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今天战胜白月光了吗 作者:蜡笔不新了 文案 纪越妆对着心里的魔镜吾日三问吾身: 今天战胜白月光了吗? 答案都是:没有 没有 没有 有一天她问烦了 (行吧 爱谁谁去战胜吧→_→ 然后———— 小王爷眼巴巴地凑到她面前 (手动孔雀开屏表情包):你看我呀!你看我呀!你看我呀!你看看我呀! 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 她听到魔镜说:You Are Win!Double Kill!!! (一个小脑洞鹅已 非系统文 ) 1v1 架空古言 前期一小部分女主视角第一人称 后期会转第三人称 “心怀天下国家百姓白月光但就是没有怀女主”小王爷 X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就每天在你跟前晃”丞相千金 正经版文案: 她在心里搭了一个玻璃小房子,从始至终,里面都只住着一个梦。那个梦看得到,摸得着,既属于她,又不属于她。 她做了整整一年的梦。 有一天睁开眼睛,梦就在眼前。 他在心里建了个堡垒,是意外让坚厚的城墙裂了一条缝,让一束光射进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光已经照耀在每一个角落,无处躲避。 等他已经习惯的时候,光却暗了。 没有光的第一天,还是和过去一样。 没有光的第二天,他有些焦躁。 没有光的第三天,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 没有光的第很多天,他去找她了。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玖,纪越妆 ┃ 配角:赵祁,赵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初见 我最近很无聊,因为上次出府和太傅家里的孙小姐吵了一架,被禁足了半个月。 其实上次也不能完全说是我的错,我和孟柔本来就不对付,她借故要罚我的侍女,我是绝不能让步的,当街就和她吵了起来。 最后是哥哥把我拖回去的,回家以后父亲就罚我的禁闭。 我想不通,为什么我的父亲要罚我,而孟柔的父亲不罚她。 后来,我明白了,因为孟柔的娘为她求了情,而我,我没有娘,我娘很早就生病去世了。 正当我闲到数桌上的毛笔有几根毛的时候,侍女乐渊兴冲冲地进来:“小姐,老爷吩咐说你可以出府啦。” “不是还有两日吗?”我疑惑。 “宁王打了胜仗,今晚要在宫里举行庆功宴呢。”乐渊答道。 宁王,我想了想,总算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了。 宁王名唤晏玖,已故镇北候的儿子,威风凛凛的小将军,文韬武略,才貌双全,屡立战功,京城所有女孩子的梦中情人,良婿首选。 不过,在我心里,哥哥才是全京城最俊的男子,所以我对他的这些名头并没有什么兴趣,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远远地瞧见过他一次,可惜还没看清楚,就被人挤开了。 但是,托他的福,我终于可以出府了,这倒是很开心。 暮色将至,天边是一层绮丽的晚霞,我和父亲还有哥哥一道去往宫中,哥哥骑马,我与父亲坐着一架马车。 我进宫的次数不多,又很久没有出府,一路上在马车上东张西望,觉着很新鲜。 “妆儿,坐好坐直。”父亲板着脸,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哦。”我只好乖乖巧巧地听话,再也没有到处看,眯着眼睛打了会盹。 下了马车,来到殿前。我和众女眷一起坐到了后面,我看到了孟柔,孟柔也看到了我。 不过我和她距离有点远,她只是瞪了我一眼,并未过来。我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她再过来跟我吵,别说半个月,我只怕半年都出不了门了。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庆功宴的主角都还没登场,而我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再看看那些贵小姐们,她们都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或者言笑晏晏地谈话,仿佛一点也不觉得饿。 我旁边坐的是尚书家的二小姐,她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便与我搭话:“你也是等不及要见宁王了吧。” 我嗯了一声,可不是嘛,他再不来我就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笑了,有点羞涩:“我也是呢,听说宁王一表人才,可真等不及看看。” 我突然觉得自己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未开口。 又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宴会的一众主角才姗姗来迟,太后、皇上、皇后一起进来,我礼都有点儿行不过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宁王。 起初我低着头行礼,不知道他也来了,直到听到有若有若无的吸气声,便抬起头,想见识见识一下这位人物。 于是我的吸气声便和众人融到了一起,我像被点了穴似的憋着一口气,生怕一呼出来,这位神仙一般的人儿就不见了。 我之前对他的那些传言都嗤之以鼻,可如今见了真人,觉得他真是担得起那些赞誉之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生得可真好,像是从画上走出来一般,每一笔都精心雕琢过,且一点也不像久经沙场,充满杀戮之气的样子,反而尊荣华贵,长身玉立,还带着些许少年的蓬勃朝气。 他朝这边看过来,眼眸轻扫过每个人,时间很短,目光交接的时候,我却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我知道,只这一眼,我就完了。 …… 我已然忘了宴会后半程是怎么度过的了,只知道从庆功宴回来之后,自己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我觉得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便化作男子打扮一个人出了府,往常父亲不让我穿男子服饰,他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可是这几日皇上派他去江西赈灾,左右他也管不着我。 我经常去玉鸣坊找青儿聊天,她善解人意,也知道我是女儿身。 我隐去了身份,只把喜欢上一个男子的事告诉她,她听罢,首先掩面笑了笑,又问我:“小妆,你真喜欢他吗?” “嗯嗯。”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满心满眼都是他。 “那你应该去争取呀。”她边说边为我斟满茶杯,“我很羡慕你,像我们这种出身的女子,连喜欢这种感情都不配拥有。” 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会从例钱中每月省出一点来赎你,你再等一阵子。” 我说这话是极诚恳的,赎青楼女子这种事,不说父亲了,哥哥肯定都不会帮我,我只有靠自己。 但青儿好似不太信我,她只轻轻一笑:“好啦,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不说我了。” “姐姐,我头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知怎么做他才能欢喜我。”话题绕回到我身上,我垂下头。 “那他喜欢什么,你知道吗?”青儿柔柔地说。 “他喜欢……”打仗?完了,我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顿时语塞。 “那就试着去了解。”青儿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小妆,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他一定会喜欢的。” …… 和青儿告别之后,我就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她说我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我觉得自己总不够好。 我娘是小妾,她甚至都没有资格住在府里,而是住在城东的别苑。从她死后,我才被接进丞相府里,现在只不过当了七年的小姐。 京城里贵小姐们打小就学的礼仪乐制、琴棋书画我到现在都只是一知半解。 从前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是见了晏玖之后,他实在太好了,我觉得自己真是很差劲。 我想着想着就出了神,连后面飞奔而来的马车也没看到,突然,一阵蛮力把我拉到边上,我不由得轻呼一声,抬起头,就是一张眉目如画,精巧绝伦的脸。 接着,我做了一件后来自己都想把自己掐死的事情,我捏了捏晏玖的脸颊,小声道:“是真的欸。” 他的耳尖迅速泛红:“姑娘,请放手。” “噢。” 我走失的魂魄瞬间归位,弹出他一米多远,声音呐呐,脸上像被火烧了一样,“不好意思,我……” 我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正好,刚才驱赶马车的小厮上前道歉,“小公子,马儿受了惊吓,惊扰了公子,实在是抱歉。” 我连忙摆摆手,表示无碍,又被他的话提醒,自己现在是男子装扮,晏玖为何唤我姑娘,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愈发红了。 “既然姑娘无事,在下就先告退了。” 晏玖两手向前行了个礼,转身想离开。 我不知怎的,觉得必须得叫住他,于是便这样做了:“公子,等等。” 我走到他前头:“我叫纪越妆,我知道你是晏玖,上次庆功宴上我见过你。” 他看向我,也没说话,似乎在等我说下去,我被他看得不自在,转移了视线,正好瞥见他手上包装精致的盒子,又抬头继续道:“今天的事,多谢了,改日一定亲自上门道谢。” “不必了,纪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神色平淡,婉言拒绝。 “不,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你却是救我一命的大恩人,这份礼,我是一定要还的。”我说完就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 我怕他拒绝,更不敢看他眼里的平静,我知道,所有的暗流涌动,心思婉转,都是我一个人的。 在他眼里,只不过进行了一场和陌生人再平淡无奇不过的对话,这样的认知让我很无力,但我太喜欢了,喜欢到可以把全部的失望都藏起来,从心底开出一朵卑微的花。 又过了几日,我提着手中的谢礼去了趟宁王府。谢礼我想了很久,他是带兵打仗的人,难免会受伤,我娘之前是个医女,留下了很多药,我拿了一些准备给他。 不过宁王没有见到,只见到了他的部下柳演,他告诉我宁王出府办事去了,我有些失望,随即攥紧手中的盒子,问柳演:“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柳演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道:“宁王殿下很喜欢言宋的字画,只是言宋真迹不多,很难寻到。” “言宋。”我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想到哥哥那儿好像有一幅他的花鸟图,求求哥哥,说不定…… “纪小姐?”柳演见我出神,轻轻叫了我一声。 我立马回过神来,冲他笑了笑: “我知道了,谢谢你啦。” 他又看向我手中的盒子:“需要我帮你转交给宁王吗?” 我朝他挥挥手:“不用啦,我想亲自给他。” ☆、钟情 回到府中,我去了哥哥的书房,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写些什么东西。我偷偷溜进来的时候,也并未留神。 “哥哥。”我心虚地叫了一声。 “妆儿?”他抬起头,“你又闯祸了?” “没有,没有。”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只是,只是想向你讨一幅字画。” “哦?”他把笔搁在一旁,负手看我,“你想要哪幅?拿走便是。” “就是那幅,”我的语气顿时轻快起来,“言宋的花鸟图,可以吗?” 哥哥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学艺不精,缺乏艺术天赋,他肯定是觉得给了我,我也欣赏不来。 “我最近在和顾师傅学丹青,”我一本正经地扯谎:“他说可以从临摹一些名家名作开始。” 我又看了看哥哥,好像并未发现我在胡扯,于是试探道:“可不可以嘛?” “顾师傅都发话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哥哥终于松口,转头朝旁边的侍从:“小六,拿给小姐。” “谢谢哥哥!”我兴奋道,“你最好了。” “行了,漂亮话少说。”哥哥面带笑意,“只要你少给我惹祸就好。” 我如捣蒜般点头,从小六手里接过字画,开开心心地往外走,心里想着,下次见到晏玖给他的话,他一定也会特别开心的。 我果真等到把东西交给晏玖的机会,承华公主的生辰到了。 进宫贺寿之前,我吩咐乐渊把药材和字画都放在马车上,想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就给他。 承华公主赵婉是大梁最尊贵的长公主,皇上的同母胞妹,她的生辰很是热闹。 我和哥哥坐在一处,晏玖就坐在我对面。晏玖他今天也很好看,但我不敢多看,只盯着他月牙白锦袍衣袖上的滚边刺绣出神。 “妆儿?要不要吃点点心?”哥哥把芙蓉糕移到我面前,我顺势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今日来的世家公子特别多,大家的礼品都堆在宴席左侧的紫檀木桌上,我看着桌上堆砌如山的礼品,想承华公主一次的生日礼物怕是要拆一年。 又忽然觉得有一个盒子特别的眼熟,那是上次在街上晏玖救我时手中拿的锦盒。 我再看向晏玖,他的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承华公主。 承华公主坐在宴会正中央,鬓发如云,颜容似花,倾国倾城。虽然她并未看他,我却感觉他们天生就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发现了这个秘密,忽然感觉有些落寞,虽然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我却控制不住心里微微泛酸。 我不想再看他们,桌上的美食也变得索然无味,便把吃到一半的芙蓉糕放到一旁,和哥哥说想出来透透气,他叮嘱我早去早回,我应允了,出了门走着走着,来到一处没有人在的花园。 正当我对着假山伤春悲秋之时,听到有人叫我:“小越?”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韩王赵祁,只有我娘和他才会这么叫我。 韩王年幼时贪玩出宫游猎,误中了山上的瘴气,是上山采药的我娘救了他,他在我们的小院中疗养了几日,才得以完全康复,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我转过身欲向他行礼,他大手一挥,道:“又没有旁的人,免了罢。” 他站到我身边,和我一起对着几块死气沉沉的石头:“你怎么不在宴会厅中坐着,跑到这儿来。” “里面太闷了,我想出来透透气。”我借故说道。 “也是,里面着实闷了些。”他顺着我的话茬。 又沉默了几秒,“韩王,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开口问他。 “你很漂亮,也很可爱,”韩王扭过头看着我,目光灼灼,“是个独一无二的人。” 韩王也是极俊美的男子,被他这样看着,我就算不喜欢他,也不由得害臊,便转头看向别的地方。 他的答案是极好的,无法挑剔,可我还是开心不起来。因为我突然明白,我再怎么好,在晏玖心里,漂亮可爱的另有其人,独一无二的也另有其人,不是我。 和韩王告别之后,我又回到了宴会厅里,吃的东西再也没有碰过,只喝了两口葡萄酿。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觉得甜甜苦苦的,谁曾想我却有些醉了,撑着头一个劲冲人傻笑。 “京屿兄,这是令妹吗?”员外家的公子走了过来,“难怪平时不见你带出来,原来是位天仙般的姑娘。” “舍妹喝醉了,还请林兄见谅。”哥哥按住我从他身后不断探出来的脑袋,不动声色地遮住林公子打量的目光。 等到宴会结束,到了宫外,我被乐渊还有另外两个侍女一起扶着准备上马车,却听到晏玖唤我:“纪小姐。” 我挣开侍女扶着我胳膊的手,踉踉跄跄走到他跟前,“宁王?有何事找我?” “听柳演说,纪小姐上次到府中寻我?”晏玖声音清朗。 “等我一下。” 我看着他道,然后转身爬上马车拿了药材出来,那幅字画我却不想拿,只放在一边。 “给你的谢礼。”我递给他,看他疑惑的神情,我解释道:“是一些药材,你放心,无毒。”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他有些尴尬,我却径直打断他的话:“晏玖,你快走吧,我不想与你说话了。” “你怎么了?”他忽然靠近,我感觉周身全是一股清冽的气息,他像看出来我喝醉了,嘴角还噙着笑意。 我怕自己身上的酒气熏到他,忙退了两步,却见他还是笑意满满,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只是我见过他最温柔的样子,却也觉得这些没什么了。 我是真的不想与他再说话,只说了告辞便上了马车。马车驶出很远之后,酒醒了一半,我靠在车上,话也不想说,动也不想动,我觉得自己今天就像个笑话,还是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笑话。 乐渊看出我心情不好,想找个话题开解我:“小姐,公主真是倾国之姿呀。” 不过她这个话题开得很不好,我更不想说话了,她似乎没有察觉,只继续道:“也不知是哪国的王子能够娶到她。” 被乐渊提醒,我突然想到,大梁的律例,为了防止一家独大,公主是不能与外臣通婚的。所以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承华公主就要被送去和亲了。 我不免对她有些怜意,原来连公主,也是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有那么多礼物又有什么用呢?我一边可怜她,一边忍不住自己狭隘卑劣的小心思,承华公主不能和他成亲,那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想通了这件事后,我就隔三差五往宁王府跑,有时还带点新奇的小玩意儿。起初,我还能会到几次晏玖,后来见到的就都是他的随从了,只有一句:宁王不在。 他躲着我,我却不泄气,我总能让他看到我,方法就是————□□。 宁王府的墙可真高,比丞相府的难翻多了。我好不容易爬上最高的地方,却不知怎么下来,就当我用脚去试探旁边的树干时,晏玖突然从内院出来,叫了我一声:“纪小姐。” 这一叫可不打紧,我被吓得脚一滑,四仰八叉地从墙上摔下来了,疼得我眼冒泪花,晏玖凑近,和地上的我四目相对,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我把手一伸,娇声道:“拉我一下。”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用手揉了揉屁股,又惊觉在他面前这样不妥,于是把手慢慢往上,改成了揉腰。 “还能走吗?”他看了看我。 我动了一下脚踝,钻心的痛感袭来,于是摇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想让他抱我。 晏玖并未会到我的意,他只是搀着我进了房间。 即便这样,我还是挺开心的。 他扶我坐下,又拿了药膏,细心地为我揉脚腕。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抿着的唇线,竟是一点也不觉得疼了,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可惜,这点甜并未持续多久,“纪小姐,我只当你是妹妹。”他低沉清润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入我耳中。 “我有哥哥了,不缺你一个。”许是这段时间在他面前把脸皮磨厚了,我插科打诨起来。 “纪京屿,倒是一个很好的兄长。”他也没在上个问题纠结,只是沿着我的话。 “当然了,我哥哥是除了我娘对我最好的人。”提到哥哥,我手舞足蹈起来,脚也开始跟着动,他按了按我的脚踝:“别乱动。” 我吐了吐舌头,又听他问道:“那丞相呢,对你不好吗?” “我爹吗?”我把手指抵着下巴,“他对我挺好的,就是凶了点。” 晏玖又低低笑起来:“你这个性子,不对你凶一点,只怕是要翻天。” 他居然和我开起了玩笑,这让我很欢喜,我咳了一声,又大着胆子把脸凑到他面前:“我每次都叫你晏玖,其实是不合礼数的,不如,你也叫我小妆吧。” 我把手一拍,“这样就合礼数啦。” “小妆。”他当真叫了声,这两个字如同上好的酒酿在他口中百转千回再柔柔地吐出来,听在我的耳中,我连心都酥麻了三分。 “欸。”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眼睛弯起来,脸上的笑意都要漫出来。这是你第一次叫我,我会一辈子都记住这个声音的,我心里这样想着。 回到丞相府,我还没开心多久,不曾想,父亲就回来了。他把我叫去他的书房,一张脸紧绷着,问道:“妆儿,你的腿怎么回事?” “我不小心,”我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摔了一跤。” “以后不许再去宁王府胡闹。”他语气严厉,正色道。 我心里想着,一定是高叔告诉父亲的,他最会告我的状。“我没有,”我一边斟酌着语气用词,一边说,“我是觉得宁王府还挺好玩的。” “好玩?”父亲怒目而视,“你是去玩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宁王……”他拂了拂袖子,准备离开。 我一把拽住他,高声道:“爹,就算我喜欢他,又能怎么样呢?男未婚女未嫁,我有什么不能喜欢他的?” “宁王他气焰太盛,”父亲摇摇头,语气缓和下来:“到底不是你的良配啊,我只想你嫁一个普通人家,过平平安安的日子,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茫然地摇摇头,“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我想与他在一起。” “爹知道,”父亲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可你以后还会喜欢别人的,并不是非他不可啊。” “况且,他对你并无意。”父亲继续,“世间有那么多好男子,你为什么又非要勉强呢?” “我勉强了,他才可能是我的。”我的眼睛已经湿润,声音骤低,“我不勉强,他永远不会是我的。” 父亲不知道,我的感情来得太炽烈又纯粹,快把我的心都烧着,只有晏玖,才是我的救赎。 我就是非他不可。 ☆、黯然 因为腿受伤的缘故,我好几天没去宁王府了,我猜想晏玖应该很开心,我却过得很不开心了。 今年宫中的诗词会临近,顾师傅这几天放了学老拖着我在学堂里背诗,我被韵律平仄弄得焦头烂额。 就当我第十次把头磕在桌上表示进行不下去的时候,乐渊小声劝我:“小姐,你还是多看一会吧,你忘了前几年那次诗词会了吗?” 我怎么可能忘?宫里诗词会的规矩挺简单,大家沿着水流旁的长廊相坐,公公会把一只搁着竹简的玉碟在池子的最顶端放逐,漂到哪停了,那人就作一句诗,就这样依次接下去。 我十二岁那年参加诗词会时,分明记得自己找了个最角落的位子,心里念着它千万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可那玉碟偏生在我面前停了,一旁的小公公将其勾过来:“纪小姐,请吧。” 顾师傅的课上我一半时间在画画一半时间在打瞌睡,哪里会作什么诗?于是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以前在街市上学来的打油诗,以为可以蒙混过关,谁知众人听了都笑得趴下了腰,尤其是赵祁,笑声如洪钟,还直拍大腿。 他们倒是开心了,父亲和顾师傅听闻,气得七窍都生了烟。顾师傅吹胡子瞪眼的,戒尺重重拍在讲桌上,说我是他教过最不开窍的学生。 那以后的几年,玉碟倒是识趣,再也没在我面前停过,不知道今年它还会不会如此听话。 但今年晏玖回宫必定是要去的,我又想他,又不想在他面前出洋相,所以再头痛也拼命背了十好几篇名家诗作,到时候改一改套一套,不求惊艳,但至少不会在他面前出丑就是了。 等到诗词会那一天,我特地穿了开春做的新衣裳,匀匀地往脸上上了一层细粉,又取了点胭脂扑在两颊,沾了些膏脂润在唇上,让侍女梳了凌虚髻,便出门进了宫。 诗词会设在御花园旁边的长亭画廊,那里依水而建,煞是好看。 承华公主和一些王孙贵族们就坐在亭子中,晏玖也在那,他身着银白色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竹叶花纹宽边锦带,头发全部束起来戴着银冠,姿容清冷,许是因为承华在旁边,脸上还多了一丝笑意。 我几天未见到他,便多看了几眼,不想赵祁发现了我,还大声叫我:“小越!” 我心里气呼呼的,都怪他,我本来可以多看晏玖一会的。 我冲他点点头,便往左侧的长廊走去,随意寻了个座,碰巧旁边就是上次庆功宴上尚书家的二小姐,我朝她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她也笑起来:“你笑得可真好看。” “你也是。”好歹也当了小姐这么多年,这点场面话我还是会说的。 我们又闲聊了半天,正当我向她请教京城哪家布坊的衣服做得最好的时候,却听到长亭那边发出几声刺耳的尖叫声。 只见一抹黄色的倩影在池中泛起几圈水花,一瞬间,那抹银白色的身影也跟着跳了下去。 公主落了水,这可急坏了这些太监宫女,长亭那儿一个宫女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原是因为亭子里主子奴才大大小小的人十分多,她刚进宫毛手毛脚,只想着快些把吃食端过去,走得又快又急。 承华公主却恰好起身,坐的位置又最靠近池中,被她一撞,一时重心不稳,就跌了进去。 这时候,侍卫还有会水的太监已经全跳到了池子里,最先救起承华的是晏玖,他的周身已经完全湿透,却紧紧护着怀里的人,抱着她走上了岸,又把贴身的长袍脱下来围住她。 我站在对面,看着这一切发生在眼前。我原以为上次自己摔伤了腿,晏玖对我已经做得非常好。 谁知今日亲眼目睹他心上人发生危险,他竟这般焦急贴心,才知上次对我的那些温存只是他的礼貌教养,这才是他的真情实意。 经历了公主落水后,诗词会也开不下去了,众人纷纷退场离开。我本也打算走,却听到那个宫女在大声哭叫,掌事的公公掌掴了她几个耳光,对着赵祁恭敬道:“韩王殿下,不知这奴才该如何处理?” “将她……” “将她杖毙。” 赵祁还未开口,皇上就从后面走过来,声音是居高位者不可违抗的威严。 一众奴才跪坐一地,我看着那小宫女稚嫩的脸庞,瞧着不过十三四岁,正欲开口,赵祁握了握我的手腕,摇摇头。我定住身体,我的确没有本事救她。 我看着那名宫女被几个太监一起拖下去,哭喊的声音像藤蔓一样缠着我。 我闭上眼,我真傻,我救不了她的命,更救不了自己的心。 ☆、心动 哥哥最近很忙,忙着准备秋狩的事情,没有时间管我。 我最近也很忙,忙着和自己赌气,和晏玖赌气,和承华公主赌气。 我又觉得我这气赌得十分憋屈,因为除了我以外的两位当事人都不知情,甚至无关痛痒,他们是他们的世界,我是我的世界。 一想到这一点,我更生气了,也更憋屈了。 我央着哥哥带我去秋狩,他说什么都不肯:“皇家狩猎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 “我穿男装嘛,装作你身边的侍卫,绝对绝对不会被发现,我发誓。”我竖起三根手指。 “你不是为了去见晏玖?”哥哥挑眉,侧着身子问我。 “我没有!”我连忙否认,“我绝对不会与他说一句话,看都不看他。” 我说的可是真的,我去秋狩就是想去玩玩,我很久之前就想去,往年哥哥一直不答应我。 至于晏玖,如果我以前生他的气是三日不想见他,那这一次,我三个月都不想再见他了。 “那好,”哥哥正色道:“我带你去。” 我刚要笑开,他又敲了敲我的头:“不许给我闯祸。” “知道啦知道啦。”我应到,“闯祸就变猪。” 两日后,皇家狩猎场一派气势浩荡。王孙公子们都跃跃欲试,准备大展拳脚,我乘马立在哥哥身侧,知道晏玖就在不远处,所以并未四处看,怕不小心看到他。 谁知,哥哥和他的队伍还就分到了一起走,同行的还有韩王。 赵祁倒是一眼认出我,挪到我左侧,调笑道:“别人家的姑娘都是琴棋书画,吟诗刺绣,你怎么天天都疯得和男孩儿一样?” 他不说别人家的姑娘还好,我一想到晏玖喜欢的也是别人家的姑娘,还是别人家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就愈发气闷,只瞪了赵祁一眼,不说话。 “诶,你别生气呀。”赵祁见我不说话了,马上把身子凑近,“我开玩笑的,你这样特别好,真的,别的那些我都不喜欢。” 我还是不说话,他又问:“你还在介意那个宫女吗?” “她没有死,打了二十大板,承华求情,皇上就叫停了。”赵祁用手微微挡住嘴,悄悄俯在我耳侧说。 我一时瞪大了双眼,觉得有点不可置信,心里虽然有些慰藉,但也只是闷闷地说:“噢。” “还是不开心呀。”赵祁揺摇脑袋,“真难哄。” “我没有不……”我刚想说话,却只见一只鹿从不远处飞快地窜过去。 “想跑?”我立刻驾马追了出去,作诗刺绣比不上那些姑娘,骑马射箭嘛,我可是很在行。 “妆儿,回来。”哥哥在我身后大声呼喊,此时,我已经冲出去很远,耳边只剩风呼呼从耳畔刮过的声音,这一段时间压抑的心情一下被释放,觉得浑身舒畅。 “我去看看。”晏玖冲哥哥道,立即策马朝我的方向冲出去。 赵祁脸色晦暗,正欲跟来,哥哥一把按住了他:“韩王,有宁王跟着,应该不会出事,你再出去,我们这一队这次真的要垫底了。” 追了很远很远之后,那只鹿突然不见了踪影,只传来一阵马蹄声,我以为是赵祁,回头大喊:“韩……” 原来是个讨厌鬼,我一下噤了声。晏玖把马停在我身旁:“回去罢。” 我们一起回头走了一段,未曾想,鹿没逮到,路却迷了。我看着前头五六个岔路口,问晏玖:“我们从哪条路过来的?” 晏玖不说话,一副正在思索的神色,他居然不会? “原来大名鼎鼎的宁王殿下,竟然也不识路?”我揶揄道。 “还不是追你追得太急。”他立马回道,说完停了一下,又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哈?你是怪我咯?”我不甘示弱地堵他。有你跳水跳得急吗?我腹诽。 我和他绕了很久,天都快黑了都没绕回去,一直在原地打转。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等他们来找我们。”晏玖下了马,又把我从马上扶了下来。 我们找了个空地生了一堆火,晏玖把他外袍脱下来铺在地上,转头又朝我问道:“饿吗?” 说不饿是假的,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晏玖也不管我,只快步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把一兜子东西递给我:“吃点果子垫垫。” 我翻了翻,拿了一个放在口里咬了一下,好酸呀,我刚想吐掉,晏玖却先我一步把我下巴捏住抬起来,冷声道:“咽下去,不许吐。” 我吐不出来,只好吞了下去,眼神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他只自顾自道:“你不吃就要饿肚子,不要娇气。” 他以为我是娇气吗?实在是他摘的果子太难吃好不好?还不如我自己去摘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火光把我们这一圈照得金黄,我心里凭空生出来一些温馨,手撑着脑袋:“晏玖,你是不是特别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呀?” 晏玖听完,手继续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树枝,身子却慢慢有些僵硬。我又继续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就好像你应该也说不清是怎么喜欢上承华公主的一样,我就是这么喜欢你的。 “也许,我和京城里那些爱慕你的姑娘一样。”我扒拉着地上的几根树枝,“只不过我比她们幸运,我可以时常看到你,亲口对你说出来,她们就比较可怜了,只能对着你的画像诉说爱意。”就在此刻,我突然听到晏玖轻轻笑了一声。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居然敢笑?我一下子冲到他面前,直对着他深邃的眼眸:“你不相信我喜欢你吗?我可以每天对你说一遍。” “我,喜,欢,你。”我一字一句,认真又缓慢道,“这是今天的。” 晏玖又红了耳根,我发现他每次害羞,耳朵是最先红的。他碰了碰我的手:“你离我远一点。” 我这时才发现,我整个人都是贴着他的,老天可以证明,我只想表白,并未想耍流氓。 我迅速弹开,一股尴尬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互相静默无言了好一阵子,过了许久,一直听到身旁平稳的呼吸声,我才敢偷偷看他,他睡着了。 我默默注视着他温和的眉眼,他的眼窝略深,睫毛很长,投下一片阴影,再往下是挺拔的鼻梁,薄唇紧闭着,带出柔和的弧度。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做了生平最大胆的一件事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凑上去,轻轻亲了他脸颊,又立刻坐回来,唇上还留着柔软的触感,我觉得整张脸都要被灼伤了,又伸手摸了摸,手上也变得酥酥麻麻的,心脏扑通扑通地都要跳出来了。 我重重地拍了两下胸口平复心情,纪越妆,稳住,莫慌,无人知晓。 晏玖倒是睡得安稳,我整个人都亢奋起来,越发睡不着了,我也不想睡,只撑着脑袋贪婪地看他,难得能有可以这么久看他的时间,我有点希望他们永远也不要找到这儿来,让这一夜长一点,再长一点…… 我越靠近你,就越想要更多,而嫉妒也像无数只虫子般噬咬着我的心。 晏玖,我必须比你喜欢承华更喜欢你,因为,我已经如此在意你,我无法想象你对她的喜欢如果还要深是一种什么程度。 一想到,我就会变得像今天吃的野果子一般酸。 …… 到了后半夜,我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一直不停碰我的肩膀,我睁开朦胧的睡眼,声音是自己都未料到的娇软:“干嘛呀?” “有人来了。”晏玖把下巴一抬,示意我看另一边,只见零零星星的火光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涌来。 “宁王!宁王!” “妆儿!”“宁王!” 很多人在大声呼喊着,晏玖回应道:“我们在这儿!” 那团火光愈发向我们靠拢,我看得也越清晰,是哥哥他们,我的瞌睡一下子就消散无踪,立马起身小跑上前。 哥哥也看到了我,他脸上先是一喜,又迅速沉下来。 我走过去扯扯他的衣袖,“吭,吭,吭” 学了几身猪叫,道:“我是猪。” “你呀!”他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真是拿你没办法,明年的秋狩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带你出来了。” “我……”我正欲辩驳,赵祁又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了,一把把我扯过去,左转转,右转转,上看看,下看看:“你没事吧?” 我耸耸肩,摇头。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晏玖好吗?被人轻薄了还蒙在鼓里呢。 “受害者”晏玖步履沉稳,缓缓地朝这边过来,哥哥上前迎他:“多谢宁王搭救舍妹。” “纪兄不必如此客气。”晏玖颔首,“我也把小妆当亲妹妹对待,这是应该的。” 赵祁立马看我,我脸色一如往昔,他这话我又不是第一次听,就算心里有点不舒服也不至于失态。 “走吧。”哥哥最先说道,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我特地留意了白天那个岔路口,原来是走最中间那个,于是凑到晏玖旁边:“宁王哥哥,怎么这么明显你都没记住啊?” 他似乎没料到我称呼转得这么快,脚步滞了一下,又反驳道:“你不也没记住吗?” 怼我,很好。 “有你这种态度对待亲妹妹的吗?” 他一时语塞,半天没有说出话,我无声又得意地笑。 自己挖的坑,我噎死你! ☆、踌躇 太皇太后要去香山寺进行一个月的礼佛,和她一起礼佛原也不是什么很累的事情,就是那一个月都要吃素,加上寺中又有些无聊。 她带的都是些小辈,除了王爷公主们,还有一些大臣家的公子小姐,少数公子小姐们怕寂寞就找借口推辞说不去了。 我本是无所谓去不去的,但是晏玖要去,承华也要去,我能忍受他们单独呆在一起一个月吗?不能。 所以我一定要去。 太皇太后是一个很慈祥的奶奶,一路上对我很是和蔼。 我思考了一下原因,应该是因为去年的礼佛好多人都偷偷开荤了,其实我也想啊,只是那段时间心里老是气闷想吐,只能喝白粥。 那日公子小姐们要偷溜出去吃好吃的,我便拒绝了,谁知他们运气很不好,竟被太皇太后身边的玉溪姑姑发现了。 那次以后,太皇太后就夸我是个诚心向佛的好孩子,一见我就笑呵呵的。 “妆儿,今年多大啦?”太皇太后慈眉善目,轻轻问道。 “回太皇太后,今年十六了。”我答。 “和承华倒是一般大。”她拍了拍我的手,“你看祁儿怎么样呀?喜不喜欢?” 我微微张了张嘴,看了看走在前方的赵祁,回道:“太皇太后折煞臣女了,我是远远配不上韩王殿下的。” “哎,”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妆儿,你就说喜不喜欢嘛?” “我……我……”我脸都憋得通红。 “行了行了,太奶奶知道了。”太皇太后以为我是害羞,“我心里有数。” 您有个什么数呀您就有数,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一转眼,到香山寺已经有几天了。这几日,晏玖一直在整理香山寺里的藏书阁,他跟我完全相反,我是一见书就犯困,像霜打的茄子,他是一见书就精神抖擞,像头牛。 我百无聊赖,跟着他一起整日泡在藏书阁。这里的书一直没人打理,乱成了一堆,我和晏玖一本一本翻,一本一本归类。 一直到了晚上,晏玖在另一层楼整理,我手中在沙沙地翻着一本《百鬼奇谈》。 外面漆黑一片的夜,屋里摇曳的烛火都让我心里毛毛的,但越怕越想看,整层楼只听到我不断翻页的声音。 正当我读到书中的鬼从背后冒出来,撕咬人的脖颈时。真的有一只手在我肩上拍了拍,我吓得大喊一声,把书一扔就抱着藏书阁中的柱子不撒手,闭着眼睛,颤抖道:“你是人是鬼?不要过来啊,香山寺的大师们会捉鬼的!” 晏玖好笑地拾起我扔在地上的书,看了看书名,道:“原来你怕鬼啊。” 我睁开眼睛,看到是他,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叫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没胆子就不要看。”他把书放回原处,又道:“你今天又放错了多少本书你知道吗?” “明天你不要来了罢,这种活本来就不是女孩子能干的。”晏玖斟酌了一会,说道。 我以为他是嫌我见识少,又想如果是承华,肯定能和他侃侃而谈,吟诗作对,哪像我,只会看话本子和鬼故事。 我不想惹他生气,闷闷地道:“那好,我明天不来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答应,愣了一下,答道:“嗯。” 又把蜡烛掐熄,道:“很晚了,回去吧。” 藏书阁外,夜已经很黑了,我偎在晏玖身边,走路跟只猫似的,我也不想这么怂,可我是真的有点怕。 晏玖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声音莫名让人心安:“别怕。” 说着,牵起我的衣袖,我整个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虽然与他并未有任何肢体的触碰,我却从指尖热到了心里。 到了房门外,他松开我的衣袖,温柔道:“进去吧。” 我点点头,上了台阶,又回头,他还是站在那儿,沐浴在一片月光下,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 我正欲关上门,他忽然叫住我:“小妆。” “嗯?” “明天藏书阁见。” ☆、情愫 晏玖不正常。 很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这是我今天在藏书阁思考了一上午得出的结论。 昨日他昏了头,竟主动把我这个祸害又招来藏书阁,难道他可怜我怕鬼?吓到我觉得愧疚?良心发现?又或者,他真的不正常了?我一面想,一面脸上忽晴忽雨。 晏玖用手中的书卷敲了敲我的头:“想什么呢?今天任务重,这一面都要清完。” 这才是原因,我找到了。他一定是在路上突然想到今天任务重了,才又改变主意把我拉来做苦力。 我顿悟,脸上的表情更沉重了。 我翻着翻着书,就忍不住地看晏玖。他眉目温润,丰神俊朗,银冠玉带,青色锦袍上镶着华丽的金边,整个人都好似渡了一层光。 他突然抬头,询问道:“怎么了?” “我看你,”我面上一热,“我看你在看什么书?” 我装模作样地往前,假装很有兴趣地看他手中的书,还出声念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嗯,好书好书。”我点点头称赞道。 “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晏玖凝神看我。 “虽然不甚知道吧,但是大概意思我还是能琢磨出。”我清了清嗓子,道:“就是说,战争是件挺大的事情吧,它关系到百姓的生死,国家的存亡,所以需要慎重考虑,不可武断。” “嗯,差不多这个意思。”晏玖合上手中的书,答道。 “所以你才要看这么多书吗?为了打好仗。” “打仗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用战争消灭战争。”晏玖认真地看着我,“我每打一场,都希望这是最后一场。” “它的代价太残酷,是遍体鳞伤,是生灵涂炭,是血流成河。”他闭上眼睛,沉声道:“小妆,我并不喜欢打仗。” 不想当骁勇善战的小将军,也不想当所向披靡的小王爷。 晏玖的父亲镇北候晏清就死在了鲜血遍地的沙场上,为大梁而死,为社稷而死,为百姓而死。 晏玖十六岁挂帅出征,到现在已经五年光景。战争为他做了一副坚硬的盔甲,外面镶的是无上的荣耀与地位,里面装着的是无边的痛苦与寂寞。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其实很怕,”晏玖继续对我说,还低低笑,“比你昨日怕鬼时还要怕,可是很多人看着我,我知道,我不能怕,也不能不打。” “因为我是镇北候的儿子。” “你是晏玖,”我握住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在我这里,你只是晏玖。” “在见到你之前,我听过你的很多故事,知道你的名号,你的地位,你的身份,”我摩挲着他的手指,想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抖,“可我都没有动心,一直到见到你。” 我喜欢的,只是你。 我很想抱抱当时的晏玖,告诉他不要怕,就像他昨天告诉我不要怕一样。我也想抱抱现在的他,告诉他我会永远陪着他,不管他是谁。 是上阵杀敌的将军也好,是执笔挥墨的文人也好,是日夜耕作的农户也好,他是晏玖。 “小妆,”他声音发涩,“我对你……” “哎呀知道了,兄妹之情嘛。”我故作轻松,转移话题,“今天上元节,晚上镇上有灯会,去不去看?太皇太后肯定会让我们去的。” “好。”他答应道。 “那说定了,酉时我和韩王在寺外等你。”我眨眨眼睛,开心道。 “还有韩王?”晏玖皱眉,“小妆,韩王对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们都以为他喜欢我对不对?”我挥挥手,“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对我就照顾了一点,报恩嘛!” 晏玖不再说话了,只是眉头仍微蹙着,我拍拍他的肩:“我去那边啦。” 晚上,我,晏玖,赵祁,承华。奇怪的四人组合一起逛着花灯会。 我看着晏玖和承华有说有笑的样子,不忿地想,你还不如和承华两个人单独逛呢,干嘛答应我? 正在这时,有一支舞龙舞狮的队伍突然窜到我们中间,我被挤得身形一跄,差点就要摔在地上,却被人猛然一捞,我赶紧想挣开他,他手上的力道却慢慢收紧,在我脖子上呼出温热的气流:“最好抓紧我,人太多,容易丢。” 幸好光太弱,场面又十分乱,我的脸变成了一个番茄都没人知道。 又随着人流走了一会,我才意识到我们和赵祁他们走散了。我四处张望着,想找寻他们的身影,晏玖按下我的头:“别看了,韩王不在这边。” 我扁扁嘴,我是想找韩王吗?我明明是帮他找承华。 走过一长段,人终于变少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忽觉自己还在晏玖的怀里,忙挣脱出来。 又看到前面有卖糖人的地方,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转头看向晏玖,他挑了挑眉:“想要?”我重重点头。 晏玖过去付钱买了一个,我伸手去拿,他却故意把手上的糖人举高,我踮踮脚够不着,于是跳起来,他举得更高了。 混蛋,就会欺负我,如果是承华,你早就给她了。 我气得跺了跺脚,扭过头不去抢了。 “别生气呀。”他把手放低,脸上是肆意的笑,“来拿吧,这回不逗你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伸手过去,他又一闪。 过分!太过分了! 我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突然,唇上一阵香甜。 我懵然地抬头,晏玖把手里的糖人送进我口中,还未松手。 “甜吗?”他笑了,像大雪纷飞里突然射进的一束阳光,夺人眼球。 “甜。”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小妆读的那一段出自孙子兵法~ ☆、迷雾 “小姐,歇一歇吧?”乐渊立在我身侧,关心道,“你都绣了一个多时辰了,你歇一会儿,我帮你?” “我想要自己绣,”我开口,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倦意,“乐渊,你困了就先去睡。” 昨日我见晏玖在藏书阁中小憩,睡得很不安稳,还有些梦魇。我想在香囊里放些安神助眠的香料给他,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平日见玉溪姑姑做女红时,针线就像灵活的蛇一般穿过布料,看着甚是简单。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变得如此难? 要不要直接把香料拿给他?说不定效果还好一些。 这个想法只在我脑海中出现一秒就被否决了,我摇摇头,揉了揉眼睛,像是在麻痹自己,心中默念做事半途而废,那不是我纪越妆的作风,不是不是。 我捏了捏泛红的指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觉得刺绣这种事情甚是遭罪。 我暗暗发誓这辈子只做这一次,下次天上的神仙央我做我都不会做。 我一直绣到第二天傍晚,天色昏暗,云彩都躲了起来,寺中一片宁静,只传来一些虫鸣声。 我知道晏玖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香山寺中的小竹林里习武,便拿着香囊过去找他。 临近竹林,有隐隐的谈话声传过来,我停下脚步,竖起耳朵想听仔细。 是晏玖与承华。 他们的声音不大,我听得不甚明朗。我知道这样偷听是不好的,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我像一个光明正大的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晏玖的手轻轻抚过她发梢,承华浅浅对着他笑,如一对璧人。 我捏紧手中的香囊,手上微微的刺痛感传来。 “你真多余。”我这样对自己想,一边往回走。 不知为何,我每次真心想送给晏玖的礼物总是送不到他手中,字画也是,香囊也是,我的心意他不是看不上,而是看不到。 我好羡慕承华,她不必像我一样绞尽脑汁,煞费苦心地想要送东西给他,她只需站在那,他就只看她。 走着走着撞上一堵宽厚的胸膛,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我,是晏玖。 “你干嘛呢?又不看路,”他语气责备,又问,“刚才在竹林外看到你了?是找我吗?” “不是。”我摇摇头,他眼神充满玩味,视线转到我手上:“手上什么东西?” “噢,”我淡定道,自然地拿起手中的香囊,“一个香囊罢了,绣得不好,准备扔了。” “那再做一个便是。”他盯着我手上绣功粗糙的香囊,有些生硬道。 “我不会再做了。” 第二日,我并未去藏书阁找他,不是我小心眼不肯见他,只是这香山寺和我八字不合,去年就在这儿胃口不佳,今年又在这儿茶饭不思。 “小姐,你一定是熬了夜,本就劳累,夜深露重出去又染了风寒,那日我叫你早些歇息的。”乐渊一边用勺子喂药入我口中,一边苦口婆心道。 “好了,本也不是什么大病,无碍。”我虚弱地开口,声音哑哑的。 “小姐,你真的应该听老爷和公子的话,不要见宁王了,我看你每次见他,都落得一身伤。”乐渊继续劝我,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乐渊陪了我七年,我们感情很深,她最是懂我的心思,却也劝我不要再靠近晏玖。 说曹操曹操到,我正欲开口,晏玖就敲了敲门,有些焦急道:“小妆?” 乐渊起身挡在我面前,语气不善:“宁王,您请回吧,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不宜见客。” 她是真的勇士,她可能不太了解晏玖发起脾气来有多恐怖。 我急忙说:“无妨,宁王,你进来吧。”然后看了看乐渊,用眼神示意她下去。 晏玖闻声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晨间朝露的气息,大步走向我床前:“你生病了?” 我白了他一眼,看到了还明知故问。 “我还以为你……”他讷讷道。 “以为我什么?故意不去吗?为了躲你?”我翻到一侧,不想看他。 “我……”他似乎正被我说中心事,话也哽住。 “小妆,起来把药喝完。”他端起桌上喝到一半的药碗,带着点哄意,“不然都凉了。” “不喝。”我声音瓮瓮的,还有点鼻音,明明是赌气,听起来却好像在撒娇。 忽然,他的身子俯下来,离我很近,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把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剩一双眼睛在外头滴溜滴溜地转:“你干嘛呀?” “扶你起来,”晏玖无比自然地说道,又直起身子,“好了,我不碰你,你自己起来吧。” 我把脑袋从被子里慢慢探出来,又撑着手肘缓缓坐起来。 晏玖这个人最近老是出其不意,我真有些招架不住。 他笑得好似和煦的春风,用勺子舀了一口药,吹了吹,慢慢递到我唇边,我闭上眼睛抿下去,苦到眉头都皱起来。 他又用帕子细心地帮我擦了擦唇边的药渍,末了把手帕收入怀中,再舀第二口。这套动作很是亲昵,他却做得很自然,我生不出什么遐想。 刹那间,我看到他腰上垂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看清是什么之后,我一口药呛在喉咙里,止不住地咳嗽,他忙不迭地帮我拍着背,我抬起头,眼圈都咳红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干嘛偷拿别人的东西?” 我明明记得我把那个香囊丢到了假山后面,怎么会在他这里? “哦?”他垂头看了看,把香囊放在手中把玩,满是戏谑道:“我以为是我的呢。” 他凑近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不然,上面怎么有我的名字?” 还好我生病了,脸上本就泛着酡红,不然,红得这般不像话,真的是要去钻地缝了。 接下来的事,我记不太清晰,只记得我又钻进被子,半天都不愿意再出来,晏玖哄了我许久许久。 那日外头还有明媚的阳光,轻柔的微风,娇艳的花朵,是万里挑一的好天气。 ☆、对峙 近几日天气十分地好,碧空万里,惠风和畅,我的病也快好得差不多。在屋子里待久了,觉得整个人都要发霉,便唤乐渊陪我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这一走动,就遇上了承华,其实我与她只堪堪打过几次照面,话也不曾多说。我对她本人并无什么意见,晏玖喜欢她,那是他们的事。喜欢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可言。 只是我见了她,心中介意是免不了的,便只福了福身子,行完礼就打算走。 “小妆,和我走走好吗?”谁知承华却出声叫住我,我诧异地回头看她,只见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花容月貌,笑得比仕女图上的美人还要好看。 “噢,好呀。”我呆呆地应了声。心想,这等美貌才气,风姿气度,别说晏玖了,我都喜欢。 承华公主并无半分公主的架子,不仅询问我的病好得怎么样了,还说御膳房的桂花糖藕甚是好吃,邀我下次进宫尝尝。 “好呀好呀。”我连忙答应,高兴得步子都轻快起来,“你真好。” 说完我就后悔了。 纪越妆,你真是好没出息呀!你居然为了吃的拍情敌的马屁,这马屁还拍得如此自然,你别做人了。 承华闻言掩着嘴笑起来:“小妆,你怎么这么可爱?”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可爱,我心里想。我可嫉妒你了,我喜欢你的心上人,还日日盼望着他也喜欢我,如果你知道,便不会觉得我可爱了。 再往前走不远就是承华的住处,我正欲与她告别,赵祁就往这边过来了。 “小越,你病好了吗?”他人还未走近,就迫不及待地问我。 “好了好了,”我微微往后退一步,用手挡在身前,“我好不容易好了,你可别像上次在山上那样拽我,我没病也被你扯出病来。” 赵祁伸出来的手又放下,垂在身侧,面上仍是温和的笑容,道:“你无事便好。” “我身体好得很,你们都大惊小怪了。”我耸耸肩。 我从小跟着我娘在药房里长大,哪里生过什么病,也就栽在这香山寺里了。 “走,我带你看个好东西。”他匆匆忙忙拉过我的手,“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游仙枕,据说用它睡觉,可以做好多美梦呢。” “真的?”我喜出望外。 “真的,还骗你不成?”赵祁睨了我一眼,“别人我还不给他看呢。”,又冲承华道:“婉婉,我们先走了啊。” 我也对承华笑笑,还没说话就被赵祁急忙拖着走了。 被拉着走了一段,“我疼,你轻一点。”我掙了掙手腕,尤为抱怨地对赵祁说。 他忙松开了手,我揉捏着刚刚被紧握着的右手手腕处。 “我看看。”赵祁捉住我正在活动的手,只见白皙的手腕上被握出了两道鲜红的手印,看着有些吓人。 他红了脸,小声道:“小越,对不起,我不知女子的手如此娇嫩。” 我无语凝噎,是个人的手被你这么抓都会红好吗? 赵祁凑近吹了吹,大眼扑闪扑闪地看着我。 他这是,还委屈上了? “你们在干什么?”晏玖站在不远处,脸色晦暗不明。 “我手疼,韩王帮我看看。”我无比坦荡地解释道。 “哦?我竟不知韩王还有看手治病的功夫?”晏玖出言讽刺道。 “我和韩王清清白白,哪容……哪容……你随意置喙?”我气昏了头,他把我想成什么了? “既然病好了,那就跟我去藏书阁。”晏玖并不理会我的怒气,执起我另外一只手,声音低沉喑哑。 “宁王,我看她并不想与你同去。”赵祁并未松开我的右手,出声阻止道。 两人对峙起来,谁也不让谁,气氛骤冷。 “韩王,”我不想看他们吵架,使了点力,脱出赵祁的手,“我今日还是不去了。” 又冲他使了个眼色,把手放在嘴边,靠近他悄声道:“明天再带我去看……” 晏玖还未等我说完话,大手一带,就蛮横地将我拖走了。 我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行,一边想自己今日怎么这么倒霉,三番两次被拖着在路上走也就罢了,还莫名其妙地被人凶,做小姐做成我这样的,还真是全京城独一个。 他不知道我是为了去看西域那边的游仙枕,也不知道我是为了他才去看,想替他向赵祁讨了来。 我想送他一个好梦,他却送了我一盆冷水。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就到了,启程回宫那日,住持和一众寺中元老来送我们。 住持圆空大师拜别了太皇太后后,又向晏玖和我行了个礼:“这段时日,有劳宁王和纪小姐整理本寺藏书阁了。” 晏玖回了个礼,很是谦逊:“大师言重了,不敢说有劳,反倒是我们在藏书阁看书,打扰了书卷圣地。”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这还不劳吗???我都快累死了。 论说场面话的功夫,他晏玖认全京城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是最后一点糖了 明天香山寺副本完结 开虐 (谢谢昨天一位不知名的小可爱加的收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