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影帝离婚了吗》作者:小仙豚 娱乐圈 豪门 HE 现代 都市 虐文 文案 1v1双洁,生子/狗血/渣贱/现代娱乐圈/ABO/前期白月光/替身/追妻火葬场 一句话概括:我老攻苦苦暗恋的白月光,居然特么的暗恋我?! 【勉强走心版文案】 三年苦心经营的婚姻,换来的是他三百七十四次,“我们离婚吧。” 如果不爱他,为什么要结婚呢?这几年来,明宿舟活得像个笑话。 荣越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明宿舟的心里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怨恨,他都毫不知情。 【沙雕版文案】 爆!影帝明宿舟婚姻破裂,结婚三年还未挽回豪门老攻的真心?! 纠缠在两人婚姻里的Beta又有什么魅力,引得荣越抛弃合法Omega?! 丢了老婆的荣越表示:请乔郁离我的爱人远一点! 明宿舟冷漠三连:不熟、不认识、离我远点。 第1章 我们离婚吧 “我们离婚吧。” 明宿舟刚刚结束一整天的剧组拍摄,带着一身的疲倦回到家里,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话。 此时才过完中秋,天气带了些凉气,明宿舟只穿了件单薄的风衣,一张巴掌大的脸白得恍若透明。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好笑而讽刺,这样的话,结婚三年听了也得有几百次了。 明宿舟弯了弯苍白的唇角,走进屋里换了鞋,“我不同意。” 荣越难得回他们这个家一次,没想到开门的时候黑灯瞎火,屋里空无一人,往日都是别人等他,哪有他荣越等人的时候?再加上又一次被明宿舟拒绝了自己的要求,他那副冷硬的面容霎时间又挂上一层寒霜。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他走到明宿舟面前,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紧拧的眉尖,咬牙在他耳边提醒,“我希望你记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被人这样钳制住显然并不舒服,明宿舟挣扎了几下,但面前这人用了十成的力道,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可以挣脱的余地。领口被人紧紧攥住,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浮上异样的红晕,明宿舟低低咳了一声,纤长浓密的眼睫垂落下去,掩去了眼里所有思绪。 荣越一怔,往日他们两个碰面,都是要吵上几个来回无休止的,可今天的明宿舟却没有一丝想要和自己争吵的心思。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哂,明宿舟这人他还不清楚吗,八成又在心里琢磨那些摆不到台面上来的龌龊事情。 “除非我死。”明宿舟忽然沙哑开口,接着抬起一双漆黑的眸,他们二人离得很近,近到荣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信息素味道。 紧接着荣越看见明宿舟在自己面前绽开笑颜,那笑复杂极了,藏了七分酣甜三分恶意,他听明宿舟说,“否则我不会让你如愿。” 被戏耍的愤怒瞬间涌上心头,那一刻想也没有想,荣越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结婚三年,这是荣越第一次打他。 荣越下手从来没有轻重,明宿舟一个踉跄靠在墙上,颤抖冰凉的五指下意识护住小腹,等他喘上一口气后,才觉得左脸颊疼得几乎没了知觉。 他仰着头看着面前愤怒的男人,想要再往上提一提嘴角都困难万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这段婚姻,到底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幅局面。 明宿舟扶着墙勉强站稳身体,抬起沉重的步伐与荣越擦肩而过,去厨房找冰块冷敷。他明天还有排得满满的戏份,不能顶着五个血红的指印出现在镜头前。 网络上的八卦营销号已经把他说得足够不堪了,他不想再成为剧组里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荣越紧跟上来,“你知道的明宿舟,我不爱你。” 明宿舟弯腰取冰块的动作一顿,不过他的演技一向都是很好的,才能在这个人面前掩饰得天衣无缝,装作自己也对他毫不在意。 “你爱乔郁,是吗?” 明宿舟的手已经被冰块融化的水淅淅沥沥地打湿,他的那双眼疲惫极了,目光空泛地落在荣越身上。 荣越冷笑,“你在和我结婚前就知道,我爱的人是小郁。” “荣越,就算你和我离婚,乔郁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明宿舟把已经化了一半的冰块敷在自己脸上,丝毫不在意冰水顺着下颌流淌进领口,他原本就寡淡的唇色又白了一层,这次连笑都懒得挤,“乔郁不爱你,荣越,你真可怜,你费尽心思想要和他在一起,乔郁却永远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荣越倏然握紧了拳头,“明宿舟!” 极度愤怒的Alpha信息素在房间里爆发,几乎是压倒性地袭向了面前这个Omega,明宿舟手里的冰块啪嗒掉在了地上,他脸色惨白,向后趔趄两步,扶着餐桌缓缓跪坐在地上。 他蜷缩在地板上颤栗,冷汗一点一点湿透了他漆黑的额发,明宿舟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呻吟,“荣越……” 被强制性捆绑在一起的婚姻,令荣越愈发厌恶面前眼前的这个Omega,Alpha信息素的威压就连常人都难以抗衡,更何况对方已经被自己标记过。他看着明宿舟像只小兽一样呜咽,那张漂亮的脸惨白而狰狞,觉得心里快意极了。 荣越知道明宿舟长得好看,即便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他身上这股若即若离的疏离劲儿也是要命地吸引人。不然怎么能引得自家老头子疯魔了似的捧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龙套,到如今炙手可热的三金影帝,谁知道在结婚前明宿舟爬过多少人的床。 他在明宿舟面前蹲下来,伸手捏住他冰凉的下颌,“明宿舟,你真令我恶心。” 明宿舟俊秀的五官痛楚地拧作一团,他喘息着喃喃,“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荣越低头将他的狼狈尽收眼底,“我可以。” “我怀孕了。”明宿舟眼尾血红,透过汗湿的发,他看见荣越那瞬间震惊的目光。 明宿舟躺在地板上,Alpha的信息素令他浑身都在颤抖,他盯着荣越的双眼,虚弱地重复, “荣越,我怀孕了。” 第2章 我不需要孩子 荣越收回了他的信息素,地上这个可怜的Omega才终于如释重负地喘上一口气,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明宿舟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了,他蜷在地上打着哆嗦,黑发遮掩下的唇白得惊人。 荣越站起身来,先是有些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踱了几步后才低声质问,“是哪一次?为什么不吃药!” 明宿舟颤栗的双臂撑着地板,咬牙才让自己坐起身来,他仰着头看着面前的Alpha,顶上的灯光映在他漆黑的眼中,却像投入了一潭死水,惊不起一丝波澜。 一滴冷汗顺着他纤细苍白的脖颈缓缓淌下,明宿舟勉力提了提嘴角,咳了一声才道,“一个多月前,你喝醉了,把我……” 他垂下了那两扇湿漉漉的眼睫,“把我当成了乔郁。” 明宿舟回想起了那疯狂的一个晚上,喝醉了的Alpha蛮横得不讲道理,带着满身的酒气冲进他的房间,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嘴里叫着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明宿舟至今都记得那晚他有多温柔,落在自己身上的吻有多缱绻,他只能怔怔望着昏暗的房间,在荣越喊着小郁的时候,沙哑地应一句,“我在。” 明宿舟心里疼得要死,却仍低低地笑起来,“荣越,你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你要为乔郁守身如玉,却没想到嘴上说这么厌恶我,该做的一样没落下。” 荣越眼一眯就要发狠,目光却忽然落到他的小腹上,这才堪堪止住了怒火。他伸出手去点点明宿舟以示警告,“别在我面前提小郁。” 明宿舟艰难地站起身来,这时已经是深夜,他在剧组拍了一天的戏,在车上就已经累得受不住了,没曾想回到家后还有个难对付的荣越在等着他。明早还要早早去剧组化妆,他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纠缠和争吵上。 他想要把身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谁知才走了两步,眼前却忽然一黑,他的身体晃了晃,紧接着双腿一软就要向前栽去。 荣越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背影上,好在那一瞬他向前迈了一步,紧紧握住了他的胳膊,这才没让他跌倒在地上。荣越皱着眉看着明宿舟泛白的脸色,有些不耐烦地问他,“你怎么回事?” 明宿舟没有回答,他坐在沙发上急促地喘息,半晌才抖着苍白的手指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送入嘴里,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荣越见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按在下腹,问,“这个孩子,你怎么想的?” 明宿舟闭眼靠在沙发上,头顶的灯光宣泄下来,衬得他脸色微白,他的眉心一直紧紧拧着,像是有化不开的愁绪。荣越晃了晃神,回忆和他结婚的这三年,明宿舟一直都是这副漠然的样子,即便是笑,那笑也到不了眼底。似乎在这段婚姻里,他过得也并不愉快。 “我想留下它。” 荣越一挑眉,他说的是想留下,而并非要留下,这是要和自己商量的意思? 他原本只是以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明宿舟也可能不会要它。毕竟他现在二十七岁,去年才拿了金鹿奖的最佳男演员,可以说是正值演艺生涯的上升期,手里的剧本邀约就没断过。如果真要留下这个孩子,那他未来起码一年的行程都要被打乱,一年的时间,足够娱乐圈换一次水了。 荣越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这个Omega,明宿舟阖着眼神情倦怠,自己刚才的那一耳光已经让他的脸颊浮现出一个红肿的掌印,他脸色发白,只有眼尾晕开一抹嫣红。他很少以这样一副毫无防备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荣越心里却渐渐涌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他到底给几个人看过?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荣越皱眉,“我不需要孩子。” 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去成为一个父亲,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出自明宿舟的腹中,这个Omega绞尽脑汁地爬到了自己身边,带着满身的脏水和泥泞紧紧纠缠上他,他早就已经恶心透了这样糟糕的生活。 明宿舟覆在小腹上的手抖了抖,泛着青色的指尖拧紧了衣角,早该想到了不是吗,荣越不爱他,又怎么会爱他的孩子。可当荣越明确说出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后,明宿舟却仍然觉得痛楚,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捏紧,呼吸间都带着刀割般的痛。 “荣越。”明宿舟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前些年我在剧组跑龙套,用过太多的抑制剂,现在信息素有些失衡,医生说怀孕的几率不大。” 他眼眶微红,黑软的发垂落下来,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可怜,“我不想放弃它。” 第3章 你是要留下它,对吗? 明宿舟并不是一步登天,当然了,在娱乐圈里,能够一步登天的演员少之又少,而像他一样能从龙套一步一步爬到影帝这个位置的,更是屈指可数。 明宿舟家里什么情况,这么些年荣越也打探了个清楚,他从小没了爸,Omega母亲带着他改嫁进了宣城里的一家富户,凑巧的是,那正是荣越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靳以良他们家。 靳以良算得上是和明宿舟同病相怜,他妈打他一出生就没了,但他又比明宿舟幸运,因为靳家的五金生意早已冲出了亚洲。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又怎么能看得上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女人和她带来的孩子,靳家父子生性凉薄,靳父只是贪恋那个Omega的美貌,而靳以良又常以捉弄明宿舟为乐。 明宿舟在那个家里生活了十三年,直到他考取了国内那所知名的影视院校,才得以逃离。 能在影视院校学表演的学生,想必家里多多少少都会为他们的事业和梦想出一分力,可明宿舟没有,他的母亲甚至不敢在靳家里给他打电话。每年怀揣明星梦涌入影视城的人无数,可没有几个能够真正的大红大紫,更何况明宿舟的这条路上,还有靳以良这么一个绊脚石。 别人畏惧靳以良睚眦必报的性子,即便很多制片人觉得明宿舟有灵气,也不敢轻易邀请他来饰演自己电影中的角色。 明宿舟二十一岁毕业,他在剧组里跑了三年的龙套,成了班里最没出息的那个学生。 剧组里鱼龙混杂,有妆容精致的主角明星,也有灰头土脸搭景的工人道具师,明宿舟是个Omega,还是个没有被标记的Omega。如果稍有疏忽,他忘记了自己每次都不准时的发情期,他的人生可能就被摧毁掉。 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服用抑制剂成了他的习惯。 这些荣越都是知道的,就算明宿舟有千不好万不好,可他对工作的认真,荣越确实是佩服的。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明宿舟服用的大量抑制剂,居然会留下这么严重的后果。 荣越沉默下来,在一开始刚认识明宿舟的时候,他其实是很喜欢对方的性格的,如果他没有以那样强硬的姿态和自己结婚,他们应该会成为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面前的Omega还在轻微地颤栗,汗湿的黑发掩映下,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明宿舟一向不会做出这样卑微乞怜的姿态,而他现在唯一的诉求,就是希望荣越能够留他腹中这个孩子一条性命。 “父亲知道了吗?”荣越忽然问他。 明宿舟摇了摇头,“我谁也没说,只是觉得身体不对劲,让助理买了根验孕棒测出来的。” 他抿了抿略白的唇,垂眸低声道,“电影开机有一段时间,最多再有三四个月就要杀青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他们很少有像这样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说话的机会,荣越也并不是那样铁石心肠的人,非逼着一个Omega去拿掉他肚子里的孩子,只是刚才一时气急,才说出那样不留情面的话。 他和明宿舟的性情相似,都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顾不得的人,因此才让他们的短短三年的婚姻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而今晚明宿舟因为整日的疲惫,以及早孕身体倦怠的缘故,分不出精力再跟荣越打擂台。 没人跟他呛声,自然而然的,荣越的态度也软和下来,似乎也忘记了自己刚刚还提出要和面前这人离婚的事情。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明宿舟卸了力气瘫软在沙发上,搭在膝盖上的五指被灯光照得莹润而白皙,他仍阖着眼,纤长的睫像扇子一般在他脸上打出阴影。他的确是累极了,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风衣掩盖下的腰身纤薄羸弱。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荣越才终于开口,“明天跟导演请假,去医院。” 明宿舟的眼睫抖了抖,随即他睁开眼来,眼底不再像刚才那样一片死气,“你是要留下它的,对吗?” 荣越避开了他的目光,今晚的事情让他有些烦躁,下意识伸手去口袋摸烟,却在想到家里还有个怀孕的Omega时停下了动作。他没有回答明宿舟的问题,起身就要上楼,“换了衣服洗干净再上床,身上一股别人的信息素味,难闻死了。” 第4章 荣越,你真不是个东西 等到明宿舟擦着仍在滴水的头发回到卧室的时候,荣越还没有睡,屋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他把电脑放在腿上,戴着眼镜正在处理工作上的邮件。 床头灯暖橘色的灯光将Alpha过于冷硬的眉眼映得柔软了不少,明宿舟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晃了好久的神。他想起他们两个还没结婚的时候,似乎还要更久远些,那时明宿舟因为片场意外摔断了腿,荣越常去医院看他,但两人那时认识不久,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说。荣越就带着电脑在他的病房办公,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声音,却让明宿舟莫名的安心。 在昏暗的灯光下工作是件很伤眼睛的事情,当荣越摘下眼镜的时候,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明宿舟。 “站在那里做什么,”他皱了皱眉,掀开床里侧的被子,“上来睡觉。” 明宿舟没有说话,慢腾腾地走到床边坐下,背对着荣越用毛巾擦头发。 沐浴露的清香混合着Omega冷冽的信息素从他身上丝丝缕缕渗透出来,荣越不经意地往他身上一瞥,正好看见明宿舟白皙的后脖颈和上面那枚清晰的咬痕。 这是他留下的标记,荣越的眸光暗了暗,想起他们新婚的那一夜,被强制发情的Omega身体僵硬得像是石头,他在他体内成结的时候,明宿舟哆嗦得厉害。本该是很痛的,Omega眼睛都红了,荣越掐着他的脖颈问他,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明宿舟望着他笑,笑得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荣越,你是我的了。” …… “你干什么?” 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掉在地上,明宿舟忽然被荣越一把拉过来压在身下,沁凉的水珠顺着发尾缓缓流淌过眼角,最终又归于乌黑的鬓发之中。他看着眼前离自己极近的Alpha,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荣越的眉眼冷冽锐利,像终年坚硬的积雪冻成了冰山。 他在打量荣越,荣越又何尝不在打量他,Omega的肤色冷白,摸在手中的触感是凉的、滑的,明宿舟的长相没有一丝女气,他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不笑的时候两侧嘴角的弧度向下,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招惹。 荣越知道,明宿舟也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他的性情和他的信息素味道一样,冷冽又寒凉,深吸一口连鼻腔都觉得刀割般的疼。 但现在他们是伴侣,被标记过的Omega的信息素味,在他的Alpha眼中就是上好的催、情药。荣越的指腹摁在他柔软的唇上,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你说我干什么?” Alpha的身体火热,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仿佛燃起了火焰,明宿舟皱了皱眉,偏头躲开了荣越的触摸,“荣越,我怀孕了。” 荣越心猿意马地“嗯”了声,“我知道。” 明宿舟躺在床上,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常识?我怀孕了,不能做。” 荣越的动作一顿,狐疑地扬了扬浓眉,“为什么不能?” 明宿舟把身上压着的Alpha推下去,扯过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他累了一天,刚闭上眼就觉得困意如潮水般袭来,“明天你自己去问医生吧。” 荣越坐在床上,看着Omega清瘦的背影,“你什么意思?” 这次明宿舟没有回答他,因为他已经陷入了沉睡。荣越伸手推了推他,没推醒,他上来了脾气,胡乱合上了电脑,“啪”的一声关上了床头灯,自己裹着另一床被子背过身去躺下。 荣越已经很久没有回到他们的“家”了,上次过来这里,还是因为他借着酒劲儿和乔郁告白,乔郁也不出所料地拒绝了自己,然后打电话给明宿舟,让他把自个儿老攻带回去。剩下的事他记得也不太清楚,他们两个稀里糊涂地滚到了床上,当荣越再有记忆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 当时明宿舟让他折腾了一晚上,太阳都升到头顶了人还迷糊着,他听见身边的动静挣扎着睁开眼来,惨白的脸在看见荣越的时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荣越,你真不是个东西。” 第5章 吐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方,明宿舟早就睡熟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凌晨,荣越却毫无睡意。身后Omega的呼吸声清浅,淡淡的雪松气息像一张温柔的网将他笼罩在里面,荣越不喜欢气味这么冷冽的Omega,不仅闻起来是冷的,抱在怀里也是硬邦邦的。 他喜欢软一点的Omega,笑起来两眼弯弯,像小月牙一样。荣越想起了乔郁,他不是Omega,只是一个Beta,笑的时候像冬日里的一轮小太阳,看上一眼心就暖了。 不像明宿舟,对谁都是那样一副冷淡的样子,他就站在那里,恍若世间欢喜都入不了他的那双眼里。 雪松味道时浓时淡,白天不是那么好闻的味道,在夜里却出乎意料地抚慰人心。渐渐的荣越的眼睛就要睁不开,左侧胳膊被他压得没了知觉,荣越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终于伴随着Omega的信息素陷入了沉睡。 …… 清晨,荣越围着小区晨跑了几圈回到家时,明宿舟还没有起床,初秋的早上已经有些凉了,这个体格健壮的Alpha却仍然只穿了件运动套装,脖子上搭的吸汗巾都湿透了。 他走进浴室冲凉的时候看了一眼明宿舟,Omega侧卧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自己蹬开,露出一条纤细润白的小腿。 荣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明宿舟,于是走近了想仔细看看,他站在床边,试图从明宿舟怀里把自己的枕头救出来。 可明宿舟人虽睡着,手劲儿却一点没减,眼看着试了两次,枕头没救出来人倒差点被自己折腾醒,荣越这才选择了放弃。 等荣越冲完澡出来,明宿舟已经醒了,似乎人还不大清醒,坐在床上眯着眼犯迷糊。昨夜他的头发没有彻底擦干就睡了,一觉起来乱得像鸟窝,他扯了扯滑落到肩头的睡衣,打哈欠的时候扯痛了脸上的伤,他皱着眉揉揉眼睛,在心里无声地咒骂一句。 荣越这时才发现自己昨天给他的那一巴掌,今天已经彻底地红肿了起来,明宿舟脸小肤白,这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就显得格外明显。 明宿舟抬头看他一眼,晨起的血色忽然间褪了个干干净净,荣越只见他胸口一阵起伏,人就已经急急奔向卫生间。 “咳、咳咳……” 荣越抱着手臂倚靠在门框上,看着明宿舟跪坐在马桶前干呕,他昨晚从剧组离开时已经是深夜,演员的自我修养让他不会在那么晚的时候吃东西。他胃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人却是难受极了,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拧住,翻腾着痉挛着向上泛酸水。 明宿舟脸上惨白,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瘦得厉害,背上的两块肩骨像是要随着他的颤抖,将后背的皮肉顶破。 到最后他也没有吐出来什么,明宿舟坐在卫生间的瓷砖上,软软地倚在马桶旁,脸色铁青,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荣越冷眼旁观了半天,根本没打算给他递上一杯热水,只给明宿舟扔去一卷纸巾,“你这怎么回事儿啊,大早上的闹这一出。” 明宿舟缓了好久才攒出些许力气站起来,他双手撑在洗手池台上,就着凉水胡乱地洗了把脸,从镜子里看了身后的Alpha一眼,才开口冷冷道,“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昨晚荣越就约好了私人医生,要带着明宿舟彻底地做一次检查,毕竟验孕棒有时得到的答案并不准确。明宿舟本身就有一点低血糖,怕到了医院还要抽血,就没有吃早饭,只在嘴里含了一块糖。 临出门前,明宿舟习惯性地把帽檐往下压,又从口袋里摸出墨镜戴上。 荣越见状出言讽刺,“明影帝,不是每天都有记者过来偷拍的。” 明宿舟挑了挑苍白的唇,言简意赅地表示,“关你屁事。” 开车门的时候他下意识要坐在后排,荣越从后视镜里看见,敲了敲副驾驶,“坐到前面来。” 明宿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关车门的时候力度大得像是要把门震掉。 一块薄荷糖也只剩下一点点的边角料,舌尖都麻木得没了知觉,明宿舟的脑袋靠在车窗上,黑软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了那双淡然的眼。剧烈的晨吐让他还有些难受,但Alpha的信息素多多少少会缓解一些身体上的不适,在此时明宿舟却不愿意多接近身边的Alpha,他只默默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各种事物,将微凉的掌心小心覆在仍然平坦的小腹上。 他有了荣越的孩子,可荣越一点都不高兴。 第6章 荣越,我难受 荣越的私人医生是个很年轻的Beta,明宿舟见过几次,跟他却不熟。 他来之前没有吃早饭,又被接连抽了两管子血,脸色差得就连荣越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明宿舟坐在诊室的椅子上,手指摁着棉签止血,他唇色灰白,呼吸都有些急促。 “荣越……” 明宿舟低声喃喃,“我难受。” 身旁的护士忽然“呀”了一声,问荣越,“他是不是低血糖?” 荣越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邮件,闻言抬头,仔细回忆了下才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护士小跑着去拆了两支葡萄糖塞进明宿舟手里,“孕期低血糖很危险,严重了会导致胎停,下次注意一下,要是真的难受,也不用完全不吃东西。” 明宿舟低声道谢,接着便不再开口,闭眼沉默着靠在椅子上。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进来的时候,这两口子一个坐屋子东边,一个坐屋子西边,谁都没有搭理谁,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他低低咳了一声,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安静。 “妊娠七周,先恭喜两位了。” 荣越走上前拿起检查结果,“你没搞错吧?” 医生好脾气地笑笑,“荣先生,您换个地方检查,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结果。” 他把目光投向面前坐着的Omega身上,在看见他脸上那道仍然鲜明的掌痕时,他有些诧异地皱了皱眉。 但他和荣越很熟悉,有些不该说的话他也不会多管闲事,只是推推滑到鼻尖上的眼镜,“相较于胎儿,倒是大人的身体有很多问题。” 他翻看着手里的检查结果,“体重严重不达标,低血糖,信息素紊乱……这些都对胎儿有很大的影响。” 明宿舟低垂着眼,过于消瘦的身体连一件均码的外套都撑不起来,面对医生略带指责的话语,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青白的指尖。 前些年没日没夜,不要命似的在剧组工作,已经将他的身体透支了大半,他原以为怀孕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谁知道这个孩子在他肚子里还不过一个多月,就已经让他觉得有些吃力了。 医生看着面前这个家喻户晓的影帝,脸白唇也白,哪里是一副被人好好照顾着的模样?再苛责的话也不忍多说,他只能将转椅调了个方向,嘱咐荣越。 “荣先生,Omega在怀孕期间是需要Alpha的陪伴的,因为胎儿需要父亲信息素的滋养,您……” “什么意思?” 荣越看了眼医生,又低头看了眼一直没有开口的明宿舟,“你的意思是在这孩子生下来之前,我俩就得跟连体婴儿似的不能分开了是吧?” “你也不用每天在我眼前晃悠。” 明宿舟悠悠抬眼,“我吃药就行了,有维持信息素稳定的药剂,这可比你管用多了,至少不会用那些难听的话脏我的耳朵。” “倒也不用那么极端。” 医生连忙出来打圆场,“另一位父亲的信息素会促进胎儿发育,同时也能极大地缓解Omega在孕期的不适,荣先生只要抽出时间多陪陪Omega就好了。” 荣越冷冷地笑了声,“我看他也不用我陪,自己一人就能把孩子生下来。” 明宿舟反唇相讥,“这是第一次,你我观点达成一致。” 医生有些无奈地扶额,“拜托两位,要吵回家吵好不好?” 两人同时回头怒斥,“有你什么事!” 两个怒气未消的人回到车里,都把车门甩得震天响,荣越没有发动车子,都把目光放到车外,谁都不理谁。 过去了不知道多久,荣越一颗躁动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转头去看明宿舟,那人还在翻看着医生给他的检查结果,早就忘了要和自己生气。 “明宿舟,”荣越轻声叫他,“你要做爸爸了。” 明宿舟的动作一顿,神色忽然有些复杂,但接着他也无奈地笑了笑,“你也是啊,荣越。” 第7章 别闹了,小郁 明宿舟只和导演请了一天的假,他现在正在拍摄的电影是尚合出品的《错囚》,尚合是国内最大的影视公司,做出的电影电视剧叫好又叫座,而公司的所有者姓荣,荣越的荣。 当然,尚合现在的实际操控者还是荣越的父亲——荣昌石。 荣昌石对明宿舟很是照顾,不光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婿,更是因为几年前在片场时的一次意外,明宿舟用断了一条腿的代价救了荣昌石,为此还丢了来之不易的角色。 荣昌石对他大为感激,在明宿舟住院期间,看了他之前参演的所有影片,虽然每部的戏份并不多,却依然能看出来是一个很有灵气的演员。所以在明宿舟出院后,荣昌石力排众议,先是将他拢入麾下,之后又将他推上了尚合准备了好几年的贺岁商业片男二号的位置。 明宿舟就靠着那一部电影在国内打响了名声,也成功摘得了影帝的桂冠,拿到了当年的最佳男配角。 荣昌石很是欣赏明宿舟,不仅让他出演尚合的电影,还常带他出入各种重要场合,当时外界有不少流言蜚语,以为明宿舟抱住了荣家的大腿,才得以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荣昌石对于明宿舟来说,不仅是只有知遇之恩这么简单。 …… 荣昌石年纪渐长,公司里的事务已经开始慢慢移交给儿子,荣越自从准备接手家里的公司以来,变得越来越忙碌,半个多月见不到人是常态,更何况他一年也回不到这个家几次。 到了家里,明宿舟用一杯温水送下去了一把花花绿绿的药片,他准备先睡一觉,起来后就要去剧组了。毕竟他在《错囚》中饰演十分重要的主角,不能让整个剧组等他自己,这部电影尚合准备了两年,他不想让荣昌石失望。 已经有人做好了饭,荣越随便扒了两口,碗都见底了还没见明宿舟下来,他以为那人还在生气,想着他怀着孕自己不能和他计较,就勉为其难地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上楼去叫人吃饭。 他推开门的时候明宿舟还在睡,卧室里原本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可明宿舟总是畏惧阳光,尽管在艳阳高照的正午,他也是将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昏暗极了,明宿舟蜷在被子里,即便是睡熟了,眉心也总是紧紧拧在一起,仿佛在梦中也并不快乐。荣越坐在床边看他,忽然很想伸手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他们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眼前的这个Omega会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一个融入了两人血脉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影响了信息素的原因,荣越这两天只要一闻到明宿舟身上的雪松味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他打了一个哈欠,从明宿舟身下扯出被子一角,自己拱进了Omega身边。 明宿舟再次睁眼是被热醒的,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火炉之中,他的体质偏寒,轻易不会出汗,这时却觉得后背都湿了一大片。他挣扎着在被子里扭动,难耐地喊了声热,腰间横贯着钢筋板坚硬的胳膊,自己动一动就被强硬地挡回去。 明宿舟清醒了大半,艰难地转过身去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荣越这个不要脸的混蛋钻进了他的被窝里,两人挨得很近,Alpha炙热的鼻息尽数喷在他颈边。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的Alpha这样近地彼此依偎了,荣越英挺的面容近在咫尺,明宿舟怔怔望着他的睡颜,一时之间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荣越不知道,明宿舟爱他,爱到可以忍受这么些年的冷言讥讽,哪怕那些戳心窝子的话是出自他的Alpha之口。 明宿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从他锋利的眉骨,滑落到高挺的鼻,最后是薄削的唇。 “荣越,”明宿舟小声喃喃,“我好爱你。” 荣越被他乱动的手指弄痒了,一把将明宿舟的手握住,送到唇边吻了吻,才沙哑地抱怨了一句。 “别闹了,小郁。” 第8章 我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荣越的唇温热,可明宿舟只觉得冷。 他知道的,他的Alpha不爱自己,所以他一直在荣越面前装作不在意,是想让自己不那么难过。他可以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并不代表自己不会痛,就比如此时此刻,他痛得眼眶都要红了,却仍要咬牙忍着。 忍着不让自己一巴掌把这王八蛋给扇醒! 荣越一觉醒来已经是暮色四合,窗外橙黄暖阳透过乳白纱帐投入屋里,似乎整个世界都沉静于这方天地之中。他昏沉着朝身边摸去,被褥冰凉,那人不知道已经离开多长时间了。 他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手机,有助理打来的几个电话,除此之外并没有来自于明宿舟的任何一条消息。 这个Omega有时就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荣越靠在床头,空气里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雪松气息,Omega的信息素能极大地缓解Alpha的疲惫和紧张,荣越长长地舒了口气,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后颈。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睡得这么踏实了。 荣越下楼的时候发现家里有人,他皱了皱眉,在楼梯上停住了脚步,“明宿舟?” “荣先生您醒了?” 听见动静的阿姨忙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荣越后有些局促地用围裙擦了擦手。 荣越见来人并不是明宿舟,眉间的褶痕又深了,“明宿舟呢?” 他们两个人都不喜欢和外人多加交流,荣越还好,一年到头都不记得回来一次,这个家里就只有明宿舟一个人,他不习惯自己生活的地方有陌生人。阿姨这次过来,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怕应付不了荣越难伺候的口味。 阿姨解释道,“明先生下午就走掉了呀,他说要去剧组,今晚不回来了。” 又去剧组?忘了医生今天说的话了? 荣越说了声知道了,就摆摆手让阿姨去忙。 他走到客厅里的沙发前坐下,从手机里翻出明宿舟的号码,手指停留在拨号上方,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打出去。 “惯的你。” 他嘀咕了一句,随手把手机扔到了沙发角落。 明宿舟一个电话叫来了助理,带着大包小包的药坐上了回剧组的车。 他的助理是一开始就跟在他身边,到现在也得有四五年了,严辉透过后视镜看见明宿舟脸色苍白,有些担心地问,“明哥,你没事吧?” 明宿舟让荣越在床上那一声“小郁”喊得心口生疼,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他靠在后排车座上出神,闻言下意识摇头,“没事,车里有些闷,把车窗降下来些。” 严辉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谨慎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司机,随即压低声音,对明宿舟挤眉弄眼道,“那……明哥,前段时间那个事儿……你查出来什么结果了吗?” 说的应该就是明宿舟让他去买验孕棒的事了。 明宿舟单手撑着脑袋,身体因为行驶中的汽车而微微摇晃,他闻言脸上的疲色又深了一层,过了很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是真的。” “这、这可怎么办!” 严辉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明宿舟正值演员事业的高峰期,又是圈子里少有的实力与人气并存的演员。当年他和荣越结婚的时候,就有不少的粉丝叫嚣脱粉,要是在这时他怀孕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怕又要惊起一番波澜。 “什么怎么办?” 明宿舟有些疲倦地睁开了眼睛,静静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这事你先别跟别人说,错囚还没拍完,我不想节外生枝。” 严辉看着这样波澜不惊的明宿舟,这才觉得一直高高悬起的那颗心落了下来,明宿舟似乎一直是这样,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流露出一丝惊慌的神情。 他顿了顿,眼神无意中扫到明宿舟外套下仍然平坦的小腹,严辉有些担心,“错囚那么多动作戏,你带着个孩子能行吗?” 明宿舟一怔,下意识把手放在小腹上,“大部分的动作戏已经拍完了,剩下那些也没有那么累。尚合准备这部剧准备了这么久,我怎么能中途退出。” 天色渐晚,远处城市灯火璀璨,霓虹渐次亮起,那些光亮却丝毫没有将明宿舟双眼的漆黑点亮。他黑软的额发垂落下来,声音疲倦而低沉,“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只有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留下它。” 第9章 你知不知道,荣越爱的人是你 明宿舟的车到达影视城的时候,天色刚刚擦黑,他算是圈里有名的勤奋,很少跟导演请假。错囚开机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明宿舟的表现也让导演很是满意,作为一个演员,他肯在形象上作出大胆的突破,这已经是很多年轻演员做不到的事情了。 错囚的很多镜头大多在晚上,所以即便天已经暗了,剧组还在紧张的拍摄之中。 “宿舟,你回来了。” 明宿舟刚刚走进棚里,就有一个身穿蓝黑警察制服的瘦高男人走了过来,他原本有一张温和无害的脸,却因为电影角色需求而化了些妆,显得有些阴鸷。 他比明宿舟要高上一些,背光朝他走来的时候,眸光似箭。明宿舟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借着光才看清面前人的容貌,他才平复下来的心口又是一疼。 是乔郁。 乔郁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还是一个宿舍的舍友,虽说他们两家的粉丝在网络上骂得轰轰烈烈,可妨碍不了两个正主关系好。 错囚是一部双男主的电影,但因为戏份的原因,明宿舟的番位要排在乔郁前面,也正因为如此才引得了乔郁粉丝的不满。乔郁在他们眼中是娱乐圈里不可多得的翩翩俏公子,不染一滴污水,哪像明宿舟,上位史都让营销号扒了个一干二净。 被这样有前科金主的人夺了番,他们岂肯善罢甘休?在错囚开机以来,网络上的骂战不知道都开始几轮了。 乔郁走到他面前,眼神温柔极了,他看着明宿舟脸色苍白,脸颊上甚至还带着一枚清晰的掌印,不由得皱起了眉,“你回家一趟,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明宿舟低头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昔日的同窗好友,他心底里不禁冷笑,说起来真是讽刺,荣越,他的丈夫,爱上了面前这个Beta。 明宿舟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乔郁就已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却也衬得明宿舟手腕的肌肤冰凉如水。 乔郁一向温和,这时却隐隐有了一些恼怒,他似乎是想伸手碰一碰明宿舟侧脸的掌痕,却又被他躲过去。乔郁轻轻咬着牙,问他,“荣越对你动手了?” 电影里的两大男主在这里拉拉扯扯,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明宿舟向来不喜欢被那么多人注视,尤其在自己身上,外界为他添的笑料还不够多吗。他试图挣开乔郁的束缚,低声道,“乔郁,你先放开我。” 乔郁往周边一扫,没有松开手,反而拉着明宿舟去了角落里的化妆间。他反锁上了化妆间的门,看着眼前苍白瘦弱的Omega,终于忍不住皱眉问道,“宿舟,他待你不好,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 明宿舟不想和他继续聊关于荣越的事情,乔郁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耳畔就一直回响着荣越那句饱含温柔缱绻的“小郁”,他不是没有怨过乔郁,为什么偏偏是他,如果换个其他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他或许还不会这么难过。 可乔郁对他很好,他们都说明宿舟的上位史并不光彩,圈里很多人也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他看得多了。可只有乔郁,对他依然如在校园时那样好,让他心里即便有怨也叹不出来。 “乔郁,”明宿舟坐在化妆镜前,看着自己苍白的唇色,声音也有些低哑,“我们之间的事,你别管。” 乔郁看着面前的Omega,他疲倦地靠在椅子上,灯光把他的脸照得毫无血色,薄薄的眼皮上泛出青色的血管。乔郁已经快要想不起来同窗时的明宿舟是什么模样,他不过才结婚三年,那座牢笼就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蹲在明宿舟面前,尝试着去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宿舟,和他离婚好吗?荣越他配不上你。” 明宿舟眼睫一抖,继而睁开了眼,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好友,心里无悲也无喜。他自然知道荣越不是他的良人,可他爱荣越,先动心的那个人,必定要输得一败涂地。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声音莫名晦涩,“那乔郁,你知不知道,我的丈夫、我的Alpha,荣越,他爱的人是你?” 第10章 我不喜欢Alpha 这本是他们三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或许是这两天接连有人劝他们离婚,明宿舟的心像是被扯开了一道大口子,呼呼地往里面灌冷风。 他看着面前猝然有些手足无措的乔郁,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了一丝快意。 你看,我的婚姻变成了这个样子,其实是因为你的存在啊。 明宿舟眼神疲惫,空空地落在乔郁脸上,乔郁生得嫩,快三十的人了还长了一副刚出校园的娃娃脸,他的眼睛圆而大,朝人笑起来时弯成两道小小的月牙儿。他长得讨喜,是要比自己更像一个讨人喜欢的Omega。 不怪荣越喜欢他…… 不怪荣越。 乔郁见他眼底有不动声色的哀伤,人也有些慌了,他紧紧握住明宿舟的手,想要替自己解释。 “宿舟、宿舟你听我说……” 他眼里有恳切有哀求,“我知道荣越的心思,可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们认识快十年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属于我的,我不要。更何况我并不喜欢荣越,我也不喜欢Alpha,宿舟,我求你相信我。” 明宿舟看着他这样心急地解释,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卑鄙,乔郁对他这样好,他却以这样恶毒的心思去揣度他。 他叹了口气,“乔郁,不是你的错,你先起来。” 乔郁的性格他当然了解,这人耿直得像一块木头,即便这些年荣越对他抱有一些旖旎的心思,他却总把他拒之门外。 “我也劝过荣越很多次,可他……” 乔郁话音一顿,忽然站起身来就往自己口袋里摸,“不行,我得把这事跟他说清楚!” “乔郁!” 明宿舟想要阻拦,谁知乔郁这时候也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忘记了自己穿的还是戏服,手机怎么可能还放在口袋里。 乔郁去翻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找到手机后给荣越拨了电话过去。 * 荣越在家里才冲了澡,脖颈里搭了条毛巾,正在书房里翻阅合同,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竟然是…… 小郁。 乔郁从来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荣越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接通电话时手指甚至都有些颤抖…… “喂小郁,”即便知道对面的人看不见自己,荣越却依然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嘴边的笑意淡如春风,“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而在电话的另一边,乔郁神色冷淡,语气更是如同冬日屋檐下的冰凌,凉寒又薄脆,“荣越,我觉得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说清楚。” “嗯?” 荣越听出来了他话语里的不友好,但只是皱了皱眉,“小郁,你想说什么?” 乔郁瞥了眼坐在一边垂下眼帘的明宿舟,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一边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荣越,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你现在的一些行为真的很影响到了我。而且你和宿舟已经结婚了,你这样对宿舟很不公平,尚合也是娱乐行业的翘楚,麻烦你关心一下网络上的营销号是怎么编排你的Omega的。” 荣越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这个时间了……明宿舟应该已经到了剧组了。 他眉眼间迅速陇上一层寒霜,抬手把脖颈上的毛巾抽了下来,他的动作凌厉迅速,声音却没有听见半点寒气,“明宿舟在你身边?” 乔郁本能地察觉到不妙,“你什么意思?” 荣越笑笑,眼底却如寒冬凛冰,“我知道了。” 第11章 错囚 荣越挂了电话。 乔郁走到明宿舟身边,右手搭上了他的肩,甚至安抚似的捏了捏,“荣越那个狗脾气,想必你要比我更清楚,别把他太当一回事,自己的身体最要紧。今天你请了假,原本导演把你的戏份都安排到了明天,我看你脸色差成这样,要不然还是先回宾馆,等到明天再拍吧。” 明宿舟抬头对他笑笑,“还是在剧组待着吧,看着你演也是好的。” 在错囚里,他和乔郁有大量的对手戏,这是部刑侦犯罪题材的电影,预计要在贺岁档上映。乔郁在错囚中饰演才出警校的年轻刑警苏余,而明宿舟演的则是邻省著名的刑侦科模拟画像专家——叶争鸣。 故事围绕着一桩凶杀案展开,被害人是银海市电视台台长关仁敬,男,四十七岁。被人发现时他已经死在了位于京郊的别墅里,尸体被绳结捆得结结实实,呈下跪姿势出现在客厅正中间,致命伤在脖颈处,一把匕首划开了他的喉咙,一刀毙命。 这是苏余成为刑警后接到的第一个重案要案,由于死者的特殊身份,上头下了命令,务必要在一个星期之内破获此案。而叶争鸣作为银海市刑警大队请来的模拟画像专家,自然和苏余承担了同样的压力。 两人第一次的见面,对对方的印象都不算友好。 刑警大队这么个女人当男人使唤,男人当畜牲使唤的地方,一年加班两次,一次加够半年的工作状态,让苏余这个前半生精致到小资的男孩子,硬生生被磨练成了一周洗次头,大汗衫穿到破了洞才想起来换的屌丝。而叶争鸣与他恰恰相反,他留学归来,气质冷然孤傲,即便出现在凶杀案现场,也要把衬衫领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的那颗纽扣上。 苏余看叶争鸣,觉得这人有架子,骄傲得像只花孔雀,能看不能打,绣花枕头一个。 叶争鸣看苏余,觉得这人有毛病,憨傻得像条哈士奇,头脑不聪明,金刚芭比一个。 而就是这样两个性格迥异、互相不对付的两个人,要在一起合作缉凶,案件扑朔迷离,背后真凶手腕惊人,数次危难之中两人携手度过,也终于打破了初时对对方的误解。一场诡异凶杀案,甚至一度还将叶争鸣牵扯了进去,在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个留学归来的模拟画像专家时,只有苏余坚信他是无辜的,在黑夜里多次前往犯罪现场,只为还他一个公道。 电影结局自然是叶争鸣被洗刷了冤屈,苏余亲自去银海市刑侦大队的拘留室里把人接了出来,为了庆祝叶争鸣重回“自由身”,苏余叫上几个年轻的同事一起去叶争鸣家里喝酒。酒过三巡,当苏余上厕所时踉跄着摁坏了马桶水箱,他看见了一把从未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匕首,染血的匕首。 他的醉意没了大半,怔愣着抬起头时,面前的镜子里,除了他自己一张酡红的醉颜,还有叶争鸣嘴边冰凉冷冽的笑意。 错囚,究竟错囚了谁? 这是明宿舟和乔郁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合作,在最开始的宣传时就拿这个话题做足了噱头,吸引了不少两人的迷妹。虽然网络上关于明宿舟的流言不少,可不妨碍吃瓜群众们承认他的确有一副高颜值的事实。 明宿舟和乔郁是长相和性格都截然不同的演员,乔郁命好,刚出道没多久就接了当年大火的古装仙侠剧,以温柔的性情和人畜无害的五官问鼎当年流量小生,他的脾性也是圈里有名的好,见面未语先笑,从未传出过和别人不对付的传言。 而明宿舟截然相反,从小因为家庭情况的缘故,再加上在剧组跑龙套时见识过了太多人心险恶,即便他已经稳坐影帝交椅,也轻易不敢怼别人付出真心。他不爱笑,甚至有时表情都是漠然的,见面和人打招呼也只是浅浅地点一点头。虽说明宿舟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低调成婚,可那也挡不住万千迷妹对他那副冰山似的冷峻面孔的喜爱。 两个正主关系不错,可粉圈天天作妖,这两个人的粉丝之间不对付,在微博上都是出了名的。这边错囚刚拍摄了定妆照,那边微博骂战又血雨腥风地开始了。 乔郁的粉丝阴阳怪气地内涵,说尚合这个皇后娶得划算,上能伺候天子,下能钻太上皇的被窝。 明宿舟的粉丝战斗力也不容小觑,说乔郁看着干净天真,每次看见尚合老板恨不得自己贴上去,破坏别人婚姻不怕被人挖祖坟吗! 两方粉丝骂骂咧咧,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但这也并不能影响两个正主的关系。 * 乔郁闻言弯下腰来,对明宿舟笑得弯了眼,“好啊,一会儿有我的戏份,还请明大影帝好好指教。” 第12章 荣越来了 明宿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可能因为没有什么人对他好过,所以他格外珍惜来自于外界的一点点友善,他和乔郁相识近十年,在同窗期间他就十分照顾自己,明宿舟虽然不善言谈,可有些事情都牢牢记在心里。 记着别人对自己的好,忘掉对自己的不好,这样能让他自己过得舒服些。 他挺起腰背,捶了捶有些酸软的后腰,抿唇对乔郁笑,“好啊,我可是要比导演严格的。” 明宿舟不爱笑,常年苍白的脸色因为灯光的照耀而微微泛粉,Omega天生都是美人胚子,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乔郁甚至都能看见明宿舟薄薄的耳垂上的一层小绒毛。 他的味道……很冷洌。 乔郁有些懊悔,第一次懊悔自己居然是个Beta,闻不到他的信息素味道。但他记得荣越曾经跟他提过,明宿舟的味道是雪松,像终年寒冬里伫立在风雪中的松柏,锋利、凌厉。 就像他本人一样。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明宿舟薄嫩的唇上,这样好的Omega,不该毁在荣越手上…… “乔郁,你怎么了?” 明宿舟向来敏感,尤其对于别人的眼神,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靠了靠,出声问他。 乔郁猝然清醒,意识到现在还在化妆室里,他直起身来,伸手揉乱了明宿舟的头发。 “宿舟还是笑起来好看。” 明宿舟来剧组之前刚在家冲了澡,还带着洗发水的清香。 他挡开乔郁的手,眉间的疙瘩终于松开了,“别拿我当你的迷妹们乱撩。” * 明宿舟给导演请了一天的假,所以今晚都是乔郁的单独镜头,他们之间有大量的对手戏,需要十足的默契,所以两个人经常坐在导演旁边从摄像里看对方的表演。 夜晚的影视城还是有些冷的,明宿舟裹了一件乔郁的外套,手里捧着严辉倒给他的一杯热水,坐在镜头外的椅子上,听着场务喊完“三、二、一,咔”后,乔郁已经换了一副神情。 他饰演的苏余刚刚熬了一个通宵,正打着哈欠从单位的洗澡间出来,在早秋十月,洗澡间的水汽朦胧中,乔郁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短裤,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 他虽然只是个Beta,但影视圈对每一个男艺人的身材都有极其严格的规定,乔郁一直立的都是暖男的人设,可也不妨碍他有几块匀称的腹肌。 才洗过的黑发还带了些潮湿,更衬得镜头里的男人眉眼深邃,乔郁胡乱地穿上制服,走进大厅里的时候还顺手拿了盒泡面。 他本来就长得小,演这种刚出校门的阳光小刑警更是得心应手,乔郁朝还在加班的同事晃了晃手里的泡面,挑眉笑问道,“老坛酸菜和红烧牛肉,要哪个?” 明宿舟隔着镜头看见乔郁肆意张扬的笑脸,忽然有一瞬间想起了他们大学一起度过的时光,在期末复习期间,乔郁爱笑,笑起来就像一轮暖烘烘的小太阳。 他从旁边候场的化妆师手中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苍白、冷漠,就连嘴角都是微微向下的,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好亲近的人吧。 这时他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刚才还有些嘈杂的摄影棚里猛地安静了下来,明宿舟心里一沉,继而嗅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伏特加味。 这是荣越的信息素味道。 荣越来了。 第13章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错囚》是尚合出品的电影,荣越作为出品方代表过来剧组探班本来就很正常,更何况在电影里饰演男主角之一的明宿舟,还是他名正言顺的伴侣。但圈里人多少都知道,明宿舟费尽心思抱住了荣昌石的大腿,荣少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却是那个乔郁。 荣越显然来者不善,他穿了一件及膝长的黑风衣,迈开步子向明宿舟走来的时候,夜晚的风吹起了他的额发,露出了男人英挺硬朗的五官。他眉心微拧,双唇也是不悦地紧抿起来,他站在摄影棚里扫视一圈,当目光锁定在明宿舟身上时,他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厌恶之情。 “跟我过来。” 荣越上前,不由分说地攥住明宿舟的手腕,不顾周围那么多工作人员在场,也不顾还没有停止拍摄的摄像头,一把将明宿舟从椅子上拽起来,几乎是强硬地把他带离了拍摄现场。 “荣越!” 明宿舟身上披的外套翩然落地,荣越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腕骨攥断,Alpha的每一步都跨得很大,他跌跌撞撞、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明宿舟隔着乱发仰着脑袋去看荣越,他的Alpha显然是生气了,可他在气什么呢?是在气之前乔郁的那通电话吗? 乔郁、乔郁…… 明宿舟单手捂着小腹,急喘着乞求,“荣越你慢点,我、我……” 这句话还没说完,明宿舟就被荣越丢进了休息室的沙发上,幸而沙发足够软,没有伤害到那个才有了雏形的孩子。 荣越反锁了休息室的门,一步一步朝明宿舟走来,他身材高大,站在明宿舟面前时几乎挡住了他视野里的所有光线。 明宿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能惹得他的Alpha动了这样大的怒火。他的腕骨被荣越攥得火辣辣的痛,此刻却也顾不上这些,明宿舟颤抖的手紧紧攥住小腹处的衣料,抬起头与荣越咬牙对视。 荣越黑沉的双眸中翻涌着怒火,他低头打量着这个Omega,他的眼里总是有股让自己恨到咬牙切齿的韧劲,这让荣越不悦,甚至是愤怒。 他伸手捏住明宿舟尖巧的下颌,强迫他狠狠抬起头来,荣越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眼,一字一句轻声问他,“你到底和小郁说了什么?” 明宿舟心里惨然一笑,果然,又是乔郁。 荣越会因为乔郁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放下了工作也要过来找自己给他一个“公道”,却忘记了眼前的这个Omega,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 明宿舟心里疼得几乎要落泪,面上仍是一副讥诮冷然的神色,他晕开一抹薄红的眼角是这张脸上唯一的艳色,眸色却是极冷的,就这样迎着荣越恼火的目光,苍白而薄削的双唇忽然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透过额前凌乱的黑发,告诉荣越,“我让乔郁,离我的丈夫远一点。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第14章 我会带他走 “你!” 荣越果然震怒,眼里压抑许久的怒火汹涌而出,他几乎想也没想,下意识朝眼前的这个倔强苍白的Omega张开了巴掌。 却没有意料到,明宿舟明明眼看着他要动手,但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他脸色常年泛白,因为在剧组的拍摄常常要熬夜,所以眼下的青灰格外明显些,这样安安静静、不发一语地坐在这里看着荣越时,休息室里的顶灯照得他白得几乎透明。Omega肤色天生白嫩,丁点伤害都承受不起,而明宿舟这样仰起脸来,荣越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那枚还没有消退下去的掌痕。 荣越从未对Omega动过手,可是却也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宿舟总是能这么轻易让自己愤怒。 “你打呀。” 明宿舟轻飘飘地开口,尾音还有些许沙哑,他迎着灯光努力睁开眼,衬着眼尾那抹秾丽艳红,竟然显得还有几分无辜。 他对荣越笑笑,“反正你又不是没动过手。所有人都知道,明宿舟是个只会爬床的脏东西,他的丈夫不爱他、厌恶他。甚至连打他,也是应该的,没有人会怪你的,荣越。” 荣越扬起的巴掌忽然抖了抖,这一掌无论如何都落不到明宿舟的脸上,两人目光交接,明明正是剑拔弩张的氛围,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荣越,我们结婚三年了。” 明宿舟声音淡淡的,像是平时在家读剧本那样,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语气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 “你和我提了不下百次离婚,有些话如果我真的和乔郁说了,那也不该是今天。” “我会在和你结婚的第一天就警告他,别缠着我的丈夫,他是我的,他的标记咬在我的后颈上,他这个人,从里到外,统统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分毫。” 明宿舟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他漆黑的眼眸中看不见一丝光彩,就这样黑沉沉地看着面前的Alpha,问他,“荣越,你知道吗?刚结婚的时候,我很爱你。” 荣越的巴掌早已经放下,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之前的愤怒早已被明宿舟的一番坦白浇灭了,他甚至有些奇怪,明宿舟爱他? 他只能把目光落在这人殷红的眼尾上,沙哑问道,“那现在呢?” 明宿舟垂下眼帘,他的睫毛密而长,冷白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两扇阴影,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当荣越等得有些不耐烦,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听见明宿舟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自嘲。 “我不告诉你。” * “荣越!你把门打开!”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刚刚还在棚立拍戏的乔郁,在休息时听见了工作人员的一些只言片语,想起了荣越向来阴晴不定的脾气,生怕他再把怒火发泄在明宿舟身上,连衣服都没换,急匆匆地跑来砸门。 “荣越!” 乔郁心急如焚,尤其想到明宿舟傍晚来时脸上还带着掌印,他砸门砸得手都红了,“他可是你的……” 门被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荣越,乔郁顾不得和他争吵,一把将人推开,快步走到明宿舟面前蹲下。 明宿舟垂着头坐在沙发上,像很是疲惫一样,双肩松松地塌了下来,他看见乔郁额头上晶亮的汗水,伸手替他抹去,“声音那么大,不怕被人拍到啊?” 乔郁拧着眉看他,“他又打你了?” “小郁”,一直被乔郁忽略的荣越有些无奈,“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暴力的人吗?” 乔郁闻言猛然回身挡在明宿舟身前,神情是少有的严肃和恼火,他伸手指着荣越,冷冷开口,“宿舟是你的合法伴侣,你知道Omega保护法有多严格,没有第二次,荣越,我警告你。” 他抬起下颌,蔑了一眼面前的Alpha,“否则我会带宿舟离开,你别想再见到他。” 第15章 千疮百孔的爱情 乔郁很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他一向圆滚的眼睁得更圆了,两道浓眉立起,黑软的发在刚才的拍摄中被水打湿,直愣愣地炸在头上,看上去整个人生硬而冷漠。 乔郁并不比荣越低,两人对视的时候,荣越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眼里的寒意。 这个时候荣越才意识到,乔郁对自己说的这番话,是认真的。 他们认识也快有十年了,乔郁从来没有对他用这个态度说过话,而事情的起因竟然又是因为明宿舟。 荣越垂眼去看他的Omega,他又闭上眼睛靠在了墙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一副很疲倦的模样,苍白、冷漠,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乖巧粘人的Omega,也不是荣越喜欢的类型。 乔郁恼火着,却见荣越笑了笑,指着明宿舟对自己说,“你喜欢?那给你啊。” 明宿舟本来就苍白的脸又下去了一层血色,他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两扇眼睫抖了抖,然后睁开了。 他仰着头去看荣越,皱着眉的模样看上去脆弱极了。 “你什么意思!” 乔郁抬手推开了荣越,他右手紧紧攥住荣越的领口,将这个高大的Alpha逼迫到了墙角,他死死咬着牙,怒火几乎要从眼里喷涌而出。 “宿舟他是一个人,不是归属于你、写着你荣越名字的物品,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说送人就送人!你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满清遗老的废料!” Beta的信息素没有任何味道,但荣越知道,乔郁喜欢用的男香是慵懒周日,闻起来和他本人一样,暖洋洋的一轮小太阳。如今乔郁因为愤怒而紧紧贴着他,那缕芳香就像有了思想一样,顺着他的毛孔钻进他身体里,随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似乎是想让他们两个的味道密不可分。 就像标记那样。 对…… 荣越一怔,就像标记那样。 他的目光落在乔郁饱满微粉的唇上,看上去这样软、这样嫩,如果能吻一吻,想必是要比那个生硬的Omega要好很多的吧? 乔郁的愤怒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荣越眼底的欲望,这令他握紧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 乔郁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后退了一步,语气平静,“荣越,我讨厌一个Alpha用那样的眼光看我。” 荣越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明宿舟就已经站了起来,他们之间相隔并不远,目光相接的时候却如同远隔山海。 “荣越,回去吧,我今晚很累,不想再和你吵了。” 明宿舟从沙发上拿起了外套慢慢穿上,接着没有再看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三个人的婚姻是有些拥挤了,如果他继续在那个房间里待下去,只怕要窒息了,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上,挪不开,却也砸不得。 今晚原本就没有他的戏份,明宿舟脸色不善,出了房间后也没人这么没眼力见地往他面前凑,他找到了自己的保姆车坐了上去。车厢昏暗,严辉在副驾驶听见动静想要开灯,却被明宿舟阻止了。 “别开灯,回酒店。” 明宿舟的声音在黑暗里有些沙哑,严辉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却抵挡不住沉沉睡意,最终脑袋一歪没了意识。 明宿舟坐在后车厢里,深夜的漆黑将他层层包裹,除了一张微白的脸,他身上唯一的颜色就是眼尾淡淡的红。这时已经是深夜,整个城市归于寂静,车窗外却又灯火璀璨,总有人在凌晨忙碌,透支着青春和生命。而明宿舟用了三年的时间和一颗真心,换来的却仍然是被伤害到千疮百孔的爱情。 谁也不知道,明宿舟也谁都不想说。 第16章 上热搜了 荣越深夜赶来剧组,又在深夜离去,本来以为不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却忘记了错囚自从开机以来就备受外界期待,更何况还聚集了明宿舟和乔郁两个话题度很高的男演员。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再加上他昨天来的时候脸色难看,被狗仔拍到后少不得要放在网络上发酵一番。 @八卦吃瓜看这里V:#明宿舟丈夫深夜密会乔郁#【微笑】【微笑】今晚的《错囚》剧组真是热闹啊【嘻嘻】,早传影帝明宿舟的豪门Alpha暗恋乔郁,瓜酱拍到就在昨晚的错囚拍摄现场,明宿舟的合法Alpha,也就是尚合影视的少当家荣越探班,随后就和乔郁两人走进剧组休息室里,过了很久后两人才走出,而且衣冠不整哦【色】。明宿舟和荣越结婚三年,两人感情不合是圈中人尽皆知的事情,而在之前的访谈节目中乔郁也提起过,明宿舟是他在圈子里为数不多的朋友。朋友的Alpha,又是尚合的少当家,乔郁这一招算不算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知道明宿舟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后悔让这两人认识【偷笑】【偷笑】【乔郁拍休息室的门.jpg】【两人一前一后出门.jpg】【荣越凌乱的领口.jpg】 不得不说这几张照片拍得很讨巧,对方故意截去了明宿舟,而单独留下了乔郁和荣越,再加上高糊画质和昏暗的灯光,一前一后从休息室里出来的两个人,看起来倒真的像极了以往“抓奸”门里的双方。 明宿舟一向是网络上的风云人物,关于他的花边小料总是引人津津乐道,更何况这一次还牵扯上了同剧组的乔郁,这两人都是人气居高不下的演员,又是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三人感情纠葛,自然在这条八卦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就引爆了微博上的话题度。 @别拦我让我吃瓜:卧槽惊天大瓜!这还就是在剧组呢俩人就搞一块去了?心疼明宿舟【流泪】 @放开那条小鱼让我来:都2020年了,ball ball各位死【马】YXH放过乔郁吧,乔郁出道五年洁身自好,我们一个Beta不敢掺和到人家AO的事情里,也请剧组里某位少奶奶直立行走,别再贴着乔郁上热搜了好吗! @乔郁是我的:YXH拿这么糊的图出来断章取义,鱼饼女孩分分钟把你脑袋打掉!造谣者死【马】哦【嘻嘻】也请某位影帝看好自己老攻,别动不动就过来骚扰我们乔乔,谁不知道某人的背景不干净,只怕睡过的大佬比拍过的片子都多【微笑】 @小高小高要举高高:吃瓜路人,明宿舟的Alpha有点帅哈,这么糊的图还能看出来肩宽胯窄的,记得原来在哪个金融报刊上见过正脸,我靠A得我腿都软了!但讲真他还是和明宿舟站在一起看起来比较搭,一个霸气总裁一个冰山影帝,想想我都要落lui了!! @国家种子选手:哇靠楼上这位姐妹萌点清奇! 得,今晚的互联网也是热闹的一天呢! 第17章 舆论 除了一些插科打诨的吃瓜群众,还有更多人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瓜本身上。 @看见我就叫我去学习:这几张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吧,荣越就算再不喜欢明宿舟,也犯不着在剧组这么多人面前给他戴绿帽子,再说乔郁平时看起来就是一个直B,一看就不喜欢Alpha的那种,YXH别挑拨离间了好吧【抠鼻】 @+VX看PiAn:在教室里,老【花】公把我的xx这样【色】【色】,【太阳】得我…… @欧皇本皇:层主反思一下看片的为什么会找上你【墨镜】 除了吃瓜路人和乔郁的粉丝,明宿舟的反黑组也从广场上一路赶来,为自己的爱豆打气镇场子。 @宿在你心上:哈喽?楼上乔郁家的蛆还有道理吗?看清楚标题上写的什么了吗【疑惑】,明宿舟多年好友插足婚姻,我们没去找乔郁的茬,倒让你们恶人先告状了【呵呵】宿舟结婚三年,乔郁里里外外掺和进他的家事多少次了?!宿舟顾念着这么多年的同窗感情一直咬牙忍着,最近的状态一直不好,被婚姻和友情同时辜负,还要忍受你们这群键盘侠的凌辱误解,你们真的没有【心】!! @慕以成舟:每次看到这种新闻其实我是不想搭理的,就怕热度炒上去让哥哥看见了伤心,他怎么会不难过呢,自己的Alpha和朋友出现了这种令人羞耻的事情,让他怎么抉择呢?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造谣、侮辱哥哥,你们就不怕报应吗【微笑】 @酸鸡去死:哟,又是三儿家的来找茬啊?出道也有好几年了吧,去年才上的剧收视破1了吗?番位跟人家小流量抢来了吗?电影节电视节又入围了几个?我就不问你们什么时候拿影帝这种伤面子的问题了,毕竟像明宿舟那样第一次演电影就能拿影帝的天才不多【嘻嘻】 从明宿舟被人得知了姓名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注定无法平凡,即便他的微博荒得可以种草,那也阻挡不了营销号拿他当话题博关注。明宿舟毕业以来一直在影视城跑龙套,拍了几部岌岌无名的片子,知道他的人一个手都数的过来。 也就是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小演员,第一部 担任重要角色的电影就是尚合出品,拿了影帝之后又被荣昌石带去认识了许多知名导演,没人愿意相信他们之间真的是干干净净的。 可之后和明宿舟结婚的却是荣昌石的独子,网络上对他的嘲讽水涨船高,都说尚合这笔买卖做得好,娶了一位少奶奶,却伺候好了父子两个。荣越不爱他,自然不会为明宿舟费心思平复流言,有些话就这样传着传着,成了别人口中难以辩驳的“真相”。 明宿舟也不愿去解释,他本身毫无背景,母亲在靳家的生活如履薄冰,一年到头连个电话都少有,他不愿用这些事情去惹她烦心。 当然了,她可能也不会去关心这些。 而所谓的什么上位史,不过是当年明宿舟用一条腿换回来的罢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忆杀,就是讲一讲宿舟的腿,和不渣之前的荣越 第18章 片场重逢 那时明宿舟刚满二十三岁,却已经在影视城里跑了两年多的龙套了,他比同龄人上学要早一年,但这个年龄放在演员里,其实也并不是很小了。 他所在的班级一共有三十个同学,除了明宿舟,多多少少都已经在圈子里闯出了些名声,校友们提起他们那届,都说是少有的明星班。尤其是有个叫乔郁的Beta,才出了校门就接到了当年最火的校园剧,引领了一整个暑假的流量热点。 可这些都与明宿舟无关,那是个七月的午后,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风华乱》的拍摄才刚刚告一段落,十几个群演都躲在阴凉下扇风。三伏天里还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装,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浓郁的汗酸味,来当群演的多是Beta,偶尔也会有Alpha,Omega太少见了,更何况这种脆弱又漂亮的存在,是不应该在剧组里当群众演员的。 明宿舟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的发、情期似乎是快要到了,一上午的打戏已经让他费尽力气,如今终于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几乎整个人都软在了墙角。粗布衣衫下,他的皮肤是雪色般的白,明宿舟对着阳光微微扬起头,双颊被晕染开一片淡淡的红。 他额头晶亮,都是点点汗珠,他的身上就像是被浅浅地喷洒了些许香水,淡淡的、冰凉的,像伫立在冬日里的寒松。如果可以,明宿舟宁可自己闻起来和其他人一样,他喘得有些急促,明宿舟从口袋里摸出被撕掉了标签的药瓶,也不知道倒出了几枚药片,就着一口凉水囫囵咽了下去。 风华乱和他之前接过的小成本片子不一样,这是尚合投资的,是要在年底上映的贺岁片,而明宿舟一直以来在剧组的表现,为他争取到了男四号的角色。他不想让自己这么久的努力,败给这不稳定的发情期上,他输不起,也不想输。 这几年他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服用抑制剂,原先只需要半片就能度过一整个难挨的发情期,发展到现在,他已经记不得要吃几片才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好在今天他的运气还不错,至少在场务喊开工的时候,他身体里那股若有似无的燥热就已经给压了下去。 明宿舟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轻轻喘出一口气,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走了过去。 才刚刚站定,他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宿舟!” 明宿舟身体一僵,转过头去时却看见一张如今人尽皆知的脸,“我乔郁,你忘啦?” 明宿舟倒是忘了,风华乱是乔郁首次进入大荧幕的作品,也就是影片的主角。自从他们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明宿舟向来待人不太热情,所以被乔郁一把搂住肩膀的时候,他甚至生出了一丝丝想要逃离的想法。 “好巧啊!” 眼睛圆圆的流量小生对他亲昵地笑,还拍着他的肩膀跟导演打招呼,“导演,你哪儿把他挖出来的呀?这我大学同学,还一个寝室的,关系特铁!” 第19章 意外 乔郁性格开朗,一向是人群中的活宝,再加上最近正是炙手可热,不少人都愿意捧着他,剧组的氛围一下子被点燃,就连投向明宿舟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热烈。 好在热闹没有持续多久,风华乱是今年尚合准备贺岁的影片,前期投资超过了五个亿,今天下午尚合就要来人到剧组,来看看拍摄进程。现在已经是七月过半,却还有三分之二的剧情没有拍摄,再加上后期和音效,其实时间是有些紧了,乔郁是个对待工作很认真的人,他在明宿舟翻身上马后对他比个大拇指,冲他眨眨眼,“等拍完了我再找你。” 太阳下去一点的时候,剧组外停了四五辆车,尚合的人来了。 荣昌石年近六十,鬓边却已经花白,许是身居上位者多年,眉宇间自带着威严,他站在片场外围,单手抄着兜,看着这些演员的表现。 今天下午又是一场打戏,明宿舟也难得的有一句台词。他骑着一匹黑马,抬手掀开斗笠时,先夺人眼球的是斜飞入鬓的眉,接着便是凌厉的眸和削尖的下颌,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眸光一凛,忽而嘴角扬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悠悠道,“我便是夺你性命,又如何?” 荣昌石看着面前年轻的演员眉目疏朗,一举一动都是潇洒的江湖意气,一时间竟然渐渐拧起了眉。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起了骚乱,接着就是一匹白马嘶鸣一声,竟然从队伍中冲了出来,它像是受了惊吓,四只蹄子把周遭踩得尘土飞扬。 导演站起身质问,“怎么回事!” 群演中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马失控了!” 接着那匹白马就疯了一般地朝人群外的荣昌石冲来! 所有人都惊住了,白马肌肉紧实,正值壮年,虬结肌肉像坚硬磐石,四只蹄子足有碗口大小,四足站立的时候要比成年Alpha还高。荣昌石名下的尚合市值百亿,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国内的股市都要动荡! 尚合一起来的人急得跳脚,“荣总!” 就在白马急冲过来时,与它擦肩而过的明宿舟却忽然飞身扑向这匹正在疾奔的疯马,他单手死死牵扯住缰绳,就连被磨破了血肉也没有察觉到痛。他的力量还是太小了,他的发情期即将到来,下腹酸软胀痛,明宿舟被一股大力甩落在地上,随即那粗重的马蹄狠狠踏上他的小腿! 那一瞬间他几乎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音,他感觉不到疼,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扭曲绵软的右腿,和边上那柄长剑,那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角色,好像又要失去了。 道具师趁着这个空隙奔过来牵制住了失控的白马,刚才还在边上不敢上前的人都一窝蜂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关心着毫发无伤的荣昌石。 “荣总您没事吧!” 荣昌石隔着人群遥遥望了明宿舟一眼,明宿舟垂着头坐在地上,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缕凉风,那个肩背单薄的年轻人,就这样顺着风吹走的方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第20章 初见荣越 再次醒来时就已经是在医院了,明宿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他挣扎着睁开眼想要坐起身来,后背却传来密密麻麻犹如针扎的剧痛,他不是不能忍疼的人,只是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一声闷哼,又重新倒进柔软的被褥里。 “哎,你还不能动呢。” 床边传来陌生的男声,明宿舟皱了皱眉,往一旁看去。 这是个很宽敞的单人病房,按照明宿舟一个群演的身份,想必剧组不会给他安排这样的病房,这时已经是午后,蜜黄的阳光透过窗边米白的纱帘洒照进来,落了那男人一头一脸,将他乌黑的短发都映成浅淡的金色。 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有一张过分英挺的面容,他眉眼锐利,高挺的鼻下是薄薄的唇,明宿舟少时学过一段时间素描,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极了自己年幼时笔下的石膏像,只是要英俊得多,冷硬得多。 柔和的阳光缓冲了他身上的凌厉,男人站起身来时明宿舟下意识抬起头来,他太高了,似乎比自己要高上半个头,站起来几乎要挡住他面前所有的光。明宿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他只看见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后,竟然轻轻笑了出来。 “我长得很吓人吗,为什么这样看我?” 明宿舟几乎是狼狈得移开了眼神,或许是阳光太晒了,他的两只耳朵尖都是滚烫的。 “你是谁?” 他昏睡了很久,声音还有些喑哑,许久没有修剪的额发软软地垂落下来,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男人又对他笑了笑,“我叫荣越。” 他走上前,忽然弯腰伸出手来,帮明宿舟拨开了额前碍事的头发,又倒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送到他眼前,“是我疏忽了,要喝点水吗?” 明宿舟不习惯和陌生人这样亲近地相处,在温热的指腹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上时,他几乎控制不住打了个冷颤,明宿舟别开了脸,不去碰眼前的吸管,轻轻垂下了眼帘,只留下两扇纤长的睫毛轻颤,“我不认识你。” 荣越也不觉得尴尬,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荣昌石是我的父亲,你救了他,我很感谢你,明先生。” 明宿舟眼睫一颤,又徐徐掀起了眼帘,两颗乌黑的瞳仁定定看了荣越半晌,语气忽然冷淡下来,“不用,当时情况危急,不会有人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可当时只有你出手了。” 荣越态度依然温和,他生得肖似荣昌石,模样也带了几分倨傲和矜贵,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并不是很好接近。而这时出现在明宿舟面前的男人,语气温柔得如同初春三月的柳絮,风一吹就飘飘洒洒地落了明宿舟心窝里,痒痒的。 荣越见他沉默,便伸出手去将吸管抵在他唇边,“要喝点水吗,你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明宿舟和他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张开泛白的唇含住了吸管,勉强喝了两口水后,因为躺着的姿势他呛住了,咳得一直苍白的脸上也涌上了血色。 “咳、咳咳……” 明宿舟狼狈地趴在床边咳,忽然扯动了右腿,钻心的疼像是深入骨髓,几乎是瞬间冷汗就爬满了后背。 他的脸色唰的惨白下来,抬眼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沙哑问道,“我的腿……” 荣越坐在床边,伸手抹去他下颌的水渍,眼底浮现些许怜悯,“骨裂,后背也有摔伤,需要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负责这段时间的所有费用。” 明宿舟靠在床头,看着自己已经打上石膏的右腿,他神色平静,又带了几分茫然,大脑空空的,什么都装不下,只是哑着喉咙喃喃,“那我的戏份呢,那要怎么办呢……” 荣越看着面前的Omega毫无血色的脸和唇,忽然皱了皱眉,又出声解释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那不过是一个并不重要的角色,以后……” “哪还有什么以后。” 明宿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半边脸,声音也闷闷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再从底下一点一点往上爬了。” 荣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他已经合了眼,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他也干脆不再出声,在病房里角落的沙发坐下,继续处理公司的文件。 * 荣昌石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到的医院,踏进病房的时候明宿舟已经醒了,他没有事情可做,也不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喜欢玩手机,就那样静静躺在床上,去看窗外那深绿浅绿的繁荫。 荣昌石看见他打上石膏的右腿,站在他床前叹了口气,“风华乱你是不能再去拍了,陈导那里我去跟他说,你不用赔违约金,他会去再找一个演员顶替你。” 明宿舟这才被唤回神智,抿了抿苍白的唇,才沙哑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荣昌石拉过来椅子,在他的病床前坐下,即便上了年纪,他的腰背依然挺直如松柏。荣昌石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文件,递给明宿舟,“你看一眼,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考虑签一下。” 明宿舟接过来看了一眼,却陡然睁圆了眼睛,那赫然是一份和尚合签约的合同! 他抬头去看荣昌石,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仍然是平静的,“我没有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尚合的青眼,我当时的举动无非是下意识做出的,丢掉那个角色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您不用这样‘补偿’我。” “这不是补偿。” 荣昌石沉声反驳,“当天我就在剧组,你的表现我看在眼里,这几天我让人去找了你之前拍过的影片,虽说制作成本低,出来的效果不尽如人意,可你的表现我是很欣赏的。尚合和你签约,不光是那时在片场的意外,我相信我的眼光,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明宿舟闻言,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合同,把那薄薄的纸张都捏出了折痕。 尚合……国内最大的影视公司之一,旗下签约艺人几乎在圈子里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这样大的一个馅饼从天上掉下来,几乎把他给砸蒙了。 明宿舟沉默半晌,抬头对上荣昌石锐利的双眼,轻声道,“我毕业两年,却混成这个样子,签了我,只怕要让您失望。” 荣昌石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没有尚合捧不火的演员。” 作者有话说 初见是宿舟先动的心,他也是个看脸的肤浅Omega!! 第21章 你真好看 明宿舟最终还是和尚合签约了,合同也没有仔细看,反正他现在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再去失去的了。 他在单人病房里养伤,每天尚合的人会为他送来利于养伤的药膳,他不善与人相处,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看他。明宿舟也不需要这些,他的母亲倒是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听说他受伤,又丢了角色,语气越发疏离冷淡。 “小舟,你是一个Omega,不要再在外面抛头露面了。你说你喜欢表演,我放任了你这么多年,可你呢,闯了这么久,有闯出什么名堂吗?你已经二十三岁了,不能再拖了。你靳叔叔的合作伙伴,姓霍,也是做生意的,他家里有个Alpha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等到时候你出院了,安排你们两个见一面。” “妈,”明宿舟靠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我不想。”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陡然绵软下来,“小舟,你就算为妈妈想想,你靳叔叔的公司这两年有些问题,资金链……” “那也是他的事。”明宿舟打断了母亲的话,外面明媚阳光普照,他的声音却又轻又冷,“公司现在是靳以良的,他原来怎么对我的,妈你应该没有忘。我想有自己的事业,不想和你一样,一辈子活在Alpha的保护下,只会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明宿舟隔着听筒听见了对面女人颤抖的呼吸声,他的Omega母亲,向来也只会做出这副模样来让自己心软。他的右腿还是痛,轻轻挪动一下就要出一身的冷汗,明宿舟青白的手背上还带着那天坠马的擦伤,已经结痂了,可是并不代表一开始受伤的时候,他不痛。 “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明宿舟说完这句话后,静静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顿了顿,接着便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他把手机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坐在床上出神,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过,这种事情,这种态度,他早就习惯了的。 忽然响起敲门声,明宿舟抬头,看见荣越推门进来,他手里提着电脑,一脸歉意地看向自己,“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明宿舟淡淡回答,“听见了也没什么的。” 他已经与尚合签了约,或许是荣昌石感激他那天的行为,又怕明宿舟自己在病房里烦闷,就打发荣越每天来医院陪床。说是陪床,荣越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哪会伺候人,不过就是在这儿逗明宿舟开心罢了。 荣越来陪了明宿舟几天,自以为已经和这人很熟悉了,他大剌剌地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打开电脑哒哒哒地打字处理文件,还不忘跟明宿舟八卦,“你家里也催婚啊?我家老头子也是,自从我过完二十五岁生日,恨不得第二天就给他领回家来一个Omega,相亲一天两场安排着。你是不是也要去相亲?需要我给你来点经验吗?” 明宿舟一怔,脸上这才带了些笑意,他靠在软枕上去看荣越,问,“荣少还用得着去相亲吗,我听说你可是宣城有名的金龟婿。” 荣越嗤笑一声,“自己贴上来的是不少,可也得我家老头子看得上吧,他给我安排的不是名媛就是名门望族的Omega,我见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明宿舟低着头削苹果,闻言忽然抬头看了荣越一眼,神情有些古怪,“那你呢,有喜欢的Omega了吗?” 荣越打字的动作一顿,接着神情柔软下来,“我有喜欢的人,但他不是Omega。” 锋利的小刀从苹果表皮倾斜着划下,在他柔软的指腹上留下一道浅淡的伤口,几乎是瞬间,浓艳的血就涌了出来。明宿舟神色不变,抽了张纸摁住流血的伤口,抬眼却又悠悠笑了。 “你喜欢Alpha?这事荣总知道吗?” 荣越正在喝水,这话一进耳朵里就呛得他连连咳嗽,他看着明宿舟笑,“虽然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是我真的不喜欢Alpha。” 他有些无奈,“我喜欢的人,他是个Beta。” 明宿舟轻轻“哦”了一声,把手里染血的纸团悄悄丢进垃圾桶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就有些氧化发黄了。他随手把苹果放在桌子上,又转头去看窗外枝繁叶茂的树,病房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 荣越有些奇怪,他见过很多人,却怎么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个Omega,他不爱说话,连笑起来也是淡淡的,好像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但也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对这个人生出几分好奇。 荣越合上了电脑,抬手打了个响指,“那你呢,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有不少小演员和你告白吧?” 明宿舟一愣,轻轻摇头,“圈子里好看的人很多,不缺我一个。再说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也就你夸过我长得好看了。” “怎么会!” 荣越有些惊奇,起身来到明宿舟床前,在他床边坐下,他看着明宿舟,抬起手在他薄薄的眼皮上轻轻一点,“宿舟的眼睛很好看。” 手往下滑,落在鼻尖上。 “鼻子也很好看。” 最后落在温热的唇上,“哪里都很好看。” 明宿舟双颊发烫,他自己瞧不见,坐在对面的荣越却看了个清楚。面前的Omega肤色冷白,像泠泠月光倾洒而下,将皮肤浸染成寒冰一样的颜色,只是这时脸颊升腾起浅浅淡淡的薄粉,从颧骨晕染开,连耳后都带了霞色。 Omega身上的味道冷冽,在炎热的暑日分外清爽,荣越轻轻嗅了嗅,声音莫名其妙就哑了,“我见过很多演员,你应该相信我的话。宿舟,你真的很好看,我和父亲都看过你的影片,我很欣赏你的性格,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清晨的阳光浅淡,窗户被推开一角,夏天的风不骄不躁,裹挟着窗外新开的茉莉花香席卷入屋里,吹起窗边米白色的纱帘。 荣越在满屋茉莉花香中握住了明宿舟的手,声音低沉,“以后就没有人再能欺负你了。” 明宿舟看着面前的Alpha,不知为何嗓子忽然就哑了,“没有人欺负我。” 荣越眉眼温和,“可你总是不开心,我看得出来。” 明宿舟想,到了这个时候,开心或者不开心,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后来又过去了几年,就连荣越自己都忘了,自己曾对明宿舟多么温柔。 作者有话说 所以一开始就是荣越的错!不喜欢你撩什么撩! 第22章 三人见面修罗场 乔郁是在他住院半个多月后过来的,由于那天片场的意外,风华乱剧组不得不临时换角,导致拍摄进度一拖再拖,最近一段时间乔郁几乎都要睡在剧组了。 他是瞒着剧组和团队偷偷过来的,快要进入八月的暑日,乔郁为了不被狗仔拍到,带着黑色的口罩和鸭舌帽,脸上还架了一副几乎要挡住半张脸的墨镜。他抱着一束开得正盛的向日葵,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明宿舟甚至都没有认出来他。 “我的天哪,宿舟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明宿舟被向日葵砸了满怀,抖落了一身的花叶花粉,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昔日的老同学。 乔郁摘下了身上的伪装,看着明宿舟仍然打着石膏的右腿,和消瘦苍白的脸,几乎要红了眼眶,“我后来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你傻不傻啊,被马蹄踩一下多疼啊,还好只是骨裂。要是踩到你身上要怎么办,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明宿舟对他好脾气地笑,他不过是一条腿骨裂,可当时要是放任那匹疯马撞上了年近六旬的荣昌石,后果可不是现在这样简单了。他虽然为此失去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可是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明宿舟觉得自己依旧会做出和那天同样的选择。 他低头拨弄怀里的向日葵,叶尖上凝了一滴露水,顺着他的指尖滑入袖口,明宿舟打了个寒战,拍拍床铺示意让乔郁坐下,“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啰嗦。” 乔郁帮他把花插进花瓶里,闻言眼眶又红了一圈,“你也知道我们很久没见了,自从毕了业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你要是肯留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肯定是要拉你一把的,也不至于让你苦苦打拼这么多年。” 乔郁的意思清楚明了,他和明宿舟同窗四年,又在同一个宿舍住了四年,乔郁一夜成名,也不会忘记昔日情谊,能拉他一把就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明宿舟去跑龙套。 可明宿舟不愿意欠别人人情,或许是不习惯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所以他根本没想过,去借着乔郁的风光摆脱眼下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 他脸上的笑意浅了,乔郁也适时岔开了话题,“听说你要跟尚合签约了,以后的日子可能就要好过些了。” 乔郁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脸去看他,他生得嫩,眼睛又圆又大,因为不在镜头下的缘故,黑软的头发没有打理,软软地垂了下来,让他看上去嫩得像十六七的少年。 “尚合捧的人一向是能红的,可红起来的代价太高了,我不想让你背负这些。” 乔郁的眼尾微微向下,不笑起来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无辜,他握住明宿舟的手,去摩挲他手掌薄薄的一层茧,“会有很多人把目光放在你身上,你的一言一行都被镜头放大,你不能走错一步。” 他叹了口气,“你向来都是把事情藏在心里,从不跟别人发泄自己的情绪,我怕你会被欺负。可一方面又想,这样子的我是不是有一点自私,你好不容易走通了这条路,我却在想这些。” 明宿舟当然是了解乔郁的,他这个老同学是家里幺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比他要大不少。他和明宿舟不一样,乔郁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性格开朗又热情,只是心太软,眼泪掉得也快。 明宿舟看着乔郁通红的眼眶,心底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乔郁这个Beta,倒是比自己更像一个Omega。 Beta…… 他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脑海里总是回旋前两天荣越那句,“我喜欢的人,他是个Beta。” 随即他又嘲笑自己,哪会有这么巧。 明宿舟抽了张纸塞进乔郁手里,像还在学校时那样嘲笑他,“小乔哥哥都二十四岁了,怎么还总是掉眼泪呀?” 小乔哥哥这句称呼,还是他在网上看乔郁的迷妹们这么叫他,才故意当着他的面叫给他听的。 果然,乔郁的眼泪止住了,眼眶不红,改脸红了。 * 风华乱剧组今天的戏份都是别人的,所以乔郁才有时间偷溜出来看他,乔郁火的时间不长,在圈子里又没有交心的朋友,好不容于和明宿舟重逢,自然赖在医院不愿意离去。 他是个Beta,不会受到信息素和发情期的影响,所以在学校里可以和Omega混住,在上学的时候他没少钻明宿舟的被窝,他们之间也不计较这些。 乔郁趴在他身边,去嗅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宿舟,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和你说。” 明宿舟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正眯着眼靠在软枕上打盹,一道阳光穿过纱帘洒在他的侧脸,映得那块肌肤雪似的白。 他在病床上养了这么久,终于养出几分血色,不再是原来那样骇人的苍白,就连唇都泛起一层浅粉。 或许是太困了,他的声音都是闷闷的,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像只小爪子一样在乔郁的心口轻轻地挠。 乔郁盯着他耳后细密的小绒毛吞咽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开口,“我喜……” “今儿我家老头又给我安排一场相亲,来晚了来晚了!” 刚才还在打瞌睡的明宿舟猝然清醒,抬头的一瞬间,正逢荣越推门而入。 正如同他所言的那样,荣越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第七十六次相亲,不同于以往他的穿着风格,今天荣越一身正装,黛蓝色西装剪裁流畅合体,包裹着Alpha健硕高大的身材,衬得尤为俊朗。 他还没意识到病房里有第三个人,仍在抱怨刚才的相亲对象,“老头子这次居然给我安排了一个女性Alpha!天知道我有多排斥和另一个Alpha在同一个空间里!对方为什么不能喷一些香水,她身上的信息素味浓得我想打喷嚏!” 荣越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脱下衣服挂在衣架上,转身时看见了趴在病床上一脸尴尬的乔郁,他先是一愣,继而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欣喜。 “小郁!你是来找我的吗?” 明宿舟坐在病床上,看见了荣越去看乔郁的眼神,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在这时沉入了谷底。 第23章 他可能……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荣越喜欢乔郁,能从他看他的眼神中看出端倪。 明宿舟没注意自己双手是什么时候紧紧抓住了被子一角,他仰着脑袋去看荣越,可今天的荣越自从进到病房里,目光就从未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只是荣越对他好,逗他笑,他看见荣越就觉得欣喜,想要他的眼睛里一直都装着自己,可是今天乔郁来了,明宿舟知道,原来荣越去看喜欢的人时,是用这样的眼神。 乔郁和荣越自然是认识的,但大多是荣越的一厢情愿,乔郁对他一向很客气,在乔郁看来,他和荣越就连朋友都算不上。 乔郁本来想单独和明宿舟在一起,没想到半途杀进来一个荣越,那情意绵绵的眼神看得他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在病床旁如坐针毡。好几次向明宿舟投去求助的眼神,却发现明宿舟有些走神,只怔怔望着阳光投落的房间一角。 病房里没人说话,一时间气氛尴尬极了。 乔郁实在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匆匆跟明宿舟告了别就要走,荣越忙站起身,似乎是想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被乔郁惊慌躲过。 荣越很少有像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他有些失落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声音低沉,“现在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再坐一会儿,等到下午我送你回去。” 乔郁笑得有些僵硬,“不用了,下午还有别的事。你在这里陪宿舟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荣越坚持要送,起身去拿刚挂上的西装外套,“还是我送你吧,我开了车,剧组还挺远的。” “真的不用了,荣少。” 乔郁改了称呼,脸上的笑也淡了些,“我今天不去剧组。再说了,我上了你的车,要是让别人拍到了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荣越这回没话说了,自从去年暑假,乔郁凭借着一部仙侠剧爆火后,所有长枪短炮都明里暗里地盯着他,稍微有点错处就被媒体抓着不放。一直到今天,光绯闻女友男友就给他捏造出来了五六个,还好他的经纪公司肯花钱捧他,把这些有的没的的小道消息压下去,不然又要流失一大批女友粉和老婆粉。 乔郁重新戴上了口罩墨镜,开门时他顿了一步,转过头去冲着明宿舟弯了眉眼笑,“你好好养伤,我下次再来看你。” 他一句话都没有跟荣越说,扭过头去后便敛了神色,压低了帽檐匆匆离去。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荣越看着锁舌碰到门框上发出微不足道的声音,忽然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送他出去”后,就头也不回地去追乔郁离去的背影。 两个人相继离开,病房忽然间显得有些空荡荡,暑日的天气向来不好琢磨,刚才还烈阳高照,转眼的功夫又拢上一层阴霾。 起风了,床边的那棵桂树还不到花期,只有大片深绿繁荫,落雨前的风不像春风温柔,吹得树枝扑簌簌地抖,叶片打着旋儿落下。太阳被乌云遮去一半,房间里也阴暗下来。 明宿舟仍然坐在病床上,乌黑的发有些长了,勉强遮住那双漆黑的眼,显得他的脸纸一般的白。他静静地看着窗外梭梭作响的枝叶,半晌又低头去看自己青白的掌心,忽然悠悠叹了口气,声音又低又哑。 “下雨了。” …… 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坐了多久,天边乌云密布,不久又响起了轰轰雷鸣,似乎只是瞬间,倾盆大雨刷的一声落下,雨点洗刷去窗外叶片上蒙盖的尘土,露出下面清新翠亮的底色。 窗户没有关紧,风卷着雨水吹入病房,打湿了床边的纱帘。明宿舟周身冰凉,Omega是珍惜娇贵的物种,他又天生体寒,风吹了一阵,脸上的血色又退了下去。 荣越应该不回来了吧。 明宿舟自嘲地笑了笑,也没有觉得很难过,他只不过是……来得晚了一些。 可来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想要去把窗户关上,又觉得这点小事不需要去麻烦护士,刚好轮椅就放在病床旁。明宿舟掀开被子,右腿已经打了半个多月的石膏,几乎忘记了怎么走路,后背的伤倒是好得快些,血色褪去后又浮上来了大片淤青,看着骇人,却是不怎么疼了。 明宿舟艰难地挪动着伤腿,外面的雨更大了,风也带了些寒意,吹动他身上单薄的病号服,更显得身板薄削。明宿舟轻轻咬着牙,让完好无损的左腿先着地,又伸出手去,颤巍巍地去抓床边的轮椅。 他费力地撑起自己孱弱的身体,刚往前迈了一步,手中的轮椅却忽然向前滑动,他踉跄了一下,随即身体失去了平衡,咣当一声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他生得单薄,又病了一段时间,人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这样直直摔在地上,明宿舟只觉得浑身没有不疼的地方。不过还好没有再次伤到已经骨裂的右腿,他颓然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乱发遮住了他漆黑的眼,他急喘着蜷成一团,雨水顺着窗户的缝隙挤进来,落了他一头一身。 他冷得直哆嗦,急促的喘息从喉咙里挤出来,像是无助的小兽在呜咽。 明宿舟昏沉着思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落得这样一个狼狈的下场,为什么没有人喜欢他、在意他,愿意把他放在心上,他要的并不多,只要有人对他好一点,他就很满足了。 大抵这世上的所有温暖都与他无关,他才塑造了一个坚硬无比的外壳把自己关在里面,没人暖他,他便自己暖着自己,一开始是痛的,可是没关系,他可以忍,反正这么多年,他也都忍过来了。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上次听你说对面那条街的蝴蝶酥还不错,本来想买一点带给你,没想到下了这么大的雨。等了一会儿就回来晚了,哎!你怎么……” 那人看见了蜷在地上的明宿舟,快步上前将他揽在怀里,“宿舟!” 明宿舟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黑发湿漉漉地粘在光洁冷白的额头上,明宿舟咬破舌尖才唤回几分神智,他闻到了来人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 是荣越,荣越回来了。 不知为何,他忽然红了眼眶,有些委屈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哑着嗓子怪他,“你怎么回来了。” 荣越手忙脚乱地去擦他脸上的水渍,“当然要回来,你自己一个人,我得回来陪你啊。” 明宿舟轻轻闭上眼,觉得自己完了,他可能真的……喜欢上了这个Alpha。 第24章 我喜欢小郁 白天的雨下得着实有些大,一直到了晚上还没有停歇的意思,豆大的雨点拍得玻璃啪嗒啪嗒直响,荣越的房子离医院不近,这种天气再开车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再加上他也担心明宿舟的伤情,今天晚上就在病房凑合一夜。 虽说AO同居一室有些奇怪,但好在单人VIP病房足够大,甚至还有个小隔间供人休息。荣越找护士要了一个信息素阻隔绷带贴在后颈上,和明宿舟解释,“我不在易感期,你别怕。” 明宿舟才被护工帮着擦拭了身上,又换了衣服,那股凉意却总像贴在皮肤上,冻得他牙关都在轻颤。 他缩在被子里,脸色泛白,盯着窗外摇晃的枝桠出了会神,忽然哑声问道,“你喜欢乔郁吗?” 荣越本来坐在沙发上打字,闻言却忽然挺直了腰背,怔怔望着明宿舟,他收起了白天的冷漠和矜贵,在昏黄的灯光下细看,他薄薄的耳垂竟然都蔓延开红晕。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皱眉问道,“很明显吗?” 明宿舟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蝴蝶酥吃,已经凉掉了,不再像刚出炉那样酥脆,咬进嘴里也只剩冰凉的甜腻。 他点点头,“唔”了一声,“特别明显。” 岂止是明显,依照荣越刚才的表现,活像是把“我喜欢乔郁”这句话打印下来,贴在额头上那样。 荣越出身豪门,本该见惯了美人,却独独对乔郁这个Beta情有独钟,人人都道荣家少爷清贵,估计也只有在面对乔郁的时候,才会露出如同青春期早恋的男孩子那样的表情。 荣越闻言顿了顿,打字的速度渐渐放缓了下来,他干脆合上了电脑,拖着凳子坐在病床旁,伸手把埋在杯子里的明宿舟扒了出来。 “宿舟,别睡。” 明宿舟身上有些冷,而荣越掌心温热,他有些贪恋那温暖,趁他不防备悄悄攥住他的食指。 明宿舟低低咳了一声,哑声道,“我不睡。” 荣越趴在床沿上,昏暗的灯光从他头顶投下,以他高挺的鼻梁为界,让他英俊的面容一半浸于灯光下,一半隐于黑暗中。 他轻轻舒出一口气,声音有些低哑,“我喜欢小郁很久了,从他还没有成名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人,他像是泡在蜂蜜罐子里长大的,看着软绵,性格却要强极了。那时我年轻,不懂要去怎么喜欢一个人,就和他说,‘你和我在一起,尚合的下一部电影男主角就是你’,结果他和我大吵一架,签了另一家娱乐公司。” “他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好看,小郁就像是一轮小太阳,照得我心窝都是暖烘烘的。” 明宿舟冷得打颤,刚才还觉得有些甜腻的蝴蝶酥,这时再回味却只觉得苦涩。他僵硬地松开了荣越的食指,干裂的唇动了动,才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乔郁他……确实值得你的喜欢。” 荣越回想乔郁,似乎是想笑,嘴角刚扬起来却又忍住了。他有些苦恼,明明已经是快要三十岁的人了,可在面临感情问题时,他表现得又像一个不懂事的男孩子。 “可是小郁好像不喜欢我,甚至还有点排斥我。” 明宿舟心底里暗叹,乔郁不只是独独不喜欢你,他不喜欢所有的Alpha好吗…… 可是这话他没有办法和荣越开口,嗓子里涌出痒意,明宿舟咳了两声,声音就有些哑了,“既然他不喜欢你,那你为什么还不放弃?” 荣越笑了,“我从不轻易放弃,我真的喜欢他,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或许我会遵循父亲的指示,和一个我不爱、也不爱我的Omega结婚。可既然让我遇见了小郁,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明宿舟不想和荣越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他把被子拉上来遮住了脸,声音也嗡嗡的听不清楚,“不和你说这个了,我要睡觉。” 他鲜少有这样闹脾气的时候,荣越先是一愣,他正说到兴头上,一时被打断还有些忍不住,继而又要去扯他被子,“宿舟、宿舟你和小郁那么熟,你帮帮我吧。” 明宿舟猛地拉下被子,猝不及防眼前出现了荣越的脸,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他们挨得很近,近到荣越几乎能透过明宿舟乌沉的眸,看见两个小小的自己。他们的鼻尖相碰,唇也差之毫厘就能吻上,Omega身上的信息素混合着消毒水,像是暑日最清凉的一阵夏风,吹得荣越鼻腔里都是他的味道。 Alpha和Omega天生契合。 要不是荣越事先在后颈贴了信息素阻隔绷带,只怕此时此刻他会忍不住吻上去。 有的时候荣越也会厌恶Alpha和Omega之间的信息素纠缠,这让他觉得两人之间做出的举动不过是出于这该死的信息素作祟,而不是真正的爱情与情不自禁。 所以他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乔郁,并且认为这就是爱。 明宿舟先有了动作,他垂下了纤长的眼睫,荣越甚至觉得这一瞬间有风拂过。明宿舟微微避开了脸,低低开口,“我要睡了。” 荣越双臂撑在床上,身下的Omega瘦削白弱,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揉乱了明宿舟一头柔软的黑发,哑声道,“你好好休息。” …… 荣越晚上歇在了隔间的小床上,或许是同一个密闭空间里还有一个Omega的原因,他总觉得那股冰凉的信息素味蔓延在空气里,将他层层包裹住,似乎想要透过身体的毛孔流经到他的血液里。 想的太多的结果就是,在凌晨两点的时候,荣越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冲一个凉水澡。 他在路过病床时,往明宿舟身上投了个眼神,黑暗中那个Omega的呼吸粗重且缓慢,荣越眉头一拧,下意识觉得不对。他快步走上前,打开了床头灯,病房内瞬间被明亮的灯光照亮。 这样刺目的灯光,就连荣越都有一瞬间睁不开眼,而明宿舟双眼紧闭,素白的脸上红霞密布,额头上满是冷汗,在被子里挣扎喘息。 “宿舟?你怎么了?” 荣越去摸他的额头,掌心下Omega的体温滚烫,不知道已经烧了多久了。 第25章 娶我啊,荣少 明宿舟烧得浑身滚烫,险些没了意识,荣越连鞋都顾不上穿,也忘了明明用床头铃就能叫来护士,慌慌张张冲出门去。 “大夫!” 私自下床,又淋了一场雨的代价,就是明宿舟成功地把自己折腾成了高烧。 每个人生病的症状都不大一样,有些人能闹腾,而明宿舟就是那种特别让人省心的。医生过来的时候他刚睁开眼,或许是身上温度太高,他双眼都蒙上一层浅浅的血丝,明宿舟眨了两下眼,似乎没搞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等到他看见医生是拿着点滴过来时,他往被子里躲了躲,虚弱地拒绝,“不打针……” 医生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去看荣越。 荣越不会哄人,径直一把掀开被子,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握住手腕就往大夫面前送,他声音有些低沉,“再不打针就烧傻了!” 明宿舟可能真的有些迷糊,他仰着头看了荣越很久,才低哑着“哦”了一声,自己乖乖把手伸过去,“那你打吧。” 医生忍俊不禁,熟练地给他扎上针后随口说了一句,“这时候倒是比白天可爱多了。” 荣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句,顺手揉揉他的脑袋,称赞了声,“乖。” 又把人塞回被窝里,把被子四个角掖好,送走了大夫,荣越调暗了床头灯,坐在病床前打了个哈欠。这时明宿舟已经睡熟了,他出了些汗,呼吸还有些粗重,鼻尖微红,看上去还有些委屈。 荣越想着,这一个晚上怕是别想睡了,于是打开手机翻出了早已经看了好几十遍的乔郁饰演的电影,调成静音看了起来。 明宿舟的烧在破晓时分退了下去,浑身都被冷汗浸湿,荣越这个大少爷从来都没有伺候过人,自然想不到要帮忙擦擦汗的。明宿舟身上黏腻,挣扎着睁开眼时,天色渐亮,昨天下了一场大雨,今天倒是一个好天气。 他烧了一夜,脑袋还昏沉着,缓缓扭过头去,发现自己床边睡着一人。 那自然是荣越了。 明宿舟体温偏低,扎针的那只手更是冷成了一块冰,昨夜荣越不小心碰到,在屋里转来转去都没找到暖水袋,便小心翼翼地避开针头,在自己掌心里替他捂了一夜。 Alpha的体温炙热,像是一簇小火苗顺着两人相握的双手,一路烧到明宿舟心窝里。 他偏过头去去看熟睡的Alpha,觉得荣越这个人好狠,明明不喜欢自己,还偏偏用这种方式让自己越陷越深。 …… 后来乔郁又来看过明宿舟几次,来之前还会提前打电话询问荣越在不在,要是荣越在,他就改天再来。 乔郁坐在病床上剥橘子,仔细剔除掉橘络后,他把橘子一分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另一半送到明宿舟嘴边。 自从他和明宿舟重聚,即便剧组事再多,他也要挤出时间来医院。乔郁拉着明宿舟的手,又去戳戳他已经拆掉了石膏的腿,“宿舟,你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明宿舟正靠在床头看剧本,他把那酸涩的橘子又塞回乔郁嘴里,头也不抬道,“你去问大夫,我说了不算。” 乔郁好看的眉眼一皱,埋怨道,“每次过来都会碰上荣越,倒霉死了。我不想让他过来,我只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明宿舟翻阅剧本的手一顿,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他,“荣越喜欢你,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乔郁清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就是感觉到了才要躲着他啊!” 他爬到明宿舟身边,抱住他一条胳膊,又像小孩子耍赖那样把脸埋进他臂弯里。 乔郁嘟着嘴抱怨,“我不喜欢Alpha的啊,我喜欢香香软软的Omega,像你一样,我最喜欢宿舟了!” 明宿舟哑然失笑,乔郁的头发有些自来卷,阳光照射下微微泛着棕色,他忍不住去揉,“我不香也不软,你换个人喜欢好了。” “我不,我只喜欢你。” 乔郁眨巴着眼看他,“宿舟,你也喜欢喜欢我吧,我对你好。” 他长得嫩,撒娇耍赖的模样看得让人心痒,明宿舟伸手去捏他的脸,对他笑笑,“我喜欢你,你满意了吗?” 乔郁撇嘴,“你好敷衍啊!” “敷衍什么?” 荣越提着公文包走进病房,他才在公司开完会,大热的天还把衬衫衣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那一颗。他见到乔郁,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小郁,好久不见。” 乔郁一见到他就浑身不自在,毕竟他一个喜欢Omega的Beta,却被一个Alpha关注了小菊、花这件事,让他想一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挤出一个假笑,一溜烟地从明宿舟床上爬起来,“忽然想起来家里的狗还没喂,我先走了。” 荣越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这副态度,甚至在乔郁过来时还小心避开了,他帮乔郁打开了门,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身时却看见明宿舟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荣越对他笑笑,“看我做什么?” 明宿舟挑眉,“今天你对乔郁的态度,似乎和原来不太一样。” 荣越解开袖扣,把两只袖子卷到双肘处,“总不能把人越逼越远,慢慢来吧。” 他是荣昌石的独子,尚合最终还是要交到荣越的手上,荣昌石明年就要六十了,大约是有了退位的念头,这两天荣越越来越忙。就连来看明宿舟,也是电脑文件不离身。 认真工作的Alpha很吸引人,尤其荣越有一副不输娱乐圈当红小生的英挺容貌,键盘声音啪嗒,在安静的午后听得人昏昏欲睡。荣越处理完一封邮件,抬头喝咖啡时发现明宿舟还在看自己,他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头也不抬地笑,“你总是这么看我,是不是喜欢我?” 明宿舟心里突地一跳,下意识就要反驳,但看见荣越并不是很认真,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 他撑着脸懒洋洋地一笑,“娶我啊,荣少。” 第26章 四十七天,足够他爱上一个人了 荣越当然是在开玩笑,他笑起来时声音低沉,听得明宿舟耳朵尖慢慢蔓延开一抹霞色。 “好啊。” 荣越低声笑道,“等小郁拒绝我十次之后,你就来当我荣家少奶奶。” 少奶奶这个词听得明宿舟想笑,他扯了扯嘴角,却还是没有笑出来。他眨了眨眼,脸上带了些茫然,“为什么?” 荣越叹了口气,又打开了一封文件,“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左右都不是小郁,和谁结婚都一样,如果是你的话,倒是比我那些相亲对象好很多。” 明宿舟没有再说话,他想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再和荣越说起这个话题了,先动心的人一败涂地,他不想每次都被戳心窝子了。 他抬起手揉揉胸口,像是要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肉,去安抚那颗不被爱护的心脏。 没有关系,他也可以学着去爱自己,荣越不喜欢他,这也没什么的。 …… 明宿舟救了荣昌石,荣家用了最好的医资力量去治他那条断了的腿,或许还是年轻,在明宿舟住院第四十七天的时候,他终于能遵循医生的指示,离开了病床,颤巍巍地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今天明明是工作日,日理万机的小荣总本该在会议室里下达新一季的艺人发展路线,可是他把会议改了时间,坐在病房角落的小沙发里,气定神闲地指挥明宿舟。 “你已经在床边坐了十三分钟四十五秒,我都看完一份邮件了。小明同学,你能不能开始了?” 明宿舟的右腿打了一个多月的石膏,被捂得苍白瘦弱,蓝底白条的裤口下是一只纤弱白皙的足腕。黑发遮掩下的两只耳朵尖通红,明宿舟轻轻咬着下唇,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荣越,又回忆起断骨那瞬间的剧痛,他生出几分俱意,把脚重新收了回来。 “你出去。” 他别开脸,脸上有恼有羞,似乎是不愿让荣越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荣越见状只是笑,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朝明宿舟拍拍手,“宿舟乖,到哥哥这里来。” 今天天气很好,窗户开了一角,夏风也柔和,卷着窗外栀子的馥郁芳香袭进屋里,那碎白的花瓣便落了荣越一头一身。阳光细密温柔,照得荣越的五官线条也柔和不少,他对着明宿舟笑,重复唤他,“宿舟?” 明宿舟一怔,紧接着一抹红晕自他颧骨处蔓延开来,连耳后和脖颈都染红了,只能低声斥责他,“你胡说什么!” 荣越看见Omega泛着嫩粉的脖颈,空气里的栀子花香忽然又混进一丝幽冷的气息,他一怔,回想起了明宿舟高烧的那个夜晚,他也闻到了同样冷冽的味道。他的眼神霎时幽暗,开玩笑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荣越别开脸望着窗外,声音莫名其妙就哑了,“你多下地走走,说不定很快就能出院了。” 这话不用荣越提醒,自从跟尚合签约之后,荣昌石的助理就打点好了明宿舟出院后的一系列工作事宜,包括给他建立个人工作室,配备经纪人和助理,以及接下来的电影。 尚合制作的电影电视剧在圈内是以高质量出名的,每一部作品的拍摄时长都要比其他剧作长很多,就是为了保证作品的质量和效果。给明宿舟安排的电影是要在明年中秋档上映的,所以最迟就在下个月月底,身为男二号的明宿舟就必须要进组了。 他必须要在进组前把自己的身体状况调整到最好,他不想让荣昌石失望——因为前不久荣越一时失口,说荣昌石是力排众议,才让明宿舟有了饰演男二号的机会,现在公司里已经有些流言,说明宿舟心机深沉,不惜付出牺牲一条腿的代价,也要笼络住荣昌石。 明宿舟低头看着自己缓缓握紧又松开的掌心,荣昌石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他又何尝不感激荣昌石对自己的再造之恩。他也想让人知道,明宿舟会是一个好演员,荣昌石选择他,是对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去,抬手攥住病床边的护栏,先把健康的左腿踩在地上,才咬着牙尝试着让右腿受力。 休养许久的伤腿还有些不适应重新工作,右腿伤处泛起密密麻麻的酸胀,明宿舟踉跄了一下,握着护栏的双手猛地爆出青筋! “别过来!” 他轻喘着拒绝荣越想要上前的搀扶,他肤色冷白,一张脸上只有一双眼黑得纯粹,“我又不能让你扶一辈子。” 荣越站在他几步外,似乎是怕他摔倒,双手虚虚地在他身边呈张开状。 他看着眼前倔强的Omega,“好,你慢慢走,注意脚下,我就在这里,不要怕摔倒。” 开始都是有些困难的,明宿舟一步一踉跄地在病房里练习走路,他额头上出了些汗,鼻尖也有些红。慢慢的他敢让右腿承受更多的力,走起路来也比之前顺了很多,他绕着床慢慢走了两圈,没有踉跄也没有停顿,明宿舟转身对荣越笑,“是不是还不错?我觉得我明天就能出院了。” 苍白淡漠的Omega很少有笑得这么纯粹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在他周身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荣越知道,明宿舟长得好看,可此情此景,分明就像一把小锤子在他心口上轻轻敲了一记。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顿,继而很快反应过来,“出院还不行,乖乖听大夫的。” 明宿舟赤着脚踩在地上,足尖圆润细白,他慢腾腾地朝荣越走来,摇摇摆摆得像刚学会走路的幼童,“你就会拿大夫压我,我都哎——” 话音未落,明宿舟只觉得右腿忽地酸软下来,他一时没有察觉,人竟然向前一头栽去! 荣越眼疾手快,瞬间上前揽住Omega的腰腹,明宿舟结结实实跌进了他的怀里,顺便把人压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明宿舟趴在荣越身上,风吹起了他的额发,露出深邃乌黑的双眼和挺翘的鼻,他的唇和荣越的几乎要碰上,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的信息素味。 这一瞬间他似乎失去了五感,只能怔怔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荣越、荣越……他的眼里是荣越,他的心里也是荣越。 四十七天,足够让他爱上一个人了。 第27章 别这么看我 房间里的风似乎都停止在了这一刻,Alpha的胸膛炙热,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有力,明宿舟的呼吸都在颤抖,连纤长的眼睫都禁不住瑟瑟。 他真的很羡慕乔郁,他能得到荣越的爱,明宿舟可望而不可即的,荣越的爱。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快要忍不住…… 吻上去了。 荣越忽然有了动作,他的右手从明宿舟的腰上撤离,抬起来后又重新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宿舟,别这么看我。” “不然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明宿舟的身体重重一抖,挣扎着从Alpha的身上爬起来,他的双颊滚烫,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脸一定已经红透了。他坐在沙发另一边,有些狼狈地把视线移开,随便落在了病房里的一个角落,想要开口打破这样尴尬的气氛,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又下意识去看荣越,却见面前的Alpha已经收回了之前的戏谑,脸色淡然又平静,似乎又回到了初见时的疏离客套。荣越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衬衫,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明宿舟身上。 “还是不要练习得这么勤奋了,一点一点来吧。” 荣越离开了。 明宿舟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出神,他摸摸自己的脸,已经不那么烫了。 荣越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怕是从来都不缺乏追随者,自己刚才那副模样在他眼里,一定十分可笑吧。可能让他想起了之前那些,不知廉耻、一心想要往上爬的Omega。 窗户可能推开得有些大了,明宿舟忽然觉得有些冷,他在沙发上缓缓蜷成一团,拉过了一条小薄毯盖在身上。那上面还有荣越浅浅的信息素味,明宿舟紧紧攥着那条小薄毯,心里莫名就有些委屈和茫然。 自己和那些Omega是不一样的,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荣越。 …… 荣越不需要除了乔郁之外第二个人的喜欢,他或许是想保留和明宿舟之间的那一点情谊,所以自那天过后,来医院的次数就减少了不少,保持了仅仅是朋友的距离。 明宿舟也想明白了许多,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自己喜欢就是自己的,原先他因为想不通这些,吃过很多苦,伤过很多次心,但他这次看明白了,应该会好过很多吧。 后来荣越的工作越来越忙,就连明宿舟什么时候出院都不知道,那天他难得有空,提着刚出炉的蝴蝶酥来到医院时,看到的只有叠放整齐的被褥,和窗外已经凋谢了的栀子花。 那个安安静静的Omega,就像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一样。 但明宿舟没有消失很久,一年后,他参演的那部尚合制作的电影大获成功,不仅夺得了当年中秋档的票房冠军,还把一众主演送上了国内电影节。明宿舟拿了当年的最佳男配角,一夜成名的故事发生在了这个年轻的Omega身上,他收获了大批忠实的影迷和难以撼动的地位。 毕竟之前他岌岌无名,却凭借第一部 电影就能斩获最佳男配角,出名即巅峰,说的只怕就是明宿舟这种人了。 随后几年,明宿舟成了尚合的台柱子,他年轻、好看,肯吃苦,人也谦虚低调,几乎没有公司不喜欢这样省心的演员。 只有一点,他的花边新闻实在是太多了。 圈里人都知道,明宿舟当年还在剧组跑龙套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获得了尚合荣昌石的青眼,自此之后不仅成功签约尚合,荣昌石几乎出席哪里的酒会都会带着这个年轻的Omega。尚合出品的电影,几乎每部都有他的身影,明宿舟的地位和身价水涨船高,与之伴随着的,还有他人越发恶毒的揣测。 荣昌石对他的喜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甚至还有媒体拍到在一场酒会上,荣昌石很是亲昵地握着他的手腕,而明宿舟低垂着眉眼,是镜头里从未见过的温顺。 谣言愈演愈烈,而明宿舟是向来不关心这些传闻的,他不爱上网,公司帮忙注册的微博也没上过几回线,大多都是经纪人在管理的,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上。到后来微博上一搜明宿舟的名字,出现的词条不是什么“包养”,就是“抱大腿”之类难听的词汇。 吃瓜网友们对此却津津乐道,明宿舟性情淡然,在面对媒体采访时连笑都少见,眉目间都是冷冽的寒气。这样矜贵清高的Omega,却在一个年近六旬的掌权者身边温顺恭敬,着强烈的反差刺激着每一个吃瓜群众的好奇心。 于是各种各样版本的谣言层出不穷,什么尚合老总其实有性、癖,常在床上虐待公司里的当红小生,明宿舟是他的新宠物,在床上耐造又耐cao,所以很得荣昌石的喜爱。 再比如什么前两天的慈善晚宴,荣昌石带着明宿舟出席,晚宴还没结束两个人就在休息间乱来,离开后服务生进去打扫,一屋子的狼藉,地上还丢了四五个沉甸甸的安全、套。 所有传言都有鼻子有眼,活像说故事的人就躲在人家床底下一样。 于是明宿舟的名声就这么臭了,别人一提起他,除了演技好长得好,就是乱来乱搞,抱大腿睡老男人,为了资源谁都能睡。 明宿舟的人气随着作品的积累水涨船高,到了他二十四岁的那一年,已经是国内顶流级别的小生了,别人都在暗暗猜测,尚合老总中年丧妻,在花甲之年这样宠爱一个Omega,明宿舟会不会成为尚合影视的新主人? 后来的发展打了所有人的脸,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明宿舟在和尚合签约仅仅两年,爆红也仅仅两年的时候,忽然爆出了婚讯,伤了一大片迷妹的心。 他的确拥有了尚合影视的股份,也的确是以婚姻的形式,不过不是和外界所猜测的那样,和荣昌石在一起。 明宿舟的伴侣,是荣越。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28章 离我父亲远一点 和荣越结婚这件事,明宿舟原先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第一次和他提起这件事的人,却是荣越的父亲——荣昌石。 在荣昌石联系明宿舟之前,荣越先约他见了一次面,那是自从明宿舟爆红之后,荣越第一次联系他。 那时明宿舟难得有一个假期,他热爱演员这个行业,原来因为资源的原因,只能在影视城跑跑龙套,可如今他功成名就,只想弥补前几年的缺失。他的档期排得满满的,作品一个连着一个,能得到这样一个假期,还是因为他不堪重负的腺体。 他之前服用过太多的抑制剂,导致现在发情期很不稳定,上次在剧组杀青那天,他因为服用了过多的抑制剂而在片场昏厥。 在拍完那部电影后,明宿舟被他的经纪人勒令在家休养,他如今是尚合的摇钱树,不敢出一点差错。 可是他却因为荣越的一个电话,出现在了尚合楼下的咖啡厅里。 已经快要进入十二月中旬了,宣城是一个北方的城市,深冬的清晨格外寒凉,街边的树木尽数枯黄了,风都没有吹过,树上的枯叶就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明宿舟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围了一条浅驼色围巾,里面是一件轻软的绒衫,围巾盖住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乌黑润泽的眼和过长的额发,显得尤其儒雅沉静。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荣越了,档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让他根本分不出心去思念这个Alpha。有时他也会去回想那时候在医院的点点滴滴,不是没有想过要去联系他,只是明宿舟也怕,怕仅仅是自己还在怀念那段时光,也怕荣越早已忘了他,自己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所以在他昨夜接到荣越打来的电话,说要见一面时,明宿舟难得地有些紧张,他失眠了一整夜,几乎是睁着眼一点一点等到了天亮。 而此刻他坐在咖啡厅里最隐蔽的角落,对面一盆虎尾兰正好能遮挡住他那张路人皆知的脸,而他心心念念的Alpha,就坐在虎尾兰的旁边。 或许是太久没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荣越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初见时那副矜贵漠然的模样。明宿舟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捧着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温热的蒸汽在他脸上染开微粉,他垂下眼睫,只盯着自己被热气灼红的指尖。 “好久不见,宿舟。” 还是荣越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歪了歪头,看见了明宿舟搭在椅背上的围巾标签,那是荣昌石惯用的品牌,非常小众。 他的神色不变,只是语气有些疏离,“你看上去有些瘦了,是我父亲没有照顾好你吗?” 明宿舟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他猛地抬头去看荣越,眉尖渐渐拧起,“为什么这么说?” 荣越冷冷勾起了嘴角,面子上的寒暄也不愿意做,他简单翻了翻面前的文件,不回答这个问题,“自从你签约尚合,两年以来你一共参演了七部尚合制作的电影,票房收入过百亿。在你之前尚合成立四十一年,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而我的父亲,也从未这样‘欣赏’过一个演员。” 他在桌上拢整齐了文件,轻飘飘地丢在明宿舟面前,声音低沉,眼里沉沉尽是冷意,“是你变了,还是你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 冬天的风真冷啊,明宿舟下意识捂紧了手里的咖啡杯,心脏就像破开了一道小口子,寒风呼啸着吹了进去,带着寒意的碎冰浸入了血脉,随着血液的走向流经四肢百骸。他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眼睫抖了抖,再抬眼时之前来赴约的欣喜已经散了个干净。 他有些难过,却又有些愤怒,他经受了两年网络上的猜测谩骂,却没有想到,就连荣越也轻信了这些谣言。 明宿舟轻轻吸了口气,指尖被滚烫的咖啡灼痛也没有察觉,“我很感激荣总,但有些事情,没有做就是没有做,你如果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荣越冷笑一声,“感激?感激到床上去了?” 明宿舟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忽然就散了,他隔着咖啡馥郁浓香的热气去看面前的Alpha,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他眼里的嫌恶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陌生得让他心口生疼。 荣昌石的确很欣赏他,还夹杂着那次片场意外的愧疚,他想让明宿舟去认识更多的人,开阔更大的市场,这不仅仅利于明宿舟本人日后的发展,也对尚合的未来有益。而私底下的荣昌石也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威严,由于早年忙于工作,他对妻儿的关心太少,以至于妻子病重离世都没见到最后一面,这才导致和荣越这么多年的相处都如履薄冰。 明宿舟安静、沉稳,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后辈,他自幼丧父,其实是真心把荣昌石视作一个慈善的长辈去看待。 却不想他们平时的相处模式被无良媒体拍到,又被曲解成龌龊的包养关系,其他人的恶意嘲讽明宿舟都可以不在意,但这次来当面质问他的,是荣越。 明宿舟撩起眼皮静静看着荣越,声音又轻又冷,“荣越,我过来不是听你如何侮辱我的。你问我,我回答了,可你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荣越上半身向前倾,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似乎浓郁了些许,直直压向了面前这个白净瘦弱的Omega,回忆里温和的Alpha忽然亮出了他隐藏已久的犬牙和利爪,毫不留情地将他的猎物摁倒在身下。 荣越看着蜷在软椅上战栗、脸色苍白的Omega,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我特别厌恶以这种龌龊手段往上爬的人,尤其原来我还拿你当作朋友。离我父亲远一些,我不需要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 “小妈。” 明宿舟隔着被冷汗浸湿的黑发,看着荣越起身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他离开了多久,空气里的Alpha信息素才终于消散,明宿舟喘上来一口气,颤巍巍地从椅子上坐起。 面前的咖啡早就凉了,他端起来抿了一口,苦得几乎让他落泪。 明宿舟想,早知道荣越这样讨厌自己,就不去喜欢他了。 可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第29章 明宿舟,你真令我恶心 “宿舟,你有没有想过,和荣越结婚?” 荣昌石给明宿舟斟茶,花白的头发下是他略显温和的眼。 明宿舟接过茶盏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就泼在他如玉般润白的指尖,他将茶盏稳稳放在桌上,抬眼去看荣昌石,语气是一贯的平静,“荣总,这种玩笑轻易开不得。” 这里是尚合影视公司大楼五十七层,这一层都是荣昌石的办公室,而他们两个现在就坐在一整面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景喝茶。 荣昌石转过头去看窗外,前不久宣城刚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整座城市被白雪覆盖,尚合影视总部大楼位于宣城的城市中央,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宣城。 他双手交叠,神情姿态都极为放松,“我从不开玩笑。” 荣昌石抬眼,面上陡然流露出几分厉色,“荣越喜欢上了一个Beta,这事你应该也清楚。” 明宿舟脑海里猛地浮现出了乔郁的脸,他动作一窒,无意识捏紧了手里的茶盏,他呼出一口气,哑声道,“是,荣越和我提过,他很喜欢那个人。” 荣昌石冷冷哼了一声,这个神情在荣越身上也常常见到,父子俩的相似度极高。 “荣越喜欢他四年,为了一个Beta,他没少顶撞我,甚至和我发生争吵。” 荣昌石也是一位Alpha,虽然他已经年近花甲,可是身为掌权者多年,早已习惯了底下所有人都听从他的命令,而荣越却为了乔郁辩驳。感觉被挑战了父亲和领导者权威的荣昌石,哪里能纵容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 明宿舟不懂他们Alpha之间的这些冲突,他摇摇头,攒出一个温和的笑出来,“他有喜欢的人,我掺和进来做什么?” 荣昌石静静打量着明宿舟,“宿舟,我很喜欢你,你会是荣越伴侣最合适的人选。如果我可以让你们结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意吗?” 明宿舟的笑凝滞在脸上。 和荣越结婚…… 这件事情他连想都不敢想,自从上次和荣越不欢而散,他就已经打算把那份见不得光的爱恋,悄悄藏在心里的最角落,荣越可以不喜欢他,甚至是厌恶他,他只需要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翻出那一点点喜欢,自己捧着回忆就好了。 可如今荣昌石对他作出承诺,只要他说出愿意、只要他说愿意…… 荣越…… 就是他的Alpha了。 “愿意……” 明宿舟声音颤抖,轻轻咬着牙重复道,“我愿意的。” * 和荣越的再次见面很快就到来了,只是快得有些出乎明宿舟的预料。 因为在此之前,他的工作室就已经和尚合影视打好招呼,在微博上公布了和荣越的婚讯,这个消息在微博上一发布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明宿舟在此之前的名声实在是太难听,外界甚至有传言他为了利益爬了圈内不少大佬的床,被糟蹋得没了生育能力,这才拿原来的破事威胁荣昌石,才得以和荣越结婚。 他们两个要结婚的消息足足挂了一整天的微博热搜,后头还跟了个血红的“爆”字,他的婚讯公布得实在太突然,就连他的迷妹们也一时难以接受。 @慕以成舟:卧槽我不能接受!!我的哥哥啊【大哭】【大哭】为什么这么突然!你才二十四岁啊!! @宿洄从之:你才出道几年啊!为什么要现在结婚!哥哥你藏得好深啊,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啊【跪地】 @今天明宿舟娶我了吗:取关、脱粉、老子特么的还要回踩【微笑】【微笑】我喜欢你两年,为你电影包场,深夜送机,代言成箱买,路演场场追,现在你要结婚,行,自由还给你,明宿舟,咱们下个墙头见【嘻嘻】【嘻嘻】 除了伤心欲绝的粉丝,还有一大批吃瓜群众迅速涌来。 @小张小张气焰嚣张:我了个大草,昨天还吃瓜说明宿舟和荣昌石在街边车震,今天怎么就和荣越结婚了??【疑惑】你们娱乐圈的水真深哈【柴犬】 @你看见我的兔子了吗:讲真的,明宿舟真的好手段,荣家父子俩都被他玩得团团转,先睡了老爷子得到了资源,结婚对象却是年轻颜值高的荣越,可以后尚合不都是荣越的吗?明宿舟这个Omega真是太可怕了,心机够深【拇指】 @秃头美少女:看着明宿舟就不是什么好人啊,平时采访的时候摆着一张臭脸,不就仗着背后有金主嘛【再见】荣越真可怜,和这种货色结婚,头上的绿帽子都不知道有几顶,结婚前还是先做个检查吧,别被传染了什么病【捂嘴笑】 除了吃瓜群众,就连微博头条的当事人之一——荣越,居然也是在网上看见了自己要结婚的消息。 起初他以为那是明宿舟团队为了炒作而故意放出的假新闻,可知道荣昌石一通电话打来,他才知道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太荒谬了,荣越心想,那个Omega联合他的父亲向他逼婚,婚期就在下周,而他这个做新郎的,居然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明宿舟今天在剧组补拍镜头,他的婚讯在网上仍在发酵,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也在私下里嘀咕这个事,明宿舟穿着单薄的戏服,肩上披着助理的黑色羽绒服,佯装听不见一样低头默背剧本。 反正说了这么多年,好听的不好听的话,他都听得差不多了。 明宿舟刚把剧本翻过一页,却察觉周围蓦地安静下来,他回头一看,正好对上荣越那双怒极的眼。 荣越脸色难看,咬着牙忍着怒火对其他人说,“都滚。” 周围人一愣,紧接着荣越劈手砸了一台打光灯,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火花声和玻璃碎裂声中,荣越怒吼道,“都滚远点!” 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迅速为两人让出一大片空地,明宿舟仰着头去看愤怒的Alpha,一声“荣越”还没唤出口,他就被荣越一把攥住了衣领,猛地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明宿舟,”荣越双眼血红,咬着牙一字一句粗喘道,“你真令我恶心。” 作者有话说 其实宿舟先做错了,他有一点点自卑,觉得荣越肯定不会喜欢自己,所以一有这种能和他结婚的机会,就牢牢抓住了。荣越的愤怒和不情愿在一开始是可以解释的,毕竟这么大一个Alpha被父亲逼迫,被曾经的朋友算计,应该是挺不能接受的吧。 说这个是因为想解释一下,宿舟并不是一个特别完美的人,他有一点自私,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也的确算计了荣越,所以一开始荣越那么对他,也算是情理之中的。我觉得这篇应该不算渣攻贱受吧,宿舟就是那种你对我不好,你凶我,那我也给你甩脸子的,反正气势不能输这样。荣越那个大傻狗犯起病来是间歇性精神病,别和他一般见识。 emmmmm你们要不要看他们结婚第一晚发生了什么,是有车,但应该是特别惨烈的车,如果有人要看的话,我就在停车场开车了 第30章 接吻是恋人之间才做的事 Omega冷白的肤色因为这样粗暴的对待而泛起红晕,明宿舟猛地咳了一声,死死握住了荣越的手,沙哑地叫了他一声,“荣越……” 荣越额角青筋直跳,眼里有失望有愤怒,他看着面前苍白的Omega,又回想起当初在病房里度过的那些简单的时光,懊悔和被欺骗的怒火令他双眼都蔓延开血色。 “我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小郁,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明宿舟急促地呼出一口气来,他垂下眼睫,依旧是那副安静漠然的神色,“我说的话,你现在愿意信吗?” 他簌地抬起眼来,眼底倒映出Alpha愤怒的面容,“我说我喜欢你,你相信吗,荣越?” “我当然不信!” 荣越松了手,任由失了力的明宿舟软倒在地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地上咳喘的Omega,已经恢复了几分理智,只是神情仍然是冷漠的,“喜欢一个人,不该是强迫他去做不愿做的事情。明宿舟,你的喜欢太卑劣,我不需要。你倒不如编一个可信度高一点的理由骗我,比如为了我的钱,或者是尚合,联系你本人,这样的借口我或许会信。” 荣越离开了。 明宿舟被大呼小叫疾奔而来的助理一把搂在怀里,暖和的羽绒服又重新把他裹在里面,他却仍然不停地战栗。 好冷…… 他平滑的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掐出血来,荣越说的没错,他的确卑劣又无耻,他的爱太自私,他想让荣越是他的,谁也别想觊觎。 他只想要荣越,仅此而已。 * 不知道荣昌石和荣越说了什么,是威逼还是利诱,种种这些明宿舟都不知情,总之荣越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们的婚礼很仓促,举办的地点很隐蔽,甚至没有请什么人,明宿舟的母亲关芷荷出席了这场婚礼,这个Omega看上去很年轻,她推开休息室的门时,明宿舟都险些没有认出来她,毕竟他已经快要忘了,上一次见到关芷荷是什么时候。 她的现任丈夫并没有和她一起出席这场婚礼,陪她来的人是靳以良,明宿舟名义上的继兄,他在家里向来漠视这个和自己并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兄弟,今天前来不过是因为荣越是他的至交好友。 关芷荷年近五十,皮肤依然光滑白皙,岁月向来怜惜美人,明宿舟的眉眼像极了她,而他削尖的下颌和高挺的鼻,则是随了他那早就离世的父亲。 “上次在电话里,你拒绝了我提到的霍家少爷,原来早就有了目标。” 关芷荷抬手一撩头发,看着面前一袭白色西装的儿子,“你口口声声说不想做我这样的人,可你做到了吗,小舟?” 明宿舟抬起手腕去整理腕表,并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他难得把额发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眉眼,“我不想在今天和你说这些。” 他站起身来,浅灰色衬衫被一条皮带束进裤腰里,衬得那截腰身劲瘦。明宿舟穿上外套,在落地镜前理好了领结,“我只希望你不要破坏我的婚礼,妈妈。” 明宿舟推开了休息间的门,走到楼下大厅时迎面碰上了靳以良,他们的确是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因为小时候的相处并不愉快,两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靳以良不像他的父亲,在相貌上则是更像他那位早逝的母亲,他是一个Alpha,只是身材要比寻常Alpha纤薄,如果不是知道靳氏企业如今的当家人是个Alpha,只怕会有很多人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误以为他是个Beta,或者是…… Omega。 靳以良要比明宿舟大上半岁,明明只是几个月的差距,他看上去却要精明得多。他一手端着香槟,另一只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他那双眼生得狭长而冷冽,眼尾那颗米粒大小的痣被眼镜腿挡在下面,铁锈色西装外套里面,衬衫的扣子被系到了最上面那颗,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和喉结,莫名禁欲又性感。 他拦住了意欲离开的明宿舟,朝他举起了香槟杯,明明衣冠楚楚,却笑得令人生疑,“还没祝你,得偿所愿。” 明宿舟向来厌倦他这副笑里藏刀的虚伪模样,对此也只是冷冷一勾唇,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却又被靳以良轻声叫住。 “你和关芷荷真不愧是母子,傍男人的眼光都一模一样。可惜荣越不是我爸,他根本不爱你,明宿舟,你活得真失败,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愿意真心待你?” 明宿舟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但他知道靳以良的软肋在哪,那是他掩藏最深、也最不愿让别人发现的秘密。 他靠近靳以良,在他耳边用只能让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低道,“这么重的古龙水味,是想遮掩别的什么味道吗?” 明宿舟扬起头来,脸上已是添了一抹清淡的笑,无视了身后靳以良倏然铁青的脸色,径直离开了。 * 这场婚礼完全违背了荣越的意愿,当明宿舟看见荣越推开大厅的门,迈开长腿沉着脸向自己走来时,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荣越没逃婚。 婚礼其实早就已经开始,来宾已经在台下就座,荣越姗姗来迟,面色阴沉。 明宿舟下意识迎了上去,想要伸手去握荣越的手腕,却被Alpha躲开了。 荣越走到侍者面前,拿下托盘上的两枚戒指,接着又一把拽过明宿舟的手,囫囵着给他戴了上去。 明宿舟低头看着戴在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又抬头看着荣越,被他攥住的手腕滚烫,像是Alpha身体的温度一路烧到了他的心窝里。 从此之后,他也算是有了一个家。 司仪似乎从未见过脾气这样坏的新郎,他愣了愣,结结巴巴地抬手示意,“现、现在,您可以吻您的Omega了。” 荣越不为所动,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明宿舟抿了抿唇,微微向前了一步,荣越却顺势往后退。他看着明宿舟乌黑的眼,声音冰凉。 “恋人之间才接吻,我们不是。” 第31章 新婚之夜 荣越结婚来了一大帮他的狐朋狗友,虽说娶的Omega差强人意,可一帮Alpha凑在一起,喝酒是免不了的。 他们的婚礼草率又仓促,仪式结束后客人们也都散了,明宿舟回了家,荣越名下的房产很多,离尚合最近的这一栋就成了他们两个的婚房。 房子很大,上下两层都是大平层,装潢摆设低调简约,很符合荣越气质,只是烟火气息太少了。 屋子里只有明宿舟一个人,请的佣人今晚都不在,或许是怕打扰他们的“新婚之夜”。房子越大,越显得冷清,明宿舟站在一楼大厅里抬头去看,头顶上的水晶灯璀璨夺目,每一次走动似乎都能传来回音。 他默然许久,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下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可如今他已经和荣越结婚,一想到这件事情,即便要承受再多的误解,明宿舟觉得也是值得了。 他爱得实在卑微,可那时的明宿舟却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看不清他爱的那个Alpha,到底有多残忍。 …… 荣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喝了一点酒,却并没有醉,黑暗中的Alpha双眼微亮,像蛰伏在灌木丛中等待捕食的食肉动物。他上了二楼,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站在门外,荣越嗅到了淡淡的雪松气味,那是明宿舟的信息素味。 仿佛领地被侵占,荣越猛地咬紧了牙关,走上前去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自己床上已经睡熟的Omega。 明宿舟换了轻软的睡衣,睡在足有三米宽的大床外侧,他似乎怕自己太占位置,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把身体蜷成一团,再往外一寸就要跌到床下。床品上留有荣越的味道,他紧紧抱着被子,甚至用它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只露出润白的鼻尖。 熟睡中的Omega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进屋后荣越才发觉,里面的雪松气息浓郁得有些过分了。Alpha和Omega天生契合,会受到彼此的信息素影响,从而刺激腺体,引起潮热。 荣越今天晚上喝的那些酒,似乎被这信息素的味道点绕,一路烧起了噼里啪啦的火花,直直烧进了大脑里,把最后一丝理智消耗殆尽。 明宿舟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时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借着门口昏暗的灯光才看清了自己身上的那个人,是已经烧红了眼的荣越。他先是一愣,然后用喑哑的嗓音沙沙问他,“你做什么?” 荣越没有回答他,双手攥住他睡衣的领口,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明宿舟甚至没有看见是怎么回事,他只听见“嗤嗤”几声,他的睡衣就被荣越一把扯烂! “荣越!” 明宿舟的睡意彻底惊跑了,现在已经是寒冬,房间里虽然开着地暖,可他天生畏寒,白净纤瘦的胸膛,只有那嫩粉的两点夺去了荣越的注意。 荣越带着酒气的一口热气喷在明宿舟颈边,他用指尖揉捏着Omega单薄的胸口,身体是滚烫的,可偏偏语气冷得如同窗外飞雪。 “你忘了吗,我们已经结婚了,怎么还做出这副样子,令人倒胃口。” 他下手毫不怜惜,明宿舟疼得脸色发白,挣扎着要脱离他的钳制,“我不想做!” 荣越的身上流露出丝丝缕缕的信息素,却并非在情事中的安抚,他将Omega压制在身下,令他动弹不得,继而又褪下了他的睡裤,看着那雪白的胴体在他眼前瑟瑟发抖,荣越眼里情欲高涨,却没有半分爱意。 “现在装冰清玉洁,之前爬别人床的时候,是不是也玩这套欲擒故纵?” 说罢,他的手指抵上Omega身下嫩粉紧致的穴口,荣越没有做任何润滑,不打一声招呼就插进去了一根指节,明宿舟死死咬着下唇,眼眶俨然红了一圈。他赤裸的身体抖如筛糠,下体被撑开的剧痛令他低低呜咽,“荣越、荣越……好疼……” “你装什么?” 荣越有些不耐烦,仍在Omega未经人事的穴里抠挖,“知道圈里人都管你叫什么吗?公交车,下面都快让别人操松了。” 明宿舟从未听过这样赤裸裸的羞辱,他强忍住了眼底的潮热,身体冷得发麻,似乎失去了知觉一样,连痛都感知不到。他恨极了,却不知道这恨从何而来,而他又要去恨谁。 他猛地咬紧了牙关,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才在脸上攒出一个笑来,明宿舟看着荣越,眼尾的那抹红都成了最好的催情药,“那我倒要看看,是荣少的活儿厉害,还是……” “啊——” 明宿舟的脸色唰地惨白下来,双手几乎要把身下的床单绞烂,他那句话还没有说完,双腿就被荣越忽然间折了上来,紧接着制热抵在了身下,荣越握住明宿舟的脚腕,脸色寒如冰霜。 他冷冷一笑,挺身就又狠又深地插了进去。 明宿舟的冷汗瞬间就淌了下来,他倒在床上急促地倒气,身下被Alpha的阳物撑得火辣辣的痛,交合的地方似乎有液体流下,应该是柔嫩的穴口被撕裂了。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这深入骨髓的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明宿舟单薄的胸膛快速喘息,Omega是极易受伤的生物,更需要珍重呵护。他疼得战栗,痛楚的气息快速通过狭窄的气管,令他的喘息声听起来像是哽咽。 明宿舟还没喘上一口气,荣越已经开始抽插,Omega痛苦万分,他又何尝好受,身下那人的身体紧致又潮热,抽送间都有软肉细密地咬上来。荣越粗喘着骂了一声,把Omega的双腿打开,让自己插进他身体最深处。 “荣、荣越……” 明宿舟哽咽着求饶,“你疼疼我吧,好不好?” 荣越冷不丁地哼笑一声,反手在他雪白的臀上打了一巴掌,“我这不是……正疼着你吗。” 他火热的掌心贴在Omega瘦到凹陷的小腹上,感受到自己每次进出都把那里顶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明宿舟疼得把床单都拧出花来,冷汗滑进眼睛里,混着生理性泪水一同又滑出眼眶,他眼前一片模糊,只有荣越不停耸动的剪影。 他原来从未想过,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痛苦的事情。 明宿舟几乎要把下唇咬穿,除了初时那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呼,他几乎没有怎么发出声音。荣越有些不满,俯下身去咬住他小小的乳尖,含混着抱怨,“你在别人床上也这么无趣?” 房间里的雪松味道淡了很多,Omega的身体天生就适合承欢,透明粘腻的液体混合着前列腺液,以及浅浅的血色汇聚在穴口,又被Alpha的高速抽打击成白沫,发出噗嗤噗嗤的暧昧声响。 明宿舟被荣越拽住头发向后仰去,向他的Alpha展示出最脆弱的咽喉,当荣越俯身靠近的时候,明宿舟昏沉着竟然还以为他是要吻自己,他轻轻合上眼,谁料下一瞬喉咙便被一口咬住。 他猛地睁开眼,挣扎着要躲开,却被荣越大力楔在床上。 “荣越……” 明宿舟的嗓子都喊哑了,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肉,他捂着酸痛的小腹呻吟,“停、停下,疼……荣越我疼……” “疼也得受着。” 荣越猛地挺身一顶,竟然硬生生撞开了还没到发情期Omega的生殖腔,比刚才更为紧致火热的地方迅速包裹住粗热,明宿舟身体忽地一抖,一声惨叫还未出口,人竟生生昏了过去。 苍白羸弱的Omega浑身都被冷汗打湿,细白的皮肤像是镀上一层浅浅的银,荣越胡乱地撩开他额头上的湿发,感觉自己在他的身体里慢慢成结,将那窄小的生殖腔再次撑满。 真的是……太爽了。 荣越无声地爆了句粗口,明宿舟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要美味。 他没有去管陷入昏迷的Omega,又开始缓缓抽插,明宿舟呜咽一声,被这撕裂般的胀痛唤醒,他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身上没有一处不痛,他怔怔看着荣越,连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 荣越濒临释放,他俯下身去,却看见明宿舟的唇抖了抖,似乎是怕,又闭上眼瑟瑟靠近些许。他笑了一声,伸手捂住他的脸,用力扭向另一边。 “又在痴心妄想什么,”荣越在他耳边粗喘着嘲笑,“我不会吻你。” 掌心下的Omega脸颊微凉,身体还在微微战栗。 荣越不去理睬他,最后往他身体里用力一顶,在释放的同时张口咬在了Omega纤细的后颈上。 两种信息素最终暧昧地融汇在了一起,荣越低头看着怀里再次昏厥的Omega,他标记了明宿舟,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把这个Omega牢牢地捆绑在了自己身边。 明宿舟被他折腾得一晚上昏厥了好几次,到最后连呼吸都浅了不少,荣越借着窗外昏暗的月光,低头去看自己身下的人。Omega脸色因为疼痛而惨白如纸,偏偏眼尾晕开一抹薄红,无端地惹人怜爱,被标记的Omega身上的味道发生了变化,在他的Alpha眼里,即便是含泪熟睡的模样都是诱人的。 他软软地靠在荣越的臂弯里,潮湿的额发垂落下来,明宿舟肤色极白,所以留下痕迹就分外明显些,荣越不爱他,在刚才的情事中也并未留情。他的脖颈和胸膛都是斑驳痕迹,甚至薄软的腰间都是青紫的掌痕,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除了后颈一处翻出皮肉的咬痕,就连腿根都没被这个Alpha放过。 明宿舟腰间搭着一条薄被,却仍缩成一团哆嗦,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冷,Omega的第一次很少有这样残暴的,他被荣越欺负得过了头,到最后两只眼里都汪了泪,神情茫然而痛楚。这个Omega实在倔强,痛成这样也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他顶着一双通红的眼对荣越笑,十只圆润的指甲尽数陷进荣越肩头的皮肉。 “荣越,你是我的了。” 他喉咙都哑了,被磨得几乎失声,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像是浸了心头血。 荣越抬起头来去看他,隔着他一层薄薄的泪,他看见明宿舟眼里明晃晃的嘲讽。 初时是愤怒的,荣越也不懂,初见时那个安静内敛的Omega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怒火烧着烧着也就熄了,接着心也冷了。他和这个Omega结了婚,再没了和乔郁在一起的希望,之前那一个多月的相处,如今看来桩桩件件都是明宿舟给他织成的虚伪骗局。 荣越用力攥住Omega纤白的手腕,直把那腕骨捏得咔咔作响,才抬头看向痛楚辗转的明宿舟,“你真是我见过……最肮脏的人。” 他无视了Omega倏然惨白的脸色,径直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 次日明宿舟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他伸手去摸,一片冰凉,不知那人走了多久。身体的酸疼随着意识的清醒而渐渐复苏,身上像是被重车碾压,没有不疼的地方,那处更甚,他连动都动不得分毫。 明宿舟因为新婚之夜粗暴的情事烧了整整三天,这三天荣越没有去看过他一眼,初时他是有些难过,但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多了,他也就渐渐习惯了。就像心脏被摁在粗糙的地面上狠狠摩擦,一开始疼得鲜血淋漓,只要伤口愈合生出了茧子,慢慢地、慢慢地就不疼了。 …… 之后的三年婚姻生活,明宿舟在荣越不在意的时候渐渐发生改变,他不再像原来那样执着于荣越的喜爱与否,上赶着被戏弄被折辱的事情他已经做够了,没必要次次都捧着一颗真心去求他收下。别人不心疼,他却是会疼的,明宿舟想把深爱着荣越的自己藏起来,一开始是他先动的心,所以如今一败涂地,不爱的人才不会觉得疼,这个道理他却到现在才懂。 第32章 又吐了 荣越深夜前往错囚剧组跟乔郁“私会”这件事,在网上轰轰烈烈地闹了一晚上,荣越本人并不是第一次上热搜,原来因为明宿舟名声的缘故,三天两头就被拉出来。可这次不一样,他和一个单身Beta共处一室,还被有心人拍下来,放在网上曲解事实,如果事态严重,甚至还会进一步影响到荣越身后的尚合影视。 荣越不太关注网上的新闻热搜,这些平时都是他的助理整合起来回报给他,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刷微博看新闻上。所以当第二天早上助力一个电话打给他这件事时,荣越第一反应就是这十有八九是明宿舟工作室搞的鬼。 明宿舟的工作室是荣昌石为他开的,里面的员工大多也都是尚合在开工资,明宿舟这人不爱与人交往,连话都很少说,除了演戏之外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也不参与工作室对自己的行程安排以及发展路线商讨,一切事物都交给经纪人打理。 明宿舟那个经纪人荣越也认识,是尚合的老人了,一向是以能吸引到最大流量为目的而不惜一切手段的狠心主儿,要是按照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说,他更喜欢靠“黑红”来为明宿舟引流。有时明宿舟闭关拍戏,不出来营业没有消息时,他甚至还会自己放出一些真假掺半的料出来主动爆给微博营销号。所以明宿舟出道这几年名声尽毁,他这个经纪人得背一半的锅。 荣越结婚三年,这三年光被明宿舟捆绑着上热搜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现在点开微博搜索栏打上荣越的名字,出来的相关词条一个比一个难听,不是绿帽子就是婚外情。 婚外情还不是荣越的婚外情,是明宿舟今天去酒店跟人陪酒,明天跟荣越他爹去宾馆开房,荣越本来就不是一个脾气特好的人,再加上Alpha的占有欲极其可怕,虽然他并不爱明宿舟,可这个Omega已经被他标记,占有欲被荣越刻进了骨子里,这种事情次数多了,荣越早就要到了爆发的临界值。 荣越一大早就被这么个糟心事破坏了心情,在他心里明宿舟早就是个为了上位不惜一切的形象,原来他想怎样荣越都无视掉了,可这次居然牵扯上了乔郁! 荣越赤着上身站在洗手间洗漱台前,从镜子里看见自己阴鸷的双眼,他抬手看了眼表,刚刚到八点,这个时候明宿舟应该已经去片场了,昨天才爆出这样的消息,荣越不可能现在就过去找人算账。 他掏出手机,先给助理发消息让她压下新闻,又找出明宿舟的号码拨了过去。 到底是在自己身边三年的枕边人,荣越知道这种新闻大多都不是明宿舟的意思,现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多半是助理接,他也正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 电话响了好几声被接起,荣越刚说了一声“喂”,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动静。 “明哥你怎么了!” “卧槽快停车!!哥你小心点儿!你特么愣着干什么,快拿水!” 荣越拧眉,声音提高了一些,“喂?明宿舟?你说话!” 而在电话另一端。 保姆车在路边停下,明宿舟猛地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奔向路边,扶着一株法国梧桐弯下身子。他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喘不上气一样急速倒气,接着他脸色又难看几分,捂着小腹咳了两声,干呕了半天只吐出来一滩酸水。他失了色的指尖瑟瑟扣住粗糙的树皮,因为剧烈的干呕眼眶都有些泛红。 严辉站在街边左看右望,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才上前给他拍背,又递上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他被明宿舟的反应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地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明宿舟喘息仍然没有平定,他在路边蹲了很久,才攥着严辉的手摇摇晃晃地勉强站了起来。他对上助理担忧着急的目光,勉强勾了勾淡无血色的唇,沙哑道,“车载香水味道太浓,有些晕车。” 严辉陡然松了一口气,把明宿舟送进车里后瞪了司机一眼,命令道,“现在就把你这烂香水换掉!把车窗降下来点,通风换气!” 司机大气不敢出一声,连忙照着指示做了。车窗徐徐降下,清晨的清新空气灌入车里,驱散了明宿舟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浊气,他额头上还有些冷汗,这时披着外套蜷在后座,神情极其疲倦。 他微凉的双手盖在小腹上,那里翻滚着泛着酸软,后颈也隐隐发烫,明宿舟知道自己并不是晕车,他只是……需要他的Alpha。 Omega在孕期需要Alpha的陪伴,不光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更多为了生殖腔里孕育的孩子,稚嫩脆弱的胚胎比起父体更需要Alpha爸爸信息素的抚慰,也能极大地降低Omega在孕期的不适。 明宿舟怀孕一个多月,在此期间只和他的Alpha见了三次,他的身体承担不住胎儿对信息素的渴求,更何况在此之前他因为过量服用抑制剂而导致信息素紊乱。 “宿舟,荣越的电话。” 明宿舟从旁边坐着的人手中接过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着仍未挂断的通话,似乎微微诧异为什么荣越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但他还有些不舒服,不愿意和荣越说这些有的没的。明宿舟神色恹恹,另一只手在身上外套的遮掩下一直轻揉酸胀的小腹,他声音嘶哑,低低地问了一声,“有事吗?” 荣越等了四五分钟才等来明宿舟的回应,Omega的虚弱他隔着手机都能听出来,他拧眉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才接电话,出事了?” 明宿舟转头去看车外飞驰而过的街景,语气不温不热,“有些晕车。” 荣越打电话之前的一腔怒火此时灭了个干干净净,他沉默下来,不知道怎么样开口去责问这个Omega,昨晚的热搜到底是不是他的团队在背后捣鬼。在荣越的印象里,明宿舟是惯爱逞强的,哪里有伤痛从来不说,被人发现了也嘴硬说不碍事。 镜子里的Alpha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似乎是对现在优柔寡断的自己有些陌生,荣越在卫生间里走了两圈,这才清清喉咙问他,“用不用我过去一趟?” 明宿舟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不用。”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像昨天那样的场面,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第33章 你考虑下我呗? 明宿舟的拒绝是在荣越意料之中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发生了改变,刚结婚的时候明宿舟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地顾及Alpha的感受,可能是付出了真心从未得到过回馈,慢慢地他的心就冷了,再面对荣越时他也能面色如常地与他擦肩而过。一开始荣越的确是求而不得,毕竟他不需要一个自己不爱的Omega的百般示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明宿舟拒绝了他的要求之后,荣越竟然会觉得有些失落和恼火。 大脑还没想好如何回应拒绝,身体就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伤人的话即便隔着手机和电波,也能精准而利落地插进人的心口里。 “给脸不要脸。” 明宿舟呼吸一顿,略略抿紧了唇,身体又往堆叠的外套里埋了埋,刚才吐得太厉害,直到现在他说话还带了些鼻音。 “你打电话就是特意来骂我的吗?” 他叹了口气,三年了,荣越口中难听的话他听了不少,到现在已经不会有刚开始那么难过了,人的心脏……只会越来越强大。 荣越听着电话那头Omega沙哑的声音,刻薄的话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对这个不择手段、又被自己厌弃的Omega生出了一丝丝的怜惜之情,这种变化让他觉得烦躁又不安,也忘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于是一句话都没说就摁断了通话。 明宿舟听见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他勉强勾了下嘴角,把手机丢给了旁边的经纪人蒋霁阳,闭眼喃喃,“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骂我。” 蒋霁阳是个三十出头的Beta,跟了明宿舟四五年,是一点一点见证他从一个岌岌无名的龙套,成长为如今家喻户晓的影帝,当然也把这些年明宿舟的痴心和荣越的刻薄看在眼里。他瞥了眼明宿舟青白的脸色,冷笑一声,“骂你?骂你有用吗?骂你能让你和他离婚吗?” 明宿舟扭过头去不搭话,把大半张脸埋进衣服里,蒋霁阳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生气,要不是顾及着明宿舟怀着孕,他真愁得想结结实实一口气抽完一根烟。 “明宿舟你脑子就是进了水,明年的档期我给你安排得好好的,你特么上赶着给人家糟践,辛辛苦苦给他怀着孩子,还不到两个月一天就要吃一把药,怎么着这孩子只有你一个爹是吧?荣越在意吗,他连你都不爱,又怎么会爱你和他的孩子!” 刚才荣越的话明宿舟听着尚且不为所动,可蒋霁阳那句话却是瞄准了往他心口扎,明宿舟拧紧了眉尖,脸色越发苍白,他无法反驳蒋霁阳,甚至连声“不”都说不出来,只能想方设法地把自己躲进一个隐蔽的角落蜷缩起来。 坐在前排的严辉看情势不对,转过身来想要调节气氛,只是蒋霁阳的脾气差是工作室人人皆知的,他只能大着胆子没话找话,“蒋哥,明哥怀着孕呢,你少说这些戳他心窝子的话。” 蒋霁阳瞪他一眼,又看见明宿舟苍白的唇色,这才缓和了语气,“也是,每次都是我在这儿做坏人,骂又骂不醒,何必呢。” 明宿舟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以后你别找水军黑乔郁了,不关他的事。” “我当然知道不关他的事,”蒋霁阳冷哼,“我纯属只是想让荣越那孙子不爽。” 他见明宿舟又阖眼不说话,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我知道了,你别想这些事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的身体,等错囚拍完了就给你放个长假,好好休息。” …… 昨夜的热搜已经被荣越压了下去,等到明宿舟到达片场的时候,热搜榜上都看不见关于他们三人的任何消息,这明显就是被人花钱动了手脚。剧组明里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聚集在了明宿舟身上,他脸色很难看,带着一夜未眠的苍白,有些好奇的人还在暗想,尚合那太子爷只怕是真的不爱明宿舟,要不怎么传个八字没一撇的消息,就让明宿舟一晚上都睡不着。 乔郁一早就在剧组了,似乎是等了明宿舟很久,看见他过来急忙迎了上去,“宿舟!” 他两个眼圈红红的,本来就委屈得要命,一看到明宿舟眼下的青灰,他的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你脸色怎么差成这样?是因为我和……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的,我、我真的不喜欢荣越!” 乔郁今年都快三十了,委屈起来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掉眼泪,他吭哧吭哧地哽咽,生怕明宿舟误会,“宿舟,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明宿舟微凉的手被乔郁的体温暖热,乔郁抬起一双泪眼巴巴地望着他,像极了一条怕被主人抛弃的幼犬,到底是认识近十年的朋友,明宿舟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抱住了他,“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错,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乔郁,你很好,不要难过了。” 乔郁猝不及防地得到了一个拥抱,一时间都呆住了,只剩下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怀里的Omega携带着冷香,柔软的发梢轻轻掠过自己的脖颈,乔郁身体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双臂已经环住了明宿舟的腰,把他往怀里带。 乔郁把下颌搁在他的肩头,贴在他鬓发上跟他咬耳朵,“宿舟,你和他离婚好不好,荣越是个混蛋,我不想看你这么伤心。” 明宿舟垂下眼睫,很快又抬手拍拍乔郁的背,示意他放开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依然让他觉得疲惫,可明宿舟勉力挤出一个笑,“别说傻话。” “我没有说傻话!” 乔郁睁圆了一双狗狗眼,不顾剧组人来人往,一把握住明宿舟的手,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我、我我我觉得我还是很不错的,我会对你好,不让你难过,要不宿舟……” “你考虑下我呗?” 第34章 乔郁发现了 乔郁神色认真,明宿舟却失笑着岔开了这个话题,“你别闹,一大早就过来找我耍赖撒娇,今天是没有你的戏份了吗?” 乔郁还想再开口,仔细一想这里的确不是说事情的最佳选择,再加上明宿舟对感情这样的事一向敏感,昨天才传出来他和荣越的不实消息,即便他现在说了,只怕明宿舟也听不进去。 “怎么没有!” 乔郁推着他的肩进了化妆间,“今天都是咱们两个的对手戏,排了整整一天呢,你快调整好状态,叶专家。” 明宿舟被他推着往前走,听见乔郁是用电影里的名字称呼自己,有些无奈地转头对他笑,“你别推我啊,苏警官。” …… 错囚是双男主的影片,所以明宿舟和乔郁有很多的对手戏,一些动作戏已经在前段时间拍完,剩下的大多都是文戏。今天的戏份是电影里的叶争鸣和苏余第一次见面,明宿舟在化妆间换衣服,他所饰演的叶争鸣海外留学归来,是西装眼镜一丝不苟的学院派精英。 他身上的西装剪裁得体,明宿舟在拉裤链的时候微微顿了顿,把手覆在仍然平坦的小腹上,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怀孕还不到两个月,单看体型完全没有变化。他放下西装衣摆,安抚似的拍了拍下腹,只希望在这个小东西长大之前,能结束错囚的拍摄。 叶争鸣和苏余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案发现场,在此之前明宿舟看过很多遍剧本,他对于演戏很认真,背台词的时候甚至要把对方的台词一起背下来。尚合出品的电影一向以完美出名,场景布置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明宿舟刚一踏入布景的时候,就几乎要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熏吐了。 所有演员就位,场助已经喊了“三二一咔”,乔郁迅速进入了状态,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他就似乎已经成为了苏余。 他小声和身边的同事交流,同时又用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站在角落里的叶争鸣,“哎,那谁啊?” 同事边记录法医说的死者身上的伤口,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哦,那个啊,市局好不容易从邻省借来的专家,模拟犯罪画像的,好像姓叶。” 苏余蹲下身子去看捆绑死者的绳子,同时瞥见了叶争鸣脚上锃亮的皮鞋,再看看自己沾满了泥泞的球鞋,他小声嘀咕,“坐办公室的跑什么内勤啊,闲得蛋疼。” 那边乔郁已经入了戏,镜头也多集中于他那里,所以没有人看见明宿舟脸色苍白,喉结颤抖着上下滚动几下——他正强压着难忍的呕意。 这里作为凶杀案的现场,实在是过于血腥了,扮演死者的演员被绳子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已经变成诡异的青紫色。现场都是浓稠的鲜血,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保证效果逼真,在血浆里掺了家禽的血,铁锈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死者”脖颈几乎被匕首割断,创口血肉模糊,似乎还能看见青白的骨碴,尸斑密布在他肿胀惨白的脸上,怒瞪的双眼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再被人一脚踩碎。 明宿舟艰难地移开了视线,按照剧本上说的,接下来他应该上前探查尸体,这时候和苏余发生了口角,两人才产生了交集。他吞咽了一下,刚往前迈出一步,脚底传来“吧嗒”一声,似乎踏入了水潭里。 明宿舟低头去看,看见自己的鞋尖踩上地面暗红浓稠的血水里。 他的瞳孔猛地放大,这一瞬间胃像是被人一把拧紧,他似乎听见了胃里翻滚的声音,明宿舟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连招呼都来不及打,捂着嘴踉跄冲出片场,扶着墙对着地上的垃圾桶干呕起来。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令片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乔郁,他先是一愣,然后低低骂了一声,急忙朝明宿舟跑去,还因为踩到了地面上的道具血,险些一头摔倒在扮演死者的演员身上。 “宿舟!” 明宿舟早上才吐过一次,这时候胃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却还觉得难受,胃酸灼得胃和食道酸疼。明宿舟单薄的脊背在乔郁掌心下颤抖,他抖着手从助理那里接来纸巾,狼狈地擦去了嘴边的污渍。 乔郁几乎要急哭了,攥着明宿舟手腕的手都在抖,他手忙脚乱地为他拍背,“宿舟、宿舟你别吓我,这是怎么了呀?” 明宿舟喘上来一口气,身体都没了力气,软软地倚靠在墙上,起身的刹那眼前都是黑的,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才觉得好了很多。 他的声带有些嘶哑,眼镜松松地挂在鼻梁上,明宿舟朝周围看了一圈,有些抱歉地向导演举了个躬,“不好意思啊陈导,这两天胃不太舒服,屋子里血腥味有点重,拖累大家了。” 片场里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很常见,有时候有的演员演技不过关,一条拍上一天也很常见。明宿舟虽然已经拿了影帝,可平时在剧组低调安静,团队又没那么多事,再说依照他的演技,很多时候都是一条过,有他的戏份的时候拍摄进度都很快。 他放低了姿态去道歉,倒让导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都是合作了那么多次的朋友,他上前仔细问过了明宿舟的身体,表示如果不舒服不要硬撑,在遭到明宿舟的拒绝后,导演让道具组导演打开片场的窗户透气,先让明宿舟坐在一边休息。 明宿舟摘下了眼镜,盖着乔郁的外套蜷在椅子上,严辉捧着一把花花绿绿的药片过来,又递上他的保温杯,“明哥,先吃药。” “你到底怎么了?” 乔郁看着明宿舟沉默着吃药,终于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你最近憔悴了好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宿舟,你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明宿舟摇头,“我身体没事。” 乔郁不知看见了什么,浑身猛地一震,他从严辉手里拿过一个药盒,看清上面的字后脸都白了。 乔郁亮出药盒,一字一句问他,“你吃叶酸干什么?” 第35章 替我保密 乔郁不傻,叶酸是干什么的他心里一清二楚,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 他紧紧盯着明宿舟,盯着盯着眼圈就又红了,现在还在片场,他只能压低了声音,死死攥住明宿舟的手腕,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凑近逼问他,“你吃叶酸做什么?” 他手劲不小,明宿舟拧紧了眉想要挣脱,“乔郁,松手。” 明宿舟皮肤白,Omega皮肉又嫩,稍微磕蹭下就会浮现淤青,此时他的手腕被攥得通红,乔郁见状连忙松了手,慌张又无措,“我、我不是故意的。” 明宿舟挥手示意严辉离开,他朝周围看了看,微微压低了声音,眼睫却垂落下来,并不去看乔郁。 “我怀孕了。” 乔郁心里的猜测被证实,他忽然急喘起来,喘着喘着就又掉眼泪,明宿舟被他哭得一头雾水,明明自己身上还难受着,却仍去哄这个心软又娇气的小Beta。 “小乔哥哥,你哭什么?” 乔郁又因为这声“小乔哥哥”眼泪掉得更欢了,哽咽道,“我都快气死了,荣越这个王八蛋对你这么不好,为什么还让你怀孕!” 明宿舟眼神黯了黯,“不怪他,这个孩子……是我要留下来的。” 乔郁顶着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去看他,神色委屈又茫然,“为什么呢宿舟,你过得并不幸福,为什么还要孩子?你不想摆脱这段婚姻吗?” 明宿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他能说什么呢,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当初能因为一己私欲强迫荣越和自己结婚,现在也能因为一己私欲留下这个并不得生父喜爱的孩子。 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什么都想留下。 他抬手用指腹蹭去了乔郁挂在下颌上的一滴眼泪,声音无奈也温柔,“乔郁,别再管我的事了,好不好。” “不好!” 乔郁气鼓鼓地答道,他回想起刚才明宿舟吃掉的那一大把药,连眼泪都顾不上擦,拉着他的手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紧张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药?” 明宿舟把食指抵在唇边,轻轻朝他“嘘”了一声,自己也压低了音量,“信息素有些失衡,早几年的老毛病了,现在又有了这个小东西,处处都要留意。你别声张,我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有什么事等电影拍完了再说。” 他双手合十,抿嘴朝乔郁笑,“小乔哥哥,你嘴严一点,别跟别人说。” 明宿舟性子冷,即便对着身边人也很少笑,他这一笑如同春溪冰裂,笑得乔郁脸都红了。 乔郁呆了片刻,才傻乎乎地反问,“为什么?” 明宿舟扶额,“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片场人多口杂,回头又要引来娱记偷拍,拖慢拍摄进度的话……” 他在身上的外套遮掩下,轻轻拍了拍小腹,“等这个小东西长大了,我就没法拍了。” 乔郁恍然,又皱了皱眉,“那你也不能一直瞒着啊,你这种情况……要是伤到孩子怎么办?” 明宿舟捧着保温杯,热水的蒸汽氤氲遮住他乌黑的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剩下的戏份都是文戏,应该还好。我也没想着瞒多久,总不能拿孩子开玩笑。” 他缓过神来,笑眯眯朝乔郁伸出小拇指,“咱们拉勾,你帮我保密,好不好?” “还说我像小孩子,”乔郁嘟囔一句,却还是拉住了明宿舟的小指,“好啦,我不说就是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乔郁刚要点头,严辉又拿着几个药盒走到明宿舟身边蹲下,“明哥,信息素维稳的药,和刚才那几种不能一起吃。” 明宿舟又接过一把药片,这些药正常来说是要到怀孕中后期才开始吃的,那个时候孩子渐渐成熟,对信息素的需求更多。而明宿舟因为早期信息素紊乱,现在又缺乏Alpha的陪伴,生殖腔敏感而脆弱,那些药必须提前到这个阶段就要服用了。 “荣越人呢,他知道这件事吗?” 乔郁对荣越的不满到达了一个峰值,他把指骨捏得咔咔直响,要是荣越本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乔郁可能真的会选择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他不懂荣越,为什么得到了这个Omega却还不懂得珍惜,乔郁和明宿舟相识近十年,连他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对他有了好感。外界都说明宿舟是高岭之花,即便在面对记者的采访时,神情也是淡淡,他从不讨好粉丝,也不屑和媒体交好,似乎对世间一切都不感兴趣。 但乔郁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他认识的明宿舟,温柔安静,笑起来像春末绽放的栀子。乔郁是家里的幼子,长得又好看,从小到大除了哥哥姐姐,在学校里也不乏喜欢他的人,可他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Omega。 明宿舟五指渐渐收紧,攥住了手里的药瓶,他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下,有些疲倦地捏了捏酸疼的鼻根,“他不需要知道这些,我不想每天都和他打交道,很累。” 他微微低下头去,用发胶固定住的额发垂落下来两缕,整个人纤弱得像是秋日河岸的一株芦苇,风一吹就要飘走了。 乔郁心口酸涩难忍,对于明宿舟和荣越的这段婚姻,他一直都搞不明白,荣越不爱这个Omega,而明宿舟又受尽他的言语折磨,那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 “那你不要和他过下去了。” 乔郁耍起赖来,把脑袋拱进他的臂弯里,躺在明宿舟膝上眨巴着眼去看他,“我这么喜欢你,一定不让你受委屈。” 他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和明宿舟是在一个宿舍的,乔郁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喜欢对人撒娇,大学四年不知道让明宿舟抱了多少次,所以明宿舟早就习惯了他这些黏黏糊糊的小动作。 乔郁见他不说话只是笑,撇撇嘴不理他了,他环住明宿舟的腰,伸出手指头戳戳他那还很是平坦的小腹,“这个小乖乖可别像你,不然愁死我了。” 第36章 请你滚 明宿舟短暂地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不敢再浪费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的时间,吩咐严辉去买了两百杯奶茶和咖啡,等到收工后分发给别人,这才去和导演说可以开始了。 再进片场的时候里面的血腥味已经散了不少,虽然明宿舟还是觉得有些反胃,但还在可以忍耐的程度,他今天的状态不太好,一场戏NG了两三次,却还是在预期时间内收了工。 虽然影视城就在本市,但收工后天色已经晚了,开车回家需要一个多小时,明宿舟累极了不愿意折腾,就让司机把他送去了酒店。 九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夜晚更甚,保姆车里昏暗,明宿舟身上盖着严辉的衣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头晕眼花。他用手掌抵住胀痛的小腹,或许是还没从昏睡中清醒,他发出一声喑哑的呻吟,茫然地睁开眼去看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 “明哥。” 严辉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小声叫他,“你哪里不舒服?” 明宿舟微微拧了眉,大半张脸都埋在外套下,只露出苍白颤抖的眼皮和紧拧的眉尖,“肚子……疼……” “什么!” 严辉差点没跳起来,“那、那那那咱们快点去医院吧!这不是小事啊明哥!” 或许是这阵酸疼彻底让他清醒,明宿舟微凉的掌心下是柔软的小腹,他咬紧了牙根才坐直了身体,“不用……” 他的声音有点哑,“信息素紊乱会导致生殖腔敏感,孩子在长大,有些……疼痛是正常的,药在酒店里,回去吃。” 严辉稍微放下点心,长长舒了一口气后瘫倒在座位上,“明哥你可要吓死我了,现在你在我眼里就是个玻璃做的,一点磕碰蒋哥都能扒了我的皮。” 他瞥见明宿舟紧抿的双唇,知道他现在还在难受着,于是不再说话,只是心里仍然是埋怨的,但埋怨的对象自然是那八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大渣A荣越了。 怀孕的Omega需要Alpha的信息素陪伴,偏偏明宿舟家里那位还是个没心没肺的,一天到头都见不到人就算了,有事没事还来惹明宿舟不痛快,前几年明宿舟受了多少气暂且不谈,现在他人怀着孕,连医生都说大人身体情况不好,这么多天也没见荣越来关心,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没有另一个爹。 可这些话严辉也只能压在心里,明宿舟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酒店离影视城不远,车很快就到了,明宿舟下了车走进酒店大堂,在出了电梯后和严辉分别。 酒店走廊安安静静,只有墙上两排夜灯亮着,明宿舟今天在片场拍了一天的戏,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声“我没事”,现在没有人,他一向挺直的清瘦脊背,才忽然塌了下去。 明宿舟揉着酸疼的肩颈,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打开了门,可刚一开门他就忍不住皱眉。 灯是亮着的。 有人? 明宿舟踟蹰不前,握着门把手的五指冰凉,是谁这么晚还会出现在…… 房间里的落地灯在地上投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明宿舟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下一秒却看见荣越擦着头发出现在眼前。 荣越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他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他看着站在门外的明宿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站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 明宿舟顿了顿,把房卡重新放进口袋里,这才慢吞吞走进房间关上了门。他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荣越,“你怎么进来的?” 荣越坐在床边低头擦头发,闻言抬头朝他讥讽一笑,“你订酒店前都不看看名字?” 明宿舟一怔,顺势看向床头柜上摆的酒店手册,赫然是尚合投资的酒店品牌之一。随着尚合的影视娱乐产业越做越大,荣昌石已经开始尝试投资其他产业,酒店餐饮就是其中之一,尚合到底是做电影出身,所以旗下的酒店也大多建在影视城附近,想来严辉在订酒店之前也没有想这么多。 荣越不爱用吹风机,每次洗了澡都是用毛巾擦,发梢有水滴落,顺着Alpha结实的肌肉下滑,渐渐隐于…… 明宿舟耳朵尖烧得微红,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你怎么才回来,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荣越没发现他刚刚偷看自己,顺手把毛巾扔在对面椅子上,抬头皱眉问道。 明宿舟抬手解开了衣扣,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轻声解释,“今天状态不好,拍摄进度有些慢。” 荣越“哦”了一声,也不细问。 明宿舟挂好衣服转过身来,“你过来做什么?” 荣越不答话,只伸手从床头柜上拿来一个药瓶,送到明宿舟面前,微微挑了眉问他,“你吃这个药干什么?” 明宿舟拧眉,往后退了两步细看,才发现那是他还没来得及吃的信息素维稳的药。 他从荣越手中夺过药瓶,状若无事地想避开这个话题,“医生开的,我不清楚。” 荣越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明宿舟,是你要留下这个孩子,为什么不对它负责?把我叫过来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吃药干什么?” 明宿舟簌地捏紧了手里的药瓶,他累了一天,难受了一天,本来以为回到酒店可以休息一晚,却没想到还要被荣越质问责备。他对这个孩子不负责……明宿舟几乎要笑出来,他很想问问这个Alpha,他荣越,哪来的资格这样说自己。 明宿舟呼吸略急,喘了好久才勉强平定下来,他没有搭理荣越,转身走向门的方向,握住门把手打开了门。 荣越皱眉,以为他要走,“你干什么?” 明宿舟苍白的一张脸上只有一双眸漆黑如墨,他看着荣越,伸手一指门外,“滚。” 荣越几乎要被气笑了,“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啊……” 明宿舟恍然,对他温柔笑了笑,换了个措辞,“请你滚。” 第37章 还难受吗 荣越到底没滚成。 他本来想发火,但想起明宿舟还怀着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再看那人脸色实在难看,只能把涌到喉咙口的难听话都咽了回去。 荣越走上前握住明宿舟的手腕,把人拽进屋里,“你闹什么。” 明宿舟疲倦地揉了揉鼻根,“是你要和我闹。” 荣越不接话,明宿舟沉默了片刻后起身去了洗手间,他卸了妆又洗了澡,出来的时候荣越已经躺在床上处理工作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虽然床并不窄,可明宿舟并不确定荣越是否愿意和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 荣越一早就听见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可左灯右等都没等到人上床,他抬头一看,明宿舟裹着浴袍站在卫生间门口,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你在哪儿站着干什么?” 明宿舟回过神来,从床上拿过另一个枕头丢在地上,还好地板上还有一层厚厚的毯子,晚上睡在地上也不至于着凉。至于被子…… 他刚准备去给酒店前台拨打电话,麻烦他们再送床被子上来,就被荣越拔了电话线。 荣越粗暴地把电话咣当一声丢出好远,攥着Omega的手腕就把人拽上了床,顺手又关了床头灯。 明宿舟被他火热坚硬的胳膊箍在腰间,动弹不得,他在黑暗中茫然地睁圆了眼睛,不知道荣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明宿舟的脸几乎都要贴在他赤裸的胸口上,Alpha炽热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信息素味道,险些把他的脸熏红。 明宿舟抬手抵住自己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忍不住暗暗骂道,真是太没出息了。 荣越的声音忽然在头顶上响起,是一贯的嘲讽,“孩子都有了,装什么清高呢。” 明宿舟才热起来的一颗心,又被一捧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他眨了眨眼,才出声问道,“你过来……就是来蹭我的床吗?” 荣越冷笑,把怀里的Omega换了个方向搂在怀里,明宿舟背对着他,后背靠着Alpha火热的怀抱,他不知道荣越想要干什么,下一瞬他的浴袍被人解开,滚烫的掌心覆在了他的小腹上。 他体温偏低,被这样的温度一触碰整个人都是一个哆嗦,更何况碰的地方还是他最珍贵最敏感的小腹,明宿舟下意识要躲,却被荣越更紧地搂进怀里。 “躲什么!”荣越不耐烦地斥道,随即房间里猛地炸开Alpha强大却温柔的信息素,把怀孕的Omega笼罩进去。 干涸已久的Omega终于得到了他的Alpha信息素的抚慰,持续了很久的身体异样也得到了缓解,胸口憋闷的那口浊气忽然就散了。明宿舟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甚至还往荣越怀里靠了靠,渴望得到更多的信息素安抚。 荣越掌心下的那块肌肤冰凉,Omega实在过于清瘦,虽说孩子还不满两个月,可人也不该瘦成这样。荣越哼了一声,语气仍然不好,“又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孩子,怎么什么事都自己扛?给我打个电话叫我过来能死?” 明宿舟整个人都被包裹在Alpha的信息素里,理智都没了大半,这两天被早孕反应和信息素紊乱折磨,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一个觉了。 明宿舟哑声回道,“我怎么知道你愿不愿意过来。” 荣越嗅着Omega后颈淡淡的雪松气息,心口怦怦直跳,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冷硬得像块石头,“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是担心孩子。” 明宿舟低低“唔”了一声,听起来似乎是笑了,声音也低了,“我知道的。” 荣越被他这声沙哑的回答说得有些不自在,只能匆忙把话题岔开。他回想起今天上午的那通电话里,明宿舟因为呕吐而格外嘶哑的声音,他在办公室转来转去,到底是放心不下,才给医生打了电话,在他那里荣越才知道,原来他的Omega在孕期是多么需要他的陪伴。 于是他匆匆赶来,在酒店房间的床头柜上看见了明宿舟遗留下来的药,是信息素维稳的药剂,上面清楚写明了是供孕晚期的Omega服用,而明宿舟肚子里被他仔细保护的那个小东西,这时还没一根手指长。 荣越想起了明宿舟一向苍白的脸色,这时忽然痛恨起他的倔强,明宿舟宁肯强忍着不适吃药,也不肯服软给自己打电话,说他需要自己,需要陪伴。 明宿舟从不低头,这点荣越是知道的,他但凡向荣越低过一次头,他们之间也绝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荣越微微出神,这时明宿舟初时冰凉的小腹被他捂得温热,他掌心下是个脆弱的小东西,也是他们二人的骨血。荣越轻轻在他小腹上揉了揉,才不情愿地问了句,“还难受吗?” 明宿舟摇了摇头,想起来一片黑暗中荣越可能看不见,才低低应道,“好多了。” 他顿了顿,又想要补充,“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 “可以吃药,对吗?” 荣越在他背后磨了磨牙,“我可以解决的事情,不用你自己操心。” “荣越,”明宿舟小声叫他,他其实已经很困了,许久不被Alpha这样爱护安抚,思想是清醒的,身体却率先投降,他昏昏欲睡,声音又轻又软,“别这么对我。” “为什么?”荣越不解。 明宿舟打了个哈欠,借着困意才敢往他怀里钻,他转过身来,攥住荣越的领口,两扇纤长的眼睫垂落下来,看起来乖巧又安静。 “我不习惯,怕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荣越莫名其妙,那边明宿舟缩在他怀里几乎要睡着了,他仔细回忆,自己原先对明宿舟不好吗? 好像是不太好。 荣越低头去看怀里的Omega,明宿舟神色平静,原先熟睡时也紧拧的眉尖也放松了,或许是怀孕的Omega味道发生了变化,荣越靠近明宿舟的脖颈轻轻嗅了嗅,觉得隐约还夹杂了一丝奶甜。 他拍了拍Omega的后背,嘟囔一声,“成天光乱想。” 第38章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明宿舟困得睁不开眼,却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今晚的荣越太过于温柔,几乎让他以为现在自己身处于一场梦境之中。他不敢睡着,他怕明天一觉醒来,这场梦就散了,荣越对他太凶了,他不想那么难过。 他挣扎着睁开眼来,借着自己的迷糊劲儿拱进荣越怀里,荣越本来已经快睡着了,睡意却被Omega拱醒了,他揉了揉眼,皱眉哑着嗓子问,“怎么还不睡?” 话是责备的,人却下意识揽住Omega清瘦的脊背,明宿舟攥着他的手往自己小腹上放,强忍着打哈欠的欲望,他把额头抵在荣越胸口,低声问他,“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荣越脑袋还迷糊着,也没在意为什么明宿舟大晚上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事,被提及起来他沉默了好半天,才闷声答道,“女孩儿吧。” 明宿舟一怔,他原本以为……像荣越这样的Alpha,理应是要更喜欢男孩子的。 “为什么?” 他实在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却还是被Alpha听到了,荣越有些不耐烦地把人拽进怀里,似乎是嫌他不老实,抬手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记,“闺女多乖,来个混小子成天和我顶嘴?” 明宿舟被Alpha身上的信息素味彻底驱散了意识,陷入沉睡之前,他攥住荣越衣襟,低低呢喃,“我们会有一个女孩子……” …… 明宿舟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了,被安抚了一夜的身体果然轻松了不少,连折磨了他很久的晨吐都没有找上门来。明宿舟坐在床上缓缓伸了个懒腰,又伸手揉了揉眼睛,回过头来时才发现身边的床铺是空的。 他的心沉了一半,荣越走了? 明宿舟想起昨晚荣越说过的话,他只是为了孩子。 他揉揉脸,暗暗提醒自己,还是不要对这个Alpha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到最后难过失望的只有自己。 明宿舟慢吞吞地走到卫生间洗漱,刚洗完脸就听见房门“滴”了一声,紧接着荣越推门进来,他似乎也没想到明宿舟已经起床了,眼神有一瞬间的吃惊。 “怎么起了?” 他语气平淡,没有以往的冷淡嫌恶,也没有昨晚的温和熨帖。 明宿舟背对着他涂面霜,“还要去片场。” 顿了顿,“我以为你走了。” 荣越走进房间,把刚买的早饭放在桌子上,“吃了饭再去剧组。” 明宿舟抹脸的动作一顿,从卫生间探出头去看,荣越把保温盒的盖子打开,粥的热气柔和了他凌厉的眉眼,在这个天气晴朗的清晨,显得格外温柔居家。 明宿舟揉了揉胸口,再次提醒自己不要再陷进去,他好不容易才练得刀枪不入的心脏,不想再承受新一轮的打击了。 “严辉会给我准备早饭,你不用……” 荣越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言简意赅,“坐下,吃。” 大早上的,明宿舟不想和他吵架,果断地选择了闭嘴,避免了又一场纷争。 荣越买的是金丝南瓜粥,一掀开盖子就是扑面而来的甜香,明宿舟这些年为了保持身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甜食,可荣越分明还记得,与他初次相遇的时候,没有事情做的下午,明宿舟自己就能吃掉一整盒的蝴蝶酥。 勺子翻搅着还冒着热气的甜粥,明宿舟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另一边,荣越已经喝完了一杯咖啡,还回复了助理一条短信,刚把手机放在桌上,抬头就看见还在发呆的明宿舟。 他原本不愿意多掺和明宿舟的事,可经历了昨晚发生的事后,荣越总觉得和他的关系有所缓和。 “你不喜欢甜粥?”荣越忽然开口问他。 明宿舟一惊,随即回过神来,匆匆答了声“没有”,把温度正好的南瓜粥送进嘴里一勺。 今天天气不错,是十月少有的温暖,荣越把窗户推开,晨风卷起了米白纱幔扬起,多平静的清晨。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相对而坐了。 就在明宿舟面前的南瓜粥已经喝了一小半的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荣越扫了一眼,是他的助理,严辉。 明宿舟咽下嘴里的粥接通了电话,“喂,严辉?” 下一秒严辉的大嗓门,即便隔着个电话荣越也听见个一清二楚,“明哥!都几点了!你今天是起晚了吗?!!快点快点咱们要晚了!” 明宿舟猛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要九点了!他去片场从不迟到,最近几天还都是他的戏份居多,他这个主角要是去晚了,势必要拖慢整个剧组的进程! 他对严辉应了一句,桌上剩下的粥都顾不得喝完,急急起身就要走。 “我要迟到了,你先……” “你先去片场,我一会儿送他过去。” 荣越从明宿舟手里拿过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严辉说道,他皱着眉看着桌上那还剩了一半的南瓜粥,用难看的脸色警告明宿舟,务必要把这碗粥喝完。 而手机另一端的严辉简直都要被惊呆了,电话里猝不及防传来一个男人冷冷的声音,他甚至有一瞬误以为明宿舟被人绑架了!等他反应过来后才觉得这声音耳熟,仔细一想就啪唧一下拍了自己大腿。 这他妈不就是尚合少当家,自己的顶头大Boss,明宿舟的合法Alpha——荣越吗! 他什么时候跑过来了…… 严辉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偏偏语气还得毕恭毕敬,“那、那明哥就交给您了,麻烦小荣总了。” 荣越挂了电话,心里嘀咕一声,虽说明宿舟不太对自己胃口,可到底是和自己领了结婚证的合法Omega,怎么就叫麻烦了? 他把手机还给明宿舟,抬起下颌点点桌上的粥,言简意赅道,“坐下,吃完。” 第39章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明宿舟站在桌子边上愣了好久,才慢吞吞解释,“我吃好了……” 荣越挑起一侧唇角冷笑,“你这胃口还没小区里的流浪猫大。” 他抬手点点桌子,“不吃完别想出门。” 明宿舟挑了挑眉,最终还是屈服于荣越的霸道和无理取闹,他用勺子搅了搅剩下的半碗粥,用极低的声音嘟囔,“霸权主义。” 谁料Alpha的耳朵好使得很,荣越瞟了眼明宿舟准备饭后吃的药,声音淡淡,“没有哪个怀孕的Omega像你一样,每天药吃得比饭都多。” 明宿舟动作一顿,心道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荣越这么做……不过就是为了自己肚子里,那个有他一半骨血的孩子罢了。 …… 原本明宿舟以为荣越刚才所说的送自己去片场,就真的只是送去片场而已,等他坐着荣越的车到达剧组之后,却发现荣越非但没把车开走,反而在停车场里停了车,和自己一起下来了。 “你干什么?”明宿舟低头系好了风衣腰带,抬头皱眉,“你不去公司吗?” 荣越嘴里叼了根烟,刚想摸出打火机点燃,想起来面前这个Omega肚子里还揣了个娇嫩嫩的小东西,只能干嚼过滤嘴。他有些不耐烦,似乎是不想承认自己对明宿舟的在意和关心,“你管我这么多?我是来看小郁的。” 明宿舟系腰带的手指一僵,状若无事地点了点头,脸上又换上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当然可以,不过现在乔郁应该不想见到你。” 他转身就走,Omega腰细腿长,荣越愣了会神的功夫就已经走远了,他站在车旁提了声音质问,“明宿舟你什么意思!” 明宿舟当然懒得理他,连头都没回,径直去了剧组。 他今天过来得是有一些晚了,明宿舟走进片场的时候,乔郁都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了。 乔郁本来坐在导演身边玩手机,被旁边的助理碰了一下才抬头看见明宿舟过来了,他立马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兴冲冲迎上去,“宿舟!” 他脸上的笑在看见跟在明宿舟身后的荣越后逐渐僵硬,乔郁把明宿舟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这个王八蛋怎么过来了?” 明宿舟揉了揉酸疼的后腰,回头瞥了荣越一眼,“他说过来看你,我又拦不住。” 乔郁的脸色像吃了十斤柠檬一样,俊俏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只没有发育完全的小核桃,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咬牙切齿道,“变态!” 荣越自打一进到片场,眼神就在寻找乔郁的身影,Alpha长得人高马大,又自带气场,往那一站什么也不做也吸引了一大波人的注意。别人看看荣越,又看看乔郁和明宿舟,有些好事的还悄悄拿出了手机,准备拍下这三人重聚戏剧性的一幕。 乔郁自然感受到了Alpha火热的目光,下意识向往明宿舟身后躲,但荣越已经看到他了,举起胳膊和他打了个招呼,“小郁!” 乔郁不用抬头都知道周围肯定有一圈八卦的注视,他扶额叹息,“我今天不想上热搜啊……” 荣越走到两人身边,眼神却一直放在乔郁身上,“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热搜我已经让人撤下去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明宿舟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甚至还掏出手机回复了严辉一条微信。乔郁被夹在两人中间很是为难,正好这时明宿舟被叫去化妆间换衣服,他才得到机会单独和荣越交谈。 经过那天的事的教训,乔郁自然不会再和荣越去没人的地方,他就站在人来人往的片场里,身边没了明宿舟,他脸上的神情迅速冷淡下来。 “荣越,”乔郁焦躁地呼出一口气去,他一个Beta几乎要和荣越一样高,荣越与他平视的时候,看见了他眼底结成的碎冰,“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乔郁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不喜欢Alpha,也绝不会接受你的追求,就算没有宿舟,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荣越微微拧了眉,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乔郁这里听见拒绝的话了,因此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把心里那些微妙的不愉快压下去,挑眉问道,“你不喜欢Alpha?难道你还喜欢Omega吗?” 为了今天的戏份,乔郁穿着一身警服,衬得他身材格外劲瘦矫健,他低头整理外套上的肩章,闻言抬头对荣越挑衅一笑,虎牙明晃晃得勾人,“你知道吗,我比你自己都盼望着,你能和宿舟离婚。” 荣越眼里的戏谑终于散去,他声音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你还听不懂吗荣越。” 乔郁收起了脸上一贯的笑,双眼阴郁而冷然,他微微向前迈了一步,缩短了和荣越之间的距离,在他耳边悄声道,“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乔郁冷笑,一锤定音,“应该是我。” 荣越瞳孔猛地缩紧,拳头在不知不觉间狠狠攥了起来,他想他现在应该冷哼一声,笑着否认乔郁这句话,但不知为何,荣越看着乔郁凌厉的眼神,忽然就觉得,他说的话……可能是认真的。 紧接着怒火就烧了起来,只是荣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而生气,是气明宿舟红颜祸水,还是…… 还是气乔郁,竟然敢觊觎他的Omega。 乔郁不愧是演员,情绪抽离得恰到好处,他稍稍往后退,弯了眉眼对荣越笑,“听说宿舟怀孕了,荣少这么忙,应该没有时间好好陪伴他。没有关系,我可以替代你,在宿舟身边照顾他。” 短时间内接收了这么多的信息,荣越大脑一片混乱,什么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郁离开,前往化妆间去找明宿舟。 荣越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地笑了出来,可笑,可笑之极。 他抬起头来,眼底却是半分笑意也没有,他喜欢的Beta,竟然爱上了他厌恶的Omega,真是讽刺。 第40章 Alpha的控制欲 出乎明宿舟意料之外的是,荣越今天陪他来剧组,似乎并不是找乔郁,也并不是来添乱的。相反,Alpha温柔却又霸道的信息素一直若有似无地笼罩在他身上,让他今天的状态好了不少,不再像昨天那样一条镜头要拍好几遍,所以收工也要早一些。 只是辛苦了剧组里其他工作人员,他们大多是Beta,不太能承受ALpha信息素长时间的威压,当荣越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的时候,有一些女性Beta都差点软了腿跪坐在地上。 荣越烟瘾不小,在剧组里碍着明宿舟在身边,他不敢随便抽烟,只能去外面抽一根解瘾,他顺便去旁边的星巴克买了几杯咖啡,回来的时候看见乔郁又趴在明宿舟身边撒娇。 他皱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到“又”这个字,荣越仔细回想了原先他从未放在心上的一些细节,再联想到刚才乔郁对自己说的话,脸色莫名其妙又难看了很多。 今天收工早,乔郁的保姆车还没有到,于是他耍赖拉着明宿舟的衣角,非让他留下来陪自己。他不顾身边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蹲在明宿舟身边,把脑袋放在他膝上,眨巴着眼睛看他,“宿舟宿舟,你看看我呗。” 明宿舟正抱着他那个老干部保温杯背台词,闻言也不看他,只弯了唇角,“看你做什么,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吗?” 乔郁撅嘴,又换了个话题,他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挪到明宿舟身边,凑在他耳边悄声问,“我想当这个小东西的干爹,行不行呀宿舟?” 他呼吸温热,喷在耳边吹起了鬓角黑发,明宿舟害痒,边躲边笑,“除了你还能有谁。好啦你快走开,好痒!” 荣越站在不远处看见了这一幕,原本是自己喜欢的Beta和那个Omega在一起,他的眼睛却只放在明宿舟身上。即便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里,明宿舟的那张脸也算是拔尖的,只是他笑得实在太少了,除了在大荧幕里,任何时候见到他,甚至在面对喜欢他、支持他的影迷面前,明宿舟的神色都是淡淡的。 荣越恍惚想起,自从他们结婚之后,这个Omega笑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他猛地捏紧了手里的咖啡袋,沉了脸色大步走上前,握住明宿舟的手腕就要带人走,“该回去了。” 荣越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把握不好自己的力道,被他攥住手腕的明宿舟猝不及防被他拉走,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手里的剧本四散飘落,保温杯骨碌骨碌滚远了。惊慌失措之下,明宿舟只来得及护住自己脆弱的小腹,他惶惶抬起头来,茫然喊他,“荣越?” “荣越!” 乔郁气急,连忙上去扶人,他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望着荣越的眼神几乎要喷火,“你有病啊!” 荣越难得一见地没有理他,把咖啡塞进他手里,一声不吭地把明宿舟拽走了。 车门关上,明宿舟闭眼倚在座椅上,拧着眉问,“你又发什么疯?” 荣越不吭声,恰逢信号灯变号,前面那辆车却迟迟不发动,荣越忍无可忍,握拳狠狠砸上了方向盘,只听汽车喇叭传出一声刺耳长鸣,荣越才咬牙开口,“不用你管。” 好吧,不用我管就不管。 明宿舟乖乖闭上了嘴,他撑着脑袋去看荣越,橙红夕阳透过车窗洒在Alpha身上,一层层晕过他凌厉的下颌,再到紧绷的唇角,明宿舟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却在指尖颤了一颤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夏季过去,秋日也已经走了一半,天黑得比之前要早一些了,等荣越的车停在酒店大门外时,车外天边已经是暮色四合。 明宿舟靠在座椅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荣越的衣服。 荣越似乎心情不佳,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明宿舟被他斥责过很多次,已经学会了要在这个时候安静。他低着头跟在荣越身后,刚进了门,灯还没开,明宿舟就被荣越一把摁在门上。 Alpha炙热的鼻息就喷在颈边,明宿舟眼睫一颤,抬起头的刹那,两人的唇堪堪碰上。黑暗中他看不清荣越的脸,只能借着窗外的光看见Alpha雄健的剪影。 荣越双臂撑在门板上,这样的姿势像是要将面前的Omega拥入怀中,明宿舟在黑暗中看他,他也在黑暗中看着明宿舟。他的Omega又倔又冷,却偏偏有一张如同蔷薇娇艳的脸,荣越缓缓捏住他尖巧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明宿舟的一双眉眼长得极好,一言一笑都是淬了毒的刀。 这样好看的Omega,不光乔郁惦记,明里暗里,不知道还有多少Alpha……想要一亲芳泽。 荣越眯起了眼,感受到Omega猝然加快的呼吸,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 “你以后……” 话一出口,荣越才发现自己哑了嗓子,“离乔郁远一点儿。” 明宿舟眨眨眼睛,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荣越都觉得,似乎有一阵柔弱的风从自己面前掠过。 “为什么?” 明宿舟微微抬起下颌,狭长的眼睁圆了,“荣越,我都还没有要求你离乔郁远一些,你凭什么命令我?” 他发梢无意间带出来的雪松气息簌地平息了荣越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他的指腹堪称凶狠地摁在明宿舟的嘴角,皱眉问道,“你不知道……乔郁喜欢你?” 明宿舟眉头一松,“知道啊。” 荣越大惊,“你知道?” 明宿舟无奈摇头,“他每天见到我都说喜欢我,这事整个剧组都知道,怎么了?” 该说他傻还是迟钝的好…… 荣越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愤怒?或许有一点吧,Alpha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强得离谱,绝不允许任何人惦记着自己已经标记的Omega。 即便是乔郁……也不行。 青白月光透过纱帐照进屋里,映得Omega的脖颈修长润白,荣越心里的火一直烧到了喉咙,他似乎控制不住了,径直低下头,吻上了Omega温热的侧颈。 第41章 两个月后 次日明宿舟来到片场的时候,即使他有心遮掩,还是有不少人看见了他脖颈上那红粉的暧昧痕迹。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一天到晚都缠着明宿舟的乔郁,他见状脸都绿了,抓着明宿舟的手都在抖,“他他他……” “他”了好半天也没有一个所以然,乔郁眼眶一红,“他不是人!” 明宿舟有些尴尬地往上扯衣领,还不忘伸手去堵乔郁的嘴,“你能不能声音小一点,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郁撅起嘴在他手心里亲亲,眨着眼问,“难道你还想骗我说这是蚊子咬的吗?” “算了。”明宿舟捂住脖子上那抹红痕进了化妆间,“我不跟你说了。” 乔郁追了上去,“宿舟!” …… 错囚的拍摄进度并不算快,因为导演力求每一个镜头都做到完美,虽然两个男主角实力够硬,可片场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意外发生,因此当宣城进入十一月下旬的时候,错囚还剩下将近三分之一的镜头没有完成。 明宿舟把他怀孕的消息也一直瞒到了这个时候,这件事也并不是他有意想要昭告天下,实在是因为他在电影里的那套戏服……有些穿不上了。 叶争鸣是留洋回来的模拟画像专家,平时不论出现场还是在警局里加班,都是整整齐齐一身西装。明宿舟身量偏瘦,西服都是量身定制的,穿在身上本来刚好,可到了十一月底,他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就已经要将近四个月了。虽然身材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但小腹却早就隆起一抹柔软的弧度,裤子拉链再往上拉就有点困难了。 迫不得已,明宿舟才对外公开了这个小东西的存在。 也在意料之中的上了次热搜,无非还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又把这些年嚼烂了的事情翻出来,反正明宿舟也不玩微博,对这些评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样一来,他在剧组就成了珍稀保护动物一样的存在。 荣昌石也知道了这件事,他生气于荣越竟然到了这个时候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气愤之余又格外担心明宿舟的身体,于是给荣越放了一个超长产假,勒令他必须每天去剧组探班。 如今是无业游民的荣越荣少爷,只能听从父亲的话——当然也是有私心的,谁让乔郁也在那个剧组呢。这几个月他和明宿舟的关系和缓不少,至少不再像原来那样见面就掐架了,有时候明宿舟蜷在他臂弯里熟睡时,荣越甚至想过,如果这样过完一辈子,似乎还算不错? 当然他很快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吓到了,几乎要给自己一个耳光,他喜欢乔郁这么多年,只不过和明宿舟平安无事地相处了一两个月就“变了心”,听起来似乎格外渣。 不愿意做渣男的荣越,只能把心底里对明宿舟忽然生出来的那几分莫名其妙的情愫强压下去,强迫自己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乔郁身上。 宣城是北方城市,十一月底的温度已经有些寒冷了,剧组条件还要更差一些,只能提供电暖炉,即便这样也缓解不了多少冷意。 Alpha体热,在深秋初冬的交界季节,荣越也是只穿了一件黑色薄毛呢大衣,在一群剧组工作人员之间,等着他的Omega收工。 原先荣越还是有一些少爷架子的,两个来月一直在体验生活,到现在甚至还和道具组的几个师傅勾肩搭背约酒,酒喝多了就乱了辈分,哥哥弟弟叫个没完。 荣越刚把口袋里揣的富春山居分给身边的人,连火都没打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沉闷的声响。 他眼皮一跳,无意识地心慌了一下,抬头朝前方望去。 原来是明宿舟……或者说是叶争鸣。 他躲在自己逼仄黑暗的房间里,只留着床头一盏昏暗的灯,他一直在画画,不停地在画画。周围的地面上全都是被团成团的废稿,原木地板被铅灰染上一层擦也擦不去的脏污,叶争鸣就这样坐在地板上,手里的炭笔把他素白的手染黑,皱皱巴巴的白衬衫也满是手印。 他的脖颈弯曲,脸几乎要贴在画板上,机械的动作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一滴冷汗从他苍白的侧脸滑过,叶争鸣笔下的动作一顿,忽然用力甩开手中的画板。 “咚”的一声,无数铅灰和零落素描纸被震起,叶争鸣急喘着睁大了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个黑暗的角落。 忽然。 他笑了。 叶争鸣唇角僵硬地向上扬起,他把脸埋在肮脏的掌心,清瘦的脊背无声战栗,在床前颤抖着笑成一团。 “咔!完美!” 导演心满意足地喊了停,荣越这才反应过来,同时也有些不可思议。虽然错囚是尚合的戏,可这个一直是荣昌石的投资,他根本不知道这部电影的内容。而刚才明宿舟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竟然让自己也入了戏! 他这个戏外人堪堪出戏,而那个真正的戏中人却已经从叶争鸣身上脱离了出来,明宿舟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导演一喊了“咔”,他就抑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乔郁在一旁早就等急了,严辉都没他跑得快。他用棉袄把明宿舟紧紧裹住,温热的双手捂住他冰凉的脸,眼底有焦急有心疼,“冻坏了吧?” 明宿舟拽住羽绒服,笑着摇头,“还好,不是很冷。” 荣越站在一边挑眉,心想乔郁从哪捡了件衣服就敢往明宿舟身上披,说不定还带着别的Alpha的信息素味。他一想到这里脸色就有点难看,边脱自己的外套边走上前,一把拽下了明宿舟肩头那件来历不明的外套,换成自己的裹住Omega单薄的身体,然后不容置喙地把人往怀里一拉,再转头嘱咐乔郁,“我带他先回去了,你也注意身体,不要冻感冒了。” Alpha的信息素霸道却又温柔,透过毛呢外套把明宿舟层层温和包裹,明宿舟拽住荣越袖口,随着他的步伐往外走,他仰着头去看他的Alpha,心里悄悄打起了鼓。 他的Alpha,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的喜欢自己了? 明宿舟轻轻抿了唇,他其实不敢奢求这么多,荣越的喜欢对于他来说太过于奢侈,他不敢妄想却也心存憧憬。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终于得到一丁点回应,他却也是十分知足了。 自从荣越每天来剧组探班,外加附送接送的工作,严辉已经休息了很久,这段时间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了起来,有时荣越见了还得调侃一句,明宿舟这个怀了孕的都没他胖得快。 到了车上后荣越拿过明宿舟那老干部一样的保温杯,又从包里掏出几瓶药来,根据医嘱倒出几颗在手心上。他看着明宿舟仍然苍白的脸色微微皱了眉,问道,“这药还要吃多久?别人怀孕都不用吃这些,怎么就你娇弱?” 明宿舟双颊让热水的蒸汽熏出一层浅浅的粉,他早就习惯了荣越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说话方式,也不计较,“老毛病了,年轻那会儿不太注意这些,发情期能吃药就吃药。” 他垂眼看了看隆起的小腹,把手覆了上去又拍了拍,抬头看着荣越,“本来大夫说怀孕的几率都不大,可能是这个小家伙运气好。” 荣越这两天尝试着戒烟,他搓了搓手指,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薄荷糖塞进嘴里,有些不满地瞥明宿舟,小声嘀咕,“撑不下去就请假,非把身体折腾坏了才高兴?” 明宿舟叹了口气,拢紧了外套,回想起前几年跑龙套时的情形,直到现在他仍觉得心酸,“这个圈子更新换代太快了,这点你比我更清楚。那时我还没有什么成绩,一个机会都不能错过。” 他抬头望着荣越笑,“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奋不顾身地拼过事业,是不是?” 明宿舟双手拢在小腹上,四个多月的小东西已经将他的小腹顶成了小山坡一样的弧度,他眼神柔软下来,手指轻轻戳了戳里头懒洋洋的小家伙,“还好大夫说它的情况还不错,之前去做检查的时候,都说可能会保不住,你看,现在不一样在我肚子里好好地长到了这么大?” 荣越刚要发动汽车,闻言捏紧了方向盘,“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明宿舟拍拍他的胳膊,示意让他开车,他打了个哈欠,似乎对Alpha的不称职并不是特别在意,“头几次产检,我想着你忙,就没有告诉你。” 荣越目视前方,缓缓发动车辆,余光却停留在Omega柔软的小腹上,被明宿舟不那么需要的负面情绪令他不是很愉快,荣越轻轻咬着牙,问他,“那要是孩子不好,你也不告诉我吗?” 明宿舟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荣越,我向来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从来不做这些无谓的设想,太浪费时间了。” 荣越超了一辆车,他没有去看身边的Omega,似乎没有听见他刚才的那句话,他皱着眉,犹豫很久才开口,“有些事情,你也没必要全都自己扛。” 明宿舟握着保温杯的手一僵,很久才轻声笑了,“好呀。” 第42章 关芷荷的邀约 直到他们两个人回到了酒店里,荣越才发现身边的Omega有了一张小花脸。 刚才他直接把明宿舟从剧组里带走,根本没留给他卸妆的时间,现在Omega素白的脸上被蹭上了手心上的铅灰,滑稽得像刚学写字的小学生。 偏偏那个当事人还一头雾水,眨着眼看着荣越,“你看我干什么?” 荣越忍着笑去把毛巾沾了水,把他的Omega堵在墙角,身体刚贴上他的,明宿舟就“诶”的一声,伸手捂住了身前隆起的小腹。 “你别挤我。” 明宿舟仰起脸去看荣越,眼里有为难有羞赧,他睫毛抖个不停,“它还小呢。” 荣越用毛巾一点点蹭去他脸上的铅灰,眼底含着揶揄的笑,“你在想什么啊,明大影帝?” 明宿舟瞥见他手里拿的毛巾,默不作声地抿紧了唇,把脸扭到一边,他神色没变,耳朵尖儿却悄悄红了。 Alpha的身影高大,阴影把他完全笼罩进去,似乎外界什么风雨都伤害不到他。明宿舟的眼睫微颤,这几个月和荣越相处的时光都像是偷来的,几乎都让他忘了,前几年的风风雨雨,都是眼前这个人带给他的。 * 今天剧组收工早,明宿舟躺在床上的时候也不过晚上九点,他还没有丝毫睡意,荣越更是如此。两个人都靠在床头做自己的事情,荣越虽然被父亲放了长假,可并不是真的对公司事务撒手不管,只是任务量要比之前减轻了不少。 当他完成了今天的任务,转头去看明宿舟时,才发现身边的Omega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手里的剧本已经摊在腿上,眼镜也不知不觉滑落到了鼻尖上,明宿舟近视度数不深,平时都是戴隐形眼镜,但最近他眼睛发炎又顾忌着孩子不敢用药,才换上了这副略显笨重的框架眼镜。 睡着的Omega像是平白小了好几岁,黑框眼镜滑稽地架在脸上,刚洗漱后的皮肤嫩白,凑上去仔细闻闻,似乎还带着沐浴露的奶香。 荣越喉咙一滚,有些慌乱地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Omega身前那温热的一小团上,明宿舟怀孕四个月,或许是之前身体亏空太多,到了这个月份看着也不太明显。他现在在床上半坐半躺,腰腹间才软软地鼓出来一个弧度。 荣越的眼神倏然柔软下来,这也是他的血脉,曾经他和明宿舟闹得最凶的时候,从未想过有一天面前这个Omega也会为自己孕育骨血。 明宿舟的睡衣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雪白的腰腹,那微弱的隆起随着他浅浅的呼吸而起伏,荣越盯着那处柔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那还未出世的孩子。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上Omega的身上时,明宿舟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不光明宿舟,就连荣越都被吓了一激灵。 明宿舟被电话铃声惊醒,根本没有察觉荣越刚才的小动作,他迷迷糊糊地往上推了推眼镜,摸索着接了电话,“喂?” 紧接着荣越看见身边的Omega脸上迅速结了一层冰霜,明宿舟眉目间隐隐有些不耐,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很忙,别打扰我。” 荣越看见他忽然清明的眼神,明宿舟的神色疏离又客气,他坐直了身体,没有接电话的那只手习惯性地护在小腹上。荣越眯起眼睛,这是Omega保护性的动作,因为害怕外界因素会伤害到孩子。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我知道了,看情况吧,我没说一定会去。” 明宿舟把手机移开些许,转过头来问荣越,语气是最近许久没见的冷漠,“我妈妈问你,最近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本该是要拒绝的。 荣越和靳以良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自然没少从他口中听闻家中老爷子后娶的那个狐狸精,他是一向瞧不上这种靠着Alpha一路上位的人。他和明宿舟结婚三年,期间这段婚姻也算名存实亡,他不爱明宿舟,自然不会把他的家人放在心上,毫不夸张地说,荣越上一次见到关芷荷,还是在他和明宿舟结婚那天。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是大脑抽筋,动作快于了大脑。在荣越自己意识到什么了时候,身体机能已经条件反射一般的做出了回应。 他点了点头,“有啊。” 下一瞬他就看见了明宿舟猝然紧拧的眉尖和眼里翻涌的无奈。 荣越讷讷,难道自己说错了? 果然,明宿舟对电话那头的语气更加不耐,“时间地点你定,在这之前不要再联系我了,很忙。” 说完他便果断地挂了电话。 睡意被惊跑,明宿舟脸色不善,靠坐在床头上出神,也不理睬身边的Alpha。 荣越活了三十来年,这还是第一次觉得在他面前心虚,他清了清喉咙,仔细斟酌自己的用词,“不就吃顿饭,怎么气成这样?” 明宿舟乜他一眼,神色冷淡,“我不想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前。” 荣越从靳以良那里得知,明宿舟在他们这个重组家庭里并不老实,在他十七岁那一年甚至还想爬上他老爹——靳同光的床,不过这事被关芷荷知道了,在狠狠甩给他一个耳光后,明宿舟就脱离了这个家庭。 要是在以前,荣越肯定会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件事,可现在他却有些犹豫了,他用余光去看身边的Omega,常年脸色苍白,眼下总浮现淡淡青灰,待人也是冷冷清清,哪里有半分狐狸精的媚相。 他悄悄撇了撇嘴,要是狐狸精都找明宿舟这样的,气都得被他那性子气死。 这边荣越在胡思乱想,那边明宿舟心情也很是不好,关芷荷自从得知荣越待他不好之后,就很少再去联系他,明宿舟也并不想再和她以及靳家产生纠葛。只是他怀孕的消息流传出去,这个孩子是荣越的独子,在她眼里自然也就是尚合的继承人。明宿舟心底冷笑,现在就这么急不可耐了? 明宿舟摘下来了眼镜,他皮肤白,山根两侧被压出了两个红印,他伸手揉着鼻梁,也没了继续看剧本的心情,索性关了他那侧的床头灯,背对着荣越躺了下去。 房间里顿时昏暗了一大半,荣越自己坐在床头,看着Omega清瘦的背影,不知怎么的,他忽然猜想,似乎是自己刚才那句“有时间”的回答,才让明宿舟有些不高兴了? 笑话,荣越心想,要是在半年前,不,甚至三个月前,自己哪会管明宿舟高兴不高兴,现在这种反应,实在是太不像自己了。 可是近几个月的相处,似乎在渐渐动摇荣越心里那块坚不可摧的顽石,但即便如此,荣越也不肯相信这是自己慢慢对他产生了好感。他缓缓闭上了眼,恶毒却又可笑地猜想,这就是明宿舟耍的技俩吗,诱着自己一步步踏入他重新编织的陷阱里。 这种想法不过在脑海里一瞬而过,荣越抿紧了双唇,似乎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犹豫伸出手去,轻轻推了推身边Omega的肩膀。 “哎,你生气了?” 明宿舟把被子裹紧了些,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没有。” 荣越“哦”了一声,点点头肯定道,“那就是生气了。” 他开始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明宿舟决定不再理他,荣越却依然不依不饶,有一下没一下地推他肩膀,“哎,说说呗,我怎么你了?” 明宿舟一开始不搭理他,却没想到这个人还能这么讨厌,不是伸手戳戳自己就是朝他耳朵里吹气,明宿舟忍无可忍翻身坐起,“荣越你神经病!” 荣越伸手呼噜呼噜他乱蓬蓬的头发,又手贱似的捏捏他的脸,“明宿舟,你脾气好大啊。” 黑暗里Omega一双眼亮得惊人,明宿舟躲开了他乱摸的手,嗤笑一声,“就你这狗脾气凭什么说我?” 荣越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小心避开了他的肚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明宿舟,似乎被他身上的信息素吸引,慢慢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许久才低声笑了笑,“有不高兴的事情就告诉我,憋坏了这个小的你可别后悔。” Alpha炙热的鼻息就喷在他脸上,明宿舟微微垂下眼睫,不着痕迹地咬了下唇,脸色仍然有些不虞。 荣越双肘撑在他脑袋两侧,伸手理了理他鬓边乱发,注视他很久才忽然出声问道,“为什么不想回去吃饭?” 听到他提起关芷荷,明宿舟的眉尖倏地拧了起来,他别开脸不看荣越,声音闷闷的,“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是真心想让我回去。” 说着他又扭过头来,看着荣越不耐烦道,“你不是都没有时间的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又有了?” 他眼睛黑亮,瞳仁上覆了一层泪膜,什么时候看都是湿润的,荣越看得心痒,竟然生出了想低头亲吻他眼睛的冲动,他好不容易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用指腹轻轻摁在明宿舟的眼尾,沙哑道,“我也不知道。” 第43章 靳以良的秘密 关芷荷再次联系明宿舟时,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情了,即便明宿舟再不愿意,可荣越那句“有时间”被关芷荷听了个清清楚楚,推也不好推,只能硬着头皮去赴宴。 靳家也算是豪门富户,和荣家从事娱乐行业不同,靳同光的五金事业算是全亚洲的翘楚,前两年靳同光从他的位置上退下来,靳氏企业现在全权由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靳以良掌管。 在去靳家的路上,明宿舟的脸色从始至终都很难看,他身上披了条薄毯,被盖在下面的小腹浑圆柔软。正在开车的荣越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Omega,想挑起一个话题打破现在车厢里令人窒息的尴尬,这时靳以良忽然在微信上问他到了没有,荣越懒得搭理他,清了清嗓子,问明宿舟,“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你和以良之间的矛盾这么大。” 明宿舟闻言,垂落下来的眼睫一抖,然后倏地睁开了,他轻挑淡色的嘴唇,向车窗外看去,“我们之间的矛盾也不小。” 他心情不好,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带刺的。 荣越一哽,这次被呛却不像之前那样愤怒了,他一时无话可说,只好选择了闭嘴。 明宿舟没有等来他的回击,倒是有几分诧异,他转过头来盯着荣越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酸疼的后腰,才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六岁到的靳家,只带过去一只我爸爸养的猫,靳以良驱使他养的狗咬死了它。后来我放学回来,猫的尸体还躺在我的房间里,我就用他的钢琴奖杯,砸破了他的脑袋。” 回忆到这里,明宿舟挑了挑眉,问荣越,“你和他关系不错,不出什么差错的话,那道疤现在应该还很明显,对吧?” 车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明宿舟不喜欢灯光,所以车里也是一片昏暗,只有外面清浅月色照洒下来,让Omega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泛起了浅浅的青灰。 荣越心里一跳,那疤痕岂止是明显,简直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他和靳以良相识十多年,知道靳以良不像自己从小招鸡惹狗,是正正经经培养出来的骄矜小少爷,可他头上却有那样一条长达半个手掌的伤疤。 为此荣越没少问过他,前几次靳以良不愿回答,后来被他缠得厌烦,便随口答了句猫挠的。 那时明宿舟才多大,六岁的孩子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那样长的一道伤痕留在靳以良的头上二十多年? 荣越身形不动,眼神却贼溜溜地绕着身边的Omega转了一个圈,啧,脾气不好,不爱亲近人,摸起来倒是软乎乎的,可不就是只爱挠人的猫吗。 明宿舟没有捕捉到荣越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他倦怠地阖了眼,这短短半个月肚子里的小东西又长大了一圈,敏感的生殖腔即便有Alpha的安抚也被拉扯得有些疼痛,他最近太容易感到疲惫,就连检查时医生都说他的状态不太好。而即便这样,关芷荷却仍然不留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克服千难万难也要让他去赴这场“鸿门宴”。 靳同光养老的房子坐落于郊外,人少清静,但开车过去要耗费不少时间,荣越把车停在院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明宿舟甚至都在路上睡过一觉了。 这处房子他从未来过,当然里面的人,有些更是多年未见,明宿舟靠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建筑出神,微凉的双手一直覆在小腹上。 说实话,即便是他单枪匹马,明宿舟也不想再和这些人有关联,更何况现在他还带着一个更为脆弱的孩子,他不想让这个小家伙还在这么小的时候,就提前尝到人心冷热。 荣越伸出手去用力握了握他的肩头,明宿舟才缓过神来,稍微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推开车门走下去。 有佣人为他们开门,低声且恭顺地叫道,“荣先生,二少爷。” 明宿舟嗤笑,“可别乱说,没那么好的命,当你们家的少爷。” 他率先迈步走进,荣越落后他两步,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拧眉,今晚的明宿舟像是竖起了浑身的刺,不想让任何人靠近。 他们到底来得还是有些晚了,走到餐厅的时候,靳以良的第二杯红酒都已经见了底。因为是在家里,他穿着柔软的家居服,一向凌厉的眉眼也终于瞧着温顺一些。 靳以良自然而然地略过了明宿舟,遥遥举杯跟荣越打了个招呼,“你可来晚了,你柜子里那瓶1945年的罗曼尼康帝归我了。” 荣越把外套交给佣人,走上前跟他不轻不重地击了下拳,沉声笑了,“说实话,你觊觎我那瓶酒多长时间了?” “你知道我爱酒,给我一瓶怎么了?” 靳以良手指勾着高脚杯,暗红色的液体衬得他指尖堪比暖玉润白,他喝了些酒,眼尾便晕开一抹薄红,微微仰着头去看荣越的时候,像是眼里流淌一条浅浅溪流。 “荣越,”明宿舟拉开椅子,四角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他脸色平静,直直看着荣越,“过来坐。” 荣越应了一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靳以良神色一僵,懒洋洋从桌上直起腰背,朝明宿舟晃了晃酒杯,“宿舟好手段啊,荣越这块石头都被你暖热了,可我怎么依稀记得……荣越和我说过……” 他眉眼弯弯,竟然笑了出来,“说你手段下作,会馆里跳舞陪酒的鸭都要比你干净。” “以良。”荣越倏然拧了眉,紧盯着他镜片后微醺的双眼,斩钉截铁道,“你喝醉了。” 他偏过头去看身边的Omega,明宿舟神情未变,仍低头整理着手上那块餐巾,似乎这样刺耳的话,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我的酒量你清楚,只喝了两杯,怎么会醉?” 靳以良用手背撑着下颌,脸上明晃晃的笑更像是一把刀,“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明白,不然让宿舟多想,以为你今天多给他几分好脸色,就真的能……” “靳以良,”明宿舟倏然抬眼,紧紧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他眯起眼睛,也轻轻笑了出来,一字一句警告他,“再不闭上你的嘴,你的秘密……我可就保守不住了。” 秘密? 荣越不解,眼神在身边和对面的两个人身上交替,靳以良脸色猛地难看下来,砰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上,溅出来的液体打湿了他乳白的家居服袖口。 “明宿舟,”靳以良收起了脸上的笑,镜片下面隐藏的竟是隐隐的杀意,“你在威胁我?” “不敢。” 明宿舟冷冷回答,“只是提醒你,相比于我的过往,还是你的事情更能引起轰动,不是吗?” “荣越。” 靳以良忽然抬头叫了一声荣越的名字,他仍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还有一些僵硬,他匆匆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这酒发涩,去酒窖里帮我重新挑一瓶带来,你的眼光比我毒辣。” 荣越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是缓缓皱起了眉头。 靳以良见状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对面的明宿舟,“怎么,我还能在我的家里,把他杀了吗?”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咬着牙,荣越拧眉斥道,“你胡说什么。” 却也没有意愿插手两人之间的事,只能转身跟着佣人去了靳家的酒窖。 餐厅里没了别人,靳以良的双眼中猛地迸发出凶狠,起身快步走到明宿舟身边,拽着他的衣领将人摁在墙上,他比明宿舟要高一些,低下头去发狠时鼻尖都快要挨上他的。明宿舟的后背被他紧紧抵在墙上,动弹不得,他下意识抬起头来,感受到面前这人身上淡淡的红酒香气。 “我劝你不要生气,”明宿舟脸色略白,声音却是不急不徐,“你的信息素一向不好控制,一会儿荣越回来,他闻到这里还有另一个陌生的Omega味道,会起疑心的。” “明宿舟。”靳以良咬牙警告,微凉的手已经袭上了明宿舟柔软的小腹,他手下微微用力,就能感受到里面略硬的触感,“你要还想留住肚子里这块肉,就得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死了都不能说。” 明宿舟脸上血色渐退,呼吸都有些颤抖,他想要挣扎,却被更凶狠地推到墙上,他嘴边噙了一抹冷笑,“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不像你,要是靳同光知道你不是Alpha,你说靳氏最后会落在谁的手上?是旁支你那几个不争气的堂兄弟?还是靳同光在外面的私生子?” 靳以良咬牙,太阳穴边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他盯着明宿舟润黑的眼,许久才低声嘲笑道,“你的确是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即便是这个孩子,你当荣越是真心喜爱的吗?” 他无视明宿舟倏然惨白的脸,手上动作忽然温柔了起来,“他这么讨厌你,这个小东西就算是没了,他也不会在意。” 靳以良当然知道明宿舟的死穴在哪,也很幸运的是,每一次戳到那里,明宿舟都能给他很满意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靳以良不喜欢荣越,只是兄弟之间的革命友谊 第44章 饭桌风云 靳以良看着明宿舟发白的脸色,终于慢悠悠地笑了起来,“既然你都替我隐瞒了这么久,不如一直替我瞒下去,好不好,宿舟?” 明宿舟喉咙发紧,软肋还被眼前这人拿捏在手里,他只能垂下眼睫,随着他一起笑了笑,“那先祝你得偿所愿,靳总。” 靳以良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上力道一松,随即往后退了两步,又恢复成以往那副笑里藏刀的精明模样,“你还不算蠢。” 荣越拿着红酒回来的时候,靳以良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看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眯着眼看清了他手里的酒瓶,撑着下颌对他懒懒一笑,“我就知道你会选择这瓶。” 荣越没有理他,而是把目光放在明宿舟身上,Omega的脸色比他刚刚离开时要难看,见到自己回来也不作理会,只是默默低头看手机。 荣越在他身边坐下,用手背碰了碰他手的温度,凉得有些吓人,他不禁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了?” 明宿舟摇摇头,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的同时,也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荣越的手。 荣越抬头,问对面的靳以良,“你又怎么惹他了?” 靳以良正在开那瓶新酒,闻言耸耸肩,“怀孕的Omega心事很难猜。” “好不容易凑齐了人,都在吵什么!” 靳同光来到餐厅,还没走近就听见他们两人在闹些不愉快,他虽然年纪大了,可年轻时脾气也不算太好,只不过这些年让病痛磨平了锐气,瞧着才多了些老人的慈祥。他先简单对荣越点点头,目光又转移到一边的靳以良身上,见到那瓶已经打开的红酒,不由得沉声斥道,“人没来齐就喝酒,谁教你的规矩!” 靳以良收回了倏然阴冷的眼神,乖顺地点头,“您说的是。” “这一路回来,倒是辛苦荣越了。” 关芷荷上前握住了荣越的手,目光关切,“这里离公司挺远吧,开车过来累不累?” 荣越这时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女人,关芷荷今年五十岁有余,身材和皮肤都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说是三十多岁也有人信。她已年过半百,可未见一根白发,站在已是鬓发花白的靳同光身边,倒真不像是两口子。荣越知道明宿舟的眉眼与她相像,这样子近距离一看,却又不那么像。 面前的女人眉眼尽是顺服的柔软,像是一抔温水,可以接纳外界任意鞭笞。而明宿舟不同,荣越从未见过他屈服的模样,这个Omega哪怕浑身是伤,也都要紧咬牙关绝不服软。 荣越微微恍神,要是明宿舟的性格也像关芷荷,那说不定他们之间…… 他想到一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明宿舟,猛地打了个激灵,倒是把面前的关芷荷吓了一跳。 “怎么了?是冷吗?” 关芷荷指挥佣人,“去把空调调高一点,再拿一条绒毯过来。” 荣越的目光落在他的Omega身上,这明明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么长时间却没有想到先去问问他,这一路冷不冷,身体怎么样。 生母的冷淡,继父的忽视,继兄的侮辱。 到了这时荣越才稍微明白,为什么明宿舟百般不愿意回到这个“家”来。 靳同光在主位上落座,这顿饭才算正式开始,荣越发誓,他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来没吃过这么沉默的饭。桌上坐了五个人,除了刀叉和瓷盘相碰发出了细微声响,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荣越几乎要坐不住,频频向对面的靳以良抛眼神,让他尽快引出来一个话题。 靳以良瞥他一眼,“老实吃你的饭,看我做什么?” 靳同光清清喉咙,靳以良刹时偃旗息鼓,低头切自己盘中的牛排。靳同光淡淡开口,“宿舟算我半个儿子,两家结亲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 荣越颔首,“是我工作忙,一直没有抽出时间上门拜访。” 关芷荷笑着插话,“要不是新闻上说宿舟怀孕了,我还要被瞒在鼓里呢。” 她放下刀叉,想要去碰明宿舟想要刻意隐藏的小腹,“几个月了呀,怎么也不告诉妈妈?” 谁料明宿舟反应极大,只听见刀叉落入瓷盘中发出极其刺耳的声响,明宿舟白着脸挥开了关芷荷即将碰到他身体的指尖。他呼吸略急,手掌覆在小腹上急促喘息,漆黑双眼怔怔盯着面前的关芷荷。 “你别碰我……” 一时间餐厅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声。 关芷荷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明宿舟咬紧牙关,盖在小腹上的手微微颤抖。 荣越这时轻轻一笑,打破了如同冰封的氛围,他温柔拍着Omega的后背,握住他微凉的手,对关芷荷解释道,“明……宿舟头一次怀孕,对孩子特别重视,不光是您,就连我也不让碰。医生说这是孕期Omega的本能,只不过他的情况格外严重些,这种心理状况要等孩子出生后才能缓解,您别怪他。” 这番解释无可挑剔,关芷荷脸上僵硬的表情这才有所缓解,她笑了笑,顺着荣越给的台阶下来,“连你都不让碰呀,那宿舟可真是小气,毕竟这是孩子的另一个爸爸呢。” 她又优雅地拿起刀叉,垂眼温柔笑道,“看着月份还不大,也不知道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荣越答道,“现在还不知道,男孩女孩都好。” 关芷荷笑着摇摇头,“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呀,还是希望宿舟能生一个Alpha,养大一个Omega实在是费心,Omega娇贵,处处都要留心,就怕在外面受了欺负。” 荣越看着她那副温柔和善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倘若关芷荷对明宿舟真如她所说的那样,那明宿舟又何必前几年服用抑制剂伤了身体?而从他们一见面到现在,关芷荷这个做母亲的从未关心过他的身体,反而要求他为自己生下一个Alpha,这个女人,实在是虚伪得厉害。 这时靳同光点点头,颇为赞同地看了一眼关芷荷,出声附和道,“尚合这么大的企业,是要有一个Alpha继承人,家里的产业,无论如何都是要交给Alpha的。” 正在倒酒的靳以良闻言,拿着酒瓶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抖,暗红色的液体就冷不丁地往外溅了两滴。 一直低着头的明宿舟此时却忽然抬起眼来,与对面坐着的靳以良隔空对视,他泛白的唇微微上扬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就连荣越都没有发现,而靳以良却暗暗捏紧了拳头。 靳同光没有察觉儿子的异样,仍自顾自说道,“这个孩子不是Alpha也没关系,你们还都年轻,总会有一个Alpha的。” 荣越瞥见明宿舟拿着刀叉的指尖都没了血色,心底里暗叹这特么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啊,还得出面打圆场。 “我父亲却正相反,从小嫌我不老实,棍子都不知道打折了几根,现在就盼着一个小孙女呢。” 明宿舟倏然抬眼,手上一松,指尖猛地回了几分血色。 荣越抿了一口酒,笑意不减,“我也更喜欢Omega女孩子,乖巧,听话。要是来一个和我脾气差不多的混小子,真是对付不了。” 靳同光被他这顿抢白,说话也不好闭嘴也不好,着实有些尴尬了,关芷荷见状又是笑,“都说父亲喜欢女儿,原来荣越也是这样想的。你们两个样貌都好,要是有个小姑娘想必也是很漂亮的。” 荣越爽朗笑道,“姑娘还是别像我了,像宿舟好,宿舟长得好看。” 明宿舟让他笑得耳朵尖滚烫,他不敢抬头去看荣越,可那笑声却故意往他耳朵里钻,震得耳膜都和心跳成了一个频率。 “要是长得不好看,靠什么爬那么多男人的床啊。” 靳以良的一声嗤笑,彻底让明宿舟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 这样的话他本来听过很多,可是还从未有人……当着他和荣越的面提起。 餐厅的气氛瞬间跌入冰点,靳以良双眼笑意渐深,直勾勾地看着对面脸色惨白的Omega。 “以良,住嘴!” 靳同光怒喝。 靳以良往后仰倒在椅背上,指尖勾了只高脚杯,兴许是酒意上头,他也索性破罐破摔,转头看了眼父亲,恍然道,“啊,大约在十年前,我们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宿舟曾经也想爬上您的床,是不是,父亲?” “咣当”一声,是明宿舟摔了杯子,他惨白的脸上只有一双眼漆黑,唇都没了颜色,“靳以良,你以为你看到的都是真相吗?”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苍老的靳同光身上,时隔这么多年,他仍能回忆起当年那些事带给他的屈辱。 明宿舟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手背上青筋突起,“是他……要**当年只有十七岁的我。” 第45章 你会是很好的爸爸 话音一落,餐厅里猛地安静下来,荣越更是一惊,转头去看身边坐着的Omega,明宿舟脸色白得恍若透明,那张毫无血色的唇仍在吐露当年的真相。 “他闯进我的房间,说他养我这么多年,不该是白养的。还说妈妈年龄大了,没有办法生下‘优良’的Alpha,如果我可以为他怀孕,他就和妈妈离婚,今后整个靳氏都是我的。” “你闭嘴!” 关芷荷尖声打断他的话,她一扫以往的端庄优雅,恨不得上手去堵明宿舟的嘴,“这些事情不是让你烂在肚子里吗,为什么还要提起来?!” 明宿舟侧头避开她挥舞的指甲,继续说道,“我没让他得逞,他就跑去妈妈那里,跟他说我想和他发生关系,然后妈妈让我赶快忘记这些事情,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说要去报警,劝她和这个男人分开,她就打了我,让我滚出这个家。” “还好,”明宿舟淡淡一笑,“我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过我的家。” “闭嘴……我让你闭嘴!” 关芷荷怒极,竟扬起手臂要打他一个巴掌! 明宿舟没有躲,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似乎等着那一耳光落在脸上,这时却忽然被身后的Alpha一把拽进怀里。 关芷荷的巴掌堪堪停在荣越眼前,待对上Alpha那双凌冽的眸,她彻底没了方才要打人的气势。 “荣、荣……” 荣越扫了周围人一眼,皱眉沉声开口,“我跟着他回来,不是看着他挨打的。” 饭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必要了,荣越举起面前的酒杯,喝尽了杯里的酒,对满脸怒火的靳弘光道,“今天这场好戏果然精彩,谢谢您的款待。告辞了,靳叔叔。” 说罢他攥着明宿舟的手腕,从佣人那里拿过他的外套把人裹得严严实实,撂下那“一家三口”和没怎么动过的菜肴,带着他的Omega扬长而去。 * 他拉着明宿舟走出这栋建筑,直到车开出去了好远,荣越心里的怒火才稍稍平定下来。真是笑话,无论明宿舟为人如何,这都是他的Omega,只有他荣越有资格这样对他,靳家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当着自己的面羞辱明宿舟? 像是被什么脏东西踏足了自己的领地,愤怒使荣越握紧了方向盘,他低低地骂了一声“操”,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在应急停车道上一脚踩下了刹车,对身边的Omega吼道,“你就站在那儿等着她打?不会躲吗!” 刚才的那场争执让明宿舟被各种信息素包围,怀孕的Omega 本身就对除了自己Alpha以外其他人的信息素格外敏感,更何况明宿舟信息素失衡的毛病已经十分严重。此时小腹还有些酸胀,他背后都让冷汗湿透了,人也没有多少力气,面对荣越的责问,他也只是抬起汗湿的脸,“躲了……她只会更生气。” 见荣越面露疑惑,他才低低咳了一声,又解释道,“倒不如让她泄愤,打过了,我疼过了,这件事也就算了。” 这他妈算什么理由? 而且看明宿舟的意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了?怎么,原来在靳家他经常挨打吗? 荣越气得脑袋疼,看明宿舟那个样子哪能再说难听的话,只能挑着词咬牙骂他,“你就是蠢!我是死了吗还能看着你受委屈?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旁边的Omega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还好他今天开的车够宽敞,驾驶座上才能容下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 明宿舟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声音又低又哑,“和靳弘光……我没有。” 荣越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僵,Omega的信息素此刻闻起来委屈又难过,像只被人丢出门外的小奶猫,收起了利爪和牙齿,向他露出软软的肚皮,渴望得到一次温柔的抚摸。 明宿舟见他不说话,以为荣越是生气了,他的身体轻轻战栗着,信息素的味道又多了些胆怯。 他沙哑着、低低着重复,“我没有……” 荣越抿唇,明宿舟在自己面前从未展示过这样卑微的姿态,让他有些不适应的同时,心口还在隐隐酸胀。他一把揽住Omega的腰,让人跨坐在自己身上。 明宿舟一惊,双手紧紧抓住Alpha肩头,“荣越……” 荣越的手顿了顿,还是轻轻拍在他的后背上,声音也是难得的温和,“我相信你。” 明宿舟倏地睁圆了眼睛,他更紧地依偎进Alpha的臂弯里,茫然道,“他们都不信我。” 荣越咧嘴一笑,“你管他们干什么,现在和你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人是我。” 他说这话,倒是忘了自己在几个月前,可还是口口声声说要离婚。 荣越抱着怀里的Omega,隔着外套都能摸到他的肩胛骨,不由得皱起了眉,“连Omega和孩子都保护不了,算哪门子的Alpha。” Alpha的怀抱炙热有力,似乎连那颗冷了很多年的心都要被暖热了,而这样的温情,他等了三年。 明宿舟安静而乖巧地伏在他肩头,车里没有开灯,而车外天色已经黑透了,或许是黑暗给了他一些勇气,明宿舟望着黑漆漆空荡荡的车顶,忽然哑声说道。 “妈妈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荣越反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 明宿舟把侧脸贴在他肩上,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幼年丧父让他从小就缺失安全感,和荣越结婚的这些年,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时,就连睡觉都是要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再蜷成一团才能安然入睡。 “给爸爸治病花完了家里所有的钱,却没有留住爸爸。她其实很辛苦,一个Omega要养大一个小Omega,日子很难过的,我们过了两年多的苦日子,那个时候炒菜的油变黑了都舍不得倒。她原来也曾衣食无忧,只不过为了和爸爸结婚,就与家里断了关系,直到爸爸去世,我们一无所有,可能在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光靠爱情,是没有办法填饱肚子的。” “她没有什么本事,小时候被父母宠,结婚了被爸爸宠,她其实什么都不会,蒸米饭都不知道要放水。” 明宿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挺幸运的,那两年也没有因为她特别糟糕的厨艺生过病。” “她一开始是在靳家做帮佣,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六岁那年她成为了靳夫人。靳弘光并不喜欢我,至少在我小时候是这样,他可能不喜欢养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妈妈苦尽甘来,又怎么敢轻易让他不高兴。于是在那个家里,她只能尽力做到忽视我,忽视了这么多年,她习惯了,我也习惯了。” “靳弘光的原配……也就是靳以良的生父,在生下靳以良后没多久就走了,你和他熟,这事你应该知道。靳弘光明面上只有这一个血脉,他其实想要更多的Alpha后代,妈妈为他怀过三个孩子。” 明宿舟微微直起上半身,对上荣越猝然皱起的眉眼,神态很平静,“一个Omega男孩,一对Alpha女孩,全都在检查出性别的时候被‘处理’掉了。” “他一个也没要,最后妈妈因为流产太多次,生殖腔已经很薄很薄,再也无法生育了。或许是靳弘光认命了,这几年妈妈的日子才好过不少。” 明宿舟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成为那样的父亲,也不想成为和妈妈一样的Omega。” 荣越以往很少有耐心去听明宿舟讲完这么长的一段话,他震惊于这个Omega的过往,他思绪乱作一团,只能抬手摸摸明宿舟微凉的脸,沙哑安慰,“你会是很好的爸爸。” Omega的信息素味道逐渐平稳,荣越那一颗心才放下,就在这时明宿舟忽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坐在他膝上直起身来,竟然一颗一颗解开了自己外套的衣扣。 荣越傻眼了,明宿舟这特么是要来一场车震?他不怕被狗仔拍到上头条吗! 这短短的几秒钟里,荣越大脑飞速闪过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直到明宿舟又重新蜷进他怀里,他才发现Omega身上还剩下一件贴身的羊绒衫。 明宿舟抓住他的手伸进衣服里,覆在柔软圆滚的小腹上,Alpha炙热的手心微微颤抖,明宿舟抿了抿唇,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没有……不让你碰。” 荣越的大脑在触碰到那处温热的肌肤后就彻底宕机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明宿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他还记得自己刚才在饭桌上开的那个玩笑! 掌心下的那抹弧度乖巧圆润,荣越直到这时才真正感受到原来他真的要做父亲了,他们即将会拥有一个孩子,一个像自己,也像他的孩子。 明宿舟的手隔着一层衣服,轻轻覆在荣越手上,他眨了眨湿漉漉的眸,沙哑道,“我怕你不喜欢它。” 荣越的嗓子莫名其妙也跟着一起哑了下来,“为什么?” 明宿舟轻轻笑了,神色却很难过,“它有我的一半血脉,而你不爱我。” 作者有话说 想给靳以良配对…………… 日天日地日不了O的O 第46章 渣男回归本色 荣越哑然,明宿舟说的这句话,他根本无法反驳。 对于怀里的这个Omega,厌恶一开始是有的,甚至憎恨也是有的,可是现在……曾经的厌恶和憎恨似乎都被时间磨平,留下的情愫连荣越自己都看不透。 他爱明宿舟吗? 荣越不知道。 车厢里的气氛急转直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车窗外树叶的簌簌摩擦声。 明宿舟微微仰起头来,双眼有些酸涩,痛楚磨难不会让他掉眼泪,可那么一点点的温情却能轻而易举地拨动他的思绪。身边的Alpha怀抱温暖,让他格外贪恋,可不属于自己的,强留也只是白费功夫。 有些话他想了很久,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荣越,这么长时间,足够让他想开了。没有爱情的婚姻,对他们两个人都是一种折磨,一开始他只是贪恋荣越,更渴望能有一个家,可他采取的方式不对,这几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可能就是遭了报应。 他想答应荣越,离婚也好,他至少还有肚子里这个小东西,也算是……有了一个家。 “荣越……” 明宿舟声音微微哽咽了,要他做出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难了,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爱这个Alpha,连荣越都不知道,这种割舍的痛苦无异于剜心。好不容易得到手的爱人,他真的、真的…… 放不了手啊。 这时,明宿舟忽然察觉到腹中像是有一尾小鱼轻轻甩了甩尾巴,咕嘟咕嘟吐出一个小小的泡泡,他一怔,同时荣越也猛地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愣住了。 荣越放在他肚子上的手都在抖,却强装镇定地问他,“刚才、刚才是、是……” 明宿舟呼吸有些急促,荣越抓着他的手与他一起感知那个小东西的动作,到底是才四个多月的小家伙,只是动了动就犯起了懒,又躲回爸爸肚子里睡觉去了。 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都被汗水打湿,月光投射下,明宿舟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含了一汪清泉,他说话带了些鼻音,却朝荣越笑起来,“它在和我们打招呼。” 荣越却忽然激动起来,他支起膝盖让Omega坐得更高,轻轻吻在明宿舟圆滚的小腹上,这是他的孩子,会哭、会闹、会撒娇、会抱着他叫他爸爸的孩子。 “我的宝贝……” 明宿舟却在黑暗中蓦地咬紧牙关,他缓缓抱住Alpha,轻声问他,“荣越,你会爱它吗?” 这问题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可仍然还是不死心,想要当面问一问荣越,对于这个孩子,他真的是期待的吗? 荣越浓黑的眉此时微微松开,他眉目疏朗,面目英挺,无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明宿舟都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一见钟情的力量,有时强大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 荣越轻声回答,忽然又伸手捏了捏明宿舟并不柔软的脸颊,似乎有些嫌弃,“总是问一些傻问题。” 明宿舟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就这简单的两个字,让他对刚才做下的决定又生了悔意,时间还有很多,他总能慢慢……把荣越的心捂热吧。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明宿舟靠在车窗睡得正熟,荣越不想叫醒他,索性把人抱在怀里进了家。Omega一钻进被子里就蜷成一团,藏着自己柔软的小肚子,荣越把床头灯调暗,坐在床边看他的睡颜很久。 暖黄灯光下,Omega的脸色要比之前好看了不少,屋里暖气开得足,他双颊升起一层嫩嫩的淡粉,这段时间他睡眠还不错,眼下的青灰也淡了不少。荣越看着他微张的唇,心口像是被一只羽毛轻轻拨动,有点痒,也有点…… 燥。 他不得已在初冬时节冲了个凉水澡。 凉水从头顶浇下,荣越微微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烦躁,他有些奇怪于现在的自己,优柔寡断,像是、像是爱上了…… 想到这荣越立马否定,怎么可能,那样一个品行卑劣的Omega,自己怎么会、怎么会……绝对不可能! 他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靳以良打来的。 电话里双方都没有说话,今晚靳家晚宴上的不欢而散,不得不说靳以良才是那个始作俑者。荣越却总是不明白,要是为了小时候那些打闹玩笑,为什么他和明宿舟两人直到二十多年后也不肯和解?在他看来那可能根本都不算作是矛盾,而两人见到对方都像是敌人那样,这种复杂的感觉让荣越心里生疑,猜想这两个人可能都有事情瞒着自己。 靳以良先轻声一笑,打破了沉默,“荣越,你动心了。” 荣越一捏手机,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靳以良像是喝多了酒,声音沙哑,“你爱上了明宿舟,怎么,你没有发现吗?” 荣越揉了揉一头湿发,没有回房间,而是转身去了书房,他穿着浴袍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以良,你知道我心里有人。” “是,荣越,我也想提醒你,你喜欢乔郁五六年了,别他妈干蠢事。明宿舟用那样的手段走到你身边,你原本有机会可以和乔郁在一起的,你不恨吗荣越?你也想像其他愚蠢的Alpha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让他踩着你往上爬吗?” “不用你提醒我。” 荣越冷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把手里还有一长截的烟头在玻璃上摁灭,声音有些低沉,“我不会爱上他。” * 书房外,明宿舟赤着脚背靠在墙上,握起的拳头渐渐松开,他神色平静,似乎这样的事情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不属于他的爱,最后都是会被收回去的,他早就该习惯了。 但即使是习惯了也是会疼的,冬天的深夜真是冷啊,冷得像是心口被揉进了一把冰凌,碎片随着血管流经四肢百骸,于是身上哪里都是痛的、冷的。 他在走廊里不知道站了多久,双腿都没了知觉,明宿舟才想起来他本该是要去卫生间,结果在哪里都没有见到荣越,才想过来找他。如果要是知道自己会听见这样一番话…… 明宿舟轻轻摇头,笑了出来。 要是知道,他就不来了,让自己沉浸在刚才的温情中,一直瞒着他,不好吗? 明宿舟怔怔地想,荣越这个人真是太狠了,他完全可以对自己不闻不问,何必一边心里恨着他、厌着他,一边还要来招惹自己。他抬手轻轻捂着胸口,觉得那里疼得厉害,即便他假装自己无坚不摧,可他是个人,也会疼。 凉意顺着赤裸的脚心蔓延到全身,明宿舟冷得打颤,却还是在荣越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前一步一步离开了书房门口,希望能在这个Alpha面前,保留自己仅剩不多的自尊。 他来到卫生间里,没有开灯,泠泠月色涌进屋里,在镜子里的那个男人脸色白得像纸。明宿舟静静地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忽然明白了荣越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他上前一步,想要仔细看清镜子里自己的脸。 脸色惨白,眼下青灰,就连唇都是白的,嘴角天生向下,不笑的时候彷佛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长着一张这样不讨人喜欢的脸,之前又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荣越可能有一点喜欢自己了呢? 更何况…… 明宿舟的目光渐渐下移,看见了自己身前隆起的肚子,即便是男性Omega可以怀孕生子,他也依然觉得现在出现在镜子里的那个腹部圆隆的男人,是个怪物。 他的手放在那上面,像是魔怔了一样忽然向下用力摁去,刚刚才会动的孩子因为突如其来的挤压从睡梦中惊醒,挣扎着活动着细弱的小胳膊和小脚。 明宿舟吃痛似的低低闷哼一声,如梦初醒一般想要安抚肚子里可怜的小东西,他双手撑在洗手池上紧促地喘,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荣越已经回到卧室了,他站在窗户前,身上仍然有淡淡的烟味。明宿舟不知道可以和他说什么,于是选择不说,静静从他身后走过,上床盖好被子。 却没想到荣越先开了口,“去了哪里?” 明宿舟蜷在被子里,声音也被捂在里面,“卫生间。” 荣越一句“怎么去了那么久”硬生生憋进了嗓子里,他提醒自己不能越陷越深,他对这个Omega好,不过是怜惜他肚子里……也有自己一半血脉的孩子罢了。 他很少有这么迷茫的时候,心也很乱,明明刚才靳以良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他的心坎上,他却升起了无名怒火,荣越心底里隐隐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你输了荣越,你爱上明宿舟了,你不允许任何人在你面前说他不好,你居然爱上了这个Omega! 怎么可能! 荣越狠狠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个念头甩出脑袋,他猛地咬了咬牙关,最后看了一眼Omega的背影,提醒自己—— 该走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啊,我想把靳以良打包送给小乔哥哥 第47章 我不信等不到你们离婚 之后的日子像是重新回到了原点,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明宿舟还是每天都去剧组,只是荣越从酒店里搬了出去,探班的次数减少了不少。偶尔他也会过去,不过还是找乔郁的次数居多,人也学聪明了,不再跟人家尬聊,直接带过去两个游戏机,在乔郁休息的时候,和他一起联机打游戏。 明宿舟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其实他和荣越的性格和爱好差异很大,以至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天气越来越冷了,错囚的拍摄也终于快要到尾声,现在明宿舟不得不用替身来拍全身镜头,因为将近六个月的肚子,他实在是藏不住了。肚子里的小东西懒懒的,并不爱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明宿舟只见过他的Alpha四五次,还都是在剧组。 生殖腔被六个月的胎儿撑满,他无论坐还是站都觉得小腹酸胀,腰背钝痛,每次去产检的时候医生都说大人的状态不好,连带着孩子都是小小的一只,明宿舟没有办法,他不想再和荣越产生纠葛,只能又重新吃起了药。 他的戏份剩下的不多,还都是和乔郁的对手戏,那天他们在片场对戏的时候,荣越过来了。明宿舟的眼尾在瞥到那人的身影时,竟然难得地忘了词,而在休息的时候,荣越又走向了乔郁,递给他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他们坐在两个相对的角落里,那明明是他的Alpha,却对他漠不关心,有时连明宿舟自己都怀疑,前段时间的温情究竟是不是一场梦,一个人究竟要多狠心,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他这么温柔,也这么冷漠。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他都听在耳朵里,甚至网络上也重新谈论起了这件事,乔郁的粉丝冲到他的微博底下对他肆意谩骂凌辱,甚至还跑到私信里面诅咒他未出世的孩子。此时忽然腹中一紧,翻搅的疼痛让他不禁闷哼一声,伸手托住圆胀的肚子,明宿舟额上出了冷汗,他睁开眼来,却正好看见荣越正对着乔郁笑。 他只能狼狈地移开视线,似乎装作没看过这幅场景,心就不会疼了。 * 而在另一边,乔郁叼着一根巧克力棒,歪着脑袋笑盈盈地去看荣越,“哎,你已经往宿舟那里看了好几眼了。” 荣越闻言又是下意识去看明宿舟,那人脸白唇也白,打着发蜡的额发忽然垂下一缕,显得有些虚弱无力。他轻轻皱眉,心里暗自责怪明宿舟那不靠谱的助理,一定不知道怎么照顾人,随即又反应过来,匆匆把目光移开了。 乔郁神经大条,哪里能发现他这短短几秒钟内复杂的心理变化,他咽下去了最后一口巧克力棒,同时游戏机上自己的人物角色血条到了尽头,他轻声吐了个脏字,利索地收起了游戏机。 “诶,我说,”乔郁用胳膊肘碰了碰荣越,朝他挑了挑眉,“你最近变了好多啊。” 他一向清冽的双眼里倒映出荣越的身影,却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在面对他时的欣喜与紧张,乔郁的脸离他很近,荣越抬手摁住胸口,那里一下一下跳得沉稳,丝毫没有因为“心上人”的忽然靠近而乱了节奏。 荣越难得地有些茫然,于是低下头去问他,“我哪里变了?” 乔郁皱着眉,“很多地方啊,特别明显。比如吧,原来你出现在我身边方圆十米之内,我就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你盯着我那眼神跟饿了三天的狗一样,绿油油的,看得我瘆得慌。” 他这个例子举得很不好听,荣越有点不快,却没有计较,反而追问,“然后呢?” 乔郁又想了想,“说实话,之前的你可能对我抱有一些不太单纯的目的,但现在你好像都已经放下了。你自己也许感觉不出来,但至少咱们两个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打游戏,要是放在以前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 荣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拧眉问他,“小郁,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我和明宿舟没有结婚,你会不会……” “怎么可能啊!” 乔郁猛地往后一缩,险些从椅子上翻过去,他气得瞪圆了眼,恨不得给荣越脑子放放水,“你要是不和宿舟结婚,我他妈就上了你知不知道!我恨死你了荣越,凭什么得到了他却不好好待他!” 到底是在片场,乔郁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两个人为了听到彼此的声音,不得不把两颗脑袋凑得更近了些。 乔郁小声嘀咕,“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说的喜欢宿舟这件事当真?荣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对待宿舟,我和他认识快要十年,宿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在我眼里你根本配不上他。” 说着说着乔郁就上来了火,他回忆起大学时代的明宿舟,虽然脾性温和内向,却是很温柔爱笑的,他不过和荣越结婚三年,到底经历了多少伤心的事情,才能把他变成现在的模样? 乔郁两眼略红,说话都带了一些鼻音,“我他妈现在就盼着你们离婚,你们前脚离,我后脚就去追他,孩子也不给你,我和宿舟一起养他,以后见了面都不管你叫爸!” 乔郁这一番话说得荣越心头火往上蹿了两丈高,原来他只知道乔郁觊觎自己的Omega,现在倒好,连孩子都算计上了。明宿舟这人看着冷硬得像石头,实际上心最软了,乔郁在他面前撒个娇再掉几滴眼泪,指不定他俩就真成了。 荣越在心底里冷笑,这婚要是真离了,只怕用不了两天,明宿舟肚子里那个小东西就改姓乔了。 他心里有火,但这么多年的习惯使荣越根本无法对面前这个人发脾气,他也很无奈,自己拿的这是什么剧本,白月光变情敌?电视剧有这么拍的吗? 乔郁被气得哆嗦,不光眼圈儿湿了,脸上都气出一层红晕来,荣越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塞进他手里,“小郁,要不……你换个对象?” “我不!” 乔郁咬牙怒视他,“我喜欢他好多好多年,凭什么你说换我就换!宿舟脾气再好他也是人,哪能让你一直这样欺负他,我就不信我等不到你们离婚!” 荣越天生不会哄人,想起口袋里还装着给他的零食,于是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吃糖吗?” 乔郁一怔,半天才低着头嘟囔一句“吃”,拆掉包装纸塞进自己嘴里,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像只囤粮的小松鼠,还在嘀咕荣越的坏话。 荣越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总之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只是他那模样实在可爱,荣越往后倒进靠椅里,捂着眼睛笑了出来。 而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一直坐在对面的明宿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 一辆保姆车低调而安静地离开了片场。 明宿舟坐在后排,这个时间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城市的夜晚也是热闹的,璀璨灯火投进他黑沉的一双眼里,也惊不起一丝波澜。他觉得累极了,身体累,心更是,说话累、眨眼累,连呼吸都累。 坐在副驾驶的严辉还在喋喋不休,诉说荣越和乔郁的坏话,刚才那两个人的亲密举动可没防人,不光明宿舟看在眼底,只怕整个剧组都看见了。严辉替他觉得委屈,前段时间荣越和明宿舟的关系不错,剧组里那些背后爱嚼人舌根子的才住了嘴,这才消停了没两天,那些见人下菜碟的以为荣越又厌烦了明宿舟,攒了好久的难听话今天都说了出来。 明宿舟在剧组不爱说话,也不像乔郁那样见谁都笑,看上去不是个好相处的,再加上私生活“混乱”,一直都是剧组里八卦的主角。他在工作这条路上走得太顺,难免招人嫉妒,不少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我不信小荣总不知道外边怎么说你的,今天还和乔郁挨得那么近,上次不久被拍到了吗!还有乔郁,表面上装得和明哥你关系好,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小荣总人虽然渣,可没人和钱过不去吧!即便没有上位成功,小荣总能亏待得了他吗!这两个人这两天也太放肆了,根本就不顾忌明哥你也在!” 严辉气得嘴跟上了发条一样,一路上话就没停过,“我看这事还是要告诉荣总,无法无天了吗这不是!” 明宿舟始终安安静静,他的小半张脸隐藏在昏暗的车厢里,露出来的下半张脸被月色映得青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肚子上,里面的孩子一向乖巧,这时却又闹腾起来,像是渴求另一位父亲的安抚,同时也在责怪明宿舟,明明离他这么近,为什么不去找他。 好在这个月份的孩子没有多大力气,闹过一阵也就累了,明宿舟鬓角被冷汗湿透,隐约泛出水色的冷光,他咬牙咬到在嘴里都尝到血腥味,他恨极了自己,什么都能放下,却偏偏割舍不了一个荣越。 作者有话说 小乔哥哥对宿舟的感情很复杂的,别看他年纪不小,其实纯得一批,恋爱都没谈过。原来对宿舟一直都是暗恋,其实就是得不到的一直在骚动啦,他自己也没有看清对宿舟到底是抱了什么样的感情。其实我觉得他俩的性格做姐妹比较ok! 但小乔哥哥非常明确的一点就是,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荣越!尤其荣越一开始看他的眼光色迷迷,他觉得不舒服才会远离,在这里荣越自己别扭,对小乔哥哥的心思变了,小乔哥哥自己感受到了,作为一个“直”男,他觉得这个度ok,坐在一起玩游戏就可以。 但从他忽略了宿舟的感受来看,他说的对宿舟的喜欢,不能说是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顶多就是朋友过界的爱当成了爱情。 其实归根到底他俩更适合朋友的关系啦! 第48章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明宿舟在电梯里和严辉告别,又是和之前同样的时间,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前,薄薄的门卡捏在手里却停在半空中。他低头看着门把手,不知道自己打开门后会看见什么,或许荣越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埋怨自己为什么又回来得这么晚。 他的手抖了抖,却正好被感应器察觉,“滴”的一声轻响,房门打开了。 明宿舟伸手推开门,迎接他的是漆黑的、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微不足道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一开始就没有抱那么大的希望,所以现在也没有那么失望。 明宿舟把房卡插在开关上,却没有开灯,他一向是不喜欢光的。他摸索着走到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精神一放松下来就觉得疲倦如潮水般涌上全身,他太累了,连去洗漱卸妆的力气都没有。 他蜷在沙发上,仰着头看漆黑的天花板,忽然轻轻眨了下眼,荣越已经离开好几天了,房间里属于他的味道也淡了不少,或许再过不久,就真的什么都闻不到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Alpha父亲的安抚,这两天动得格外频繁,它骨碌碌地打了个滚,用小脚丫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明宿舟呼吸有些粗重,孩子长到这个月份,他的身体负担本来就大,再加上另一半信息素的缺失,上次去做检查的医生就提醒过他,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会等不到足月就要出生,因为到时森森森候大人的身体无法给予它更多的养分。 明宿舟用手指轻轻揉按着被小家伙踢疼的地方,原本古井无波的双眼忽然浮现一丝温柔,他其实并没有得到过来自家人的疼爱,所以才更渴望能有一个家。 家,关芷荷没有给过他,荣越也没有。 这个孩子来得实在是意外,即便荣越一开始并不高兴,即便自己正处于事业高峰期,明宿舟却想也没有想就要留下它。 他只是固执而又天真地认为,有了这个孩子,他也算多了一个真正的家人,也算有了一个家。 已经进入十二月了,明宿舟有些冷,在沙发上缓缓蜷了起来,有时候他甚至想放过那个对荣越执迷不悟的自己,只要有这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怕了。 他伸手拍拍安静下来的肚子,眼里尽是湿漉漉的柔情,“你要好好长大呀,爸爸特别喜欢你。” 明宿舟在沙发上彻底陷入沉睡之前,迷迷糊糊地想,没有荣越的话,他自己应该也能过得很好,之前他那样执着,除了让自己遍体鳞伤,什么都没有得到,如今想要反悔,不知道迟不迟。 * 昏睡间明宿舟似乎做了个梦。 他梦见荣越没有和自己结婚,他在梦里和每一个人拼命地解释,荣越是我的爱人,他是我的Alpha,他是我的! 可没有人相信他,他们围成一个圈指着他嘲笑,你看那个人,怎么这样痴心妄想,尚合的小荣总是什么样的眼光,怎么会看上这样的Omega? 接着明宿舟隔着人群看见了荣越,身边站着一个人挽着他的胳膊,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不是乔郁,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荣越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带着那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明宿舟没有上前去追,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嗯……啊!” 房间里响起一声沉闷的痛叫,明宿舟从沙发上跌落在地上,单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托着沉坠的肚子艰难喘息。他茫然抬起头来,直到腹中传来孩子踢打的闷痛,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所看见的都是一场梦。 沙发不算高,他摔下来的时候却撞到了肚子,沉睡的孩子被惊醒,慌乱地渴望安抚。明宿舟紧紧咬着唇,急促的喘息和呻吟仍然从齿缝间流出,冷汗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疼得直抖。 “荣越、荣越……” 明宿舟抖着嗓子低声喃喃,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是梦、这是梦,荣越是我的,他是我的Alpha,他是我的…… 人处在黑暗中会本能地感觉到无助,明宿舟喘息越来越急,肚子搅转着向下坠去,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艰难地将身体蜷成一团。 他的双眼在漆黑的房间里缓缓扫了一圈,眼圈忽然就红了,他真的、真的好想荣越。 明宿舟挣扎着去摸自己的手机,荣越的号码是他设置的紧急联络人,他知道他的Alpha不会在睡觉时设置静音,果然,手机在响了三声后被接通。 “喂,有事?” 这时已经是深夜,荣越的声音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带着被打扰的不快,明宿舟强忍着痛楚,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就哽咽起来。 “荣、荣越……” 荣越一顿,很快就从他凌乱的鼻息和声音中听出端倪,“你怎么了?” 明宿舟捂着发硬的肚子,头无力地垂在地板上,被冷汗打湿的头发冰凉,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摔、摔下来了,疼……好疼……” 电话那头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显然是荣越正在穿衣服,接着荣越急声问道,“摔到哪里了?能不能站起来?” 明宿舟无力地拧紧了腹部的衣服,那里仍然有些发硬,他疼得直喘,说话的声音带的哽咽听起来越发明显,“孩子、我要孩子……” “宿舟?宿舟你别怕,你现在还在酒店对不对?你等我,我马上就到!” 冷汗落入眼睛里,明宿舟眼前明暗交叠,他泛白的唇干裂出细小的血口,汗水浸过都引起一阵酸疼。 “荣越,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荣越已经匆忙穿好了衣服,正准备拿起车钥匙冲出家门,却听见电话那头明宿舟这句沙哑的疑问,他动作猛地一顿,心口忽然胀痛起来。 明宿舟喘了好久,才带着满怀的委屈一字一句问他,“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爱你、实在是、太辛苦了。” “但凡我从你那里、得到、得到一丝真心,我也不会、不会这么难过。” 腹中最难忍的痛楚退去,明宿舟侧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环着已经柔软下来的肚子,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嘴角却隐隐带了些无奈的笑意,“要是知道爱你是件这么痛苦的事,当年在医院……就好好劝一劝自己,放过自己,也放过你吧。” “明宿舟,你在说什么傻话。” 荣越已经坐上了车,他咬牙咬到牙根酸疼,明宿舟这一番迷迷糊糊的话像把利刃一样狠狠插进他的心口里,他和明宿舟结婚三年,自然是了解他的Omega的,清醒的明宿舟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对自己说软话,他那话说得委屈又心酸,还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久。 荣越一脚踩下油门,“我们已经结婚了,马上就要有孩子了,你现在和我说后悔,晚了!” 电话那边很久没有声音传来,荣越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提声急喊,“宿舟?明宿舟!” 半晌后,明宿舟低哑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我不后悔的呀。我是觉得、这三年、你过得不好,想、想……”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 荣越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不许睡,我马上就到,等着我。” 直到明宿舟低低“嗯”了一声,荣越才空出一只手去揉按忽然抽痛的心口,他刚才听明宿舟话里话外有想要离婚的意思,原以为是自己这么多年待他不好,终究是让他冷了心。却没想到明宿舟所说的后悔结婚,是因为自己在这段婚姻中觉得不快乐,所以他后悔了,因为他想把原本的幸福还给自己。 荣越有些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在一声刺耳长鸣中,他恨得咬牙切齿,明宿舟是他妈的怀孕怀傻了吗,这种蠢话也敢说出口! 好在荣越今晚住的地方离影视城附近的那家酒店不远,车开足了马力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荣越凭借自己和明宿舟的结婚证从前台要到了备用房卡,闯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蜷在地上的Omega。 “明宿舟?” 荣越快步上前将人捞在怀里,Omega浑身冰凉,衣服都让冷汗湿透了,脸和唇都是惨白的,只有双眼眼尾微红。他似乎已经陷入昏迷,在听见荣越的声音时挣扎着要睁开眼来,荣越去摸他的肚子,那里一向温软,这时也没了温度,在他的手心下来回起伏。 “荣越?” 明宿舟忽然咳了两声,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襟。 荣越应了他一声,将人打横抱起,“不怕,我们去医院。” 明宿舟在他怀里蜷缩,他艰难地喘息着,茫然地睁开眼去看他的Alpha。 “荣越,”他移开了视线,“等孩子出生,我们……” 荣越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脑子糊涂,不许说话。” 作者有话说 他快想明白了 第49章 出事了 明宿舟将近清晨才堪堪苏醒,窗外阳光很好,是冬日里不可多得的晴天,他被照进病房里的光刺得眼睛睁不开,眯着眼伸手去摸肚子。 弧度仍然在,又恢复成了以往柔软的触感,他轻轻松了口气,这时才觉得酸疼从后腰袭遍全身。 “这时候觉得难受了?” 荣越推门进来,站在病床前准备和他算账,他一夜没睡,昨晚衣服都没穿好就匆匆赶来,天亮了才发现自己衬衣都穿反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微微俯身看着躺在病床上刚刚苏醒的Omega。 “这么大的人了,半夜不睡床睡沙发,居然还能从上面滚下来,还好没把脑子摔傻,还记得给我打电话。” 明宿舟眨了眨眼,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回忆起了一大半,他有些懊悔于自己的失控,藏在被子下的手倏然捏紧,脸上还是淡淡的。 他扭开脸不去看荣越,哑着嗓子道,“麻烦你了。” 荣越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不少,提了嘴角冷笑,“我倒真希望你能摔傻了。” 明宿舟摸摸肚子,岔开了话题,“孩子怎么样?” 荣越闻言皱起了眉头,“大夫说没什么事,主要是你的生殖腔太敏感,它昨晚吓到了,动的时候你才会感觉疼痛。” 明宿舟却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荣越听他这样说反而有点不太高兴,但也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明宿舟才醒,人还迷糊着,说话都有些费力,而荣越在旁边站着,纯属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病房里瞬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明宿舟轻轻垂下眼睫,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他的神情淡淡,再加上苍白的脸和唇,看上去极为孱弱。 “昨晚的事你记得多少?” 荣越出声问他。 明宿舟笑了笑,“荣越,都忘了吧,权当是我糊涂了。” 荣越颔首,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开口客气而又疏离,“一会儿公司还有个会,会有人来照顾你,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明宿舟低低“嗯”了一声,把半边脸埋进被子里,在关门声响起之前,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他没有在医院待很久,相较于他自己来说,孩子的情况还不错,那他觉得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因为错囚剩下的镜头真的不多了。 再次回到剧组的时候,明宿舟才知道前两天乔郁在拍一场抓捕戏的时候,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把脚给扭到了,这两天走路都有些困难。他准备去休息室去探望一下这个可怜的小警官。 这时已经将近年底,剧组没有暖气没有空调,人人只能靠穿棉袄羽绒服扛过去,仅有的小太阳电暖器都围在导演身边。天气实在太冷了,明宿舟手脚冰凉,连那个小家伙都有些不老实,它这两天有些反常,似乎天冷了它也跟着犯懒,不经常动了,只往下坠得厉害,腰背泛起酸疼。 他托了一把沉坠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他的身体可能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还好错囚快拍完了,等到杀青之后,应该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哎,你听说没有,尚合的小荣总听说乔郁扭伤了,哎呦那个心疼着急的啊!那天他原本有事来着,就因为排了乔郁的戏,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一看人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卧槽那个脸色难看得跟阎王一样!人家助理都没他反应快,上前就把人抱起来了。” 荣越的名字猝不及防闯入耳朵,明宿舟脚步一顿,下意识用后背贴住了墙,墙的另一边是两个群演,这时候还没他们的戏份,于是躲在一台取暖器前聊天吃瓜。 另一人接过话头,“你说明宿舟前两天都不在片场,小荣总巴巴地跑过来干什么呀?” 刚才那人嘲笑她,“你是真不知道啊?” 她压低了声音,“圈里人都知道,明宿舟当初能和小荣总结婚那是用了手段的,小荣总讨厌死他了。” “啊?怪不得在片场碰到他们,看起来感情也不太好的样子,可是那又关乔郁什么事啊?” 那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小荣总追乔郁好几年了,要没明宿舟从中作梗,小荣总的结婚对象就是他了。你没看乔郁扭着脚那两天他急得,恨不得能抱着人来片场。还怕乔郁在片场冻着,买了几十台电暖器给他,这两天正扯线呢你小心点别绊着了。乔郁刚收工,你看小荣总人也没了吧,这两天明宿舟不在这儿,这俩人嘿,指不定干什么事儿去了!” 十二月的天…… 真冷啊。 明宿舟茫然地举起冻得青白的指尖,这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就像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此时被剪断了线,颓然又孤独地坐在落下的帷幕后面。 这些事情原本是伤害不了他的,可这种负面情绪积累得太多,其他人的只言片语轻飘飘地落在上面,摇摇欲坠的危楼受不住这一阵风的吹拂,在他心间轰然倒塌,砸得鲜血淋漓。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悲痛,肚子里的小家伙翻滚着乞求引起他的注意,明宿舟却像感知不到痛楚一样,他拼命地回想那一天,荣越在医院里跟他告别,说要去公司开会,原来是来剧组看乔郁的吗? 他不该这么难过的…… 不该这么难过…… 他不愿意把自己是这样一个卑贱的姿态,可是他的爱情输得一塌涂地。 他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明宿舟止不住地颤栗,如果可以,谁不希望被人放在心里珍重对待,他其实要得并不多,只要一点点、只要一点点的爱就好了,不管是谁,荣越也好,关芷荷也好,为什么没有人来爱他。 他到底哪里不好,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谁都不喜欢他? 真的是、太冷了…… 明宿舟冻得有些麻木,他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他不要在这里继续听下去了,他不想知道自己在别人口中有多可笑,多可悲,他要离开这里,要离开…… 双脚都没了知觉,走出去的每一步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明宿舟脚步虚浮,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踩入了一圈又一圈的电线之中,抬脚的一瞬间他听见身后有声音破空而来,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四五盏和电暖器的线缠在一起的打光灯,狠狠地砸向了他的后背! “出事了!” “卧槽明哥!你们怎么回事!人呢快来人!明哥!” “血!快叫救护车!” 明宿舟躺在地上,昏迷前的那一刻他想,爱一个人太累了,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 一家高级会所包房内。 靳以良推开门的时候,荣越已经喝得有些多了,这个Alpha的酒量完全不输他,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烦心事值得小荣总一醉解千愁。 “又挨你家老头子骂了?” 靳以良脱了外套扔进沙发里,卷上去衬衫袖口坐在他对面,他推推眼镜眯着眼去看红酒标签,挑眉惊讶,“豪气啊荣总,两口下去一辆车没了。” 荣越有了些醉意,双眼血红,早就把高脚杯抛去了一边,直接抱着瓶子对口吹,他打了一个酒嗝,慢吞吞地说,“以良,你说对了。” 他这话没头没尾,靳以良皱眉,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酒瓶,“我说什么就对了,你会不会喝酒啊,别他妈糟蹋好东西。” 荣越抱着酒瓶不撒手,他双眼失去焦距,一字一句道,“我爱上他了。” 靳以良动作一僵,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明宿舟?” 荣越“嗯”了一声,他有些疑惑地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道,“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我看小郁好像没有那种感觉,可是他、看他就有。” 靳以良嗤笑一声,“感觉?想睡他?” 荣越想了想,才重重点头,竟然承认了,“我原来想睡小郁,现在不想了。” “那明宿舟呢?” 荣越皱眉,“我的Omega,你总关心我睡不睡他干什么!” 得,还真是喝多了。 靳以良心里冷笑,你就算把明宿舟扒光了扔我床上我都没兴趣。 他尽量让自己更有耐心一点,放缓声音跟荣越说,“你这不是爱,只是Alpha的性冲动。” “不、不一样的。” 荣越大着舌头辩解,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红酒流了他一身,暗红色的液体像极了血。一向刚毅清贵的Alpha此时茫然地像个孩子,他抬手摁着自己心口,“我看他难过,会心疼,看他不爱惜自己,会生气,看其他人接近他,想把他藏起来,谁都不给看,小郁都不给。” “我以前从来没对别人有过这样的念头,小郁也没有。我仔细想了很久,他其实、其实也挺好的,我愿意和他以后好好过日子。” 荣越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又打了一个酒嗝,醉醺醺地问,“你说,我算不算是爱上他了?” 作者有话说 ok离婚倒计时! 第50章 我们有过一个女儿 再醒来是被疼醒的。 后背、腰、胳膊、头……哪里都疼,但最疼的还是肚子。 明宿舟满身冷汗,挣扎着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眼前明暗交叠,他用力甩了甩头想要看清,却被身边医生连声制止。 “你的后脑有伤,别这么用力摇头。” 腹中剧痛让他浑身战栗,明宿舟急喘着发出一声呻吟,竭力伸出手去拽住医生袖口,他哑声求助,“肚子、肚子好疼……” 戴着口罩的医生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你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胎心了,孩子月份有些大了,现在给你挂的是催产素,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 明宿舟浑身血液都停止流动了,瞳仁瞬间紧缩,惨白的唇猛地颤抖了两下,眼圈登时就红了。 “怎么会呢……” 他的喉咙像是被人一把捏紧,气流穿过的时候都能听见轻微的哽咽,明宿舟拧着眉低声喃喃,“它、它刚才还在动,大夫、大夫它还在动啊!” “你先别激动。” 医生把他的手摁在床上,试图安慰他,“你的生殖腔状况一直不太好,剧烈的撞击导致了出血,还在救护车上时我们已经做好了紧急剖腹的准备,可是到了医院才发现胎心已经停止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还年轻,好好养几年身体,它还会回到你身边的。” 明宿舟的手摁着肚子,那里不再是柔软温热的了,掌心下的皮肤冰凉又安静,昨晚还乖乖睡在里面的小东西,已经没有了。 本该是痛彻心扉的,明宿舟却连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软软地躺在床上,神色都是淡淡的。 “我还能留它多久?” 医生抬头看了眼表,又看了看催产素的滴速,“不到七个月,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到晚上七八点应该差不多了。” 明宿舟抿紧了苍白干裂的唇,不顾背后抽痛的砸伤,侧过身来轻轻环住了隆起的肚子,像是最后给这个孩子的一个拥抱。 * 荣越已经喝醉了。 他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抱着酒瓶醉醺醺地喃喃,“我想对他好一点,他怕冷,我买了好多好多电暖器送到剧组。等他拍完,我要跟他说,以后、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荣越嘟囔一声明宿舟的名字,周围是一地东倒西歪的红酒瓶,洒出来的液体蔓延到门边,像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没有尽头。 靳以良的手指松松勾着一只高脚杯,居高临下地看着熟睡的荣越,他没有想到,荣越竟然会真的爱上明宿舟。 他勾起唇角冷笑,忽然用力握紧了高脚杯,用力往地上砸去,玻璃碎渣四分五裂地在地板上飞溅,倒映着靳以良冰凉凌厉的一双眼。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可以顶着Omega的性别,人人都喜欢他,人人都要保护他,只因为他是个Omega? 靳以良狠狠扯开了领带,这才觉得堵在心口的一口气喘了出来,他咬紧牙关,太阳穴旁的青筋都在颤抖。 谁他妈稀罕当个Omega! 这时荣越的手机忽然响了,荣越醉成了一条狗,这点声响根本叫不醒他。 这铃声如同催命符般在耳边响起,靳以良不耐烦地拿过他的手机,随手扔进了还有半杯酒的高脚杯里。手机嗡嗡颤了两下,随即黑屏,彻底安静了下来。 * “荣总,少爷的电话打不通。” 私立医院的Omega产科病房外,荣昌石脸色黑沉,冷声怒道,“接着打!” 这里已经被尚合的保镖围住,一个脸生的人都没有放进来,明宿舟在剧组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此刻围在楼下的不仅有众多媒体,还有担心他而特地赶来的影迷。 荣昌石转身看着坐在凳子上抹眼泪的乔郁,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荣越还是放不下这样一个Beta!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声音仍是冷的,“你不知道荣越去哪了?” 乔郁也是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医院,这时哭得眼睛都肿了,提及荣越他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如果荣越出现在他面前,乔郁恨不得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 “荣先生,我比您都巴不得荣越离我远一些!我今天收工早,从剧组离开后就没见到他!” 他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要是知道宿舟会出事,我就应该留在那里。” 想到明宿舟肚子里那将近七个月的孩子,荣昌石的心口一阵抽痛,他来回踱步,忽然沉声道,“就是翻遍整座城,都要给我把那孽子带过来!” 相比于外面的喧哗,病房里面极其安静,只有明宿舟粗重的喘息声,催产素起了效,此刻他那隆起的肚子坚硬如顽石,搅转着向下坠去。他侧躺在床上,被砸伤的胳膊没了知觉,冷汗顺着发梢滴进眼里,再流到脸上时像是泪。 剧痛没有给他留下一丝喘息的时间,很快腹部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他咬着牙一声不吭,颤抖的手始终覆在冰冷的肚子上。那里安安静静,沉睡着一个早就没了心跳的小家伙,它正等待着一个时机,和父亲的身体彻底脱离。 明宿舟身下开始出血,医生说那是被重物砸伤波及生殖腔所造成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了烧,额头烧得滚烫,蜷在被子里冷得直抖。阵痛时间一阵长过一阵,腹中像是裹了一块有棱角的石头,蠕动的时候蹭破柔软的血肉,是鲜血淋漓的痛楚。 他疼得神智都有些不清醒,冰凉的手托着沉坠的下腹,那里已经不复圆润,像滴水滴挂在他身前,随时准备着向下落去。 这样难挨的疼痛,本来是要迎来新生命时才会承受的,可他现在痛彻心扉,却是要接受肚子里这个快要七个月大的孩子的逝去,明宿舟眼尾通红,空出来的那只手紧紧拧着枕巾。 这是他的骨血,是他辛辛苦苦孕育了快七个月的骨血,它已经会动了,它会是这世上最乖最听话的好孩子。 可他现在在床上辗转挣扎,为的却是把肚子里的死胎生下来。 明宿舟捂着胸口低低咳嗽,在嘴里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一刻当真生不如死。 他在这短短三年的婚姻中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还搭上了这个孩子的一条性命,明宿舟几乎要崩溃,他只是想有一个家,得不到他就不强求了,能不能把孩子留给他,其他的他都不要了,他只想要这个孩子。 身下濡湿更加明显,肚子已经坠到了腿间,忽然加剧的痛楚令明宿舟沙哑叫了出来,他望着天花板急促地喘,冷汗顺着眼尾滑落进潮湿的鬓角。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不到七个月的孩子下来得很快,剧痛来袭时明宿舟狠狠闭眼,惨白的脖颈青筋毕现,冷汗涔涔,他终于耐不住这样漫长的痛苦折磨,两行眼泪从紧闭的双眼倏然滑下,沙哑哭喊,“荣越!”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闭的产房门忽然打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乔郁不顾扭伤的脚踝,红着眼挤了上去,“大夫!大夫宿舟怎么样了?” 医生环顾一圈,问道,“荣越是谁?” 荣昌石走上前来,沉声道,“他是我儿子,怎么了?” 医生惊疑,“这个时候他的Alpha怎么不在?患者临近崩溃,需要Alpha的信息素安抚,他现在很不配合,出血量有点大。” 荣昌石狠狠皱眉,回头对助理斥道,“还不快去找!” 明宿舟身下尽是斑驳血迹,头顶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眼尾的泪痕已经干涸,疼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没有留住这个孩子。刚才破了水,疼痛越发密集,他下身赤裸,勉力抬起头才能看见那一抹小小的、可怜的弧度,已经坠到了腿间。 明宿舟身上的战栗根本止不住,哆嗦得近乎痉挛,一声喘得比一声急,冷汗擦了又出,他无力地摇头,低声喃喃,“荣越……” 医生见状只是摇头,见他神智模糊,只能提了声音叮嘱,“孩子不大,你配合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明宿舟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他呜咽着捂着肚子,哽咽重复,“我要荣越……” 在场的医生护士对视一眼,都无声地叹了口气,明宿舟根本不配合,死胎在他身体里待得时间越长越危险,血还没有止住,医生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你强留着它干什么!就为了那么一个Alpha?他连这时候都不过来陪在你身边,你又何苦为他再搭上一条命!” 医生气急败坏,冲明宿舟喊道,“一个孩子还不够你清醒吗!” 明宿舟茫然躺在产床上,失去焦距的双眼忽然浮上一层晶亮的泪水,他的身体颤抖起来,许久,压抑而嘶哑的痛哭声在产房里响起,在记忆中他从未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过,他用一个孩子的生命,得到了这样一个惨痛的教训。 爱一个人,真的是太疼了。 孩子不大,只不过用了两次力,它就像尾小鱼一样滑出了父亲的身体,明宿舟喘到脱力,腿根都在抖,随着这瘦弱的孩子脱离,还有大股血液涌出。他脸色惨白,身体因为剧痛而轻轻颤栗。 产房里很安静,没有孩子的哭声,明宿舟忍过心口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出声沙哑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医生犹豫片刻,把那个包裹在棉布中的小东西送到他面前,有些不忍心道,“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明宿舟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挣扎着扭过头去,六个多月的女孩子还没有一只猫仔大,根本看不出来好看不好看,她才这么小,连胳膊都是透明的,浑身是血的蜷缩在一起,像是安静地睡着了。 他深喘一口气,急忙避开视线,这时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骨肉死别,胜过切肤之痛。 明宿舟累极了,他轻轻闭上眼,心想。 荣越,我们有过一个女儿。 作者有话说 靳以良对明宿舟抱有很大的敌意,其实一部分是家庭原因,另一部分就是纯酸,酸他能光明正大地向所有人告知他是个Omega,可能靳老头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把儿子也给带扭曲了 第51章 什么都没了 荣越睁眼的时候包房里已经没有别人了,他趴在桌上睡了一晚上,衬衣被红酒泡得皱皱巴巴,起身时甚至能听见自己全身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宿醉的代价就是他一醒来,头像裂开一样剧痛,荣越把昨晚的事情忘了大半,甚至忘记了自己曾把靳以良叫过来。 他下意识去口袋里摸手机,眯着眼翻遍了口袋也没找到,荣越揉了揉眼,再仔细一看,自己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泡在了还剩半杯酒的高脚杯里。 他低低地骂了一声,手机泡了一夜肯定不能用了,他也干脆就扔里面不要了,坐在地上醒了半天的酒,才想起来叫人。 荣越摁了铃,不多时就有侍者进来,荣越靠在沙发上,眼睛也不睁就伸手,“手机借我。” 他无缘无故失踪了一晚上,既然决定了好好跟明宿舟过日子,肯定从今天开始就要重新做人。荣越打开手机之前还有些担心,他前段时间冷落人家,也不知道明宿舟还愿不愿意搭理他。 但转念一想他又放了心,明宿舟那人心软耳根子也软,自己说上两句好话,这事也就翻篇了。 荣越用侍者的密码解了锁,连上网的一瞬间,无数个新闻推送跳到首页上来,他一开始还嫌烦,等到瞥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后才停住了目光,直到把屏幕上短短一行字看完,荣越脸上没了血色,醉意瞬间烟消云散,手机也从他手中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在地毯上。 “爆!错囚片场再出意外!明宿舟被重物砸伤紧急送医!” 这瞬间荣越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他当然不相信新闻上所说的!明宿舟、明宿舟才从医院里出来,怎么会刚去片场就、就…… 理智告诉他这一定是个假消息,可身体却已经行动起来,荣越踉跄着冲出包房,连车钥匙落下了都没发现。他站在街边拦下了一辆车,坐进后车厢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哆嗦得厉害。 “去医院……” 荣越双眼血红,这一刻也不知是悔是恨还是急,种种情绪齐齐涌了上来,他一脚踹在车座上,声嘶力竭地吼,“他妈的去医院!” 他赶到医院时,住院部楼底下仍然聚集了很多媒体和粉丝,荣越下车的时候就被人盯上,紧接着那些人一窝蜂地涌了上来。闪光灯劈里啪啦地在眼前炸开,话筒和镜头也争先恐后地对上荣越惨白的脸,媒体们各个都是成了精的狐狸,闻到他身上仍然浓郁的酒味,迫不及待地提声问道,“荣先生!您为什么现在才赶来医院?” “荣先生!您知道明宿舟片场出了意外吗?” “荣先生您真的不爱明宿舟吗,为什么那么不在意他和孩子?” “明宿舟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吗荣先生?” 荣越眼里血丝密布,几乎要淌下血来,他必须得紧紧握住拳头才能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尚合就是做影视媒体的,他自然清楚这帮记者的目的,他越是恼怒越容易被抓到把柄,所以这时即便他恼得恨不得要杀人,也要保持头脑的清醒。 “你们这说的是人话吗!” 此时旁边担心了一晚上的粉丝放声哭道,“还不知道哥哥的情况,你们凭什么在这里胡乱揣测!哪一次关于他的报导你们不是捕风捉影,他被人误会了这么多年,除了我们根本就没人心疼他!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六个多月了啊,都该会动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侮辱一位父亲!” 下面等待的影迷们大多是姑娘,他们在楼下苦苦等了一夜,却因为尚合的人把医院死死围了起来,她们得不到一点关于明宿舟的消息,媒体捕风捉影发在网上的消息让她们看得胆战心惊,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哭过几回了。 近百名影迷纷纷涌上前来,用自己的身体试图挡开媒体的阻拦,她们虽然极其愤怒荣越的行为,可她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的明宿舟,应该很渴望着Alpha的陪伴。 “你们能不能放过他啊!” 姑娘们哭着为荣越开辟出一条路来,荣越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匆匆穿过喧闹的人群,快步走进住院部大楼里。 电梯上行到七楼,整层楼都已经被尚合包了下来,荣昌石的助理一看到荣越都快哭出来了,“少爷啊,你可回来了!” 荣越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喘息,他的手一直在抖,“他、他……” 这时他脚步一顿,抬头看见了乔郁。 乔郁的脸色和他一样难看,双眼红肿充、血,胡子也顾不上刮,两人四目相对之时,荣越看见他因为愤怒而猝然狰狞的脸。 乔郁冲冲走上前,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荣越狠狠推到墙上! “小郁,我……”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乔郁咬着牙发狠,“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紧接着拳头带着飕飕凉风,轰然砸在了荣越身上! 荣越闷哼一声,捂着小腹弯下身去,乔郁仍然不解气,双臂都爆出青筋,或许是怕吵醒病房里仍然在昏睡的Omega,他颤抖的声音压得极低,“你知不知道他等了你一晚上!你去哪了,你他妈去哪了!” 乔郁一向温和的眼,此时暴戾得如同嗜血的头狼,他瞪着眼睛,眼泪却一颗一颗掉下来,“大夫说他、他没有力气,哭着叫你的名字,到最后话都说不出来,眼泪把枕巾都湿透了,还在说‘我要荣越’……” 乔郁的五官因为痛楚而扭曲起来,眼泪蜿蜒而下,“荣越,你对不起他。” 荣越被他那一拳打得胸口血气翻涌,只抬手死死攥住乔郁的手腕,抬眼艰难问,“他怎么了?” 乔郁松开了抓住他领子的手,擦了把脸上的泪,漠然回答,“孩子没了,你少了个麻烦,荣越,你开心吗?” 荣越脸上仅剩的那点血色终于全部褪去,他几乎控制不住身体,颤栗着往后退了两步,“什么?” 乔郁看他这样痛苦,却感觉不到一丝快意,他狠狠瞪着荣越,眼泪顺势落在地上,“快七个月的女孩子,在他肚子里就没了心跳。孩子出生后宿舟生殖腔出血止不住,病危通知书下了两张,手术是你父亲签的字,医院血库不足是我献的血。” 他每说一句就用手指狠狠戳在荣越心口,乔郁掉着眼泪,却笑出来,“荣越,那个时候,你在哪呢?” 乔郁的话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匕首死死扎进心脏,几乎不给他留下喘息的余地,荣越弯下腰,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他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消失了一晚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 乔郁捂着脸泣不成声,“要是知道他会吃这么多苦,当初即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让他和你结婚。” “荣越,你配不上宿舟的爱。” * 明宿舟是接近傍晚的时候才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当时那近七个月大的女婴从他身体里滑出,他只看了她一眼就昏了过去,紧接着大量鲜血如潮水般涌出来,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湿透了他身下的床褥。 他那脆弱的生殖腔终于不堪重负,随着他的心理防线一起崩塌,在抢救过程中他的心跳一度消失,直到后来挂上血袋,医生才发现是明宿舟本人的求生意志不强。 简而言之,是明宿舟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还好,医生还是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将近一天,才送回了普通病房。 荣越才得以机会,见到了他死里逃生的Omega。 在此之前他挨了荣昌石一巴掌,老爷子人虽然严肃,却鲜少动怒,这次却是真的被这个独子气得血压升高。 “荣越,宿舟哪怕让你去死,我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此刻荣越坐在病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形销骨立、就连呼吸都几乎没有的Omega,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痛彻心扉。 明宿舟安安静静躺在他面前,只有氧气面罩偶尔聚起的一小团白雾,才证明他仍然微弱地呼吸。昨晚他几乎失了全身一半的血,这时脸白得恍若透明,似乎承担不起外界的一丝击打,轻轻碰一碰就碎了。 他这样闭着眼不说话,纤长的眼睫垂落下来,如果不是脸色实在骇人,看上去就和睡着了一样。病房里没有其他声音,只有机器平稳的“滴滴”声,像是痛极了,明宿舟即便陷入昏睡中,眉尖也是紧紧拧在一起。 荣越的目光从他惨白的脸,滑落到干裂的唇,再从青白的指尖,落到那仍然微隆的小腹上。 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曾和那个孩子打过招呼。 荣越知道,那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孩子,如果能平安出生,一定很讨人喜欢,会是个、会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他们的女儿……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停止了心跳。 他的Omega耗尽半身血汗,才艰难将她带到这世间。 什么都没了。 第52章 我们离婚吧 明宿舟昏睡了好几天,他睡了几天,荣越就在病床旁守了几天。 这两天他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也正因为想明白了,才更痛。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明宿舟还在昏迷,荣越也不说话,没事做的时候他就看着Omega发呆,回想这三年的婚姻,才发现自己疏漏了很多细节。 刚结婚的时候明宿舟看着自己的眼睛是带着光的,那时他还没有对爱情失望,他盼着自己能给予一丝温情。而自己是怎么对待他的? 荣越有些想不起来了,结婚三年,戳明宿舟心窝子的话他说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现在知道了,每一句伤人的话都在他的心口划一道伤,三年下来,他的Omega已经伤痕累累。 所以他学着伪装自己,只有自己骗过自己,说不爱了,似乎就能真的不爱了。 荣越心如刀绞,不知道明宿舟会不会在夜里自己舔舐伤口,会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不爱他…… 谁都不爱的人,才无坚不摧。 明宿舟的软肋太明显了,他把自己的一颗心捧在手里送到荣越面前,仰着脑袋问他,荣越,你要不要。 荣越不仅不要,还把他伤得鲜血淋漓,他把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紧紧藏起来,明明疼得打颤,表面上却还要笑起来,风轻云淡地假装无所谓,你不要,那我就不给了。 可怎么会不给呢,他一次又一次补好了伤口,一次又一次地捧着心送到荣越面前,一次又一次地问他。 “荣越,你要不要?” “荣越,你要不要?” “荣越,你要不要?” …… 荣越怔怔抬起头来,他原来总说这个Omega冷得像冰、像石头,到如今才知道,他的Omega心最软,不然不能这样一次次地容忍自己。 他们原本有很多次机会,能好好过完这一生,可他错过的太多,不知道明宿舟还愿不愿意等自己。 他醒悟得太迟,而就是这样一个醒悟的机会,还是用一个女孩子的命换来的。荣越知道明宿舟有多在意这个孩子,所以才会更痛,痛到现在都不愿意睁眼来接受这个事实。 荣越听大夫说,那个出生时和猫仔差不多大的孩子,几乎废去了明宿舟半条命,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痛楚,才能让这个一向习惯于忍耐的Omega崩溃,让他一次又一次渴望得到安抚般地嘶喊荣越的名字。 他不敢去想那个生下来就断了气的孩子,也不敢去想当天发生的事情,荣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人,甚至就连明宿舟在片场出意外,都是自己的手笔——那些电暖器纠缠在一起的线。 他就这样…… 毁了他们的孩子,和家庭。 Omega的手凉得像冰,荣越一直放在自己怀里暖着,却总也暖不热。 荣越看着他沉寂苍白的脸,忽然又落下两行泪来,原先不爱的时候犯下的错,如今回想起来,竟成了一把捅向自己心窝的刀。 …… 荣越幻想了千百次,明宿舟苏醒时会对自己说什么,他想明宿舟那样的脾气,只怕是心里有火也不会摆在明面上,或许会轻轻移开视线,装作不在意地问一句,“你到底去哪里了?” 或许也会跟自己诉说他那天的痛楚和恐慌,千百万中情形他都预想过,可明宿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还是出乎了荣越的意料之外。 明宿舟是在一个午后醒来的,那天是冬季难得的晴天,他的睫毛先是猛地一抖,继而双眼缓缓睁开。 Omega灰白的眸昏暗无光,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只怔怔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他安静而羸弱地躺在床上,连眼睛都不会眨。 荣越欣喜若狂,想紧握他的手却又不舍得用力,趴在他床边撩开他额头的乱发,哽着喉咙轻轻叫他,“宿舟。” 明宿舟眼睫又是一颤,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两丸漆黑的瞳仁向荣越那边转去,像不认识他一样盯了很久。 半晌,他才嘶哑开口,蠕动着干裂的唇,无声问他,“你的脸……怎么了?” 荣越一怔,眼泪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就落了下来。 他原以为…… 明宿舟会怪他。 荣越哽咽着道歉,“宿舟我、我……我混蛋,是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对不起、对不起……” 明宿舟轻轻摇头,即便做这个动作他已是十分艰难了,“你没有错,你只是……不爱而已。” “不、不不……” 荣越想解释,“我后悔了,宿舟我后悔了。” 明宿舟眉尖紧拧,他才刚刚苏醒,这时身体感知复苏,疼痛席卷全身,他实在没有力气再来应对这个Alpha。 重新陷入昏睡之前,他挣扎着甩开了荣越的手,对他勉力笑了笑。 “荣越,我们离婚吧。” 他那句话太低也太沉,轻得宛如初春的柳絮,甚至连荣越都以为那是一场幻觉,他知道他的Omega肯定生自己的气,他也知道他这次犯了很大的错,但他们、但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要过,他总是能慢慢得到明宿舟的谅解。 直到几天后明宿舟生命体征平稳,不再整日昏睡,他又对荣越说,“荣越,我们离婚吧。” 彼时荣越正坐在床边,笨手笨脚地给他削苹果,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少爷,连水果刀都没有怎么用过,削的苹果皮断断续续,足有半厘米厚。 闻言荣越手一抖,一截苹果皮翩然落地。 明宿舟自从醒来就没有开口说话,这是他这么多天说的第一句话,荣越握住他的手,用熬得通红的眼去看他,声音也哑了,“说什么傻话。” 明宿舟神色平静,似乎已经从失去孩子的痛楚中走了出来,他转过头去看了荣越一眼,这一刻眼里无悲也无喜,“是我误了你这么多年,现在我还你自由。” 荣越这时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不由自主地就有些慌,“宿舟、宿舟你别生我的气,我有错我改,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明宿舟苍白的唇似乎想扬起一个弧度,可是失败了,“我想了很久,是我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选择,孤注一掷这么多年,非得得到一个教训才能明白。” 他转过头去,又怔怔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我努力了这么久,原来我们是真的不合适。” 荣越双唇一抖,想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得到了他的极力反对,也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要离婚。如今明宿舟想明白了,同意还自己自由,荣越却觉得宛如心口被利刃毫不留情地剜出一块血肉,十二月的冷风呼啸灌入,全身都是冷的。 他的眼眶慢慢红了,“宿舟,我不想离婚。” 明宿舟轻轻叹了口气,“荣越,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分开后我不会要你任何财物,房子是你的,车也是你的,尚合的股份我会签协议尽数归还,没有财产纠纷,也没有……” 他语气又是一顿,短促地笑了笑,轻轻落下眼睫,“也没有孩子,应该可以很快结束了。” 明宿舟视线慢慢落在他脸上,认真道,“那时我和你结婚,真的不是为了尚合。” 荣越脸色煞白,听着明宿舟一桩桩一件件地说离婚这件事,才明白过来他这两天的沉默,原来都是在考虑这些事情。他慌得厉害,却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才能挽回自己的婚姻,只能摇着头重复,“不离婚、我不离婚。” 他紧紧握着明宿舟的手,无措得像个孩子,“我有错,我会改,宿舟我可以改的。” “荣越,你很好。” 明宿舟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失败了,他低声咳嗽,把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都咳了下去,“是我想明白了,和你没有关系。” 荣越眼里都要流露出恳切,“宿舟,是我发现得太晚,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我、我爱你,能不能不要离婚,我不想离婚。” 明宿舟有些恍然,原来他设想过千百遍,“爱”这个字从荣越口中说出时会是什么情形,他在爱情里卑微了这么久,可是当荣越真的对自己说出“我爱你”的时候,明宿舟却发现他现在已经毫无波澜。 这句话他确实等了很久,但也确实不想再等了。 一直得不到的,现在他不想要了。 明宿舟轻轻摇头,“我一直在钻牛角尖,爱不爱的……” 他自嘲地笑笑,“都过去吧。” “人不能总是犯错,我在你身上犯了太多错,摔疼了才知道要改,是我活该。” 明宿舟指尖一动,虚虚握住荣越一根手指,“荣越,算我求你,离婚吧。” 第53章 一通电话 乔郁来探望明宿舟时,荣越不在。 他也憔悴了不少,原先总是盛了笑的一双眼血丝密布,比荣越强不到哪里去。他没带花也没带礼品,空着手在病床前坐下,红着眼圈看着明宿舟。 明宿舟总是在出神,最近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可乔郁的存在感太强,没一会儿就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 毕竟是认识了将近十年的朋友,明宿舟有些无奈,抬起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声音带着沙哑的温柔,“你总是哭,我现在没有力气哄你。” 乔郁听了他这话眼泪掉得更凶,他一整颗心都被愧疚装满,要是、要是那天他晚一点收工,会不会能改变这个结局?或许能留下那个孩子,也不至于让明宿舟受这一遭罪。 “宿舟,宿舟……” 乔郁的眼泪向来不值钱,这会儿更是源源不断地淌了下来,他和那孩子非亲非故,不过是仗着明宿舟的原因摸过她两次,对于她的夭折就难过成这样。明宿舟是她的生身之人,经历了这样一番痛楚折磨却换来这样的结果,直到苏醒了也没有提过那个孩子一句,他心里会有多疼。 “是我的错,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和荣越来往了。” 乔郁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我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前两天不该和荣越一起打游戏,他是个混蛋,我也是。” “你们总是在我面前承认错误,可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明宿舟指尖沾了乔郁的泪,微凉的触感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荣越一直都喜欢你,这事我知道,当初却一意孤行要和他结婚,是我的错。你抗拒荣越的靠近,这事我也知道,却说服不了一直钻牛角尖的自己,这也是我的错。那天是我自己没注意,一场意外,不关你们的事。” 他轻轻闭上眼,呼吸有一瞬间的颤抖,“这个孩子……” “算了,”明宿舟摇摇头,“不提了。” 乔郁难得地有些安静,可能是因为明宿舟太沉默了,一场劫难似乎带走了他的所有生气,他就这样躺在病床上,如果没人和他搭话,他能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明宿舟迅速地消瘦下去,被子下的身体薄得像张纸,连眨眼的频率都放缓了不少,似乎这样的动作也要耗费他为数不多的精力。 乔郁趴在病床边上,去看他偶尔颤抖的眼睫,他握住明宿舟的手,贴上去轻轻呵了口气,犹豫很久,才把压在心里很长时间的话说出来。 “宿舟,”他的眼睛湿漉漉地眨,“和荣越分开吧,好不好?” 明宿舟摸摸他的脸,笑容很淡,“我们要离婚了。” 乔郁愣了愣,等到反应过来时噌地坐直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他那么多次劝明宿舟离开荣越那个狗男人,可他一次都没有听过。这次、这次怎么…… 乔郁眼睛一黯,那个孩子的夭折,对明宿舟的打击太大了。 “离了好、离了好……” 乔郁喃喃。 明宿舟每天都要输液,手背上还插着留置针,乔郁小心避开针头,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 “荣越配不上你,你们能分开,我也很替你高兴。” 乔郁用手指点点明宿舟的手心,踟蹰半晌,脸竟然渐渐红了。 “宿舟,我很喜欢你。” 这话他说过很多遍,明宿舟起初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可乔郁的神情本能地让他感觉到不安,明宿舟拧眉看着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那淡淡的笑意才散了去。 “你是认真的?” 乔郁点了点头,又生怕他不信似的,声音都不由得提高了两个度,脖子连着脸全都红透了。 明宿舟许久无语,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这个局面,可又觉得讽刺,他回想之前的自己,原来完全活成了一个笑话。 “我一直都是认真的,之前不敢坦诚跟你讲,是怕和你连朋友都做不成。” 乔郁眨巴着眼凑上来,“我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个事情很不合适,可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见明宿舟只是皱眉,却不说话,一时间又有些慌了,“我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不不我有意思,呸呸呸不是宿舟你听我说,我只是、只是想……” 乔郁哽了哽,终于耷拉下脑袋,“好吧,我想和你在一起,想照顾你。” 明宿舟沉默很久,才轻声感叹,“你说过那么多次的话,我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乔郁,我没有办法做到和你的关系超越友情,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都做不到。” 乔郁的眼圈渐渐红了,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他会感到难过,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明宿舟的性格看起来平淡温和,其实心性最是坚定,他说出来的话,基本上就是定局了。 他当然知道明宿舟不喜欢自己,即便是有一点点喜欢,也只不过是停留在朋友层面上,更何况、更何况还有荣越那一档子事横贯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乔郁有些失落,但在明宿舟面前还是强打起精神,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眶,明明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还在笑,“被你拒绝好难过哦,可是至少我们还是朋友,我依然会偷偷喜欢你的!” 他瓮声瓮气地想要逗明宿舟开心,“你叫过我小乔哥哥,小乔哥哥无所不能,谁都别想欺负我们宿舟!悔娅” 明宿舟扭过头去看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声音轻得像翩然落地的枯叶,“好呀。” 乔郁走后,病房里只留下明宿舟一个人,荣越被荣昌石叫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过现在明宿舟并不在意这些。荣越不愿意离婚,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也出乎他的意料,荣越现在怎么想的,他也觉得无所谓了,两个人在一起太累,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分开都是最好的选择。 乔郁话太多,他在这里短短坐了这么一会儿,明宿舟就觉得累极了,早些年为工作和生计奔波,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休息这么长时间了,似乎闭上眼就能陷入沉睡。 他没有别的事情做,也不想上网,现在网上关于他的事情肯定闹得正是腥风血雨,平时他就懒得关注,现在更是。 可能是前些日子睡得有些多,今天他倒是没有什么睡意,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明宿舟本来不想接,可那声音实在聒噪,只能摸索着拿到手里。 是关芷荷。 明宿舟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犹豫片刻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自从上次在靳家餐桌上闹得不欢而散之后,关芷荷还从未联系过他,明宿舟不知道她现在打这通电话电话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心里总是存了点希冀,关芷荷是他的亲生母亲,万一、万一她是…… “你怎么这么没用?” 电话刚一接通,关芷荷冷冷的质问传了过来。 明宿舟微微皱了皱眉,哑着嗓子轻轻叫了声,“妈。” 关芷荷无视了他这声呼唤,怒火和失望隔着听筒都十分明显。 “我原以为你比我有能耐,抱上尚合荣昌石的大腿,却没想到最后只是和荣越结婚,我那时还在劝自己,左右荣越是他的独子,到时候尚合不还是落到他手里。只要你能给他生下一个继承人,你下半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明宿舟拿着手机的手颤了颤,试图无力地解释,“我和父亲、我和他……没有……” “明宿舟你是一个Omega!” 电话里传来关芷荷忍无可忍的嘶喊,“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出去抛头露面,Omega的天职就是在家相夫教子,你不听话、你从小就不听我的话,我不让你去当什么演员你非要去!外面的世界有多乱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Omega的身体你知不知道?我就是对你太心软,才纵容你在这个圈子里滚了一身脏水!” 她全然不顾电话那头的是他刚刚丧子的亲生骨肉,说出话越来越刻薄无情,“明宿舟你才二十七岁,被人弄得连个孩子都怀不上,你之前到底和多少人上过床?不能生孩子的Omega还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网上的人都怎么说你,说你身子都被玩坏了,孩子没了都是活该!明宿舟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太令我失望了!” 明宿舟眉尖颤抖,鼻尖微微泛红,他朝窗户的方向扭过脸去,声音尽可能放缓,不让对面的人听出他话里的哽咽,“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那个孩子……我很难过。” “不过又是一个Omega,难过什么!” 关芷荷斥道,“不是个Alpha有什么用!” 刚刚夭折的女儿被人这样轻贱,明宿舟终于崩溃,“我也是个Omega!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你一开始就掐死我!” 作者有话说 关芷荷仇O人格认证,十级O德,“Omega不能出去抛头露面,就在家相夫教子!” 第54章 你来干什么呀 关芷荷歇斯底里地嘶吼,“你以为我不想吗!” 明宿舟的身体猝然僵直,仿佛被人狠狠一拳打在身上,禁不住轻轻抖了起来。 “你爸爸走后我自己带着你,日子有多苦我直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想,你不知道我有无数次都想掐死你,带着一个那么小的Omega实在是太累了,我怕有人惦记你的腺体,我怕得晚上都要抓着你的手。” “明宿舟,”关芷荷的声音都在颤,“要是知道你长成了这个模样,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明宿舟拿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没了血色,过了很久才把呼吸平稳下来,他低低地叫了声“妈”,然后又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说完他挂了电话,病房里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明宿舟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活了快三十年,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局,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一世竟然没有一个人肯来爱他。 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病房里静得只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明宿舟有些倦怠地阖上了眼,他又觉得有些累了。 * 记忆里明宿舟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睡多久,睁开眼时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窗外的一篇枯叶仍然倔强地站在树梢,任凭寒风吹拂也决不肯飘落。 他脑袋有些晕眩,可能是那天被打光灯砸中的缘故,明宿舟抬起手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忽然动作一顿,眼里的茫然散了个干净。 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也就两三岁的年纪,生得圆润可爱,脑袋左右两边扎了小小的丸子,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姑娘。椅子太高了,她坐在上面轻轻晃着两条小短腿,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呀眨,骨碌碌地转。 明宿舟呼吸渐渐急促,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伸向她的手都有些颤抖,他想要抚摸女孩的脸和发,却害怕似的又微微向后瑟缩,只能隔空描绘她的眼她的鼻,小声问她,“你是谁家的宝宝,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姑娘只是歪了歪脑袋,并不回答他的问题,白软的指头含在嘴里,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喉咙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伸出去的那只手苍白瘦弱,还在轻轻战栗,明宿舟想要握住那只小小的、软软的手,眨了眨眼睛就忽地砸下来一颗眼泪。 “你过来干什么?”明宿舟眼睫沾了泪,只是痴痴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宝宝,你来干什么呀……” 小姑娘向前探了探身子,朝明宿舟张开双臂,竟是做了个讨要怀抱的姿势,她皮肤奶白,嘴唇红润,看模样是个很乖很健康的好孩子,于是明宿舟的眼泪掉得更凶,他忍了这么多天,以为自己不去回想那天的事,就可以摆脱失子剧痛,可他忍了这么久,只是一天比一天更疼。 他把那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女孩子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哪里都是软软的,让他想用力抱住都舍不得。那样乖的孩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仰着头朝着他笑,明宿舟抖着手去摸她的脸,眼泪汹涌而出,擦过他青白的指尖,落在小姑娘白软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 明宿舟哽咽着重复,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女孩子的额头,“我怎么、我怎么没有保护好你,我好爱你……我这么爱你,怎么就、怎么就没有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女孩子,给你准备了粉色的小衣服,小奶瓶,你的房间都是粉色的,你会是、会是最可爱最乖的好孩子,我永远爱你。” 说到最后明宿舟几乎泣不成声,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崩溃,他死死抱住怀里的孩子,整个人颤栗得几乎痉挛,“你别走……求求你别走,你知不知道你走了我有多疼……我的孩子,我要疼死了……”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女孩子忽然哭了起来,她发出小猫似的呜咽,缩在明宿舟怀里掉眼泪,她眼眶通红,抓着明宿舟的一根手指,望着他啪嗒啪嗒落泪。 明宿舟心口疼得几乎要昏厥,只能摸着她的脸对她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到最后他的眼泪都要流干了,一个吻轻轻落在女孩子温热的额头上,明宿舟合上眼,一滴眼泪顺势滚落下来,凝在下颌微微颤动,欲落不落。 “下辈子……别再来找我了。” * “宿舟?宿舟!” 明宿舟被人从梦境中晃醒,睁开眼的瞬间有眼泪滑过,衣领冰凉,显然已经被泪水打湿,他睁着一双红肿含泪的眼,怔怔望着天花板,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荣越急得快要冒火,他刚刚进到病房,明宿舟原本好好地在睡觉,忽然之间莫名其妙地就哭了起来,怎么叫都叫不醒。他看着面前失神苍白的Omega,伸手为他擦去含在眼角的残泪,轻声问他,“怎么了,做噩梦了?” 梦? 梦…… 明宿舟两丸瞳仁泡在泪里轻轻地颤,忽然他呼吸有些急促,挣扎着坐起身来就要下床,他在床上躺了很久,身体也还没有恢复好,双脚刚一落地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 “宿舟!” 荣越大惊,上前就把人捞在怀里,“你要去哪里?医生说你还不能……宿舟!” 明宿舟置若罔闻,抖着手把另一只手背上的针头拽了出来,药水混合着血甩落一地,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咬着牙站起身来,失了魂一样地在病房里转。 “宿舟、宿舟你怎么了?” 荣越想要帮他捂住手上仍在滴血的针眼,却被他一把甩开,连带着明宿舟自己的身体都晃了晃,于是荣越不敢再碰他,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明宿舟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竟打开门走了出去,他赤着脚在医院走廊上踉跄,脸白得像纸,十二月底的天已经很冷了,走廊里虽然有中央空调,可依然算不上暖和。 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黑发遮掩下是通红的眼和惨白的唇,明宿舟茫然地四处寻找,却什么都找不到。 荣越心惊胆战,上前抱住他拦住他的去路,“宿舟,你到底在找什么?” 明宿舟轻轻“嘘”了一声,用低哑的气声说,“孩子在哭。” 荣越一惊,等反应过来时整个后背都发凉了,这一整层都已经被尚合包下,除了明宿舟再没有别人,再说这家医院的育婴房在三楼,即便所吆吆有的孩子一起哭,在这里也不可能听得见。 他握住明宿舟单薄的双肩,又小心道,“你听错了,哪有哭声,这里太冷了,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明宿舟抬头怔怔看着他,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他挣扎着抗拒荣越的触碰,摇头重复,“我没听错,孩子在哭、她在哭……” 他像是怕荣越不信,苍白枯瘦的双手颤栗着在身前比划,“她来找我,都有这么大了,和我想象中的长得一模一样,她那么乖,软软地躺在我怀里,看着我一直笑。” 明宿舟眼泪掉得越来越凶,语无伦次地哽咽,“她、她要我抱,拉我的手,她哭得好伤心,一句话也不对我说。” 他有些失控一般地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开始急促地喘息,喘息声混着哽咽,从紧绷的气管中快速通过,让他发出的声音像是痛苦的哀鸣。 “她怪我、她怪我……” “宿舟,不会的,她不会的。” 荣越终于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一时间痛楚和酸涩齐齐涌上心头,原来对这个孩子不在意的是自己,现在失去了才觉得痛苦难忍。 他紧紧把面前这个临近崩溃的Omega抱在怀里,无数次抚摸他清瘦的后背和黑软的发,眼泪砸在他的肩上,“她是个好孩子,不舍得怪你的。” 明宿舟自从苏醒就再也没有提过那个孩子一句,一开始荣越还松了一口气,以为明宿舟从丧子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却没想到他只是把这种痛楚死死藏在心里,直到今天才终于爆发。 明宿舟浑身都在抖,眼泪几乎把荣越的衣服都要浸透了,在荣越的印象里,他的Omega从未掉过眼泪,连红了眼眶都很少见到,不爱哭的人一旦哭成这样,大多是心都要疼死了。 明宿舟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缓缓滑坐在地上,凄楚的哭声在空荡荡的走廊回旋,他手背都爆出青筋,攥着自己的衣领哑声痛哭,“我的孩子!” 荣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Omega的哭声像是一把钝刀一样,一下一下剜自己的心口,不足以割下血肉,却足够疼,也足够狠。 直到明宿舟昏厥在他臂弯里,荣越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泪水。 第55章 离婚 荣昌石来到医院的时候,明宿舟还没有醒,刚才他在昏睡之中还在流泪,情绪很是激动,医生不得已给他打了一针镇定,这才勉强安抚了他此时高度紧张的情绪。 荣越坐在病床边上,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他握着明宿舟的手,察觉到身边站了人,扭过头去才发现是自己的父亲,他轻咳了一声,低低叫他,“父亲。” 荣昌石皱着眉看着儿子,在目光移到明宿舟身上时才稍微缓和了些,他心里也很是后悔,要是知道会闹成现在这番局面,当初他不该向明宿舟提出这样的建议。不得不说他也是有私心的,明宿舟待荣越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怕只有荣越自己看不清,他那时为了让荣越不被一个Beta迷了心智,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下策,却没想到自己那时种下的因,在今天种出了恶果。 荣昌石叹了声气,手放在荣越的肩上捏了捏,“等宿舟身体恢复好些,你们……还是分开吧。” 这事他前段时间和荣越提过一次,当时荣越反应很大,他刚刚认清了自己的心,明宿舟恰逢遭此横祸,他满心都是想要好好补偿他,以后好好和他过日子,却没有想到明宿舟醒来开口就是要离婚,这会儿荣昌石竟然也要他们离婚。 荣越那时在医院天天守着明宿舟,守得双眼血红,他眼里有悲怆有不解,哽着问荣昌石,“当初是你让我们结婚,我答应了,可现在你又要让我们分开,我凭什么还会答应你?” 荣越身形憔悴,即便荣昌石有天大的怒火,这时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发不出来,以往的威严渐渐消散,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曲,此时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尚合掌权人,只不过就是世间普通的、丧了孙儿的老人罢了。 “人都已经这样了,你死守着有什么用?宿舟在意吗,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就和他分开一段时间,让他自己好好静一静,你以为你赖在他面前他就能像以前一样心软?荣越,那是一个孩子!你们两个之间……现在隔着一条孩子的命!” 那时的荣越不论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咬紧了牙关绝不同意离婚,可这两天或许是他想开了,在荣昌石再次提出这件事时,他罕见地沉默下来。 荣昌石以为他还是不愿意,又叹了声气,“对于宿舟来说,你短时间内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才是为他好。” 荣越摩挲着明宿舟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声音晦涩,“父亲,我同意。” 当初他们结婚时,明宿舟这枚戒指他戴得心不甘也情不愿,婚礼一结束就不知道放到哪个角落去了,只有明宿舟自己,还傻乎乎地一直戴在手上。戴了那么久,连指根处都留下了痕迹,荣越废了一些力气才缓缓把那枚戒指从明宿舟手上摘了下来,看着他手指上的一圈白色印记,低声重复,“我同意。” 他看了眼昏睡的Omega,若无其事地低头抹了下眼角,“家里他的东西多,收拾起来不方便,那套房子就给他,我的衣服还有别的东西,回头会找人去拿回来。他说尚合的股份不要,他的那份还是给他,另外再从我的里面分出5%,也都给他。” 荣昌石道,“宿舟不会要的。” 荣越握紧了手心里的戒指,“那是他的事。” * 明宿舟是过了几天才知道荣越同意离婚的事的,当荣越把拟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的时候,明宿舟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没有打开看,只是靠坐在床头看着荣越,神情很平静,“我以为你不会同意的。” 荣越似乎是想在他面前笑一笑,可无论怎么牵扯嘴角,始终扬不起来一个笑容。 “你想要的,现在我都尽力满足你。” 明宿舟已经在医院躺了快要半个月了,虽说脸色没有刚开始那样骇人,可身体到底遭受了重创,直到现在还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他低头看手里那份离婚协议书,想起之前荣越无论说过多少遍他要离婚,可这份协议书他却是第一次见。 最后一页荣越已经签好了名字,明宿舟执笔的手青白,没有一丝犹豫和颤抖,他甚至都没有看过前面的内容,想也未想地就在上面签了字。 钢笔笔尖在最后一笔落下后微微停顿,明宿舟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幕,原以为他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却从未想过是像现在平静。 他合上离婚协议书,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三年的婚姻在他身上架上了沉重的枷锁,可他却在这时才幡然醒悟,把一颗心长久地挂在一个人身上,实在是太傻了。 相比于他的怅然,荣越心情可就沉重多了,他叫嚣了三年离婚,也没有想到等到真正和眼前这个Omega离婚后,他却后悔了。 荣越微微红了眼,却怕被明宿舟看出端倪,只能佯装不在意一般地朝一边扭过脸去,咳了两声才开玩笑一样问道,“不打开看看?万一我让你净身出户呢?” 明宿舟有些讶异,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好让你惦记的,就我那些身家,小荣总可能入不了眼。” 小荣总。 荣越咬紧了牙关,那时他们也是在医院初时,明宿舟爱开他的玩笑,总是一口一个小荣总地叫着,反倒是结婚后两人生分了下来,再见面他也只是一声不冷不热的“荣越”叫自己。 他抬眼去看面前的Omega,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肩头,双颊明显消瘦下去,只有那双眼依然漆黑。荣越眼底酸涩,想了半天才胡乱扯出一个话题,“那、那之后你打算做什么?要休息一段时间吗?”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的、相对而坐聊聊天的时候了,荣越收了这些年施加在他身上的戾气和冷漠,明宿舟在他面前也不再那样刻意漠然。年末的风很冷,但病房里暖气开得足,荣越只穿着一件衬衫,后背已经微微出汗。 明宿舟的脸被热气闷出一层极淡也极浅的嫩粉,他闻言思索一会儿,道,“先把错囚拍完吧,不能给导演留个烂摊子。” 他轻轻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才叫了声荣越的名,“我想和尚合解约。” 荣越一惊,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想法,急忙解释道,“我们虽然分开了,可这并不代表你和尚合之间的合作也要到此为止,这是两码事。尚合不会因为你和我的关系发生改变,而牵扯到你的工作计划。” “这件事与你无关,也与我们的关系无关。” 明宿舟泛白的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年轻时喜欢演戏,所以才入行做了演员,演过那么多人的一生,现在也有点累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出去转一转,过一下自己的生活。” 他话音一顿,撩起眼皮去看荣越,“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支付违约金,只是……” “没事、没事,不用……” 荣越胡乱摆手拒绝,“就算是父亲在,他也不能要你的违约金的。” 明宿舟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捂住了脸,“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父亲,我这样子做,怕是会让他失望。” 荣越看见他手背上青紫的针眼,不由得皱了眉,“父亲很歉疚,他……” 他顿了顿,低下头避开Omega的目光,才继续说没有说完的话,“他很后悔……当年劝你和我在一起。” 明宿舟没有说话,荣越有些慌了,抬头去看他,Omega眉尖微拧,很久才释然,“不关父亲的事,你帮我转告他,生活是我自己的,过成什么样子是我的责任,不必让他愧疚。” 他青白的手指轻轻抓着被子,明宿舟歪了歪头,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荣越,不管你信不信,那时父亲问我,‘要不要和荣越结婚’,我是很高兴的。” 或许是因为提及了那段懵懂无知的暗恋,明宿舟双颊忽地飞上一抹霞色,他单手撑着尖削的下颌,有些羞赧地垂下了眼睫,“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会令人一见钟情的心动对象。” 荣越一怔,他原以为明宿舟也会后悔和自己结婚的那段日子,毕竟这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不算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他心尖泛苦,“宿舟,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晚了,可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明宿舟摇摇头,“你不用感到抱歉,当年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只为了自己那点自私,让你和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今天我想和你把这些事情都说开,荣越我不怪你,之前的所有决定我也并不后悔,虽然和你结婚这几年,我们两个都过得不是很愉快,但是……” 明宿舟面对着冬日午后的阳光轻轻仰起脸,光落在他脸上,落在他漆黑的瞳仁里,像在描绘他的轮廓,从眉骨到唇角。 “但是依然很感谢你,那时出现在我身边,让我那样喜欢你。” 从今以后,这么纯粹的爱情,他可能不会再相信了。 第56章 我不想让他靠近你 在明宿舟出院前一天,尚合影视官微在微博上关于他们两人离婚的事情做出了一个简短的告知,很快明宿舟工作室的官微也转发,确定了这一消息的真实性。 明宿舟本人一直没有出面回应,但他意外失子这件事还是流传出去,很快闹得满城皆知,再加上这个时候尚合宣布他和荣越离婚,微博上一时掀起千层浪,之前还对他百般刁难苛责的网友们这时齐齐倒戈,纷纷指责荣越是个不要脸的负心渣A。 舆论在明宿舟宣布要退出娱乐圈时达到顶峰。 没有人想到他竟然会放弃正如日中天的演艺事业,选择离开这个行业,他们都以为明宿舟在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后想要疗伤,这才短暂地想要离开,其实比起感情,明宿舟更怕极了网络上的唇枪舌剑,他不想再把自己的生活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下。 现在娱乐圈里不缺流量,但模样好人气高且演技在线的演员真的不多,明宿舟在网络上虽然口碑一般,耐不住一张脸和演技吃香,再加上他的黑粉也足够多,这几件事一起被官宣,直接就被送上了微博热搜榜的前三名。 @今天天鹅臂打卡了吗:#明宿舟离婚#都说明宿舟离婚是因为流产,还说以后生育会有些困难,这对于一个Omega来说已经够倒霉的了吧【哭泣】这个时候荣越和他离婚,如果真是因为孩子的缘故,那他可真的是太渣了【再见】 @芋泥奶绿去冰三分糖:虽然之前不是很喜欢明宿舟,但听说他流产还是忍不住心惊,都挺大月份的了肯定特别伤身体吧【跪了】所以豪门就是这么现实,都爱明星的脸,可到底还是要看能不能传宗接代,这边刚没了孩子那边就官宣离婚,心疼明宿舟一秒【心碎】 @小郑成功上岸:卧槽了明宿舟这是热搜包年了吗!之前就有人说他前几年玩得太多把身体伤透了,所以结婚三四年一直没要上孩子,原来不知道打过几次胎,生殖腔薄得连孩子都生不了。不怪荣家看不上哈,正常老实人家谁愿意这么个Omega进门啊【吃瓜】 @看到我就提醒我去背书:po主嘴巴太难听了吧,不管怎么说明宿舟也刚刚没了孩子,你上下嘴皮一碰就编出来一段豪门感情恩怨史未免有点过分了吧,两句话直接暴露屌A属性,人家明宿舟看得上你们这些渣滓吗,还轮得到你们挑挑拣拣【呕】看你这名字就知道不光今年上不了岸,下辈子也难,有这时间不如再刷几遍肖秀荣【嘻嘻】 @士多啤梨yo:卧槽听说明宿舟退出娱乐圈我竟然还有点难过,虽然平时对他了解不多,但我妈超级喜欢看他的电影,每次点映就要拉着我去,不得不说真的是很有天赋的青年演员,前段时间上的那部年代片,我泪点那么高一个人看到他死了在电影院哭到失声【笑哭】他别的事情我也不多说,就只是针对他这个不再演戏,还是挺可惜的【可怜】 @蜂蜜馅儿小卷饼:emmmmm只有我好奇他们仨之间那段三角恋吗【对手指】就是很疑惑啊,明宿舟怀孕快七个月,怎么这么轻易就流产了,之前不是说他老攻和乔郁有一腿吗,尚合这么多身家,乔郁不可能不心动吧,他俩现在还都在一个剧组拍戏,想动点手脚也挺简单的不是【狗头】 @小乔哥哥最爱我:带上乔郁的今晚你【马】C位出殡哈【微笑】什么事都要扯上乔郁,乔郁是你爹吗天天带他出场【微笑】乔郁当天晚上就赶去医院,他自己的脚伤还没好,作为朋友已经仁至义尽了吧【微笑】总有那些总是不知足的人,自己作死还非要泼乔郁一身脏水,这不是报应来了吗【微笑】 @记住了千万别吃撑:啊…可能我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心软,真的是有点心疼明宿舟,孩子没了爱情也没了,事业也不想要了,怎么会有这么惨兮兮的Omega啊【要哭了】 @河畔寻舟:#明宿舟退出娱乐圈#已经连着哭了好几天,实在是撑不住了,不敢去想哥哥这几天经历了什么,他那么在意的小宝贝没有了,这时候一定比谁都难过吧【大哭】对于尚合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从合作关系上来看,哥哥和他们签约这么多年,从来不替他辟谣,声讨不实信息,从夫妻关系看,荣越伤害他、冷待他,这时候又抛弃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哥哥【哭泣】 @明宿舟老婆粉:其实可以理解宿舟退出娱乐圈这个决定,这么多年外界怎么伤害他,怎么造谣他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说实话他的心理防线已经非常强大了,换成在座的任何一个键盘侠,像他这样连续五年被人谩骂讽刺甚至诅咒,可能根本坚持不下来【微笑】我并不难过,甚至还为他感到高兴,他终于可以做他自己,不必再忍受你们这些网络暴民的语言攻击了【微笑】 这些事情在微博上讨论了不过几个小时,关于明宿舟的几个热搜就忽然被撤了下去,很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明宿舟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不是他,那自然就是荣越了。 但网络上的这些腥风血雨明宿舟显然并不关心,他现在孑然一身,不像之前那样有很多负担,也算是轻松。虽然失去了女儿这件事对他堪称是毁灭性的打击,但这半个月来荣越请来的大夫天天为他做心理疏导,到现在看上去精神状态要比刚开始的那几天好上不少。 荣越偶尔会去医院,却不敢去得太频繁,他怕明宿舟不愿意见到自己,平白又惹他难过。只是他心里惦记着人,总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明宿舟今天过得怎么样,助理送过去的饭吃了多少,扎针的护士手重不重,荣越活了三十来年,还是第一次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原来也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 至于乔郁…… 荣越觉得自己是彻彻底底地把人放下了,之前那几年摸不着头脑的喜欢,现在想想也真是傻得彻底。尤其在乔郁表明了对明宿舟的心思后,荣越越看他这人越觉得不顺眼,认为他靠近明宿舟肯定不安好心。 可乔郁哪知道他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荣越能从明宿舟身边滚蛋,他比谁都高兴,左右因为明宿舟的伤势剧组还不能开工,他就每天欢欢喜喜地来医院探病。 明宿舟并不反感他的到来,他性格内敛,乔郁却正好和他相反,他们之间相处模式很舒服。乔郁虽然当面和他告白这件事有点尴尬,但明宿舟明确拒绝他后,他也很聪明地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还是像往常一样撒娇耍赖逗他开心。 荣越本来想还明宿舟几天清静的日子,自己不去打扰,可自从听说乔郁天天去医院这件事后彻底坐不住了。他不是不知道乔郁对明宿舟的心思,再加上明宿舟是个心软耳根软的,他们又是多年老相识,这头他才离婚,那边就被自己的“旧爱”挖了墙角…… 荣越一拍桌子,决定再也不能这么放任自己颓废下去,他和明宿舟虽然已经离婚了,但破镜还不能重圆了吗! 小荣总当机立断赶往医院,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乔郁趴在明宿舟腿上卖乖,他好像特别喜欢这样缠着明宿舟,躺在他膝盖上仰着脑袋看他,再眨巴眨巴眼,活像只讨主人开心的大金毛。 明宿舟已经快出院了,脸色相比之前要好看了很多,甚至也有了一些血色,今天的阳光格外好,把他乌黑的发染成浅浅的棕,光斑描绘着他的侧脸,他低头轻轻梳理乔郁蓬乱的头发,眼底一片温和宁静。 病房里岁月静好,荣越在一边站着都快把门框捏碎了,几乎要把牙根咬碎才抑制住冲上前的欲望,他轻轻咳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前,在明宿舟床边坐下,“今天……” “今天宿舟很好,饭也吃得很好,来打针的护士手不重。” 乔郁截过了他的话头,显然面色不善,他从明宿舟膝上直起身子,像护食的幼犬一样紧紧盯着荣越,“你来干什么?” 荣越的目光一直落在明宿舟身上,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朝乔郁晃了晃,“我来和宿舟说合同的事。” 乔郁不服气,还想反驳的时候被明宿舟摁住了胳膊,炸起的头发瞬间被安抚下来。 明宿舟在他百般不情愿的目光下赶客,“你先回去吧,今天你陪我的时间也够长的了,你没有工作安排的吗?” 乔郁瞪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荣越,心道现在天大的事也没有明宿舟重要。 打发走了乔郁,明宿舟才叹了口气,抬眼去看身边的Alpha,“合同的事不是都已经解决好了吗,怎么编这个理由骗他?” 荣越盯着他搭在床沿上的指尖,强忍住了想伸手上去握住的想法,颇为狼狈地避开了视线。 “我不想让他靠近你。” 第57章 我们好聚好散吧 明宿舟出院后就回了剧组,不出所料地在影视城聚集了很多记者,都是为了采访在医院里躺了近一个月、先离婚再退休的明宿舟了。 影视城外喧闹拥挤,记者几乎把路都堵死了,明宿舟坐在保姆车后排,戴着墨镜倚在车门上,尽管那件事过去了一个月,他在出神的时候仍然下意识地把手覆在小腹上,那里已经完全平坦下去,再也看不出来曾有一个乖巧安静的小姑娘,在这里睡了快要七个月。 即便身体已经习惯了她的离去,可心却不能。明宿舟掩盖在墨镜下的眉尖忽地拧了起来,手也下意识绞紧了衣角,他转头望向车外,一路上沉默无言。 等他的车到了影视城后,严辉才发现之前还守在这里的乌泱泱一片记者,现在都没了影子,他转过身子看明宿舟,“哥,估计那些记者都是被小荣总派人赶走的。” 明宿舟抿紧了微白的双唇,极轻极轻地呼出一口气去,只留给严辉一张稍显冷硬的侧脸。 他剩下的戏份不多了,那天出事之前他来到剧组,就是为了拍最后一幕戏,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彻底改写了他的命运。 剧组的人很少,看得出来是导演有心清了场,谁都知道明宿舟心情不好,也不敢上前和他搭话,工作人员都各司其职,乔郁走上前捏了捏他的肩,有些担心地问,“你才出院,要不要晚两天再来?” 明宿舟摇头,一边把羽绒服脱下来递给严辉,“总不能一直拖着,导演摊上我也挺不容易的。” 他难得开了个玩笑,乔郁却听得心里发苦,说实话他是不太相信明宿舟现在已经完全放下了那件事,或者说是他更像是刻意地让自己忘记那些苦痛,这反而让乔郁更加担心。 明宿舟剩下的镜头不多,虽说他有段时间没有拍戏,可还是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当导演轻轻一声“咔”喊出后,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鼓起了掌,庆祝他成功杀青。 明宿舟接过乔郁送来的花,忽然有些恍惚,他在错囚的剧组只待了短短几个月,却仿佛过完了自己人生的几十年,这几个月来的变故太多,彷佛连他的心都苍老了不少。 他低下头去,茫然地看着左手空空荡荡的无名指,想到像之前那样奋不顾身地爱上一个人,从今以后,再不会了。 * 荣越趁着明宿舟在剧组的时候偷偷回了趟家,那里他住的次数不多,却还是有一些东西需要他亲自回来整理带走。这套房子算是他们的婚房,前两天已经转到了明宿舟名下,荣越知道他这两年攒了一些钱,买房子确实绰绰有余,可是搬家太麻烦。明宿舟也不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人,去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晚上可能又要睡不好。 衣服物品什么的,前段时间助理已经过来收拾好了,衣柜里少了他的衬衫和领带,洗漱台上少了他的牙刷和剃须刀,明明是极为常见的物品,可一旦消失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荣越从书房里整理了要带走的文件,出门时无意间瞥见了楼梯拐角处一个房间,房门虚掩,能隐于看见一些零散的部件。荣越心头猛地一跳,推开门的手都微微颤抖。 米黄色的墙壁,粉蓝粉白的抱枕,原木婴儿摇篮,柔软亲肤的地毯,以及地上那只…… 组装了一半的小木马。 这个朝南的房间不小,墙角已经堆满了婴儿衣服和玩具,甚至两三岁孩子的东西都有,小衣服精致柔软,一看就知道是费了很大一番心思准备的。 地上的小木马经组装了一大半,只要再安上尾巴和一条后腿就完成了,荣越随手捡起安装说明书,发现这个看起来轻巧可爱的小东西竟然是实木做的,想要拼接起来需要费很多功夫。 他坐在毛茸茸的鹅黄色地毯上,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装上去的马尾巴,眼泪在悔恨涌上心头的前一刻掉了下来。 他竟然……到了这时都没有想起来要给他们的孩子买一份小礼物。 荣越很忙,可明宿舟不忙吗,通告多的时候,他比荣越都要辛苦,满世界连轴转地坐飞机,荣越不在意他们的孩子,可他在意,他比谁都在意,一点点摸索着买适合孩子穿的小衣服小鞋子,到地上摆的布偶玩具,他想努力成为一个好父亲。 荣越几乎都能想象到,他拼装这个木马的每一个深夜,屋里只有一盏暖暖的云朵小夜灯陪着他,他跪坐在地上,圆圆的肚子挂在身前。这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他可能每进行一步就要小小地休息一会儿,暖光柔和了他疲倦的眉眼,他低下头戳戳圆滚的肚子,和里面的小家伙说上几句话。 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的话…… 荣越缓缓弯下腰颤抖着。 她现在已经快要八个月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和他们见面了,她也许会有明宿舟的眉眼和下颌,荣越记得自己说过,他想要一个小女儿,长得像明宿舟最好。 他本该可以有的,他本该是要有一个和明宿舟长得很像的小女儿,她有黑软的发和挺翘的鼻,抱在怀里香香的、软软的,他愿意把世上最好的都给她。 荣越一直没有做好即将成为父亲的准备,就已经失去了这个权利,直到见到、摸到这些软软的小东西的时候,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丧子之痛何其痛苦。 * 明宿舟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二层别墅空空荡荡,连个灯都没有开,每走一步甚至都能听见脚步声在房子里回旋,这样的日日夜夜,他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 他解下围巾扔在沙发上,抬头看到熟悉的房间亮起暖橙色灯光时,明宿舟长眉一扬,很快眸色又沉了下来。 他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沉默着站在门口,看荣越笨手笨脚地去组装那只小木马。 荣越锦衣玉食长到三十多岁,一双手只拿过签合同的笔,和训练场上揍人的拳击手套,还从未碰过这样精巧复杂的小东西。他甚至不敢坐上鹅黄色的地毯,只盘腿坐在地上,皱着眉端详手里的零件要装在哪里合适。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房间里只亮起了床头那盏暖黄色的云朵小夜灯,明宿舟望着那灯微微出了神。那是他在其他国家拍摄杂志封面时逛街买的,当时他还不知道那个小家伙的存在,只是看到这盏灯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带着这盏灯回国后不久,就发现了那个小东西已经在他身体里悄悄安家了。 明宿舟原本想着,他可能做不了一个严肃的父亲,和孩子分床那一天,他一定要坐在她的床头,为她点亮这盏云朵小灯,给她讲完一个童话故事,在她额头轻轻亲一口,悄悄告诉她,不要害怕夜晚,爸爸一直在你身边。 后来…… 可是没有后来了。 荣越尝试着把零件往上安装,手上的小锤子忽然被人拿走,他抬头去看,明宿舟在他对面坐下,从善如流地把那零部件安在了小木马半成品上。他眼睫低垂,暖黄色灯光在他脸上投出一张细密的网。 “不要硬来,碰坏了会有木刺,扎在身上很疼。” 荣越没有想到他会回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连空出来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这只小木马是连六岁的宝宝都可以上去玩的,当这堆零散的部件寄到家时,明宿舟已经怀孕五个月了,他也没有拼过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一开始也是手忙脚乱,手上划了好几道血口,他慢慢摸索,一步一步尝试,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勉强有了雏形。 只可惜,还差一点就要全部拼好了,这只小木马,注定要被放在储物间里蒙尘了。 明宿舟动作很娴熟,很快就把剩下的部分全部拼装弯成了,小木马在两人面前摇摇晃晃,小夜灯给它在地板上打出剪影。明宿舟始终垂着眼,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蜷了起来。 荣越沉默了半晌,才闷闷开口,“对不起。” 明宿舟淡淡地笑,“不想再听你道歉了。” 荣越坐在地上,一向挺直的腰背这时微微弯曲,他低着头,不愿让对面的Omega看见自己泛红的双眼。 “作为伴侣,作为父亲,我都感到很抱歉。” 明宿舟的手一颤,猛地掐紧了自己的掌心,指甲顶端都没了血色,刺痛带给他足够的清醒,他抬眼去看荣越,心里已经无波无澜。 荣越抬起一双微红的眼,只是一瞥就又很快偏移了视线,他知道眼前这人自己留不住了,可总是贪心。人的贪心,有时候是用理智也无法克制的。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明宿舟歪歪头,似乎不理解荣越忽然转变的话题,他把手放在小木马的脑袋上,声音很轻:“可能会想去别的地方转转,安静的、清闲的、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荣越看着他投在地上的倒影,嗫嚅着低声问,“我们还有可能重新开始吗?” 明宿舟笑笑,“荣越,我们好聚好散吧。” 第58章 走了 明宿舟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到荣越联系不上他,匆忙赶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他或许是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的打算,家里上上下下都罩上了防尘布,而他的证件全都不翼而飞,荣越试图打电话联系他,可话筒里的一片忙音告诉他,明宿舟早就把他拉黑了。 自从明宿舟和尚合解约后,他的工作室也分崩离析,工作人员和助理都被安排到其他岗位去,就算是打电话问严辉,他也绝对不可能知道明宿舟本人的行程。 乔郁知道明宿舟失踪了之后哭得几乎崩溃,险些又找上门来给荣越一拳,他这两天眼睛的红肿就没消下去过,乔郁拽着荣越的领子,看着眼前这个颓靡的Alpha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事情根本不会发展成这样! 现在已经快要过年了,这么冷的天气,明宿舟认识的所有亲人朋友都在这里,他能去哪儿?他这样单薄,似乎年底的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要是遭遇了什么危险…… 乔郁怕得直哆嗦,又咬牙握紧了拳头,怒瞪着荣越的眼渐渐漫上泪,浓密的眼睫颤抖着,抖着抖着就哗啦落下一颗泪。愤怒缓缓转变成哀求,乔郁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荣越,哽咽着逼迫他,“你有办法知道他去哪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荣越你为什么放他走!” 荣越神色憔悴,青灰的胡茬冒了头,也不知道他几天没有休息,领带也被乔郁拽得皱皱巴巴,他眼底一片血丝,何尝不是和乔郁一样着急。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抬手覆上乔郁此刻正攥着自己领带的手,稍一用力就把他推得往后倒退两步。 荣越整理了领带,血红双眼轻轻扫过乔郁,声音嘶哑低沉,“我总是要把他带回来的,现在不行。” 明宿舟想要片刻的安静和自由,荣越愿意给他,可也希望他记得回来的路,早点回家。 * 明宿舟离开的第二天,荣越搬回了他们这个原来的家,他不知道明宿舟什么时候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那个Omega看着温和贤淑,其实和自己一样,一点家务都不会做,要是哪天他忽然回来,家里乱糟糟的,可能就留不住他了。 荣越不想让其他人进入到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空间里,从楼上到楼下,从地板到窗台,他自己一点一点都打扫干净。前不久刚被拿走的衣物又放回了原处,明宿舟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他的所有物品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荣越在铺床的时候把两只枕头挨得近一点,试图用这种方式欺骗自己,假装他们互相深爱对方。 夜晚他躺在空空荡荡的床上,身边床铺冰凉,荣越翻身搂住明宿舟的枕头,那上面还带着Omega的信息素味道,沁凉温柔。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明宿舟会有抱着自己枕头睡觉的习惯,他的Omega,也曾这样自我安慰地独自度过了一千多个漆黑的夜晚。 明宿舟离开的第三天,荣越找来了尚合负责引导舆论热点的工作人员,在微博上大篇幅地澄清这些年来堆积在明宿舟身上的谣言和脏水,包括最开始的片场意外,他能得到荣昌石的注意,是用了一条右腿作为的代价。 包括那些所谓的用身体交换地位、交换资源,荣越全都否认,要是明宿舟真的愿意接受潜规则,那从一开始,他就不会在片场跑了将近两年的龙套。 他是明宿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付出过感情的人,只是他当时没有认清自己的心,伤害了明宿舟这么多年。而现在他们已经分开了,荣越想让他们知道,他的Omega是一个很单纯,也很敏感的人。 微博因为这些澄清再一次哄动起来,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更多的还是明宿舟的影迷,愤怒和心疼驱使他们在尚合影视的官微评论下质问,为什么这些事情现在才出来做澄清?明宿舟人都不在娱乐圈了,现在说这些事情还有必要吗?在他心里已经留下的创伤,等着留疤了再去上药,不觉得很多此一举吗? 这些潮水一般的网络攻击,本来就是要有荣越来承担的,这么多年,明宿舟听过的话比这些要难听一百倍、一千倍,他却一路这么硬扛着,也扛过来了。 荣越想,他的Omega像池边的芦苇,看着温和羸弱,可他比谁都坚韧。 明宿舟离开的第四天,荣越没有去公司,让助理为他找来了明宿舟所有拍过的电影,甚至连跑龙套时期的都没有放过。家里二楼有一个影音室,他坐在地板上,投影仪静静地把更为年轻的明宿舟展现在他的面前。 影音室很黑,只有正前方的大荧幕亮着,屏幕里的明宿舟要比现在精神得多,看模样应该是才刚刚毕业走出大学校门。他的演艺之路走得要比同班同学艰难不少,靳家绝不可能出面为他拉资源,一个没有背景没有经验的新人,想要在众星云集的影视圈里闯出名来有多难,荣越比谁都要清楚。 先前的几部片子都上了年头,即便这样粗制滥造的影片,明宿舟在里面依然没有什么镜头,他就像是一块璞玉,在接受打磨之前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潜力。荣越看着眼前那个无论是模样还是演技都稍显稚嫩的小Omega,笑得被啤酒呛了嗓子。 他伏在桌子上咳,咳出了一脸的泪。 这样好的Omega,自己怎么就把他弄丢了呢。 荧幕里的明宿舟笑得那样好看,眉眼间俱是温柔,荣越被酒灌醉,却还能勉强记得,这是明宿舟去年拍的电影。他一身白衣,身上血迹斑斑,手执长剑站在荣越面前,朝他伸出满是鲜血的掌心,眼底含泪,哑声问他,“我身上沾了旁人的血,不敢碰你,可心中到底割舍不下,所以前来问一问你,你可愿带我走?” 荣越打了个酒嗝,挣扎着伸出颤巍巍的手,似乎想要与屏幕里的那人十指相扣。 “当然。”荣越醉眼迷蒙,低声喃喃,“乖,带你回家。” 明宿舟离开的第五天,荣越什么也没做,因为昨夜在影音室喝多了,宿醉头疼,在床上躺了一天。醒来后发现床上属于明宿舟的信息素味道都被自己身上的酒味遮掩了个干净,他坐在床边呆了很久,怀里还抱着明宿舟的枕头,忽然怒火涌上心头,下意识想要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举一半了又猝然清醒,好好地把他的枕头放回原位,恶狠狠地扯下了自己的被子,扔在地上又踩了两脚。 怒火难平。 荣越愤怒又悲切,他连明宿舟的味道都留不住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眼睁睁看着他的爱人渐行渐远,可他却无能为力。 明宿舟离开的第六天,荣越让助理找来市面上所有雪松气味的香水,这个味道并不少见,他总能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他的Omega的抚慰。 他的办公室里被浓郁的香水味充斥,在他记忆里冰凉冷淡的味道,此时闻起来却格外刺鼻,大大小小近百瓶香水摆在他的面前,闻得荣越鼻子都快要分辨不出来味道。 助理在一旁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试图后退一点、再后退一点。 而荣越旁的东西都不理会,只专心埋头在办公桌上,一瓶又一瓶地试图找出最像明宿舟味道的香水。 助理在暗地里摇摇头,这些年荣越怎么对明宿舟的,他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等到伤害了人家才幡然醒悟,谁还会在意迟来的爱情呢?过了有效期的后悔和爱意,比什么都廉价。 明宿舟离开的第七天,荣越终于得到了熟悉的信息素味。 是从医院拿到的,当时明宿舟怀孕一直处在信息素失衡的状态,医生提取了他的信息素,用来调制出独属于他的信息素补充剂。还好还剩下最后一点,现在又回到了荣越手里。 那不及小拇指长的玻璃管里,装着三分之一稀薄的Omega信息素原液,荣越如获至宝,将它送往专业的制香公司,希望能复制出和明宿舟信息素味道一模一样的香薰。 自从家里属于明宿舟的味道渐渐淡去,直到今日荣越晚上都睡不好觉,他时常在夜里做梦,梦到明宿舟在医院挣扎哭喊,身下渐渐蔓延开血色,血泪从他脸上滑落,他坐在地上呆呆看着荣越,一遍又一遍地和他说,“荣越,救我。” 荣越不知道被这个梦惊醒了多少次,于是再也不敢入睡,抱着已经没了明宿舟味道的枕头,在飘窗上坐着看窗外的天一点一点放明。 还好制香团队速度够快,短短几天时间就复制出了和明宿舟信息素味道一样的香水,房间里又有了熟悉的味道,荣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被身边冷洌温柔的雪松味道包围,就像是他的Omega悄悄缩进了他的怀里。 荣越轻轻松了口气,终于在这怀念的味道里缓缓放松了这几天一直紧拧的眉尖,彻底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59章 副cp上线 自从明宿舟离开之后,乔郁的心思就没放在工作上,他一方面担心那个身体不好的Omega,另一方面又在暗暗痛恨伤害他的荣越和…… 和自己。 乔郁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别扭过,再加上他的经纪人居然背着自己跟别人谈了一个酒局,他心里的负面情绪可以算是达到了顶峰! “小郁啊。”他的经纪人苦口婆心地劝,“你看你出道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给你安排过应酬,今晚这个你真不能推,那么多大佬你要是不去,以后在圈儿里你可真别混了。” 乔郁有一点排斥酒局,不光是因为他酒量不行,更多的是在这圈里…… 觊觎他一个Beta的人也太多了吧! 乔郁默默捂住了自己可怜的小菊花,虽说Beta的另一半可A可O,就连他的父母兄姐都说以后找个Alpha照顾他,可乔郁真的一点都不喜欢Alpha啊! 已经答应下来的局不得不去,乔郁叹了口气,签了卖身契的人就是身不由己。 酒局定在本市最豪奢的酒店,于餐饮、住宿、娱乐一体,最低消费也得六位数起,说实话,乔郁自个儿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到得不早也不晚,酒桌上已经坐了几个人,也有几个眼熟的,投资过几部电影,也常在财经杂志上见到。乔郁第一次参加这种酒局,一开始有些拘谨,怕被人灌酒只能说刚吃了头孢,酒桌上唯一一瓶果粒橙让他自己喝了一半。 在座的几个人年龄都在三四十岁左右,见他紧张还主动和他说话,乔郁生怕自己晚节不保,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时针指到八点,餐桌上的主位仍然是空着的,乔郁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那个迟迟未来的人……会是谁? “小乔啊,别紧张,咱哥儿几个又不是坏人,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和你喝喝酒聊聊天,放轻松。” 坐在乔郁身边的男人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又点点唯一剩下的空位,和其他人笑道,“小乔可就盯着那儿呢,也是,靳总那模样谁不喜欢啊!” “在说什么?” 乔郁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口中所说的“靳总”是谁,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约莫三十岁上下,似乎还要更年轻些,一身黛蓝西装包裹劲瘦身躯,戴了副金边眼镜,镜片也难掩双目锋芒。他眉眼生得凌厉,却也极美,扫过乔郁的时候,乔郁甚至觉得心口一凉,像是被一枚轻而薄的刀片划过。 靳以良走到仅剩的座位前坐下,将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算是赔罪,“在公司开会,来晚了。” 其他人纷纷摆手,“嗨!哪能耽误靳总工作,这不是今儿才叫来一个弟弟,陪咱喝喝酒。” 身边有人拍拍乔郁后背,“乔郁,小乔,也算是现在的顶流了哈,第一次来酒局,来来来,去敬靳总一杯酒!” 乔郁霎时间挺直了腰背,身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下意识抬头,却正好对上靳以良那双凉薄狭长的眼。 他被人鼓动着站起来,举着半杯果粒橙,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一向巧舌如簧的他,这时却结结巴巴连句话都说不出。 靳以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轻轻嗤笑一声移开了视线,他解开袖扣挽起袖子,露出细白的腕骨,唇上沾了些红酒,愈发显得嫣红润透,他慢悠悠地撩了撩眼皮,哼笑道,“还是个孩子呢。” 过了春节就要年满三十岁的乔郁瞬间涨红了脸,却哼哼唧唧说不出反击的话来。 酒过三巡,靳以良的双颊越发红艳,似乎觉得包房里有些热,他缓缓扯开了领带,白净的脖颈上也蔓延一层红霞,酒意像是被热气蒸腾,熏得他眼里都起了一层水雾。 房间里忽地安静下来,各怀鬼胎的人们都在暗暗打量隐约醉酒的靳以良。 靳以良有些烦躁地撂下了酒杯,胳膊撑着酒桌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微微仰起了头,露出纤长白净的一截脖颈,他甩甩脑袋,声音喑哑,“喝多了,去趟卫生间。” 乔郁看着他身形有些不稳,心底隐隐感到疑惑,靳以良从坐下来到现在能喝多少?这人酒量怕不是比自己都差,几杯红酒就醉成这副样子。 靳以良离开之后,酒桌上的氛围忽然发生了变化,其他人刚才还一副恭维的模样,此时等人走了,才纷纷举杯讽刺,“装哪门子清高,每回出来数他玩得最扫兴,漂亮的Omega和妞儿一个都看不上,真他妈给Alpha丢脸!” 有人问那人,“诶,你那药没问题吧?” “嗨!都是哥几个助兴常用的,能出什么事儿!你看他走那么长时间还没回来,指不定拉着哪个服务生开房去了!” 身边的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调笑起来,乔郁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臊得一张脸通红,只能借着尿急的理由匆匆起身,离开了那让他感到窒息的酒桌。 尿遁并不完全是借口,乔郁在厕所里解开裤链放水,同时轻轻松了口气,不怪他不喜欢来酒局,就刚才那人人话里带刺眼里带刀的样子,多来几次可不得被扒层皮下来,要不怎么都说做生意的人心眼子多呢,下、药这种事都能摆到明面上来说。 乔郁有些无奈,心想以后这种局他可不来了,接着他抖了抖鸟,准备提上裤子走人。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不对,空气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夹杂了一缕淡淡的酒香,并不同于他们在酒桌上喝的酒,像是放上蜂蜜发了酵,带着隐隐的甜香。 他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乔郁转过身来,却正好被一人撞进怀里,后背重重靠在墙上,胃里那半瓶果粒橙差点没吐出来。 “卧槽!唔!” 一句脏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张冰凉柔软的唇堵了回去,乔郁猛地睁圆了一双狗狗眼,看清了将他压在身上的人是谁。 那一刻他大脑直接宕机,心里头就盘旋着一句话。 他果然惦记着我的小菊花。 靳以良的眼镜顺着高挺的鼻梁下滑,冰凉而坚硬的触感激得乔郁猛地打了个哆嗦,他颤巍巍睁开了眼睛,靳以良脸色嫣红,自眼尾向颧骨蔓延开大片霞色,他身上哪里都是滚烫的,唇是烫的,舌是烫的,就连伸进自己衬衣里的那只手,都烫得乔郁不禁轻颤起来。 靳以良狭长双眼水色弥漫,他轻轻去舔乔郁的唇,刚才还冷冷清清的声音,现在带了些勾人的沙哑,“果粒橙?还真是个小朋友……” 乔郁好不容易得来喘息的机会,脸都要憋红了,他难堪地把脸扭到另一边,粗喘着问他,“你亲够了吗!” 靳以良伏在他肩上轻声笑,把带着酒味的热气洒在他的颈窝里,他眼睁睁看着乔郁的耳垂一点一点变红,像凝了滴血。靳以良伸手勾勾他的下颌,眯着眼对着他笑,“没跟别人接吻过吗?” 乔郁脸上的红晕都要蔓延到脖子,卫生间还是有些狭小了,空气也不流通,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浓郁的甜酒香气熏得窒息了,这味道甜蜜黏人,渐渐地连呼吸都有些粘稠。 “你、你放开我……” 他反而又靠近了自己,乔郁打了个哆嗦,视死如归地闭紧了眼睛,咬牙扭头到一边。 靳以良带着酒香埋首在他颈边,乔郁似乎都能感觉到有浅浅的鼻息顺着领口往下钻,这人身体滚烫,又夹杂着莫名香气,他原本坚定的意志逐渐涣散,好想…… “原来是个小Beta。” 靳以良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懒懒地挂在了乔郁身上,“我就喜欢Beta。” 他扯了一把自己的领口,几乎要露出大半雪白前胸,靳以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插进乔郁腰带里,“送我去这个房间。” “啊?” 乔郁手忙脚乱地架起来这个身上软绵绵的人,他羞愤开口,“我是来陪酒,不是来陪睡的!” 靳以良嗤笑,“我不睡未成年。” “谁是未成年?!” 乔郁险些把他扔在地上,“我、我……” “行了,”靳以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拍拍他的屁股,“送我去房间,你滚蛋,懂?” 乔郁懵懂地点头,“哦。” 走了两步又反应过来,“你不睡我?” 靳以良头疼,不想说话。 他步伐踉跄,乔郁驾着他走不快,好不容易上了电梯,他松了口气,看了眼身边的靳以良,“我们就这么走了,不用说一声吗?” 靳以良看起来情况要更糟糕了一些,他呼吸急促而粗重,眼镜歪斜着挂在脸上,喘了很久才艰难地挤出一声冷笑,“敢给我下、药,能耐了。” 乔郁不懂他们生意场上的这些手段,在一旁默默选择了闭嘴。 电梯停在二十三层,好不容易把人送到了房间,乔郁一把将人推到了床上,自己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喘,直到他喘息渐渐平定,乔郁才发觉屋里的甜酒香气已经浓郁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靳以良颤栗着缩在床上呼吸,眼镜不知丢在了哪里,他眯起来的眼中水雾缭绕,唇也红得彷佛滴血。 饶是乔郁如何迟钝,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面前的这个人,好像是发、情了。 乔郁忽然又是一怔,靳以良…… 不是个Alpha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还是让他俩搅和在一块了 第60章 成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靳以良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喘息,他艰难地撑着床翻了个身,凌乱的衣襟下是雪白泛粉的胸口。他刻意忽视了这么多年的发情期,竟然在这个时候,因为几杯酒而卷土重来,抑制剂不在身边,火顺着小腹往上攀爬,直到烧到大脑,轰的一声将他所有理智燃烧殆尽。 已经到来的发情期仅仅靠抑制剂是不可能解决的,强忍过发情期会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自己Omega的身份,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这个麻烦,而现在在眼前唯一可供他选择的,只有那个哆哆嗦嗦躲在墙角跟只小鹌鹑一样的乔郁了。 靳以良挣扎着解开自己的腰带,三两下褪下了裤子,他躺在床上歪着头去看缩在一旁吓傻了的乔郁,费力地挤出一个笑,朝他勾勾手。 “来,上我。” 乔郁咕咚咽下口水,这时候他腿都软了一半,抖着声音白着脸问,“你你你你……你不是个Alpha吗?” 靳以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发情期来得气势汹汹,他几乎快要抵挡不住这磨人的欲、火,“对啊,我是个Alpha。” 他从嗓子眼里磨出一声冷笑,“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觉得你还能跑得了吗?” 乔郁都快哭了,心想自己怎么惹了这么一号人,“那你是要灭我的口吗?” 靳以良深吸了一口气,再说话时声音都颤了,“乔郁。” 乔郁傻傻抬头,“啊?” “干我。” 他喘了很久,才挣扎着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手抖得半天才点上火,靳以良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哑着嗓子对乔郁笑,“技术不错。” 乔郁俯身,被他吐了一脸的烟,他皱着眉咳嗽两声,握住了靳以良拿烟的手腕,他圆滚的眼这时看起来格外黑沉。乔郁低头吻了吻他的腕骨,低声问他,“小朋友操的你爽不爽?” 夹在指尖的眼翩然落地,靳以良上前吻住他的喉结,薄软的腰身在他怀里蹭,哑着嗓子调笑,“小乔哥哥好厉害。” 乔郁眸色猛地一深,一把将靳以良推开,拧眉道,“别这么叫我。” “哦?” 靳以良悠悠挑了一侧长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不成是你那个心上人,总是这样叫你?” 乔郁咬紧牙关,脸色又黑了一层。 靳以良懒懒哼笑出来,他有些近视,摘了眼镜再看人总是习惯性地眯着眼,这样看起来像是总不怀好意地算计人。他跪坐在床上,宽大的白衬衫勉强盖住一片狼藉的腿根,液体顺着大腿流下,在床单上印上痕迹。 “我偏不如你的愿。” 靳以良咬上乔郁的嘴角,乔郁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却没来得及推开他。靳以良像猫一样轻轻舔舐着乔郁唇角的血口,又重新依偎进他的怀里,“小乔哥哥、小乔哥哥、小乔哥哥……” “靳以良!” 乔郁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 靳以良扯着嘴角短促地笑了一声,方才的调笑荡然无存,他扶着腰又去拿烟,站在地上时两条腿都在抖。乔郁趁他转身去看他的背影,Omega身上宽大的衬衫被两人的汗水和体液打湿,黏在他身上时近乎透明,能看见底下皮肉上印的斑斑红痕。 他皱着眉想,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让这个Omega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性别这么久? 靳以良喘匀了气,掏出手机回复了几条信息,到打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手几乎要拿不稳手机,他捂着眼睛身体晃了晃,心底一声叹息。他用抑制剂压抑了发情期太久,这次被人在背后阴了一把,竟然让迟迟不来的发情期提前了,这次发情期势头凶猛,不把他最后一滴精血烧干了不罢休。 他转过身去看那个小Beta,乔郁身上衣服还是完好的,只有上衣有些褶皱,他蔫巴巴地坐在沙发上,耷拉下来的眉眼怎么看怎么委屈。 靳以良幽幽冷笑,爽的是他,委屈的也是他,刚才那一副气势汹汹的小狼狗模样又是装给谁看的,果然演员的话都不能信。 不过这个小家伙很合他的胃口,还是个Beta,靳以良不喜欢和Alpha上床,他们那股子与生俱来的霸道劲儿本能地令他感到不悦,还是Beta好,至少不会在情绪感官正到位的时候,试图用那玩意儿狠狠捅进他的生殖腔。 乔郁坐在沙发上双眼放空,不知道自己是搭错了那根弦,居然在这里和一个Omega来了一炮,还好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入,这要是被狗仔拍到了,他可就又要上热搜了。 别的小生小花都盼着上热搜,乔郁却怕极了,因为他每次上热搜都不是因为自己的作品被讨论,而是都和明宿舟的家事捆绑在一起,他自己心里清楚,就算他的名字没和明宿舟拉到一块,也是会有人在底下把明宿舟牵扯进来。 一想到明宿舟,乔郁的心情更低落了,他人都离开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自己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在他刚走没几天就和另外一个Omega上床,虽说是“被迫”的,可他总觉得这是背叛。 他正胡思乱想,丝毫没发现空气中的甜酒香什么时候又浓郁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时,Omega已经坐在了他的膝上。 靳以良浑身没了骨头似的软在他身上,双颊绯红眼里朦胧的模样和刚才在酒桌上的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人,原来Omega的发情期这么难熬吗? 冰山在他怀里化成了水,乔郁下意识搂紧他劲瘦的腰身,“你干什么?” 靳以良湿软的唇落在他下颌,微微仰着头看他,殷红的眼尾像是含着泪,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只是他的眼亮得过分,眼里又只有一个他。 他不说话,捧着乔郁的脸就要吻他,乔郁看着那样一双眼,忽然就忘了推开。微凉的舌撬开他的牙关,Omega在他怀里细细地颤抖,发梢眉尾都是沾着酒气的春意。 乔郁是个Beta,按理说本该不会被Omega的信息素所影响,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了,靳以良的信息素对他而言更像是上好的春、药,这味道把他从里到外都浸透了,从张开的毛孔进入,顺着血管流经四肢百骸,像是要把这个Omega的味道永远镌刻在他的身体里。 他居然被这本能的冲动所蛊惑,乔郁眼神一黯,将人压在床上。 …… 结束后靳以良急喘着伏在乔郁身上,乔郁揉乱了他的一头湿发,下意识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Omega彻底没了力气,脸枕在他的颈窝里,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YX。 乔郁的手为他揉按着酸痛的后腰,这时已经是凌晨,安静得似乎整座城市只有他们两人彻夜狂欢,怀里的人身量高挑却单薄,就这细腰窄胯,怎么看都不会像是一个Omega。 他含住靳以良薄软的耳垂,虎牙微微用了些力气,低声问他,“为什么要装Alpha?” 靳以良轻轻“嘶”了一声,在他胸口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小Beta,他在刚才的那场性、爱中掉了两滴眼泪,狭长的眼现在看起来有些潮湿,倒没有刚见时那样盛气凌人。 他伸手刮了一下乔郁的下巴,哑着嗓子悠悠地笑,“小朋友,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别乱操心,” 乔郁不喜欢这人一口一个小朋友地叫着自己,靳以良身上有种天生的傲慢,让他看谁都带着一股不屑一顾的轻视。 他猛地向上挺了一下腰,把那人顶得脸色乍变,乔郁咬着牙问,“还叫小朋友?” “等、等下。” 靳以良的手摁着酸疼的后腰,决定暂时示好,“缓缓、缓缓……” 乔郁却是一惊,“还来?” 靳以良从他身上滑下来,一晚上两场性、爱已经让他累得睁不开眼,连去卫生间做清洗的力气都没有,他整个人埋进被子里,闻言艰难勾了勾唇角,眉眼间都是讽刺的笑意,“你难道不知道,Omega的发情期要持续三到五天的吗?” 乔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三五天,这是要把自己活生生给榨干?! “你不会叫别人来吗?我不是过来给你当小鸭子的!” 靳以良趴在床上几乎已经陷入沉睡,月光透过纱帘洒在他身上,更显得那些嫣红吻痕触目惊心,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瞥了乔郁一眼,“我们现在这种关系,叫互相安抚。” “说明白点,叫炮友。懂了吗小朋友?” 他扶着腰转了个身,扯过被子掩盖住自己满是痕迹的身体,“脸不错、活不错,虽然脑子转得慢了一点,可上床这事也用不着太好用的脑子。” 靳以良单手撑头,定定看着乔郁,忽然像只狐狸似的眯起了眼睛,“乔郁,你想不想……继续把这样的关系发展下去?” 乔郁一双滚圆的狗狗眼霎时间瞪得更圆,他飞快地往后缩了缩,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小兄弟,悲痛欲绝,“靳以良!你就是馋我的身子,你下贱!” 第61章 乔郁果然很好吃 乔郁虽然嘴硬,但感觉来了可不是用嘴说说就能克制住了的,他和靳以良在酒店里荒唐了整整三天,激烈的时候靳以良甚至叫到嗓子失声,乔郁后背被那人挠成了花,被热汗一浸火辣辣的疼。 其间他们换了三四次床单,湿漉漉的床品上各种体液混杂,乔郁这次是彻底体会到Omega的发情期到底有多厉害了,到最后靳以良意识都没了,闭着眼还直往自己身上贴。 靳以良的发情期在第四天的凌晨才结束,房间里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甜酒香才勉强淡了下去,靳以良身上那股骄矜劲儿是刻进骨子里了,即便累成这样,睡着的时候还是端端正正地平躺在床上。 乔郁下床整整喝了三杯水才灭了嗓子眼里要冒出来的火,回到床边时Omega早就昏睡过去了,靳以良累极了也累惨了,眼睫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泪,双唇也肿了,雪白肩头甚至还落了一枚乔郁的牙印。 乔郁坐在他身边打量他的睡颜,说实话,靳以良睁着眼一身西装一副金丝边眼镜,站在你面前冷冷清清瞥你一眼,那模样那气势,料谁也看不出来这人竟然会是个Omega。可现在乔郁知道了,那身西装包裹下的皮肉是白的,是软的,金丝边眼镜下的那双眼泛红也足够令人心软。 他如今睡熟了,安安静静躺在这里,就连垂落下来的玉白指尖,都带着Omega天生的精巧。 乔郁盯着那截如玉般的指尖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将他窝在手里,又低下头嗅了嗅。 果然,是香的。 刚经历发情期的Omega像是被扔进了甜酒缸里,香味从每个毛孔里钻出来,幽幽地勾着人。 乔郁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目光又落在了靳以良头上那道三寸余长的狰狞伤痕上,心里暗暗猜测,这个Omega…… 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折腾了三四天,乔郁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再睁开眼时几乎不知道现在何年何月,他被阳光刺激得睁不开眼,沙哑地呻吟了一声就把脑袋往被子里藏。乔郁下意识去抱身边的人,这一抱却是一空,他人倒是清醒了几分,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零落的衣服裤子,旁边的床铺早就凉了,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醒的,也难为他还能下床去洗澡。 乔郁睡眼惺忪地坐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再睡一会儿,噗通往后倒了回去。 再醒来时靳以良已经穿戴整齐,正对着镜子打领带,乔郁又揉着眼坐起来,似乎是睡懵了,眨巴着眼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你系领带干什么?” 靳以良侧过头来睨他一眼,掀起领带示意他看,领带底下赫然是一枚嫣红的吻痕。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只是人恢复了清醒,就没了前两天那股子勾人的劲儿,又成了初见时矜贵疏离的冰山。 “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衣服过来,我的助理会联系你,虽然靳氏不涉足影视娱乐,不过这方面我也能开口说得上话,想要什么和他提,不过分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你。” 乔郁和他四目相对,镜片微微反光,冰冷不带感情的视线激得他猛地一哆嗦,人彻底清醒了。 “你什么意思?” 乔郁眉尖下沉,隐隐有些不快,“我说过我不是来给你陪床的。” “这样更好。” 靳以良转过身来,微微抬起下颌看着乔郁,他唇边带笑,只是那笑无论如何也落不到眼底,“有些事情……要学会闭嘴,知不知道?” 乔郁知道他所说的是关于他的Omega性别的事,可他这判若两人的态度实在是令人太不爽了! 他没有吭声,只沉着脸看着靳以良。 靳以良没有管他起床后的这些小脾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把助理准备好的避孕药吃了下去。 以他现在的身份,怀孕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虽说他终究需要一个孩子去瞒过他的父亲,但却不是现在。乔郁虽然是个Beta,并不比Alpha的受孕率高,可自己这两天正是发情期,怀孕的可能性要比平时高出不少。更何况…… 靳以良咬了咬牙,更何况那个混蛋把自己那东西灌了自己一肚子,这药如果不吃,他有九成的可能性要中标。 他可不想随便玩玩再多出来一个孩子。 吃完了药,乔郁还是没有说话,靳以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是生气了,他没有哄人的习惯,也不会哄人,只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弯腰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微微抬起头来。 靳以良的吻带着清新的薄荷味,轻轻落在乔郁唇上,“你的表现棒极了,希望和你把这段关系继续下去,这句话是认真的。” 他轻轻咬了咬乔郁的舌尖,后退时他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顺势塞进乔郁凌乱的睡衣领口。 靳以良推了推眼镜,和他告别,“希望有机会再见,乔郁。” 乔郁把那张名片翻来覆去地看,再回想靳以良刚才说的那些话,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更像那个被睡的人。 他在靳以良离开后结结实实一觉睡到了下午,走之前乔郁随手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 这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虽说一夜、情、找炮友这些事情在圈子里并不少见,可乔郁从小家教森严,父母恩爱,本质上来说还是有些传统保守的,他接受不了没有感情的人做这么亲密的事情,可能这次真的被鬼迷了心窍,事后清醒时乔郁也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他失联了三四天,再联系经纪人的时候,经纪人在电话里差点哭出来,“小郁啊你上哪儿去了?!我他妈以为你被那些大佬带走分尸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啊?乖乖咱先回来,哥以后再也不给你安排饭局了!” 托他这个好经纪人的福,乔郁没被大佬分尸,倒是快被大佬榨干了。 拍完错囚之后他有一个短暂的假期,要怎么安排乔郁还没有想好,他现在人气正旺,上一次什么时候休假连他自己都快要记不清楚了。闲下来后他尝试给明宿舟打电话,不知道对方是把自己拉黑了,还是干脆直接换了手机号,不出意料的对面又是一片忙音。 提及明宿舟,乔郁心里又拢上一层阴霾,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要大张旗鼓地找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他也不希望有媒体再去干涉明宿舟的生活。 他叹了口气,现在只希望荣越那个王八蛋能对明宿舟上点心。 * 靳以良这边,无缘无故被人从背后阴了一把,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该讨回来的公道也是要讨的,饭桌上的酒肉朋友大多懂得看人脸色,随便找人放出些口风,自然就有识相的人登门道歉。 靳氏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肥肉,签合同的时候靳以良还暗暗讽刺,一夜风流换回来这些,这笔买卖还真是不亏。 他为人谨慎,之后自然让助理去仔细查了乔郁的背景,靳以良虽然对这圈子不算熟悉,可从某人身上也多少知道些小明星是惯会借着高枝往上爬的,他本人向来厌恶这种人,可又觉得乔郁实在合胃口,想着花钱养个小东西,也不是不可以。 助理送来的资料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乔郁背景干净清白,按部就班地读书考学,在大三那年就进了圈子,但一直洁身自好,除了配合剧组偶尔炒炒绯闻恋情,其余的还真是没有什么感情问题。 靳以良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翻阅乔郁生平,目光忽然在生理健康那一栏停留下来,他微微拧了眉,第二性别分化障碍?乔郁不是个Beta吗?他又往前翻了几页,发现乔郁的双亲一个是Beta,一个是Alpha,他的一双兄姐也分别是Alpha和Beta。 正常人的第二性别分化是在十五岁左右就开始突显,而乔郁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准确说明他的第二性别到底是什么,说是Beta,可他的Alpha性征要比普通的Beta高出不少;但说是Alpha,Alpha性征激素又远远达不到。所以在考察了一年之后,医生根据他的体内激素和信息素刺激等一系列检查结果,给出了一个Beta的性别。 靳以良指尖夹的烟渐渐燃到了尽头,他面不改色地用两指掐灭了烟,眼神落在资料上印着的乔郁证件照上。蓝色背景下的男人……更像是男孩子,明明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偏一张脸生得嫩,再加上那双圆不留丢的眼,怎么看怎么都像才出大学校园的小屁孩。 照片上的乔郁对他笑得纯良无害,可靳以良却知道这副披着小奶狗外皮下的模样有多狠,后腰直到现在还有些酸疼,他抬起头,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反正只是玩玩。 靳以良颇为满意地把乔郁的资料扔进碎纸机里,知道他Omega身份的人不多,他虽然有意隐瞒,可大家都是成年人,生理需求需要有人纾解,乔郁自然就是最好的对象。 他在碎纸机工作时发出的声响中慢慢笑出来,心想荣越的眼光有时候也不算差,乔郁…… 果然很好吃。 第62章 试图培养感情 靳以良和荣越相识很多年,自然也知道围绕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可他不在意这些,荣越亲口告诉他说自己爱上了明宿舟,那这样算来,他也不算夺人所爱。更何况乔郁明显是个不堪为人之下的,荣越早就该死心了。 但唯一让他觉得不快的一点,就是乔郁和明宿舟来往密切,靳以良毫不掩饰自己对那个Omega的厌恶,不光是因为他和那个女人入侵了他的家庭,他更讨厌明宿舟那一副柔弱无依,嘴却比什么都硬的模样。 他比明宿舟大不了几个月,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可这么多年非但没让他们之间培养出感情,反而让他们彼此更加厌恶对方。 靳以良敢说,他有多讨厌明宿舟,明宿舟就有多讨厌自己。 可这样一个虚伪的Omega,却让乔郁这么依赖。 靳以良并不想从乔郁身上获得什么出格的感情,他只是有些洁癖,不喜欢沾染上自己气味的东西,跑到他不喜欢的人面前摇头摆尾。 不过还好,明宿舟走了,他有的是时间,把那个小东西从里到外都洗干净。 第二次见面的机会来得很快,当然不是乔郁主动的,他恨不得忘却那段难堪的经历,可偏偏他遇上了一个难缠的主,靳以良那晚食髓知味,强硬地单方面宣誓了他们之间“炮友”的身份。 那时乔郁假期结束,开始在经纪人的安排下跑通告拍广告,他最近片约不断,剧本雪花似的发往他的邮箱。不光是电影电视剧,就连广告也多了不少,他的经纪人脸笑成了一朵花,直说过完年后乔郁的运势越走越好,看来今年有望再把片酬翻一倍。 乔郁前两年忙工作忙得头昏脑热,今年想多少休息休息,他挑挑拣拣,最后选择了一个服装品牌代言。 拍广告当天他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搭档,是一个才出校门的新人演员,演过几部校园网剧,多少也算火过一段时间。女孩子娇小可爱,睁着一双杏眼叽叽喳喳围在乔郁身边,一口一个前辈叫得很甜。乔郁一向不能抵抗女孩子的撒娇,又是签名又是合照,等到正式开拍的时候,他已经觉得半条命都被磨没了。 他这次代言的服装品牌偏向年轻休闲风格,所以广告主题定的是青春爱恋,不知道对方喷的是什么味道的香水,花香混着果香,熏得乔郁五感失灵,甚至有一瞬间开始怀念起那晚始终缠绕着自己的,那一抹辛辣馥郁的甜酒芳香。 结束拍摄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乔郁和导演以及工作人员告别,上了自己保姆车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以为助理坐在后排,一边刷微博一边吐槽,“小方你说我是不是老了?这才歇了多久,再复工我就累成这样,趁早退休不干,回家帮我爸经营蛋糕店去吧。” 助理没有搭话,乔郁正觉得疑惑,从后排忽然袭上一个黑影,直直扑在他的怀里。 “卧槽!” 乔郁一惊,手机都没拿稳,骨碌碌滚到车里。 靳以良坐在他腿上,毛呢大衣擦在他脸侧带来细微的痒,他的眼镜滑落到鼻尖,这时候乔郁才发现他眼尾原来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 “有幸尝尝乔老板的手艺吗?” 靳以良的笑低沉沙哑,在乔郁面前才像个真正的Omega,他弯腰凑在乔郁颈窝里轻轻嗅了嗅,忽然皱起了眉,“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乔郁无语,心想他这是假装Alpha时间久了吗,这股子霸道不讲理的劲儿和荣越他妈的一个毛病! 靳以良温热的指腹轻轻捻住乔郁的耳垂,伏在他肩上喃喃,“我把靳氏的广告也给你了,为什么不要?” “五金……谁要代言扳手螺丝水龙头啊。” 乔郁小声嘀咕,等他反应过来时忽然拧眉,一把将怀里的人推开,扬起长眉问道,“你什么意思?这几天的广告都是你推给我的?” “不然呢?” 靳以良伸了个懒腰,“要不是我,这个广告他们看上的可是你的对家,那个叫、叫程什么的来着?” “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获得资源!” 乔郁沉下了脸,“我不想让自己这么低廉。” 靳以良借着车外的光打量了他的脸色,发现乔郁真是生气了,才耸耸肩,“我看别人都是这么哄人的,他们不是送车就是送房,这太俗气了。但你要体谅我,毕竟我真的没有包过小明星。” 乔郁鼻子都要气歪了,“谁他妈被你包了?!” 车里渐渐弥漫开淡淡的甜酒香,靳以良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固定住他的脑袋,笑着低头去亲他的唇,“不包养,只约、炮,好不好?” 靳以良吻技很好,这一个漫长的吻下来,乔郁脑袋都缺氧了,晕晕乎乎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话。靳以良的唇嫣红水润,在夜色下竟然还带着莫名的蛊惑,乔郁用指腹摁着他唇角被自己咬破的血口,扭开脸闷闷道,“你就当那天的事情是个意外,放过我吧。” 靳以良张口咬住了他的手指,猫似的伏在他怀里,“很少能遇到这么和我胃口的人,更何况那晚你也很爽不是吗?乔郁,我们各取所需,很公平。” 车厢里的信息素味越来越浓郁了,乔郁恨不得打开车窗透透气,他红着脸质问,“这可是在外面,你现在怎么不怕让别人发现你是个Omega了?” 靳以良似乎是觉得车里有些热,脱下了身上的毛呢大衣,他弯腰在乔郁身上嗅了嗅,才满意地点点头,“你的身上有别人的味道,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乔郁转过头嗤笑,“要不是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真的会把这句当成真心话。” 靳以良捂额笑倒在他的身上,他仰头亲亲乔郁下颌,“和聪明人说话,我喜欢。” 他带着乔郁回了家,当然不是有他父亲在的靳家,而是离公司很近的一套公寓里,是个两百来平的平层,烟火气甚少,能看得出来主人很少在家开火做饭。 靳以良从来没带人回来过,不过是因为知道他真实性别的人少之又少,从国外留学回来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去寻花问柳过。 乔郁刚一进门就被他推在墙上亲,靳以良的吻凌乱而带有进攻性,他真是一个太奇怪的Omega了,身体和味道是甜软的Omega,可习惯和吻却又像是不讲道理的Alpha。 乔郁一口咬住了他的舌,靳以良“唔”的一声放过了他,他在嘴里尝到血腥味,于是脸色有些难看,“你是属狗的吗?” 乔郁冷笑,伸手一指自己的脸,“靳总好歹让我先去卸个妆,亲一嘴的粉底口红您也不嫌恶心。” 靳以良抿着仍然火辣辣的舌尖,脸色仍然不善,他低低地骂了一声,把人轰进了卫生间。 乔郁这人洗澡毛病多,卸妆清洗再加上里里外外洗上一个澡,等他出了卫生间的时候已经快过去两个小时了,乔郁擦着头发来到客厅,才发现靳以良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上前仔细去看,靳以良也刚洗了个澡,头发半干着搭在额前,他摘了眼镜又闭上眼睛,才没有白天那股盛气凌人的架子。他只穿了一件浴袍,衣带微微散开,露出雪白的胸膛和精巧的锁骨,他的发色很黑,所以衬得肤色白得像雪,乔郁从来没有这样近、这样认真地看过他,这时才发现靳以良的相貌带着侵略性的美,这个模样的人,本来不该会让人相信他是Alpha,可他掩藏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有人怀疑。 他睡着了,呼吸很浅,垂落在一旁的手指微微蜷缩,掌心也泛着极淡的粉。 原本是这样精致的Omega,到底为什么要…… “咕……” 乔郁还没做完头脑风暴,就被肚子忽然一声轻响打断了思绪,他直起身体,伸手摸摸空空如也的胃,才想起来今天忙了一天,连一顿热乎饭也没吃上。 他从沙发上抖开一块毯子给靳以良盖上,准备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乔郁看靳以良就觉得这人不像是会持家过日子的,却不想打开冰箱门发现东西还都挺全,肉蛋奶菜琳琅满目。 他随便挑了几样,准备简单下个面条填填肚子。 靳以良是在乔郁开始打鸡蛋的时候醒的,他昨天熬夜处理公司的事,谁想到一挨着沙发就睡着了,靳以良掀开毯子,发现八百十年没人进过的厨房,竟然传来了动静。 厨房里叮铃咣啷的碗勺碰击声,菜刀切剁声,还有劈里啪啦的鸡蛋下油锅声混合在一起,奇妙地给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增添了一丝烟火气息。靳以良靠在冰箱上,静静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 乔郁把炒好的鸡蛋倒进碗里,一回头发现靳以良已经醒了,他坐在料理台上,晃着两条白瘦的小腿,手里还拿着一罐冰啤酒,正歪着脑袋看自己。 乔郁看见那罐啤酒表面凝了一层雾气,很显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他洗了一个西红柿,顺口劝道,“饭前不要喝冰的,对胃不好。” 靳以良抿去了手上的泡沫,看了乔郁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人这么管过我。” 乔郁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当我没说。” 靳以良看着他利落地剥下了西红柿的皮,又唰唰几刀切成片,很久才笑了起来。 “不过被人管着的感觉,还不错。” 第63章 标题好难想 靳以良喝完了那一罐啤酒,伸腿踢踢乔郁,“哎,什么时候能吃?” 乔郁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他两眼,问,“会做饭吗?” 靳以良反问,“你看我像是会吗?” 那就是不会了。 乔郁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想早点吃饭就过来帮忙。” 靳以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第一次参与还是新奇感十足,他亦步亦趋跟在乔郁后面,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乔郁皱着眉看他笨手笨脚地磕鸡蛋,鸡蛋壳掉进碗里都没察觉,他走上前挑出鸡蛋壳,握着靳以良的手教他怎么打鸡蛋。怀里的Omega身量高挑,只比自己矮一指,可此时被他这样拢在怀里,却又觉得无端纤细柔软不少。 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乔郁的唇再近些就能碰上他的鬓角,靳以良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只有靠近后颈,才能闻到极为浅淡的信息素味道。 靳以良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他看着手里一碗鸡蛋液,颇为不在意地哼笑一声,“也不是很难。” 他一个没下过厨房的人,乔郁不敢让他再尝试更高难度,偏偏靳以良来了兴趣,跟在他身后非要接过铲子自己上手。可怜了乔郁那一锅菜,被一个分不清酱油醋的大少爷糟蹋了个干净。 最后靳以良被请出了厨房,附带一碗洗干净的小番茄。 乔郁有脾气也发不出,只低声恳求他,“少爷您发发善心,别进厨房了。” 等到那碗小番茄被他吃得见了底,乔郁终于端出两个碗,朝靳以良招呼道,“过来吃饭。” 靳以良踩着拖鞋叭叭叭走过去,才看见乔郁做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上面还洒了些许葱花,看着味道是很不错的样子。他挑了挑眉,从乔郁手中接过筷子,“没想到你会做饭。” “我妈挑食,我爸特意去考的营养师资格证,从小他就教我做饭。” 靳以良挑了两根面条,闻言抬头去看他,“那你就做这么碗面条打发我?” 乔郁作势要去抢,“不吃还我!” 靳以良伸手护碗,用筷子在他手上打了一记,“好好吃饭。”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足以坐下八九个人的餐桌旁,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气氛静谧得甚至有点温馨。 不得不说乔郁的手艺确实不错,番茄酸甜,鸡蛋金黄,足够温热的家常菜温软了一向被苛待的肠胃。靳以良垂眼看着面前的鸡蛋面,热气氤氲而起,在他的镜片上晕开一片白雾,他仔细想了想,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上一次吃到这样一顿简单却温馨的饭是在什么时候了。 这顿饭吃得极其沉默,就连一向迟钝的乔郁也发现了他的异常,靳以良神色平淡,可眼神深处的那一丝疲惫却被他正好捕捉到。 那碗面他并没有吃几口,面条吸饱了汤汁,在碗里坨成一块面疙瘩,靳以良轻轻放下筷子,语气很轻也很淡,“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就行。” 乔郁一口面条含在嘴里都没来得及往下咽,圆滚滚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指指自己,“那我呢,我能走了吗?” 靳以良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扬起一只手很轻地摆了摆,“随你。” 说罢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地关上了门。 这下餐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乔郁看着一空一满两个碗发呆,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靳以良这次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他一口喝完了面汤,摇摇头嘲笑自己,能走还不快走! 他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洗手的时候被冷水一冰,忽然打了个哆嗦,把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哆嗦上了脑海,要是留下来…… 乔郁赶紧甩了甩头,想把这个念头从心里甩出去,他来到客厅刚要拿起自己的衣服,伸出去的手指却猛地一僵。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理智告诉他要远离这个Omega,却还是推开了靳以良房间的门。 房间很暗,只亮着一盏床头灯,靳以良靠坐在床头上,腿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手边是零散的文件。对于乔郁忽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靳以良也只是淡淡挑眉,也不问他为什么不走,只是单手摘下眼镜,捏了捏酸胀的鼻根,声音有些哑,“客房没有被褥,你有三个选择。” 他拍拍床,“这里,地上,或者客厅。” 或许是床头灯的光线实在太柔和,竟然把他凌厉的眉眼拢上一层淡淡的软,乔郁蓦地心头一跳,往前走了几步,在他床前半蹲下来,仰着脑袋去看他,皱着眉轻声问,“你怎么了?” 他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人的情绪不对,可又不知道缘于什么,所以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靳以良避开了他的视线,又把眼镜戴上,“问题太多,你还是滚吧。” 乔郁顺着他的动作看见了床头柜上摆放的一个相框,拍摄照片的时间距离现在似乎年代久远,还被水打湿过,也有被撕碎后修补的痕迹,但依然能看出照片中的女人令人惊艳的眉眼。 这张老相片摆放在风格这样现代简约的房间里实在是太不和谐了,乔郁下意识想要去触碰,“这是……” “别动。” 靳以良动作很快,在乔郁的指尖刚刚触碰到相框的时候,他就已经伸手夺了回来。他眼里刚刚散开的光重新聚集,隐隐又添了些怒色和冷意,靳以良将那相框护在怀里,微微抬起下颌睨了乔郁一眼,“她就剩下这一张照片了,不要动。” 他看见乔郁越发迷茫的眼,于是开口解释,“这是我妈。” 顿了顿,靳以良抓着相框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才又道,“早死了。” “抱歉,我不知道……” 乔郁有些慌乱,“那、那为什么会被撕碎?” 靳以良眼里仅剩的那些温度瞬间荡然无存,他把相框放倒在桌面上,又收拾好了床上的文件和电脑,才面无表情道,“家里养的猫做了错事。” 乔郁一怔,忽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靳以良却已经弯下腰来抓住他的领口,将一个潮湿的吻落在他的唇上,“要做吗?” 乔郁乖乖扬起脑袋,忽然笑了出来,“这次不收你钱,免费。” 靳以良抬手关上了灯。 乔郁将人压在身下,屋里没有了灯,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的月,靳以良摘下了眼镜,眯起眼看着他的时候像是要把眼里的光化作水挤出来。乔郁用双肘撑着床,俯视着他的脸,一点一点把自己嵌入他的身体。 靳以良轻轻皱眉,手指颤抖着拧紧身下的床单,乔郁的手指穿过他微微潮湿的发,指腹落在那道狰狞伤痕上,带着略粗重的喘息沙哑问他,“怎么伤的?” 靳以良不愿说,将头转到一边,闭上了眼,细密的睫毛抖得有些厉害。 他不想说,乔郁却偏偏好奇,他猛地一顶,笑着啄他的眼皮,“说不说?” 靳以良的喉结滚了滚,鼻息有些不稳,明显咬紧了牙,耳廓泛出嫣红。 上次维持三天的发情期,乔郁把他整个人都cao透了,也cao熟了,自然知道他身体里每一个敏感点。于是他坏心眼地去顶,凑在他耳边去舔他的耳垂,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问,“说不说?嗯?你说不说?” “滚……” 靳以良眉心拧得更紧,哼出的鼻音短促而暧昧,他挣扎着去推乔郁的胸口,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眼,捂着猛然绞紧的小腹喘道,“猫、猫挠的……” 乔郁疑惑,“你这是养了只什么猫,怎么总干坏事?” 靳以良神色晦暗不明,只用腿环了他的腰,挺身送上自己的吻,“早就赶出去了。” 乔郁动作很温柔,靳以良躺在床上,喘息着去看窗外的月亮,他今晚太安静了,一双狭长的眼半阖半睁,眼里只有那一轮浅浅月光。月色透过纱帐在他身上投下一条银河,他的颧骨因为情事而蔓延开红晕,靳以良咬紧下唇,忽然朝窗户伸出手去,润白的指尖轻颤,似乎想要抚摸那冰凉的月。 伸到一半却被乔郁一把握住,强迫着和自己十指交握,又狠狠压回到床上,靳以良低哑地叫了一声,抬起湿润迷茫的眼,嘶哑问他,“你干什么?” 乔郁伸手捂住他的眼,固执地说,“不许你看。” 掌心下只露出泛红的鼻尖和水润的唇,乔郁眼睁睁看着那唇线轻轻往上一挑,靳以良用气声骂了一句,“霸道。” 这场情事温柔而漫长,两个人甚至都没有说什么话,结束的时候靳以良已经接近昏睡,昏昏沉沉地趴在床上,后腰有一个小而性感的窝,就像一个碗盛住了倾洒下来的月光。 他眼尾泛红,明明快要睁不开眼,却还是执拗地盯着窗外那轮弯月去看,乔郁握住他的肩头,俯下身轻声问他到底在看什么,靳以良低哑喃喃,“月亮,好干净。” 话说完他忽然闭上眼,潮湿的黑发垂落下来,“我真讨厌……这样的干净。” 第64章 渣男重新上线 第二天破天荒的,竟然是乔郁醒得更早一些,仔细说来更应该是被冻醒的,他在迷糊中伸手捞被子却捞了个空,挣扎着睁开眼一看,靳以良用床上唯一一条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仍然是那副工整安静的睡姿平躺在床上,睡得很是酣甜。 乔郁揉了揉一头乱发,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他有一点起床气,睁眼后要发呆很久才能回过神来。乔郁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借着起床气越看靳以良越生气,吧唧扬起被子盖住他的脸,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去洗漱。 他今天没有通告安排,系着围裙做早饭的时候接到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乔郁正煎着鸡蛋,蛋液刺啦一声在锅里爆开时,他听到了经纪人歇斯底里的怒吼,“乔郁你个小王八蛋和谁鬼混去了?!” 电话那头的男经纪人发出了类似女高音的尖利质问,乔郁的脑袋下意识远离了听筒,他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林哥?” 经纪人在那头急得团团转,“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昨天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小方在车里等你到什么时候?说你上错车了我还不信,你故意的吧乔郁?我特么跟你说了你现在还不能谈对象,你知道你这样乱来要流失多少粉丝?” 乔郁听得头都要大了,还不忘把鸡蛋铲出来放进盘子里,他用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安慰经纪人,“哎呀林哥你放心啦,你了解我的啊,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事情。” 经纪人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你和搞五金的靳总是什么关系?” 乔郁挤番茄酱的手猛地一哆嗦,噗嗤一声挤出来一大坨,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吮掉手指关节上的番茄酱,坐在料理台上拖长了声音,“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经纪人声音都抖了,“你真傍上靳总了?” 乔郁皱眉,“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他垂着脑袋,又抿了抿嘴,“就……我也没想那么多,总之我不会给你找麻烦,我心里有数。” 经纪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乔郁是一出大学校门就跟着他,他自然知道这个小Beta有多不喜欢Alpha的碰触,靳氏的靳以良谁不知道,手腕强硬手段铁血,这要是真看上了他们家小乔,那乔郁得吃多少苦? “乔啊,真是委屈你了!” 乔郁冷哼,“要不是你那时候非逼着我去那个什么酒局,我也不会被他惦记上。” 经纪人很是自责,“给你多放两天假,好好休息知不知道?” 乔郁早就饿了,这会儿又听他叨叨了这么长时间有些不耐烦,随便应付了两句就挂了电话。他从料理台上跳下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后发了会儿呆。 他当然知道经纪人在担心些什么,他现在热度正是如日中天,可以挤身顶流,但还差那么一两部叫好又叫座的代表作品,如果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了他感情方面的猫腻,掉粉肯定是预料之中的。乔郁虽然粉丝够多,可现在的小姑娘们追漂亮哥哥弟弟,有很大部分把自己摆在了女友粉或者老婆粉的位置上,接受不了喜欢了这么久,支持了这么久的爱豆和别人去谈恋爱。 更何况他现在还不是谈恋爱! 乔郁又要伸手去揉头发,有些纠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和靳以良走到今天这一步上,他明明是那么洁身自好的人,却偏偏在碰到了这个人后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做出出格的行为。 那要是谈场恋爱呢? 这念头刚浮现出来就又把乔郁吓了一跳,他从小到大真正喜欢过的一个人说到底也就一个明宿舟,后来人家结了婚他就慢慢死了心。可现在他已经离婚了,乔郁就又燃起了斗志,只是这斗志没燃两天明宿舟就走了,乔郁现在一颗心空落落的,装进谁来都觉得不合适。 靳以良…… 乔郁撇了撇嘴,他虽然是个Beta,可喜欢的却是Omega,尤其是温柔包容的Omega,靳以良这样的,却是无论如何都和温柔包容扯不上关系。他还装了这么多年的Alpha,身上莫名其妙地带了Alpha的霸道和蛮横不讲理,自己碰上他就是碰上一颗硬钉子。 “叮”的一声,两片烤得焦黄的吐司片跳了出来,乔郁低头用餐刀往上面抹花生酱,一边气哼哼地想,他不疯也不傻,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算不上Omega的Omega? 他想得正出神,冷不丁被人在身后用膝盖顶了一下屁股,乔郁噌地跳起来,转身佯怒道,“你干什么!” 靳以良已经起床了,还穿着昨晚的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露出大片雪色胸口和斑驳痕迹。他没了昨晚的迷茫,镜片后是凌厉清晰的一双眼,冷冷清清站在乔郁身后,抱着双臂朝他扬了扬下巴,“我以为起来就能吃到早饭。” 乔郁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他胸口上移开,他躲避了一下靳以良投过来的视线,又转过身去继续抹花生酱,“那你去找保姆,光吃不干活,你凭什么嫌弃我。” 靳以良旁若无人地解开睡衣带又重新系好,从乔郁手里接过烤得焦脆的吐司,他斜了乔郁一眼,没什么感情地说道,“我一直都是光吃不干活。” 又是一个生活能力堪称残废的少爷。 乔郁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儿,端着盘子来到餐厅,靳以良跟过来,眯着眼抿了口咖啡,问他,“今天有安排吗?我送你去。” 乔郁被挤了一大坨番茄酱的煎蛋酸得五官都挤到一起去,喝了一大口牛奶才勉强把那味道压下去,他摇了摇头,“经纪人给我放了几天假,没有什么事。” 他抬眼去瞥靳以良,“我也不需要你送,不想让别人看见。” 乔郁的话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又问,“你每天都没事做的吗,怎么老缠着我?” 靳以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一杯清咖啡喝下去后就吃了一口吐司,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你要知道,你不干活没有钱拿,我可是有的。但今天我有个会,一会儿你自己回去,希望你还记得回家的路。” 乔郁翻了个白眼,狠狠咬下一口煎蛋,心想这人真是个万恶的资本家。 * 下午靳以良的确有一个会要开,来到公司的时候荣越已经在他办公室等着了,靳以良解开一颗西装扣坐下,翻看合同的时候还不忘抽空打量两眼荣越的脸色。 明宿舟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荣越也度过了最为难熬的那几天,脸色要比前些日子好看不少,至少看上去像个人了。 虽然靳氏和尚合影视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往来,可尚合旗下的酒店装潢一直是和靳氏合作,两人又是多年的朋友,对彼此都很放心。简单地协商修改了几个细节之后,这笔生意就算是敲定了。 靳以良从善如流地签了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单手撑腮,翘着腿看着坐在对面的荣越。他用脚碰碰荣越,冲他一挑眉,“至于吗你,左右都离婚了,小荣总要想找个可人的Omega还不简单?” 荣越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眼下青灰已经挂了好几天,眼里血丝密布,他疲惫地摆了摆手,低低叹道,“谁都不能代替他。” 靳以良把玩着手里的钢笔,短促地哼笑一声,“我是没发现他哪里好,值得让你这么挂心。” “你要是发现了,那晚就不会把我的手机扔进酒杯里。” 钢笔在细长的手指间倏然顿住,靳以良忽地一抬眼,正好与荣越四目相对。 “包间里有摄像头。” 荣越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恼怒的征兆,他坐直身体,低头整理袖扣,“那件事错在我,可我无法不对你产生任何怨怼,以良,这是尚合和靳氏之间最后一笔生意,如果你愿意,我们依然是朋友,你把对宿舟的怨都推到我身上,别再为难他。”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冬末的午后天色仍是暗沉,即便身处二十七楼的高层,在落地窗下也难见几分光芒。靳以良半边脸隐在暗处,只露出张雪白冷硬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他似乎咬着牙,嘴角都抿成薄薄的一条线。 许久,靳以良轻声一笑,“荣越,我们认识十六年,你真的要为了一个Omega,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荣越不为所动,“从今往后,我不会伤害他,也不允许别人再伤害他。” “要是早知道他会是这样一个祸害……” 靳以良咬着牙笑,“早在他刚被关芷荷带到我家的那一天,我就应该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 “以良。” 荣越沉声警告,“他只是一个Omega,你为什么总要和Omega过不去?作为Alpha这太过分了!” 这一次靳以良真的笑了,他的五指深深插进乌黑的发里,笑得额角都崩出青筋,抬头时眼里已经有了血色,“荣越,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厌恶我自己这个‘Alpha’性别,我不想像你一样,一昧地沉浸在情爱里,我不想。” 第65章 喝多了 荣越不懂他在说什么,其实仔细想想,荣越一直都不懂靳以良的想法。 他们认识十多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无论是生活中还是事业上,荣越都不得不承认靳以良是很难得的知己,他们有相同的爱好和习惯,但他总是看不透这个人。 或许是靳以良的神情太过于悲恸,荣越一时间都有些忘记了自己的说辞,他定定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几秒,才僵硬地移开了视线,缓缓吐出口气来,“是我话说得太难听了。” 靳以良往后倒在沙发靠背上,被发胶固定住的额发散落下来,挡住光洁的额头,只能在凌乱的发丝间看到微红的眼尾,莫名有种颓败而惊人的美。 荣越递给他一根烟,又帮他点上了火,靳以良沉默着吸了一口,两个人这就算是和解了。他轻轻吐出一个眼圈,声音被尼古丁浸得微哑,“我爸又住院了。” 荣越挑眉,“还是老毛病?” 靳以良嗤笑一声,“前两年刚做的心脏搭桥,现在又要不行了,我看老头子是撑不到明年这时候了。” “别瞎说。”荣越正在戒烟,只点了烟夹在手里,并不去抽,“上次在你家看上去还挺精神的,骂你的时候和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 “那是你不知道。” 靳以良摇摇头,用食指点了点烟灰,“那天可太精彩了,你们两个前脚出了门他后脚就倒了,可把关芷荷吓坏了,生怕她下半辈子的依仗就这么断了气。” 荣越没有搭话,靳以良就接着说,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像是话里的人只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前两天又送去抢救了,我去晚了一步,到了医院就看见那个杂种握着他的手,跪在床边哭得像死了亲妈一样。” 那人不用明说荣越也清楚,靳弘光思想老旧,认为自己所有的家业产业只能留给Alpha,可原配在生下靳以良后就与世长辞,关芷荷更是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靳弘光生怕子息凋零,年轻的时候没少在外面沾花惹草,所以靳以良口中的杂种,就是那个被靳弘光一直藏在外头的私生子了。 “他跪在病床前哭啊,哭啊,一口一个爸爸叫得连我都感动了,关芷荷在一边躲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根烟燃到了头,靳以良摁灭烟头,招手使唤荣越,“一想这些事就想喝酒,去酒柜里随便拿两瓶过来,你陪我喝一会儿。” 荣越知道他酒量好,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两杯,靳家的事他多少有所听闻,自从靳弘光退下来后,靳氏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落在靳以良一个人肩上。靳氏初期的成立还得多亏了靳以良的生母,靠着娘家的人脉为靳弘光的公司打下基础,所以靳以良把靳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绝不允许别人觊觎,尤其是靳弘光的私生子。 荣越为他倒上一杯酒,“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在担心些什么,就算那个人也是靳叔叔的血脉,可你到底是他明面上唯一的继承人,靳氏无论如何都到不了他的手里。” 靳以良的指尖松松勾着酒杯,闻言歪着脑袋笑了,“可是现在多了一个小杂种啊……” 荣越倒酒的动作一顿,抬头拧眉问道,“什么意思?” 靳以良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像只猫似的窝在沙发里,他手长腿长,站起来几乎要和荣越一样高,可这样慵懒地蜷在一起的时候,又无端地显出几分娇弱来。 “要不怎么说渣男一脉相传呢,那个狗东西的大女儿才满了周岁,紧接着又添了个小儿子,他的Omega两年内剖了两次,差点在手术台上没了命。” 靳以良饮尽杯子里的酒,悠悠笑道,“那可是我爸的长孙呢。那天他以为我爸快不行了,大冬天抱着还没满月的孩子就跑来医院,非要摇醒我爸让他看一眼,你说可惜不可惜,老爷子没死成,这靳氏……还是被我靳以良牢牢抓在手里。” 荣越有些不理解地摇摇头,“那你也结婚不就好了,你都要奔三十了兄弟,还打算玩几年啊?” 靳以良又是一声嗤笑,“我才不结婚,有你这么一个例子摆在面前,哪个胆子大的还敢结婚?” 现在也就靳以良敢在他面前说这事,荣越深呼吸好几次才抑制住自己把酒瓶子砸在他脑袋上的冲动,他硬挤出来一个堪称和蔼的笑,伸手点点靳以良的脖子,“不结婚还玩那么花?不怕哪天有人抱着孩子上门让你负责?” 靳以良不解其意,转过头看见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时,才知道荣越说的是自己脖颈上无意中露出来了一枚吻痕。 昨晚乔郁的动作虽然温柔,可这家伙是属狗的,最喜欢在他身上又啃又咬,这个吻痕的位置不高不下,想挡也挡不住。但还好荣越不是外人,他们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让他看就看了。 靳以良拍开了他的手,笑倒在沙发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被蹭下来,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 “你操哪门子心,有孩子也不找你来养。” 他伸手揉揉脖颈上的那处痕迹,有些无奈地摇头笑道,“新养了个小家伙,挺合我口味的。” 靳以良一喝酒话就有点多,荣越见怪不怪,他是自己开车过来,所以不敢喝酒,就坐在一边伺候这个喝酒都要让别人倒的少爷。 “说真的,我看你家老爷子催得挺急的,你就让他如愿,早点结婚多好。” 靳以良忽地敛了神色,他轻轻摇晃酒杯,暗红液体透过玻璃杯映在他的手上,为苍白指尖染上一抹艳色。 “再玩两年。”他笑了笑,又低声重复道,“再玩两年。” 即将迈入新的一年,年底的城市更加繁忙,将近年关,一入了夜街上反而寂静下来,不属于这座城市的游子早就准备好了回家的行囊,从二十七楼俯瞰整座城市,似乎只有霓虹灯仍然沉浸在这场繁华之中。 公司年底的事务早在前两天就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靳以良和荣越都是难得地有点空闲时间,今天下午这笔生意也是他们今年最后一个项目,签订了就真的可以好好过年了。 没了别的心事,荣越一没注意,就让靳以良给喝多了。 靳以良的酒量他是知道的,这家伙从十来岁就偷着喝酒,酒量比他不知道好了多少,可自从明宿舟走后,荣越就一直心不在焉,没事做的时候就总是想他。等到天色渐暗,街边霓虹灯依次亮起,他才发现地上桌子上已经倒了好几瓶红酒瓶,而靳以良已经窝在沙发上醉得睡熟了。 荣越低头看着躺在沙发上醉成一滩烂泥的发小,思考要怎么把这一米八多的Alpha抬回去。 靳以良的助理是女生,肯定不能麻烦人家动手,荣越一脚踢开一个酒瓶子,认命似的蹲下身来伸手拍拍他的脸,“以良?还喘气吗?” 靳以良酒品很好,至少不会又哭又闹撒泼打滚,他安安静静蜷在沙发上,双颊被酒气熏出一层浓郁的红,却被皮肉雪白底色晕开,成了软嫩的粉。眼镜滑稽地滑落下来,他五指松松地勾着自己的衣襟,无意中向下扯落时又露出几枚隐藏在下面的痕迹。 荣越猝不及防看见这些吻痕,险些被晃瞎了眼,心想这家伙的新宠还挺狂劲,一口一个跟盖戳似的。 荣越考虑了半天,在想自己要用一个什么样的姿势才能把眼前这人“请”到楼下。 扛着? 好像不太雅观。 抱着? 荣越扯了一下嘴角,这个姿势未免太奇怪了,两个Alpha这样抱,光想想他就起鸡皮疙瘩。 权衡再三,荣越选了个最稳妥的方式——背着。 靳以良身高一米八五,这身高就算在Alpha里也算少见的,他人看着高挑,实则是绣花枕头一个,不愿意和荣越去健身房锻炼,常年泡在办公室里,大夏天都用一身西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把一身皮肉捂得特白。 荣越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好好一个Alpha,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来? 他蹲下身把烂醉的靳以良背起来,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欠了谁的。 好在靳以良的办公室有专属电梯,可以直通停车场,也不用担心他这副醉得神智不清的模样被下属看见。荣越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掂了掂背后的人。 “哎,给你送哪去?回你家?” 在下电梯的时候靳以良就已经睁开眼了,他眼底一片酡色,是真的醉得有些厉害了,双眼始终没有焦距,涣散着不知道看向哪里。被荣越这么一掂,他下意识环紧了他的脖颈,皱眉骂他,“你别晃,要吐了。” 荣越一听差点把人丢出去,“你别吐我身上!” 靳以良打了一个浅浅的酒嗝,想了半天才慢吞吞道,“不回家。去、去……你知道哪里就去哪里。” 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靳以良说话的时候,带着酒味的热气都洒在荣越颈边。 荣越有些不适地甩了甩头,这时他却忽然闻到一丝辛辣、却又带了些许香甜的酒味。 他愣住了,这个味道…… 好像是Omega的信息素? 作者有话说 靳总很高的,185的样子,乔郁还要比他矮上一两公分 荣越187,宿舟181 第66章 我醉了 靳以良喝酒的品味和他一样,除了葡萄酒外不沾染任何果酒,可刚才那味道分明要比普通果酒更加辛辣香甜,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虽然有些怪异,可如果是Omega的信息素的话,应该是非常能吸引人的了。 荣越停下了要打开车门的动作,有些迟疑地偏头去看背上的人。靳以良又闭上了眼,下颌懒懒地搁在他的肩头,荣越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去看一个Alpha,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靳以良垂下来的眼睫都被荣越的呼吸拂得轻轻地颤。 荣越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眉头是什么时候皱到一起的,平心而论,靳以良作为一个Alpha,长相实在是有些过于秀气了,但要是只凭外貌来判断的话,确实又有些不公平,毕竟世界上也没有一个标准,来说Alpha应该长成什么模样,而Omega又应该长成什么模样。 更何况他和靳以良算是发小,可以说是互相见证着对方分化成了Alpha,原先年少无知的时候,都没少帮对方买过安全、套。 荣越的目光缓缓下滑,又落在了他白皙的脖颈上,难不成…… 靳以良新看上的小家伙,是个甜酒味的Omega? 想到这一层,荣越心里的疑惑一扫而空,心道这还是挺符合靳以良的口味。 他打开车门,把醉得没了意识的靳以良塞进后车箱里,发动车子时荣越看了一眼后视镜,靳以良歪歪斜斜地躺在车座上,眼镜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心想自己真是疯了,居然在刚才那一瞬间,猜想他认识十多年的朋友,其实是…… * 靳以良的房产不少,可荣越知道的不多,最近的就是他前两年在二环购置的大平层,荣越去过几次,大门的锁上还留了自己的指纹密码。 那里离靳氏不远,如果路上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荣越怕车上憋闷,特意把车窗降下一条缝隙,他咬着没有点燃的烟轻笑一声,“妈的,指使老子给你当司机。” 等进了小区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的光景,天色早就黑透了,荣越到现在还没吃上饭,还要当苦力扛人上楼,这时候在心里不知道把靳以良翻来覆去骂了多少遍。 他又废了好一番力气把人从车里拽出来拖到背上,甚至有一瞬间,荣越真想让他在车里睡一晚上憋死算了,可这也只能想想。要是他把靳弘光明面上唯一一根独苗给掐了,估计荣昌石也要把自己掐了。 等到来到电梯口,荣越傻眼了,他今天出门可能没有看黄历,什么倒霉事都撞上了——刚好撞到电梯维修,一修就要修两三个小时。 而靳以良家…… 在十七楼。 荣越真的想把背上的人扔进电梯井里。 等到荣越背着一个烂醉的人呼哧呼哧爬上十七楼的时候,他背后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再好的体力也经不住这么折腾,荣越累得连人都背不住,靳以良顺着他的背软绵绵地滑下来,脚一沾地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太阳穴,“嗯?到家了?” 荣越累得直不起身来,指着他鼻尖的手指头都在抖,“你他妈要是以后再敢喝酒,你家酒窖就归我了。” 靳以良的醒是假醒,根本没听懂荣越说了些什么,他“咚”的一声撞上了门,捂着脑袋去摸口袋,“钥匙……哎我钥匙呢?” 荣越已经快气死了,“兄弟!你家的门是指纹锁!” 他恨铁不成钢,上前一步揽住靳以良的肩把人往怀里带,刚把食指放上密码锁,就隔着门听见一阵极为轻快地“哒哒哒”脚步声。 “早就听见门外有动静,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荣越还没做好第一次面见靳以良新欢的心理准备,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乔郁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饭铲,身上的衬衣是靳以良的,裤子是靳以良的,从头到脚没有不是靳以良的,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一开门居然能见到老熟人,一时间脸上的表情简直能用精彩来形容。 他的目光只在荣越脸上停留了一阵,震惊过后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靳以良身上。 靳以良醉得站不住,整个人都挂在荣越身上,而荣越的手正揽着他单薄的肩,靳以良半边脸贴在荣越胸口,乌发下一张唇艳如蔷薇,领口凌乱地散开,露出、露出…… 乔郁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啪啪往后退了两步,瞳孔震惊地颤抖,“你、你们……” 他狠狠皱了眉头,用饭铲子指着荣越,“你他妈怎么这么渣啊!” 乔郁是震惊的,荣越这边是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梳理这段关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靳以良口中那个很合他口味的小家伙居然就是乔郁。 想到这儿他不禁还有些恼火,靳以良是知道自己前几年对乔郁死心塌地的,虽说现在他已经忘却了那段从未开始过的感情,可靳以良不该再和乔郁掺和在一起。 更何况…… 更何况乔郁和他所形容的惹火小妖精根本就是两回事啊! 荣越的眼神一会儿停在靳以良身上,一会儿又挪到乔郁身上,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这两个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乔郁是个Beta、是个Beta啊! 那靳以良身上的痕迹…… 荣越呼吸一窒,落在乔郁身上的目光又更加复杂了,真是想不到,乔郁原来是这么热情的一个人。 这局面实在太尴尬,唯二清醒的两个人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门口客厅三个人站着宛如对峙,这一瞬间乔郁真想推开窗户从十七楼跳下去,摔死一了百了。 “小乔哥哥……” 靳以良挣脱了荣越的胳膊,跌跌撞撞地扑到乔郁身上,他一个劲的要往下滑,乔郁不得不把饭铲子插进口袋里才能空出手抱住他。 靳以良攥住他的衣领,“啵”的一口在他脸上盖了个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想要什么资源,都和小荣总说,小荣总什么都搞得定。” 乔郁尴尬地把脚趾头都蜷起来了,一根根去掰靳以良的手指,“你干什么啊,喝成这个样子难闻死了,快起开!” 他手上没用多大力气,可醉酒又没意识的人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靳以良被他推得坐在了地上,他抬头去看乔郁,又扭头去看荣越,伸手一指,像是告状,“他推我。” 荣越忙上前把他扶起来,“哥、靳哥,我求求你,老实点行吗?” 靳以良抓着他的胳膊,好半天才磨磨唧唧站起身来,他双眼放空,清醒时身上那股精明劲儿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个角落,半晌才忽然抬起手捂住嘴,喃喃一声,“想吐。” 乔郁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不能吐这里!” 地毯是土耳其空运来的,标签还没摘,光价格就能顶乔郁一部戏的片酬了! 他架起靳以良就往卫生间跑,“要吐往马桶吐!” 靳以良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几乎是空着肚子喝了那么多酒,路上荣越开车风风火火,他能坚持到现在才吐已经是极限了。 他坐在卫生间瓷砖上,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差点把昨晚那两口番茄鸡蛋面也一起吐出来。乔郁在一旁看得咋舌,心想这哥到底是喝了多少。 他摁下抽水键,靳以良抱着乔郁一截小腿,把脸贴上去直喘,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脸上醉酒的红晕褪去,只剩下纸一样的惨白。 他像是清醒了一些,喘匀了才沙哑地呻吟,“以后……戒酒了。” 乔郁冷笑一声,抽出几张纸塞给他,“你他妈活该,难受这一次才长记性。” 靳以良一手撑着地,另一首递给乔郁,咬着牙用了半条命的力气才从地上站起来,他脚下还有些不稳,踉跄着和乔郁一起撞在了墙上,荣越没有跟进来,他顺势用脚踢了下门。 他用额头抵着乔郁的,又用自己的鼻尖轻轻去蹭他的,乔郁往后躲开,抬起下颌注视着他微红的一双眼,平静问他,“你和荣越上床了?” 靳以良轻笑一声,酒气洒了乔郁一身,“他看着我可硬不起来。” 乔郁似乎也跟着笑了,只是眼底未见笑意,“没试过怎么知道硬不起来?” 靳以良靠在他身上微微歪了脑袋,伸手挠挠乔郁下巴,因为醉酒,让他的眼神没有平时那样凌厉,多了几分懒怠和茫然,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发出呼噜呼噜的鼻音。 “醋了?” 乔郁嗤笑一声转过头去,“我只是觉得恶心。宿舟才走了多久,他就能……” 他话还没说完,靳以良就已经用自己的唇堵上了他的嘴。 “不许你说明宿舟。” 靳以良扯着他的衣领低声警告,眼底的血丝让他看起来有些凶狠,“荣越在我面前都不提他,你又凭什么。” 乔郁猛地一挑眉,“你什么意思?” 靳以良眼里的戾气却缓缓散去,又回到了刚才茫然的模样,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顺势往乔郁怀里一倒。 “我醉了。” 作者有话说 三月第一更,我的停车场没了,车停到哪里暂时没有想好,心情很好,想骂人 第67章 都怨你 靳以良说醉就醉,丝毫不给乔郁一点点的反应时间,他的清醒和醉酒似乎都像是装出来的,可偏偏又装得天衣无缝,反正乔郁觉得这人要是去演戏估计自己也要甘拜下风。 靳以良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软趴趴地伏在乔郁臂弯里,似乎说上那几句话的清醒功夫已经到达他的上限了,他的脸上回来了一些血色,耳朵尖被酒精烧得滚烫。 说实话乔郁不太想抱他,可又不能让他真的在卫生间里睡一晚上,他架着已经没了意识的靳以良沉默了很久,才选择了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双手架在他腋下,向后倒退着出门。 好在乔郁为了营业经常健身,双臂都还算有些力气,靳以良拖鞋掉了一只,脑袋软软地垂下去,被他在地上拖着的时候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 荣越才从厨房搜刮完食物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乔郁用这样……难以言喻的姿势试图把靳以良带回房间,这时乔郁正好抬眼,两人四目相对时都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疑惑。 乔郁试图解释,“我、我……” 靳以良趁他开口的功夫又往下滑了一截,他不得不咬着牙又往上提了提,“又睡过去了,送他回屋。” 荣越扒拉了一口碗里的饭,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一些,“这个架势……我以为你准备把他分尸。” 乔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我做的饭,谁准你吃了?” 说这话的功夫,荣越又咔咔两口扒完了碗里的饭,他朝乔郁打了个响指,指指厨房,又指指自己,“你炒饭的胭脂米,两千块一斤,我买的,里面的伊比利亚火腿,一条三万一,我买的,最便宜就是楼下进口超市卖的鲜鸡蛋,一颗十八块,也是我买的。” 荣越一摊手,“他这家里一半的东西都是从我那里抢来的,我凭什么不能吃口饭?” 乔郁一哽,被这种死皮不要脸的资本主义剥削者的厚脸皮行为深深震惊到了,他决定还是先把手头上这个人解决了再找荣越算账。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靳以良拖去了他的卧室又扔到了床上。 其实他今天是准备要离开的,在靳以良走之后,可为什么没有走呢。 乔郁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本来就是一个活得特别拧巴的一个人,猜不透自己心思的时候常有,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本人智商有限的原因。 他人生的前三十年过得可以算是顺风顺水,父母恩爱,家庭幸福,学业顺利,工作平稳,如果能有一段他想要的爱情的话,那这个生活可真是太美好了。 乔郁从来没有碰到过像靳以良这么难缠的人,他抱着膝盖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想了一下午——不坐在地毯上的原因是那块地毯真的很贵! 他想靳以良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会有这样蛮横不讲理的Omega,还有他到底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真实的第二性别,乔郁一直想不明白,Omega是多么可爱的物种,可靳以良却要把自己藏起来,再用一身又厚又硬、坚不可摧的Alpha外壳把他紧紧地包在里面。 乔郁想问题想得慢,这么一想就想到了傍晚,索性就断了要离开的念头,和靳以良相处了这么几天,他明显觉得自己的脸皮厚了不少。 随便给靳以良盖上层被子,乔郁做足了思想准备才来到客厅里,他打心眼里希望荣越已经识相地离开,可荣越要是会看脸色他就不叫荣越了。 等乔郁出来的时候,荣越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吃苹果——果盘还是乔郁做的。 “你要是这么有闲工夫,不如去把宿舟找回来。” 荣越划手机的动作一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已经覆了一层阴郁,“这件事我说过很多遍,现在去找他,只能把他推得越远。” 乔郁嗤笑一声,移开了视线,“这些都是借口,你是怕就算你找到了宿舟,他也不愿意跟你回来。” 荣越摁灭了手机屏幕,翘起来的二郎腿也放了下去,他虽然是坐着的姿势,可看乔郁的眼神是高高在上的,这是Alpha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小郁,我不想和你闹得太难看,只是你要明白,不是谁都能受不了被人一次又一次地往心上捅刀子的。” 乔郁这次几乎要笑出声来,“荣越,只有你不配这么说,你想想之前你做过的混账事,需要我提醒吗?” 荣越脸色一白,下意识握紧了五指,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回忆中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在这一瞬间直直涌入脑海,他的冷汗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落了下来。 过了很久荣越才从窒息般的记忆中缓过来,他的脊背缓缓弯曲塌陷,佝偻着坐在沙发上,不复挺拔,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像是在里面揉碎了一把沙子。 “那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和我说这些的呢?” 他抬起一双血红的眼,那眼神痛楚锋利得几乎吓得乔郁想要往后躲避,荣越极为疲倦地抹了一把脸,“我是做过很多混账事,但那些事情里都掺杂了一个你。” 他乜了一眼乔郁,嘴角笑意讽刺,“所以小郁,别把自己放在那样一个义愤填膺的角色里面,你和我一样,我们都不配。” 乔郁脸上的血色缓缓地、一点一点地退了下去,喉咙甚至都是颤抖的,眼睫像振翅的蝶,如果现在有露水沾在上面,下一秒一定会被这抖动的频率甩落下来。 他知道自己无话可辩,因为荣越说的是事实。 至少在明宿舟这件事上,他并不无辜。 荣越沉默了一会儿,拿着外套起身准备离开,刚才他还满身戾气,似乎就在哪个没有留意的瞬间,那能将人活生生刺穿的冷意被他尽数收了回去。荣越抬起胳膊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才勉力提起嘴角朝乔郁摆了摆手。 “里头那个王八蛋还得辛苦你,你也不用怎么管他,扔阳台上吹一夜的风,后半夜就清醒了。” 乔郁腹诽,这个月份你把人再阳台上吹一晚上冷风,后半夜那不是清醒了,是人要凉了。 就在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荣越脚步忽然有一个小小的停缓,他略微侧过头来,对着乔郁的方向轻声道,“还有,在他面前少提宿舟。” 乔郁一句“为什么”还没有问出口,关门声就已经轻轻地响在耳畔。 乔郁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盯着紧闭的大门沉思很久,决定…… 决定去研究一下怎么才能把荣越的指纹从锁上删除! 乔郁即将要行动的身影猛地一顿,不对啊!荣越有没有靳以良家锁的钥匙,留没留下什么指纹,关他乔郁什么事啊! 难道Alpha那可怕到变态的占有欲也会传染吗! 他和靳以良只是睡过而已啊! 乔郁揉着他那并不聪明的小脑袋回到卧室,靳以良的睡姿依然是那样端端正正,好像如果乔郁问他一个问题,下一秒他就能举起手来回答,“老师这题我会。” 靳以良身上像是被酒腌入味了,现在乔郁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喝的酒的味道,还是他身上的信息素味。他趴在床边借着月色去打量旁边睡着的Omega,靳以良醉得深了,颧骨的红慢慢又泛上来,薄薄的眼皮都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闭着眼不说那些刻薄的话的时候,倒真的有一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可乔郁没少被他这副模样骗。 他伸出手去戳戳靳以良的脸,滚烫,也软。 不知道荣越知不知道他其实是个Omega。 乔郁被这句话弄晕了,理了好半天才理清思绪,他轻轻撇了撇嘴,就荣越刚才那副来这里等于回家的架势,不知道就有鬼了,俩人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可见近朱者赤,和靳以良玩到一起去的不是好东西,和荣越能玩到一起去的更不是好东西! 说不定、说不定他们两个人早就……“Y”“X”D”“J”。 回想起刚才荣越把他送回来的样子,两个人关系得好成什么样才能那么放心彼此? 乔郁的眼睫垂下来,盯着靳以良微微蜷起来的手指去看,他搞不懂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平心而论,靳以良不是他所喜欢的Omega类型,甚至可以说是和他的心仪款截然相反,但总不能就睡过一次……两次…… 不对…… 但总不能就睡过那么几次,就让自己开始戒备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了? 乔郁有点委屈,他才不是那样蛮不讲理又霸道的人,他从一出道的人设就是暖心小奶狗,温柔小少年好吗! 靳以良在一边睡得安安静静,丝毫不知道身边的人今晚思绪有多么纷杂。 直到乔郁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才移开视线,鼓起腮帮子,又伸手去戳靳以良的脸,小声责怪,“都怨你。” 第68章 你为什么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第二天靳以良醒得很早,无他原因,宿醉的后遗症在天刚擦亮的时候找上了他。 他捂着胀痛的太阳穴睁开眼睛,几乎要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吐了,昨天他喝了不少酒,后劲也不小,靳以良在床上躺了半天都没缓过来。他的双眼没了焦距,虚虚地看着天花板,好半天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这座城市一到冬天就很难见到阳光,尤其是清晨,雾霾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把整座城市死死地扣在底下。米色纱帐外是昏暗的天,如果不是手机上的时间提醒靳以良现在已经将近八点,他可能还以为自己只是半夜从睡梦中被惊醒。 有极轻极轻的呼吸洒在他颈侧,靳以良皱着眉转过头去,看见了正在熟睡的乔郁。 他都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可是有的时候看上去还像个孩子,尤其在睡觉的时候,一晚上要换好几个姿势,明明靳以良的床足够宽也足够大,乔郁睡死了却偏爱往他身边凑,有好几次靳以良都差点被他挤下床去。 就拿现在的他来说,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张脸来,趴在床上像一条毛毛虫,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到底有多舒服,居然能让他睡得这么死。 可能是昨天喝得太多,让靳以良有种脑子都给放在高浓度酒水里浸泡一夜的错觉,睁开眼就是天旋地转,他用力攥了一下已经冻到没了知觉的右手,决定看在乔郁把自己扛上床这件事的面子上,就不再因为他抢了自己的被子而去把他弄醒了。 靳以良扶着墙慢慢挪去了卫生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那张难看成鬼的脸后,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荣越昨晚往酒里下了什么药,为什么今早醒来自己是一副肾透支的模样。 他去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这才稍微安抚了一直被忽视的胃。 * 等乔郁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他一向喜欢赖床,尤其是没有工作的时候,他前段时间通告很多,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睡到自然醒了。 床单另一边的温度已经有些冷却了,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就看见靳以良坐在客厅里,昨天穿的衬衫皱皱巴巴得裹在他身上,他的脸色还带着宿醉过后的苍白,眼里甚至都有了血丝。 乔郁从未见过这样憔悴的靳以良,一时都停住了步伐不敢上前,他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你、你破产了?” 靳以良老大爷似的捧着玻璃杯,这时候他才发现乔郁的存在,他随手从沙发上捡了个靠枕朝乔郁砸过去,哑着嗓子骂,“滚蛋!” 乔郁也没躲开,伸手接住抱枕搂在怀里,扬了脑袋问他,“坐在这里干什么呢,思考人生?” 靳以良阴恻恻地看他一样,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等你起床。” 乔郁下意识拿抱枕挡住胸口,警惕地看向他,“大早上的你想干什么?” “乔郁,当你老师可真不容易。” 靳以良往上抹了一把垂下来的乱发,“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猪。” “你什么意思啊!” 乔郁果断地炸了毛,更多的质疑还没来得及像小钢炮一样朝靳以良投过去,他那一肚子话就又被一个抱枕全给堵了回去。 “闭嘴。” 靳以良从沙发上坐直身体,伸手一指厨房,面无表情地指使他,“去做饭。” 合着你大清早什么都不干,坐在客厅里装神弄鬼就是为了等我起床做饭?有这个功夫叫个外卖都该到了好吗! 乔郁把满肚子牢骚都咽下去,小声嘟囔一句,“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啊?” 靳以良闭着眼躺在沙发上,抬起胳膊的时候一截衬衣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一截劲瘦白皙的小臂,他冲着乔郁左右晃了晃食指,无情又冷酷,“我会赚钱。” 乔郁:“……” 又是被残酷的资本主义邪恶势力伤害到的一天呢。 * 两个人闹到这个时候,其实早就已经过了吃早饭的时间了,乔郁索性就早饭连着午饭一起做了,他虽然嘴上总是和靳以良吵吵嚷嚷,可到底心是软的,想着他人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起来胃里肯定不舒服,菜色也就做得清淡了不少,这一顿饭后,靳以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看了很多。 靳以良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去看乔郁在收拾厨房的背影,公司的事情在年前都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他也开始给自己放起了年假,但他可能还不太适应这样闲下来的生活,没了工作,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不过好在房子里还有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个人。 靳以良从桌子上摸了一颗车厘子扔到了乔郁脑袋上,“哎,今年你上春晚吗?” 那颗车厘子正好砸在乔郁头上的旋里面,他拿下来顺手塞进嘴里,闻言也不回头,含糊不清地笑,“我要是今年上,现在早就被拽去排练了好吗?” 靳以良轻轻“哦”了一声,撑着脑袋贱嗖嗖道,“那你也不是很火嘛” 乔郁动作一顿,轻轻咬了咬后槽牙,才把涌到喉咙口的脏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靳总人脉通天,怎么不帮帮我啊?” 靳以良轻笑,“我家又不是干娱乐的,荣越有人脉,你要吗?你要我去找他。” 他自己越说越带劲,似乎觉得这事可行,“尚合这两年做得挺好的,但这事我也说不准,你有没有想要的其他资源?广告代言?综艺?电影?真人秀就算了,太容易暴露你真实智商,回头粉掉得没剩几个还得我掏钱养你。” 乔郁忍无可忍,啪唧把手里的抹布甩在料理台上,转身朝他发脾气,“我才不要荣越给我资源!” 靳以良被家里的地暖烤得昏昏欲睡,被乔郁这么一声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双臂交叠在椅背上,又把下颌搁上去,“哎,荣越追你那会儿,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乔郁脸色猛地阴郁下来,他解了围裙扔在椅背上,低头去看靳以良,“你和荣越关系那么好,他没和你说过?” 他天生一张笑脸,无论笑不笑嘴角都是向上扬起的,或许是房间的光线过于昏暗,他低下头时有额发垂落,遮住了一半眉眼,只留给靳以良一簇纤密的眼睫。 靳以良的五指轻轻在餐桌上敲打,闻言有些不屑地笑了一声,“我们两个从来不掺和对方这些事。”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乔郁,又耸了耸肩,“他追你那会儿声势浩大,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没有人连着拒绝过荣越这么多年,所以我一直想知道,你是怎么看荣越的。” 或许是他说起这事时神色平静,眼中看不到一丝窥伺和捉弄,乔郁心头的那一丝恼怒慢慢压了下去。他拉开靳以良对面的餐椅坐下来,手里缓缓转着一个玻璃杯,想了很久才挠挠头,道,“一开始我也不太懂为什么他会喜欢我,我只是一个Beta诶,不都说Alpha大多喜欢的是Omega的吗!我出道那么多年也没几个大佬盯上我,就荣越眼瞎。” 似乎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很久,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打算再次提及这种事情,所以在回忆起来的时候格外艰难。 乔郁避开了靳以良的视线,慢慢地连耳朵也跟着红了,“我虽然是个Beta,可从来没有考虑要找个Alpha伴侣,我从小就很喜欢Omega的呀,我爸还说我小时候去幼儿园第一次哭,是因为放学一直跟我牵手的小Omega去牵了别人的手,而分配给我的是一个Alpha男孩。” 他歪了歪脑袋,声音带了点委屈,“我和荣越说了很多次,我不喜欢Alpha、我不喜欢Alpha……可他根本就不听。他这种根本不能称之为喜欢,他就是自私,他做的那些事只能感动他自己,可他总是想不明白这些。就算我喜欢Alpha,也绝对不可能是他这样的人。” 乔郁盯着自己的指尖,压在心里这么久的事情终于有机会能够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什么时候他轻轻地松了口气。 “我就是喜欢Omega啊,谁要喜欢脾气又臭性格又差的Alpha。” 靳以良忽地扬了一边长眉,定定看了他几秒,脸上的表情忽然生动了些,他把餐椅往前挪了挪,“哎,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乔郁上下打量他几眼,眼神有些茫然,“你和Alpha有区别吗?” 靳以良一怔,拧了眉质问,“你在床上怎么不觉得我是个Alpha了?” 乔郁的脸瞬间就红透了,他抬起手捏捏自己滚烫的耳垂,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靳以良的视线,他单手撑着下巴,好半天才哼哼唧唧挤出一句,“谁让你老拿信息素撩我,我酒量本来就不好,让你全身那酒味一泡,还没脱裤子呢人就先迷糊了。” 靳以良刚想嘲笑他,话到了嘴边却又咽回去了,他眨眨眼盯着乔郁去看,看着看着眉尖就拧在了一起。 乔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刚要开口却被靳以良一句话钉在原地。 “你不是Beta吗,为什么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第69章 又是不会起标题的一天 乔郁闻言愣了一下,Beta感知不到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这件事在初中的第二性征生理课堂上老师就讲过。Omega的信息素还好,Beta闻不到就不会产生性、冲动,可对于Alpha的信息素,这个群体虽然闻不到,却会条件反射一般地感知到威压。 而乔郁却能闻到靳以良的信息素味道,还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是甜酒香,那他的Beta身份到底又是怎么落实的? 靳以良皱着眉看着乔郁脸上表情一片空白,就知道这个小白痴肯定对这件事情也是一无所知,他又往前凑了凑,握拳用指骨轻轻敲了敲桌子,“我记得你的Beta身份是高考前才确定的?为什么会这么晚?” “因为……”乔郁下意识想要回答,话都说出口了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睁圆了眼反问,“哎你怎么背后查我啊!” 靳以良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似乎是嫌他问题多,“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不查仔细了,我不放心。” “靠。” 乔郁小声嘟囔,“睡的时候也没见你不放心。” “说正事儿!” 靳以良眼见话题逐渐偏移,稍稍提高了音量提醒乔郁。 “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分化啊,去医院测激素也都给不出一个很准确的答案,医生说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基本上都已经分化完毕了,我既然没有什么明显反应,十有八九就是个Beta了。” 他挠了挠头,看上去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模样,“我的哥哥姐姐也都是Beta,家里只有我爸是Alpha,我觉得我是Alpha的几率很小诶。这么多年我的身体体征一向平稳,不是Beta还能是什么?” 靳以良狐疑地打量他,“那你为什么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他假扮了那么多年的Alpha,不过是因为他的信息素味道并不明显,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闻不到,私人医生说这可能是因为他平时服用的药物抑制了腺体的一部分功能,这才导致了信息素味道的减淡。 乔郁闻言呲牙一笑,“你发情期那会儿身上味道重得像是被扔进酒坛子里泡了一晚上好吗?鬼才闻不到咧。” 这话刚说完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他出道这么多年,圈子里多多少少也合作过不下百余个Omega,即便是和他关系这样亲密的明宿舟,他伏在对方膝上时也没有闻到信息素。 明宿舟的信息素是冷松味的这件事,乔郁还是从荣越的口中得知的。 他和坐在对面的靳以良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打破这片沉默,最终还是靳以良挥了挥手,“算了,回头过完年再找个医生看看。” * 大年三十那天来得很快,乔郁没有什么工作,各个卫视的小春晚邀请都是录播,提早几天就已经录制完毕了,他就买了机票想尽早回家陪家人过年团聚。左右年假就那么几天,公众人物的假期更是短暂,乔郁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反而顺手装进去了几件靳以良的衣服。 他在卧室收拾行李箱的时候,靳以良就趴在一旁的地毯上,今天的阳光不错,透过一整面落地窗洒进屋里,地板上都是暖融融的。靳以良赤着脚穿着一身轻软洁白的家居服,眼镜不知道放在了哪里,正拿手机看着乔郁早些年拍摄的一部电视剧。 那时候他刚出道,脸生得又嫩,尽是一些青春爱情的剧本来找他,手机里那个明显要比现在稚嫩很多的乔郁红着一张脸,穿着一身白蓝相间的校服,在夕阳下的操场上跟女孩子告白,“我、我我我我我……我喜欢你!” 靳以良抱着怀里的靠枕笑得在地上蜷成一团,乔郁看着他笑到颤抖的脊背,耳朵尖又红了起来,“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看我的黑历史?很丢人欸,那会儿我大学还没毕业呢。” 靳以良拿着手机的指尖被阳光晒得泛了粉,他抹了把眼尾笑出来的眼泪,把手机屏幕调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乔郁,向他展示视频里那个青涩的楞头小子,“这你本色出演吧,瞧这憨劲儿,从耳朵红到脖子,你看像不像煮熟的虾?” 乔郁被他说得整个人都快熟了,顾不得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扑过去作势要去抢靳以良的手机,“不许你看这个!我有那么多帅的酷的牛逼哄哄的电影电视剧,你为什么非要看这个!” 靳以良连忙朝一旁躲开,他把手机护在怀里,伸手去推乔郁,“就这部最傻,我喜欢。” “你才傻!” 乔郁炸了毛,尤其在听见靳以良把手机音量又开大了不少之后,他顶着一对羞红了的耳朵,像学捕食的小狗崽一样扑进靳以良怀里,“关掉!” 两人争夺中,靳以良没有把手机拿稳,以一个抛物线的角度将手机丢了出去,不知道摔到了那个角落,房间里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乔郁跪坐在地上,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低着头去看身下的Omega。 阳光被米白纱帐过滤去刺眼的光芒,投在靳以良发上时就只剩温柔的光斑,他的眼皮和颧骨被这柔柔的光照得泛粉,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褪去。靳以良的家居服在刚才的玩闹中被扯得凌乱,露出一小节雪白的腰腹,躺在暖融融的地毯上时,像一只慵懒优雅的缅因猫朝他翻出了肚皮。 乔郁魔怔了一般,手指落在了他的唇边,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不然为什么会在靳以良张口咬住自己指尖的时候,要俯下身去吻他。 白日阳光温柔,连情事也温柔。 家居服被弄乱,雪白的指尖颤抖着攥住窗边的纱帐,足尖漫开嫣红,汗水落进眼里,再顺着眼尾滑落进乌黑的鬓发终时,像是一颗泪。 Omega柔软的腰腹蹭乱了身下的地毯,艳红的唇水光粼粼,双腿被架到肩头,喉咙里的呻吟都被顶得破碎沙哑。 “乔郁、小乔哥哥……小乔哥哥、小乔哥哥嗯……乔郁!小乔哥哥!快、小、小乔哥哥……啊——” 他蓦地睁大了眼,纤白的脖颈向后挺直时脆弱得不堪一击,因为高c而僵直在半空的背忽然颓软,往下倒去时落在了乔郁臂弯里。 靳以良难耐急促地喘,还在隐隐颤抖的手无力地挂在他的袖口上,用一双湿润的眼去瞪他,“小、小畜生……” 乔郁好心提醒,“我比你大。” 靳以良扭过脸去不想理他,原先再荒唐,也不像刚才那样说来一炮就来一炮,白日宣淫,这畜生的名号送给乔郁果然不亏。 刚才的情事虽然温柔,过程却漫长又磨人,靳以良彻底没了力气,窝在乔郁怀里动也不想动。 乔郁索性放弃了继续收拾行李,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怀里搂了只犯懒贪睡的大猫,和他一起享受这冬日午后不可多得的阳光。 电量消耗殆尽的靳以良没了平日的刻薄冷淡,软乎乎地蜷在乔郁臂弯里,阳光晒得他黑发微烫,喉咙里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看上去很好撸的样子。 于是乔郁就上手撸起了怀里的大猫,一会儿揉揉他的耳垂,一会儿又捏捏他的指尖,把才要睡着的人揉搓上来一团火。 靳以良猛地睁开眼,一把攥住乔郁衣领,磨着牙威胁,“想死?” 乔郁平时就不会说话,遇上伶牙俐齿的靳以良更是只有吃亏的份儿,他想堵住靳以良的话头,却用了最蠢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用一个吻。 靳以良微阖的眼忽地睁开了,怔怔盯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许久,才又缓缓闭上了眼,伸手搂住乔郁的脖颈。 这一个吻结束的时候靳以良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他推开乔郁急喘,脖颈被憋得通红。 “你、你他妈学过声乐吗!” 乔郁有些手足无措,“我学的是表演好吗。” 靳以良一把拧在他侧腰上,“那你气儿还挺长啊。” “哎!疼——” 乔郁被他拧得呲牙咧嘴,一个劲儿地讨饶,“错了、我错了,嘶——我靠疼!” 靳以良终于松手放过了他,艰难地从乔郁怀里翻身出来,靠在床边用脚踢了踢他,“还不去收拾行李,你不是今晚的飞机?再不走就赶不上了,春运的机票可不好买,到时候回不了家你可别哭。” 乔郁歪过头去看他,靳以良伏在床上,眼睫还沾了点水汽,家居服被汗水打湿,贴在他精瘦的腰背上,勾勒出清俊的线条。 乔郁伸手挠挠他的掌心,又眨眨眼,“你过年去哪里?” 靳以良一顿,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紧接着他翻了个白眼,“废话。只许你回家吗,我当然也是要回家的。” “哦……” 乔郁点点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又不甘心话题就此断掉,“那、那……” 他忽然笑弯了眼,“那等我过完年回来,给你带我爸做的吃的。每次回来他都得给我塞满满一行李箱吃的,都是他自己做的,今年我多带一点,回来分给你,好不好?” 靳以良心想这是哪里来的一段莫名其妙的小学生问话,可他对上了乔郁那双盈盈含笑的眼,嘲笑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避开了视线,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好啊。” 作者有话说 他俩的日常就是:做——羞辱对方——做——羞辱对方 第70章 闹剧 三十那天靳以良照例回老宅过年,靳弘光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私生子盯着他名下的财产,这个年过得真算是糟心。 他的母亲死于二十一年前的年末,距离过年没有几天,当时她因为病痛的折磨瘦得浑身皮包骨,直到生病的最后一刻她都没有等来靳弘光,走的时候眼睛还没有闭上。 靳以良踮着脚趴在病床旁,伸出手去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帮母亲阖上眼帘,可都失败了。 或许有这一层因素在,每年年底到过年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很是压抑,今年还好一点,碰上了乔郁那个脑袋不太好使的人,倒是给生活增添了一些乐趣。 靳家的年过得很没有意思,往年明宿舟还没有离开的时候,他有自知之明,不会回来过年,反正靳以良也不想看到他,那时候过年家里只有三个人,他自己、靳弘光,和那个在他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Omega——关芷荷。 靳家过年的事情向来不用靳以良操心,都有佣人去打点采买,他的任务就是三十那天回到家里,陪靳弘光吃完一顿年夜饭,再跟他说一声新年快乐,这个年也就算是过完了。 他不愿意那么早过去听靳弘光唠叨,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才动身去了老宅,车的后备箱里还放着一瓶他精心挑选的红酒,要是今天老头子兴致高一点,说不定也能尝上两口。 当他的车缓缓停在院子里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里暖黄的光透过窗户映射出来,照得靳以良有一瞬间甚至有些睁不开眼。他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翻出手机看了看,乔郁给他发的上一条微信还是昨天上飞机前——“我到机场了”。 靳以良捏着手机皱眉,他飞去北极了?那么长时间也不发一条回复,到家了都不知道说一声。 完全忘了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回过乔郁一句话。 靳以良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出那瓶红酒,走进老宅大门。 佣人为他打开门的一瞬间,靳以良的眉头就忽然拧了起来。 太吵了。 幼童的尖笑,婴儿的啼哭,夹杂着成人刻意的奉承祝福。 靳以良脚步一顿,低声去问身边的佣人,“谁来了?” 佣人脸色有些为难,咬了下唇低下头去,声音也小了,“是、是……小少爷。” “小少爷?” 靳以良笑了笑,镜片后的双眼里的笑意凌冽又讥诮,他脱下大衣递给佣人,低头整理腕表大步迈进,“我倒要看看,这家里除了我,哪来的什么小少爷。” 靳家从未这么热闹过,原来是靳弘光把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一家都接了过来,靳以良没有在客厅里见到关芷荷,想必这种情形她也不愿意出门,省得平白被拂了面子。 客厅里吵吵闹闹,除了坐在轮椅上的靳弘光,就是跟着他很多年的情妇,靳以良见过她,第一次见是在家里,在他母亲的床上。当时被情欲烧晕了头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靳以良居然会看到这一幕,他背靠着房门在地板上坐了很久,在房间里的声响全部停歇下来之后,他从洗衣房里拿出一整瓶消毒水,全都浇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很脏。” 靳以良在挨了父亲一个巴掌之后,抬起头来对他说,“你们可以去外面开房,不要在我妈的床上做这种事。” 或许是那天的消毒水味道实在是太冲,至少在未来的二十年间,靳弘光再也没带着她回到这个家里。 可今天她又来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她生的那个杂种,还有两个哭闹不休的小东西。 这么多年没见,那个女人也老了不少,她不像关芷荷那样明艳动人,兴许是被人包养的日子一开始不好过,到了这个岁数,已经能在她脸上看出很重的岁月痕迹。可或许是她觉得今天有儿孙在身旁,底气都要比当年初见时要足些。 她抬眼去看靳以良,甚至对他笑了一下,像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还向他打了声招呼,“以良来了,这么多年不见,长得这么好呀。” 靳以良的出现让客厅里原本热闹的气氛蓦地冷凝下来,他虽皮相优秀,可气质到底太冷,像一把刚开了刃的刀,轻轻碰一下就能划出一道伤口。 他紧抿的唇角忽地扬起一道弧度,语气也是带着生硬的客套,“哪里,这是我母亲的功劳,当年床头柜上有她的照片,你应该见过,她很美丽。” 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啊?” 一直蹲在靳弘光身边给他揉腿的男人站了起来,他的模样一半像那个女人,一半像靳弘光,倒也算是周正。他 扬起下颌质问靳以良,“我妈也是你长辈,对长辈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你妈就这么教你的?” 靳以良额角青筋猛地一跳,心头的怒火几乎是顷刻间就燃了起来,他抬手往上推了推眼镜,微微歪了脑袋去看那个男人,略薄的唇吐出极为冷硬的话,“你一个杂种,也配登我家大门?” “你!” “明达!” 坐在轮椅上的靳弘光忽然出声,制止了挽了袖子就要上前的小儿子,前不久的一场大病让他险些没了命,这会儿看上去又要比之前苍老憔悴不少。他放在腿上的手都在哆嗦,抬眼去看仍站在远处的靳以良,半晌垂下沉重的眼皮道,“我也没多少日子活了,把明达叫回来,你们是兄弟,他以后是能帮衬你的啊。” 靳以良的手一直握着红酒瓶,现在已经冷到几乎麻木,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客厅里的所有人,眼中难掩自得的女人,自傲狂妄的靳明达雨惜彖対,还有那个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抱着两个孩子的Omega。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一样的。 原来他才是忽然闯进这个家里的陌生人。 “兄弟……” 靳以良低低笑了出来,抬起头来时眼底已经有了血丝,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嫌恶心。” 一直躲在爸爸怀里的小女孩似乎被这样严肃的氛围吓到,忽然咧开嘴哭了起来,连带着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家伙也被姐姐的哭声吵醒,两个孩子的哭声一个比一个尖利,几乎像匕首一样狠狠插进靳以良的太阳穴里。 他摁着胀痛的太阳穴急喘,还在哭、还在哭……到底在哭什么! 靳以良脖颈上的筋络都迸发出来,他抬手把红酒瓶敲碎在墙上,他自己都没注意酒瓶碎片是什么时候划伤了他的掌心,狰狞伤口浸泡在酒水里,带来火辣辣的痛。 他在酒瓶破碎声中嘶声冷笑,“不许哭。” 他的目光阴冷,不说两个年龄不大的孩子,就连角落里的Omega都被他看得浑身颤抖,眼眶眼看就红了起来,他哽咽着抱紧了怀里沙哑啼哭的孩子,瑟瑟伸出手去抓住了靳明达的衣角。 靳明达也被这两个孩子吵得心烦意乱,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倒让靳以良先行一步,他推开Omega抓住自己衣角的手,挽了袖子就要上前动手,“你他妈敢吓唬我老婆孩子,有本事你朝我来!” 他不顾身后靳弘光的怒吼和母亲的劝阻,满心只有他身为Alpha被践踏在脚下的“尊严”,五官狰狞着朝靳以良挥出了拳头。 靳以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连躲都不躲。 “砰!” 靳明达瞪圆了眼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眨了下眼,一道血柱从额头上流下,他的身体一开始只是晃了晃,然后在靳以良冰凉的目光下颓然倒地。 靳以良染血的手里还握着半截红酒瓶,他垂眼看着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靳明达,从胸膛里挤出一声冷笑,轻轻啐了一句,“狗杂种。” “明达——” 女人撕心裂肺地惨叫,扑到靳明达身旁尖声嚎哭,她不敢去碰儿子脑袋上的伤口,只能用沾着血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靳以良咬牙切齿,“他是、他是你的弟弟啊!你这是要他死、杀人了!杀人了!” 有血顺着他苍白的指尖一滴滴砸在地上,靳以良脸色如纸,像是从胸口里向上翻涌血水,他在喉咙里都尝到血腥味。靳以良朝着嚎哭不止的女人抬起胳膊,对她咧嘴一笑,“嘘,他死不了,声音小点,” 他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收了回去,苍白的脸上只有那一双眼漆黑阴沉,“别不知好歹。” 女人触及到他阴冷的目光,哭声瞬间被卡在喉咙里,她的脸憋得通红,坐在地上顿了顿才连滚带爬地爬到靳弘光脚边,扯着他的裤管哭道,“你倒是管管他啊!明达就不是你儿子了吗!” “你现在求他没用啦。” 靳以良语气轻快,用脚尖踢开了地上一枚沾着血的碎瓷片,抬头朝客厅里的人嫣然一笑,“靳氏现在在我手里,他手里除了这套房子和我母亲的一部分嫁妆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套房子我无所谓,但我母亲的嫁妆你们要是想要染指……” 他松开手指,半截染血的红酒瓶翩然落地,在他迈步离开后的地面上碎裂开来。 “就试试看。” 第71章 啃嘴嘴 靳家老宅坐落在城市五环开外,虽然远离市中心,但靳弘光从原来的位置上退下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搬回老宅也是图个清静。不知道哪里放起了烟花,可能因为地势偏远,禁炮令并没有涉及到这里,烟花把半个天空都照亮,拖着橙黄翠绿嫣红的尾巴坠落下来,最终消逝在深色夜幕之中。 靳以良是在把车开出去很远之后才意识到他的手在流血,这时他已经不知道把车开到了哪里,今天是大年三十,路边一辆车,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就连路灯都是昏暗的。 他缓缓把车停在路边,血顺着苍白的腕骨淌进袖口里。 刚才的红酒瓶被他在墙上敲碎,锋利的瓷片边缘在他的虎口处划下了一道很长的伤口,翻开的皮肉被红酒泡得微微发白,他却到现在才察觉到疼。 靳以良靠在车座上,没有开灯,他不愿回想刚才的事情,可是偏不愿去想,却偏要想,那些人的嘴脸和言语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现,最后停留在他眼前的,是小时候打翻在他面前的母亲的相片。 他在黑暗中忽然睁开眼来,握紧染血的拳头,咬着牙狠狠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黑夜中一道凄厉的喇叭声划破寂静。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又被挣裂,血顺着紧握的五指滴在车厢里,靳以良嘴角扯起一抹冷然的笑。 那些人妄想的太多,他就偏不让他们好过。 * “哎呀爸你包饺子不要包我的份!我要减肥!过年还不控制饮食,过完年假我的迷妹就不认识我啦!” 乔郁边说着便从小侄子手里抢来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他的小侄子童童才三岁,今年刚上幼儿园,被小叔叔抢走了巧克力也不闹,只睁圆了一双小鹿眼,仰着脑袋去看他,眨巴眨巴眼就掉下眼泪来,“你坏!” 乔母看春晚看得正乐呵,见小孙子被乔郁惹哭了,虎着脸去凶他,“他多大你又多大!跟个孩子抢吃的!” 这时乔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儿子就你那小身板一点都不胖!再减肥北风刚吸了口气你就飞上天了!” 哥哥和嫂子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刷微博看春晚段子笑得抱成一团,乔郁一百来平的出租房一时间挤进了各种声音。 他很头疼,论一个人刚到机场准备踏上回家过年的飞机,就在记场遇到了爸爸妈妈哥哥嫂子外带一个小侄子,该怎么办? 乔郁被家人团团围住,乔母踮着脚像揉面团一样去揉他的脸,“哎呀我的小乖乖,想不想妈妈?你一年到头工作太辛苦啦,去哪里都要坐飞机,我们心疼你呀,所以今年过来找你过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于是乔郁又拉着行李箱,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家子,又回到了他的出租房里。 乔郁窝在沙发上啃着苹果发愁,他就租了一套二居室,父母住一间,哥嫂加上小侄子住一间,他今晚……注定要睡地板了。还好姐姐跟着姐夫回家过年,不然要是跟着一起过来,他就连客厅都没得睡了。 他正愁着,忽然听到门铃响了一声,大过年的,谁会上门? “谁呀!” 乔郁站起来提了提裤子,从哥哥脚上拽下来自己的拖鞋,踢踏着去开门。 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靳以良会出现在他家门前。 很显然靳以良也没想到他居然在家,他看上去极为疲倦,整个人都靠在门上,门忽然打开,他顺势向前踉跄了一步,一头砸在乔郁胸口。 “我靠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回家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乔郁后背的冷汗都要下来了,莫名的感到一阵心虚,身后是家人,面前是、是…… 约、炮对象? 这种宛如被抓奸的微妙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靳以良微微拧了眉,越过他肩膀看见了屋里正伸着脑袋向外张望的乔父乔母,他蓦地垂下了眼帘,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有些僵硬地蜷了蜷,下意识向暗处偏过头去。 “我、我爸妈来找我……” 乔郁难得地也有不知道说什么话的时候,他微微侧过身去,扯了扯嘴角试探道,“那、那要不、要不你进来坐会儿?” 靳以良眼睫一颤,抬头匆匆扫了乔郁一眼,摇了摇头便向后退,“不用了,我走了。” 他退了两步转身就走,动作之快甚至连他身上的黑色大衣都扬起一角,卷着楼道里的冷风拍在乔郁身上,把他凉得打了个哆嗦。 乔郁站在门口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一句“搞什么啊”,转身就要关门。 这时他动作猛地一顿,看见了地上有两滴暗沉的血。 乔郁连门都顾不得关就冲了出去,刚才他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或许是楼道里的光阻碍了视线,让他有一瞬没有看出来面前那人的脸有多么苍白,他不知道靳以良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在过年这天来敲他的家门,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一个可能受伤的Omega独自在外! “靳以良!” 乔郁在楼梯口追到了人,靳以良握紧了那只受伤的手,下意识想要藏在身后,却被乔郁近乎蛮横地抵在墙上。 楼道里的光这时候熄灭了。 乔郁还在喘着粗气,火热急促的鼻息洒在靳以良颈畔,他捉住那人还试图藏起来的手腕,黑暗中他的眼亮得惊人。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这种受人压制的感觉令靳以良本能地觉得不舒服,他想要挣脱,却被乔郁更狠地摁在墙上。他的眼镜都要滑下去,只能狼狈地抬起头来,开口时声音都哑了,“我没跑,我腿长,走得快。” 乔郁不接他这刻意逗自己开心的话,捉住他腕骨的手松了两分力道,送到自己眼前眯着眼去看,伤口不长,却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伤的,血已经把他的袖口全都打湿,指尖的血色都要干涸了。 靳以良的后背贴在冰凉的墙面上,他觉得不舒服,试图挣出手来,“你看够了吗?” 乔郁盯着那伤口,呼吸又渐渐急促起来,他用肩抵着靳以良不让他动,轻声问他,“怎么伤的?” 靳以良在黑暗中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轻得像一声叹息,“想学你做饭,结果被刀伤了手。” 乔郁当然不信。 靳以良经常骗他,有的话他听不出来真假,可现在他却知道,这一定是一句假话。 乔郁松开了对他的钳制,甚至还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身上的热源忽然离去,几乎是随着身体的本能,靳以良打了一个小小的寒颤。 乔郁伸手握住了他的双肩,靳以良一怔,顺势抬起头来去看他,在这时乔郁抱住了他。 乔郁温热的掌心揉揉他僵硬的后背,又揉揉他冰凉的发尾,贴在他耳边的时候,甚至柔软的唇都碰到了他的耳垂。 “你骗我,”乔郁低声说,“我要听实话,怎么伤的?” 靳以良的下颌搁在他的肩头,这时候他心里乱极了,盘绕的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比如乔郁明明比自己还要矮上一两公分,看上去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怀抱却是温暖而有力的。 “告诉我,好不好?” 靳以良忽然想起乔郁之前演的电视剧,他跟那些演员在戏里说话时的语气,远不及此刻温软。 他一直哽在心口的那口气忽然就散了,靳以良咳了两声,抬眼透过楼道的昏暗去看对面人家的灯光。 许久他才轻笑,用那只完好的手去扯乔郁的袖口,“砸了瓶红酒。” 他仍没有把话说清楚,乔郁这次却不去刨根问底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再深的,靳以良不想说,他也不想知道了。 乔郁揽住他的腰,把人按在怀里,吃吃地笑,“怎么又喝酒?上次说戒酒的是不是你?” 他的笑声在黑暗里实在傻得可爱,靳以良也跟着他笑,“不是我,男人有两句话不能信,一是在床上说的话,二是在喝醉后说的话。” 乔郁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那你给我说的话就没一句可信的了。” 靳以良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刚要斥他一句,正好撞进乔郁那双晶亮的眼中,他唇边的笑意停滞,嗓子忽然就哑了。 “别动。” 乔郁挑眉,“怎么了?” “想吻你。” 靳以良今天的吻冰凉,和往日的热情截然相反,只用唇瓣轻轻去碰乔郁的,似乎没有更深一步地打算。 楼道里的灯仍暗着,所有人都在家里守在电视机前过年,只有他们两个在这个黑暗的角落接吻,隐秘而浪漫。 乔郁伸手去触他的脸,“跟我回家过年?” 靳以良摇头,“家人难得来找你团聚,我去不合适。” 乔郁还要再开口,楼梯间的门忽然传来响动,他一个激灵望过去,在门后面发现了叼着棒棒糖的小侄子。 童童歪着脑袋看着身体贴在一起的两人,拔腿朝家的方向跑去。 “奶奶!小叔叔在和别人啃嘴嘴!” 第72章 她是把我当成Alpha了吗 拜童童那句话所赐,靳以良跟在乔郁身后迈进他家大门时,一抬头就对上了五双亮晶晶的眼睛。 乔父乔母乔兄乔嫂,外加躲在后面舔棒棒糖的小童童,盯着他的眼睛都泛起了光。 靳以良不是没见过大世面,可现在这场景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往前迈进的脚步猛地一顿,竟然被这样的眼神看得背后发凉。 乔郁下意识把他挡在身后,迎上父母兄嫂那明显带着激动暧昧鼓励欣慰的目光时,他莫名其妙地红了耳朵尖,指了指身后的靳以良,“爸妈,这我朋友,自己过年挺没意思的,来一起过个年。” 朋友? 乔父乔母,乔兄乔嫂互相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得的眼神,再望向靳以良时就明显多了几分热情。 要知道乔郁即将迈入三十大关,可从小到大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虽说进了这个圈子,时不时会有这样那样的绯闻出来,刚一开始他们把每一条绯闻都当了真,直到乔郁的那些绯闻对象一个个地官宣、结婚、生子,乔郁还是老光棍一个。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一向是被家里人娇惯着长大的,乔郁的第二性别是Beta,虽说他的伴侣可以是Omega、Beta,也可以是Alpha,但家人们都希望乔郁能找一个高大俊朗的Alpha,他们觉得这样才能有人继续照顾他。 乔郁性格好,模样好,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可关系再好的朋友,也没有大过年的带进家门的呀。 乔妈妈的目光在靳以良身上来回打量,越看心里越满意,个头挺高的,模样也俊,戴着副眼镜一看就知道有文化有涵养,这样的风度气质,一定是一位很优秀的Alpha吧! 她快步上前,一把薅开乔郁就要去握靳以良的手,“朋友是吧?快进来坐呀,长这么高呀,真好……在哪里工作?多大啦?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呀?” 乔郁被亲妈一把拨拉到墙上,捂着脑袋惊呼,“妈你别动他手!” 乔母这才发现他手上的伤口,“呀”地一声就握住了他的手腕,指尖都在轻轻地颤抖,似乎是想碰他却又怕他疼。她的眉毛皱成一团,话里有焦急也有心疼,“怎么伤成这样啦?疼不疼呀?” 靳以良向来不喜欢陌生人碰他,乔母的体温刚留在他身上时,他就已经有些不适地打了个小小的寒颤,靳以良下意识想要挣脱,低下头来时却正好撞进她含着心疼的那双眼里。 他另一只隐藏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抖,忍住了想要把手抽离的欲望,靳以良垂下了眼帘,把刚才糊弄乔郁的谎话又说了一遍,“不会做饭,被刀伤了手。” 靳以良这一路开车过来,车窗也没关,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偏偏眼尾和鼻尖被冷风吹得泛了红,这落在乔妈妈眼里,活像被人赶出家门,无依无靠只能投奔乔郁的上门儿婿。 她小心翼翼地握着靳以良的手腕,避开他的伤口,拨开挡路的乔郁,牵着人要进屋找药箱,“那也不能不包扎呀,过来阿姨给你包一包。不会做饭没关系的呀,小郁会做就好啦,到时候让他做,你不用动手。” 乔郁长这么大头一次被母亲无视得这样彻底,他站在后面面无表情地问道,“妈你知道医药箱在哪吗?” 乔妈妈的脚步一顿,眼珠子骨碌碌滚了一圈,猛地一拍额头,“哎呀那我是不知道!” 她抬头看看靳以良,对他笑笑,“还是让小郁来,他闲,我还得去厨房帮你乔叔叔干活呢,你爱吃什么要告诉我呀,他爸爸做饭很好吃的。” 靳以良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回应她的热情,只能胡乱点头,附和着笑了笑,再抬头时乔郁已经被乔妈妈一掌推进屋里,紧接着房门从外面砰的一声关上了。 拖鞋都掉了一只的乔郁和靳以良面面相觑,最终尴尬地挠了挠头,勉强笑道,“理解一下,恨嫁、恨嫁……” 乔郁打开了落地灯,拿着医药箱盘着腿坐在地毯上,靳以良脱下了沾满寒气的外套,这时乔郁才看见他的衬衣袖口已经被血染湿了一大半。 靳以良靠床坐着,摊开手掌递给他,落地灯的光线自上方投下,这时他才发现乔郁的眼睫居然这样长,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碰。乔郁没有说话,眉尖微微拧着,冷着脸、甚至是有些不耐烦地避开了他的动作。 他不是一个话少的人,靳以良支起一条腿,手肘撑在上面,托着脸去看他,看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 哦,原来乔郁生气了。 他盯着乔郁去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眼睁睁看着乔郁的耳垂一点点变红,到后来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虾,被盯的本尊才气急败坏地抬头吵他,“你总是看我干什么!” 靳以良歪着头朝他笑,伸出手去戳戳他的腰间的痒痒肉,“哎,为什么你妈妈是恨嫁呀?” 乔郁怕痒,躲了两下又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才红着脸慢吞吞回答,“因为我是她的小宝贝呀,她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一个事业有成,模样英俊,身材堪比男模的Alpha。” 靳以良眯着眼笑着倒在乔郁身上,“这怎么听着那么像荣越呢!” “你别乱说好不好!” 果然一提荣越,乔郁就像个浑身竖满刺的小刺猬,他气呼呼地把靳以良推开,“谁他妈要和他捆绑,恶心!” 乔郁又低下头研究他掌心的伤口,血迹染得满手都是,肯定要清理干净了才能包扎,不然发炎了就不好了。他翻出来一瓶医用酒精,往伤口上倒的时候他都感觉到疼,靳以良却连抖都没抖。 乔郁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这大少爷比自己还娇生惯养,没想到也是能忍疼的。他抬眼一看,靳以良鼻尖上都覆了一层冷汗,透过镜片与他对视的眼却清亮。 靳以良勾了嘴角,学乔郁的话反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乔郁下意识舔了舔唇,干巴巴问他,“疼不疼?” “不疼,”靳以良摇头,空出来的那只手抬起来指了指自己后脑勺,“我麻药过敏,脑袋上那七针当年生缝的。” 乔郁想起来他后脑勺那道狰狞伤疤,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六岁?七岁? 他叹了口气,“你家那只猫可真不听话,居然连主人都伤。” 乔郁低着头只顾给他包扎,没有看见那一刻靳以良眼里的笑意和温情顷刻崩散,略薄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很久他才懒洋洋地附和了一句,“在我的家里,他居然妄想当主人,可笑。” 乔郁听不明白,狐疑地看他一眼,又埋头拆开纱布,“这两天你别沾水了,少用这只手。” 他收拾好了医药箱和地上染血的棉球,刚要离开却被靳以良扯住了袖口,乔郁低头一看,正是那只刚包扎好的右手,缠着绷带,指尖苍白。 乔郁挑眉,“刚说的话就忘了?” 靳以良伸手一指自己的脸,“那你妈妈刚才是把我当成Alpha了吗?” “当然啦。”乔郁对他呲牙一笑,“如果你一进门就说你是Omega,她一定会把你当成我的姐妹。” 他们两个同时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就像已经商量好了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是从乔郁哥哥划拉手机屏幕的速度来看,他的注意力很显然没有放在微博界面刚才一闪而过的乔郁表情包上。 第一次到别人家过年,还是这样一个尴他妈尬的情境下,即便靳以良以往多嚣张跋扈冷面无情翻云覆雨都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他的衬衣袖子被血染红,为了不吓着家里唯一一个未成年儿童,靳以良不得不换上了乔郁的套头连帽卫衣和一条有着兔子尾巴的睡裤。 出门前靳以良揪着那团兔尾巴反复跟乔郁确认了好几次,这真的不是变相的情、趣内、衣吗! 脱离青春期后的靳总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么带有青春气息的衣服,就连怕生的童童也扑进他怀里,把手里一直攥着的草莓塞进他嘴里,“好甜的!” 乔郁担心靳以良不喜欢小孩——他就长了张除了本人谁都不喜欢的脸,连忙伸手要把小侄子搂进怀里,谁知道靳以良一边盯着电视里的小品乐,一边就着童童的手吃掉了那个草莓。 “喀嚓!” 靳以良回头一看,乔郁举着手机,摄像头对着自己,他朝乔郁扬起自己缠满绷带的手,神色很是认真,“你信不信,这一巴掌打下去也是很疼的。” 乔郁腆着脸凑上去把他举起来的那只手摁回到沙发上,又顺手把小侄子搂在怀里搓,“给小叔叔吃一个好不好?” 童童在他怀里笑得吱哇乱叫,乔郁哥哥顺着声音望过来,朝他一挥手,“喜欢孩子自己生个去,别一天到晚玩我儿子!” 乔郁玩小侄子的动作一顿,靳以良嚼草莓的动作也跟着一顿,他转过头去,对乔郁做了一个“荣越”的嘴型,乔郁的脸登时就绿了,“我靠!” 这一声刚出口,客厅里所有做自己事的人都猛地回过头来怒视乔郁,“不许说脏话!” 第73章 新年快乐 趁着靳以良抱着童童和他一起看小猪佩奇,乔妈妈悄悄把乔郁叫进厨房,先下意识往儿子嘴里塞一个炸丸子,再压低声音问他,“你俩多久了?” 乔郁被刚出锅的炸丸子烫得呲牙咧嘴,嘶嘶只抽冷气,“什、什么意思啊妈?” 乔妈妈冷笑,踮着脚就要去拧他的耳朵,“你是我生的,光看眼神就知道你俩关系不一般,老实交代,开始多久了?” 乔郁在亲妈面前一向老实,低下头来像个认错的乖乖小学生,他皱着眉仔细想了想,不确定地回答,“两个多、有两个月吗?” 乔妈妈瞪着眼,“都两个月了!那怎么还不告诉妈妈?” “是认识两个月啊妈!” “才两个月?!!” 乔妈妈声音提得更高,甚至有一瞬间乔郁觉得他妈可以尝试去KTV唱花腔女高音。 乔妈妈恨铁不成钢地去拧乔郁耳朵,“两个月、两个月你就和人好上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把你脑子里的水漏干净,你要被人骗了怎么办!说,发生关系了没有!” 乔郁疼得要叫,又怕外间的人听到只能压着嗓子求饶,“妈!妈、妈妈妈……你轻点、轻点……疼疼疼疼!” 乔妈妈到底心疼儿子,手上卸了几分力道,乔郁揉着滚烫通红的耳朵,也不敢抬头看母亲,委屈又小心地点头,“大家都是成年人,情不自禁也是人之常情你说是吧妈……” 他的话越说声音越小,越说底气越不足,越说越心虚,乔郁心烦意乱,索性破罐破摔,“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妈妈在心里默念三遍,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才勉强把心里的火压下去。她靠在厨房洗手池上,抬头去看儿子,“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渝西渎加。 “啊?” 乔郁刚伸手去偷炸丸子吃,被亲妈这句话吓得手一抖,炸丸子掉在地上骨碌骨碌滚远了,他好气又好笑,“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乔妈妈皱眉,“我想什么事你不知道?我就想你赶快结婚,娱乐圈里这么乱,不赶紧定下来我不放心。他爸妈联系方式你有没有,我给他们打电话,今年年底得把婚事定下来。” “妈!” 乔郁一个脑袋胀成两个大,见实在阻拦不了母亲,只能退而求其次,硬着头皮道,“你别这么急啊,再给我俩点时间,万一时间长了觉得不合适呢,你这么快给我订了亲不是坑我呢吗?” 乔妈妈一听也是,拉着乔郁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看他就很好,长得就很靠谱,妈妈对他很放心,他待你好不好?” 好个屁,陪睡还得负责做饭,保姆都没他划算。 乔郁咬牙笑着点头,“特别好。” 乔妈妈这才放心,准备放人走的时候,乔郁又伸手偷吃了一个炸丸子,他往外小心看了一眼,凑到母亲耳边低声说,“你别当他面提他父母,他妈走得早,他爸贼混蛋,家里一个后妈,外头不知道多少小妈。” 乔妈妈一拍大腿,“可怜见的!” * 乔郁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靳以良已经抱着童童笑瘫在沙发上,两个人轮流学佩奇说话,让乔郁还以为自己进了养猪场。 又闹了一会儿,夜已经深了,早就到了童童该睡觉的时候,乔郁从他怀里接过来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侄子,小心把他抱回房间,哥哥嫂子抢红包也抢累了,手拉手到楼底下散心。每年过年厨房都是属于乔爸爸自己的,今年乔妈妈为了给儿子机会,特意挤进厨房帮忙打下手,刚才还热闹的客厅一下子就安静了,只有电视里传来笑声。 靳以良靠在沙发上,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自始至终都是黑的,热闹散场,他的目光怔怔停留在漆黑的屏幕上。乔郁从他手里夺过手机塞进自己口袋里,伸长胳膊去揉他的脸,“今天不开心明年一年都要不开心啦!” 靳以良被他揉掉了眼镜,笑着去挡他的胳膊,“幼稚。” 很快就到了零点,饺子上了桌,乔爸爸拿出一瓶酒,举起来晃了晃瓶子朝靳以良示意,“来点?” 乔郁看见靳以良的眼噌地就亮了,只能紧张地提醒父亲,“你少喝点啊爸,我怕你喝不过他。” 乔爸爸大手一挥,“怎么可能!我喝酒的时间比小靳年龄都大!” 靳以良不说话,只笑着低头为他倒酒,乔郁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兄长,用眼神示意他:你倒是劝着点儿啊! 谁知兄长根本不搭理他,也笑眯眯举起了酒杯,“过年嘛,我也陪爸喝几杯。” 乔郁绝望地闭上了眼。 半个小时后。 “老乔!要死啊你大过年的醉成这个样子!” “乔松你疯了!不是说要戒酒吗!” 才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的乔妈妈和乔嫂嫂怒火冲天,指着趴在餐桌上醉得满脸通红不省人事的自家男人,火气一个比一个高,乔妈妈看了一眼坐在乔郁身边的靳以良,脸色正常眼神清明,甚至还能准确地把菜里面的姜丝挑出来,恨铁不成钢地咬牙气道,“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小靳,不抽烟也不喝酒,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乔郁低头吃饺子,没忍住扯了扯嘴角,靳以良烟酒不沾? 呵。 靳以良摆摆手,又推了推眼镜,看上去特别衣冠禽……衣冠楚楚。 他笑了一声,很是谦逊地摇头,“阿姨您别怪叔叔,他没喝多少。” 到最后乔家这两个男人也没吃上年夜饭,乔妈妈坐在靳以良旁边,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饺子包了两个馅,三鲜和韭菜鸡蛋,靳以良有点挑食,把韭菜馅的全都挑到了乔郁碗里,乔郁又顺手把三鲜馅的丢进他碗里,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乔妈妈越来越满意、越来越欣慰的目光。 乔妈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红包,先给了童童一个,又把剩下的那个递给靳以良,“喏,压岁钱。” 靳以良一怔,望着递过来的红包连手都不敢伸,他抬头看看乔妈妈,笑着问她,“过来蹭饭还有红包拿吗?” 乔妈妈见他不接,直接把红包塞进了他的口袋里,“我们家每年过年都要给小孩子压岁钱的呀,只要没结婚都是小孩子,今年小郁的那个给你啦,拿好了千万别让他抢去了啊!” 乔郁瞪圆了眼,作势要从靳以良那里抢红包,“妈你怎么这样!为什么今年没有我的压岁钱!不公平!我要闹了!你还给我!” 靳以良本来不想收这个钱,见乔郁去抢却紧紧把红包护在怀里,“阿姨给我的你抢什么!” “你吃我的住我的,还要拿我的压岁钱,有没有天理啊!” * 将近凌晨,乔妈妈上了年纪,不如年轻人能熬夜能折腾,给了压岁钱就回房间睡了,童童在妈妈的怀里说起了梦话,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块巧克力。客厅重归宁静,今晚的客厅是属于两个人的。 乔郁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靳以良正站在窗户前抽烟,月色很好,照得他侧颈细瓷般的白,只是那睡裤后面毛茸茸的兔尾巴实在是破坏这氛围,乔郁倚着墙闷闷地笑。 靳以良闻声转过头去,看见是他也不说话,只轻轻挑了挑眉。 乔郁走到他身边,凑上前想借着他的手,去吸夹在他手指间的烟。靳以良拿烟的手往旁边一躲,低声问他,“会抽吗,乖宝宝?” 乔郁摇头,“不会。” 他的长相的确过于乖巧,在这样家庭里长大的人,确实是有资格可以一直当一个孩子的。乔郁歪了头朝他一笑,把一双圆眼都挤成月牙,“想试试。” 靳以良低低笑道,“好啊,我教你。”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凑到乔郁面前,闭眼吻上了他的唇。 烟草的气息在唇齿间缠绵,乔郁的心怦怦跳得飞快,像是心窝里揣了一只小兔子,马上就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已经很晚了,两个人谁都没有睡意,他们并肩坐在窗户前,去看窗外热闹过后留下的沉寂。 靳以良从兜里掏出红包,塞到乔郁手里,“还你。” 乔郁自然不会拿,“长辈才发压岁钱,你又占我便宜。” 红包最终还是被塞回到靳以良手里,他低着头去看,去摩挲,沉默了很久,他才轻快地笑了一声,“都忘了上次拿压岁钱是什么时候了。” 他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乔郁,“谢谢你今晚愿意收留我,你的家人都很热情。” 乔郁从来没从他嘴里听到一声感谢,这个时候他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能抬手挠挠头,“那、那你明年还过来好了,和亲儿子比起来,我妈明显更喜欢你。” 靳以良垂眼,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他们在窗边坐了很久,直到裹着毛毯的靳以良实在熬不过困意,迷迷糊糊地一头要往旁边栽倒,乔郁才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镜。 靳以良闭上眼睛的时候,看起来要比白天好相处得多,乔郁低头看着他,把手覆在他的双眼前,低低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第74章 转折 过完大年三十后的每一天似乎都过得飞快,很快乔家人就到了返程的时候,乔爸爸乔妈妈带来的整整两个行李箱里面塞满了吃的,全都放进了乔郁家的冰箱里,冰箱都塞不下了还不停手,乔郁在一旁欲哭无泪,“妈!我过了个年整整胖了六斤你知道吗!六斤!” 乔妈妈头也不回地斥道,“你胖什么胖!再瘦就成竹竿了!你自己吃不了就给小靳拿一点儿,都是咱们自家做的,比外面卖的要放心多了。” 乔郁倚着厨房门啃着苹果小声嘀咕,“你怎么这么喜欢他,到底谁是你亲儿子?” 乔妈妈幽幽冷笑,“你俩要是结婚了,我就能再多个亲儿子。” 乔郁果断地选择了闭嘴。 他们返程那天靳以良也来送机,他从乔郁手里接过行李箱,又递到乔爸爸手里,弯腰抱了抱眼眶泛红的乔妈妈,“阿姨,有空常来。” 乔妈妈吸着鼻子点头,摸摸他的脸又去拉儿子的手,“都照顾好自己,留在冰箱里的东西记得要吃完,听见了没有乔郁!” 乔郁点头点得飞快,“知道了妈,妈您慢走!” 临行前,童童伸手拉着靳以良的袖口,努力仰起小脑袋去看他,眼泪汪汪地递给他一根棒棒糖,“你别要小叔叔了,要我好不好,我给你糖吃。” 靳以良弯腰把童童抱起来,指着乔郁对他笑,“你小叔叔都要掉眼泪啦。” 童童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肩膀,扭过脸不去看乔郁,“他就会哭,一点都不坚强。” 乔郁满脸黑线,把小侄子抢过来塞进兄长怀里,“赶紧带着你儿子走!” 直到家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乔郁才收回了目光,他想从靳以良手里去拿童童刚送给他的棒棒糖,却被一巴掌打在手上。 靳以良挑眉问他,“干什么?” 乔郁莫名其妙,“你又不爱吃糖,给我怎么了?” 靳以良一扯嘴角,把棒棒糖塞进兜里转身就走,“不吃也不给你,有本事找你侄子要去。” * 乔郁的通告自年假结束后拍得很满,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候,除了宣传活动就是各种各样的节目邀约,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大的工作强度,等到结束这轮通告,他还有一部电视剧要在本地影视城拍摄,虽然在剧组拍戏也很辛苦,但至少不用连轴转似的赶飞机。 靳以良的工作也很忙,可他们见面的次数要比之前多了不少,似乎自从大年三十那晚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至于是哪里变了,乔郁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们在一起时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当然最多的还是做、爱,除此之外也会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在影音室里坐在一起看一下午电影,或者跟着网课尝试着烤蛋糕。 当然靳总可能在生活自理方面要欠缺一点,乔郁曾尝试着要教他做饭,可是当家里换了第三个锅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能靳以良真的不适合进厨房,是他强人所难了。 所以当乔郁在厨房揉面团的时候,靳以良就显得特别无所事事,只能去给他捣乱,乱着乱着乔郁也没心思做蛋糕了,把人抱到料理台上就要吻,手上的面粉蹭了他一身。 料理台冰凉,靳以良颤了一下,缩进乔郁怀里,他拧着眉仰起头,脸上还沾了面粉,“今晚还能吃到蛋糕吗?” 他后颈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浓得醉人,现在乔郁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做蛋糕,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长叹一声,嘶哑道,“先吃你。” 靳以良还想说什么,但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只能撑着料理台细碎地抖。他右手掌心的伤口已经痊愈,但还是留下了一道不算明显的伤痕,乔郁撞得又凶又狠,他不得不抬起手咬住自己的手背,才让自己不叫出声来。 乔郁凑上去吻他掌心里的伤疤,又或是想隔着他的手掌去吻他的唇,靳以良难耐地蜷起了脚趾,沙哑地哼喘了出来。 乔郁将他搂在怀里,脸埋在他后颈,尖利的虎牙若有似无地划过敏感的腺体,浓郁的甜酒味几乎让他窒息,他紧紧握住Omega的腰腹,在他耳畔沙哑重复,“好香、你好香……” 腺体被人这样触碰,靳以良剧烈地颤抖,他想要躲避乔郁的虎牙,却被更紧更狠地摁在怀里动弹不得。他哆嗦得厉害,不知是因为过于敏感还是因为恐惧,乔郁只能一遍又一遍抚摸他赤裸的脊背,沙哑安慰,也像是在提醒自己,“别怕、别怕……我不碰。” 他们之间的性、爱都是酣畅淋漓的,靳以良一开始还克制着,可是他们对彼此都已经了如指掌,乔郁知道碰他哪里可以让他失控,到最后把人逼得眼睛都红了。他摘下靳以良的眼镜去吻他的眼,吻他的鼻,感受到那人的眼睫在自己唇下剧烈地抖,他这样敏感又骄矜,却只把这样的一面展示在乔郁面前。 最后那一刻到来时,靳以良颤栗着咬在乔郁肩头,彷佛想要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瞧这霸道的Alpha作风。 乔郁有些无奈,把累得睁不开眼的人摁在怀里,扭头去看自己肩上的齿印,下口真狠,险些就要见血了。 他将人抱起来想要送去客厅,刚走到沙发前,怀里的Omega睁开了眼,他眼里的潮意还没褪去,可看乔郁的眼神还是傲的,懒洋洋的大猫伸出手来捏住他的下颌,又拍拍他的脸,哑着喉咙嘱咐他,“蛋糕少放糖,去干活吧田螺姑娘。” 靳以良卷着毛毯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就阖上了眼,只露出一只雪白的脚踝,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乔郁。厨房里刚才揉好的面团硬得揉不动,乔郁看着一片狼藉的料理台,觉得自己真的很像被地主压迫的童养媳。 可心里再埋怨,等到靳以良醒来的时候,却还是闻到了从厨房里飘出来的奶香味。 他披着毛毯来到厨房,去看乔郁忙碌的背影,客厅里没有开灯,房间昏暗,只有厨房亮着一盏暖融融的灯,一直冰冷的家里也多了一丝烟火气。 乔郁哼着歌转过身来,乍一看到身后的人,他下意识笑弯了眼,待看到那人赤着脚踩在瓷砖上,又沉下脸质问,“为什么不穿鞋?” 靳以良倚在厨房门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不想穿。” 他走到乔郁身边,想绕过他去偷吃他身后的蛋糕,却被乔郁一把抱到料理台上,靳以良下意识去推他,拧着眉有些艰涩又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还来?” 所以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乔郁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老实坐着别动。” 他去客厅拿来拖鞋,回来弯腰替靳以良穿上,“刚过了年才多久,天还冷着呢,就算已经开春了也不能不注意,春捂秋冻知不知道?” 靳以良晃晃脚上的拖鞋,扭开脸嗤笑一声,“养生老大爷。” 乔郁不甘示弱,一巴掌拍在他后腰上,“老大爷也能干得你下不了床。” 靳以良的脸色一白,伸腿就要往乔郁身上踹,“要死啊你!” 乔郁见他冷汗都下来了,登时也慌了,“我、我没使劲儿啊……” 靳以良摁着后腰咬牙道,“你特么是打桩机吗?” 这其实也不能怪乔郁,他们两个只要一凑到一起去,肯定要做些没羞没臊的事情,而大多都是靳以良挑上来的火,乔郁实在是有些冤枉。 可靳以良要是能觉得自己有错,他就不叫靳以良了。 乔郁端着晾凉的蛋糕走到客厅,靳以良趴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回复助理信息,客厅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的光亮得刺眼。乔郁皱了皱眉,没管住自己的嘴,“你要不要眼睛了,别趴着玩手机。” 靳以良冷笑,“啰嗦。” 他没注意手机什么时候没电的,只见屏幕闪了两下就自动关机了,靳以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朝乔郁伸手,“手机。” “干什么?” 乔郁话虽然这么说,可还是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他。 靳以良接过来,划拉了两下又问他,“密码多少?” 乔郁报出来一串数字,听着像个日期,靳以良顺口问道,“用的哪个小情人的生日当密码啊?” 乔郁坐在地毯上切蛋糕,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宿舟的啊,大学就在用了,早就习惯了也懒得换,省得记不住。” 客厅里忽然安静了,只有手机解开锁时发出一声轻轻的“咔”。 手机屏幕的光照得他的脸惨白,映入靳以良眼中的赫然是屏保上明宿舟的脸。 那似乎是一张剧照,因为在靳以良的印象里,这个Omega从来没有笑得这样温柔欢欣。 而乔郁还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只顾去舔指尖上沾到的奶油,忽然抬头去问靳以良,“你是喜欢水果多一点,还是蛋糕胚多一点?” 靳以良从沙发上翻身下来,似乎是想把手机丢到乔郁怀里,但又失了点准头,“啪”的一声扔到了地上。他眉宇间恍若落了一场大雪,眼中都是凌冽的戾气,靳以良低头扫了乔郁一眼,丢下一句“都不喜欢”,径直回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乔郁茫然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转过身来时发现…… 他又没穿拖鞋。 第75章 再次见面 那一晚靳以良很奇怪,睡得很早,乔郁推开卧室门的时候,他连床头灯都关了,眼镜放在一旁,被子拉到胸口,双手十指交握着搭在小腹上。 乔郁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可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毕竟他实在摸不准靳以良的脾气。他小心翼翼地爬到床上,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和靳以良抢被子,只能轻轻往自己这边拽一拽、再拽一拽,勉强盖住身体就不再动弹了。 床很大,两个人之间相隔的距离甚至还能再睡下两个人,他们各自睡在床的两侧,乔郁睁着眼去看天花板,旁边的呼吸声均匀又绵长,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乔郁偏过头去看他一眼,靳以良仍然是那个姿势躺在床上,动也没有动。 明明、明明这人都已经养成了习惯,晚上睡熟了会滚到自己怀里,抓着他的领口睡,今天是怎么了呢? 乔郁怀里空落落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身边的Omega在睡着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整个房间都飘荡着淡淡的甜酒味,乔郁想去抱他却又不敢,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直到天光乍破,窗外天色蒙蒙亮起来的时候,乔郁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不知道睡到几点,睁开眼时下意识往旁边一摸,床另一头早就空了,连那人身上的温度都消失了。乔郁猛地翻身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把每一个房间都找了一遍,都没有靳以良的身影。 他离开了,在乔郁不知道的时候。 乔郁极其害怕这种不告而别,他茫然地站在空空荡荡的家里,晃了好久的神才想起来要去看手机。 他的手机昨天被靳以良扔到了地上,钢化膜从中间裂开一道狰狞的纹路,像一朵狰狞的大丽花绽放在明宿舟的脸上,乔郁下意识觉得反感,拧着眉撕下了已经出现裂纹的钢化膜。 他打开微信,果然,靳以良简短地告诉他:去公司,今晚不回。 乔郁跪坐在地上,直到看见这条信息才松了口气,心脏慢慢落回原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在醒来看不到人的时候心慌得这样厉害。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不是吗?他们、他们只不过是随便……玩玩而已的啊…… 工作的强度不允许乔郁浪费这么多时间在儿女情长上,他很快又进了剧组,投入到紧张的拍摄之中。这次的剧本是他之前从未尝试过的角色,剧本里的那个男人阴郁又疯狂,在此之前从未有这样的角色形象能找上乔郁。 这和乔郁的性格天差地别,所以在每天开拍之前,乔郁必须要把自己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半个小时,才能迫使自己进入角色中。 入戏不容易,出戏更加不容易。 这次拍摄的角色性格极具戏剧性,乔郁每天在剧组只能把现实中的自己完全隐藏,才能让身体里从未展现出来的另一面唤醒,他开始失眠,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觉。 率先发现不对的是他的经纪人。 那天剧组收工之后,乔郁先上的保姆车,他习惯坐在后排,经纪人上车后下意识往后伸手,“小郁给我递一张纸。” 手伸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 经纪人不耐烦地回头,“又听不见我说话!把你耳机给我摘了!” 他的眼神刚一接触到乔郁就愣了。 乔郁双眼无神坐在车厢后面,眼里除了瞳仁是黑的,眼白的部分已经被血丝覆盖,眼下的青灰重得连遮瑕都盖不住,他的下颌冒出了青茬,看上去颓废又落魄。 可他的眼神却在感知到他人的目光后陡然凌厉,瞬间笼上了一层阴郁,乔郁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经纪人看,只看,却不说话。 经纪人的后背缓缓被冷汗打湿,他从来没有见过流露出这种神情的乔郁。粉丝们都说乔郁听话乖巧,事实也是如此,乔郁脾气软性格好,即便工作最忙的时候他也从不抱怨,只小小地撒个娇就继续营业,这样让人省心的摇钱树,对他的工作人员更是连脾气都没发过。 可他现在望向自己的眼神,竟然带了一丝连经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杀意。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抖着声音叫他,“小、小郁,你怎么了啊卧槽!” 乔郁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桶凉水,打了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他胸口剧烈起伏,喘了一会儿后就有些痛楚地把脸埋在掌心里,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他用那双滚圆的、血红的眼看着面前的经纪人,沙哑而认真地问他,“哥,你有安眠药吗?” 经纪人看着他原先一双清冽温良的狗狗眼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他忍着眼泪气急败坏地翻手机,要给公司打电话,“这戏我们不拍了!大不了就赔钱,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 乔郁还没出校门就由他带着,是公司里最让人省心的孩子,他见证着乔郁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真心把他当弟弟看待。这个剧本是乔郁自己挑的,早在一开始他就担心乔郁能不能胜任这种性格的角色,可谁知道这才进剧组多久,人都快给折腾没了半条命! 乔郁见他来真的自然去阻拦,“哥你干什么呀!” 他把手机抢过来藏到背后,“我都拍了这么长时间了不能半途而废啊,对导演对大家都不负责。再说了我还怕网上有人拿我做文章呢,我负面新闻还不够多啊?” 乔郁双手合十凑到他面前,朝他眨了眨眼,“我就是这两天没睡好,你给我两颗安眠药好不好?” * 乔郁已经要把影视城的宾馆当成了家,他从卫生间出来坐在床前,发梢还在滴水,啪嗒啪嗒打在手机屏幕上,床头柜上有两颗安眠药,和一杯温水。 他用指腹抹开屏幕上的水滴,打开微信界面,靳以良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二十多天前,那时乔郁还没进组,他新做了几个马芬,问靳以良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靳以良的回复很简短,也很冷漠——忙。 在那之后乔郁就进了剧组,从早上拍到晚上,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第二天清晨起床,周而复始地重复前一天做过的事。 而现在他坐在床边,打开手机,终于有时间静一静的时候,发现自从上一次分别,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靳以良了。 乔郁抿了抿唇,点开他的头像又退出,反复几次后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点开和他的聊天界面,飞快地打了一句“在干什么”就要点发送。 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很久,直到又一滴水珠砸了下来,他也始终没有按下发送键。 乔郁揉了揉眼睛,把一双本来就红的眼又揉出了血色,他缓慢地、绵长地吐出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 他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把那四个字,一个一个地删除了。 乔郁躺在床上,把那两颗安眠药用已经凉透了的水松了下去,他关上了灯,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 别人吃安眠药能换来一夜好眠,而乔郁吃安眠药换来的却是一夜多梦。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靳以良会走进他的梦里,却只有一个背影。 靳以良赤着脚,穿着家里那套米白的家居服,慢悠悠地一直往前走。 他走得并不快,可无论如何乔郁在梦里总是追不上他,无数次他想张口喊他的名字,叫他不要走,等等自己。 可话即将要出口,乔郁却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乔郁追不上他,也不记得他的名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最后连背影都消失不见。 乔郁沙哑地嘶喊了一声,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天色早已大亮,投进窗户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眼泪顺着眼角滑进鬓发。可能前一晚在梦里一直追人,醒来后乔郁只觉得浑身酸疼,这一觉倒是睡着了,就是有点累,醒来头晕脑胀,仿佛在梦里像个陀螺一样被人抽打,连着转了一晚上的圈。 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手机时发现微博自动推送了一条信息:靳弘光病重,正在医院抢救。 乔郁翻身下床,只来得及给经纪人打电话请假,匆匆戴了个口罩就冲出门去。 他知道靳弘光躺在哪家医院,前几个月他和靳以良打得火热,靳以良身边的人都记住了他的脸,所以乔郁想要进入VIP楼层很简单。 靳弘光是今天凌晨病发送医,现在还在手术室里躺着,生死不明。乔郁等不及电梯,一口气从楼梯间爬上了八楼,他扶着膝盖弯腰急喘,口罩这时都过分阻碍了呼吸,被他胡乱地一把扯掉。 乔郁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一抬头正好一个背影闯入眼中,米白的家居服……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下意识捂住了心口,乔郁怔怔瞪圆了眼睛,只能茫然地看着那身影,呼吸越来越急促。 第76章 订婚 靳以良这半个多月都睡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半夜时分他被关芷荷一个电话叫到医院里来,连衣服都顾不得换,只来得及在家居服外面套上一件外衣。 靳弘光被送进手术室已经四五个钟头了,从前两年他的心脏就不太好,年前那次住院更是让他元气大伤。靳以良也有过不好的预感,谁知这才刚过了年,靳弘光又旧疾发作进了医院。 靳明达比他到得早一些,一见到靳以良就冲上来拽住他的衣领,愤怒地朝他吼道,“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总是惹他生气,爸怎么会进医院!” Alpha的信息素因为愤怒而不受控制,靳以良有些厌恶地拧了拧眉,微微错开了脸,忽地一撩眼皮定定看着眼前的人,“听说你最近很忙啊,忙着让老头子改遗嘱,还忙着收购靳氏股份。可是你有没有脑子,不知道你找的人里面还有我的表兄弟?” 靳以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眼里的嘲弄和轻蔑显而易见,“靳氏的前身是我外祖父的产业,也是我母亲嫁妆的一部分,舅舅和姨妈现在都在海外从事服装行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当然看不上靳氏,那些股份有的给了表哥,有的直接给了我。可我没想到你能蠢到这种地步。” 他瞥了一眼靳明达额头上的疤痕,勾了嘴角笑起来,“我没用多大力气,怎么能把人砸傻了呢?” “你他妈玩我是不是!” 靳明达被他当面揭短已是恼羞成怒,脸和脖子胀得血红。他当然不甘心!他和靳以良身上有一半的血液是相同的,自己也是Alpha啊!凭什么靳以良就可以坐拥整个靳氏,而他只能从靳弘光自己的账面上分那么区区几百万! 他前段时间忙东忙西,到头来白忙活不说,还要被靳以良当众取笑! 靳明达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恨极了靳以良,他们明明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可靳以良看他的目光总是高高在上,带着不屑一顾和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他生来高贵,也不耻于和自己扯上关系。 暴怒的Alpha已经失去了理智,信息素猛地在医院走廊上爆发出来,靳明达举起早已握紧的拳头,嘶喊了一声就向靳以良袭去! Alpha的信息素蛮横而不讲道理,似乎只是一瞬间,靳以良的后背就让冷汗浸透了,他咬破了舌尖才没让自己倒下,现在靳弘光生死不明,要是在这个时候被人,尤其是被靳明达发现了他掩藏已久的秘密,那他这几年…… 不,几乎是他整个人生,就全都白费了。 靳以良现在能撑住自己不倒下就已经拼尽全力,哪还有力气去躲避Alpha袭向自己的那一拳,这短短几秒间他大脑转得飞快,计算好了如果靳明达这一拳头真的落在自己身上,他可能要付出的所有代价后,靳以良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干脆连躲都不躲了。 反正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可靳以良没有想到乔郁会在这个时候冲上来。 在公众面前一向阳光健谈的小奶狗一把攥住了靳明达的手腕,还顺势把靳以良拉到自己身后,他猛地向上一抬膝盖,重重地顶在靳明达小腹上。 靳明达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乔郁急红了眼,扑上去握紧拳头就往他脸上砸,一拳下去靳明达鼻子就见了血。 “你他妈找死!” 乔郁这个时候把什么公众形象负面新闻都抛到了脑后,这时候占据他脑海的全都是刚才靳明达举起拳头的画面,他紧紧攥着靳明达的领口,左臂肌肉紧绷而颤抖,一个用力就把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 乔郁粗喘着盯着靳明达糊满血的脸,右手捏得咯吱咯吱响,他觉得不解气,提拳还要再打时却被靳以良拦下。 “够了。” 靳以良捏捏他的后脖颈,像是安抚他狂躁不安的情绪,又低声重复,“够了,乔郁。” 保镖上前把已经昏厥的靳明达扛进一旁的病房,靳以良疲倦地揉了揉鼻梁,“你来干什么?” 话刚一出口,他就被乔郁拦腰抱住抵在了墙上。 乔郁浑身都在抖,眼泪从他血红的眼眶里掉下来,他哆嗦着抬手想要去碰靳以良的脸,可手上还沾着靳明达的血,于是乔郁不敢碰他,只有眼泪掉得更凶。 靳以良看着他憔悴得像是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也想要伸手去碰一碰他,却被乔郁近乎粗鲁地摁到墙上,紧接着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落了下来。 他很久都没有刮胡子,胡茬扎得靳以良生疼,两个人唇齿间都是对方血的味道,吻是凶悍的,可乔郁哆嗦得不成样子,边吻他边有眼泪落下来,砸在缠绵的唇瓣之间。 苦涩、咸腥。 靳以良记住了这个吻的味道。 * 靳弘光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手术成功,但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这么短的时间里进了两次医院,医生委婉地表达了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的想法。 靳以良肩头披着乔郁的大衣,闻言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就面无表情地低头签了一张又一张的数据单。 靳弘光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靳以良也没有隔着玻璃去看他的打算,老头子如今苟延残喘,能撑一天是一天。 他凌晨到了医院,几乎一夜没睡,现在手术结果出来,松了一口气后倦意涌入四肢百骸。 靳以良没有理会坐在身边的乔郁,起身进了一间单人病房里,他刚在床上躺下,病房门就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乔郁慢吞吞地爬上了床,尝试着去握靳以良的手,被他躲开后也只是抿了抿唇,一句话都不说,忽然从背后将他一把抱住,似乎人到了怀里他才觉得安心。 他抱得这样紧,靳以良想要挣扎,乔郁却又收紧了怀抱,不让他逃离。 靳以良早就累得睁不开眼,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就由得乔郁去抱,他一合上眼就彻底陷入沉睡之中。 乔郁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后颈,使劲嗅才勉强闻到一丝极其稀薄的甜酒味,这个味道仿佛是他的镇定剂,乔郁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他在医院的一张单人病床上,睡了这么多天以来最舒坦的一个觉。 * 醒来后身边又不见了靳以良的身影,不过他其中一个助理留了下来,告诉乔郁说靳总回了公司,还说他最近很忙,如果乔郁没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不要随便打扰靳总。 乔郁不知道什么叫做打扰,也不知道靳以良这个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会让靳以良这么生气。 他觉得自己很笨,总是让身边的人不开心。 乔郁只跟剧组请了一天的假,即便他心里有再多的委屈和不解,也不能耽误别人的工作进度,他又重新回到了片场。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就连和他搭戏的演员都意识到了不对,佯装开玩笑似的拿他打趣,说乔郁实在敬业,就在私底下也不能出戏,看别人的眼神真是让人瘆得慌。 没有乔郁戏份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坐在片场的角落,拿着手机却不玩,光用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看,像是在等谁的消息,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出神。 他的经纪人和乔郁共事快有十年,对他也算是了解,见他每天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想。他挤到乔郁身边,凑近他耳畔悄声问,“哎,靳总是不是把你给甩了?” 乔郁微微错开他几公分,皱着眉问,“你瞎说什么?” 经纪人点了根烟,片场嘈杂,大部分工作人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导演和演员那边,没有人留意这里。他弹下了一截烟灰,和乔郁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靳弘光病重,虽然他私底下不算干净,但靳氏最终不还是靳总一个人拿了吗。现在靳弘光就剩这最后一口气,这段时间可是紧要关头,他少不得要和你断了联系,你当豪门生活好过呢?就你小子这脑子,给你丢进去谁知道能不能活过一集。” 他把已经抽到只剩个尾巴的烟头在地上碾灭,伸手揉了揉乔郁的脑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他,“你说你也是,成年人了都是,互相找个乐子还非要当真。靳以良什么人?玩心眼你能玩得过他?他们那种豪门出身的少爷,嫁娶这种事向来是由不得自己的,你早点想开早点解脱,省得你那些粉丝成天在微博私信骂我,说我他妈的又压榨你,这锅我背得冤不冤啊?” 乔郁当然不信这话,他自认为比自己的经纪人是要更了解靳以良的,那人脾气这样差,又不服管,哪家高门望户的Omega、千金能受得了他的气。 可一语成谶。 在乔郁和靳以良在医院分别后的三十七天后的一个清晨,各大财经媒体不约而同地播报了同一个消息。 靳以良要订婚了。 作者有话说 股份啊公司啊啥的都是我编的,有错轻喷 第77章 堵人 对此乔郁经纪人一摊手,无辜表示。 “我早就劝过你了呀,你以为豪门是这么好嫁进去的吗?” 在靳弘光病重之际,靳以良低调宣布将在不日与一个也出身望族的Beta订婚,这篇新闻报道下有一张图片,是十指交握的两只手,中指上戴的戒指低调却璀璨。 乔郁手上的力道之大,几乎要把手机捏碎,他喘得连垂落下来的额发都在抖,让经纪人都以为下一秒他就要背过气去。他把那条新闻翻来覆去地看,就像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折磨,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倒刺的小钩子,噗嗤扎进心口里,拽出来的时候还要扯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肉。 他不信、他当然不信,靳弘光身体康健的时候都不见靳以良松口同意结婚,如今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依照靳以良的性格,他更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当一个孝子去成全老头子的心愿。 乔郁抖得快要拿不住手机,惶惶抬起头来去求经纪人,“哥,你放我几天假好不好?” 经纪人有些为难,乔郁在现在这部影片中饰演男一号,其他角色多多少少都和他有些对手戏,他要是不在剧组,整个拍摄进程都会拖慢。这些都还好,主要就是怕落人口舌,乔郁出道这么些年,虽说为人和善,可圈里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有不少对家明里暗里都盯着乔郁碗里的肥肉,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乔郁在拍摄期间请假,为的还是这档子事…… “哥!” 乔郁红了眼眶,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彷佛下一秒泪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经纪人让他看得心酸又心疼,想到乔郁这几年实在是听话,也从不给自己惹麻烦,不提过分的要求,现在就想请这么两天假,大不了自己多替他担着点,费点心就是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一摆,“去吧,省得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装傻卖乖。” * 靳以良合上了面前摊开文件,那是靳弘光的遗嘱,哦,修改后的遗嘱。 不知道靳明达抱着儿子跪在老头子病床边哭了多久,才劝服他改了遗嘱,也真是难为老头子了,前两天刚摘掉氧气面罩,就得一口气一个字儿地往外蹦话。 其实修改后的遗嘱对靳以良来说影响也不大,到底老头子还是不甘心走之前都看不到靳以良结婚,又心疼尚在襁褓中的小孙子,大抵他也清楚靳以良心性凉薄,对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早已厌恶至极,才想出来这么一个损招来逼他就范。 遗嘱里就新增了一条:如果靳弘光离世前,靳以良还是独身一人,他名下的五处房产将归于靳明达的幼子所有。 靳以良不稀罕这点钱,可老头子这人精明得很,也当真把他的脾性摸得清楚,靳以良不介意这五处房产的归属权到底属于谁,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靳明达好过而已。 那就先订个婚好了。 靳以良不在意这些,左右他花名在外,现在订婚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走个过场,等到那边老头子一咽了气,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当然这其中所要付出的,远比那五处房产要多。 他垂眼看着自己左手中指的那枚戒指,极其普通的款式,却怎么看怎么碍眼,他不喜欢戴这种意义性很重的东西,他觉得束缚、压抑,总是让他想起和母亲的最后一面。她躺在病床上,被一张白布盖住了脸,只有一条枯瘦惨白的手臂垂落下来,她已经瘦得戴不上婚戒,只能把那松了太多的戒指戴在大拇指上。 靳以良从来没有在父亲手上看到过另一枚婚戒的踪影。 他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婚姻,更不会相信这一个戒指就能把一个人牢牢圈在自己身边。 靳以良摘下了戒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时传来敲门声,他那踩着高跟鞋的助理走路却像个猫一样悄无声息,“靳总,前台说楼下有位乔先生找您,可是没有预约,您要见他吗?” 靳以良背对着她,面向着办公室里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指间夹了一根细长的烟,他手指细长,这样一副场面也算是赏心悦目。 “不见。” 靳以良弹了弹烟灰,似乎受到尼古丁的影响,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助理小姐美丽且聪慧,闻言也只是说了一声“知道了”,离开和进来时一样安静。 靳以良暂时还不是很想见到乔郁,他知道这人虽然已经快三十岁了,可心智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脾气上来了不依不饶,这个时候和他交谈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当然他也不想等乔郁冷静下来,他们之间的这段暧昧却又怪异的关系是该结束了,不光是因为靳以良即将要订婚的原因。 他指间夹的那根烟已经燃烧接近尽头,直到火星燎到了他的手指,靳以良才如梦初醒一般把它丢进烟灰缸里。 他的指腹按着被灼痛的地方,神色平静地把乔郁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里。 他不想和明宿舟身边的人扯上关系,虽然荣越一直不相信,但靳以良就是很讨厌明宿舟,明宿舟也同样地讨厌自己。 如果那晚乔郁的手机屏幕是别的什么人,他都不会像当时那样的…… 感到恶心。 * 靳以良知道按照乔郁的性格,如果自己一直不见他,他就能天天跑到公司来骚扰前台,可靳以良上来脾气是真的可以翻脸不认人,他很不喜欢这种藕断丝连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牵绊着他,让他去哪都觉得步伐沉重。 乔郁执着却不纠缠,连续一个多星期每天去前台说要见靳以良,靳以良也连续一个多星期说了不见,他说不见,乔郁就走,根本不像他所饰演的电视剧中的角色,哭着闹着非要见到人不可。 靳以良现在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乔郁这么僵下去,可是在他公布订婚消息的第九天,乔郁不再来公司说要见他了。 前台小姐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毕竟乔郁真人是要比屏幕里好看太多呢。 靳以良得知这个消息后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惆怅,只有九天,看来是他高看了乔郁。 不过这丝若有似无的惆怅很快就消散了,他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靳以良为了避开乔郁,已经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住了好几天,而明天要开会的文件还在家里,他今天晚上必须要回去一趟。 他离开公司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明明早就到了春天,晚上却比前段时间还要冷,夜风像把凌厉的刀,刮在脸上生疼。靳以良紧了紧大衣的领口,颤巍巍呼出一口白雾,拎着明天要送给他那个所谓的“未婚妻”的礼物,走进地下车库的电梯中。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整个楼层似乎都已经进入沉睡,只有他像一个不速之客,试图打碎夜的宁静。夜晚的霜落在他的眉眼,又在他的眉眼间融化,眼中像是覆了一层泪膜,湿润却也疲倦。 楼道漆黑,灯似乎是坏了,靳以良摸索着去寻找门锁,在把指纹盖上去的时候听见了轻轻地一声“咔嚓”,他打开家门,这时从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可是楼道里没有灯,他只能看见一个身影踏着月色朝自己走来。 他被那人紧紧攥住手腕,强迫着拽进屋里,接着大门被关上了。 靳以良的手腕被他攥得像是断了,他想挣开,却被两条臂膀箍在腰间狠狠摁在墙上,那人贴着自己的外套是冰凉的,落在自己脸上的发是冰凉的,埋在自己颈间的侧脸也是冰凉的,靳以良早就删除了门锁上他的指纹,也不知道他在门外究竟等了多久。 很快就有液体顺着他的领口滑落进去,那眼泪滚烫,烫得靳以良心口生疼,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无能为力却又无法挽回。他在黑暗中微微仰起头,像是疑惑,又像是无奈,轻声问他,“你为什么总是要哭?” 乔郁咬着牙哽咽,“你耍我。” 斩钉截铁,也不给靳以良留一点余地。 靳以良面无表情地反驳,“我没有。” “从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都是成年人,玩玩而已,不必当真。现在我玩腻了,不想玩了,可以了吗?” 夜色中靳以良神色冰冷,用力挣脱了乔郁的束缚,站起身就把他推了个踉跄。他抬手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静静看着眼前双眼血红,神色憔悴的乔郁很久,忽然挑眉问道,“你这么纠缠不休,是觉得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 “我……” 乔郁呼吸一窒,脸上的血色在靳以良的注视下褪了个干净,他咬紧牙关声嘶力竭,“我没有——!” 他那双一向清冽澄澈的眼因为好几夜的辗转难眠而血色弥漫,空旷的房间安静极了,甚至能听见他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啪嗒、啪嗒。 乔郁颤抖着唇重复,“我没有……” 第78章 成结 靳以良本来觉得自己可以对他的眼泪免疫,他看过乔郁哭过太多次,不管是荧屏里还是现实中,这个小Beta的眼泪实在是太多了,他生性柔软,不像自己那样铁石心肠。 可那眼泪哪里落到了地上,分明是狠狠砸在了他的心口。 靳以良无言,这个时候竟然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苍白的五指在黑暗中猛地握紧,他忽然抬起头来,对乔郁笑了笑,“既然没有,那我今天就不留你了,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可以……” “我不想你结婚。” 乔郁打断了他的话,他胡乱地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声音很低也很抖,“你为什么突然要结婚,为什么不告诉我?” 靳以良沉默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乔郁的眼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点燃了他的怒火。他低下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刚才挂在脸上的平静和冷淡已经消失,靳以良拧眉质问,“你是我什么人,乔郁,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乔郁愣住了。 房间里的暖气明明很足,他却冷得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靳以良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乔郁看到这样的他,甚至都在疑惑前段时间的相处是否只是一场简短的梦。 靳以良侧开身体,伸手一指大门,言简意赅,“滚。” * 他只知道乔郁脾气犟,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 山?与? 乔郁像是被他那副态度惹得痛楚又愤怒,疯了一样地冲上来将他摁在墙上吻,他的手冰凉,伸进靳以良衣服里时把他激得颤抖。乔郁的吻凶狠极了,似乎想要发泄自己的怒火,交缠的唇齿之间都是血,靳以良极其抗拒,甚至好几次都想咬上他的舌,可到底还留有几分理智,只是挣扎着想要躲避。 有血从乔郁的嘴角流下,他撕咬着靳以良的唇,像是拼命想要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他有两颗尖锐的犬齿,笑的时候带着特有的娇憨。可此刻这两颗犬齿在靳以良的唇舌上印下齿痕,比什么来得都痛。 靳以良拼尽全力才挣脱出一条胳膊,他想也没想,抬手一拳砸在乔郁脸上,沙哑怒道,“你他妈有病!” 乔郁不过往后踉跄一步,一句话没说又继续扑了上来,靳以良被他扑倒在地上,后背被地板撞得生疼,乔郁一把撕扯下他身上的针织衫,靳以良烧红了眼,在地上和他厮打起来,“乔郁!你混蛋!” 乔郁脸上已经挂了彩,靳以良下手丝毫不留情面,他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把靳以良死死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他跨坐在这人身上,粗喘着低头去看他,乔郁的眼亮晶晶的,却不是往日那样温润乖巧,而是裹挟了戾气和怒火。 他拿出来自己的手机,翻出通话记录送到靳以良眼前,咬着牙轻声说,“为什么把我拉黑?” 明宿舟的脸再一次出现在靳以良面前。 手机光线很亮,他下意识眯起了眼,手机屏幕离得他实在是太近了,近得像是明宿舟能透过这一层薄薄的屏幕,窥视到他现在的狼狈。 靳以良劈手夺过他的手机,用尽全力把它扔了出去,只听见一声巨响,手机砸中了摆放在不远处的电视,电视屏幕已经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机身摇晃两下轰然落地,把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也埋在了下面。 靳以良在乔郁震惊的目光下急喘着挤出一个冷笑,他的脸色被窗外的月光映得雪白,偏偏唇上染了血,艳得像话本里的精怪。他的眼镜在刚才的争执中掉到一旁,眼镜腿也没了一个,乔郁清楚地看见了他眼里的恨。 “如果没有明宿舟,我兴许还愿意多陪你玩一段时间。” 乔郁拧眉,“你把宿舟牵扯进来干什么!” 他这话问得又快又急,像是带了怒也带了怨,靳以良冷眼看着他,“或许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咳了两声,又把嗓子眼里涌上来的血气咽下去,“六岁那年他被关芷荷带到我家,那是靳弘光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啊,还有那只不听话的猫,它撕了我妈妈仅剩的一张照片,然后我就让我的狗咬死了它,把尸体扔在了明宿舟的床上。” 靳以良撩开自己被汗湿的头发,第一次主动给乔郁展示了那道狰狞的伤痕,“他拿我的奖杯砸了上去。七针,每一针穿过头皮的时候我都在心底里说一句,我想让他死。” 乔郁愣住了,他怔怔摇头,“我、我没想到是这样,我只是以为,你……宿舟……不、我不知道……” 靳以良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以为什么?我看见你的手机壁纸吃醋?乔郁,你低估了我,也高估了明宿舟。” “他知道我的Omega身份,时不时地就拿这件事去威胁我,可是没关系,是个人就会有软肋。他怀孕了,我就告诉他,如果学不会闭嘴,我有很多种方法能让他肚子里那块肉消失。” 他抬起下颌,懒洋洋地扯出一抹笑,“试图入侵别人的家是会遭报应的,你看,根本就用不着我动手。” 乔郁几乎崩溃,“只不过是一张照片,宿舟什么都没有做!” 靳以良脸色忽然狰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到一片苍白,他脖颈上的青筋都迸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乔郁,每个人的底线都是不同的,我的底线是我的母亲。” 他望进乔郁的眼底,轻声问他,“你呢,你的底线是什么?” “是明宿舟吗?” 乔郁嘴唇惨白,颤抖着张不开口,他无法反驳也无法接受这个说话,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连语言都整理不好。 靳以良看着他这样一副近乎默认的姿态,偏过头去看窗外冰凉的月光,“够了,乔郁。别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我想到那些和你上、床的画面,真的很令人反胃。” “你以为我会如你所愿,放你去和别人结婚吗?” 乔郁挺身进去的时候不带一点温存,他是存心想让靳以良痛。 靳以良疼得颤抖,地板冰凉坚硬,他被乔郁这样凶狠地贯穿,身下几乎要被撕裂,他难耐而痛楚地喘息,冷汗瞬间就打湿了乌黑的鬓角。靳以良用手臂强撑起身体想要逃离,却又被乔郁一把拽到怀里进入得更深。 他从未接受过这样充满痛苦的性、爱,靳以良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想死。” 乔郁被他打得偏了偏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将吻落在Omega的胸口,“听说和你订婚的是个Beta,你们要怎么做?你能取悦他吗?” 靳以良喘得又急又快,眼里没有半分欢愉,这话羞耻意味极重,他下意识闭上眼扭过头去,半晌才咬着牙挤出来一句,“闭嘴。” 乔郁又重重地顶了进去,靳以良痛楚地呻吟了一声,半睁着眼睛去看他,脸色惨白却偏要挤出一个笑,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乔郁,你这是……强、暴。” 乔郁心头猛地一跳,却又很快跌落谷底,他嘶哑着反驳,“是你先纠缠我的,靳以良。” “可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 靳以良噙着笑,深深望进他的眼底,“乔郁,说好了只是玩玩,你现在又在气什么?” 你为什么要和别人订婚!不是…… 不是什么? 乔郁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真的就只是炮、友吗? 乔郁大脑现在很乱,靳以良那张嘴厉害极了,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像是小刀子只往他心口里戳。乔郁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咬着牙在他身上起伏,“我气你骗我,你总是骗我,你欺负我傻,我恨死你了靳以良。” 四目相对,靳以良从他眼里看见了大颗掉下来的眼泪,他疼得昏沉,只翻来覆去地想,他怎么又哭了。 以往他们做这种事时从未落实到最后一步,今天乔郁带了怒火,竟然硬生生撞开了还不在发、情期的生殖腔,鲁莽而粗重地闯了进去。 靳以良装了十多年的Alpha,平时服用的药剂几乎遏制了生殖腔的机能,比寻常的Omega要更加敏感,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挣扎得力道大得连乔郁甚至都差点没控制住。 靳以良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蜷在地上颤抖得近乎痉挛,他似乎已经没了理智,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不停地推拒乔郁,力竭一般地用气声重复,“出去……你出去!” 乔郁见他这副模样也被吓得惊慌失措,匆忙要退出来时,身体忽然重重一抖。 他好像…… 成结了。 靳以良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体内成结的剧痛令他无法言语,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眼尾滑落,他紧紧拽着乔郁的袖口,红着眼眶咬牙质问,“你不是Beta吗!乔郁、乔郁你骗我……你骗我!”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靳以良躺在地板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他闭上眼睛向一旁转过头去,惨白的脸上只有眼尾是红的。 他是真的后悔了。 第79章 结束了 乔郁当了快三十年的Beta,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在一个Omega的生殖腔里成结。 可现实情况不允许他思考这么多。 成结势必会把本身就很紧致的生殖腔胀满,靳以良现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皱着眉想要逃离,他想说疼,可又不想在乔郁面前示弱,只能低头摁着胀痛的下腹打颤。 乔郁把汗淋淋的人捞在怀里,尝试着抽送,靳以良在他臂弯里痛楚地喘,攥着他胳膊的五指指尖几乎要陷进皮肉里。 Omega的生殖腔内高热而湿软,乔郁那里被包裹得严丝合缝,他的理智渐渐抽离,只想完全地占有这个Omega。乔郁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房间里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和暧昧水声,靳以良挺起腰腹拧眉呜咽,挣扎着睁开了潮湿的眼。 成结意味着什么乔郁心里一清二楚,可、可他心里装着的一直都是…… “宿舟!” 乔郁释放了出来,同时也在这一声沙哑的低语出口后彻底清醒了,他的后背立刻就下来一层冷汗,几乎是僵硬地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靳以良也在看他。 出乎意料的是,他眼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这样用那双微红的、潮湿的眼怔怔看着自己。 “我……” 乔郁想解释,靳以良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他哑着嗓子说,“出去。” 结还没有消退,乔郁根本无法抽离。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靳以良却陡然暴怒,他蛮横地想要从乔郁臂弯里挣脱出来,根本不顾身体里还未消退的结,敏感的生殖腔被拖拽,他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却仍挣扎着要摆脱乔郁的束缚。 “滚!你滚!” 小腹剧痛,靳以良声嘶力竭地朝他吼,“滚——!” 结没有彻底消退,被强硬拽出是很危险的事情,乔郁见他宛如失控,生怕他伤了自己,忙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反复摸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靳以良几乎要把嗓子喊出血来,他扼住乔郁的脖颈,却没有半分力气继续收紧,四目对视,靳以良双眼血红,眼尾只有一道泪痕,那缓缓流入鬓发里的像是一滴血。 乔郁终于全都释放,抽离的时候有血混合着浊液涌出,他刚才挣扎得那样厉害,果然还是对生殖腔造成了损伤。靳以良拖动着僵硬的身体跪坐在地上,低头看见顺着自己腿根流下的液体,忽然俯身吐了出来。 回想起刚才的事情,靳以良恶心得几乎要把胃酸吐出来,他避开乔郁的搀扶,自己撑着地板,咬着牙摇晃着站起来。他身上的衣服烂的烂脏的脏,已经完全不能穿了,靳以良无视了乔郁,一瘸一拐地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他再出来的时候脸色仍然是惨白的,乔郁坐在地上含着泪看他,“我错了,你、你别和别人……” 靳以良身上疼得厉害,现在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烦,只是看见乔郁眼底的泪,他想说的话又顿了顿,略微歪了脑袋去看他,哑声问道,“乔郁,我再问你一遍,你凭什么管我?” “我、我……” 明明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乔郁还是说不出口,他只能仰着头看靳以良,哽咽着重复,“你别去。” 靳以良抿起苍白的唇,忽然自嘲一般地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丢到乔郁面前的地板上,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像是又回到了他们在酒局初见时的那一幕,他眼里带着让乔郁感到陌生的疏离和冷淡。 “算是给你的补偿,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抬脚要走,乔郁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掉出来了,“我不要这些。” 靳以良脚步一顿,回头悠悠挑了眉,“不够?” 他抬手一挥,“你既然喜欢这里,愿意在门口守着,那这房子也归你了。会有人过来收拾东西,不喜欢的你丢掉就好了。” “你是要和我分开吗?” 乔郁在他身后低低啜泣。 这次靳以良没有回头,乔郁没有发现,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藏在袖子下面的两只手抖得厉害。靳以良垂下眼睫,看见脚边躺着的是自己碎掉的眼镜,他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反问,“分开?你以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游戏结束了,乔郁。” 大门打开又关上,靳以良走了。 * 靳以良几乎是在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就支撑不住了,他踉跄几步靠在楼道墙壁上,勉强让自己不倒下去。生殖腔在刚才的那场情、事中受到了损伤,到现在他都能在身下感受到濡湿,可能是又出了血,有黏稠的液体顺着他的腿根缓缓流下。 他惨白的手死死摁在下腹,空气中的甜酒味道淡得几乎闻不到,靳以良咬紧下唇才没让自己呻吟出声,他不想让还在里面的乔郁听见一丁点声响。 喘息粗重而急促,迈出去的每一步都牵扯到了身后和小腹深处的伤处,靳以良咬牙扶着墙才一步步挪到电梯间。他靠在电梯厢上,从电梯门中看见了现在的自己,脸色难看得像鬼,如果有人在深夜忽然闯入电梯,看见这副模样的他一定被吓个半死。 他都被折腾成这副模样了还有心思去想这些,靳以良沙哑地笑了一声,随即又在下唇上留下一排深深的齿印,冷汗顺着侧脸一路流淌下来,最终滑入领口消失不见。 他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还能自己开车,路上不出交通事故都是他祖上积德了,靳以良艰难地摸出手机,靠在自己车门上一边喘一边打电话。 说真的,荣越在凌晨被电话叫醒的时候,有一瞬间他是想要骂人的。 尤其在此之前他因为工作上的事已经在公司加了好几天的班,今天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一下,他甚至在睡前喝了点红酒,为的就是能睡一个好觉,要是在梦里能见到明宿舟,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看清了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靳以良的名字,以为这人又组了个酒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声音低沉,连眼睛都睁不开,仿佛下一秒就能接着睡过去,“除非人命关天,否则天塌下来我都不出门。” 靳以良在电话那头笑得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沙哑的喘息。他伏在方向盘上,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手机,靳以良舔了舔干裂的唇,哑声对荣越笑,“你再不来,可真就是人命关天的事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开足马力的阿斯顿马丁从停车场入口横冲直撞了进来,在距离靳以良的车屁股还有几尺的距离外猛地刹住了车。荣越臭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走到靳以良车前敲敲车窗户,极其不耐烦地隔着车窗对他喊,“人命呢?被你塞后备箱了?” 过了好久靳以良才做出回应,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顺势一头栽出来,还好荣越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被冷汗浸湿了,这个时候荣越闻到了车里混合着甜酒味道的血腥味。 “以良?以良!” 靳以良几乎已经没了知觉,在荣越臂弯里软得像没了骨头,荣越这才借着停车场昏暗的光线看清他惨白如纸的脸色,还有他脖颈上衣领下斑驳痕迹。 “卧槽你没说出人命的是你啊!” 荣越把他抱到自己车上,让他在后车厢躺下来,靳以良像是回来了一些神智,半睁着眼也不知道看向哪里,手摁着下腹痛楚辗转,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功夫去和荣越开玩笑,他咳了两声艰难地朝荣越笑,“你要真不来……我走得就要比我家老头子早了。” “你他妈闭嘴!” 荣越焦躁地骂了一句,掏出手机来想要打电话,还不忘盘问他,“你怎么回事儿?让人给捅了?我早就提醒过你了靳以良,你他妈这么横迟早有天被人阴,你看着不是报应来了吗?小郁知不知道这事儿?你等着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刚翻出来乔郁的手机号,靳以良就从车里扑了出来,攥着荣越腕骨的一双手冰凉,手心里都是粘腻的冷汗,他鼻息急促而颤抖,抬头看着荣越的时候又有一滴汗从他的鼻尖滴落。 “别给他打……” 靳以良低弱地重复,“别给他打。” 荣越这下是真糊涂了,“闹别扭了?小郁脾气那么好,你怎么欺负人家了?” 乔郁脾气好?刚刚那不管不顾楔进他身体里的疯劲儿靳以良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这么一动牵扯到了伤处,疼得“嘶”了一声,攀着荣越的胳膊一点点挪到座位上,身下估计是撕裂了,一坐下就火辣辣的疼。他只能侧着身体,把身体大部分重量交给手臂,靳以良勾起嘴角对荣越扯出来一个不算好看的笑,伸手指指自己,“我他妈差点被他弄死。” 荣越悠悠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着靳以良恨铁不成钢地骂,“你还有脸说?你个Alpha让Beta给揍成这样,靳以良你真给Alpha丢人!” 作者有话说 荣越是真的不聪明 还有靳以良吐不是因为别的原因,他是真的【恶心】 第80章 我是个Omega 靳以良坐在车里,荣越站在车外,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宛如对峙,靳以良都快被他气笑了,他在车厢里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仰着头挑了嘴角讽刺,“你真该庆幸你爸只有你一个儿子,迟早有一天尚合得败在你手里。” 荣越盯着他看了半天,指着他鼻子道,“我看在你现在是个废人的面子上就不跟你动手了,就你这张嘴我他妈也想揍你。” 空旷的停车场忽然安静了。 荣越遏制住了想要抽一根烟的欲望,坐进车里用手肘碰碰靳以良,“哎问你呢,到底怎么回事儿,伤着哪儿了,用不用去医院啊?” 靳以良把脑袋抵在车窗上,纤白脖颈上的痕迹就这样落在荣越眼中,他眉间有极深的褶痕,像是在竭力忍耐,半晌才有些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沙哑答道,“我和乔郁断了。” “哦。”荣越见怪不怪,又随口问道,“然后他就把你给揍了?” 靳以良簌地睁开眼来,冷冷盯着荣越半天,忽然伸手要去推他,“滚下去!” 荣越死皮赖脸,“你搞清楚这是我的车好不好!” 谁他妈没有车! 靳以良铁青着脸就去开自己那边的车门,也不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给荣越这个傻、逼打电话! 他高估了现在自己的身体情况,这边脚刚一挨了地,他人就不受控制地向地上软,还是荣越又把他拖回了车上。 靳以良面无血色地蜷在车厢里,身上的冷汗就没断过,荣越伸手拍拍他的脸,神情也带了几分焦急,“哎我说,你到底伤哪儿了啊?” 刚才的剧痛已经平息下去,靳以良脸色稍缓,用脚尖踢了踢荣越,嗓子里像揉了一把沙子,哑得能咳出血来,“有烟吗?” 荣越毫不客气地回嘴,“抽个屁的烟,看看你这副死人脸。” 他又挤进车里,伸手拍拍靳以良,“跟哥说说,怎么回事儿啊到底?” 靳以良闭着眼不去看他,有滴冷汗凝在他的发梢上,晃了晃又坠在地上,他清了清喉咙,似乎是回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眉尖有些烦躁地拧在一起。 “啧,我不是要订婚吗,就想着和他断了算了,他不同意。” 荣越皱眉,“你又不是真结婚,为什么要和小郁断了?” 靳以良把脸扭到另一边,神色平静语气轻快,“玩够了呗。” 荣越朝他冷笑,“你这话骗骗小郁可以,快点的,说实话!” 靳以良沉默了很久,忽然睁开眼睛,不知怎么荣越总感觉他对自己笑得有点诡异。 “哎,你知不知道,乔郁的手机壁纸是明宿舟?” 这回轮到荣越沉默了。 靳以良眼里笑意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散了个干净,他悠悠松了口气,落在别人耳朵里却更像是一声叹息,“这还不断,留着过年吗?” 荣越看了他一眼,神情莫名带了些小心翼翼,“那个什么,小郁喜欢宿舟这事儿……我知道。” 靳以良猛地一顿,抬眼和荣越对视,忽然伸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你好样的,荣越。” 他咬着牙坐起身来,打开车门就要走,荣越见他身体摇摇晃晃,嘴上一个劲地损是一回事,可哪能真的让他这样离开。 荣越追了上去,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哎你听我说啊!” 靳以良转身怒道,“你们商量好了来耍我是不是!” 他恼得眼眶都是红的,用手指去戳荣越心口,“他都已经走了!为什么你们在我面前还总是提起他!” “不是,我……” 荣越刚要解释,就见靳以良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没了,身体晃了晃就要往地上倒,他根本来不及思索,只能把人带到怀里,“以良!卧槽你碰我瓷是吗?!” 靳以良眼前忽明忽暗,反复呼吸好几次才勉强缓过来,他攥住荣越的领子就要支撑住身体,甩了甩脑袋虚弱道,“松手,抱来抱去不恶心吗。” 荣越打开车门顺手把人塞进车里,自己快步回到驾驶座上,为了防止这人再逃跑,他把车门也全都锁上了。荣越从后视镜里开了一眼靳以良,发动起了车子,“去医院。” 靳以良倚在车窗上低声喃喃,“不去。” 荣越这下是真的生气了,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都凸出来青筋,“你他妈再不去医院就死了!” 荣越没等来他的答复,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比如靳以良到底伤在了哪里,他身上没出现任何伤口,为什么他的车里会有血腥味?乔郁这个人看着随和温柔,怎么一个Beta能把Alpha打成这样呢?不对啊!靳以良这人的狗脾气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座右铭可能就是以牙还牙,要真是乔郁动的手,那乔郁现在还有命在吗? 他不会把乔郁给灭口了吧! “荣越。” 靳以良在后面叫他。 “嗯?” 荣越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心道他车里的血味不会是乔郁的吧,难道真他妈的搞出人命来了?! “我是个Omega。” “哦。” 搞出人命这他妈就不好办了,更何况乔…… 等等?! 荣越一脚踩下刹车,回过头来的时候眉毛挑得像是要融进发际线里,他在张嘴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 “什么玩意儿?!” 靳以良神色恹恹,手背覆在眼睛上,只露出苍白的半张脸,“靳家需要一个Alpha。” 荣越死死地盯着他,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一样,这太荒诞了,在这个时候他甚至想要笑出声来,他认识十多年的朋友,居然告诉自己他其实是个Omega,这让他怎么相信! 荣越的上下牙关都在抖,他必须得紧紧咬着后槽牙才能抑制住自己现在的情绪。 “这事儿都谁知道。” 荣越面无表情地问,靳以良面无表情地答。 “我的私人医生、明宿舟,还有乔郁。” 荣越有些头疼,“宿舟怎么知道的?” 靳以良冷冷挑起嘴角,“他看见我打抑制剂。” 荣越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后忽然一拳砸在身旁的座椅上,他咬着牙朝靳以良吼,“你知不知道我他妈现在有多想揍你!” 靳以良无所谓地一摊手,抬眼对上荣越那双暴怒的眸,“你来啊。” 荣越挤出一声嗤笑,“我不和Omega动手。” “你又不是没打过明宿舟。” “靳以良,”荣越低声警告,“我可以收回刚才那句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靳以良选择了闭嘴。 荣越看了眼他仍然没有血色的唇,忽然想到了什么,两侧眉尖簌地就挑了上去,“那你和乔郁……卧槽!” “他知道你是个Omega还……” 荣越的火又上来了,“他对你动手了?” 他发动起车子就要掉头,“妈的老子不把他脑袋扭下来!” “荣越!” 靳以良斥了他一句,又极其疲倦地闭上眼睛,“什么都没发生,断都断了,我不想再见到他。” “以良,你实话告诉我。” 荣越忽然平静了下来,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靳以良沉寂了一瞬,继而痛楚地拧起了眉,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在回想刚才的事情,接着脸色一白,他捂住嘴就要吐。荣越急忙把车子熄了火,越过座位去看他,“你没事吧!” 靳以良伏在车座上急喘,忽然抬手紧紧攥住领口,眼眶因为剧烈呕吐而泛红,“他、他……” 他避开了荣越的眼神,声音嘶哑,“成结。” 荣越的瞳孔猛地一缩,失声喊道,“他不是Beta吗!” 靳以良摁着鼻根,摇头喃喃,“不知道、我不知道……” “所以……”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起一双湿润的眼去看荣越,“我不能去医院,现在靳明达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我不能让他抓到我任何一个把柄,不然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就白费了。荣越,你懂吗?” 荣越当然懂,他们两个人身上背负的东西是相同的,在靳以良告知自己这个秘密的时候,在震惊过后,荣越很快就理解了他。换做是荣越自己面临这种情况,只怕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交错,荣越在一声叹息过后坐在了驾驶座上,他看着眼前空旷的停车场,声音放得很轻,“去哪里?” “随你。” “那去我家吧,省得你半夜断了气都没人发现。” 靳以良侧躺在后座上,闻言半死不活地笑了笑,“我不要睡明宿舟的床。” 荣越嗤笑,“你想得美,宿舟的床能让你睡?他的枕头能让你用?我还不稀罕和你挤一张床,自己滚客厅睡沙发去!” 靳以良摁着胀痛的太阳穴,强忍着不适继续和荣越斗嘴,“又不是没睡过,你他妈还从我衣柜里穿走好几条裤子,都不记得还。” 荣越好心提醒他,“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反复提起你骗了我十几年你是个Alpha这件事,不然等你好了,这顿打迟早是要挨的。” 他迟迟没有等来靳以良的回应,本来以为这人是学老实不敢还嘴,谁知道等荣越把车停在自家车库,准备开车门抬人的时候,才发现靳以良哪是老实,分明是已经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荣越:我是真的情愿不认识他???? 第81章 病了 荣越真觉得自己上辈子是欠了他的,怎么这种倒霉事都砸到自己头上了? 他有些头疼地看着躺在他后车厢里的人,不知道要用一个什么姿势才能把人移到家里,他尝试着把靳以良拽出来,可能是靳以良并不是完全没有了意识,在荣越的手抓住他胳膊的时候,这人又挣扎着睁开眼睛,手指松松地勾住荣越袖口。 “别背,我现在可能分不开腿。” 荣越不用动脑子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深吸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戳着靳以良的额头,“你他妈是个Omega,能不能学得……要点脸?” 靳以良难受得厉害,勉强回了他一句“在你面前要什么脸”后,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意识。 等靳以良躺在荣越家客房的床上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荣越被折腾得几乎一夜没睡,坐在床边双眼都直了。靳以良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下面,只露出苍白的眉眼和乌黑的发。他的呼吸短促而虚浮,听起来似乎他本人很不舒服,荣越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伸手一摸他的额头,全都是冰凉的汗。 他摸出靳以良的手机,从通讯录里去翻那所谓私人医生的号码,让他赶紧带着东西来救人,不然等天亮了他可能会失去靳以良这么一个大客户。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请的私人医生,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还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赶来,荣越开门的时候,甚至从他的外套领口看见了里面的睡衣。 荣越本以为靳以良不过是和乔郁起了争执,拌了两句嘴,最多不过动手在对方身上来几拳罢了,可当那医生脱下靳以良的裤子后,荣越大脑嗡地一下炸了。 靳以良腿根处都是混着黏稠浊液的淋漓血水,他撑了一路,血色顺着大腿一路流下,在脚踝还有已经干涸的深褐色血迹。而他身上布满痕迹,不知道乔郁当时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才能出现这样惨不忍睹的光景,甚至、甚至…… 荣越在他大腿内侧看见了一枚咬痕。 医生戴着口罩,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露出来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他小心去探查靳以良身下的伤口,先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继而像是感到棘手一样“啧”了一声。 荣越把他当了十几年的Alpha,等到自己意识回来靳以良是个Omega的时候,他已经把人里里外外看得差不多了。他听见了医生这声感慨,忙上前一步问道,“他怎么了?” 医生的橡胶手套指尖都沾了血色,随手扯过被子搭在靳以良腰间,“如果只是撕裂伤的话不可能这样大剂量出血,要深入检查一下。” 哦,那就检查呗。 荣越大马金刀地堵在房间门口,炯炯目光就粘在医生后背上,像是生怕他对靳以良下毒手。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挑挑眉问荣越,“您是靳先生的伴侣吗?” 荣越摇头,“不是。” “不是您还在这儿站着?” 荣越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转身打开门出去了。 等荣越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感受不到那道始终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视线,医生才悠悠出了口长气。 荣越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明明身体极其疲倦,可是精神却很亢奋,他今天晚上接收到的信息太多,还一个比一个重磅,险些直接把他这个人砸宕机。他靠在墙上低头沉思,却始终抓不住这缕思绪的源头。 他叹了口气,可能作为朋友,荣越做得太少,不然为什么十多年都没有发现背负在靳以良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他当然知道靳弘光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靳以良坦白自己真实的第二性别,他失去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至于乔郁…… 荣越心里更乱了,别的不说,他犯混的那几年,确确实实是喜欢过他,可之前出了明宿舟那件事,他们之间的相处已经很尴尬了,再加上这回……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在外面约莫等了半个多钟头,医生才从房间里推门出来,额头上全是汗水,而荣越的注意力则全在他的手上。 因为医生那副橡胶手套已经满是血色,甚至没过了指根。 荣越皱眉,下意识错过视线往房间里看,“他怎么样?” 医生的话被闷在口罩里,嗡嗡的听不真切,“生殖腔轻微受损,我刚刚把药剂试着放在伤处,不算严重,但近期不要活动了。生殖腔上动脉血管很多,一不留神问题就严重了。” 他边说边摘下橡胶手套,“其他没有什么太棘手的问题,就是这种不完全的标记可能会引起发热,多注意下别着凉就好。” 送走了医生,荣越重新回到客房里,床边的垃圾桶里已经装满了医生用来清理和检查的卫生棉球,当然大多都是染了血色的。靳以良的脸色又比刚才苍白了不少,医生解释说因为刚刚放进他体内的药剂对生殖腔的伤口有些刺激,在治疗时会引发疼痛。他的头发被冷汗湿了一次又一次,喘息仍是急促,人睡得也很不安稳,即便这样却总是醒不过来。 靳以良的眉尖始终紧紧拧在一起,他侧躺在床上,两扇眼睫扑簌簌地哆嗦,一滴冷汗顺着他拧紧的眉间滑落,落在颤抖的睫毛上,最后又被抖落在枕间。他喘得又快又急,手一直摁在下腹,沉重的鼻息间都能听见他在痛楚地呜咽。 荣越不知道生殖腔受损是什么情况,但看靳以良的反应也知道疼得不轻,靳以良这人平时虽然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在他印象里却是很能忍疼的。荣越记得医生走之前提醒他的话,近期内避免生殖腔再次受到挤压,他连忙伸进被子里去捉靳以良的手。 那人双手凉得像冰,正紧紧摁在小腹处,荣越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靳以良想要挣扎却没有力气,眉头拧得更深更紧,发出几声低哑的呻吟。他的眼睫被冷汗黏住,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靳以良冰凉僵硬的手指忽然握住了荣越的手腕,咬着牙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以良?” 荣越伸手把他汗湿的额发抹到一旁,轻声叫他,“你醒了?” 靳以良双眼灰蒙蒙的,像是拢上了一层清晨的白雾,他辗转喘息片刻,才咬着牙低弱地骂了一句,“乔郁,你混蛋……” 荣越忽然挑了嘴角一笑,心想终于也能让你尝尝这种滋味了。 不过乔郁这人…… 确实混蛋。 靳以良说完那句话后又陷入了昏睡之中,在荣越看来刚刚他的苏醒不过就是回光返照罢了,不过这次靳以良老实了不少,至少安安稳稳睡到了天边放明。荣越是整整一宿没睡,坐在床边人都快僵了,刚趴到床边眯了一会儿,又被身边那人活生生烧醒了。 天亮后没多久靳以良身上起了热,他额头烧得滚烫,偏身上冰凉,蜷在被子里颤栗着说冷。 荣越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人烧糊涂,靳以良又是个难伺候的,一大堆药物过敏,荣越不敢给他乱吃药,只能从家里翻出来一瓶医用酒精给他物理降温。 等他撩开被子掀起衣服,才看见靳以良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和腰间泛红的掌印,荣越悠悠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乔郁看着柔柔弱弱很好欺负的模样,怎么在床上这么生猛? 他回想起自己一开始竟然想着…… 荣越猛地打了个寒颤。 等到靳以良的烧退下来后,荣越已经瘫在地板上彻底不能动弹了,他心想上辈子自己肯定做了特别对不起靳以良的事,才换来现在的报应。这笔人情债等靳以良清醒了,看自己怎么一笔一笔和他讨。 靳以良恢复意识是已经要接近傍晚的时候了,他昏沉着睁开眼睛,下腹仍一阵一阵的绞痛,窗外暮色四合,房间里也没有开灯,昏暗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他一个人,靳以良眼前一片模糊,用力甩了甩脑袋才勉强辨认出这是哪里,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这时候荣越啃着苹果推门进来,一看他的动作连苹果都不要了,飞扑过来把他摁在床上,“哥您能不乱动吗!” 靳以良头昏脑胀,拽着荣越的胳膊就不松手,闭着眼睛说胡话,“荣越你对我做了什么?孤A寡O共处一室,你要对我负责的。” 荣越对他这副过河拆桥的不要脸行为十分唾弃,“我昨晚就不该管你,活该烧死你,靳以良你个没良心的,等你好了麻溜地给我滚!以后我家门口贴个纸条,靳以良和狗禁止入内!哦不,狗可以进,你不行。” 靳以良晕晕乎乎倒回到床上,皱眉摁着自己鼻根,说话声音还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我昨晚说胡话了吗?” 荣越忽然凑近,看着他点点头,“你说了一晚上,一直在叫小郁的名字。” 靳以良揉鼻根的动作一顿,视线偏移到荣越脸上,定定看着他很久,才摇了摇头嗤笑道,“怎么可能。” 第82章 结束 家里躺着一个病人,荣越也不敢随便把他自己一个人丢在家里,于是今天也没有去公司,在家办公。 靳以良自从醒来后精神状况还不错,左右荣越也不让他下床,他就躺在床上玩手机。荣越敲着敲着电脑就要回过头去看看他,见他那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简直跟昨天那个没了半条命的狼狈模样相差万里,他现在好歹也算是刚失恋,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伤心难过呢。 可荣越绝不在靳以良面前充当那个先开口的人,他在这人身上吃过的亏太多,受够教训了。 靳以良天生就会使唤人,一上午荣越光替他跑腿就不知道起来多少次,靳以良抱着枕头和他打商量,“我觉得吧,你能把明宿舟追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你看这样行不行,左右你也没人要,等老了咱俩搭伙过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 荣越险些忍不住要动手,“靳以良你可要点脸吧!” * 他在荣越家待了小半个月,等到能下地的时候就去了公司,靳以良没有特意打听过乔郁的消息,他们之间本来就毫无交集,是他一开始强行进入乔郁的生活,把他原有的人生轨迹弄得乱七八糟,然后现在拍了屁股走人。 靳以良坐在办公室里,心想自己可能是有一点渣。 乔郁似乎在那晚真的死心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堵在办公楼楼下非要见靳以良讨回一个说法,他已经回到了剧组,不过消沉了两天就重新打起了精神,像原来那样爱笑爱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的经纪人在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后也终于放下心来,虽说乔郁经历了这一番情感变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好歹没有真陷进去。这种保、养关系,最忌讳的就是付出真心,他虽然这么去想,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责怪靳以良的,乔郁在感情这事上一窍不通,哪比的上他们这些情场老油条得心应手,一定是他在分开那天把话说得太狠,把事情做得太绝,这才让乔郁难过成这样。 不过乔郁可不知道他的经纪人在心里嘀咕了这么多,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栽在电影上,恨不得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才能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夜所发生的事情。 他又开始失眠了,每天从剧组回到酒店,睁着眼是剧本里角色的癫狂,闭上眼却又是靳以良离开的背影。乔郁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整张脸因为瘦削而显得那双眼更亮更圆,在入戏的一瞬间就能达到情感的爆发。 导演对他很满意,就连和他演对手戏的搭档都会不自觉地被他眼神里的东西带入到戏中。 乔郁去查过那张银行卡,里面的数额多到他都不想去数到底有几个零,靳以良出手是真的阔绰,看来自己“尽心尽力”的那段时间,真的卖了一个很好的价钱。 后来他搬去了靳以良送给他的那个房子里去住,失眠的情况好了很多,只是主卧的床实在是太大了,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连着翻好几个身都抱不到梦里都见不到的那个人。 这里距离影视城很远,即便他的戏份拍完后已经很晚,乔郁也要坚持回到这里,这样来回奔波的日子他过了将近四个月,杀青的时候他比刚入组时瘦了快二十斤。 他脸上绵软的婴儿肥已经完全没有了,双颊甚至微微凹陷了进去,在庆祝杀青的庆功宴上,镜头里的他笑得疲惫又隐忍。事后这张照片流传了出去,很多他的粉丝几乎是一眼就被照片中乔郁的眼神所击中,她们说乔郁明明是笑着的,可眼神难过得却像是要哭出来。 喝多了的导演把他拉到一旁,紧紧握着乔郁的手,说想把用这部作品为乔郁换来一个影帝奖杯。乔郁听完只是笑,他对这部作品倾注太多心血,从各个方面来说,这都会是他演艺生涯中很重要的一部电影,当然也对它充满期待。 因为是主角的原因,乔郁在庆功宴上也被灌了不少酒,等到被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 他坐在空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上,瞪着一双猩红的眼出神,太安静了,他身边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静得……让他想弄出什么噪音来。 可他一样都舍不得砸,乔郁抱着靠枕醉醺醺地歪倒在沙发上,心想靳以良那人心眼最小,要是自己真的砸坏了他的东西,他又要生气闹别扭。 乔郁望着天花板眨眨眼,两行眼泪就这样轻易地从眼尾滑落进鬓发。 他想了这么久,才借着今晚的酒想明白,原来是他没有把他们之间的那段关系,仅仅当作玩玩而已。 他有时候也会暗暗嘲笑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动了心,所以才会总让别人觉得自己心不真,情不重。 乔郁把手机壁纸换了,换成了一只猫,那是他有一天在剧组拍到的,是一只长毛的白猫,它有一双湛蓝的眼,总是趴在屋檐下懒懒地晒太阳。它不亲人,无论是谁在它面前撒一把猫粮,它也不过抬起下颌悠悠扫过一眼,吃猫粮的神态和动作都是矜贵的。 乔郁在小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一只大白猫,那猫霸道又凶悍,就连睡觉都要拱进乔郁被窝里,和他共用一个枕头。小孩子天生都是喜欢小动物的,平时在放学路上就爱逗逗别人家大黄,再摸摸邻居家垂耳兔。 可是他家的大白猫特别讨厌乔郁身上有别的动物气息,每次过来找他摸摸的时候,只要一闻见其它味道,大白猫就朝他呲牙。乔郁那时候不以为然,或许是认定了大白猫不会离开自己,不会离开这个家,他还是我行我素,即便被猫挠在手背上,也要笑嘻嘻地把它搂在怀里揉。 直到有一天放学回来,他的大白猫离开了。 家里人谁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它的碗里甚至还有猫粮——那是乔郁早上上学前给它添的,它一口都没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家。 乔郁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眶,忽然就懂了那晚靳以良问自己的话,他问了自己两遍,乔郁,你凭什么管我。 乔郁那时没有给他答案,只是仰着头苦苦求他别和别人结婚,他当时真的想不明白,明明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他为什么偏偏说不出口。 靳以良在等的那个答案,自己没有给他。 手机屏幕把乔郁的脸照得青白交加,他的手指隔空摩挲着通讯录里的那个名字,却知道自己拨出去毫无意义——因为靳以良早已把自己拉进黑名单里。而现在,就算他没有把乔郁拉黑,他也很有可能接不到这通电话。 靳以良出国了,在三个月前。 在他们那晚分离后不久,大概也就一个多星期,靳弘光死了。葬礼办得很简单,他的骨灰也没有葬在原配身边,遗产在生前就做了公证,靳以良依然是最大的赢家。 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靳以良取消了和那个Beta的婚约,不久后他把靳氏交由母家的表兄打理,自己动身去了国外,对外的理由是出国进修,顺便缓解丧父哀思。 乔郁当然不信,可不信又能怎么样,如靳以良所言,他们当初所拥有的回忆不过就是一场交易,乔郁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再去过问他的人生。 假酒上头,乔郁不知道怎么了,稀里糊涂地拨了荣越的电话,荣越很快就接了,这个时候还没睡应该还在忙工作,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淡。 “有事吗?” 乔郁抱着手机只是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他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睁着眼流泪。 荣越隔着听筒听见了那头的哽咽,沉默了很久,才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低声劝他,“小郁,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你和以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乔郁记住了这句话。 他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在镁光灯下微笑,穿梭在不同的城市,在微博上和影迷开玩笑,拍摄一部又一部的作品。笑起来的时候,他似乎和原来一样,他学的就是演戏,在剧组他可以演得很好,那在生活中他一样也可以演得很好。 在第二年的秋天,乔郁凭借他去年拍摄的那部电影,拿到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个最佳男主角奖杯。他出道将近十年,虽说演技不差,但在之前一直被冠上流量小生、花瓶等称号,很多人往往会因为他那张过于精致的脸而忽略他的演技。可这次他出演了一个和他本人截然相反的角色,拍摄时耗费很多心血,当然最终也得到了回馈。 靳以良一直没有回来,乔郁也学着不再去想他,他走了一年、两年…… 乔郁会想他也许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有了爱人,已经组建了家庭,靳弘光已经化成灰长眠地下,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乔郁也尝试过谈恋爱,可恋情往往不能持续太久,他想他这辈子或许就是这样了,为艺术献身,等到演不动了,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把接下来的日子过完,听起来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副cp先告一段落,先让小荣总追妻成功,再慢慢解决他们的问题 第83章 霍霆 明宿舟的离开隐瞒了所有人,电话卡在他上飞机之前就掰碎了扔进垃圾桶里,他想要和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切断联系,毕竟那些回忆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疼了。 他已经宣布退出娱乐圈,可那张脸放在路人堆里实在是太过耀眼,明宿舟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很怕现在忽然暴露在摄像头下。不过他很幸运,离开的时候是年底,深冬的冷空气让机场的很多人都拥有和他一样的装束。 明宿舟并没有想好自己要去哪里,他离开得太仓促,其实他根本没有自己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这将近一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太过于痛苦,他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真的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他迫切地想要离开。 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沿海城市,因为他想起小时候关芷荷曾许诺带他去看海,他等了很多年也没有等到母亲兑现承诺。不过还好,他已经长大了,也学会了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去争取。 明宿舟拉着他的那个小小的行李箱,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来到了地图边缘离海最近的小镇上。小镇有个名字,叫观海镇,明宿舟把行李箱从大巴车上扛下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带着海水咸腥的风拂过他的鬓发。 当时已经快要过年,观海镇年味浓郁,或许是远离城市,这里偶尔能听见鞭炮声。小孩子偷偷拿出过年的炮,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玩,当明宿舟经过,怕生的小孩又一哄而散,只敢躲在自家的门后面悄悄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明宿舟有些发愁,知道自己要想过好这个年,首先得有一个能住下来的地方,观海镇不大,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偏僻,可这两年因为被冠上什么国内冷门旅游景点,在过年的时候涌入了大批旅客,现在想要订酒店已经有些晚了。 他坐了将近五个小时的大巴,一路颠簸才来到这里,下车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明宿舟的脸被海风吹得生疼,他蜷起早已冻僵的手指,艰难地锤了锤酸疼的后腰。 如果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他今晚可能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想到这里,明宿舟忽然低头笑了出来,心想自己可能是退圈后最惨的影帝了,居然流落到这种境地,要是被什么狗仔拍下来,八成又要被他的对家买黑粉嘲笑了。 偷跑出来放鞭炮的小孩子被叫回家吃饭,幽长的青石板小路忽然安静了下来,火红的灯笼早早就被挂在屋檐下,被夜风吹得慢悠悠地晃。 明宿舟的小行李箱孤零零地躺在脚边,他站在路中间,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路的尽头,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似乎没有地方可供他落脚。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半生都像落在一只小船上,随着河流飘飘荡荡,无处扎根,也无法靠岸。 明宿舟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使劲搓了搓才把双手搓出一些温度,不管怎样,还是要先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再说。他喜欢这座小镇,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在这里长久地生活下去,或许可以在海边拥有一个小小的房子,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他沿着小路走啊走,似乎是巧合,亦或者是天意,明宿舟不经意间抬起头来,想要去看那一排排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忽然看见有一家咖啡屋还开着门。灯光橘暖,在寒冷的冬夜无疑是一种诱惑。 明宿舟早已冻得四肢僵硬,这时正渴望一杯热可可去暖暖身子,他提着自己的行李箱推开门,扑面而来咖啡豆的香气,让他顿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咖啡屋很大,但吧台只占据一角,这里更像是一间画室,因为墙上挂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油画,有风景、人物、花卉,但最多的还是海,澄澈的、碧蓝的海。 明宿舟仰着脑袋去看这些画,小时候他曾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对此也挺感兴趣,但后来家里遭遇变故,关芷荷自己拉扯他,能勉强满足温饱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没有能力去供养这些烧钱的爱好。 这时他忽然被一幅画吸引,画靠墙搁在地上,还带着颜料的味道,上面画的还是海,是夕阳下的海。海水被晚霞染上层层叠叠的淡粉,雾紫,橙黄,最终却仍然归于黛蓝。 画面平静,连扰人的海鸥都没有,明宿舟甚至能在耳边听到海浪静静席卷上沙滩拍打岩石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画里面的海,到底是不是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凉。 “颜料还没干,不要碰。” 男人忽然从吧台后面探出头来,把一杯咖啡放在桌面上,朝明宿舟轻轻推了过来。 “手都冻红了,我想你现在应该很想点一杯热可可。” “不好意思!” 像是在课堂上搞破坏却忽然被老师点名的孩子,明宿舟表现出少有的慌张,他猛地从地上站起身,却因为起得太急而眼前发黑,身体都不由得晃了晃。 “你没事吧?” 男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出来扶他一把。 “我没事……”明宿舟的手扶住吧台,脸色微微发白,“起得有些急了。” 他双手捧着热可可,香甜的雾气吹化了落在他眉眼上的霜雪,明宿舟抬眼去看咖啡屋的老板,他原本想着能画出那样的作品的一个人,不该是一位这么年轻的人。 咖啡屋里的暖气打得很足,老板只穿了简单的T恤长裤,棉质T恤被挽到双肘,露出凶悍绮丽的花臂。他眉目深邃,半长的黑发在脑后扎起一束小辫,额前一缕发丝垂落在他鼻尖,莫名多了几分落拓流浪艺术家的荒诞美感。他腰间系着一条驼色围裙,正仔细擦拭手里的玻璃杯,模样认真得像是在勾勒油画中美人的眼睫。 “我认识你。” 男人蓦地抬眸,正好撞上明宿舟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侧了侧身体,露出被挡在后面的ipad,里面正在播放的赫然是明宿舟前两年参演的一部作品。 男人略微勾了嘴角,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看在你这部电影还不错的面子上,这杯给你免单。” 明宿舟摘下围巾,指尖被热可可的温度染上一抹淡粉,他丝毫没有被识破身份的慌张,心中莫名笃定眼前这人并非有意探寻自己的秘密,反而越发淡定下来,抿了一口热可可后才抬头轻笑。 “我可以给你签名,但不确保现在能不能卖得出去。” 男人暂停了ipad上正在播放的电影,屏幕正好停留在明宿舟的脸上,这是他在电影里的最后一幕,身受重伤,眼角含泪。 他把擦拭好的玻璃杯重新放到吧台上,坐在转椅上朝明宿舟笑,懒洋洋地姿态像是在聊天谈心,“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们演员在演哭戏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很少有人会问他这种问题,媒体会问他的私生活,影迷会问他有没有好好休息,荣越…… 算了。 明宿舟皱着眉仔细去想,想了很久才回答他,“别人我不清楚,我自己拍哭戏还是比较轻松的,不用想什么就能掉下眼泪。” 他说完,男人有些惊讶地挑了眉尖,定定看着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还好你不再拍了,一直要哭的话,那该有多难过啊。” 他见明宿舟沉默,就自然而然地换了个话题,“都快过年了还跑到这里来,是来旅游吗?” 明宿舟这才重新抬起眼来,摇了摇头,“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暂时没有想好要什么时候回去。” 男人点点头,“哦”了一声,又重新拿起一只玻璃杯擦拭,“那住酒店一定很贵吧。” 这正是明宿舟头疼的地方,他笑着摇头,“出来得太仓促,附近的酒店民宿都订完了,再找不到地方歇脚,我今晚可能都要流落街头了。” 男人擦拭玻璃杯的手猛地一顿,悠悠地吹了一声口哨,双臂交叠着放在吧台上,人忽然靠近,给明宿舟面前空了一半的杯子蓄满可可。 “或许我能给你提个建议。” 明宿舟喝了一口热可可,满足地眯了眯眼,“说来听听。” 男人伸手一指天花板,又在明宿舟耳边打了个响指,“楼上一共有三个房间,一间是我的画室,一间是我的卧室,还有一间租出去。我的租客上个月刚刚搬走,招租广告准备年后发,房间坐北朝南,推开窗户鱼西犊家就能看见海,房东老实本分绝不打扰。有兴趣租我的海景房吗,大明星?” 明宿舟低头思索片刻,忽然抬头问他,“你找租客都这么随便的吗,大画家?” 男人爽朗大笑,惊醒了睡在棉垫上一条柴犬,它歪着脑袋看主人,似乎不明白他在笑什么。男人丢给它两颗狗粮,把它安抚好后才对明宿舟解释道,“我刚看了你一部电影,也算是熟人了,这很随便吗?” 男人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向明宿舟伸出了手,“霍霆,很高兴认识你。” 第84章 我姓霍 明宿舟就这样草率地租下了楼上那间卧室,和霍霆成为了室友。 就很奇怪,他可以说是一个很慢热的人,很少能这么快和一个陌生人这样熟稔,或许是霍霆的性格很对他的胃口,明宿舟对这个自己只接触了不到一个小时的人非常放心。 喝完被子里最后一口热可可,霍霆帮明宿舟把行李箱抬上楼,他养的柴犬吃饱喝足,扭着屁股跟在明宿舟后面,哼哼唧唧地渴望得到一个爱的摸摸。 明宿舟被它冷不丁咬住裤脚,往前踉跄一步才稳住身体,霍霆回头斥它一声,“乖一点,一会儿给你牛肉粒。” “它叫什么名字?” 明宿舟摸了一把它的脑袋,抬起头去问霍霆。 “一万五。”霍霆握住房间门把手打开门,同时侧了身体让明宿舟先进去,又转过头来朝他眨眨眼,“被无良商贩骗了,刚到我身边没多久就发现有细小,治病花了一万五,这可比它身价贵多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霍霆把他带到房间后也没有过多的停留,一万五蹲坐在门口摇尾巴,似乎在催促霍霆赶紧去给它撕开牛肉粒的包装袋。房间整洁素雅,床单被套都是新换洗过的,霍霆在离开带上门前,低声对明宿舟道,“好好休息,明天见。” 明宿舟在观海镇落下了脚,他喜欢这座沿海的城市,如果不是冬天的海风实在凛冽,他很想每天都把房间的窗户打开,让咸腥的海水味道灌满他的屋子。 他和霍霆的相处很融洽,明宿舟不是个话很多的人,正巧霍霆也是如此,和明宿舟一样,他也不是观海镇的人,只是因为特别喜欢大海,才在这里短暂地停留下来。 相比于楼下的咖啡屋,霍霆更愿意每天待在他的画室里,用画笔和油彩勾勒他心里的那片海。 明宿舟每天闲来无事,会去他的画室看他画画,霍霆在画画时是极为认真的,有时能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直到最后一笔收尾,他似乎才能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 他们偶尔也会聊聊天,但那基本都在深夜,明宿舟原先为了工作经常通宵达旦地录制节目,似乎是养成了习惯,每天要到凌晨才能生出睡意。霍霆也是一样,他的灵感迸发也多是在晚上。 一楼咖啡屋的角落有一个壁炉,霍霆在他们开茶话会的时候点上火,明宿舟坐在懒人沙发上,腿上盖一张软和的小毯子,从霍霆手里接过一杯咖啡,开始他们今夜的谈话内容。 他们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室友”关系很容易促进感情,至少明宿舟开始在霍霆面前开一些玩笑了。 今天早上就开始下雪,直到现在还没有停,霍霆没有开灯,因为窗外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把屋子里也映上雪光,壁炉里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一粒火星蹦出来落在一万五脑袋上,睡着的柴犬无意识呜咽一声,吧唧了两下嘴又沉沉睡去。 明宿舟弯腰揉揉它的脑袋,抬起头来问霍霆,“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不回家吗?” 霍霆借着火光看手里的书册,闻言也不过懒洋洋地伸手撩了一下头发,扯了嘴角笑道,“我都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不差今年。” 明宿舟身上被壁炉烤得热烘烘的,可手心还是冰凉,他双手环着咖啡杯,试图从那上面汲取些热量,“霍霆,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霍霆翻书的手一顿,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明宿舟,“我也不了解你,宿舟。” “现在才考虑到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明宿舟抱着咖啡杯笑着靠在沙发背上,和霍霆开玩笑,“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的,下个月的房租我不给了。” “好吧,那跟你讲讲我自己。” 霍霆看着明宿舟笑,笑过后把书合上放在手边,“我家里挺……可以说是挺富足的,父亲经商,母亲是美院的教师,我还有一个姐姐。姐姐现在留在父亲的公司做事,我从小对这些不感兴趣,一直在学习绘画,前几年才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他抿了一口咖啡,满足地眯了眯眼,“那时候我刚回国,就有人敲我家门,想要为我说亲,我那时并没有想法去组建一个家庭,可是当我要拒绝的时候,却被那人先开口拒绝了。” 霍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抬手摁住心口叹了口气,“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拒绝,还在家生了两天闷气。” 明宿舟笑得险些把手里的咖啡泼在一万五脑袋上,“你都没有见过他,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霍霆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好吗,我居然被人嫌弃了。” “然后呢?”明宿舟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撑着脑袋笑盈盈地去看霍霆,“你受不了这个打击,选择离家出走了?” 没想到霍霆竟然点头承认了,他喝完了咖啡,把睡得打呼噜的一万五捞在怀里,一下一下摸着它的狗头,“我自由惯了,在家总是被拘束,索性就出来转转。” 一万五湿漉漉的鼻尖在他掌心乱蹭,热乎乎的肚皮贴着霍霆的胸口,霍霆捏捏它爪子粗糙的肉垫,双唇微微抿起,忽然挑眉看了明宿舟一眼,“你的事情我在网上看得太多,可我一句都不信。” 明宿舟只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咖啡杯,嘴角悠悠扬起一个弧度,“为什么不信?我也看过一些,说得还挺有理有据的。” 霍霆看着他,“你别笑了,如果在这里你还要一直装下去,太累了不是吗?” 明宿舟嘴角笑意一窒,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垂下,他似乎在走神,额发有些长了,稍微遮住他好看的眉眼,炉火映得他侧颜如瓷般细白,火光也多少为他添了些血色。 明宿舟环住咖啡杯的指尖泛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想从哪里听起?” 霍霆摊手,无所谓地耸耸肩,“看你,说好只是随便聊聊,不要有太多顾虑,我并不想窥探你的生活。” 他抬起一万五的一只爪子,朝明宿舟眨眨眼,“用一万五明天的牛肉粒发誓。” 果然明宿舟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把咖啡杯放在身旁的桌上,再抬眼时脸上和眼底都没有了笑意。 “我有过一段婚姻,三年。当时可能真的是年轻,愿意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横冲直撞地像个傻子,现在想想也是挺可笑的。”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腿上那条毛毯的纹理,似乎自己正在说的这件事是别人的故事,“他不爱我,这三年和我提过无数次离婚,可我不同意。” 明宿舟甚至噙了点笑,“那个时候我很执拗,想着只要他人是我的,总有一天心也会回到我这里。后来我怀孕了,我们的关系有所改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我身边,虽然可能他仅仅是为了孩子,可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真的……” 又是沉默。 明宿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抱着靠枕倒在沙发上,盯着壁炉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很爱他。” “之后你应该也知道,毕竟那件事闹得挺大的。”他下意识想笑,这是多年来出现在镁光灯和镜头前的习惯,公众人物总是要把他们开心的一面展现给喜欢他们的人,可这笑实在太艰难,明宿舟嘴角都在颤,最后还是无奈地放弃。 他眨了眨眼,在炉火的噼啪炸裂声中轻声说道,“她走啦,才七个月大,像只小猴子,不像他也不像我,丑丑的。我明明只见了她一眼,却总是梦到她,学走路的她,上幼儿园的她,在梦里是很好看的,如果她还在,或许真的会是这个模样。” “宿舟,”霍霆忽然叫了他一声,贴心地问道,“要纸吗?你眼睛很红。” 明宿舟摇摇头,向黑暗处扭头闭眼,不让他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只是看上去有点红,已经……掉不出眼泪了。”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又松开,“后来我们就离婚了,前三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我都扛过来了,可是这次……真的很疼。我不怪他,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只是不爱我,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感情这件事,原来真的不能强求,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非要吃了亏才能看明白。” “这个教训很痛,但是我记住了。” 明宿舟的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托着下颌似乎在出神,他眼里的潮意已经褪去,看上去仍是平日里温和平静的模样。他沉默了一会儿,见霍霆也没有出声,才揉揉眼睛笑道,“你不会要把我今晚的话传到网上吧,可我已经过气了诶。” 霍霆把怀里睡得流口水的一万五放在地上,半长的头发有些凌乱,他索性取下了皮筋,把一头本来就乱的头发揉得更乱,“我有件事情没有向你坦白。” 明宿舟被这忽然扯开的话题唬得一愣,“嗯?” 霍霆忽然抬手把头发向后一捋,露出锋利的眉眼和高挺的鼻,他盯着明宿舟的眼睛,认真问他,“你真的想不起来吗,我姓霍。” 作者有话说 和宿舟一样迷惑的同学请返回第二十一章 第85章 赶集 明宿舟仍是面露迷茫,霍霆见状抬手捂住心口,佯装悲痛,“三年前被你拒绝,三年后被你遗忘,果然我拿的是男二剧本吗?” 霍霆叹了口气,见他像是彻底的把这段记忆从他的大脑里删除,出声提醒道,“那时找我爸说要联姻的,是靳氏的靳弘光。” 明宿舟猛地一挑眉,“是你?” 他有了些印象,只是这件事实在太微不足道,他当场拒绝了关芷荷的请求,更何况那时他初见荣越,哪还有别的心思去想这些事情。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们两个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重新碰面了。 霍霆见他终于回忆起来自己,才又悠悠地挑了嘴角笑,“虽说当时我也不同意,但从小到大一向是我拒绝别人,哪有别人拒绝我的时候。我就想知道明宿舟到底是谁,后来我上网一查,好像也不怎么火嘛,这就敢耍大牌了?” 明宿舟在沙发上笑成一团,甚至惊醒了睡在脚下的一万五。 霍霆叹了口气,“谁知道怎么就火了呢,一开始没见成,火了更见不到了。” 他亮起自己的手机,壁纸赫然是明宿舟两年前出演一部电影的剧照,霍霆舔了舔下唇,竟然难得地从他脸上看出来一丝不好意思,“就……也算是你的影迷吧,其实第一次见你说要给我签名的时候,我内心还是挺激动的。” 明宿舟朝他比了个赞,“那你演技也挺好的,至少我没看出来你有多激动。”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明宿舟弯腰去安抚被吵醒的一万五,“那个时候真的蛮年轻的,从没有考虑过要那么早恋爱结婚,更何况我和靳家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所以很排斥他们的这个提议。” “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把这件事记这么多年,那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霍霆摆摆手,“就算你当时同意,我也不会去的,这事儿不怨你。” 他顿了顿,忽然又往前凑去,“哎,那要是咱俩都没有拒绝,那现在又会是什么场面?” 霍霆不过是开玩笑,明宿舟却真的皱眉思考起来,“我应该不会这么早退圈吧,毕竟还挺喜欢演戏的,但你这么一说,就感觉人生有好多岔路口,明明有那么多条路供我选择,我却偏偏选了一条死路。” 他笑着摇摇头,“我的运气真是有够差的。” “可你及时转身了不是吗。” 霍霆隔空与他碰杯,把杯底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至少没有傻兮兮地试图把一条死路走到底,这就很棒啦。” 他站起身走到明宿舟面前,弯腰拿起他的咖啡杯,“很晚了,给你倒杯热牛奶助眠。” 霍霆揉揉明宿舟的头发,“和你聊天很愉快,宿舟。” 明宿舟对咖啡不敏感,直到霍霆说已经很晚的时候,才惊觉原来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他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起身把毛毯叠好放在沙发上,捧着牛奶杯慢吞吞地上了楼。 霍霆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轻轻摇了摇头,把两个咖啡杯放在水池中慢慢冲洗干净。他低着头,半长的头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他深邃的眼眸,霍霆轻声哼着歌,那还是明宿舟参演的电影插曲。 黑夜快要过去了。 * 经过那次彻夜长谈,明宿舟和霍霆的关系似乎又拉近了不少,很快就到新年,观海镇的年味很足,咖啡屋这两天也暂时挂上了停业的小木牌,准备给自己放几天假。 临近新年,霍霆要准备一些年货,左右明宿舟闲来无事,也早早起床跟着他去赶集。他们两人出发的时候天还没亮,明宿舟仅存的睡意在踏出门的瞬间被海风吹了个干净,他默默低头把拉链拉到最上面,又把脸埋进围巾里,才觉得保住了自己快被风吹掉了的耳朵。 观海镇靠海,集上卖的也多是以海鲜为主,隔着很远就能闻见海鲜的腥味,明宿舟不喜欢这个味道,就站得远远的看霍霆去跟老板砍价。霍霆在观海镇生活了三四年,一口当地方言说得炉火纯青,不过观海镇民风淳朴,叫卖的价格也不贵,霍霆杀价也杀得不狠,掏钱倒是利索。 明宿舟这边还没看够花蛤吐沙,那边霍霆就已经拎着买好的海货朝他走来。 来赶集的霍霆和画画时的他截然相反,在咖啡屋和颜料味道的熏陶中,霍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老子是个艺术家”,可融入生活的他,裹着长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底下是条灰色棉裤,脚上蹬的雪地靴还沾着未干的颜料,半长的头发随意扎着,为了不让额发垂落下来遮挡视线,他甚至不知道从哪个小姑娘手里骗来了一个粉色发卡戴在头上。 有些人就是不会好好使用自己的脸。 明宿舟看着站在一堆大爷大妈中间很是显眼的霍霆,这时候只想求一双没见过这人的眼睛。 霍霆刚刚为了和大爷大妈们抢便宜的海虹,挤得出了一身的汗,他小跑着回到明宿舟身边,呼出白色的热气,还不忘从兜里掏出一个烤红薯塞进明宿舟手里。 “拿着,暖暖手。” 红薯被烤得焦甜,皮微微裂开,露出里面橙红的瓤,散发的热气烫得明宿舟指尖泛红,明宿舟拽长袖子捧着红薯,跺了跺被冻得已经没了知觉的双脚,费力地把下巴颏从围巾里露出来,问霍霆,“就我们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的。” 霍霆朝他晃晃手里的塑料袋,“屯年货才有过年的氛围嘛。” 他好像和集市上的小摊贩混得很熟,没走几步路就要打一声招呼,他买了海鲜,还不忘去肉摊上切几斤肋条,给一万五买了两根大腿骨。明宿舟怕冷,在清晨的海边把自己裹成了个球,行动起来都艰难不少,他挤到霍霆身边,用胳膊肘撞撞他,“你怎么光买肉?一万五都知道要吃蔬菜的。” 霍霆从老板手里接过几斤五花肉,闻言呲牙一乐,冰凉的手指蓦地捏住了明宿舟的脸,“你脸上这几两肉还没一万五的多,冬天不补一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明宿舟原来因为职业的原因,对体重管控很严格,他自己本身也不是易胖体质,前段时间的亏空还没补回来,出现在霍霆眼前时,整个人气色差得像鬼。 霍霆伸手摁住他的脑袋,把明宿舟的半张脸又摁回到围巾里,凑近在他耳边道,“伙食费照收。” 说罢他又挤进人群,去和老太太抢新鲜待宰的老母鸡去了。 等到明宿舟站在一旁把手里的烤红薯吃了一半,霍霆才从人群中满载而归,他手上拎了满满的东西,还要分心去给明宿舟一次又一次戴好被风吹乱的帽子,鬓角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见那半个烤红薯一直被明宿舟拿在手里,出声提醒,“吃不了就扔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宿舟乖乖照做,从垃圾桶旁边回来时霍霆扯了扯嘴角,“吃得还没一万五多。” 明宿舟空出手来,想帮他接过几个袋子,“那伙食费得给我便宜。” 霍霆不让他拿,“大明星不是应该很有钱吗,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明宿舟扑哧一声朝他笑,“因为斤斤计较才有钱啊。” 早市在清晨八九点钟渐渐散去,明宿舟很久没有体验到这样热闹的氛围,他的双颊被围巾捂出来一层浅浅的粉,眼里晶亮,刚到观海镇时身上的阴郁也淡了不少。他在这时才发现生活中其实也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是他原来目光狭隘,才会把注意力全放在一个人身上,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也想试一试和原来不一样的人生。 霍霆忙了一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他拎着战利品,怕明宿舟走丢只敢拽着他的袖子,把人带到了街边的小店里。那店面很小,小到屋里只摆了五张桌椅,霍霆熟稔地和老板打招呼,还不忘给明宿舟倒了一杯热水。 霍霆要了两份鲜虾馄饨,又另要了三张油饼,把一碗馄饨推到明宿舟面前,压低声音对他使了个眼色,“我和老板熟,一碗少收我一块钱。” 馄饨用料扎实,隔着一层薄薄的皮儿就能看见里面包裹着的虾肉,紫菜清汤上还飘着虾皮,明宿舟抿了一口汤,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霍霆。他头上还戴着丑兮兮的发卡,正把油饼往馄饨汤里泡,刺溜刺溜吃得正香。 明宿舟递给他一张餐巾纸,低头撇开汤面上的虾皮,“你一点都不像豪门少爷。” 他见过不少世家公子,可没一个和霍霆这样,接地气接到恨不得五体投地的。 霍霆胡乱地抹了把嘴,也跟着附和着叹了口气,“我妈也嫌弃我,有饭局从来不带我去,嫌我吃饭丢人。说像是家里要破产了,每次吃完饭都恨不得舔碗,她要是见到一万五,估计觉得狗吃饭都比我优雅,她真的太过分了!” 明宿舟点点头,感叹道,“是啊,你怎么能和一万五比呢。” 第86章 学画 因为那句话的缘故,霍霆决定单方面的加收明宿舟的过年伙食费。 很快就到了新年,咖啡屋彻底关门打烊,明宿舟是被劈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的,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过鞭炮声了。 他下楼的时候霍霆正在桌子上铺红纸写对联,明宿舟还困着,闭眼摸索着在吧台冲咖啡,给自己灌下去一杯后才勉强提了精神,凑过去看霍霆写的是什么。 他不该对霍霆抱有期待,毕竟也没人说过画画好的必须字也写得好是吧? 洒金红纸铺满桌面,霍霆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极了早上起来在公园里撞树的大爷,只见他执笔的手一挥,唰唰在纸上写下两行大字: “鼠年鼠岁好运来,猪年猪头春常在。” 那字…… 像个字。 明宿舟一口咖啡差点呛嗓子眼里,“这个能贴在门上?” 霍霆从容不迫地收了笔,挤出一声冷哼,“不懂艺术!” 明宿舟委婉提醒,“其实现在外面也是有卖对联的。” “千篇一律!” 霍霆抖了抖红纸,招呼了一声趴在旁边的一万五,“走,跟我贴对联去!” 过年这天观海镇不算热闹,因为前不久下了一场大雪,现在正是冷的时候,二来就是大家都聚在一起过年,街上的店铺都没有几家开门的,三十正是忙碌的时候,估计只有放了寒假的小孩子才有功夫偷溜出来玩。 人少的春节过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本该在画室画一下午的霍霆选择留在了厨房,为今晚的年夜饭做准备。明宿舟会做饭,可水平也不过停留在仅仅会做而已,霍霆的手艺还不错,住在观海镇这几年,也和当地的老乡学会做几道特色菜。 他在厨房忙活,明宿舟就抱着一万五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倒计时,偶尔霍霆会出来和他一起看,指着电视屏幕上的一个人问他的八卦。明宿舟平时连自己的八卦新闻都不关心,更别说是别人的,霍霆一个八卦都没打听到,只能撇撇嘴回到厨房接着剁馅。 晚上要热闹得多,明宿舟和霍霆并肩坐在电视前看春晚,一万五吃饱喝足,趴在他们脚边玩自己的绒布球。明宿舟眼睛盯着电视,思绪很明显就没有放在节目上,这不是他第一个在外面过的春节,可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也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但可能今天这个日子太过于特殊,他总是忍不住出神,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傍晚时又下起了小雪,在半空中飘了一会儿就停了,屋里暖气开得很足,就连一万五都热得直吐舌头,明宿舟脸色微微泛白,抱着靠枕往沙发里缩了缩,右手不着痕迹地摁在小腹上。 那个七个月的孩子走了,与此同时也多多少少给他的身体留下了创伤,明宿舟掌心有些潮湿,当他在沙发上又一次换了姿势后,霍霆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 “你怎么了?” 明宿舟的眼睛因为疼痛而有些湿润,他接过牛奶杯,摇了摇头低声答,“老毛病,缓缓就好了。” 霍霆忽然探身过来,把干燥温热的掌心覆在他额头上,“好像不烧,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明宿舟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把霍霆拽到沙发上坐好,抿了一口热牛奶,“没什么大事,你专注看节目好不好,省得一会儿又跟不上微博吐槽了。” 明宿舟今晚状态不太好,下腹断断续续传来抽痛,他没有什么精神,还没到零点钟声敲醒的时候就已经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一条胳膊从沙发上垂落下来,一万五想凑过来舔舔他的指尖,被霍霆一招手赶跑了。 霍霆蹲在沙发前打量着他的睡颜,明宿舟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下唇都被他自己咬出了深深浅浅的齿印,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冷汗,眼睫都被打湿了。 霍霆看了他一会儿,弯腰把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一步步走上楼梯,将明宿舟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出门的时候他看见了蹲在门口的一万五,霍霆蹲下来揉那颗胖乎乎的大狗头,伸手点点它湿漉漉的鼻尖,“乖,不去吵他睡觉。” * 过完年后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天气开始变得暖和,明宿舟也终于能如愿站在沙滩边上去看海。风带来属于大海的咸腥,他颤巍巍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去看身边拍照的霍霆,忽然开口问他,“你教人画画要怎么收费?” 霍霆摁快门的手一顿,“你想学啊?” 明宿舟笑了笑,“小时候半途而废,现在想想也挺可惜的。” “我又不缺钱。” 霍霆低头调整相机,“教你可以,你每天帮我遛一万五好了,这家伙和镇东头的泰迪看对眼了,我很不喜欢那条狗,以后早上你去遛一万五。” 明宿舟从沙滩上捡起一枚贝壳,“为什么不喜欢那条泰迪?” 霍霆闻言嘴角一抽,“因为第一次见面它就想X我的腿。” 等到春天彻底回归这个星球,明宿舟开始了和霍霆学画画的课程,霍霆的画室里多了一副画架,一张画板。春日的午后,阳光温柔,微风和煦,二楼画室的窗户半开,风把花香卷进屋里,有细白的花瓣落在明宿舟乌黑的发上。 他只在很小的时候接触过一段时间绘画,这么多年也早就把基本功忘了个干净,霍霆只能从最基础的打线条开始教他,连铅笔都是一根根削好才放在他的笔盒里。 明宿舟穿着白衬衫,戴了一幅黑框眼镜,坐在画板前笨拙而认真地从基础学起,白净的指尖都被蹭上了铅灰。霍霆仍在画大海,画室里几乎都是他画的海,他却仍然觉得不够。 明宿舟开他的玩笑,笑着叫他霍老师,明里暗里调侃他长相老成,不如自己显嫩,霍霆奋起反击,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黛蓝的油彩。 “你好烦。” 明宿舟抽出纸巾擦脸,他眯着眼举起铅笔,比划面前石膏几何体的透视,他已经开始到画静物的课程,可霍霆的海还是没有画完。 “等我开始学色彩的时候,你这副画能结束吗?” 霍霆低头涮笔,一缕头发顺势垂落下来,“有的时候还真是很怀念第一次相见的你,至少比现在要温柔。” 从静物转向头像的过程艰难无比,尤其是在早期连形都抓不准的时候,明宿舟偏偏又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又时候在画室一坐就是一天,完全把自己当初许诺过每天遛狗的话抛在了脑后。 画室很安静,两个人背对着坐在画板前,明宿舟伸了个懒腰,伸手碰碰霍霆,向他展示自己黝黑的两只手,“我以为你们这些学美术的都很优雅,至少会很有气质。我真的是错得一塌糊涂,坐一下午我的腰都快断了,看来剧本不能信。” 霍霆抬头看他,明宿舟肤色很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脸上还蹭了一块铅灰,明宿舟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黑得都要反光了。” 他的性格开朗了很多,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似乎周围藏着无数个摄像头,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精准到像是用量角器测量后的完美。 霍霆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用笔杆敲敲他的手,“我集训那会儿,一件黑色羽绒服穿了三个月,考完试阿姨给我洗衣服的时候都怀疑那羽绒服掉色。所以说有时候我看电影电视剧,男主角穿着浅色衣服画素描画色彩都觉得挺佩服的,艺术生分音乐书法绘画传媒,我感觉就我们美术生最灰头土脸。” 他瞟了一眼明宿舟,“你们学表演的才叫有气质好吗。” 春风吹乱了明宿舟的头发,蹭到脸上微痒,明宿舟用手背擦脸,脸上就又多了一块铅笔灰。他敲了两下画板,把橡皮屑弹掉,皱着眉回忆自己的学艺生涯,“都挺不容易的吧,我只记得考试那会儿是冬天,还下了好大的雪,我裹着军大衣在考场外面站了大半天,回去就病了,考下一个学校的时候咳得连台词都念不利索。” 霍霆笑了,“等你出师了,大明星也教教我怎么一秒落泪,回家哭给我爸看,在他面前卖卖惨。” 明宿舟用橡皮擦自己手上的铅灰,状若无意般问他,“你要在观海镇待多久,总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霍霆在调色盘上搅了两笔,“家里有我姐帮忙,我爸才不管我。我妈妈就是学艺术的,她的思想比较包容和开放,更不会拘束我做想做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低头削铅笔的明宿舟,勾了勾嘴角,“更何况总不能把你和一万五扔在这里看房子吧。” 霍霆无意识抠着自己手指上已经干涸的颜料,“那你呢,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明宿舟抖落了手上的铅笔灰,把削好的铅笔放在笔盒里,动作轻得几乎听不到声响,“等到我也能画出海的时候吧。” 作者有话说 我真是写够日常了,下章直接拉进度条 第87章 被发现了 夏天是观海镇最美的时候,海水蔚蓝,天空澄澈,就连吹在脸上的海风都带着海水的凉爽。自从一年多前有个做美食的节目来到这里拍摄了一组纪录片,这座叫观海的小镇在网络上被人熟知,同时也因为它独特的风景和淳朴的民风,吸引了很多来自外地的游客。 所以最近霍霆的咖啡屋很忙碌,观海镇作为旅游景点来说还是有些落后,街头巷尾很少有供游人歇脚的店面,藏在小巷深处的咖啡屋显然成了很多人的目标。店面装潢简洁大方,四处悬挂的油画更是使店里充满艺术气息,再加上扎着小辫拥有一条花臂的老板格外潇洒英俊,很快这间小小的咖啡屋吸引了很多游客前来歇脚。 一万五也成了这里的一块金字招牌,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抗柴犬的飞机耳和招牌式微笑,经常拱到客人身边,用自己的脑袋去蹭他们的手,希望得到一个摸摸脑袋的机会。 自从进入暑假以来,霍霆已经快要忙疯了,咖啡屋每天都涌进很多客人,他经营这间咖啡屋并不是为了盈利,因为他刚来到观海镇的时候这里并不为人所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喝咖啡的愿望。他把每天画画的时间减少再减少,反倒做咖啡的手艺越发炉火纯青了。 楼下的咖啡屋吵吵嚷嚷,而二楼的画室却很安静,乳白色的窗户被推开,海风卷着窗外那株茉莉花的芳香袭进屋里,明宿舟喜欢茉莉的味道,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笔,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他面前的画架上是一副还没有完成的油画,指尖上沾着半干的油彩,明宿舟的头发有些长了,怕沾到调色盘上于是也学着霍霆扎起了一个小辫子。他来到窗边眺望,这个角度可以看见远处薄薄的一线大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明宿舟却只怔怔看着那片海。 三年了,他离开那座城市距今为止,已经三年了。 时间改变了很多,比如他的心态,他现在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去回忆那段让他曾经痛楚万分的时光,只是在涉及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心还是会疼的。 至于荣越…… 明宿舟轻轻摇了摇头,都过去三年了,他切断了自己和荣越之间的一切联系,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荣越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恋情了。可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个Alpha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而感到难过了,他浪费了太多时间在荣越那里,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想为自己而过。 吹够了风,明宿舟回到画板前坐好,刚想要挑出一笔钛白时,却发现自己刚买的一罐白颜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霍霆挖了个干净。 其他颜料随便动,可是你怎么可以用我的钛白! 明宿舟忽地扬起了眉尖,起身噔噔跑下楼去,从楼梯上探出半个身体,对霍霆喊道,“谁允许你用我的白颜料了!” 话刚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楼下咖啡屋起码还有五六个人在排单,本来都在无所事事地玩手机聊天,被明宿舟这一声喊得都抬起头来向他望去。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三年,可在明宿舟退出娱乐圈之前,只要经常看电视的人肯定熟悉他这张脸。 果然,楼下一个玩手机的女生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间先是一愣,毕竟明宿舟淡出外界视线已经三年有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长相过于精致了。多看了两眼又觉得眼熟,想了想才猛地瞪圆了眼,指着他惊呼一声,“明宿舟!” 明宿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万五被这一声惊醒,扬起狗头看看这个女生,又转过头去望望被吓到的明宿舟,忽然向女生呲起了牙,发出低沉的“呜呜”威胁声。 “吓唬谁呢,断你一周的牛肉粒。” 霍霆用脚尖踢了一万五的屁股,把它赶到自己的小窝里趴着,抬头对那个女生笑笑,“不好意思吓着你了,这杯咖啡算我请的。” 女生的目光仍然直勾勾地黏在明宿舟脸上,激动得手都在抖,“我的天哪!没搞错吧真的是明宿舟!” 霍霆下意识皱了眉,明宿舟在这里生活了三年,这期间并非从未被人认出来过,只是他们平时接触的更多还是周围的邻居,对娱乐新闻并不太关注,像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叫名字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下意识想要替明宿舟隐瞒,因为霍霆觉得他现在需要的是更稳定平和的生活,话都已经要到了嘴边,却见明宿舟大大方方从楼梯上走下来,打招呼挥手的时候指尖甚至还沾了颜料。 “你好,声音请低一点,一万五害怕的话可能会叫。” 明宿舟来到吧台后面的洗手池旁洗干净了手上的颜料,从善如流地接过霍霆手里的咖啡杯,朝面前的女生眨了眨眼,“原来还有人记得我吗?” 那女生激动得满眼泪花,“我、我可以和你合影吗?” 明宿舟低头一笑,把咖啡推到她的面前,“可以,但是不要对外说我在这里,隐姓埋名很辛苦的。” 好在店里的客人并不多,霍霆怕会有更多的人进来,索性在门外挂上了休息的牌子,站在一边看着明宿舟被人簇拥着,一个个合影签名。他半长的头发扎成一个小辫,身上的围裙还带着咖啡的香气,眉眼唇鼻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偏偏在影迷面前的他却让自己觉得陌生。 明宿舟脸上的笑意温和,看得出来心情还不错,甚至还和身边的女孩子开几句玩笑。 原来这就是几年前他的生活常态吗,对于这种事情已经很是得心应手,即便签名签到连霍霆看着都累,也还是毫无怨言地签完最后一张。 “你为什么要退出娱乐圈啊,我女朋友很喜欢你的电影,那段时间她哭了好久,差点我们都要分手了。”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忽然出声问道,语气带了些责备,“你已经离开了这么久,有考虑再回去吗?” 明宿舟扬眉看了他一眼,“对影迷我始终心怀感恩和愧疚,可现在我想过自己的生活,什么时候回去我也没有想好。”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生活中的情绪带到工作中呢?你离开是不是和离婚有关系啊?” 这句话一出,原本有些嘈杂的咖啡屋都安静了下来,明宿舟签名的手一顿,没有开口说话。周围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刚开始认出明宿舟的那个女孩子有些急了,踮起脚质问那人,“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这是他的私事,他没有这个义务要回答你。” 霍霆蹲下身去,摸着一万五的脑袋低声跟它商量,“儿子,记住那个人的脸,下次上门咬他裤腿。” 一万五只顾低头舔他手心,尾巴刷刷摇得飞快。 “没有关系啊。” 明宿舟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把签名递给刚才提问的那个年轻男生,朝他抿唇一笑,“离婚是因为婚姻无法维持下去,离开是因为当时我的状态不足以呈现好的作品,这是两码事。” 他把那个男生笑得脸都红了,“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过这么犀利的问题了,学传媒的吧?” 其他人都哄笑起来,没人注意那人是什么时候偷偷溜走的。 明宿舟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这时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面上,他对着夕阳锤了锤后腰,转过身来埋怨霍霆,“所以你为什么要用我的白颜料?” 霍霆靠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低头用抹布擦拭桌面,答非所问道,“你很享受舞台,是吗?” 明宿舟笑了笑,“不喜欢就不会坚持这么多年了。” “真喜欢的话就不会离开了。” 明宿舟忽地抬起了头,隔着额前散落的碎发看着霍霆,他收了脸上的笑,却仍然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我并不觉得当时我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在我刚刚失去了一个已经……会动的,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后,还有人说我是卖惨,说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是报应,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站在镁光灯下对他们笑。” 明宿舟解下围裙放在吧台上,平静地告诉他,“霍霆,我不是圣人,我也是会恨的。” 他与霍霆擦身而过,上了二楼。 一万五抬头看看明宿舟的背影,又抬头看看主人,打了个牛肉味十足的哈欠,抬起后爪挠了挠痒。 霍霆叹了口气,用脚尖蹭蹭一万五软乎乎的肚皮,“完了,把人惹生气了。” * 深夜,荣越刚刚结束一个海外视频会议,刚关上电脑就接到了助理打来的电话,他最近很忙,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不足五个小时,助理如果没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是不会在这么晚联系他的。 荣越捏了捏酸胀的山根,声音有点哑,“有什么事?” “荣总,微博上有人放出了一段关于明先生的视频,要怎么处理?” 荣越眉尖瞬间拧起,疲惫和困意几乎转瞬即逝,他在办公椅上缓缓挺直腰背,沉声道,“把视频发给我,把这件事压下去,这件事不能走漏出去。” 第88章 邻居 书房的灯还亮着。 视频不长,只有短短的五分多钟,从画质上可以看出使用手机拍摄的,而且似乎怕被人发现,镜头有点躲闪,有好几次甚至把明宿舟都晃到了画面外面。 可荣越的眼睛始终放在那个人身上。 他头发长了些,看起来气色不错,应该是这几年过得还可以,比还在自己身边时要好得多,脸色都好看了不少。镜头里的明宿舟被几个人簇拥在里面,低着头一直在签名,时不时抬头笑一笑,回答几个小问题。 荣越听见画面中有人在起哄,问他和咖啡屋的老板是什么关系。 镜头往后拉了一些,正好框住明宿舟转头的这一瞬间,他柔顺乌黑的发尾被一根皮筋绑住,橡根羽毛一样轻轻在荣越心口拂过。他看见明宿舟与站在角落的男人对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来笑,“雇佣关系,欠了他的房租,留下来给他打工。” 那个男人闻言也笑了,“他可欠我不少钱了,还想耍赖用签名照抵。” 他脚边还趴了一只肥滚滚的大黄狗,懒得连尾巴都不愿意摇。 荣越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明宿舟身上撕下来,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有些眼熟,可脑海中似乎没有对这个人的印象。荣越略略皱起了眉头,这时从手机里传来起哄声,很显然明宿舟那模棱两可的回答刺激了吃瓜群众的八卦雷达,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玩笑打趣,明宿舟也不反驳,嘴角噙着抹笑,只顾低头签名。 荣越把那视频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恨不得自己能穿过那层屏幕来到明宿舟身边。 他已经离开三年了,没有给荣越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明宿舟心里一清二楚,如果荣越真的想要找他,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安稳地在观海镇生活三年,而荣越也清楚明宿舟的心思,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明宿舟本该有一个安稳的人生,几乎被自己毁了个七七八八,他现在想要自由,荣越愿意给他,等他在外面玩够了,玩累了,只要他还愿意回家,天涯海角荣越都会去把他接回来。 这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天是不在想明宿舟的,荣越把早就没电关机了的手机扔在桌上,在深夜里发出一声轻响,他靠回到椅背上,盯着书房角落里的一个盆栽出神。 他不止一次去设想,如果当初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现在他们之间又会是怎样。 荣越会一点一点看清自己心里究竟装着谁,然后和他的爱人一起迎接他们的小女儿的到来,她今年……也该有三岁了,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会奶声奶气叫自己爸爸,会在家里玄关坐着等他下班,会在自己脸上留下带着口水印的亲亲。 可是有些事情,越后悔越不敢再去回想,幻想中的情景太过于美好,连带着过去都那么伤。 荣越不想逼他,一直在等着他心甘情愿地回来,可现在他却等不下去了,他可以接受明宿舟离自己而去,却无法忍受他的身边出现另外一个人。 视频里他和那个男人之间的氛围,以及说话的态度,都让荣越如坐针毡,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他把手放开得太彻底,现在也是时候带他的Omega回家了。 书房里的灯就这样亮了一夜。 等到天边破晓,荣越熬了一宿的眼里满是血丝,他抖着手摸遍了口袋,才翻出来一根烟——他早就把烟戒了,在明宿舟离开后的不久。 他点了一根烟,夹在手指间让它静静燃烧,烟草的味道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荣越重新打开电脑,翻出了助理发给自己的文件。 观海镇。 荣越轻轻一笑。 宿舟,我来接你回家。 *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观海镇,明宿舟已经一整天没有开口和霍霆说过一句话了,他觉得自己这不叫生气,只是有些失望,不知道霍霆在那时为什么会问自己那样的一个问题。 昨天的事情到底有人走漏了风声,今天早上霍霆下楼开门,大门刚一打开就涌进了不少人,惹得一万五汪汪直叫。霍霆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还没开门呢,今天歇业。” 那群人还踮着脚往里面望,手机高举过头顶咔嚓咔嚓直拍,“明宿舟!明宿舟是不是在这里?” 霍霆把人群往外赶,“什么明宿舟?人明星闲着没事干跑我这来干什么?诶别往里挤,再挤我放狗了!” 一万五配合地呲着自己一口牙,直到霍霆撸起袖子露出底下的花臂时,骚乱的人群才勉强安静下来。 霍霆堵着门,抹了把汗问,“你们听谁说的,明宿舟在这儿?” 有人回答,“昨晚上热搜了,不过很快就撤下来了,说明宿舟在一家咖啡屋和老板同居了,这不是过来看看热闹嘛。” 霍霆一听都气笑了,“不是,人家一个明星能看上我这么一个咖啡店老板?是爆料那人做梦还是我做梦呢,这儿真没明宿舟,散了散了!” 打发走了那一波人,霍霆想了想,索性在门外挂上了歇业的木牌,想着这几天肯定还会有人过来,干脆给自己放几天假好了。他往一万五的饭碗里添了一把狗粮,这时才想到都已经这个点了,怎么明宿舟还没有下来。 他来到二楼明宿舟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你醒了吗?” 没回应。 霍霆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转身就去了画室,一推门,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临窗而立,静静看着远方那一线海水。 他身后是一副画了一半的油画,是那片海。 霍霆轻轻关上画室的门,想要佯装无意一样抱怨,“都是因为你,我们要停业几天,损失从你房租里扣。” 清晨的海风有些大,吹起了明宿舟过于宽松的衣角,勾勒出腰身清俊的线条,他微微侧过头去,看了霍霆一眼,“你随意。” 明宿舟的态度在他意料之内,因为霍霆昨天的那个问题实在是有些无礼,尤其他们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他知道明宿舟离开的原因,却还是触碰他心口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 因为昨天的事,霍霆有些慌了。 明宿舟就是生来就该站在镁光灯下的人,他并不适合现在这样平淡简单的生活,他就应该站在镜头前发光发热,观海镇留不住明宿舟,霍霆也留不住明宿舟。 总有一天,他是要离开的。 霍霆走上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宿舟,是我的错。” 明宿舟转过头来又看他一眼,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说完就转身回到自己的画架前,把自己沾满颜料的笔搅进了霍霆的白颜料里,“这个,我的了。” 霍霆有些不敢相信,明宿舟就这样原谅了自己,他打开柜子拿出来四五罐白颜料堆在明宿舟脚边,“你的你的,都是你的了。” 他蹲在地上,撑着下颌去看明宿舟,“诶,你真不生气了?” 明宿舟低头调色,“你道歉了,我为什么还要生气?” 明宿舟心思简单,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更多的时候他选择把情绪压在心里,其实只要一个简单的道歉,他就能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和伤害忘记,抬起头继续笑。 平静的日子被打乱了,时不时就有人上门来找明宿舟,霍霆不得不把一万五拴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不过这样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毕竟明宿舟已经退出娱乐圈三年多了,这个圈子更新换代的速度非比寻常,用不了多久那些新生力量会逐渐取代明宿舟留在人们心中的印象。 没有多少人会把时间耗费在一个离开的人身上,即便他们在此之前也曾受到万众瞩目,这个圈子是很光鲜,却也很现实。 很快就到了春末夏初,霍霆早早换上了短袖短裤,每天清晨就带着一万五去海边赶海,回来的时候都收获满满。那天他从门外进来,把装了蛏子花甲小螃蟹的水桶丢在门口,招呼一万五进家,趴在吧台上朝明宿舟悠悠吹了声口哨。 “诶你知道吗,对门的房子卖出去了?” 坐在转椅上喝咖啡的明宿舟扔给他一条手巾,让霍霆擦擦流到脖子上的汗。他从吧台向外探头,果然见对面开始大刀阔斧地动工改建。 对门那家本来住着一对六十来岁的老夫妻,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在国外工作定居,去年把父母接到身边颐养天年,因为观海镇位置偏远,房子不太好卖,于是一直空着,没想到现在竟然卖出去了。 明宿舟捧着咖啡杯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看着对面足有把房子拆了重建的架势,扬了扬眉回到屋里,跟霍霆吐槽说,“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要在观海镇买一个老房子?” 霍霆刺溜了一口冰水,老神在在地附和,“有的时候我也不懂这些臭有钱人的想法。” 半个月后,衣冠楚楚的“臭有钱人”敲开了对面咖啡屋的门,“请问,明宿舟在吗?” 第89章 我来带你回家 彼时明宿舟刚出门去买颜料,咖啡屋里只剩下趴在前台刷剧的霍霆,和门外被热得直吐舌头的一万五。 一万五向来脾气温和,换句话说,是怂的一批,像荣越这种人高马大的身材,在以前一万五看到可是要绕着走的,可这次或许是荣越长得不合它眼缘,荣越一只脚刚迈进店里,一万五就伏在地上发出“呜呜”威胁的声音。 荣越无视了它,目光落在霍霆面前的ipad屏幕上,是明宿舟的电影,尚合出品。 霍霆抹了把垂落下来的额发,直起身子看向荣越,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荣越蓦地挑起了眉尖,这个陌生的Alpha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 观海镇的夏天太热了,阳光炙烤着皮肤竟然产生了灼痛,荣越旁若无人地走进店里,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嘴边攒了些笑,对霍霆说道,“宿舟这部戏拍得很不错,还拿到了电影节最佳男主角的提名,票房成绩也很不错。” 霍霆伸手,“啪”的一声把ipad扣倒在桌面上,他穿着深蓝色的背心,露出健硕的双臂和繁复诡谲的纹身,像是有意无意地告诉荣越,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你也是听了小道消息才赶来的吗?” 霍霆也回之一笑,遗憾地耸了耸肩,“都是些传闻,明宿舟不在这里,如你所见,这里只有我,还有门口那条并不欢迎你的柴犬。” 荣越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听闻消息才赶来,你所谓的小道消息,也是我让人压下去的,不然你真觉得你能让宿舟躲过媒体的视线吗?” 霍霆失了耐性,有些不耐烦地握了一下拳头,“所以呢?你还想说什么,我说了他不在就是不在。” 明宿舟和霍霆熟络起来后就很会和他作对,这次也是一样,生怕落在霍霆脸上的巴掌声不够响亮。 “浅灰兰断货了。老板说这两天可能有台风,进货有点慢,要多等两天,你手头那幅没画完的海还是先放一放吧。” 伴随着一万五有些激动的哼唧,明宿舟推开了咖啡屋的门,悬挂在门口的贝壳风铃叮铃作响,他弯腰摸了摸一万五的脑袋,刚要抬头对霍霆说些什么,目光却落在另一人的背影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莫名地白了下去。 荣越从高背椅上转过身来,朝明宿舟温柔地笑,“在这里还开心吗?” 明宿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门槛绊了个踉跄,今天的太阳实在是太烈了,他眼前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斑,就连荣越的脸都看不真切。他一点都没有变,五官、气质,甚至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和几年前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可这次…… 明宿舟觉得自己不会再动心了。 他抿了抿泛白的双唇,眼底的情绪被他尽数掩藏,明宿舟微微抬起下颌,冷静却也漠然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荣越鲜少见过他这样冷漠的样子,即便是他们闹得最僵的那几年,明宿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他从椅子上下来,走到明宿舟面前,想要去握他的手却被躲过去,“我来带你回家。” “家?” 明宿舟抬眼看他,脸上的表情无辜却也痛楚,声音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我们哪有家?” 在霍霆面前的伪装一瞬崩塌,荣越的手都在颤,他们之间是分开三年的时光,还有一个孩子的命,到了这个时候荣越才觉得自己可笑,他凭什么认为明宿舟还愿意在原地等他。像之前那三年的婚姻,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等着并不爱他的Alpha回来。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明宿舟想要摆脱过去,荣越却仍陷在过去,痴心妄想着那个人依然爱自己如同生命。 荣越高看了自己。 而现在明宿舟就站在他面前,荣越伸手就能牢牢拽着他的腕骨把他带走,可他不敢了。 违背明宿舟意愿的事情,他再也不敢去做了。 荣越想要解释,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有的、我们有家的,家里什么都没变,你的东西还放在原处,床头那本书里夹的书签也还在,我怕你哪天回家了,找不到自己看到哪一页。” “没有这个必要了,荣越。” 明宿舟没有看他,目光从荣越的肩头越过,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一直认为离婚是给我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明宿舟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荣越无法回答,明宿舟也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绕过了荣越走向吧台,把手里的颜料丢给霍霆,转身又道,“你还是回去吧,我们结束了,荣越。重新找个什么别的人去爱,会比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更值得。” “我和父亲请了长假。” 荣越看着他,伸手向外一指,“看见对面的房子了吗,宿舟,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明宿舟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忽然一用力,连指腹都没了血色,“荣越你疯了!” 荣越朝他笑了笑,“没有你的这三年,我才真是要疯了。” * 荣越离开之后,明宿舟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一万五过来舔舔他的脚踝,也没有得到想要的抚摸。 霍霆用一包牛肉粒轰走了兴高采烈的一万五,他拉过椅子坐在明宿舟身边,用肩膀撞撞他,“前夫找上门了?” 明宿舟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不愿意搭理他,“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拌嘴,很烦。” “这有什么好烦的。” 霍霆往他的咖啡杯里丢进一块方糖,咬着皮筋重新梳理头发,“你们都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他哪来的脸还来纠缠你,你把话和他说清楚,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心思不就好了?” 明宿舟双唇紧抿,脸色也微微苍白,他没有接霍霆的话,只低头看着手中的咖啡杯。 霍霆顿了顿,看他这副模样簌地拧了眉,“三年了,宿舟,我以为你放下了。” “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明宿舟轻声补充,“无论爱恨。” “好吧。” 霍霆妥协地点点头,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用铁勺轻轻敲了敲明宿舟的手背,“那他要是再登门怎么办?” 明宿舟哼笑一声,“听一万五的。” 观海镇夏季多雨,白天的闷热换来的是傍晚时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明宿舟没有去画室,他在自己的房间发呆。窗户开着,雨水从屋檐滴落,他坐在窗前出神,明明事情这么多,他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敢想。 回忆牵扯到荣越,都不会很令人愉快,他和荣越在一起的那几年,幸福快乐的时光简直屈指可数。争吵和冷暴力在他们的婚姻中已经成为了常态,唯一勉强能与甜蜜挂钩的日子,还是那个孩子在的时候,明宿舟不敢再去想。 雨水被风吹进屋里,打湿了他的半截衣袖,明宿舟的指尖一片濡湿,他却动也不动。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在刚来到观海镇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荣越找过来,自己会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明宿舟离开的时候,对荣越不爱也不恨,因为这场错误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由他自己亲手促成的,所以之后所遭遇的一切事情,都是明宿舟咎由自取,他是真的不怨荣越。 在他自认为不切实际的想象中,自己与荣越重逢的时候,应该也是像离开时那样,对他轻缓地笑。可明宿舟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态度,似乎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明宿舟有些挣扎地把十指插进一头乌发中,半长的发被他揉得凌乱不堪,他自己不愿意承认,在看见荣越久违的面孔那瞬间,他心里真的是有怨怼的。 他知道自己在怨些什么,可他不敢面对。 荣越说来接他回家,可他们之间横贯了一千多个没有彼此的日日夜夜,明宿舟好不容易能把过去掩埋在心底,可为什么这个时候荣越过来,为什么这个时候…… 荣越才过来? 明宿舟狠狠咬着牙,他想逼迫自己忘掉这个Alpha,可就像他刚刚所说的,爱和恨同样难以忘记。荣越这个人在他的人生留下了宛如刀刻般的烙印,要想彻底把过去抛在脑后,除了挫骨,他想不到其它方法。 “宿舟?” 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恰逢一滴雨水飘落进明宿舟的领口,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扭头望去。 只见荣越站在对面房子的二楼窗口,笑着朝他挥挥手,他穿着简单舒适的短袖,要比之前明宿舟见过的他好亲近得多。两栋房子之间的青石板路不宽,荣越仿佛轻而易举就能从两个相对的窗口翻到这边来,他指了指明宿舟打开的窗户,温柔提醒他,“你不能着凉的呀,雨水飘进去会潮湿的。” 明宿舟隔着额前的乱发怔怔看着他,忽然站起身来,“砰”的关上了窗户。 荣越盯着那扇紧闭的小窗,脸上的笑有些无奈,“我又让你不高兴了是吗?” 第90章 换我来追你 无论明宿舟和一万五如何不情愿,荣越成为他们的邻居已经成为了事实,在明宿舟原本的设想中,荣越下一步就该是死缠烂打了,毕竟前些年没少看他这些招数。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荣越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每天登门,他就像是一个从外地过来的游客,对观海镇抱有极大的兴趣,偶尔去沙滩边上看海,偶尔和巷口的老太太聊天,似乎对面的咖啡屋并不能特别吸引他的注意力。 明宿舟在疑惑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荣越不过分纠缠在他看来当然是一件好事,那天他说了绝情的话,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心还是软的,荣越要是真的软磨硬泡,他也害怕哪一天自己的想法会被动摇。 他不想再一次输得那么彻底。 荣越也并不是完全忽视了咖啡屋,他只是想给明宿舟足够的时间去接纳自己的突然出现,初来观海镇时他觉得新奇,想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吸引他的Omega在这里生活三年。荣越清晨出发,沿着青石板路行走观望,海风潮湿,带着大海的腥气和清凉,吹乱他的发,吹起他的衣角。 旅游旺季已经过去,现在留在观海镇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当地居民,荣越刚搬来时那大张旗鼓的样子让很多人对他产生了好奇,时不时就要去他家门口观望一阵。荣越也来者不拒,他难得有这么长并且闲适的假期,再加上阔别三年的爱人就住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的心情很不错,至少比之前独自度过的那三年好多了。 荣越为坐在对面的老太太续上一杯热茶,亲自拿过蒲扇为她扇风,伸手指指对面的咖啡屋,笑着问她,“阿婆,您和宿舟熟吗?” 阿婆回头看了看,脸上笑出了褶子,“宿舟是个好孩子呀,长得俊人也好,去年我生病住院,儿媳去医院陪护,我家四岁的小孙子没人带,那两天都是他上门去哄的。从早上陪到晚上,孩子睡着了才放心回来,等我出院回家,我们家那皮猴儿都不想让他走啦。” 荣越有些出神,他似乎都能通过别人给他描述的画面,想象到明宿舟的神态和动作。 他稍微一顿,含蓄又问,“那店老板和他很熟嘛,他们俩关系怎么样啊?” 阿婆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拖着小马扎又往阴凉地里挪了挪,“小霍呀,他们关系是很好呀。” 荣越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阿婆又说道,“宿舟刚来的时候就租他的房子,哎哟这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大冬天的拉着小皮箱跑到这里,瘦得风一吹就要倒了。宿舟那时候病殃殃的,小霍没少带他跑医院,这两年也算是养回来了,性子也开朗了,很喜欢说说笑笑的。我儿媳妇告诉我,宿舟原来是个大明星,还给我念了几条他的新闻,我反正是不信那些的,网上说的事情我又没见到,宿舟这个人我可是见到的,这孩子这么老实,怎么可能做出哪些事情来。” 阿婆叹了口气,“宿舟不容易的呀,他们说他没了一个孩子,光想想都要疼死了。” 荣越给自己倒茶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水溅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只愣愣抬眼去看对面二楼紧闭的窗口。他这几年都尽量避免自己去回想当年的事情,除了愧疚,他也悲痛于那个孩子的早夭,明宿舟当年离开的时候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一个人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也是想忘记那些曾经伤害到他的事情吧。 “我看小霍就挺好的,长得也俊,和宿舟很般配的呀。” 阿婆乐呵呵地站起身来,锤锤受寒的腿弯,“好啦,老太太蹭够你的茶水,该回家逗孙子了。” 荣越把阿婆送出去,站在自己小院的门口,直勾勾地望着对面咖啡屋的大门,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渐渐握紧。 霍霆? 想都别想。 * 明宿舟那幅没有画完的海始终放在墙角的画架上,往日的清晨,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推开窗户去望一眼海,可自从荣越搬到对面,他的那扇窗户再也不敢打开。 夏天的傍晚总是要来得稍晚一些,霍霆牵着一万五出门兜风,明宿舟站在门外吹风,贝壳风铃轻晃。这时荣越也恰好出门,手里还提了一袋垃圾,一抬眼就看见站在对面的明宿舟,勾起嘴角对他笑,“宿舟,好巧。” 这时候再躲显然来不及了,明宿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荣越把垃圾放在门口,竟然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带着试探问他,“要一起去转转吗?我对这里还不太熟,今天去买盐的时候都没有找到回来的路。” 可能是荣越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过于茫然,让明宿舟想起了讨不到牛肉粒吃的一万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并肩走在了青石板路上。 他们之间隔了半米的距离,不亲近却也不算疏远,荣越步子大,便放慢了步伐,落后明宿舟半拍走在他身后。他双手插兜,近乎贪婪地看着明宿舟的背影,这样的情形,他在梦里不知道见过几次。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尴尬,明宿舟低着头去踢路边的小石子,心里在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荣越这个请求,一不留神小石子飞到草丛里,他的步伐都乱了乱,下意识去找话题。 “那你最后怎么摸回来的?” 风吹拂过明宿舟的发梢,再吹到荣越脸上时,似乎带了些若有似无的雪松味道,荣越瞬间就红了眼睛,却又怕明宿舟察觉,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手机开导航,最后在巷口碰到了勾搭泰迪的一万五,跟着它找回来的。” 明宿舟笑了出来,转过头去看他,“那你运气还不错,一万五很少有机会自己偷溜出来玩的。” 荣越看着他脸上的笑,大脑彻底宕机了,他真的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明宿舟发自内心的笑容了,留存在荧屏中的他就连笑都是模式化的,每一次笑起来的弧度都是一样的。他们分开后,明宿舟的笑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眼里也极其疲惫。 这一瞬间荣越真想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除非他想把这个Omega越推越远。 荣越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那我下次出门沿途做记号好了,不能总是劳烦一万五带路。” 他们两个人一边散步一边闲聊,平和得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波折和变故,他们就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朋友,谁都没有去触碰彼此都痛楚的话题,因为他们两个人心知肚明,那些事情只要一被提及,这种平淡到甚至可以用温馨来形容的氛围就会在顷刻间被打破。 最后他们走到了海边,傍晚夕阳坠在海平面上,海水静谧深沉,远处黛蓝渐重,那轮橙红残阳在海平面晕开层层血色,这场面过于震撼,却又是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色。 明宿舟面向大海,脚踝混着汗沾上细沙,他望着翻腾的海水,偏过头去分给荣越一寸目光,“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荣越蹲在他身边捡贝壳,闻言抬起头来看他,对他笑得温柔,“我来,就没打算一个人走。” “我有时候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明宿舟的衬衫被海风吹起,呼呼作响,“荣越,我们放过彼此好不好?” “我觉得不太好。” 荣越站起身来,抖抖身上的沙子,“三年,足够让我看清我心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宿舟,我不会放弃的。” 明宿舟一哽,向另一边扭过头去,“我不会离开观海镇。” “那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明宿舟拧眉质问,“尚合你不要了吗?父……荣总年纪大了,你不能把这个重担再让他抗了!” 荣越咧嘴一笑,“我来的时候他嘱咐我,不把你带回去,尚合他就要送给我堂弟了。” “荣越,”明宿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讲道理?” “讲道理换不回Omega,但是不要脸可以。” 明宿舟又恼又羞,掉头就要离开,荣越却在背后叫住他。 “宿舟。” 明宿舟心知不能听他讲话,身体却总是要比大脑快一步做出选择,他脚步微一停顿,就听见荣越接下来说的话。 “这几年我想了很多,觉得导致我们最后分开的根源是一开始太过于草率的结合。” 明宿舟眼睫一颤,手下意识攥住了衣角。 是…… 当初是他孤注一掷,根本没有去考虑荣越根本不爱自己这个事实,铁了心地要得到这个Alpha,的确是…… 从一开始就错了。 可荣越现在提起这件事又想说明什么?明宿舟心口忽地涌上来一团火,他得到的惩罚还不够多吗,三年的委曲求全,外界的嘲讽嗤笑,甚至还有一个孩子的命,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明宿舟猛地转过身去,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来,天色暗了下来,荣越的神情看不清,海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摆,却又温柔得不可思议。 “所以,这次我来追你,可以吗?” 第91章 我是认真的 明宿舟没有给荣越答案,他离开时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去形容。 他不能再在荣越面前停留下去了!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上的海洋像是天上的夜幕倒转过来,放眼望去尽是乌沉沉的一片,浪花轻轻拍打岸边的礁石,溅湿了荣越的裤脚。他望着明宿舟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握紧了右手,直到掌心被贝壳尖锐的边缘划破,他才如梦初醒,大步朝明宿舟追去。 他步子大,跑了没几步就追上了明宿舟,却不敢伸手去拉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明宿舟呼吸都有些急促,掌心潮乎乎的都是汗,心脏也砰砰跳得厉害。路灯从他们斜后方照来,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到地上,明宿舟瞥见荣越高大的身影渐渐与自己的重叠,他咬紧了牙关,倏然转身拧眉质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荣越被他忽然的转身吓了一跳,接着表情有些茫然也有些无奈,“宿舟,我回家的路也是这一条。” 明宿舟让他这话说得狼狈又羞恼,抬起下颌狠狠瞪了一眼荣越,伸手一指旁边的小巷,“不止有一条路能回去的,你去走别的路,不许跟着我。” 荣越好脾气地笑,“宿舟,你这样很不讲道理。” “讲道理赶不走不要脸的Alpha。” 明宿舟挤出一声冷笑,把之前荣越说的话尽数奉还给了他。 荣越往旁边那条小巷看了一眼,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他叹了口气,“宿舟,我不认路的。” 明宿舟僵硬地勾起嘴角,“关我什么事。” 他转头离去,连声告别都吝啬给荣越。 荣越再一次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在昏暗的小巷里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旁边另一个路口走去。 * 明宿舟回到家的时候,霍霆和一万五已经回来了,霍霆叼着冰棍儿给一万五梳毛,一抬头看见明宿舟失魂落魄地走进来,直觉觉得不对,于是问他,“你怎么了?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出去了?” 明宿舟强装笑颜,含混地应和一声,“出去转了转,可能有点中暑,我先上去了。” 他抛下了一人一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明宿舟打开了床头灯,靠着床抱膝坐在地毯上发呆,明明是盛夏,海风却吹得他周身冰凉,连心都是凉津津的。潮湿的手心里还带着咸腥的沙砾,明宿舟一颗颗拣去,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眼前的窗户上。 自从荣越搬到对面,这扇窗户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他刻意躲避着和荣越的一切接触,因为明宿舟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定,他的心怕被动摇,却也怕被伤害,所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明宿舟身形一动,他跪在了地毯上,又上前膝行几步,或许是有些犹豫,他颤巍巍伸到半空的手忽然顿住,似乎又下定了决心,明宿舟微微咬着牙关,伸手将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 对面的屋子黑漆漆的,荣越还没有回来。 明宿舟跪坐在地上,下颌抵在窗棂上往对面瞧,似乎想隔着那层玻璃窗,看清荣越那句不识路到底是不是在骗自己。 他坐在窗边等啊等,对面房间的灯始终没有亮起来,夜风顺着窗户缝隙吹进屋里,明宿舟皱着脸打了个喷嚏,这才意识到荣越这个蠢货是真的迷路了! 观海镇建筑古朴,小巷蜿蜒绵长,如果走在路上不细心留意着,迷路的可能性十之八九,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晚上,观海镇的居民大多是老年人,作息时间十分规律,这会儿在路上应该看不到什么人了,荣越要想找个问路的人只怕都难。 明宿舟有些头疼,想到刚才在海边他让自己那样窘迫,心里又有些恼,想着倒不如让他在外面青石板上睡一宿算了,反正他皮糙肉厚耐折腾。 他这样盘算着,渐渐地却也有些坐不住了,现在天气虽然炎热,可到底离海太近,真在外面睡一晚,只怕骨头都要被海风吹疼了。明宿舟心情焦躁,垂着脑袋默了半晌,才低低骂了一声,起身为自己加了件外套,出门找人去了。 下到一楼的时候,霍霆正和一万五玩着接球游戏,一人一狗看着明宿舟火急火燎地往外走,又“砰”的一声关上门,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霍霆奇道,“中暑中得火气这么大?” 天色已经很深了,除了沿途的店面还开着灯,整座观海镇似乎都陷入了沉睡,明宿舟回到两人分别的那个路口,前后左右四处都看了,却没有看到荣越的身影。 他的目光落在了岔路口的另一边,那条路幽深漆黑,连盏路灯都没有,要是再往常明宿舟自己一个人,他是不敢在夜里走这样的小路的。 明宿舟一路小跑着有些急,急促地喘着,他盯着漆黑的小巷,反复深呼吸两次,还是抬脚塌了进去。青石板潮湿,角落生了幽绿的青苔,明宿舟看不清脚下的路,踉跄着滑了两步,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他打开手机电筒,艰难地向前摸索,不知道明宿舟到底走了多久,眼前才渐渐有了光。他眯着眼抬起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小巷,路边有一盏昏暗的灯,而荣越…… 荣越坐在路灯下的马路牙子上,身影惨兮兮却也落寞至极。 明宿舟停下了脚步,站在离他几米外的位置看着那路灯下的身影,找人时他急出了一身的汗,这时忽然停下,加上又起了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明宿舟打了个小小的寒颤,还亮着的手机灯光就这样晃了荣越的眼睛。 荣越拧眉抬眼,却在看见明宿舟的一瞬间换了神情,他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来,想上前几步却又犹豫了,站在原地踟蹰不前,“宿舟?” 路口太安静了,连夜风吹过都能听到声响,夜深了,大海陷入沉睡,浪花也醉在梦乡,似乎镇上所有生灵都在睡梦中平稳而悠长的呼吸,这小小的不足十平方的空地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明宿舟身上的汗让晚风一吹,冻得人都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他遥遥望着荣越,微微歪了头,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你怎么真的迷路了?” 荣越尝试着靠近,他一点点走向明宿舟,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裤脚在地上蹭了一块灰,头发里似乎还夹杂着从海边带来的沙子,荣越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他有些无奈,笑依然温柔,“我太笨啦,还要麻烦你出来,带我回家。” “那你学聪明一点,下次出门要记得路。” 海风像是吹进了他的眼里,明宿舟抬眼看着荣越,觉得他的双眼泛潮。 荣越牵起嘴角笑了笑,“如果是你来找我的话,我愿意一直迷路。” 明宿舟被他气笑了,“从哪学来的话,土死了。” 荣越也笑,“我刚刚想了很久呢。” 明宿舟笑容一窒,问他,“你知道我会出来找你?” “你的心最软啦。” 荣越忽然伸手,把他额前的乱发掖到耳后,指腹堪堪擦过温软的耳垂,明宿舟猛地打了个哆嗦,向后退了一步。 “抱歉,”荣越声音哑了,眼睫垂落下来,看上去有些失落,“唐突你了。” 明宿舟被他这样的反应弄得心里泛酸,印象中的荣越从未做出过这样的举动,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从小就是横着走的,哪会像现在这样面露失望和无辜。 倒显得是自己的过错了一样。 明宿舟抿了抿唇,半天才干巴巴憋出一句,“快回去吧,天很晚了。” 于是两人又并肩走在路上,明宿舟低头默不作声,荣越双手插兜抬头看天,半晌忽然冒出一句,“宿舟,我很想你。” 明宿舟迅速把视线转到另一边,没有选择接话。 荣越自顾自说下去,“这句话我在心里藏了很久,想着有一天我可以站在你的面前,一定要把这句话告诉你。可我没想到,见到你之后就欣喜得把什么都忘了,这声‘我想你’也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他顿了顿,“你走了好久,每一天我都是数着过的,无数次按捺不住想来找你,却怕把你推得越来越远,想你想到睡不着的时候,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看你的视频,从你的毕业大戏,到最近的一部电影,我来来回回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来才发现,屏幕里的是你却又不是你,所以慢慢也不再看了。” 荣越似乎只是想说完这些话,并不盼着明宿舟能回应,他们一路走啊走,终于走到了他们彼此都熟悉的门前。 明宿舟连声再见都不敢和荣越多说,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懦弱,为什么三年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在这个Alpha面前,仿佛他只要动一动手指,自己就溃不成军。 他转身要推开咖啡屋的门,荣越仍站在原地看着他,目光缱绻也温和。 “宿舟,之前说要追你的话,我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说 要不要让荣总追的快一点,就加快一点进度这样,毕竟还有一对的情感问题亟待解决 第92章 霍霆走了 盛夏,荣越小院里的茉莉开了,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扑鼻芳香,近日多雨,明宿舟自清晨起来就趴在窗沿上往外看。他不喜欢雨天,空气是潮湿的,天气是阴沉的,连带着心情都像窗外灰蒙蒙的天。 画室里光线不好,他也不愿意坐那画画,最主要雨天湿润,上午拿出来的画纸,到了下午就受潮变软,捏在手里软绵绵的像没了骨头。 他对电子产品不太热衷,于是无所事事地趴在窗边看雨,对面的茉莉开得真好,铁艺围栏上还缠绕着红白两色蔷薇,娇嫩的花瓣沾了雨水,在风中瑟瑟发抖,分外惹人怜爱。 可明宿舟不懂花,看了几眼就觉得无趣,他移开了目光,发现对面的房间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了,荣越站在窗后,挥挥手和他打招呼,“宿舟,早上好。” 明宿舟懒懒地朝他摆了摆手,又仰着头去看在屋檐下筑巢的燕窝,早春的雏鸟已经长出了丰满的羽毛,正站在檐下的长栏抖落翅膀上的雨水。 “宿舟!” 明宿舟下意识扭头,只见荣越向自己扔来一个东西,他往后一躲,一株沾着雨水的茉莉就这样穿过窗口,落在了他的怀里。茉莉花香醉人,明宿舟捻起花枝,只觉得似乎连手指都沾染上了一抹花香。 他抬头往窗外望去,荣越趴在窗沿上对他笑,“追人第一步,先从送花做起。” 明宿舟不是没有收过花,不过大多是影迷送的,在机场、在颁奖典礼、在杀青后的剧组,都是花店包装好的花束,盛放的玫瑰,雍容的牡丹……像这样还带着露水的单支茉莉,他还是第一次收到。 荣越笑着问他,“喜欢吗?” 明宿舟将那支茉莉藏到身后,抬眼勾了勾嘴角,送他一句,“俗气。” 荣越耸了耸肩,“你喜欢就好。” 接下来的每一天,只要明宿舟晨起推开窗户,荣越久雷打不动地朝他窗口丢来一枝花,有时是茉莉,有时是院子里的栀子,等铁艺栏杆上的蔷薇开了,也免不了被小荣总从枝头摘下,再丢进心上人窗户里的命运。 最起初的那支茉莉,明宿舟本身是不想留的,可都已经走到了垃圾桶旁,明宿舟低头看着茉莉细白的花瓣,忽然就生出了一丝不忍,最终还是把它留了下来,插在了床头一个空的花瓶里。 荣越每天都要丢花进来,闹得明宿舟房间每天都充斥着浅淡的花香,一万五不习惯闻这个味道,每次进来都要摇着小脑袋打一个十足的喷嚏。 荣总追人的手段,除了送花,就是邀请明宿舟去吃饭,花,明宿舟可以收,可这饭,他是万万不愿意去和荣越吃的。 荣越也不勉强,也不知道他从谁那里听来,明宿舟喜欢镇外面的一家鲜虾馄饨,但他人懒,不愿意为了满足食欲在车上颠簸很久。 明宿舟不愿意,可荣越愿意啊。 于是明宿舟在每天开窗收到一枝花后,又开始每天推开门收获一碗鲜虾馄饨的生活。 荣越招招手把他叫来自己家的小院里,从保温饭盒里倒出还冒着热气的鲜虾馄饨,瓷碗边缘上了一层黛蓝色的釉,碗边还勾勒了荷塘里的两只虾,馄饨皮薄馅大,猪肉细细切碎混合着鲜虾手搅上劲,汤面清冽鲜香,还浮着紫菜和虾皮,确实是明宿舟一直喜欢的那一家馄饨。 明宿舟低头看着汤面上还飘着香菜叶的小馄饨,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家店远在观海镇外,坐车去那里少不了要颠簸将近一个钟头,而这家店老板又只做早上生意,明宿舟晨起犯懒,宁可不吃也不想早起。 可荣越为他买回来了,这一来一回光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就快要两个小时,现在不过早上八九点,那他人是几点起床出发的?只怕到了店里人家还没开门,也不知道在店外等了多久。 这时明宿舟才真情实感地意识到,荣越是真的变了,原先他追乔郁那会儿,虽说也是上了心的,可这种需要人跑腿的活儿他怎么肯亲自去做。明宿舟从一开始要的就不多,只希望有一个人能好好地把自己放在心上,他没有怎么被人爱过,也不知道被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滋味,他原来想知道,也想被人爱,没人在意,也没人当真,他就只能学着自己爱自己。 但荣越在学着改变,原先亏欠他的,现在一点一点都尝试着补回来。 明宿舟心里的温情,在连续吃了一周的鲜虾小馄饨后戛然而止。 再爱吃的东西,也经不住天天这么个吃法,偏偏荣越双眼包含希冀,看着明宿舟的眼神都带着唰唰的小火花,在明宿舟万分艰难地吃完这碗馄饨后,委婉地向荣越表达了自己的胃口可能想休息几天的想法。 追人的这条路断了,荣越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方法还能让明宿舟高兴。 他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要明宿舟平安快乐,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机会很快就到了,因为荣越的眼中钉肉中刺,一直横贯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最大的障碍——霍霆,要离开观海镇一段时间了! 霍霆坐在咖啡屋角落里的豆袋上搓狗,一万五吐着舌头把脑袋往他怀里拱,拱散了霍霆的头发,他用牙咬着皮筋仰起脸来绑头发,露出锋利的眉眼。 “没办法啊,姐姐订婚这么大的事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不过她怎么什么都瞒着我,我都不知道她有男朋友,现在居然直接通知我让我回家参加订婚宴,在家真的是没有地位啊。” 明宿舟拍拍手招呼一万五到他这里来,“那你就回去嘛,正好和家人聚一聚,挺好的事。” 霍霆靠在豆袋上,手腕上松松垮垮的皮筋顺着抬起的方向滑到小臂,“那我就把咖啡屋和一万五交给你了,还要注意对门的混蛋,小心点别被他骗走了。” 明宿舟对他这番话嗤之以鼻,“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 他低头揉揉一万五毛茸茸的肚皮,声音小小的,“再说荣越也不是坏人,他虽然有的时候不太……不太聪明,可心是好的。” 霍霆一脸麻木,“你都向着他说话了,宿舟,你变心了。” “你这话说得就好像我是个渣男,始乱终弃的那种。”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霍霆认真道,“好好照顾我的一万五,你走了我就只剩下它了。” “你想什么呢!”明宿舟佯装惊讶,一把将一万五搂在怀里,“我去哪里就要把一万五带到哪里的呀。”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霍霆叹了口气,“明宿舟你吃我的住我的,还要带走我的狗,你自己想想这像话吗?” * 霍霆走的那一天,荣越真的恨不得在门外放两挂鞭炮以示庆祝。 明宿舟带着摇头摆尾的一万五去车站送霍霆,观海镇地理位置偏僻,经济不算发达,想要去别的城市要先坐四五个钟头的大巴到市里。霍霆就背了个小包,明宿舟牵着一万五朝他挥手,“一路顺风啊大画家。” 霍霆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荣越,背靠着栏杆朝自己笑得一脸贱嗖嗖,他忽视了那个Alpha,伸手拍拍明宿舟的肩膀,“自己注意点,有什么事让一万五顶着。” 一万五“呜呜”哼唧了两声,坐在地上连连向后退去。 明宿舟笑着应和。 送走了霍霆,明宿舟转过身来就看到荣越,荣越蹲在地上去摸车站外的流浪狗,明宿舟牵着一万五走上前,那流浪狗看上去不过两个月大,还是条小奶狗,被人扔在外面,脏得看不出来原本的毛色。 荣越有些洁癖,原来严重的时候连和人握手后都要消毒,明宿舟还没出声,一万五就先凑过去嗅嗅那条瘦弱的小流浪狗。 一万五被霍霆喂得油光水滑膘肥体壮,刚一凑过去就把那小奶狗吓得嗷嗷叫,直往荣越怀里钻。 明宿舟拉紧了牵引绳,“一万五,你乖一点!” 荣越顺手把那小东西捞在手里,又像是嫌弃它脏,只用三根手指托着它软绵绵的小肚皮,朝已经走远的大巴车努努嘴,“走了?” 明宿舟点头,“你来干什么?你和霍霆又不熟,总不能是专门来送他的吧?” “怎么可能。” 荣越嗤笑一声,“Alpha之间向来不对盘,同性相斥。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荣越站起身来,拍了拍被流浪狗踩上爪印的裤子,朝明宿舟笑笑,“回去吗?” 那条流浪狗或许很久没有从陌生人那里得到过这样温柔的抚摸,竟然跟在了荣越身后,想要和他一起走。一万五在前面撒欢地跑,明宿舟扭头看着那孤零零站在车站门口的小奶狗,忽然生出一丝不忍。 荣越见他没跟上来停下了脚步,目光也落在了那条狗身上,他又看了眼明宿舟,忽地挑起了眉尖,在明宿舟看不到的角度悄悄笑了笑。 他朝小奶狗吹了声口哨,把它招到身边来,又自然而然地从明宿舟手中接过一万五的牵引绳,“走了,回家。” 作者有话说 碍事的走了,该让荣总好好追妻了 第93章 打雷 那条流浪狗在荣越的小院里安了家,荣越的洁癖这些年也没好到哪去,提溜着狗脖子送进了宠物店里,洗干净了才让它进的家门。 它原先脏得不成样子,在宠物店里洗了三次,水才勉强可以算作干净。洗完了才看出来它原本的毛色是白色,就是瘦弱得有些可怜,缩在明宿舟怀里怕得一直嗷嗷叫。 明宿舟向来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原先刚结婚那会儿他觉得家里太过冷清,想养一条狗在身边,却被荣越想也不想就驳回。明宿舟从仓库里翻出来一个一万五早就睡不下的棉窝,送给了这个新来的小家伙。 他蹲在荣越院子里的蔷薇丛旁,伸手拨弄着奶狗的小耳朵,笑得眉眼弯弯和它说话,“你没有名字是不是,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奶狗听不懂他说的话,只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圆眼看他,伸出舌头吧嗒吧嗒舔他的手心。 明宿舟揉揉它的脑袋,“你都被人丢出来了,那干脆就叫丢丢好了。” 荣越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下看着这一人一狗说话,一万五受到了冷落,这时候也不嫌弃荣越了,蔫嗒嗒地趴在他脚边,幽怨的眼神落在明宿舟身上。 荣越刚把在水里泡了一上午的西瓜捞上来,招呼明宿舟过来,“别摸它了,去洗手,过来吃西瓜。” 临近中午,日头毒辣得很,明宿舟应了一声,“丢丢,过来!” 明宿舟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了手,甩着水坐在荣越对面,在水里泡了一上午的西瓜沁凉甘甜,他眯着眼笑,脸上表情是很满足的样子。 汁水顺着他白皙的手指流下,明宿舟下意识吮去,露出一小截嫣红的舌。 荣越喉头一哽,艰难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明宿舟丝毫没有注意他刚才的眼神,只顾逗弄脚边的奶狗,忽然一道身影靠近,他簌地抬眼,只见荣越倾身凑上前来,用指腹轻轻擦去了自己嘴边的西瓜汁水。 明宿舟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就僵硬了,荣越却泰然自若地坐回原处,低头将那截指腹送到嘴边舔了舔,然后抬头对明宿舟笑,“西瓜很甜。” 今天的太阳实在是太烈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烧到了心口,明宿舟的脖颈都红了,多看荣越一眼都觉得脸烧得厉害。 荣越的目光不加掩饰地、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他们坐在凉亭里,四周种满了花花草草,夏日的午后可以在林荫处避暑。 荣越摘下一枝三色堇放在明宿舟手边,“今天的花还没有来得及送你。” 明宿舟快要抵挡不住他这接二连三的攻势,他感情内敛,对于这些话他根本无法招架,更何况…… 更何况坐在他对面的人是荣越。 荣越看出了他的窘迫,于是轻笑一声,往后又挪了挪,弯腰挠挠一万五的下巴,“中午来我这儿吃饭,我下厨。” 明宿舟噌地抬了头,“你会做饭?” 荣越的笑温柔也无奈,“这两年才开始学的,要尝尝吗?” * 打死霍霆他都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两三天,自己家里那一人一狗纷纷倒戈,被荣越几顿饭就骗去了隔壁。 荣越这两年跟着中西餐大厨学着做饭,想着有一天如果明宿舟还愿意跟他回家,他再也不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好好跟他的Omega去过普通平淡的日子去。 荣越中午做糖醋小排,明宿舟带着两条狗早早地就在院子里等了,荣越也没有想到脱离了镁光灯的明宿舟,在私底下性格居然这样可爱,也会为了馋一口吃的和一万五起争执。 进入盛夏,海边小镇不可避免地要面临一个问题——台风。 荣越久居北方,本来对台风这事一无所知,可他背后是能力超群的尚合团队,在明宿舟刚离开的那几年,荣越的性格越发琢磨不定,他的助理们饱受老板折磨。这次荣越千里追O,除了荣昌石,举双手表示鼓舞喝彩的就是荣越背后的团队。 他的助理早在几天前就提醒他台风天的注意事项,荣越递给明宿舟一张餐巾纸,示意他擦擦嘴角的酱汁,“台风要来了,你自己在那边我不放心,带着一万五在我这里住几天?” 明宿舟乍一听到这个提议先是一惊,继而垂下眼睫,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不用,我又不是没见过台风,霍霆也买了很多东西放在储藏室里。” 荣越点了点头,心道是自己操之过急了,现在他能跟明宿舟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这已经是原来可望却又不可及的事情,要想暖热这个Omega的心,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感情这事急不得。 台风的到来通常伴随着暴雨,观海镇街头巷尾空无一人,家家门窗紧闭。明宿舟早早关上了咖啡屋的门,天阴得有些骇人,明明才到正午,外面黑得像是傍晚将至,天空像被一块丢进墨汁里的抹布擦过,带着洗不净的污渍。 明宿舟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噼啪落下的雨点,转过身叹了口气,弯腰摸摸一万五的脑袋,“今天不能去找丢丢玩啦。” 雨势到了晚间越发的大了,隔着紧闭的门窗依然能听到来自外面的风声雨声雷电声。屋里只亮了一盏昏暗的灯,明宿舟缩在一楼的壁炉旁,用一条小毛毯把自己包裹住。一万五被外面轰隆雷鸣吓得直哆嗦,发出颤抖的呜咽声,明宿舟弯腰把它抱在怀里,似乎这样一人一狗就不再害怕了。 自从来到观海镇,明宿舟从来没有自己独处的时候,原来有霍霆在他身边絮叨,这段时间又多了个荣越,白日里虽然嫌他话多又狗腿,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又盼着这屋里多一点别的动静。 一万五在他怀里仍然细细地颤抖,明宿舟紧紧抱着它,这时屋外忽然又落下一道闪电,几乎把半个屋子都映得刺眼,紧接着天边炸开一声沉闷雷响,明宿舟甚至能感觉到身下的沙发都在抖。 头顶上的灯晃了晃,炸出一道火花,房间一明一暗,蓦地漆黑下来。 明宿舟猛地打了个寒颤,意识到可能是电路断了,眼睛还无法适应忽如其来的黑暗,明宿舟甚至有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一万五在他怀里乱拱,湿漉漉的鼻息喷在他身上,明宿舟身体僵硬,坐在沙发上等视线恢复,才把狗放在地上,自己缓慢地朝窗边走去。 雷和闪电一个接着一个,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窗外的一切都像是末世电影中所发生的那样。明宿舟眼睁睁看着一道闪电劈中了巷口那棵老槐树,狂风把树身吹得歪斜,最后甚至连盘踞在地下的树根也被掀了起来,一棵足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树,就这样在台风天里撅根而亡。 窗户被雨水打得几乎看不清外面,明宿舟手心冰凉又潮湿,他抬手擦拭玻璃上的水汽,对面也是一片漆黑,荣越那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异样的响动,明宿舟簌地抬眼去看,只见旁边茶吧的招牌被风吹得晃了晃,发出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接着顺着大风吹来的方向,咣当一声巨响掉在地上,不过一瞬的功夫,铝合金框架在风雨里就像一团破败塑料袋一样,被风刮去了很远。 明宿舟怔怔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捂住了心口,说实话不是不怕的,原先几年夏天刮台风,好歹霍霆也在身边。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心里惴惴不安,心想霍霆这房子也不知道结实不结实,不会半夜塌了吧? 他在屋里转圈,大脑被屋外的雷声扰得乱作一团,观海镇离海这么近,这次的台风又来得这么猛烈,不会、不会海啸吧? 明宿舟正胡思乱想,忽然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他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一抖,憋了一晚上的一万五嗷的一嗓子冲到玄关,对着大门汪汪狂吠。 难道门外有人? 明宿舟觉得好笑,怎么可能?这种天气出门,体重轻一点儿的只怕能被风卷走。可能……只是风把什么东西吹得撞上门发出了声响? 明宿舟刚要招呼一万五回来,就听见又是“砰砰”两声,外面真的有人!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门外的人是谁! 明宿舟三两步冲到门口,开门的手都在抖,门把手被摁下去的瞬间,门板就被风吹得向外大开,明宿舟猝不及防被带了出去,雨水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衣服。 但他却一头撞进一人的胸口,荣越浑身都湿透了,短袖下露出的胳膊肌肉紧绷,他一把将明宿舟推回到屋里,接着自己也进来,费了些力气才重新把门关上。 两个人身上都被雨水打湿,荣越更狼狈,身上湿得能拧出水来,他喘息着站在玄关,雨水顺着发梢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明宿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Alpha,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怒火几乎眨眼的功夫就涌了上来,“荣越你疯了吗!” 他被荣越气笑了,“这种天气你逞什么能?要是闪电劈到你怎么办?要是建筑物掉下来砸到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后果,你、你简直……” 明宿舟咬了咬牙,“你简直不可理喻!” 荣越低着头,对于明宿舟怒斥的这些话并不反驳,他外套身前鼓鼓囊囊凸出一团,丢丢扑腾着小爪子,从外套里费力地探出脑袋来,它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冲着明宿舟奶里奶气地“嗷”了一声。 荣越抿了抿嘴,像是又怕惹明宿舟生气,声音不敢抬得很高,甚至不敢看他,垂着手僵硬地站在玄关。 “我怕……打雷。” 作者有话说 乔郁:“呵,废物。” 霍霆:“呵,废物。” 第94章 雨夜深谈 明宿舟和荣越结婚三年,分开三年,从来不知道尚合的小荣总,居然有怕打雷这么个毛病。 荣越面对明宿舟混合着震惊、疑惑、不可置信,以及还有那么一点点幸灾乐祸的眼神,硬着头皮解释,“你不怕吗?这么大的雷?还离大海这么近,出事了怎么办?” 明宿舟抱臂反问,“你抱着丢丢这个时候出门就不怕出事了?” 荣越弯腰把丢丢放到地上,丢丢摇着小尾巴钻进了一万五的棉窝里,一万五爪子一抬就把它摁在怀里,低头吧嗒吧嗒舔丢丢的脑袋。 荣越仍然站在玄关处的地毯上,他身上流下来的水把毯子都打湿了,他只穿了一件白体恤和短裤,或许是感受到了明宿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荣越忽然抬起头来,“我也担心你自己在这里,出了事也没人能照顾你。” 明宿舟一句“我能出什么事”就这样生生卡在了嗓子里,他知道荣越心里想的是什么,自己也做不到对这样的他出言讽刺。屋外的狂风吹得门板咣咣作响,两个人身上都是湿的,荣越更甚,只怕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山根,招招手让荣越进来,“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回头病了还得我照顾你。” 荣越“哎”了一声,乖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去看他,“你身上也湿了。” 明宿舟皮笑肉不笑,“有两个浴室,不用你操心。” * 明宿舟刚才被荣越护着,没有淋到多少雨水,只是在房间里换了身衣服就出来了,荣越在二楼的浴室冲澡,冲到一半忽然听见门响了三声,明宿舟在外面叫他,“霍霆的衣服你应该能穿,先凑合着吧。” 荣越忽地抬起了头,也顾不得浴室地滑,三两步冲到浴室门口就打开了门。 明宿舟原本只是想把衣服给他放在门口,谁能想到荣越这时候开了门,浴室的热气在打开门的瞬间就涌了出来,明宿舟往旁边扭了一下头,余光扫到了荣越赤裸的身体上。他扎起来的头发有些凌乱,落了几缕在颈边,明宿舟红了耳尖,咬着牙质问荣越,“你怎么不穿件衣服!” 荣越抹了把脸上的水,可能被浴室的蒸汽闷得脑袋不太灵光,脸上居然有股子傻气,他愣愣看着明宿舟,答道,“里面没有衣服。” 明宿舟恨不得把脑袋往后转九十度,他朝荣越摆摆手,捂着额头叹息一声,气若游丝地叮嘱他,“那你快回去,关上门,小心着凉。” 荣越洗完澡,脖子里搭了条毛巾下楼,他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尤其上面还带有霍霆的信息素味,这要在平时就是妥妥的挑衅,不过现在霍霆不在,整栋房子里只有他和明宿舟两个人,这个事实让荣越很是满意,觉得自己冒这么大风险过来一趟的结果很划算。 电路今晚应该是没有办法修复了,家里上下一片漆黑,外面风雨仍是大作,屋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寒气。明宿舟开了壁炉,角落里亮起暖橙光线,他坐在壁炉旁的地板上,已经长了不少的头发松松地扎了一个丸子头,看上去知性又带着嫩生生的俏丽。 荣越在他对面坐下,明宿舟抬眼瞥他,把地上一杯热牛奶推到他面前,“喝了。” 他语气平淡,甚至还有点冷,荣越心里却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追妻之路又往前迈进了一步。 角落的棉窝里多了一只叫丢丢的小土狗,一万五终于不再哼哼唧唧地找明宿舟要抱抱了,两条狗窝在一起,暖烘烘的肚皮贴着肚皮,似乎窗外再大的风雨也不足为惧。 明宿舟身体畏寒,夏天也穿着长袖长裤,他抱膝坐在地板上,歪着头去看荣越。家里太暗了,只有壁炉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荣越的面容在他面前忽明忽暗,火光投到他的眼里,似乎也惊不起波澜。 这样的黑暗会让人莫名地有一些安全感,明宿舟换了个姿势,放松了有些麻木的右腿,他在出神,不加掩饰地去看面前的荣越。自从荣越来到观海镇,明宿舟没有一眼是敢认真看他的,说实话是他怯懦,是他想要逃避,他不敢面对过去的那些事情,更怕自己会又重新陷进感情的沼泽。 在黑暗中明宿舟闭上眼,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下,他和荣越面对面坐着,什么话也不说,气氛足够好,这样的事情他原来是不敢肖想的。 他把脑袋抵在旁边的沙发上,没有睁开眼,轻声问着荣越,可听着又不像在等他的回答,“你来到底干什么啊?” 荣越盯着他泛粉的指尖,“接你回家。” 明宿舟懒洋洋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笑,那笑转瞬即逝,“我不想回去。” 荣越转着手里空了的牛奶杯,笑得温柔,“那就不回去,我在这里陪你。” “当初说不恨你,都是假的。” 明宿舟忽然睁眼,直直盯着荣越,半晌又颓然倒回沙发扶手上靠着,眼神茫茫然不知道落在哪里,“你的心好大,什么都能住进去,尚合,你签的艺人,乔郁……可偏偏装不下一个我。” 他又把自己绻起来,在地板上缩成小小一团,“一开始我以为是我不够好,之后也想明白了,我好与不好,对你而言其实都无所谓。我不怨你喜欢乔郁,更不怨你婚后的所行所为,我和乔郁同窗四年,认识将近十年,他是个很好的人,他比我更讨人喜欢,你那时喜欢他,我甚至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 “是我非要和你结婚,其实你也算是这场婚姻中的受害者,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其实和你根本没有关系,你什么都没错,不爱一个人怎么能是错呢,你没错、没错……” 明宿舟仰起头笑了一声,喉头滚动了一下,嘴角就落了下来。他看着荣越,黑暗中仍然能看见他双眼晶亮,像一汪流动的冷泉,看得荣越心底凉得发疼。 “可我劝不动我自己。” 明宿舟挺直腰背,怔怔看着荣越,他磨了磨后槽牙,拧着眉急喘,半天才带着些哽意咬牙道,“我他妈恨死你了悔娅。” 荣越呆住了,他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种局面,明宿舟骂人了?他骂人了!他、他还…… 卧槽他还要哭了!出事了出大事了!他怎么又把人弄哭了? 荣越手忙脚乱,想上前抱他又不敢抱,只能往前挪了挪,“宿舟、宿舟你、你恨吧,你、你别哭啊,你这……我错了,我真错了。” “我没哭。” 明宿舟仰头看着天花板,把眼底的潮意忍了回去,“荣越我特别生气,乔郁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还非贴上去,你贱不贱啊?” 他话说到一半又顿了顿,把自己气笑了,“我也贱,你当初讨厌我成那样,我不照样心甘情愿送到你眼前去,咱俩真是贱一块去了。” 荣越真是慌了,凑到明宿舟跟前就要抓他的手,“我改了,我真改了,宿舟你相信我,我不会再做那些让你伤心的事了。你不想离开观海镇我就在这里陪你,尚合我不要了,我只要你。” 明宿舟想要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可荣越抓得太紧,他挣扎两下没摆脱开,忽然就不动了。他坐在地上怔怔看着荣越,眼皮还没眨就落下来一颗泪珠子,“如果一开始我同意离婚就好了。” 他垂下眼睫,眼泪顺势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我什么都不怨,就是觉得对不起她,让她白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还不如……” 明宿舟往暗处扭了一下脸,借着火光,荣越能在他脸上看见一道清晰的泪痕。明宿舟嗓子微微喑哑,他咳了两声,摇头的时候脑袋后面扎的丸子头也跟着晃,“我不想说这件事的,可真的……一直憋着,太难受了。我不能和别人去说这些,没有必要让他们听我说这样一件痛苦的事情,我谁也不能说,我把她藏在心里藏了三年,三年……荣越,我好疼,我快要疼死了。” 他的手拽着自己心口的衣服颤抖,明宿舟抖得近乎痉挛,他并不像自己表面看上去那样云淡风轻,那些伤痕其实根本就没有愈合,他只是在创口上做了一层伪装,让别人以为他已经痊愈,其实那伤口早已溃烂成疾。 “我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自己。” 明宿舟笑了一下,鼻尖还挂着一滴泪,他是天生吃演员这口饭的人,即便现在没有摄像机对着他,眼泪落下来的时候,这一幕仍然好看得像幅画。 他看着荣越,眼神倏然凌厉,手指一下一下恶狠狠地戳着自己心口,咬着牙一字一句发狠,“真想把这颗装着你的心生剜出来,我不想再爱你了!” 荣越的眼泪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落了下来,他一把将明宿舟揽在怀里,Omega在他臂弯里颤抖,荣越抚摸着他清瘦的肩背,开口就哽咽了,“宿舟,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 明宿舟的下颌搁在他肩头,他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不知道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乱发搭在额前,他艰难牵起嘴角,低哑喃喃,“爱你太疼了。” 第95章 屋外暴雨滂沱,屋内一片死寂。 明宿舟的眼睫被泪水打湿,粘成一缕一缕贴在下眼睑上,荣越抱着他的胳膊那样用力,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被荣越抱在怀里,明宿舟只要偏一偏头就能闻到这个Alpha身上的信息素味,他们虽然离婚了,可彼此都没有做信息素分离的手术,因为那时明宿舟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受到重创的身体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接受第二次腺体手术。 所以对方的信息素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说,仍然有致命的吸引力。 Alpha一向霸道的信息素这时收敛了很多,荣越尽可能地想去安抚怀里的Omega,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后颈,明宿舟剧烈地颤抖,想从他的臂弯中挣脱出来。荣越的手揉按着他颈后的腺体,声音都哑了,“别怕,宿舟别怕,我不会……再让你疼了。” 明宿舟只茫然地看着屋子里某一个漆黑的角落,似乎荣越这句话对他而言宛如空气。 壁炉里火星噼啪,角落里,一万五和丢丢头对着头,已经陷入了沉睡,静谧的房间传来两个小东西轻微的鼾声。 明宿舟将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哭过、也闹过了,他眼底微红,也没了力气再去挣扎,只静静地伏在荣越肩头,“我不敢再爱你了,荣越。” 他的身体终于被荣越暖出一丝温度,明宿舟半阖着眼,声音低得像是在睡梦中发出的呓语,“我也不敢再相信你了,我付出的代价够多了,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承担,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只要说一句‘我错了、我爱你’,就要我忘记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重新和你在一起。这不公平。” 荣越揉揉他的脑袋,小拇指在挪开的时候无意间勾落了他绑发的皮筋,明宿舟半长的乌发洒落下来,带着信息素的淡香,落在他静静起伏的肩头上。 “我在来之前就做好了被你拒绝的准备。” 荣越苦笑,“刚来到观海镇的时候,你对我态度冷淡,我当时真的有点灰心,但也不想放弃,想着能在你身边也是好的。你不愿意相信我,也是应该的,我也不希望你把那些事都压在心里,心结是要打开的,我们一点一点来,好吗?你给我时间,让我向你证明自己,是值得你信任,值得你依靠的。如果到时候你觉得我的出现还是让你难以接受,我就离开观海镇,再也不来干涉你的生活。” 说到这里荣越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发尾,声音有些滞涩,“相较于能和你在一起,我现在更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夜已经很深了,明宿舟困倦不堪,荣越的信息素恰好在此时抚慰着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他被曾经熟悉温暖的臂弯环抱着,撑到这时的理智忽然就断了弦,他一头栽进荣越的怀里,蜷起的手指攥住他的衣角。 荣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低沉,温柔得像是在给他讲一个睡前童话,“我知道你其实还是很喜欢演戏的,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去了,你的工作室还在,你用惯的工作人员我也会帮你请回来。宿舟这么优秀,就该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你会留下更多很好的作品,也会激励更年轻的演员努力。如果你不想回去,受够了媒体和网民的闲言碎语,我就在观海镇陪你,在院子里种花种菜,闲下来的时候去沙滩上看海,晚上带着丢丢出去散步。人生有好多可以选择的方式,你想选哪条路,我都陪你走。” 明宿舟彻底熟睡了。 荣越稍微往后挪了挪,人就倒在了他的臂弯里,明宿舟眼皮还红着,睫毛上挂着一滴晶亮的残泪。荣越伸出手小心翼翼替他抹去,指尖从他的耳垂流连到嘴角。 他们错过了这么多,荣越不想再放手了。 * 明宿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房间里的窗帘拉着,被一片昏暗笼罩,窗外雨声仍然没有停歇,不知道这雨到底下了多久。明宿舟平躺在床上,怔怔看着天花板,昨晚的一切仿佛都像是一场梦,自己的哭诉,荣越的愧疚,都恍惚得像是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场景一样。 他不可避免地想要承认,在昨晚的某个瞬间,自己是真的动摇过的。明宿舟是个演员,他可能在所有人面前伪装自己,但他骗不了自己的心,他爱荣越,从一开始医院初见,一直到现在,他都爱着这个Alpha。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不敢随意接受现在的荣越,爱是一方面,痛,也是他实实在在经历过的,明宿舟是真的怕了。如果那样的伤痛重新来一遍,他宁愿把这份爱藏起来,谁也不让知道。 他出了很久的神,才转了转眼珠子,想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来睡的,八成又是荣越,不过他倒是学聪明了,没厚着脸皮一起蹭上来,不然明宿舟一觉醒来要是看见旁边还睡着一个人,冒着台风天的威胁也要把人赶出去。 明宿舟在床上躺够了,翻身坐了起来,他很少像昨晚哭得那样厉害,两只眼皮都肿起来了。他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两只眼肿得都成了单眼皮。他和镜子里的自己大眼对小眼了半天,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揉着眼睛走下楼梯,一万五正和丢丢咬娃娃玩,见他下来都凑上去围着他打转。 明宿舟摸摸这个又揉揉那个,他挠挠丢丢的下巴,低声问它,“你爸呢?滚哪儿去了?” 丢丢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瞪圆了一双无辜的狗狗眼,伸出舌头去舔他的掌心。 明宿舟往两条狗的饭碗里添了勺狗粮,起身时刚好看见荣越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 他手里端着两个盘子,嘴里还叼着一片吐司,见到明宿舟就朝他笑,把盘子放到桌上,拿着吐司招呼他,“你醒好早,过来吃饭。” 明宿舟似乎还不习惯荣越就这样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还是以这样平凡的方式,他站在原地愣了愣,荣越假装没有把他的表现放在心上,在对面的玻璃杯里倒上牛奶,又抬手招呼他,“洗漱了吗,快过来坐下,一会儿就凉了。” 明宿舟像是宿醉初醒,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他看着荣越在厨房忙进忙出,最后坐在自己对面,把盘子里的煎鸡蛋分给自己一个。 窗外下着雨,雨珠打得窗户啪啪直响,今天的风没有昨天的大了,但到了早上还是没有来电。 明宿舟低头吃早饭,荣越也没有开口说话,刀叉和瓷盘轻碰,叮当作响。 他们两个原先都是大忙人,别说坐在一起吃早饭,就算是见面也少有,更何况荣越那时于厨艺一项也实在不太精通,明宿舟的做饭水平也不过是满足果腹而已。 明宿舟其实是很喜欢和家里人一起吃饭的,不过美好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因为时隔实在是过于久远,那时他的父亲还在人世,他是一向喜爱钻研厨艺的。关芷荷还和普通母亲一样,会在丈夫做饭的时候帮忙打下手,听他絮叨做饭的琐事。 明宿舟那时太小了,似乎还没有厨房的料理台高,他踮着脚想去拿一片西红柿解馋,却被父亲拍了一下手警告,“不洗手就吃东西,小心会肚子疼。” 关芷荷护着儿子,嗔怪丈夫,“孩子想吃嘛,宿舟刚刚洗了手的,我都看见了。” 明宿舟有时会庆幸自己记事很早,还能记得有关于父亲的一些事情,毕竟那是他回忆中为数不多的,算得上是温馨美满的瞬间。 “宿舟?” 荣越看他神色不对,有些担心地叫他,“你怎么了?” 明宿舟回过神来,努力把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去,他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白粥,忽然出声问他,“我妈……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他当时真的被关芷荷那番话说得伤透了心,离开时他断绝了和那座城市所有的关系,其中也包括关芷荷,可他到底心软,就算关芷荷做了再过分的事,明宿舟仍记着在父亲离世后的那段时间,她是如何带着自己艰难度日。对于母亲,恨是有时效性的。 他虽然没有再联系关芷荷,却每月往她的卡上打一笔钱,明宿舟知道她靠着靳弘光可能并不缺钱,可他这么做也仅仅是想让自己安心。 荣越把一枚切开了的咸鸭蛋放在小瓷碟中,朝明宿舟那里推了过去,他吮了吮流到指尖上的红油,飞快地瞥了明宿舟一眼,“靳弘光在你走后没多久就死了。” 明宿舟面无表情,这事他知道,靳弘光脾性喜怒无常,年轻时就爱流连花丛,人到暮年还不知道节制,早早就被烟酒和**掏空了身体,能活到这个岁数都算他运气好。 荣越看他表情,咽了口口水又试探着开口,“公司和原配留下的遗产都归以良所有,靳弘光自己的私产绝大部分给了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留给关芷荷的……不足零头。” 明宿舟闻言发出一声冷笑,“当初她劝我不要在外抛头露面,说Omega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这就是她亲身力行教给我的吗?她在靳家享了半辈子的福,靳弘光一死,靳以良怎么可能还留她在家,也不知道到她手里的那点遗产,够不够在那里买套房。” 荣越摇了摇头,“她现在确实不在靳家了,不过和以良没关系,以良在靳弘光离世没多久就出国了,他才不关心关芷荷死活。赶她出门的是那个私生子,那边靳弘光还没发丧,他就拖家带口地登门入户,把关芷荷的东西都扔到了大门外。” 明宿舟握着筷子的指节隐隐泛白,许久他抿得没了血色的唇才冷冷勾起一抹弧度,“身上流着靳家的血,都是一路货色。” 荣越刚想替靳以良反驳,想起来靳以良在自己面前也没说过明宿舟什么好话,于是果断地选择闭嘴,不去掺和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是非了。 “然后呢?” 明宿舟迟迟等不来关于关芷荷的事,反而看着荣越闷头吃饭,一时间皱眉催他,“被赶出靳家,然后呢?” 荣越一口粥卡嗓子眼里,被烫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咳了几声,才哑声道,“她一开始一直住在酒店里,我去看过她几次,想给她先找处房子住下,可她不是很想见到我。后来、后来……” 荣越迟疑起来,“后来我再见到她,是在一个酒会上,她再婚了。” 他看着明宿舟倏然拧起的眉尖,叹了口气,“聚鼎的刘宗兴,你见过的。” 明宿舟搅着白粥的动作忽然一顿,轻轻咬了咬牙,咣的一声把瓷勺丢进碗里,他靠在椅背上笑了笑,“她的手段我永远都学不会,我是发自内心地佩服她。” 第96章 老朋友回来啦 原先明宿舟一直以为关芷荷能愿意和靳弘光结婚,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当时关芷荷身无分文,还带了自己这么个小拖油瓶,就算她有再婚的念头,只怕也有不少人会嫌弃这个负担。 现在明宿舟算是想明白了,关芷荷她谁都不爱,只爱她自己。 但凡她是对靳弘光有那么一点点感情,也不至于在他咽气后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给自己寻到了一个更好的出路。 在荣越说起关芷荷被扫地出门的时候,明宿舟其实是有一瞬间的不忍的,这个女人就算从小到大没有给自己那么多的疼爱与照顾,却依然让他衣食无忧地长大,他到底做不到和她恩断义绝。 他知道自己多想了,关芷荷不会让自己重新陷入困境之中,像当年那样狼狈的情形,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身上了。 明宿舟面前的白粥已经凉透了,他也没了吃饭的心情,筷子把煎鸡蛋戳得散了形。他坐在椅子上发呆,荣越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她会让自己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明宿舟短促地笑了笑,歪了头去看荣越,“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她到底爱没爱过我爸爸。爸爸还在的时候,她至少看起来还像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我不知道是不是爸爸离世后,生活的重担把她折磨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是缺钱缺怕了的。” “可能是爱过的。” 荣越低低回道,“你曾说过,你的父亲把她照顾得很好,结婚几年在家里连碗都没有洗过。他的离世可能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当时你还那么小,可能感触没有那么深。” 明宿舟沉默半晌,才冷笑一声移开了视线,“或许吧。” 窗外雨声不停,时而伴随着天边沉闷的雷声,雨天和阴沉的天气,往往会让人心情烦闷,屋里两条狗也没有往日的活泼好动,趴在地板上懒洋洋地不愿意动弹。 似乎经过了刚才那番话题,明宿舟脸色明显有些阴沉,荣越有些无措,绞尽脑汁去想话题好逗他开心,也不知道他是脑子里那根弦不对了,荣越张口就来了一句,“小郁的新片你看过了吗?” 这话刚出明宿舟就抬起头看向他,荣越后悔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当年他们仨之间那段混乱的关系,让明宿舟在网上受尽嘲讽,怎么好端端地想起提乔郁了! 可能是乔郁几年前和靳以良厮混过一段时间,荣越也早就看清楚自己的心意,现在就把他当作普通朋友看待,有些话不过脑子就在明宿舟面前提起来了。 荣越呆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光盯着明宿舟说不出话,待看到明宿舟又轻轻皱起眉时,他才慌忙想要解释,“不是、宿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没想小郁,他那片儿……咱不看,不好看,你别生气,我错了,是我错了。” 明宿舟挑了挑眉,“我没生气,只是想说他那部电影我还没来得及看,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霍霆在二楼有个影音室。” 他抬眼去看对面石化了的荣越,嘴角挑了抹笑站起身来,“你这个反应倒是挺有意思。” * 霍霆的影音室很暗,偏暗的环境似乎更容易入戏,明宿舟原来很喜欢往这里来,把以前没有时间看的影片都在这里看完了。荣越端着咖啡上来的时候,明宿舟正坐在投影仪前的地毯上,低头琢磨手机如何投屏。 沙发前有一个小茶几,明宿舟却不坐在沙发上,反而挤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隙处坐下,他抱膝而坐,手还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脸被屏幕上忽然亮起来的光照得雪白。 荣越学着他的样子在沙发前坐下,无奈他的块头实在太大,这么小的位置无论用什么姿势都不是很舒服,明宿舟接连被他打断两次,终于忍无可忍地问道,“你不会把茶几往前推吗?” 荣越换了姿势终于安定下来,两个人并肩坐在地毯上看电影。 这是乔郁前段时间才上映的新片,他的电影明宿舟本该都是要去电影院看的,可那时候观海镇游客太多,又正好撞上“退圈影帝明宿舟隐居小镇”这条消息出现在网络上,所以明宿舟才一直拖着没去看,拖着拖着,电影在视频APP上就能付费观看了。 乔郁是他的同班同学,两人都接受过系统的表演教学,他甚至要比明宿舟还要早一年走进娱乐圈,对于镜头更为熟悉,演技自然也是没话说的。可或许是他那张有些婴儿肥的娃娃脸,让他能接到的人物性格都有些片面,剧本也都是千篇一律的爱情片,所以他的戏路一直不宽。 真正让他转型的是两三年前的一部电影,明宿舟还依稀有点印象,开场的镜头就是乔郁一张憔悴又阴郁的脸,短短几秒后就画面就转场了,明宿舟在一开始甚至都没有认出来那张脸属于乔郁。 那部电影为乔郁赢来了演艺生涯中第一个影帝奖座,明宿舟看新闻的时候,透过屏幕却看见乔郁那张消瘦了很多的脸。 他的眼睛盯着屏幕,顺手从果盘里用牙签扎了块西瓜吃,顺口和荣越说,“他这几年变化挺大的,原来总有人说他只能演无脑校园爱情剧,担不起大成本大制作,那次转型还是挺成功的,至少他现在可以选择的角色更多了。” 荣越点了点头,“他当年拍那部戏都快拍得走火入魔了,那个角色和他本人反差太大了,他为了入戏受大罪了,杀青后那脸上都挂不住肉了,那时候还有小道消息,造谣他嗑、药。” 明宿舟把眼神从屏幕上移开,和荣越对视一眼,狐疑地问,“不可能吧。他是很有天赋的那类人,上学的时候老师就夸他入戏很快,怎么为了一部戏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当初乔郁和靳以良的事没多少人知道,荣越咳了一声,囫囵着想把这事糊弄过去,他避开了明宿舟的视线,低头干笑,“那具体原因你得问他了,反正他当时的状态不太对。” 明宿舟还想说话,那边荣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昨天开始家里的电路都断了,荣越的手机已经处于没电关机的边缘时刻。明宿舟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出去接。” 荣越不敢违命,揣着手机一溜小跑离开影音室,手机没电的提示音响起,他也没看清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是谁,就直接接通了,“喂?您好。” 荣越心里还嘀咕,家那边的人凡事和他熟的,都知道他公司都不要了跑到这偏远小镇来追妻,没别的事根本不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现在给他打电话的是谁,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这时候给…… “荣越,我下个月回国。” 荣越一怔,接着眉头一拧,把手机移开一段距离去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来电。 他试探性地问,“靳以良?”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别连名带姓地叫我,显得咱俩关系很不好的样子。” 荣越在二楼过道上来回走了几步,还是没压抑住心里的火气,要不是害怕惊动房间里的明宿舟,他真想一拳砸在墙上好发泄自己的怒火。 “谁他妈和你是‘咱俩’!你他妈怎么不死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想起我来了?当初说好的到地方给我来个电话,怎么着你也给我玩失踪?靳以良认识你我真是倒八辈子霉了,你回来告诉我干什么?等着我提刀上门砍你吗!” 靳以良在电话那头仍然只是笑,隔着十万八千里荣越都能想象到他那副贱兮兮的嘴脸,“我也不想回,我表哥给我打了百八十个电话,求着我要把公司还回来,他说他再这么操劳下去,就要面临壮年谢顶这一难关了。” 他顿了顿,又诚恳道,“你难道不想我吗,我可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你的,荣越我跟你讲,我……” “你滚蛋。” 荣越冷冰冰地打断他,“我不会去机场接你的,那里人太多,打你会被围观。” 靳以良哽了哽,仍是不死心,“我给你带了见面礼的。” 荣越不甘示弱,“我也有见面礼。” 他走到角落里压低了声音,“我现在和宿舟在一起,你想和他在机场重聚吗?” 对面一阵沉默之后,靳以良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荣越在走廊上站了很久,直到手机彻底没电关机,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缓过神来。 当年靳以良出国进修,一开始还断断续续和荣越有过联系,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的音讯忽然就断了。荣越不是没有往坏处想过,毕竟靳以良这张嘴实在是有够欠的,万一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偏偏靳家一点动静都没有,荣越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瞒了他关于乔郁的事,让靳以良生气了,这才想和自己断了这层关系。 荣越是实打实地生了一段时间的气,心想就为了乔郁那个小白脸,靳以良就真的甘愿断了和自己这十几年的交情,完全把自己当年也被乔郁这个“小白脸”迷得七荤八素这件事。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敢进去,在明宿舟身边坐下来的时候,旁边的Omega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荣越不想让他看出端倪,只能尽量装作对电影很感兴趣的样子,乔郁是这部电影的主角,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了大量的镜头中。 荣越盯着他的脸看,怎么盯怎么觉得火大,当初乔郁和靳以良搅和到一块,虽然说到最后两个人还是散了,可乔郁到底没吃亏。就算靳以良再不是个东西,荣越想到那天深夜家里客房里充斥的血腥味,就无法不对乔郁生出怒火。 他想在明宿舟面前装成若无其事,可演技又不像明宿舟那样是科班学过的,那神情一看就知道心里揣着事。明宿舟把那一盘子西瓜吃得见了底,眼睛盯着屏幕也不去看荣越,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听说乔郁前段时间交往了一个Omega,还是你们尚合的?” 荣越想起这事就磨了磨后槽牙,“是,年龄不大,刚满二十,年前签的约,谁知道两个人怎么认识的。那小孩儿刚攒出来的那么一点人气,这个时候爆出来这么一档子事,我真是谢谢乔郁了。” 明宿舟闷笑,撑腮看他,“乔郁都三十多了,终于开窍了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荣越过了一会儿才听明白明宿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捂着脑袋深深叹了口气,“我对小郁,真的、真的!没有一点意思。” 他抓住明宿舟的手,神色恳切地告诉他,“乔郁的第二性别,其实应该是Alpha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还有一更,晚一点更新。 我最近磕的cp太甜了,我下一篇一定要写甜文555 第97章 你是不是吃醋了 明宿舟和乔郁同窗四年,甚至还因为对方的Beta性别在一个宿舍头对头地住了四年,可现在荣越告诉他,乔郁第二性别其实是Alpha! 明宿舟呆呆地看着荣越,艰难地扯扯嘴角,“怎么可能?” 荣越也跟着苦笑,“我也不信,宿舟,我认识小郁的时间不比你晚几年,要不是确有其事,我也不敢相信他其实并不是Beta。” 不是Beta就算了,主要荣越现在一想到自己曾经那么疯狂而热烈地追求过一个Alpha,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正常人本该在青少年时期,就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开始第二性别的分化,可小郁却迟迟没有,他的父母分别是Alpha和Beta,哥哥和姐姐也都是Beta。他在高考前的体检中关于第二性别这一栏,医生做检查给出的结果是,他没有要分化的迹象,可是Alpha的信息素水平却比Beta的正常值要高,但因为没有明确分化性别,所以就在第二性别那栏上填的是Beta。” 他面对明宿舟脸上混合着震惊和怀疑的表情,荣越叹了口气,“所以他就成了Beta里的异类,他能闻到有些Omega的信息素,因为他对那类Omega更加敏感,也会因为那些Omega信息素而受到刺激。原本如果他没有接触到那类Omega,是可以当他一辈子的Beta的。” “等一会儿。”明宿舟拧眉打断荣越的话,他拿起遥控器暂停了投影仪中正在播放的电影,精准地把握住了荣越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乔郁只有在碰到了他能感觉到信息素的Omega时,才有彻底分化成Alpha的可能?” 荣越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对。” 明宿舟向他靠近一些,盯着荣越的眼睛,轻声问道,“是他现在交往的那个小朋友吗?” 荣越罕见地因为他的靠近而后退,影音室有些闷热,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汗顺着鬓角流淌下来,明宿舟的眼睛黑沉,探究的目光让他无法躲避。 他刚要张嘴,明宿舟就接着道,“我要听实话,荣越,你有事瞒着我。” 荣越身体一僵,过了一会儿才泄了气一样地捂着脑袋,闷声道,“不是他。” 明宿舟刚要再问,就听见荣越的声音越发心虚,“是以良。” 影音室沉默得像是进入了一部默片的开头,屏幕中放大的乔郁的脸有些扭曲,两只圆眼看着屏幕外僵硬的两个人,场面一时间像是同步被摁下了暂停键。 明宿舟是万万没想到会从荣越口中听见他的名字,他本来想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哦,原来是他”,可忍了半天,才咬着牙去拽荣越的衣领,“他们两个怎么……到底怎么回事!” 明宿舟很少生气,荣越被这个纤弱的Omega抓住衣领,却怂得连挣扎都不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靳以良,一个明宿舟,这两个Omega之间能有多大的仇,连对方名字都听不得。 不过现在靳以良不在,荣越的首要任务是把自己的Omega哄回家,他见明宿舟恼得眉尖都在抖,急忙想要解释,“这、这我也不知道啊,他俩让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厮混在一块了。” 明宿舟有些头疼,乔郁是他的同窗,更是他进入娱乐圈以来为数不多真心待他的朋友,他知道乔郁,也了解乔郁。这人心思单纯,被家里保护得真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可靳以良是什么人,商场里摸爬滚打走出来的,心思深沉难辨,乔郁和他搅和在一起,真怕有一天出了事都不知道是身边人递的刀。 他松开了拽住荣越衣领的手,忍不住也跟着叹了口气,语气却软了下来,知道荣越没撒谎,“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 * 荣越短短几句概括了发生在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影音室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明宿舟不知道自己走后这两人居然搞出这么一出,一时间什么话都不想说,靠在沙发上只会发呆。 这他妈到底算个什么事。 荣越见他恍惚,不由得劝他,“没事,宿舟你看开点,反正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当初我也没法接受啊。你好歹就承受了他俩在一起过这一件事,当初以良告诉我他其实是Omega的时候,我差点一打方向盘把车撞在墙上。” 明宿舟还是没有反应,抱膝坐在地上呆呆看着屏幕里乔郁的脸,像是还没从刚才那件事中缓过神来。 荣越舔了舔有些干涩的下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拽拽明宿舟的袖口,小声问他,“宿舟,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以良是Omega这个事啊?” 明宿舟的眼珠缓慢移动到荣越脸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声冷笑道,“当年我和你之间,好像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荣越一哽,回想按照当时他们之间那个氛围,要是明宿舟有天忽然告诉他,他认识十几年的发小一直跟自己隐瞒他的第二性别是Omega的事实,荣越根本不可能选择相信明宿舟的话。 明宿舟却没有继续发难,他眨了下眼,又发出一声叹息,“不愧是靳以良,玩完就扔这个做法还真是像极了靳弘光。” 荣越想为发小说话,又怕让明宿舟生气,只能低着头小声辩解,“以良从一开始就说过只是玩玩而已,可小郁自己当真了。” 明宿舟眼神倏然凌厉,“乔郁不会玩弄感情,我不用问都知道他在刚认识靳以良的时候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的。” 荣越头低得越发厉害,“可分开小郁也没吃什么亏啊,以良给了他一套房和一张卡,自己都出国一直没回来。” “荣越你真是不可理喻。” 明宿舟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地上转身面对他,脸色有些难看,“结束一段感情就非得要用钱去补偿吗?乔郁一定是认真了,可靳以良却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游戏,他玩腻了,想全身而退,就用钱去结束这一切,这对乔郁不公平。” 他想笑,可嘴角怎么也提不起来,“荣越,你和靳以良是一类人。” 荣越见他这副神情真的是慌了,后悔刚才帮靳以良说话,他握着明宿舟的手就道歉,“谁跟他是一类人!靳以良这王八蛋玩弄别人感情,刻薄无情心思狡诈,他活该这么大还没人喜欢他!宿舟、宿舟你别生气,我和他不熟的。” 明宿舟想抽手回来,无奈荣越抓得太紧,他抽了两下没抽出来,也就随他抓着了。 “靳以良出国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和乔郁分开?” 荣越神色一僵,想要装作不知道却瞥见明宿舟正在轻轻咬牙,挣扎了一会儿才颓然低下脑袋,“以良看见小郁的手机壁纸是你。” 明宿舟一怔,没想到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还能扯上自己。 荣越皱着眉接着回忆,“那段时间以良公司事挺多的,靳弘光重病,他养在外面的那个私生子又心怀鬼胎,他性格比较极端你也是知道的,尤其、尤其……” 他看了眼明宿舟的脸色,才继续道,“尤其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太好。” “是非常不好。”明宿舟打断他,“你继续。” “他冷了小郁一段时间,想就这么断了,可小郁不同意啊,在他家门口堵他。后来、后来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深夜以良打电话叫我过去,当时他脸色煞白,我以为他嘴贱被小郁给捅了。” 明宿舟饶是有再大的怒火,听到这句也没忍住笑出来,他伸手敲敲荣越的脑袋,摇头低声笑道,“看上去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荣越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什么好笑的,只能接着说,“我就带他回家了,他路上跟我简单说了下情况,到了地方我才发现他人晕过去了。我叫来了医生,说是、说是……” 他回忆起当年那晚发生的事,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荣越又低声叹道,“生殖腔轻微撕裂,出了很多血。” 明宿舟倏然抬头,生殖腔是Omega最为敏感的部位,有时在情事中被轻轻触碰都可能会有些疼痛,而靳以良却被折腾得连生殖腔都撕裂了。他幽幽地吸了一口凉气,心想乔郁真是没吃亏,也实在看不出来,他这人这么粗鲁的吗? “他们那晚闹得真的挺凶,应该就彻底断了。以良养好身体后就出国了,对外说是进修,可能是想出国喘口气吧,毕竟那会儿靳弘光刚走,他处理公司还有那个私生子的事费了不少心血。” 他语气一转,忽然咬牙切齿起来,“谁知道那王八蛋出国没多久就和我断了联系,不知道的以为死在哪座小岛上了,有本事他这辈子都别回来!” 明宿舟今天承受了太多消息,一时间大脑无法负荷,彻底宕机了。 这事一开始是靳以良的不对,乔郁不会那样轻易而草率地开始一段感情,但只要他投入进去就绝不会放弃,靳以良开始和结束都过于冷漠和斩钉截铁,他是这段感情的领导者,却忘了在感情中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 “虽然以良这人毛病挺多,可我无法不怨小郁。” 荣越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接着道,“我能看出来以良也是动了真感情的,小郁也有错,他明知道和你没有可能了,为什么手机壁纸还要设成你的照片,不怪以良不高兴,我看见都要生气的。” 明宿舟捂额叹息,“这是重点吗?” 荣越理直气壮,“这当然是重点,要是没这档子事……” “要是没这档子事,他们之间也不会长久。” 明宿舟摇摇头,“乔郁想要的更多,可靳以良能给他的太少。” 荣越低头小声嘀咕,“我看小郁也没多喜欢以良,人家都出国了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还学着谈恋爱了,住着以良的房子,睡着以良的床,还刷着以良的卡。” “他们都分开了,你还想让乔郁一辈子为他守身如玉吗?” 明宿舟白他一眼,“你要是心疼靳以良就去国外找他,我看你们两个倒是挺合适的,巧舌如簧和玩弄人感情简直一模一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外面雨停了你就走,尚合和靳氏需要你们两个的结合。” 荣越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惹得明宿舟想要赶自己走,和靳以良在一起?还不如给荣越来一刀的痛快。 他怔了怔,伸手把明宿舟一把搂在怀里,动都不让他动。 “宿舟,你是不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性感影帝,在线吃瓜,嗝 第98章 乔郁上线 明宿舟一哽,“你想多了。” 他这次没有挣扎,更没有躲避,反而让荣越心里越发没了底气,只能低声解释,“我和以良认识这么多年,他又从乔郁那里吃了亏,我当然要向着他说话。我们俩脾性不投,在一块超过一个小时就要吵架,超过半天就要动手,你把我们两个往一块凑,一点都不讲道理。” 明宿舟皱着眉凶他,“我怎么不讲道理?荣越你不要无理取闹。” “好好好,我不讲道理我无理取闹。” 荣越终于能把盼了这么久的Omega抱在怀里,忍不住动手揉揉他的脑袋再揉揉他的耳垂,“他们俩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想来两个人也都应该放下了,我们跟着瞎操心干什么呢?” 荣越手上松了力道,小心翼翼地把脸埋在明宿舟脖颈里,Omega冷冽的信息素闻得他昏昏欲睡,一不留神唇就印在了明宿舟的侧颈上。 明宿舟身体一僵,想要伸手推开他,荣越却把他抱得更紧,声音被捂得闷闷的,“我还没和你生气呢,乔郁喜欢你这事要怎么算?” 这人怎么越来越无赖了。 明宿舟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艰难地想让自己离荣越远一点,未果。 “你爱怎么算怎么算,你自己刚才说的,乔郁和靳以良这事都翻篇了,现在又开始翻旧账。” 荣越小声嘀咕,“他能这么快忘了以良去找新欢,自然也能丢了新欢再喜欢你。” 明宿舟有些不耐烦了,“我觉得乔郁也挺好的,至少比你强。” “他哪里比我强!” 荣越猛地直起腰背看向他,“他那么幼稚,三十来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明宿舟仰起头直视荣越,脸上神色很平静,“荣越,你当初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过他,原来他在你眼中的优点现在成为了你抨击他的借口,让我怎么再去相信你对我所说的爱。” 荣越神情一窒,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定,终于知道了明宿舟心底这份不安全感从何而来,他去握明宿舟的手,那人也没有躲开,任由他握着。荣越的指腹摩挲着他微凉的手背,想了很久才说,“我知道现在的我无法让你信任,我也不敢奢求让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相信时间的力量会足以证明我的心意。” 他顿了顿,脸色忽然垮下来,“但是宿舟,我损乔郁就是因为他现在是个Alpha,我对一个Alpha要有什么怜悯之心?他前脚让以良受伤,后脚挖了我公司的新人,这笔帐我还没找他去算呢。” 荣越的手掌很宽,也很热,Alpha的身体有时候就像一个怪物,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热量。明宿舟的手被他捂得回温,他另一只手撑着下颌看着荣越,有些疑惑也有些不解,“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呢?” 荣越油嘴滑舌,“变得更爱你了。” “滚。” 明宿舟冷笑,“变得脑子里像进了水,人都蠢了。” 他坐回远处,把手从荣越那里抽回来,伸手一指桌子上的遥控器,命令道,“乔郁这拍的什么东西,看了一半全是尿点。换个电影。” 荣越狗腿地去拿遥控器,“好嘞,少爷。” * 观海镇暴雨滂沱,辗转几百公里之外的宣城却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 夏日的烈阳炙烤得树上的鸟都叫不出来,这时正是午后,还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乔郁也不例外。 他刚从剧组杀青,下一部要拍的电影还没有选好,现在正是空闲的时候,而且自从乔郁三年前拿到了影帝的奖杯,这几年身价也是水涨船高,至少公司不会随便拿一些综艺真人秀的合同来让他签,自己的选择度更高了。 没有工作安排的午后是清闲的,乔郁刚冲了个凉,赤着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他脖子上挂了条毛巾,低头看手机的时候还有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地毯上。 仍然是那条身价不菲的地毯,不过现在乔郁可能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他仍然住在靳以良送给他的这套房子里,三年时间过去,这里靳以良曾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乔郁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等到他自己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快要想不起他们曾经在这里一起度过的日子了。 这些年他瘦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也没了,五官看上去锋利了很多,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戏路宽了不少,至少现在没有多少粉丝追着他喊什么“小乔哥哥妈妈爱你”,都从妈妈粉转变成女友粉老婆粉,“哥哥艹粉吗?” 微信有几条没有来得及看的信息,全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章润奚。 乔郁现在名义上的,交往对象。 可能是见乔郁迟迟不回微信,对面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乔郁接了电话,坐在沙发扶手上擦头发,语气不冷不热,“有事?” 对面声音更加冷淡,“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乔郁把毛巾重新搭在肩头,偏过头去对着镜子照了照,言简意赅地答道,“洗澡,没听见。” 对面顿了顿,简短地答了声,“哦”,就干脆利落地撂了电话。 乔郁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发呆,他现在不太能适应忽然空闲出来的生活,总觉得家里太大也太安静,他需要一些更吵闹的环境来让自己放松。 可这些也都只是想想罢了。 这边刚挂了电话,那头乔妈妈的电话又打来了,乔郁在接通之前深吸了口气,对着镜子挤出来一个笑脸,声音往上提了一个八度,听上去仍然充满活力,“喂妈!今天吃的什么呀?” “别给我东扯西扯!” 乔妈妈威风不减当年,一句话把乔郁给喊老实了,“童童今年九月都要上小学了,你还打着光棍,原来你说你喜欢Omega,死活不愿意和Alpha在一起,现在如你的愿了,对象呢?你给我带回来了吗!” 乔郁刚想说话就被那头火急火燎的母亲打断,“你前段时间不是说什么公开恋情了吗,那人我在电视上看了,模样不错,就是年纪有点小,你比他大十来岁呢,年纪小玩心太重,不会照顾人。” “妈,我和他没什么,我们之间有点误会,过段时间就澄清了。” “误会?什么误会!” 乔妈妈的声音猛地拔高,“要是你当初不做那种糊涂事,小靳至于……” “妈。” 乔郁沙哑地打断了她的话,起身走到茶几前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后声音更哑了,“不提这事了,行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乔妈妈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也缓和下来,“不是妈妈想提你的伤心事,可是妈妈真的着急呀,你……” “妈我知道了,”乔郁几口就吸完了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他揉乱了已经干了的头发,对母亲承诺,“我会上心的,你别操心这事了。” 挂了母亲的电话,乔郁又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只要他自己独处,就很容易走神。 这两年乔妈妈催得越发紧了,想必也是看了前段时间的新闻,才想起来打电话询问这件事。 说起他和章润奚的那段“恋情”,乔郁就觉得可笑,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时他参加一个颁奖典礼,是以嘉宾的身份过去的,颁奖完了就是表演节目,乔郁在地下看得昏昏欲睡,就想去卫生间抽根烟清醒一下。谁料去了之后烟还没点着,捡了个正在发、情的Omega。 乔郁心想自己也是倒霉,怎么净碰上这种事,更何况现在场合不对,来来往往的不是工作人员就是圈里的人,让谁看见都不好。他这些年性格变了不少,原来的热心肠基本都被三年前的一盆冷水泼干净了。 他刚准备把人扶起来靠在墙上,那人就扑上来搂着乔郁脖子就啃了一口,还正好让进来放水的一个男团队长碰见了。这事迟早要被捅出去,乔郁回去和经纪人一商量,又联系了对方公司,决定先发出去两人已经是恋人的通稿,等热度降下来后,再向外说因为性格不合而分手。 乔郁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怕恋爱掉粉的流量演员了,和之前相比,现在他的名声更加重要。而章润奚刚刚出道,连一部作品都还没有,能和乔郁的名字绑在一起,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最大热度和关注了。 这次合作两家都不亏。 只是乔郁有些烦,他和章润奚并不认识,说实话直到现在他都没记住对方的模样,那人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自己的微信,天天都找他闲聊,看架势是想来段真的。 怎么可能呢。 乔郁嗤笑一声,他现在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就算是有,也不会是和一个连他自己都记不住脸的“陌生人”。 他没有别的事情做,空闲的下午可能会选择睡觉。 乔郁打了个哈欠,赤着脚回到卧室里,宽大的双人床上仍是放了两个枕头,他靠坐在床上,床头柜上放了几个药瓶,几片米氮平混着凉水,乔郁囫囵着咽了下去。 他平躺在床上,姿势工整,这个下午只怕又要睡过去了。 注: 米氮平:抗抑郁药物 第99章 “恋情”上门 乔郁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心理因素,每次他吃完药后就觉得身体疲惫,如果没有人打扰,他能在床上整整睡上一天。 乔郁睡了快有十几个钟头,睁开眼的一瞬间还是觉得眼皮沉重,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乔郁强忍住困意,狠心咬住自己舌尖,刺痛唤回了一些精神,他捂着脑袋从床上艰难坐起来,清醒后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早上太阳还不是很毒辣,他坐在床边发呆,过了一会儿才把床头柜上那剩的半杯水拿起来一饮而尽,冲去了黏在嗓子眼里的铁锈味。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微信上有几条未读消息,大多是经纪人的,询问他最近有几档节目想要邀请他去做嘉宾,看他自己想去哪个。他现在虽然没有戏要拍,可还是要保持在观众面前的曝光度的,乔郁挨个把他发来的文档打开看了一遍,大同小异的真人秀或者综艺,去哪个都一样。 他回了一句“随便”,就把手机撂在床上,自己晃晃悠悠出了房间。 他现在不像以前那样依赖电子设备,手机里都是出厂时的自带软件,这两年微博营业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发微博大多都是图片,没什么话想要和外界分享。 网上的吃瓜群众都在调侃乔郁,明明才三十出头,却在这几年把自己从小狼狗变成了退休老干部。 没有工作的一天,乔郁不能让自己清闲下来,他必须要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让他的大脑被占满。因为他现在病情不算很稳定,自己独处,或者无事可做的时候,他可能就会陷入难以自拔的自我否定中,然后或许会做一些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情。 乔郁患了中度抑郁症,两年前确诊。 圈里有这毛病的人不少,只是乔郁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轮到自己,但他不想死,他的背后还有家人,他们没有必要为自己承担这种痛苦。 他只是不快乐而已。 乔郁这两年的话越来越少,不喜欢像原来那样什么事情都想和别人分享,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懒得说。 他在自己的心上挂了一道小小的锁,谁也别想进来了。 房子很大,因为他一个人住在这里的缘故显得格外空旷,乔郁在厨房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一没注意看向窗外又发起了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的咖啡早就凉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凉透了的咖啡喝完,苦味从嗓子眼里返了上来,他来到客厅,这时候门铃响了。 乔郁挑了挑眉,这个时候不过早上八九点,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来找他? 他懒得想那么多,慢悠悠走过去打开了门,谁料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章润奚。 他似乎没想到乔郁能这么快就来开门,脸上神情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被他掩藏了下去。 “你起得挺早啊。” 章润奚等到冬天才要满二十岁,是本地一所艺术大学的大三学生,原来因为兴趣在尚合投资的几部影片中当过群演,尚合主打电影电视剧的演技和质量,旗下的分公司培养的却是流量偶像。 章润奚虽然基本功还有些欠缺,但模样姿色还不错,在镜头前混了几个脸熟,微博账号就攒了快二十万的粉丝,尚合就顺势和他签约。本来想在今年让他上几个综艺攒攒人气,谁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借着乔郁的风,他这两天微博关注已经突破了一百万大关。 章润奚模样有些冷,性情也不大活泛,平时也不爱说话,带他的经纪人生怕他这样的没法讨观众欢心,谁知道对上乔郁他话倒是不少。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的?” 乔郁脸色有点阴沉,自从他通过医疗手段突破了第二性别上的阻碍成功分化为Alpha之后,竟然奇迹般地又往上窜了个头,现在人高马大地堵在门口,比章润奚要高将近半个头。 章润奚抬起头看着他,素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多问几个人就知道了,你住在雨惜彖対这里不是秘密。” 他手上还提着不少东西,显然是刚从超市出来,可乔郁却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你来干什么?” 章润奚反问,“我不能来吗?” 乔郁笑了,他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咬着烟轻声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不想和你站在这里说。”章润奚活动了下被购物袋勒得酸疼的手臂,“我能进去吗?” 住在这里什么人都有,乔郁不想再和他牵扯着上热搜,只能微微测过身放行。 章润奚进去后就把手上提的购物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都是蔬菜水果,生鲜肉类。 “听说你最近没有什么行程,想着你家里冰箱应该都是空的,就带了些东西过来。厨房在哪?外面太热了,水饺和馄饨都要化了。” 乔郁站在电视旁边,不想和他近距离接触,他把吸到尽头的烟捏灭,皱眉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章润奚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想出名。” 乔郁嗤笑,“还不够出名吗,热搜上可是挂了整整一天。” “可我们马上就要解绑了不是吗?” 章润奚低头从购物袋里翻出一盒酸奶,插上吸管自顾自喝了起来,他今年不过二十岁,又因为是个Omega,五官都是嫩生生的俏丽,可偏偏乔郁不为所动,反而生出些许烦躁。 “所以呢?” “公司给我安排了一部综艺,我是常驻,第一期想让你去增加关注。就这一次,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不再纠缠你。” 乔郁摸了摸下颌冒出来的胡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缓和一些,“如果我说不呢?” 章润奚抬起头,似乎是想对他笑笑,又可能是实在不熟悉这个表情,最终还是作罢。 “和你这么绑着也挺好的,我不吃亏。” 乔郁低头笑了,“当初我就应该把你摁在水龙头底下,让你彻底清醒,也不知道现在在我面前犯糊涂。” “前辈,我只是想出名,我对你不抱有任何幻想,你帮我这一次,我还你自由和清净,只是一个综艺而已,很划算。” 乔郁靠着墙低头沉默,他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时不时迸发出“嗤嗤”的火花。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挑眉,“好。” 章润奚喝完了那瓶酸奶,拿着空盒子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转身和他告别。 他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扭过头来时胸锁乳突肌牵扯出勾人的线条,章润奚先道了声谢,又提醒乔郁别忘了把桌子上的水饺和馄饨放进冰箱,他抿了抿唇,忽然出声问道,“你是个Alpha,为什么那天对我的信息素没有反应?” 乔郁扯了下嘴角,走到他身边替他把门打开,低声道,“因为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 说完,他把章润奚推到了门外,接着,门关上了。 他回到客厅里,把桌子上他带来的一大袋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又坐到沙发上发起了呆。 乔郁已经从一个Beta变成了Alpha,他的第二性别更改的时候还轰轰烈烈地上了次热搜,人人都在感叹乔郁命好,人到三十还能分化成Alpha。 却没人知道乔郁察觉不到任何一个Omega信息素的味道,除了…… 除了靳以良。 乔郁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他,那是他第一次闻到的Omega的味道,甜甜的,却又带了一丝辛辣的酒味。 他原本以为所有的Omega的信息素都会是香甜绵软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深陷进加了蜂蜜的戚风蛋糕中,可靳以良不是,他的味道是辛辣的,闻久了像在酒窖中睡了一觉,血管中奔腾流淌的都变成了浓香的酒。 乔郁醉了,到现在还没有醒。 这三年里他想让自己忘了那个人,乔郁不断地给自己暗示,那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根本就不是爱情,靳以良可能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消遣时间的玩物,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在当真。他玩够了、玩腻了,说结束就可以结束,这样子冷心冷情的Omega,自己为什么又要为此痛苦这么长时间? 每天深夜是他想得最多的时候,多次的心理暗示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反而让乔郁觉得自己很差劲,才不配得到爱情也不配被爱。他想起分开的那个夜晚,靳以良罕见地红了眼睛,连问自己两遍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如果乔郁给了他想要的结果,那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靳以良不会远走他乡,自己也不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吃药的时候浑浑噩噩得像具行尸走肉。 他不知道自己对靳以良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过去这么多年,那人也走了,什么都回不去,乔郁也不愿再去想了。 管他什么感情,现在都已经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没事,我说你俩开始就又开始了 第100章 要回去啦 章润奚说的那档综艺压根不在乔郁经纪人发给他的文件里,没过多久乔郁就受到了章润奚发来的节目流程,没有什么亮点,也不算太无聊,就是很正常的综艺,中间夹杂了几个玩游戏的小环节。 乔郁大概看了一眼,截了个图发给经纪人,说他要去这个。 信息发过去不到五秒钟对方一个电话就打来了,经纪人在那头暴跳如雷。 “乔郁你药吃多了把脑子吃傻了?公司说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放出你们感情破裂的通告,这个时候你要上他这个节目你想干什么?上赶着告诉粉丝你俩来真的是不是?我跟你讲我这两天找营销号说你们两个不合适,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我就去一期,不妨碍你们的事。” 乔郁又点了根烟,“我能处理好这事,哥,你别担心。” 经纪人沉默半晌,还是由得他去了,他暴躁地在电话里抱怨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帮乔郁处理这事去了。 * 新的综艺第一期录制的时间来得很快,在此之前节目组已经开始在微博上造势,用乔郁和章润奚的恋情去吸引关注,这一系列操作自然引来了乔郁影迷的不满。 毕竟乔郁从影多年,一直没有花边新闻,这次却忽然爆出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相恋,在此之前网络上甚至从未有人发掘到他们之间竟然有这样一段关系,这怎么能让影迷接受。 在一片骂声中,乔郁还是坐车前往了综艺的录制棚里,这是尚合旗下的分公司新打造的综艺,目的就是为了把新签约的新人带到荧幕前,在观众面前蹭个脸熟。第一期节目至关重要,要打下一个好的收视基础,下面的录制工作才能顺利进行。 乔郁和这个棚里的人都不太熟,他这两年性格变了不少,不再和以前一样见到谁都笑眯眯地打招呼,他往录制棚里一站,躲在角落里的几个新人也没有人敢上来和他打招呼。 章润奚一早就到了棚里,这会儿刚上完妆出来,他见到乔郁走过来和他打招呼,自然而然地扯住他的袖口,“还要再等一会儿,你先去化妆间,我买了咖啡,你可以先休息休息。” 乔郁不管周围多少目光盯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甚至连低头看一眼章润奚的心情都没有,他从那人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我有保姆车。” 乔郁离开后,录制棚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嗤笑声,有些不好听的话可能没打算背着章润奚说,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就是故意要让他听到。章润奚没有什么表情,他一向这样,对谁都客客气气,冷冷淡淡。乔郁这样不给他面子,他彷佛也并不生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缓缓移到传出声音的角落,深棕色的瞳仁静静看着那几个人,直到他们安静下来,章润奚才转身回到休息室里。 一场综艺录制下来,等到结束应该都要到凌晨了,乔郁综艺感很好,在摄像头面前他对章润奚的态度要和缓一些,台本上有刻意要求他们两个互动,乔郁没有拒绝,只是对章润奚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一样。 结束后果然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乔郁习惯了这样的作息时间,也不算太困,经过刚才一场录制,之前还不敢和他打招呼的几个新人都大了胆子围上来和他寒暄。乔郁嘴角噙着笑礼数周到,却还是在他们提出想加他微信的时候开口拒绝了。 他从化妆间里拿了包出来的时候,章润奚正站在门口,乔郁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今天过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当然,之前也没有关系。 * 半个月后霍霆回到观海镇,完美避过台风过境的他心情好像并不是很好,他带着一顶黑色渔夫帽,走的时候背着背包,回来的时候身后却拉了一个大行李箱。 他站在自家咖啡屋门口,回头望望荣越的小院,种的花草让台风祸害了个干净,连根都被从土里拔了出来,小院里狼藉一片,也没人收拾。霍霆抬头看了眼紧闭的门窗,家里似乎不像有人的样子,他笑了一声,心想这渣男可算滚蛋了。 他干咳了两声,屋里的一万五听见动静激动起来,隔着门就听见它嗷嗷狂吠的声音,霍霆推开门的时候还在想,这怎么听起来像是有两条狗呢? 霍霆打开门,一万五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呜直哼。 “儿子,让爸爸看看你干爹亏待你没有?” 霍霆揉着狗头,那边又从一万五的棉窝里爬出来一个小家伙,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面前,捏着小奶嗓嗷嗷叫唤。霍霆“嗯”了一声,吹了声口哨招呼它过来,他挠挠一万五的下巴,问道,“你从哪拐来这么个童养媳?” 话说他都进来这么长时间了,明宿舟怎么还没有下来接他? 霍霆有些疑惑,往屋里伸了伸脑袋,门没上锁,那人应该在家啊,睡了? 他站起身来,把行李箱放到柜台处,自己轻手轻脚爬上了二楼,二楼也静悄悄的,明宿舟的房门虚掩着,霍霆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推开后没在房间里发现明宿舟的身影。 画室就在旁边,霍霆推开门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荣越坐在画板前,明宿舟站在他身后,手把手地教他打线条,恨铁不成钢地问他,“你手劲怎么这么大!这才多长时间又断了,我今天上午光给你削铅笔了!” 荣越不敢反驳,只能小声嘀咕,“是铅笔太脆。” “你们……” 霍霆推开门的手都在抖,他深吸了一口气,五官都有些扭曲,“你们在我的画室干什么!!” “一万五最近掉毛太厉害了,荣越闲着没事干就要给它梳毛,眼看就要把孩子梳秃了。不能让他闲下来,所以我准备教他画画。” 霍霆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明宿舟和荣越并排站着,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觉得诧异。 明宿舟解释完,霍霆挤出一声冷笑,瞥了荣越一眼,“我刚走几天,就有人按捺不住登堂入室了,撸我的狗,穿我的衣服,占我的画室,欺负我的宿舟。” “谁的宿舟?” 荣越本来没想搭理霍霆,正背着手在身后偷偷去勾明宿舟的指尖,听见这话倏然抬眼,“宿舟不是谁的,他就是他自己。” “这没有你说话的份。” 两个人剑拔弩张,两个Alpha见面就是这样冲突满满,更何况他们两人对对方都没有什么好感。 明宿舟咳了一声,先问霍霆,“怎么回来不提前说一声?” 霍霆对上他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气哼哼道,“我要是打了招呼,不就撞不上刚才那么精彩的一幕了?” “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 明宿舟招呼荣越坐下,丢丢顺势过来坐在他脚边,一万五看看丢丢,又看看霍霆,最后还是犹豫着挪到了丢丢身边。 明宿舟给自己倒了杯水,对霍霆道,“正好你也回来了,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霍霆伸手打断,“不退房租。” 明宿舟没忍住想翻白眼的心,“没让你退房租。我过两天要回去一趟,丢丢你帮忙照顾一下。” 他话说得简短,也不是要和霍霆商量的语气,显然是一早就决定好,现在只不过是通知他而已。 霍霆猛地看向一旁的荣越,伸手一指他,“你要跟他走?” “不是这个意思。” 明宿舟叹了口气,“我离开三年了,在那边也有亲人朋友,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了。” 霍霆无言以对,这种理由他根本无法反驳,也根本不能反驳。他心里憋屈,可火又不能朝明宿舟发,只能看着荣越冷笑,“保护好宿舟,回来少了一根头发丝儿都别想要回你的狗。” * 乔郁录完节目回到家,等他洗漱完躺在床上时天都快亮了,明明工作了一整个晚上,到现在他却毫无睡意。乔郁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对面墙壁上的钟表秒针滴滴答答地行走,他睡不着。 乔郁本来想坐起身吃片安定,床头柜上的药瓶里却只剩下两片,两片不足以让他睡着,但聊胜于无。没有水,他干脆把那两个药片嚼碎了吞下去,他刚刚躺回到床上,手机铃又响了起来。 他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来电,乔郁想也没想就挂了电话,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泄露了出去,这种事情在圈子里并不常见,没必要为这种私生饭浪费时间。 乔郁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又响了,这次他是彻底有些恼火,噌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一看屏幕竟然是荣越打来的电话,这个时候他打来电话干什么! 乔郁接通了电话,眉眼间落了一层寒霜,“荣越你他妈有毛病,大早上不睡间骚扰我干……” 他忽然动作一僵,嘴唇轻轻颤动,乔郁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手几乎快要拿不住手机了。 “宿舟?” 作者有话说 让他们四个见面修罗场吧 第101章 回去了 明宿舟要离开观海镇这个念头并不是因为荣越才有的。 他离开已经有三年,当初也算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做了这个决定,一走就是三年,现在想想也是挺不负责任的一种做法。这些年里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去看看,只是也会担心被人认出来,还有就是他留在那座城市的亲人朋友并不多,和关芷荷吵的那场架几乎断送了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明宿舟并没有想着上门去给她送不痛快,但是对于乔郁,他的确心生愧疚。 他和乔郁认识快要十年,乔郁为人热忱,出道又早,在自己最初进入圈子里的时候没少给自己帮助。可明宿舟没有看明白他的心思,又因为荣越这些事情,在他们之间产生了一些隔阂,他离开得这样决绝,一声招呼都没有给乔郁打,他性格那样软,知道消息后一定又哭了很久。 在台风天即将过去的前一夜,他们两个坐在壁炉旁聊天,其实最初的两天过去后,风雨就缓了很多,可荣越没提要离开的事,明宿舟也没有提,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在这里住了下来。 电路早就恢复常态,可他们在深夜聊天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关上灯,明宿舟的手捧着牛奶杯打转,闭着眼睛神情放松。 荣越伸手为他搭上一条毛毯,静静看着火光下他素白侧脸,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过两天等风停,我要回去一趟。” 明宿舟不以为然,他身上温度偏低,壁炉的火不旺,烘得他睁不开眼,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连眼睛都没睁,“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你院子里的茉莉和栀子都被风吹倒了,我昨天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丢丢的小棉窝都被埋在底下了。” 荣越沉默片刻,才道,“是要离开观海镇一段时间,回尚合有事要处理。” 壁炉里忽然炸开一颗火星,似乎迸溅到了明宿舟的手背上,他眼睫一抖,继而睁开眼来,却没有去看荣越,只是神情莫名冷了下来。 “那就走吧。” 荣越温柔笑笑,去拉他的手,明宿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憋闷着一口气,挣脱他向另外一边偏过身去。 “父亲月底过生日,六十大寿,我得回去。” 荣越揉揉他的手指尖,声音放软,“父亲过寿我必须回去,最多三天,肯定回来。”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明宿舟抿了抿唇,避开荣越的目光,“回不回来也不用告诉我,和我没有关系。” “怎么能不告诉你。”荣越笑了,“你刚才脸色都变了,不想让我走吗?” 明宿舟懒得反驳他,他盯着壁炉里的火光出了一会儿神,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荣昌石,还是在医院里。那时还是他劝服了荣越同意离婚这件事,明宿舟当年用一条腿换了荣昌石的注意,签在尚合的那些年也算对他照顾有加,他算是一位合格的上司和父亲。 明宿舟没有再说话,起身回了房间,第二天就告诉荣越自己也要回去的消息。 * 而现在霍霆已经回来,台风已经从观海镇离开,接下来几天都是还不错的艳阳天,他们也即将要收拾东西离开了。 那天明宿舟的一通电话果然惹哭了乔郁,现在已经是一个Alpha的乔郁,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很显然明宿舟也没有料到这样一个情形,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乔郁在电话里哭了大半个钟头才勉强停下来,在听完明宿舟说要抽时间回去的时候又没忍住抽了两声,直到那边明宿舟都笑了,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瓮声瓮气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去机场接你。” 明宿舟推开荣越贴上来想要偷听的脑袋,站在窗边推开了窗户,湿热的海风卷起米白纱帘和他的衣角,明宿舟微微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你去接可不行,乔影帝人气这么高,走哪儿都有人盯着,我可不想被媒体发现,你就别去了,回头到了我再联系你。” 荣越被他推开又贴上来,他双臂撑在窗台上,正好把明宿舟圈在怀里,明宿舟怕被那边的乔郁听见端倪,只能瞪了一眼荣越,背对着他和乔郁说话。 乔郁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他,“你为什么用荣越的手机给我打电话?那个王八蛋是不是也要一起回来?宿舟你别心软,千万别信他的鬼话!” 明宿舟躲闪不及时,这几句话恰好落到荣越耳朵里,他低笑了一声,伸手从明宿舟那里拿过来了手机,跟电话那头的乔郁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小郁。” 然后就挂了电话,又把手机扔到了身后的床上。 他仍然把明宿舟圈在怀里,近到再低下头,嘴唇就能蹭过他白皙的后颈。 或许是他的鼻息太过炙热,明宿舟打了个哆嗦,推开他的胳膊挣脱出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颧骨已经红了,只是下意识想要避开荣越的目光,转过身去匆匆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荣越没有再上前,他站在阳台吹风,望着远处那浅浅的一线海湾,“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觉得时间都放慢了很多。原来的工作太忙,都忘了上一次休息这么长时间是在什么时候了,干脆让老头子把尚合送出去算了,我陪你在这儿过日子。” 明宿舟没有接他这个话,他抬头看着荣越的背影,忽然问道,“很久没见你抽烟,戒了?” 荣越回头,挑了眉朝他笑,“你走了就戒了,不是不喜欢烟味吗?”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海风吹乱了他们的发,明宿舟和他对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这次彻底沉默了。 * 出发的那天他们起得很早,大巴要在路上颠簸四五个钟头,明宿舟困得厉害,不知不觉就歪倒在荣越肩头睡着了。他早上起得太早,这些年又在观海镇把性子养得有些懒散,下了车走在路上都是闭着眼睛让荣越牵着手。 他虽然已经退出镜头这么久,却仍然害怕被人认出来,荣越回头给他把滑落下来的墨镜戴好,明宿舟没有丝毫反应,任由荣越牵着手走,这个样子只怕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 飞机落地时也不过正午,尚合那边安排了人来接,明宿舟睡了一上午,这时也清醒了不少。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助理转过身来对明宿舟笑,“好久不见,明先生,欢迎回来。” 明宿舟对她笑笑,没有说话,车里空调温度开得有些低,荣越从后排抖开一条毛毯盖在他身上,“休息一下,一会儿想先去哪儿?” 明宿舟靠在车座上看手机,头也没抬就回道,“去乔郁那儿吧,和他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 荣越皱眉,“你什么时候和他约的?” “现在。” 明宿舟朝他晃晃手机。 荣越有些无奈,“飞机刚落地,不先回家休息一会儿吗?” 明宿舟低头和乔郁聊天,没工夫抬头看他,“那不是我的家。” “宿舟,”荣越叹了口气,“那你这些天要住在哪里?酒店吗?” “乔郁那里,他说他家很大,有客房留给我。” “不行。” 荣越想也不想就拒绝,“他现在是个Alpha,我不放心你和他独处。” 明宿舟摁灭了屏幕,有些不耐烦,“我和他大学同窗,一个宿舍住了四年,但凡我们两个要是生出别的想法,荣越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结婚。” 荣越一怔,显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明宿舟冷笑,“我要是真的对乔郁有想法,没毕业估计就能去领证了。” 荣越被他这话堵得哑口无言,明宿舟显然有些恼火,连微信也不和乔郁聊了,朝车窗偏过头去,闭上眼佯装要睡。 荣越放下隔音板,凑上去又捏住他的指尖,低声劝他,“小郁现在的关注度比原来高了不少,前段时间还发生狗仔开车跟踪他这件事。要是被媒体拍到你的出入,还不知道网上那些营销号要怎么写,更何况小郁现在有交往对象,你住在他那儿不合适。” 明宿舟闭着眼抿了下唇,显然是把这话听进去了,荣越再接再厉,揉捏着他温热的手心,轻声试探道,“家里一直有人打扫,东西都按照你走的时候摆放的,你睡主卧,我去客卧,保证不打扰你,好不好?” 明宿舟不说话,荣越又凑上前些,把他一整只手都包住,声音放软,“一会儿送你去小郁那里,晚上打电话给我,让人开车去接你,好不好?” 明宿舟睁开眼,却不看他,“你去哪儿?” 荣越笑笑,“去公司,还要回家看一眼老头子,晚上有安排吗,带着你回去见他,他就不会跟我发火了。” 明宿舟瞳仁缓缓移动,终于肯看他一眼,他嗤笑一声,问荣越,“让我回去给你当挡箭牌啊?” 荣越可怜巴巴地点头,“你当吗?” 明宿舟朝他笑笑,“滚。” 第102章 马上回家 乔郁时隔三年再次见到明宿舟,不出所料地还是哭了。 他们约在一家隐蔽的咖啡厅里,明宿舟先到,面前的温水喝了一半,戴着口罩和墨镜的乔郁才匆匆赶来。 他在看见明宿舟第一眼时就红了眼眶,明宿舟起身和他拥抱,有些歉疚地拍拍他的后背,“好久不见,乔郁。” 乔郁摘下墨镜时明宿舟才发现他的两只眼睛都肿得快要睁不开了,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哽咽着掉眼泪,明宿舟笑着给他递纸,开玩笑道,“别哭了,再哭眼睛肿得泪都要掉不下来了。” 乔郁瞪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看他,“你就是气我,不然怎么会不说一声就离开,宿舟,你讨厌我是不是?” 明宿舟摇头,“当时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是我的不对,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想暂时地离开这个地方,和所有人断开联系静一静。”渝西渎加。 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之间都是心知肚明,明宿舟面临丧女、婚变,外面还有那么多媒体捕风捉影,舆论上的压力足以把他压垮,他当时选择离开,其实乔郁是可以理解的。 他只是怪自己,认识明宿舟这么多年,却无法在那个时候帮助他。 再次相聚就不说过去,乔郁擦去脸上的眼泪,给明宿舟挤出一个笑来,他拉着明宿舟的手,那双圆眼已经肿成了两条细缝,哼哼唧唧嘟囔道,“那你别走了好不好?我很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明宿舟失笑,“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长不大吗?” 盛夏午后阳光正烈,明宿舟没有什么胃口,只点了一份提拉米苏,还只用勺子舀下一个角,乔郁为了保持身材只敢点沙拉。明宿舟叹了口气,说,“还不如在家坐坐呢,省得中午跑出来这么一趟。” 乔郁咔嚓咔嚓嚼菜叶子,还不忘问明宿舟,“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住在海边?和一个Alpha?” 他哼了一声,“你也不怕他别有用心,以后你注意一点,在外面不要和Alpha单独接触,怕你吃亏。” 明宿舟搅拌咖啡的手一顿,抬头似笑非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和你保持下距离?” 乔郁一哽,菜叶子差点卡喉咙里,“这、这……我怎么和别人能一样,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你还不放心我吗?” 明宿舟用铁勺轻轻敲了敲咖啡杯,抬眼看着乔郁,“听说你这几年故事也不少,说吧。” 乔郁神色明显僵窒一瞬,他扔了叉子在桌子上,自己靠在座位里挠了挠头,眉尖皱在一起,嘴角还粘了一粒奇亚籽,也不怕这副模样被别人看见。 “荣越告诉你的吧?” 他挑眉问明宿舟,又低声去骂荣越,“就知道他在你面前什么都憋不住。”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叹了口气,“第二性别这件事我也很意外,医生说我本该是个Alpha,但因为外界信息素刺激不够,所以一直没有分化。现在也不是正常发育的年龄,其实也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Alpha,多多少少会有些缺憾。” 明宿舟拧眉,“什么意思?” 乔郁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比如……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味。” 他见明宿舟脸色有些不虞,又出言解释,“也还好啦,我的工作你也清楚,每天要接触那么多人,闻不到也挺好的,能避免很多麻烦。” 乔郁说完又重新低头扒拉他碗里的沙拉,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明宿舟说话,他小心翼翼抬头看他,明宿舟抱臂对着他挑了嘴角笑,“还有呢?” 他装傻,“还有什么?” 明宿舟终于看不过去,凑上前伸手把他嘴角的奇亚籽抹下来,“你和靳以良,怎么回事。” 乔郁的脸色冷了下来,他这些年瘦了很多,原先他有一张讨人欢心的娃娃脸,笑起来时眉眼都是弯的。现在脸上的婴儿肥也没了,脸庞瘦削,不笑的时候神情看上去莫名有些阴骘。 明宿舟静静看着他,“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只是问问。” “没什么不能说的。”乔郁扯了一张餐巾纸胡乱擦了擦嘴角,抬眼问他,“我能抽烟吗?” 明宿舟有些诧异,“你原来不抽烟的。” “你走后不久才学的,那时候在剧组压力有点大。” 乔郁烟掏到一半,看见了墙上贴的禁止吸烟的告示,又悻悻把烟放了回去。 他双眼红肿,头发被他自己刚才揉得一团乱,额发堪堪遮住眼睛,看上去莫名颓败。 “他说要包养我,我们就相处了差不多三四个月,后来他给了我一套房,一张卡,我们就断了。” 乔郁耸肩,“就是这样。” 咖啡厅是新开张的,因为位置隐秘,这个时间并没有什么人来,午后店里静静播放着Pearl White Story,时间在烈阳的炙烤下变得缓慢而粘稠。明宿舟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他捏着小匙的指尖微微泛白,双眼盯着乔郁看,过了半晌才摇头笑道,“乔郁,我不信。” 他低头抿了口有些凉了的咖啡,眼睫顺势也垂落下来,“你不是为了钱和资源甘愿被包养的人,我了解你,也多多少少了解靳以良,所以我不相信你这个说法。” 乔郁沉默了很久,再张口时声音都有些喑哑,“也就你敢这么反驳我了。” 他抬头苦笑,“连我经纪人我以为我是被金主甩了。” 凉了的咖啡苦味更加浓郁,明宿舟皱了皱眉,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乔郁有些茫然地摇头,又低声重复,“我不知道。” “我不喜欢靳以良。”明宿舟很诚实地告诉他,“我们两个从小彼此厌恶,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不该影响到旁人。乔郁,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再回到你们分开的那一天,你会让他离开吗?” 乔郁怔怔看着明宿舟,红肿的眼眶缓缓续上了泪,他眨了一下眼睛,就啪嗒砸下来一颗眼泪。 明宿舟叹了口气,起身拍拍乔郁的肩膀,低声告诉他,“靳以良下周回国。” * 明宿舟和乔郁从咖啡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司机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分别时乔郁上前轻轻拥住明宿舟,小声在他耳边说,“谢谢你,宿舟,虽然很难忘记,但我还是准备放下了。” 明宿舟对他温柔笑笑,“我站在你这一边,一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司机把明宿舟送到家门口就离开了,明宿舟进门,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 这是他们原来的家。 荣越还没有回来,家里空旷又安静,屋外暮色四合,大片粉紫橙黄的夕阳把天边都染上别的颜色,从客厅里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里投了进来。明宿舟站在门口没有动,觉得这个场景像极了他和荣越结婚的第一天,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回到这座房子里,也是一样的空旷和安静。 他出了很久的神,才发现自己又在和回忆过不去,明宿舟轻轻摇了摇头,换好鞋走了进去。 荣越应该还在老宅那边,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明宿舟离开这里已经三年,再回来还是忍不住四处转转,家里一切如荣越所言,什么都没有变,都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似乎时间都停留在他离开的那一天。 客厅的茶几上放了一束栀子花,莹白的花瓣间夹了一张卡片,上面是荣越的字迹:欢迎回家。 明宿舟在茶几旁蹲下来,伸手去摸栀子娇软的花瓣,露水打湿了他的指尖,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三年的空白似乎从他的记忆中删除,连同他们之间的争吵、冷战、分离。 这时荣越打来电话,屏幕那头背景音嘈杂,他的声音依然温柔,“到家了吗?” 明宿舟拿起手机坐下来,面对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窗外天边渐沉的夕阳,“刚到。” “看见花了吗?” 明宿舟点头,想起对面看不见,才又答道,“又不是小姑娘,送花俗气。” 荣越在电话那头笑了,他声音低沉,夹杂着手机细微的电流声,传到这边来时明宿舟耳朵尖都要麻了。 “我没有追过人,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哄你开心,想起在观海镇时你总是站在窗边偷看我院子里的栀子,就去买来一束放在家里送给你。还喜欢吗?” 明宿舟倚着茶几,他伸手拨动花叶,凑上去轻轻去嗅,声音不知不觉就放缓了,“还凑合吧。” 荣越笑道,“那就是喜欢了。” “脸皮太厚。” 重新回到熟悉的环境让明宿舟的神经松懈下来,他伸了一个懒腰,躺在地毯上蜷缩起来,他拿着手机,离得那样近,荣越似乎都能听见他温软的呼吸。 “你什么时候回来?” 荣越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父亲这儿还有客人,最多半个小时……”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抬手看了看表,快步从衣架上拿了外套走出家门,他改了措辞,对电话那头的明宿舟笑道,“马上回家。” 第103章 可以搅和了 荣越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里漆黑一片,他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往里面扫了一圈,没发现明宿舟的身影。 他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摸上了楼,主卧窗帘没有拉上,接着月光,荣越没看见明宿舟在这里。他站在床前低头沉默,心里有了答案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果然,房门虚掩着,橙黄灯光从门缝中倾洒出来,明宿舟背对着门坐在地毯上,面前是一个小小的木马。 这是那年他准备好的婴儿房,里面的陈设装饰都没有变,孩子的毛毯手帕都有人定时清洗,闻起来还有淡淡的清香,像是这些东西一直在被一个小小的孩子使用。 荣越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下意识握紧,心口酸涩难忍。 床头那盏云朵小灯静静亮着,明宿舟背影瘦削,怎么也融不进那片温暖的光影中,荣越站在门口看着,觉得此刻他的身上估计都是凉的。 他推开门快步走上前,从背后将明宿舟抱在怀里,不知道这人在这里坐了多久,盛夏的天气身上都有些微凉。荣越把下颌搁在他的肩头,轻轻偏过头去,唇擦过他冰凉的耳垂,低声问他,“怎么坐在这里,不冷吗?” 明宿舟有些走神,忘了挣开荣越这个怀抱,他很久没有说话,一开口声音都哑了,“没有事情做,就进来看看。” 荣越低头,看见他攥在手里的那条鹅黄色小手帕,右下角还绣了嫩粉的花瓣,他不由得把明宿舟抱得更紧,在他耳边轻声道,“怪我,忘了锁好门,让你看见这些,又难过了吧?” “还好。”明宿舟摇头,伸手去推面前的木马,小木马摇摇晃晃地前后摇摆起来,在地上投下笨拙的影子。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不想总是提起这件事,没必要让别人和我一起伤心。” 小木马吱呀吱呀停下来,明宿舟笑得有些勉强,“只是偶尔会想起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荣越握住他冰凉的手指,送到唇边亲了亲,“她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一定会很招人喜欢。” 明宿舟身上回了温,放空了一下午的思绪现在才回来,他扭过头去看荣越,问他,“父亲那里的事都解决了吗?”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父亲”这两个字已经从善如流地说了出来,荣越笑笑,没有出声提醒。明宿舟转过头来,两个人的鼻尖都快要碰在一起,荣越嗅到他呼吸间淡淡的雪松味,一时没有把持住,凑上前吻了吻他的鼻尖,趁着明宿舟没有反应过来,他才答道,“没有解决,我把助理留下了。” 明宿舟猝不及防让他坏事得逞,瞪了他一眼才意识到自己还被荣越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胳膊肘猛地往后一捣,正好撞在荣越的肋下,荣越倒吸了一口冷气松开了手,顺势躺在地毯上,“宿舟,好疼。” 明宿舟不为所动,“我没用力,别装了,你的演技在我这儿不够看的。” 荣越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坐在他对面,不敢再作妖了。 明宿舟打量着他,荣越一身正装,显然刚从重要场合出来,身上的衬衣因为在地上打滚,被蹭得皱皱巴巴。他眼底有了些笑意,又掩藏了下去,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问道,“没解决你回来干什么?” 荣越脱了外套,又解了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才道,“他那边没什么大事,不想让你自己在家。” 他忽然抬手摸摸明宿舟的脸,指腹停留在他的唇角摩挲,问,“冷锅冷灶的,还没吃饭吧?我打包了两份粥,陪我吃一点?” 明宿舟没有什么胃口,可架不住对面荣越一双眼里的希冀,只能松了口点点头,下楼陪他吃晚饭。 在这个家里,他们还从来没有在同一张餐桌上吃过饭,明宿舟话少,低头默默想事情,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默。 荣越绞尽脑汁地去想话题,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他,“今天和乔郁去哪玩了?” 他忽然张口问话,明宿舟没有反应过来,茫然抬头,“就说了会儿话。” 荣越用勺子翻搅着咸粥,挑了嘴角笑,“又跟你哭了吧?” “他就是水做的。”明宿舟也跟着笑,笑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他撑着腮去看荣越,另一只手敲敲桌子,“我觉得……” 荣越抬眼,“什么?” 明宿舟皱着眉斟酌用词,“我觉得,乔郁应该对靳以良还念着情分。” “怎么可能?”荣越失笑,“他们那会儿闹得真的挺严重的,我看以良那会儿生吃了小郁的心都有了。” “我不信你的眼光。” 明宿舟从粥里挑出来一尾虾吃掉,白了荣越一眼,“你的智商都用在做生意上去了。” 荣越不敢反驳他的话,只能把自己碗里的虾都挑出来给明宿舟,“你说得对,然后呢?小郁就算对以良有情,他们都分开那么久了,小郁也有了恋……诶不对啊,他都有对象了怎么还想着以良呢?” “他跟我解释了,也算是一场意外吧,公司捆绑,过段时间热度下去自然就分开了。” “这样啊。”荣越点了点头,“就算是这样,我不了解小郁,可我总是了解以良的。这么长时间,依照他那个性子,指不定早把小郁丢到脑后去了,他们两个我看是不可能了。” 明宿舟叹了口气,“乔郁有心结,我看得出来。他变了很多,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的缘故,他们当年闹得不欢而散,不管有没有机会复合,要是能把心结打开也是好的。” “宿舟,”荣越忽然叫他,“他们两个要是真的和好了,你和小郁的关系,再加上以良……” 明宿舟动作一顿,“倒是忘了这回事了。” 他低头喝粥,“他俩还是别复合了,不然我连乔郁都不想见了。” 荣越一怔,继而喜上眉梢,“万一还有这个可能呢?” 明宿舟簌地抬眼,“你什么意思?” 荣越登时低眉顺眼,“我吃饭、吃饭……” * 饶是嘴上再嫌弃,靳以良回国那天,荣越还是到机场去接他。 荣越没告诉靳以良自己会来,毕竟对方那张嘴实在是欠得厉害,要是前一天荣越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去机场,靳以良一定会嘲笑他到荣越忍不住坐飞机过去对他动手。 所以当荣越出现在靳以良面前时,他是实打实地有些惊讶了。 靳以良摘了墨镜对他挑眉,上下打量了荣越两眼,对他点点头肯定道,“原来我说过的,咱俩老了搭伙过日子这件事,在我这里还是算数的。” 荣越在他肩上砸了一拳头,毫不客气地骂道,“你滚蛋!谁他妈想和你过日子!” 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靳以良上前抱住他,拍了拍荣越宽厚的背,低声道,“我回来了。” 荣越眼底也有了些笑意,伸手摸到他后背时皱了皱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靳以良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戴上墨镜,“水土不服吧。” “三年了还水土不服,不服不知道滚回来?” 荣越嗤笑,顺手接过靳以良手里的包,“走着,给你留了两瓶好酒,今晚你要是能横着出去算你厉害。” 靳以良上了荣越的车,系好安全带后扭脸对他笑笑,“酒你留着,我戒了。” 荣越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这话我可不信,让你戒酒登天似的难。” 靳以良言辞恳切,“真戒了,两年多没喝过了。” 荣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上手捏了捏他的脸。 “你干什么!”靳以良皱着眉往后躲。 “你别是得了什么病,回来为了落叶归根的。瞧你这脸,也没几两肉了。” 荣越打量着他,他们几年没见,靳以良说变了也没变,碰见自己那嘴还是一样欠,可总让荣越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靳以良听见他这番说辞也是一怔,继而笑骂道,“你滚蛋!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车子发动开走,靳以良低头在手机上回复信息,过了一会儿才解释道,“那段时间身体出了点问题,医生不让喝酒,时间长了就戒了。” “怎么着你还真病了?” 荣越拧眉,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我说怎么瘦那么多,好了没啊现在?” “早好了。”靳以良回复完信息,嫌车里闷把车窗降下来一些,他瞥了眼荣越,笑着问他,“没见到明宿舟,果然没追到吧?” “靳以良,”荣越目不斜视,“你给我下车。” 靳以良才不信荣越会把自己中途扔下车,“死心吧荣越,收拾收拾,搭伙和我过日子吧。” 荣越懒得搭理他,过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地提醒他,“别在我车上抽烟,烟灰掉上去你赔我辆车。” 靳以良的头发被车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得凌乱,他抬手往上推了推眼镜,对荣越笑道,“烟也戒了。” “烟都戒了?”荣越有些惊讶地看他,“真要成仙啊?” 靳以良笑笑,错开了和他即将相碰的眼神,“之前说给你的见面礼,要看看吗?” 第104章 琰琰 当荣越低头看着那个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姑娘时,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要认识靳以良。 他的车停在一栋公寓楼下,刚到的时候,小姑娘就由照顾她的阿姨牵着,在公园里乖乖玩沙子。 靳以良下车把小姑娘一把抱了起来,朝荣越笑笑,“够不够惊喜?” 荣越往后退了一步,仍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当着孩子的面他不能发火,只能偏过头去急喘,半晌才咬着牙“夸”他,“靳以良,你可真厉害。” “你比约定好的时间迟到了一个小时,爸爸。” 小姑娘坐在靳以良臂弯里,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凑上前亲亲他的脸,声音绵软,“但我有点想你,所以原谅你这一次。” 靳以良揉揉她的小脑袋,向她指了指荣越,“琰琰,叫叔叔。” 荣越翻了个白眼,“我比你大好不好?” “啊,我忘了。” 靳以良笑笑,“叫伯伯。” 他握住女儿的小手朝荣越挥了挥,“我姑娘,靳韶和。” 荣越瞪了靳以良一眼,把目光转移到他怀里的小姑娘身上,她约莫两三岁的样子,看上去不怕生,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看着自己,露在衣袖外的小胳膊嫩得像藕,模样和靳以良有七分相似。 唯一不像的就是这双眼了。 靳韶和眨巴两下眼睛,忽然朝荣越伸出手去,“伯伯抱。” 荣越一怔,等到听明白这小东西说了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生出了想要逃离的想法。靳以良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抱着孩子往他怀里送,“我姑娘让你抱呢,抱稳点可别给我摔了。” 荣越从来没有抱过孩子,靳韶和被送进他怀里的时候,荣越的后背都被汗湿透了,小姑娘皮肉软嫩,他连用力抱她都不敢,身上似乎都带着淡淡的奶香。 靳韶和伸手摸摸他的脸,歪了脑袋告诉荣越,“爸爸和我提起过你。” 荣越瞥了靳以良一眼,对上她又换了一副神情,温柔问她,“他是不是总说我坏话?” 靳韶和摇摇头,“爸爸和我说过的话,我不经过他的同意不能告诉别人。” 荣越讶异地挑了挑眉,看了眼靳以良,“不像是你能教出来的孩子。” 靳以良白了他一眼,把孩子从荣越怀里抱回来放在地上,又蹲下身整理她身上小裙子上的褶痕,仔细拍掉了她手上的沙子后,靳以良凑上去亲亲她的脸,“琰琰,爸爸和伯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所以一会儿要离开一会儿,琰琰乖乖在家跟着阿姨好不好?” 靳韶和抬头看了眼荣越,又看看靳以良,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八点你能回来吗?我在那张床上睡不着,想让你陪我。” “当然啦。” 靳以良伸出小拇指要和她拉勾,“晚上见,琰琰。” * 直到靳韶和和照顾她的阿姨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里,荣越才一脚踩下刹车,转过头时脸已经黑了一半,他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靳以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 靳以良看向车窗外,镜片下那双狭长的眼隐隐带了些笑意,“不够惊喜吗?我姑娘多可爱。” 车停在一颗槐树下,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洒在地上,像是洒下点点金斑,荣越略略眯了眼,心里各种情绪纷杂缭乱,一时间让他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却无论如何都发泄不出来。 他想抽一根烟平缓一下心情,可他忘了自己早就戒了烟,摸了半天只能愤愤一拳砸上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惊跑了树下觅食的麻雀。荣越额角青筋直跳,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靳以良,哑声问他,“你当年出国就是因为这个事?” 靳以良的胳膊撑在降下来的车窗上,露在车外的那截小臂被阳光照得刺眼的白,他摇了摇头,“当初真的就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有了琰琰确实是在意料之外的。” 荣越坐在驾驶座上,竭力回想三年前的种种事情,过了很久,他才犹豫开口,“是、是小郁的?” 靳以良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意收了一半,他低头看手机,很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说!” 荣越上来火了,要不是他记得靳以良是个Omega,这会儿已经要急得揪他衣领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别跟我说这孩子是你跟别人生的!我不信!” “是他的。” 靳以良静静看着荣越,甚至扬起嘴角朝他笑,“所以呢?然后呢?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琰琰姓靳,和他乔郁有什么关系?” “靳以良我就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荣越愤愤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乔郁多可怕啊,吓得你躲在国外不敢回来,他有多好?靳以良我就问你乔郁到底有多好,你们都断了你还弄出来一个孩子!” “荣越你他妈脑子有病!” 靳以良让荣越吼了半天终于上来了情绪,他摔了手机就咬牙质问,“留下琰琰和乔郁没有关系,别他妈一提乔郁你就激动,不知道的以为你还对他一往情深,你在这儿自我感动什么呢?有本事你让乔郁知道啊!” “靳以良!” 荣越低吼一声,猛地扭头看向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怀孕的Omega和孩子需要Alpha的信息素,没有乔郁……你告诉我没有乔郁你是怎么挨过来的?” 靳以良忽然哽住,只怔怔看着荣越,车厢里忽然沉默了下来,只剩下荣越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喘息。半晌,靳以良才缓缓靠回到车座上,他偏头去看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树梢,笑了一声,“印象里我们好像没有吵过架。” 荣越的情绪稍微平定了一些,他冷笑一声,“因为我更习惯动手。” “我有点后悔戒烟了。”靳以良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现在很想来一根。” 荣越点头,“我头一次这么认同你说的话。” * “一开始知道有琰琰的时候,其实我也不想要的。” 靳以良笑了笑,把车窗缓缓升了上去,“没办法啊,发现得太晚了,那会儿都会动了。” 荣越簌地扭过头去,就差把震惊和鄙视四个字写在脸上了,“靳以良你是个Omega,这么大的事你自己都没感觉的吗?” “你没怀过就少说风凉话。”靳以良和他吵,“我装了二十多年的Alpha,谁知道肚子上多了圈肉不是因为长胖啊?” “刚开始是真不想要,我跟你讲荣越,怀孕这事儿绝对会影响信息素,时间一长就舍不得不要了,去医院一照都有胳膊有腿了,就留下来了呗。” 荣越皱皱眉,“那你怎么不跟我说,非把孩子生在国外不行?” 靳以良低头捡手机,见手机屏幕在刚才被自己摔碎了,不由得撇了撇嘴,“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孩子他爸。” 他抬手推了下滑下来的眼镜,“那会儿国内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谁知道靳明达背地里使什么坏。琰琰早产,身体不太好,太小了不敢带回来,养了几年好不容易养壮实点,我那表哥给我免费打了三年工,死活不愿意干了,要死要活地求我回来。这不,先让人带着琰琰回,我把那边事情处理完了才过来。” “你先等等。” 荣越打断他,脸色有些难看,“琰琰早产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 靳以良叹了口气,“信息素的缺失用药物弥补不能支撑到最后,有琰琰的时候……说实话那时生殖腔的损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很多原因综合在一起吧,琰琰出生的时候才三斤多一点儿,还没我胳膊长。” 荣越面无表情,“哦,所以说还是乔郁的错。” “你这人怎么回事?” 靳以良有些无奈,再提起从前的事,他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执着和不甘,或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个娇软可爱的小东西,他现在整个人都要比过去更容易放下。 “你能不能不提他了?” “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荣越瞥了他一眼,“真要跟小郁断啊?自己带着琰琰过?” “我俩三年前就断了好吗。”靳以良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没钱,琰琰懂事又听话,比一般小孩子好带的多,怎么着没了乔郁我就不行了是吧。” “随你吧,”荣越随口应了一句,“乔郁那样的我看也不靠谱,你俩还是别搅和到一块去了。” 靳以良笑笑,“那你记住了,可别把琰琰的事往外说。” 荣越有些不耐烦,“知道了,我能把这事告诉别人吗?” * “宿舟?还没睡?” 荣越回到家已经是半夜,意外地在客厅里看见明宿舟的身影,他开了一盏落地灯,膝上盖了一条毯子,正坐在灯下看书。 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见是荣越后又垂下头,轻声问他,“喝酒了?” “没有。”荣越脱了外套走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敢直接伸手搂住他的肩头。 他靠近的时候明宿舟忽然皱起了眉尖,凑上前在他身上轻轻嗅了嗅,“去见靳以良了?” 荣越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明宿舟漫不经心翻过一页书,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只有他的信息素是这么难闻的酒臭味。” 荣越哂笑,趁他不注意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三年没见,聚了一会儿。” “这是你和他的事,不用跟我说。” 明宿舟的手指摁在书页上,指尖都没了血色,低头不再理会荣越。 荣越最怕他不搭理自己,见状绞尽脑汁想话题引他注意,他忽然想到,琰琰这事儿他只答应靳以良不跟别人说,可明宿舟怎么能算做别人呢? 他悄悄握住明宿舟一根手指,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下一秒,明宿舟“啪”的一声合上了书,动作快得差点没夹住荣越的手指头。 “什么!” 第105章 自力更生会不会? “宿舟,这事儿你能不告诉小郁吗?” 荣越蹲在明宿舟面前,低声下气地请求,“他们两个的事情,我们不方便插手的呀。” 明宿舟显然还没有从刚才得知的那个消息中缓过来,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呼出一口气,侧过头去看向荣越,“可这不是一件小事,我觉得乔郁有资格知道。” “但是他知道了能有什么用呢?” 荣越反问,“以良不是没有条件把琰琰抚养长大,如果他们两个已经放下了彼此,又何必用孩子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宿舟神情有些疲惫,“我只是……算了。” 他叹了口气,“我说不清楚。我答应你,这事儿我不告诉乔郁。” 荣越松了一口气,今天下午他才答应了靳以良不把这事说出去,要是转头让乔郁知道了琰琰这件事,靳以良估计得提着刀冲到家门来找自己算帐。 荣越打开了客厅的灯,明宿舟的眼睛还不适应这样强度的光,皱着眉眯起了眼睛,他抬头去看荣越,神情有些晦涩,“我没想到靳以良有一天会有一个孩子。” “别说是你,我也想不到。” 荣越笑了笑,脱下外套扔到了沙发上,“我一直以为他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过下去,年轻的时候拈花惹草,老了就是一个有钱的小老头。那小姑娘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吓都吓懵了,抱她的时候手都在哆嗦。” 明宿舟本来听着他说的话和他一起笑,笑着笑着忽然就笑不出来了,他脸上还残留了一些笑意,轻声问荣越,“是个小女孩?可爱吗?” 荣越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声音轻快,“长得像以良,也有点像小郁,眼睛溜圆。还不到三岁呢,说话特有条理,今天我还跟以良开玩笑,说那么乖的孩子不像是他能教出来的。”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明宿舟的沉默,等到意识到原因的时候,荣越扇自己的心都有了,他走到明宿舟面前单膝跪下,握住他的手小心叫他,“宿舟?” 明宿舟不想再提起那件事,听见荣越叫他也强带笑意抬起头来,“现在有点后悔和靳以良的关系这么差,找个借口看看孩子都难了。” “不难呀。”荣越倾身上前,抵住明宿舟的额头,嘴唇有意无意地蹭过他微凉的鼻尖,“有我呢,一个靳以良还不好收拾?你想见琰琰,等回头她安顿下来,我就带你去见见她,好不好?” 明宿舟偏开头,神情缓和不少,“算了,你别吓着孩子。” “才不会呢,琰琰可喜欢我了。” 荣越低低地笑,热气喷洒在明宿舟颈边,“第一次见面就要我抱,乖得不像以良生的。” 他话说完,自己顿了顿,荣越有些痛楚地坐在地上,捂着眼睛摇头道,“不行,我果然还是接受不了靳以良是个Omega,而且还他妈的生了个孩子这个消息。” * 靳以良晚上和荣越约了一顿饭,回到家的时候手机正好显示八点整,照顾靳韶和的阿姨见他回来就离开了,家里安静又昏暗,连灯都没有开一盏。 靳以良尽量放缓步伐,尽管他知道女儿肯定还没有睡着,他来到儿童房门前,试探性地敲了敲门,“琰琰,睡了吗?” 里面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靳韶和穿着小睡裙,赤着脚站在地上,看见门口的靳以良后张开胳膊抱住他的腿,“爸爸。” 靳以良把她抱在怀里,揉揉女儿细软的头发,声音也因为嗅到她身上的奶香轻软了不少,“怎么不穿鞋就跑下床?着凉了要生病的。” 靳韶和在他臂弯里小声地笑,“不想让你等好久。” 靳以良把女儿抱到床上,给她盖好了小被子,跪在她床边梳理她鬓边的长发,“琰琰今天晚上都玩了什么?” “和阿姨玩积木,喝了奶,然后就等你回来。” 靳韶和打了个哈欠,软嫩的手指勾住靳以良的衣袖,那双滚圆的眼睛眨巴眨巴就要睁不开,“你走了好久,我很想你。” 靳以良叹了口气,俯身把女儿搂在怀里,“这样会撒娇,以后犯错了都狠不下心去训你。” “我是乖宝宝,不会犯错。” 靳韶和两只胳膊撑着床,凑上去亲亲靳以良的脸,“你是和荣伯伯出去玩了吗?他和别人不一样,荣伯伯也是我爸爸吗?” “当然不是了宝贝。” 靳以良笑了,他怕金属眼镜框划伤女儿娇嫩的皮肤,索性摘了眼镜放在一边,他用小毯子裹住靳韶和,把她抱在怀里,跟她慢慢解释,“荣伯伯是爸爸的好朋友,不是琰琰的爸爸,不过他也很喜欢琰琰的,琰琰喜欢荣伯伯吗?” 靳韶和点了点头,似乎和他说话有了一些精神,她从靳以良怀里爬起来,踩在他的腿上和他平视,“爸爸,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我以为你是回来找爸爸的。” 她的头发微卷,肤色奶白,眨巴着眼睛看着靳以良的时候,让他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他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反过来问她,“琰琰很想见另一个爸爸吗?” 靳韶和皱着小眉毛仔细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别人都有,为什么只有我没有?但、但是我有爸爸了,爸爸很爱我,有没有另一个爸爸,好像也没有什么的。” 她搂着靳以良的脖子,乖乖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软软问他,“爸爸呢?你想不想见另一个爸爸?” 靳以良也学着她的样子,皱着眉想了很久,他摇了摇头,“不想了。就像琰琰丢在那个家里的玩具,总会有新的玩具出现在你身边,琰琰有了新的玩具,还会惦记原来的吗?” “可是没有它的好多个晚上,我还是会想它的。” 靳韶和听不懂他打的这个比方,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换了个问题问他,“那你现在很讨厌他吗?” “不会。” 靳以良对她笑了,“过去很久的事情了,讨厌和喜欢,现在想想其实都无所谓的。” “已经太晚啦,琰琰该睡觉了。” 靳以良把女儿放到床上,把床头灯调暗,他的手掌盖在女儿的额头上,低头亲亲她的脸蛋,“这些事情琰琰去想还是有一点点早了,你只要负责可爱和长高高就好了。虽然我和……和你另一个爸爸已经分开了,但你要记住,他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不然也不会有琰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靳以良跟她说了很多,但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靳韶和目前所能理解的范围,灯光昏暗,催生了她的睡意。小姑娘顺从地点了点头,又躲在被窝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明明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却还是拉着靳以良的衣袖不松开。 “爸爸陪我。” 靳以良声音放得又低又软,“琰琰都快三岁了,该自己一个人睡了。” “要你讲故事。” 靳以良有些无奈,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尖,“白雪公主的故事都讲了三遍了宝贝。” 靳韶和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来,“可你每次讲的结局都不一样,白雪公主为什么要和王后的魔镜在一起?” 靳以良:“……” * 靳以良刚回国,公司的事情也在慢慢从表哥那里接手,琰琰年纪还小,但过完这个夏天也该送到幼儿园去了,他嘱咐助理多留心附近的幼儿园,也有考虑要不要带着闺女一起来公司。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公司人多眼杂,一个两岁多的小姑娘放在这里靳以良也放心不下。 好在荣越追老婆的这个假期放得足够长,有事没事就带着礼物上门逗小姑娘开心,琰琰不认生,而且从一开始就对荣越有些好感,这么几天下来很愿意亲近他,甚至有一次她还请求靳以良,想让荣越也做她的爸爸。 靳以良哄睡了女儿,转头就被她那个想法吓得做了一晚上噩梦。 让荣越也当他闺女的爸爸,说真的那基本已经可以预料到结局了,注定不会圆满。 荣越趁着跟靳韶和打好关系的机会,试探性地问靳以良,能不能带琰琰出去玩一圈。 靳以良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要是不知道荣越心里想的什么,这么多年一起喝的酒就都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瞥了荣越一眼,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怎么着,带我姑娘回你家给明宿舟看啊?” 荣越没想到被他一下就说中心中想法,半天也想不到用什么话去堵,吭哧吭哧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靳以良冷眼打量他半天,“别抱我家姑娘,有本事求着明宿舟再生一个啊。” 荣越倒吸一口凉气,“您能别出馊主意吗?” 靳以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以为三年时间够你把人追回来的,谁想到你怎么这么没用。哎呀Alpha现在想想也不是很好嘛,想抱抱孩子都得求别人,荣越你学学我,自力更生会不会?”“Y”“X”D”“J”。 “靳以良,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动手。” 作者有话说 靳以良跟琰琰说这乔郁是个好人,并不代表他真这么觉得哈,只是希望在琰琰眼里,她从来没见过的另一个爸爸,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靳以良这人心眼小,记仇着呢。 第106章 准备和好 荣越费尽功夫,愣是没从靳以良手里把靳韶和借过来玩两天,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够铁,实在是他和明宿舟之间的关系差到了极点。不过好在明宿舟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之后也没在荣越面前提起过琰琰。 荣昌石生日这天,明宿舟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上门拜访,毕竟平心而论,荣昌石这么多年待他不薄。他跟着荣越去了荣家老宅,去之前他问荣越需不需要带什么礼物,毕竟空手上门听起来很没有礼数。 荣越亲自开车,看上去心情不错,闻言笑了一声,“还要什么礼物,能带着你回家,老头子今天能年轻十岁。” 荣昌石早就有了退位的打算,前些年尚合的事务已经逐步交由荣越管理,最近这段期间因为荣越要去把明宿舟追回来,所以荣昌石不得不替儿子顶上一段时间。这场生日宴办得不算太大,来得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但明宿舟跟在荣越身后入场的时候,还是不免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毕竟之前明宿舟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镁光灯和镜头的焦点,他当年和荣越之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在场的只怕没有人不知道。 明宿舟很久没有出现在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下,显然有些不适应,荣越在他后背安抚似的拍了拍,凑在他耳边低声道,“父亲在书房,你去和他说说话,我留在这儿替你周旋。” 说罢他微微颔首,站在角落的管家上前,结果明宿舟手中的外套,走在他前面两步为他引路,“明先生,请跟我来。” 明宿舟进去的时候,荣昌石正坐在窗边喝茶,要不是荣昌石鬓边已经花白的头发,明宿舟真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时间似乎回到了六年前,那时荣昌石也是喝着茶,问他,要不要和荣越结婚。 “都进来了,怎么还站在那里?” 荣昌石抬眼看他,朝明宿舟招招手,“过来陪我喝茶。荣越那小子就没长一条会喝茶的舌头,什么好茶叶到他嘴里都得糟蹋了。” 明宿舟勉强挤出一个笑,在他对面坐下,低头叫了他一声,“父亲。” 荣昌石在他面前的茶盏里倒上一杯,抬头仔细打量他几眼,忽然就笑了,“气色不错,看来这几年你过得还不错,出去转转散散心总是好的。只是走之前也该说一声,没得让家里人担心。” 明宿舟眼眶微红,“是我思虑不周,让您担心了。” “我倒还好,”荣昌石笑着摆了摆手,“荣越快急疯了,我跟他说宿舟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有分寸,又丢不了,他不听。想去找你又怕把你赶得更远,在家里自己折磨自己,几宿几宿地睡不着觉,后来可能是自己想通了,这才好了不少。” 明宿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只垂着头不接话。 荣昌石见状,便知道荣越还没把人哄回来,他笑了笑,岔开了话题,“这几年去了哪里?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朋友?” 明宿舟就把这些年住在观海镇的事讲给他听,他的故事里有海,有画,也有霍霆的咖啡屋和一万五。故事间夹杂着海风的咸腥,和从隔壁小院飘进窗户的茉莉花香。 “霍家的小公子?” 荣昌石想了想,又笑着摇头,“那也是个不着家的,还好上面有个姐姐,不然家里的产业都不知道交给谁了。” 提及好友,明宿舟脸上笑意深了一些,“霍霆喜好自由,钱和权都关不住他。不过他画这么多年画,性子还是急,和荣越天生不对付,见面总是要呛。” 荣昌石哼了一声,“一定是荣越又去找人家的麻烦,这小子,从小就和别的Alpha过不去,迟早有一天让别人给收拾了。” 听到荣昌石这样不留情面地数落儿子,明宿舟没忍住笑了出来,荣昌石拈着茶杯往窗外望,一些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还是忍不住想要告诉明宿舟。 “宿舟,其实我是盼着你能和荣越和好的。” 他叹了口气,“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我不该插手,再加上荣越前几年干的那些混账事,我真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父亲,”明宿舟轻声叫他,“这和您没有关系,和荣越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错。” “我不是想为荣越说好话,只是能看出来你对荣越还留有一些情分,自你走后的这几年,荣越过得不太好,人也变了很多,想必你也能感受到。他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也想要改正,作为父亲,我也不希望你们错过彼此。当然,如果你没有这个想法,我也一定会劝荣越打消这个念头。” 手边的茶水已经凉了,荣昌石随手泼到了窗边的盆栽里,他这些年苍老了不少,或许是在窗边坐了太久,他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 “你也有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力,如果荣越现在对你的追求给你造成了困扰,你跟我说,我保证让他不再烦你。” 荣昌石探过身去,捏了捏明宿舟的手,有些浑浊的双眼望向他,“宿舟,你是一个好孩子,我希望你过得更好。” 明宿舟忍住眼底的潮意,试图挤出一个笑出来,“荣越他……” 他想了想,又道,“荣越他确实变化很大,比以前有耐心,更温和,这些我都能感受得到。可是……” 明宿舟抬眼,笑意有些勉强,“原来的事情我实在很难全部忘记,至少是目前,我不敢再去相信荣越,也不敢这么草率地答应他,我怕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再生变故,这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会是很沉重的打击。” “父亲,”明宿舟握了握他的手,“无论我和荣越最终能否走到一起,还是很感谢你能让我叫您一声父亲。” * 可能是上了年纪的原因,荣昌石这两年多多少少身体出现了一些小毛病,生日宴也只是出来切了个蛋糕,说了几句话后就又回到了房间,整场下来都是荣越在应酬。 不过请的人不多,他走完一圈下来,身上隐隐带了一些酒气,散场的时候他才发现明宿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缓缓吐出一口带着酒味的长气,伸手拉住收拾桌子的佣人,问他,“看见明先生了吗?” 佣人扶起一个高脚杯,低头答道,“之前在花园里见到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荣越点了点头,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侧门外有一块空地,盛开着大片紫薇花,今晚月色不错,倾洒下来时像在地上映出一条银河,夏风温柔又多情,吹得花叶簌簌地颤。荣越站在台阶上,看见了花丛中明宿舟的背影,他坐在铁艺长椅上,环膝仰着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荣越走上前,脱了外套披在他肩上,俯身抱他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他忍不住皱眉,轻声问他,“喝酒了?” 明宿舟点点头,声音沙哑,“喝了一点,很久没喝了,想尝尝味道。” 他今晚有些不对劲,荣越在他身边坐下来,握住他有些凉的手,低头看见脚边一个空了一半的红酒瓶,没忍住气笑了,“你这叫只喝了一点?” “是只有一点。”明宿舟点头,指着天上的月亮跟荣越说,“你看,我还能看清那里只有一个月亮。” “那你真的好棒棒。”荣越无奈地赞扬。 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荣越为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单手揽着他的肩把他搂在怀里。院子里的紫薇开得很好,大片粉紫色绽放在浓绿浅绿的叶片上,林间隐隐能听见虫鸣声,后院很安静,没有人声的打扰,明宿舟懒懒地伏在荣越怀里,手指玩着他身前的衣扣。 荣越一把握住他乱动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温声问他,“刚才和父亲说了什么?” 明宿舟打了个浅浅的酒嗝,仰着脸朝荣越笑,“他劝我去过更好的生活,不要让你一直缠着我了。” 荣越眼神一黯,沉默了下来。 他回想这几个月以来的事情,好像都是他一厢情愿,也没有询问过明宿舟的意思,就连荣昌石都更希望明宿舟能离开自己,那明宿舟呢?他又是怎么想的? 明宿舟让夜风一吹,酒意也被风吹了上来,他倚在荣越胳膊上昏昏欲睡,被那人捏住了下颌被迫抬起头来。 明宿舟瞳仁黑沉沉的,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双眼上盖了一层泪膜,像月光一路流淌进了他的眼中。 “你……干什么?” 荣越神情有些疲倦,“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觉得我的纠缠让你很烦恼?” 明宿舟抬眼怔怔和他对视,或许是酒劲上来,他的大脑运转速度都缓慢了不少,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点了点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是、是挺烦的……” 荣越无意识握紧了手,他想苦笑,嘴角却怎么都扬不起来,他垂眼去看开在脚边的紫薇,各种纷乱思绪涌上心间。 “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很好。” 荣越抬手摸摸明宿舟的脸,神色温柔,“我可以放手,你不要烦,好不好?” 明宿舟或许是嫌他聒噪,忽然用手掌捂住了荣越的唇,他窝在荣越怀里打哈欠,然后又慢吞吞地笑,扬起脑袋对荣越说,“这么烦着……好像也还不错。” 荣越本来沉下去的心猛地一跳,那一刻当真什么都顾不得,他握住明宿舟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移开,然后低头吻上了明宿舟的唇。 作者有话说 赶紧让他俩和好,他俩好了才能撮合另一对 第107章 撮合 第二天明宿舟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以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梦,他并没有醉得很深,甚至算得上是意识清醒。或许是昨夜的月光太温柔,花香又醉人,眼前的人让他想抓住就此不松手。 可他还是感觉到一丝怅然,像是自己再一次输给了感情,他吃过一次这样的亏,所以才怕再一次受伤害。 明宿舟茫然地坐在床上,光束顺着窗帘的缝隙投进屋里,他只记得昨晚荣越落在自己唇上的那个吻,他们认识六年,结婚三年,分开三年,这是荣越第一次吻他。 结婚第一晚的情形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不好的事情他总是刻意遗忘,只是荣越说的那句话他记到现在。 “接吻是恋人之间做的事,我们不是。” 他在床上缓缓蜷起双腿,将下颌放在膝盖上,悠悠地叹了口气,接过吻,就算是和好了吗? 明宿舟昨晚喝了一点酒,这会儿正渴得厉害,一转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拿到手里才发现水还是温的。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刚到早上八点。 明宿舟在房间里环视一圈,他只记得昨晚那个吻,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他还在主卧,身边床铺整齐,荣越……荣越昨晚没睡在这里。 他起身下了床,来到客厅时才听到了从厨房传来的动静,明宿舟转头望去,荣越已经穿戴整齐,腰间系了条围裙,在厨房忙着做早饭。 他走到荣越身边,随手拿起碗里的一颗小番茄送进嘴里,含混着问他,“早饭吃什么?” 荣越没料到他的忽然出现,扭过头来先是一惊,继而又笑了,“皮蛋瘦肉粥,是要咸鸭蛋还是小咸菜?” 明宿舟想了想,“要肉松。” 荣越笑笑,见他又要去拿小番茄,没忍住皱了眉,“刚起床先别吃这么凉的。” “你放在这儿不就是让我吃的。” 山?与? 明宿舟话虽这样说,人却老实了,不再往碗里伸手。 他厨艺一般,在这里原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却总站在灶台前不动,荣越低头瞥他一眼,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心里软得不行。 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揉揉明宿舟晨起的乱发,又揽在他的腰间,问,“煎蛋要溏心吗?” “要。” 明宿舟正盯着荣越把一颗鸡蛋磕进锅里,没料到荣越这时忽然靠近,一个吻轻轻落在自己唇上。这个吻还带着须后水的味道,荣越并没有得寸进尺,唇瓣贴着唇瓣,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明宿舟能感觉到荣越眨眼时睫毛刷在自己脸上。 明宿舟有些懵了,过了一会儿才推开他,自己有些难堪地往后退了两步,捂住通红的耳朵对荣越说,“我要溏心蛋,现在都要熟透了。” 荣越对他笑笑,转身利落地给鸡蛋翻了个面,“这个我吃。” 他把煎好的鸡蛋放进盘子里,一转身发现明宿舟还站在自己身后,荣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解下围裙把人抱在怀里,“我不会逼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一步一步来,可以吗?” 明宿舟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还带着晨起后的湿润,“我还没有做好复婚的准备。” 荣越揉揉他的脑袋,“谁说要复婚啦?之前说好的,我要开始追求你,如果你觉得不满意,随时踢掉我都可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追求你一辈子。” 他声音很低,又是凑在明宿舟耳边说的,明宿舟耳垂连着侧颈一时间都红成了一片,他的手拽着荣越的袖口,声音很闷也很低,“你别揉我的脑袋,感觉像是在摸一万五。” 荣越大笑,把明宿舟抱得更紧,“想它和丢丢了?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们就回观海镇,好不好?” 明宿舟有些艰难地从他怀里探出脑袋,“还不急,一万五和丢丢有霍霆照顾,我没有不放心的。父亲年纪大了,你多陪陪他也是好的。还有……” 他叹了口气,“乔郁那个事我也放心不下。” 荣越挑眉,“不是说不管他们的事了吗?” 他见明宿舟神情挣扎,也跟着叹了口气,“宿舟,你不能因为有了琰琰的存在,就想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小郁要是真的不爱以良,就算他们之间有琰琰,那也不能强求他们在一起,这对以良和琰琰……对小郁自己都不公平。” “我知道这不对,但是……” 明宿舟把脸埋在荣越身前,“乔郁在感情这件事上太容易钻牛角尖了,他根本看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荣越拗不过他,只能稍微松开了怀抱,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摁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低头和他对视,“那你想要怎么做呢?撮合他俩?当红娘?” 红娘这个词着实有些年代感,明宿舟忍住没朝他翻个白眼,挥开他的手去厨房端盘子,“什么叫撮合,乔郁要是真不喜欢靳以良,我巴不得他们俩别凑在一起。我下午去问问乔郁,打探打探消息。” 荣越听见前半句本来忍不住要笑,听完他的话忽然来了精神,大步朝明宿舟走去。 “你怎么又要去见他!” * 为了避免麻烦,他们两个的这次见面约在了乔郁家里。 荣越送人过去的时候,拉着明宿舟的手依依不舍,“别被人拍到了,别和他说太久,说完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明宿舟现在特别怕他张嘴,一张嘴话就停不下来,还没到四十呢就把自己活成了个爱唠叨的老太太。 他有些不耐烦地下车关门,一句话都懒得搭理荣越。 明宿舟敲门的时候乔郁刚从床上爬起来,隔着一层门听声音都是困顿的,乔郁打了个哈欠打开了门,一见到明宿舟忽然清醒了,“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大夏天出门还得戴口罩和帽子,短短一段距离明宿舟出了一身的汗,他进去喘了一口气,看了眼手机,“都下午了,才起床?” 乔郁就穿了条短裤,这会儿正忙着翻衣服,闻言头也不回地就答,“过段时间等我进组了,想睡都睡不了了。您现在多清闲啊,钱挣够了想睡到什么时候都行。” 明宿舟站在客厅环视了整个房间布局一圈,忽然笑了,“比不上你,这个地段能买套房子,老本都掏空了吧。” 乔郁随便套上一件宽大的T恤,转身去给明宿舟倒水,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却不如一开始那样轻快了,“你少来,荣越那嘴到你这里就把不住门,这房子怎么来的他肯定告诉你了。” 明宿舟和他这样熟悉,早就听出来他话里的不虞,他从乔郁手里接过水杯,把帽子摘下来放到一边,“我没想到你真在这儿住下来了。” 乔郁瘫在沙发上,面朝着天花板发呆,闻言愣了一下,抬手揉揉眼睛,“我也没想到,可能是习惯了吧,那段时间失眠有些严重,只有那张床我才能勉强睡着,不过时间也不长,三四个小时就要醒了。” 明宿舟喝了口水,听见这话没忍住皱眉,“我看你瘦了很多,没有去看医生吗?” 乔郁笑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算啦,也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不好而已。再说了瘦了才能转型啊,你看我前几部片了没有,酷不酷帅不帅?” “你别把话题扯开。”明宿舟摁下了他的手,“我这次过来的目的很明确。” 乔郁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像原来那样把脑袋枕在他的腿上,眨眨眼问他,“你的目的是什么?” 明宿舟掐了把他的脸,乔郁脸上的婴儿肥没了,摸上去手感差了很多,明宿舟在心底叹了一声,道,“来问问你最近的情感动向。” “你决定考虑我了吗?” 乔郁眼睛晶亮,不过很明显他是在开玩笑,笑过一阵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官方说法是……正在恋爱中,但在未来的一个月后,又即将恢复单身。” “我上次在电视上见过你那个小‘男朋友’,长得不错,就是演技次了点。” 乔郁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了。” 明宿舟忽然弯腰,脸几乎贴着乔郁的,“我之前和你说过,靳以良回来了。” 乔郁眼睛眨也没有眨,直直盯着明宿舟,“我知道,所以呢?” 明宿舟对他笑笑,“乔郁,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他,乔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他避开了明宿舟的视线,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又咽了回去,“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乔郁,我只再问你一遍,你最好想清楚再告诉我。” 明宿舟敛了笑意,“你如果真的不喜欢靳以良,我今后在你面前再也不提他,你们就桥归桥路归路,这个人和你再没有半分关系,行吗?” 乔郁从他腿上坐起身来,神色极其茫然和慌张,他惧怕做出选择和给出答案,尤其在靳以良这件事情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才能让所有人都觉得满意。 “乔郁,”明宿舟的声音很轻,“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乔郁的眼睫抖得厉害,他现在已经很少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几年前的那晚像是彻底改变了他,把他曾经的天真都掩藏在最深处。 他怔怔看着明宿舟,簌地滑下一行眼泪来。 明宿舟轻轻闭上眼,他知道乔郁的答案了。 第108章 他能一直活在过去,我不能 “我应该……给他一个答案的。” 明宿舟从乔郁家离开,这句话却始终盘旋在记忆里,乔郁不知道把这件事藏了多久,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明宿舟哭,眼泪一刻都没有停过地往下掉。 他踏出单元楼的时候发现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他在乔郁家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明宿舟有些发愁地捏了捏鼻根,抬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荣越。 车停在楼前,荣越不知道来了多久,正背对着他仰头看着天,他背影高大,明宿舟不由自主地就被他吸引去了目光。他也跟着荣越抬头看,夜幕黛蓝,隐隐能从云层后面看见几颗星星,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只是被人等的感觉似乎还不错,明宿舟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他本来想轻手轻脚走到荣越身边,却没想在离他还有两步远的时候,那人忽然转身将他抱进怀里。 明宿舟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接着荣越的一颗大脑袋就埋在他颈窝里,声音莫名地有些委屈,“你们说了好久。” “你怎么知道是我,不怕抱错人吗?”明宿舟环着荣越的脖颈,摸到他被汗湿的发尾。 “你一靠近我就知道是你了。”荣越的鼻尖在他裸露出来的侧颈上蹭了蹭,隐隐嗅到他清冷的信息素气味,声音莫名哑了下去,“怎么会认错,你这么香。” 明宿舟脸一红,伸手把荣越推开,“你少贫。” 荣越为他打开车门,系安全带的时候问他,“和小郁都说什么了?怎么说了一下午?” 明宿舟摘了口罩和帽子,甩了甩头发,闻言不由得叹气,“光听他哭了,不知道憋了多久,哭完了一卷纸还停不下来。” 荣越皱着眉,“你们说什么了,他哭成这样。” “说靳以良呗。” 明宿舟低头看手机,神色淡淡,“我算是看明白了,乔郁这人别扭得厉害,心口不一的毛病不知道跟谁学的,当初他要是坦诚一点,哪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荣越开着车,听到这话乐了,“怎么,他还真对以良旧情难忘啊?” 明宿舟畏寒,在车里荣越尽量不开空调,他把车窗降下来,晚风吹得明宿舟额发凌乱,他伸手抚了一把乱发,看向窗外,“他告诉我,那时和靳以良关系破裂,是因为靳以良看见了他的手机壁纸是我的照片。” 他笑了一声,“我就是没想到,怎么自己也搅和进他俩这事里了呢。” 荣越分心看他一眼,“说起这事我还生气呢,他不仅手机壁纸是你,解锁密码还是你的生日。” “这事确实是他不对。”明宿舟没接荣越的话,手指无节奏地在车窗上敲打,“不过靳以良也不像完全不为所动,他要是真的对乔郁没感觉,不该那么生气。” 荣越倒是从未想到过这个层面,他挑眉一笑,“说不定以良只是单纯地对你有意见。” “意见是有的。”明宿舟笑着摇头,“靳以良足够理智,我们两个的关系不足以影响到他生活的全部,乔郁只是把我的照片设成壁纸他就那么生气,当初你和我结婚,他有说要和你断绝关系吗?” 荣越一时哽住了,半晌才哼了一声,“他现在念念不忘又有什么用,以良现在自己带着琰琰过得挺好的,就算你想撮合他俩,不光要看乔郁,也得考虑下以良吧。不然光凭以良那张嘴,乔郁还不知道要哭多少次。” 明宿舟这才想起来还有个靳以良是自己搞不定的,不过以他和靳以良之间的矛盾,亲自上门是不可能的,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只能寄希望于旁边开车的荣越。 他伸手扯了扯荣越的袖子,“那你去问问他呗?” 荣越目视前方,空出来一只手握住明宿舟的指尖,忽然笑了,“我也怕以良骂我啊。” 明宿舟忽然泄了气,“本来我也没有很想插手这件事,可是一想到这里面还有我的缘故,就总是有点负罪感。” “这事怎么能怪你,那是他们没缘分。”荣越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安慰。 “你帮忙去问问靳以良吧。” “我真的不敢啊。”荣越笑着回应。 明宿舟反握住荣越的手,孩子气地伸手在他身上戳了戳,“今晚、今晚……” 他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今晚,你搬回来睡。” 荣越猛地睁大眼睛,斩钉截铁,“好!” * 荣越敲响靳以良家门的时候,是靳韶和来开的门。 小小的女孩子连门把手都够不到,还是搬来小板凳开的门,她穿着碎花小睡裙,手里抱着玩具熊,微卷的长发落在肩头,揉着眼睛仰头看着荣越,软乎乎地叫他一声,“荣伯伯。” 荣越没想到是她来给自己开的门,忙蹲下身把她抱起来,“怎么是琰琰来开的门呀,爸爸呢?” 琰琰伸手指了指电视里正在放的小猪佩奇,“爸爸还在睡觉觉呢,我起来看动画片。” 荣越揉揉她的头发,“那琰琰吃过饭了没有,饿不饿?” 靳韶和摇摇头,把玩具熊抱得更紧了一点,“爸爸起来给我热了奶,又回去睡觉啦。” 荣越把她放在沙发上,自己进了靳以良的房间,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光线昏暗,荣越勉强辨别出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大片刺眼阳光照进屋里,靳以良在床上翻了个身,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眯着眼沙哑地骂了一声,“荣越你要不要脸?” 荣越站在窗前,双手插兜朝他冷笑一声,“你好意思吗,琰琰都醒了你还赖床,给我起来。” 靳以良眉心紧拧,半天才艰难从床上撑起上半身,他从床头柜上摸到眼镜戴好,抬头看着荣越,“你一大早来我家有事吗?一天天闲得你没事干满地乱窜,明宿舟追到手了吗就来骚扰我?” 荣越咧嘴一笑,“说出来你别羡慕,我现在和你这种单亲Omega不一样。” 靳以良打量他一眼,忽然抄起枕头作势要往他身上砸,“那你还过来烦我,你讲不讲道理?” “你快点起来,有事和你说。”荣越在他肩上推了一把。 靳以良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从床上挪下来,脚刚一沾地他双腿就一软,踉跄着差点没一头栽地上。 荣越吓了一跳,忙上前要扶他,“你怎么逮着我一个人碰瓷啊?” 靳以良跪坐在地上,脸色有点苍白,他喘上来一口气,摇了摇头,“有点……低血糖。” 明宿舟偶尔也会有这毛病,所以现在荣越兜里随时都备着糖,他摸出来一颗撕了包装塞进靳以良嘴里,一边絮絮叨叨抱怨,“你怎么生了个孩子就虚成这样了?赶明儿和我一起去练练吧。” 靳以良含着糖靠在床边,脸上回来一些血色,他笑了一声,“生琰琰可遭了大罪了,这还是养了几年的成效。” 荣越看他这样不像一时半会儿能站起来的,索性在他身边一块坐下,“你也没跟我说过这事儿。” “跟你说有什么用。”靳以良嗤笑,“叫你声大爷真把自己当亲大爷啊?” “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荣越恼羞成怒,可见到靳以良的脸色后还是不得不软了语气,“我来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和小郁真没可能了啊?” 靳以良白他一眼,“你谈恋爱谈傻了吗,大清早跑我这来感情来替我说媒的?这事在我这儿都翻篇了,能不提了吗?” “我就想知道你当初到底喜没喜欢过小郁。” 荣越忍着接连被怼的火气,“你给我个准话,要是你真嫌他烦,谁来找我说都没用,我让他滚得远远的。” 靳以良不说话,嘴里的那颗糖已经化了一半,边缘锋利,磨得他舌头有些疼,他靠在床边出神,发凉的指尖时不时蜷缩。 荣越见他不说话,轻轻叹了声气,“昨天宿舟去找小郁了。” 靳以良横他一眼,语气冰凉,“你要是告诉我明宿舟把琰琰的事跟他说了,我亲自上门去找他算账。” “他没说这个。” 荣越淡淡回道,“宿舟一下午没说几句话,倒是小郁,一直在哭。” 靳以良扯了扯嘴角,“一点没变,我就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眼泪。” “他说你想要的那个答案,他现在可以给你了。” 靳以良忽然沉默了,似乎是想起了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往事,那个深夜,破碎的手机屏幕,舌尖的血腥味,乔郁的眼泪,他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让这些片段占据自己的回忆了。 他搓了搓手指,又有点想抽烟了。 “我觉得我并不需要爱人。”靳以良对荣越说道,“原来是这么觉得,现在有了琰琰,似乎有没有别人也无所谓了。” 他笑了笑,“乔郁可以一直活在过去,我不行。” “他说他早就换掉了手机壁纸,想知道你还生气吗?” 靳以良摇了摇头,“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明宿舟。” 他摁着荣越的肩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他怯懦,软弱,从来不直面问题,谈恋爱的时候可能会觉得他可爱,单纯,但他总不能当一辈子的小男孩,我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耐心等他长大。” 荣越下意识抬起头来看他,靳以良伸懒腰时身上的家居服顺势被动作提上一截,隐隐露出雪白的腰腹,荣越无意间扫过一眼,看见了横贯在他下腹上的一道疤痕。 第109章 见面 荣越看到那道疤痕一开始时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靳以良站起身来要去卫生间,他才想起来一件事,拧紧眉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又一把拉回到地上,“哎我说,你不是对麻醉不敏感吗,你那疤怎么回事?” 靳以良这时才意识到荣越看见了什么,他面色如常地甩掉荣越的手,“难产,再不剖我们俩谁都活不下来,你说能怎么办?” 荣越愣了愣,紧接着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你只跟我说琰琰是早产,好端端地怎么……” 靳以良笑了一下,抬手捋顺鬓边的乱发,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摔了一跤。” 荣越脸色有些难看,“你对麻醉没反应,当时怎么做的手术?” “咱能不能不提这事了?” 靳以良捂着小腹,皱着眉低声抱怨,“光想想都觉得肚子疼。” 荣越半天没吭声,靳以良也没了耐心,起身准备去客厅看看自家姑娘,他刚站起来,就听见背后传来荣越一声低骂。 “妈的,我越想乔郁这人越混蛋,还是让他滚远点好。” 靳以良转头对他笑了笑,“如果可以,你和他一块滚远点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去了客厅,靳韶和扑到靳以良怀里,抱住他一条腿软软叫他,“爸爸你醒了。” 靳以良收了在荣越面前的戾气,蹲下来抱住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亲,“琰琰好乖。” 荣越刚才简短地听靳以良说了之前的事,再看向靳韶和时更是充满怜惜,他刚要上前和她说上几句话,眼尾余光忽然扫到了客厅正中央的电视上,继而脸色一僵。 那上面播的……好巧不巧,正是乔郁参演的电视剧。 现在正是暑假,电视台白天会播放一些早些年的电视剧,现在放的这个是乔郁刚出道那年演的一部青春校园剧。穿着一身蓝白校服的少年站在夕阳下的操场,红着脸和面前的女孩子告白,却因为紧张而说不出话来。 靳以良蓦地抬头看到了这一幕,那年冬日午后,他也趴在家里的地毯上看着这部剧,还嘲笑乔郁演技青涩,臊得乔郁扑上来跟自己抢手机。 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荣越见靳以良的背影倏然僵直,忙上前要拿遥控器换台,“琰琰不是要看动画片吗,怎么换台了?” 靳韶和从靳以良怀里挣脱出来,踮着脚要从荣越手里拿遥控器,她仰着头眼巴巴地去看荣越,“要这个。” 荣越一愣,随机蹲下身子抱住她,“琰琰想要什么?跟荣伯伯说。” 靳韶和指指电视里乔郁一张白生生的俏脸,“要看他,他好看。” 荣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后无言以对,只能抬头和靳以良对视一眼,对方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么个情况,也愣住了。 荣越给靳韶和往下扯了扯睡裙,有些无奈地抱怨了一句,“你姑娘看脸这毛病就是随了你了,能不能别这么肤浅?” 靳以良抱臂冷笑一声,“你当初看上乔郁不也是图他那张脸吗?” 提及当年这段往事,对于荣越来说无疑是打蛇打七寸,立马他就选择了闭嘴。 靳以良也就愣了刚才那么一下,他摇摇头,上前把遥控器从荣越手里夺回来交给女儿,“喜欢看就看吧,反正又见不到真人。” * 荣越中午在他家里蹭了顿饭,本来以为该自己下厨伺候这位少爷,谁曾想靳以良自己系了围裙进了厨房,开火倒油颠勺的熟练程度不输给自己。 他有些新鲜,时不时去厨房晃悠一圈,“新鲜了嘿,靳少爷阳春白雪,现在都知道厨房门往哪开了?” 靳以良作势要把铲子往他脸上甩,“出去陪琰琰玩玩具,别在这儿捣乱。” 下午靳以良有事要去公司一趟,恰逢带靳韶和的阿姨今天请假,他是不放心把女儿交给别人照顾的,想了想只能带着她一起去公司。 荣越开车,靳韶和的儿童座椅放在后排,靳以良坐在副驾驶上低头看手机,荣越回头瞥他一眼,欲言又止,“那你和小郁……” 靳以良有些烦躁,“他要真有这个心思,也不该让你和明宿舟过来撮合。” 荣越顺着他的话下意识点头,这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个圈后,他才猛地一抬头,“你什么意思?这事还能再商量商量?” 靳以良拿脚踢他,“你好好开车,后面还有琰琰呢。” 他懒懒地撑着腮,目光虚虚落在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上,“走一步算一步吧。” 荣越下午要陪明宿舟回家看荣昌石,把靳以良和琰琰送到公司楼下就离开了,靳韶和坐在靳以良臂弯,仍扭着头去看荣越的背影。靳以良捏捏女儿软乎乎的小脸,有些吃味地叹气,“就那么喜欢荣伯伯吗?” 靳韶和两只圆眼都笑弯成了月牙,她用力地点点头,又伸开胳膊搂着靳以良的脖颈,把小脸埋进他怀里,“但还是最最最喜欢爸爸啦!” 靳韶和到底年纪小,在靳以良怀里还没到办公室就打起了瞌睡,靳以良把她放到办公室休息间的床上,出门前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没有看见尖锐物品才放心离开。 公司的事情他刚刚接手,还有很多文件没有看完,靳韶和午觉睡醒了他也不知道,好在小姑娘乖巧又听话,乖乖坐在他身边的地毯上玩怀里的玩具熊。 等到手头上的文件处理完,靳以良抬起头来才发现窗外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下来,一整个下午靳韶和都没怎么说话,靳以良低头去找女儿,才发现小姑娘又蜷在地上睡着了。 他觉得好笑又心疼,合上文件去抱女儿,小小的女孩子在他臂弯里翻了个身,软软的手指头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襟,脸埋在他怀里,吧唧了两下嘴,人却还是没醒。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公司里大部分人都离开了,靳以良单手抱着女儿,空出来的那只手关上了办公室的灯,顺手拿过外套盖在女儿身上,这才踏着夜色坐电梯来到停车场里。 他打开车门,先把琰琰放进儿童座椅里,小姑娘这时打了个哈欠睁开眼,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懵懂地喊了一声爸爸。 靳以良声音轻软,身体探进车里在她脸上亲了亲,“琰琰睡醒啦?”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头看了看怀里,忽然惊慌抬起一双溜圆的眼,“爸爸,熊熊呢?” 靳以良这才想起来女儿从不离身的玩具熊被忘在了办公室里,他揉揉女儿的小脑袋,低声叮嘱她,“爸爸回去给你拿熊熊,琰琰乖乖在车里等爸爸,不要乱跑,好不好?” 他小跑着回办公室找玩具熊,可能靳以良高估了他的身体素质,短短几步路跑下来他就开始喘,一想到女儿还在停车场等他,靳以良没法让自己停下来。玩具熊还静静躺在办公室的地毯上,靳以良粗喘着拿起来装进兜里,下电梯的时候他拿出来仔细看,这个玩具熊是琰琰出生后得到的第一个玩具,那时小姑娘还没它长。 这么多年自己没少给女儿买玩具,可琰琰偏偏认准了这一个布偶熊,每天晚上非要抱着它才能睡着。 靳以良戳了戳玩具熊的鼻子,恰好这时候电梯门打开,他不想让女儿久等,小跑着冲出电梯的时候,从拐角处的阴影中忽然走出来一个人。 靳以良一开始没有留心,以为只是加班晚归的下属,他心里惦记着在车里的琰琰,根本没功夫搭理旁人。 谁知那人竟然直直向自己走来,靳以良脚步猛地一顿,在昏暗寂静的停车场中央停住了脚步。 面前那人身影熟悉,头上一顶黑色鸭舌帽被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脸,锋利的下颌冒出了青茬,靳以良晃了晃神,居然没有立刻将眼前这人认出来。 乔郁摘下了帽子,抬起红肿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靳以良。 靳以良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下意识紧紧捏住了琰琰的玩具熊,他知道在同一个城市中,和乔郁的相见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们重逢后的第一面,竟然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地下停车场安静又昏暗,只有不远处一盏断触的灯,摇晃着一闪一灭。靳以良背后的冷汗被夜风一吹,凉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这里太暗了,但靳以良也因此能光明正大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乔郁高了,也瘦了,那双圆眼仍然含着泪,和刚分开时时常出现在靳以良梦境中的一模一样,只是昏暗了,里面的光熄灭了。 这几年靳以良刻意不让自己获得关于乔郁的消息,虽然偶尔能从新闻里看见他,可这样近的距离见到本人的冲击还是太大了,尤其乔郁变了这么多,靳以良这样在黑暗里看着他,仿佛之前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男人,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乔郁张了张嘴,说出的话都是打颤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生了双多情的眼,尤其在含泪的时候,更让人心生不忍。 靳以良避开了他的视线,把女儿的玩具熊又重新装进兜里,语气很平静,甚至还能对乔郁笑一笑。 “一周前。” 作者有话说 我原来想的他们两个的结局,其实是分开的。 靳以良带着琰琰回国,那时候乔郁已经有了新的恋情,他们都把过去的那段感情放下了,谁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有些片段也是想好了的,比如乔郁婚礼办的很盛大,这次的恋情被他的影迷还有很多媒体祝福,靳以良没有去,还是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长大了一点点的琰琰问他会不会难过,他摸摸女儿的脑袋,很诚实地告诉她,有一点点难过。 那时想的是会有琰琰第一人称的自述,比如,“爸爸曾告诉我,一辈子不要一个人都没有爱过,也不要只爱一个人。”这种。 但现在应该不会了,还是想办法把他俩撮合起来好了! 第110章 他是我另一个爸爸吗 夏末的夜晚不比前段时间那样炎热,夜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了一些凉意,远处似乎有一辆车开了进来,刺眼的车灯照亮了这一方角落。处于身份习惯,乔郁下意识压下帽檐,遮挡住大半面容。 靳以良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来,轻声道,“你出来不方便,小心一点别被拍到,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迈步就要离开,经过乔郁身边时却被那人紧紧握住小臂。 “等等。” 他听见乔郁的声音颤抖。 靳以良的外套刚才用来裹住熟睡的女儿,里面仅剩了件薄透的长袖衬衫,乔郁手掌滚烫,中间相隔的那层面料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肌肤碰触到的一瞬间,靳以良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簌地低头看了过去。 “我……” 乔郁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离开,停下来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片沉默让靳以良有些烦躁,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挣了出来,他从来没有想到和乔郁的再次相见,自己会用这样平静的态度去面对他。 他在黑暗中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靳以良声音很轻,“请快一点,我还有事。” 他心里惦记着还在车里等着自己的女儿,靳韶和才那么一点点,胆子和她的个头一样小,要是迟迟等不来自己,只怕又要往下掉金豆豆。 想到这里靳以良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的女儿有一双和乔郁一模一样的眼,哭起来时圆溜溜的眼含着泪,一颗一颗往下掉,他总是拿她的眼泪没有办法。 乔郁止住了泪,眼眶仍是红的,他有些手足无措,想上前拉靳以良的手却又不敢,站在那里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他的头发乱糟糟地垂下来,挡住了那双红肿的眼,乔郁吸了吸鼻子,哽着喉咙沙哑道,“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靳以良攥紧了玩具熊的耳朵,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甚至还能挑眉去看乔郁,“行,我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吗?” 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几乎逃离似的想要离开,眼看自己的车就在不远处,靳以良甚至小跑起来,谁料却被乔郁一把从背后紧紧抱住。 靳以良没有回头,乔郁浑身都在颤抖,他的两条胳膊那样用力,靳以良有一瞬间仿佛都要喘不过气来。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这样紧地贴在乔郁炙热的前胸上,靳以良似乎也要跟着他一起战栗起来。 “你放开我。” 他咬着牙,声音却疲惫无力。 乔郁摇摇头,眼泪滴在他的脖颈上,又顺着脊椎滑进深处,他哽咽着乞求,“别走、你别走……” 那滴眼泪初时是滚烫的,一路流到尾椎时却又变得冰凉,靳以良簌地战栗,茫然地看着前方某一个角落,他沙哑地叹了口气,“乔郁,你这样好没意思。” 乔郁牙关都在打颤,怀里的人离开了这么久,多少个夜晚他在熟悉的床上辗转难眠,无论翻多少个身都抱不到想念的人,他连手都不敢松开。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 靳以良试图掰开他的手,乔郁抱他抱得这样用力,琰琰的小熊都被挤得变了形,“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乔郁,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你往前看好不好?” “我……” “爸爸!” 乔郁没有说完的话就被靳韶和的一声呼唤打断了,靳以良听见声音猛地抬头,不知道靳韶和什么时候从车里下来,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只能怯生生地站在车门旁,双手绞着裙摆看着他。 地下车库太黑了,靳韶和年纪小胆子也小,怕得浑身都在哆嗦,她看见靳以良身后的乔郁,本来就圆的眼睛瞪得又圆了一圈,第二声爸爸喊出来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泣音。 “你放开我!” 靳以良咬牙挣开了乔郁的束缚,快步跑到女儿身边把她抱了起来,小姑娘缩在他怀里战栗,环着靳以良脖颈的小胳膊都是冰凉的。靳以良摸摸她的脑袋,又亲亲女儿的脸,贴在她耳边又轻又快地问她,“不是答应了爸爸在车里等吗?为什么要出来?知不知道车库有多危险,要是有坏人怎么办?” 靳韶和委屈地嘴角都在哆嗦,她红着眼圈趴在靳以良肩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乔郁,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父亲,“我怕他欺负你。” 靳以良轻声叹了口气,偏过脸去吻在女儿鬓角,他拿出来靳韶和的玩具熊递给她,重新打开车门想要让她进去,“乖乖的,抱着小熊睡一会儿,咱们马上回家。” 靳韶和不肯上车,刚到成人膝盖高的小姑娘,怀里还抱着布偶熊,就这样站在靳以良身前,白嫩的手指紧紧攥着小熊的耳朵,哽咽着对不远处站着的乔郁喊,“你走开!” 停车场空旷黑暗,女童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再乔郁耳边回放,那一刻他脑海有片刻的空白,随即耳畔嗡地响起刺耳长鸣。他拧眉低头摁住胀痛的太阳穴,急喘着半弯下身体撑住膝盖,冷汗顺着他的下颌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有一瞬间他真的什么都听不到,甚至忘了自己身处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郁才恢复了神智,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他挣扎着直起腰来,眼前只有靳以良一个人。 他关上了车门,神色有些疲倦,两个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个憔悴又狼狈的自己。 乔郁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可这笑实在是太难看了,“你……结婚了?” 靳以良转头看向别处,声音很轻,“没有。” 乔郁一怔,嘴唇都在哆嗦,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蹒跚着往前走了一步,眨眨眼掉下来一颗眼泪,“刚才和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对不起是认真的,喜欢你也是认真的。” 靳以良侧脸冷白,眼镜的金属框架反射的光线都带了一丝冰冷。 乔郁的余光扫到了车门,眼眶红得仿佛下一瞬从他眼里流出来的不是泪,而应该是血。 他看着靳以良,想要去抓他的手却被躲过,“我可以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去疼爱,我……” “你说什么?” 靳以良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他,嘴角隐隐噙了抹笑,他双手插兜,挑眉重复问道,“乔郁,你刚才说什么?” 乔郁见到他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直勾勾盯着他,道,“我可以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去……” “打住。” 靳以良抬手制止,他堪称温柔地为乔郁擦去了脸上的泪,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告诉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他转身上了车,径直绕开乔郁驶离了停车场。 * 靳以良心头窝着一团火,已经很多年了,没有人让他这样恼火过,自从有了靳韶和,他的脾性要比之前温和不少,乔郁真是好样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恼得恨不得给他一个耳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怒火源于哪里,因为什么,难道分开三年,在乔郁的心里,自己就真是个可以转头就和别人相爱生子的人吗? “爸爸,那个人是我的另一个爸爸吗?” 靳韶和的声音软绵,响起来的时候却惊得靳以良一震,他在路边把车缓缓停下,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去看女儿。靳韶和坐在儿童座椅里,怀里抱着她的玩具熊,眼睛已经不再红了,她抿了抿嘴,又问了他一遍,“是吗?” 靳以良反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靳韶和歪了歪小脑袋,“就算是荣伯伯,你也不会让他离你很近,刚才那个人还抱你。” 太小的孩子说话还不是很有条理,靳以良却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挤出一个安抚的笑,“那也不一定是另一个爸爸啊。” 靳韶和晃着两条小短腿,把玩具熊搂在怀里,“爸爸看他的眼睛都是亮的,和看琰琰的,看荣伯伯的,看别人的都不一样。” 靳以良知道自家姑娘心智早慧,只是孩子还是太小,有些事情他也不希望她看得那么清楚。 他转过身去,系好安全带又发动了车,经过和靳韶和这番对话,他心里稍微平静了点,开车速度也放缓了。 靳以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女儿,靳韶和模样更像自己多一点,只有那双眼随了乔郁。他清了清喉咙,试探地问道,“那如果他是呢,琰琰要怎么办?” 靳韶和撇了撇嘴,“为什么要问琰琰呢?这要看爸爸啊,爸爸如果喜欢他,那个时候再问琰琰也可以。如果爸爸不喜欢他,那问琰琰有什么用呢?” 靳以良没想到竟然被亲生女儿问得哑口无言,他这个问题还没回答上来,坐在后排的靳韶和也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拍拍玩具熊的脑袋,坐在儿童座椅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爸爸既然问了这个问题,那还是喜欢他的吧?” 第111章 梦魇 因为这场不被人期待的重逢,靳以良在这天晚上又陷入了梦魇。 在梦里琰琰还没有出生,他独身一人生活在异国他乡,那时是个冬天,在靳以良的印象里,没有哪个冬天和那时一样冷。 他本来没想要这个孩子,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怀孕生子。 怎么可能呢。 靳以良在拿到检查结果时嗤笑,他装了二十多年的Alpha,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第二性别是什么,可几个月前那一场痛苦又血腥的性、爱过后,竟然真的在他身体里留下了这么一个小东西。 打掉这个孩子是他第一时间做出的选择,可不知为什么又有些犹豫,那一瞬间浮上他脑海的,是乔郁那双圆润澄澈的眼。他喜欢乔郁的眼睛,永远都是带着光的。 一个人的夜色孤独又冰凉,靳以良在宽大的床上裹着被子蜷起来,微凉的掌心下是已经膨隆起来的小腹,窗外月色很好,他却毫无睡意。 决定留下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它会动了。 这个感觉太过怪异,靳以良先是一愣,继而轻轻颤栗起来,当时他摁着下腹,心想去他妈的乔郁,咱爷俩离了他不也能好好过日子吗。可莫名的又有点委屈,靳以良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手背盖在眼睛上,另一只手仍放在腹上,指尖轻轻敲打,像是想逗得那小东西再动上一动。 凭什么呢? 乔郁凭什么…… 不爱自己。 那个小东西在他身体里渐渐长大,缺乏Alpha父亲信息素的抚慰,靳以良每天吃的药比饭都多。他一开始是很不习惯的,原本平坦劲瘦的小腹被一点点撑大,逐渐变得圆润柔软,他有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觉得那变形的身材像一个怪物。 他在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开始出血,因为当时那个没有完成的标记,他的生殖腔旧疾未愈,无法承担一个每天都在成长的胎儿,与之一起到来的还有频繁的腹痛。 琰琰晚上好动,靳以良经常半夜惊醒,腹中牵扯血肉的绞痛让他彻夜难眠,到后来也会抽筋,他疼得几乎要红了眼,冷汗滴在枕头上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后悔的。 乔郁这个名字被他翻来覆去地骂,骂够了,琰琰也累了,他才能穿着半干的衣服昏沉睡去。 琰琰的出生来得猝不及防,预产期提前了一个多月。 那真的是一场意外,因为Alpha信息素的缺乏,导致他到了这个月份,晨起还要爬起来去卫生间吐一遭,那天也不例外。靳以良在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意识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跌在了地上,他大脑嗡地一响,喘息着摁紧了侧腹。 琰琰受到了惊吓,动得几乎要冲破血肉,靳以良过了很久才察觉到痛,冷汗仿佛眨眼的功夫就落了下来。他在腿间察觉到濡湿,以为是血流了下来,艰难回过头去一看,才发现是破了水。 说实话不是不慌的,靳以良蜷在地上抖如筛糠,这个小东西在他肚子里好端端地长到了这么大,他害怕它出现一丁点意外。疼痛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加剧,靳以良尝试着挪动,可刚才的跌倒不知道伤到了哪里,沉坠的肚子传来尖锐的痛楚,他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喘息,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呜咽和呻吟。 太狼狈了…… 他从未,这样狼狈过。 靳以良挣扎着拿到了手机,拨出电话时冷汗滴在屏幕上,号码拨了四五次才拨出去,那时他已经不知道痛了多久,电话被接通的时候他咬破了舌尖才唤回几分神智。 再睁眼已经到了医院,产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身上缠满了各种仪器的线,琰琰时不时动一下,靳以良的眼睛被天花板的灯照得睁不开,他累极了,却疼得闭不上眼。 琰琰看似乖巧,却十足地能折腾人,他疼了将近七八个钟头都不见孩子下来,一开始还咬牙忍着,疼到最后他被这漫长又不见天日的痛楚磨得没了脾气,攥着枕头哽咽痛喘。 哪里都痛,后腰像断了一样,孩子的小脑袋沉甸甸地坠在下腹,耻骨裂开一样的疼。 医生过来分开他的腿,让他尝试着用力,可他哪里来的力气,只能在产床上辗转呜咽。靳以良浑身都湿透了,被冷汗打湿的产袍裹在下坠坚硬的肚子上,越发显得他身形单薄憔悴,他脖颈爆出青筋,一口气没送出去一半就卸了力气,倒回床上瑟瑟打颤。 他脸色惨白,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出斑驳血痕,靳以良喘了半晌,从喉咙里挤出气若游丝的一声,“妈妈……” 等到痛楚再次来临的时候,他才恍然,他早就没有妈妈了。 所以他必须……成长得比任何人都要快,因为从那时起,就没人再去心疼他了。 他的情况实在有些糟糕,之前摔的那一跤让本就脆弱的生殖腔受到了撞击,他身下血色淋漓,再拖下去只怕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靳以良自己在手术通知单上签的字,他的手都抖得快要拿不住笔,几乎快要把牙根咬碎,才勉强撑着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对麻醉不敏感,可那时他疼得已经几近崩溃,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苦难。 手术刀划开皮肉的时候,靳以良昏迷了片刻,紧接着又被剧痛唤醒,内脏仿佛被一层层划开,医生的手撑开狭小的生殖腔,把血淋淋的孩子向外拉扯,靳以良牙关咯咯作响,手背上都是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是真的疼,想喊出来,可是他心里知道喊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他的身边…… 一个人也没有。 琰琰出生的时候没有哭声,被医生拍了很久才发出猫叫似的呜咽,靳以良那时眼前忽明忽暗,强撑着一口气没让自己昏过去。那一瞬脑海里许多画面如走马灯一样闪过,最后他记住的只有那双小鹿似的圆眼。 他听着孩子微弱的哭声,沙哑喃喃了一声乔郁的名,就此昏死过去。 靳以良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在黑暗里猛地睁开一双微红的眼,急喘着怔怔看着天花板。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真实的梦了,真实到……他在梦里都感受到了痛楚。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拿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时手都在抖,靳以良揉乱了一头黑发,心里空落落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又会梦到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独自一人生活在异国他乡,生产时的痛楚和狼狈,这些事情靳以良就算是在清醒时都不愿意回想,可今晚却完整地出现在了他的梦境里。 乔郁…… 又是因为乔郁。 靳以良现在很想喝酒,如果可以,抽一根烟就再好不过了。他原以为乔郁能把原来的事情放下,现在才知道,乔郁没放下。 自己也没放下。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来到女儿的房间,在靳韶和床前跪坐下来。小姑娘抱着玩具熊睡得正熟,脸蛋粉嫩娇软,不知道做梦梦到了什么,睡着睡着还哼唧了一声。 靳以良抱起女儿往里挪了挪,自己在她身边躺下,小孩子身上温热,他把靳韶和抱在怀里,闻到她身上的奶香,心里那点空虚才好像被填满了。 怀里的孩子像是一副催眠良药,靳以良在女儿鬓角落下一吻,才终于舒出一直堵在心里的那口气。 * “所以……昨天晚上你就是这么和靳以良说的?” 明宿舟夹着手机,站在自家阳台上给一盆绿萝浇水,对面乔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放下手里的喷壶,拿起手机叹了声气,“你现在怎么样?需要我过去一趟吗?” 在一旁看文件的荣越噌地抬起头来看他,明宿舟没有注意到他有些警惕的视线,简单回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他心情有些复杂,趴在阳台上触碰绿萝带着露水的枝叶,荣越从背后将他抱在怀里,握住他因为碰了水而有些冰凉的指尖。 “小郁和你说什么了?” 明宿舟反握住他的手,“乔郁好像在感情这件事上一直不太开窍,靳以良是怎么忍他这么久的?” 他把乔郁告诉自己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荣越,荣越听后半天没吭声,或许是没有想到乔郁竟然能说出来这么缺心眼的话来,过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他真说了这话?以良没动手吗?” 明宿舟苦笑,“他说没有,昨晚他们吵都没吵。” 这件事情好像没有像他们预料之中的那样发展,清晨的风有些凉,好在荣越怀里温热,他环着明宿舟的双臂紧了紧,埋头在他身上蹭蹭,“大人之间的事,还是别把琰琰牵扯进去了,既然他没认出来琰琰,那咱们也别多这个嘴,他都见过以良,应该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这事能不能成,还是得看他自己。” 明宿舟点点头,又叹了一声,“希望乔郁能看开些吧。” 第112章 热搜 明宿舟希望乔郁能看开些,可乔郁看不开。 他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凌晨,是在夜色中一步一步走回来的,乔郁当时根本就没有考虑会不会被路人偶遇,再被拍下那副失魂落魄的神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失控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靳以良冷淡的态度,还是他在他们分开的这三年里,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这个事实。 乔郁坐在沙发上摘下了帽子,这个时候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能呆呆地出神。 在他想象中的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不该是这样平静的结束,靳以良的脾气算不上好,当年的分离又过于鲁莽,他该是有些怨气的。他或许会骂自己几句,再或许会动手,可乔郁做出的千八百种设想,独独没有刚才那番情景。 靳以良待他客气疏离,就像自己之前惧怕他的那副神情,似乎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没有多大用处的陌生人。 乔郁靠在沙发上,泪痕干涸在脸上,有些痒。 靳以良的拒绝在他的预料之中,迟来的答案并不能令他动容,过去的乔郁太不成熟,这三年来似乎也没有什么长进,他似乎……又把事情搞砸了。 可是他也不想的,乔郁忍不住拧紧了眉尖,深深地弯下腰去。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去爱一个人才会让他觉得满意,爱一个人好难,也好累,他这么笨,怎么都学不会。 所有负面情绪像是在他身体里扎了根,夹杂着绝望肆意生长蔓延,渗透进他的血管里,随着血液流经全身。 乔郁急喘着死死摁着太阳穴,脑袋像要炸开了一样疼,他忽然站起身来,茫然地在房间里四处摸索,很快他在茶几上看到了一把水果刀。乔郁上前把刀拿在手里,房间里很暗,月色在刀刃上折射出凌厉的光,映得他侧脸白得毫无血色。 乔郁肿胀血红的一双眼黯淡无神,只怔怔看着手里的刀刃,他像是丧失了神智和理智,魂魄被从他的身体里抽离,脑海中有声音在叫嚣着,迫切地蛊惑他去犯下这个不可回头的错误。 就在刀刃触碰肌肤的那瞬间,过于冰凉的刀面激得乔郁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他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紧紧握在手里的刀,他的手腕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不够深,却也渗出血色来。 他急促地深喘,一把将水果刀扔了出去,乔郁腿一软瘫倒在地上,痴痴地盯着自己手腕那道伤痕,过了一会儿才挣扎着要去茶几上拿自己的药。 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乔郁不想死,可那种病犯起来的时候真的就没有了理智,死亡这两个字似乎被深深刻进了灵魂深处,让他看见利器就想拿在手里伤害自己,身体上疼,心里或许就能好受些了。 他手抖得厉害,半瓶子的药被洒了出来,乔郁狼狈地趴在地上捡,他忘了服药剂量是多少,只想快点摆脱脑海里催命的蛊惑。他吃了几片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没有水,他就把那药片嚼碎了生咽下去。 嘴里苦得发麻,乔郁颤栗着坐在地上,哆嗦得连烟都点不着。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得了这个病,一点打击都承受不了,乔郁这个人……真的糟透了。 乔郁在客厅的地板上枯坐了整整一夜,清晨时,在挂掉了明宿舟打来的电话后,他才因为迟来的药物作用而感到困倦,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他蜷在地板上睡了将近一天一夜,身体各处骨头像散了架地一样疼,白天他的情绪和病情会好很多,和那天晚上相比至少像个人了。乔郁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疼难忍的颈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道伤痕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愈合。 他去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神色憔悴得像个鬼,如果他这副模样被小报记者拍下来,就算说他嗑、药只怕都有人信。 乔郁摸出手机,离他进组还有一段时间,经纪人知道他精神状态不好,也不敢多给他接通告,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工作,工作人员也不会来找他。 微信上的消息除了家里人,最多的就是章润奚发来的了。 乔郁连点开看的心情都没有,他心里只是有些烦躁,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过于纠缠了,明明之前说好的只是录制一档综艺,结束后两人再无瓜葛,怎么这时又想起来反悔? 乔郁忽地一愣,才想起来似乎在外界眼中,他现在还是有恋情的。 这事儿过去没多久,十个营销号里有九个没事就要把他和章润奚拉出来遛遛吸引热度的,那靳以良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有些慌了,靳以良昨天对自己那副态度,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诚恳?他明明有一个明面上的“男朋友”,还要私下里和他纠缠不休。 乔郁捏紧了手机,想和好是认真的,说喜欢他也是认真的,他不想让靳以良觉得自己朝三暮四。 他抬头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忽然有些古怪地笑了笑。 * 早上九点半,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发过非营业博的乔郁忽然上线。 @乔郁V:单身。追到了再告诉你们。 微博炸了。 乔郁的影迷们本来就对章润奚接受度不高,爱豆公布恋情后的每一天几乎都是以泪洗面,乔郁科班出身,在圈子里也算摸爬滚打了将近十年,却一直没有绯闻恋情被爆出,让影迷很是放心。 谁知道章润奚是什么糊逼小虾米,圈子里掘地三尺都看不到的三十六线小演员,也敢说是乔郁的Omega? 章润奚借着乔郁的风,风风火火涨了一批粉丝,他们也看不惯乔郁影迷成天阴阳怪气口吐芬芳,每天都要在微博上约一场骂架。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一个说你蒸煮糊逼吸血蹭热度不怕粘锅,另一个就回没了润奚也轮不到你们这帮毒唯钻乔郁被窝。 两方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乔郁这条微博发出来了,世界清静了片刻,又乱了。 @乔乔的小鹿眼:哥!!!你终于出来澄清了,呜呜呜我就知道是某糊逼硬贴你吸血【眼泪】【眼泪】普天同庆,首页不限圈抽、奖,乔乔下部电影五张电影票,快去参与【嘻嘻】 @乔郁的女朋友:看见我ID了吗?哥不用你告诉他们,我自己来说:我们很幸福,哥追我也辛苦了,你们别打扰我和哥哥要睡觉了【羞涩】 @高贵的黄泉路人:来,我上火,让我先滋【狗头】//@乔郁的女朋友:看见…… @今天不能吃炸鸡了:不是我有点搞不懂,前段时间说承认恋情的是你们,现在咋又恢复单身了?耍我们网友好玩吗【疑惑】 @芋泥啵啵奶绿七分糖:这是和章润奚分了?【吃瓜】说实话章润奚和乔郁确实不太搭,俩人气场就不合,但乔郁这单方面宣布单身有点诡异哈。 @润物奚无声:哈喽?宁有事吗?宁就是这么欺负奚奚一个Omega的吗【疑惑】平时你的粉丝对他动辄言语侮辱,重则P图污蔑,宁都躲在家里不吭声,现在出来说一句单身就没了?影帝前辈真是了不起哈,现在都这么欺负人了吗【疑惑】 @爱奚奚的小香瓜:呜呜呜果然新人没人权,被欺负了也要忍气吞声吗【委屈】 @对虾过敏可我爱虾:真·吃瓜路人【吃瓜】讲真就算是分手,乔郁发个微博也没什么吧,好聚好散,开始了通知一声,结束了也通知一声,多正常一事啊,评论区里在吵什么??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等等!乔郁为什么要说追到了再告诉我们?那他和章润奚到底怎么回事儿?前面说了单身,后面再说追人?难道乔郁劈腿了? 微博评论区里吵得热火朝天,乔郁发了微博就扔了手机,在镜子前开始刮胡子,他还有段时间才要进组,得赶紧在靳以良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胡子才刮了一半手机就响了起来,乔郁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是自己的经纪人。 他手空不出来,这边刚摁了免提,那边经纪人的怒吼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乔郁你是不是想要我死!你看不惯我就直说,我从你阳台上头朝下往下跳!” 乔郁仍专心盯着镜子刮胡子,嘴张不开,声音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反正迟早都是要解释的,我替你提前说了,省得你花钱找人写文案。” 经纪人险些一口老血堵嗓子眼里给噎死,他哽了哽,几乎要哭出声来,“我求着你让你给我省钱了?你说要解释,可以,你自己看看你那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要追人?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有营销号在解读你的话了!说什么脚踩两只船,这边和章润奚发展关系,那边又看上别人,才等不及要把原配一脚踹了去找新恋情!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要追谁!” 乔郁刮完了胡子,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笑,弯腰凑在手机前告诉他,“靳以良呀。” 然后他随手就挂了电话。 第113章 乔郁发微博宣称分手这事在热搜榜上挂了整整一天的榜首,这个话题底下充斥着各色评论,有的人觉得不过就是结束一段恋情,好聚好散也是常事,怎么到了明星这里就不行了?也有的人觉得距离公开恋情过去才没多长时间,这会儿乔郁自己出来说分手,其中肯定有隐情,还有些认为这是乔郁最近没有机会出现在镜头下,想要借此机会搏一波关注和热度。 除了一些赶来吃瓜的路人,乔郁和章润奚两家粉丝也撕得不可开交,章润奚是个新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作品,人又颇为高傲冷艳,就算是在镜头前也懒得摆一张笑脸营业,乔郁影迷不满他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两人分手这对于他们看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章润奚粉丝也觉得委屈,我们不过是刚出道的小新人,哪敢蹭影帝的热度,可也不能这么明摆着欺负人,分手就分手,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发个声明,还有乔郁那句“追到了再告诉你们”是什么意思?刚分手就有了下一个心仪对象,那他到底把章润奚放到哪里了? 网络上因为他那条微博硝烟四起,可这些乔郁都不关心,有些事情他早就已经想开了,他何必去在意那么多人的看法,原来他害怕失去,害怕被伤害,可到了现在…… 他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或许也是有的,他怕漫漫长夜身旁冰凉的床铺,怕极了。 互联网上的消息传播到现实中时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乔郁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就没有停下来过,除了经纪人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与之而来的还有打听消息的合作伙伴,曾经搭过戏的同组演员,甚至连一些媒体的电话都打到了他这里来。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靳以良重新追回来。 * 乔郁分手这件事,靳以良也是第一时间得知的,因为当天上午他没有去公司,在家里陪靳韶和看电视。 似乎是血缘天性,自从上次在电视里见了乔郁一眼,靳韶和就成了他的小迷妹,现在每天连原来最爱的小猪佩奇都不看了,这么小的孩子,天天抱着布偶熊等着看乔郁早八百年前拍的一部恶俗爱情偶像剧。 靳以良靠在沙发上,这几天他夜夜被梦魇纠缠,睡眠状况差得一塌糊涂,白天脑子里迷糊,到了晚上却清醒得很。靳韶和窝在他怀里,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里的乔郁看,模样认真得连靳以良看了心底里都泛酸。 他摸摸女儿的头发,心想那个王八蛋都认不出你,你怎么还这样喜欢他。 电视里是乔郁略显青涩的脸,靳以良眯着眼去看,那时的乔郁不过二十出头,也是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年纪,脸嫩得像个高中生,一双圆眼像含了一汪水,看谁都像是泪汪汪的。 镜头里的他笨拙又木讷,乔郁看得忍不住勾起嘴角,忽然又想到那天夜里的重逢,地下车库虽然昏暗,可靳以良却借着不远处那盏断触的灯光看见了他瘦削的脸。乔郁变了很多,他身上完全没有了男孩子的酣甜,眼里的那汪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干涸了,他变得……有一瞬间让靳以良甚至不敢辨认。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似乎停留在了过去岁月里的某个片段上,他没有注意到电视里的偶像剧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靳韶和窝在他的怀里,忽然奶声奶气地叹了一声,“唉~” 靳以良回过神来,搂着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亲,笑着问她,“琰琰想什么呢,为什么要叹气呀?” 靳韶和张开胳膊紧紧抱着他,眼睛却还停留在电视上,似乎不想错过乔郁出来的每一个镜头,“我喜欢他,我能嫁给他吗?” 靳以良心想那晚停车场里的灯应该再亮一点,让他姑娘好好看清当时纠缠她爸的坏人长什么模样,乔郁这小狐狸精别的不行,全靠一张脸来骗人,原来的事情暂且不提,怎么现在又来骗他姑娘来了? 他捂住靳韶和的眼睛,避而不谈女儿刚才问的那个问题,“琰琰每天只能看一集哦,时间太长对眼睛不好。” 靳韶和有些费力地扒下他的手,从靳以良指缝里看他,“爸爸,我很喜欢他,我能见到他吗?” 靳以良一时语塞,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对自己提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他本来想拒绝,可靳韶和那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泪来。 靳以良拒绝的话就这样哽在喉咙里,他抱起女儿,指着电视对她说,“可是他也很忙的呀,又不像琰琰一样,每天只要负责可爱和长高高。” 靳韶和两只小手捧着他的脸,对靳以良咧嘴一笑,“荣伯伯说了,只要出现在电视上的人,琰琰喜欢谁他都能叫过来陪琰琰玩。” 靳以良悄悄握紧了拳头,又是想和荣越绝交的一天呢。 这边闺女没哄完,那边荣越的电话就打来了,靳以良正好对他有点意见,要不是碍着靳韶和还在他怀里,只怕电话接通的时候他的语言攻击就开始无差别扫射了。 “你看新闻没?” 靳以良用手指梳理女儿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翘着腿,“什么新闻?财经新闻还是政治新闻?” 荣越在那头叹了口气,“娱乐新闻。” “小郁刚发微博说自己单身,有了心仪对象,现在微博都快炸了。” 靳以良闻言皱了皱眉,切出通话页面打开了微博,果不其然现在占据热搜第一的就是#乔郁 分手#。 “他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对面荣越一哽,“你不知道?” 靳以良更疑惑,“我应该知道?” 荣越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半晌,才缓缓把事情始末道来,靳以良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嗯一声表示自己正在听。荣越说完了之后,他才笑了笑,“我刚看了那个小朋友的照片,长得挺好看的,乔郁也没必要这么说,先处着呗,万一就有感情了呢。” “以良,”荣越叫他,“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要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靳以良在电话里反问,“这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一没在微博上说要追的人是我,二也不是我让他们两个分手,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我身上。” “行吧,”荣越彻底无语了,“当我这通电话白给你打,你没什么事吧?没什么事我挂了。” “诶等等,”靳以良忽然叫住他,噙了抹笑威胁道,“你要是以后再在琰琰面前满嘴跑火车,我就告诉明宿舟咱们两个睡过。” 荣越倒吸了一口凉气,“靳以良你要不要脸?你脱光了站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把事情给我讲清楚,诶你!” 靳以良挂了电话,松开了捂住靳韶和耳朵的手,靳韶和有些疑惑地回头去看父亲,“爸爸?” “乖。” 靳以良又亲亲她,放她下去自己玩,他靠在沙发上重新打开手机,切回微博页面,拧眉把乔郁分手那个话题下的讨论和评论从头看起。 说实话里面有些话不是很好听,看得靳以良的火都噌噌往上冒,乔郁这人虽然有点蠢,但为人正直善良,绝对不是他们口中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黄泉路人的话不看也罢,可营销号这时候也出来添乱,把乔郁和章润奚的精修照片满满当当放了十八宫格,靳以良挑眉一张张看过去,忽然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冷笑,关了手机扔在沙发上。 他觉得有些生气,又有点可笑,乔郁其实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攒了那么多年的路人缘,可能都要砸在今天,不知道他是蠢还是…… 乔郁他就是蠢! 靳以良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却又忘了自己站起来要去干什么,杵在电视前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停留在印象里的只有那晚乔郁红肿的眼。 夏日进入尾声,天黑得要比之前早了些,秋天的脚步渐渐加快,天气也有些凉了。下午靳以良去了公司,照例在办公室工作到天黑,靳韶和嘱咐了阿姨照顾,估计等他回到家里,小姑娘又抱着布偶熊睡着了。 靳以良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电梯门在负一楼停车场打开,似乎是想起来那晚发生的事,他犹豫了几秒才走出了电梯。 他在距离自己车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不远处的黑暗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火光,隔着很远就闻到了浓郁的烟草味,是乔郁。 靳以良把臂弯里搭着的外套换了只手拿,忽然呼出来一口气,抬脚走到乔郁面前,用脚尖碰了碰他,“哎。” 乔郁蹲在地上抽烟,不知道他在这儿等了多久,地上落了少说也得有七八个烟头。 靳以良皱眉,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乔郁反应有些迟钝,抬头傻傻看了他半天才有些惊慌地站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掐灭手里的烟,抿了抿干涩的唇,一张口嗓子哑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你、你……” 靳以良抬起下颌看他,他往前走一步,乔郁就往后退一步,轻而易举地就把人逼退到了墙角处。靳以良在黑暗中看着他,轻声道,“再抽嗓子就废了。” 乔郁呼吸忽然急促,似乎是想抱他又不敢,过了半晌才伸手轻轻去碰他的,“我想重新开始。” 靳以良被他握住了指尖,抽不开,他抬眸看向乔郁,“从哪里开始?” 乔郁眼睛有些湿润,眨巴两下,瓮声瓮气道,“包我吗,靳总?” 第114章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靳以良闻言也有些稀奇,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捏着乔郁的下巴,抬起来打量两眼,才嗤笑一声,“你哪来的自信?” 他伸手拍拍乔郁衣服上的眼灰,微微眯起了眼,“现在年轻的小流量那么多,我为什么花钱包你?” 乔郁神色流露出几分难过,靳以良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移开了目光,他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转身就要走,“我女儿还在家里等我,别耽误我时间。” 他的手刚碰上车门,就被乔郁从背后拦腰抱住抵在墙上,地下车库有些时候没人过来打扫,乔郁动作又猛又快,靳以良被他搂在怀里又撞到墙上的时候,灰尘落了他一头一身。 靳以良呛咳着想要骂他,话却都被乔郁的一个吻堵了回去。 乔郁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就抽了大半盒烟,唇舌都带着尼古丁的苦涩味道,靳以良拧眉要躲,被乔郁死死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他手上动作有些粗鲁,吻却是温柔的,靳以良被他箍住手脚,心里的怒火越发汹涌,也顾不得对方会不会疼,尖锐的犬齿咬破乔郁的下唇和舌尖。 血腥味混着烟草味在两人唇舌间蔓延,停车场的角落寂静黑暗,乔郁的呼吸有些急促,箍在靳以良腰间的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渐渐的有液体滴在靳以良脸上,他抬眼去看,周围太黑了,他看不清乔郁的神情,只能看见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早就被眼泪打湿,仍然有泪水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滴落。 他怎么…… 又哭了。 原来靳以良曾讽刺过乔郁气息足,肺活量不该去学表演应该学音乐,和他亲一口能把人亲窒息,时隔三年,他终于又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他觉得越发难以呼吸,放在乔郁身前推拒的手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襟,靳以良有些难耐地喘,脖颈连着侧脸都因为呼吸不畅而泛起红晕。 乔郁最后吮了他的舌尖,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他嘴角隐隐有些血色,是被靳以良咬破的唇舌沁出来的血水,乔郁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又上前一步捞住无力的靳以良。 靳以良被他吻得没了力气,腿一软就被他稳稳抱在怀里,乔郁温热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按着他后颈的腺体,那里很久没有被人触碰,敏感得有些厉害,靳以良软在他臂弯里轻颤,细白的手指挣扎着紧紧攥住他的袖口。 “谁都没有我了解你。” 乔郁低头,还湿热的唇落在靳以良耳廓上,靳以良猛地打了个哆嗦,勉力从他怀里站直身体。他有点燥热,身上的白衬衫被汗浸湿,隐隐约约勾勒出下面清瘦的腰身线条,靳以良用舌尖舔了舔微微肿胀的嘴角,挤出来的笑有些不屑。 “我找一个,试试看?” 乔郁的眼神猛地变了,茫然中又夹杂了点陌生,呆滞得像是木偶被剪断了操控的绳子,过了很久他眼底才勉强有了神采,又环着靳以良的腰把他抵在墙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蹭。 他闻到了淡淡的甜酒味,和地下车库潮湿的味道,乔郁抽了抽鼻子,声音有点委屈,“不要去找别人,我免费给你睡。” 乔郁双臂用了些力气,分开靳以良的腿,自己身体挤了进去,他把人双脚离地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去啄他的耳垂,“之前不想让你去和别人结婚,和现在不想让你和别人……和别人约、炮,因为我吃醋。” 他饶过了靳以良已经变得滚烫的耳垂,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到靳以良从他那双滚圆的眼里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自己。 “因为我吃醋,所以我不想你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我喜欢你,我爱你,你听懂了吗?” 靳以良头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示爱,放在乔郁肩头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他想避开乔郁过于耿直的眼神,却又被这样的一双眼吸引,他有些出神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应乔郁这份迟来了这么多年的爱意。 乔郁察觉到他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用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两个胸膛相抵,似乎两人都能透过那两层薄薄的皮肉,感知到对方此刻跳得和自己一样快的心脏。 “乔郁,没有你的生活,我可以过得一样很好。” 靳以良声音很低,声音哑得也像抽了半盒子的烟。 “可我过得不好,”乔郁眨巴着眼睛看向他,“我快死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靳以良发狠似的咬牙,“你死就死,关我什么事。” 乔郁眸光闪烁,也只是短短一瞬就恢复了常态,他朝靳以良笑了笑,把他抱得更紧,“你不爱我,我死不瞑目呀。” * 靳以良仍然没有被标记,但他的身体却承受过一个不完整的成结,所以他的后颈现在需要贴着信息素阻隔绷带,才能掩饰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他出了一些汗。汗水减弱了绷带的黏性,乔郁把它撕了下来,绷带撕下来时牵扯到皮肤的疼痛让靳以良骤然清醒,他的指甲深深陷入乔郁肩头的皮肉中,声音也带了些警告,“乔郁!” 乔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的车钥匙拿在手里,他打开了车门,把靳以良抱了进去。 车里光线更加昏暗,靳以良从车座上半撑起身体,只能勉强看清乔郁身体的轮廓,乔郁凑上前吻上他的嘴角,“我毛遂自荐,让靳总看看我技术有没有长进,再考虑要不要顾我,您看行吗?” 这事儿行不行的,本来也不是靳以良说了算。 他衬衣西装裤的背面刚才在墙面上蹭上了一大片白灰,被乔郁一件件脱下来扔在一边的时候,皱皱巴巴的也根本没法再穿,车厢里甜酒味已经有些浓郁了,靳以良无力地躺在车座上,一脚作势要踢在乔郁胸口,“你混蛋。” 乔郁握住他的脚踝,偏过头去舔了舔腕骨,靳以良拧了拧眉,烦躁地用手背挡住了半张脸。 “你别挡着脸啊,”乔郁笑着去挡开他的手,“靳总不亲眼看着施工吗?” 靳以良低骂一声,胸膛全都红透了。 分开这三年靳以良再没体验过情事的滋味,照顾琰琰就足够让他分身乏术,别说找个发泄对象消遣,就连去厨房做饭,靳韶和都得搬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乔郁进去的时候,靳以良难耐地闭眼呻吟,平滑的指甲在车座皮垫上划动发出吱呀声响,他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直跳,疼得眼尾都晕开一抹薄红。 乔郁有些无措,俯下身去吻他的眼皮,靳以良不耐烦地扭开脑袋,沙哑质问,“就你这技术,凭什么让我包、养你?” “你给我时间,技术能练出来的!” 靳以良喘得有些急,“滚!” 好在两人对对方的身体都很熟悉,很快就把刚开始的尴尬场面抛在脑后,车厢空间逼仄,两个成年男人在后排着实有些拥挤。靳以良一条腿半曲着踩在地上,另一条被乔郁搭在肩头,被顶得连声呜咽。 或许是地方不对,虽说已经很晚了,可地下车库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过来人,靳以良怕声响吸引来旁人,只能死死咬着自己小臂,不敢让自己叫出声来。 他的头发一颤一颤,眼里汪了泪,眨也不眨地盯着乔郁看。 乔郁怕他咬疼自己,握住他的手腕从他嘴里救出那一截可怜的皮肉,靳以良唇舌艳红,颤栗着哼喘出细弱的呻吟。乔郁俯下身去摘掉他的眼镜,温柔含住他的舌尖,“我爱你。” 靳以良猛地闭上眼,薄软的腰身在他手掌中弹了起来,他身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乔郁的手沿着他的后腰游移到身前,抚摸到小腹时他动作一顿,起身低头一看,那是道长约三寸的伤痕。 乔郁抿了抿嘴,指腹轻轻揉按着那处,轻声问他,“疼吗?” 靳以良没了眼镜,双眼就雾蒙蒙的没了焦距,没了白日里的凌厉,他咳了一声,嗓子依旧是哑的,“疼。” 乔郁神情一软,抓起他的手凑在嘴边去亲,“他对你好吗?” 靳以良忍受着身体里的异样,还要分心去听他说话,“什么?” 乔郁用牙尖研磨他的指尖,话里有些醋味,“对你不好你还给他生孩子?” 靳以良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他瞪了乔郁一眼,咬着牙气道,“我贱呗。” “你不贱,我才贱。” 乔郁叹了口气,“被你这么嫌弃还巴巴送上来,可不就是贱吗。” 靳以良懒得跟他争辩这个,左右又不是什么好词。 “行,你贱。” 最后结束的时候,乔郁没忍住在他侧颈咬了一口,靳以良吃痛,在他肩上砸了一拳,“你属狗的吗!” 乔郁舔了舔下唇,有些无辜,“做个标记,怕你跑了。” 靳以良冷笑,“我松口了吗?你觉得自己表现很好吗?” 乔郁沉默,片刻后从兜里摸出烟来,他刚要点火,靳以良开口打断,“别在我车里抽烟,我女儿不喜欢烟味。” 他拿烟的手一抖,烟就轻飘飘地掉到了地上,乔郁又开始发呆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靳以良都快窝在一旁睡着了。 “那天听你叫她琰琰,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靳以良在暗处悄悄睁开眼睛,里面一丝困意都没有。 “她生在冬天,太冷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琰琰的琰应该是美玉的意思,但炎炎是不是听起来太男孩子了,所以用了另一个字。 就他俩目前的关系来看,做是做了,心结都没打开,可以算是那种……床可以上,发展关系不行。 昨天那章应该是包、养这俩字踩了雷,我明天去问问编辑,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第115章 琰琰追星成功 他们两个在车里胡闹了一场,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靳以良被乔郁扒下来的衣服早就不能穿了,这时他人缩在车座上蜷成一团,快要睡着了。 乔郁左看右看,没在车里看见什么可供他披盖的毯子,只好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把人紧紧裹住。 夜早就深了,而距离天亮还有好久,他们两个总不能在车里过一夜,乔郁俯身摸摸他的脸,企图唤醒他,轻声问道,“去我那儿吗?” 靳以良挣扎着睁开眼来,手指抓紧乔郁的外套,咳了两声后有些费力地摇摇头,“琰琰还在家。” 乔郁开车把靳以良送到了他家楼底下,靳以良下车时腿都是软的,险些一个踉跄跪在地上,乔郁顾不得锁车,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没事吧?” 靳以良摁着泛酸的后腰,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他一眼,“车借你开回去,明天记得还给我。” 这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乔郁扬起脑袋看了看漆黑的夜幕,夜深了,四周一片寂静,似乎连路灯都支撑不住困意,光源昏暗着仿佛要熄灭。 “睡了我就跑,靳总好不负责任。” 靳以良有些震惊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学得脸皮变得这么厚! 他往上提了提即将滑落下肩头的外套,舍下乔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听见后面那人似乎没跟上来,靳以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回过头去朝他微微抬起了下颌,瞥他一眼,“你睡沙发。” 乔郁像是没想到他会松口,愣过之后脸上的笑就掩饰不住了,乐呵呵地小跑几步跟在他后面。 照顾靳韶和的阿姨晚上不在他家留宿,好在靳韶和乖巧听话,一觉能睡到天亮,从小就是个不让人多操心的乖宝宝。靳以良打开家门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过两点,家里安静极了,小家伙肯定早就睡着了。 他没管身后的乔郁,打开女儿的房门,轻手轻脚地来到她床前蹲下。靳韶和像是睡前哭过,两只薄薄的眼皮红彤彤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残泪,她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偶熊,被子被她踢到脚边,小睡裙也卷到了胸口,露出白花花的小肚子来。 靳以良凑上前,用指腹小心地蹭去她眼尾泪痕,又把她的睡裙整理好,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仔细掖好被角。靳以良蹲在女儿床前看了她很久,离开前照例在她眉间轻轻亲了亲。 他起来转身时看见乔郁站在房间门口,光线昏暗,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为了不打扰孩子睡觉,靳以良快走两步关上房门,同时乔郁握住他的手腕。 “你很爱她。” 乔郁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腕骨,声音沙沙的,带了些自己都听不出来的酸涩。 靳以良倦极了,他靠在墙上,半阖着眼不知看向何处,“当然。” 乔郁向他走近几步,忽然低头吻上他的唇,靳以良很累,可又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拒绝他,可能他自己一个人冷了这么多年,也盼着有人过来暖一暖他。 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在乔郁啃上自己侧颈的时候,靳以良压下喉咙间的喘息,在他耳边哑声道,“回屋,会……吵到琰琰……” 乔郁俯身舔舐他下腹那道疤痕,靳以良颤抖着拧紧身下的床单,手背筋骨分明,“你、别……” “你是不是很爱他,才甘愿为他受这种罪?” 乔郁抬头时眼角已经红了,靳以良失神地看了他好久,觉得琰琰委屈起来的模样,简直和他别无一二。 靳以良很久没有回答,乔郁心里憋了一口气,进去时就没有了轻重,靳以良捂着小腹拧眉抽气,他就又软下心来,低头去啄他的唇。 靳以良微凉的指尖摁在乔郁眼尾,眸光涣散,半晌后才低低答道,“我恨死他了。” 乔郁把他抱在怀里,侧过头去亲吻他的耳廓,“不许你再想他。” 他进入得又深了些,靳以良半撑起身体想要换个姿势,他环住乔郁的脖颈,喘了一声,“不讲道理,是你先问的。” 乔郁哽了半天,才闷声道,“我不管,不许你再想。” “霸道。”靳以良闭上眼,低哑喃喃。 这场情事温柔却也磨人,靳以良顾忌着旁边卧室熟睡的女儿,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来,趴在床上咬着枕巾几乎红了眼,乔郁粗喘着覆在他身上,像只小狗一样在他后颈嗅,似乎只有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才能安下心来。 折腾到这时,窗外都隐隐见亮,他们两个当真是荒唐了整整一夜,靳以良累得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被乔郁拢到怀里的时候软得像没了骨头。盖了层汗的皮肤相触,似乎又给两人之间增加了一份亲昵,乔郁的鼻尖轻轻蹭着他后颈的腺体,无数次都想不管不顾地咬下去,彻底标记了他,让他再也不能离开。 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要是真敢这么做,靳以良绝对能把自己从二十多楼推下去。 乔郁的那颗略微尖锐的虎牙在他的腺体上刮蹭,刚经历了情事的Omega现在正敏感得厉害,靳以良趴在床上,颤抖的一声呜咽就这样被闷在枕头里,他挣扎着避开,哑声又问,“你是狗吗?” 乔郁饶过了那处过于敏感的皮肉,趴在靳以良身边,眨眨眼看着他,忽然张嘴“汪”了一声。 靳以良的意识即将抽离身体,懒得搭理他这种幼稚至极的做法,把脸扭到另一边,眼睛一闭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天已经亮了,晨光透过纱帘照进屋里,靳以良裸露在外的脊背印满斑驳痕迹,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更显旖旎,他的鼻尖是红的,唇也是,微张着诱人采撷。乔郁盯着那里看了半晌,怕扰他清梦,也只敢低头用自己的唇轻轻碰了碰就分开。 他一夜未眠,此刻却还是一丝睡意也没有,没有了药物,失眠一整晚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他把人抱在怀里,身体是满足的,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仍是空落落的。 乔郁在床上抱着他躺了一会儿,隐约听见屋外传来些动静,他胡乱从衣柜里找了干净的衣裤换上,开门时正好碰上一个奶香的小东西。 靳韶和才从床上爬下来,微卷的长发落在肩头,揉揉眼睛抬起脑袋看他,乍一看到乔郁她有些懵了,迟来的起床气夹杂着在家里看到外人的恐慌,让她眼眶簌地就红了。 乔郁手忙脚乱地蹲下身要哄,他从来没近距离接触过这样小的女孩子,只能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擦眼泪,“不哭不哭,为什么要哭呀?” 靳韶和的小手扒着他的肩膀,向屋里伸脑袋,无奈并没有看见靳以良,她嘴巴一瘪,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乔郁手上,“要爸爸。” 乔郁有些为难,靳以良刚睡着,被子底下的身体一丝不挂,这些怎么能让孩子看见。 “爸爸还在睡呀,我们不去打扰他好不好?” 他抱着靳韶和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这时才发现小姑娘还赤着脚,乔郁把她的小脚丫捂在手里,低头嘀咕一句,“怎么爹俩一个毛病,都不爱穿鞋。” 靳韶和吧嗒吧嗒掉了一会儿眼泪,不用哄自己就好了,她眨巴着眼盯着乔郁看,似乎认出来了他就是自己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那个人,她歪了歪脑袋,问他,“你为什么从电视里出来了?” 乔郁理了理她的小裙子,抬起头来对她笑,“什么意思呀?” 靳韶和伸手一指电视,又抬头看了眼表,“等到八点的时候,就能从电视里看见你啦!” 小姑娘未免过于娇憨可爱,乔郁忍不住伸手去揉她软乎乎的脸蛋,“因为琰琰特别乖呀,所以叔叔就来和你玩了呀。” 靳韶和生得软糯漂亮,一张脸有七分像靳以良,乔郁抱着她就不愿意松手,坐在沙发上陪她看完了一集小猪佩奇,才想起来小姑娘从起床以来还没吃饭,忙低头问她,“琰琰饿不饿,想吃什么?” “喝奶!” 乔郁回头张望了一下,小姑娘的奶粉就放在餐厅的饭桌上,他刚想把靳韶和放下来去给她冲奶,靳韶和却抓着他的领口不松手。 “要抱抱。” 小姑娘的眼里泪盈盈的,看得乔郁都快哭了,他心想靳以良脾性硬得像钢筋铁板,怎么生出来一个这么会撒娇的女儿。 靳以良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他心里还记挂着昨晚含泪睡着的女儿,只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就睁开眼来,放纵了一晚的身体酸疼难忍,靳以良起身的时候似乎都听见自己全身的骨骼咯吱作响。他伸手往旁边一摸,被褥早就凉了,乔郁人不知道滚去了哪里。 他坐在床上缓了好久才勉强下地,推开卧室门时听见琰琰奶乎乎的笑声,靳以良站在门口顿了顿,扭头望向餐厅。 乔郁抱着靳韶和站在餐桌边,他冲奶粉的手法很生疏,挖了满满一大勺的奶粉晃晃悠悠倒进奶瓶里,还洒了不少在桌子上。靳韶和抱着玩偶熊坐在乔郁臂弯里朝他笑,两个人四双圆眼都笑得弯成了月牙。 靳以良抱臂靠在墙上,窗外的阳光洒进屋里,映得他眼镜镜片上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其中思绪。 乔郁甩了甩洒在自己手上的奶粉,刚要去拿开水瓶,靳以良从身后伸出手来夺走奶瓶,叹了声气,“我来吧。” 第116章 琰琰是我的,对吗 冲泡奶粉第一步是要先倒水的,看乔郁刚才要举起开水瓶的架势,感情他是想用开水来冲奶粉? 靳以良把奶瓶里的奶粉倒了,又去厨房冲洗了奶瓶,擦干了里面的水分,回来用凉白开和开水兑了一杯温水倒了进去。乔郁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能抱着靳韶和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还光挡路。 见父亲已经冲好了奶粉,靳韶和高高伸出手准备去接,靳以良却忽然收回手来,微微弯下腰和她对视,问她,“琰琰昨天晚上睡觉前是不是哭鼻子了?” 靳韶和抱着玩具熊缩进乔郁怀里,半张小脸埋在熊脑袋上,点了点头,声音小小的,“你不回来,我很想你。” 靳以良神情一软,伸手拨弄她的额发,温柔问道,“就因为这个事,琰琰就掉金豆豆了呀?” 靳韶和抿了抿嘴,朝靳以良张开怀抱,“爸爸抱。” 靳以良从乔郁怀里接过自家姑娘,摸摸她的小脑袋,“琰琰是大姑娘啦,等到窗户外面的树叶变黄落在地上的时候,琰琰就要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去幼儿园了,不能再像昨晚那样,一见不到爸爸就要掉眼泪了,知不知道?” 靳韶和从他怀里抬起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是金豆豆不听我的话呀。” 靳以良被她一脸委屈逗笑了,他揉揉女儿的脸,把她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那你和金豆豆好好商量一下,好不好?” “那好吧。”靳韶和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等它下次快要流出来的时候,我问一下它。” 乔郁手里拿着小奶瓶,看着这一幕有些出神了,原先他是想不到靳以良如果成为了一个父亲,会变成眼前这样柔软的模样。在外人面前他精明冷漠,不好接近,在荣越那混蛋面前他又变得活泛刻薄,而在自己面前…… 乔郁也不知道,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又拿出来的是那一副面具。 可是在孩子面前,靳以良像是把自己身上的层层伪装都脱了下来,露出最柔软的部分去拥抱这个小姑娘。 乔郁心口酸涩,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 靳以良把女儿放下来,让她自己抱着奶瓶坐在小板凳上喝,他眼下一片清灰,身上粘腻得厉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冲一个澡。他按着酸疼的腰,回头叮嘱乔郁帮忙看着点靳韶和,自己拿了毛巾和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水温有些高,却正好能减缓身体的不适,靳以良站在莲蓬头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胸口,腰腹,腿根……乔郁这混蛋真的是属狗的,靳以良暗暗骂了一声,将手伸到后面去为自己做清洁。 经历了一夜、情事的那处还酸软着,水声很好地掩盖了他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靳以良颧骨连着耳根全都红透了,心道就这种服务态度,乔郁哪来的脸皮求着要被bao养? 乔郁在外间无所事事,于是蹲下来看着靳韶和喝奶,靳韶和鼓着小脸吸奶瓶,一双圆眼骨碌碌地转,灵动得像是能在里面养两尾小鱼。乔郁盯着她的脸看,靳韶和的五官几乎是复制粘贴了靳以良的,除了这双眼。 他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靳以良的那双眼狭长上挑,眯起眼来看人的时候莫名带了些算计人的精明,靳韶和这双眼圆得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葡萄,光眼睛就在脸上占了不少面积。 这眼睛不像靳以良,那就是像她另外一个爹了。 想到这儿乔郁有点沮丧,或许是成为Alpha之后,连占有欲都增加了不少,虽然靳韶和乖巧可爱,可这也证实了靳以良在他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也是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的。他盘腿坐在地上,撑着脸叹了声气,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要求靳以良不能寻找新的恋人,可…… 可他心里就是难受。 乔郁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靳韶和的胳膊,心想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小姑娘现在看起来也不大,等到今年秋天才要上幼儿园…… 等等! 乔郁忽然挺直了腰背,颓废的眼一瞬间睁圆了。今年秋天才要上幼儿园!那、那不是…… 他呼吸有些急促,怔怔看着眼前的靳韶和,握着她的手都在哆嗦,看着看着他就又红了眼圈。 靳韶和抱着布偶熊,被他这副模样吓着了,怯怯往后缩了缩,哽咽着四处寻找父亲的身影,“爸爸……” 乔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吓到了孩子,忙低头收敛了情绪,只是眼眶仍然是红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拉着靳韶和的小手轻声问道,“琰琰,告诉叔叔,你多大了?你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呀?” * 浴室里水雾弥漫,靳以良肩上搭了条毛巾,他坐在马桶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发梢的水珠。他在出神,动作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慢,从他湿发上滴落下来的水晕湿了他的衣服,靳以良却浑然不觉。 忽然他伸手摁住了小腹,轻轻皱起了眉。 过去了这么多年,医药箱里的避孕药怕是早就过期了,昨晚乔郁莽撞,几次都弄在了里面,虽说他不在发、情期,而且又没有成结,中招的几率不大,可总是要以防万一。 靳以良攥紧了手中的毛巾,当年琰琰的到来是个意外,现在他可还不想再来一个意外。 这时浴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乔郁闯进来时走得太快,被瓷砖上的水滑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又往前滑了好远。 靳以良面无表情地坐在马桶盖上看他,伸手指了指外间,“外面还有一个浴室,没必要这么急。” 乔郁却顾不得湿透了的裤子,闷声不吭地爬起来死死攥住靳以良的手,红着眼睛急喘着看他。 他眼里全是血丝,眼神复杂得让靳以良看不清他想要表达什么,他攥得自己那样紧,手都在颤抖,靳以良甚至觉得有些疼。他看出了乔郁的不对劲,心里有所预料,却又不敢确认,只能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乔郁想张口说话,嘴唇哆嗦得厉害,半天也没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都到了这个时候,靳以良看着他的脸还有心思感慨,不愧是科班出身的演员,额角青筋都跳出来了,脸还没崩,哭都哭得那么好看。 不像荣越,明宿舟走后他喝得烂醉,哭得脸皱得像树上刚摘下来的小核桃,丑得让靳以良不想再看第二眼。 很快,乔郁的话让靳以良回过神来。 “琰琰……是我的,对吗?” 乔郁跪坐在地上,仰着脸看着他,挂在眼睫上的泪珠颤了颤,随着睫毛的下一次抖动落了下来,他丝毫没有发现靳以良忽然白了的脸色,仍执拗地重复,“对吗?” 靳以良避开了他的眼神,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可乔郁抓得太紧了,甚至连指甲都陷入了皮肉中。 浴室里还是过于窒闷了,靳以良抬起头来想喘上一口气,却仍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你都这么问了,还需要我的答案吗?” 靳以良垂下眼睫,去看镜子上结成的水雾,一滴水珠从顶端滑落,擦出一道清晰的痕迹,靳以良从那里面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自己。 乔郁轻轻颤着,仰着脸怔怔看着他,忽然站起身来死死将他抱住,眼泪瞬间决堤,他像是手足无措一般在靳以良后背摩挲,急喘着哭着问他,“你疼不疼?你告诉我……疼不疼?” 靳以良被他抵在浴室的墙上,似乎后背有湿了,可他现在没有心情去在乎这个。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任凭乔郁把眼泪掉进自己的颈窝里,声音很轻,“我告诉过你,很疼的。” “可告诉你了又有什么用,乔郁,你改变不了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 他伸手推开乔郁,不去看他的眼泪,“别和琰琰说这些,她太小,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乔郁以为他要走,惶惶抓住他的手腕,哽咽着回头看他。靳以良感受到他的掌心滚烫,他低头笑了笑,“乔郁,我可以和你上、床,作为性、伴侣你还不错,但再谈别的,现在我还接受不了。琰琰的事我不是想隐瞒,只是不想让你因为知道这事而多想,我有时间陪你玩,这次……你别再当真了。” “我真的……不是只想和你、和你做那种事。” 乔郁打了个哭嗝,哽咽着解释,“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爱你,想和你在一起,三年足够我想清楚了。我也不会因为琰琰去多想,我就是、我就是……有点难过。” 他从背后抱住靳以良,潮湿的发梢蹭在他的脸上,也撇去了即将滑落下来的眼泪,“我记得你对麻醉不敏感,我怕你疼,我不想让你疼……” 第117章 逛超市 乔郁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力,他怨自己,让靳以良独自承受了这么多,昨夜他不止一次亲吻靳以良下腹那道疤痕,却没有想到罪魁祸首竟然会是自己。 乔郁不敢去想那段时间他的遭遇,一个Omega生活在异国他乡,怀孕生产时都没有人在身边守候,他自己把孩子带到世上,又养得这样乖巧听话。 明明夏天还剩个尾巴,他却感觉心脏像是破了个口子,寒风往里面横冲直撞,顺着血液把这寒意带到全身,乔郁止不住地颤抖。 靳以良后背一片冰凉,不知道是自己发梢落下的水滴还是乔郁的眼泪,他分辨不清,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想这么多。明明乔郁抱他抱得这样紧,他却仍觉得冷,他自己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不是这一时半刻就能把他的心暖回来的。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呢?” 靳以良低声喃喃,“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便当时我真的怨你,现在也都放下了。你也不用自责,留下琰琰是我的决定,我从来没有觉得后悔过,我很爱她。” 乔郁在他背后啜泣,“我们结婚吧。” 靳以良下意识蜷缩起了手指,他的后背紧紧抵着乔郁的胸口,似乎能察觉到那里忽然急促起来的心跳。 怦怦、怦怦…… 过了一会儿他才勉强提起嘴角,却没有力气笑出声来,“你开什么玩笑?乔郁,你要的太多了,我给不起。” 乔郁的脑袋窝在他侧颈里蹭,摇头哽咽道,“我没有开玩笑,我要的也不多,我只要一个你,只要你。”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要冷静一下。” 靳以良狠了狠心,咬牙掰开乔郁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声音有些冷淡,“琰琰自己在外面,我不放心,你松手。” 提及那个有自己一半血缘的小东西,乔郁才勉强回来几分理智,他身体一僵,继而缓缓松开了手。 靳以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本来不想去看身后这人,乔郁却在这时重重抽噎一声,他心口像是被人用手捏了一把,一股酸劲儿顺着心脏上涌。靳以良偏头看他一眼,乔郁哭得狼狈,眼睛鼻尖红得一塌糊涂,还用那双含着泪的眼盯着自己,伤心委屈得仿佛自己才是一个负心汉。 靳以良抽下肩头搭的毛巾兜头扔在他脸上,转身出了浴室。 “洗干净再出来,别吓到琰琰。” * 靳韶和自己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翻看儿童绘本,靳以良走过去在她身边盘腿坐下,摸摸她的脑袋,“琰琰。” 靳韶和抬头看他,或许是察觉到了他心情低落,乖乖爬起来往他怀里钻,仰着脑袋亲亲他的下颌,“爸爸。” 靳以良把她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回头望了眼浴室紧闭的门,在女儿脸上亲了亲,低声问道,“喜欢这个叔叔吗?” “喜欢呀。”靳韶和眯着眼笑,“他比荣伯伯好看,荣伯伯太凶啦。” 靳以良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女儿出神,怀里的小家伙还这么小,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琰琰还没有出生那会儿,他经常胡思乱想,也会猜测乔郁知道这个孩子后会是什么反应,靳以良想起来他的小侄子童童,乔郁对他宠得不得了,他应该也是喜欢小孩子的吧。 那时已经是深秋,他一想得太多,琰琰就在他肚子里骨碌碌地打滚,靳以良就皱着眉和她说话,却从不提起乔郁,只在心里默默念他的名字。 他想乔郁可能会哭,他这么爱哭,知道了琰琰的存在,一定哭得眼泪都止不住。 他……是会高兴的吧? 可很快靳以良就为自己有这个想法而觉得可笑,他揉了揉酸疼的后腰,摇摇头笑笑,自己和乔郁……哪还有什么以后。 靳以良有些失神,没注意自己越收越紧的双臂,琰琰被他摁在怀里动弹不得,喉咙里发出一声“呜”的哽咽,靳以良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女儿搂在怀里拍她的后背。 靳韶和眼圈红红,却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顶着一双通红的圆眼对靳以良咧着嘴笑,“叔叔很好,荣伯伯也很好,但我还是最喜欢爸爸啦!” 靳以良一哂,也学着她的动作,在女儿脸上亲了亲,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爸爸也最喜欢琰琰啦!” * 乔郁冲完澡,出来前对着浴室的镜子照了又照,除了眼睛还有点红,脸色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推开门出去,正好看见靳以良在门口穿鞋,琰琰也像模像样地蹲在地上系鞋带,可她太小,随便系起来的鞋带抖一抖就散开了,靳以良自己穿好鞋,又蹲下来给女儿系。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乔郁现在有些患得患失,见状忙上前两步问道。 靳以良抬眸看他一眼,又低头给琰琰系鞋带,语气平淡,彷佛之前在浴室里的争论从未发生,“冰箱里没什么菜,去趟超市。” “我去就好了,你和琰琰在家里等我。” 靳以良似笑非笑,“就你这张路人皆知的脸,我可不放心。” 话虽这么说,可临到出门的时候,乔郁还是往头上扣了顶帽子,戴上墨镜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出了门。 小区里就有超市,但还是需要走上一段距离,这时临近中午,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靳韶和年纪小步子也小,走上几步就累了。她仰着脑袋看看靳以良,拉着他的手晃了晃,“爸爸抱。” 小姑娘平时出门都是挂在他身上的,眼看她就要进幼儿园,靳以良不愿再娇惯她,低头和她打着商量,“就快到了呀,琰琰再走几步好不好?” 靳韶和撇撇嘴,还没等到再撒娇,乔郁就从后面三两步迈了过来,一把把她抱起来颠了颠,“叔叔抱好不好?” 靳韶和抱住他,笑成了一朵花,“好呀。” 靳以良瞪了他一眼,“你过来充当什么好人?” 乔郁冲他笑嘻嘻,“琰琰小公主出门是不用自己走路的,是吧琰琰?” 靳韶和用力点点头,“是!” 一大一小两张脸笑得眉眼弯弯,让靳以良有气也发不出来,干脆这两个人他谁也不理,掉头就走在前面。 日头太烈,乔郁怕晒伤靳韶和过于娇嫩的脸,于是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挡在她小脑袋上,帮她遮着太阳。等到进了超市,冷气扑面而来时他才觉得活过来了,靳韶和坐在推车里,指挥乔郁往零食区走,“要巧克力!” 靳以良本来在生鲜区挑基围虾,称重完回头一看那俩人都没了,他拎着虾绕了一圈,才在水产区前找到了乔郁和靳韶和。 俩人在看水盆里正在吐沙的蛤蜊,靳韶和站着,乔郁蹲在她身后环住她,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挨得很近,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靳韶和对那一盆往外滋水的蛤蜊很是好奇,伸着白嫩嫩的小爪子像是想摸,被乔郁轻轻往前一推就吓得叫了一声,转身一头扑进他怀里咯咯笑。 笑着笑着,靳韶和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靳以良,朝他笑着招招手,“爸爸!” 靳以良走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旁边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零食,他原本狭长的眼都睁得半圆,质问乔郁,“你拿的?” 其实都是靳韶和拿的。 靳以良虽然在她面前温柔又耐心,可在零食这一件事上管得一向严格。靳韶和一看他沉下来的脸色,吓得往乔郁身后躲了躲,乔郁护住小家伙,顶着靳以良越发阴沉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这……也不多吧?” 靳以良手上那一小袋虾都没地方放,购物车被零食堆成了山,甚至还冒出一个尖尖,这叫不多? 他没搭理乔郁,转身推着车把里面的零食都放了回去,只留下两排酸奶和一袋奶酪棒。靳韶和看着几乎空了的购物车,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靳以良看惯了她的眼泪,只推着车在前面走不去看她,不看她就不会心软。 乔郁却受不了,小家伙眼里包着泪,时不时还抽泣一声,他的心都像是在三伏天的正午暴晒,早就化成了一滩水。他抱着靳韶和想哄,可一抬头看见靳以良的背影,莫名又有点怂,只好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没办法呀,我也怕爸爸。” 靳以良原本对自己的伙食不太上心,他吃饭很随便,有的时候工作忙,他自己不注意就会忘了饭点。可家里还有个小家伙,琰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吃这件事上就足够他操心的了。 购物车里装了蔬菜瓜果和新鲜的肉,结账的时候靳以良回头看了一眼,乔郁抱着琰琰站在门口去看投屏上的动画片,他顺手从货架上拿了两盒避、孕、套扔进车里。 回家的时候乔郁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提着购物袋,他一心想逗靳韶和开心,偶尔回头一看,身后没了靳以良的身影。乔郁一怔,靳韶和“呀”的一声叫了出来,“爸爸呢?” 这时靳以良从路边的药店里出来,正把什么东西装进口袋,乔郁见状上前几步,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靳以良笑笑,“买点东西。” 作者有话说 忽然觉得他们这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另一边是不是有点凄惨 要不要给宿舟送个崽,听你们的 第118章 高烧 中午是乔郁做的饭,靳韶和坐在宝宝椅上,把米饭吃得满脸都是,靳以良胃口不太好,没怎么动筷子就回了房间。 乔郁笨手笨脚地帮靳韶和擦洗了油乎乎的手和脸,又去洗了碗筷,抱着孩子在客厅里走了大半天,才把小姑娘哄睡着了。 靳韶和趴在他肩头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乔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抱着她去了她的房间,把布偶熊放进她的怀里,给她仔细掖好被角。他在床前蹲下来,看了靳韶和很久,小姑娘闭着眼,眼睫又长又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一个父亲,还是在这样仓促且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乔郁此刻的神情是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柔软,他握着靳韶和的手,觉得她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姑娘。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孩子看,最后才学着靳以良的动作,在靳韶和眉间轻轻吻了吻。 乔郁关上了儿童房的房门,又推开了主卧的门,靳以良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屋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床头柜上放着一盒打开了的药,还有半杯温水,乔郁走上前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避孕药。 刚才靳以良去药店,原来是为了买这个。 靳以良没有睡着,乔郁爬上床从背后抱住他的时候,他的意识很清明,乔郁在他后背蹭了蹭,把脸贴了上去,却没有说话。 靳以良睁着眼去看地板上的纹路,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他,“会觉得不高兴吗?” 乔郁点了点头,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当然,不是因为你吃药。我……我暂时也不想再有一个小家伙,琰琰这件事上,我亏欠你们两个都太多,另一方面……” 他凑上前亲了亲靳以良的脖颈,“怀孕生产太受罪了,我不想让你再经历一遍。” 乔郁抱着他,指腹摩挲着靳以良的腕骨,“我不高兴是因为,觉得自己还是太莽撞了,每次都把这种事情丢给你去考虑,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爱人,我都不够格。所以……刚才我在想,就连之前跟你说的想和你结婚,可能你都不会当真,因为我真的……” 他叹了口气,“真的太不成熟了。我有点后悔,不该这么莽撞地求复合,我怕再让你受到来自于我的伤害。” 乔郁抱住他轻轻晃了晃,“你就当没听见我之前说的话,我要和琰琰一起学着长大啦,等我变得更加成熟,可以让你全身心地信任了,我再来和你求婚。” 靳以良半阖的眼睫一颤,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现在算什么?包、养吗?” 乔郁嘟囔一声,靳以良没有听清,左右想着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接着他不情不愿又道,“包、养就包、养,只要你开心,白、嫖也可以。” 靳以良笑了出来,“就你这姿色,白、嫖都算你占便宜。” 乔郁一听来了精神,长腿一伸把人死死扣在怀里,“我不管,我不许你去找小鲜肉!” 两人闹了半天,靳以良有些累了,昨晚折腾了整整一夜,到现在骨头缝里还都带着酸劲儿,他一共就睡了不到两个钟头,这会儿困意席卷全身,很快他就没了意识。 乔郁不想睡,怀里的人他盼了三年才重新能抱在怀里,他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 可靳以良后颈腺体散开的淡淡甜酒味道,对于他来说就是上好的安抚剂,乔郁被这味道泡在里面,没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醒来就是被热醒的,乔郁以为自己盖了被子,不然怎么觉得热得都有些烧心了,他蹬了蹬腿想把被子蹬开,没成想却把自己蹬醒了。 窗帘还拉着,屋里一片昏暗,乔郁揉了揉眼睛低头寻找热源,这一看彻底清醒了。 靳以良双眼紧闭,烧得颧骨晕开大片酡红,他身上滚烫,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就连床单上都洇出水渍。他呼吸有些粗重,眉尖紧紧拧着,人似乎都没了意识。 乔郁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把人捞到怀里轻轻拍他的脸,“以良?以良!你醒醒!” 靳以良似乎是想睁开眼,可用尽力气也没分开像是粘在一起的眼皮,乔郁有些慌了,这个家里他根本不熟悉,也不知道医药箱放在哪里。 他把手心贴在那人额头,烫得他越发不安。 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就发烧了? 乔郁急得差点就要掏出手机叫救护车,摸手机的时候他无意间捞起了靳以良上衣一角,露出掩盖在底下密密麻麻的红痕,他动作一顿,似乎明白了引起他发烧的根源。 昨晚先是在车里胡闹了一场,他把人扒了个精光,惹得靳以良出了一身的汗,回来又折腾了一晚上,那东西在他身体里存了一夜,这些事情桩桩件件积累下来,不发烧才怪了。 乔郁悔得眼睛都红了,他作势要把靳以良打横抱起来,心里虽然慌,却不表现在脸上,他抹了一把靳以良额头上的冷汗,低下头亲亲他滚烫的眼皮,“没事,咱们去医院。” 靳以良这时却睁开眼来,握住乔郁的手腕,他声音嘶哑,“不去。” 他咳了一声,向另一边扭过脸去,“这种理由发烧,丢不丢人?” 乔郁快急哭了,“这时候你还管丢不丢人?再烧你就烧傻了!” 靳以良皱着眉捂着自己额头,疲惫且虚弱地挤了个笑出来,“发烧而已,不去占用宝贵的医疗资源了行吗?家里有退烧药,在客厅电视柜里,吃了药睡一晚就好了。” 乔郁半信半疑,“真不去医院?” 靳以良叹了声气,用手背覆住了大半张脸,“烧习惯了,没什么大事。” 他精神状态不太好,乔郁去找医药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又昏睡过去。靳韶和从午睡中醒来,又赤着脚噔噔跑来要找爸爸,被乔郁一把抱在怀里,他顾不上给孩子暖脚,亲亲她安抚道,“爸爸病了,琰琰别去打扰他休息,自己在外面玩玩具好吗?叔叔要照顾爸爸,琰琰乖一点。” 靳韶和扭头看了眼紧闭的主卧房门,丝毫不惊讶地点了点头,“爸爸又发烧了吗?琰琰很乖的,叔叔你快去吧。” 乔郁有些疑惑她的态度,可一时间又无法分心去想这么多,只能低头在她脸上亲亲,提着医药箱进了主卧。 靳以良睡得不太安稳,睡梦中眉头都是皱着的,乔郁给他测了体温,38.6℃,倒是还好。 他稍微放下心来,半拉开窗帘在医药箱里翻药,他知道靳以良对一些药物都有过敏反应,即便是他家里的药,乔郁也不敢轻易让他吃下去,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唤醒,问他什么药可以吃。 靳以良眼睛都烧红了,哑声说了两种药名,乔郁往外倒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药片差点哗啦啦洒了一地。 靳以良见状笑他,“你别慌啊,又不是什么绝症。” “你能不能别乱说!” 乔郁罕见地上来些怒火,凶了他一句,凶完人他自己倒还委屈了,眼圈红得比靳以良都厉害,“你再说这些话我就哭了哦。” 一场烧把靳以良的脾气都烧没了,可能也是没有力气再和乔郁争辩,他吃了药就倒回床上,这时也没了困意,睁着眼愣愣看着天花板,模样倒真像是要烧傻了。 乔郁怕吃药效果不明显,去外间稀释了酒精,回来准备给他擦身体,靳以良闻到酒味,疲倦地笑了笑,喃喃自语道,“医用酒精能喝吗?好久没有喝过酒了。” 乔郁掀开他的上衣给他擦酒精,红着眼睛呛他,“真烧糊涂了吗你,什么都想往嘴里送!” 酒精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冰凉的触觉让靳以良轻轻“嘶”了一声,他半睁着眼看着面前的乔郁,烧得干裂的唇抿了抿,忽然低声埋怨道,“你好凶。” 他把脸扭到暗处,一眼都不肯再看乔郁。 乔郁见状无奈,只能好声好气地去哄,“生病了就要乖一点啊,你不舒服我看了也难受呀。” 他握住靳以良的胳膊,把人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又去往他后背擦酒精,乔郁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你经常发烧吗?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有经验?” 靳以良声音有些喑哑,有一半还被埋在枕间,嗡嗡的听不真切,“生完琰琰……抵抗力不比之前了,倒也不是很经常,就反正……习惯了吧。” 就像一瓶酒精满满当当浇在了心口上,乔郁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这时他又看见了那道横贯在靳以良小腹上的刀口,就连呼吸都渐渐急促。 “那原来发烧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乔郁轻声问道。 靳以良的手指无力地勾住枕巾,闭着眼睛回忆道,听上去竟然还有几分自得,“吃药,睡一觉,这事儿我有经验,一夜过去就退了。” 乔郁在他身后很久都没有说话。 靳以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睛,眨一下就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皮烧得滚烫。 他顿了顿,才轻轻叹了声气,“说好的不哭呢?” 第119章 日常 乔郁瓮声瓮气地回嘴,“生病的人没资格对我提这么多要求,先顾好你自己吧。” 靳以良身上因为汗和酒精而有些粘腻,不舒服地在床上扭了扭,被乔郁一把握住胳膊,“听话,别动。” 他这副像是哄小孩的语气让靳以良听起来竟然颇为受用,或许是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照顾,靳以良咕哝了一声还是听从了他的话。 生病的人会比平时要脆弱一些,靳以良伸手抓住乔郁的手腕,慢吞吞地笑了一声,“你刚刚说话,像是在哄琰琰。” 乔郁嗤笑,“琰琰比你听话多了好吗?” “才不是,你懂什么。” 靳以良哑声反驳,他似乎是觉得有些热,又把衣服往上撩了撩,“琰琰最怕吃药,每次生病都要费我半条命去。” 乔郁把他刚撩上去的上衣又拽下来,闻言错开眼去看他,“怎么,琰琰经常生病吗?” 乔郁怕他又着凉,扯过被子来把他盖了个严严实实,靳以良刚被他强硬要求灌下一大杯热水,这会儿正是要发汗的时候,他热得躺不住,伸腿就要蹬被子,“我热……” “忍着。”乔郁装凶,朝他瞪圆了眼,他双臂一伸把靳以良连人带被子牢牢抱在怀里,让他动弹不得。他和靳以良脸贴着脸,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喷在自己脸上的气息灼热,乔郁在他红彤彤的鼻尖上亲了亲,又问了一遍,“琰琰经常生病吗?” “嗯。”靳以良声音嗡嗡的,因为生病,又或是有些事情在他心里装了太久,没有人去倾诉,乔郁问起他来,靳以良就说给他听。 “她……早产,出生的时候四斤多一点,在暖箱里躺了半个月才送到我身边。” 靳以良伸手比划了一个长度,“她那时……就这么大,小小的,经常生病,哭起来也没有什么力气,像小猫崽叫一样,大一点了身体才结实些。” 乔郁的指腹刮刮他的脸,在他唇上啄了啄,强忍着心口的痛楚问他,“琰琰……为什么会早产?” 他们两个贴得这样近,靳以良怔怔看着乔郁的眼睛,声音忽然有些颤抖,“摔倒了。” 乔郁眉尖猝然拧紧,下一瞬就红了眼眶,可他没让眼泪掉下来,强忍着哽咽贴上靳以良滚烫的额头,“对不起。” 他感觉到靳以良扫在自己脸上的眼睫轻颤,乔郁的手指穿过他被汗湿的黑发,把他整个人拥在怀里,“让你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么多,对不起。” 靳以良轻轻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呼出来,他伸手摸摸乔郁的脸,嘴边噙了笑,“琰琰很好,我一个人……照样把她养得乖巧又听话。” “是,你超级棒。”乔郁无奈地笑,轻声称赞他,“琰琰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很好的爸爸。” 乔郁给他身上擦完了酒精,屋里味道有些重,他把窗户稍微打开一道缝隙散味,靳以良发了一身的汗,脸上烧出来的红晕褪去,只剩下一片苍白,这会儿早就沉沉睡去。 乔郁也一身的汗,坐在床边望着窗外久久不能回神,身后靳以良呼吸微微有些粗重,但至少不像刚开始那样烧得厉害了。他转过身来,盯着靳以良的脸看了一会儿,伸手拨开了他被汗水粘在脸上的湿发。 他想趁着靳以良睡着时说些什么,但也只是嘴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这时,说什么其实都没有必要了。 乔郁心里难受,根本没有胃口吃饭,可家里还有个小孩子,他出卧室的时候靳韶和还趴在地上看绘本,她很听靳以良的话,每天只看一集小猪佩奇就乖乖关上电视。 乔郁给她用豌豆、胡萝卜丁、火腿丁炒了个蛋炒饭,靳韶和知道爸爸病了,要比平时乖巧得多,不等乔郁说话,就自己踩着小板凳去洗了手,坐在宝宝椅上拿着小勺子吃了起来。 靳以良中午就没怎么吃饭,生病的人消化功能可能会不太好,乔郁用剩下的火腿给他熬了一锅咸粥,盛到碗里放到不那么烫了才端到屋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床头灯旋到最暗那一档,靳以良半张脸藏在暗处,脸色倒是好看了一些。乔郁坐在床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温度降下去了一些,他松了一口气,推了推靳以良,“吃点东西再睡。” 靳以良往杯子里缩了缩,拧紧眉头拒绝,“不想吃。” 乔郁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被角掖在他下颌,“吃一点儿,不然夜里胃难受,你听话好不好,琰琰都在外面自己吃饭,你还要我喂吗?” 靳以良实在烦他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伸手胡乱挥了一下,“啪”的一声捂住了乔郁的嘴,他从乔郁怀里坐起身来,睁开眼不耐烦道,“谁要你喂。” 好吧,还是烧糊涂了的时候可爱一点。 靳以良喝完了一碗粥,稍微有了一些精神,他靠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乔郁急忙去拦,“干什么去?刚发了一身的汗小心再着凉。” “去看看琰琰。” 乔郁把他摁回床上,“你姑娘能吃能睡,吃了一小碗蛋炒饭后还能再喝一盒酸奶,比你好伺候也比你壮实,你安心躺着吧。” 靳以良清了清喉咙,望着天花板放空,“晚上少给她喝酸奶,一会儿你看着她刷牙。” 或许是下午那一场高烧,烧得靳以良反应有些迟钝,他发了好久的呆,才掀开被子闻了闻自己身上,汗味混合着酒精味,他呛咳了一声,无力地伸手拍拍床,虚弱道,“我要洗澡。” 乔郁三两口把他剩下的粥喝完,闻言冷笑,“想都不要想。” 靳以良还在做无谓的挣扎,“我都快被腌入味了。” 乔郁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生病的人没资格提那么多要求。” “反了你了。”靳以良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你现在只是、只是……” “男、宠。”乔郁替他把话接上。 “对,男宠。”靳以良点点头,“你的任务就是伺候我,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 乔郁忽然凑近,响亮地在他脸上亲了口,趁着靳以良生病大着胆子揉他的脸,“因为靳总宠我啊。” “滚。” 靳以良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恃宠而骄,朕废了你。” 乔郁抱着他笑了一会儿,才又哄他,“你今晚要是能退烧,准你明早洗个澡。” 靳以良横他一眼,悠悠感叹,“不得了,男、宠夺政了。” 乔郁趴在他身上傻乎乎地笑,“下次我演个皇帝试试。” “你就是男、宠的命。” 靳以良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倒是精神得很,他转头看了眼乔郁,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推了推他,“琰琰快睡觉了,你去给她讲个故事。” 乔郁有些疑惑,“讲什么故事?我最近只看过剧本,不是杀人就是谈恋爱,没几个能给孩子当睡前读物的。” 靳以良早就嫌他坐床前只会唠叨,挥挥手赶人,“童话听没听过?除了白雪公主,讲什么都行。” 乔郁才出了门,那边荣越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刚接通他就在手机那头嚷嚷,“怎么回事啊你,一天联系不到你人,又跑哪儿去了?” 靳以良有气无力地咳了声,“在家,烧了。” 荣越贱兮兮地笑,“昨晚坐阳台吹风去了?大夏天还能烧。” 靳以良懒得搭理他,翻了个身有些不耐烦,“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哎你别挂呀,就是想问问,小郁这两天还找你吗?宿舟今儿也没联系上他,怕他被你拒绝想不开,从靳氏大楼顶层跳下去。” “你跳楼他都不会跳。”靳以良回了他一句,低头摸摸鼻子,声音含糊,“他在我这儿呢。” 手机对面簌地安静下来,接着叮铃咣啷不知道砸了什么东西,荣越沉默半晌才幽幽叹道,“成啊,这么快就又把人拐到床上去了。” 靳以良“啧”了声,“你能不能思想健康一点,我们两个凑一块除了上床就没得可做了是吗?” 荣越诚实说道,“你们两个凑一块,除了上床我想不到还能做什么。” 靳以良又想挂电话了。 “所以……你接受小郁了?” “我不知道。”靳以良侧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拉,“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在另一边的儿童房里,乔郁关上了手机,把百度来的小美人鱼的故事讲完了结尾,靳韶和打了个哈欠,抱紧了怀里的玩偶熊,恹恹地对乔郁说,“我觉得小美人鱼有点傻。” 乔郁给她掖好了被角,调暗了床头灯,轻声问她,“为什么呢?” 靳韶和撇撇嘴,“她用声音换了双腿,失去了永生,王子却不爱她,一点都不划算。” 乔郁笑着又问,“那如果琰琰是小美人鱼,你会怎么做呢?” 靳韶和乖乖回答,“救他的时候就告诉他我是谁,他如果不记得我,那我也不要他。爸爸说了,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行吧,乔郁服气了,这姑娘真是靳以良亲生的。 第120章 节目预告 如靳以良所言,他吃了药发了汗,睡过一觉后烧就退了下去。早上醒后乔郁又给他量了一次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靳以良也如愿去冲了个澡,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乔郁见他头发还滴着水就有些不高兴,在印象里似乎没见过这人用吹风机。 他把靳以良拉到床边坐下,重新拿了条干毛巾,跪坐在他身后帮他擦头发,靳以良昨天一天没去公司,助理把一些文件发到他手机上,他只顾低头去看。 乔郁见他一颗心都扑到工作上,病还没好全就想着这些事情,手上加了些力道,搓得靳以良“哎哟”一声转身打他,“你给肉搓盐吗用那么大劲儿!” 乔郁扔了毛巾抱住他,也不管他发梢的水珠从自己领口滴下去,在靳以良颈窝里蹭蹭,瓮声瓮气道,“不许你看这些。” 靳以良反手摸摸他的脸,唉声叹气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乔郁扑哧笑出声来,“昨晚那戏码还没演完啊?” 说到这靳以良想起来什么,皱着眉回头质问乔郁,“你一天天的都没什么事可以做吗?不拍戏了?真想着让我包你赚钱花吗?” 明明保养这件事是乔郁自己提出来的,可靳以良现在动不动就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就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乔郁莫名其妙又有些不爽。他抿着嘴继续给靳以良擦头发,慢吞吞地答,“还得过段时间才进组呢,之前……工作行程安排得有些紧,公司给我放个假。” 靳以良也只是随口一问,他又不是荣越,并不熟悉这些艺人演员们的工作安排,乔郁回答了他听了也就过去了,“嗯”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又低头看起了文件。 乔郁撅了撅嘴,自己辛辛苦苦照顾他一晚上,有点风吹草动就要睁眼爬起来看看他是不是不舒服,现在倒好,烧退了就翻脸不认人,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了。 他推推靳以良的肩,向他伸出手去,“那靳总准备给我个什么价钱?” 靳以良想了想,回头跟他说,“这样吧,荣越手机号你也有,看上什么资源你跟他说,就说是我欠他的人情,成吗?” 成吗?我成你个头! 乔郁心想自己就不该问这个问题,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找气受吗,他也没回答靳以良成不成,默不作声地给他擦干了头发,头也不回地出门给靳韶和做早饭去了。 靳以良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有些莫名其妙地小声嘀咕,“大清早的吃枪药了。” * 靳以良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靳韶和已经吃完了早饭,她从宝宝椅上滑下来,噔噔几步扑进靳以良怀里,抱着他大腿撒娇,“爸爸!” 靳以良摸摸她的脑袋,“琰琰乖不乖?” 靳韶和仰起脸看他,很用力地点点头,“琰琰超乖哦!” 正在收拾碗筷的乔郁闻言抬头,朝父女俩投去一瞥,没有什么表情地叫靳以良,“过来吃饭。” 靳韶和回头看看他,又转过头来看看父亲,她踮着脚凑在靳以良耳边悄声道,“乔叔叔生气啦!” 靳以良拍拍她,“去看电视吧。” 哄走了女儿,靳以良晃到乔郁身边坐下,餐桌上是一碗番茄鸡蛋面,他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嘟囔一声,“谁大清早吃面条啊。” “爱吃不吃。” 靳以良接连被他甩了几次脸色,再好的脾气也上来些火,更何况他脾气向来不好。他顾忌着客厅里看电视的女儿,压低声音怒道,“有完没完,我怎么了你说话一直夹枪带棒的?” 乔郁觉得委屈,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话时眼睛红了,“我哪敢对你夹枪带棒,我算什么东西,我配吗?” 靳以良咬牙,“你自己知道就行。” 乔郁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烦死你了。” 下一秒靳以良就摔了筷子,起身就要离开,乔郁惶惶抬头,“你不吃饭了?” 靳以良头都没回,“气都气饱了。” 电视里刚好放完一集小猪佩奇,靳韶和窝在靳以良怀里玩布偶熊,丝毫没发现刚才曾发生过一场小小的纷争。乔郁洗好了碗筷,凉水让他回来几分理智,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有些太小气了,靳以良这人直来直去习惯了,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话才让乔郁这样难过。 想通了这一层,乔郁的心情才由阴转晴,切了一盘水果给客厅里的父女俩送去。 他气是消了,靳以良却还憋着火,从小到大都是他给别人甩脸色的份,乔郁一早就惹他不痛快,要是放到几年前,还没开口靳以良就得给他赶出家门去。 他也没心思看文件,搂着姑娘拿着遥控器胡乱换台,乔郁低眉顺眼地坐在他身边,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把果盘往前送了送。 “不吃。”靳以良漫无表情。 大的不好攻克,乔郁转而盯上了他怀里的那个小的,琰琰一双眼睛骨碌转,朝乔郁张大嘴巴,“啊——” 乔郁登时喜笑颜开,送了一块西瓜进她嘴里,还不忘偷看靳以良,他悄悄去拉那人的手,靳以良有些不耐烦地想抽开,抽开一次乔郁又拉一次。 靳以良瞥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他,“不气了?” “不气了不气了。”乔郁连声附和,“我错了。” 靳以良嗤笑一声,“懒得理你。” 他把靳韶和送到乔郁怀里,皱眉埋怨,“又长高了吧琰琰?抱一会儿胳膊就酸了。” 乔郁捂住靳韶和的耳朵,有些不满意地朝靳以良呲牙,“她还小呢,以后你抱不动我来抱,我愿意抱琰琰。” 两人正说着小话,谁也没注意电视上放的什么节目,等到靳以良被从电视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吸引的时候,靳韶和比他更快反应过来,指着电视屏幕兴奋道,“叔叔!” 电视上正放着一档综艺的预告,乔郁看见后的第一反应就预感不妙,果然这是之前他答应章润奚录制的那档综艺,他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怎么现在的节目组效率这么高,竟然这么快就要播出了吗?还正好让靳以良看了个正着! 因为是即将接档播出的新综艺,章润奚是常驻嘉宾,而第一期就请来了当时他的正牌“男友”乔郁为节目造势,所以预告要比一些广告都要长了。 短短几秒钟里,乔郁拼命搜刮了当时录制时发生的情形,但由于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再加上乔郁对那次录制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他只模糊地记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事,连和章润奚的互动都很少。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节目组果然没让人失望,没有爆点也硬生生剪出来了爆点。 在节目组的镜头下,他对章润奚点头示意,是强忍爱意,章润奚对他微笑,是情根深种,他跟别人聊天给章润奚镜头,是lofter吃醋文学,章润奚朝别人眨眼就是欲擒故纵。要是碰到玩游戏有些肢体接触,乔郁手还没挨到章润奚外套一角,估计得被剪成他们琴瑟和鸣岁月静好洞房花烛准备二胎。 节目组挖的坑,真的是好深啊。 预告结束,电视里播放起了广告,靳以良没有说话,乔郁看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先开口。 靳韶和倒是咬着手指头盯着电视看了半天,仰起头问乔郁,“叔叔,你喜欢那个哥哥是吗?” 乔郁来不及给她纠正这乱套了的辈分,惶惶伸手去抓靳以良的手腕,“我没有!我、我只是……我那天和他没有说话的,都是他们剪出来的,我真没有!” “你不用急着跟我解释。” 靳以良朝他晃晃手机,“热搜我看了的,那天还想跟你说,其实没必要这么莽撞地在网络上撇清你们的关系,这对于你来说弊大于利,很不划算。” 乔郁见他脸色平静,当真是一点动怒的征兆都没有,心里却反而有点难过。 靳以良没有发现他情绪的变化,翘着二郎腿换了个台,“荣越只和我说过你们两个捆绑是个意外,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乔郁低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就……意外嘛,颁奖典礼,我就是去刷个脸的,去卫生间放了个水他就扑我怀里了,自己发情了都不知道用抑制剂,然后就被人看见了。公司和他那边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发制人,主动公开‘恋情’,也比被人抓住把柄强。” 靳以良“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从乔郁面前的果盘扎了块西瓜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朝他笑,“你怎么总碰上这种事?” 乔郁本来疑惑那个“总”字,顿了顿才想起来,当年靳以良也是因为酒局上被人暗算,才在卫生间里被自己给捡回来的。 被捡的那个人还拽得不行,把自己摁在墙上亲,凶得哪像个Omega。 乔郁握住他的手,悄悄挠了挠他的手心,叹了口气,“命不好呗。” 靳以良扭头看他,把手上的西瓜汁水蹭在乔郁袖口,“是真够不好的。” 第121章 热搜警告 今天本该是平凡而普通的一天,如果接下来这件事情没有发生的话。 距离正午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微博上一个粉丝数量超过三百万的娱乐八卦营销号发布了这样一条微博。 @吃瓜小分队V:【爆】【爆】乔郁前天公布与章润奚分手,昨天被拍与人同逛超市,一前一后交谈甚密!该超市位于本市某高档住宅区内,乔郁佩戴帽子墨镜装备齐全,对方不像圈内人,两人身边还有一个两三岁大的女孩【柴犬】据照片透露,乔郁对女孩照顾有加,抱在怀里一直没松手,关系亲昵!【戴着墨镜口罩的乔郁.jpg】【乔郁抱着孩子.jpg】【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超市.jpg】 毕竟距离乔郁发那条“分手”微博只有短短两天,这条爆料一出,迅速爬上了微博热搜榜,又吸引来了一大批吃瓜群众。不为别的,乔郁出道近十年,虽然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从未和什么人爆出过绯闻,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自从和章润奚公布恋情,他每次上热搜都是凭借这些花边新闻,小道消息连在一起都成了电视剧。 @激情口嗨每一天:卧槽乔郁疯了吗这是,前天才宣布分手今天就另找新欢??还有个孩子??是他的吗【疑惑】粉丝被瞒这么久还不脱粉?? @小李小李不讲道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委屈】真的太震惊了,乔郁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乖乖的,最近几年忽然就变了很多,这算什么,迟来的叛逆期吗【疑惑】还有你们这是用门锁拍的照片吗,也太糊了吧【吐血】 @Moria·T:章润奚虽然面相有点冷,但说实话真的挺好看的,乔郁什么眼光啊,上赶着当接盘侠【跪了】 @士多啤梨:不是,你不觉得自己说话有点难听吗,说真的既然两个人都分手了,追求谁是乔郁的自由吧,就算对方有孩子,乔郁愿意接受,我们外人凭什么插嘴啊【疑惑】还有无良YXH能不能做个人,人家孩子还那么小给她打个【马】不行吗【呕吐】 @T.Q.W:srds,对方似乎看起来还不错?高高瘦瘦,腰看起来还没我粗【笑哭】和乔郁站一块还挺般配的,比章润奚好一点,他俩站一起没感觉,之前他们公布恋情的时候我还吓一跳,太像营业cp了啊【跪了】 @奚奚男盆友:?yysy,能别扯到章润奚吗?关章润奚什么事,乔郁这么做未免太让人寒心了吧,前天分手今天爆出旧情,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们新人糊吗【呕吐】Omega保护法能不能提上日程【疑惑】抱走奚奚,只有我们爱你了【心碎】 @小乔哥哥说他明天来娶我:Excuse me?一天不带你乔哥大名活不下去是吧?天天靠乔郁提升KPI吗【疑惑】【疑惑】,无良媒体跟拍艺人私生活还把人隐私公布于众,YXH你【马】骨灰被你拌饭吃了是吗【微笑】,怎么着乔郁就不能有普通朋友了是吗?和别人一起走就非得是恋情了对吗?你们自己龌龊就不要觉得别人和你们一样龌龊【再见】,还有章润奚粉丝别混淆视听哈,当初公布恋情是我哥公司代为转发的,他本人可是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哥自己说了已经单身,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现在有了新恋情,关章润奚P事【微笑】,有功夫惦记你乔哥,不如担心你们蒸煮什么时候才能在电视剧里打上酱油吧【嘻嘻】 这件事情在网络上渐渐发酵,没过一会儿就爬上了微博热搜榜第一的位置,再过了一会儿,吃瓜群众发现微博页面打不开了。 因为…… 微博崩了。 热搜榜第一#乔郁 新恋情曝光#的词条后面,跟着一个火红的【爆】字。 随着吃瓜群众的深入调查,很快就把靳以良的信息扒了出来,营销号也迅速更新了有关乔郁新恋情的微博动态。 @吃瓜小分队V:#乔郁 新恋情曝光#瓜瓜又发现大瓜啦【撒花】【吃瓜】,之前有网友扒出乔郁所在的超市坐落于本市一高级住宅区内,且该住宅区安保严格,非业主禁止入内。而乔郁身边的神秘男子,据悉是靳氏企业总裁靳以良,半个月前刚回到国内,据神秘人士透露,乔郁如今所住居所,之前所归靳以良名下【吃瓜】【住宅区大门安保.jpg】【靳以良照片.jpg】【乔郁所住小区.jpg】 这条八卦一出,网络上的讨论更加热烈,一开始有些网友本来并没有想那么多,觉得可能他们两个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一起逛超市也很正常,可刚才爆出来的料又恰恰把之前的一切猜测都推翻了。 @香蕉派派派:我为之前给乔郁开脱说的话而道歉……【跪了】他这也太过分了吧!这不就是晋、江包、养文学吗!那人出国他和章润奚谈恋爱,那人刚回国他就一脚又把章润奚给踹了【疑惑】这是教科书一样规范的渣男实例啊【握拳】 @陈大Y:哇靠好他【马】刺激,总裁X明星,有生之年竟然看到真的了! @wPiwTnJx8h:这个配置听起来不像谈恋爱吧【疑惑】正常小情侣谈对象,谁会在出国前给人一套房子啊,有钱人家大手笔,分手也这么阔绰【疑惑】,这很明显就是包养吧,分了就给点分手费什么的,乔郁看着挺正经一人,怎么也玩这么乱【呕吐】 @速食大盘鸡:yysy这个总裁长得……有点好看哈【笑哭】,之前YXH那张照片太糊了,就看见一个瘦高的人影,本来以为总裁都是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这个有颜有钱,还这么年轻,就算真是包、养乔郁也不吃亏吧【笑哭】 @二两螺蛳粉多加腐竹:总裁也不一定都是油腻大肚男吧,你看尚合的荣越,就明宿舟前夫,也是有颜值有身材还有钱,标准J江渣男形象【抠鼻】 @盼君归:楼上别带明宿舟出场【微笑】 @星期八我就去学习:我刚刚捋了一下时间线,大概就是这位总裁三年前父亲离世,没多久出国,半个月前才回来。而乔郁之前的人设大家也都清楚,清纯无害小奶狗,最近几年他变了很多,差不多就是他演完那部让他拿了影帝的电影,媒体说当时他入戏太深,两个多月瘦了快三十斤,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涅槃重生了一样,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反正我翻了这几年的采访和花絮,他人越来越沉默,笑的时候眼里都没光了。而那部电影杀青时间,正好就是那位总裁出国前后,时间相差不超过一个月,我个人猜测乔郁的变化不仅是入戏太深的原因,可能也有感情上的变故?不喜勿喷哈【狗头】 @醒后贪杯:我去…楼上的时间线整理居然让我觉得有点虐…这算什么剧情,保养出真爱吗【跪了】 @请叫我大可爱:这对cp有点好磕的样子【笑哭】,我刚才去查了查,这位总裁没有传出婚讯,但回国后却带回来一个女儿,这他【马】不就明摆着当年出国带球跑吗!这是什么原耽剧情啊,爱了爱了【哭泣】 @石原里美山东分美:等等……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吗,这位总裁百度百科上,第二性别写的是Alpha……乔郁之前是Beta,可是这两年也刚刚分化成了Alpha……所以他们两个,这是在搞什么【跪了】 @妙龄少女anleeee:盲生你发现了华点!!所以这俩是弯的??车停得猝不及防,让我下车!! @红泥火炉:AA恋?恕我接受无能,先吐为敬【呕吐】 @饿成懒人沙发:这都哪一年了,大清早亡了好吧,AA怎么就不能谈恋爱啊?楼上都是从那座坟里爬出来的千年老粽子【疑惑】 @不吃瓜不快落:emmmm你们都不好奇吗,既然两位都是Alpha,那孩子是哪来的【跪了】 @早上起床拥抱太阳:dbq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想,总裁会不会结过婚啊,对方生了孩子之后离婚,孩子归他【狗头】 @高数鲨我:听起来也好渣啊【跪了】特别像法制新闻上写的一些Gay A为了孩子骗婚,然后离婚要孩子【呕吐】但总裁这么有钱,不至于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吧【疑惑】 这件事情在网络上愈演愈烈,从一开始简单爆出乔郁新恋情,一步步发展为靳以良骗婚生子,虽说这种猜测令人啼笑皆非,可靳以良的第二性别,对外一直都是Alpha。悠悠之口难堵,如果当事人不出面做出澄清,很难不让网友们继续猜测下去。 靳韶和已经一天没有看电视了,爸爸和乔叔叔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手机从中午就没有停下来过,靳韶和抬头看着父亲苍白的脸色,选择不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她自己乖乖趴在地毯上,把昨天已经看过一遍的儿童绘本又重新打开,少看一天小猪佩奇也没有什么的。 靳以良的手机电池烫得已经有些灼手了,在马上就要没电关机的时候,他接到了荣越打来的电话。 荣越在那头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慌乱,“需要我把那些新闻压下去吗?” 靳以良摘下眼镜,揉了揉酸疼的鼻骨,轻轻摇头低声道,“强压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他低头看了眼趴在地毯上翻书的女儿,背过身去叹了声气,“把有琰琰照片的先删掉。” 第122章 靳以良不是没有被人这样恶意揣测过,商场如战场,有时候里面的暗流涌动比娱乐圈要厉害得多,招数也阴险恶毒得多。他其实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要是自己继续和乔郁搅和在一块,迟早有一天就要借这位影帝的风也顺道把自己带上微博头条。可他没有想到现在的小报记者真的一点道德都不讲,琰琰才多大,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在网上放出了她的照片。 他压低了声音,走到阳台上跟荣越说,“琰琰的照片一张都不能留,能联系到那个人的话,把底片也买了。” 荣越在那头应了,隔着手机都能听见对面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他声音带了些恼火,“我当然知道,刚才我已经让人去和他谈价格了。小郁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怎么还……可能有人在背后操纵,不然这事不能发酵得这么快,现在网上的言论对你们两个都很不利,你让他赶紧联系公司,想个说辞出来,否则网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骂死他。” 靳以良有些烦躁地“嗯”了声,没工夫再和荣越扯些有的没的,“就这样吧,我手机快没电了先挂了,这事儿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滚蛋。”荣越在电话那头骂他一句,“什么关系你还跟我客气。挂了,给你打工去了。” 靳以良挂了电话,这时已经将近傍晚,夏天即将过去,晚风也带着一丝清凉,他双手撑在阳台上,看着远处天边泛橙透粉的霞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他回到客厅,乔郁带着怒火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为什么要去澄清?我三十岁了,不是十三岁!我有权利去爱我想爱的人,凭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我他妈就是喜欢他!粉丝?哥,真爱我的粉丝会希望我过得幸福,我不是为了公司演戏,更不是为了粉丝演戏!” 靳韶和从未见过这样愤怒的乔郁,他们相处了不过短短两天,乔郁出现在她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温和有趣的,而现在的他因为愤怒而双眼充、血,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靳韶和怕极了,见靳以良从阳台走出来,忙跑过去抱住他的腿躲在他身后,有些委屈地蹙了蹙眉,小小声叫他,“爸爸。” “微博那边我会去解释,”乔郁单手插兜,冷笑一声,“但我只会说一件事,靳以良是我的爱人,那孩子也是……” “乔郁。”靳以良轻声打断他的话,“你吓到琰琰了。” 乔郁转过身来,看见那一大一小站在不远处,琰琰双眼含泪躲在靳以良身后,探出半张脸怯怯看着自己,靳以良高烧昨晚才退,早上和他生了场气后饭都没吃,中午出事又忙到现在,仔细一看连唇都白了。 乔郁的脸色蓦地和缓下来,他讷讷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又转过身去压低声音,“你别背着我发什么通告,给我一晚上时间让我想想,先想办法把他的信息撤下来。” 他挂了电话,扭头去看靳以良,他们两个人之间隔了些距离,望向对方眼中时都看到了疲惫。 乔郁双唇微颤,昨天出门前靳以良提醒过自己,是他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自以为不会被人认出,才给他们两人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网络上的有些留言和评论他都看了,乔郁出道近十年,其实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比这更肮脏更恶意的话他都听到过,可他却不能接受一丝一点的脏水往靳以良身上泼。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又不敢继续再向前了,乔郁看着靳以良,喃喃一声,“对不起。” 靳以良还没说话,乔郁又惶惶说道,“我、我去发微博,说……说只是朋友,是营销号小题大做,还有、还有章润奚的事,我们之间的误会,我都去……” “你刚刚怎么和经纪人说的?” 靳以良抿着略白的唇对他笑了笑,“怎么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乔郁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傻呆呆地看着他。 靳以良弯腰把女儿抱起来,抬手擦去她挂在眼睫上的一颗眼泪,转头对乔郁轻声说,“去做饭吧,我有点饿了。” * 靳韶和年纪还小,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多大的事情,坐在宝宝椅上认真挑着碗里的青豆吃。 乔郁见她不吃胡萝卜,凑过去提醒她,“挑食容易长不高哦,琰琰快把胡萝卜也消灭掉。” 靳韶和举起盛了青豆和胡萝卜的小勺子,歪着脑袋去看他,“叔叔也吃。” 乔郁勉强笑了笑,把她嘴边粘着的一粒米饭摘下来,抬头去看靳以良。 靳以良面色平静,碗里的米饭也不过下去了一小半,他给女儿夹了一筷子青菜,没有看乔郁,却问他,“看我干什么,不吃饭吗?” 乔郁实话实说,眼里的忧愁浓得化不开,“我吃不下。” “吃不下好,”靳以良点点头,“省粮食。” “哎,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呢呀。”乔郁捂着脸闷声道,“我都快愁死了。本来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的,这圈子这么乱,我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把注意力从你们身上转移开。” “那只有你自己宣布,你的真爱其实是荣越了。” 靳以良竟然还笑了笑,“他绝对愿意花钱帮你把这事给压下去。” 乔郁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可真的要自挂东南枝了。” 吃完晚饭,乔郁陪着靳韶和读完了一个童话故事,哄睡了小姑娘,他才回到主卧。靳以良背对着房门站在窗前,声音低沉,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就听见他短短“嗯”了几声,随后就挂了电话。 他插着兜望着窗外,似乎是出了神,靳以良从窗户玻璃上的倒影中看见了站在门边的乔郁,转过身来对他挑眉,“琰琰睡了” “睡了。” 乔郁答道,他上前几步抱住靳以良,轻轻叹了口气,“我今天……真的有点慌了,要是只有我自己的话还好,反正这么多年也都被骂习惯了。可我不想看到别人说你,骂你的不行,质疑你的也不行,你那么好,我不想他们误会你。” 靳以良回头看他,两人的鼻尖相碰,几乎要吻上对方的唇,他对乔郁笑笑,“和琰琰学的吗,嘴这么甜?” 乔郁又往前蹭了蹭,和他碰了碰唇,“我今天下午真的被气昏头了,想直接在微博上把什么都说了,经纪人说我没有脑子,这样只能更拖累你。我就觉得自己好没用,没有办法保护你。” “我不需要谁来保护。”靳以良揉揉他的脑袋,“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也可以保护琰琰。” “我当然知道,你特别特别厉害。” 乔郁有些丧气地耷拉下了眼睫,“可是没有人是生来就这么厉害的,对不对?我也不希望你这么累,有些事情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靳以良闻言一怔,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愣住了,他在乔郁的臂弯里转过身来,环住他的脖颈,“乔郁。” “什么?” 乔郁抬头,眼底带了些水痕。 靳以良闭眼吻上他的唇,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睁开眼的时候眼睫轻轻刮过乔郁鼻梁,他哑声问道,“做吗?” 乔郁定定看了他几秒,利落地脱了自己的上衣,把人一把扛到肩上往床的方向走去。 * 靳以良皱着眉坐下去的时候,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哑着嗓子笑了出来。 乔郁有点不满意他在这个时候分心想别的事情,用力向上顶了顶,靳以良双腿一软全部吃了进去,他嘶嘶抽气,横了乔郁一眼。 “想起来今天看到一条评论,说我保养你这件事你并不吃亏,我一想也是,你得财又得色,天底下哪还能找着和我一样好的金、主?” 乔郁最怕他提保养这两个字,双手箍着他的腰强迫他左右摇晃,靳以良初时还能打趣他几句,到后来渐渐就没了声音。 如果不是顾忌着隔壁儿童房睡着的琰琰,这场情事本该更激烈点的,因为他们现在都亟需纾解,各个方面都有。 乔郁覆在靳以良身上,擦去他鼻尖上的一滴汗,声音微微沙哑低沉,“明天我去趟公司,你……你这段时间先别出门了,琰琰也是,碰到记者什么的太麻烦了。” 靳以良勾了嘴角,“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还得躲着他们走?” “那你也得想想琰琰吧?” 乔郁叹了口气,“我怕会吓到她。” “我已经联系公关了。” 靳以良把乔郁从自己身上推下去,翻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明天靳氏会发声明,解释我第二性别的事情。” 乔郁一愣,“什么意思?”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奈何乔郁今天经历的事情有点多,大脑还没转过弯来,靳以良颇为怜悯地看他一眼,没忍心把吐槽的话说出口来。 “意思就是,明天我会告诉外界,我其实是一个Omega。” 第123章 反转 乔郁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瞪圆了两只眼看着靳以良,“你什么意思?” 靳以良没忍住皱眉,“我雨惜彖対刚刚说得还不够清楚?” “不是,你怎么想的啊?” 乔郁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拧眉问他,“你辛辛苦苦遮掩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怎么能这样公之于众?那、那外界要是……” “当初装成Alpha,是因为老头子想要一个Alpha男孩。” 靳以良平静地回答他,“如果我是一个Omega,靳氏现在就不会是我的了。他有不止靳明达一个私生子,你不知道外头还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当然,如果这些都是靳弘光自己的,我可能不稀罕要,可这里面绝大多数曾经是我妈妈带来的,我不能把她的东西拱手让人。” 他回忆起了一些令人不那么愉快的往事,刚才以为经历了一场情事而柔软下来的神色逐渐冰冷,乔郁徒劳地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靳弘光人都死了,靳氏现在属于我,那我是Alpha还是Omega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了,至少没有人再能拿这件事来威胁我。” 靳以良抬手拍拍乔郁的脸,笑了声,“不用摆出一副这么严肃的表情,装Alpha这件事,我又不能装一辈子,迟早都要露陷。不是因为你,别有那么多心理压力。” 乔郁刚刚还像一条呲了牙的小狼狗,或许是靳以良这一番话让他冷静下来,他耷拉下来眉眼,乖乖凑上前拱进靳以良怀里,在他颈窝里蹭蹭,“我不想让你承受那么多。” 靳以良揉乱了他一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摇头轻声道,“还好,习惯了。” “可我不知道我这边要怎么回应。” 乔郁闷闷道,他环住靳以良,“我想告诉他们,我喜欢你,我爱你,你才是我想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如果你说好,我就去和公司说,我不怕掉粉,也不怕没戏拍,我只是想和你,还有琰琰,我们好好过日子。” “别把这种事情推给我。” 靳以良望向别处,“你现在只不过是我保养的小明星,别这么让金、主为难。” “保养梗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乔郁闷闷不乐,“可我不想说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太违心了。” 乔郁在他怀里沉默了半晌,靳以良大病初愈,又被这档子破事忙得一下午心神不宁,一场情事过后他原本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眼看着就要陷入睡梦之中,乔郁忽然从他身前抬起头来,几下把他摇醒。 “等等!” 靳以良刚才满怀的柔情都被他这几下子摇散了,他举起了巴掌,直勾勾盯着乔郁威胁道,“最好是很重要的事。” 乔郁握住他的手腕拉向自己,在他的掌心亲了口,低头问他,“如果你对外说你其实是个Omega,那琰琰的身世怎么办?这不就等于全告诉他们咱俩的关系了吗?” 靳以良狐疑看他,“他们凭什么觉得琰琰是你的女儿?万一是荣越的呢?” “哎!你怎么回事啊!我认真的好不好!哎你别睡啊,以良?靳以良你别睡!” * 荣越的效率果然出奇的快,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撤下了全网关于靳韶和的照片,或许是他存了私心,关于靳以良黑通稿的微博也删了不少,只留下网友们批判乔郁这种渣男行为的留言。 第二天早上九点,靳氏官方微博账号就靳以良第二性别这件事做出了澄清,大致意思是因为Alpha在生意往来间更易行走,所以靳以良才对外宣称自己是Alpha,但从未借此机会做违背法律和道德的事情。 而于此同时,乔郁那边也发了声明,乔郁工作室就之前乔郁宣布单身一事做出了简单的回应,因为不能把事情真相全部告知,只能说乔郁和章润奚并不是因为靳以良回国分手,而是因为性格不合早已分开。 乔郁那边微博回应得更加简单,让一些早年就粉他的影迷几乎热泪盈眶。 @乔郁V:别偷拍啦,把人惹生气了我就更不好追了【委屈】【乔郁红眼框自拍.jpg】 这就是……变相地承认恋情了? 然后靳以良就和乔郁一起挂微博热搜了。 @林大姜·Rain:呜呜呜我真的好久没有看到小乔用这个语气发微博了【流泪】【流泪】,虽然我不知道小乔之前经历了什么,但喜欢了他这么久,是能一眼看出来他真的不快乐,如果和这个人在一起能让小乔高兴一点,那为什么还要阻止呢【流泪】 @小张爱吃甜:所以这就是承认了吗?但乔郁这个语气很明显就是还没追到人嘛【笑哭】,说清楚其实都还好啦,吃瓜吃了一下午,那位总裁出国三年,在这期间乔郁谈个恋爱也无可厚非,余情未了再续前缘也不是不行,都散了吧,省得乔郁追不到人又哭唧唧【狗头】 @某位中年少女:emmmm只有我好奇那个孩子吗【笑哭】,总裁是个Omega,出国前和乔郁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出国三年,回来后带来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这不明摆着就是乔郁的吗【跪了】 @小赵今天学习了吗:没有人质疑那位总裁隐瞒自己真实性别这件事吗【疑惑】,这也算是骗人吧,为什么没人说这事呢?? @想起个不撞的名字太难了:因为他并没有靠隐瞒自己是Omega这件事犯下错误啊,现在有很多Omega会选择隐藏自己的真实性别,还不是因为社会对这个群体太不包容了吗,说着Omega是弱势群体所以要保护他们,但是又是怎么做的呢?一些Omega不能拥有继承权,没有办法享受高等教育,甚至在地铁被骚扰也是活该,就是因为他们出现在Alpha面前,用信息素“引诱”Alpha犯错。Omega要靠伪装成Alpha才能得到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这听起来太荒谬了不是吗【微笑】 @小乔不掉金豆豆:哇听这位姐妹一说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笑哭】,为了小乔去查了查这位总裁,发现他真的是好【牛】【啤酒】啊,年纪轻轻从父亲手里接过公司,一步步成长到今天,我去家里转了一圈,发现家里只要是金属制品就是靳氏的【跪了】。Omega能做成这样真的好不容易啊,不怪小乔哥哥喜欢他,优秀的人就该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啊【心】 @原来我是崽崽啊:dbq我还是接受无能,总感觉乔郁隐瞒了大众很多真相,我觉得还会有瓜的,坐等。 @躲进奚奚怀里:所以乔郁是想用这句话去化解之前的保养传闻吗【疑惑】为什么不解释房产归属?为什么在靳以良回国前和章润奚分手?等一个答案【微笑】 @H-n汪璍:乔郁热搜包年了是吗【疑惑】原来对他印象挺好的,演技好颜值高还低调,最近怎么回事,一天天的非要用这种事情吸引热度? 他们今天对此事都做出了一部分回应,网友们的反应至少要比昨天那件事刚爆出来的时候平和得多,另一方面荣越那里也在让人时刻留心舆论动态,把一些对靳以良不利的微博卡掉,毕竟尚合主业就是做娱乐和影视,在这一方面要比靳以良专业得多。 乔郁发的那条微博没有和公司商量,也没有提前告诉靳以良,他不想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冷漠地称为朋友,乔郁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靳以良是他爱的人,是他现在努力往前的动力,也是他的唯一归宿。 靳以良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事态发展要比他想象得好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荣越在背后操作,甚至现在网上还有夸赞他是Omega中的事业典范,这未免有点太滑稽了。就连靳以良自己,还是在有了靳韶和之后才开始慢慢接受自己是个Omega这件事的。 他的手机仍然没有停过,靳以良两个手机都快打没电了,如果说昨天的事情大部分的吸引力都在乔郁身上,那今天就是靳以良的战场了。 在人生之前的三十年里,他扮演Alpha的事情似乎太过于成功,就连荣越也被瞒了过去,今天靳氏官方微博发表声明,证明自己其实是个Omgea,现在正有很多事业上的伙伴来和他打听这件事。 挂了一些不必要的电话,靳以良又开始处理公司的事,他这边忙得头都不抬,就剩下乔郁抱着靳韶和在一边远远看着。 靳韶和坐在地上,乔郁两条长腿正好把她圈在里面,靳以良没工夫管她,小姑娘这会儿正娴熟地掏出吸管喝酸奶。她窝在乔郁怀里,用乔郁的手机看小猪佩奇,乔郁给她充当手机支架,还心不在焉地往靳以良那里看。 “叔叔,不可以打扰爸爸工作哦。” 靳韶和拍拍走神的乔郁,小声提醒他,“该放下一集啦!” 第124章 马上回家 靳以良下午去了公司,没有戏拍的乔郁就是个无业游民,他本来想跟着靳以良一起去公司,生怕他被无良媒体围追堵截,靳以良一边穿外套一边拒绝,“算了吧你,你跟着我还不够吸引人眼球的。你现在就是个超大瓦特的电灯泡,走哪儿都能引来一大批幺蛾子。” 靳以良送给女儿一个飞吻,对乔郁说道,“没事少出门,琰琰交给你了,别让她哭。” 他来到公司才知道乔郁的担心是有理有据的,公司大门挤满了举着相机的媒体,看那架势是不拍到他本人就不想离开了。靳以良没打算和他们硬碰硬,车在前面路口拐了个弯,绕过公司大门,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库,那里有他的专用电梯,可以直通办公室。 靳以良站在电梯里才松了口气,终于体会到乔郁平时的感觉了,明星不好当啊。 他来到办公室,几个助理已经在门口排好队等着他了,虽然这件事在微博上的水花不小,但对他的公司影响并不大。靳以良看完几份文件,又签了几个字,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了时间,等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天边已见夜色。 他靠在转椅上,有些疲倦地摁了摁山根,助理轻手轻脚走上前来,在他桌上放了一杯加了牛奶的咖啡,轻声道,“靳总,休息一会儿吧。” 靳以良轻轻把咖啡推开,对她疲乏地笑笑,“不喝咖啡了,今晚不能再睡不着了。” 助理还站在办公桌前没有离开的意思,靳以良抬头看她一眼,“夏天过去就天黑得快了,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单独走危险,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靳总……”助理有些犹豫,“从昨天到今天,靳、靳先生一直来公司找您。” 靳以良忽地挑起右侧眉尖,问道,“哪位靳先生。” 助理盯着靳以良倏然降温的目光,更加为难,“靳明达,靳先生。” 她本以为靳以良会生气,毕竟当初靳弘光私生子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走后靳明达更是没少来找靳以良的麻烦,如果说把靳以良最讨厌的人排出个顺序,那靳明达肯定是要排在明宿舟前面的——至少要排进前三名。 靳以良把头扭到另一边,却是轻声笑了出来,“我当是什么事。” 他看向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楼下保安的工资不是白发的,下次再来,轰出去就好了。” * 前段时间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眼看夏天就剩个尾巴,当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天边乌云密布,甚至隐隐还能听到雷声。 这个时候估计所有人都选择待在家里,除了荣越。 明宿舟听见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荣越正穿着外套,餐桌上是一份打包好的餐盒。 他走上前递给荣越一把雨伞,又帮他把衣领翻好,见他神色严肃,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他有些紧张,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还要出门?” 荣越低头看向他,从明宿舟眼里看见几分担忧,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让他感觉到害怕,荣越对他笑了笑,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没什么大事,去看看以良,这会儿八成躲办公室呢。晚上你不用等我,困了就睡。” 明宿舟被他揽进怀里,贴着荣越的胸膛,他听见那一声声沉稳的心跳,明宿舟轻轻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抬起头嘱咐道,“估计那些媒体现在还堵在正门口,你换个门走,别让他们发现了。” “我知道。”荣越在他肩上按了按。 “乔郁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主要他一直都挺乖的,路人缘也都不错,这种新闻一爆出来肯定吸引人眼球。” 明宿舟的额头抵在荣越心口,闷声道,“肯定是靳以良把他带坏了。” 荣越笑着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好了我得走了,早点去也好早点回来陪你。” 明宿舟从他怀里让开,看着荣越去拿桌上包好的餐盒,里面是荣越今天自己做的海鲜粥,他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若有所思点点头,“我有时也会怀疑。” 荣越弯腰穿鞋,闻言头也不抬就问,“怀疑什么?” 明宿舟来到他身后,双手放在他肩膀上把他送出门外,他握着门把手看着荣越的眼睛,忽然笑了笑,“怀疑你们两个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说完他不等荣越反应,就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荣越莫名其妙被赶出家门,所以来到靳以良面前时,明显是带了点火的。 靳氏最顶层的办公室一盏灯都没看,荣越摸黑上来的时候还以为没人,直到他被窗边的人影吓了一哆嗦,才看清那人是靳以良。他没有开灯,走上前把打包好的餐盒放在桌上,没好气地叫他,“哎,杵那儿当避雷针呢?过来吃饭。” 靳以良像是站在窗边出神,这会儿反应过来,眼底漾开笑意,“何德何能,劳烦小荣总亲自给我送饭。” “少贫。” 荣越呛回去,“要不是你弄出来这些幺蛾子事,我至于这两天忙得昏天黑地吗。” 靳以良低着头只顾笑,“那算我欠你的,回头我家酒窖里的酒你随便挑。” “几瓶酒就给我打发了?”荣越小声嘀咕。 靳以良打开餐盒,里面的海鲜粥仍然冒着热气,他忽然皱起眉尖,有些嫌弃地往外推了推,“不会是明宿舟做的吧?我不吃。” 荣越嗤笑,“宿舟做的我能给你吃?想得怪美。” 靳以良懒得搭理他,荣越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转椅上,忽然出声问他,“这么晚还不回去,琰琰自己在家?” “乔郁陪着她呢。” 荣越皱眉,“你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小郁想和你复合,你不同意,却又和他上……还让他住在你那儿,你想怎么发展你俩这关系啊?” 靳以良低头从粥里挑虾仁吃,闻言头也不抬,“我也没想好,一方面觉得……乔郁是个很合适的人,另一方面吧,他有时候也确实不太成熟,你也知道他的眼泪不值钱的,说掉就掉,平时我哄琰琰已经很头疼了,哪来的精力再去哄他。” “还有就是……”他翻搅粥的动作一顿,轻轻叹了口气,“回国前我已经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准备,要自己带着琰琰这么过下去的,那时我以为我们决不可能了。没想到他这么、这么直接,我现在已经……已经有些乱了。” “我看得出来你很乱。” 荣越笑了笑,“你要是真嫌小郁烦,不想和他继续在一起,你早就两脚把他踹开了,根本不可能让他这么亲密地出现在你,还有琰琰身边。” 他笑得幸灾乐祸,“承认吧靳以良,你早就动心了。” 靳以良没什么胃口,再加上还有个碍眼的在面前杵着,他撂了勺子算是彻底吃不下了。 这时忽然陷入了沉默,靳以良转身去看窗外霓虹,城市的夜景尽数洒在他的镜片上,映得面皮雪白,荣越不言不语,看着他的剪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靳以良才出声打破了沉默,“不光是娱乐圈那边的人吧,乔郁虽然有不少对家,但你们圈子里这种抢枪资源和代言,眼红别人的事情也不少,没必要花这么多钱费这么多心思把我拉下水。更何况娱乐圈的人得罪我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有人要黑乔郁是不假,但也有人的目标不止是他。” 荣越点头,“伎俩有点老套,但也确实有用,你看你底裤都被扒下来了。” 靳以良慢悠悠地笑,“所以是谁,靳明达吗?” 荣越看着他,也跟着一起笑,“听说他把靳弘光留给他的钱花了个精光,你怎么得罪他了,花那么多钱去联系营销号抖落你的事?” “我觉得我挺无辜的。”靳以良转过身来,脸上神情极为诚恳,“我还同意让老头子留点钱给他,至少我以为他会感激我。” “所以你准备怎么反击?” 确定了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靳以良忽然松了一口气,拿了外套从转椅上站起身来,“反击什么,跳梁小丑而已,没得跌了我的身份。” 他绕过荣越要走,荣越伸手拽住他袖口,“哎你上哪去啊?” 靳以良把袖口从他手里扯出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的门,“回家啊,家里还一大一小等着呢。” “靳以良你绝对是在炫耀。”荣越喃喃,“我现在也很想找营销号骂你。” 靳以良在出了公司大楼后接到了乔郁打来的电话,他顺势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九点,这个时候本该已经到了靳韶和睡觉的点,他却在电话里听见了女儿咯咯咯的笑声。 乔郁的声音透过听筒都泛着可怜,“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靳以良忍着笑问他,“怎么了?” 乔郁在那头哼哼唧唧,“琰琰要给我扎小辫子,还要给我涂指甲油!” 靳以良小跑了几步去开车门,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像一幅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坐进车里,眼底带了笑意,“那你就给我打电话告状呀?” “我又不能拿她怎么办。”乔郁呜呜装哭,“你快回来救我!” “知道了,”靳以良声音低哑却温柔,“马上回家。” 第125章 去幼儿园 靳以良对靳明达了解不多,只短短接触过几次,第一次正式见面靳以良用红酒瓶给他开了瓢,第二次就是乔郁一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靳明达这人睚眦必报,靳以良本以为他会抓着这件事大做文章,谁曾想他等了很久,也没等来靳明达的再次反击。 可能是没钱了吧。 靳以良心想,当初靳弘光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听说靳明达花钱如流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赌瘾,靳弘光没少给他往那个无底洞里投钱。到后来靳弘光死了,虽说没留给他公司里的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可钱也是没少给,足够一户平常人家吃喝不愁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却很难。 靳弘光留给他的那笔钱没多久就不剩多少,想联动那么多营销号颠倒黑白想必要花不少钱,靳明达这招也是在赌,可他赌输了。 有时候靳以良也会去想,靳明达到底是不是靳弘光的种,一个人怎么会蠢成这个样子,就算他能用这件事把自己拉下水,靳氏也不可能落到他靳明达的手里。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也就他能干得出来了。 况且靳以良损的不到八百,他靳明达确实实打实地赔了不止一千。 * 新闻都具有时效性,更何况是更新换代如此之快的娱乐圈,没过多久就爆出某一线流量xi毒消息,很快人们就忘记了前不久发生在乔郁身上的事。 乔郁把自己在微博上说的话当了真,认认真真地打算从头追求靳以良,靳以良不同意却也没拒绝,他要是能常来和靳韶和一起作伴,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靳韶和跟在他身边养了三年,一直很乖巧听话,或许真的是血缘这玩意作怪,小姑娘没由来的很亲乔郁,乔郁这人眼看着要三十了也没个正形,成天带着小姑娘嘻嘻哈哈,性格都开朗了不少。 乔郁在秋天到来之前进了剧组,是在当地的影视城拍摄,每天他的戏份结束后其实已经很晚了,但乔郁仍执意回家去睡,他不好意思劳烦司机和助理,就自己深夜开车回,清晨再开车去剧组。 他这么连着跑了半个月,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连一心只知道钱的经纪人见了都心疼,乔郁有抑郁症这事知道的不多,经纪人是一个,当初就是他强按着乔郁,几乎算是把他绑去了医院才确诊了这么个病。那会儿乔郁也跟现在一样,不过比现在过分些,瘦得几乎皮包骨,经纪人知道他最近又和靳以良搅和在一块,不由得警惕起来,生怕他又因为感情问题旧病复发。 可乔郁明显和当时状态不同,原先刚确诊那会儿看上去整个人木讷无神,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得瑟劲儿都从骨头缝里透出来了。 乔郁每天来回开车城东城西地奔波,偏偏靳以良不领情。 靳以良为了早点回来陪女儿,一般都要把工作带回家来完成,哄睡了女儿去工作,忙完了基本上已经是深夜了。乔郁那王八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作主张在门锁上录入了自己的指纹,一天天的不把自己当外人,他来家的时候靳以良早就睡熟了,这人先去儿童房亲亲小姑娘,又死皮不要脸地爬上靳以良的床。 时间都不早了,老老实实睡觉不行吗,乔郁不行,非要一下一下把靳以良唤醒,像招供似的跟他坦白今天在剧组,为了剧情他和哪个演员拥抱,和哪个演员拉手,非让靳以良别生气。 靳以良不生气,他只想睡觉。 睡到一半被晃醒,没给他一巴掌都是靳以良脾气好,靳以良把脑袋躲到被子里,困得睁不开眼,囫囵着说梦话,“你想跟谁亲跟谁抱都行,我不生气,我能睡了吗?” 他说自己不生气,可乔郁生气了,把人从被子里扒出来,三下五除二地又脱了他衣服,趁着靳以良困得脑袋不清醒,去做一些羞羞的事。 靳以良睡着睡着又被他折腾醒,睁开眼睛就要骂人,乔郁眼疾手快堵住他的嘴,从指缝间只能传出低软的呜呜声。 结束后靳以良闭上眼几乎就睡死过去,倒是难为了乔郁,迷糊一个多小时,天还没亮就要开车回剧组。 * 靳韶和去幼儿园的第一天,乔郁特地和剧组请了一天假,去见证小朋友很重要的日子。 不过是去幼儿园,靳以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乔郁紧张得坐立不安,走哪儿都要抱着靳韶和的粉色小书包。 靳韶和穿着嫩绿的裙子,眨巴着圆眼睛吸着酸奶,乔郁蹲下去给她穿鞋,嘴里絮絮叨叨话一直没停过,“琰琰要听老师的话,要和别的小朋友好好玩,等到太阳快要下山还没有下山的时候,叔叔就去接你,好不好?” 乔郁最近看网上的视频学着给小姑娘扎头发,手巧得连靳以良都震惊,现在他已经是靳韶和的御用发型师了。 “我不喜欢和小朋友玩。”靳韶和皱皱鼻子,“他们揪我辫子。” 靳韶和生得绵软可爱,平时在小区里玩的时候就有很多小男孩围在他身边,乔郁当然知道男孩子揪小姑娘辫子是什么意思。他气鼓鼓地给靳韶和穿好鞋,一抬头看见他家小姑娘软乎乎的脸,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她。 “谁揪你辫子,你就打他!” “乔郁!” 靳以良用脚踢他,“你怎么教的孩子?” 乔郁趁着他转身,在靳韶和耳边轻声说,“小朋友再凶也凶不过爸爸,对不对?” 靳以良挑的这所幼儿园离家不算太远,开车大概十多分钟就到了,乔郁怀里抱着小姑娘,肩上挎着一个粉红色的水壶,背上背着一个粉色的小书包,他的肩背生得宽阔平直,背着那两个巴掌大的小包尤为滑稽。 乔郁抱着孩子跟在靳以良身后,还没走到幼儿园大门口就听见了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靳韶和生来敏感,听见这声音似乎是有些紧张,把脸都埋进了乔郁颈窝里。“Y”“X”D”“J”。 乔郁忙安抚她,“琰琰不怕,没什么的。” 靳以良进去和老师简单交谈了几句,就用眼神示意乔郁,让他把孩子放下。老师身后就是教室,隔着窗户乔郁看见里面大概有十多个和靳韶和年纪相仿的小朋友,或许是第一次离开家,在陌生的环境里哭得嗓子都要哑了。 他把靳韶和放下来,小姑娘脚一落地就躲在他身后,任凭靳以良怎么叫都不出来。 靳以良蹲下身来和她平视,眼底脸上不见任何不耐,“琰琰,爸爸昨天怎么跟你说的?琰琰有答应过爸爸,要乖乖去幼儿园,等着叔叔来接你,是不是?” 靳韶和看着他,犹犹豫豫地点了下头。靳以良松了口气,握着她的胳膊轻轻把她拽上前了几步,老师顺势弯腰抱起了她,对靳韶和笑笑,“琰琰好乖呀,跟老师进去找别的小朋友去玩好不好?” 靳以良给女儿整理好了小辫子,朝她挥挥手,“爸爸走了哦,琰琰要乖。” 老师已经抱着她转过身,靳韶和还执拗地扭过头去看他,靳以良眼睁睁看着她的眼睛逐渐变红,眼泪猛地夺眶而出。 靳韶和“哇”的一声哭出来,越过老师的肩膀伸出胳膊,“爸爸!爸爸别走!” 靳以良还没反应过来,这边乔郁也快要哭了,他红着眼眶随着老师的步伐往前走了几步,看架势是要跟着一起进教室。 靳以良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啊!” 乔郁猛地一扭头,一行眼泪就从眼眶里流出来,“她在哭啊!你没听到吗?琰琰在哭,我都没见过她掉眼泪,怎么能让她哭了呢?” 靳以良哭笑不得,“她该来幼儿园了,总不能在我身边一辈子,孩子哭就算了,你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啊,丢死人了。” 靳韶和已经被老师带到了教室里,她扑到窗户前望着靳以良掉眼泪,小手拍着窗户呜呜哭喊,手心都拍红了。 乔郁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她到冬天才要三岁呢,为什么这么急就要送到幼儿园,明年来不行吗?” 他们两个不走,靳韶和就在窗前看着他们掉眼泪,靳以良在这儿待不下去了,拽着乔郁的胳膊转身就要走,“你越在这儿她越哭。” 乔郁站在墙角处闷闷掉了会眼泪,又扒着墙踮起脚尖偷偷往教室里看,动作神态怎么看怎么猥琐。靳以良刚送走女儿,靳韶和的眼泪让他现在有些烦躁,他往旁边看了眼,不少家长都是今天第一次送孩子来幼儿园,和乔郁一样抹眼泪的也在不少数。 回到车里的时候乔郁还在擦眼泪,靳以良给他递纸,又是嫌弃又是好笑,“哭得这么丑,不怕被别人拍下来发网上?” “那我也要哭。” 乔郁带着鼻音嗡嗡道,“琰琰哭得我心都要碎了,她会不会以为我们不要她了啊?她还那么小,我刚才看了一圈,所有小朋友里数她最小,要是有人欺负她怎么办?” 他嘴一撇又要哭,“数你最狠心了!” 靳以良一脚踩下刹车,“你,下车。” 第126章 再生事端 小孩子被送幼儿园的第一天总是要哭闹的,好在靳韶和在性格上不是一个特别敏感的孩子,没过几天就适应了在幼儿园的生活。靳以良终于能松了一口气,可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乔郁掉了两天眼泪,最后被忍无可忍的靳以良赶回了剧组,顺道又在自家门锁上删除了他的指纹。 生活本该进入正轨,靳以良的午后幻想被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 彼时他刚刚结束一场会议,这个会开了整整一个上午,他才回到办公室喝完一杯咖啡,连个懒腰都还没来得及伸,助理敲了两下门走进来,“靳总,楼下有人找您。” 靳以良右手转着钢笔,左手翻着桌上的文件,闻言头都不抬,“姓乔的不见。” 助理说到底也是个爱八卦的小姑娘,当然知道这两天自家老板被那位乔姓影帝“纠缠”得想人间蒸发,她抿唇一笑,又解释道,“是位姓章的先生,应该也是乔先生的熟人。” 靳以良疑惑抬头,“你怎么知道是他的熟人?你见过?” 助理无辜地笑笑,掏出手机,把屏幕怼到靳以良眼前,“老板,前不久你们三个还一起上过热搜呢。” 好吧,靳以良承认,他真的对娱乐圈不太感兴趣,这么快就把章润奚这么一号人抛到了脑后。 他和章润奚不熟——其实根本就是不认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乔郁,可乔郁曾说过他和章润奚的事都是误会和意外,那章润奚跑来公司找自己,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靳以良从不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他对助理点点头,似乎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那就叫他上来吧。” * 章润奚站在他的办公桌对面,歪着脑袋打量靳以良,他这种行为不算很有礼貌,但靳以良不是很注重这方面的细节,更何况他在被打量的同时,也在打量对方。 秋日的午后,阳光最是舒服,他的后背被烤得暖洋洋的,甚至滋生出一些困意,如果不是章润奚的忽然到访,他应该会选择去旁边的休息间小睡一会儿。 靳以良忍下一个哈欠,眯着眼去看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男孩子。 章润奚是真的年轻,从头发丝落到眼睫,再到挺翘的鼻和红润的唇,都嫩到几乎要把青春这两字写在脸上了。只是他气质是冷的,不像和他同龄的人,一双眼像冷泉,一颗石子扔进去都砸不出涟漪。能被尚合这种公司挑中的,模样都不会很差,章润奚身上的气质过于特别,像湖边纤弱的芦苇,风拂过也要跟着晃上一晃。 靳以良用手指蹭了蹭下巴,忽然想起微博营销号配的图,乔郁和他的照片放在一起,倒还真是挺搭的。 章润奚不说话,一双眼只盯着靳以良看,饶是靳以良再不敏感,也被这过分赤裸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他抬手推了推眼镜,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并不认识你。” 章润奚点点头,轻声开口,“我也不认识你。” 靳以良伸手,示意让他坐下,“所以……今天你为什么来找我?” 章润奚的眼睛黑而沉,目光直直落在靳以良的脖颈上,那里靠向锁骨的地方有一处痕迹,如果不是靳以良刚才嫌热解开了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是看不到这个地方原来还藏了一枚这样暧昧的印记。 他轻轻移开了视线,“我只是想知道,他喜欢的Omega,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靳以良右手一直转着那支钢笔,闻言笑了,“谁?乔郁吗?” 见他点头,靳以良又问,“你喜欢他?” “我不知道。”章润奚很诚实地回答,“但他们都说,乔郁会是一个很好的伴侣,就算他现在不喜欢我,也不代表他永远不会喜欢我。” 靳以良忍不住皱了眉,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是来找自己示威的吗? 章润奚低头抠手指,额发落下来掩住他的眉眼,“我一直没有作品,经济人想要一个能赚钱的艺人,所以在那次颁奖典礼的后台,才会发生那样的事。” “所以那次的事不是意外,是你们一手操控的?”靳以良问道。 章润奚点点头,“就算不是乔郁,也会是其他的什么人。我的信息素是依兰花香,依兰花你知道吗,是有催、情效果的花香,我当时扑到乔郁怀里,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别人都说他后来分化成了Alpha,可他一点都不像。后来他告诉我,他闻不到我的信息素味,或者说,他闻不到所有Omega的信息素味。” “我和他就这样‘交往’了将近半年,他对我很冷淡,在镜头面前连装都不愿意,我听经纪人说他原来不是这样的性格,他爱笑也爱闹,可能是经历过一次分手,他变了很多。经纪人劝我,这么多年乔郁洁身自好,别人想和他捆绑都没机会,让我趁着乔郁单身,不如就把恋情坐实。” 靳以良轻轻一笑,眼底有了几分不耐,“然后呢?” 章润奚把手指尖抠得都泛了红,“我当时就和经纪人说,乔郁不可能同意的,之后不久,乔郁就发了微博,‘单方面’和我分手了。经纪人觉得自己计划被打乱,我是个新人,粉丝数量怎么可能比得上乔郁,即便是分手,网友也是看完热闹就散了。经纪人气不过,就找人去跟拍了他,没想到拍到了你们。” 靳以良轻声提醒他,“别抠手了,再抠就破了。” 章润奚一怔,缓缓把手从办公桌上放了下去,“抱歉,我一想事情就习惯抠手。” 他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继续说道,“这些事情我一直想找人去说,可圈子太乱太杂,我谁都不信。” 靳以良挑眉,“那你就信我?不怕我报复吗?” “我入得了你的眼吗?”章润奚终于笑了,“我不值得你费心筹划,你也不像是这种人。” 章润奚站起身来,“好了,话也说完了,我也该走了。很感谢你愿意抽出时间来听我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 他朝靳以良眨眨眼,这时才终于有了一些年轻人的俏皮,“别信那个节目的剪辑,乔郁那天都不理我,害我被同期生嘲笑了好久。” 章润奚走了,靳以良手中的钢笔转圈的速度才渐渐放缓,他微微抬起头嗅了嗅,如章润奚所言,他的信息素的确馥郁浓香,就连自己闻了也觉得勾人。可他不喜欢自己的地方有其他人的味道,靳以良打开空调的换气系统,坐回到转椅里微微出神。 他从不在工作时想私事,可今天是个例外。 乔郁……现在在干什么呢? * “咔!”导演举着喇叭喊道,“乔郁先休息,一会儿再把这条拍一遍。” 乔郁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从助理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明宿舟戴着墨镜站在一边,见他下场便出声嘲笑,“怎么回事啊乔影帝,这条拍几条了还没过。” 乔郁叹气,“少奶奶亲自探班,我紧张啊。” 明宿舟嗤笑,“你少来。” 乔郁这次参演的电影是尚合投资,明宿舟偶尔会来探班,他虽然退出娱乐圈已经三年,可并不代表没人不惦记着他,尤其是影视城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不过既然这是尚合的戏,荣越自然是能说得上话的,只要明宿舟去探班,拍摄的时候清场基本把人都清得差不多了。 其他演员继续拍摄他们的戏份,导演给出时间让他们两个说话,乔郁在明宿舟身边坐下,摄影棚里闷热,他出了一脸的汗,怕弄晕了妆面,只敢用纸巾一点一点地吸汗。 明宿舟看他热得一头汗,从旁边拿了一把扇子给他扇风,“我觉得你刚才不能这么演,当然可能是咱们两个对角色的理解不太一样,你能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 两人是同班同学,又是一个宿舍住了四年的舍友,在学校里平时就经常凑在一起讨论剧情讨论角色。乔郁简单和他说了自己的理解,明宿舟又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帮乔郁一点点理清了思绪,乔郁自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导演为什么总觉得刚才那个镜头感觉不对,原来是真的有点小问题。 乔郁长出了一口气,像原来那样躺在了明宿舟腿上,他伸手去拽明宿舟的头发,问他,“宿舟啊,我是真的觉得你不演戏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考虑一下吗?” 明宿舟拍掉了他的手,对他笑了笑,“刚刚看你在演的时候,确实有一点动心,但我自己还没调整好心态,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镜头。” * 靳以良今天出公司的时候还是下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忽然想去看一眼乔郁,那人成天来回奔波,自己好像还一次都没有去探过班。 他想着乔郁这两天瘦得越发明显,下巴尖得都有些可怜,就绕了两条街给他买了刚出炉的蝴蝶酥。他开车的时候分心,抬手看了眼表,有些担心等自己到了剧组,蝴蝶酥不会已经凉了吧。虽说乔郁这人不挑,可到底凉了没有刚出炉的好吃。 靳以良的车停在剧组门口,摸了副墨镜架在脸上,提着刚买的蝴蝶酥下了车,他原本想着,看着乔郁这两天表现得还不错的份上,一会儿等他收工,或许可以奖励他去幼儿园接琰琰回家。 然后他看见了乔郁,看见了笑着躺在明宿舟腿上的乔郁。 第127章 我们谈谈 靳以良说不上来当时自己是什么感受,或许什么都有,亦或许什么都没有。 剧组来往的人那么多,他一眼就看见了乔郁,还有那半个熟悉的侧脸。 剧组环境简陋,休息的地方只放了几把钓鱼椅,乔郁个头不低,坐这么矮的椅子肯定不舒服,就这样他也硬是要把自己埋进明宿舟怀里。乔郁躺在他的膝头,扬起脑袋朝他笑,笑得那双滚圆的眼都盛满了点点光斑。 有一瞬间靳以良是有些无措的,他甚至觉得今天来这一趟就是个错误,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明宿舟,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都碰不到这个人。 在他的目光和乔郁的相碰撞的那一刹那,靳以良转身就离开了片场。 “卧槽!” 乔郁脸上的笑就这样凝固在了脸上,顾不得现在自己还身在片场,爆了一声粗口就从明宿舟腿上弹开,他看着靳以良的背影愣了两秒,意识到在这里喊他似乎不太好,于是迈开腿就追了上去。 靳以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似乎自己多在这里停留一秒,就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你别走!” 乔郁追了上来,一把握住他的胳膊,语气慌张而急切,“不是你想的那样,宿舟、宿舟只是过来……” “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 靳以良戴着墨镜挡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他是什么神色,只是说出来的话是冷的,“我也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放开我。” “我不。” 乔郁执拗地不松手,他没有想到靳以良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更没有想到会正好碰到这一幕。 这几年来他才慢慢了解到靳以良和明宿舟之间的矛盾,这两个Omega相见真的势如水火,不提靳以良,就连明宿舟脾性这样温和的人,提到靳以良脸色也要变上一变。 他是真的怕,乔郁握住他的手,几乎想要不顾这是人来人往的片场,就要把人往怀里带,“你知道的,宿舟和荣越那家伙和好了,我们之间、我们之间真的就只是朋友,你别生气,我下次不和他这么亲密了好吗?” 靳以良冷笑,“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关心。” 乔郁怕吸引别人目光,用了些蛮力把靳以良拉到了摄影棚的角落,靳以良冷着脸不理他,想摆脱他的束缚却也摆脱不掉。 “你为什么不关心?” 乔郁眼睛微微发红,“你不喜欢我吗?” “你没有必要因为我的缘故迁怒于他。” 明宿舟慢悠悠从休息处走过来,双手插兜立在乔郁身边,他神色平静,一双眼波澜无惊,“别把气撒在乔郁身上。” 乔郁的掌心能感受到靳以良的身体猛地绷紧了,他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这样充满戾气的模样了。 靳以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乔郁,腕间多了几条通红的指印,他低头揉着腕骨,嘴角笑意森然,“你妈都滚出我家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乔郁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明宿舟没有生气,他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几年前他怕过靳以良,因为当时他有软肋,可如今…… 他什么都不怕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哪里能吸引乔郁,”明宿舟笑起来,“可我不想看乔郁太难过,毕竟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宿舟你先别……” 乔郁夹在两个Omega中间,越来越浓的火药味熏得他几乎要哆嗦,他想要打断明宿舟的话,却不想这个向来和顺的Omega在碰上了靳以良之后,居然难得地有些强硬。 靳以良摘下墨镜,“你没戏拍是不是挺闲的?没事干带着乔郁滚,别耽误我回家。” “靳弘光死了,你那个家还算是家吗?” 明宿舟几乎是抵着乔郁推拒他的掌心向前迈了一步,他笑了笑,“也是,在你心里,只有你和你妈是一家人,靳弘光还要靠边站。那张照片还在吗,被猫撕了又泡了水,这么多年……怕是连她的脸都要看不清了吧。” 靳以良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他咬紧了牙关,半晌才挤出一声嗤笑,“我女儿再过两个月就三岁了。” “以良你……” 乔郁有些慌了,想上前阻拦靳以良下面的话,却被这人一把推开。 靳以良看着明宿舟倏然惨白的脸色,低声笑了起来,“她漂亮,乖巧,在幼儿园已经交到朋友了,她怕黑,晚上要我给她讲故事才肯睡觉,又特别爱撒娇,一天不见就要让我抱她。” “你说,我怎么没有家了呢。” 靳以良笑意渐深,“至少……我还有个女儿。” “靳以良!” 乔郁低喝一声,“够了!” 明宿舟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淡色的唇紧紧抿着,眼眶却是悄悄红了,他不想在靳以良面前展现出这种脆弱的模样,可有些事情是不能被提及的,碰一碰都觉得痛彻心扉。 他们对对方都太过于了解,都知道对方的软肋和底线是什么,他们挥出的每一拳都正好砸在对方的痛处,同时自己也得到了更为沉重的反击。 明宿舟的身体轻轻晃了晃,没站稳似的往后退了一步,乔郁握住他的胳膊,有些焦急地问道,“宿舟?宿舟你没事吧,你脸色好难看。” 明宿舟一句话都没说,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转身离开了。 在他转身的瞬间,靳以良脸上那些讥讽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疲倦的空白,他忽然觉得好没意思,刚才那个场景,他和明宿舟都像是两个不成熟的孩子,拿彼此的伤口互相戳弄,到最后疼的还是自己。 没意思透了。 “人都走了,还不去追吗?” 靳以良拍拍自己袖子上蹭到的墙灰,状若无意般询问。 “琰琰不是你用来攻击宿舟的工具。” 乔郁经历了一场纷争,汗水把他脸上的妆都晕花了,眼线混着汗流进眼睛里,他这时也顾不上什么了,拈着衣角去擦眼睛。 他把眼睛擦得通红,看起来像哭了一样,“你……不该那样说。” “行。” 靳以良点点头,又看着乔郁,很认真地问他,“我能走了吗?” 乔郁沉默地让开位置,靳以良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望向他,“乔郁,我他妈有时候真讨厌你这副博爱的嘴脸。” “那你要我怎么样呢?” 乔郁眉眼耷拉下来,有些疲惫地问他,“要我和宿舟绝交吗,这样你会高兴一点吗?” 靳以良怔怔看着他,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他想要离开这里,什么都是错的,从开始到结束,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靳以良回到自己的车旁边,拉车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这时他才注意到另一只手还提着那盒蝴蝶酥,不用碰他都知道,肯定都已经凉透了。 他坐进车里之前,把那盒冷掉了的点心扔进了垃圾桶里。 * 今天出了这么个小插曲,等到靳以良再赶到幼儿园时已经有些晚了,所有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下靳韶和自己,由老师陪着坐在教室里叠星星。 “琰琰!” 靳以良小跑着进了教室,蹲下来抱住女儿,低声和她道歉,“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来晚的,琰琰等了好久对不对?” 靳韶和摇摇头,软绵绵的胳膊也抱住他,“我不怨爸爸的呀,我就是、就是有一点点想你。” 说完,她从靳以良怀里直起身来,用两只小指头比了个长度,用力地点点头,“真的只有一点点。” 靳以良眼底微微发热,一路上被秋风吹凉的一颗心,到了这里被女儿暖烘烘的一句话就哄好了。 他抱住女儿,又亲了亲她的脸,对她笑道,“可爸爸特别特别想琰琰呀。” 靳韶和弯了眉眼也跟着他笑,搂住他的脖颈,“回家回家!小猪佩奇要开始了!” 靳以良笑着重复,“回家啦!” 到家后天已经基本全黑了,还好在幼儿园里老师给靳韶和吃了点水果,这个点到家她也不算很饿。靳以良却是实打实地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这会儿饿得两眼一黑,强提着一口气在厨房里忙活。 靳韶和坐在沙发上晃着腿喝酸奶,看完一集动画片后很自觉地关了电视,噔噔跑到厨房里抱住靳以良的腿,“爸爸,今天乔叔叔不来了吗?” 靳以良动作一顿,接着道,“他也要工作的呀,琰琰想要他过来吗?” 靳韶和仰着头看他,“我很喜欢乔叔叔呀,和他在一起就很开心,爸爸也很开心是不是?” 靳以良笑了笑,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快去洗手,马上吃饭啦。” 靳韶和刚在宝宝椅上坐好,玄关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靳以良把勺子递给女儿,嘱咐道,“你好好吃饭,爸爸去开门。” 靳以良打开门,门外是一脸疲态的乔郁,他连妆都没有卸就过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有去看靳以良,目光和眼睫一起垂落下来,不知道落在哪个角落,轻声道, “我们谈谈。” 作者有话说 俩人遇到对方智商情商同时下线,小学鸡互啄 第128章 争吵 靳以良不想让女儿知道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纠纷,他把门虚掩住,随着乔郁往前走了几步,在走廊某处停住,问,“你想谈什么?” “谈谈宿舟,谈谈你,也谈谈我。” 靳以良提了下嘴角,似乎是想笑,可那笑过于短暂,短到连笑意都还没来得及从脸上晕到眼里,就消失了。 “我以为之前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乔郁鸭舌帽底下的一双眼有些血丝,他微微抬起头看着靳以良,声音很轻也很沙哑,“如果我们不把这些事情说开了,这永远会是横贯在我们之间的一根刺。” “所以呢?”靳以良反问,“这很重要吗?” “这对你来说,当然不重要。” 乔郁握紧了手指,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他盯着靳以良的眼睛,很轻快地笑了起来,“你不在意和我的关系会遇到什么问题,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不在乎关于我的事情。” 靳以良随着他的向前下意识往后退去,拧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乔郁眼眶发热,这次却没有什么眼泪要往下掉,他只是觉得麻木,从指尖到脸颊,麻得甚至让他轻轻战栗起来。 “靳以良,你不爱我。” 太阳完全落山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沙哑得连走廊里的感应灯都暗了下去,靳以良抬起头来,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他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听见乔郁这句话,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先笑一声。 他想笑,可嘴角太沉。 “这段时间一直是我一头热,根本没有顾忌到你的想法,靳以良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你不觉得你这种做法很幼稚吗?” 靳以良和他对视,目光沉静,“你我都三十岁了,不是十三岁,别玩初中生早恋的那套把戏,靠对方嘴里一声爱才能过日子,这不现实。” “那什么是现实?”乔郁咄咄逼人,“你花钱包、养我,分手赏我一套房子、一张卡,这就是现实,是吗?” 靳以良深吸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提当年发生过的事,那时觉得疼的人却不止乔郁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终于有了点不耐烦,泠泠月光落在他的镜片上,为他眼底映下一条冰凉的碎银,“如果你是来找我吵架的,那请你换个时间,别挑琰琰在家的时候。” “我没想和你吵架。”乔郁回来几分理智,他用力搓了一把脸,小心翼翼地去拉靳以良的手,“我只是想和你把一些事情说清楚,不想以后也因为这件事闹别扭。” 已经进入秋天,天气不比之前盛夏的时候要炎热,晚上更是多了些凉意,靳以良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从家里出来,走廊里湿冷,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凉的。 乔郁掌心干燥而温热,像只小火炉一样贴近了他,乔郁握紧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修剪圆润的指甲。 “我和宿舟认识这么多年,我承认之前对他……有过不一样的感情,但那时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也不知道对宿舟的感情其实并不是爱情。我现在只是想把我们之间的友情保存下去,你能理解吗?” 靳以良倏然抬眼,“是因为我,才影响了你们的关系,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没有。”乔郁无奈地闭上眼又睁开,“你不要……不要总是一提到宿舟就这么敏感,现在他母亲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你们平时没有交集的呀,忘了以前的事很难吗?他性子那么软,根本就不……” “他性子软,那这话你怎么不跟他去说。” 靳以良甩开了乔郁的手,微微抬起下颌看着他,“乔郁,从一开始到现在,你一直不懂我为什么总因为明宿舟的事情和你生气,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 他脸上和眼底没了那种伪装出来的笑,是真真正正地能看出来些许愤怒。 “我希望你和明宿舟保持距离,这很难吗?我不想看见你们在一起,这很难吗?” 乔郁有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现在对宿舟没有别的感情,难道你连这么个朋友都不让我拥有吗?宿舟对我帮助很大,他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我希望他能开心,也希望他能过得好。从前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把他的照片设成壁纸,今天也不该和他那么亲密,我愿意改,但你不能要求让我们断绝往来,我也做不到。” “我没有要求你做这些。”靳以良呼出一口气,把视线转移到别处,“荣越当初和明宿舟结婚,照样没有影响我们的关系,因为他知道分寸,他也不会强求让我忘记过去。” “他知道个屁!” 乔郁终于骂了句粗口,“因为他不爱你,而我爱你。宿舟没有要求荣越在你和我之间选择一个,可你现在却在逼我,我……我真的很累,我不想再失去你,可宿舟、宿舟……” “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明宿舟的名字了。” 靳以良轻轻咬着牙,“你以为只是我单方面的憎恶着他吗?明宿舟对我也是一样的。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乔郁,我不阻碍你和明宿舟往来,但也希望你能尊重我,别在我面前提起他。” 乔郁有些失望,“可荣越为什么可以?” “因为我不爱他。” 靳以良提了音量,平静地和他对视,“我说得够清楚吗?因为我不爱他,他在我面前提起谁我都不在乎。” 乔郁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彻底傻掉了,认识靳以良这么久,他似乎是第一次跟自己说“爱”这个字。乔郁整个人都愣住了,那句话从他耳朵里进去,又绕着大脑转了两个圈,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连指头尖都在哆嗦。 他颤抖着想要去握靳以良的手,被他稍一侧身就躲过去了。 “你说好了不是来和我吵架的,可现在呢?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再继续谈下去了。” 靳以良抬起手,擦了擦乔郁从鬓角滑下来的一滴汗,他的手是凉的,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也一样是凉的。 “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我可能也要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太容易冲动,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你的改变,也不知道你在琰琰面前能否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父亲。” 他的目光移开了,“我们都好好想一想,你回去吧。” 靳以良转身要走,乔郁惶惶跟上几步,“我、我没想……” 靳以良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着他,走廊里光线昏暗,窗外月色却是正好,月光被窗棂切割成单薄一缕,浅浅照在他的脸上。 他轻声问道,“乔郁,你凭什么说我不爱你呢?我听了很难过。” 乔郁双唇轻颤,到了这个时候,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走吧。”靳以良叹了一口气,“不然……我可能要有一点讨厌你了。” * 靳以良没有管身后的乔郁,回家关上了门后,他才忽然卸了身上的力气,软软靠在门上出神。 他没想闹成这番局面的,他也知道乔郁和明宿舟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心眼小,始终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就是介意乔郁对明宿舟那份毫不遮掩的依赖,他很介意。 但乔郁难道就没有错了吗? 靳以良苍白的手指忽然握紧了门把手,他脾气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为了明宿舟和自己起争执?他不知道他刚才的表情有多凶。 靳以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现在甚至有一点无理取闹,原先他是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觉得难过。 对,他现在有点难过。 靳以良在出神,没有主意靳韶和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她脸上还带着饭粒子,仰着小脸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张开胳膊抱住他的腿,“爸爸,我想喝酸奶。” 靳以良醒过神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脸上才勉强有了一些笑意。 “刚吃了饭就喝酸奶呀?不怕肚子疼吗?” 靳韶和摇摇头,“那我就不喝啦!” 她拽着靳以良的袖口,盯着他晃了晃,“爸爸,我今晚能和你睡吗?我昨晚的梦里,怪兽好高好高,小熊自己打不过它。” 靳以良终于真情实意地笑了出来,他揪揪女儿的小辫子,低下头问她,“那等到琰琰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再给你买一个小熊,让它们两个一起打怪兽好吗?” 才上了幼儿园的小姑娘,话终于变得多了起来,坐在靳以良膝盖上断断续续地用自己才学会的词句,跟父亲说自己这一天的经历,靳以良听得并不专心,他心里藏着事,很难集中注意力。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靳以良偏头看了一眼,是荣越。 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靳以良今晚又一次叹了口气,拍拍女儿的后背,示意让她回自己的房间,“去和小熊玩吧。” 他看着女儿进了房间,又关好了门,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接通的一瞬间,靳以良眼底的笑意就被秋日夜晚的一阵风吹散了。 “有事?” 第129章 我想有个孩子 荣越的愤怒隔着手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前不久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现在你就是这样还我的人情?靳以良你可真厉害,我他妈认识你倒八辈子血霉了!” 靳以良单手撑在阳台窗沿上,仰起头去看沉沉天幕,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一角,过不久后可能会有一场大雨。 荣越只说了这短短一句话,靳以良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光听他呼吸的频率就能知道,荣越是真的生气了。 “明宿舟找你告状了?” 他声音轻软,彷佛还没从刚刚和女儿对话的语气中转换出来,靳以良顺着窗口往下望去,二十多楼的楼高,下面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荣越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儿童房房门,咬着牙忍住了怒火,走下楼梯才敢提了声音说话,“宿舟从不在我面前说三道四,可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平时忍你就是希望你不把气撒在宿舟身上,我知道你这张嘴说话难听,可好歹也是知道分寸的。今天你他妈一个字一个字往他心口上捅刀子,靳以良你疯了吗?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荣越有些焦躁,时不时抬头看向楼上。今天尚合有些事情要处理,他回家就回得晚了一些,明宿舟的状态他一眼就看出来不对,晚饭都没吃就进了那间很少打开的儿童房里。 荣越知道他的性子,平时绝对不会轻易提起那个早夭的女儿,更别说踏入那个房间了,他不敢轻易敲门打扰明宿舟,就想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这样难过。荣越打了一圈电话才了解了事情始末,当时一团怒火就从心口冲到了大脑,就连他自己平时都不敢去提这件事,可靳以良却堂而皇之地用这事戳明宿舟心口,这事他能忍? 他来回在客厅里踱步,迟迟没有等来靳以良那边的回应,荣越觉得有些奇怪,要是按照靳以良的性格,他根本不会允许自己还有机会说出第二段话,光凭他那张嘴就能把自己骂到扣电话。 “你说话啊?”荣越皱着眉看了眼手机,“信号不好啊?” “我没什么想和你说的了。” 电话那头靳以良声音沙哑,听起来没有什么力气,“我今天……和明宿舟吵了一场,和乔郁吵了一场,我很累了。你要是有脾气,明天再找我行吗?” 阳台窗户开着,夜风吹得他黑软的额发轻颤,靳以良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靠着墙坐在地上,他挂了电话,把脸埋进掌心里。 真的是……受够了。 每个人都有不能提及的伤口,或许因为每个人都见到了明宿舟丧女的惨痛,才会对他格外怜惜。 他的母亲走得太早,早到连靳以良都快不记得她的模样了,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没有妈妈的时候,也特别特别疼。 也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会哭了,因为没人再去心疼他的眼泪。 虽然总说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那也是因为爱哭的孩子有人疼,可他没了。 靳以良摘下眼镜,身下瓷砖冰凉,他穿得单薄,在阳台轻轻颤栗着。有了琰琰后,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过她了,这也算是件好事,因为每次想起她总是会难过。 他不知道在阳台坐了多久,手都冻得没了知觉,连阳台门什么时候被打开都不知道。 “爸爸。” 小小的女孩子穿着米白的睡裙,钻进了他的怀里。 靳韶和身上带着甜软的奶香,小手温热,她把小脸蛋贴在父亲冰凉的胸口,又去抓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放,“你手好凉,琰琰给你暖一暖。” 靳以良低头看了眼女儿,收紧了胳膊把她抱在怀里,他眼眶有些红,好在阳台昏暗,不怕被女儿看见。 他开口有些失声,咳了咳才勉强发出声音,“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很冷的。” 靳韶和把暖烘烘的掌心贴在他的脸上,仰起头来看他,她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就掉下来一颗眼泪。 “不想让爸爸难过。”靳韶和哽咽着把眼泪蹭在肩膀上,“乔叔叔惹爸爸生气了是不是?那我不要乔叔叔了,他好坏,他欺负爸爸,我不喜欢他了。” “琰琰?”靳以良看见女儿的眼泪,这才有些慌了,下意识想伸手去为她擦泪,可又觉得自己手凉,他用袖子一点点擦去靳韶和脸上的泪,低声哄她,“别哭呀宝贝。” 靳韶和眼泪掉得更凶,一边哭一抽气,“不难过……不要爸爸难过……” 她睁开一双泪眼,仰着头去看父亲,“因为我喜欢乔叔叔,爸爸才喜欢他吗?那我现在不喜欢他了,他让你好不开心,你也别去喜欢他,就不难过了。” 靳韶和不是个很爱哭的孩子,现在她一双鹿眼通红,眼泪啪嗒啪嗒砸在靳以良手上,那温度仿佛能灼伤皮肉,一路疼到心里。 靳以良被女儿哭得心口生疼,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不是因为他呀,琰琰怎么想这么多?” 他低下头去亲女儿的脸,尝到了她的眼泪,涩得令他微微拧起了眉,“琰琰是个好姑娘,但有些事情还不该你去想,爸爸是个大人,大人每天都会有一些烦心的事情。比如今天公司里有人犯错啦,再比如今天上班忘了带文件啦,再比如……” 靳以良伸手刮了刮靳韶和通红的鼻尖,对她笑了笑,“再比如现在琰琰的眼泪,都会让爸爸不开心。所以琰琰不要想这么多,你只要每天做一个开开心心的小姑娘就好了。” 靳韶和吸了吸鼻子,勉强止住了眼泪,她纤长的眼睫上还挂了一滴泪,被靳以良用指腹温柔抹去。 她抽噎两下,又问道,“琰琰不能哭吗?” 靳以良拍拍她的后背,“琰琰当然能哭啦,因为你总会遇到一些让你觉得很难过的事情,那憋在心里是不是会很难受?如果掉两颗金豆豆就能让你舒服一点,那就让金豆豆往下掉嘛。但是琰琰要记住,金豆豆不是可以一直掉的,你不那么难过的时候就要想一想,爸爸看见你的眼泪也会觉得心疼,就不要再让它继续掉了。” “我知道。”靳韶和自己用手去擦眼泪,话音还带着哭腔,“我不掉金豆豆了,我喜欢爸爸,我不要爸爸难过。” 靳以良把她抱在怀里,偏头亲了亲她湿热的鬓角,今天心里那点几不可察的空缺终于被填满。 “琰琰是最好最好的小姑娘。” 靳韶和伏在他肩上,笑出来一个鼻涕泡。 “爸爸也是最好最好的爸爸。” * 孩子年龄太小,闹到这么晚,还刚哭过一场,被靳以良抱在怀里哄一哄就困得要打哈欠。 靳以良抱着女儿进了自己的房间,小脑袋一挨到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他用热水浸了毛巾,为女儿擦洗了脸和手,伏在床边看了她很久。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当初那个襁褓里连自己一根手指都抓不过来的小东西,现在已经会为他打抱不平了。 靳以良搓热了自己的手,才敢轻轻去擦靳韶和眼角的一滴残泪,他很庆幸自己当时留下了这个小家伙,至少在这种时候,他不是一个人挨过这样漫长的夜晚了。 * 荣越不是第一次被靳以良挂电话,可今天这次却让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他现在哪顾得上这么多,明宿舟还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呢。 荣越生怕他在房间里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举动,翻遍了家里才找到儿童房的备用钥匙,他开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儿童房里还是只亮着一盏云朵小灯,明宿舟抱膝坐在地毯上,望着那盏小灯出神。他背影单薄,眉眼之间尽是落寞,只这一眼,就让荣越觉得心口酸疼。 他上前抱住明宿舟,握着他微凉的双手往自己怀里塞,“手这么凉,不冷吗?” 明宿舟靠在他胸膛,闭上眼喃喃,“你嗓门太大了,打电话的声音隔着门都听得见。” 他勉强提起嘴角笑了笑,“他肯定说是我找你告状了,对不对?” 荣越一时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最了解他们俩的就是彼此了,他顿了顿,收紧胳膊把明宿舟抱得更紧,“靳以良那张嘴就是欠收拾,你别听他瞎说,明天我找他算账去。” “你去有什么意思,今天他说了不好听的话,我也说了不好听的话,你去找他就能让我忘了今天发生的事吗?” 明宿舟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块鹅黄色的绒毯盖在身上,“我已经觉得好多了,至少和当时比是好多了。靳以良这人……我认识他比你时间更长,知道他的脾气,说实话也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打交道。但是乔郁这个事吧……” 他叹了口气,“我总不能逼着乔郁,让他放弃靳以良,换一个人喜欢吧?” 荣越把下颌搁在他的肩上,“话是这么说,这口气我也是要给你讨回来的。” 明宿舟有些无奈,转过头去看他,“你非要去靳以良那讨骂,那你就去吧。”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垂下了眼睫,“他说他的女儿已经上幼儿园了,漂亮又听话,多好。” 明宿舟喃喃重复,“多好……” 明宿舟眼底的落寞太过于明显,就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荣越心口,他揉搓着明宿舟的指尖,试探性地和他商量,“那要不……什么时候我把琰琰偷来,借你玩玩?” 明宿舟终于笑了出来,他用后脑勺撞了一下荣越的胸膛,带着笑埋怨他,“你偷孩子就算了,什么叫借我玩玩,听着多不靠谱。” 荣越见他笑才放心下来,偏头吻他鬓角,佯装不满地哼了一声,“靳以良那王八蛋惹你不高兴,就让他姑娘代父赔罪。” 明宿舟摇摇头,“你就知道欺负人家小姑娘。” 他安静下来,垂着眼盯着手里的小毛毯出神,过了一会儿明宿舟忽地转过头来,鼻尖堪堪擦过荣越的唇。 明宿舟握紧荣越的手指,眼神有些茫然,更多的还是不确定的闪烁,“我想……有一个孩子。” 荣越脸上的笑僵住了,他抵着明宿舟的额头,轻声和他讲,“我们两个人也能把后半生过得很幸福。” 第130章 失眠 明宿舟眼底的落寞太过于明显,他求助似的抓住荣越的衣角,黑软的发垂落下来,灯光顺着发梢倾落,在他脸上铺上一层阴影。 “我喜欢小孩子,男孩女孩都好,我不在意他是不是聪明漂亮,只要他是健康的,这就很好了。” 荣越忍不住把他拥在怀里,重重摩挲他黑软的发,“大夫说过,再次怀孕可能会对你身体有些影响,我不想你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危险。” “大夫当时说的只是近期不要怀孕。”明宿舟小声反驳,“已经过去三年多了,我觉得我的身体可以……” “可以什么?”荣越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刚入秋手就凉成这样,时不时感冒发烧肚子疼,这叫身体恢复了吗?” 明宿舟被他陡然凌厉的语气唬得一抖,半晌没敢出声。 荣越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说话的方式似乎有问题,把人揽怀里安抚了半天,“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很害怕看见你出现任何危险,孩子并不是爱情里必须拥有的,我身边有你,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明宿舟的指尖勾着他的衣袖,眼圈渐渐红了,他在荣越臂弯里仰起头看他,声音有些哽咽,“可能是我……还是解不开那个心结,我想让她回来,我也想有个小家伙能叫我一声爸爸。” 荣越叹了口气,明宿舟红起来的眼眶让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把指腹摁在明宿舟红起来的眼尾,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心,“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等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去问问大夫,好吗?” 明宿舟轻轻点了点头,把脸贴在荣越身前,“家里真的是太安静了,有的时候你不在家,我自己偶尔也会害怕。” 荣越拥着他晃了晃,想把刚才那个话题岔开,“那要怎么办呢?你想和我一起去公司吗?” “才不要。”明宿舟皱了皱鼻子,“原来去得还不够多吗?回头再被拍到,说不定又要被营销号挂网上,说我对你余情未了,离了婚还死缠烂打。” 荣越笑了起来,扯了扯盖在他身上的毛毯,“明明是我对你余情未了死缠烂打,那要不回头我让手底下几个营销号发几篇通稿,说我追妻艰难,你宁死不从?” “你神经病啊!” * 乔郁又失眠了。 他记不清这是今晚他翻的第几个身了,这段时间他习惯了睡在靳以良身边,晚上拥着他,嗅着他颈后的甜酒味入眠,而现在他独自一人躺在空空荡荡的大床上,睁着眼睛彻夜难眠。 乔郁清晨赶去片场拍戏,有时排戏多了,忙到半夜也不一定能休息,他的身体已经极其疲倦,极度缺乏睡眠,可是他睡不着。 他以为他不会再失眠了。 乔郁躺在床上,一双圆眼满是血丝,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很久才缓缓眨了一下眼。 他好像又做错事了。 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他让靳以良难过了。 乔郁忽然有些痛楚地拧紧了眉尖,把自己缩成一团躲进被子里,事情不该这样发展的不是吗? 其实靳以良要的并不多,是自己一直在钻牛角尖,非要把所有关系都划分出明确的界限,他知道靳以良在意明宿舟,更在意自己接近明宿舟,不仅仅是因为当初的那些陈年旧怨,而是因为…… 乔郁红着眼眶抓紧了床单一角。 因为靳以良也爱着自己。 他怎么能那样说呢,他快要后悔死了。 分开时靳以良眼底的失望他看得分明,他说要好好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又是什么意思? 乔郁的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一下一下甚至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会不会、会不会再次离开,带着琰琰,永远都不回来了? 他怕极了。 乔郁的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头发,有些控制不住地急喘起来,没有靳以良的那三年他活得宛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好不容易他的生活才有了一些色彩,一想到要再回到原来那样的状态,乔郁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在心底里安慰自己,睡不着的深夜总是爱多想的,等到天亮也许就好了。 乔郁听着秒针咔嚓咔嚓缓缓走过,始终没有丝毫睡意,他就这样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点点放出黎明时天边的灿金色。 他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看见了一脸落拓的自己,下颌冒出了青灰的胡茬,眼里血丝重得吓人,眼下黑眼圈都快掉到脸上了。 乔郁沾了水的手一遍遍摩挲着手机屏幕,犹豫着想要给靳以良打一个电话,他想知道那人是不是还在生气,就是忽然……有一点点想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拨了电话过去,果不其然被那边挂断了,手机里传出来的忙音让乔郁有一瞬间的失神,像是回到了刚分开的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给靳以良打电话,可这个号码再也拨不通了。 乔郁盯着手机屏幕发了很久的呆,然后他放下手机,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把脸,才勉强有了点精神,他没有什么胃口吃饭,戴上帽子就出门开车去剧组。 剧组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他和靳以良吵架了,见他神色憔悴也不敢前去打扰,乔郁的状态有些不对,虽说在镜头前表现依然优秀,可当没有他细分的时候,他坐在摄影棚角落里,只怔怔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不说话,也不动,手机屏幕熄灭了,他就摁亮,然后盯着继续发呆,就这样循序反复地进行无数次。 有一些工作人员见状交头接耳,说乔郁谈恋爱谈魔怔了,人跟痴了一样。 就这样过了将近半个月,乔郁经纪人觉得有些不对了,乔郁这两天神色恍惚,待人接物虽然正常,可他跟乔郁共事了多少年,这人一言一行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有问题。 乔郁神色落寞,缩在片场角落的椅子上又在发呆,他刚刚结束了和靳以良的一通电话,靳以良或许是忙急了,他们的对话只持续了短短不到两分钟,靳以良的话不多,大多时候沉默着听乔郁说,然后简单地回一声“嗯”,然后在乔郁的大段沉默中轻声开口,“还有别的事吗?” 乔郁挂了电话,心里的窟窿仍呼呼透着风,他身上是凉的,心里也是。 经纪人挤在他身边坐下,这时已经进入十月中旬,秋天眼看过了一半,摄影棚有些阴凉,怕冷的演员和工作人员甚至早早就穿上了棉服。乔郁自己在这坐着,连厚衣服都不知道穿一件。 经纪人叹了口气,往他手里塞了两贴暖宝宝,往周围看了看,凑上前低声问道,“又分了?” 乔郁用那双通红的眼去瞪他,“你会不会说话!” “一天天的,谈个恋爱光瞎折腾。” 经纪人点了根烟,又递给乔郁一根,“圈里比他好看的听话的有的是,你怎么就偏偏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了?” “我乐意。”乔郁毫不客气地还嘴,“把我埋他这棵树下我都心甘情愿。” “行行行,您乐意当这忠贞烈A您就去当。” 经纪人见状忙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一根烟眼看就燃烧到尽头,他用胳膊肘碰碰乔郁,“你最近状态不对啊,是不是那毛病又犯了?” 乔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弹了弹烟灰,哑着嗓子摇头,“我不知道。” 经纪人嗤笑,“靳以良走了你就发病,回来了你就痊愈,吵架了又复发,怎么着乔郁,靳以良是什么灵丹妙药吗?” 乔郁低头不说话,沉默着抽了最后一口烟,他最近憔悴许多,眼看着再这样下去,又要瘦成三年前那副骨架子模样了。 经纪人见他这样,再戳他心窝子的话也不敢再多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乔郁,“这两天是不是没吃药?没去复查之前谁也不知道你那病好没好,自己吆吆的身体别老让我替你操心。想想你爸你妈你哥你小侄子,还有靳以良身边那小丫头,那眼睛就跟从你脸上抠下来似的,多好一孩子。回去记得吃药,没有让小赵再去给你开,别忘了知不知道?” 乔郁碾灭了烟头,抬起头来朝他勉强笑了笑,“知道了哥。” 今天这场戏结束得很早,乔郁在离开片场前叫住了自己的助理小赵,他把小赵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低声问他,“你那儿褪黑素还剩多少,给我点儿。” 小赵一听这话就苦了一张脸,“乔哥你可别提这事了,那褪黑素做得跟QQ糖似的,前两天让我那还上高中的妹妹贪嘴吃了两颗,早上硬生生睡到了第三节 课大课间。我妈一通电话过来给我一顿好骂,我这儿就剩个空瓶子了,剩下的全让我妈给扔了。” 他抬头盯着乔郁眼下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小心翼翼地问道,“乔哥,你又开始失眠了?” 乔郁点了点头,没说话。 小赵想了想,把身后背包拽到手里,拉开拉链扒拉了半天,翻出一瓶药来,塞进乔郁手里,“嗨,失眠这毛病可是有的受的,这我女朋友上个星期给我从日本带回来的,不是褪黑素,但应该也不算是药,你实在睡不着就吃两颗,别吃多了哈,吃多了八成就……” 小赵说到这儿,话猛地一顿,笑着打了个哈哈,“我才拆了这一瓶,家里还有,乔哥你先拿回去试试,有用我让我对象下次也给你带点。” 乔郁最近话不多,闻言也不过艰难地扯出来一个笑,随手把药瓶揣进口袋,摆摆手和小赵示意告别,“麻烦你了。” 他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十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直到乔郁在车里打了个哆嗦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发动了车子,想着今天天色还早,如果自己赶去靳以良家,或许能见到那个人也说不定。 乔郁连着阴郁了很久的心情才渐渐好转,他真的……有好久没有见过靳以良了。 他把车开到靳以良家楼底下的时候天已经全都黑了,小区的路灯昏暗,秋风吹得树枝簌簌作响,乔郁靠着车门抬头往上看,那一扇小小的窗户透出暖橙色的光来。 乔郁跺了跺脚,像是给自己鼓足勇气,他搭着电梯到了靳以良家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摸出手机来,给那人打了电话。 手机响了三声就从那头被接起,靳以良声音很平淡,像对着的是个陌生人,“有事吗?” 乔郁低着头,脚尖蹭着地面上的灰尘,低声道,“我在门口。” 第131章 吃药 靳以良声音一顿,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乔郁听着手机里一连串的忙音有些无措,又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他最近睡得太少,连大脑转得也慢了一些,乔郁缓慢地眨了下眼,还没品出来伤心,面前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靳以良单手推开门,另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借着背后屋里的光看了一眼乔郁,他像是刚洗完澡,没戴眼镜,一双眼狭长潮湿,头发半干,发梢滴落的水打湿了他身上的家居服,透出一个一个小小的水痕。 乔郁似乎没想到他能给自己开门,一时间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靳以良穿着拖鞋走出来,把门虚掩着,用搭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擦潮湿的发梢,问他,“有事吗?” 他把这话问了两遍,乔郁盯着他乌发下白皙的脖颈,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就是……” 他上前一步,去拉靳以良的手,“我有点想你。” 靳以良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他抬头,借着楼道里的灯光看见了乔郁憔悴的脸,他皱了皱眉,把脸扭到另一边,只留给他一张颇为冷硬的侧脸。 “明天还要去剧组,你早点回去吧。” 乔郁徒劳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比如“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和宿舟走得那么近”、“那天是我让你伤心了,我是个混蛋”之类的,想必靳以良也不愿意再听了,说出来不过让他又回忆起那些不算愉快的往事。 他讷讷地收回了手,又不知道手放在哪里才不会显得自己那么尴尬,乔郁站在原地僵住了,似乎有一个瞬间灵魂再次出窍,只留下一具空壳在那里发呆。 其实只过去了短短几秒,他才猝然清醒过来,木着脸指了指身后的电梯,不敢再抬头去看靳以良,垂着眉眼看着脚下,声音低哑,“那、那我走了,你赶紧进去吧,天冷了,回头再着凉。” 靳以良点了点头,却没按他说的那样去做,他看着乔郁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 乔郁又失眠了,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在床上实在躺不下去,于是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久到……这个家里已经感受不到靳以良的一点气息了,当初连乔郁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接受靳以良的这份“补偿”,搬到这里来住。现在他知道了,他就是贪恋那个人留下的一点一滴,当初枕间的甜酒味道,和那人落在洗漱台上的青柠味牙膏,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赤着脚站在客厅里,抬起头看着黑暗的房间,可如今……这里也没了他生活过的痕迹。 时间仿佛回到了靳以良刚离开的时候,乔郁坐在地板上抽烟,带着火星的烟灰掉在地板上,烧出一个小小的黑斑。 他想,自己好像又被抛弃了一样。 乔郁抽完了剩下的半盒烟,地板上都是烟灰和长长短短的烟头,他躺在地板上,也不怕那些东西染脏他的衣服。乔郁看着天花板,挂在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往前走着,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他却仍然没有丝毫睡意。 这时他想起了口袋里的那瓶药,乔郁拧开盖子,盯着吊顶上的水晶灯的挂坠,像嚼靳韶和的糖豆一样,把药片嚼得嘎嘣响。 太苦了,乔郁这样想。 他忘了自己到底吃了多少,才勉强打了一个哈欠,乔郁躺在坚硬冰凉的地板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圆眼雾沉沉的半阖着。 他……有点困了。 * 靳以良在清晨时分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他从床上坐起身来,用手背试探了一下额头,似乎是有一点烧。可能是今天洗完澡又吹了风,这才着了凉,好在他已经适应了这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他翻身下床,屋里太黑,找不到拖鞋去了哪里,好在房间里铺着足够厚实的地毯,倒也不至于太凉。他赤着脚去厨房倒水吃药,靳以良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温水,又想起了乔郁离开时的那个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觉得有一丝的心软。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冷淡了? 靳以良拿着玻璃杯有些出神,自己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只不过自己并不擅长向谁服软,他也知道乔郁的性格脾气,就跟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何必跟一个孩子心性的人置气那么久呢?那人看着天真莽撞,实则敏感得厉害。 其实这段争吵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当时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很冷静,自己也确实如明宿舟所言,把一部分的怨气撒在了乔郁身上。乔郁……乔郁的确也有错处,但自从自己回国,似乎还没有一次正式和他谈过这些事情。 靳以良轻声叹气,要不然……明天去找他吧? 他正这样想着,设置成振动的手机忽然嗡嗡响了起来,靳以良下意识皱眉,抬头看了眼表,才刚到五点,天还没亮,谁会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他摸出来手机一看,是乔郁。 靳以良接了电话,手机贴在耳边半天,那头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随着那片沉默一起沉默。默了半晌,他才忽然察觉出不对,电话那边虽然没人说话,但细听能听见粗重的喘息,靳以良猛地警觉过来,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压低声音急声问道,“乔郁?乔郁你怎么了?” 乔郁凌乱的喘息透过听筒传了过来,他声音嘶哑,几乎快要听不出原本的音色,声线也抖得一塌糊涂,“你别喜欢我了……我特别、特别坏……总、总是让你不开心,你……” 靳以良拧眉,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清醒,乔郁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重复问道,“乔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怎么了?” 乔郁似乎真的什么都听不见,喘息中夹杂着过于痛楚的呻吟,他声音低弱嘶哑,却仍在喃喃,像是在倾诉,却更像在自言自语。 “我愿意改的,你别不理我,我怕。” 靳以良终于慌了,乔郁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说出这种话,不是喝多了就是…… “乔郁!” * 城郊的影视城,剧组开工早,这个时间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演员过来,乔郁是主角,这次的妆又比较特殊,按照平时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坐在化妆间里了,可这眼看着太阳都升起来了,却还没看到乔郁的身影。 经纪人袁石涛抽完了第二根烟,终于坐不住了,用胳膊肘怼了怼坐在旁边啃肉夹馍的助理小赵,有些不耐烦,“给乔郁打个电话,干什么呢还没来?迟到等着营销号说他耍大牌吗?” “哎,袁哥您等我咽下去。” 小赵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油,给乔郁拨了电话过去,等待了半分钟后,他对袁石涛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乔哥没接。” 袁石涛把烟头在鞋底碾灭,“啧”了一声,自己掏出手机亲自给乔郁打电话,连着打了四五个,乔郁那头一个都没接。袁石涛彻底坐不住了,抹了把头发低声骂起来,“这小子,干什么去了,电话也不接,总不能罢工了和靳以良私奔了吧。” 小赵乐呵呵地接过了话头,又从包里翻出来一个鸡蛋灌饼,“不能啊袁哥,乔哥说不定就是睡过头了,手机还是静音,没听到罢了。” 袁石涛嗤了一声,摆了摆手,“他还睡过头?你没看见他那黑眼圈重的,不知道的以为他拍完戏就去做大、保、健了,他要是能睡着就好了。” 小赵咬下一口煎饼果子,吸溜吃了半截夹在里面的火腿肠,嘴被塞得满满的,话都说不利索,“我昨天把我失眠吃的药给了乔哥一瓶,我给你说袁哥,那药特管用,两片就能睡到天亮。你看乔哥困成那样,两片下去,这会儿起不来也正常,我看乔哥这两天脸色不好看,你就让他多睡一会儿,权当给他放假了不成吗?” 袁石涛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双眼圆睁,直勾勾地盯着被他这副模样吓傻了的小赵,半天才哆嗦着问他,“你给他了什么东西?安眠药?你他妈给了乔郁一瓶安眠药?!” 小赵看着瞬间暴跳如雷的袁石涛,一口煎饼就卡在嗓子眼里,火腿肠都咽不下去,看模样都快吓哭了,“袁哥您可别吓唬我,那、那也不算药吧,我女朋友给我带的,和、和褪黑素差不多,就吃了能睡着啊。” 袁石涛一把打掉了他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蛋灌饼,跺脚急道,“褪黑素到他手里要是一口气吃一瓶也是要出人命的!你他妈!你要把乔郁害死了!” 他再也坐不下去,谁也不知道乔郁昨晚到底吃没吃药,又吃了多少,但按照目前联系不上人的情况上看,只怕是凶多吉少。 袁石涛夺了车钥匙就跑出摄影棚,“我的乔儿!” 第132章 急救 靳以良衣服都顾不得换,坐上车驶离小区的时候天还没亮,他双手手心出了一层的冷汗,甚至连方向盘都抓不稳。乔郁那通电话一直没挂,但他人这时却没了动静,靳以良不敢去想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在心里默默祈祷,最好只是这个人喝多了发酒疯,不然…… 不然…… 靳以良咬紧牙关,拿手机的手都是哆嗦的,他拧紧眉尖,一脚踩下油门,“乔郁?乔郁!你他妈说话!” 手机那头一片安静,只能依稀听见衣服摩擦的簌簌声,就连那沉重急促的喘息也听不到了。 靳以良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种堪称窒息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到全身,他不知道乔郁那边怎么样了,尚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挂了电话,抖着手给荣越打了个电话。 荣越那边像是还没睡醒,连打电话的人是谁都没看就接了起来,“谁啊大早上的不睡觉。” “荣越……” 靳以良一张口声音就抖起来了,“乔郁出事了。” 他喘得厉害,在将近十一月的温度下只穿了单薄的家居服,即便这样冷汗也湿透了他的前胸。 靳以良艰难地吞咽,试图让自己的话更有条理,“我现在往他那里赶,琰琰自己在家,你帮我过去看着她,她太小了我不放心。” 荣越陡然清醒过来,他回头看了眼也已经惊醒的明宿舟,走到床边皱着眉拉开窗帘,“小郁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 一滴冷汗凝在靳以良下颌,晃了晃坠入他的衣领,“我快到了,先挂了等会儿再联系你。” 他惦记着乔郁有些心神不宁,停车的时候险些一头撞在路边的树上。靳以良手忙脚乱地给车熄了火,解安全带的时候不知道卡扣哪里出了问题,摁了半天都解不开。 这时出了差错无异于火上浇油,靳以良急得眼眶都红了,没了理智想要伸手把安全带生生扯出来,他握拳砸向安全带的卡扣,手指关节都蹭破了皮肉。一番折腾之下总算解开了安全带,靳以良下了车就朝单元门冲了过去。 这里原本是他的家,但自从三年前分开后他就把这里给了乔郁,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来。靳以良快步冲进电梯,连着摁了两下才摁亮了电梯按钮,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乔郁给他打电话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这中间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好在电梯门及时打开了,靳以良三两步跨了出去,他拍了两下门,急声喊道,“乔郁!” 他尝试转动门把手,自然是打不开门的,靳以良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捂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扬起头看着面前的大门,忽然想起来这里原来是自己的住处,那万一……乔郁没有删除自己的指纹呢? 靳以良打开指纹锁,放上去了自己的食指,在传来“滴”的一声后,门锁开了。 那一刻靳以良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当然目前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去想这么多。 他推开门冲进去,“乔郁!” 房间里一片昏暗,空气中依稀残留着浅淡的烟草味道,乔郁整个人呈大字型摊在地上,头歪向一边,有些长了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靳以良的手指僵硬地拧在一起,扑过去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他几乎算是跌在地上,抖着手去摸乔郁的脸,“乔郁?乔郁!” 离得近了他才看见,乔郁一张脸青白发灰,嘴唇惨白干裂,体温凉得惊人。 靳以良跪坐在地上呼吸颤抖,这时他看见乔郁手边横躺着的药瓶,他拿起来一看,几乎已经空了一半,他的手哆嗦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他来回看了一遍,都没看懂那药瓶上到底写的什么字。 靳以良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他看了眼毫无生气的乔郁,一股强烈的悲凉瞬间从四肢百骸涌到心尖,大脑嗡鸣一声几欲昏厥。他生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才换回一丝清明,靳以良伸手到他鼻下,仍能感觉到有微弱的呼吸,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咬着牙试图把早已没了意识的乔郁架起来。 “没事了……”他胡乱地抹着乔郁额头冰凉的汗,声音颤栗,“我们去医院……” 连靳以良自己都想不到,他哪来的力气把乔郁背下了楼,乔郁平时身上火热,冬天更是像个小暖炉一样,现在他脸色灰白地歪在后座没了意识,像是身上的血都被抽干了,没有一丝温度。 靳以良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他怕极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些令他并不愉快的回忆,医院的消毒水味,惨白的床单,露出来的那只戴着婚戒的手。 他真的很害怕……再见证一个人的离去。 靳以良轻轻颤栗起来,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瘫在后座上毫无知觉的乔郁,哽着喉咙哑声骂道,“乔郁,你混蛋。” * 荣越和明宿舟赶到靳以良家的时候,隔着门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两人对望一眼,明宿舟显然有些急了,催促荣越,“愣着干什么,你开门啊!” 荣越有他家的钥匙,他打开了门,靳韶和一头长发凌乱,抱着她的玩具熊赤着脚坐在地板上抹眼泪,她不知道醒了多久,又哭了多久,两只眼睛已经全都肿起来了。 “琰琰!”荣越快步上前把她抱起来,“不哭不哭,是不是饿了?” 靳韶和早就醒了,在床上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父亲叫她起来去幼儿园,当时她还窃喜,以为今天可以不用去了。可她等啊等啊,一直都没有听见隔壁传来声音,她就悄悄溜下了床,没想到在家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靳韶和有点委屈,为什么爸爸离开不告诉自己呢? 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等了好久,又怕又饿,一开始只是啪嗒啪嗒掉眼泪,到后来心底的委屈压抑不住,渐渐哭出了声音。这会儿荣越赶过来把她抱在怀里,靳韶和搂着他的脖颈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荣越一肩膀。 “我要爸爸……” 靳韶和呜呜哭道,“爸爸去哪了?” 荣越摸到她哭得出了一后背的汗,露在睡裙外面的胳膊和腿却都是冰凉的,他找了条毯子把靳韶和包起来,给她轻轻擦去眼泪,“爸爸有事呀,琰琰不哭,一会儿爸爸就回来了。” 靳韶和眨巴着眼看着他,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抽泣着重复,“我要爸爸。” 平时不爱哭的小姑娘这次一哭就停不下来,哭得荣越脑袋都大了,他抱着靳韶和在屋里一圈又一圈地走,靳韶和仍然止不住眼泪,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明宿舟被她沙哑的哭声还有那一声声的爸爸闹得再也坐不住,他走到荣越身边,想要从他怀里把孩子接过来,“我试试。” 荣越被小姑娘折腾出来一身汗,巴不得明宿舟帮他收拾烂摊子,他刚想把靳韶和送到明宿舟怀里,谁知道靳韶和一看见明宿舟,眼泪掉得更凶,“不要,我要爸爸。” 靳韶和搂着荣越的脖子不撒手,连头也埋在他肩上,不肯看明宿舟一眼,荣越的肩膀都让她哭湿了一半。明宿舟的动作就这样僵硬在半空,他和荣越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收回了手,“可能我真的和靳以良不对付,但这事也能血脉相传吗?” 靳韶和平时不怕生,还从未这样抗拒一个人的触碰,她窝在荣越怀里哭了好久,最后也许是哭累了,抓着荣越的衣襟睡着了。 荣越快没了半条命,累得坐在地毯上起不来,明宿舟在他身边坐下,趁着小姑娘睡着才敢凑上前去仔细看她。 靳韶和哭了一上午,出了一身的汗,小脸蛋红彤彤的,眼睫上还挂着泪,她像是委屈极了,在睡梦中也时不时抽泣一声。 明宿舟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蹭去了她腮边的一滴泪,他怕吵醒孩子,压低了声音对荣越笑,“是有点像乔郁呢。” 荣越给她拉了拉滑下来的毛毯,笑了一声,“现在这是眼睛哭肿了,琰琰这双眼和小郁一模一样,其他地方倒是像以良多些。” 明宿舟的指尖轻轻碰着女童的脸颊,声音放得很轻,“我是从来没有想到过,靳以良也能做父亲,我以为他那个脾气,只能自己过完下半辈子了。” “谁不是呢。” 荣越叹了口气,“他在琰琰面前跟变了个人似的,受不了。也就小郁脾气好,忍得了他。”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明宿舟碰了碰荣越的肩膀,出声问他,“乔郁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靳以良连孩子都不管就过去了,很严重吗?” 荣越摇头,“电话里他也没说清,听起来挺急的。” 话说完他又皱起眉来,抬头看了眼表,“怎么到现在还没来通电话,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明宿舟掏出手机,之前他和乔郁合作过,自然也就留了他经纪人的电话,他尝试着给袁石涛打电话,手机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袁石涛带着哭腔的怒吼就连在一边的荣越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眼睁睁看着明宿舟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下去。 “小郁怎么了?” 明宿舟脸色惨白,怔怔看着荣越,喃喃道,“乔郁……乔郁自杀了。” 作者有话说 我替乔郁解释一下,他没自杀,他真的就是睡不着,吃药的时候走神,把药当糖豆磕了 第133章 乔郁进了抢救室,走廊空旷,只有两排长椅,靳以良扶着墙缓缓坐了下去,大脑放空,有一瞬间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 乔郁的手机在他手里,他接了几个电话,麻木地把相同的事情说了几遍,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袁石涛很快就赶到了,他情绪激动,拉着医生就开始盘问乔郁的情况,嗓门大的整个走廊都有回声。靳以良觉得吵,像是所有的声音都关在他耳膜里被放大了十倍,吵得他头疼欲裂。 他不知道乔郁为什么要吃药,靳以良茫然地垂眼去看自己的指尖,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乔郁身上的温度,冰凉。 乔郁为什么要吃药,他不想再继续活下去了吗?靳以良不明白,乔郁看上去那样温和,他脾气很好,什么时候都是笑呵呵的,是什么时候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忽然痛楚地拧紧了眉,乔郁心里生病了,自己却一无所知。 如果今天自己再去得晚一些,他见到的会是什么? 靳以良靠在走廊冰冷的长椅椅背上,小幅度地轻轻颤栗着。 事到如今他谁都不想责怪,不责怪生死不明的乔郁,不责怪给他药的助理,谁都没有错,都是命运弄人。 靳以良冰凉的手掌覆上了自己滚烫的眼皮,他想,要是乔郁好好地从里面出来,他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 荣越赶到医院的时候,乔郁还没从抢救室出来,小赵蜷缩在长椅上抹眼泪,袁石涛拿着手机一直在打电话,他语气不善,眼圈却一直是红的,他时不时去门缝里巴望,盼着能从那道缝隙中窥探到关于乔郁的消息。 靳以良自己单独坐在对面,目光放空,看上去很平静,什么都没有想,十一月的天气早就冷了下来,他就这样只穿了单薄的家居服坐在空旷的走廊上。荣越快步走上前,脱了自己的外套把他狠狠裹在里面,在他身边蹲下来咬牙低问,“你就穿这点衣服?” 靳以良眼神涣散,眼神茫然,不知道落在哪里,他像是没有听见荣越的问话,没有一点反应,等到荣越问了第二遍,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眨了下眼,接着才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眼眶有些红,不知道是血丝还是被眼泪泡的,靳以良紧紧攥着荣越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哑着嗓子问他,“乔郁的事,你知道多少。” 荣越把手放在他膝盖上,叹了声气,“知道一点,本来想提醒你,可是看他没有什么异常,我以为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谁能想到出了这事。” 他拍了拍靳以良的膝盖,问道,“小郁干什么了?” 靳以良的喉结颤抖,半晌才道,“吃药,半瓶。” 荣越一哽,半天才吐出一个脏字,“操。” 他在靳以良手上握了一把,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掌心下异常的温度烧得把话忘了一半,荣越一把将手贴在靳以良额头,这下是真的上来火了,“你他妈在发烧你自己不知道吗?” 说罢他就要拉着靳以良离开,“你在这坐着有什么用,坐着小郁就能从里面活蹦乱跳地出来?跟我去打针。” 靳以良挣脱了他的手,他用手背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倦乏地摇了摇头,低声拒绝,“又不严重,我坐这儿心里踏实。” 荣越骂他的话就要脱口而出,靳以良率先一步,皱眉问他,“我让你去看看琰琰,你过来了,孩子呢?” 荣越给他把肩上滑下来的外套拢好,手上用了些力气,看上去当真像是恨不得能把这人勒死,“琰琰睡了,宿舟看着呢。” 靳以良慢吞吞地笑了一声,“我可不放心他。” 荣越看了眼他的脸色,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乔郁从急救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袁石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拽着医生袖口急声问道,“大夫,大夫我家乔儿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还好吃得不多,洗了胃没什么事了,先送进病房观察一晚。” 脸色惨白的乔郁从后面被推了出来,袁石涛看他一眼,嗷的一声就飙了泪,“小乔?小乔你看看哥。” 袁石涛和小赵忙不迭地跟着推床后面走,荣越看着他们离开,回头去看靳以良,“不过去看一眼?” 靳以良唇色泛白,颧骨烧得嫣红,他点了点头,刚往前迈了一步就没了意识,一头栽进荣越怀里。 * 乔郁再醒来就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窗外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来,缓了好久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地,脑袋晕得厉害,睁开眼就是天旋地转。乔郁忍过了一波强烈的恶心,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 身边似乎有些动静,他缓缓转过头去,看见靳以良坐在床边,膝盖上放着台电脑,键盘被他敲得啪啪响,像是在处理工作。 这时靳以良一挑眉尖,视线从屏幕转移到乔郁脸上,然后“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朝他笑,“醒了?” 秋日阳光温柔,映得他的笑也温柔,乔郁一时看痴了,只会看着他傻傻地点头,“醒了。” 靳以良抬手推了推眼镜,笑意忽然就散了,“乔郁,我让你这么痛苦吗?” 窗户推开一角,秋风卷着枯叶在半空打转,窗边纱帘被轻轻吹起,飘起来又落下。 靳以良背光坐在病床前,脸色有些许苍白,“所以你生病了不告诉我,宁可自己吃药,也要……” “我没有。” 乔郁想解释,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抓他的手,还没坐直又躺了回去,他惶惶摇头,“我没想……寻短见。” 乔郁声音嘶哑,“我就是……睡不着,真的,我失眠太严重了,我只是想睡个好觉,忘了自己吃的是药不是褪黑素,想着一颗睡不着我就吃两颗,两颗睡不着我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 靳以良眼眶泛红,向另一边转过头去,声音有一点哽咽,“乔郁,你蠢死了。” 乔郁一点点去够他的手,握住了就不松开了,他的指腹摩挲着他的指尖,点头道,“对呀,我蠢死了。” 靳以良转过头来望着他,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伏在病床边,脸贴着乔郁冰凉的手腕,轻声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的事。” 乔郁轻声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好事。再说……” 他握紧了靳以良的手,“你只要一直在我身边,我的病就全好了。” * 乔郁闹出这么一档子事,从经纪人那里换来了一个不算短的假期,他其实没有留下什么很严重的后遗症,毕竟那瓶药到他手里的时候就只剩下半瓶了,他吃的并不算多,只不过是药物过量加上身体透支,才导致了这次的昏迷。 他半躺在床上挂着水,靳以良坐在他病床边给他削苹果,平时乔郁才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他看着阳光下的靳以良,苹果皮被一把小刀削得又轻又薄,忽然觉得能一直在医院躺着也挺好的。 乔郁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看着靳以良为自己削苹果,靳以良看了眼他挂水的手背,提醒他,“你小心点,针头跑了还要挨一针。” 乔郁岔开话题,“我记得原来你连鸡蛋都不会敲,现在居然都会削苹果了。” 靳以良用一块苹果堵住了他的嘴,“琰琰喜欢苹果,不喜欢皮。” 乔郁挂水的那只手有些凉,靳以良给他暖着手,皱眉抬头去看药水,“还要打多久啊,你这手扎得都没地方打下一针了。” “我觉得我都可以出院了。”乔郁撇了撇嘴,“我有点想琰琰了。” 靳以良扯了嘴角笑,“出院?你知不知道安眠药吃多了,就算救回来了大脑也会受损的。你人本来就不聪明,再伤了脑子……” 他摇了摇头,又对乔郁笑,“那琰琰都要嫌弃你了。” “琰琰才不会。”乔郁哼了一声。 他们两个正说笑着,病房门忽然被推开,靳以良抬头望去,就见乔妈妈红着眼眶闯了进来。 “我的儿!” 很多年不见,乔妈妈热情依旧。 她从袁石涛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乔郁抑郁自杀,刚被抢救回来,把她吓得一个飞机就从家里飞了过来,刚落地就来到医院。此刻乔妈妈站在儿子病床前,看着乔郁脸上依然苍白,手背上青青紫紫都是针眼,眼泪唰地就淌下来了。 她坐在床边抹眼泪,“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说吃药就吃药,你不要妈妈啦?早就跟你说不要进这个圈子,压力多大呀,在网上天天被人骂,骂得你有了这么个病,我看你趁早退了算了,我不要钱也不要名,就要我儿子。” 乔郁刷刷刷连抽好几张纸往母亲手里塞,慌忙解释道,“妈、妈?我没想寻短见,我就是睡不着,我失眠,药吃多了,我真没想寻死。” 乔妈妈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半信半疑看过来,红着眼睛问道,“真的?” “真的!” “药是能多吃的吗!”乔妈妈把用过的纸巾往他身上一扔,气急败坏地骂道,“哎呦你这个孩子要死啊!” 第134章 孩子 乔妈妈对儿子一通好骂,这厢才勉强止住了眼泪,一转头看见站在病床另一边的靳以良,先是一愣,继而才停住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总算知道乔郁爱哭是遗传谁了,靳以良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得挤出笑来,对乔妈妈点了点头,“阿姨,好久不见。” “这是小靳吧?”乔妈妈往后面招了一下手,一把抓住乔爸爸的袖口,眼睛还是紧紧盯着靳以良,反复确认,“我没认错吧?” “妈你记性真好,没认错。” 躺在床上的乔郁忍不住插嘴。 乔妈妈两三步走到靳以良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边笑却又边掉眼泪,“这么长时间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手摸着冰凉,自己在外面怎么也不知道注意身体,没有好好吃饭吗?” 乔妈妈做多了家务,一双手粗糙却温暖,靳以良握紧了她的手,从乔郁那里接来纸巾,给她擦眼泪,“有好好吃饭的,不长肉我也没办法呀。” “那你等下跟阿姨回家,阿姨给你包饺子。” 靳以良还没来得及回答,乔郁就率先举起了手,“妈我也要吃饺子,我特想你包的大饺子,最好再过油煎一下,贼香!” “你吃什么饺子?”靳以良提声反驳,“才洗了胃就别想这些,一个星期之内你除了小米粥和牛奶,别的想都不要想。” “我已经连喝了三四天的小米粥了!”乔郁在床上试图打滚撒娇,“再喝我的脸就变成小米色的了!” “试图自残的人没有资格提条件。” 靳以良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把乔郁曾说过的话又还给了他,“老实躺好,挂水的手别动。” 乔妈妈坐在儿子床边,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她看着靳以良,忽然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摇头道,“当年小靳来咱们家过年的时候,那会儿小郁还是个Beta,我是真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可现在小郁成了Alpha,唉……” 她颇为不舍地拉着靳以良的手,“阿姨是真喜欢你,要不、要不阿姨认你当干儿子吧?小郁好像要比你大一点,你就叫他声……” “妈、妈妈妈!” 乔郁慌忙打断,生怕母亲再说下去,他和靳以良就真成了“有情人终成兄弟”。 他指了指靳以良,问母亲,“您没看新闻啊?他,Omega。” 乔妈妈彻底石化了。 靳以良被她过于袒露的目光盯得坐立不安,没忍住悄悄红了耳朵尖,他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这事从何说起。 乔妈妈缓过神来,猛地一拍大腿,转身招呼乔爸爸,“老乔!老乔你赶紧买机票回家!” 乔郁急忙问道,“妈你让我爸回家干什么啊?这才刚来多久啊!” 乔妈妈咬着牙瞪儿子,“回家拿户口本,你出了院赶紧给我领证去!” * 靳以良在医院陪着乔郁,公司都顾不上去,靳韶和没人照顾,自然被荣越带回了家。荣越之前就存了私心,想从靳以良那里把小姑娘偷回来玩两天,可靳韶和就是靳以良的眼珠子,宝贝得不得了,别说借回家玩了,有时候荣越抱的时间长了他都不乐意。 抠抠搜搜的,荣越自己在心里嘀咕,一点不大方。 这次他找到理由正大光明地把小姑娘带回了家,明宿舟愿意亲近小孩子,尤其是两三岁的女孩子,有时候在路上看到了都舍不得移开眼睛。只是靳韶和不愿意接近他,有好多次明宿舟想要和她搞好关系,小姑娘却总是抱着自己的玩具熊跑到一边。 靳韶和对他并没有敌意,只是本能地对明宿舟有距离感,明宿舟长相性格都比荣越温和得多,靳韶和宁愿窝在荣越怀里,都不肯让明宿舟拉一下自己的手。 荣越见明宿舟面露失望,揽着他的肩安慰道,“琰琰还小呢,可能是认生,还不太熟悉你。” 明宿舟把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酸奶捂在手里,似乎是嫌这个温度有些凉,他脸上并无不快,只是有些落寞,“靳以良不会是跟琰琰说我的坏话了吧?” “怎么可能?”荣越从他手里把那袋酸奶拿过来,自己暖热了才放在桌上,等着一会儿拿给琰琰,“以良在琰琰面前连小郁的错处都不提,有些事情他当着孩子的面从来不说。” 明宿舟低下头,手指绞着荣越的衣角,“靳以良人不怎么样,倒是很会教孩子。” 靳韶和在他们家里住了几天,的确如靳以良所言,她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不吵闹,也很有礼貌,每天除了雷打不动地看一集小猪佩奇,剩下的时间就是看看绘本,搭搭积木,特别让人省心。 明宿舟看着靳韶和,满眼都是艳羡,“这样好的小姑娘,怎么就是靳以良生的呢。” 荣越最喜欢听他吐槽靳以良,闻言笑出声来,“你小声点,让琰琰听见更不愿意理你了。” 他握了握明宿舟的手,“你们两个闹了这么多年,估计以良怀着琰琰的时候都在骂你,小姑娘这才对你有意见。” 明宿舟撇撇嘴,目光仍然落在不远处坐在地毯上搭积木的靳韶和身上,叹着气靠在荣越怀里,“好不容易把孩子骗回来了,她都不理我。”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可是一想到等乔郁出院了,琰琰就要离开这里,还是会有点不舍得。” 荣越低头吻他的发,“你要是想她了,我就再帮你偷一次。” 明宿舟用胳膊肘怼他,“少来!” * 乔郁出院当天,靳以良就来荣越这里接走了孩子,靳韶和有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见过他,看见靳以良的第一眼她就又掉了眼泪。 靳以良在医院陪了这么多天床,本来累得只想回家倒头就睡,看见靳韶和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又把她抱起来哄。 靳韶和窝在他怀里委屈巴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靳以良用手指给女儿理了理头发,额头抵着她的,“爸爸怎么会不要琰琰了呢?乔叔叔病啦,他自己生活在这个城市,如果爸爸不去照顾他,那他岂不是很可怜吗?” 靳韶和想了想,点点头,“虽然我还是有一点不高兴,但你要是亲亲我,我就不会不高兴了。” 靳以良在她脸上“啵”地亲了口,“回家咯!” 车开到一半,靳韶和扒着窗户往外看,歪着脑袋问父亲,“不回家吗?” 靳以良在后视镜里对女儿笑,“是要回家呀。” 他带着靳韶和去了乔郁那里,严格来说,是他曾经的家。 为了庆祝乔郁出院,乔妈妈亲自下厨包饺子,当然饺子肯定是没乔郁的份的,虽说他现在恢复情况还不错,但在饮食上还是要以清淡为主。 乔郁扒拉着碗里的粥,还有一旁的菜叶子,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妈你偏心,我才是你亲儿子。” 乔妈妈一边擀饺子皮一边嗤笑,“你不是总嚷嚷着自己胖,上镜不好看吗?这不是给你机会让你减肥了?小靳不行呀,人瘦成那个样子,成天在公司里加班也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年纪轻轻的以后胃要遭罪呀。” 乔妈妈的话匣子一经打开就关不上了,跟儿子絮絮叨叨家长里短,旁边炉灶上坐着水,蒸汽顶得盖子呼噜呼噜响,是水开了。 乔郁起身去关火,这时听见大门的方向传来动静,他伸出脑袋去看,看见靳以良牵着靳韶和从外面走进来。 靳韶和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躲在靳以良身后怯怯打量着周边环境,乔郁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快步跑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琰琰!想不想我?” 他抱着小姑娘往上扔,靳韶和尖叫着在他怀里笑,搂着他的脖子兴奋喊他,“乔叔叔!” 她看出来父亲和乔郁关系破冰,自然就忘记了之前自己说过的“不喜欢乔叔叔的话”了,她捧着乔郁的脸,皱着鼻子问他,“爸爸说你病了,那你现在好了吗?” 乔郁轻轻拧了一把她的鼻尖,“看到琰琰我就什么都好啦!” 外间喧哗吵闹,乔妈妈带着一手的面粉闻声出来,一眼就看见乔郁怀里的小姑娘,靳韶和也看见了她,她窝在乔郁臂弯里,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声叫了声,“奶奶好。” 乔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的瞳孔在乔郁和靳韶和脸上快速游移了两圈之后,她的眼眶倏然变红,“这是……” 靳以良笑了笑,从乔郁怀里把女儿接过来放在地上,摸着她的小脑袋告诉乔妈妈,“阿姨,这是我女儿,今年三岁了。” “我还不到三岁呢!”靳韶和抬起头来反驳,她伸出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数,“还有二十一、二十二……还有好多好多天才到琰琰生日呢!” “果然女生都格外在意自己的年龄,”乔郁笑着蹲下身来,“琰琰还小呢。” 乔妈妈眼眶已然红了,她低下头,胡乱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面粉,上前一步抓住靳以良的手腕,“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作者有话说 想完结了…… 第135章 我很爱你 靳以良跟着她进了厨房,乔妈妈关上了厨房门,抬头看着靳以良,她眼底依稀有泪痕,“那孩子……” 靳以良对她笑了笑,毫无隐瞒的意思,“是乔郁的。” 乔妈妈的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或许是不想让靳以良看见自己的眼泪,她急忙用衣袖擦拭,哽咽道,“小郁知道这事吗?” 靳以良递上纸巾,低声答道,“他也刚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乔妈妈猛地抬起头来,一行眼泪顺势滑落,她紧紧攥住靳以良的手,“自己一个人,不苦吗?” 靳以良安抚似的在她手上拍了拍,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其实一开始我是没有打算让乔郁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避开了乔妈妈带着疑问的眼神,垂下眼睫自嘲般一笑,“当时我也没有和乔郁复合的想法,自从有了琰琰,我就做好了自己把她带大的准备。” 靳以良偶尔一抬眼,见乔妈妈的眼泪又有决堤之势,无奈地又为她递上一张纸巾,“因为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回来后乔郁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恋情,何必心里妄想,最后又惹得自己难过。” 门外传来靳韶和的笑声,靳以良听到后没忍住弯了眼睛,“琰琰是个很好的孩子,要比我见过的所有小姑娘都要听话懂事,我从来没有后悔留下她。” 乔妈妈点点头,“她的眼睛……和小郁一模一样。” 她上前几步,颤抖的掌心贴上靳以良的脸,乔妈妈红着眼圈和他说,“这种事情你也不告诉小郁,不让他为你分担,多疼啊。” 靳以良把脸贴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低声笑道,“疼不疼的,左右都过去了。” 乔妈妈和靳以良在厨房里聊了很久,出来的时候两个眼眶都是红的,靳韶和从乔郁怀里站起来,蹬蹬蹬跑到靳以良面前,张开胳膊抬头看他,“爸爸抱。” 靳以良把她抱在怀里,乔妈妈红着眼睛摸了摸她的小辫子,收了眼底的笑意,转头对乔郁道,“你,给我进来。” 乔郁莫名其妙,把求助和疑惑的目光投到了靳以良身上,靳以良向他耸肩,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乔郁不敢违抗母亲的话,只能从地毯上站起身来,跟着她进了厨房。他被靳以良严格控制着饮食,厨房里只要带点滋味的乔郁都馋得不行,恨不得把母亲调好的饺子馅舀一勺尝尝。 他拽了拽母亲的衣袖,问她,“妈,你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乔妈妈气不打一出来,上手就要拧儿子耳朵,“孩子这么大了你不告诉我,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我没想瞒啊!”乔郁躲开母亲的手,“这不是最近事太多嘛。” 乔妈妈恨铁不成钢,刚才在靳以良面前那满腔的柔情,在看到自家这不成器的儿子面前就烟消云散了,“乔郁你真是能耐了,还没结婚就有了这么大的孩子,我和你爸怎么教你的?我看你就是在这娱乐圈里好的不学,净学着糟蹋人,你是不是欺负以良背后没人撑腰?” 乔郁大喊冤枉,“妈我真没有!我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当初分开那会儿他怀孕了,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琰琰其实是、是……” 他小声嘀咕,“要是知道他怀孕,我怎么会放他离开。” 乔妈妈闻言,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你什么意思?感情你现在就是为了孩子才和他在一起?乔郁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你给我说清楚!你要是不喜欢他你就放过人家,别让以良一天到晚为你操心不行还要受你的孩子脾气。” “妈,你是我亲妈,您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乔郁被她那一巴掌拍得呲牙咧嘴,“当初分开……确实是我不懂事,我这几年没有一天不是后悔的,从知道他回来的那一刻就决定把他追回来,和有没有孩子没有关系。” 他低下头抠着自己指甲,“他其实……没有给过我准话,说同意和我复合,我知道我自己有很多毛病,可能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但我真的想和他好好过日子。” 乔妈妈看着眼前的儿子,见他有些可怜的模样也有些心软,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自己知道问题所在就好,你和以良的性格正好相反,他独立、坚强,从不抱怨,你呢,受不得一点委屈,小孩子脾气,有的时候还不讲道理,真要是和你生活在一起,那得受不少的气。” 乔郁听到自己亲妈这么说,丧得脑袋都耷拉下去了,“我知道啊,所以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我配不上他。” “所以啊,小郁要赶紧长大知不知道?” 乔妈妈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小郁都当爸爸了,有些孩子脾气要快点改掉,别再让以良在原地等你了,没有人会一直这么有耐心,遇到了就不要放手了。” * 乔妈妈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小孙女极为惊喜,因为乔郁大哥家的童童刚上小学,正是疯了一样调皮的时候,靳韶和才这么一点点,坐在宝宝椅上吃饭的时候就像一个大号的洋娃娃。乔妈妈一晚上都围着她转,“宝宝宝宝”的亲,靳韶和同她吃了一顿饭就愿意让她抱,窝在她怀里叫奶奶,又把乔妈妈叫得直掉眼泪。 靳以良这几天在医院陪床陪得早就筋疲力尽,吃了饭就回屋躺着去了,乔妈妈稀罕小孙女,抱着就不肯撒手,正好给了乔郁过二人世界的机会。他摸进房间,屋里没开灯,靳以良背对着门躺在床上,乔郁悄悄爬上床,从背后环住靳以良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 靳以良摸到他的手,虚虚握着,轻声问他,“琰琰呢?” 乔郁在他后颈上吻了吻,回答道,“妈那儿呢。” 靳以良简短地“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话。乔郁在他手指骨节处揉了几下,把他抱得更紧,靳以良刚去冲了澡,后颈的信息素和沐浴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勾的乔郁忍不住凑上去嗅。 靳以良害痒,缩了肩膀要躲,他回头问乔郁,“刚才阿姨叫你过去,都说了什么?” 乔郁顺势吻上他的唇,闻言笑了笑,“她怨我对你不好,觉得我配不上你。” 靳以良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高兴不高兴,却任由乔郁动作,他微微向后仰了头,让乔郁舔舐自己的喉结,乔郁两颗略尖的虎牙在他的皮肉上刮蹭,靳以良挣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还有呢?” 乔郁解开他睡衣的扣子,又吻上他的锁骨,“她骂我当时莽撞,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就让你怀孕,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经历过,就糊里糊涂地当了爸爸。” 他的指腹摁在靳以良的眼尾,覆在他身上看着他,神色认真却也悲伤,“想到我不在你身边的那些日子,我就会很难过。” 靳以良挣脱了他的手,翻身将乔郁压在身下,他双膝分开跪在床上,双手撑着乔郁胸膛,低下头去看他。月色从他头顶倾泻,额发略略遮住眉眼,靳以良声音很轻,他像是累极了,趴在乔郁身上闭着眼睛。 “原来我总是不愿意和你说那些事情,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可现在我告诉你,想让你和我分担一些。”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有亲热过,进入的过程有些艰难,靳以良伏在乔郁身前,侧脸贴在他胸口,声音有些喘,“怀琰琰、琰琰七个月的时候我就开始出血,因为生殖腔受损,承担不住她,我只撑到八个月,因为摔倒了,很疼。” 不知道乔郁顶到了哪里,他呜咽了一声,颤抖着抓紧了乔郁的胳膊,“我流了好多血,琰琰那时候一点都不听话,我疼了很久,生不下来。到最后我都没了意识,只是觉得疼,疼到说胡话,叫妈妈,也叫你。” 靳以良嘶嘶抽气,十指指尖陷入乔郁肩头,“可是我身边谁也没有。” 乔郁心口宛如被利刃穿透,这一刻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缓缓挺入,听见靳以良喉咙里发出猫似的呻吟。 “后来我撑不下去了,没有力气了,孩子生不出来,大夫说要剖,我说那就剖吧。我已经疼了快一天了,那时候脑子都是一团浆糊,只想着快点结束吧,连孩子是死是活都顾不上了,太疼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靳以良哽了哽,随着乔郁的动作轻轻喘息,“你知道手术刀一层层剖开皮肉有多疼吗?” “那个时候,我真的想死。” 他在乔郁胸前蹭了蹭脸上的汗,往下塌腰,试图让乔郁进入得更深,“琰琰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脸都看不清,哭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之前我也有想过,何必要受这个罪呢。大夫跟我说,如果不爱一个人,不要为他生孩子。可是乔郁,我留下琰琰不是因为你,你是一个原因,但这却不重要。” 靳以良从他身前抬起头来,潮湿的吻落在乔郁眉心,“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 他的手臂撑在床上,隐隐有汗水滑下,靳以良稍稍歪了脑袋,去看乔郁已经红起来的眼睛,“有些话,我也想彻底和你说清楚。” 他慢慢俯下身,吻在乔郁唇上,“我很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昨天说的想完结不是马上完结的意思哈,就是好像没什么可写的了,当然结局会圆满,不会这么没头没尾的结束 第136章 追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爱,不只是对乔郁,是靳以良迄今为止三十年的人生,第一次对旁人说爱。 乔郁又忍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他的手揽在靳以良腰间,刚想要加深这个吻,靳以良却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怔怔看着自己。 月色皎白,透过床边纱帘照进屋里,洒在靳以良光裸的脊背上,他的手抚上了乔郁侧脸,声音忽然哽了一下,猝不及防的一滴眼泪砸在乔郁脸上。 “所以那天看到你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我真的很怕。” 乔郁从来没有见过靳以良掉眼泪,他们两个认识快要四年,靳以良的性格在他看来一直很坚强,甚至有些冷硬,别说哭,就连红了眼圈都少见。Omega滚烫的眼泪砸在脸上,这一瞬间就像一把大锤重重砸向了乔郁,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看着靳以良泛红的眼眶。 靳以良覆在他身上,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抚在乔郁侧脸的手指都是颤抖的,“很多话还没和你说,很多事情也没有和你去做,我怕你就这么……” 他或许意识到自己在掉眼泪,靳以良想要忍住,眼泪却掉得又急又凶,他皱了皱眉,眼睫湿漉漉地绞在一起,他用手背抵着眉眼,眼泪顺着流下来,凝在指尖晃了晃,掉下来“啪”的一声砸在乔郁心口。 “乔郁,我真的很怕。” 乔郁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手掌摁在他后背,用力到指尖泛白,靳以良蜷在他臂弯里颤栗,哽咽着一遍又一遍重复,“你别做傻事,求你,别做傻事。” “我不会的。”乔郁想哭,但他的Omega第一次向他展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自己不能再哭了。他用力吻着靳以良的鬓角,Omega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就一遍又一遍地答,“我舍不得你的,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乔郁不知道这些事情在他心里压了多久,自己在医院躺了这么多天,靳以良一直表现正常,偶尔还会和自己拌几句嘴,如果没有今天晚上,他又要把这事藏多久? 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乔郁略显粗糙的指腹反复摩挲着Omega后颈红肿高热的腺体,靳以良边哭边喘,激动得身体都泛上一层淡淡的粉。他将乔郁吞得更深,汗顺着发梢流下来,发出沙哑又短促的哼喘。 乔郁的手箍在他腰间,迫着他一下一下地坐上去,靳以良小腹酸软,把自己下唇咬得泛白,乔郁不让他咬,索性自己吻了上去,靳以良无处宣泄欲望,双腿难耐地在床单上蹬踹。 乔郁怕他累着,将人揽在怀里又压在身下,靳以良脸上湿漉漉的,眼皮和颧骨红成一片,乔郁好话软话说了这么多,仍然有眼泪从他眼角落下。 从来不哭的人哭起来一般都很难收场,乔郁连哄都不知道怎么哄,“哎,你别哭了呀,不哭了还不好?” 靳以良抬手盖住眼睛,“你哭的时候我不让你哭了吗?” “好好好,”乔郁说不过他,“那你哭吧。” 乔郁用指腹给他擦眼泪,抽送的时候又去吻他的锁骨,“我知道我不懂事,这段感情里我做了很多错事,让你很难过,我在这儿也跟你说清楚,行吗?” 靳以良被他顶得一声声沙哑地叫,根本没那个心思听他说什么。 乔郁看着他红彤彤的眼,认真道,“宿舟的事情,我会和他保持距离,像普通朋友那样往来,不在你面前提他这个人悔娅,不在你面前提关于他的事,好不好?” 靳以良摁住将近痉挛的小腹,呜咽着摇头,“你别在这时候提他的名字。” 乔郁无奈地笑,去亲他的眉心,“那我就算你答应了哦。” 他摸到靳以良的手,与他十指交握,“我们说好了,以后不为这些话吵架了好不好?” 靳以良向另一边扭开脸,“你像跟孩子说话。” “瞧你哭的,可不就和孩子一样吗?”乔郁笑着去捏他的鼻尖,“你好会哭啊,哭得我一颗心软趴趴的,提都提不起来。” 靳以良伸手捂住脸不让他看,两只耳朵尖红得像是要滴血,“走开。” 乔郁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堪堪擦过敏感的生殖腔,靳以良闷哼一声,薄软的腰腹在乔郁掌心猛地弹起。乔郁在他侧颈留下一枚吻痕,哑声在他耳边道,“让我进去,让我永远都是你的。” 靳以良攀着他的脖颈胡乱地点头,喘息声中都夹杂着呻吟,他身下湿得一塌糊涂,腿根都晕开一抹薄红。 靳以良大脑里都是乱的,生殖腔敏感到碰触一下身体里都像过电了一样,乔郁尝试着进去,他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一幕,回忆起那被猛然闯入的剧痛。靳以良的手都是凉的,或许是因为恐惧,他在乔郁怀里止不住地轻轻战栗。 乔郁强忍着欲望,吻着他的发心安慰,“别怕、你别怕,我不会再做……让你疼的事了。” 他叩开了紧闭的生殖腔,那一刻靳以良叫都叫不出来,汗混着眼泪湿了他一脸,他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喘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乔郁揉按着他的腺体,也出了一身的汗,越发浓郁的甜酒味道让他快要不能呼吸了,他将靳以良抱得更紧,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靳以良紧紧闭着眼不去看他,眉心拧在一起,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最后的时刻乔郁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趴在床上,靳以良咬紧枕巾一角,呜呜哭着掉眼泪,他后颈的腺体滚烫红肿,被指腹一碰就哆嗦一下。乔郁尖锐的犬牙衔住那处柔软的肌肤,猛地用力让牙尖刺破皮肉,也就在这时他彻底在靳以良身体最深处释放。 靳以良沙哑地叫了一声,在乔郁怀里哆嗦得近乎痉挛,想要挣脱这可怕的快感,却被乔郁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太恐怖了…… 他的手指紧紧绞着床单,手背都爆出青筋,靳以良脸上湿了一片,后颈仍然被乔郁衔住,两股信息素逐渐融为一体,他在床上摸索到乔郁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攥住他的手指。 乔郁粗喘着抱住他,抽身出来的时候靳以良的身体微微向上弹了一下,又疲倦地跌落在床上。 乔郁温柔吻他的肩头,又舔舐去他后颈的血丝,“我是你的了。” 靳以良强撑着床让自己翻过身来,后颈酸痛,腺体突突跳着,他捂住被某些东西撑起来的小腹,抬了下肿胀的眼皮,盯着乔郁看了半晌,才嘶哑张口,“不公平……” 乔郁笑着撩开他脸上潮湿的乱发,轻声问他,“什么不公平?” 靳以良抬手勾着他的脖颈,强迫他靠近自己,“凭什么只能你咬我?” 他在乔郁侧颈寻了处地方,一抬头毫不留情地张口咬了下去,靳以良用了些力气,应该是咬破了皮肉,乔郁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动作,任由他处置。 靳以良一口咬在他侧颈,同时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收回了牙齿,唇和乔郁那处皮肤分离前还轻轻舔了舔伤口,传来的一阵痛痒让乔郁忍不住缩回脖子。他抱着靳以良,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这时才终于感觉到满足和踏实。 靳以良累极了,伸手推了推乔郁,示意让他从自己身上下去,“好累,你快起来。” 乔郁利落地翻身下床,动作之快连靳以良都觉得有些惊讶,他跪在床前的地毯上翻自己的裤兜,不知道在找些什么。靳以良摁着自己酸疼的后腰从床上撑起身来看他,用脚尖踢踢乔郁,“哎,你找什么呢?” 乔郁像是找到了想找的东西,又爬上床来,一伸胳膊把靳以良圈在怀里,将手里的东西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原来是一对戒指,很简约的款式,素圈,镶了几颗小钻。 靳以良困意瞬间烟消云散,看着面前的戒指愣住了,乔郁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明显到他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乔郁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把脸贴在靳以良的肩头上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早就买好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就吵架了。” 他用肩膀碰碰靳以良,“哎,你说话啊,愿不愿意嘛。” 靳以良从他掌心里拿起一枚戒指,对着窗户的方向举起来眯着眼看,他用余光去扫了一眼乔郁,“戒指收下了,剩下的看你表现。” 话说完,他把手里的戒指套上了左手无名指,倒头就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困了,睡觉。” 乔郁咂摸了一下嘴,像是在回忆靳以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过了一会儿,靳以良都快睡着了他才反应过来,乔郁“嗷”的一嗓子嚎了一声,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又是亲又是抱,“你同意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同意了?” 靳以良烦得拿脚踹他,“你信不信我再摘下来!” * 这天凌晨两点十九分,微博荒芜了很久的乔郁悄悄上线,丢下了一张照片和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乔郁V:追到了【心】【十指交握的戴着戒指的两只手.jpg】 第137章 我官宣了啊 #乔郁 追到了# @看到那个人了吗:卧槽绝了,这是啥意思??乔郁脱单了【捶桌】 @日夜颠倒:这次是跟谁?他追的谁??章润奚还是那个总裁??不是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乔郁这人真是的,喂瓜也不知道喂完整,心疼一下电子宠物吧【捂脸】 @水獭杂货铺:肯定是那位总裁啊,跟章润奚分了八百年了,你翻翻乔郁上条微博,还在说要追总裁呢【狗头】讲真还是他俩比较搭啊,明星X总裁,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配置好吗【跪了】 @求求哥哥别给我塞糖我吃不下了:emmmm我闺蜜原来当过乔郁站姐,前段时间刚脱粉关站,因为拍到了很多emmmmm的照片,就怎么说,他们两个真的有够相爱,不信的话你们就当同人看,瓜嘛,都是自由心证【狗头】 @一条胖头鱼:【耳朵】【耳朵】我有个朋友绝症了,走之前想知道是什么照片【狗头】//@求求哥哥…… @求求哥哥别给我塞糖我吃不下了:那我透几句,你们听个乐呵就好了,别当真,就当同人听哈【柴犬】。这段时间乔郁不是一直都在剧组拍戏嘛,那位总裁没事就去探班,原来从来不去的,可能是因为关系近乎透明他也不怕被拍了,去的次数就多了。乔郁自从他出国后性格变了很多,原来不都奶奶的,像个小孩似的,后来就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我那个站姐闺蜜就被他迷得成了女友粉。然后她就拍到乔郁见到那位总裁去探班,殷勤得恨不得身后长了条尾巴,得瑟劲儿都要冲出屏幕了,剧组那会儿人不多,椅子也不多,总裁去了没地方坐,乔郁非拉着他要和他坐同一把椅子,就让总裁坐他腿上。 @求求哥哥别给我塞糖我吃不下了:接上条。总裁要脸啊,不同意,一来二去就要和他生气,乔郁就哄,总裁冷着脸不理他,乔郁没办法,也开始无理取闹了,把人摁在墙上亲他侧颈。我闺蜜当时就崩溃了,哭了一个晚上,关站脱粉,跟我说最后的爱是销毁sd卡,祝乔郁和他金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捂脸】 @echo-葵葵葵:卧槽疯了,这什么小说画面,乔郁你他妈的好会啊!!我光想想了一下就苏到腿软【流泪】心疼一下那位站姐姐妹,可是为什么我好想笑啊哈哈哈哈哈 @灯火不愿长眠:妈的,这种有颜有钱的爱情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我,本来想进来看评论结果被塞了一嘴狗粮【再见】,不过yysy真的好甜【流泪】 @夏天是蓝色的:我之前加了一个娱乐圈吃瓜群,多多少少吃过关于乔郁的瓜,讲道理这个哥哥之前情史可是干净得什么都扒不出来,不怪他没有绯闻,是真的没有谈过对象【捂脸】,说实话一开始我也不信,乔郁长得是挺好看的,谁能想到大学毕业到遇见总裁之前,真的一点情史都没有【跪了】,就怎么说,他和总裁确实是酒桌上认识的,之前不是没被拍到,但总裁和尚合的荣越关系挺好的,媒体那里估计都打好招呼了,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后来估计就保养出真爱了吧,而且应该也不是乔郁单箭头,总裁身边那小姑娘看年龄看个头,撑死不到三岁,这不就是乔郁的吗,一个总裁愿意给一个小明星怀孕生孩子,这不是真爱是什么【捂脸】 @脆皮鸭文学一级爱好者:这多好的梗啊,有太太写文吗【跪了】,不知道为啥我居然品出来一点虐的气息,要真的三年前他们分手,总裁带球出国,异国他乡独自生子,回来发现乔郁身边有了别人……有点点虐吼【流泪】 @今天没有长胖哦:不是,姐妹们跑题了啊!怎么吃起瓜来了(还有瓜吗我可以【狗头】) @是美女呢:我觉得还好吧,俩人孩子都有了,这不就官宣了吗,好好过日子呗,乔郁有作品有颜值,年龄也摆在这了,现在成家也没什么了。 @小乔哥哥要开心啊:呜呜呜你们懂粉丝的心情吗,过了快十年安稳日子,一觉起来不仅有了嫂子还有了小侄女,这不是房子塌了,这他妈是地陷了【流泪】。还不能骂,这他【马】是真嫂子,骂得越凶到头来还得哥哥去哄他,但嫂子真的好看,嫂子我也可以呜呜呜。 @人造酒窝:完了乔郁粉丝疯了,准备搞嫂子了哈哈哈哈哈! @不考上研不改名:一早上起来就吃狗粮,乔郁带着你的挚爱滚到天涯海角去秀吧【笑哭】 @软体five:dbq我真的想吃瓜,有没有好心姐妹给我再讲几个【笑哭】 @著名reader:我之前在群里吃过一个,高糊图片文字叙述,挺虐的吧,前两天乔郁跟剧组请了好几天假,其实他没请假,是进医院了。大概就是总裁离开之后这哥抑郁了,吃了好几年的药,后来总裁回来,他们又搅和在一块,乔郁可能觉得自己慢慢就好了,没再吃药了。然后前段时间明宿舟去剧组探班,哎你们还记得明宿舟吗,当年他和乔郁还有荣越那事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就退出娱乐圈了。他去探班,正好让总裁撞上了,他们俩就闹矛盾了,乔郁那两天挺丧的,好像自己过不去那个坎,旧病复发,在家自杀了。 @tttkoer:什么玩意儿???你告诉我乔郁自杀了,真的假的卧槽? @著名reader:哎呀瓜嘛,随便吃吃就好了,就是我那个群里,有个姐妹就和乔郁住一个小区,她那天晚上和朋友在家蹦迪,嗨到天亮还没去睡,去阳台抽根烟的功夫,就看见疑似那位总裁的人,连拖带拽地把没了意识的乔郁塞进车里。然后和其他瓜联系在一块,进了医院时也被人看到了,但那会儿天还没亮,也没什么人,应该是医院里的人流出来的消息吧,说乔郁直接就进急诊室了,总裁就穿了件单衣,坐在长椅上傻了一样话都不会说,光红着眼睛哆嗦。 @摘星计划:卧槽有画面感了,所以他俩是经历了生死才看清了自己的心了吗,有点戳我诶【哭了】 @小姑liang爱洗澡:明宿舟?他回来了?讲道理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当年那事应该都还记得吧,他片场出了事故,怀了快八个月的孩子没了,然后离婚、退圈,三年多了杳无音讯。他啥时候回来的?他和乔郁是同学来着对吧,关系还不错,当年虽然乔郁口碑不错,明宿舟在网上被人都快骂死了,反正只要是个男的和他扯上关系,基本网友们都得泼他一身脏水。 @moris`m:对对对,明宿舟也挺惨的,荣越那会儿好像根本不爱他,就剩个孩子还没了,后来他离开那些事情都澄清了,人干净着呢,脏的是造谣的人。 @酒心巧克力的心:我真情实意地粉过他,追过现场,明宿舟人很好,对我们这些影迷也很有礼貌,从不要我们送的礼物,只接信和花,他的好真的是渗透到生活里的点点滴滴。感觉命运对他挺不公平的,他退出我们也能理解,大多数理智的粉丝并不怪他,他得到的恶意太多了,离开也好。不知道他现在想明白了没有,其实我们真的挺想他的【流泪】【心碎】 @yptq3tr:我还是吃惊乔郁自杀的那个消息,他这么脆弱吗,吵个架就想不开要自杀了,搞不懂明星都是怎么回事,挣那么多钱还有什么烦恼啊【狗头】 @祖安女孩在线狙击:你以为你带狗头就能保命了吗?拳头没挨到你身上你不觉得疼,你没看乔郁是得了病吗,为什么要对一个病人这么苛刻,他也不想的吧,如果可以,谁不想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抠鼻】。我觉得总裁当年的离开可能是乔郁心里的一道坎,他应该很害怕再次失去总裁吧,然后吵架、冷战,晚上一时想不开,其实也能说得通,就是能看出来……乔郁真的好爱他啊【柠檬】 @郁郁琮从:讲道理,之前我一直都是小乔哥哥女友粉,就……不是很能接受他谈恋爱、结婚、生子,自杀的瓜我也吃到过,在家哭了一晚上,自己就想开了。其实我们这些粉丝不应该阻碍他那么多,也不要把自己想象得那么重要,别以为自己的喜恶能影响到你的爱豆,其实他根本不care你的喜欢与否的。我现在就觉得……只要小乔哥哥好好的,他开心、健康,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嫂子……秀恩爱麻烦去朋友圈秀,我不想再粉个嫂子【哭泣】 乔郁凌晨发微博,发完搂着靳以良倒头就睡,根本不知道网上因为这件事又闹得腥风血雨。靳以良在他怀里睡得安稳,乔郁只有抱着他似乎才觉得安心,这厢刚要入睡,那头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靳以良“唔”的一声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似乎是嫌吵。 乔郁迷糊着摸到手机,眯眼一看是经纪人打来的,他哑着嗓子道,“喂,啥事啊哥?” “你还问我什么事?!”袁石涛快疯了,“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乔郁困得要死,又理直气壮,“我官宣了啊。” 第138章 荣越上门 乔郁告白成功这件事毫不意外地又登上了热搜,不过自从经过了上次那回事,吃瓜群众们大概也知道了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次质疑的声音少了,大多都还是祝福的。 乔郁入行快十年,早就学会不去理会网络上的言论,他心情不错,昨晚睡得迟,天刚亮就醒了,精神却还可以。 靳以良昨晚差点让他折腾得散了架,这会儿还窝在被子里睡,手指软趴趴地搭在枕边。乔郁盯着他睡颜很久,没忍住握住他的手凑在嘴边,低头吻了吻他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 乔郁走出房间,乔妈妈已经醒了,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在厨房里边哼歌边做早饭。 乔郁凑上前假装要帮忙,出声问道,“妈,琰琰呢?昨晚和你睡乖不乖?” 乔妈妈瞥他一眼,没停下手中的活,“琰琰可比你听话多了,你爸带着出去遛弯儿去了,还不如个孩子起得早。” 乔郁现在也只敢在母亲面前耍耍孩子脾气,他伸手去捡盘子里的小菜吃,被乔妈妈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恢复好了吗你就吃这些咸的!” “哎妈!”乔郁伸手一指紧闭的房门,“没起床的还有呢,你怎么只说我?” “我不说你说谁呀?”乔妈妈叉着腰伸手去戳乔郁脑门,“以良这些天在医院都没怎么休息,倒是你,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十八个钟头都在睡,猪啊你。” 乔郁早就习惯了被自己亲妈这样吐槽,撇撇嘴也不能说什么,他留在厨房帮母亲准备早饭,那边传来开门声,乔郁探头出去,是乔爸爸带着靳韶和回来了。 小姑娘坐在乔爸爸肩头,抱着他的脑袋凑在他耳朵边上叽哩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完了一老一少都笑了起来。乔妈妈见状“喔唷”叫了一声,走上前就在乔爸爸背上拍了一下,“要死哦,摔了琰琰怎么办,还不快放下来!” 靳韶和刚被乔爸爸放在地上,就一头扎进乔郁怀里,乔郁抱住她,靳韶和一双手冻得冰凉,使坏似的往他脖颈里塞。乔郁一只手就把她两只手都包住,问她,“琰琰起得好早呀,都干什么去了?” 琰琰回头看了眼乔爸爸,乖乖回答,“和爷爷出去、出去玩了。” 乔爸爸解开围巾,喝了口热茶,替小姑娘把话说完整,“去小区里的人工湖边上转了转。” 乔妈妈闻言又唠叨起来,“这么冷的天,你出门都不知道给琰琰穿厚点,再说了这么早出门干什么,出去吸雾霾吗?你抽了半辈子的烟受得住污染我不管你,琰琰才多大,小孩子身体器官嫩着呢。” 乔爸爸示意认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没下次了行不行?” 乔妈妈暂且放过了乔爸爸,把下一个目标又锁定在乔郁身上,她往厨房看了眼,又看看仍然紧闭的房门,对乔郁道,“去把以良叫起来吧,好歹得起来吃早饭吧。你这孩子就是不贴心,这个样子怎么才能把人照顾好呢。” 乔郁抵挡不住一早起床亲妈的连环炮,把琰琰往她怀里一塞,自己一溜烟地远离了战场。 他推开房门,把窗帘拉开一道缝隙,靳以良睡得并不沉,乔郁握住他手腕的时候,他也正好睁开了眼。 乔郁把自己的脸在他掌心里蹭了蹭,轻声问他,“我把你吵醒了?” 靳以良抽回来自己的手揉揉眼睛,声音有点哑,“没有,也该醒了。” 乔郁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蹲下身给他穿好拖鞋,“醒了就赶紧去洗漱,妈妈把饭都做好了,琰琰还在外面等你吃饭呢。” 靳以良进卫生间的时候乔郁厚着脸皮想跟着一起进,挨了一拳头后就老实了,靳以良站在洗手台前,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戴着的那枚戒指,昨晚的事情他仍记忆犹新,虽说当时意识不太清醒,但这戒指却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戴上去的。 他双臂撑着洗手台,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这辈子栽乔郁身上,也只能受着了。 * 靳韶和自从见到靳以良就黏在他身上,小姑娘坐在父亲膝盖上,抬起脑袋认真看他,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问道,“爸爸,你的眼睛为什么红红的?” 在一旁盛饭的乔妈妈闻言看了过来,靳以良对她笑笑,答道,“洗脸的时候洗面奶的泡沫揉进眼睛里了。” 乔妈妈点了点头,余光忽然扫到了他指间的戒指上,她愣了愣,下意识去看儿子。乔郁正在给靳韶和倒牛奶,接收到母亲传递来的信号后,隐蔽地朝她得瑟地眨了下眼。 乔郁昨天出了院,今天下午就要回剧组了,靳以良是在餐桌上才听他提起这回事,没忍住拧眉问他,“你恢复好了吗就回剧组?” “本来也没什么事。”乔郁安慰他道,“剧组那边总不能一直等着我,平白拖累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我的戏份剩下的也不多,赶紧拍完赶紧休息。” 靳以良把最后一口吐司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点点头回他,“行,下午我送你去剧组,顺道去趟公司。” “你开什么玩笑!”乔郁一口牛奶差点从喉咙里呛出来,“影视城离公司多远,那叫顺道吗?” 靳以良横他一眼,“坐不坐?” 乔郁无端地怂了下来,“坐坐坐,靳总亲自送我上班打卡,我可太荣幸了。” 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乔妈妈看了坐在旁边的乔爸爸一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想总算有个能治得住他家这个小祖宗的人了。 下午准备开车出发的时候,乔郁挡在靳以良前面,“那么远的路,还是我来开吧。” 靳以良不冷不热扫他一眼,“才进了抢救室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不是,这个梗什么时候能过去?” 靳以良把人塞进副驾驶,“等你说了算吧。” 一路上靳以良话不多,乔郁偷偷打量他,心想昨晚才完成了标记,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总不能是反悔了吧? 到了剧组乔郁才知道,原来顺道去公司什么的都是假的,靳以良跟着他下了车,又去剧组里转了一圈,颇有一种正宫娘娘来巡视的意思在里面。乔郁今天凌晨发的微博,在热搜上挂了大半天才渐渐被其他事情压下去,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一早就听说了靳以良的名字,只是对他了解不多,好不容易见到真人,不少好奇的目光一直缠在他身上。 乔郁莫名其妙有些不爽,鱼西犊家上前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累不累啊,要不坐下歇会儿?” 靳以良看他一眼,“我真要回公司,没时间歇。” 等靳以良走了乔郁才勉强明白,可能是两人之间有了标记,才让靳以良对自己生出来一些占有欲,要来自己平时工作的地方转一圈才能让他放心。 靳以良这种奇奇怪怪的小心思莫名让乔郁觉得高兴,连带着下午拍摄的状态都好了不少,和他搭戏的演员还打趣他,说他感情得意事业也得意,乔郁闻言只是笑,心里想着以后还是要“骗”靳以良多来探班。 靳以良前段时间因为乔郁住院,耽误了好几天没去公司,他刚到自己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助理就敲敲门走进来,递给他一摞文件后又提醒道,“靳总,一会儿荣先生要过来。” 靳以良只顾低头翻文件,刚要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天晚上荣越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电话过来把自己一顿好骂,怎么现在还有脸上门呢。 他冷下了脸,叮嘱助理,“不见。” 谁能想到荣越根本不把自己当成外人,到了公司楼下连正门都没走,直接从地下车库乘坐靳以良的私人电梯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荣越解下围巾,随手扔在一边的沙发上,他拉出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来,见靳以良不理他,荣越咳嗽了两声,抬手敲敲桌子。 “小郁没事了?” 靳以良抬眼,唇边笑意讥讽,“你那么关心他,怎么不亲自去问?” 荣越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看表情听语气就知道这人气还没消,他往前凑了凑,问道,“还生气呢?我都帮你带了两天孩子了,将功补过不行吗?” “一码归一码。”靳以良抬手,拒绝荣越再次靠近,他把手中的文件“啪”的一声扔在桌子上,没好气地瞪荣越,“你真有能耐啊荣越,有脾气不敢朝明宿舟发就来找我,我是你出气筒吗?那事是我一人的错吗,你当明宿舟是什么纯洁无害的小白兔是吗?你和乔郁简直绝配,脑子都不聪明。” “我说你骂我就骂我,扯上别人干什么?” 荣越莫名其妙,又有点紧张,“你少把我和小郁扯一块,回头再让人误会了。” 靳以良还想张口说些什么,这时荣越忽然发现他左手戴的那枚戒指,他撑着下颌用眼神示意,“哎,你这就算同意了?” 靳以良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回办公桌下面,“戒指收了,事成不成他说了不算。” “现在算不算可由不得你了。” 荣越掏出手机送到靳以良面前,“你又没上网?小郁今儿早上发的微博,在热搜上挂一天了。” 靳以良低头扫了一眼乔郁发的“官宣”,眼底渐渐浮上笑意,看得荣越像是心里滴了柠檬汁。 他收回了手机,小声嘀咕了一句,“回头还是得问问小郁,你这么臭的脾气到底是怎么攻克下来了。” 靳以良挑了挑眉,“干什么?去追明宿舟啊?” 他低头伸手推眼镜,笑了一声,“我不让乔郁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感觉…剩下的就是交代一下明宿舟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了,再写写番外,差不多就能结束了。 你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完结后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然后不在平台上写文了,日更三千好累,大概会去写写免费文吧,没什么压力,到时候想好了告诉你们 第139章 考虑复出 荣越在靳以良那里磨了半天,将近傍晚时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走,靳以良可是要坐不住了。 他起身拿了外套和车钥匙,低头扫了一眼荣越,“你走不走?不走你留下看门。” 荣越见他要离开才起身追问,“你不留下加班啊,有没有当老板的自觉?” 靳以良背对着他系围巾,闻言头都不抬,“乔郁没车,我得去接他。” “啧。”荣誉皱眉,“真为他洗手作羹汤了?” 靳以良作势要转身打他,“你来我这儿讨打的是吧。” 他往办公桌上一坐,翘着腿问荣越,“说,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走了。” 荣越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琰琰送我那玩两天?” “荣越你想死。” 靳以良从办公桌上捡了个文件砸他身上,凶道,“天天玩我家姑娘干什么,想玩自己要一个去。” 荣越无奈叹气,“我要有还用得着找你借孩子吗?” 靳以良听他这么说倒来了几分兴趣,他用脚尖碰碰荣越衣角,“哎,怎么着,明宿舟不愿意给你生啊?” “我怎么感觉跟你说这个话题有点怪呢。” 荣越拍了拍自己被蹭上灰的衣角,摇摇头,“算了,不在你这儿浪费时间了,你去接小郁吧。” 靳以良坐在办公桌上,看着荣越离开的背影,有些诧异地挑眉,“莫名其妙。” * 荣越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一楼厨房的灯亮着,荣越脱了外套走进去,明宿舟正拿着手机研究食谱,荣越走上前抱住他,问,“干什么呢?” 明宿舟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打了个寒战后向后靠进他胸膛,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试试做蛋黄酥。” 荣越在厨房四下扫了一眼,“你今天一天都在厨房里研究这个?” “没有。”明宿舟摇摇头,“画了会儿花,下午没有事情做才想着研究下甜点。” 荣越有一瞬间的沉默,想起自己每天有事可做,有工作可忙,回到家里的时候基本天都要黑了。可明宿舟一天到晚都在家里干什么呢,他早就退出了娱乐圈,原先在观海镇的时候,可以画画、看海,没事逗逗一万五,也是挺有意思。 他不想让明宿舟只是困在家里,明宿舟肯定也是不想的。 荣越忽然就想到出现在大荧幕中的明宿舟,他天生就是属于镁光灯的,不该像现在这样,每天围绕着厨房和书房打转。 他一直没有问起过明宿舟当初决定隐退的原因,现在那些事情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不重要了,那明宿舟……他还愿意继续回到镜头前吗? 明宿舟这人有个习惯,做事情不能三心二意,他看着手机揉面团,没再搭理身后的荣越,荣越见状也不敢再打扰他,安安静静退出了厨房。他来到二楼,那里辟出来一个房间给明宿舟当画室,当初明宿舟在观海镇跟着霍霆学了将近三年的画,现在也能画得有鼻子有眼了。 一推开门就能闻到淡淡的颜料味道,荣越打开灯,看见了画架上那副还没有完成的画。 是海,没有画完的海。 明宿舟只铺了一层底色,被丢在一旁的调色板上还留着大片深蓝浅蓝,像是画了一半就没了耐心,连笔都泡在水桶里没有拿出来。 笔在水里泡得时间长了可就要废了,荣越摇摇头,弯腰把水桶里的几根笔捞了出来。 明宿舟的这幅海,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画完,他是不是……都快要忘了观海镇的海是什么样子的了。 他不知道在画室里看着那副没有完成的画看了多久,等到荣越走出画室回到一楼的时候,明宿舟第一盘蛋黄酥已经出炉了。 他的围裙上还带着面粉和豆沙,明宿舟从烤盘里拿出一个蛋黄酥,被烫得直抽气,他左右端详着,似乎有些不满意,“好像不是很成功,怎么和教程里写的不一样?” 他解下围裙,又叹了口气,“算了,可能我在做饭这方面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荣越上前抱住他,明宿舟的额头抵在他胸口,“明天我再试试,看上去不难呀,为什么总是做不好。” 荣越揉揉他的脑袋,很多话压在心口,他却想不出要用什么样的方法说出来,他知道他的Omega一直热爱舞台,他也不希望明宿舟一生被困在家里,他应该有他热爱的工作。 荣越一直没有说话,明宿舟倒先一步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他从给荣越怀里抬起头来看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公司出事了?” “没有。” 荣越对他笑了笑,忽然出声问他,“宿舟,你想不想回观海镇?” “为什么这么问?” 明宿舟皱眉,他拍了拍荣越身上被自己蹭上的面粉,低头回答,“我很喜欢观海镇,但我们回来也没有多长时间不是吗?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认识了很多人,还有一些没有见到,现在说要回去……好像有些早了。” 他抬头看了眼荣越,“眼看着越来越冷,父亲年纪也大了,好歹……留在这儿陪他过个年吧。” 荣越心里想的其实不是这个事,他看着明宿舟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明宿舟反而有些疑惑,他微微歪了头去看荣越,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荣越下意识反驳,在看到明宿舟瞬间拧起的眉尖时,忽然又笑了笑,终于承认,“好吧,是有件事,不过不是瞒着你,是想问问你。” 他揽过明宿舟的肩膀,轻声问他,“宿舟,你还想演戏吗?” 明宿舟猛地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荣越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揉着他微凉的指尖,有些犹豫,也有些遗憾,“我觉得……你应该还是喜欢舞台的,你不该被埋没掉,我想让你重新站在镜头前。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所以想来问一问你。” 明宿舟很久没有回忆原来的事了,比所有的事还要早的事情,比如他第一次去到电影学院,第一节 表演课,第一次出现在镜头前,他离开的这三年时间过得太慢太慢,慢到他真的以为自己都要忘却那些曾经。 荣越揉捏着他的指骨,声音很轻,“我不想让你整天闷在家里,我知道你也不想,你比谁都喜欢镜头和舞台,是不是?” “我都要忘了怎么去演了。”明宿舟对他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好怕我回到剧组后什么都不会,然后又被导演骂,小报记者和营销号说我借你裙带关系上位,最后没有戏可以拍,又回到最初去跑龙套。” 说到这里,明宿舟似乎是想起了往事,转过头盯着荣越,“你前段时间还帮靳以良压热搜是不是?你之前都不给我压的,我那么多花边新闻你从来不管,有时候我都怀疑那是不是你为了逼我离婚自己放出来的。” 荣越刻意遗忘的事情被明宿舟重新提起,但明宿舟似乎并不生气,他现在心态很好,过去的事情很少去计较,现在说起来,不过是因为原来这些事他不敢在荣越面前提,他又无处可以宣泄,想要找个地方说出来而已。 “啊,你还觉得我和很多人上过床,说我当时所得到的都是用那种方式换来的。” 明宿舟歪了头去看荣越,神色很平静,“那个时候你真的有看过我的作品吗?我不觉得我比其他人差。” “你当然很优秀。”荣越忙不迭想要解释,可他看见明宿舟的眼底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只是单纯的疑惑,他是真的想知道,自己当初的表现是不是不好,才会让荣越觉得他所得到的赞赏和荣誉,都是通过一系列肮脏的手段所换来的。 “是我……是我对你当时有偏见。” 荣越叹了口气,坦然道,“也因为这些偏见,让我对你的作品也不感兴趣。后来你离开了,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我把你所有参演的剧和电影都看完了,我不得不承认……” 他摇了摇头,没忍住笑出声来,“老头子的眼光比我好,一早就发现了你。” 明宿舟一仰头,脸上居然颇有些得色,“那当然了,父亲看人一向很准的,他那时还跟我说,觉得有时候你做事一根筋,把尚合交到你手上他还有些不放心。” “那让他把尚合给你,以后我叫你一声明总,我跟着你,就没人再敢说你一声不好了。” “我才不要。”明宿舟摇头,“上学的时候就最头疼数学,算术不好,就不学着做生意了,不然赔了钱都不知道。” 认真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明宿舟未免太过于可爱,荣越忍不住把人搂在怀里揉搓,“那你要不要重新去演戏?很多人其实都盼着你回来呢,你那么多影迷,他们都在等你,宿舟,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明宿舟一直觉得当初退出这个决定做得太过于草率,当年他虽然在网上风评不好,但依然有很多喜欢他的人为他付出,微博空瓶打榜样样不落,可他还是那样决绝地离开了。 他这下是真的沉默了,过了很久才有些疲惫地摁了摁太阳穴,“你……让我再想想。” 第140章 那晚明宿舟失眠了,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但他心里知道,他还是盼望着能够重新站到镁光灯下,毕竟当初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跑了两三年龙套,用一条腿换来荣昌石的赏识,就这样真的一辈子都不演了,说实话是有一些不甘心的。 他有一分怅然,那自己当初为什么想要离开呢…… 夜深了,荣越在他身边陷入沉睡,Alpha的体温略高,即使在睡梦中也霸道地要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在初冬的夜晚能被人这样抱着,的确是一种还不错的体验。明宿舟毫无睡意,在荣越的臂弯中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口,神情有些茫然。 那时想要离开,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受够了那些流言和污蔑,他毕业就进了剧组,发展并不像同班同学那样顺风顺水,跑了两年多的龙套,还是没被人记住名字。 他那会儿的确年轻,并不在意红不红这个问题,时间还长,总有一天他会被人看见。明宿舟当初报考影视院校,也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人生短暂,只能活一世还不够,他想尝试不同的人生,当时年少轻狂,不知道自己选了一条多难走的路。 其实不火也有不火的好处,在跑龙套的那段时间,是他最自由的时候,他可以不用顾及形象,在午休的时候躺在影视城的某一处墙根下小憩,收工后无所顾忌地站在小吃摊前点一份全家福烤冷面。 那段时间明宿舟基本不做什么梦,因为白天已经太累了,回到出租屋里,脑袋沾了枕头几乎就要陷入沉睡,根本没有做梦的功夫。 他就这样熬呀熬,熬过了最难的两年时间。 后来他在片场碰到了荣昌石,一念之间的一个举动改变了他的命运,这是明宿舟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他那时没有去想处于危险之中的那个人是谁,有多高的地位和多大的权势,碗口粗的马蹄踩在地上扬起尘土,那一刻明宿舟忽然有了股冲动,按照他当时的位置,其实阻拦一下并不会伤及自己性命,顶多折条胳膊或者腿。 用这换来旁人一条命,也值。 后来的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荣昌石感激他,也欣赏他,向他抛来了橄榄枝,明宿舟自然就接了过来。 其实刚签尚合的时候,明宿舟的演技也不过平平,但在他那个年龄段中的年轻演员中,他的表现还算不错,尚合做了多少年的娱乐影视,稍微打造包装一下,再适当地推出一些作品,明宿舟就这样火了。 被追捧的感觉明宿舟还没有感受到,就提前承受了其所带来的忙碌,他再没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一个星期连飞四五个城市已经是家常便饭,他自己都忘了有多少次在机场睡着,最后无奈被机场广播叫醒。 很累,这是他对于那段时间的唯一形容,真的很累。 尚合为他租的那套房子几乎没有住过人,因为他除了在片场,就是在赶往各个通告的飞机上,他就像是这个城市中颠沛流离的流浪者,居无定所,满怀疲惫。 可心里却也是很充实的,爆红虽然让他一下子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却也让他有了更多的自由度和话语权。原先跑龙套那会儿,他根本没有自己挑选剧本的权力,有人愿意让他演已经足够让他千恩万谢的了。 现在是不同的了,尚合靠制作精良的电视剧和电影闯出的名堂,除了外界发来的剧本邀约,公司本身也会挑选适合他的剧本送到明宿舟的工作室,这是让他感到欣喜的事情。 红了必将会带来一些不好的事情,在这个圈子里你发展得不好惹人嘲笑,发展得太好又招人嫉妒,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得就要有失,明宿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没少被人谩骂、被人揣测,一个之前从未听闻的新人演员,为什么会忽然得到荣昌石的青睐,不就是因为他是个Omega吗? 明宿舟听到的话,比这难听百倍千倍的还要多得多,可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冲出屏幕去捂别人的嘴,砸烂他们的键盘吧。 好在他性子足够稳,也足够淡然,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后来他和荣越结了婚,别人都以为这样可能就不会再流传出关于明宿舟的花边新闻和小道消息,结果并不是这样。荣越不爱他,至少在当时是那样的,甚至也相信了网上的传闻,认定和他结婚的Omega是用一些肮脏的手段,一步一步爬到自己身边,他才不会管明宿舟的死活,更不会插手关于他的事。 那两年日子不好过,明宿舟推了一些工作,想要抽出更多的时间和荣越在一起,他想,或许是荣越不够了解自己,如果,如果他能喜欢上自己呢? 他期盼过,也失望过,后来就不去想那么多了。 他们的婚姻如履薄冰,明宿舟的事业却顺风顺水,他拿了很多奖,影视资源、代言、节目邀约数不胜数,与此同时也树了很多对家,他几乎成了营销号拉踩组的包年用户。 被爱和被骂是同时降临到他身上的,明宿舟有时候也会自己劝自己,干这行的,谁没被骂过,反正都被骂了这么久,就让他们骂去吧。 他开始变得很佛系,没有戏的日子就待在家里不出去,出门一旦被拍到,营销号估计又要编一些难听的话。可他这个人着实有些无趣,没有什么爱好,在客厅里一坐就是一天,什么都不干,也没什么意思。 明宿舟不敢像原来那般肆无忌惮,因为会被人拍到,加上一番说辞放到网上,之后就招来谩骂,他虽然不在意这些,可谁也不想无缘无故就被骂。他想尝试着习惯这些,毕竟他还是挺喜欢演戏的,他有很多不愉快,但是演戏的时候他又能变成很多不一样的人,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他原本想,演到四十五岁就退出,那个时候他上了年纪,变得不那么好看,不那么受人关注,退居幕后也是理所应当的。明宿舟当然没有想到,从一开始被人发现的二十三岁,到后来退出时的二十七岁,他只在荧屏上活跃了短短四年。 明宿舟失去了那个孩子,在医院里醒来后,他缓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个现实,他觉得命运对自己一点都不公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换来这一身伤痛。 可舆论并没有因此放过他,身边人收了他的手机,不让他去上网,不让他去看那些恶意中伤的猜测和谩骂。 但这些事情根本抵挡不住。 医院的深夜是有些冷的,明宿舟手脚冰凉,下腹仍传来断断续续的绞痛,他想,原来那些人真的就是这么想自己的,可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都要来骂他?如果只是骂自己,那明宿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已经被骂了这么多年,也该习惯了。 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她才那么小,脱离他身体的时候连哭都不会,为什么……也要这么说她? 明宿舟忽然有些后悔,在孩子出生那时,自己不该执着想要看她一眼,就这短短一眼,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又想到了这些,明宿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枕巾上蹭去了眼角的湿润,夜深了,可他还是睡不着。 明宿舟小心翼翼地掰开荣越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去床头柜上拿来了自己的手机,离开的时候他换了手机号,真正算是和以前做了了断,这个时间点自然没人来找他。 他闲来无事,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尝试着在搜索栏输入自己的名字,然后有些惊讶的发现他的超话居然还有人每天在签到打卡。 明宿舟原以为三年的时间,足够让那些粉丝重新喜欢上别人,可仍然有很多人留下来,他们没了明宿舟的消息,超话里除了他原来的图片和视频,还有一些粉丝在里面分享自己的生活。 明宿舟原来为了不看网上的传闻,跟粉丝的线上互动次数几乎为零,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粉丝的生活。他们会发帖说今天读了什么书,在什么地方、在哪个角落发现了关于明宿舟的事情,然后来超话兴奋地分享,原来不止是他们没有忘记他。 说不感动是假的,明宿舟把帖子一条条翻过去,一时间竟然也觉得眼眶泛酸,他可以承担外界的谩骂和不解,却受不了别人给予的一丝温情和热爱。他想他真是个矛盾的人。 当初的忽然离开,其实明宿舟一直都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些一直喜欢他支持他的影迷们,消息来得太突然,他又离开得太彻底,根本没有给他们缓和的时间和余地。 荣越的胳膊又重新缠上他的腰间,Alpha霸道地把他往怀里一带,嗅到他身上的信息素味后才老实了不少。 明宿舟把手机放在胸口,怔怔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忽然觉得…… 重返剧组,听上去似乎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磕cp上头,来晚了 第141章 刮胡子 明宿舟一夜没睡,天蒙蒙亮时才勉强有了一些睡意,荣越早上起得早,最近天越发冷了,他早年养成的习惯,除了风雪天气,雷打不动地都要去晨跑。 荣越跑完几圈后天色大亮,想起来明宿舟前两天随口提起有点想吃小摊上的豆花,就从仓库里抬出来自行车,骑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了街边的一家小店。 排队的时候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估摸着快到明宿舟平常起床的时间了,有点着急,怕他懒得做饭又应付。好不容易轮到了荣越,他买了两碗豆花,一碗加香菜不加辣,一碗加辣不加香菜,又要了几块钱的油墩子,把这些东西往车把手上一挂,荣越又风风火火骑回了家。 到家后荣越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开车去了,也省得豆花吹一路再给吹凉了。 他回到家里烧了一壶水,冲了两杯咖啡,摆盘完成后才想起来一直没看见明宿舟下楼。荣越解了围裙上了二楼,打开卧室房门后看见明宿舟还蜷在床上睡,屋里的窗帘没拉开,光线有点昏暗。 他爬上床,用长出一层青茬的下颌去蹭明宿舟的脖颈,“还不起床?饭都买好了。” 明宿舟被他新长出来的胡须扎得在被子里躲,他刚睡下没多久,上下眼皮就像被胶水黏住了似的睁不开,明宿舟难得地有些起床气,抬脚就要蹬在荣越胸口。 荣越也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他这一脚,却也只是笑,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就这样扛去了卫生间。明宿舟被他放在洗手台上,刷牙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却能听见荣越说话,荣越让他张嘴他就张,让他漱口他就漱。要不是荣越转身倒水的功夫,他没人支撑差点一头栽进洗手池里,荣越真以为他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 洗完脸明宿舟才清醒一点,荣越刮了刮他眼下那片青灰,笑着问他,“昨晚没睡好吗,今天怎么睡不够?” 明宿舟拽紧了被子从洗手池上下来,迷迷瞪瞪地撞进荣越怀里,揉着眼睛点头,“一晚没睡,等会儿要回去睡个回笼觉。” “失眠啊?”荣越的手放在他肩上,把人推出了洗手间,“失眠怎么不叫我?” 明宿舟把被子扔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要下楼,“叫你有什么用,和我一起睁着眼不睡吗?” 来到餐桌前,荣越想了想,把明宿舟面前那杯咖啡倒在水池里,又给他热了一杯牛奶。 明宿舟熟稔地把油墩子泡进豆花里,抬眼去看荣越,“怎么想起来买早饭吃?” “前几天你不是说想吃吗,早上起来就顺道去了一趟,权当锻炼了。” 明宿舟点点头,佯装无事一般随口说道,“你昨天提的那个事我想了想,森森森复出也不是不可以的。” 荣越喝了一口咖啡,闻言挑眉,并没有多么惊讶,“嗯?昨晚一夜没睡就在想这些?” 明宿舟大大方方承认了,“又不是一件小事,我想想怎么了?” 面前的牛奶还有点烫,他却像是贪恋这灼烫的感觉,将指尖贴在杯壁上。明宿舟手撑着腮,用勺子把碗里的豆花搅得没了形状,“但也别太快了,乔郁那边才上了头条,好像挖出来是我去探班才让他俩吵架,我就不趁着这会儿去蹭热度了。慢慢来吧,我离开了这么久,说回去就回去,也忒霸道了。” “这算什么霸道。”荣越没忍住笑了一声,“自己家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终于露出你这副丑陋的资本家嘴脸了。”明宿舟撇撇嘴,“估计又要挨骂,你说我何必呢。” “谁敢骂你?”荣越瞪眼,“我封了他的号!” 两人都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相视一笑后就绕过了这个话题,明宿舟提出要复出,荣越自然是要为他好好筹谋的,他三两口解决了早饭,准备好好跟明宿舟说说这件事。 “复出不着急,先把小郁这件事隔过去,但也可以借着这个热度放出去一些风声,毕竟复出得太突然可能会适得其反。你的工作室还是照常运行,人可以另招,回头我问问父亲,最近有没有适合你的本子,先在网上造势,再宣布你要加盟。代言什么的……不是大事,反正你也不靠那些代言费吃饭,有戏拍就好了,尚合不缺戏。” 明宿舟双手捂着脸,从指缝中去看着荣越笑,他伏在桌上,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终于体验到……和豪门结婚是什么感觉了。” “豪门愿意围着你转。” 荣越伸过手去,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 “忽然想起来好久没去看父亲了。”明宿舟抽回了自己的手,拿起手机拨拉起来,又错开视线去看荣越,“下午有事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一趟?” “也不是不行。”荣越有些遗憾地搓了搓手指,像是仍然怀念明宿舟身上的温度,“不过自从你回来老头子越来越不待见我,去了也是讨骂。” 明宿舟吃了早饭又坐了一会儿,困意汹汹来袭,他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摆摆手示意自己要继续上楼补觉,“你活该被骂,不去算了,我自己开车去。” “别呀。” 荣越上前两步抱住他,在他脖颈里蹭了蹭,“我和你一起去。” “荣越你能不能去刮胡子!” * 明宿舟这一觉补到了正午,又是在床上被荣越叫醒的,他睁眼一看,这人还没刮胡子。 荣越这么大块头的人,搂着他的腰耍赖撒娇,“你给我刮好不好?别人家Omega都给自己Alpha刮胡子的。” 明宿舟听着他这种语气说话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狐疑地打量了一眼荣越,“你怎么知道别的Omega的事?” 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荣越石化了。 好在明宿舟没有追究这件事,荣越脑子不聪明他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荣越这人看人眼光挑得很,早几年两人没结婚那会儿他就不喜欢Omega近他的身。 明宿舟走了两步,见荣越不动,只能转身用食指勾住了他的衣领,把人拽进了卫生间。他仰着头拍了拍荣越的脸,用抬起了他的下颌打量几眼,荣越对他笑,“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挑牲口呢,什么眼神?” 明宿舟不搭理他,往他下颌上涂了一层厚厚的泡沫,洗手池的边缘抵着他的腰,他早年间拍动作戏,后腰受过伤,不能长时间站立。荣越一把将人抱到洗手台上坐好,明宿舟双腿环着他的腰把人拉向自己,把剃须刀在他脸上拍了拍,低声警告他,“你别乱动。” 讲道理,你的Omega坐在你面前,腿环在你腰上,圣人才不会乱想吧。 可明宿舟手里还拿着剃须刀,荣越莫名有些耸,只能老老实实送上自己的下巴任君处置。 明宿舟眼神专注,捏着荣越下颌的手指微凉,刀片轻轻划过皮肤,刮断胡须时发出嚓嚓的声音。明宿舟边给他刮胡子边和他说小话,嘀嘀咕咕声音很低,“你胡子好硬,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刮。” “你没给我刮过啊,别人做过的事,我也想和你做一遍。” 明宿舟抬眼看他,忽然就笑了,“老套。” 荣越错开眼神,这时唇上一凉,明宿舟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他抬手蹭去了沾在自己鼻尖上的泡沫,状若无事地移开了视线。 “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荣越的胡子到底没有刮完,明宿舟被他磨得没有办法,还是半推半就地在洗手池上胡来了一次。 天凉了,洗手池台面冰凉,明宿舟后背贴着镜子,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不过很快就不冷了。洗手间的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只能把脸埋在荣越肩上,受不住的时候张口咬在他的肩头。 “烦你,”明宿舟声音黏糊糊的,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烦死你了。” 荣越在他耳边低沉地笑,“烦我也没办法。” 结束的时候明宿舟像只奶猫似的缩在荣越怀里叫,他拽着荣越的领口,费力地想要睁开潮湿的眼,“你……出去。” 他被荣越揽在怀里,身下不太舒服,明宿舟摁着仍在抽搐的小腹深喘,有点埋怨,“你戴套了?” 荣越“嗯”了一声,把东西扔进垃圾桶,手揉按着明宿舟后颈的腺体,“弄进去你也要不舒服的。” 明宿舟徒劳地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把额头抵在荣越心口,等到呼吸渐缓,他才长出了一口气,“算了,如果要复出的话,还是先不要孩子的好。再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有的,顺其自然吧。” 荣越在他发心上亲了亲,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胡子刮到一半就忘了正事,泡沫被他蹭了明宿舟一身,有些滑稽。 他想从明宿舟手上接过剃须刀自己解决,明宿舟却是个做事做到底的性子,手哆嗦得不成样子也要亲自给荣越刮完。 没办法,第二天出现在尚合的小荣总,脸上多了一个创可贴。 作者有话说 我不知道豆花能不能这么吃哈,我原本写的豆,腐脑,结果豆,腐这俩字给我算屏蔽,就改成豆花了 第142章 又喝多了 荣越把关于明宿舟的所有事情都放在第一位,这边他人刚透露出想要复出的口风,荣越就已经开始联系人准备关于这件事的初期工作。 明宿舟虽然退出三年多,可互联网还是有记忆的,尤其他退出前和乔郁合作的那部电影取得了不菲的成绩,很多人心里对于这件事多多少少都感到很遗憾。 网友们就是这样,人还活跃在视线中时,恨不得扒干净他身上的衣服想要窥探关于他的所有事情,对传言信以为真,根本不听任何辩解。可当这个人真的离开了,他们又开始后悔,觉得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差,都怪那些营销号故弄玄虚,才会让自己误会。 之前网上那些针对明宿舟的传言诬蔑,早在几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就被荣越清了个干净,现在营销号为了搏人眼球,也会时不时放一些明宿舟参演的电影片段,大张旗鼓地“怀念”他,底下评论也大多是什么“想他”、“其实他人还是不错的”、“明宿舟演技至少吊打现在小鲜肉”之类的。 仿佛之前的事情已经被他们忘了个一干二净。 网络很残忍,这个圈子也确实就这么残忍。 不过也感谢这分残忍,在尚合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明宿舟可能要复出的口风后,不少人蜂拥而至,并且期盼着他的回归。 明宿舟荒芜已久的超话终于热闹了起来,不少等了他好几年的影迷欢呼流泪,并且自发地举行了抽、奖活动,天天念叨着不知道他会以什么形式重新出现在大众面前。可能是这几年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们更加患得患失,那些影迷们甚至担心会不会有营销号说出对明宿舟不利的话,他们期盼已久的人好不容易愿意回来,不希望他看到那些话而感到伤心。 荣越有时也会进明宿舟的超话闲逛,看到有意思的帖子再分享给明宿舟,他觉得影迷们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尚合又不是没有对家,现在荣越的软肋非常明显,就是明宿舟。 他和明宿舟复合的消息还没放出去,不过也没有什么必要特意去说这件事,到底明宿舟不是靠着尚合上位。 荣越为了明宿舟的复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住在公司里,明宿舟倒还好,这事反正也轮不到他操心。他每天在家里没有事做,偶尔画会儿画,偶尔拎着新买的茶叶去看荣昌石,偶尔趴在阳台上跟霍霆视频聊天。 说到霍霆,他爸妈终于忍不住杀到观海镇,强制性要求让他今年回家过年。霍霆在视频里苦着张脸哼哼唧唧,抱怨父母强权主义,过来就关了他咖啡店的门,抱着一万五和丢丢就要走,看样子根本不是来带他回家,而是来抢狗的。 明宿舟撑着腮嘲笑他,说一万五和丢丢就是比你可爱比你听话,活该没人要你。 他在视频里见到了那两条狗,一万五还是胖乎乎圆滚滚的模样,丢丢倒是长大了两圈,刚开始荣越捡到它的时候还没一只鞋大,到现在体型已经快赶上一万五了。两条狗挤在摄像头里,眨巴着四只黑豆豆似的眼睛盯着明宿舟看,明宿舟朝它们吹了声口哨,两条狗嗷的一声就朝摄像头奔来。 霍霆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因为父母的到来,他好不容易蓄长的头发又被迫剪成了板寸,更显得眉目英朗。他抱怨明宿舟一去不回,留下条狗还天天抢一万五的牛肉粒。 明宿舟反驳他自己房租照给,丢丢是荣越的狗,伙食费得由他掏。 霍霆当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明宿舟自然也知道,笑过之后他理了理头发,问霍霆,“你爸妈怎么现在想起来抓你回家过年了?” 霍霆愁眉苦脸,“抓我回去相亲呗。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知道你和荣越复合了,他们心想当初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都能离了又合,怎么就我单身到现在,天天和狗搅和在一块。” “真相亲啊?” 明宿舟有些讶异,“这次给你相中的是哪家?” “我也不知道,他们没告诉我。” 霍霆挠挠头,像是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他们还挺喜欢这里的,就是过来的路程太远,我妈说她这辈子没坐过那么长时间的车,一路颠簸到了观海镇,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过他们还挺喜欢这里的,要不是现在太冷,我爸都想拿着鱼竿出海海钓。” 他站在窗边,隔着听筒明宿舟都听见了来自观海镇冬天的海风,还有楼下门前风铃的声音。 “我爸妈要在这里住几天,过段时间我们就回去了,到时候去找你玩。” “好啊。”明宿舟应下来,“别忘了把丢丢带过来。” “在你心里只有狗,绝情的男人。” 这边明宿舟刚收了手机,荣越就回来了,临近年关,再加上荣昌石年纪大了,一些应酬都堆到了他身上,每晚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带了一些酒气。 明宿舟迎上去,替他把外套脱下来,荣越在酒桌上喝了几口白的,又喝了几杯红的,他平时酒量不错,可也抵不过这样搅和着喝。他拦腰把明宿舟抱住,脸埋在他颈窝里,醉醺醺地叫他,“宿舟。” 今天降温了,估计再过两天会下今年的第一场雪,荣越的外套上都带了屋外的风霜,他下了车只走了短短几步路,脸还是烫的。明宿舟被他身上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寒颤,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问,“喝了多少?” 荣越直起身来甩甩脑袋,“没多少,他们也不敢灌我。怕你不喜欢酒味,我没敢多喝。” 他伸出两根指头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多,一点点。” 明宿舟去给他倒蜂蜜水,见状嘲笑,“跟琰琰学的吧,你做起来忒油腻。” “琰琰、琰琰……”荣越坐在沙发上犯迷糊,“过两天琰琰生日,送她什么礼物好?” “随便你。”明宿舟把冲好的蜂蜜水递给他,“左右我和靳以良互相不待见,到时候也是你去,我不操心这事。” “我不乐意过去。”荣越喝完了蜂蜜水,伸手把明宿舟揽在怀里,“靳以良那张嘴见到我就吐不出什么好词,烦他。” 明宿舟还没来得及说话,荣越又自言自语地喃喃,“可琰琰是个好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爹不好也只能认了。” 他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只喝了一点,平时荣越话不算多,只有在明宿舟面前愿意多说点,今天可倒好,抱着明宿舟不松手,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明宿舟不愿意听他唠叨,想掰他手还掰不动,这人忒不讲理。 “霍霆要回来了。” 明宿舟拍拍荣越的脸,想让他清醒一点,“他把一万五和丢丢都带回来了。” “一万五和丢丢回来就回来,霍霆跟着干什么?” 荣越皱眉,下意识把明宿舟抱得更紧。 霍霆和明宿舟当年的事情他多多少少听闻了一些,那时关芷荷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他还正好就在病房,亲耳听见明宿舟说了拒绝的话。现在想想也真的是有点后怕,要是当时明宿舟没有拒绝靳家的那个提议,那早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明宿舟那时才二十出头,眼前到处都是供他选择的岔路口,虽然通向自己的这条路走得有点崎岖困难,但荣越愿意替他把路上的所有障碍都清除掉。 即便现在霍霆和自己身边的Omega没有关联,可Alpha的占有欲发作起来丝毫不讲道理,荣越患得患失地抱紧了他,“不许你去见他。” “你又不讲理。”明宿舟有些无奈,“我要真的想和霍霆发生什么,根本就等不到你去找我。荣越你动动你那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脑子想一想,你过了三年才去观海镇,如果我喜欢霍霆,还有你什么事?” 荣越没有说话,想了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你果然怪我没有早点去找你。” 明宿舟无奈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我不是不想去找你。”荣越自说自话,“我怕你不想见我,又怕把你越推越远,当时我也想好了,我不能阻挡你追求幸福,如果你真的爱上了……别人,我走就好了,也没有什么的。” 明宿舟一愣,“你真是这么想的?” 荣越点头,他摸到明宿舟的手,一把握住,“还好你愿意给我这个去找你的机会。” Alpha的掌心即便是冬天也滚烫,明宿舟贪恋他身上的温度,往他身边挪了挪,言辞恳切,“讲道理,荣越你能别说这些……土味情话吗,我真的有点受不了。” 荣越一脸茫然,“土吗?可是我想了很久呢。” 明宿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伸手去揉荣越的脸,心想怎么刚认识的时候没发现这人傻乎乎的,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荣越似乎看出了他眼底的嫌弃和捉弄,扑上去把人紧紧抱住,酒气喷了他一身,“你后悔也晚了!” 明宿舟被他闹得笑出了眼泪,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后悔。” 第143章 完结倒计时 年底的时候明宿舟工作室重新启动,并且在微博上作出了他即将正式复出的回应,网上反响很热烈,毕竟当初他的离开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当然评论里除了激动雀跃的粉丝,也不乏一些冷嘲热讽的对家粉,无一不是在讽刺明宿舟退出又复出,当圈子是自家开的,要不就是说他到底是靠着尚合的资源,平常明星哪来他那么好的命。 不过这些明宿舟不在乎,当初比这难听的话他听了不少,再说他现在已经看开了,荣越说得又没错,尚合自家的资源,不用白不用,就算落不到明宿舟怀里,也轮不到其他人。 当然那些不好听的话很快就被淹没在一众欣喜的影迷留言中。 乔郁是圈里第一个转发的,他最近微博画风突变,除了晒女儿就是秀恩爱,一天恨不得发二十四条微博来表示自己现在过得多幸福。他为了家庭推了不少活动,几乎是给自己放了个年假,他的合同快到期了,公司为了留住他这棵摇钱树也不敢怎么管他,就随他去了。 他和明宿舟从大学就认识,到现在也十多年了,乔郁转发了明宿舟工作室的微博后,又多添了几个字,“等你回来【爱心】”,无疑又为明宿舟的复出添了一把火。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宿舟和荣越正在荣家老宅过周末,荣家父子俩因为包饺子是莲藕肉馅还是白菜肉馅争执了起来,明宿舟悄悄逃离战场,给乔郁拨去了一个电话。 “不厚道啊,”明宿舟搓了搓指尖上的面粉,笑了一声,“光口头祝福,复出贺礼呢?” “哇宿舟你跟荣越学坏了!” 电话那头吵得很,听得出来乔郁那边很热闹,“琰琰过生日、你都不来,不给我面子。” 明宿舟笑着解释,“我这不是怕引起你家庭矛盾吗,再说荣越不都送过礼物了吗,你跟靳以良也没学多好,斤斤计较。” “你别提荣越的礼物了,他怎么给琰琰送了个两米的泰迪熊,你知道那有多大吗!琰琰的床都放不下,我女儿原来抱着熊睡,现在是天天睡在熊身上!” 明宿舟笑得直不起腰来,那边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乔郁的声音猛地提了个八度,“童童你怎么欺负妹妹!你都是小学生了还要抢妹妹的玩具熊?琰琰、琰琰……宝宝不哭了,哥你快把你儿子带走!” 听动静像是乔家的家庭聚会,乔郁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学的时候就没少往学校嘘寒问暖,明宿舟想起他那一大家子人就羡慕,这时候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就默默挂了电话。 他来到厨房,离开时还吵得不可开交的父子俩都安静下来包饺子,明宿舟来到荣越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商量出什么结果了?” 荣越抬头扫了眼坐在对面带着老花镜擀饺子皮的父亲,哼了一声,“吃三鲜馅的。”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商量出的这个结果,反正明宿舟是从来不插手荣家父子俩的争吵中的,他只要负责吃就好了。 吃饭的时候荣昌石问明宿舟,“最近跟你母亲联系过吗?” 荣越下意识皱眉,侧目去看明宿舟,明宿舟神情未变,轻轻摇了摇头,“她……估计也不想再和我见面了。” 明宿舟和关芷荷关系不睦,这事荣昌石多少也有所耳闻,现在看明宿舟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想多谈这件事,荣昌石自然就不再提起,转而换了个话题。 回去的时候明宿舟明显兴致不高,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荣越偏过头去看他一眼,“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明宿舟下意识答道,顿了顿才有些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尖,“就是……想起她当时说的一些话,有点不甘心。” 如同明宿舟不插手他们父子俩之间的事,荣越对他和关芷荷之间发生的事情也不好开口,但他心里知道明宿舟始终是对这个母亲抱有一丝希望的,他和关芷荷一点都不像,明宿舟的心太软了,有的时候软到就连荣越都替他生气。 “那就见一面吧。”荣越提议道,“总是要把心结解开的,不是吗?” 明宿舟把脸扭向另一边,“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见我。” 荣越单手持方向盘,另一只手在他手腕上捏了捏,“有我呢,我替你探探路。” 之后明宿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毕竟印象中最后一次和关芷荷的接触实在算不上一段美好的回忆,接下来几天他开始投入到复出工作中。年底活动比较多,但尚合和他的工作室商量出来,让他一步一步慢慢复出,反正等他真正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也得是明年的事了,这事不急。 明宿舟没什么心理负担,找回了原来的微博账号,每天分享一些日常,比如又做失败了的蛋黄酥,再比如给荣越熨烫衬衣走神烫出了个洞。他不再向外界回避自己的生活,反而愿意向他们展示自己。 他也笨拙地学着跟粉丝互动,开玩笑说要在评论区里说他做烘培又翻车的人中抽一个送做失败了的蛋黄酥。从观海镇回来后,荣越还是雷打不动地每天给他送花,品种还是不一样的,所以明宿舟每天更新的微博内容又多了一样,就是晒花。 时间长了粉丝们也就知道了,看明宿舟今天晒的是什么花,就知道尚合的小荣总今天送的什么花。 要了命了,怎么一个个都开始秀恩爱了?乔郁就算了,现在连明宿舟都开始了,从他们学校出来的都特别能秀吗? 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候,明宿舟和关芷荷见了一面。 他们约在距离尚合不算远的一家咖啡厅里,那天格外的冷,似乎是要下雪,天都是阴沉沉的。 荣越开车送明宿舟过去,在他下车前出声叫住他,“不用我陪你一起去吗?” 明宿舟笑笑,“你去干什么,说到底她是我妈,能把我怎么样。” 他走进去的时候,关芷荷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明宿舟将近四年没有和她见过面,关芷荷一点都没有变,即使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靳弘光的离世、被扫地出门、第三次婚姻……她却什么都没变。 关芷荷依然年轻矜持,身上的首饰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她总是有这样本事,让男人心甘情愿地为她花钱。 明宿舟在她对面坐下来,很客气地和她打了声招呼,“今天有点冷,一会让荣越送你回去?” 关芷荷喝了一口咖啡,抬眼去看他,并没有接他这个话题,“我以为你不想再见我。”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明宿舟朝她笑了笑,又低头翻起了菜单,“你已经点过了吗?我今天起晚了还没有吃早饭,现在有点饿。” 关芷荷颇为诧异地挑了挑眉,“你变了很多。” “如果还是原来那副模样,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明宿舟翻了一圈菜单,看起来都没什么胃口,还不如一会儿和荣越逛逛超市,买几块排骨中午炖了吃。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准备要复出了?” 明宿舟点头,“歇够了,不想一直闲着,我也要有我的事业,尚合说到底也是荣家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荣越可能不是很高兴你这么说。”关芷荷笑笑,“都是一家人,不用太和他见外。” “我当着他的面也是这么说的。” 明宿舟耸了耸肩,“他挺支持我的,也觉得Omega不该依附着Alpha生活,毕竟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他这话里的意思未免透露得太明显,关芷荷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她抬手撩了下头发,终于无奈地笑了。 “从我刚决定嫁给靳弘光的时候你就不同意,到现在依然还是这个看法,我改变不了你,你也改变不了我,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明宿舟低头笑笑,没有说话。 关芷荷看着他,很快又移开了目光,“不过我得承认,你说得确实有些道理,但我这辈子已经是这个样子,没有必要再去做些什么了。” “至少你现在过得还不错,我也不用再担心了。” * 荣越一直在店外的车里等候,见到关芷荷离开后他才进来,明宿舟仍然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面前的咖啡一口都没动。荣越走上前揽着他的肩,状若无意地问他,“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和她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可以说的。” 明宿舟忽然叹了一口气,倒在荣越怀里,“有的时候我都要烦死我自己了,明明当初她对我说的话那么难听,可我依然没有办法怪她,真讨厌。” 荣越揉揉他的头发,转移了话题,“早上没吃饭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 明宿舟闻言来了几分精神,从他怀里支起身体,拉着荣越就要离开,“刚刚还在想呢,要不要去逛下超市,我想吃排骨了!” “你慢点,超市就在对面跑不了。” 第144章 终章 明宿舟复出后的第一部 作品大致已经敲定,尚合出品,是去年签下来的本子,导演也是明宿舟合作惯了的那个,基本上荣越都为他安排得差不多,只差过完年就能开机了。 风声也早早地就放了出去,网络上反响不错,为了打响复出后的第一仗,这次选择的剧本也更加偏向商业片,但同时也兼顾着剧情。荣越为他解决完了这么一桩事,也总算能放下心来好好过年了,可明宿舟反而有些紧张,他很久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中,还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有没有退步,以及能不能适应在镁光灯下的生活。 而荣越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年假生活,明宿舟最近跟着老宅那边的阿姨学煲汤,为了时刻能跟他粘在一起,荣越不得已冒着被父亲责骂的危险陪着他一起过去。 荣昌石年轻时脾气暴躁,人老了倒和缓了不少,最近或许是明宿舟回来了,他见到荣越就总也觉得不顺眼,见面就要说他两句。 明宿舟与他脾性相投,没事干就往老宅跑,平日里和荣昌石喝喝茶说说话,顺便再嘲笑一下挨骂的荣越。 很快就又过年了,今年他们来老宅过年,虽说人不多,但到底要比前两年父子俩面面相觑看春晚的画面强上不少。荣家老宅坐落于郊外,偏远又清净,城市里的禁炮令管不到这里,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明宿舟跪坐在窗前,去看外面炸开的焰火,好像是从傍晚开始,天上开始陆陆续续飘下雪花,这是今年第一场雪,正好还赶在除夕这天落下,看阵势应该不会很快就停。 楼下荣昌石和荣越又较上了劲,父子俩年龄加一块都一百多岁了,还要比谁包的饺子又快又好,左右明宿舟插不上手,就上楼来躲躲清闲。 荣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从背后把他抱在怀里,下颌搁在他的肩头,又凑上前在明宿舟脸上嘬了口,问他,“在看什么?” 明宿舟的手指停留在玻璃窗上,窗面起了一层蒙蒙的雾气,指尖一碰就化作水珠淌了下来。 他虚虚指着屋外的光景,说,“看焰火,也看雪。” 荣越怕那水珠凉了他的指尖,忙握住他的手往怀里塞,顿了顿,才慢吞吞道,“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明宿舟闻言一愣,自己都没想到,“是吗?” 他们从相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七年的时间,在此之前却从未在一起过过一个春节,早些时候荣越厌他、倦他,除夕那天就找借口约靳以良出来喝酒。正好那人也是个不愿意回家过年的,所以和明宿舟结婚的那几年里,每年除夕荣越都没有回过家。 再后来明宿舟离开了,荣越即便是再后悔,也换不回他来陪自己过完一个春节。 “那年我走的时候,也快要过年了呢。” 明宿舟靠在荣越胸口,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他仔细回忆着,“天好冷,我倒了好几班车才到了观海镇,海风又腥又裂,吹得我脸疼。那时候我特别笨,到了地方才发现酒店已经全被订完了,要不是霍霆收留了我,那天晚上估计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他那才不叫收留,”荣越哼了一声,“我一直都觉得他不怀好意。”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明宿舟皱眉,有些不满地替霍霆说话,“霍霆人很好,伙食费都不多收我的,就是,就是有时候他总是偷用我的白颜料,太烦人了。” 他和霍霆前两天刚刚见过一面,一万五和丢丢在看见明宿舟的时候愣了一下,等到认出眼前人是谁后,疯了一样地冲进他怀里,明宿舟被两条狗踩在身上舔,蹭了一身的狗毛。 霍霆见状还有点吃味,“果然不管在谁面前,狗都比我地位高。” 他们很长时间没见,感情却一点都没改变,霍霆絮絮叨叨跟他吐槽这次见的相亲对象,不知道父母从哪里又认识一个世伯,家里有个才读完研回来的小儿子。见面就见面呗,反正相亲都是这么个套路,咖啡厅电影院走一遭,行不行就一句话的事。 结果霍霆没想到对方的确是个研究生,结果他妈的是个军事大学的研究生,相亲第一面就约在了健身房撸铁。对面那个Omega看着长得白净清秀,结果脱下来衣服肌肉块头比他都大,霍霆就一个拿笔杆子画画的,在玩了半个小时器械后就缴械投降,得了那个Omega一个极为含蓄的嘲讽。 “你是不是不行啊?” “他怎么能说一个Alpha不行呢!”霍霆红着脸火冒三丈地跟明宿舟吐槽,“谁家相亲一上来就先做两百个俯卧撑和引体向上啊!我是相对象还是找保镖?!” 霍霆跟明宿舟吐槽了一下午,现在明宿舟又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讲给荣越听,荣越笑得直不起腰来,脸都埋进了明宿舟颈窝里。 明宿舟被他笑出来的热气痒得直躲,却又被荣越一双手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然后呢?”荣越用手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问道,“他是不是不敢见人家了,相亲失败了?” “才没有。” 明宿舟也跟着一起笑,“霍霆说他这辈子没认过输,他跟人家约好了,一个月后健身房再比拼。这个寒假他估计要在家里苦练了,听说他还找了个私教,天天在家撸铁,出去遛狗的时候腿上都要绑个沙袋。” 他忽然转过头去看荣越,“所以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们Alpha这种奇怪的胜负欲。” “那我跟霍霆还是不一样的。”荣越一本正经地反驳,“如果你说我‘不行’,我一定要身体力行地向你证明我到底行不行。” 明宿舟愤愤在他肩上砸了一拳,气道,“你无赖!” 窗外的焰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极致的热闹喧嚣过后,这点安静似乎也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明宿舟和他十指相扣,有些无聊地揪着荣越袖口的扣子玩,“你一会儿少喝酒,你一喝爸也要喝,他那么大年纪还是少喝酒的好。” 他皱了皱眉,“靳以良虽然人不行,但戒酒怎么那么爽快,你为什么不和他学学?” 荣越闻言嗤笑,“要不是那会儿怀着琰琰,你当他愿意戒酒吗?再说他现在也不是一口不喝,只是没原来那么……” 他话猛地一顿,低声喃喃,“现在好像又得戒了。” “嗯?”明宿舟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荣越眼中的情绪蓦地沉了下去,他对明宿舟笑了笑,避开了他的视线,“小郁现在管得严了呗,把家里的酒都换成葡萄汁了,前段时间因为这事他们两个又吵了一架,这个年都差点没在一起过。” 明宿舟不疑有他,懵懂地“哦”了一声,关于靳以良的事情他不想知道那么多,所以也没继续问下去。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看着外面静静落下来的雪花,半晌才道,“下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出去打雪仗。” “明天起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荣越握了握他的手,“走了,下楼陪老头子看电视去,不然一会儿又得骂我。” * 明宿舟复出后的第一部 电影果然饱受关注,从一开始的电影宣发,到中间的拍摄,再到电影的后期宣传,每一步都吸引了外界的关注和好奇。尚合一直为他保驾护航,荣越更是小心翼翼,坚决不让任何人和事再次伤害到明宿舟。 但明宿舟现在的心态已经调整过来了,再重的伤再多的苦他也吃过,如今他什么都不怕了。 他的这部电影反响不错,毕竟尚合出品的电影一直都以口碑好而在业界立足,这又是明宿舟很重要的一部作品,荣越自然舍得往里面投钱。电影制作班底优良,明宿舟虽然阔别荧屏三年多,演技也没怎么退步,很多人一开始是冲着他复出后首秀的噱头进的电影院,但后面大部分的票房来源都是因为足够优秀的口碑。 明宿舟复出后的第一仗打得很漂亮,之后开始渐渐尝试接广告代言和节目的录制,他也学着如何圆滑地回答记者的提问,早几年他对媒体的提问向来都是不温不火,答案平淡却也让人挑不出错,但也确实无趣。 现在或许是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私底下的明宿舟也开始试探地展露他真实的脾性,偶尔在微博上发一张荣越晨起时乱糟糟的头发,再跟乔郁在评论区斗几句嘴。 其实生活和工作,都还是很有意思的。 他再一次拿到电影节的奖项是在两年后,又一个最佳男主角,两个奖杯之间相隔了将近六年。 明宿舟在现场近万人的注视和媒体的闪光灯下,简短地表达了自己对导演和工作人员,以及对影迷的感谢,这些话都是工作室一早写好,他已经烂熟于心的,毕竟他对这次冲击奖项很有信心。 明宿舟手里拿着颇有分量的奖杯,往台下扫了一眼,闪光灯在他眼前映出白茫茫的一幅画面,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明宿舟右手摁了摁心口,感觉到那里跳得有些快,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在镜头前缓缓绽开一抹笑。 “官方的话就说到这里。” 明宿舟抿了下唇,抬头时弯了眉眼。 “荣先生,照顾好儿子,今晚到家。” 【全文完】 【小剧场】 明宿舟买的红眼航班的机票,飞机落地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正值盛夏,下飞机后的热浪险些把明宿舟一个踉跄逼回机舱里。 荣越抱着睡得东倒西歪的明濯接机,看见明宿舟出来后忙挥手示意,明宿舟下了台连妆都没卸就往回赶。荣越本来以为能得到爱人一个拥抱或者亲吻,谁想到明宿舟走上前来把儿子从他怀里抱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带他来干什么呀?” 明宿舟嘴上抱怨,可确实已经两三天没见到宝贝儿子了,明濯前一秒还在荣越怀里睡得流口水,这会儿抓着明宿舟的领口来了精神,撅着嘴要往他脸上亲,“爸爸!” “爸爸脸上脏,不能亲亲。” 明宿舟擦干净嘴上的唇膏,在儿子脸上轻轻碰了碰,又催促着荣越回家,“赶紧回去吧,孩子都困成什么样了。” “你没话对我说吗,明大影帝?” 荣越单手插兜,神情无奈也温柔。 明宿舟单手抱着儿子,对他笑了笑,上前抱住他,仰头在他嘴角吻了吻,“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很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 但肯定是会有番外的嘛,大概就是关于明濯的故事,还有就是乔郁他们家老二,或者你们还有什么想看的,能满足大家的我尽量满足 第145章 番外 关于明濯 明濯的到来确实是个意外。 前几年明宿舟对于孩子这件事上是有些执念的,那个孩子没得突然,这么多年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他的确喜欢孩子,一个软软香香的小东西扑在自己怀里,谁能不喜欢呢。 荣越对这件事倒是看得开,只要明宿舟在他身边,有没有孩子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但一切都得以他的Omega的身体为主。既然明宿舟喜欢,荣越也为了这事问过医生,医院那边的说法是虽然当年的意外让明宿舟的身体受到重创,可这些年养得还不错,如果照顾仔细,再有一个孩子也不是不行。 但就这么过了一年多,乔郁家的老二都会开口叫爸爸了,明宿舟还是没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要不怎么说靳以良这人嘴贱呢,荣越光想想就气得牙痒痒,这两年他和明宿舟的关系有所缓和,可一见面总是要呛上几句,靳以良专拿孩子这事刺激明宿舟,乔郁坐在旁边抱着大的哄着小的,还要分出心去让他的Omega少说两句,最后还要吃上靳以良一记眼刀。 下次荣越就知道了,有些朋友,有还不如没有。 明宿舟憋着口气,终于有一天憋不住了,开了家里的酒窖对瓶吹完了一整瓶红酒,醉醺醺地窝在荣越怀里掉眼泪,边哭边骂靳以良不是人。 荣越没办法啊,Omega的眼泪是他永远的软肋,只能顺着他的话和他一起骂靳以良,这人忒坏! 后来两个人为什么滚到了床上,这事明宿舟就记不起来了。 痛痛快快哭过这一场后,明宿舟也想开了,没必要为了这么一档子事把自己困住,也让荣越过得小心翼翼,其实想来想去就是一孩子的问题,这又不是能强求来的,没有……就没有吧,他和荣越两个人,也能好好地把下半生过完。 这个时候他的事业又走上了一个小小的高峰,不用尚合专门为他保驾护航,明宿舟的代言和影视邀约接到手软,他也确实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其他的事情上面。毕竟年轻演员的黄金时期就那么几年,他还浪费了一段时间,如果可以他也想尽可能地多留下一些作品。 明宿舟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荣越很少对他工作上的事情插手,他工作也不清闲,可就这也要硬挤出时间去探班。 明宿舟的档期排得太满,他有部电影快要杀青了,接下来还有刚接下的代言广告要去拍,每天忙得两眼抹黑,就这样,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的发、情期快要到了。 荣越是快到正午那会儿接到了明宿舟助理打来的电话的,手机那头的小姑娘哽咽着叫他快来,说明宿舟在片场忽然发、情,已经把人送到酒店房间锁住门了。 盛夏的天气里,荣越硬生生觉得后背发凉,剧组人多又杂,一个在发情期的Omega…… 他的车快到几乎要飞离地面,尚合距离影视城并不近,平时开车过去探班在路上都要浪费掉将近两个小时时间,荣越生怕明宿舟在片场出现意外,即便已经尽可能地赶到影视城,等他粗喘着砸开酒店房间门的时候,距离助理给他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被标记过的Omega发情期只需要Alpha的抚慰,即便在片场助理就给他使用过信息素抑制剂,可那犹如往外头被阳光烤得炙热的水泥地面上滴上一颗水珠一样于事无补。 荣越闯进房间的瞬间就被浓郁的雪松味呛得皱眉,明宿舟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软绵绵地伏在地毯上,下身赤裸,带着可疑水痕的指尖忍不住抽搐。 看着眼前狼狈的Omega,荣越莫名地觉得有些恼怒,他恼明宿舟心里只有工作,竟然把这样大的事情忘记,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带着怒火,情事也有些粗暴,荣越沉着脸把人从地上抱起来扔在床上,闯进去时的动作也并不怜惜。 明宿舟痛得打颤,身体却又离不开Alpha的抚慰,荣越缓缓释放着信息素安抚他,边大力揉按他后颈的腺体。明宿舟直掉眼泪,腿还缠着他的腰不松开,被欺负得狠了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见荣越黑着脸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只能抖着泛红的鼻尖哥哥老公地叫,想讨他欢心。 肯定是没做什么措施,最后明宿舟平坦的小腹都被荣越弄进去的东西撑得鼓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荣越擦去他脸上的汗,还不忘摸着他下腹和他开玩笑,问是不是把他肚子cao大了。 有时候Alpha在床上的这种浑话真的很令人讨厌。 明宿舟急喘着翻身背对着他,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Omega的发情期不是来上一回就能完全解决的,荣越心里憋着火,可又见不得明宿舟的眼泪,心想得让他吃点教训才能长记性,把明宿舟折腾得哭哑了嗓子,事后好几天都没说出话来。 明宿舟很少掉眼泪,这次是实打实地被欺负狠了,荣越还笑他,说他在床上都要哭出一条河来了。 知道怀孕这件事时明宿舟的戏份已经杀青了,紧接着还有个代言的广告要拍摄,以及一个线上的直播活动,工作安排得很满,不过还好都在本市可以完成,不需要他全国到处飞。 荣越来探班这件事在圈子里都有所耳闻,原来冷面冷情的小荣总如今转身变成绝世好A,在片场恨不得把明宿舟当自己眼珠子似的爱护。可明宿舟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脾气大得很,有事没事就要朝荣越发火。 荣越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只能处处陪着小心,不知道哪里又触到了明宿舟的霉头,在片场硬是没给他一个好脸色,回到家里也兀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荣越不明所以,好声好气敲门询问,明宿舟开门就和他吵,说什么他今天去探班比平时晚了快要半个小时,是不是在公司里有了别人。 说是吵架,可这完全就是明宿舟单方面的控诉,吵着吵着明宿舟就开始掉眼泪,红着眼睛控诉,“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荣越一脑壳的问号,他一头雾水,可既然Omega掉眼泪,就算不是自己的错,现在也必须是自己的错。他好声好气抱着人哄,边擦眼泪边去亲他,明宿舟平白无故跟人发火,现在又委委屈屈窝在人家怀里哭,攥着荣越衣襟哭了一阵就睡着了,第二天就好了。 这种事反复来了三四次,即便荣越再好的耐性也消磨了个干净,他擅自推了明宿舟的一个活动,亲自押着人上了医院,挂的是精神科。生怕明宿舟因为过重的工作压力,得了和乔郁一样的病。 精神科的医生听荣越控诉半天,又低头翻了翻手上那份堪称优秀的答卷,尝试着提议,要不您上Omega生殖科去看看? * 妊娠九周。 荣越和明宿舟对视一眼,都傻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孩子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明宿舟愣了半晌,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 回到家后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荣越后知后觉地想要把明宿舟接下来的行程都推了,尚合又不缺违约的钱,他只是不想让明宿舟出现一点点的意外。 可明宿舟不许,工作的行程早早就放了出去,有些影迷可能已经订好了机票和酒店,就为了看自己一眼,他觉得自己亏欠粉丝很多,不愿意再让他们失望。 荣越左右劝说不动明宿舟,两人躺被窝里激动一宿,明宿舟率先熬不住睡过去了,荣越小心给他掖好被子,在床上连着翻了两个身都没抑制住自己稍微激动的心情。 他悄悄下床来到阳台,想抽烟又不敢,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 “喂,有事啊?” 靳以良的声音沙哑,想来是被他从睡梦中刚刚叫醒。 荣越话没出口就先来了声傻笑,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件事跟靳以良嘚瑟嘚瑟。 靳以良凌晨两三点被他一通电话叫醒,又耐着性子听他傻笑了半天,这会儿得到了这么个答案生吃了荣越的心都有了。 “刚下的那场雨全灌你脑袋里去了吧荣越,脑子有坑蓄水吗大晚上不睡觉瞎乐呵,你别让我见到你,不然我非拿根管子顺着你耳朵插进去抽干你脑子里的水。” 荣越挨了靳以良一顿骂,好心情也没被打扰,反而温言软语地劝他早点睡,听得靳以良在八月的大夏天里硬生生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次他们两个没把怀孕这事公布于众,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外界过多地关注明宿舟,另一方面荣越更怕互联网扯出来之前的事,平白地惹明宿舟伤心。 荣越熬了几宿的夜,在公司加班和明宿舟工作室的负责人开会,终于把他下半年的行程做了个初步的规划,太远的,负担太重的通告能推则推,到了年末那阵子只怕他身形都要变化,戏自然是不能再接了,那段时间就可以彻底放假回家了。 不过他的另一部“电影”同时正在开机。 准爸爸生活正式打板。 咔! 作者有话说 那啥,靳以良和明宿舟他俩这关系吧,要缓和是有点难度的,他俩这样能坐到一个桌上都是给了自家老攻的面子,平常没别的事乔郁和荣越不敢把他俩凑一块 第146章 番外 关于明濯 这个孩子要乖巧得多,当然也可能有荣越一直陪在明宿舟身边的原因,怀孕初期明宿舟本人并没有什么不适,照样通告代言全国连轴转似的跑。荣越却如同惊弓之鸟,公司也不去了,跟个保姆似的天天跟在明宿舟后头端茶倒水,恨不得连吃饭都亲自喂到他嘴里去。 明宿舟这次被荣越照顾得很好,孕期将满了四个月他身前就有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不过也没人注意,因为那会儿已经入秋,明宿舟身量高挑纤弱,穿件外套就看不出来了。 后来被人知晓还是因为他和荣越去逛婴儿用品店时被人撞见,拍下来放到了网上,微博上就这件事讨论了一天,明宿舟才言简意赅地作出了回应。 @明宿舟V:揣着呢,谢谢关心。 那时他怀孕六个月,荣越吵着闹着让他推了工作,明宿舟前两年因为那件事没了一个月份不小的孩子,如今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可到底给身体造成了一些损伤,尽管几个月来这孩子没让他受什么罪,但明宿舟自己也觉得有点吃不消了,他不想拿孩子的事情去赌,正好也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之前他们的那个女儿是快要七个月的时候没有的,明宿舟本能地对这个月份感到恐惧,好几次在深夜中因为噩梦惊醒,睁眼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荣越尽可能地用自己的信息素去安抚受到惊吓的Omega,明宿舟环着肚子缩在他怀里颤栗,喷在荣越脖颈的鼻息都是凉的。 “我很怕。” 很久,明宿舟才哑着嗓子喃喃。 “我怕它也会……” 话只敢说到这里,明宿舟更紧地贴在荣越怀里,死死攥住他的袖口,抖得连潮湿的发梢都在颤。 荣越条件反射一般地把人抱住,揽过他的肩头轻轻拍抚,明宿舟的后背被冷汗湿透了,触及一片冰凉。荣越另一只手覆在他隆起的肚子上,里面的孩子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动得有点频繁。 荣越听见明宿舟略显粗重的呼吸,试图用自己的信息素将他的Omega包裹住,他为明宿舟揉按着后腰,顺便又安抚那个不老实的小家伙。 “别想这么多。”荣越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你瞧他动得多厉害,一定是个很结实的孩子。” 明宿舟眼眶泛红,“可是我害怕。” 荣越把声音放得愈发温柔,“你忘了上次我们去产检,大夫说他超级健康,你不要想那么多,不然都要把它吓坏了。” 明宿舟有些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拧紧衣襟闭了闭眼,终于是没再说出让荣越继续担惊受怕的话来。 荣越温热的指腹轻轻揉弄着侧腹,轻声问他,“看你急成这样,它又让你不舒服了吧?” 明宿舟疲倦地“嗯”了一声,抓住荣越的手摁在肚子上,有些埋怨,“它好烦,总是晚上动,我都睡不好。” “它动一动不才说明它是个超级健康的孩子吗?” 荣越替这个小东西说话,他捏捏明宿舟脸上养出来的软肉,“你乖一点,你健康了它才会健康。” 明宿舟提着心吊着胆,终于战战兢兢熬过去了这第六个月,那时他的肚子已经初具规模,人也越发懒散,荣越去公司上班,他自己在家有时一睡就能睡过一天。他身量瘦削,到了这个月份才勉强养出来几斤肉,脸色倒是比之前看上去要好上不少。 明濯这个名字是一早就定下来的,男孩女孩都能用,荣越还是想要个小女儿,女孩多乖巧可爱啊。尤其他看了靳以良家的琰琰,小姑娘上了几年幼儿园口齿越发伶俐,嘴甜脸更甜,每次见了荣越都要抱一抱亲一亲。 靳以良那人忒抠门,姑娘都舍不得让自己抱的时间太长,荣越心里默默记仇,全世界就你有女儿是吗? 荣越喜欢小姑娘,也不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还有就是荣昌石上了年纪,最近逢人就说荣越小时候多调皮捣蛋,峨眉山上最泼皮的猴在荣越面前都老实得像家养的狗。荣越想着要是有了个和自己脾性差不多的小子,每天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气,看明宿舟那样的应该也不会舍得训斥孩子,那岂不是整个家里就自己地位最低? 明宿舟倒是无所谓孩子的性别,可看荣越那样又觉得确实有趣,就时不时打趣他,“是个男孩你就不喜欢了吗?” 小荣总表情纠结,勉强摇头否认,“还是可以喜欢一点点的。” 得了这么个答案,护崽的明宿舟又闹起了别扭,直接把荣越的枕头扔到了客厅,不让他回房间睡觉。 荣越深知不妙,孩子还没出生自己地位就这样岌岌可危,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哄好自己家Omega。荣越敲开了卧室房门,明宿舟脸色难看,转过身去不愿理他,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又想起当年的事来。 那个孩子一开始也不讨荣越喜欢,直到她离开荣越也没摸过她几次,果然Alpha都是冷清冷血的工作机器。他想着想着就觉得委屈,明宿舟原先并不是一个爱掉眼泪的人,或许是怀孕让他的信息素有些不平衡,他总是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就感到伤心难过。 等到荣越听见动静的时候,明宿舟脸上已经湿了一片了,他的眼睫被泪水打湿,湿漉漉地粘在下眼睑上,拧着眉忍住啜泣去问荣越,“你真的不喜欢它吗?” 荣越看见Omega的眼泪,这一刻想跳楼的心都有了。 他就差跪在床前承认错误了,明宿舟的眼里无恨也无怨,只有一层浅浅的恐慌和惊惧,被伤害过的人总是会害怕伤害会再次降临,荣越看懂了。 他一点一点擦干净明宿舟脸上的泪,耐心又温柔地告诉他,自己对这个小家伙的感情不会比他少。 时间太晚,明宿舟抓着荣越的衣襟昏昏欲睡,荣越想伸手去摸摸那小混蛋还有没有闹他的Omega,手还没碰上去就被明宿舟一巴掌拍落。他到底还有些难过,就不愿意让荣越去摸他的小家伙,明宿舟吸了吸鼻子,松开了手,抱着肚子艰难地翻了个身,不再去搭理荣越了。 或许也有这么一个原因,明濯才从出生那天就和荣越有些不对付,平时能粘就粘在明宿舟身上,有明宿舟的时候决不让荣越动他一根手指头。明濯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宝宝,唯二能让他哭的就是没有吃饱,和被荣越抱。 明濯出生在正月十六那一天,月亮正圆的夜晚。 当时明宿舟的预产期已经过去了五天,小东西还丝毫没有要出来的预兆,身前沉重的负担牵扯出了前几年拍戏时后腰受的旧伤,每天连站立都有些困难。荣越心焦,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悄悄跟明濯商量,让他赶紧出来,别再睡懒觉了。 明宿舟是在早上就察觉出不对的,下腹坠胀憋痛,他忍了半个小时,推醒了一旁还在熟睡的荣越。叫来医生一检查,才知道明濯是真的要来了,荣越登时有些紧张,明宿舟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忍过去一阵疼痛,带着疲惫的笑跟荣越说,总算能见到他了。 后来他就笑不出来了。 几年前那个孩子没的时候才六个多月,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明宿舟疼了没多久她就走了。可明濯被好好地养到了足月,明宿舟在床上辗转了一上午,床单都让他攥出了汗,他在床上躺不下去,腹部连着后腰疼得像是被人一截一截敲碎了骨头,明宿舟朝荣越伸出手去,想要下床走一走。 他在地上挪了几步,终于没忍住低低喊了出来,明宿舟的额头抵在荣越胸口,肚子沉坠得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拽到地上。荣越急出了一身的汗,只能用力架着他的胳膊,以免让他摔在地上。 荣越没有想到迎来一个孩子的降生要度过这样一段漫长而又痛苦的时光,他知道明宿舟是个一向能忍疼的人,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明濯仍然没有要降生的意思。明宿舟身上的产袍被汗打湿,换到第三件的时候他咬着牙颤抖着唤荣越的名字。 “荣越。”明宿舟脖颈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剧烈战栗着,攥着栏杆的手筋骨分明,“好疼……” 荣越眼眶酸涩,明宿舟很少向他展现出这样脆弱的一面,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疼痛才会让他的Omega向自己投出这种目光,他也不敢想象那个孩子离去的时候,独身一人的明宿舟又经历了什么样的痛楚。 荣越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擦他脸上的汗,握紧他的手告诉他不要怕,自己一直都在这里。 直到傍晚时分明宿舟才被推进了产房,当时他已经让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剧痛折磨得脸色惨白,喘息声中都带着哽咽的哭腔。他不剩下多少力气,医生怕拖得太久明濯出事,便只能挤压他高耸的肚子,明宿舟眼角都挤出来了眼泪,平滑的指甲深深陷入荣越的虎口皮肉中。 放松下来时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倒回到床上的时候他发出沙哑的痛喘,眼前明暗交错,惨白的唇一张一合,喃喃唤着荣越的名。 明濯个头不小,是带着血出来的,明宿舟在孩子脱离他身体的那一瞬就短暂地昏了过去,荣越顾不得看明濯是男是女,眼泪直接砸了下来,生怕明宿舟出了什么意外。 明宿舟迷糊了几秒就睁开眼来,什么都还看不清就张开手要抱抱他的小家伙,血糊糊的明濯被放在他的胸口,小胖子咧着嘴哭得丑兮兮,难看得不像他们两个的孩子。 明宿舟气还没喘匀,看够了儿子才想起来旁边的Alpha,他抬眼去看,就见荣越有些狼狈地擦眼泪,他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问他,“你哭什么,好难看。” 明濯在他怀里哇哇大哭,明宿舟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汗打湿了他的头发粘在脸上,模样极其狼狈,荣越却像看不够似的盯着他。 “你真好看。” 荣越伸手抹去他鬓边的湿发,红着眼眶笑着重复,“宿舟,你真好看。” 第147章 番外 琐碎日常 靳以良和乔郁在复合后的那年年底扯了证,因为乔郁工作和档期的关系,他们只是在网上做出了一个简短的声明,并没有举办什么仪式。乔郁有点不开心,总觉得有些愧对靳以良,靳以良倒想得挺开,似乎是嫌那些仪式繁琐,还有就是乔郁的身份必将会吸引来不少媒体,他还是没有那么习惯处于镜头下。 俩人扯了证,就是法定的伴侣了,靳以良带着琰琰住进了乔郁的家——也就是他原来的那个房子,琰琰虽然比寻常孩子早熟,却也不能一下子接受乔郁的身份从叔叔变成了父亲。她只知道乔郁是爸爸喜欢的人,可那和自己要不要叫他爸爸又有什么联系呢? 乔郁也不急,左右姑娘是自己的亲姑娘,只要能陪在他们两个身边,别说叫叔叔,叫哥哥都行。 他把这话说给靳以良听,倒换来了那人一声嘲笑,“琰琰叫你哥哥?那你叫我什么,叫叔叔吗?” “也不是不行。” 乔郁发出一声傻笑,手脚并用地从地毯爬到床上,去亲他,“叔叔。” 靳以良让他这一声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想要躲,却被乔郁一把攥住腕骨,模糊又暧昧的“叔叔”就这样融化在亲吻里。 只不过乔郁的身份还是会给靳以良的生活带来一些小麻烦,乔郁粉丝不少,总有个别几个女友粉老婆粉拎不清自己的关系,跑到公司楼下胡闹。靳以良横了三十多年,也是头一次见识了年轻小姑娘的威风,不过他才没有什么顾忌,统统都让保安拦了出去。 笑话,自己还没来得及宣示主权,倒让别人抢了先,回家查查百度百科,看看乔郁资料上伴侣那栏填的是谁的名字。 骚扰自己倒还好,还有那么一部分粉丝和媒体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靳韶和身上,琰琰的身份他们一直没有明说,外界多少也能猜出来她和乔郁的关系。关于琰琰靳以良一直不想让她这么早就被曝光,孩子太小了,大人的事情怎么能把她也一起卷进去? 外界所能得知关于她的消息太少太少,所以有不少人跑去靳韶和的幼儿园蹲点,想要拍到关于这个小姑娘的事情。 结婚后乔郁尽量把自己工作的重心放在本市,他缺席了太多关于女儿的成长,所以才想要弥补,平时靳以良工作忙,都是他来接女儿回家。那天他在录音棚录音,来得要比平常晚了一点,在路上他还在庆幸,自家姑娘乖巧懂事,就算自己迟到也不会生气,只会搂着自己的脖子,绵软地抱怨一句,“我等了你好久。” 乔郁的心像是变成了一颗棉花糖,一想到女儿就又软又甜,他想着要不要趁着今晚靳以良加班,带着她去吃好吃的。 他这样想着,把车停在了路边,摸到了墨镜帽子戴好就下了车。 还没走到幼儿园,他就听见了靳韶和尖锐的哭声,明明已经过了幼儿园接孩子的高峰期,门口却还是挤了不少人,靳韶和的哭声断断续续,还参杂着老师们焦躁的劝阻声,“你们不要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乔郁心生不妙,快走几步上前,果然看到了刺眼的闪光灯,怒火猛地窜了上来,他三两步迈上前,一把扒开拥挤的人群,看见靳韶和还背着小书包,躲在老师身后哭得泪眼汪汪。 门口人这么多,她却一眼就认出了乔郁,靳韶和扑到他怀里,“叔叔!” 乔郁把她抱起来,潦草地跟老师们道了一声谢,门口拥堵的人群一看到乔郁更是激动,摁快门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几人尝试问他。 “乔郁你每天都来接孩子回家吗?” “外界都说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她还要叫你叔叔?” “乔郁能说一下你现在生活吗?” …… 靳韶和今年不过三岁,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闪光灯刺得她眼前白茫茫一片,她只能死死攥住乔郁的领子,缩在他怀里打哆嗦,哽咽着重复,“叔叔,我怕、我害怕……” 乔郁咬紧牙关,把孩子的脸摁在自己胸前,不让那些不怀好意的镜头拍到她的脸,他试图从人群中挤出去,咬着牙低声道,“这不是接受采访的地方,我不会回答你们的问题。” 人群不依不饶,似乎想要把他的路堵死,乔郁深吸了一口气,摸到靳韶和汗湿的小脑袋,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不要再来打扰孩子,她才三岁,她懂什么?你们有职业道德吗?” 好不容易挤了出来,乔郁坐在车里,一大一小身上都湿透了,靳韶和哭累了,趴在他身前轻轻啜泣,她把头发都哭得一团糟,脸蛋滚烫。乔郁缓缓呼出一口气,抬手摸摸靳韶和的脑袋,勉力笑了笑,问她,“琰琰想吃什么,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靳韶和咬着手指头摇头,“回家、要回家。” 靳以良当晚在公司加班,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平常这个时间靳韶和本该都已经睡熟了,谁知道他推开女儿房门,看见乔郁跪坐在地板上,还在给靳韶和讲睡前故事。 “怎么还不睡?” 靳以良脱下外衣,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上前摸摸女儿额头,又问乔郁,“出什么事了?” “爸爸。” 靳韶和眼眶还是红的,朝靳以良伸出胳膊要抱抱。 乔郁揉着鼻梁把事情简短地说了几句,靳以良听后没有说话,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 靳韶和把脑袋埋在他的肩头,小声请求,“想和爸爸睡。” 靳以良回头看了一眼乔郁,那人低着头摆了摆手,他就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乔郁靠在靳韶和的小床边坐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快速打了几行字,顿了顿又全部删除,过了一会儿又重头打了起来。 @乔郁V:家庭是我的底线,不要打扰我的家人,尤其是孩子,今天被吓得哭了很久。这种事情我不想再遇见第二次,也烦请那些媒体朋友,发图片记得挡好孩子的脸。 发完他就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坐在地板上发起了呆,乔郁想着靳以良肯定会生气的吧,他那么在乎琰琰,小姑娘被吓成这样,又被那么多人围着拍照,光想想就有点心疼。 乔郁看了眼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他叹了口气回了自己房间。 靳韶和已经在父亲怀里睡着了,靳以良穿了件单薄的羊绒衫,露出两截白皙小臂,正准备弯腰把孩子放在床上。乔郁上前接过手,还不忘把小熊塞进靳韶和臂弯里,靳以良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向上撩了撩垂下来的额发,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 乔郁跟着他出了房间,靳以良在客厅转了一圈,忽然转身问他,“吃过饭了吗?” 乔郁下意识点头,又忽然清醒过来,上前拉住他的手,问,“你不怪我吗?” 靳以良扯起嘴角笑了笑,“怪你干什么,又不是你带人去堵的幼儿园。” 乔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靳以良打断了,他抬起手捏了捏乔郁的脸,语气也听不出有什么埋怨,“当初答应你求婚的时候就想明白了,你的职业特性就是这样,要接受只能一并接受,没道理天下的好事都让我一人占尽了。” “我就想让你占尽好事。” 乔郁撇撇嘴,晃悠悠上前抱住他,他学着琰琰的样子把脑袋搁在他肩上,去嗅他后颈的甜酒味道,“我就想。” “不讲道理。” 靳以良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揉揉乔郁的脑袋,想把这人从自己身上推开,“你怎么这么委屈,被吓到的是琰琰好吧。” “我也很害怕啊。”乔郁睁圆了一双眼,“有什么事找我就好了,为什么要去打扰孩子,我怕死了好吗!” “好好好,你害怕。”靳以良有点无奈。 乔郁又蹭上去,环着他的腰把人抵在墙上,低低笑了一声,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啊?都不跟我生气的?” 靳以良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跟你生气有用吗?你这脾气我要是所有事都跟你生气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离了算了。” “你敢!” 乔郁用肩膀撞了撞他,“上了我的户口本你这辈子别想下来了。” 靳以良身上那件羊毛衫有些宽松,乔郁轻而易举地就将手从下伸了进去,靳以良害痒就去躲,却被乔郁两只手牢牢圈住窄腰。 乔郁的指腹摩挲着他那道已经淡化了的伤疤,垂下眼睫轻声道,“我想保护你们,不想再让你们受到伤害,外面那些舆论……我自己承担就好了。” 靳以良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挑眉问道,“你后悔了?” “我没有,但……” 靳以良打断了他,“如果我们没有结婚,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乔郁,你这么说是想表达,其实你有一点后悔,是吗?” 他的手指似乎都带了Omega的信息素味道,乔郁呼吸渐渐急促,猛地上前吻上他的脖颈,发狠似的想要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我没有,我不会后悔,靳以良,你是我的,我绝不后悔。” 靳以良挑起嘴角笑,顺从地扬起脖颈,他环住乔郁的肩背,望着客厅昏暗的壁灯,沙哑喃喃:“真巧,我也不后悔。” 第148章 番外 琰琰遇险 上次媒体的围追堵截,虽然到最后并没有流传出靳韶和的照片,可到底也招惹来了一个麻烦。 一个…… 大、麻烦。 年尾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不论哪个行业都是这样,乔郁这半年都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家庭上,到了年末,无论如何都得出来营业了。经纪人给他安排了不少工作,不是这个红毯就是那个颁奖典礼,忙得每天连和家里视频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靳以良也忙,这几年公司规模越做越大,要不是实在担心女儿,他都生出了想睡在办公室的心了。 乔郁跑通告跑得两眼一抹黑,每次视频拨过去的时候靳韶和早就睡熟了,靳以良也刚刚到家,坐在女儿小床边的地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乔郁的话。 他把摄像头对准床上熟睡的女儿,用手指轻轻蹭去她嘴角吐出来的一朵口水花,靳以良趴在床边,压低声音问乔郁,“你什么时候回来?琰琰昨天还说都快要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乔郁闻言也觉得心酸,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睡着的小姑娘,没忍住伸手隔空摸了摸她的脸,他像是怕吵醒了孩子,声音也压得很低,“还要几天呢,还有一期节目要录,能早点回我尽量早点。” 靳以良“嗯”了一声,把摄像头转向自己这边,他伏在床边,镜头只捕捉到他凌乱的发和半阖的眼。 乔郁在手机里朝他笑了笑,又问他,“那你呢,你想我吗?” “我不想。” 靳以良闷声笑着,撩开了挡在眼前的碎发,“你不在我才发现床好大,我自己睡好爽。” “你乱讲。”乔郁在手机那头笑得有点狡黠,“琰琰昨天打电话告诉我,你天天都要抱着我的枕头睡觉,衣柜里我的衣服是不是都被你翻出来了?” 靳以良的耳垂有些泛红,他哽了哽,有些不满,“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怕打扰女儿睡觉,靳以良轻手轻脚走出房间,他坐在客厅里舒了一口气,抱怨道,“翻你衣服有什么用,你的信息素又没有味道。” 已经将近深夜,他乏得厉害,和衣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客厅只亮着两盏昏暗的壁灯,靳以良后颈的腺体隐隐发烫,他的声音忽然就哑了,“你退圈算了,我有钱,我养你。” “还要玩保养梗吗?”乔郁捂着眼睛笑了起来,“说实话吧靳以良,你是不是想我了?” 靳以良拿着手机翻了个身,避开了灯光,乔郁或许就看不见他由耳垂蔓延到颧骨的红晕,他用手摁了摁酸胀的腺体,点头轻轻“嗯”了声,“我想你,我很想你。” 乔郁本来只是想逗逗他,他知道靳以良有个口是心非的毛病,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轻易地说出了思念。镜头有点模糊,只能看见他半边细白的侧脸,两边沉默了一会儿,乔郁无奈地笑,“要不是签了合同没法违约,我刚刚真的有一瞬间想订机票回家。” 靳以良没有接话,乔郁顿了顿,忽然问他,“以良,你怎么了?” 靳以良蜷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我没怎么,可能……最近有点累吧,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晚安。”乔郁应了一声,“录完这个节目我就回家。” *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突然到让靳以良毫无准备。 那天傍晚,他仍留在公司开会,一个项目出了点小差错,一个会整整开了一个下午也没商讨出结果。似乎会议室的暖风温度有点高,他始终觉得身上的高领毛衣像是遏制住了自己的咽喉,呼吸都有些困难,胸口堵了一口气,靳以良扯了扯领口,脸色有些难看。 接到幼儿园老师打来的电话时,他刚把下属递交上来一份方案打回去,语气听起来还有一丝不耐,“喂?” 电话那头声音凌乱,老师问道,“靳先生,您那里有让家人来接琰琰吗?” 靳以良抬腕看了一眼表,已经到了阿姨去接靳韶和回家的时间,可老师应该认识请来的阿姨,为什么要给自己打电话确认? 他下意识觉得不对,拧眉问道,“是谁去接的孩子?” “是位、是位先生……哎先生!您不能带孩子离开!” 靳以良猛地站起身来,放在膝上的文件哗啦啦洒了一地,他顾不得陡然安静下来的会议室和下属惊疑的目光,咬紧牙关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是谁要带走琰琰?” 电话那头像是起了什么纷争,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过了一会儿……电话挂断了。 靳以良脸色铁青,拿手机的手背爆出青筋,他顿了顿,抬手一敲办公桌,沙哑道,“先散会。” 说罢他顾不得布置下任务,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靳以良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给乔郁打过去了个打电话。 乔郁接的很快,“怎么了?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靳以良单刀直入,“你去接琰琰了吗?” “我刚下节目,一会儿的飞机,插上翅膀我也回不去啊。” 乔郁的话还是带着笑的,自己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不对,急忙问道,“出事了?” 靳以良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他拿了外套和车钥匙转身就走,低声道,“快回来,琰琰可能被带走了。” * 靳以良开车赶到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已经报了警,她一见到靳以良眼泪就掉了下来,“那人、那人说要来接琰琰,我见他面生,就问琰琰你认识他吗,琰琰摇头说不认识。他说他也姓靳,是琰琰的叔叔,我觉得有点可疑,就打电话跟您求证。谁知道、谁知道他抱起琰琰就跑,是个Alpha,保安想拦没有拦住,他开车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靳以良额角青筋直跳,眼前蓦地黑了一瞬,年底的温度太低了,他在寒风中轻轻打颤,血液从心脏倒流,那一瞬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警察找他来了解情况,靳以良缓缓呵出一口白雾,掏出手机翻出张照片,低声去问那位还在抹眼泪的老师,“您看看,是他吗?” 老师抬起一双哭红的眼,随即猛地点头,“就是他!” 靳以良艰难地扯出一抹冷笑。 还是让你抓住机会了啊…… 靳明达。 他和靳明达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至少从他几年前出国那时算起,到现在也得快四年了,原先还是年轻气盛,不肯让自己吃一点亏,受到的委屈都要十倍奉还。可靳以良养了几年孩子,把性子都磨得平滑了不少,靳明达后来的处境他多少有点了解,这人自作自受怨不得自己,之前他在背后出手阴自己,靳以良还没有去找他的麻烦,现在倒好,居然把这种念头打在了孩子身上。 靳以良青白的指骨被自己攥得发出咔咔声响,靳明达,这是你自寻死路。 他一直在等靳明达给自己打来电话,这样兴师动众地带走他的女儿,靳明达绝对有其他目的,靳以良一直在劝说自己要冷静,可一想到靳明达那人的脾性,还是压抑不下跳得越发快的心脏。 心跳快得让他觉得有些难受,靳以良闭了闭眼,唇色隐隐泛白,一旁的警察见他脸色难看,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上去,“别担心,已经在调监控了。” 靳以良接过水,低低道了一声谢,因为开会他午饭只草草吃了两口,晚饭根本没心思吃,灌了凉水下去胃里忽地翻腾起来。靳以良脸色一白,俯身便吐了出来,他呛咳出了眼泪,贴着阻隔绷带的腺体突突直跳。 乔郁的电话打不通,想来应该还在飞机上,年末的天黑得早了一些,靳以良的脸和手被夜里的寒风吹得早就没了知觉,他却感觉不到冷,心里全然只惦记着他那音信全无的小女儿。 琰琰从来没有见过靳明达,那人对自己亲生骨肉尚且没有什么耐心,更何况是他的孩子…… 靳以良抬手摁了一下心口,呼吸越发艰难,琰琰要是路上哭闹,惹得那人不耐烦,会出什么事他连想都不敢想。他一边提心吊胆,另一边也在暗暗发狠,有什么事冲自己来不行,关孩子什么事,靳明达真的是活腻了,竟然敢对琰琰下手。 乔郁得到消息就坐着最近的航班飞了回来,赶到幼儿园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他一路上提心吊胆,心里祈祷希望是一场乌龙,最好自己过去的时候已经找到了孩子。可他还没走进幼儿园大门,就看见了在夜里刺眼闪烁的警车灯光,乔郁心底一沉,把瞬间涌起的慌乱和不安强硬地压了下去。 靳以良阖着眼靠在椅背上,头顶的灯刺得他眼睛生疼,没了孩子的幼儿园安静得有些异样,只能听见警察小声的交谈。他头疼得厉害,现在只盼着他的孩子能平安回到他身边。 “靳先生。” 老师上前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提醒道,“乔先生来了。” 靳以良倏然睁眼,看见乔郁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他站起身,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乔郁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他把Omega的脑袋摁在自己肩头,在他后颈捏了捏,低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了,别怕,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