取一出水就被赶来的救援艇捞起,随后她装晕,装不舒服,她要彻底把这件事闹大。但她似乎在放空中忽略了自己的憋气时间,才想要往上游,又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给缠住。 窒息感与无力感一同上涌,她还是呛水了。鼻腔刺痛得难受,前一秒的放空转变为下一秒的天昏地暗,感觉一切都要在一片黑色中消失。她整个人像是顷刻间被海水给灌满,那一刻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第80章 医院 那个时候,在失去意识之前,在觉得自己要溺水而亡之前,她最想的人果不其然是江欲。 她如愿以偿地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是和江欲截然不同的感觉。 * 再醒来时,不知已过去多久。她竟然会再度醒来,意料之中,但仍有很多后怕,尤其当她许久之后听说一些人的经历,哪怕是随随便便吃一口面都有被呛死的可能,更让她意识到生命的脆弱无常,她就觉得自己这玩笑开得并不小。 回想那时,她想在海水中上浮,整个人直立过来,脚踝似乎被海底的水草给缠住,于是她呛水,昏迷,现在还有一口气儿大概多亏了救援艇给力。 于是终于从一片黑暗到看到具象的场景,但哪怕所处的室内光线柔和,昏迷太久,她也觉得眼前的所有白色都非常刺眼。浑身倒被柔软的床被给包裹得舒服,她眯着眼,适应许久,视线才渐渐聚在床边的那个人身上。 可真行。 发现她醒了,却无动于衷,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就那么托着脸,看她,像是在研究什么东西。 她吸一口气。 却因为用力太猛,身体虚弱,尚不能承受住,她猛烈地咳嗽起来。江欲才有所行动,将她扶起,拍她的背,然后把一杯水放到她嘴边。姜荣蕊好不容易缓过来,意见很大:“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又是这种没事找事的问法。 江欲还是那样,面色平静,缓缓地说:“我就是在想,是什么让你这么想不开。” “……哦,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故意这么讲。 “姜荣蕊。”江欲才特别低沉地叫了她名字。 他终于有所情绪,但在这三个字后欲言又止。 姜荣蕊反而觉得很好玩,凑近他,说得无比逼真,且面容惆怅:“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真真正正地关心我,我也想知道差点死一次是什么感觉。” 江欲往另一边侧了侧,周照宜恰好在这时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范港龙。 两边人对上眼,眼睛都直了。周照宜惊呼:“我的天,你竟然醒了!” “……” 嗓门不小的一声,吸引来她身后更多人,有姜荣蕊那小助理、三个姓三人。瞧见她醒来,一众人神情都彻底轻松,最后进来的魏桓关上房间门,气氛忽然就变得严肃。江欲重新看向她,转为心平气和:“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这会儿不能再张口就来了。 吸取一分钟前猛咳的教训,姜荣蕊这会儿轻缓地提一口气。 被一屋人的目光所聚焦,她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在胸前抱着手的魏桓先发话:“我听人说,姜荣蕊落水那会儿安导的身边多了个人,叫‘黎笑芹’,是吧?如果没记错的话……” 说着,他目光悠悠地和范港龙对上。 周照宜眉头深皱。 “对对对!”小助理这会儿很虎地主动开口,甚至举手作发言状,“那个导演是真的有问题,我从来没见过那样针对人的!我们姜姜的演技明明是最好,但每到姜姜的戏份他都要比其他部分多拍上十几遍。要求苛刻就算了,但他每次都说不出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简直是浪费时间。原本我们都往好的方面想,觉得他是想捧姜姜,结果组里其他人都有意见了,最后一次我们在游艇上拍落水戏,姜姜一次次地掉海里,近一天都顶着大太阳,黎笑芹最后竟然主动出来看笑话,我们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实在太让人气愤了!” “而且姜姜的落水戏根本没任何保护措施,只有一艘救援艇在后面跟,让姜姜一次次自己从海里浮出来等着被捞,这也太……如果导演是真好心,姜姜这么敬业就认了,但现在看来他完全是故意针对我们!” 话落,一屋子人沉默,似乎都在思索。 江欲好像才知道这件事的性质,与姜荣蕊对上目光。她立即做出很委屈巴巴的表情。他这会儿也不再和她开玩笑,饶有趣味地念一遍那名字:“黎笑芹?” 随后看向范港龙。 范港龙摊手,做出一副“你们干什么都往老子这儿看”的表情。 “组里现在还在拍戏么?”他又看向三个姓等人。 姜荣蕊才意识到,她这次出事,组里竟没派任何一个人来看望,连这样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或者逃避着不做,也是挺厉害。 三个姓点头:“应该是。只不过把计划调整了一下,在拍一些能拍的。” 江欲嗤笑一声。 姜荣蕊感觉到他的不悦,他果然起身,拍了拍三个姓胳膊:“你们在哪里拍戏?我要去看一看。” 三个姓当然答应:“我和你一起去。” 姜荣蕊环视一周,没想到所有人都对江欲这充满魄力的决定非常欣赏。 她正有一点不快,江欲回过头看她,将声音放柔和:“你先在这里休息。” “……噢。” 看在他还知道放轻语调的份上,她就姑且对他的突然离开有所谅解。只是没想到周照宜反应更快,立即坐到床边,代替了江欲的原本的位置,笑着说:“快去快去!这里这么多人呢,怎么会照应不过来?你有什么事尽管去处理就好了。” 话里的暗示十分明显。 “那我和陆程宋先去了,伯母。” 他一声“伯母”仍旧能让周照宜眉开眼笑。 看病房的门开了再关,姜荣蕊嘴角不自觉撇下去。结果又被周照宜给拉住手,听她说:“行了行了,不就是这么一会儿见不到你老公么?他那么关心你,你昏迷时也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肯定会很快就回来陪你的。” 姜荣蕊:“……” 听到“老公”这称呼,她不禁浑身一麻。 …… 于是她这天在其他人的陪伴下度过。 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溺水昏迷一阵后有些虚弱而已。醒来后,挂完那一瓶盐水,吃了汤饭作午饭,她由周照宜和范港龙陪着去院子里溜达几圈、晒了晒太阳。感觉恢复了大半活力,她说想吃烧烤,结果被周照宜给骂了一顿。 好久没被人这样骂过了,但有什么办法,那人是自己亲妈。她一声不敢吱,偷偷翻了个白眼,结果被范港龙看见。 然后她兜里的手机震动,她拿出来,是收到范港龙的消息:【你是不是傻逼?你为什么要当着她面说这种话。】姜荣蕊:【……】她看一眼还在周照宜身边的他,人模狗样。不过就这条消息来看,他还是那么个德性。 于是吃烧烤的请求暂且按下,她没再叫唤,晚上称自己毫无胃口,只喝了点白粥。周照宜继续骂她:“你没有烧烤吃就打算饿死了是不是?” 她理直气壮地大声说:“是!” “我看你今晚怎么办!”周照宜愤愤地说,“晚上你别想再叫我给你弄夜宵!” 随后姜荣蕊和范港龙用病房的电视看电影,看恐怖片,还把灯给关了。 周照宜实在受不了,小助理又被姜荣蕊给叫来,她于是嘱咐小助理几句,提前回酒店。 范港龙背过手,站窗台边,以霸道总裁站在建筑顶端俯瞰城市风景的姿势,看周照宜的车消失在医院门口的公路尽头。随后立即走到一边,“啪”地一声把屋里灯打开。一个电话,魏桓便带着几大包烧烤大呼小叫地进门,后面还跟着林固。姜荣蕊闻到那香味就忍不住尖叫,吓得身边小助理连连地拍着她背说:“小心点小心点,你可别背过气去了!” …… 那个晚上,几人在房间里相当地嗨,嗨完之后又是股精力耗尽的颓废。 离开之前,魏桓像是喝上了头,但实际他并没有喝酒。他们收拾房内的外卖垃圾,他收拾到姜荣蕊身边,忽然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其实,江欲之前怕你在剧组无聊,特意嘱咐我们多带你玩一玩。他和陆程宋去处理点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哦——” 他大概是看出她对江欲的突然离开多多少少有一点意见,这么安慰她。 姜荣蕊眨了下眼。 三个男人都走了,小助理要陪到她睡着。她揣摩着魏桓那番话的意思,辗转反侧,然后又开始想江欲。 他到底该算是个怎样的人? * 江欲去做了什么,不多久就在网上有了答案。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姜荣蕊认为他和自己有个非常大的共同点,就是有仇必报,且要报得非常之高调,总之不可能忍气吞声。她醒来时看到他在自己床边,而自己的小助理已经不在了。 这个时候,#姜荣蕊拍戏溺水#的词条已经登上微博热搜榜榜首,居高不下,且有着将持续很久的架势。这词条之中的内容很多,包括导演对她的针对、她溺水当天黎笑芹出现在剧组等。 黎笑芹和她之间有什么恩怨,扒一扒范知非葬礼时被拍到的图就可以知晓。 于是又是一场网络风暴。 鞭笞导演与黎笑芹的同时,还不忘由组内人士透露一波姜荣蕊的努力,以及被某小花带头排挤等。有人猜测那没有被直接点名的小花是温茶,毕竟她和姜荣蕊关系极差,肯定干不出什么好事。也有所谓的知情人士指出那小花是林珑依。 一片乱七八糟中,又有人透露,今天江欲和陆程宋等人直接杀到剧组,电影的拍摄不得不中止,毕竟电影的投资方都是大佬,他们这些圈内人基本都认识,有话语权,网友于是都表示很爽,一边觉得这个剧组实在可恶,需要制裁,一边又心疼姜荣蕊及三位公子哥的付出,所以暂且不会上升到抵制影片的高度。姜荣蕊在江欲身边刷着这些内容,哭笑不得。 然后和江欲对上视线。 “又上热搜了。”他淡淡说,“不想上我给你撤了。” “切……” 她沉默片刻,想了想:“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我电影还没有拍完。”她说,“闹到这地步,以后再面对那个导演,我很尴尬。” “我陪你拍。” “……哈?” “我陪你拍。”他非常平静但肯定地重复,“你的每一场戏,我坐在导演边上,看着你拍。” “……哦。” 姜荣蕊盯着他脸,若有所思:“所以,我们这是算和好了么?” 江欲没有应答。 她忽然一下子抱住他:“嘴硬心软的狗男人!我讨厌你!” 但她何尝不是。虽然嘴上说着恶狠狠的话,身体却很诚实。眼泪不自觉从她眼眶掉到江欲的肩膀上。她问他:“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想着你,你从医院醒来的第一反应却是再也不想见到我?” 江欲抱着她,从抚着她后背到紧紧地环着她腰:“过几天我们回一趟北城吧。” “……干什么?” “先不想告诉你。” 第81章 戒指 “……” “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还挺别扭的。”姜荣蕊无奈地说。 江欲就这么卖下关子,没办法,她总不能掐着他脖子逼他说。她有一点好奇,但似乎又对他要做的事有所预料。 就这样,虽然她觉得自己已完全恢复,但还是被逼着在医院里待满一个周,调养好生息,之后没有立即回剧组,而是乘上回北城的飞机,加上一同回家的周照宜,范港龙则已经回到港城。 飞机上,周照宜还是那样,生怕打扰到两人之间的“亲密交流”,坐在很靠前位置,且将飞机中间的帘子给拉上,似乎在闭眼小憩,姜荣蕊和江欲则在后面的沙发上喝茶吃水果。她扒着一只小橘子,问他:“那现在剧组还是停摆的状态么?” 江欲很理所当然地点一下头。 她若有所思:“那他们岂不是对我更加有意见。”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对导演或者其他人有意见。”他态度则截然相反,硬气得不行,“一个片段被没理由地一遍遍重拍的时候,他们为什么对导演没有意见。” 姜荣蕊乐得笑出了声。 随后给他比个“ok”的手势:“那好啊,希望你带我回北城后不要被狗仔拍到,否则剧组在停工,而溺水的我却在北城和你一起吃吃吃、买买买。反正之后拍戏你都要陪着我,是不是?我倒要看看届时你能不能镇住场,江大厉害。” “‘江大厉害’?”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新外号。 “谁说我要带你吃吃吃、买买买?”他又歪过头。 姜荣蕊看着他,努着嘴,塞了瓣橘子进他的嘴里。反正要问他带自己去哪儿他也不会说。 三人就这样一同回到北城,回了住处。江欲果然没有带她上街的念头,几顿饭都是在家中吃的。第二天下午,他才说要一起出门,姜荣蕊不知道去哪儿,也就不知道穿什么,随便穿了身宽松的卫衣、打底裤和老爹鞋,还很茶地问他:“这样应该没有关系吧?” 谁知他笑着说:“这样刚刚好。” “啊哈?”姜荣蕊无话可说,和他出门,“你该不会要带我去健身。” 坐上江欲的车,此时是一天中太阳最大的时候,但北城的气温与南城相差很多,在这样一个春寒未退时被阳光所照耀着刚刚好。 她心情愉悦些,看着车窗外景色,却觉得越来越熟悉,然后看江欲。 车内放着一首《Fire for You》,他在挺专心地开车。 这样一个专注的侧脸,不禁让她想起两人在高中的时候。他做学生会主席那会儿,而她做他超级划水的秘书那会儿,她经常能看到他这样专注的侧脸。 至于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车外这条路似乎通往两人的高中。 联系起他对自己这身穿搭“刚刚好”的评价,姜荣蕊就更加笃定这想法,但也没说什么,而是依旧安静地看着沿途的景色,最后车果然畅通无阻地进了他们曾经的高中校园,停入地下停车场。 “噢,原来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 她跟江欲下车,他将手抄兜里:“是,我想带你来转一转。” “行啊。”她挽上他手臂,“不过今天是周几来着?学校里不会有人吧。” “有就有吧。今天是周四。” 姜荣蕊琢磨着,也没什么意见:“那也行。” 出停车场,又见到阳光,学校里果然是有人的。 看着教学楼那整齐排列的一扇扇窗户,似乎能想象到其中满是学生在上课的样子,操场上还有几伙人在打篮球,赏心悦目。 她眯了眯眼,又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与江欲对视的第一眼,嘴角没忍住勾起来一点。江欲却似乎没这份情结,带她继续走,沿着建筑墙边的阴影慢慢地逛:“去看看学校新建的天文馆怎么样?” “哦……”姜荣蕊想起来,“是我未来的婆婆给建的。” “不过白天应该看不到什么吧。”她挽着江欲的手,一边想着,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但去看一看什么样子也不错。对了,天文馆是修在哪儿来着?社团活动楼?之前好像每个周都要过去开一次会,我记得那顶楼的位置相当不错。” 她于是和江欲上到那熟悉的顶楼,参观了由他们家出资修建的天文馆。 各种高端仪器看起来都挺崭新而气派,江欲告诉她白天也可以看星星,但她觉得没什么意思,没有看。江欲好像觉得她挺奇怪,她解释:“其实并不是想看什么星星,而是要那份在晚上看星星的情怀,你懂不懂?” 他好笑。 “那好像是我带你来错时间了。” “无所谓,其实我对晚上看星星也没什么执念。”她转了一圈,要离开,“其实我对那个会议室更加感兴趣。” 于是这会儿她在前面走,琢磨着:“希望会议室的门没有锁,要是锁了你就负责去找钥匙,我在这儿等你。” 身后的江欲没有应声,她走到会议室门前,试探性按下门把。没想到毫无阻碍,就这么把门给开开了。 熟悉的、透亮的一座会议室现于眼前,她才意识到什么,转身看江欲,声音沉下去:“其实你早就预料到了,对吧?” 看他嘴角慢慢地翘起个弧度,她也没忍住,笑了,轻轻地“切”一声。 如愿地进入会议室参观,一切还是往日的样子,只是柜子里的东西有细微变动。她站到落地窗前看傍山的景色,江欲站在她身边,跟她说:“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好像都把之前的那些事情给忘了,但再回到这里,所有的事情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是不是这样的感觉?” “嗯……”姜荣蕊表示赞同,但,“你这是要开始煽情了吗?” “……” 江欲没有再说话,她开始捧腹大笑。没心没肺,并不为自己堵回了他的话而后悔,反而觉得挺好玩。江欲又要带她去看翻新的实验楼。 说起实验楼,姜荣蕊也是同样的回忆如潮涌、感慨万千。不过:“请问你家把它给翻新成了什么样?讲实话,我不太敢看。” “还是那个样。”他说,“只是内部变化比较大而已,外观还是复刻了原来的样子,校方提议在那片后院增加些观赏性植物我都没同意,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实验楼。 果不其然,如江欲所说,那里的环境并没有大改变,仍是姜荣蕊曾许多次独自吃饭和发呆的地方。 她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一直都很想着你。” “……” 他好像没多少次这样直白地说过这样的话,姜荣蕊一下被沉默了。 她转身,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 “不干嘛,就是觉得我爱我老婆应该好好地说出来。”他忽然单膝下跪,这熟悉的场景。 他又拿出一戒指盒,里面是另一枚戒指,怪不得他之前总是将手揣在兜里:“我重新向你求一次婚,怎么样,姜荣蕊女士?” “……” 说实话,姜荣蕊很难控制住自己表情,让自己一如之前那样淡定。 “其实好好地想一下,”他继续说,“我们的开始,我们的经过,我们的脾气都差不多,所以我们总不会主动地向对方袒露多少喜欢。但从今天开始,都彻底放下吧,之前发生过的事,做得不好的地方,犯过的错,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从今天开始好好地在一起,我们谁也不想再失去谁了。是不是?” “嗯——” 姜荣蕊想了片刻,伸出手,任他给她戴上那枚戒指。 和之前的那只挨在一起,这么个戴法倒是很好看。 “我竟然有两只订婚戒指。”她忍不住笑。 这样就算是彻底释怀了吧。 江欲起身,抱了抱她。 “其实我也很爱你,”她说,“我以后会试着跟你说这么肉麻的话。” “哦……”他的表情像是有些怀疑,“那你可以先叫我一声‘老公’听听吗?” “……” “那还是算了吧。” 姜荣蕊吸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如此反应不是很妥,语气放轻缓些:“算了,我酝酿一下吧。现在我们关系进展得太快,你还这样看着我,我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这么说着,她脸竟然变有些烫,估计看起来也变红了些。 她“嘶——”一声,江欲说:“你之前叫过的。” “是吗?什么时候?我完全不记得。” “喝醉的时候。” 姜荣蕊皱眉,美女疑惑:“有吗?” 江欲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 “……” “我们为什么越谈恋爱越纯情?”他揽着她,带她往别的地方走,准备出去找个地方吃晚饭。晚上如果有兴致的话,再回来看一看星星。姜荣蕊一边随他走一边更加疑惑:“是啊,为什么。” 两人这次在北城并没有被拍到,姜荣蕊和他在一个不错的餐厅吃晚餐,又回学校的天文馆看了星星。 这一趟北城确实回得值,晚上也完成了不错的收尾工作。无非是戴着两枚戒指的手与他十指相握,辗转反侧,不断地发出着动静。而她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喝醉过、叫了他“老公”,感觉很羞耻,但他又不像是在说假话。 情到深处,她酝酿好了,如他所愿,从那一刻起非常正式地给他加上了这称呼。 第82章 吻戏 * 没在北城逗留太久,毕竟整个剧组还在南岛停着工等待。与江欲一家、周照宜及其新男友一起吃了顿饭,这会儿姜荣蕊和江欲一起飞到南岛,回到那酒店,他直接将房间升级为总统套房,这大概是他一来,各种状况都开始改变的第一步。 这下觉得自己不像来拍戏了,而像来度假。 到第二天,姜荣蕊就上了工,不过没有和江欲一起。这是她的主意,否则两人一起出现真有点刻意,剧组里其他人估计也会在心里默默翻白眼。 她早早和小助理一起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餐,今天要拍戏的人还有温茶,于是她又在餐厅里遇到这位“老熟人”。 餐厅一直是自助餐形式。这会儿是两人都在取餐,姜荣蕊一没留神,就发觉温茶站到了自己身边。她绝对是故意的。 看她那神情挺幸灾乐祸,丝毫没什么改变。不过也是,这次的东窗事发没过分波及她,只不过有人怀疑她是那个在剧组里挤兑自己的小花,这种影响对她来说应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此时她站在自己身边,挑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东西,笑眯眯说:“呀,看来你溺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姜荣蕊悠悠地和她对视一眼。 没理,取完自己想要的食物就回了位置。 吃完饭才七点左右,她换完衣服后开始化妆。在化妆间,其他工作人员与温茶的反应天壤之别。导演组甚至专门派了位小导演在她身边陪着,嘘寒问暖,说着些废话,端茶倒水这类的事她小助理甚至插不上手。 小助理后来跟她说,虽然人情世故她见过不少,但真没见过变脸变这么夸张的。 一切准备妥当,来到这一天的拍摄场地,远远就看见江欲坐导演身边,在一巨大的遮阳伞下玩手机。 姜荣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闻声看她一眼。 这大概真的是,她有生之年见到的最好笑场面之一。 说不出哪里好笑,但就是很神奇。在一众很老艺术家气息的导演中,江欲是那么的显眼而出挑。这一天他还有点想做个人,穿了件黑衬衫,之后他就穿得非常休闲了,短袖加短裤,偶尔戴个墨镜,但即使是这样的装扮也能被他穿出一种很霸道总裁的范儿,然后他就这么紧紧地坐在安导演身边,无形中真给人增加不小压力。 在这样的情景下拍戏,在自己的未婚夫面前上演纸醉金迷的狗血电影,还真挺考验演技。 第一天,和温茶的戏拍完,果然没再被导演挑刺。 温茶下去休息了,她继续拍,也没在意什么,只集中精力工作。这会儿快到饭点就顺利收工,她向一众人的方向走,才发现,温茶正言笑晏晏地站在那一顶太阳伞下,也就是与江欲不远的地方。 江欲没在看她,但那么一群人站在一起让人感觉气氛相当不错,能听到各种各样聊天的“叽叽喳喳”声。 她继续走过去,表情也恢复自然,接过小助理递来的一瓶水,喝一口。 江欲拉住她手,仰起头看她,笑着问:“辛苦了?” “比之前强一些。”姜荣蕊回应,同时看一眼起身准备去吃饭的安导,他听了她话后果然在看她,两人于是对上眼,“安导您辛苦了。” “……” “中午有没有想吃的?我已经叫好了外卖。”江欲说。 就这样,他也起身,和姜荣蕊一起回酒店。姜荣蕊像模像样地顺着问:“你点的什么?” …… 到没人地方,小助理因不想当电灯泡而离得远些,她才收起这方面演技,板起脸问他:“你和温茶都聊了些什么?聊那么起劲。” 江欲看着她。 没想到他没丝毫迟疑,看她的神情反而是觉得特别好玩。 这样倒变成姜荣蕊不自在,眉轻轻蹙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耸肩,“某些人醋坛子翻了。” “……你说什么!” 姜荣蕊忍不住掐他,拧他的胳膊。她简直不敢置信:“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那我总不能不让她站在那儿。”江欲再一次耸肩,并摊手,“毕竟之前也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总不能一句话都不理。再说,有那么多人在看,基本的社交总得有,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我说:‘滚远点,别离我这么近,站到那边的太阳底下去,因为我未婚妻看你非常不顺眼’。” 姜荣蕊:“……” “哦,你也知道你们站得很近啊。” 姜荣蕊看出来了,江欲是存心的,存心要这么和自己对着干。 她也懒得再和他说什么,回酒店,吃他点的外卖,挺丰盛。讲实话,她真害怕自己吃太多下午会没心思工作。 就这样,工作时由江欲陪着;工作之余,因为他的存在,剧组生活变得非常不同。休息时会跟他在酒店的房间里打一打游戏,甚至去周围转一转。美中不足就是温茶总隔三差五地来找他说话,正应了她名字,偶尔特别茶地笑着对她来一句:“我这样和前老板说话,你不会生气吧?” “……” 姜荣蕊的白眼就差飞到天上去。但周围人都没放心上,因为一群人在一起时气氛总很好,好像都把她的话当一句玩笑,跟着笑几声,然后很快就转到下一个话题去。 没几天,演到电影的结尾部分,虽然之后还要换场景补拍一些中间的情节,姜荣蕊和一名男演员有一段吻戏。 这本来没什么,现在的审核都挺严,吻戏基本是点到为止,借个位。但现在有江欲在场,这一幕就变得相当尴尬。 在剧情里,她和那男演员也是订婚未婚的关系,不过是商业联姻,根本没什么感情,是经历过很多事情后才相互喜欢,也就是结尾这皆大欢喜的一幕。 说来好笑,她因此在演戏过程中一直戴着与江欲的订婚戒指,导演组还找了枚差不多的给那名男演员戴着。此时到了要接吻的部分,导演在拍摄前讲戏,两个人站在他面前听,姜荣蕊时不时瞟一眼一旁的江欲,感觉现在是个比较复杂的心情。 让他吃点醋吧,挺不错,但这个让他吃醋的方式似乎并不怎样,因为连她自己都有些抵触当着他面和其他的男人接吻,尽管是借位。 正在她一心二用时,又一次没注意到一旁的温茶。她又讲话:“哟,安导,我怎么觉得姜荣蕊频频往江总这儿看呢?在未婚夫面前和另一个男人演吻戏,好像确实不怎么样欸。” 姜荣蕊和导演一齐看向她,眼神里的意思都是: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温茶也特别懂两人的眼神,依旧那么直言直语,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如吻戏的最后给一个特写镜头,让江总和她接吻,这样就连借位都可以免了呢。” 第83章 cheers 话落,全场安静片刻,连姜荣蕊都被沉默。 她这样说不出话的反应,就像她看温茶的眼神发生转变,从下意识的抵触转为:你怎么突然会说一句人话了。 “嗯,嗯,是。” 安导演应着,转而看江欲。 虽然他这几天看他脸色行事的表现没多么明显,但只要江欲坐在那儿,无形中就给人挺大的威压,估计他这几天的心理压力真不小,也是挺难熬。 此时江欲别着手,靠在那张靠背比较后仰的舒服大椅子上,摘了墨镜,“嗯”一声,一副挺感兴趣的表现。 “那……就……” 导演依旧不敢擅自做决定,江欲朝着他那边坐了坐:“那不如就按照温茶说的来?” “嗯,嗯,好。” “江总,您倒是非常主动啊。” 姜荣蕊的小助理在此时很大胆发言,逗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温茶说:“导演,您给他讲戏吧。我真觉得这主意不错。” “你可真是个天才。”后边不知道谁夸她一句。 还有另一人说:“那有什么好讲的,不就是亲么?” 再次引起现场一阵爆笑。 反而让姜荣蕊怀疑,一会儿当着这么多人面和江欲拍吻戏,两人能不能亲得自然点儿。那场面好像也挺让人难以接受。 戏讲完了,到正式开拍。她先和那名男演员演完吻戏前部分。 如温茶所说,到吻戏部分,先拍一个她与那男演员由远及近的镜头,随后拍摄下半张脸特写。这时候江欲上场。他穿了自己的白衬衫,直接套上那名男演员的黑色西装外套,包括其在戏中所佩戴的表。这系列动作都在众人的面前完成,他穿上西装后立即引起现场一片很由衷的尖叫。反正那群人一直挺闹腾的,以姜荣蕊的小助理为首。 姜荣蕊努着嘴,在一旁看,也算是满意,感觉他那个范儿立刻就起来了。 接着他开始戴腕表,他周围女生又你一嘴我一嘴地夸起来,包括温茶和她的小助理:“江总没有进军演艺圈可真是遗憾。” “这下是真的霸总亲自出演呢,看看谁敢说演得不像!” “哇!这会儿连戒指都是真的!” …… 听着听着,站在一旁的姜荣蕊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因为真的挺吵的,又有点好笑。 不多久,江欲走向她。 她说不出什么心情。 这一幕好像挺浪漫,但他下身还穿着非常随性的长裤,整个人并不是一副完全正经的样子。她就保持着那样奇怪的表情,待他来到自己面前,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他捧着自己的面颊,深情一吻。 打了板,江欲的手捧上她脸。 她尽力让自己沉下心,看着他那张脸缓缓地,缓缓地挨近。 熟悉的、好看的面庞,比与那名男演员近距离接触让她舒服很多。但她还是忍不住笑场了,在做演员的职业生涯中滑铁卢式地笑场。 江欲也跟着笑了。 “咔!” 拍摄中止,她吸一口气。 “缓一分钟,一分钟后再来一遍。”导演说。 姜荣蕊慢慢变平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道一句:“不好意思。” 导演组那边人声鼎沸,导演说:“静一静,静一静,都别再起哄了,让他们把这个片段给好好地拍完!” 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姜荣蕊轻咳一声,表示整理好情绪了,准备第二次拍摄。 “你紧张什么?”面前的江欲问她。 她竟无言以对。 但这句话带点激将法作用,她也下定决心要让这吻戏在这一遍过。 这次打板,周围都十分安静,只有风吹拂过周边绿植的声音。 两人就这么留下一个在之后非常经典的荧幕镜头,成为他们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导演组后来在演员表里加上江欲的名字,并标注为【特别出演】。这个不存在借位的吻戏也成为电影宣传的又一大噱头,甚至有人专门为了看这对未婚夫妻的荧幕接吻而买票。是姜荣蕊和江欲逆着夕阳的光线,下半张脸的线条都十分优越,江欲捧着她面庞,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和她真就一模一样的戒指。两人的双唇相贴,江欲微微侧着脸,也用拇指替她挡一些镜头,没亲得多么深多么久,但让人觉得这才是最恰到好处且满含深情的。 * 吻戏之后,姜荣蕊在剧组里更加沉默。 变得兴致勃勃的是以她小助理为首的那群人。她小助理还跟她说:“姜姜,我跟你讲,之前看你拍了那么久戏,连导演让你反反复复重拍时你都能hold住情绪,我是第一次看你拍戏时这么紧张!完全是江总在主动欸!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你好像还非常害羞。” 姜荣蕊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接吻你乐不乐意?” “嗐,工作嘛,工作。”她小助理又改口,说总比让她和那个男演员在大庭广众,尤其是在江欲的面前拍吻戏强。 姜荣蕊想了想,那倒也是。 她重新活跃起来,是在剧组补拍中间一段戏时,要转换拍摄地,前往一座别墅住一段时间,由导演组和需要出演的几名演员前往,其他没有戏份的角色就提前收工了。 几名演员包括姜荣蕊、三个姓、温茶和林珑依等人。 说到林珑依,经过一场风波,导演相当有眼力见,明里暗里地不待见她,毕竟江欲就时时刻刻地坐在他身边。 对一名演员来说,最致命的无非是一部戏拍完后被剪到没多少戏份,所以对她的处理办法有两种。一、像之前整姜荣蕊一样,让她一个片段无理由地重复拍好几次;二、干脆直接改剧本,让她没什么戏可演。 最后导演选择的方式是后者,因为前一种方式有些拖时间,也耽误其他人时间。他这会儿倒开始考虑代价了。一段时间以来,林珑依几乎没什么戏份,江欲进了组,她就很心虚地没怎么出现过,可以说是存在感直线下降。但这次去别墅拍摄,演员列表里就非常不幸地有她。 一众人收拾好行李,乘车前往。 其他车不知道,反正姜荣蕊坐江欲副驾驶,后座是她的小助理及魏桓,气氛相当不错。 偶尔与三个姓等人的车并排,降下车窗,与他和林固打个招呼,能听见他们车上放着超嗨的音乐,堪比蹦迪现场,就知道他们此时的心情也差不多,只不过他们车上还有个温茶。沿路都是热带植被,阳光灼烧着柏油马路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味道,是带着夏日记忆滤镜的味道。 下午到达别墅,众人收拾行李,入住。 距电影杀青也不过在这里的几个片段,这会儿倒可以轻松一些。姜荣蕊算是感受出来了,这些人的心态就是来度假的。他们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食材,当晚在庭院里烧烤,喝了点小酒,一起聊天,说一些自己或身边人的事,感觉又会是一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夜晚。 只有林珑依和导演等人没有参加。 林珑依照旧处事低调,导演则没受这度假氛围的影响,该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只有姜荣蕊、江欲、她小助理、三名公子哥、温茶及他们的小助理等人在拍戏之余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姜荣蕊和温茶没什么话好说,但混在一群人里气氛挺好,不至于那么膈应。 到第三天时,在这座别墅的户外泳池布完景,他们要开拍电影中一段泳池派对的内容。他们这几天玩嗨的状态倒很适合,不过要兼顾情节里一些眉来眼去和勾心斗角。 开工时,江欲依旧坐导演身边。 玩了几天,他懒散的气质是越来越浓了。但他这么个存在对导演来说依旧是压力,像小学时班主任坐自己身边陪着学习。 林珑依终于有一场挺关键的戏,是她被三个姓抱着往泳池里扔。 导演给她讲这段戏时,姜荣蕊意识到什么。 林珑依似乎也是。不知是她这几天状态不好还是怎么,一边听着,面色看起来挺差。 其实姜荣蕊并没有跟导演说什么,相信江欲也懒得说,导演就很主动地找她茬,将之前用在姜荣蕊身上的伎俩换到她身上。 将这个片段一遍一遍地重新拍,让她一次一次地被三个姓抱摔进泳池里。导演不满意,她就只能吹干头发、换衣服、补上妆重来。还要听导演的说教:“演员就应该多磨练。不要表现出你的负面情绪,整理好自己,一会儿再来一遍!” 姜荣蕊在江欲身边抱着手,一遍一遍地想起自己在游艇上的经历,挺唏嘘。 人情世故、风水轮流转这种事有时候真让人觉得复杂,但大家都在心知肚明地看,她是最没有理由站出来制止的人。 她虽然抱着手,右手食指与中指间还夹着一支高脚杯,是刚才演完戏忘记放下的红酒。 她出着神,忽然听见一声杯子碰撞的清脆的响。侧过脸,看见是温茶将杯子倾斜得很大地和她碰了下杯,然后挑眉,说“cheers”。 语调起伏得非常浮夸,后面可以加三个波浪号的那种。 第84章 招惹 姜荣蕊:? 你没事儿吧? 她用这样的眼神看温茶。 她觉得,温茶这人就比林珑依狡猾得多,有时候脸皮厚到让人摸不着头脑。譬如她明明和自己在各种意义上过不去,此时江欲进剧组,和她没任何关系,她却好像借势在组里混得更开了。 反正这情况也是挺有意思。 她没搭理,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林珑依。看她又一次被三个姓给公主抱,被丢进泳池中,发出很大的“扑通”一声响。 江欲没忍住,打出个哈欠,安导演皱着眉头看回放,终于松了口:“行,这段算过了。” 那边林珑依狼狈地冒出水面,她小助理急急忙忙带浴巾跑过去,站泳池边,告诉她这一段过了的好消息。 她有一些晃神,没有说什么。 就这样吧,姜荣蕊想,一报还一报。时间已不早,在场的人都散了,一部电影也即将杀青。 三天后,所有的拍摄工作正式完成。因部分演员提前收工回家,正式的杀青宴剧组很早就一起吃过,只剩下在别墅的这批人。 总要有些仪式感、庆祝一下吧。于是经商议,他们就着放水的露天泳池举办了一场真正的泳池派对。 随时间推移,低纬度的南岛是越来越热了。导演组给安排了甜点及酒水,一群人穿着泳装泡泳池里玩。 高强度白色灯光打亮着整片场地,比在白天时更加有氛围。一开始众人先凑在一起聊天,喝酒,姜荣蕊站江欲身边,听其他人说得兴起。导演组依旧没参加,但她无意间一瞥,发现林珑依也在。 几乎所有女生都将头发绾起,只有她披着一头黑长直的发,耳朵上别一枚珍珠发夹,正低头含笑,好像也在听聊天听得投入,头发下半部分被水给浸湿,在水池中被灯光一照真有种出水芙蓉的感觉。 姜荣蕊下意识觉得奇怪,总觉得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因为她从来不和这群人一起玩,还和自己发生过“扇巴掌事件”。 但重新一想,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杀青宴,她确实没理由缺席,只是她现在这副自然而然融入进来的状态蛮诡异的,竟然丝毫都不觉得尴尬。 她于是被这事给吸引,没再认真听那些人聊天。大概是出于好玩且好奇的心理,她一直饶有趣味地观察着林珑依这个人,想看看她这副状态是不是演的,怎么可以演这么自然?要知道她之前对自己的处境都非常有自知之明,对这些人是躲都躲不及的。 看着看着,她左肩忽然被人给碰一下。 她侧头,魔幻的事情再次上演。 她看着温茶。如果没猜错,刚刚是她用肩头碰的自己。她下意识抵触地说:“干什么?” 声音因不悦而压很低,且被现场的嘈杂及音乐给盖过。温茶若无其事地问:“你就没发现什么?” “……什么?”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我发现你挺喜欢胡言乱语的,还神经质。”姜荣蕊道,“我听不懂。” 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忽然莫名其妙地总是来招惹自己。 而自己的敌意相当明显,甚至有点想拿红酒朝她的脸上泼,让她不要再来烦自己。 “你看不出那个小婊.子有点喜欢陆程宋?”温茶一脸无辜。 姜荣蕊尽管讨厌她,但听了她这句话,恍然大悟。 暂且不顾温茶了,困扰自己的谜题忽然有了个爆炸式答案。 她转回脸看林珑依,林珑依隔了名小助理的位置果然是三个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之前安导一遍又一遍让她拍落水戏,而她落水的方式,是被三个姓给公主抱着扔进去么…… 待她再转头时,温茶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之后所有人分开玩,江欲和三个姓等人一起,身边没女生,姜荣蕊就和小助理在稍远些地方。 她观察着林珑依目光所向,她小助理还以为她在看江欲,开心地说道:“江总真的是好帅哦!” 姜荣蕊才认真地看了一下他。 他不穿上衣时露出全部纹身,加上那样的身材,有不少女生都在远远地看,也在看三个姓等人,基本都是姜荣蕊小助理这样的迷妹表情。 但姜荣蕊心思并不在这儿,因为江欲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她问小助理:“平心而论,你觉得温茶这个人怎么样?” “嗯?” 小助理思维于是跟着她转,但没懂她意思。 “就是说,她和江欲之间也算是正常相处。”姜荣蕊继续讲,“但因为之前的过节,我怎么看她都不顺眼,不知道为什么……” 说到这儿,她略有迟疑,小助理却好像对这话题非常感兴趣,问:“为什么什么?” “……为什么突然老是来招惹我。” “比如,突然从我身边冒出来,和我讲几句话。我可以理解为她看林珑依不顺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我还是看她不爽,还是说我太能吃飞醋或者斤斤计较了。我想听听第三视角的想法。” 之所以产生怀疑,是连江欲都不明确地站自己这边,没有因为自己介意而彻底和温茶划清界限。 她想再听听小助理意见。如果小助理照旧像以前那样,说:你不用理这个人,她就是有病。她就不再理会温茶,反正戏已经拍完,之后在线下又能有多少交集。 但她没想到的是,小助理迟迟不说话。 她再看向小助理时,看到她一个讳莫如深的笑,且像是憋不住才笑的。 姜荣蕊:? * 离开南城的前一天,他们又一起包了家酒吧玩。这大概真是在剧组的最后一次聚会了。一段时间后,又是他们那一群男人玩到一起,姜荣蕊带小助理在一楼蹦迪,蹦累了坐吧台前喝酒。 没多久,小助理有点喝醉的意思,时间也挺晚。谁知温茶又神出鬼没地来到她身边,拿手指戳了她两下。姜荣蕊皱眉,温茶示意她跟自己来。 这次在酒吧不光有剧组的人,还有温茶一些同样来南岛的朋友。具体是什么样的人,姜荣蕊没见到,温茶是进来后才说去接一下朋友的,其他人没意见,毕竟这酒吧这么大,包厢又那么多,但她此时没和那些朋友在一起,这番操作又让姜荣蕊莫名其妙。 但还是跟着去了。 温茶带她来到一房间门口。 这房间姜荣蕊相当熟悉,就是江欲、三个姓等人的包厢。 她不明所以,但也没声张,看温茶。她那样子是让她等待,她就姑且抱着手等。 没多久,门开,竟然是林珑依从里面钻出来。 姜荣蕊于是忍不住笑了,也明白了温茶的用意,直接问她:“这有什么好看?这一幕和你当初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温茶对她的话并不在意,反而是林珑依吓一跳。 并且姜荣蕊还想说,三个姓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管林珑依做什么。 温茶一把拉住想溜的林珑依。大家在人前或许都可以装得像模像样,但背地里究竟是什么性格,一览无余,温茶现在这样就有种学校大姐大的感觉,她对林珑依说:“嘿!我想请你去喝一杯。” 又看向姜荣蕊:“一起去吧?” “随便啊。” 反正也无聊。 林珑依不敢拒绝,姜荣蕊则拿出手机给小助理发了条消息,让她不要担心,跟温茶进了另一间包厢。 才算是见到她朋友,人数还不少,三条沙发几乎快被坐满了,全都是女生,且和温茶此时的画风非常相像,简直就像学生时期的不良少女团体,但妆容打扮都十分精致。 从被温茶拽住时,林珑依就一副不敢不从的样子,忽然见到这么一屋子人,她很怵。 但温茶带她坐下,招呼姜荣蕊也坐。屋子的门关了,温茶介绍说:“这两位是我在剧组的朋友,我叫她们来玩一玩,大家都是女生,咱们别见外,一起喝喝酒玩玩游戏怎么样?” “噢,行啊。”一个扎着高马尾、画了全包眼线的女生说。还有点烟酒嗓。 “这些都是我朋友,人都很好。”温茶看看林珑依,又看看姜荣蕊,笑眯眯说。 “玩什么呢?”一个公主切问。 “摇骰子。”温茶说,“找前台多要点骰子,越简单粗暴的游戏就越好玩。把骰子平分下去,摇出点数最大的人就是赢家,然后赢家可以指定一个人喝酒。” 话落,姜荣蕊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温茶收起和颜悦色,皱着眉看她。 姜荣蕊清了清嗓子,没有回答。 她是笑,温茶这番想整人的心思昭然若揭,连藏都不藏。 林珑依的反应就像拍落水戏前、听导演讲戏时一样,预料到什么,但敢怒不敢言。 ——在场这么多人,单纯拼运气,温茶那边人赢的概率大到离谱。她们若都指定她来喝,她不能拒绝,也不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耍无赖,温茶算是把她给逼得死死的。 她求援似地看姜荣蕊一眼,但姜荣蕊没理。 不多久,服务生送来整整一桶骰子和好几摞摇盅,笑着说:“这是我们这里的所有骰子和摇盅了。你们人是真多,祝玩得开心。” 温茶微微一笑,服务生离开,门再次关上。 她一边分着,一边说:“那我们开始吧?” 姜荣蕊倒不是很介意。 被灌就被灌呗,后果都她们负责。 前两轮下来,果不其然都是温茶的朋友赢,她们不一而同地示意林珑依喝酒,由温茶亲自倒。 林珑依脸色越来越差,欲哭无泪,温茶拍拍她肩膀,又开始茶味儿发言:“哟,你的眼怎么这么红?你是不是不能喝酒?要实在不行,你给你小助理,经纪人或者你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来这里接你怎么样?” 林珑依没讲话,但皱着鼻子,明显很不服气,是眼下只能忍了的状况。 姜荣蕊似乎看出什么。 温茶这么恨她,或许是,之前自己出事上热搜,关于剧组里挤兑自己的小花是谁,林珑依一方搞了不少黑温茶的通稿。反正当时两家就这方面撕得蛮厉害的。 第三轮,是姜荣蕊赢。 她没犹豫,示意温茶喝,温茶也很爽快地一口干掉。 之后温茶赢一局,示意她喝。两个人有来有回,每个人也就喝了两杯,激烈的战况属于在场的其他人。林珑依只赢过一次,很硬气地选择了灌她酒最多的那位,但其他人都选择让她喝,她没多久就忍无可忍,以要去洗手间为由,摔了酒杯就走,温茶这回没有拉她。 “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她觉得很没意思地说。 又看向姜荣蕊:“再坐一会儿?” 姜荣蕊挑眉,虽然已挺想走。 温茶示意她坐自己身边来,游戏也不再玩了,包厢里放着歌,众人各自玩起手机。抱着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心态,姜荣蕊坐过去,温茶侧过脸问她:“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挺好玩。” 姜荣蕊并没有觉得好玩。 甚至依旧看她不顺眼。 她看着温茶,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觉得。虽然同样不喜欢林珑依,但也不喜欢你,不想被你拉着站队,所以,能不能别再烦我了?” 温茶并不为所动,反而觉得很有趣。 “你知不知道,我救过你的命。”她忽然悠悠地这么说。 “……什么意思?” 房间里的音乐在响,却觉得气氛都凝固了,空调的冷风打在皮肤上很冷。 “所有人都知道。”温茶慢悠悠地说,“你被从海里捞出来之后,是我给你做的人工呼吸。江欲也知道。” 第85章 世纪婚礼 “……” 借着酒劲,姜荣蕊哭了。 一个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在那瞬间,她只觉得,人生为什么如此艰难,从小到大的所有坚强好像都不复存在。回想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各种磨难,前有第一次被人给扇巴掌,后有被温茶做人工呼吸,她终于受不了地哭起来,屋内其他人都有些惊愕地看向她。 而温茶在狠拍着沙发放声大笑。 最后看她收不住,她不得不把江欲叫来。于是姜荣蕊被江欲带到另一个房间,一个没有人的房间,也没有开灯。 他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酒气,问她怎么了,又觉得被温茶带着那群人给欺负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姜荣蕊不可能被欺负哭,且哭成这样。 姜荣蕊什么都没说,只将脸埋在他颈边,攥着他衣服,嚎啕大哭。这件事或许要她用一辈子来治愈。与此同时,江欲似乎明白了什么,有点憋不住笑的感觉。在那样的姿势下,他那样的动静能被听得如此清晰,姜荣蕊给了他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的响。 他严肃多了。 “能不能亲亲我?你能不能亲亲我?实在是太恶心了!” 姜荣蕊发泄着情绪,江欲照做,亲她的唇,然后开始捧着她脸深深地吻,姜荣蕊有点呼吸不上来,慢慢止住了哭声。 她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温茶。很想,特别想,非常非常想。 * 终于从剧组及南岛离开了。 关于温茶所带来的阴影,亲江欲是最有效的缓解办法。没多久,和江欲一家及周照宜吃了几顿饭,从他们口中听到次数最多的词就是——结婚。 她和江欲都已经订婚了,结婚是迟早的事。 只是这结婚的时间够早。他们俩都无所谓,似乎是两边的家长比较急。江振国与梁艺星基本认定她这位儿媳,所以不如早早地安定下来,周照宜更不必说,对江欲这宝贝女婿喜欢得不行,巴不得两人明天就举办婚礼。 于是结婚的各项准备事宜被提上日程,姜荣蕊就跟着忙起来。 虽然对这些应付公事的流程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繁琐,但她特别期待和江欲商量好的一件事,就是结完婚后的一年内什么也不做,去度蜜月,去实现她环游欧洲的心愿。所以结婚前的事再怎么多,她也很耐心,甚至兴致勃勃。 六月,两人在北城举办了一场“世纪婚礼”,全场下来江家与周照宜各出资一个亿。虽然周照宜那部分完全是范知非遗产。 所请到宾客,既有北城乃至全国的商界大佬,还有娱乐圈各路风云人物,北城偌大一展览中心愣是容纳了小几千人。大到场馆设计,小到两人的婚戒都是可圈可点的艺术品,随便挑出一件就可以供营销号做一期视频的那种。整个流程结束,姜荣蕊只觉得非常非常累。 两人婚礼的事,各个媒体上已经传疯了,恨不得每个细节都扒一遍,找到与别家媒体不同的切入点与炒作点。重点研究娱乐圈方面的媒体形容这婚礼堪比娱乐圈颁奖典礼,但在姜荣蕊看来,这比颁奖典礼什么的累多了。不过终于结束了。 还有媒体说两人是“英年早婚”,但也算是天作之合。保守来讲,这个话题能被营销号炒上一个月。 按说,走向婚姻殿堂该是一件神圣又完满的事,昭示着一对情侣终成眷属。但姜荣蕊看出来了,在这方面江欲和自己出奇一致。两人丝毫没被这个流程给感动得痛哭流涕,就像是走个过场,走个应付世俗的过场,他们两人的关系只有他们两个最清楚。 婚礼过后,就是姜荣蕊最爱的度蜜月环节,也是她愿意应酬这繁琐婚礼的最大动力。 婚礼把她给累得够呛,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收拾好前往欧洲的行李,分别与江家及周照宜告别,她心情愉悦得就差直接唱出来: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去远航。 …… 那一年时间,她什么事都没做,社交网络上关于娱乐圈方面的内容也很少关注,和江欲旅行的一些合照倒是大大方方地po在ins上。 她用了一年时间,和江欲一起环游了欧洲二十多个国家。看每一座城市的日落,与各种各样素不相识的人擦身而过。去了梵蒂冈的圣彼得堡广场,在土耳其的卡帕多奇亚看热气球占据天空,在瑞士看翠绿与蓝白相交接的少女峰,住温泉度假酒店,泡在热腾腾的室外泳池里看雪花纷纷落下,夜晚的天空却是白的,树木是黑的,而黑色枝桠上又团着皑皑的白雪,天气晴朗时可以看见非常理想的星空。 第二年夏天,他们回国,但没有直接回北城,而是去港城看范港龙。他依旧住在范知非那座豪宅里。 至于范港龙,就还是那样吧。 在姜荣蕊看来,他还是那副德性,但外表已足够一表人才,在外人眼里估计已经和江欲差不多。 两人此次造访,从接机到第一顿晚饭,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如今姜荣蕊是已婚的身份,送给他从欧洲带回的礼物,贼兮兮问他:“我们来做客不会打扰到你和女朋友约会吧?其实如果和你女朋友住一起、提前相互认识认识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在说什么!”范港龙不满地大叫。 “我有什么女朋友?”他又说。 但姜荣蕊就等他这句话,立刻转为教训的口吻:“那你可要抓紧了,老大不小的,竟然还没有一个稳定的女朋友。” “俗,真俗!”他继续喊,“不是所有人都以婚姻为人生目标。” “我也不以结婚为人生要件。”姜荣蕊翻个白眼,“但我已经结婚了,所以我就有资格这样教训你,我就是想随便找个借口教训你,我乐意。” “……那你可真是有病。” 三人到饭桌前,厨师已备好一桌丰盛的晚餐,没叫保姆在一旁,这样更方便随意聊天。姜荣蕊也不和范港龙讲什么礼节,直接在饭桌前坐下,拿起筷子,看一眼在自己身边落座的江欲:“说起来,这位从前的人生规划和你一模一样,他非常信誓旦旦地说,他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会换无数个女朋友,而我是第一个,并且很害怕我会一直纠缠他一样,跟我声明了不只一遍。” “哇。”范港龙看着江欲,皱眉。 江欲一言不发。 “但最后还是被你给纠缠得受不了了。”范港龙说。 姜荣蕊:“……” “没有人能拒绝我,能和我一直在一起是他的福分。”她一本正经地扳回面子。 江欲立刻接:“是福分还是劫难,谁知道呢。我本来可以有无数个女朋友。” 范港龙没憋住,笑喷饭。 姜荣蕊直接给江欲一拳:“你能过过,不能过就先滚回家吧!这里是我哥家!” “……但要我说,你们两个中非要赶走一个的话,”范港龙清了清嗓子,而姜荣蕊已经开始瞪他,他依旧选择说出来,“我更愿意赶走你。” “……” 这会儿轮到江欲笑出声。 姜荣蕊深深吸一口气,不愿再讲话,开始吃饭。 接下来时间基本是江欲和范港龙在聊。两人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姜荣蕊不知道。随后听他们说到范毅。 如果她长一双兔子耳朵,此时一定会不自禁竖起一只。 是江欲先说:“范毅怎么样了?” 范港龙看姜荣蕊一眼,苦大仇深地叹一口气,又像是多惋惜一样:“废了,那人真算是废了!自从碰上毒品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现在被看管起来强制戒毒,反正我觉得他这辈子算完了,那种东西怎么能说戒就戒掉呢?” 他演技真浮夸得离谱。姜荣蕊悠悠地看江欲一眼,发现他嘴角下意识勾起一个笑。 感觉这两人把她当傻子一样,她懒得计较。 吃完饭,她洗过澡,到江欲去洗。她坐在床上看手机,发现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因为刚听说范毅的事,看到这样一条短信还略有些抵触。但读完第一个字,她就猜出对方是谁了。 ——【嘿!你老公是不是在给你物色新电影?真不巧,你老公看中的那角色我也看中了,咱俩还真是撞戏路哈?不如我们商量个事,谁也别耍手段,这一次公平竞争如何?】“……” 思考片刻,姜荣蕊回复:【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可能发错人了。】而后拉黑号码,乐得笑出两声。 江欲在给她物色什么新电影,她不知道。不过是否要和温茶公平竞争?要是答应,温茶指不定照旧在背地里耍手段,反正她已经越来越不在意这些事了。 明天会发生什么,管他呢。 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下,她放下手机,在浴室门口堵住江欲。 她抱着他,并仰起头看他。他发尾还有些湿,毛巾很随便地扣头上,用“怎么了”的眼神回看她,连眼睫毛都还是湿的。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巴巴地跟江欲说。 “什么?” “其实很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一直忘。”她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的约法三章。我的第三条还没有决定。” “哦……”江欲像是有些好笑,“所以,你想干什么?” “一个小小的要求。”姜荣蕊比出一只手指,“每天早上起来后亲我一下,然后说:‘早上好,我的宝贝。’” “……” 江欲无语得笑出了声。 “快点!如果你同意呢,我就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她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好东西?” “那你就同意呗。” “当然,第三条的内容本来就应该你决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终于说了句让姜荣蕊满意的话。 “嗯,那好吧,那我现在带你去看一个东西。”姜荣蕊想了想,拉住他手,不过没忘先让他披上件衣服,“跟我来!” 江欲随她出了后门,来到房子的后院。 一番绕绕转转,她带他站到那一片花海前,跟他说:“看,我们的玫瑰园。” 【全文完结】本文于晋江文学城独家连载,支持正版是对我最大的爱,谢谢3。 微博@宠妹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