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也没离婚》作者:洛书空 文案: 江黎嫁给时严三年,付出了自己付出了爱,没想时严只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直到江黎放弃了,拿了离婚手续,时严却在车祸中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还变成了…… 一个智力不超过十岁的傻子。 [你忘记了世界,学会了爱我] 一把砂糖一把刀 HE 第1章 我叫江黎,是你的合法丈夫 夜幕降临,城郊的别墅区里,在一栋开着party灯火通明的别墅边儿上,另一栋小楼亮着孤单的一点光芒。 光芒中,男人独身站在窗边。手机已经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已经自动挂断,江黎低头看了一眼早就不知道黑了多久的屏幕,发出了想长长的一声叹息。 结婚三年,时严除了最开始装出来的之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放在过心上。开始如此,现在要离婚了,都已经说好了的事情,等他回来签个协议居然都会迟到。 捏着手机的那只手又收紧了些许,骨节发白,指头捏的有些难受。 江黎咬了咬嘴唇。 算了,他早该习惯的。 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反而响了起来。江黎拿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时严。 有些意外的点下接通。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他说:“江先生是吗?这里是仁爱医院,您丈夫时严在刚刚高速路的连环车祸中受了伤,您……” 后面的话江黎几乎没听进去多少,他快速穿好衣服拿了钥匙,开车朝市中心那个最大的公立医院驶了出去。 半小时后,江黎到了地方。 在前台刷卡交了押金,然后就跟着医生朝时严暂时所在的公共病房赶了过去。 车祸受伤的人、只要不需要急救的都在这个大病房里。周围的哭喊声和哀嚎声不断,江黎穿过人群,走到了最角落里的一张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身高至少一米八五的男人,剑眉朗目,帅的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只是头顶上绑了一圈纱布,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 那双黑亮的眼睛睁着,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他就这么看着,似乎能看到地老天荒。 看来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江黎在心里松了口气。几步跨走到床边儿,低头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人,努力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情绪,不想让这个马上要签离婚手续的老公看出他的紧张。深吸一口气,他说:“时严,你还好吧?” 声音出口,床上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黎总觉得这人惯常有神的眼睛,此时看来却有些说不出的迷茫。 他愣了一下。 正想再问什么,时严动了动唇瓣,轻声问道:“你……是谁啊?” 江黎眼睛微微瞪大,随即又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可能。然后皱了下眉毛,他有些不耐烦的说:“时严,这游戏并不好玩。” 他这次的语气有些重。 脸上的表情也绝对不会好看。 时严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什么地狱里来的恶鬼一样,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突然抽搭着挤出来了两行眼泪。 江黎直接懵了。 直到那个平时冷习惯的男人在他面前大哭起来,江黎才终于反应过来,赶忙转身去找医生,带着人走来了时严这边儿,指着对方告诉医生:“他脑子不对劲儿,从刚刚开始的表现都太奇怪了!” “这个还得做一下检查才行。” 医生的答复依旧是十分的官方。 之后就是长达一晚上的各种检查。随后时严去病房里躺着,江黎被医生叫去了办公室。 “您丈夫这个情况吧,有点儿……” 医生欲言又止。 江黎叹了口气。他跟了这一晚上,也看了一晚上,时严大概成什么样儿了他心里还是有数儿的。抬手在眉心轻轻按了两下,他说:“您还是跟我直说吧,不管结果怎么样,我接受的了。” 医生叹了口气,“您丈夫现在是伤到了大脑,记忆出现了一点问题。还有就是,他现在对外界事物的认知稍微出了一点儿问题。” 江黎重复:“一点儿?” “好吧,”医生摊手,“他现在的智力可能不超过十岁,我们会努力对时先生进行治疗,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能治疗成功我们无法保证,这个需要家属的配合,所以江先生您……” “我知道了,”江黎面无表情,就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的点了点头,他说:“我会好好配合的,放心吧。” 等重新回到病房里的时候,那个据说智力只有小学生水平的男人已经睡着了。 江黎在一旁坐着看了不知道多久,确定他睡得很稳,才起身去了走廊拐角的吸烟室里,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 现在是凌晨四点二十。 吸烟室里只有江黎一个人,缭绕的烟雾之中,头顶惨白的灯光也显得过分萧瑟。江黎叼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冲进肺里,浓烈的让人有些难受。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停止这种自虐一般的行为。 不管是为了对自己精神上暂时的麻痹,还是为了让混乱一片的大脑得到暂时的缓解,江黎都觉得,这根烟是很有必要的。 一根结束,他没有再掏第二根。 只是静静地看着头顶的灯光,沉默着回想这仿佛开玩笑一般的一天。 十分钟后。 江黎从吸烟室里出来,又在窗户边儿上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烟草味道散了大半,才转身重新回去了病房里面。然后盯着时严,盯到了第二天天明。 直到太阳升起,护士过来查房。给时严打了一瓶吊水,江黎盯着那个滴答滴答的小塑料瓶子,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顿时有些似梦非醒的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糊中感觉好像有人在推他。 睁开眼还尚有些恍惚,却在看到时严脸的瞬间清醒了过来—— 那家伙正用一种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他。见他睁眼,立刻就撇了嘴,憋了半天的眼泪也砸了下来,从嘴里撒娇似得挤出来了一个字:“疼。” 江黎抬头看了一下,是吊瓶里的药水见了底。 赶忙让医生过来给时严拔了针头,他自己又给这个傻子擦了擦眼泪。然后叹了口气,又安慰似得揉了揉傻子的脑袋。 时严有些紧张。 江黎无奈:“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时严还是忍不住的哆嗦:“你、你到底是谁啊……” “我叫江黎,”江黎说,“是你的合法丈夫。” 第2章 你忘记了世界,想起了我 “丈夫”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以现在时严的智力是完全理解不了的。所以他看向江黎的目光仍然带着警惕。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在天敌面前紧张的缩起了身子,吓得根本没办法逃开。 结婚这么多年,这是江黎第一次在时严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只是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时严平日里脸笑容都懒得多放一点儿的面部表情,江黎就觉得,眼前的这个傻子,从某种角度来说,好像也挺顺眼的。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他站起身,又往时严身边靠了一点儿。后者被他这种动作吓得几乎要哭出声了,但是江黎却仍然继续着动作,伸手将时严的大脑袋温柔的抱进了怀里。 “丈夫的意思就是你的家人,”江黎平静而缓慢的说,“在这个世界上,你害怕任何人都没关系,唯独不需要害怕我。因为咱们是家人,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语气原因,还是这次的解释十分的简单易懂。时严在稍微的挣扎了一下,换了个让自己舒服一点的姿势之后,就沉默的不再言语。 两人安静的停了片刻,时严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很轻。 但是江黎知道,他确实是相信自己了。 在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好歹现在的第一步算是成功的走出去了。下午又带着时严去做了一些其他的检查,一路上时严表现的很听话,只要是江黎说的,他都听,那模样还真像是个乖巧的孩子了。 等到了第三天的早上,时严所有的检查结果也都出来了。因为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外伤,医生就叫江黎带着他出院回家了。 对于这种安排,江黎本人也挺愿意。毕竟医院现在对时严变成傻子的情况无能为力,他们再继续在医院里待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从那次两人的交流之后,傻子现在很听江黎的。或者与其说是听,更像是直接把江黎当成了自己的家长。具体的表现就是,江黎说什么他都乖乖的,江黎不让他做的,不论有多好奇,他都不会去接触半分。 这确实是比之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要可爱太多了。 病房的位置在医院的十八层,时严所在的那一间又正好是走廊尽头。出门之后,外面的走廊上是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还有病患、家属。人有点多。 江黎走在前面,带了两步路,就觉得这附近实在是有些太过杂乱。想要转身去告诉跟在他后面的时严不要掉队,结果还没来得及回头,靠近时严那边的掌心,就突然多了一片温热。 江黎一愣,低头看去。 一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大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 他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和时严牵手,是多久以前。顺着那只手扭头看过去,时严的脸上有些慌乱,还有些紧张。四目相对的时候,才勉强多了些安心的感觉。他苦着脸,眼巴巴的看着江黎,然后动了动嘴唇,呢喃了一句:“人太多了,我怕。” 时严这句话几乎是用尽了全力,说的时候声音颤抖,语气里也带满了将哭未哭的味道。 江黎听在耳中,又看着他那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忍不住就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然后回手,将那只明明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反握的更紧了一些。一边继续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一边安慰了一句:“好好跟着,不会丢的。” 之后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 好在时严足够听话,哪怕他们这两个大男人手牵手引起了些许的侧目,江黎也还是成功的把时严带去了医院的地下车库里。 先是将副驾驶的门拉开,让时严进去。帮他扣好了安全带之后,江黎又回去了驾驶座,自己上了车。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身边的傻子看着驾驶盘上的那些按键,露出了发现新大陆一样的表情。 江黎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最后指了指音乐的播放器,他说:“你要是想玩的话,这几个按钮是可以随便点的。其他的不要动。” 时严听话的乖宝宝点头。 随后江黎发动了车子,打开音乐播放器之后,时严的手指也在在上面胡乱按了起来。他的智力回归到了十岁之前,对于身边的各种东西的用法,也同样回归到了没有学习的程度。 所以在前半段路上,江黎硬是听着时严将碟片里的音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可是翻到了第二次的时候,他突然在其中一首停了下来。 舒缓的旋律,悠扬的曲调,用咏叹一般的口吻,唱的是一首思念的情歌。 江黎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的紧了一下。 时严却在一旁不懂的歪头傻笑:“黎黎喜欢这首歌吗?” 江黎没有回答。 直到下一个路口的红绿灯过去,他才终于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了两个干巴巴的字。 “喜欢。” 这句话并不是在说谎,也并不是在敷衍。他确实是非常的喜欢这首歌。 想当初在三年前,时严追求他的时候,他给时严说过这件事。不过那时候时严听进去了多少他不知道,后来的后来,时严甚至连他的车都很少坐了,这首曲子还能再在他心里留下多少的映像,是江黎自己都不敢去猜的。 没想到现在他忘了全世界,反而想起了这首歌。 江黎只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有些难受。可他不知道这种难受到底是在高兴,还是在为自己过去的三年悲哀。 好不容易开车到了家里,江黎带着时严进门,后者看着眼前的大别墅,又是一阵的新奇。 “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吗?”时严有些兴奋的看向江黎。 江黎再一次哽住。 这确实是他们的家。 但对于时严而言,称之为是一个很久没有回来过的房子,好像也毫不为过。 江黎去厨房看了一眼,别墅里请的保洁阿姨已经将新鲜的菜品归类放好。他让时严在屋里转转,自己去厨房做了顿简单的午餐。 等出来的时候,时严已经乖宝宝的坐在客厅里,眼巴巴的等了他很久了。江黎叫他洗手去餐厅吃饭,他就乖乖听话。等两人一起在桌边坐下之后,时严夹了一筷子眼前的烧鸡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瞪大眼睛:“黎黎你做饭实在是太好吃了!” 江黎笑笑:“那就多吃点吧。” 看着眼前低头扒饭的傻子,江黎忍不住又想去摸摸他的脑袋。可是还没来得及实施,时严已经被他没收走的手机就先一步响了起来。 江黎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时严的助理温清。 按了接听,将手机放在耳边。温清的声音也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时总您现在怎么样啊?我刚听说您住院的消息,这边新闻已经压下去了,但是……” 第3章 我会保护你的 温清说话有些欲言又止。 江黎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皱了皱眉,就直接开口回应:“时严去洗澡了,我代他跟你说。前两天本来就是周末,没去上班也是正常的。我陪阿严趁着这个机会在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今天刚拿到检查结果,下午就能去上班。” 温清作为时严的贴身助理,自然也和江黎有过接触。听到电话这头的人是江黎,说话的语气顿时就变了一个。换成了恭恭敬敬甚至有些狗腿的态度,他说:“那就好,江总辛苦了。” “这是我丈夫的事情,我自然不会不管,”江黎说,“至于公司那边的事情,在时严过去之前,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的。不然……” 温清根本没有给江黎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立刻就非常有眼色的保证道:“江总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江黎随口夸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其实对于时严的公司现在怎么样了,江黎并不是知道的有多清楚。毕竟身为江家的独子少爷,自从他老爹退休不干之后,整个江家的企业就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平时他自己需要忙的事情都有很多,根本是无暇顾及时严那边儿又发生了什么的。 不过即使如此,这种情况下温清打电话是什么意思,他也是懂得。 无非就是有人发现时严出车祸进了医院,想要借此机会当个由头,来打压时严的公司罢了。 显而易见的商业斗争,还没有任何办法避免。 江黎皱了皱眉,又烦躁的叹了口气。 就在下一秒,两根手指按在了他的眉间,就像是要抹平上面的皱痕一样,固执的往旁边分开了一下。 江黎抬头看过去,时严正撅个嘴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 两人视线一撞,时严说:“黎黎不要皱着眉毛,你告诉我的,要开心一点。” 充满了稚气的话,从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长得帅气硬挺的男人口中说出来,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可江黎却觉得,眼下的这句话抵得住他这么多年听过的所有情话,让他在一瞬间心就软成了一片。 随着时严的动作,他慢慢放开了紧皱在一起的眉毛。然后看向时严,连哄带骗的笑道:“我下午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时严自然不会拒绝。 他点了点头,然后还是不免有些紧张的问道:“我们去哪儿?” “去一个公司,但是需要你配合一下,”江黎揉了揉他的脑袋,继续说道。 时严还是乖乖点头。 那双盯着江黎的眼睛闪亮亮的,就好像江黎变成了他的全部世界。 江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是个傻子,此时此刻他居然还觉得有点儿害羞。 错开了原本直视着时严的视线,他轻咳一声,“需要你做的很简单,不管谁跟你说话,你都不要回应,也不要笑。” 时严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江黎想了一下,选择了一个他能听懂的措辞解释道:“因为一会儿咱们要见到的都是坏人。” 时严立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江黎安慰:“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法,立刻就让时严安心了下来。他眨眨眼看了看江黎,用力的点了点头。 其实就这件事而言,江黎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所以在吃完了中午饭之后,他清洗好了碗筷,然后拉着时严,在客厅里做了一个小时的特训。 他叫时严不要笑,时严就绷着脸,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时严这个人长得很帅,加上他的身材和气质,一旦做出这种表情,就有一种君王睥睨天下的既视感。 只是这个表情坚持不了多久,他一直盯着,盯不了多久时严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这样不行。”江黎有些头疼。 时严知道自己这是没有达到要求,赶忙慌乱的解释:“只是看到黎黎很高兴,如果是对着别人的话,我保证不会笑的。” 江黎也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有几分真假,但想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就又练习了一会儿也便作罢。 又重新叮嘱着时严让他记住之后,江黎带他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像样的衣服,然后开车带他去了公司。 好在就像之前跟他保证的那样,时严一路上虽说还有些说说笑笑的不正经,但从下车的一瞬间开始,他突然就收敛了笑容,做出来了之前说好的那种严肃模样。 江黎对此非常满意。 进入公司之后,员工发现江黎跟在总裁身边,一个个倒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那模样比时严和江黎私底下在一起的时候都乖巧多了。 毕竟江总是业界出了名的严厉,他又是他们的老板娘。就算有不少关于老板和老板娘感情不和的传闻,但毕竟也没有谁是傻子,敢去现在造次,以身试探这个传言真伪的。 江黎进门之后没有过多的墨迹,直接带着时严一起去了总裁的办公室里。他一路上故意放慢了一点儿脚步,让时严跟在他身后,却又有种和他比肩的感觉。加上时严那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更是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不对。 电梯一路向上,时严脸上的表情也端的正好。一直到两人进了时严的办公室里,江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终于像是被扎了个洞的皮球一样,长吁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小孩子求表扬一样的神色看向江黎。嘴角一咧,扯出来的是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说:“黎黎你看,我刚刚表现的是不是很好?” “是,但是解下来要继续保持。” 江黎说着,往办公桌后面又拉了一把椅子,自己坐在电脑前,开机输入密码。 好在时严之前跟他虽然没什么感情,但这家伙在密码方面却一直是懒得不行。就比如时严生日这串数字,可以成功的试出来他所有地方的密码。 江黎在心里感叹着,却在下一秒,面色凝住。 他看到时严的电脑旁边放了一个相框。 里面是一个男人,和江黎长得很像。如果是不熟悉的人,一定会在瞬间将这人当成江黎。这也是时严身为一个有夫之夫,敢直接把照片放在桌子上的缘故。 可江黎却非常清楚,这不是他。 第4章 这是你喜欢的人 原本因为这两天的忙碌已经淡忘的情绪在一瞬间全部翻涌了起来。江黎觉得自己甚至有些喘不过气了。他死死盯着那张照片上男人的笑脸,只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为刺眼的风景。 反而是一旁一直看着他的时严注意到了他异常的举动,回头顺着他的视线望了望照片,然后皱着眉毛问了一句:“黎黎,这个人是谁啊?” 江黎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就抖了抖唇,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不觉得他和我长得很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一个傻子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他堂堂江家少爷,被一个白手起家的垃圾当成垫板和替身玩儿了三年的婚姻游戏。明明应该为了最后的尊严甩手走人,现在又因为放心不下继续看着这个傻子,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亦或者…… 也只是想给这三年付出去的爱情,画上一个心服口服的完结罢了。 江黎视线没有从相片上移开过。而双眼不知何时却已经红了一圈。只可惜那个傻子的注意力现在集中在相片上,并没有发现江黎有什么不同。 虽说江黎的这个问题有些突兀,还有些答非所问。但是本着江黎的问题一定要认真回答的态度,时严还是老老实实盯着相片看了一会儿,最后甚至把照片拿到了自己眼前认认真真靠近了看,却在看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给江黎扔出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他说:“我觉得他和黎黎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江黎一愣:“不像?” 时严点头。 然后开始掰着手指头给江黎数:“黎黎的眼睛比他大,鼻梁看起来也比他挺。还有黎黎你的嘴巴要比他的小,脸也比他小。比他要瘦一点……” 他一条一条的数着,浑然不知坐在他身边的江黎此时眼眶已经湿了一片。 江黎非常想去抓着当初那个要跟他离婚的时严的衣领,然后指着眼前的这个小傻子告诉他,就连一个傻子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他一个自诩聪明的人,怎么就一直都看不透呢? 时严就在一旁将两人所有不同的地方全都老老实实的数了一遍,等数完了之后,还下了个结论。他说:“总之黎黎你比他好看多了,不过他会笑,黎黎你总是皱着眉,你要是也经常笑笑,一定会比他更好看的。” 说完之后,时严回头看向江黎,脸上又是那副求表扬的快乐。 然而这次他没有得到表扬。 因为江黎哭了。 虽然只是沉默的流下了两行清泪,但是时严在他身边看的一清二楚。 时严当即就慌了,赶忙从桌上抽了张纸给江黎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然后他紧张的看着江黎,哆嗦着问他:“黎黎、我刚刚、我刚刚说错了什么话吗?” 江黎摇头。 抬手将纸巾接过来,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然后看着那张照片,他终于回答了时严最开始问他的那个问题:“这个人,是你爱的人。” “我爱的人?”时严茫然的看着他。 江黎知道,他这是没有明白“爱人”的意思。 不过为情敌做解释的事情,江黎终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他只是努力的勾了一下嘴角,便跳过了这个话题,不再言语。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沉默之后,那个傻子左右看看。最后居然抄起了桌上的相片,直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江黎惊了:“你做什么?” “黎黎你别看他了,”时严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哭腔。他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是黎黎你看到他会难过。所以咱们不要看他了好不好?我把他扔了,黎黎你也别难过了好不好?” 他说着,下意识扯了扯江黎的衣袖。 就像是一个在给大人撒娇的孩子,让江黎剩下的眼泪终究也挤不出来一滴了。 好在没有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房门被从外面敲响。江黎让时严恢复了那种寒冷的模样,然后开口让门外的人进来。 是温清。 见到两人一起坐在办公桌后,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将这两天的重要文件递了上来,然后做了一些简单的解释。 时严一直听话的闭口不言,江黎在一旁代替他做了决断。等决断完毕之后,他又朝向温清问道:“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了,”温清摇头,“剩下的那些传闻,在时总来上班儿的时候就已经不攻自破了。我们可以处理的好,就不用时总费心了。” 江黎点头:“简单一点儿,你们能处理的事情要自己处理。副总不是安排着吃干饭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下午还要出去一趟。有事联络就好。” 温清点头。 又抬头看了时严一眼,见对方一言不发,就当他是默认了夫人的提议,再次点头,然后告辞离开了时严的办公室。 等人走了,时严才扭头看向江黎:“黎黎,咱们一会儿还要去哪儿?” “去找一个老朋友,”江黎说。 时严自然是记不起来什么是所谓的老朋友。所以当他跟着江黎一起离开公司,去到了一个坐落在花园当中的小别墅时,还有那么点儿惊喜的意思。 江黎说:“在这里你用不着装了,见到的人也不是坏人,可以说话。” 时严立刻就笑了起来,绷了一路的面部表情也变得鲜活多了。 江黎开车进门,最后在别墅下面的停车库里停了下来。 开了车门,外面已经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了。他看了一眼江黎,又看了看乖宝宝跟着的时严。随即露出了一抹微笑,很直白的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婚了呢。” “原本应该是已经离了,但是发生了一点儿问题,”江黎将时严牵到了男人身边,然后叹了口气,他说,“前两天高速上的连环车祸里他撞着脑袋了,你帮忙看看,问题有点严重。” 第5章 永远在一起 江黎带时严过来见的这个人名叫寒子衫,是江黎的高中同学,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这人大学学的是医科,又出国读了研究生和博士,现在回来这边儿当了个私人医生。 要说医术方面,他肯定是比那些公立医院里简单的检查治疗要深入具体的多。况且毕竟是信得过的人,时严的情况被怕知道,江黎也并不会担心什么。 之后寒子衫带着两人去了别墅里面,朝时严问了一系列的问题之后,他得出来的和公立医院一模一样的答案—— 这家伙确实是失忆了,而且智力确实是恢复了十岁左右儿童的水平。 检查结果是寒子衫跟江黎在阳台上抽着烟的时候说的。他们让时严去屋里看他的动画片,又隔了一扇防弹玻璃,可以确定时严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也正因此,寒子衫没有一点儿顾忌,直言总结:“这不根本就变成拖油瓶儿了吗?你说这渣男之前那样对你,你干嘛不直接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甩了,让他滚到福利院去。我倒是想看看,他那个白月光会怎么做。” 江黎和时严的事情,是在一次喝多了之后,江黎忍不住哭着告诉寒子衫的。虽说那次的失言江黎是很后悔,但不得不说,也是托了那次失言的福,他在难受的时候,终归是有了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不过可不是现在。 江黎无奈的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寒子衫在一旁看的实在。立刻就皱了皱眉,一脸不满的问他:“你别告诉我,你还是舍不得。” “三年的感情,哪怕他只是在逢场作戏,我也是认真付出了,”江黎垂眸,“况且你没看见他在医院那个样子,可怜巴巴的,你让我怎么忍心?” 寒子衫回头看了一眼屋里。 时严恰好也正在看这边。那个眼巴巴的样子和江黎说的一样,可怜兮兮的就好像生怕自己一眼没看见,江黎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了。 寒子衫看了一眼,就立刻回头。皱了皱眉,又重新对向江黎,他说:“现在看着确实是挺乖巧,也确实挺可爱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不管他现在怎么对你,也都只是因为他失忆,变成个傻子了而已。” “所以等到恢复记忆了以后,离婚协议书还是会照样签字,他也还是会照样去找他那个白月光,和那个人在一起生活下去的。” 寒子衫说完之后,用力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 最后一点烟草也燃烧了干净。 就像是在捏碎时严一样,他将烟头狠狠按灭在了眼前的烟灰缸中。然后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江黎的肩膀,又补充着劝了一句:“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劝你一句,及时止损。你跟这个傻子待在一起的话,你会越来越喜欢他的。” 江黎没有吭声。 这件事儿不需要提醒,就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也已经意识到了,他是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把他当成世界全部的傻子了。 晚饭是在寒子衫家里吃的。 寒子衫很讨厌时严,不管他有没有恢复记忆,对寒子衫而言他都是很讨厌的那个。所以在一顿饭的过程中,寒子衫没有给他露出来过一个好脸。时严也只敢低头吃饭,安静的像是个遭了欺负的内向孩子。 等吃完了饭,江黎带着时严告辞出来。坐回到车上,时严才终于哼哼唧唧的说出来他憋了一下午的话:“我不喜欢刚刚那个人。” “他也不喜欢你。” 江黎心里烦躁的一片,也没有心思去安慰时严。只是含含糊糊的应了这么一句,就发动车子,朝家的方向开了出去。 一路上时严没有再说话。 江黎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也不想多问。等两人终于进了家门,江黎低头换鞋的时候,那个跟着他安静了一路的傻子才带着哭腔开口问道:“黎黎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了?” 江黎听着这个声音,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此时屋外的天色已经黑透,屋里也只刚刚开了玄关头顶的这一个小灯。暖黄的光线照耀下来,有种莫名幸福的感觉。 江黎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换鞋的动作。他没有回答时严的问题,只是等换好了鞋,他扭头对时严说:“进屋再说吧,我给你看个东西。” 时严不明白要给他看什么,但还是听话的换了拖鞋,跟着进门。 然后他看见江黎从客厅桌下的抽屉里,掏出了那张还差他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时严不懂这是什么,可下意识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有些紧张的拿起协议书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纸放回桌上,茫然的看向江黎:“黎黎,这是什么意思?” “夫妻只是法律意义上的家人而已,在你出车祸之前,被你忘记的事情,就是你想和我结束这种关系。” 江黎说着,修长的手指在协议书上轻轻点了两下。 时严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 江黎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个表情,自己就有种没来由的心烦。又皱了下眉毛,他说:“咱们两个其实已经没感情了,今天寒子衫说的也没错,我应该把你交给你喜欢的那个人去照顾才对。”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不再吭声。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江黎想想觉得自己刚刚这话对一个傻子而言好像有些过分,抬头想再补充一句,却发现那个傻子坐在自己对面,已经啪嗒啪嗒的掉起了眼泪。 江黎慌了。 他赶忙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时严,对方却只顾低头看着那张离婚协议书,不接纸巾也不说话。 江黎皱了眉毛:“你别这样。” 时严吸了吸鼻子,又看了一眼离婚协议书。他说:“是不是只要没有这个,黎黎就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江黎似乎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但是还是下意识点了下头。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时严伸手过去抓住了离婚协议书,毫不犹豫的撕成了两半。 四半,八半…… 直到纷扬的纸屑撒了一桌子,时严才终于带着哭腔说道:“那现在它不在了,黎黎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对吧?” 第6章 带他走吧 江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严的这个问题,以至于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复。 起身将桌子上的纸屑收集起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江黎叹了口气,揉了揉已经哭的开始抽抽的时严的脑袋,他说:“去洗个澡吧,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公司的。” 时严低头,乖乖的让人揉着自己。 只是当江黎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又伸手过去抓住了江黎的衣角。江黎低头,略带了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时严?” “黎黎……” 时严带着哭腔叫了一声,然后嘴角一撇,哭的更凶猛了。 江黎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他知道时严只是想要一个保证。 一个他自己奢求了三年,也从来没有在时严那里得到过的保证。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终究是江黎又叹了一声:“好了,我不会离开你了。” 说完,他抬眼看向时严。 然后他看到那人就挂着一脸的泪珠,朝他露出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嘴里还发出了一阵吃吃的笑声。 果然是个傻子。 江黎心下无奈的紧,伸手过去又揉了揉时严。然后起身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我去给你放水,你乖乖去洗澡?” 时严点了点头。 江黎转身去了浴室,时严还在原地。 直到江黎看不见他了,他才低头看着那一垃圾筐的纸屑,又掉下来了眼泪。 他不明白黎黎说的结束家人关系、他爱人这些词语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潜意识却让他觉得,这两个词语放到黎黎刚刚的那些话里,并不是什么能让人开心的意思。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江黎的水放好了,回来叫时严洗澡,后者也乖乖跟他去了浴室。 江黎扫了一眼,打算转身离开。 时严却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胳膊,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眼底求他留下的滋味也已经深到了极限。 江黎沉默的看了看他。 最终叹了口气,指了指浴缸:“衣服脱了,我帮你洗。” 时严顿时又笑了起来。 江黎伸出了一根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口中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傻死了。” 时严也不管,就这样继续傻笑着把自己扒干净,然后进了浴缸里乖乖躺下。 时严的身材很好,线条流畅,还有结实又不会太过突兀的肌肉。江黎早就知道,他是那种穿衣显瘦的经典明星身材,也曾经迷恋过他的这个身材。 可现在对着这个傻子,江黎却发现自己提不起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他早已被伤的忘记了心跳的感觉,又或许…… 是因为时严一直看着他的那双澄澈纯粹的眸子。 双手打了洗发露之后,修长的手指在时严的短发中穿梭起来。偶尔的按摩和抓挠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就时严的表情来看,更像是一只在享受主人抚摸的大狗狗。 之后江黎又帮他冲洗干净了头发,帮他搓了身子。等这个放大版的傻子重新回去换了清水的浴缸里时,江黎身上穿着的那件衬衫也湿了个差不多了。 时严看了看他,然后开心的伸出双手:“黎黎也洗澡!” 他说完,还生怕江黎不懂一样,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充分的给对方展示了一下这个双人浴缸的容量有多大。 江黎愣住了。 三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他偷偷买了这个浴缸。 三年之中,他却从来没有和时严一起用过一次。 不是他不想。 是每次洗澡的时候,他躺在浴缸里,时严就会冲凉,时严在浴缸里的时候,他进浴室,对方就会起身出去。 江黎知道自己喜欢时严,但他的尊严也不会让他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犯贱。 所以时严不愿意,他也就不提。 一来二去时间过去,他几乎都要忘了,原来这个浴缸是可以轻松盛下两个人的。 “黎黎?” 看他迟迟没有反应,那个傻子歪着脑袋又开了口。 江黎瞬间回神儿,然后摆了摆手,努力在嘴角扯出来了一抹微笑,他说:“我冲一下就行了,不用泡的。” 他说完,就想去拿一旁的花洒。 可下一秒,时严又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江黎回头。 他的大傻子刚刚哄好的笑容没了,又撇着嘴眼巴巴的看着他,大有一副他敢不同意就立刻哭出声的样子。 江黎心底一颤。 原来他原本以为早就死透的心脏,还一直在顽强的给他传递着酸与痛。 最后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江黎跟着一起进了浴缸。时严开心的伸手像是抱玩具熊一样的把他抱进了怀里,脑袋在他脖子上胡乱蹭了两下,随着胸口的起伏,低低的笑声也不停的扣进江黎耳中。 江黎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和时严这样亲密接触,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只知道现在这个傻子这样抱着他,从背后传来的温暖和结实的感觉,让他舒服的有点儿想哭。 时严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帮他洗头搓背,不得不说,聪明的高材生哪怕心理年龄降低,学习东西的速度也仍然是非常快的。 等两个人终于都洗干净了,浴缸里的水也差不多凉了。 江黎用浴巾把时严裹成了一只巨大的毛毛虫,然后拿着吹风机呜呜的把毛毛虫的头发吹干。最后再收拾干了自己,才带着时严回去了他们的卧室里。 时严说自己怕黑。 江黎不知道这个是真是假,但也还是习惯的拗不过他,晚上听从的在他身边一起躺下。 这天是工作日,隔壁的别墅里也没开party。关了灯之后,四周都陷入了黑暗。 江黎侧过身选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 身后传来翻滚的声音,时严蹭到他旁边,就像是在浴室里那样,把他抱进了怀里。 江黎没有拒绝这个拥抱。 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傻子一直都是傻子,然后傻了很多年,傻到了跟他白头偕老。 等一觉睡醒,江黎发现眼睛旁边的枕头湿了。 时严还没睁眼,他就先爬了起来,去阳台抽了根烟。 在呛人的烟雾中,江黎给寒子衫拨了个电话。后者接的很快,开口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江黎没有说话。 只是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然后缓缓吐出,他说:“我觉得你说的没错,再留他在身边的话,我会越来越喜欢他的。所以我想去见见程且吟,让他带时严走吧。” 第7章 你乖我就亲你一下 江黎说的自认为很冷静,但是出口的声音颤抖的厉害,让他自己都有点儿想给自己一巴掌冷静一下。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传来回音。 江黎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开口,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等来一句什么样的答案。 半晌。 寒子衫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江黎似乎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心脏也跟着揪起来。就像是一个被看破心事的孩子一样,多了些不可言喻的紧张。 “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做好的决定应该直接去执行才对,”寒子衫声音平稳,“专门儿给我打这个电话,其实就是想让我阻止你吧。” 江黎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那个渣男到底有什么好的,”寒子衫说的格外的恨铁不成钢。不过这次没有给江黎反驳的机会,只是稍作停顿,他就继续道,“不过一看你就是没关注最近的微博,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用再愁该不该把时严送给程且吟了。当然,至少短期内,是不用的。” 江黎疑惑:“什么意思?” “程且吟跟一个外国导演签了个角色,最近一阵儿都在外国拍戏,”寒子衫语调轻快,“虽说剧组是怎么安排的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把一个傻子送过去让他拍戏之余照看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江黎沉默。 他确实是不喜欢刷那些关于明星的微博,所以不知道这种事情,也实属正常。 可是这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样…… “别再想那么多了。” 寒子衫的声音再一次从电话那头传来。这次却低沉的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只有一股深沉的温柔。他说:“你如果不想照顾他的话,把他放我家来也行。你放心,我不会虐待他的。” 江黎仍然沉默。 直到手中的香烟燃尽,火星烫到了手指。他才突然惊醒一般的扔了烟头,朝电话叹了一声:“算了。” 寒子衫说的没错,会打这个电话,就是因为他自己舍不得。那既然现在联系不到程且吟,他完全就可以说服自己,把现在这情况当成一个名为意外的礼物。 什么狗屁傻子不傻子的。 只要这傻子爱他,他多享受几天,就当是时严那个畜生在还债了。 江黎在心里跟自己说完,又跟寒子衫道了声谢,就挂了电话。 转身回屋,傻子正茫然的坐在床边,左右转悠着脑袋不知道在干什么。当视线撞到江黎,他立刻就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傻瓜笑脸:“黎黎你起来了?刚刚闹钟响了,我看你不在,以为你丢了,吓死我了。” 江黎脸上的表情此时已经温柔多了,走到时严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他笑笑道:“只是去抽了根烟,我不会丢的,你放心吧。” 时严傻傻的点了点头。 江黎又低头在他嘴角轻轻落了一吻。 分开的时候本以为那个傻子又会不解风情的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却没想到抬眼一看,就看着时严笑的比刚刚更灿烂了。 江黎挑了下眉毛。 时严傻乎乎的说:“黎黎的嘴巴好软,好舒服。” 江黎笑了笑,又低头在他唇瓣上吻了一下。 仍然是和刚刚一样的浅尝辄止,仍然是一触即分。分开之后看着时严那一副明显没够的表情,江黎突然就起了些逗这傻子的心思。 手指点了点时严的脑袋,他说:“喜欢我亲你?” 时严用力点头。 江黎又换成揉了下他脑袋,然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那这样,以后你乖乖听话,我就亲你一下。” 时严继续把脑袋点成了啄米的小鸡。 江黎非常满意他的这种乖巧,起床去做了顿简单的早餐。跟时严一起吃过,他就开车带着时严一起去了后者的公司。 为了在时严变傻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公司不出什么选择性的纰漏,江黎只能把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搬去了时严这里。好在他自己手底下的副总和助理还都很好,不至于让一个人处理两个公司的江黎累死在办公室里。 当他办公的时候,他就让时严自己坐在一旁看看动画玩儿会儿电脑。傻子也挺听话,见着他忙,从来不会过来打扰什么。 就这样一直到下午。 在江黎累的不行,站起来给自己倒咖啡舒展身体的时候,他扭头就看到时严像只大型犬一样看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似乎就连身后的尾巴也在不停的摇摆。 这感觉实在是很让人舒服。 等江黎端着咖啡回到座位上后,时严却站了起来。 江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时严眨巴着眼睛问他:“黎黎累了吗?” 江黎想了想,点了点头。 时严说:“那我给你捏捏肩膀好不好?” 江黎顿时就有点儿受宠若惊,眼睛扫了下一旁他给时严挑出来的动画片,他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刚学的?” 时严用力点头。 江黎笑笑:“那你给我捏吧。” 时严立刻就更开心了起来,双手扶住江黎的肩膀,轻轻的揉捏了起来。一边捏一边询问江黎:“黎黎这样舒服吗?会不会疼?” “很舒服,”江黎吁了口气,向后靠了靠身子。将自己的重量全都压在了椅背上。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那表情就像是一只在午后晒太阳的小猫。 时严看着他这样,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积极了起来,还忍不住说了一句:“那舒服的话,以后黎黎累了就告诉我,我帮你捏好不好?” 时严点头,轻轻叹了一声:“好。” 话音刚落,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黎伸手去拿,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脸上的笑容却顿时僵硬了。 时严凑头过来看了一眼,一边跟着念起了手机上的字:“妈?” “嗯,”江黎又点了点头。 确实是他母亲,可他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有些不太想接这个电话。 待铃声又响了几秒,他按下了接通。 将手机放在耳边,对面传来了女人的声音:“黎黎,之前说的离婚办理好了吗?这周末回家一趟吧,妈给你做好吃的。” 第8章 你喜欢的我都知道 江黎手机的音量不大,所以他确定在他身后的时严听不到手机那头说了什么。可是听着他母亲的这个问题,又想了想身后的那个傻子,他一时间却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黎黎?”江黎母亲楚欣辰的声音又一次从电话那头传来。 江黎这才回过神儿来,赶忙应了一声:“发生了一点事情,我没离婚。” 楚欣辰听他这么一说,有些紧张:“我前几天看说时严好像出车祸了,你说的发生了事情不会是跟这个有关吧?” “嗯……”江黎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直接做了结语:“妈我周末回去,等回去之后我再跟您说吧。” 然后没有等电话那头吭声,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带时严一起回去。” 楚欣辰听到这个答案显然是有些惊讶,但是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让江黎自己注意身体,说周末见面再说就挂了电话。 等江黎把手机重新放回到桌上,身后的傻子才凑过了脑袋。看了看江黎,又看了看手机,然后歪了歪脑袋,朝他问道:“黎黎,周末我们要去哪儿?” “去我家,”江黎说。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等咱们一会儿回家,我得跟你说说我爸妈。你以前不怎么喜欢去我家里,这次过去可得给他们一个好印象才行。” 时严点点头,有些紧张:“那、如果我做的不好的话,他们不会不喜欢我吧?” 他们本来就不喜欢你。 江黎在心里回答了一句,面上却转身过去揉了揉时严的脑袋,微笑着摇了摇头,他说:“只要你表现得好,我会跟他们好好谈谈的。” 时严从来不会怀疑他说的话,所以听到这个答案,他就又开心了起来。还傻乎乎的保证了自己一定会乖,然后继续给江黎按摩着肩膀,眼底写的满满都是快乐。 到了晚上下班儿之后,江黎带着时严去了趟超市。 食材的采购在大多数时候交给了别墅的保洁阿姨,但是今天阿姨打了电话说家里有事,江黎想了想家里的备用食材,还是决定带着时严去自己买一些了。 等车停在超市的地下车库,江黎想了想,朝时严说:“我去买点儿晚上吃的东西,你在这里等我?” “我想一起去,”时严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江黎。 后者总是抵不住他这种目光。只是片刻的犹豫之后,就点头同意。带着时严从车上下来,江黎交代道:“不过超市里人多,你一会儿很紧一点儿,别……” 江黎话还没有说完,时严突然就伸手过去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他说:“这样就不会丢了!” 就像他们之前刚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那样,时严永远都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想牵手的时候就牵,想亲密的时候就靠近。 这个傻子,从某种角度来说,可比那些“聪明人”要厉害太多了啊…… 江黎跟时严拉着手朝超市里走着,心里免不住的这样想着。他没有松开时严的手,反而将对方握的更近了一点儿,根本没有要松开分毫的意思。 两人就这样一路到了食品区里,江黎让时严挑想吃的,对方顺从的从货架上拿下来了一颗绿油油的花椰菜。 江黎有些疑惑。 在他的印象里,时严可不喜欢吃这东西。难不成撞了一下脑袋智力撞低了,就连喜好也是能一起改变的吗?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时严开开心心的把花椰菜放进了江黎提着的提篮里。 江黎低头看了一眼,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吃这玩意儿?” 时严苦着脸看了看,最后皱着鼻子摇了摇头。 江黎无奈:“那干嘛要买这个?” “因为黎黎喜欢吃,”时严说,“前天黎黎做了这个,吃了好多的。” 江黎听他说着,拿着提篮的手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这个傻子…… 还真是总能从细节里,看到时严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 时严看他不动,有些慌了:“黎黎,你不喜欢吗?” 江黎摇头,随即浅笑一声:“我很喜欢。” “那就好,”时严做了个雀跃的表情,他说:“以后我也要学着多吃点这个,黎黎喜欢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我要和黎黎一起喜欢!” 江黎看着他这模样,知道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他现在是不应该去反驳的。所以他只是将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儿,然后揉了揉时严的脑袋,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对方的宣言。 接下来的挑选过程,江黎已经猜到了结果。 果然最后时严放进框里的全都是江黎喜欢吃的东西,而且生怕不够吃一样,每样还都多拿了一点。 直到江黎手中的框子装满,时严终于停止了他的挑选。然后直接伸手过去很自然的将框子接到了自己手里,时严又是咧嘴一笑,解释了一句:“这个重,我来拎。” 江黎看着他的笑脸,心里轻悄悄的颤抖了两下。 然后他抿了抿唇,点头微笑:“好。” 两人从食品区出来,时严就直奔着远方的结款台去了,江黎伸手过去一把将人拽住。 对方疑惑的回头看他,江黎说:“今天你表现得很乖,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买一个。” 时严歪了歪脑袋。 然后突然眼睛一亮,他说:“我想要小鸭子。” “小鸭子?”江黎一时间有点儿没跟上他这个跳跃的思维。 时严用力点头:“就是那种洗澡的时候放在水里,会自己飘起来的小鸭子。我今天在动画片里看到了,好可爱的。” 他这么一描述,江黎顿时就懂了。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点头应下:“好,这就去给你买。” 说完,他转身朝玩具的货柜走去。可走了两步,却发现时严还在原地站着,没有一点儿要挪动的意思。 江黎回头:“怎么了?” 时严对了对手指,脸红红的。 江黎想要再问。 时严已经主动开口,用蚊子哼哼大小的声音说:“黎黎说了,我乖的话,还要亲亲……” 第9章 夫妻之间就是要合作 江黎没想到这个傻子还能记得这茬。 傻子明眸皓齿,笑的灿烂。加上那张本来就过分帅气的脸,一时间让江黎心脏不由自主的漏跳了一拍。 不过动心动情,江黎终究也还是有理智的。不管是他还是时严都是商圈有头有脸的人,在公共场合当众亲吻的事情,他也实在是做不出来。 所以迎着时严期待的小眼神儿,他终究还是没有满足对方的心思。只是转身走回到时严身边,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哄小孩似得安慰了一句:“回家再亲亲。现在外面人这么多,你想被别人看到吗?” 时严想了想,出乎预料的点了点头。 江黎嘴角一抽。 时严脸上的红晕更深,手指又捏紧了些许,他动了动唇,小声应了一句:“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黎黎也喜欢我。” 极其符合傻子思维的不计后果发言。 江黎在心里苦笑。 抬头看向时严的时候,眉眼弯弯又更温柔了几分。这次他主动牵起时严,一边朝有小鸭子的货柜走着,一边开口笑道:“可是咱们有结婚证,本来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是一对儿的。亲亲这么私密的事情,就回家再做吧?” 时严显然还有点儿不大乐意。 可架不住江黎的坚持,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说出来什么反驳的话了。 最后两人到了玩具货架边儿上,江黎看着一排的小鸭子让时严去挑。时严眼睛转了转,直接拿起来了中间一排放的一只圆滚滚的小鸭子。 鸭子是软塑料的,身体黄澄澄的一片。眼睛是两个小黑点,橘黄色的嘴巴咧开,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 真是像极了现在的时严。 江黎在心里想着,见鸭子买好了,就打算带时严去结账。没想到后者盯着货柜看了看,又从上面拿下来了一只小一号的鸭子。 小鸭子没有大的那么圆滚滚,表情也不是傻笑。嘴巴抿成了一条橙色的粗线,看着还有点儿高冷的感觉。 时严戳了戳小鸭子的脸,嘿嘿笑道:“这只是黎黎。” 江黎看着他指着的那只小鸭子,又看了看旁边儿的胖鸭子,然后笑了笑说:“这只也挺像你的。” 时严自己拿着胖鸭子看了看,摇头晃脑的不承认:“它实在是太胖了,我可没这么胖。” “但是你和他一样可爱。” 江黎说完,将两只鸭子一起接了过来,扔进了时严手中的提篮里,带着人去结了账。 随后的一路上没什么可说道的,等两人回了家进了门,江黎弯腰换鞋,时严又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衣摆。 江黎回头。 时严说:“咱们到家了。” 江黎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时严轻咳一声,在暖黄色的门灯下,面颊上绯红看的有些不太清楚。他支支吾吾的一会儿,见江黎迟迟没有回应,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黎黎你说了,回家就给我亲亲的。” 听他这么一说,江黎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禁不住哈哈笑了两声,他转头对向时严,微微垫了下脚,朝着对方的唇瓣狠狠印下去了一吻。 仍然和之前一样,没有深入,只是单纯的碰触。 然而江黎没想到的是,在他想要分开的时候,时严却主动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将这个碰触的时间又延长了几分。 说实话,这样碰触着不做别的还不能张嘴,着实是有些让人难受。可即使如此,在鼻息交换之中,江黎发现,自己心脏的跳跃速度,似乎也加快了几分。 他想要深入这个吻。 可是…… 不对,没有什么可是。明明已经想好了要享受这个傻子的爱,那就应该享受的更全面、更具体一点儿才对。 江黎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这一吻加深。两人拥抱缠绵,最后终于是江黎情动的受不了了,才主动推开时严,结束了这太久没尝试过一次的亲昵。 两人分开的时候,时严还有些意犹未尽。 眼底的情绪也翻涌了上来,在光芒中衬的越发暧昧。那双黝黑的眼睛里此时只映了江黎一个人,就好像这一个人就组成了他的整个世界,整片星空。 江黎被他盯得越发的动容。 可说不清是觉得这样跟一个傻子不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悸动,又揉了揉时严的脑袋,然后大开客厅的挂灯,让时严自己去看会儿动画,他去做饭。 江黎安排结束,就自己去了厨房。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向来十分听话的傻子这次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有乖乖的去客厅,反而还主动来了厨房,跟着他一起进去,一起走到了桌台边儿上。 江黎有些疑惑:“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想帮黎黎,”时严说,“我今天看到的动画片里,鸭子妈妈和鸭子爸爸都是一起做饭的。它们说夫妻之间就应该一起合作,黎黎和我是夫妻,我们也应该这样才对。” 他说着,还主动从江黎手里将花椰菜接了过来。 只是拿过来之后他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就像是在看什么外星生物一样的捧着花椰菜看了一会儿,时严终究还是放弃的选择了求助。朝江黎问道:“黎黎,你教我怎么弄它,我帮你一起,好不好?” 江黎想说不用了。 毕竟他从来没有看过时严下厨,想来这家伙应该也不懂得该如何给人打下手。 可抬头看见时严那双眼睛,他就再一次没了坚持。转而认真的给对方教导起了各种菜品的处理方法。 随后时严实际操作,江黎在一旁看着。 这家伙的学习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而且在学习之余,还懂得发散。至少就他手里洗出来的蔬菜,看看完全比江黎清洗的那些还干净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只需要江黎的一个点头,时严就能开开心心的工作下去。 不会抱怨,是绝对的心甘情愿。 江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慢慢的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如果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第10章 他是不是出轨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末。 按照之前应的楚欣辰的要求,一大清早两人吃完了早餐,江黎就带着时严出门,开车朝他爸妈家的方向去了。 因为时严根本不懂得带礼物之类的东西,江黎只得自己去挑了一根钻石手链,又拿了一盒雪茄,让时严带着,记得回家之后拿给他爸妈。 时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江黎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都会听话。 一路上江黎一直在给时严讲解见到他爸妈之后的注意事项,那模样紧张的倒像是他要去见家长了一样。最后反而是时严趁着红绿灯的时候,在他手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认真的保证了一句:“黎黎你不要这么担心,我会听话的。” 听到这句保证,江黎突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担心过度。在长吁了一口气后,他朝时严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周末一大早的高速上车辆不多,江黎的车子速度很快。不过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之后,就抵达了江家父母用来养老的那栋别墅边儿上。 在一旁的车库里停好了车,老管家已经主动过来接了他们。江黎跟须发花白的老头点了点头,亲切的叫了一声“陈叔”,而一旁的时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站直了身子,用一种好学生问好的语气朝老头打了个招呼:“爷爷好!” 老管家听到这个称呼,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了一瞬。好在这老管家见多识广,心理素质强的不行。所以这尴尬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就被他转成了微笑,甚至还朝着时严点了点头,然后给两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着去别墅里。 江黎:“……” 看着老管家笔挺的背影,江黎有点儿想找个地缝把时严摁进去让他冷静冷静。 千算万算,没算到在这儿出差。 不过想想按照时严现在的智商年龄,他看到头发花白的老人叫爷爷确实是没有问题。江黎抬手在自己额角上狠狠地按了两下,又在心里努力劝了劝自己,才转身看了眼已经拎好了给他爸妈的礼物、正茫然的看着他的时严。叹了口气说:“走吧。” 车库距离别墅内部的通道没有多远,两人跟着老管家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前方已经在等着他们的楚欣辰。 楚欣辰是个外科医生,平时工作很忙,又或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人也显得有些严肃高冷。自江黎小的时候,印象中妈妈就很少陪着他,而且经常到了夜里,因为一通电话,楚欣辰就直接起床,又去了手术台上。 在江黎的记忆之中,这个女人生的冷艳高贵,不论是气质还是什么,往出一站就是一个教科书版的贵妇人。然而此时不过是相隔了几个月,再见之时,楚欣辰不知何时已经卸下了那份女强人的样子,看向江黎的目光,也是他记忆中几乎未曾见到过几次的和蔼慈祥。 两人视线一错,楚欣辰就抬手朝着江黎招了两下。后者快走几步跑到楚欣辰身边,然后就被女人一把扯进了自己怀里。 楚欣辰的胳膊很细,抱在江黎背后的力道却一点儿不小。就好像要将他整个人揉碎在自己怀里一样,用力的紧了紧胳膊,随之江黎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轻喃了一声:“黎黎,欢迎回家。” 江黎一愣。 随即微笑:“嗯,我回来了。” 楚欣辰又收了一下手臂,将拥抱持续了三四秒之后,就主动松手,换成了牵着江黎,朝屋里走了进去。 全过程中,她没有看时严一眼。 直到她拉着江黎一路走进了别墅一楼的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之后,才终于抬头,用一种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看了时严一眼。然后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得,皱皱眉,又重新将视线回归到了江黎身上,朝他问道:“黎黎,之前你说离婚的事情等回家再说,那现在反正也回来了,跟我仔细讲讲?” “这个……”江黎尴尬的应了一声,抬眼看到一旁的时严一脸的无措,赶忙过去将人拉到沙发边儿上跟着一起坐下,才顶着楚欣辰不满的目光,开口胡扯:“其实只是产生点误会而已,前段时间他比较忙,我也比较忙,所以……” “黎黎,我是你母亲,出了什么事情都没必要瞒着我的。” 根本没有给江黎编纂完谎言的机会,楚欣辰就厉声打断。表情来看,她此时是真的生气了。那双漂亮的凤眼瞪得老大,瞳孔死死对着江黎,她说:“我当初工作也忙,你爸也忙。可不管忙成什么样,我们哪一方都没有想过要离婚。那天打电话,你说起来这件事儿的时候可并不像是因为忙产生误会的样子。妈从来没见过你那么伤心的样子,你别帮这个人说话,现在你是回家了,他不敢欺负你的。” 她说完,直接对向时严,根本就是在对后者说一样,一字一顿的问道:“黎黎你说实话,这人是不是出轨了?” 岂止是出轨,他根本就没在轨道上跑过。 江黎在心里回答了一句。 可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傻子,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你看他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出轨啊?” 时严在一旁茫然的看着两人。 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看着他,就有一副想站起来给他一巴掌的样子。哪怕之前听江黎说过,他爸妈对自己的印象不是很好,在此时此刻,时严也实在是慌了神了。 所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看楚欣辰的视线仍然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他终于抖了抖身子,下意识将江黎之前教给他的说辞随便挑了一句塞进了已经明显短路的大脑。 先是将手中的礼物袋推到了楚欣辰面前,然后他哆嗦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阿、阿姨,您长得真漂亮!” 第11章 多回来看看 楚欣辰被他这个突然的夸奖弄得惊了一下,还有些理解不能的扭头看了江黎一眼,用目光询问自己的儿子,他老攻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江黎清楚的接受到了自己母亲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他也只能错开视线,就当做没有看到楚欣辰眼里的震惊。转而轻轻的咳了一声,代替时严解释了一句:“他这是太不经常来咱们家了,刚刚您那么一说把他给吓着了而已。” 楚欣辰听到他这个解释,又看了眼时严那边儿已经开始哆嗦起来的双手。一时间也没办法说什么不相信了。 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最后楚欣辰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家儿子,看向时严的目光缓和了些许,眉毛之间的皱痕却再深了几分,她说:“既然知道自己来的次数太少,为什么不多来一点儿?黎黎你说,你们结婚到现在都三年了,三年的时间,时严你这小子来我们家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了吧?” 好在这个问题是在江黎的预料范围之内,所以记忆力非常好的时严也立刻做出了江黎之前教给他的反应。 脸上仍然是被老师抓住犯错的认错小孩儿表情,他低着视线,格外陈恳的用力点着脑袋说:“阿、妈您说的是,我之前是为了工作很少有空,现在不是很忙了,我一定经常和黎黎回来看看您和爸爸。” 楚欣辰又拧了下眉毛。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反驳什么,甚至没有纠正时严叫的这声“妈”,所以江黎知道,他母亲这关,好歹算是过去了。 趁着现在楚欣辰还没有想到下一个话题,江黎也赶忙左右看看,然后扯了个笑脸朝楚欣辰问道:“我爸呢?今天不在家吗?” “厨房呢,”楚欣辰提到自家老公,脸上的表情终于算是彻底的好了过来,她说:“听说你今天要回来,你爸一大早就高兴的不行,这不,是说非要今天给你露一手,让你好好尝尝他的手艺,还不让我帮忙,这一直猫在厨房里,都快俩小时了。” 楚欣辰话是这么说的,可语气中的期待终究是掩藏不住。 就像是她之前说的那样,她和江烨虽然两个人都忙,可即使如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一直都是如胶似漆,幸福的就像是只存在于微博里的“别人家的夫妻”。 甚至作为他们的儿子,江黎看着自家爸妈的相处,有时候都会觉得有那么点儿说不出的嫉妒。 可是…… 江黎不太忍心去打断自己母亲的期待,但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妈,我爸他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毕竟就在他的记忆之中,江烨别的地方不管有没有毛病,可就做饭这方面,那可是连方便面都能直接烧糊的主儿啊。 “公司扔给你之后,他自己在家闲的没事儿做,就开始捣鼓这些东西了,”楚欣辰看起来是挺放心的,她说:“不过他就是也懒得很,除非兴致来了,一般也不怎么尝试就是了。” 所以说白了,可能还是个会烧糊方便面的新手。 江黎在心里总结了一句。 正想说自己过去看看,没想到坐在一旁的时严反而主动站起身,很有礼貌的朝楚欣辰说:“妈,我去帮帮爸吧?” 因为在过来的路上,江黎曾经不止一次的交代他,如果他爸妈有什么能让他搭把手的地方,一定要很有颜色的主动帮忙。 这句话时严记得很清楚,也很乐于付诸行动。 果然,楚欣辰看他的表情又好了几分。 给他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又等他走远,楚欣辰才再度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目光却和之前刚刚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看来,这小子好像也挺正常的?” 楚欣辰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不过江黎知道,这只是在为之前她说的那些话找个台阶而已,至少就现在来看,楚欣辰对时严的评价已经是不错的了。 想到这里,江黎嘴角的笑容不由又柔和了几分。他点了点头,然后他伸手过去牵住了楚欣辰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安慰似得轻轻拍了两下,一边继续道:“所以我就说了,之前说离婚只是因为一点儿误会而已,妈你别担心了。” 楚欣辰笑笑,这次没有再继续反驳了。 随即她问起了江黎最近的生活情况,江黎知道,离婚的事情算是瞒过去了。至于时严那边儿能不能把江烨瞒过去,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江黎在心里默默祈祷。 与此同时,在别墅一楼角落的厨房里,江烨靠在一旁的墙边儿,看着时严迅速帮他整理那一堆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食材,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这手法很熟练啊?在家经常做饭?” 时严想了一下,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他说:“早上家里一般吃面包,中午的时候都是跟着黎黎一起在公司食堂里吃,晚上黎黎做饭,我都是在一边儿给他帮忙。只是这两天的时候我说也想学着做饭,他才教我学了两道菜。” 江烨这也是第一次和时严单独聊天,似乎是没想到传说中年轻有为的时总是个这么实诚的人,他愣了一下,才笑了起来:“那看来你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啊?我就不行,我都尝试了好几次了,味道都不怎么样。” 时严眨眨眼,认真的对江烨说:“我可以教你。” 这句话再次让江烨出乎预料。 他又是片刻的沉默,随即就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拍了拍时严的肩膀,他说:“你要是想教我的话,就经常跟黎黎回家来看看,到时候你教我做饭,让他陪他妈聊聊天,也挺好的。” 时严立刻点头满嘴答应。 江烨看他这样子,也满意的笑笑。 最后这顿饭在时严和江烨的共同努力下做成了。两人一直坐到了下午,等到临走的时候,江家父母基本上也就不再在意之前差点儿离婚的事情了。 江黎对这个结果十分的满意。 等带着时严告别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左右。两人上车,楚欣辰和江烨在车窗外面朝他们招了招手。 而且在此时,时严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 江黎抬眼看过去,笑容立刻就僵硬了。 来电显示就三个字。 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三个字。 程且吟。 第12章 我把他还给程且吟 因为之前江黎有交代过,如果手机响了,必须要在他检查确定没问题之后才能接听电话。所以此时此刻,哪怕那个不停发出声音的小方块就在自己面前,时严也丝毫没有一点儿要伸手去接通的意思。 他只是安静的等待着江黎的命令。 可是江黎却一言不发。 就好像并没有听到手机的铃声一样,他发动了汽车,开出车库,又一路开出了别墅的范围,直到手机的铃声消失,也没有说出一句接或者不接的话。 时严扫了一眼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他对这三个字有些陌生,甚至还不如寒子衫那个讨厌他的人名字记得清楚。 所以面对江黎的这种反常,时严也没想太多,就直接开口问道:“黎黎,刚刚那个电话为什么不接呀?” 江黎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猛的颤抖了一下。好在这条路笔直宽敞,周围也没有什么行人。就算是因为他的这个颤抖让车往旁边儿滑了一下,也好歹是没酿成什么不好的结果。 一脚踩下刹车,车子完全停在路边。 江黎又像是在看什么洪荒猛兽一样的看了一眼方向盘前面放着的时严的手机,然后咬了咬唇,答非所问的反问了一句:“你想接这个电话?” 时严摇头。 他都不知道程且吟这个人到底是谁,干嘛要接他的电话? 他怎么想着,也就这样告诉了江黎。 然后他就看到原本表情难看的江黎突然放松的笑了起来,甚至指了指那部手机,给他好心的解释了一句:“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你喜欢的人。” “我不喜欢。” 时严毫不犹豫的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在这个问题上,他的态度也永远都是这么的坚定。 江黎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好笑还是什么,只是停了停,就又问他:“那如果以后他还打电话的话,咱们……” “我不要接他的电话。”时严说,“黎黎不喜欢他,我就也不喜欢他。既然是不喜欢,我就不想理他。” 充满了孩子气的发言。 江黎在心里做出评价。 但是让人觉得哭笑不得的是,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这种发言,简直可以称之为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当然,也是他最想听的情话。 江黎缓缓的勾了勾嘴角,这次再看那个手机的时候,心态也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了。也不知道是出于报复心理还是什么,他甚至有点儿期待手机再响一次。 他想让程且吟也试试,被时严忽略的滋味儿。 然而事与愿违。 程且吟打了这一个电话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而这一阵响铃于江黎而言,就像是一个警钟,在提醒着他,时严不是他的爱人。 第一天回去之后,时严没有再提程且吟的那通电话,江黎也就装作不知道的一样,甚至劝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等到了第二天,他跟时严吃了早餐之后,就又带着人出了门。 时严问他去哪儿,江黎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让他做了个心理准备:“咱们去见寒子衫,该给你复查一下了。” 时严不喜欢寒子衫。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害怕寒子衫。那个人看着他的表情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凶巴巴的,甚至没有一点儿要改变的意思。 不管是上一次的见面,还是这一次的复查。在整个过程中,寒子衫一直保持着那种好像全世界欠了他百八十万的表情,问了时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然后就让他出去说没他事儿了。 时严不敢对寒子衫做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所以就看起来,他更像是那种在学校里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了不敢告诉家长的小孩子,只是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了看江黎,就转身听话的离开了寒子衫的工作间。 等人走出去了,江黎看向寒子衫,有些无奈:“你干嘛总是吓唬他啊?” “你管这个叫吓唬?”寒子衫说,“我只是在认真的表达我对他的讨厌而已。我早就跟你说过,不管他现在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也不管他现在觉得自己几岁,我讨厌的是他这个人,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江黎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又抬眼看向时严刚刚离开的方向,最后还是忍不住替那个傻子说了一句话:“其实他现在这样,还是挺好的。” “那也只是幻影而已。”寒子衫说,“你现在确实是觉得挺好的,可是这种挺好,你觉得跟爹带儿子有什么区别吗?一时间的新鲜感可能是挺有趣,但是等时间久了,你还是会希望他变成一个正常人的。” 江黎垂眸不语。 这话他不去反驳,也没法反驳。 因为寒子衫说的一点儿没错。 他确实也在隐隐期待,如果时严能正常过来的话,会不会也能对他多那么一点儿从来不曾有过的爱情? 这想法实在是让人有些难过。 江黎也不想去面对。 所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选择了岔开话题:“检查结果怎么样?他有恢复一点儿吗?” “还是那样儿,”寒子衫耸肩,“看来他这个情况,想靠自己恢复是不太可能了。剩下可能能让他恢复的方法,就是刺激记忆。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让那个时严回来的话,我倒是也可以帮你试试。” “那就试试吧。”江黎说。脸上的笑容多了点儿,“一个人忙两家公司实在是太累了,他还是早点儿回来吧。” 寒子衫挑挑眉毛:“你确定是这个原因?” “知道不是就别问的这么细啊,”江黎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多难看啊。” 毕竟这种他自己都知道是在做梦的梦,不管心里有多不想结束,就理智来说,江黎也知道,这早一点儿结束与他而言,也没什么坏处。 寒子衫在一旁看着他,最终总算是善解人意的不再继续话题。只是抬手过去拍了拍江黎的肩膀,他说:“那等你什么时候想了,咱们就开始给他做治疗吧。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等治疗结束……” “我就把他还给程且吟,”江黎笑笑,“你放心,我都知道。” 第13章 我不想治病 寒子衫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江黎一眼,最后摇头啧了一声:“你图个啥?” “图梦醒之前再开心一点。但是也得让自己知道,这终究就是个梦,该醒就是得醒。” 江黎笑笑。 寒子衫看了看他:“你真矛盾。” 江黎耸肩:“是吧。”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种时候他该怎么选择。 如果自私的一辈子不带时严治疗,等到了十年二十年后,什么时候万一出了点儿意外,时严不傻了,那他和时严之间的关系又该怎么办?如果知道他是故意不带着自己治疗,那估计江黎看他,也得从一开始的无感,变成憎恨了吧? 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做一个随时要醒的梦,还不如自己控制一下梦醒的时间,有点儿数的舒服。 江黎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然后想了想,又朝寒子衫问道:“今天可以开始治疗吗?” “今天肯定是不行的,因为这个需要你给我提供一些资料,比如他以前的习惯,经历过的事情之类的。根据这些东西,我制定一个治疗计划,然后才能开始正式启动治疗,”寒子衫耸了耸肩,“也可以给他试试催眠,毕竟你现在还是他的合法丈夫,怎么处理都是你说了算。” “那就先走基础的吧。” 江黎笑笑:“催眠这种事情力度太大,我怕吓着这个小傻子。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就还是算了。” 寒子衫点头:“都听你的。” 随后它让江黎给他讲了一下时严以前的事情,从他们两个人的相识,到后来的一些细节。等说完了这些,看了眼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江黎起身,说自己要去看看那个小傻子在外面怎么样了。寒子衫也要整理一下他刚刚说的那些,便点头让他先去客厅。 江黎原本以为,自己开门之后会看到那个小傻子在看动画。或者是因为等着急了,靠着沙发先睡着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时严坐在沙发上,就像是一个死刑待处理的犯人一样,脸色一片土灰,慌张的浑身发抖。 电视没有开,他也没看手机上给他下载的那些动画。 只是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眼泪就在眼眶中滴溜溜的打转。 江黎让这情况吓了一跳。 赶忙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给人擦了擦眼眶里的泪水,一边问道:“怎么了?怎么又哭了啊?” “黎黎……” 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终于见到家长的孩子。时严在看到江黎之后,刚刚还憋着的泪水,在瞬间全部喷涌了出来。他一边哭着打嗝,一边哼唧着,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道:“黎黎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江黎一愣。 下意识以为是他刚刚偷听了自己和寒子衫的对话。可转念一想,这个傻子并没有那样的智力。才放下心来,拍了拍时严的后背,诱导着问了一句:“怎么会这么想啊?” “因、因为黎黎总来找坏人,”时严哭的一抽一抽的,说话也说不清楚。可是还是强忍着这个劲儿,告状似得跟江黎说:“黎黎还跟坏人在屋里,把我一个人赶出来。我以为、我以为黎黎不想要我了。” 他说着,“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江黎这是知道了,合着时严把寒子衫划到“坏人”的行列里了。心下虽说有些哭笑不得,可动作上他还是赶忙抱了抱时严,又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边不停的安慰:“别哭了,我和寒子衫只是朋友而已,况且带你来找他也是为了给你治病而已,并没有不想要你的意思啊。” 他说的很认真,加上那种温温柔柔的语调,很成功的在瞬间就让傻子安定了下来。 时严委屈巴巴的瞪着眼睛抬头看了看江黎,然后嘴唇颤抖了两下,长长的睫毛上泪水又磕落下来了几滴,他确认似得又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 江黎用力的点了点头,生怕时严不相信他一样,又抓着对方的手,重复了一遍:“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时严撇了撇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江黎笑笑。 可还没等到再说什么,时严就又开了口:“不过咱们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了?我害怕那个坏人。” 他说着,还扭头看了一眼寒子衫所在房间的位置,用目光告诉江黎,他说的人确实是寒子衫没错了。 江黎被他这种无理要求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都已经和寒子衫商量好了在这里治疗,怎么可能再也不来这里?况且就退一步讲,时严的这种病症,除了寒子衫之外,他也不敢再去寻找什么别的医生了。 这样想想,江黎最终也只能选择继续和傻子打商量了。他拍了拍时严的脑袋,继续用那种柔柔的声音安慰着说道:“可是我还要带你来这里治病啊,你不想回忆起来那些被你忘记的事情吗?” 时严低头。 他也知道他忘记了很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 那些事情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关系。 或者更具体一点的说,是不想起来可能会更好。 时严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完全猜不明白这种想法是什么意思。他的脑子考虑不了这么深奥的事情,可他知道害怕,也知道江黎每次提起来这件事的时候,他心里隐隐的难过,会让他紧张到几乎呼吸不畅。 所以在又一次听到这个话题的现在,时严毫不犹豫的扯了江黎的胳膊,用力的摇头拒绝:“黎黎,我不想治病。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我不想想起来你说的事情。” “可是你总得想起来才行啊,”江黎苦笑,“如果你想起来了,我就不用每天那么忙那么累了。你可以帮我分担过去现在至少一半的工作。你不是一直说我太累了吗?那样我就可以轻松一点了啊。” 江黎笑着说着,却控制不住的越说越觉得心里苦的难受。 时严一直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他就这么看着江黎。过了很久,才开口,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哭丧着脸,轻轻问道:“那等到那时候,黎黎你不忙了,空出来的时间,还愿意陪我玩儿吗?” 第14章 他真不是个人 听到这个问题,江黎愣了一下。也说不清楚心里突然涌上来的那是个什么感情,只是停了一下,他还是强忍着扯出来了一个算不上好看的小笑容,摇摇头道:“只要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都会陪着你的。这话你记住,我不骗你,真的。” 他说的很缓很慢,让时严听清楚了每一个字,也将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印在了大脑里面。最后再告诉自己,他和黎黎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的。 因为时严始终相信,他永远都不会想和他的黎黎分开的。 治疗没办法在这天进行,时严又实在是害怕寒子衫。所以又坐了一会儿,等寒子衫从他的办公间里出来,江黎跟他招呼了一声之后,也没留下来吃饭,就带着时严回家去了。 最近时严这个傻子爱上了学习各种烹饪方式,而最让他觉得快乐的事情,就是在他做出来江黎喜欢吃的东西的时候,江黎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脸。时严觉得,这个表情甜的简直抵得上一整间屋子的糖果了。 两人之前在超市里买的那个小鸭子并没有浪费,每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时严都会吵吵着让江黎跟他一起泡在浴缸里。然后他抱着江黎,江黎前面放着小鸭子。两只圆滚滚的小黄鸭随着他们的动作,在水面上飘来飘去。那样子有些可爱,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和幸福。 有的时候,江黎甚至觉得,自己过去三年的所有苦都不算是白吃。现在一天的幸福,就足够让他记住一辈子。 时间就这样转眼过去了半个多月。 夏天到了最热的三伏,寒子衫的治疗却卡在开始的位置,迟迟没有什么可说道的进展。 “其实我觉得,这种刺激记忆的治疗方式,对环境的要求应该也是有的。” 在又一次的治疗结束时,寒子衫对江黎说,“就比如你们之间一些有意义的地点,或者是一些你觉得时严会记住的地方。你带他去那些地方看看,说不定他会想起来点儿什么?” 江黎皱了皱眉。 说实话,在这段时间的治疗过程中,他最讨厌的就是寒子衫提起这种要求。因为不管别人是怎么想,他自己都很清楚。 那些江黎觉得很有意义很有纪念性的地点和事件,和他在一起的对象,都绝对是程且吟,而不是他江黎。 所以他没有回答寒子衫的这个问题。 至于提问者本人,在看到江黎的这个反应之后,也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什么,赶忙改口补充:“要不然这样吧,他之前是在哪跟你求婚的?这件事儿不管对你还是对他来说都很重要,就算是他再怎么不在乎你,我也不信他连这个都能忘了。” 江黎抬眼看了看寒子衫。 他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目光中,寒子衫可以看出来。他是在讥讽他说的最后一句—— 他不可能连这个都忘了。 可当你真的完全不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就不可能了? 江黎垂眸。 寒子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但是你要知道,不管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叫程且吟过来帮忙的。所以先去试试看吧,如果有效果的话咱们以后的治疗就照这个方向走,如果没有效果的话,我再换一条路也不迟,你觉得呢?” 江黎低着头。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的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嗯”。 时严跟他求婚的地方…… 不管时严是怎么想的,可他当时有多开心有多幸福,他到现在可还都没忘记…… 回家之后,江黎安排了一下计划。然后将自己的想法跟时严说了一遍,后者立刻就开心了起来:“咱们要去海边?我前两天看到动画片里的大海就想叫黎黎一起,没想到黎黎你居然也想去!太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啊?” “过两天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我休个假。”江黎说,“不过还有别的工作需要我解决,咱们不可以玩儿太久,最多只能一个星期。” 时严才不懂这个时间是多是少,小孩子的心性就是只要去了就好。所以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和刚刚一样的兴奋,甚至还用力的点了点头,他说:“没关系的!黎黎的工作最重要。” 江黎笑笑,又揉了揉他那头柔软的短发。然后在时严的兴奋中,他又继续开口,打预防针一样的给他补充一句:“但是你得先有个心理准备,因为咱们这次去的主要目的是治病,所以坏人也会跟着一起去的。” 目前为止,时严口中的“坏人”就只有寒子衫一个。所以江黎这么一说,那傻子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用尽全力的摇头表达起了自己的不满,那委屈的样子就像是被同学污蔑作弊的小孩子一样,惊恐又慌乱的说:“不能我们两个人去吗?为什么非要带着他?” “因为是为了治病。” 江黎又重复了一遍。 时严也知道,在这方面,江黎不会妥协。 于是三天之后,他们坐上了来往海滨的飞机。江黎虽说自己对旅游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可架不住江家父母恩爱多年,一有空就喜欢一起去了旅游散心。所以他们家在滨海的位置,还真有一套能直接看着海景的别墅。 虽然平日里他们都不会过去,但是别墅这边儿也定时会有人收拾打扫。在过去之前江黎打电话叫人在打扫之余送了些食材到别墅里,等三个人下了飞机到了地方,也可以直接煮来吃了。 寒子衫作为一个跟随者,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是人家夫夫两个之间的电灯泡。而且不仅如此,在发现时严害怕他之后,他一路上都在变着花样的欺负吓唬时严。以至于在叫车去别墅的路上,时严一直一个人缩着坐在角落,就差直接瑟瑟发抖了。 从机场到别墅之间有段距离,下了飞机大概一个半小时,三人才终于到了地方。 寒子衫下车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别墅,然后扭头问江黎:“当初那个死渣男就是在这里跟你求婚的?” “准确的说,是在这里的海边,”江黎上前开门,一边回答:“他说想来海边玩儿,我想起来我家在这里有个房子就带他过来了,然后黄昏的时候,他说想带我四处走走,就在距离别墅不远的沙滩上,他掏的戒指。” 寒子衫听着,啧了一声。 江黎回头看他,有些不解:“你觉得这种做法不浪漫吗?” “地点确实是挺浪漫的,”寒子衫说,“但是求婚还要住在老婆家的房子里。这种屁都没有就敢来高攀你的东西,到底是哪儿点不同,能把你迷的这样神魂颠倒放不下手?” 江黎没有说话。 一旁躲在他背后的时严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扯了扯江黎,小声问他:“黎黎你们在说什么?” 然而寒子衫离得很近,这点儿距离就算是压低了音量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几乎是时严的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寒子衫在一旁给他回答:“我们在说你不是人,你可要记住了。” 第15章 我再也不会伤害黎黎了 寒子衫这句话说的没给他留一点儿面子,加上那种刀子似得眼神儿,吓得刚刚冒了个脑袋的时严立刻就又把头缩回了江黎背后。看向寒子衫的目光中写满了惊恐,就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羔羊,正在面对随时能将它撕扯的粉身碎骨的饿狼。 江黎已经懒得去管寒子衫动不动给时严来一次的语言暴力了。只能无奈的回头过去揉揉拍拍,安慰着傻子让他不要害怕,等时严哆哆嗦嗦的又把脑袋探出来了,才拉着他一起进了别墅。 江家这栋宅子是个二层。 临海的那面儿不管是一楼还是二楼,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这样只要站到玻璃后面,就能清楚的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不用出门,也不论天气,都能欣赏潮起潮落。 “你家这房子看着还真不错,叔叔阿姨也是够会享受的,”寒子衫不客气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然后摇着脑袋做了个评价。 江黎跟在他后面,听到他这个说法之后,便笑笑点头:“我妈很喜欢大海,她以前还跟我说过,她生长的城市是在内陆,相邻的几座城里都没有海。所以她小时候的愿望就是能住在海边,看门就能见着海水的那种。” “然后叔叔就给她送了这套别墅?”寒子衫笑着问他。江黎点了点头,寒子衫才继续道:“叔叔阿姨还真是幸福的让人羡慕啊。” “是啊……” 江黎笑笑。 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带了些苦涩,寒子衫看的清楚,也就很有眼色的没有再将话题继续下去了。 可是跟在他们身边的小傻子并没有看到江黎的目光。所以在这个话题结束之后,他还有些不依不饶的朝江黎问道:“那黎黎你呢?你也喜欢大海吗?” 江黎一愣。 他刚想摇头说自己什么也不喜欢,一旁的寒子衫却帮他做了回应。他说:“江黎喜欢星空。他以前就跟我说过,如果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要在屋顶好好的布置出来一个花园。在花园里放好躺椅,还要放一个天文望远镜。可以在想看星星的时候就上去,不管是哪种方式,都可以看的高兴。” 他说的很认真。 而说出来的这些话,又确确实实都是江黎当初在年少的时候,跟他聊过的那些已经被江黎自己抛去了不知何方的梦想。 嗓子眼在瞬间干涩,江黎想说事到如今怎么还提那些少年的狂想。可话没来得及出口,寒子衫就再一次看着时严,一字一顿的问他:“你和江黎结婚三年,你送给过他一片他喜欢的星空吗?就连你们住的那个房子,有他想要的天空花园吗?” 没有。 因为在结婚之后,时严就像是目的达成了一样,随着婚礼结束,开始对他越来越冷漠起来。 所以浴缸白买了,双人床在后来也变成了摆设。至于那个曾经在计划里出现过的天空花园,也随着时间的迁移,最终变成了泡影。 江黎原本以为,这些事情他都是不在乎,也已经忘了差不多了。可是没想到在此时此刻,被寒子衫再提起来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抽痛。 他想要的这些,不论是以他还是时严的财力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易如反掌。 可是财力支持,人懒得做。 就算是真的做出来了那个空中花园,在那个经常只有他一个人的别墅里,只让他一个人面对天空。那怕是连星空,都会显得和他一样的孤独吧…… 江黎身子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寒子衫还嫌不够一样,挑衅的看着时严,一字一顿的补充:“可是我家有,而且我随时欢迎江黎过去我家。我可以陪他,你呢?” “我也可以!” 时严慌张的喊着。 他其实对寒子衫说的这些听的不是完全明白。可是他知道,在此时此刻,他不能输。 寒子衫冷笑一声。 正想开口去反驳他一句,一旁听了半天的江黎却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他看了眼寒子衫,带了些埋怨道:“他就是个小孩儿,你跟他计较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时严仍旧是刚刚那个急吼吼的样子,红着眼睛将江黎的说法怼了回去。 寒子衫耸了耸肩。 江黎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时严眼眶已经彻底红了,寒子衫却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然后一字一顿的说:“江黎,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忘了,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他都是以前那个伤害过你的人,这不会变。” 说完,寒子衫转身离开,一边留下一句:“我去挑一个客房。” 江黎含糊的应了一声。 再回头去看时严,后者眼眶里的眼泪已经再一次的翻涌了出来。 江黎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别跟他置气,他也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说是这么说,可江黎自己都觉得违心的不行。因为不管时严这个傻子怎么看,他至少很清楚,寒子衫就是故意的。而且是专门针对的那种故意。 只是没有想到,这次时严的关注点并不是寒子衫那个坏人对他的态度问题。眼泪也只是啪嗒下来了一滴就没有了后续,他就那样将哭不哭的看着江黎,然后抖了抖唇瓣,朝他问道:“黎黎,坏人说的没错,我以前伤害过你?” 江黎低头不语。 时严又问他:“你要让我想起来的就是我伤害你的事情?” 江黎这次咬了咬唇,停了一会儿,终究是点了点头,然后抬眼朝时严问道:“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就不愿意接受治疗了?” 江黎以为,按照时严这种小孩子的想法,他这时候会点头说是,然后从此对“治疗”抗拒下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傻子在沉默之后,用力的摇了摇头。 江黎眼睛微微瞪大,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意外:“我以为你会不想面对。” “如果是坏人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就必须要想起来,”时严红着眼眶,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说:“因为故事里说了,必须要敢承担责任,敢承认自己犯过的错误才行。黎黎我是听话的好孩子,我会想起来我做的错事,也会好好改的。我再也不会伤害黎黎了!” 第16章 烟不想抽了,你可以吃糖 最后的一句承诺,时严就像是要喊给全世界听一样,那声音扯的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可是江黎脸上永远都是那种温柔的微笑。 温柔到了骨子里,却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掀卷不起任何一丝波澜。 随后他摸了摸时严的脑袋,哄小孩似得说带他去屋里看看。时严不依不饶的让他相信自己的承诺,江黎也只是轻轻笑笑,说自己都记住了。 小孩子的好处,就是很容易被哄。他们分辨不出来什么是敷衍,也看不明白对方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完全不同的心思。 所以时严相信了江黎说的话,就开心的忘记了刚刚的眼泪。 江黎让他在屋里等一会儿,自己去抽根烟。他就高高兴兴的寻宝一般研究起了屋子里的东西,全然没有发现,江黎在出门前看他的那一眼中,藏了多少沉沉的色泽。 江黎他早就已经过了随便相信别人的年纪。他把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轻信都献给了时严,换来的就是被对方吃干抹净利用彻底的伤害。所以他现在学聪明了,他根本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承诺。 何况这个承诺,出自于一个傻子。 到别墅二楼能看着大海的那个阳台的时候,江黎发现寒子衫已经先他一步在那里了。他手中捏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看到江黎过来,他笑了笑,用手指示意了一下自己冒着火星的烟头,语气暧昧道:“过来我给你点一根?” “我带打火机了,”江黎摆摆手。 走到他身边,自己也点了一根,将烟嘴叼在口中,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从高中到现在,这么久了也不换个牌子,”寒子衫闻着味儿,扫了一眼江黎,在一旁笑了一声。 江黎吐了一口烟雾,意有所指:“我本来就是个死脑筋,认准了之后就一条道走下去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寒子衫撇了撇嘴:“你在说那个傻子?” 江黎笑笑不语。 一根烟过去的很快,尤其是当人拼了命的大口吸入的时候,只需要几次呼吸,火星就可以触碰最后的尾巴。 江黎将手中的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刚刚那种疯狂,反而就像是只打算闻个味道一样,叼了半天,也没去吸上一口。 寒子衫撇过脑袋,扫了他一眼。 然后叹了口气,他说:“我觉得作为一个医生,我应该提醒你一下,你这种抽烟方法挺玩儿命的。” 江黎脸上依然是那种云淡风轻的微笑:“这我知道,可我不打算戒烟。” “要不一起?”寒子衫拿开了口中的香烟,然后微微将自己和江黎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点,用暗示性极强的说法道:“烟习惯了一个牌子,不想换就不用换了。但是你可以直接戒了它,以后吃糖?反正你也挺喜欢甜食,我知道一款牌子,他家的糖可甜了。” 他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江黎身侧,和他紧紧的靠在了一起。伸手过去将江黎口中的香烟拿开,刚想凑头过去,身子就被人毫不留情的直接推开。 寒子衫皱了下眉。 江黎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下来。他看着寒子衫的双眼,停了片刻,才缓缓扯出来了一抹苦笑,他说:“抽习惯了烟,就不喜欢吃糖了。” 寒子衫也笑了。 叹了口气,他主动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远了一点儿。然后又把刚刚拿开的香烟重新塞回嘴里,他说:“我当初就不应该放弃追求,如果我一直闹事儿不让你跟时严这个王八蛋在一起,现在也不会这么多事儿了。” 江黎看了他一眼,这才是他认识的寒子衫。脸上的表情也恢复到了正常,他说:“可是那时候就算你再怎么追也没用啊,我喜欢他,你强扭我跟你也不甜的。” 寒子衫哼了一声:“这我早就知道。” 江黎有些无奈:“那你别告诉我,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弃。” 这次寒子衫没有直接搭话。 江黎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吭声。 远方的大海边儿上,潮汐拍打海岸,不停的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响动。两人就拿这个声音当做了背景,来驱散他们之间微妙的沉默。 当潮汐拍打到第二十下的时候,寒子衫手中的香烟燃烧到了最后。他将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才笑着说出了江黎刚刚才讲过一遍的台词:“可能是因为现在还没找到和我心意的糖果,所以就觉得这烟还是戒不掉吧。” 江黎笑的眉眼弯弯:“刚刚你说的那个味道很好的牌子呢?” 寒子衫不满的伸手过去,猛搓了一把江黎的头发,然后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江黎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人离开了阳台,消失在了屋里楼梯的拐角。他才拿开了手中的香烟,盯着上面燃烧的火星看着,心里却一直抹不去刚刚的那段对话—— 如果烟不好抽了,那为什么不换成糖吃呢? 他已经在时严身上浪费了三年。 他也不喜欢总是苦涩呛人的烟草,他也想去吃一颗…… “黎黎!” 江黎还没想完,隔着一扇窗户的后面突然传来了时严那个傻子的声音。 抬眼的瞬间,江黎看到那个傻子朝他露出了一个比午后阳光都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像是盛满了蜜糖,嘴巴傻乎乎的咧开,这是时严以前绝对不会做出来的表情。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江黎心底的情绪瞬间消散了一干二净。 他想要的糖明明就在眼前。 哪怕这颗糖总有含着化完的一天,可现在好歹是他的。他又何必总是在该吃糖的时候,怀念那烟草有多苦呢? 江黎笑了。 将几乎没抽几口的烟扔进了烟灰缸里。碾灭上面的火星,就拉开了玻璃门,到了时严身边:“怎么了?” “我刚刚在窗户外面看到大海了!”时严献宝一样的说着。说话间看到了江黎身后,他又更加惊奇的说道:“哎!在黎黎这里也能看到!我刚刚光顾着看你,我都没有发现!” 他把江黎当成了全部的风景,也当成了整个世界中最耀眼的色彩。 江黎读懂了这个傻子自己看不懂的真相。嘴角的笑容也忍不住勾的更大了一点儿。 “想去海边吗?”江黎朝时严问道。然后在对方用力点头的过程中,他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去看看,我顺便给你讲讲我和你以前在这里的故事。” 第17章 我乖乖的,还能再做吗? 江黎说要带时严去海边儿转转,寒子衫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只是说自己在家里做饭,让他们转一会儿就记得回来吃。 江黎跟他道了声谢,就带着时严出了门。 此时已经是下午快到饭点,哪怕是最热的夏日,这海风和海水还是不免有些微凉。 两人仗着穿的拖鞋,江黎就直接拉着时严去了潮汐能拍打到的地方,带着他沿着海岸线向前漫步。 因为这附近已经不是旅游景区的缘故,周围除了他们之外也根本就没有任何游人。两人就这么走了几步,江黎才开口笑道:“你应该已经忘了,咱们当初结婚之前,你就是在这里向我求婚的。” “求婚”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时严已经在他的动画片里学习到了。听江黎这么一说,他便转头看了看周围。 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望无际的沙滩。 在孩子的眼里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的,所以时严只是转了一圈儿的视线,就回头看向江黎,不解的问他:“黎黎喜欢这里?” “也不是太喜欢,因为这里太冷清了。” 江黎笑笑,“但是你要知道,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他做什么,选择得有多奇怪,你都会觉得很好,很甜。就比如当初,我还记得我是和你一起看了一个电影,里面男女主人公求婚的地方是海边,我说了浪漫,你就在几天之后带我来了。那时候我以为你是记住了我随口说的每一句话,我简直快开心死了。” 当然,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时严只是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求婚,然后看中了这样的私人海域,又听到了他的赞美,所以单纯的顺水推舟罢了。 不过后面的这些话,没必要对一个傻子去说。 江黎笑笑,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再为一个不值得的玩意儿难过了。 时严不知道后面的这些事情。所以也只是江黎说了什么,他就记住了什么。看了看远方的海平面,又皱了皱眉,他说:“那如果我求婚的话,我一定要在星空下给黎黎求婚!” 江黎一愣,思绪被打断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果然脑子不一样的时候,脑回路也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这样想着,他也只好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黎黎喜欢星星,”时严说,“我说了,黎黎喜欢的我都会记住!而且动画片里说,求婚是一个应该很浪漫很幸福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在黎黎喜欢的地方进行才行!” 江黎笑了。 可笑的却有点儿想哭。 他摇了摇头:“但是咱们已经结婚了,你没必要再求婚啊?” “嗯……”时严苦恼的皱了皱眉。 最后用他小孩子的思路大手一挥,他说:“这没关系,我想让黎黎开心。就算已经结婚了,我也可以求婚啊!” 他说着,那双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江黎。他总是这样,不管在哪儿,眼睛里装不下别的东西,只能装下江黎。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对视了一会儿。 江黎突然扯了扯时严的衣领,微笑着挥了挥手:“你蹲下一点。” 时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仍旧听从江黎的一切安排。 所以他微微弯曲了双腿。 下一秒,两瓣柔软的温热贴在了他的唇上,一条湿润灵活的舌头也跟着窜进了他的口中。 江黎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好在傻子虽然没有太多的技巧,可态度还是很到位的。他努力的回应着江黎的动作,然后用力的拥抱着对方,竭尽全力的让对方感受他的热情。 两人就这样疯狂的拥吻了一会儿,等分开的时候,江黎眼中已经带起了些许生理性的水雾。他红着脸看着时严,目光迷离的舔了舔唇。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帅气的脸,江黎忍不住又往他身上凑了凑。嘴唇贴在时严耳边,他吐了口气,看到对方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才恶作剧得逞了一样,轻笑着问道:“你想不想跟我做一点儿更舒服的事情?” “更、更舒服的事情?” 时严身子硬邦邦的,僵着动都不敢动上一下。重复了一遍江黎的说法,声音控制不住的结巴。 江黎挑了挑眉,伸手过去摸了摸时严的身下。在对方猛的颤了一下之后,他笑的更开心了:“你看,都已经有反应了。想不想我帮你解决一下?” “解决?” 时严紧张。 江黎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最后还是拉着时严,将他带回去了别墅里。 寒子衫在一楼厨房里做饭,听到两人进门的声音想要出来看上一眼。结果就看着江黎用最快的速度把时严带去了二楼的卧室里,然后没过多久,里面就传出来了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属于人类的本能范围,这傻子忘了别的,这种事情还记得非常清楚。 可或许是因为忘了技巧的缘故,他只知道横冲直撞的表达自己的爱意,后果就是让江黎根本没有办法配合他的节奏,甚至本来想好要克制住的声音,也被算盘打乱的根本不受控制。 等这种趋近于原始的疯狂结束时,江黎才总算是想起来这别墅里还有个寒子衫的存在。也不知道还说是害羞更多还是窘迫更甚,他拉着时严一起去洗了个澡,就赶忙换了衣服,急匆匆的出了卧室。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 两人离开房间,就看见寒子衫一个人坐在一楼的客厅沙发里。手中拿着遥控器,无聊的点选着电视里的节目。看到两人出来,他翻了一下眼皮,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他说:“我以为你俩就是出去看看海,没想到看个海都能给你们看出来感觉,真不是我这种单身汉能理解的了的。” 江黎轻咳一声,错开视线,红着脸不敢面对。 寒子衫倒是显得自然得很。抬手指了指厨房的位置,他说:“饭菜我都做好了,不过应该也凉了。我吃完了,剩的还挺多,你俩自己去热一下吧,我不会帮你们热的。” 江黎听他这么一说,赶忙点头跑去了厨房。他也知道这就是寒子衫的温柔,给一个台阶,不会让他太过难堪。 时严还是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他进了厨房。然后就像是平时一样,江黎只需要站在一旁指导,时严可以完成一切操作。 已经炒熟了一遍的菜品重新下锅,时严按照江黎的说法翻炒。片刻,他突然抬头,闪烁着眼睛朝江黎问道:“黎黎,如果我乖乖的听话,咱们刚刚做的那个……还能再做吗?” 第18章 我该回国了,见一面吧 江黎本来靠着墙站着,听到时严这么直白的一个问题,差点儿腿肚子一软直接坐地上去。 他扯了扯嘴角,轻咳一声,思考了一下措辞问道:“你知道咱们刚刚做的那个是什么意思吗?” 时严傻乎乎的看着江黎,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我觉得很舒服。还有黎黎的样子很好看……黎黎你应该也很舒服吧?” 他说着,眨巴着那双大眼睛看着江黎,就像是一只在求主人夸奖的狗狗。 江黎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对视着,过了一会儿,江黎却叹了口气,指了指时严手里的位置。他说:“赶紧翻一下你的锅吧,再不翻一会儿就该糊了。” 时严一愣,赶忙听话的去处理锅里翻炒了一半的饭菜。江黎这才总算是输了口气,这个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题也好歹是岔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担心一时不察炒糊了锅里的菜,又或许是知道了江黎不想回答的心思。时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了。 江黎觉得这种沉默有点尴尬,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来缓解这个尴尬。他只能沉默的看着时严,直到最后一道菜热好了端上桌了,江黎才动了身子,跟着时严一起去桌边坐下,然后等傻子给他盛好了米饭,就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咀嚼了两下,江黎笑笑:“看来寒子衫那小子厨艺一点儿都没退步,这要是刚出锅的话,肯定会更好吃的。” 时严听他这么一说,眼里顿时就有了那么点儿醋意。拿了筷子自己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巴了几下,他皱起眉毛,不情愿的承认:“确实是比我做的好吃。” 江黎笑了。 伸手过去摸了摸时严的脑袋,安慰他说:“寒子衫本来就是个私人医生,平时工作不多,大多数没事儿干的时候他都在研究怎么做饭。你以前一直忙着工作,自己在家的时候都得叫外卖,现在刚刚上手两三天的厨艺,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啊?” 时严听他说着,似乎是被安慰到了一点儿。眼睛里的光芒闪烁了两下,最后他还是朝江黎问道:“黎黎你喜欢吃他做得饭吗?” 江黎点头点的毫不犹豫:“他做的好吃,我当然喜欢吃了。这么正常的事情,难道你不喜欢吃吗?” 时严低头。 过了片刻,才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喜欢。” 江黎拍了拍他的脑袋,也不再吭声。 两人一顿饭吃完之后,江黎“运动”一下午的困倦也全都冲了上来。他打了个哈欠叫傻子跟他一起去睡觉,那家伙却滴溜溜的转着眼睛,精神的完全不像是有任何疲惫的样子。 江黎看了一眼也就没管他了,让他休息时间早点休息之后,自己回去屋里先睡觉了。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运动的身体终于动了几下,疲倦翻涌之后睡眠质量也会上升。总之江黎一觉睡醒再看外面儿,天色也已然从闭眼前的黑暗,变成了一片亮白。 回头看了一眼身边,时严那个傻子的身影不在跟前。 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毛,江黎起床洗漱,然后推门出去。 寒子衫坐在一楼的客厅里看电视。见他从卧室出来,就朝他招了招手,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让江黎看的越发无法理解。 从楼梯上快步走下去后,江黎去了寒子衫面前。 还没等他开口问上一句,寒子衫就已经指着厨房的方向,告状似得朝他说道:“你跟你们家那傻子说什么了?我觉得他现在不只是弱智,还有点儿神经病啊!” “什么意思?”江黎奇怪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问道。 “他从昨天晚上你睡着之后,就一直缠着我让我教他做饭,”寒子衫说,“而且入门菜色就是昨天晚上吃的那两道,让我教他教到了晚上十二点,这还不够,今天一大早六点就又把我叫起来,还是这个事情。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精神恢复,就想找个办法报复我这两天欺负他了。” 江黎听他说着,又看了眼寒子衫那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说:“你放心好了,那个傻子就是个傻子没错,他一点儿都没有恢复。” 至于傻子要这么做的原因…… 江黎也很清楚。 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夸了时严的饭做的好吃。仅此而已。 一个能把他随口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傻子…… 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动摇呢? 江黎咬了咬唇。 与此同时,厨房的门被打开。时严的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原本看向寒子衫的方向,刚想开口,就看到了站在寒子衫对面的江黎。 本来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话立刻被全部吞回了肚子里。时严紧张的看着江黎,然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他说:“黎黎,你醒了?” “醒了。”江黎笑笑。然后抬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他意有所指道:“你学的怎么样了?” “还是感觉味道不对……” 时严习惯性回答江黎的问题。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双手捂住嘴巴,惊慌的摇了摇头,然后此地无银的说:“我刚刚是胡说的,我没有学东西的!” “好,你没学。” 江黎笑的更欢实了:“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做顿饭?” 时严动了动唇,又眨了眨眼。最后犹豫着说:“等、等我练好了再说吧。” 江黎这次终于忍不住,直接哈哈的笑了起来。走到时严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想说一句安慰这傻子的话,结果口袋里习惯了随身装着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江黎一愣,伸手摸了一下。 结果发现震动的那个并不是他自己的手机,反而是时严那个沉默了好久的机子。 是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是一条短信。 “我过几天要回国一趟,就待两天,咱们见一面吗?” 在文字的后面还坠着一个开心的颜文字,配合着发信人看,让江黎觉得刺眼万分。 是程且吟。 第19章 我今天就带他走 江黎盯着手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时严和寒子衫发现他在原地僵住,寒子衫立刻就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的同时开口问道:“怎么了?是公司那边的问题?” 江黎摇了摇头。 想要说上一下,开口却发现喉咙有些紧的难受。他捏了捏手中时严的手机,又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将手机直接递到了寒子衫的面前,让他自己去看那条还没从页面上划开的短信。 寒子衫凑头过去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又抬眼看了看那边儿还茫然无措的时严,最后将视线收回江黎脸上:“我建议你就当没看到这条短信就行了,反正你现在也舍不得还给他,对吧?” “确实是挺舍不得了。” 江黎笑笑。将手机收回自己口袋里的同时,也垂下了视线。眼底的情绪交织,汇聚在一起明暗难辨。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他这时候到底是应该去留恋,还是应该感谢这个机会,让他尽快斩断又燃起来的情丝。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 时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感觉得出来他的黎黎不高兴了。他唇瓣一次次的颤抖,努力组织着安慰对方的措辞。可组织到了最后,也只能轻轻的用呢喃一样的声音呼唤了一句:“黎黎……” 这一声就像是一道重锤,直接敲砸在了江黎心口,将他从之前的晃神中拉了回来。 先是抬头给时严露出了一个微笑,江黎才回头看向寒子衫,回答了自己的观点:“我还是去见程且吟一面比较好。” 寒子衫皱眉:“有意义?” “嗯,”江黎点头,“我之前跟你说,戒烟这种事情太难。可是如果烟草不在身边,去了一个你够都够不到的地方的话,久而久之,应该也就会忘了那是什么味儿了。” 他说完,就像是担心寒子衫不相信一样,还努力的勾起嘴角,给对方露出来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寒子衫张了张嘴。最后却是跟他一起笑了。 他说:“如果你真能放下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给你提供糖果。” “可是说不定你那个味儿太甜了,我苦吃惯了,就吃不下了。”江黎哈哈笑着开了句玩笑,然后低头给程且吟发过来的那条短信做出了回复。 两人没有通话,再加上程且吟也知道时严和江黎之间的关系有多尴尬,所以他绝对想不到回复他的人会是江黎。 因而三天之后,当程且吟回国进入他们约好的那个咖啡店里,在角落看到江黎和时严两个人的时候,他一时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江黎很自然的站起身,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程且吟犹豫了一下,倒是也顺着走了过来。 虽说在电视报纸和网络上他们互相也曾见到过对方的模样,可是这种现实世界的交集,两人却是头一次了。 在程且吟走过来的一路上,江黎一直在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当红明星。一头被染成栗色的短发似乎是有点儿硬,稍微有些翘起,但也恰到好处的凸显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和他至少八分相似的脸上比他多了几分稚嫩,再加上耳朵上钉着的十字架耳钉,也确实是比他这个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要更多了些阳光了。 江黎分析到这里的时候,程且吟也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年轻的偶像摘了头上扣着的鸭舌帽,脸上的表情有些拘谨也有些尴尬。但或许是舞台的大场面见得太多,倒是也没什么要怯场的意思。他轻咳一声,主动伸出手,朝江黎问好:“江总是吗?初次见面,你好我叫程且吟。” “程先生你好。” 江黎礼貌的和他握了握手。然后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位,让程且吟坐下点了杯咖啡。 与此同时,程且吟也发现了,从他进门开始,时严就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喝着咖啡,偶尔抬眼看向他的目光,都写满了让他理解不了的厌恶。 这是程且吟第一次从时严眼中看到这种颜色。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所以江黎让他坐下之后,还没等咖啡上来,他就忍不住试探性的看向时严,一边轻声呼唤了一句:“时严?” 他叫的是全名,没有用昵称。 已经不止一次发现时严和他短信的江黎自然知道,在一般的情况下,程且吟叫时严的称呼都是“阿严”。所以此时此刻,这一个全名可以说是程且吟对江黎这个还没离婚的原配最大的尊重了。 江黎抬眼看了看那个焦急的男人。他莫名觉得,他似乎对这个拐走他老公的男人,提不起来半点恨意。 就在这时,服务生端了咖啡上来。 程且吟也没喝,只是又呼唤了两声,见时严毫无反应,才回头朝向江黎。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已经慌乱的失了往日的自信。他斟酌着措辞,犹豫问道:“江总,时严这是……” “前段时间他出了个车祸,”江黎总算是将话题切入正轨,“这件事情说实话,我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毕竟你是时严的恋人,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 江黎深吸一口气。 这自己说出口的话,也字字句句戳着他自己的心口。 等他终于解说完毕,程且吟整个人也愣在了椅子上。就他瞪大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嘴巴,也足够说明,他是觉得这事儿有多匪夷所思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个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不差这一件。”江黎说,“我想告诉你这件事,一来是觉得你该知道,二来是觉得,可能相比于我,你更适合照顾他。” “可是我最近还要出国很长时间……” 程且吟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江黎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对视了片刻,程且吟又侧头看了眼还在怒视着他的时严。他终于是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下定决心道:“不过江总您说的也对。他是该由我来照顾。这段时间给江总添麻烦了,我今天就带他走。” 第20章 我们能不能再也不要见他了 江黎点了点头。 他叫程且吟过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这个,所以他要带走时严,江黎也没有什么意见。 至于心脏位置的抽痛那都不重要。 毕竟一时的疼痛算不了什么,不管是因为这三年的习惯,还是为了以后能吃糖,他也都应该学会忍了。 江黎这样想着。放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却紧紧捏着,捏到了手心都生疼的难受。 在他身旁的时严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在他带时严过来的时候,给这个傻子说过,不管他和程且吟聊了什么,他都不许说话,不许反驳。 傻子也很听话。 至少就现在来看,时严的眼眶里已经滴溜溜的带上了眼泪,却仍然听话的憋着,并没有开口去说什么。 话谈到这里,再说下去就是尴尬。 程且吟心里也都知道,于是主动站起身,给江黎点了点头,就看向时严,柔声朝他试探的问道:“时严,咱们走吧?” 时严不动。 江黎攥紧的拳头又捏的更紧了几分。努力做了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他看向时严,扯了一个微笑说:“跟他走吧。” 时严仍然不动。 就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好像两人的声音没有一点进去他的耳朵一样,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那杯几乎没动的咖啡,保持沉默。 江黎看着他的这个表情,心里原本就控制不住的抽动又更浓烈了几分。攥紧的手因为力道过大几乎麻木,可他知道,哪怕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最后的那一点儿可怜的尊严,他也不能在程且吟面前哭出来。 江黎在心里不停的提醒着自己。 时严却好像故意要跟他作对一样,在程且吟再一次开口之前,抬头朝江黎看了过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周围已经红了一片,眼眶里的泪珠也在和江黎四目相对的瞬间啪嗒的砸落了下来。时严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掉着眼泪,因为江黎告诉他不许说话,所以他仍然是一言不发。 两人对面的程且吟被这个状况弄得有些无措。 他看了看江黎,又看了看时严。最后还是忍不住将视线重新对回江黎身上,疑惑着朝他问道:“江总,这到底是……” 江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看着时严,长叹了一声:“你可以说话了。” 下一秒,时严这个傻子一点儿不顾形象的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哭声根本不带压制,和之前他刚刚出了车祸、江黎去医院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程且吟被他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用求助的目光一直看着江黎。 哪怕心里对这家伙的傻度早就有数,这时候时严的这个惊天一哭也实在是有点儿超了江黎的预料。江黎头疼的按了按额角,拿了张纸巾递给时严,一边压着心里不知该怒该怨的情绪,低声命令:“不许哭了。” 他声音不大,基本也只有他们三人能听的清楚。 可即使如此,时严的哭声也像是被按了暂停一样,戛然而止。 程且吟脸上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他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哪怕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时严只是傻了失忆了,也改变不了他现在越来越强烈的、认为这两人其实是来找自己秀恩爱的想法。 好在尴尬的也不是他一个人。江黎脸上的神色并没有比他好看几分。他沉默的盯着时严,直到对方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他才再度开口:“你应该跟他走。我跟你说过,他才是你喜欢的人。” “我不喜欢!”时严看都没看程且吟一眼。注意力全都放在江黎身上。眼睛里的泪水无休止了似得不停的顺着脸颊滑落,他说:“我只喜欢黎黎!黎黎你说了你不会不要我的,你骗人!” 我骗人…… 可是先骗人的那个,难道不是你吗? 江黎看着时严那张哭花的脸,在心里苦笑着回应。 对面的程且吟看到这个情况,也终于是待不下去了。从包里掏出来了一张名片递给江黎,他说:“江总,要不这样。你先带时严回去,跟他好好说说。如果什么时候他想通了,愿意跟我走了,您就给我打个电话联络一下。哪怕我人在国外,我也会想办法把他带走,不让他再烦扰您的。” 江黎点头。 时严这样闹下去,让程且吟今天把他带回去那绝对是不现实的。所以也只能依着程且吟说的方法,回去再好好跟这个傻子商量商量了。 程且吟交待完毕,就告辞急匆匆的走了。 等咖啡馆里只剩下江黎和时严两个人了,江黎才回头看向仍然哭的打嗝的时严,好气又好笑道:“人都已经被你气走了,你还跟这儿哭什么啊?” 时严又抽了两下,然后哽咽的回答:“因、因为黎黎,黎黎不要我了。” 他确实是傻。 可他也知道,如果他刚刚跟着那个男人走了,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江黎身边了。 时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确定,可心里的声音一直这么说着,他也无法反驳。 四目相对,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对视了片刻。 最终江黎又是一声长叹,安慰的揉了揉时严的脑袋。然后朝他问道:“可你这样赖着我又能赖多久啊?等你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你就会去追他了。你现在把他得罪了,你以后追起来可会很麻烦的。” 时严听他说着,立刻用力摇头表示否认。 江黎挑眉。 以为他的意思是追起来不会麻烦。 刚想夸傻子一声他真够自信。话还没出口,就听傻子补充道:“我只想跟黎黎在一起,不管有没有想起来黎黎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也都只喜欢黎黎。我不会去追他的!黎黎你讨厌他,我也不喜欢他。我们以后能不能再也不要跟他见面了?” 说到最后,时严的语气甚至能称之为祈求。 江黎没有说话。 一个傻子的告白。哪怕再怎么动听,再怎么让人心醉。可他都很清楚,当真的话,傻的人就是他了。 第21章 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由于时严的强烈拒绝,在程且吟这次回国的几天里,江黎终究是没能成功把这个傻子送还回去。 “不过这对你而言也不是个坏事?”在又一次的治疗之后,寒子衫听江黎说了那天见面的过程,然后用一种看戏一样的语气笑道:“反正你本来也不舍不得让他走,现在他不愿意跟着程且吟一起,你也不用发愁要不要送他走了不是吗?” 江黎一只手按着额角,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儿放松的意思,他说:“话不是这么说的。现在这个情况总让我觉得……” “觉得是你抢了程且吟的老攻?”寒子衫了然笑笑,“江黎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儿脑子?不管时严喜欢的是谁,从始至终都是程且吟在抢你老攻。跟时严扯证结婚的人是你江黎,从来都不是程且吟。” 江黎低头:“我知道的……” 寒子衫叹了一声,伸手过去揉了揉江黎的脑袋:“顺其自然吧。” “嗯……” 之后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忙碌的状态。 加上之前那几天的休假,让本来就繁重的工作又加重了不少。江黎一个人处理两个公司的公务每天忙的焦头烂额,也好在时严那个傻子虽然在工作方面帮不了他,可在生活方面,倒是没有再让他发过愁了。 从上一次的见面之后,程且吟再也没有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过来。因为时严的抗拒,江黎也再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 日子就这样,转眼又过去了两个多月。 夏天走到了末尾,暖风不知什么时候吹出来了冷意,树上的绿叶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染成了金黄。经过这段时间的忙碌,江黎的工作终于是处理的差不多了。 时严在这段时间,利用每次治疗结束之后的空挡跟寒子衫学习做饭。加上他自己本来学习能力就够快,这段时间的努力之后,水平虽说还是不及寒子衫,但做出来的味道也绝对是可以称之为“好吃”了。 每天江黎工作之后带着时严回家,时严都会主动去做饭,变着花样的讨好江黎的胃。到了周末或者节假日,两人一起出去转转。生活遇不到什么波澜,却有种细水长流的幸福。江黎在这段时间里经常忍不住的想,如果这种平淡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太好了。 这天晚上吃完了饭,时严跑去洗了碗,然后藏着一份画报,神秘兮兮的蹭到了江黎身边。 后者好笑的看着他这种明显是在拼了命的告诉人“快点问我怎么了”的行为,然后就随了这个傻子的意,朝他问道:“想跟我说什么?” 时严嘿嘿笑了起来。 跑到江黎身边坐下,然后将身后背着的画报摸了出来。手指已经在其中一页上夹好,在拿到江黎面前的时候,双手一开,就将画报摊开到了他准备好的位置。 江黎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坐落于枫叶林中的湖泊的宣传图。 这个地方距离他们住的城市不远,也就在市郊的位置。就是看个自然风景,不需要门票,也不用排队。江黎之前听寒子衫说过,那时候还寒子衫还说,等江黎离婚了,到了秋天一起过去转转。 只是现在转眼是到了秋天,可这婚却离了这么久也没离成。 想到这里,江黎垂了下眼睛。然后再抬头看时严的时候,脸上已经重新恢复了那种温柔的笑容。他说:“想去这里玩儿?” 时严用力点头。 江黎笑了:“那就这周末去吧。” 其实这一个月的亲密相处之后,江黎也已经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个持续了三年的结婚对象。就像是他以前不知道时严最喜欢向日葵,也比如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家伙原来在洗澡的时候,喜欢放摇滚音乐。 当然,这些他这段时间知道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时严的习惯,还是现在这个傻子的习惯。不过是哪个对他而言也都无所谓,反正以前的那个时严不属于他,他只需要知道现在这个傻子喜欢什么就够了。 江黎这样想着,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本画报,手指在图片火红的树叶上轻轻摸了两下,然后江黎勾了勾嘴角。 原来时严那个傻子还喜欢枫叶这种少女情怀的东西啊…… 时间挺快。 等到了两人约好的周末,清早吃了东西,时严又做好了两人份的便当,就跟着江黎一起出门上车,朝那个枫叶湖的方向去了。 这次的短游是他们自己的小安排,所以并没有告知寒子衫。经过这一阵儿的治疗和学习,时严对寒子衫的恐惧其实已经基本上降低为零了。可即使如此,在和江黎过二人世界的时候,他还是不喜欢寒子衫的加入。 过去的路上,江黎把车里的音乐调成了时严喜欢的摇滚。那傻子听着这种音乐果然非常兴奋,还傻乎乎的跟着节奏摇晃着身体。 江黎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可毕竟自己心情不错,时严这种表现就像是锦上添花,让他原本就放松愉悦的情绪也跟着又上了一个台阶。 一路上没有什么可说道的。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过后,江黎的车子就到了那片郁郁葱葱的枫叶林边儿上。 此时还不是深秋,枫叶也没有完全变成红黄。枝叶间偶尔还能夹着些翠绿,看起来倒确有几分新旧交替的感觉。 江黎下车之后,盯着眼前的树冠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远方碧蓝的天空。随即扭头看向跟着一起走下来的时严,他笑笑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女孩子会喜欢枫叶之类的东西。现在看来,你的爱好还确实是挺有诗情画意的啊。” “爱好?”时严眨眨眼,似乎还有些不能理解。 江黎被他这么一弄也有些奇怪:“你不喜欢枫叶?” 时严挠挠头。 也学着江黎刚刚那样抬头看了看树林,然后歪了歪脑袋,他说:“还好吧。” 江黎嘴角一抽:“那你说来这里……” 时严笑了:“因为我想送黎黎你一个礼物。” 第22章 好甜 江黎眨眨眼。 这个傻子会想到给他送礼物,说实话他是真的有点儿意外的。眉头挑了一下,他伸手过去亲昵的扯了扯时严的脸颊,然后笑着问他:“跟我说说,想送我什么礼物?” “我才不要现在告诉你呢,”时严嘿嘿的笑了两声,躲开了江黎掐着他脸颊的那只手。然后转身一路小跑,朝着枫叶林深处的那个湖泊去了。 江黎害怕他冒冒失失的碰着些什么,赶忙在锁了车子之后追着跟了过去。 这地方虽说不是个景点,但好歹也在树林中间铺了石子小路。这样倒是不容易绊倒,走起路来也是有个方向。 时严往前跑的速度没有多快,跑了几步之后还停了下来,转身笑着看向江黎,明显就是在等着对方过去和他并肩。 江黎抬头看了一眼。 此时阳光还挺灿烂,照射在树梢上,让那些长在最前面的黄色树叶瞬间就变成了一片闪耀的金色。而在树影的交织中,时严那张俊脸又和此时的景色融为一体,相辅相成,显得越发英俊迷人。 江黎只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而下一秒,那个不懂气氛的傻子就开始催促了起来:“黎黎你快过来啊,前面可好看了!” 这一声呼唤,一下子就把江黎从刚刚的那种恍惚中拉回了现实。抬头看了一眼还在不远处等着自己的傻子,江黎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该笑他还是该骂他,最后也只能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赶到了时严身边。 傻子最近似乎是看了不少的言情小说,还有那种霸道总裁的电视剧。在江黎走到他身边之后,他很自然地就伸手过去牵住了江黎的手,然后小学生过马路一样甩着胳膊,带着江黎朝着他刚刚的方向走了过去。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追赶,只是缓慢的往前走着,就好像在走着人生这条长长久久的通路。 江黎很喜欢这种感觉,也很喜欢掌心传来的那一片温热。眼底的笑意比刚才更浓烈的些许,他回握了一下时严的手,在对方回头看他的时候,给傻子还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时严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藏,眼底一闪而过的都是惊喜。随即他毫不犹豫的朝江黎说:“黎黎你笑起来的样子好可爱的!” 傻子从来都不会有什么顾虑。 所以傻子在说话的时候也向来都是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尤其是在夸人这方面,他从来都不会吝啬。 江黎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伸手揉揉时严的脑袋:“我这么可爱,你就得听话。” “我一直都很听话啊,”时严邀功似得昂首挺胸。 这模样逗的江黎笑个不停。又用力揉了揉手底下的那颗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直到把上面的头发都揉了个乱,才心满意足的拉着人继续走了。 湖泊的位置在枫叶林的最深处,两人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才远远能看到湖泊的轮廓。 金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了一层层耀眼的金光。就像是一条落入水中的金色飞龙,在当中翻转浮游,带着水波微漾。 江黎抬眼看了看远方的湖面,难得的觉得这个景色和自己之前听别人说的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而他是如此,一旁的傻子时严就明显是兴奋了起来。捏着江黎的那只手都比刚刚紧了不少,双眼死死的盯着远方的湖面,他说:“黎黎咱们过去吧。” 这种撒娇一样的语气,向来是江黎最没有办法拒绝的。他点点头,主动加快了脚步,跟着傻子一起靠近湖水。 等走近了之后,金光没有之前那么耀眼。不过配合周围的景色来看,又多了些远处看不出来的细节美。 江黎在湖边站住,时严则找了一个干净一点儿的地方,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来的之前准备好的野餐桌布,平整的铺在了地上。 用石头压住四角,他才继续从背包里往外掏出东西。先是他做的那些便当点心,然后是两个人喝的果汁饮料。等几乎要把整个桌布铺满了,时严才看了看空荡荡的背包,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江黎此时也回过头来。虽说一开始把准备权交给时严的人是他,可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地东西,他还是稍微惊讶了那么一下。 时严点头:“因为我们要在这里待一阵儿呀,我怕只带小零食的话黎黎会饿,所以准备准备着,等反应过来一看,就已经准备了这么多了。” 他说着,又低头看了一眼。 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数量有点儿庞大,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的傻笑了两声。 不过江黎习惯了他的这种傻气,倒是也没说什么。至于时严口中的“要待一阵儿”,江黎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小孩子就是这样。 当他们打算要去一个地方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幻想自己要在那里玩多久,好像那里充满了各种各样有趣新奇的东西,可以让他们流连忘返,玩儿多久都不会腻。但是现实情况就是,小孩子都是喜新厌旧的。他甚至在思考,说不定他们在这儿坐一个多小时之后,时严就会说这里没意思太无聊,吵吵嚷嚷着要回家了。 江黎一直是这么想的,也从来没觉得这么想有什么问题。他甚至都想好了在时严玩儿够之后,他们晚上回去应该吃点儿什么东西,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时严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坐着,双眼看着湖面,一看就看到了黄昏。 带过来的便当是吃完了,零食倒是还剩了不少。 两人就这样一边吃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着夕阳将湖面镀成金光,又染成了火红。最后随着阳光隐匿于远方的树丛之中,湖面上的光泽也终于淡了下去,然后回归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蓝。 至此,江黎终于是站起了身,朝时严问道:“天快黑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然而时严却摇了摇头。 朝他笑了一声:“我的礼物,现在才刚刚准备好呢。” 说实话,经过这一天的放松,江黎几乎已经忘了在来的时候,时严跟他说的那个礼物一回事儿了。 现在被人重新提起来,他又是疑惑了一下,才恍然的笑了:“你要不说,我都不记得了。” “我还记得就行啦,”时严摇头晃脑的回应,丝毫不介意江黎忘了他说的话。反而还有种得意的感觉,哼哼的笑了起来。 江黎看了看渐渐转黑的天空,又回头重新看了看时严。最后哄小孩似得朝他问道:“那现在咱们都快回去了,你可以告诉我礼物是什么了吗?” 时严仍然摇头不说。 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野餐布,他说:“黎黎坐下嘛,再等一会儿我就告诉你礼物是什么了。你不要着急,我给你吃糖呀。” 说着,他伸手将一旁放着的一根棒棒糖拿了起来,递到了江黎面前。 江黎低头看了一眼,是时严最喜欢的草莓味。 他笑了笑:“给我吃啊?” 时严用力点头。 江黎接过了棒棒糖,拆了纸之后自己舔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时严就这样抬着头看着江黎,就好像他吃东西的样子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吸引着时严错不开视线。 江黎被他盯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轻咳一声,在时严身边坐了下来。又舔了舔手中的棒棒糖,转眼发现时严还在不停的盯着自己,他想了想,突然回头过去,在时严嘴上烙了一吻。 这次的吻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是浅。 江黎只是将舌尖在时严嘴里溜了一圈,就退开了身子,笑着朝脸红成了番茄的傻子问道:“甜吗?” 这句话问的很有水准。 没有主语,所以也不知道他问的到底是那个棒棒糖的味道,还是刚刚那个轻柔甜腻的吻。 江黎不知道时严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可那个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诚实。哪怕因为刚刚的那一吻还有点儿没回过神儿来,可听到了江黎的问题,他还是在第一时间用力点头:“可甜了!” 江黎哈哈笑了。 他喜欢这样的时严。 两人就这样又待了一会儿,远方的天空逐渐从通红变成了浅蓝,然后蓝色越来越深,最后划归了一片黑暗。 而到了这个时候,时严也仍然没有将他说的“礼物”拿给江黎。 江黎安静的等着。 等来等去,等到了月初东方,等到了星河散布。 或许是因为这地方在郊外的缘故,头顶的天空似乎比城市里的更加辽阔。少了霓虹的遮挡,那星光也变得越发璀璨。 江黎本来就只是想抬头看看。 可是这一眼看过去,就沦陷在了那一片闪耀当中,无法自拔。 他很久都没有看星星了。 久到他自己,甚至都快忘了,原来星星这么漂亮,他曾经又那么喜欢…… 江黎目光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听到时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黎黎,这就是礼物,你喜欢吗?” 第23章 我可以不跟着他走吗 江黎从来没有想过,时严会对他只是提到过一次的爱好如此上心。他看了看头顶的星光,又回头看向身旁时严那张傻乎乎的笑脸。他头一次觉得,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星光更加灿烂美妙的东西。 时严看到江黎的这个反应,还有些奇怪的歪了歪脑袋。视线撞到江黎的脸上,又看了看头顶的星光。他有些慌乱了起来,紧张的问道:“黎黎,星星不好看吗?” “好看,但是星星没有你好看,”江黎笑着,又凑头过去亲了时严一下。想了想,他又歪了歪脑袋,就像是在看一个稀世珍宝一样的看着时严,他补充了一句:“当然,你眼里的星星最好看了。” 时严眨眨眼。 自己对了下眼睛,似乎是想要看看江黎口中“最好看”的星光是什么样的。 江黎见他这个傻子模样就笑的更开心了不少。 伸手过去捏了下时严的鼻子,他笑着说:“这个星光只有我能看到,你自己是没机会看了。” 时严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露出了一个难过的表情。江黎却哈哈笑着,侧过身靠在傻子的肩膀上,抬头看着漫天繁星,不再言语。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的颜色越发的暗了下去。而在天空的底色加深之后,上面闪烁的繁星就会显得更加耀眼明亮。湖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镜子,将天空中的一切都映照的清清楚楚,交相辉映。 江黎就这样看着那一片闪耀,看着看着,就吃吃的笑了起来。 时严感受着肩头的震动,朝江黎问道:“黎黎你在笑什么?” “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而已,”江黎说,“我小时候曾经想过,等长大以后,我就要当一个天文学家。每天看看星星,研究一下宇宙,日子一定会过的非常快乐的。” “那黎黎现在也可以啊!”时严说,“如果是黎黎的话,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一定可以做的很好的!” 江黎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这次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他就算说了,依照时严现在的智力,也肯定是理解不了的。天文学家需要具备的知识绝对不是他现在知道的那些,而天文学家的工作,也绝对不可能是每天看看星辰图个漂亮这么简单。 梦想这种事情啊,还是留在“梦想”的地方就够了。 江黎想到这里,又换了话题:“你怎么突然想到带我来看星星了?” “因为那个画报上说的,在这个地方看星星可好看了,”时严傻傻的应着。 江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那都是为了骗人过来的噱头,其实星星这种东西,只要周围没有灯光,在哪看都区别不大的。” 时严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左右看了看,他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怪不得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原本还以为咱们是运气好,逮到了一天没人来着。” 江黎被他逗得忍不住放声大笑。 时严红着脸错开了视线,哼了一声:“可是这也确实是挺好看的。” “是啊,”江黎应着,“确实是挺好看的。” 江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湖边的那棵大树下了,反而回到了他们的车上。 他躺在后座上面,虽说有些憋屈,但好歹也是躺平了身体。抬眼看了前方,时严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虽说这个角度看不到脸,但是就对方那熟悉的轻鼾来看,江黎也知道,这家伙应该还在睡觉。 说实话,在车里窝着睡觉,哪怕是躺平了身子,这样蜷着腿也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江黎活动了一下,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有些酸疼的难受。 活动了一下肩膀,他坐起身。凑着脑袋看看前排的时严,那家伙果然还张着嘴巴,闭着眼睛睡得舒服。 江黎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在观察宠物的无聊人类一样,就这样撑着脑袋看着时严。直到远方的阳光透过车窗,照的时严不得不抬手去遮挡的时候,他才终于轻轻笑了一声,开口说了一句废话:“醒了?” 时严哼唧了一声,然后点头应着:“黎黎早安。” “早。” 江黎笑着回了一句。 也没急着再说什么,等时严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稍微清醒了一点儿,他才继续说:“昨天晚上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对啊,”傻子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这样有问必答,几乎卖不出什么关子。他说:“因为昨天晚上黎黎睡着了,然后我发现你身上湿漉漉的,我怕你感冒,就把你抱回来了。” 江黎笑着从座位后面伸出双手,搂住了时严的脖子。然后夸奖了一句:“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啊?” “我一直都很聪明的。” 时严不满的哼了一声,倒是乖巧的伸手抓住了江黎的手。然后往后靠了靠身子,就好像这样就能离江黎更近一点儿了似得,连笑容中也多了几分甜蜜。 等两人回去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中午饭的时间了。江黎说昨天晚上两个人在车里睡得不怎么舒服,这顿午饭也用不着时严下厨,他叫了顿外卖,两人一起吃了,午饭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吃饱了之后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时严就一个接一个的的打起了哈欠。江黎叫他先去屋里睡上一觉,结果被人拉着胳膊,硬是拽去了卧室,跟着一起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午觉。 这一觉睡醒,又到了晚餐。 这种堕落的将一大半儿时间都用来睡觉的生活,江黎还是第一次尝试。 不过在尝试之余,他觉得还是挺开心。 晚上把时严叫醒,两人又吃了一顿外卖。随后抱在一起,窝在沙发上。江黎拿着遥控器,换了两个频道,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江黎低头看了一眼,来电的人是程且吟。 说实话,经过这段时间,他几乎都快忘记了还有程且吟这个人的存在了。但是此时此刻,看到这个来电显示,江黎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多少之前那样的烦躁和难过。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毛,他就拿过手机,点了接通。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程且吟的声音,带着点儿试探的问道:“江总?” “是我,”江黎说,“大晚上打电话过来,程先生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程且吟说,“就是我在国外的工作结束了。今天回国,之后就一直住在国内了。现在刚下飞机,看这个时间您应该也还没有休息吧?我想问一下,时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的态度十分诚恳,语气也是彬彬有礼。江黎听在耳中,硬是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 所以他也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傻子。实话实说的解答:“治疗一直在做,但是看起来没有什么效果。我的私人医生之前跟我说,如果用刺激疗法的话可能会更有效一点。但是我毕竟是个马上要跟他签离婚手续的人,我觉得用不用这种方法,不应该由我来做决定。” 程且吟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回答:“那如果江总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时严去看看我的私人医生吗?他的嘴很严,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把时严的情况告诉其他的任何人的。” 他专门儿没有接江黎说的那个该由谁来做决定的话题,而是换了一种说法,以一种提议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江黎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也不会拒绝。两人约定了时间之后,也就相继挂了电话。 而此时,江黎已经没心思再继续看电视了。 身旁的傻子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在江黎起身之前,就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有些紧张的问他:“黎黎,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 “程且吟,”江黎并没有隐瞒他,说完之后,还像是担心他理解不了一样,又解释了一句:“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说的太多的缘故,时严已经懒得去反驳后半句了。他只是用力的抓着江黎,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黎黎你是不是又想把我赶走了?” “当然不会,”江黎摇头,“只是让你去做个检查而已,你不是一直觉得寒子衫是坏人吗?给你换一个好人医生,说不定你的病就可以治好了。” 时严听着,手中的力道稍微减弱了一点。 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个具体的。只能保持着那副紧张的表情,看着江黎。憋了好久,才从嘴里挤出来了一句:“那我可以不跟着程且吟走吗?” “这个是随便你的,毕竟我一直也没打算要赶你走。” 江黎笑了。 伸手去摸了摸时严的脑袋,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又用那种时严听不懂他情绪的语气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病治好了之后,还不愿意跟着他走的话,我会欢迎你回来的。” 第24章 我不想再看他失望了 不得不说,有了程且吟的加入之后,时严的治疗效果确实是比之前有了很大的飞跃。也正是因为这样,江黎才更加清楚地体会到了自己和程且吟在时严心里的区别有多大。 就比如程且吟可以说出那些能够刺激到时严的经历,而他唯一能想出来的求婚,估计对时严来说,都是人生之中滑落的一根羽毛,带不起一丝的重量。 可是这个治疗虽说是有点儿效果,也不过是让时严平时的表现看起来更像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至于记忆的恢复似乎还有些困难,就比如又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时严在看到程且吟的时候,还仍然是把他当做了要抢他走的仇人。 好在不管是江黎还是程且吟,都早就已经放弃了跟这个傻子说清楚他们之间关系的想法。程且吟平时的工作比较忙,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时间。所以说是回国,但确定能见到时严的时间并没有太多,只是在偶尔的几个周末,可以例行公事的带时严去看一趟私人医生。除此之外,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陪伴着时严的还是江黎。 秋去冬来。 在北方的城市里,第一场雪下的总是那么的突然。 好像天空还没有从秋雨的延绵中彻底抽身,纷纷扬扬的雪花就已经先一步冲破了云层,飘飘荡荡的将整个城市染成了一片纯白。 就像是每一个小孩子一样,时严也很喜欢雪。 这第一场雪正好是个周末,在雪还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江黎害怕他感冒,不让他出门。而雪停下的时候,早就已经“全副武装”等着出门的时严,立刻就像是一只脱缰的野马一样冲出了大门,跑进了他们家的小院子里。也不顾冰凉,伸手去团了一个圆滚滚的雪球。 江黎此时也穿上了大衣,去院子里看时严团雪团。他自己不像是时严那么结实,稍微有些体寒,所以正常状况下,是绝对不会去主动碰这么冰凉的白雪的。 好在这次时严也没有去邀请他。 只是蹲在地上,自己一个人高高兴兴地捏了一会儿。然后将手中的团子献宝一样的举了起来。 江黎凑头看过去,发现这家伙捣鼓了半天,是捏了两个小小的雪人。这雪人简陋的不行,就是一大一小的两个雪球上下摞在一起。 时严指着那个稍微小一点儿的给江黎说:“你看,这个是黎黎!” 江黎笑了:“那旁边儿那个是你?” 时严用力点头。 然后转身将那两个雪人肩并肩的放在了窗户外面的小台子上,他回头看向江黎,咧嘴笑道:“这个地方比较凉,也没有雪。这样他们就会一直在一起了。” “一直在一起啊……”江黎看着雪人,没有再将剩下的半句话说出来。他想告诉时严,雪人这种东西,不管放在什么地方,等夏天到了,就会融化。 总而言之不管什么样,它们都不可能“一直”下去的。 江黎吸了口气,突然就觉得心脏的位置有些堵的难受。看着还在给两个小雪人做装饰的时严,他突然就觉得,这两个雪人就像是他和时严。 总有完结的那天。 江黎垂眸。 时严却没有他这么多的伤感,过了一会儿就又笑着拉着他,说是要让他陪着一起去打雪仗。 江黎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乖乖听家里话的优等生,他从来没有玩过这种放纵又“危险”的游戏。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手中的雪球几乎根本没办法砸中时严。 然而比起他的这种不适应,时严显然就表现的厉害多了。不过他每次的攻击打中的都是不痛不痒的位置,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江黎那件红红的羽绒服上已经开满了白色的雪团花儿了。 江黎在开始的时候,本来没有多少玩的心思。 可是被人这样压制性的打了一会儿,他那点儿作为男人的血气方刚劲儿也冲上了头。最后反而是他抡着雪球追着时严满院子的跑,直到他不小心滑倒,时严冲过来扶他,两个人一起栽倒在了雪堆里,这个打雪仗的游戏才总归是告一段落。 时严累的不行,躺在地上撒娇似的不愿意动弹。 江黎走过去扯了扯了他,让他站起身来:“你这样躺在地上,着凉了会感冒的。” 时严摇了摇头,然后朝江黎伸出了双手。就像是一只动画片儿里求抱抱的大狗熊,用那种亲昵的鼻音哼唧着叫了一声:“黎黎。” 江黎最受不了他这样叫自己。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控制不住的轻轻颤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时严,然后在他身旁蹲了下来,最后凑过头,在他唇瓣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时严很喜欢接吻。 而且在每次接吻的时候,他总能表现出来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就好像这是一件很让人快乐的事情,乐此不疲。 只是这次,江黎没有给他享受多久的机会。点到为止的一吻过后,江黎就直起身,拍了拍时严的脑袋,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皱着眉毛说:“你要是再不站起来的话,我就不理你了哦。” 这是目前为止,江黎所发现的对时严而言,最有效的威胁。而对方也和他想的一样,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地上翻了起来。 江黎满意的笑笑,转身进屋。 时严跟在他后面,就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大型宠物犬,乖巧听话。 冬天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温度也一天天的降低。 只是周围的气氛,却随时一个个的节日到来,变得和冬季的温度相反,越来越热闹了起来。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份。 江黎还是没有放弃有空就带时严去找寒子衫治疗一下的操作。而这天在治疗之后,寒子衫看着窗外的白雪,朝江黎道:“圣诞节快到了啊。” “嗯,”江黎点头。目光却微微垂了下来,遮住了眼底的一丝努力掩藏的喜悦。 “你结婚纪念日,我记得好像就是圣诞节吧?”寒子衫说。 “这东西你怎么比我记得还清楚。”江黎嘴上是这样说的,眼底的那种期待,却比刚刚又更甚了几分。他稍微停了一下,然后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我说实话,结婚三年,这是我第一次有点儿期待这个日子。” “期待一个傻子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寒子衫将手中的烟猛吸了一口,“你还不如期待一下离婚之后和我在一起,我保证每个结婚纪念日,都会给你不一样的惊喜。”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江黎笑了一声,“你现在说的,肯定和结婚之后不会一样的。” 因为在结婚之前,时严也曾经是这么跟他说的。 而那时候,他傻逼的信了。 寒子衫对于他的这种说法没有表态,只是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江黎抬头看着眼前窗外还下个不停的白雪,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的弧度中,隐藏的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 寒子衫看在眼里,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在江黎心情大好主动要求下厨的时候,寒子衫拉住了时严。美其名曰他也想吃一顿江黎做的饭菜,等人进了厨房,他才朝那个傻子问道:“你知道12月25号是什么日子吗?” 时严眨眨眼。 显然在他的脑子里,甚至不具备“圣诞节”这个特有名词。 寒子衫冷笑一声。看着眼前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的傻子,他说:“是你和江黎结婚第四年的纪念日。” “结婚纪念日?”时严有些懵。 寒子衫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提醒你,我就想看你根本不记得这些,然后让江黎失望的样子。可是他失望的样子,我看的实在是太多了。这次他很期待,我不想再让他失望了。” 时严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哦”来。 寒子衫有些恼了:“你听懂了吗?” 时严赶忙用力的点头:“我听懂了,就是说在那天的时候,我应该给黎黎准备一个惊喜!” “是这个意思,”寒子衫说,“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懂的话,我可以随时帮你。或者如果你不懂惊喜是什么意思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不要,”时严摇头,“这是我给黎黎的惊喜,我自己能想得出来。” 寒子衫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而从这天开始,江黎就发现他的傻子好像一直有点儿什么心事在瞒着他。 他开口去问,傻子破天荒的开始隐瞒。 不过江黎也知道以这家伙的智力,就算是隐瞒也隐瞒不出来什么大事儿。所以接连的问了两次之后,也就直接选择了放弃。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就到了圣诞节当天。 恰好撞上了一个周末,时严在一大早就拉着江黎,说要出去吃上一顿好的。 江黎对此没有反对,两人也就直接出了门。 可是在去饭馆的路上,江黎过马路的时候,侧里一辆轿车闯了红灯,直直就对着江黎的方向撞了过来。 “黎黎!” 江黎听到了时严的声音。 下一秒,他只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把,身体飞了出去。视线倾倒中,他好像看到了时严,用自己代替了他刚刚的位置。 第25章 他有什么资格 江黎只是被推出去之后擦伤了手掌,身上因为穿着的衣服很厚,甚至连磕碰出来的伤口也没有一点儿。 他倒在地上之后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立刻就爬了起来,疯了一样的瞪着眼睛,转身看向自己背后刚刚站着的地方。 那里停了一辆车。 就是刚刚差点撞到他的的那一辆。 而再往前一点儿的地方,躺着一个人。身上穿着前两天江黎刚刚给他买好的羽绒服,就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再往他身下的地上看,是一摊红到刺眼的鲜血。 “时严!!!” 江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大吼了一声。然后连滚带爬的冲到时严身边,哆嗦着双手,将已经软绵着失去意识的人抱了进了怀里。 好在肇事司机没有离开,叫了救护车过来,将时严送去了医院。 手术室的灯光不停的闪烁,江黎坐在外面,已经哭干了眼泪,只觉得浑身冰凉的难受。 寒子衫就坐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江黎的肩膀上,一只手轻轻的敲着自己的膝盖,这是他心里有事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一个动作。 这时已经是时严进去手术室两个小时了。 江黎的肩膀一直在不停的颤抖,寒子衫在一旁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憋不住的开口问道:“程且吟呢?他男朋友伤成这样,他连过来看看的时间都没有?” “我通知他了,”江黎摇了摇头,“可是他手机没开机,我给他留了一条语音留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寒子衫咬了咬牙。“” 原本轻轻的敲击停了下来。最后他对着自己的大腿砸了一拳,然后搭在江黎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拍了两下,他说:“没事儿,往好里想点儿,笨蛋一般命都大。时严那种程度的笨蛋,绝对是可以长命百岁的。” 江黎摇了摇头。 寒子衫当他这是害怕了,赶忙继续安慰:“真的,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了吗?他被撞的一地的血,这属于好事儿,毕竟外出血可以缝针,他只要不是内出血,就都好处理。” “我知道,”江黎说着。 过了片刻,他抬头看向了寒子衫。 眼眶已经通红一片,双眼也带的尽是血丝。他抽噎了两下,然后缓缓的说:“其实时严出没出事我不会在意,我也不会这么难过。以前甚至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祈祷着他能让车撞死算了。可是……” 可是现在出车祸的是这个傻子。 是这个全心全意爱着他,恨不得把整个世界捧给他的傻子。以前想好了无数次的梦醒之后的心情,在这一刻都显得像个笑话。江黎只知道自己现在所经历的恐惧和无助,是他这辈子都从未体会过的。 他是真的好怕。 怕那个上一秒还在冲着他傻笑的人,就因为这一次,永远的离开他了。 寒子衫听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该安慰什么了。只是那只搭在江黎肩膀上的胳膊僵硬了一点,手掌微微收拢,攥着江黎的肩膀。过了很久,他才努力的朝对方露出了一个笑脸,然后安慰了一句:“没事儿,就算他不在了,也还有别的傻子愿意对你好的。” 可是我就喜欢这个傻子…… 江黎在心里回应着寒子衫的话。然后想着想着,再一次哭了出来。 这场手术的时间持续了很久。 一直到第二天的早晨,江黎已经哭得昏过去了几次,手术室上的红灯才终于转成了绿色。 当大门开启的时候,江黎还有一瞬间的失神。反而是一旁的寒子衫先站了起来,冲到走在最前面的医生面前,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 “手术做的很成功,但是患者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可能还得一阵儿才能醒过来,”医生摘下来口罩,给寒子衫说了情况。 江黎在一旁听着,突然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一般,整个人瘫坐在凳子上,只在嘴里不停的重复念叨着:“真好……” 之后寒子衫陪着江黎一起,跟着医生护士推的病床一起去了楼上的VIP病房里。时严躺在床上,那沉睡的脸庞一如半年前江黎初见那个傻子的时候。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就是不知道,他们偏离了路线的正常生活,是不是也该回到最初了。 因为之后就只是要等时严清醒,所以江黎就让寒子衫先回家吧。毕竟陪他一起在这儿等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寒子衫的身子骨再好,也终究是熬不住的。 只是江黎这么想,寒子衫却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 给出的理由也是让江黎无法反驳的。 他说:“如果我回去了,时严这个畜生恢复记忆了。你想哭的时候,就连一个能借给你肩膀的人都没了。” 江黎也明白这点,所以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再提什么让寒子衫先回家的事儿了。 让寒子衫靠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睡了一觉,江黎就这样一直在病床边上守着,守到寒子衫睡醒,又守到寒子衫皱着眉说出去给他买点儿吃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江黎才意识到从昨天过来医院到现在,自己别说是吃饭,根本是滴水未进。饥饿和疲惫同时冲了上来,他最后只能看着寒子衫,朝对方抱歉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寒子衫说他见外,然后就出门了。 江黎又盯着时严的脸等了一会儿,就在他终于撑不住,意识模糊的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时严的眼皮好像轻轻的颤了一下。 疲倦的感觉在一瞬间一扫而空,江黎双眼立刻瞪到了他所能做的最大。他紧张的看着时严,生怕刚才的那一下颤抖只是自己的错觉。 好在这并不是错觉,片刻之后,时严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在睁眼之后先是对着江黎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转移视线看了看房间,最后才重新转头,将目光再一次对在了江黎脸上。 微微皱了皱眉头,表情也不像是以前的那样活跃。 甚至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什么陌生人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试探的叫了一声:“江黎?” 他叫的是江黎,不是甜腻的黎黎。 江黎在一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像是被电打了一样,身子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凝滞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江黎颤抖着嘴唇,用和时严刚刚差不多的语气问他:“时严?” “是我,”时严又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他的这个问题有点儿脑残,脸上的表情也比刚刚更难看了一点。他说:“我头有点儿晕,有什么话你一会儿再说吧。”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态度。 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江黎觉得,自己跳动了半年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就又死了。而且死的彻底,在封进了万年的寒冰之中。 时严说他头疼,他就耐心的等待着对方再次开口。 结果等到了寒子衫带着两袋儿包子回来,时严也没有再开口跟他说一句话。 寒子衫推开病房门,看到里面两人状态的时候,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快走两步冲了床边,他看向一脸绝望又委屈的江黎,愤怒的问道:“这个渣男又欺负你了!?” 江黎没有回话。反而是一旁的时严皱了下眉毛,抬头看向寒子衫,一脸不乐意道:“你说话注意一点儿,我醒过来之后连话都没说,我怎么就欺负他了?” 寒子衫被他这一吼也有点儿语塞。 说实话,在时严没变傻之前,他们两个除了江黎和时严结婚的时候见过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一次接触。所以现在突然和正常款的时严说话,寒子衫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他看了眼江黎,又看了看时严。 最后还是江黎主动站起身打了圆场:“我出去问问护士,看看你能不能吃这些东西。” 他这话是说给时严的。 一旁的寒子衫听的憋气,可对方毕竟是个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病人,他只能在心理安慰自己,就算是为了一个医生的医德,他现在也不能跟人置气。 江黎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病房,寒子衫跟在他身后,又回头朝着时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人就坐在床上,和刚才的表情动作一模一样,半点儿都没有要搭腔的意思。 寒子衫咬了咬牙,转身狠狠的将病房门摔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走在前面的江黎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奈:“你好歹是个医生,不知道医院要安静一点吗?” “可是我气不过他那个样子,”寒子衫咬牙切齿,“你在这里守了他这么久,他现在睁眼了,就给你这个态度?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敢这样!?” “他啊,”江黎回头看了看,摇头笑笑,似乎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叹了口气,才缓缓道,“算我前夫吧。” 毕竟真正的时严回来了,那份搁浅了好久的离婚协议书,也是该签字了。 第26章 结婚纪念日快乐 医生时严内脏并没有受伤,所以吃这些东西都是可以的。于是江黎将寒子衫刚刚买回来的包子提了一袋儿进了病房。至于寒子衫,则是说他看不惯时严那张臭脸,为了防止又在医院里面吵吵起来,就让江黎把时严那份儿给他送进去,他自己在外面吃就好了。 对于这种安排,江黎本身是很赞同的。 毕竟寒子衫刚刚那副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他甚至很担心,如果再让这两个人见面的话,说不定寒子衫就能做出来当众殴打病患,这种能登上报纸头版头条的事儿了。 心里的无奈越发加深,江黎又叹了口气,自己开门儿进了病房。 时严仍然保持刚刚那个姿势靠坐在床上。看他进来,只是朝他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然后问他:“医生说我能吃饭吗?” “可以,”江黎点头。 走过去将那一袋包子在床边儿的立柜上放下,然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现在……是之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时严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然后他没有再说什么,也并没有提到江黎最关心的这半年记忆到底是有是无。只是很自然地将江黎刚刚放下的包子拿了一个出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嚼嚼吞下。 这显然是不打算再说什么的样子了。 江黎看得出来,只觉得心里更堵了几分。 就这样沉默片刻,直到时严吃下去了第三个包子,他才终于憋着已经快冲破了眼眶的泪水,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那你这半年的记忆,都忘了吗?” “没有,”时严嘴里还叼着一个包子,回答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只是他像是在有意避开江黎一样,只顾着兀自低头吃着,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不情不愿的反问,“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是啊,那又能怎么样? 江黎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失了全身的力道,甚至想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种绝望和无助又一次的将他彻底笼罩,压的他喘不过气,也压的他失去了他的阳光。 时严没有忘记这半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他同样想起了半年之前的所有事情。一段儿是变成傻子之后身不由己的所作所为,一段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两者相比,孰轻孰重,根本就不用考虑。 江黎知道,在时严心里,自己可能永远也抵不过程且吟吧。 有看了一眼时严,他终究自嘲的笑了笑。 随即指了指门外,他说:“我去外面吃点儿东西,我昨天晚上在你出事儿的时候就已经联系过程且吟了。想想他工作之后应该就会来看你,在他来之前,如果你有什么事儿的话就叫一声,我就在门外。” 时严低头没有说话。 江黎又笑了笑,转身离开。 可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时严却开了口。他说:“你回家去吧。” 江黎回头。 想说不用,时严却又先他一步,补充了一句:“在这儿守了这么久了,你身子也会垮的。我毕竟还没跟你离婚,也不希望在你垮了之后我还要照顾你。回去好好保重你自己,等我出院,咱们就把协议签了吧。” 江黎听他说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直到他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江黎才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随后他出了门,然后将病房的那扇门在自己身后关上。门锁相扣的时候发出了“咔哒”的一声轻响,江黎听着这一声轻响,他觉得这声音其实也扣在了他自己的心上,帮他把外敞着半年的心门,也彻底锁上。 寒子衫就在门口的凳子上坐着,看他出来,就把还没开始吃的那袋儿包子递给了他。 江黎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好笑地问他:“你不饿啊?” “饿,”寒子衫笑笑,“但是你肯定会把刚刚那袋儿全都给时严,我饿不饿不重要,我不想看你饿着。” “谢了。” 江黎冲他又扯了下嘴角,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拿了一只包子放进嘴里,一口一口缓缓的嚼着。 然后他嚼下了眼泪。 嚼到了哽咽。 寒子衫就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安静的陪着。陪到江黎忍不住蜷起身,将脑袋埋进了自己膝盖之间。陪到了那袋儿只少了一只的包子凉透。 江黎似乎还是没能从天堂和地狱的转变中回神。 寒子衫却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你再在这儿待着,一会儿程且吟来了,咱们才是真的丢人。” 原配比不过小三,还得自觉让位。 这种场面确实是丢人至极。 不用寒子衫说,江黎自己也清楚的很。他又抹了把眼泪,然后就站起身,跟着寒子衫一步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 因为江黎现在精神状态的问题,回去的路上是寒子衫开车。从医院的范围里驶出来之后,他就开口朝江黎问道:“要不要直接去我那儿?还是说你想回家?” “回家吧,顺便收拾一下东西,”江黎靠在窗边,喃喃的回答着。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那双眼睛却像是一汪哭干了所有积水的湖泊,沉默的一片死寂。 寒子衫余光瞥了他一眼,最后也尊重了他的决定。 等车子终于回到江黎他们常住的那个家里之后,江黎开门,寒子衫也跟了进去,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关于离婚的事情,江黎之前其实就跟他说过。不管是他还是时严,在公众面前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离婚这种事儿,协议一下和平离婚,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他们现在所待的这间房子,原本按照时严的意思,是直接都留给江黎就行了。可是江黎却觉得这地方回忆太多,说是要卖要租都由时严决定,总之这房子,他是不会要的。 本来之前已经把这房子里的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可是这半年的折腾之后,属于他的东西又多了不少。 寒子衫就陪着江黎一件儿一件儿的整理着他经常穿的衣服,还有他喜欢用的那些香水。最后江黎走到浴室,看到那两只之前给时严买的小黄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拿起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寒子衫就在一旁看着,不管他是扔还是留,都不做任何提问。 衣服整理之后,手表袖扣之类的挂件儿也都拿好。剩下的东西扔的差不多了,江黎最后在床头的柜子里翻了一下,想看看还有什么能拿走的、或者该扔掉的东西,没想到这一翻,却翻出来了一个大大的玻璃罐子。 罐子是一个星星的形状,正中间的位置用彩笔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 江黎在看到这东西的瞬间,就知道这是谁弄出来的了。原本沉寂的心脏再一次狂跳了一下,带着他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也重新夺眶而出。 那一盒玻璃罐子里,装满了用彩纸叠出来的小星星。颜色不一样,折出来的技术也不一样。江黎将盖子打开,把里面的星星都倒了出来,然后一个一个用手指扒拉着看着,能看得出来,这是从一开始折不出个形状,到后来越来越好,足足的一百颗星星。 一直沉默的寒子衫看到这里,终于上前扯住了江黎的手:“别看了。那傻子已经不傻了,你犯得着再对他这种弱智的讨好流泪吗?” 江黎摇摇头。 犯不犯的着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盒的星星,是那个傻子对他全部的、也是最后留下的爱。 他就像是被那个傻子一起感染了似得,一遍一遍地扒拉着那些星星,然后在那些星星当中,发现了一颗与众不同的、大了一号的星星。 江黎伸手过去,将它拿过拆开。 他发现的是一封信。 很短,但是又很真诚。 “黎黎,结婚四周年快乐。我爱你。” 江黎将这几个字来来回回不知道看了有多少遍,最后看的湿了眼眶,哽咽的声音也越发放大,直至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寒子衫一把将纸条扯了过去,撕了粉碎。 然后抓住江黎的手腕儿,硬扯着将人带离了房间,又拎了行李,带出了别墅。 与此同时,在时严的病房里。 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看到江黎的短信就立刻冲来病房的程且吟,端着一盒便当正在给时严喂饭。 时严一直紧紧的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且吟给他喂了两口,然后就将饭盒放在了一边。朝时严露出了一个微笑,他说:“你别总是这幅样子,我都说了,我不在意你的失忆的时候对我的那种态度,我也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所以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时严摇摇头,没有回答。 程且吟叹了口气。权当这是一时间的记忆错乱没恢复过来,就又端起饭盒,递到了时严面前。 时严低头看着他舀了一勺,然后将里面配的花椰菜扒拉到了一旁。 眉间的皱痕又加深了几分,时严说:“干嘛把花椰菜扒开?” 程且吟一愣。对他这个问题感觉莫名其妙:“不是你从来都不吃这个吗?” 时严垂眸。 自己接过勺子,将花椰菜舀出来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他缓缓道:“现在吃了。” 第27章 我也是有尊严的 江黎从那天离开之后,就被寒子衫不容拒绝的直接带回了自己家里。按照他的说法,江黎现在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而且以前在他家住了不是一次了,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他也不想看着江黎一个人难过。 江黎拗不过他,最后也只能点头答应。 寒子衫向来是个准备很周到的人,将江黎接过去之后,他给人安排了一个距离他自己卧室不远的客房,又陪着江黎一直谈到了深夜,直到江黎撑不住睡过去了,他才起身回去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江黎没去上班,寒子衫的工作又向来不用出门。两人就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暑假,在屋子里窝着一待就是一整天。 江黎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在经过寒子衫无数次的“错的是时严,你要强势一点儿”的指导之下,他也总算是放平了心态,觉得自己可以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他即将结束的婚姻了。 对此寒子衫双手鼓掌。 江黎自己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在新的一天去时严的公司,把自己之前拿过去办公的东西收拾走了,又让人撤走了他之前为了方便搬过来的办公桌,就像是从来没有去过一样。 到了周六的下午,时严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约他在一个他曾经带傻子去过两次的咖啡厅见面。 江黎对这个地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记在了心里,准时赴约。 这咖啡厅里面的装潢是森林风格,座位是树桩的形状,周围的挂件也是绿树和花草。 当他推开那扇看起来有些古朴的树皮大门时,门框里面儿挂着的树叶风铃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阵丁零当啷的轻响。随后是一声预料之中的“欢迎光临”,年轻的服务生挂着微笑走到他身边,礼貌的点头问道:“先生,请问您是几位?” “找人,”江黎简单的回应了一声,就回头自然的看向了咖啡厅里。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上,时严端坐在那里,见他视线过来,就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了自己的方位。 服务生将江黎一路引了过去,江黎点了杯黑咖啡,时严则是要了他喜欢的热可可。 服务员点头离开之后,两人相视而坐。目光同时看向对方的脸颊,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可在这一瞬间,明明久经商场、善于交际,他们却发现自己甚至连一个恰当的开场白,都没办法好好的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把他们点好的咖啡端了上来,然后点头离开。 江黎低头尝了一口。 这味道一如既往的苦,却不及他这几天心底的半分滋味儿。 将咖啡杯放在桌上,磕出“哒”的一声轻响。抬头再看过去,时严也喝了一口可可,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江黎深吸一口气,伸手从刚刚背过来的皮包里拿出来了一份文件,轻轻按在桌上,然后推去了时严面前。 “我签好字了,条例是咱们之前商量好的,你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一起签了吧。” 时严伸手过去按住了协议书,没有要翻看的意思。 江黎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有些纳闷的皱了下眉毛,又提醒了一声:“时严?” 时严摇了摇头,反而是直接伸手过去拿了协议书放去了一旁。然后双手交叠在眼前,微微眯了眼睛看着江黎,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就不想跟我再说点儿什么?” “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江黎的表情异常冷漠,他扫了一眼时严,然后沉声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选择的人是程且吟。现在和程且吟在一起了,你不会又打算来选择我了?时严,我确实是爱过你,也确实是曾经想过要跟你过一辈子。但是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好歹也是江家少爷,就算是为了我的尊严,我也不会去当别人的小三,破坏其他人的感情的。” 说完,江黎没有给时严回应的机会,从钱包里摸出来了两张百元钞票拍在桌上,然后站起身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店。 时严就在原位坐着,看着他的背影,保持沉默。 直到门口的风铃声停下,他才低头看了眼手边儿的离婚协议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过来,放进了随身带着的皮包里。 之后的几天里,时严并没有主动联系江黎,江黎也像是彻底从这段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了一样。每天改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下班之后就去寒子衫家里,跟对方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等到了该睡觉的点儿,就各自回房休息。 日子就这样转眼过去了小半个月。 又到一个周末,俩人一起睡了懒觉,直到快中午饭,江黎才打着哈欠从屋里走了出来。 寒子衫比他起得早,已经在客厅坐着看电视了。手中端了一杯咖啡,见他下来,就招手问了声早,然后朝电视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江黎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电影节的颁奖仪式。程且吟站的笔挺,手中捧着最佳男主角的奖项,脸上的笑容是他粉丝说的那种迷倒一切女性生物的完美。 “你说这么看起来,他那个化妆师的水平还真是不错,”寒子衫啧啧了两声,开口讽刺着评价:“明明长得没你好看,这画出来的效果都顶十级美颜了。” “他本身长得也不难看的。”江黎对他这种幼稚的诋毁行为有些无奈,摇头回了一句,然后转身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端着在寒子衫身边坐了下来。 颁奖仪式的镜头很快就转到了其他人身上,寒子衫手中的咖啡也喝了大半。他突然回头看向江黎,疑惑了一句:“时严怎么还不联系你?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办离婚啊?” “他可能是最近比较忙吧,毕竟之前晕了那么长时间,公司里的事情都是我在处理,他自己重新接手,也是得忙活一阵儿,”江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就他的表现来看,显然现在对于他而言,时严已经是个带不起太多波澜的路人甲了。 寒子衫不知道这种表现是为了做给他看、也做给江黎自己看的,还是真的就发自内心的没再把时严当一回事儿。所以话题到此,他也懒得再继续提下去,只是按了下遥控器换了个频道,口中也跟着转换了话题:“一会儿出去吃吧?好不容易你能休息两天,在家做饭太麻烦了,况且我也有点儿想念火锅了。” “那就出去吃。”江黎点头。 他反正就是个在寒子衫家蹭住顺便混吃混喝的挂件,所以寒子衫说出去吃,那就出去吃也没什么不好的。 “正好等咱们吃完之后,你陪我去看看家具,”江黎说,“市中心公司边儿上的那套房子我打算翻新一下,以前的家具都是时严挑的,不符合我的风格。” 寒子衫笑了:“好啊。” 反正只要是能将时严从江黎的生活中剔除出去,不管是什么方法,他都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那咱们吃完饭之后先去你家里看看,你也好久没回去那边儿了吧?先确定一下风格,咱们再考虑买什么家具。反正你最近都在我家住着,干脆把那边儿的壁纸也换一遍,我觉得是挺好的。” 江黎点头。他也觉得寒子衫的提议十分可取。 两人说到这里,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没再耽搁。 中午饭是在寒子衫很喜欢的一家管子吃的。 这地方位于市中心一栋商城的顶楼,位置很显眼,平时客流量也很大。整体装修的有些古风酒楼的感觉,大红色的绸缎算作装饰,配合着灯笼点缀,倒也不显俗气,反而还有些其他馆子里没有的喜庆。 他们两人来的比较早,靠近窗户的位置尚且有空。寒子衫带着江黎过去坐下,他告诉江黎,在他刚刚回来这个城市做医生的时候,平时没事干就会来这儿吃上一顿。这家的辣椒是那种原汁原味儿的天然辣,吃到嘴里那感觉,口口都是回味无穷。 江黎倒是第一次来。听他说的天花乱坠,又看他点菜的熟练样子,就知道这家伙确实是没说假话,以前肯定来过很多次了。 所以点菜的责任全权交托给了寒子衫,他就当做一个只带了嘴巴过来的吃货,安心等待着锅开。 寒子衫点完了菜,又给他吹了几句。 江黎一手撑着脑袋,听他说完,才有些好奇道:“我以前怎么没见你邀请我过来吃这个?” “那不是你工作太忙吗?”寒子衫摆摆手,“况且你都跟人结婚了,我好歹也是个追过你的。再经常邀请你出来吃饭的话,于情于理是不太好嘛。” 这话说得好像挺对。 但是江黎知道,这纯属放屁。 因为在婚后他和寒子衫的交往虽说减少,但因为时严的不陪伴,其实也并不算少。只是他们习惯去高档西餐厅或者咖啡厅小坐,这种人山人海的火锅店,是真的一次都没来过。 江黎挑了下眉毛,莫名就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重点。手指在服务员端过来的水杯上轻轻摩挲了两下,他笑着问道:“你一个人吃火锅我是绝对不信的。所以来了这么多次,是不是有什么没跟我说过的事儿啊?” 他说的意味深长,也很明确。 说白了就是在八卦寒子衫是不是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史。 江黎只是随口一说。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寒子衫却像是被戳中了要害一样,立刻露出了一副窘迫的模样。随后服务员端了菜品上来,寒子衫欲盖弥彰的直接下了一盘子肉进锅。然后一边扒拉一边朝江黎道:“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第28章 欢迎回家 江黎看着他这个反应,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埋藏在心底的人人都有的八卦之心瞬间燃烧起来,哪儿还管眼前冒着热气的火锅,他直接就双眼放光的朝寒子衫扬了扬眉毛,开口问道:“哎,具体说说,跟你一起吃火锅的人是谁啊?” “你不认识,”寒子衫随口应了一句。然后抄起筷子给江黎夹了块刚刚烫熟的肉,用行动表达了一下自己希望对方闭嘴的心愿,口中也不忘补充,“你就不能好好吃饭?哪儿这么多问题。” 江黎笑嘻嘻的吃了那块儿进了自己碗里的肉:“这不是身为你最好的朋友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寒子衫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我的终身大事就早在几年前都解决成功了。” “可是我不愿意啊,”江黎已经习惯了对方这种把表白挂在嘴边儿的模式,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说:“不过我是真的好奇,有谁愿意帮你解决这事儿?就算我不认识你也跟我说一下呗,我帮你参谋参谋?” 寒子衫抬头撇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兀自吃饭。 就在江黎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从嘴里轻轻的咬出来了一句话:“他身体不太好,之前有一段时间是我的长期顾客。现在没什么好参谋的,人都不在了。” 他说完,就继续低头吃饭。 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落寞的神色,在无声的诉说着主人此时的心情有多不佳。 江黎听到“不在了”这仨字儿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是问错了话。赶忙干笑两声岔开了话题,然后端起一旁的手打牛肉丸,一股脑的全都“噗通噗通”的下进了火锅里面。 好在寒子衫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的失言,低头消沉的时间还没够丸子下完。他就重新抬起头看向江黎,然后露出了那种习惯性的有些轻佻的笑容,他说:“话说回来,翻新那边儿的房子估计是得有点儿时间,那在你翻完之前,要不要一直在我家住着得了?你放心我不收你房租的。” “你是不收,我就怕你哪天丧心病狂让我肉偿,”江黎啧啧两声。这话倒是谁都听得出来,只是在开个玩笑罢了。 火锅在两人中间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江黎看着那缓缓上升的烟雾,脑子里却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前些天带傻子吃火锅的场景。 那时候傻子看着这个烟雾,就好像看到了神仙下凡一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还兴奋的想伸手去摸。奈何江黎阻止的速度够快,才免的让傻子烫红爪子。 想到这里,江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寒子衫在桌子对面儿看到,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道:“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个渣男了?” “当然没有,”江黎摇了摇头。 他只是在想一个爱他的傻子而已。 哪怕…… 这个傻子也不在了。 两人吃的时候不怎么着急,磨磨唧唧等吃完了之后也是一个多小时了。寒子衫拍了拍已经圆溜溜的肚子,满足又非常不雅的嗝了一声,然后还愉快的告诉冲他露出鄙视目光的江黎,这才是享受人生。 江黎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寒子衫一点儿要结账的意思都没有,就自己拿了菜单,留下那个还瘫在椅子上“回味人生”的寒子衫在原地,自己去了吧台的位置结账。 也不知道还说是太过有缘还是太过相克,在结账的时候,江黎四处转了转视线。还没来得及看完整个餐馆大厅,目光就被角落的一个桌子边儿上坐着的男人吸引了过去。 那人带着一个鸭舌帽,明明在店里,却还夸张的带了一副墨镜。但是即使如此,或许是因为对情敌与生俱来的分辨能力,也让江黎一眼就看出来,那人绝对是程且吟无疑了。 只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 “喂!看什么呢!”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江黎吓得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等回头看向一脸计谋得逞坏笑的寒子衫时,他只能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朝自己刚刚看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给对方示意了一下,然后小声说:“程且吟。” “靠,这个贱人怎么也……” 寒子衫的话说了一半。 像是看到了什么妖怪一样,死死盯着程且吟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脸上的笑容僵硬,再消失。最后干脆变成了一脸烦躁,转身扯了已经结好账的江黎就离开了火锅店。 江黎原本以为,寒子衫看到这种场面之后好歹是会跟自己一起八卦一下程且吟对面儿坐的男人是谁。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好友会是这么个反应,弄得他一时间只知道跟着走,等出了店铺又下了层楼,才终于反应过来,抽回手停了步子。 寒子衫下意识跟着一起停下,然后回头看他。 江黎有些不解:“怎么了啊?” “没,”寒子衫撇了撇嘴角,“就是觉得心烦而已,你不是说要去买家具?咱们赶紧去看看吧,到时候去的晚了家具城都要关门了。” 江黎回头看了眼透过商场窗户照进来的灿烂的阳光,他很想告诉寒子衫,每当他紧张的时候找出来的岔开话题的理由真的都非常非常的生硬。 生硬的程度…… 估计只有寒子衫自己感受不到吧。 不过作为最好的朋友,在该顺着对方的时候,也确实是得学会什么叫有眼色才是。于是江黎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就应了寒子衫的说法,跟对方一起去了旁边儿的家具城。 与此同时,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家火锅店里。坐在程且吟对面儿的男人回头,盯着火锅店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人年纪约摸二十多岁的样子,因为过于苍白的皮肤和看起来单薄的身子,导致年龄就长相而言,也判断不出来到底是有多大。 他虽说是黑发黑眼,但眉眼和脸型却像是电视剧里的欧洲王子一样轮廓分明,身材修长,举手投足间,也有种王子般高贵的气质。 只是这种高贵在他第五次回头看向门口的时候,已经被拧起来的眉毛和有些烦躁的脸色,推得失了大半。 “在看什么?”在他第六次回头的时候,程且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声。 而就是这一声,也总算是让男人之前不停的回头动作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那种优雅坐姿,然后舒展眉头,重新挂出那种恰到好处的微笑,他说:“我刚刚还以为遇到了熟人,可能是感觉错了吧。” “第六感?”程且吟歪头问道,“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这感觉还那么强啊?”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程且吟自己夹着火锅里涮好的食物放进碗里,沾了料又扔进嘴里,动作表现和男人相比就显得粗俗了很多。 不过他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就这样一连吃了好几块肉进肚,才又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嚼着下一口,含糊着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在这边儿也有熟人?” “好歹也是住过一年多的,怎么就没熟人了?”男人轻笑了两声:“那时候你通告一个接一个的,连休息时间都没有。我人生地不熟,不找人陪陪我,我岂不是得寂寞死了?” 程且吟继续吃东西:“我倒是有点儿好奇你那个熟人是谁。” 男人摸了摸下巴,随即歪头微笑:“改天带你去认识一下好了。当然,前提是他还愿意见我的话。” 程且吟有些奇怪他的这种说法,但是也没多问,只是示意了一下眼前咕噜噜滚着开水的火锅:“你要是再不吃的话,我就都吃完了。” 男人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至于眼前的火锅,则像是对他毫无吸引力一样,甚至连筷子都没提起来一下。 至于江黎那边儿,两人在家具城里转了一下午也没转出来个什么看得上的。寒子衫是说江黎要求太高,江黎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了那么多的家具,却是不管哪个,都让他觉得对不上心里的滋味儿。 最后寒子衫也放弃了跟他继续逛下去,直接说要不先回去,看看房子的状况说不定就有打算了。 江黎知道,这是寒子衫逛不动的意思。 不过想想本来也说要换个壁纸,今天到此为止先去看看屋里,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明天再来逛家具也不迟。 这样想着,两人就直接回去了江黎在市中心的那栋公寓。江黎开门的时候,还想着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这公寓里会不会乱七八糟处处都是积灰。 可开了门之后,他才发现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别说是积灰,甚至就连门口的鞋柜都擦的干干净净,像是有人经常生活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食物的清香从厨房飘出。 江黎愣了一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还没等他说什么,脚步声已经响起。然后他就看到时严从厨房里探出了身子,在看到他之后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用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的语气笑道:“欢迎回家?” 第29章 不曾开始,何谈结束? 江黎被他这一声给说懵了,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来。反倒是一旁的寒子衫不乐意的向前一步,护小鸡一样的把江黎护到了自己身后,然后皱着眉看向时严:“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家,离婚协议书还没签字呢,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时严冷笑一声,对待寒子衫的时候,态度立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寒子衫根本就不怕他这种态度,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上前一步毫不退让:“那你倒是签字啊?你当我们江黎稀罕你那张结婚证书是吗?而且你能住的地方那么多,这套房子我记得还是江黎的婚前财产,你往这儿呆着不走是什么意思?你是有病还是怎么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看成习惯了是吗?现在还离婚了,就转过来开始舔江黎?不要程且吟了?” 寒子衫说完之后,还特别配合语气的狠狠呸了一声。 而这一番话气势汹汹的砸下来,反是把刚刚还傲气不行的时严给说懵了。 说真的,这套房子里面会这么干净,其实是因为他最近加班太多,只能选离公司最近的这套住着而已。这样可以缩短在路上的时间,睡起来也会稍微舒服一点。 昨天晚上他加班到了深夜四点,回来之后倒头就睡。今天这是一觉睡到了下午,想给自己做顿饭放松一下,结果饭还没做完,江黎他们就从外面进来了,真的一切都只是个意外而已。 至于那句“欢迎回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 或许是因为当傻子的时间太久,就记住了那个傻子说习惯的那些话。也记住了那个傻子看到江黎,就挑起嘴角露出笑脸的习惯。 可是现在所有的意外加在一起,就让寒子衫刚刚的那番话显得越发的真实了起来。 时严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所以到了最后也只是皱了皱眉,错开了话题不答反问:“你们过来这边要做什么?” “来看看房间的格局,方便我考虑一下该怎么布置,”这次为了防止两人再次吵起来,江黎赶在了寒子衫之前开口。他说:“之前咱们说好的,离婚之后这个房子是我的。我看了一下这地方离我公司还是挺近的,平时住在这里比较方便,所以想重新装修一下。” 这话说的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时严听在耳朵里面,却莫名就有点儿说不出来的烦躁。 他皱了皱眉,双眼死死地盯着江黎。就像是他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一样,这样盯了很久,才开口问道:“只是住在这里就好了,为什么要重新装修?” “这房子之前不是你布置的吗?”这次回答的人又是寒子衫。他说:“既然是你布置的,那跟你离婚之后为什么还要留着?黎黎喜欢的一直都不是这种风格,他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为什么不能选点儿自己喜欢的东西呢?时先生您这种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思维,我还真是不敢苟同。” 时严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在寒子衫怼他的过程中,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江黎身上移开。所以他也清晰地看到,不管寒子衫说了什么,江黎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就好像他在默认。 就好像……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时严突然就觉得一股子无名的火涌上了心头,他承认,自己在期待着江黎回头拍寒子衫,然后笑着说“你干嘛要跟他计较?”。可是这种情况明明只是他变成傻子时候的特权而已。 现在不可能出现,或者说就算是真的出现,他可能还会觉得有点儿恶心。 所以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时严眉头已经皱得生疼了起来。 最后直接转身回厨房脱下了身上系着的围裙,然后看了一眼锅里就等着盛出来的菜。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从旁边拿了一个塑料饭盒,把菜都盛了进去。 他知道这东西如果放在这儿的话,江黎和寒子衫打死都不会吃的。 可是按照正常来说,他应该直接掀锅才对。 但是…… 看着一锅还在飘香的饭菜。脑子里面一直回荡着前段时间他练习做饭的时候,江黎给他说的那些话—— “浪费东西是不好的,只要做出来就一定要吃掉才行。哪怕是吃不完浪费,也总比一口都不吃强。” “好孩子都是不浪费粮食的。” “真乖。” 这些声音就像是魔咒一样,一遍一遍的在时严脑海中来回颠倒。他想要强迫自己不去听这个声音,但是却根本无法做到。 所以他打包了自己做出来的所有东西,然后就像是一头在领地之争里战败的狮子一样。一脸怒气的拎着盒饭摔门走了。 而等他走出去之后,寒子衫才一脸错愕的回头看着已经被关上了大门,然后伸手过去拍了拍江黎,犹豫着问道:“时严平时这么节俭吗?” 江黎摇头。 傻子确实是这么节俭。 可是他认识的那个“时严”,却向来不会在乎这种细节。 那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再一次从心底蔓延开来,江黎只觉得如果离婚协议再不签订,他再多和时严接触两次的话,他恐怕就要疯了。 因为他甚至快要分不清,眼前的这个时严,到底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时严,还是那个他爱到了心坎里的傻子。 至于时严那边儿,在离开了这栋公寓之后,直接去了地下车库,然后一脚踩了油门,狂飙回了他在郊外的那栋别墅。 这就是前段时间他变成傻子的时候,天天和江黎住的地方。也是他之前和江黎商量离婚的时候,唯一要的一套房产。 按照刚刚江黎的意思,基本就是说在离婚协议签订之前,他也不能去别的地方住了。 好在还留着这唯一的一套,不然他堂堂公司总裁,怕是要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了。 时严在心里自嘲的想着,一边停下车子,拉开车门,带着他的饭盒走了下去。 从那天在医院醒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这个房子了。不知道心里是在怕还是在担心,他只是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当初时严说不要这栋房子的心思了。 时严又皱了下眉毛。 一路就这样走到了门口,他抬手却从兜里面摸钥匙的时候,视线随便的往旁边扫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两个依偎在外边儿窗台上的雪人。 “这个地方比较凉,也没有雪。这样他们就会一直在一起了。” 自己当初说过的那句话,重新在脑海中响起。现在雪人确实没化,也确实还依偎在一起。可惜照着捏出来的原型已经分崩离析,甚至连见面好好说话的资格都没了。 满满都是讽刺。 时严心头那种堵堵的感觉再次加深。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拧动了手上的钥匙,逃也似的推门而进去。 进门之后他哪里也没去,就拎着他的食物,径直走去了餐厅。好在这地方随时都会有人来清理卫生,倒是不会出现一阵儿没人居住就飞灰满天的情况。 时严把食物放在桌上之后,打开盒子开始往嘴里扒着吞咽。明明是挺好吃的食物,此时却味同嚼蜡,让人难以下咽。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者说根本不敢承认自己在想什么。 三年以来一直被他刻意忽略无视,甚至最后慢慢演变成了仇视的感情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压的他心脏生疼,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时严又狠狠的咬了一口嘴里的饭菜。 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他喜欢的人是程且吟。 明明是偷偷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对象。哪怕除去他变成傻子之外、追到手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那也是他心里最纯净的白月光才对。 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区区替身所代? 没错,江黎是个替身。 也只是个替身。 时严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这样说着。说着,然后啪嗒一声,一颗眼泪就砸进了他的饭碗里。 眼前都是江黎笑眯眯的跟他说做的饭真好吃,一脸满足的像一只小猫咪一般的模样。时严想着,手指也不自觉的用力捏成了拳头。 “啪嗒” 一声脆响,之前他看着好看嚷嚷着一定要买的塑料筷子在指尖硬生生断成了两截。断口的尖角刺入掌心,疼,却赶不上心口半分。 时严狠狠地吸了两口气,然后转身去卫生间清洗已经染了一片血红的手掌。 结果走进去之后,视线就撇到了一旁躺在垃圾桶里的那两只小黄鸭。上面倒是没有其他的垃圾杂物,也正因此,才让那两只黄澄澄的溜圆过分明显。 时严的呼吸再一次乱了起来。 他弯下腰,想伸手过去将小黄鸭捡出来,却在触碰之前又停下了动作。 就像寒子衫说的,是他选择的程且吟。 他喜欢程且吟,也只喜欢程且吟。 所以江黎…… 时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直起身,收回视线。面色冷漠的将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起来。 他和江黎既然不曾真的开始,那么这样结束,也挺好的。 第30章 我还在加班 时严洗完了手,又去找了纱布把手掌包扎了一下。然后就控制不住再一次回到厕所里,盯着垃圾桶里的那两个小黄鸭。盯了十来分钟,他终于没控制住自己,伸手过去,将小鸭子捡出来,也没管自己刚刚包扎好的手,就这样直接把小鸭子放到水龙头下冲了起来。 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可以放下江黎,但是这些买回来的东西是没有错的。没必要把气撒在这些东西上面,这样是浪费。 江黎最讨厌浪费了。 时严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洗鸭子的手猛的抖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得了神经病一样。 因为看着这两只鸭子,他又有点儿想把它们扔回垃圾桶里了。 而没有给他实施的机会,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着响了起来。时严就像是得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将鸭子直接扔进水池里,然后随便擦了洗下手,就将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打电话的人是程且吟。 明明应该是很希望看到的名字,可事实却是在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时严控制不住自己的将眉间原本就皱紧的痕迹又加深了几分。 甚至有点儿不想去点接听了。 可是这终究也只是想想。他又像是在洗脑一样的,跟自己说了很多次他喜欢程且吟,才调整了一下呼吸,按了还在震动的手机上那个绿色的小电话按钮。 下一秒,程且吟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 和江黎习惯的那种成年人的沉稳不一样,程且吟的声音总有种跳脱的活泼。就比如此时此刻,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问话,用他的语气说出来,也能显得很有活力。他说:“阿严,今天还要加班吗?”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时严脸上那种憋屈又难受的情绪撤下去了一点儿,眉间的皱痕也微微抹平。再一次将情绪调整之后,他开口说出来的,却是一句:“今天工作还有很多,估计还是得住在办公室了。” “怎么又是住在办公室啊?明天是周天了,你好歹也得休息一下啊,”程且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高兴。他说,“就算是工作忙,你都连续加班这么长时间了,不管工作能不能做完,你身体要受不住了啊!” 时严听他说着,那种烦躁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然后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还是先处理一下比较好,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没好好工作了,我如果跟不上公司的进度,以后会很麻烦的。” 程且吟是个演戏唱歌的,对这种一板一眼的工作没有多少了解。所以时严这么说了,他也只是不满的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劝对方不要工作,而是在略作停顿之后换了个想法:“要不这样吧,明天我去陪你一起加班。这样我也可以看着你,防止你不好好吃饭?” 程且吟说着,似乎还觉得这个决定不错,甚至开始说起了要做点儿什么给时严带过去。 可这种反应在时严听来,却像是又给他本来就负担有点儿重的心又加了一拳一样,让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起来。所以在根本没有听清楚程且吟一共说了哪些菜品的情况下,他就直接开口打断,声音也有些严厉了起来。他说:“你过来会影响我工作进程的,这样还不如我回家算了。” 他说完之后,就有点儿后悔自己的语气。 显然程且吟也被他给吓着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好一会儿,程且吟才用那种受惊小动物一样的声音回了一句:“对、对不起。是我……” “是我不好,吓着你了。”时严抢在他之前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忙了,情绪不太好。等忙完了这一阵儿我一定好好陪你,好吗?” 程且吟这次不敢再说什么别的打算了,只能“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时严的说法。 时严意识到了对方的低落,也知道自己刚刚是说的不对。可是看着眼前还躺在水池里的那两只小鸭子,想到江黎,他又没办法说出来什么安慰程且吟的话来。只能努力的寻找了一下话题,最后在程且吟尴尬的挂电话之前又问了一句:“你跟你表哥在一起吗?” “在,”程且吟说,“他在这边没有住的地方,就直接住在我家里了。” 时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也稍微变得轻快了一点儿。然后说:“那你最近陪陪他吧,他这也是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你带他转转,有事随时叫我。” 程且吟笑了一句:“你还是好好加班吧。” 然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等电话挂断之后,时严看了一眼水池。还是强迫症一样的捞起了小鸭子,继续冲洗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远在城郊另一个别墅区里的程且吟低头看着手中被挂断的手机,表情有点儿复杂。 坐在他旁边儿沙发上的是今天跟他一起吃火锅的男人,也就是时严口中的那个“表哥”,名叫顾渊。 他还是那种老神在在的表情状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程且吟看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是你那个还没离婚就勾搭你的男朋友?” “嗯,”程且吟点了点头。然后还是反驳了一句:“他说他马上就离婚的。” “可是他还没有啊,”顾渊耸肩,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分不清深浅。他说:“没有离婚就是没有离婚,我有点儿不太懂,这样一个男人,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是那种会喜欢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吧?” 程且吟低头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了一抹苦笑,摇头叹了一声:“不管是什么理由开始的,结果就是我确实喜欢上他,也确实破坏了他家庭,对吧?” 顾渊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只是跟程且吟对视了一会儿,他放弃了说谁对谁错的问题,换了个说法:“能给我说一下他当初是怎么追你的吗?或者说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有家室的?” “在我喜欢上他之后。” 程且吟摇了摇头:“我认识他的时候,其实圈子里面已经有传闻了。因为他从来都不带戒指,也被人发现很少跟江少爷回去同一个房子。所以那时候很多人都说他跟江黎其实早就已经在私底下和离了。我跟他喝酒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他这个问题,他告诉我的也是他跟江黎毫无感情,只是政治联姻而已。” 顾渊点了点头,帮他补全了后面的话:“所以他追到了你,然后给你的理由就是马上跟那个叫江黎的人离婚。” 程且吟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他说的倒是也没什么错,他确实跟江黎没什么感情。江黎应该也是一样,因为前段时间时严脑子出了问题,他还想让我照顾时严来着。” 顾渊听他说着,最后还是没有发表看法。 只是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下了个结论:“我确实是很久没回国了,但是我觉得不管是哪个国家,两个人相爱结婚,之所以会给一个结婚证,这就是所有人都承认他们在一起的证明。可是你们没有这个证明,他反而和别人有证明,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显得很奇怪了。” 他说完,放下咖啡杯,在桌上磕出了“噔”的一声轻响。然后继续道:“你是我弟弟,也是让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我当初教你的那些事情里,可没有让你去给别人做情人做小三。况且咱们家里也不比他时严穷,哪怕你不工作,我也能养得起你,用不着跟他玩儿什么婚外情。所以如果他再不离婚,还敢来找你,我就保证我能打断他的腿。”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一字一顿,清晰的让程且吟听到了耳朵里。 可他却还嫌不够一样,根本不顾程且吟有些难看的表情,就直接继续道:“这段时间让你一个人在这边没人管你,现在我回来了,你就别想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他如果说忙没时间联系你的话,你就也别联系他了。等再联系你的时候,让我来接电话。如果不去办离婚手续,我就带你去相亲。这种男人,早点断了还是及时止损。” 他说完,起身就离开了客厅。 剩下程且吟一个人坐在原地呆呆的回味着他刚刚的那些说法。 想来想去,他也笑了起来。 抬头看向已经走到了二楼的顾渊,他笑着喊了一声:“哥!” 顾渊低头看他。 程且吟笑的眉眼弯弯。他说:“哥你既然回来了,那以后你可得罩着我,不能让我给别人欺负了啊!” “当然,但是你也不能去欺负别人,”顾渊表情仍然是那种淡淡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是正的不行。 程且吟就喜欢自己这个大哥这种样子,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更大了一点。然后他说:“我知道的。不过大哥你说的那个嫂子……” 顾渊脸上终于露出来了一抹微笑:“明天你陪我一起去一个诊所,你就能看到他了。” 第31章 星星 时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把那两只塑料鸭子洗了两个小时,洗的上面的黄色表皮都快脱落了,才终于停止了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转而把它们摆在一旁的架子上面,自己失魂落魄的朝房间里走去。 他觉得自己需要睡一觉。 一定是因为最近太忙,睡眠时间太少,才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等一觉睡醒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时严抱着这种想法,上楼回到了他之前跟江黎住了这半年的那个卧室里。结果才刚拉开门,就在屋里床上散了一床的纸星星闹得停住了脚步。 这是他一个一个折出来的。 他都记得。 甚至就连折这些星星的时候,心里面那种甜滋滋的喜悦,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候他满心想的都是等圣诞节到的时候,他把这一盒儿星星送给江黎,江黎的表情会是多么的惊喜,多么的幸福。他甚至想到了送出去礼物的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唯独没有想到,礼物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人就已经分开了。 时严垂放在身侧的手掌再一次下意识攥紧了起来,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也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又一次渗出了鲜血。 可是他就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一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缓缓的朝着床边走了过去。走到跟前,低头也看到了那张专门儿被他区别对待开的、写了祝福语的纸条。 纸条之前折成的那颗星星已经被拆开了。 这说明在他回来之前,江黎也看到过这张纸条了。 上面他亲笔写出来的“结婚纪念日快乐”还历历在目。跟那个小黄鸭比起来,刺眼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房间里不管哪一个角落,都充满了那个傻子对江黎的爱。 他想装作看不到都难。 时严又一次捏了下拳头,然后没有动床上的这一片狼藉。直接转身像是要封锁自己的心一样,将卧室的大门狠狠的摔在了身后,然后自己去了旁边那个客卧,在床上躺了下来。 其实在他们结婚之后,他经常会以工作太忙,两个人一起睡不踏实为由,自己去旁边的这间卧室里睡觉。甚至好好想想,这三年的时间,他为数不多和江黎共处一室度过一夜的时间,可能加起来还不到五十天吧。 然而明明应该已经习惯的地方,此时此刻再躺过来,时严却觉得这床铺冰冷的让人难受。前几天在那个小公寓里住着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毕竟那时候每天累到沾了枕头就能睡着,也不会有什么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东西。 时严就这样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果然温暖是一种很讨人厌的东西。 会让人尝试一次之后就上瘾,然后再也没有办法轻易割舍。 他就这样辗转了一夜。 一夜未眠。 直到快要凌晨的时候,时严才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而即使这样,睡的也不怎么踏实。甚至他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有。 到了第二天中午,时严终于爬了起来。习惯性的摸了手机过来看了一下,结果发现桌面上空空荡荡,别说是短信,甚至连一条微信也没收到。 这根本不是平时早安晚安一个不落的程且吟习惯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昨天晚上说的那几句话,真的有点儿过分了? 时严皱了皱眉。 手指点开微信,把程且吟选了出来。结果盯着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了几天前的聊天页面,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划掉了软件,放弃了给对方发消息的念头。 毕竟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既然是冷静的话,也就先别联系程且吟了吧。 而与此同时,在寒子衫的那个小诊所里。时严最想见到和最不想见到的几个人齐聚一堂。 寒子衫坐在办公桌后面,江黎在一旁帮他倒了咖啡。至于病人的位置坐着顾渊,而一旁等待区的沙发上,程且吟尴尬的坐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种场面已经持续了三分钟了。 期间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江黎还在淡定的给几人倒着咖啡,努力尽到他一个“借助助理”应该尽到的责任和义务。 就这样,直到最后一杯该给程且吟了。 那边儿坐在求诊位置上的顾渊才像是终于读懂了现在的气氛,扭头朝着江黎笑了一声说:“不用麻烦去给他倒咖啡了,他有事儿一会儿就走。”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救命稻草,让程且吟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然后赶忙说了一句想起来自己还有急事,就像是逃跑一样的从小诊所里冲了出去。 只是在冲出去之后,程且吟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和昨天晚上那顿教育不会是为了帮江黎才说的吧?难道他哥以前和江黎认识?那个才回国两天就专门儿要过来看一眼的嫂子…… 不会就是江黎吧? 程且吟用力在自己脸颊上拍了两下,然后告诉自己,会这么想,只是因为江黎跟他好歹算是情敌,所以他习惯性什么样的事情都往江黎身上带入而已。毕竟那的诊所里面,除了江黎之外,不是还有个医生吗? 难不成是那个医生? 程且吟更懵了。 虽然他只是个小明星,但是毕竟家里有钱,对富人的私人医生这个圈子也稍有耳闻。所以他也知道,这个名叫寒子衫的私人医生,除了和江家大少爷江黎的关系出了名的好外,脾气也是一样出了名的不好。跟几个富家少爷在诊所里吵架的事情已经快成家常便饭了,甚至更有恶劣,还发生过几次一言不合跟顾客大打出手的情况。 可是即使如此,毕竟寒家家大业大。就光是那些想跟寒家搞好关系的人捧着,寒子衫的生意也一直做的不差。 如果大哥喜欢的人真的是他的话…… 程且吟咽了口唾沫。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叹一句大哥真的抖M,还是应该心疼一下明显是把江黎三了的自己了。 第32章 加更 在程且吟离开之后,小诊所里的气氛明显比之前缓和了很多。 寒子衫不太舒服的皱眉又看了门口程且吟离开的方向一眼,然后才收回视线,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顾渊,然后冷笑一声,用明显不太好的语气问道:“你还跟他挺熟的啊?你男朋友?” 顾渊还是一如既往的那副贵公子作态。听到他这个问题之后,他微微往前倾斜了身子,然后语气暧昧:“如果我说是的话……” “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寒子衫面无表情的说,“当然我就是不知道,如果你跟他在一起的话,时严时总又该是哪个角色就是了。” 顾渊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原本还怡然自得的表情顿时就僵硬了一下。 知道这是寒子衫被激怒了,他赶忙想去说点儿什么解释一下。可是没想到,根本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寒子衫就翻开了眼前的病历本,像是根本不在意刚刚的那些对话一样,直接换了话题道:“说下你现在的情况吧,还有你过来是想干什么?让我再给你开点儿药?还是做什么身体检查?”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下来,顾渊想要把话题拉回之前那个也困难了。他抬手在鼻子上轻轻揉了两下,最后还是选择了顺从寒子衫的意思,轻咳一声道:“那就做全身检查好了。” “全身检查?”寒子衫嗤笑一声:“看来外国的洋医生也不行啊,回国之前连个全身检查都没办法给你做啊?” 顾渊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相比之下,更相信你的手艺而已。” 寒子衫嘁了一声。 挥了挥手,叫江黎过来帮忙给他开单子。 因为最近这两天寒子衫请的那个助手小姑娘家里有事,所以跟寒子衫请了个假回老家去了。而向来比较抠门又不喜欢人多的寒子衫就这么一个助手,她走了之后,需要帮忙的事情就只能双休在家的江黎给他处理了。 好在江总习惯了自家朋友这种不靠谱的性子,所以他请求的这个忙也不会不帮。这边儿接了单子出去开票,门一关上,屋里刚刚还正襟危坐的顾渊就突然换了个人一样,回头看了看关上的房门,然后再看向寒子衫的时候,脸上就多了不少八卦的意思。他挑了下眉毛,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你那个助理就是江黎吧?” 寒子衫原本端着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奇怪的抬头看向顾渊,不答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感觉而已,”顾渊耸肩,“我这才刚回来,你们这边儿的圈子怎么样,我当然不知道。不过他和小吟还有那个叫时严的人之间的事情我听小吟说了,所以看小吟刚刚的那个反应,我就猜应该是他没错了。不过人家堂堂一个总裁,怎么到你这边儿当私人医生助理来了?” 寒子衫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看顾渊一脸的八卦难消,就撇了撇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因为爱情。” 顾渊被他这个回答闹的有些无奈。 可是也看出来寒子衫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了,所以作为一个有眼色的人,他也没有再将话题继续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江黎把票据都开了回来。顾渊接过来之后低头看了一眼账单,表情立刻就变得比刚才更复杂了不少,他说:“我记得我在你这儿是VIP用户吧?” “几年前的VIP卡早就过期了,我们这儿的会员不是终身制。”寒子衫说,“你要是觉得我这里收费贵的话,你也可以换一家去看。” “算了,”顾渊摆摆手,从钱包里掏出来的一张卡递给江黎:“毕竟是自己选的诊所,跪着也得检查完才行。” 寒子衫懒得理他。 江黎那边儿开完了票之后就没事干了,毕竟寒子衫的那些医疗设备工具他也不会用,所以除了那些最简单的事物他能帮忙之外,大多数的东西还是得寒子衫亲力亲为。 等寒子衫去给顾渊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江黎左右看看确实是也没别的顾客了,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在一旁空荡荡的接待室里喝着咖啡玩手机。只可惜不知道是心情问题还是什么,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来回回的划了几圈,看了各种所谓好玩儿的新闻消息,也始终是面无表情,没有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东西能消磨时间。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反而是微信提示先冒了出来。 江黎点开消息,下一秒脸上就多了几分尴尬。 是他妈发过来的。 “最近这几天都没回家,你跟严严最近怎么样?周末回家吃个饭吧,你爸也想你们了。” 江黎看着这条短信,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复杂。 脑子里闪过时严变成傻子的时候,每次陪他回去他爸妈那里,努力逗二老开心的样子,江黎突然就觉得自己鼻头又有点儿酸了。 咬了咬嘴唇,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给楚欣辰回了一句,说自己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时严也一直都在加班。等工作结束之后,会抽时间回去一趟的。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两个人在回家的时候表现得都很好,楚欣辰对于这种回应也不疑有他。只是让江黎自己多注意一下身子,不要累坏了之后,就也没再说什么了。 等跟楚欣辰的交流结束,江黎又看了看手机。 最后选中了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的时严的手机号,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抽时间把离婚协议签了吧,只是去办个离婚证,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的。” 短信发送成功,江黎盯着手机等了一会儿。 时严那边儿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 江黎皱了皱眉,有些烦躁的想要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没想到手机先一步震动了起来,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时严。 江黎看了一眼就点了接通。 时严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他说:“江黎?我今天有时间,咱们出来谈谈吧。” 第33章 我去离婚 江黎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其实不是很想答应,但想想自己现在左右无事,所以稍微停了片刻,就“嗯”了一声说:“那你把离婚需要用的材料都带上,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咱们就一起去把手续办了吧。” “能让咱俩聊一下的机会,就只有办理的婚姻的时候了吗?”时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江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居然会觉得自己从这个死渣男的音调里听出了那么一点微不可查的委屈。 不过渣男终究是渣男,不是那个让人疼爱的傻子。 所以他不会心疼,也不会因为他的这点儿委屈,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江黎咬了咬嘴唇。在心里回忆了一想自己这几年经历的那些之后,被时严刚刚的语气带起来的最后那么一丁点儿为了傻子而存在的怜悯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开口的时候语气变得比刚刚更冰冷了几分,江黎说:“时严,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一件事情。咱们结婚了这么长时间,我给了你无数次的机会。一直拒绝和我交流的人是你,你没有权利要求我无限制的等着跟你交流。” 他说着,又稍微停顿了一下。将与气调整的比刚刚更严厉了几分,然后一字一顿道:“现在我厌倦了,我也觉得没什么可跟你说的。咱们之间唯一能谈的事情只有离婚,你听懂了吗?”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传来回应。 江黎也不急着挂断,就这样耐心的等着,等着时严像是以前的无数次那样,主动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结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时严非但没有挂断电话,反而还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再一次开了口,说出了江黎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他嘴里吐出来的那三个字儿:“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江黎心情十分复杂。 如果能早上两年,甚至早一年听到这三个字的话,他们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太晚了,”江黎说,“而且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用不着再说谁对谁错了。大家都是男人,你既然已经选择了你觉得是正确的那条路,那就不要回头了。好好的走下去,别辜负了我之后,让程且吟变成第二个我。” 他说完之后,又是等了很久。 然后时严的声音从话筒那边再次响了起来。就像是利用了一个复读一样,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三个字儿:“对不起。” 这次换成了江黎无话可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他期待了三年的字,现在终于听到之后,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快乐也不是舒畅,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和烦躁。 悲哀于他这几年的眼瞎。 烦躁于这个男人,这个他明明喜欢过的男人,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渣。 “如果你没什么想说的话,我就先挂电话了,”江黎说,“或者如果你找我见面,就只是为了给我道歉的话,我想咱们也没必要谈谈了。” 或许是听出了他烦躁的心思,时严那边儿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黎没有说话。 时严继续道:“半个小时之后,三河街角那家sweet甜品店,我在里面等你。” 他说完之后,似乎是担心江黎不去赴约。只是稍作停顿,就又说了一句:“我会记得把所有的材料都带过去的。”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江黎才放心的勾了勾嘴角。然后回答了一声“我知道了”,就直接挂了电话。 随后站起身去了一趟一旁的诊疗室,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就推门走了进去。结果没想到里面顾渊正好掀起来了自己的衣服,寒子衫拿个听诊器在他胸脯上来回移动。 江黎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画面,一时间愣住的后果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出去、还是该留下了。好在他虽然愣住,可屋里的那两个人却没有愣住。顾渊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寒子衫则是不紧不慢的收起来的听诊器,然后回头问他:“有事儿?” “我要出去一趟,跟你说一声,”江黎说,“一会儿如果还有客人的话,你自己接待一下吧。就算速度快的话,我可能也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回来。” 寒子衫有些不解:“干什么去啊?你们公司出事儿了?” “那倒不是,”江黎摇了摇头,朝他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然后说:“我离婚去。” 说完,也根本没有给寒子衫反应一下的机会,江黎转身就走。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把诊疗室的门儿给他们带上了。 而听到了门板和门框撞击之后的“砰”的一声轻响,寒子衫才猛地回过神来,转头朝顾渊问道:“他刚刚说他干什么去?” “离婚去,”顾渊耸肩,“不会咱们这么几年没见,我还没出什么问题,你耳朵就先不行了吧?” 寒子衫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思,站起身就想追出去。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手就被顾渊从后面一把扯住。 寒子衫不高兴的回头,语气里的不耐烦滋味儿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你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时候你不应该去而已,”顾渊耸了耸肩:“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有领离婚证,说明人家还是两口子。别人的家事外人管不着,不管他们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也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觉得呢?” 寒子衫冷笑一声:“我觉得你在扯淡。” 顾渊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姿势,半点儿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寒子衫心里的火气突然就被他这种行为给点了起来,脑海中尽数都是几年前跟顾渊之间的种种。顿时心火蔓延,就像是一头濒临爆发的狮子,红着眼睛语气中都带起了危险的味道,他说:“放开。” “不放,”顾渊说,“就算你喜欢江黎,也用不着表现的这么明显吧?他只是去离婚,时严又不可能伤害他?” 你怎么知道时严哪个畜生不会伤害他?况且退一步说,在他难过的时候,我也想当他的港湾。 寒子衫在心里说着。 看向顾渊的目光,也越发的冰凉了起来。 第34章 加更 两人就这么对峙半晌。 最后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顾渊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一个。可是他还是没有松开抓着寒子衫的那只手,甚至指尖的力道,比刚刚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会松手的,”顾渊说,“还有,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在国内常驻了。我不会给你机会跟江黎在一起的。” 寒子衫被他这种淡定又霸道的说法弄得气不打一处来,抡起胳膊作势要给他另一只眼眶也来一拳,口中愤怒的嘶吼:“你特么有病吗!?” 顾渊丝毫不在乎他的这种威胁。只是表情淡淡的看着那只抬起来的拳头,然后一字一顿的说:“思你成疾,药石无医。” 这一句话出口,寒子衫突然就愣住了。 然后像是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了一样,他颓然的放松了下来,那只高高举起的拳头也放回了身侧。 脸上露出了一抹难看的苦笑。他说:“我发现你们这些人,真的都是贱的慌。不管是你,还是时严。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了之后朱砂痣也能变成蚊子血?” 顾渊摇头:“只是看清了自己的心而已。况且我和他不一样,我没有出轨。” 寒子衫笑了一声。甩开了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然后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长叹:“可我们从头至尾,也没有真正的在一起过。” 顾渊抬头。 盯着房间里头顶的那盏吊灯,就好像要透过那一丝微弱的光线看到什么更遥远的东西一样,过了很久,他才点点头道:“是啊,所以我从现在开始追你,也没问题吧?” 寒子衫微笑:“你做梦吧。” … 江黎从寒子衫的工作室出来,先回家了一趟,去拿属于他的那份材料。等拿好了材料,再去时严跟他约定好的那间甜品店,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就像是之前说好的那样,他刚进门,就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时严。 不得不说,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时严在清醒的状态下,为数不多的几次没有迟到了。 江黎径直朝他走了过去,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桌上就在时严面前放了一杯卡布奇诺,看到他坐下,时严也抬手招呼服务生过来,又点了一杯热可可,还有一份儿草莓布朗尼。 在他点餐的过程中,江黎一直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等服务生走了之后,他才看向时严的双眼,开口问道:“你材料呢?” 时严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涩的意味:“难道还要提前先鉴定一下,如果我没带,你就要走了吗?” “如果你没带的话,我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江黎反问了一句。表情和神色已经告诉了时严这个问题的答案。 时严脸上那种苦涩的味道又加深了几分。叹了口气,伸手从一旁的包里拿出来了一沓材料。放在桌上轻轻磕了两下,他说:“你自己看吧,已经签好字了。如果今天下午可以排上队的话,咱们就能直接去办了。” 江黎扫了一眼,满意的回去桌边坐了下来。 “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江黎说,“我时间不多,一会儿还要回去帮人看店。” 时严问他:“寒子衫?” 江黎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没有回答。只是脸上那种烦躁的表情告诉时严,他再不切入正题的话,江黎也不会愿意再继续跟他耽误下去了。 时严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跟你说,但是又总觉得,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总该跟你说点儿什么才对。” 江黎点头:“比如?” “比如我为什么会选择程且吟,”时严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如他,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哪点儿不好。只是……” “你的心路历程我没兴趣了解,如果想说的话,你直接去跟程且吟说就好了,”江黎完全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就开口打断,“至于我很优秀,我没有任何地方不如他,这件事我自己很清楚,用不着你再来给我巩固。” 时严皱眉:“江黎,你别这样行吗?” 江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是在说,你这句话为什么不去跟这几年的你自己聊聊?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对视了片刻,服务生倒是先一步端了他们之前点的那些东西上来。可可和草莓布朗尼都是江黎喜欢的东西,时严也直接做出了全都让给对方的姿态,甚至连给的小叉子都没有动一下。 江黎也不跟他客气,自己拿了叉子切了一块儿下来放进嘴里。甜甜的香味蔓延整个口腔,让人莫名就觉得有些幸福。原本的火气消减了几分,江黎再次抬头朝时严看过去的时候,那种明显是为了挑刺儿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他说:“你要是很想说的话,你就说吧。正好这个蛋糕还没吃完,就当给我讲个故事好了。不过如果我吃完了蛋糕,你还没讲完的话……” “那我就停下,然后跟你去办手续。” 时严很识趣的帮他把话补充完整。 江黎满意的点了点头。 时严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复杂。终究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缓缓道:“你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认识的时候,问过你一件事吗?” 江黎摇头。 不过时严也只是想找个方法开启这个话题,并没有真的要让他想起来的意思。稍作停顿,他就兀自开口继续道:“我当时问过你,在你小时候去没去过S市。结果你告诉我没有。” 江黎听他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倒是不置可否。 时严继续道:“可能你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狗血吧,在十几年前,我父母走了之后,我又一次差点儿被我的酒鬼叔叔打死,然后我为了活下来就离家出走了。结果因为没有吃的也没有穿厚衣服,差点儿饿死冻死在S市郊区的街头。是一个跟小时候的你长得很像的人给我了一只烤鸡,还把他的大衣送给我了,我才活了下来。我记住了这个长相,想着等我长大之后一定要报答。而你告诉我你没有出现在那里,程且吟家就是S市的。所以……” 时严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最后没有说完,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声:“对不起。” 第35章 离婚 时严说完,低着头久久都没有抬起来。也不知道是觉得愧疚还是什么,那双眼睛始终是不敢和江黎的视线碰到。 江黎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用叉子继续扒拉着眼前的小蛋糕,又扎了一块儿放进了嘴里,品尝的一会儿奶油的甜香,才开口问道:“那你跟程且吟确定过吗?你就不怕你这次又认错人了?” “应该不会了,”时严摇头,“毕竟这个世界上,像你们这样长得这么相像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而且是在距离这么近的两个城市里,我能找到你们两个就已经是奇迹了。我觉得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江黎总结:“所以说白了就是,那个给你吃饭还给你衣服的小孩儿到底是不是程且吟,你也没跟他对质过是吗?” 时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从鼻子里面挤出来了一个几乎会人听不到的“嗯”。 江黎又挖了一口蛋糕,然后把装着布朗尼的碟子推到了时严面前。 时严一直低着脑袋,看到突然出现的小蛋糕还紧张的抖了一下。然后就抬头,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向了江黎,似乎是没明白他这种行为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一起吃吧,”江黎说,“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你了。” 毕竟因为一只烧鸡和一件大衣就能去选择爱一个人的人生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可只要时严的这些只言片语不是假的的话,他的可悲就完全足够抵过他的可恨了。 时严有些没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目光茫然的盯着江黎看了一会儿,才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你的意思是……”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可怜,并没有要原谅你的意思,”江黎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儿我一直都记得,也永远都会记得。我这个人小心眼儿,你惹我一次,我可以就这么过去。但是你一次一次的累积,等到达的某个量之后,你就不要想我还会忘记了。” 他说着,眼中波澜不惊。 时严这次终于是盯着他的双眼跟他对视了起来。就好像要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他这句话到底是在骗人,还是发自内心一样,这样看了很久,终于是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道:“我知道的。” “知道就吃吧,吃完了去离婚,”江黎说。 时严这次倒是没有再墨迹什么了,只是点了点头,又“嗯”了一声,就拿起叉子低下脑袋,囫囵着将那一小碟儿蛋糕吃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他站起身说:“走吧,离婚去。” 江黎被他这种洒脱的样子闹得惊了一下。 有些奇怪的挑了下眉毛:“你怎么突然……” “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时严笑笑,“只是觉得话说出来了,心里就没有遗憾了。或者可能还是有遗憾吧,但是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想真的去伤害你。” 说完之后,时严好像自己也觉得这种说法有点儿可笑,扯了扯嘴角,他补充了一句:“你就当我是最后矫情这么一下吧,估计咱俩以后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最后一次,你就别笑我了。” 江黎点头。 其实说实话,他搜寻遍了这几年的所有记忆,突然发现,上一次和时严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而看着眼前,这个看着自己笑的有些生涩的男人,江黎就莫名的觉得,他的身影好像和那个只会对着他傻笑的傻子重合在了一起。 变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心头那种许久未起的钝痛感再一次蔓延开来,江黎站起身,突然就觉得有些难受。 这是在时严正常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离婚”原来也会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 不过就像他们之前说了无数次的那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没有再回头的机会了。所以江黎忍住了那种心痛的感觉,跟着时严出门儿上车,去了他们当初结婚的那个民政局里。 也不知道该说今天真是个奇怪的日子还是什么,他们进门儿之后就发现,放在平日里一直人数不怎么多的离婚手续办理处门口,除了他们之外,居然还排了三对儿夫妻。 其中两对都在低头各自玩着手机,甚至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而恰巧就排在他们前面的那一对儿,男人挺着腰杆,一脸烦躁的站在墙角,女人则是蜷缩在一旁的凳子上,抽抽噎噎的抹着眼泪。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那个女人的丈夫之外,都在看着女人的动作。 只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安慰什么。 因为离婚这种事情,谁都不会是开开心心的来的。或许有的人流泪留在了心里,有的人留在了几年前。只不过恰好,这个女人留在了现在罢了。 那三对夫妻依次进去,又依次出去。等到了那个抽抽哒哒的女人的时候,就和江黎猜想的一样,她丈夫抬腿就想进门,她却哭喊着抓着那男人的胳膊,请求对方能不能不要进这扇门了。 而结果也同样是在预料之中。 男人冷着脸拒绝了她的请求,硬是将她拖拽进了眼前的房门,在关上门后,里面一阵的吵闹和哭喊声传来。随后哭声停止,喊声停止。又过了十来分钟,男人推门出来,女人也哭哭啼啼的跟在了后面。 在路过江黎的时候,江黎抬手给了她一包纸巾。 女人用浓重的鼻音匆匆的道了声谢,就抹着眼泪离开了民政局。 等人走了,屋里也叫到了他们。 时严在推门进去的时候,扭头朝江黎问道:“你想哭吗?” 江黎笑笑,用表情回答了他问题。 两人进门儿之后,所谓的流程比想象中的简单了很多。而当了两个鲜红的小本子,变成了暗红色的时候,江黎看着上面同样变化的字,也有点儿想像刚刚那个女人一样,畅快的哭上一场。 但是不管是他的身份还是什么,都不允许他去这么做。 所以他们也只是像之前的那两对儿一样,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民政局,出门朝着相反的方向左右离开。 只是和之前那两对儿不一样的是,江黎才刚刚走出去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回过头去,时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背后一步之遥的位置。 江黎看他:“还有什么事儿吗?” “还有一件事儿,想说给你听,”时严说,“虽然布朗尼已经吃完了,但是这件事儿很短,也耽误不了你什么时间的。” 江黎寻思了一下,这反正也是最后一面儿了。以后的人生之中,他们两个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所以就当是还了之前的夫夫之恩,他也就点头说:“你讲吧。” “咱们结婚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跟你好好说过,我爱你。”时严沉了声音,说的无比认真,“这次我没开玩笑,也没骗你。因为你真的很有魅力,我之前躲着你,也只是因为我爱你,但是我得给程且吟幸福而已。” 他说完,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一点:“不过从今天开始,就变成了我爱过你。以后我不会再想关于你的任何事情,咱们就到此了结吧。” 江黎点头。 虽然没想到时严最后要跟他说的句话是这个,但是现在爱没爱过都不重要了。所以过了最初的一瞬间的惊讶之后,他也就保持着那种平静的表情,点了点头:“永别?” 时严微笑:“永别。” … 半个小时之后,江黎重新回到了寒子衫的诊所里。 这次他出去这一趟,和他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足足墨迹了四个小时,才终于回来。 原本江黎以为,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一个全身体检再怎么样也该做完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敲门儿之后,过来给他开门的人,居然是那个他认为早就应该离开的顾渊。 只是和之前他离开的时候不大一样。 顾渊一只眼眶青的发黑,整个就是一进化不完全的熊猫,还把江黎吓了一跳。 不过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这个面相有些吓人,轻咳一声就赶忙错开了视线,还抬起一只手,遮挡了一下眼眶。然后避开身子,给江黎让出来了一条进门的路。 江黎虽说跟这个家伙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毕竟今天之内也来来回回的见了几次,搭上一句话也没什么问题。 况且是心头的好奇不停的鼓动,他实在是没忍住。在进门的同时开口问道:“你是个眼睛是怎么弄的?” 在诊所里能弄出来这么个熊猫眼,按照他对寒子衫的了解,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被寒子衫打出来的了。 但是他没想到,顾渊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我自己磕门框上撞的。” 江黎:“……”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点儿什么。 只是没等再问,寒子衫也从里间走了出来。看他一眼,就开口问道:“婚离的怎么样了?” 江黎从口袋里摸出离婚证扔给寒子衫。然后微笑:“从今天起,我就跟你一样单身了。以后再也不会跟他见面了,你放心吧。” 第36章 寒子衫看到江黎的离婚证,自然是立刻就将快乐表现在了脸上。他哈哈笑着拍了拍江黎的肩膀,然后挤眉弄眼的说:“为了庆祝你成功离婚,我决定今天晚上带你去酒吧狂欢。你去不去?” “去,”江黎笑着点头,出乎预料的没有拒绝。 寒子衫惊奇的瞪大眼睛。 要知道他根本就没对这个提议抱多大的希望,因为江黎作为一个乖孩子,从小到大不管哪个时间段他邀请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得到的回应都是千篇一律的拒绝。 所以此时此刻,得到这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答案的时候,寒子衫反而是惊的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江黎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突然想反悔了?” “那倒不是,”寒子衫立刻摇头,“我只是有点儿开心,顺便想问一句,你怎么这次突然就同意了?” “因为离婚了,”江黎的回答中规中矩,只是还没等寒子衫高兴一下,他就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想,跟你一起去酒吧转转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个下家?” 寒子衫立刻就惊了:“你的下家不是我吗?” 江黎嘴角一抽。抬头看了一眼就靠在门口保持微笑看着他们的顾渊,他说:“不管我下家找哪个都不可能找你的,这件事我记得我说过不止一次,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寒子衫的笑容僵在脸上。 然后就像是变脸一样,他立马就拉下来了表情。然后摇头道:“我不带你去酒吧了。” “就算你不带他去,江总这么好的条件,也总有其他的爱慕者啊,”这次是在门口一直一言不发的顾渊看不下去了。微笑着插了一句话进来,听的寒子衫立刻竖着眉毛瞪着眼睛,一脸的不高兴。 顾渊倒是像个没事人,耸了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江黎被两个人双簧似的对话闹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他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管你想不想带我去酒吧,今天晚上我都不能陪你了。” 寒子衫眉头一挑:“那你……” “我回家一趟,”江黎笑着说,“离婚了,总得回家跟我爸妈说上一声才行。不然他们如果一直觉着我没离,这事情就不好弄了。” 寒子衫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点头就同意了江黎的说法:“那你要我陪你回去吗?” “不用,”江黎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也比刚刚更自然了几分。他说:“我就是回家一趟而已,又不是去做什么。明天一早应该就回来了,你放心,在你的助理请假期间,我都可以代替他的。” 他说完,又招了招手,就转身离开了诊所。 寒子衫在后面嘟囔了一句:“我就没见你好好的给我放过一天的助理……” “人家毕竟是个总裁,平时那么忙,哪有时间管你这个小破诊所啊,”顾渊说,“不过我有时间啊,我刚回国,家里的事情我爸妈都说不用我管,所以我可以给你当助理啊。” 寒子衫挑了下眼皮:“熊猫助理?” 顾渊咳了一声,抬手又遮了一下自己那只被打了一圈儿淤青的眼睛。他说:“这只是个意外,毕竟我不可能天天眼睛撞你拳头上,你说是吧?” 寒子衫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一眼:“这事儿不是取决于你眼睛的动向,是取决于我的拳头想不想砸,懂了吗?” 顾渊嘿嘿笑了一声,倒是也没介意。 至于江黎那边儿,从寒子衫的诊所里出来之后就给楚欣辰打了个电话,确定她和江烨都在家里,就说自己晚上回去,让他们做饭的时候带自己一个。 也许是因为隐隐猜到了江黎发生了什么情况,楚欣辰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他路上小心,说晚上给他做他最喜欢吃的糖醋里脊。 江黎笑了笑。 挂了电话之后,视线却有些模糊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眼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个家真好。 不过他再怎么伤心难过,好歹还有个家。时严那个傻子,现在如果难过的话…… 他还有程且吟。 江黎苦笑。自己又在瞎操心了。 只是他不知道,与此同时,时严正烂醉如泥的躺在那个被他自己锁了门的别墅主卧的大床上。目光迷茫,手指一个个的扒拉着床上那些他之前折给江黎的小星星。 一颗,两颗…… 他折了那么多。 除了那颗写了字的之外,一共有九十九颗。 长长久久的九九。 时严看着那些星星,数了一遍又一遍,数着数着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出了声。这些星星折的太认真了,认真的让他以为,他好像真的可以跟江黎长长久久。 “江黎……” 最后一口酒灌下肚子,时严躺倒在了床上。意识模糊之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折的这些星星都飞上了天,闪烁着它们各自彩纸的颜色,点亮了整片夜空。他就想个傻子一样,抬头看着那些星星,然后还招呼着身边,不停的叫着:“江黎,江黎你来,你看我送你的这片星空,你喜欢吗?” “我不喜欢。” 江黎的声音响起,时严慌乱的抬头。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远去的背影,属于江黎的背影。他慌张的朝着江黎的方向追过去,可江黎却越走越快,快到了让他根本追不上的程度。 天上的星辰似乎也看到了这一幕,知道了他们至此为止的结局。一颗颗星辰从空中滑落,挂出了一道道的流星,却让原本闪亮的天空归回了一片黑暗。 时严抬头,想要抓住那些坠落的星星,没想到却加快了它们坠落的速度。只是片刻,天空中就只剩下一颗,还在固执的不往下掉。 那是他给江黎写了一句话的那颗。 时严呆呆的看着那颗星星,然后就看到星星开始缓缓的展开。一圈一圈,一层一层。最后在半空中拉成了一条苍白的横幅,横幅上写着一句话—— “离婚纪念日快乐。” 时严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最后的一根线都断了,他泪眼模糊的转头重新看向江黎刚刚离开的那边。然后他发现江黎不在了,因为最后一颗星星的拆开,周围的一切也变得一片漆黑。 时严慌张的喊着江黎的名字,又不停的四处环顾。环顾中周围出现了亮光,景色却变得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了。没有有了草地,也没有了天空,反而是回到了他记忆最深处的那个街角。 垃圾的腐臭味儿似乎又充斥进了鼻腔,时严紧张的看向周围。远方似乎有一道光芒,那是街角绕出去之后马路的路灯照亮的光芒。 时严开始往那边走,结果他发现,不管自己如何走,都永远接近不了那道光芒。他最后又开始奔跑,跑的撕心裂肺,却仍然改变不了这种固定的距离。 时严想哭,想喊。 可到了最后,他只是无助的放慢了脚步,直至停了下来。然后整个人靠着墙壁缓缓的滑坐了下去,双手抱着腿,将脑袋埋在了膝盖上。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稚嫩的童声在眼前响起,时严没有抬头。 紧接着那个声音又问了一句:“你身上穿的这么单薄,这么冷的天。你不冷吗?” 时严这才抬头看了过去。 结果他发现,这哪是一个小孩儿,分明就是江黎。 他就那样弯着腰看着自己,最后将身上穿着的那件风衣脱了下来,披在了他的肩头。一边笑了一声:“你穿着这个吧,不然这么冷的天,你肯定会感冒的。” 时严动了动唇。 他想要去说点儿什么。可是还没开口,远方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呼唤声。江黎又朝他笑着摆了摆手,将自己拎着的一只烧鸡递到了他的手里。然后转身就朝着那道时严永远无法抵达的光亮跑了过去。 然后他融入了那片光。 变得和那片光亮一样,可望而不可及。 时严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看着看着,他的梦里就结束了。眼前哪还有什么衣服和烧鸡,只剩下头顶的吊灯,坠在那里,刺的人眼睛生疼。 哭的太久的双眼又涩又涨。 时严最终还是闭上了它们,让自己本来就没从酒精中挣脱出来的大脑,重新陷入了深度的睡眠状态。 他不需要清醒。 也不想清醒。 因为不清醒的话,好歹他还能在梦里再看看江黎。 这样,就够了。 … 江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进门之后楚欣辰就迎了上来,帮他把外套挂在了衣架上,然后直接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去了餐厅。 就像是之前她说的那样,这一顿饭都是江黎喜欢吃的菜品,也都是楚欣辰亲自下厨做出来的。 江黎一口一口的吃着,心里最后的那一抹酸涩也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充实所取代。可是即使如此,吃着吃着,他也控制不住的又流下了眼泪。 楚欣辰看到他哭就慌了,赶忙给他拿了纸巾,一边安慰着:“黎黎别难过了,都过去了,没事儿的。” “我不是哭他,”江黎摇了摇头。抬手抹了抹眼泪,他说:“我只是突然觉得,我还有你们,真好。” 第37章 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因为性格原因,江黎几乎从来没有直白的对楚欣辰和江烨表达过自己的爱意。二老此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此时此刻听到他这句话,楚欣辰和江烨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江黎原本还悲伤的不行,结果看到他们这个表情之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的话就这么奇怪吗?” “倒也不是奇怪,”楚欣辰斟酌了一下措辞,尽量选择着不会伤害到现在的江黎的说法道:“只是你从来没有跟我们说的这么直接过,让我们有点儿吃惊罢了。” 一旁的江烨听到她开口,也跟着点了点头,“不过你这话说的没错,不管你多大年龄了,也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就一直都是你的家。所以不用跟我们客气什么,我们做的一切,都只是家人该做的而已。” 他们两人说完,又用那种一模一样的慈爱的目光看着江黎。也不知道是这目光真的太过温柔,还是刚刚那一番话太过动听。江黎吸了吸鼻子,脸上的笑容又变了个样儿,哭的比刚刚更惨了。 楚欣辰和江烨对视了一眼,然后楚欣辰站起身,走到江黎身边。就像是小时候每次江黎受了委屈回家闹脾气的时候一样,双手伸过去环在他的背后,把他的脑袋抱进了自己怀里。然后一边轻轻拍抚着,一边低低念叨:“好了好了,黎黎不哭。妈在呢,谁要是欺负你的话,妈帮你收拾他。” 听到这句和小时候安慰自己时说的一模一样的台词,江黎又是噗嗤的笑了一声。然后打着嗝问道:“是用手术刀把他们都切掉吗?” 楚欣辰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立刻就多了几分窘意。 一旁的江烨倒是笑了笑,“让你当初总跟黎黎说这些东西,你看看,都是我儿子性子好,不然非得让你这种动不动就要上刀的教育方式给教坏了。” 楚欣辰轻咳一声,理不直气也壮:“那我是知道黎黎聪明听话才那么说的。” 江烨宠溺的看着他们母子二人,最后还是放弃了跟她争什么,只点着头说:“好,好。你说的对。” 楚欣辰满意的哼哼了两声。 而被她抱着的江黎也终于忍不住从她怀里把脑袋抬了出来。左右看了看楚欣辰,又看了看江烨。他有些无奈道:“爸妈,我现在就是一单身狗,你们就别给我秀恩爱了行吗?” 话说到这里,江烨和楚欣辰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江黎给他们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自己和时严之间最近的种种,包括了时严的失忆,也包括了他出车祸之后恢复记忆,选择了他本就打算选择的那个白月光。 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放下了还是什么,在说这些江黎原本以为会让自己很难受的事情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甚至有一种在讲述陌生人之间的分手故事一样的感觉,讲到最后,还给楚欣辰二人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然后今天上午,我们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江黎说着,起身去一旁的包里把离婚证拿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行为很搞笑,简直和当年领了结婚证之后的流程都一模一样—— 给寒子衫看,给父母看。 只是比起那时满心满眼以为自己获得幸福的情况来说,现在更像是得到了解脱。 他没有把那个潜藏在时严记忆里的烧鸡的故事说出来给楚欣辰他们听。所以二老听到他的这种说法,也只认为是时严变心了他们过不到一起去了,才会选择离婚。 楚欣辰从江黎手里把离婚证接过去,认真的翻看了一会儿,似乎要看清楚里面的每一个字一样,过了一分多钟的时间,才将离婚证递还给了江黎。她说:“其实之前你跟我说你想跟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挺反对的。不过现在想想,跟男人在一起,就算是离婚也不用涉及孩子的归属之类的问题,好像也挺好的。” 江黎听她说着,免不了又笑了笑。 一旁江烨皱了下眉毛,又是用那种秀恩爱似得语气训了一句:“你说这个干嘛,怎么总是对着孩子还像个小孩儿似的?” 楚欣辰回头看他一眼:“这说明我年轻。” 江烨无奈。 江黎倒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点头迎合:“是是是,您最年轻最漂亮了。” 随后三人闭口不提关于时严的事情,江黎又吃了几口饭,然后陪着江烨一起收拾了餐具刷锅洗碗,弄完了所有东西回去客厅的时候,却发现楚欣辰正微笑着等着他。 江黎一愣,知道是母亲找他有事。 想要走到楚欣辰那边儿去,对方却先一步站了起来,朝他走过来的同时,抬手指了指房顶。她说:“想去看看吗?” 她说的是星星。 江黎自然点头。 其实他会从小喜欢星星,有一大部分的原因都在楚欣辰这里。楚欣辰工作空闲的时候,就喜欢带着小时候的江黎一起去他们家屋顶,给他指哪个是北斗星,哪个是射手座…… 江黎至今还记得那些星星,也记得那个在星空下仰着头傻笑的自己。 所以江黎没有拒绝楚欣辰的提议。 等两人上了屋顶,楚欣辰带他在专门放着看星星的躺椅上躺了下来,两人一同望向那满天繁星,楚欣辰问他:“黎黎,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讲的那些星星的名字吗?” 江黎笑了,抬手给楚欣辰指着,一个个的念着。 楚欣辰在一旁安静的听,听了全程也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江黎把他能说出来的星星全都说了一遍,楚欣辰才笑了笑说:“黎黎你的记忆力果然很不错的。” 江黎不好意思的扯了下嘴角。 楚欣辰又继续说:“你知道吗,圣诞节之前,时严偷偷联系过我一次。不过按你的说法,那时候他应该还是个没有恢复记忆的傻子。” 江黎点头,有些好奇:“他联系你做什么啊?” 第38章 加更 楚欣辰脸上一直挂着那种淡淡的微笑,听到了时严的问题,她说:“他问我你是不是很喜欢星星,他想送给你一片星空。” 江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楚欣辰又继续道:“我只是有点好奇,最后他送给你的星空是什么样的?” 江黎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送给我了一盒彩纸折出来的星星而已。” 不过那确实是他收到过的最美的星空。 哪怕…… 那片星空被他丢在了那个别墅里,跟着时严一起,永远消失在了他的人生之中。 楚欣辰侧头看着江黎的表情,半晌也没说话。直到江黎自己从回忆中抽回了思绪,她才又说:“其实说实话,在那小子失忆的时候,我对他是很满意的。我这个人比较小市民心性,所以我眼中的幸福,就是陪伴和了解。就比如那盒纸星星。他给你折了一次,可妈希望你能找一个不管多大年纪,只要你愿意,他可以给你折一辈子纸星星的人。你明白吗?” 江黎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 可是这种人说得轻巧,又怎么可能想找就找到了呢…… 当天晚上,江黎久违的和楚欣辰进行了一场关于“幸福”的谈心。楚欣辰给他讲了自己和江烨从学生时代一路走到现在,风平浪静又蜜里调油的感情生活,江黎听的又羡慕又替他们开心,到了最后,却是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一直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江黎这天晚上一觉睡得非常踏实。仗着第二天也是个周末,他一觉睡到了快该吃中午饭的时候,才打着哈欠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江黎洗漱完毕收拾好自己,去到客厅里的时候,江烨已经开始准备午餐了。楚欣辰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江黎过来,就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跟自己一起看上一会儿。 江黎听话的走到她身边坐下,想想还是跟楚欣辰说了一声:“妈,现在家里还一直都是爸做饭吗?” 至少就他回来的几次,除了之前带那个傻子的时候是傻子做饭之外,在大多数的时候,厨房都是被江烨霸占着的。 想到江烨做出来的那些“有创意”的食物,江黎一时间有点儿担心起了自己的胃。 楚欣辰似乎是没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脸上仍然挂着那种幸福的微笑,摇了摇头,她说:“平时都是阿姨在做,有时候我会下厨。你爸是觉得你太久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家里了,总得让你尝尝他的手艺才行。” 可我真的不是很想尝试啊。 江黎在心里想着,然后用那种求助的眼神儿看向楚欣辰。结果楚欣辰只是撇了他一眼,就微笑道:“你爸做饭挺好吃的。” 江黎:“……”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吧。 之后的一顿饭果然和江黎想象中的一样难吃,本来楚欣辰两人还想留他下午再吃一顿饭再回去,可江黎为了自己的胃着想,最后找了个理由说要回去帮寒子衫看店,就一溜烟的跑了。 等他到寒子衫的诊所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是出乎预料还是意料之中,推开门之后,他就看到了眼睛上淤青未消的顾渊。 后者见到他之后还挺自来熟的打了声招呼。 江黎也只好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直接过去里屋找寒子衫去了。 在他过去的时候,寒子衫正好没有病人。见他进门,后者不满的冷哼一声:“你看看这都已经几点了,你还跟我说你能当一个好助理,就你这个上班时间,你如果是好助理的话,世界上所有的私人诊所都该倒闭了。” “你可歇着点儿吧,”江黎撇了撇嘴,“也就是你愿意让我当助理,所以要倒闭也就你一家倒闭这个你大可放心。” 寒子衫:“……” 他被江黎这一句说的哑口无言。 江黎倒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用眼神儿示意了门口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不给你当助理,你就在这儿给自己找了个门神?” “哪有门神?”寒子衫提起来这个就生气,眉毛竖着眼睛瞪着,他说:“那就是个狗皮膏药而已,你以为我赶得走他吗?我跟你讲他一大早就来了,你要是再不在这里陪陪我,我都担心这家伙会不会趁着没人突然对我做点儿什么事儿了。” 江黎摸了摸下巴:“到底是赶不走,还是不想赶走?我一直觉得你俩肯定有故事,我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确的。所以如果你哪天觉得可以跟我说了,我随时都愿意当你的心灵垃圾桶听你跟他的过往纠纷的。” 寒子衫撇了撇嘴,看向江黎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他说:“你其实就是想看热闹而已吧?” “可别这么说啊,”江黎摇头笑道:“我是在关心我好朋友的终生大事。你相信我,全都是好意的。” 寒子衫哼哼两声,别过头用行为告诉江黎自己懒得理他。而靠在门口听着他们对话的顾渊则是盯着寒子衫,笑的一脸温柔。 当然,如果忽略他那只青肿的熊猫眼的话。 而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江黎还是借助在寒子衫家里。这次的理由倒不是因为他一个人难过,而是因为之前说好了要重新装修的公寓在翻新,他别的住所又离公司太远,所以只能折中选择继续赖着不走了。 只是托了顾渊的缘故,他周末倒是不用再去诊所给寒子衫打杂了。之前的助理小妹家里的情况处理完了,回来之后带着顾渊两个人,寒子衫的小诊所从人手不够,一跃还变得有点儿拥挤了起来。 周五上午的时候,楚欣辰又给江黎发了条短信让他下午回家吃饭。 江黎这次没有拒绝。 只是当他回家上了饭桌,看到楚欣辰和江烨看他的目光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然后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楚欣辰已经清了清嗓子,带着慈爱的微笑说:“黎黎,我有一个同学,她家里的儿子跟你一样,也喜欢男人。那小孩儿跟你年纪差不多,比你大了一岁……” 江黎:“……” 他真的没想到,离婚的第一个坏处这么快就体现出来了。他很想告诉楚欣辰,他才刚刚离婚一周,真的不着急去相亲的啊! 第39章 相亲 江黎是不想去相亲。但是就跟大多数到了他这个年龄的单身青年一样,不管你想不想去相亲,你妈觉得你该去的时候,跟你自己的意愿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所以当天晚上,楚欣辰押着江黎在家里住了一夜,等第二天早上,直接开车把他送去了相亲的那个餐厅外面儿,然后看着他走进了大门。 相亲的地址是由对方选择的,一个位于市郊的西餐厅里。餐厅整体的色调都是纯白,而当中点缀的颜色选择了天蓝,衬在一起不显突兀,还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江黎是第一次来这个餐厅,至少就这里的风格而言,倒是让他有几分喜欢。 可因为对相亲这件事本身的排斥,江黎其实根本就没看他妈昨天晚上从手机里给他传过来的照片。只是记住了对方穿的天蓝色T恤黑色西裤,打算过去之后跟人道个歉,装模作样吃顿饭回去给楚欣辰交差就是了。 抱着这种心态,江黎进了餐厅之后就开始寻找蓝颜色的衣服。结果看了半天还没找到,肩膀却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江黎回头。 身后的男人穿着一件墨蓝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个,恰好露出下面的一半锁骨,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性感滋味儿。下面黑色的西裤衬的双腿修长笔直,加上一双黑色的皮鞋,可以说是一套十分简约的装束了。 当然,江黎的关注点却并不在他的着装上面。 他一脸吃惊的盯着男人那张帅气的脸看了好久,才结结巴巴的从嘴里吐出来了一个名字:“林、林牧然?” 被他称作林牧然的男人听到他这句话后。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神色。耸了耸肩,他说:“用得着这么惊讶吗?我以为楚阿姨好歹是给你说过是我的。” 可能是说过吧,不过可以确定没带名字。自己没有看照片,心思也不在这上面,自然也不可能会意识到的。 江黎抖了抖唇瓣,脸上的震惊仍然是有增无减。 这个林牧然也相当于是他的发小,只不过跟寒子衫不一样,这家伙没跟他当过同学。只是他们的父母之间关系很好,家里条件又差不多,所以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儿罢了。 可是…… “我之前不是听说,你以后打算一直在外国发展下去了吗?”江黎在跟他朝着之前预定好的座位走过去的同时,一边开口问道。 “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林牧然点头,“但是在外面住着果然还是不如这边儿舒服,还有我爸妈不打算跟我一起出国。所以考虑了好久,最后还是辞了工作回家来了。” 江黎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你回来之后还是做设计?” “那倒不是了,”林牧然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比刚刚更加无奈的神色,“我爸说设计这种东西没前途,硬是不让我继续干了。” 江黎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那你……” 林牧然摊手笑笑:“创业失败,只能回家继承我的几家公司了呗。” 这人说话还是记忆中的那样风趣幽默,听的江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随后林牧然叫来了服务生点菜,一边跟江黎聊着这些年两个人的经历。林牧然给他说了在国外的所见所闻奇人异事,江黎则是跟他讲了现在国内的市场问题。说了半天,这饭都快吃完了,江黎才猛然惊觉,自己今天好像是来相亲的才对。 不过林牧然不提这件事,他也不想主动去说什么。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再又一次碰杯之后,林牧然将杯子里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就直接将话题转了个弯儿,扯回到了今天的主题上面。他说:“我听楚阿姨说,你离婚了?” 真是个漂亮的直球。 江黎尴尬的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可想来这次会过来跟林牧然见面本来就是为了相亲,所以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点点头说:“过不到一起去了,自然就离了。” 说完之后,他觉得这样结束话题好像有点儿尴尬且不礼貌。所以停顿了几秒之后,就回问了一句:“你呢?” “我连婚都没结,”林牧然笑笑,“喜欢过一个人,后来被甩了。理由是他爱上了一个家里有矿的老板的儿子,就不想再跟我这个没前途的设计师在一起了。” 江黎笑了:“你没告诉他你家也有矿?” “有矿也是我爹的矿,”林牧然摇了摇头,“我这个人从小就胸无大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想把我的一亩三分地设计的妥当漂亮,至于接手公司当总裁这种事情,我做不好,也不喜欢。” 江黎理解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林牧然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江黎一愣。随即点点头:“挺好的啊。” “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林牧然笑道,“其实我回国这段时间,我妈已经给我安排了三个相亲对象了。说实话,你之前的那些我没有一个看得上的。而且我还可以确定,如果我回家之后告诉我妈,我跟你也没看对眼的话,她肯定还会让我继续相下去的。” 江黎立刻就露出了一种看战友一样的表情,然后用力点头:“我妈也是。”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林牧然说,“不如咱们回去之后就跟家里人说,说咱们看对眼了。然后再平时装装样子约约会之类的,如果交往一下觉得不错可以深入发展固然是好的,如果不能深入发展的话,好歹也算是有个借口能不相亲了,你觉得呢?” 林牧然说完,似乎是担心江黎不同意,在沉默了一下之后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不同意我也尊重你的想法。我只是真的不想再这样天天浪费时间相亲了罢了。” 江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议。 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他抬头看向林牧然。脸上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神色,他说:“那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准情侣了?” 林牧然微笑点头:“请多指教。” 第40章 新欢 “你跟林牧然在一起了?” 寒子衫的叫声几乎要震塌了小诊所的房顶。他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除了不解仍是不解。就像是江黎给他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就差顶着江黎顶的脸了:“我哪儿不如他?你居然跟他在一起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江黎抬手制止了他继续的咆哮,然后认真的重申了一遍:“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俩只是试试而已。也有防止我妈再给我安排相亲的意思,又不是说已经确定在一起了。” “那你就不能跟我试试?”寒子衫非常生气,“我也可以帮你挡住你妈啊!” “不,不可能的,”江黎微笑着说,“我妈早就说了,我跟你能成早成了,不可能拖到现在。” 寒子衫:“……” 一旁已经狗皮膏药似得常驻小诊所的顾渊“噗嗤”就笑了出来,寒子衫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直起身子轻咳一声,然后抬手挡住了忍不住继续向上的嘴角。 寒子衫立刻就怒了,指着办公室的门对顾渊吼:“你不是说要给我当助理吗?助理你跟外面接待啊,你进来干什么?” “好好好,我出去就是,”顾渊绷着脸走到门口。 在开门出去的时候,终究是没忍住,又将笑声泄出了几分。 寒子衫几乎要被他给气死了。 江黎等顾渊把门关上,才回头朝寒子衫问道:“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像什么?”寒子衫回头。 江黎吸了一口气憋在嘴里,让脸颊都鼓了起来,然后指了指,才松了气告诉寒子衫:“像河豚。” 寒子衫:“……江黎!” 江黎哈哈大笑。 寒子衫简直想掀桌子。 好在江黎没有笑太久,片刻就主动收了声音,然后轻咳一声,朝门外的方向给寒子衫使了个眼色,换了个话题说:“我说真的,就我个人这段时间的相处感觉顾渊这人好像也还可以,你真不打算跟他试试?” “他不可以,”寒子衫摇头。想了想,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足够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就又补充了一句:“哪怕我孤独终老一辈子不婚,他也不可以。” 江黎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寒子衫说出来这种话,就意味着他跟顾渊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过去了。而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过去,也就像他们的感情一样,别人只能点到为止,路该怎么走,都只能他们自己来选。 这一点江黎想的很清楚,所以他也不会多劝什么。 就在这时,江黎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一条林牧然发过来的短信。 江黎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就站起了身,跟寒子衫说了一声:“我先走了。” 寒子衫随口问他:“干什么去?” “林牧然约我出去,”江黎说,“毕竟是要尝试当一下情侣,偶尔的约会还是要有的。” 寒子衫愤怒的一病例本砸过来:“滚!” 江黎哈哈笑着,一路小跑就离开了诊所。也不知道是林牧然在哪儿学的恋爱攻略,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那家伙就像是少女漫画里的定律一样,选择了市中心的海洋馆。 从诊所出来之后,江黎一路平稳的开车。只不过是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了。等他停好车,到了他们约定的海洋馆门口的时候,林牧然已经买好了票,站在门口等着他了。 看到江黎过来,他抬手挥了两下。江黎就快步跑到了他身边,然后笑笑说了一句:“你久等了。” “我也才刚到,”林牧然摇了摇头,给江黎给了瓶果汁,就带着他一起朝海洋馆走了进去。 这还是江黎第一次过来这里,所以不免有种小孩子第一次去游乐园一样的新奇感觉。 其实说实话,他之前也想过要跟时严过来。可是结婚之后的时严一直想方设法的躲着他,又怎么可能是他约的到的。 思绪飘到这里,就被江黎自己制止了继续。他告诉自己他现在是在跟林牧然约会,连续说了三遍之后,时严的影子也就从他脑海中淡出去了。 两人顺着观光路线一路向前,身边的玻璃后面,就是碧蓝的海水和游动的各种大大小小的鱼。林牧然似乎对这些东西很有了解,他们身边每游过一条鱼,他就指着给江黎说一下品种。如果江黎多问,他也会说的更仔细一点儿。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江黎都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来之前背了百科全书,要不然怎么可能每个问题都回答的如此到位。 就这样,两人走走停停的绕了大半个海洋馆。 江黎终于忍不住感叹:“你对这些东西好懂啊。” “因为喜欢,”林牧然笑的很恬淡。他说,“我很喜欢大海,也喜欢海里的这些鱼。在以前做设计的时候,经常会使用他们当图案。研究的多了,他们的名字啊习惯之类的,也就都记住了。” 江黎看着他,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林牧然又说:“一会儿咱们出去之后去吃顿饭吧,阿姨跟我说了你喜欢什么。现在你陪我看了我喜欢的东西,我也想送你点儿你喜欢的看看。” 江黎愣了愣:“如果我现在问你是什么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 “是的,”林牧然说,“做人总得多一点儿惊喜,生活才会有趣。所以你就算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你放心好了。” 江黎笑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一颗装饰用的大树后面,时严正看着他的侧脸失神。 随后程且吟从一旁拿了两瓶水过来,递了一瓶给时严。然后凑着脑袋顺着时严刚刚看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看不到已经换了位置的江黎,他就奇怪的问了一声:“你刚看什么呢?” “没什么,”时严摇头。接过水喝了一口,视线却控制不住的还想往刚刚的那个方向去看。 他想知道江黎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如果不是寒子衫的话…… 难道那就是他的新欢? 第41章 我爱的是你 时严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他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是想多了,可是约这么说,就越是不停的往那个方向考虑。最后甚至想直接跟在江黎身后,去像个变态一样的跟踪一下,看看他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这也终究只是想想。 因为他还记得,他跟江黎说过,他也跟自己不停的在说,选择了程且吟他不后悔,他也永远都不会后悔。 因为程且吟是点亮了他生命的光,爱着光不会有错。 时严又一次在心里这样说了一遍,然后在程且吟再次提问之前就赶忙换了话题,带着他朝着和江黎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这一天的水族馆之行江黎玩儿的十分开心,倒不是说在林牧然身上感受到了爱情,只是林牧然这个人十分会照顾人,又博学多才。他的视线全都落在江黎的身上,随时都可以回答江黎的任何问题。这感觉实在是太让人舒服了。 是江黎在时严身上三年都没有感受过的舒服。 从水族馆里出来之后,林牧然又带他去了电影院。看的是最近新上映的一个科幻,没有什么爱情元素,但是特效和剧情却都足够了。 江黎看完出来很开心,然后想了想,他戳了戳林牧然问道:“你说要带我去看我喜欢的,不会就是带我去看这个星球大战吧?” “当然不是,”林牧然摇头笑笑,“这个是放大版的星星,看着当然没有远距离看的那么浪漫。” 江黎顿时就更好奇了,他眨眨他那双大眼睛,忍不住开口问道:“跟我说说呗,我好奇!” 林牧然转身过来,有些暧昧的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然后摇了摇头说:“秘密。” 江黎还想再问什么。 可是林牧然根本没给他机会,直接指了指前方说:“去吃饭吧,我都定好地方了。” 江黎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问下去了。 他跟着林牧然一路在商场里绕来绕去,最后去了十二层的顶楼,空中花园里的一个西餐厅里。 就像是林牧然说的,在过来之前他定好了座位。所以两人进去说了姓名和手机号,服务生就直接把他们带去了最靠近边缘的一个座位上。 江黎提前说好了自己想吃什么。所以在点餐的时候,林牧然也直接跟服务员报了菜名。算是让他显得颇有面子,也不会耽误太长的时间。 等饭菜上来的时候,江黎一直在左右观察着周围。最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抬头看向天空,果然,在头顶是一片灿烂的星空。 只是这星空虽然漂亮,但终究被闪耀得霓虹灯照的不够清晰。 江黎有些奇怪。 按照他对林牧然的了解,还有这个人这段时间给他表现出来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不会不知道霓虹会隐藏星光的事情。所以他也一定知道,在这里看星星不是一个好的“惊喜”。 果然,就像他想的,林牧然抬眼看了看他的举动,然后就笑了起来。摇摇头说:“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惊喜就是这个吧?” 他说着,还指了指头顶那片星星。 江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说:“我只能想到这个,但是我又觉得,你说的惊喜不会这么简单。” “那你还算了解我的,”林牧然笑笑,然后抬起手看了眼手腕儿上的表。重新看向江黎的时候,他安抚了一句:“你再等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话说到这份上了,江黎也只能压着心里的好奇,继续乖乖的等着。 然后饭菜上来了,然后他们开吃了。 眼看饭都快吃完了,林牧然说的惊喜也没有出现。江黎有点儿着急,结果这次却来不及开口,就先听到了身边人的惊呼。 江黎跟着转头看过去。 然后他就发现,天空中的繁星像是一颗颗斩断了绳索的风筝,争先恐后的坠落了下去。 林牧然选的这个商场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物,而落下流星的时候,商场外墙的霓虹恰到好处的关闭了。所以位于顶楼的他们,可以在最好的角度,看到远方最美的流星。 这是江黎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流星。 虽然小时候也听说过什么地方出现过流星,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是出现在了他不在并且赶不过去的城市里。而长大之后,再听说有流星,他就不再想去看了,到了最后,甚至就连本市出现过的一次流星雨,也在他睡觉中就这么划过去了。 所以这一次专门被人带着来看流星雨,江黎除了震撼之外,就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 他愣愣的看着天空中的倾泻,不知怎么,眼泪就莫名其妙的流了下来。不是悲伤,但是却比悲伤更容易让人落泪。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情绪。 江黎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厉害,视线错不开,耳朵也像是暂时失聪了一样,听不到周围人的惊呼和感叹。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和眼前的流星雨一样,万事万物都与他无关。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江黎回头,是林牧然。 他微笑看着江黎,然后努力的加大声音,压过了周围的惊呼,让江黎听到说:“你听说过吗?有人说在流星雨进行的时候许愿,愿望都会成真。” 江黎笑了。 他早就不信这些了。 可是虽然是这么想的,他还是听话的看着流星许下了他的心愿。 一求父母安康长命百岁。 二求朋友幸福快乐永久。 没有他自己。 因为江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许愿的。他这样不停的告诉自己,结果还是没有控制住,在心里悄悄地想—— 他希望他可以找到一个真正爱他的,把他当成唯一的爱人,相伴相携一辈子。 他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手上传来了一片温热。 江黎回头。 林牧然牵着他的手,笑的温柔。 江黎愣住了。可是他明白林牧然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就目前的相处来看,林牧然确实是一个不能更好的伴侣人选。尤其是跟时严对比之后,更是越发的能体现出他的完美,这种完美让江黎甚至找不出一点拒绝的理由。 可是…… 心底刚生出了一丝犹豫,他就突然看到旁边一个人影朝着他们冲了过来。然后江黎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林牧然也同样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冲到了林牧然身边,然后抡圆了胳膊,一拳狠狠砸在了林牧然的脸上。 这一拳的力度用的实在是太大,大到林牧然整个人往旁边侧摔了过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江黎被这种情况吓了一跳。 周围的人群注意力也从流星转到了他们这边,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江黎回头看向刚刚冲过来的那个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看到的是愤怒的几近癫狂的时严,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跑动,又可能是因为他现在的情绪。他呼吸一直不怎么平稳,而那双瞪大的眼睛里,也通红一片。 江黎被这个情况搞得满脑子一锅粥,甚至忘了去把林牧然扶起来。 好在后者也只是吃了没做准备的亏而已,只是停顿了片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时严狠狠瞪了一眼,但是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扯过江黎,扭头就走。 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江黎听到,林牧然口中狠狠地啐了一声:“神经病。” 时严在这时候也已经冷静下来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也开始慌乱了起来。程且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拉着时严像江黎他们一样离开了餐厅。 等两人一起回去了车上坐下,程且吟才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红着眼眶看向时严,一言不发。 时严低着头,就像是最后一次面对江黎的时候一样,双手捂着额头,满脸的疲惫。只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了一声:“对不起。” “你什么意思!?”程且吟一巴掌拍在车上,他说:“你不是跟我说你根本不喜欢江黎吗?我相信你不喜欢他,我跟你在一起了,你们也离婚了。现在人家找了个新男朋友,你过去打人你是什么意思!?” 时严捂着头,只能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程且吟的眼泪下来了。 时严赶忙转身,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然后不停的对他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因为我之前变成傻子的时候太喜欢他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傻子的情绪已经可以影响我了。所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真的爱你,真的。” 他不停的重复。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为了让程且吟相信,还是为了让他自己相信。 程且吟的哭声越来越大,时严也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慰。 可是在安慰的同时,他脑子里却仍然是刚刚那个男人牵江黎的画面。 如同刀刃,割的他心脏生疼。 第42章 你有病啊? 江黎跟着林牧然也是一路向下,最后走回到了商场的地下车库里。就这么一段路的时间,林牧然刚刚被打了一拳的侧脸已经肿了起来。那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江黎却完全笑不出来。 尤其是即使这样,在到了车子边儿上的时候,林牧然还是很体贴的伸手过去拉开车副驾驶座的门,让江黎先坐上去,自己才回到驾驶座,开门上车。 江黎被他这种体贴的举动弄得眼睛又有些酸涩了起来。似乎是有些想哭,但是又流不出眼泪。 伸手扯了扯林牧然的衣角,他嘴唇轻轻颤抖了两下,还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话用不着你来说的,”林牧然听到他的道歉,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嘴角。结果这个动作牵连到了脸上的伤口,让他又疼的龇牙咧嘴。 江黎赶忙左右找了找,然后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指了指距离他们车子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他说:“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买个易拉罐过来。脸上这个伤冰敷一下会好点儿的。” 这次的提议林牧然并没有拒绝。他只是往后靠了靠身子,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跟江黎说了一声“谢谢”。 随后江黎出门去买冰镇饮料。 再回来帮林牧然冰敷。 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变得麻木了不少,林牧然才终于开口,问了一句:“刚刚打我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前夫吧?” 太过明显的情况,加之他也不是不知道时严这个商界新星。哪怕刚刚只是随便撇了一下,并没有看的多么清楚。可就这样,也足够林牧然判断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江黎咬了咬嘴唇,然后缓缓点头。 这种事情瞒不过去,也没有必要去隐瞒什么。只是在点头之后,他又有种莫名的负罪感,哪怕林牧然已经说了这不关他的事,他也还是再一次动了动嘴唇,轻轻的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和上次一样,林牧然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冰镇饮料放下,他才吁了口气说:“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展成这样了,那我之前不打算问的问题,就还是得问一下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能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时严离婚吗?” 江黎点了点头,然后用细不可查的声音说:“因为出轨。” 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对他而言又更是一个让他难以逾越的伤疤。虽然错的人并不是他,可是让他把这件事儿再给一个不算太熟悉的朋友说出来一遍,还是让人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林牧然听到这句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他重复着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在你们结婚的时候,时严出轨了?” 江黎点头。 “那他是有病吗?”林牧然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既然出轨的人是他,你们也离婚了,他也和小三儿在一起了。现在你再找一个新的男朋友,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也觉得这件事儿有点儿可笑,但是终究是因我而起,受害者是你,”江黎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他说,“我们在离婚的时候,明明就已经说好了。以后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不再干涉对方的生活。当时这话明明还是他说的,结果现在……” 林牧然叹了口气:“我懂了。” 江黎不太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林牧然却抬手过来揉了揉江黎的脑袋,他说:“这件事儿我明白了,而且不止是我,你也是受害人。你摊上这么个脑残东西一过就过了这么多年,辛苦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江黎眼眶里的泪水终于盛不住,啪嗒的砸落下来了一颗。 林牧然叹了口气,随即又努力勾起嘴角,用他现在能做到的最好状态,做了个有些奇怪的味笑容。然后他说:“不过你看我现在被打成这样,给你表白的话好像有点儿不太正式,而且还有些滑稽。所以今天我先送你回去,等我准备一下,改天再跟你表白吧。” 江黎听他说着,最后也同样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牧然说的没错,今天时严实在是太过破坏气氛。原本营造出来的那一点儿暧昧,被他一直一拳打的烟消云散。不仅是一点儿都没剩下,还改变的只剩下了浓浓的尴尬。 所以各自回家确实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江黎很清楚。 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让林牧然把他送回了寒子衫的家里,现在时间还不算晚,他敲门儿之后没过多久,寒子衫就过来给他开了门。 看到是江黎,寒子衫还稍微惊讶了一下。奇怪的看了江黎一眼,然后他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副戏谑的表情。他说:“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呢。” “才刚是第一次约会,你想什么呢?”江黎无奈的推了他一把,然后毫不客气的自己进了房门。 然后回头跟站在外面没有动作的林牧然招了招手,示意人进来,一边指了指寒子衫说:“这家伙是个医生,虽然医术我不怎么看好,但是跌打损伤应该还是能治的。你进来让他帮你看看吧。” 林牧然一开始还稍微有点拒绝。 可是寒子衫听到他受伤,本着生为医生的职业素养,他直接忽略了江黎那句“对他的医术不怎么看好”,就这么出门走到了林牧然身边,抬头看向了他脸上过于明显的肿块。 然后林牧然就被职业病犯了的寒子衫毫不犹豫地扯进了家门。 随后是消毒上药,等一系列处理完毕了。寒子衫才皱着眉抬头问道:“这怎么弄的啊?打你的那个人也有点太用劲儿了吧?” “时严打的。” 江黎在一旁恰到好处的开口,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寒子衫听的一愣一愣的,等他全部说完之后,才终于憋不住的发出了跟林牧然之前一模一样的感叹:“时严他是不是车祸后遗症还没结束?这简直神经病啊!” 第43章 加更 江黎耸了耸肩,对于时严的这种举动,说实话,他也觉得有些无话可说。 林牧然苦笑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时间。见确实是不早了,自己脸上的伤也算处理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给寒子衫再次道谢,然后就转身,告辞离开了寒子衫的家里。 等人走了之后,寒子衫才回头看向江黎。表情有些奇怪的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们离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就是因为程且吟吗?这我还能骗你啊?”江黎叹了口气,他说:“我俩结婚的时候,时严确实是一直在出轨程且吟,但是是有理由的……” 江黎又是长叹一声,停顿了片刻,还是把之前在那个甜品店的时候,时严说的隐情给寒子衫讲了一遍。 寒子衫全程安安静静地听着。 等听到最后,江黎停止了讲述,他才皱着眉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时严他能确定程且吟就是那个给他烧鸡的人?” “那当然是没办法完全确定的,”江黎摇了摇头,“但是我觉得他说的没错,世界上长得一样的两个人实在是太少了,从小到大都差不多一样、住的城市还很近的人就更少了。既然那个人不是我的话,那就至少有90%的可能性是程且吟了。” 寒子衫摸了摸下巴。随即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他说:“我倒是有点好奇,如果这个人不是程且吟的话,时严这么多年的坚持,是不是就变得很可笑了?” “你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是没错,”江黎笑笑,“不过我还是希望他没有找错人吧。毕竟因为一只烧鸡就放弃了自己的感情,他活的也挺辛苦的,我也不恨他了。” 寒子衫笑了:“你这个人,关注点怎么总是这么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吧?”江黎耸肩,“我以前确实是挺恨他的,可我现在也没有原谅他呀。我只是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可恨了而已,但是在对我的三年里,我该觉得他是个脑残,他还是个脑残。” 寒子衫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江黎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 但是他没把这当回事儿,却不想寒子衫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去诊所的时候,就像是不过心思的随口聊天儿一样,他朝顾渊问道:“对了,我听说之前程且吟小的时候,一直都是在S市生活的?” “是啊,”顾渊点头,“那时候我还跟他一起住过一阵儿,怎么了,你是对我们那边感兴趣咯?” “倒不是对你们那边感兴趣,只是对你弟弟突然有了点儿兴趣,”寒子衫笑道,“我就是听到了一点奇怪的传闻,然后想问你一下,你弟弟小时候把刚刚买好的烧鸡和他自己的大衣给过乞丐吗?” 他这个问题问的着实是有点突兀,顾渊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摇头:“虽然那时候我不是时时刻刻都跟我弟弟在一起,但是如果有什么事儿的话,在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肯定是会告诉我的。如果是他把烧鸡和大衣给了乞丐,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件大事儿。他不可能没跟我说过。” 说完之后,他就有些奇怪。挑了下眉毛又反问了一句:“这件事儿是怎么了吗?” “没怎么,我就是电视剧看多了,随口问问,”寒子衫耸了耸肩。然后摆出了一副不打算正面回答的态度,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外面,他说:“我的问题问完了,你要是今天也打算赖着不走的话,就出去帮帮我的助理小妹把。” 顾渊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是他问不出来什么别的事儿了。轻轻的啧了一声,倒是也没有再继续开口。乖乖走出房间,然后又在踏出大门之前忍不住回头,又问了一句:“要不我回家问问且吟,再确定一下?” 寒子衫点头:“也好。” 随后顾渊关门出去。 寒子衫扭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江黎。 在他们聊这几句的时候,江黎一直都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坐着,安安静静的听着。 直到寒子衫回头看他,他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然后摇了摇头,他说:“如果现在我去告诉时严,他一直当做天使看的人其实不是他的天使,那就相当于是我在破坏他的家庭了。我的家庭已经被破坏了一次,我不想也当一个讨人厌的小三。” 寒子衫点头:“我也没让你去做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时严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逼。” 江黎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寒子衫耸了耸肩,也不再言语。 原本以为日子能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可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楚欣辰就给江黎打了个电话,问他怎么搞的,为什么林牧然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这情况江黎也知道,肯定是瞒不住的。 毕竟林牧然那边儿是刚回国,因为多年跟父母分开,又还是单身的缘故,所以还暂时是在他父母家住着。这脸上让人打了一拳肿了两个高,就算是想隐瞒,也真的不容易的。 江黎赶忙给楚欣辰说了一下情况,楚欣辰虽然也觉得时严有点儿不可理喻,但是好歹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日子转眼又是一个多星期过去。林牧然脸上的伤终于好了,也总算是抽了时间,说带江黎一起出去转转。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限于市内那些大家都玩儿腻的娱乐活动,他直接带着江黎去了城郊,两个人爬了半天的山,等到了山顶,林牧然给江黎示意了一下前方。江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是一个蹦极的娱乐场。 江黎回头看了林牧然一眼。 后者笑的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说:“前两天楚阿姨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你之前的情况。我想了想,你心里估计堵的也不好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疏解心情,但是我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蹦极,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第44章 你很爱他 说实话,江黎以前没有玩儿过这种刺激性的东西,就像是他也从来没有去过酒吧一样,蹦极和冲浪,还有跳伞飙车之类富二代喜欢玩儿的活动,他是一个都没有参加过。 所以在听到林牧然这么说的时候,他有点向往,但是又有点紧张。 林牧然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心情,也不再等待江黎回应,直接拉着他就朝着那个蹦极的地方走了过去。他说:“凡事都尝试一下,说不定你也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本来就有点想尝试,还是因为林牧然宽大的手掌给人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江黎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做,就乖乖的跟着他朝前方走了过去。 之后林牧然去付账,然后回来带上江黎。工作人员帮他们弄好了防护措施,在两人跳下去之前,林牧然问江黎,“你害怕吗?” 江黎用力点头。 林牧然笑了,他说:“如果害怕的话,抱紧我就好了。” 江黎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是林牧然根本就没有再给他什么开口的机会。直接抱着他,就朝着悬崖跳了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在一瞬间充斥大脑,江黎控制不住的尖叫一声。却感觉抱着自己的那一双胳膊更收紧了一点,随即是林牧然让人安心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在高速的坠落之中,林牧然没办法开口说什么安慰他的话。好在整个坠落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江黎只觉得好像是一瞬间,绑着他们的那个绳子就拉紧了。然后他们也跟着绳子的收缩,不可控制的向上弹起了一段儿。 再往后的坠落就比之前要少了大半的刺激。江黎深吸了一口气,他朝林牧然说:“这东西确实好解压啊。” “其实你刚刚喊的时间还可以再长一点,声音也可以再大一点,”林牧然笑了起来,然后就像是要给他做个示范一样。他仰起头,朝着前方大喊了起来。 “啊!” 或许是因为四下空旷,或许是因为眼前只有大海。林牧然的喊声就像是被吸收进了海水一样,只有他和江黎能听的清晰。 江黎听着,也笑了起来。 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朝着大海发出了一声呐喊。 真的很解压了。 两人就这样一声赛过一声的呐喊了一阵儿,绳子停止了弹跳,下面的小救生艇也开了过来。绳子慢慢的往下放开,林牧然抱着江黎一起顺着下面的接应上了小船。解开了身上挂着的绳索,然后跟着船一起开去了旁边的岸上。 在这个过程中,江黎一直显得十分兴奋。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他一直在左右看着,看远方的大海,看近处的山丘。 林牧然则是保持着那种微笑的表情,像是将他也当成了风景中的一环一样,安静又耐心的看着。 等小船靠岸,林牧然先一步上去了岸边,然后他转身朝着江黎伸出了一只手,将对方拉了上去。 两人并没有直接去停车场开车回家,林牧然说这里有一个温泉很有名,晚上就带着江黎一起去了那个温泉酒店里住了下来。 等他们放下东西,到了酒店的餐厅里。拿好了各自需要的食物之后,江黎才终于看着林牧然的眼睛,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今天谢谢你了。” “你太客气了,”林牧然摇了摇头,“其实说是带你发泄,也是我自己在发泄。大家活到现在都不容易,谁还没有一点儿说不出来的憋心事儿了?” 江黎点了点头。 将手边儿的酒杯端了起来,稍稍往前举了一点。他说:“敬我们坚强的活着?” “敬未来。” 林牧然笑笑,举起酒杯跟他干了一杯。 然后两人低头吃饭,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一切又都是那么温馨。 温馨到…… 让江黎觉得自己可能第一次触摸到了幸福。 等吃过了晚饭,林牧然带着江黎去泡温泉。他们要的是两个VIP房,前面是住宿的地方,后面各自带着一个小小的池子,可以供人泡温泉。 林牧然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十分绅士的人,所以在晚上泡温泉的时候,他并没有对江黎提出泡一个池子的请求。 于是两人在房间门口分开,各自回屋。 江黎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去了屋后的温泉里躺了下来。温热的水将身体包裹起来,那种触感让一天的疲劳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江黎舒服的长吁了一声。 然后睁开眼,看向头顶的天空。墨蓝色的底色上挂满了闪烁着眼睛的星星,因为这个温泉酒店位置在郊外的高山顶上,所以看到的星星比之前的那场流星雨看到的,还要更大、更亮了几分。 想到流星雨,江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哪怕那天因为时严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的事情,他也并没有忘记,在流星雨滑动的过程中,他也曾许下了一个愿望。 他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爱他的人。 所以…… 这个人是林牧然吗? 江黎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精神被时严那个家伙带的似乎也有点儿不正常起来。因为刚刚那一瞬间,在想到林牧然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自己获得了幸福,而是在脑海中突然闪过的那个傻子哭着问他,问他为什么不要自己了的画面。 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 江黎在心里对自己又说了一遍。 然后低头,“啪嗒”一声,眼泪砸进了身前的温泉水中。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跟林牧然去看了一次日出。因为本来就是在山顶住着,近水楼台也就少了早起爬山的流程。 晨露未晞的时候,他们在山尖停住脚步。远方的云海不知何时,已经被朝阳染成了一片火红。天空的黑暗瞬间消散,红日也从山间缓缓升起,最后升出了山头,照亮了整个世界。 两人就这样看着,看到暖意传来,看到太阳也开始变的刺眼。 林牧然回头看了看江黎,抖了抖嘴唇,用一种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问了一句:“你喜欢吗?” 江黎点头。 林牧然笑了。 可是笑出了眼泪。 江黎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直到林牧然抽着肩膀渐渐放大了哭声,他才伸手过去,将哭成了一个小孩子一样的男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一只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江黎哑声安慰道:“没事儿了。” 可林牧然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一样,哭得比之前更凶猛了几分。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沉默的立在原地。直到林牧然哭的嗓子哑了,他才终于放开了江黎,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没有关系,”江黎微笑着摇了摇头。 拉着林牧然去了一旁山顶的凉亭里坐下,江黎问道:“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林牧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一月份的北方还没有从冬天苏醒,哪怕太阳已经露出脸了,这风吹起来还是有几分冷意。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林牧然终于开口,他说:“对不起。” 江黎笑了,摇了摇头,“我没觉得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而且我也说了,我反而觉得很感谢你,这是实话。” “可是我自己觉得我自己对不起你吧,”林牧然叹了口气。他说:“我觉得我像是个坏人一样,明明你和他完全不一样,我却总想在你身上得到一点儿我想给他,但是却没来得及给的满足。你能明白吗?” “我懂。” 江黎脸上的笑容仍然是那种平平淡淡的模样。他其实也猜到了是这个答案,毕竟他和林牧然才刚刚重逢不久,毕竟他们也早就过了一见钟情的年纪。 林牧然对他所做的种种温柔,不过就是因为这都是他想对他前男友做、却没来得及实施的而已。说是替身也好什么也罢,江黎不会生气。 毕竟他在林牧然眼中是一个宣泄他计划好的温柔的对象,而林牧然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替代那个傻子的替代品呢? 大家都只是想宣泄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已,以爱为名,却与爱无关。 林牧然看着江黎,两人就这样平静的对视着。过了片刻,江黎说:“你一定很爱他吧。” “何尝是爱,我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把他当成了我的世界,”林牧然说,“所以在他走的时候,我以为我的世界塌了。” 他说完,将自己手腕儿上一直带着的手表解了下来。江黎清晰的看到,在表带遮挡住的地方,是几道还未彻底淡去的划痕。 这是自杀留下来的痕迹。 江黎看着,在心里庆幸。幸好他对时严的爱情没有达到这种疯狂。幸好在他心里,时严没有可以跟他生命比肩的分量。 林牧然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戴好了手表。他说:“对不起。其实流星雨是他一直想看的东西,他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在流星雨下来的时候,在商场顶楼的餐厅里给他求婚,他就嫁给我。” 江黎点头:“蹦极也是他喜欢的运动?” 林牧然嗯了一声:“是他喜欢的,然后他带我尝试,我也就义无反顾的跟他一起喜欢了。还有水族馆,还有温泉。这些东西我以前其实都不喜欢,可是他喜欢,我就也喜欢了。” “那他还喜欢什么?”江黎问道。 林牧然笑了:“太多了。他是个很活泼的人,什么都总想尝试一下。” “那我们就一起尝试吧,”江黎笑着说道,“因为就像你说的,跟你在一起,我妈就不会催我相亲了。况且你这么爱他,跟你在一起,我也不用担心你会跟我表白。咱们就好好感受一次虚拟的恋爱感觉,毕竟我以前也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么逼真的爱情。就当满足你,也满足一下我,你说呢?” 第45章 订婚仪式,江先生能参加吗 林牧然似乎是没有想到江黎会给他这么个提议,他呆呆的看了江黎一会儿,然后哑然失笑:“我以为你应该很生气才对。” “没什么好生气的,”江黎摇了摇头,目光中的情绪平稳,就好像他说出来的一切都是早就想好了一样,他说,“因为说句实话,我现在都没能彻底从我之前那个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所以如果你是真心实意的想跟我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的话,我反而会有压力了。” 林牧然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也跟着江黎一起笑了。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江黎点了点头:“所以咱们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比起以前的话,有什么想说的你也可以跟我说了。咱们在外人看来可以装成情侣的样子,在面对对方的时候,当朋友就好,你觉得呢?” 林牧然不语。 过了片刻,他才笑着点了点头:“我觉得挺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 随后林牧然带着江黎离开了山顶,回去房间之后,又各自冲了下身子。等中午饭吃过,两人就离开了这个景区。 江黎觉得这种情绪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在过去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准情侣,在回来的时候关系就变成了绝对的朋友。可是这种转变反而是让他松了口气,不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觉得舒服太多了。 回去的路上,林牧然把车里的音响调了一下,放的碟子不再是过来的时候的那种舒缓的钢琴曲,反而变成了和他平时给人的表现完全不一样的重金属摇滚。 轰鸣的音调听着人心脏似乎都跟着震动,可是这种强烈的节奏感在此时此刻,又恰到好处的让江黎觉得颇为放松。 听了一会儿,在第一首歌结束的时候。江黎开口问道:“他喜欢的?” “是,”林牧然点头。这几乎是名字顾问的问题,停顿了一下,林牧然笑道:“其实他之前说过,他说我学的要没有我自己的样子了。整个变成了他的影子,一点儿新鲜感都没有了。” 江黎看着窗外极速后退的风景,喃喃的回答:“可是你喜欢他,这只是你对他爱的表达方式啊。” 林牧然苦笑:“可他不懂。” 车子一路疾驰,音乐的震动也没有停下来过。 直到两人进了城里,音乐停下,江黎才又问了一句:“你还想追他回来吗?”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我一直都没想过要离开他,”林牧然摇了摇头,“可是他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这个我阻止不了。” 江黎叹了一声。又想了想说:“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跟一个家里有矿的男人跑了的人,是他吗?” “是。” 林牧然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苦涩:“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他我家里的情况的话,他立刻就会回头。可是现在我家里的钱不是我的,他回头的话,我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了我而回头,还是为了我爹而回头。” 江黎觉得他这话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毕竟话说到这里了,不安慰一句也不太好。所以他想了想说:“你家就你一个孩子,你爹的总归不也是你的吗?” “可我宁可它们不是我的,”林牧然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只想做个设计师。那天在我们看到流星的时候,我许了个愿。我希望我能找到一个愿意支持我爱好的伴侣,而不是一个非要让我去继承家产、做那些我不喜欢做的事情的拜金者。” 江黎听着他的话,沉默片刻。 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说:“可这很难啊。” 林牧然点头,随即又笑了起来。在红绿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江黎一眼,然后缓缓道:“所以这件事儿啊,才得向流星许愿呀。” “说的也是,”江黎点头。 当天晚上,还是像以前一样,林牧然把他送回了寒子衫那边儿。等下车的时候,江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去敲了敲车窗,等林牧然将车窗摇下来,他就闪烁着眼睛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儿,我正好有一个房子要装修。现在刚把之前的那些东西都拆了,还没想好之后该怎么设计。所以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帮我设计一下?” 林牧然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显然,他是很想了。 可是他家里人在他回国的时候就跟他说了,以后不准再碰设计之类的东西,老老实实的接手公司学习管理才是正道。 所以想归想,他却只有一瞬间的雀跃,就重新将脑袋耷拉了下去,苦笑着摇了摇头。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江黎很容易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所以对他的拒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直接继续道:“你爸妈会拒绝你当设计师,总不会拒绝你跟人谈恋爱吧?” 林牧然再次抬起头看向江黎。 后者调皮的眨了下眼睛:“你可以打着和我约会的旗号去看看那个房子,想设计方案的时候也可以说是在跟我约会。既然相亲对象这么好的名头都已经走了,不发挥一点儿实质性的作用实在是浪费,你不觉得吗?” 林牧然根本没有想过还能这样。 他愣愣的看着江黎,嘴巴颤抖了两下,憋了好久,才从嗓子眼里面挤出来了一句:“真的可以吗?” “有何不可?”江黎耸了耸肩。然后在转身的同时摆了摆手,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笑了一声:“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可是很期待的。” 他说完,走到门口,掏了钥匙就进了门。 而林牧然则是呆呆的在车上坐着,直到江黎的背影在门后消失,他才轻轻呢喃了一声:“好的……”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就像是他们说好的那样,林牧然经常会打着跟江黎约会的幌子去给他看家里的情况,实地计划一下,或者自己去画画设计图。江黎有空的话就跟他一起,没空的时候林牧然自己过去,倒是也挺开心的。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这天到了周末,林牧然被爸妈叫去祖父家里,江黎闲来无事,就去了寒子衫的诊所打发时间。 进去之后江黎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但是左右看看又没有哪里不对,所以虽说有些好奇,但是也没说什么。直到跟寒子衫进了里屋坐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想起来的拍了下脑袋,惊讶了一声:“我才反应过来,你的门神怎么不见了?” 这个“门神”是在说顾渊,寒子衫还是听得懂的。 只是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撇了撇嘴,然后晃了晃脑袋说:“那家伙本来就不是我们诊所的人,我也不会给他工资,他当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这里待着了。” “也是,”江黎点头,做出来了一副赞同的表情,可转眼却又笑了起来道,“不过我总觉得,他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放弃才对吧。” 寒子衫嘁了一声。一手撑着脑袋,口中嘟囔了一句:“什么叫没这么快放弃,这不已经回家相亲去了吗?而且我听说他这两天频繁出入婚庆公司,看样子都快能结婚了吧。” 江黎一愣:“相亲?” 寒子衫似乎是不想再提这个话题,摆了摆手也不说什么了。江黎也明白这话题说多了都是尴尬,所以打了个哈哈之后,就赶紧扯别的事儿去了。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儿,问诊室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寒子衫正想换个笑脸迎上去接待,却在看清楚来人之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个样,换成了一副压制不住的怒容,他说:“哟,顾少爷不是相亲去了?怎么还有时间往我这儿跑啊?” “什么相亲,你从哪儿听的消息?之前确实是让我去相亲了一次,可是我没去啊,”顾渊笑的有些无奈,“我这两天是在帮我弟弟处理事情,跟我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寒子衫这人虽说脾气比较暴躁,但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主儿。听顾渊这么一说,似乎也觉得有点儿可能,那冲到脑子里的怒气在瞬间也就收了回去。 他皱了皱眉,看了看顾渊,又回头去看了看江黎。然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你在帮你弟弟去婚庆公司?程且吟打算跟时严结婚了?” “只是订婚而已,”顾渊说。然后看向了一旁的江黎,欲言又止。 江黎扫了他一眼:“顾先生有话可以直说。” “可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顾渊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但终究还是在稍作停顿之后继续道,“我弟弟想让你去参加他的订婚仪式。” 这话出口,不等江黎回应,寒子衫已经一巴掌狠狠拍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怒目圆睁一脸愤怒的说:“程且吟他脑子有病吗?江黎都已经不跟他闹了,他还要得便宜卖乖?” “不是这个意思,”顾渊摇头。视线一直落在江黎脸上,他说:“只是且吟他想赌一场,拿他的订婚仪式、包括他未来的幸福赌一场对错而已。如果江先生不愿意的话,当我没说就是了。” 第46章 你还喜欢你前夫吗 和寒子衫的直接炸毛不同,对待顾渊的这种请求,江黎倒显得很大方了。脸上的表情仍然是那种儒雅的微笑,他说:“我还是想听听你们打算怎么安排。程且吟这个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认为顾先生您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所以有一些事情,我想您应该也知道分寸。” 顾渊微笑:“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帮且吟过来跟江总您提这件事情。” 江黎点头,示意他详细说说。 顾渊深吸一口气,余光瞥了一眼一旁摩拳擦掌的寒子衫,才开口缓缓道:“是这样的,且吟说自从时严跟江总您离婚之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且吟观察了一段时间,最后在前几天遇到你的那一次之后,他觉得时严好像并没有以前表现给他的那么喜欢他了。反而更像是在透过他,看江总您的身影。” “呸!”寒子衫忍不住说:“死渣男,真是吃碗看锅。” 他这句话说出来了其他两个人共同的心声,所以没有人去反驳他。 只是在停顿了片刻后,顾渊才继续道:“所以且吟想让你去参加一次他的订婚仪式,最好能带着您最近新认识的那位先生一起参加。参加的名义可以说是江总您想跟顾氏集团合作一个项目,受我邀请,参加的他的订婚宴。” “意思就是如果时严在订婚宴上做出任何不对的举动,程且吟就可以直接甩了他了。还可以让别人看清时严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黎黎跟他的婚姻里,黎黎是那个绝对的受害者?”寒子衫摸着下巴总结了一下,然后挑了下眉毛:“顾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心机啊?” 因为你傻。 顾渊在心里回应。开口之后却直接忽略了他的最后一句,反而跟着上面的那些又补充道:“还有如果在订婚宴出问题,损害的只有时严他一个人的名声。现场的记者都是我们的人,报道文章该怎么写,他们也都清楚。” 说完,他对向江黎。再一次提问:“江总,您看……” “我再考虑考虑吧。” 江黎摇了摇头,终究也没给一个肯定的答复。 就像他之前说的,林牧然是个懂道理的人。所以听到江黎这么说了,他就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等屋里只剩下江黎和寒子衫之后。原本还极度不愿意让江黎出席的寒子衫立马就换了个脸,扯着江黎说:“干嘛不去啊?就算时严那个狗做了什么,丢人的也是他。你别告诉我事到如今,你还想帮他保护一下颜面吧?” 江黎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他说:“我倒不是在想要不要帮他的问题,这个说到底他的脸面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就像是之前我跟你说他打林牧然那一拳的时候一样,哪怕跟我没关系,最后我们也会给人看笑话的。” 寒子衫皱眉。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还有就是程且吟,”江黎无奈的笑笑,“如果这事儿真是他想出来的主意的话,我只能说这小孩儿性子真是太直了。一旦时严敢在订婚仪式上来闹我,最后大家嘲笑的人肯定就是程且吟。毕竟在外人看来,时严是被他从我这儿抢走的。自己抢走的人,自己又看不住。他身为演员,能不能挡得住这些黑料,估计他自己也没想过。” 寒子衫摸着下巴,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说:“不过不管程且吟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渊这里我还是很放心的。他既然能说出来让你去参加的话,我想他应该就考虑过了你刚刚说的那些问题,并且确定过它们不是问题了。” 江黎思考了一会儿:“你这么说好像也对。所以你是同意我去参加了?” 寒子衫用力点头。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当然,最后要不要去还是看你自己,毕竟这是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当然如果你觉得你一个人去不太舒服的话,我也可以陪你一起,你不把这件事告诉林牧然,让我当你的男伴就行,你觉得呢?” “你可歇着点儿吧。” 江黎嗤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寒子衫的这个提议。因为他很清楚,时严会相信他跟林牧然是情侣,毕竟时严从来没有见过,也不认识林牧然。至于寒子衫…… 他甚至觉得,哪怕自己跟寒子衫拉手亲吻,甚至抱在一起,只要不做少儿不宜的最后一步,时严都绝对不会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超越友谊的关系的。 最后这件事,江黎还是说自己再考虑考虑。而因为程且吟他们定的订婚日期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所以顾渊也只是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倒是没有去催促什么。 于是在又一次回去设计屋子的时候,江黎就把这件事给林牧然说了一遍。后者也确实不像是寒子衫那样的一根筋,在听完江黎的说法之后,反而是从一个有些刁钻的角度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还喜欢你前夫吗?” 江黎听到这个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问题的时候,是确实的愣了一下。只是随即他就摇了摇头,轻笑着说:“如果是我前夫的话,我早就已经不爱他了。只不过是因为一些事情,也不恨他而已。” “那就是说他现在在你心里,跟陌生人也没区别了是吗?”林牧然说,“无爱无恨,这差不多就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了吧。” 江黎仍然是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依旧是那副新奇的表情,愣了愣,才将笑容又扩的比刚刚更大了几分。他点点头:“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那就去呗,”林牧然耸肩,下了结论。 江黎则是一脸不解。 他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和结论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林牧然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也就继续解释道:“因为如果你还喜欢你前夫的话,你去参加他们的订婚仪式,不管他们成是不成,对你而言都是伤害。可是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他们成不成就跟你没关系了。” 江黎在脑子里回味了一下他的这种说法,随即便笑着点头:“我明白了。” 于是,在一周之后,时严和程且吟的订婚仪式上,江黎带着林牧然一起出席了。 时严和程且吟选择的订婚地点是本市挺有名的一个大酒店里,进去之后里面的装潢金碧辉煌的,看起来倒是有些欧洲古代宫廷的效果。 在海外深造多年的林家少爷归国一事,在本市的富人圈里可以说是早就传遍了。大家都知道林家夫妻二人和睦,林老爷子别说出轨,根本就连那些风月场都不曾去过。林牧然是林家老爷子唯一的儿子,所以肯定也是林家日后的唯一继承人。 所以众人其实在林牧然刚刚回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方设法的妄图和他产生交集。奈何这家伙去了他爹公司从底层爬起,日常又只跟江家少爷待在一起,根本让人找不到接近的机会。因此在这次订婚仪式上看到林牧然时,很多人立刻就坐不住了。从江黎他们进门开始,就不停有人上来攀谈。或是因为林牧然,或是因为江黎。俨然一副好像他们才是今天主角的样子。 林牧然只是个设计师,对生意场上的这些逢场作戏并不了解。面对这些人的搭讪,他更多的是紧张和局促。江黎看的出来,所以一直在一旁似有若无的偶尔几句帮衬着他。林牧然感觉的出来,那些人也不会不懂。终于在过来了几波之后,有人忍不住笑着朝江黎问道:“江总,您跟林少爷现在是……” 江黎想说“朋友”。 可是才刚张嘴,一旁的林牧然就已经抢先回应:“恋人。” 林牧然这家伙就是个书生,还是那种涉世未深只活在自己小天地里的书生。所以他说谎会脸红,也会显得更加局促。可这表现放在现在这个情况,却让那些提问的或者是等着答案的人,更加坚信了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没错—— 毕竟你看,林少爷都因为在大家面前公布恋情脸红了不是? 江黎过了最初的那一瞬间踌躇之后,也就变得淡定了起来。既然林牧然没有他们习惯的那种只要不结婚就都叫朋友的习惯,那他不如就适应一下对方的这种说法。毕竟他们现在在外人面前的关系就是情侣没错,所以这么说,也没有任何问题。 今天毕竟这只是个订婚仪式,用不着想结婚那么正式。所以说的更透彻一点儿,这更像是一个打着订婚的幌子,让有钱人们聚集在一起交流感情的宴会。 众人谈笑之中,两位主角也总算是登场了。 程且吟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西装,时严穿的则是他同款的黑色。两人脸上本来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可是当看到江黎的时候,时严脸上的笑顿时就僵硬了。 隔着人海,江黎也在看他。 然后在时严的目光中,他慢慢挽起了林牧然的胳膊。继而朝时严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47章 他说人要有梦想 在看到江黎的一瞬间,时严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武侠小说里被点了穴道的人一样,不管是身体还是大脑,都在一瞬间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他只能呆呆的看着江黎的方向,看着江黎朝他微笑,再看着江黎伸手过去,搂住另一个男人的胳膊。 时严觉得脑子里面“轰隆”一声。 他的世界都塌了。 “时严?” 程且吟声音在耳边响起,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胳膊上也传来了一股拖拽的力量,显然是程且吟妄图将他拉上眼前的台子。 时严根本就不想再跟他上去了。 他现在只想冲到江黎身边,去拉开他和他抓着的那个男人。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问他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和他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时严还没有忘记,在之前流星雨降落本市的那天,他看到江黎和一个男人在商场顶楼的露天餐厅里牵手。哪怕那时候光线不明,对那个男人的长相他看不太清楚,可他也能确定,现在江黎挽着的,跟那天的是同一个人。 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在时严的脑子里不停的转,一圈一圈一遍一遍,转的时严几乎要失去理智。 “时严。” 程且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只是比起上次,这次的声音更多了几分冰凉。 时严猛的回神,转头看向程且吟。他发现程且吟的眼睛里已经盛出了泪水。他就这样看着时严,然后又开了口,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呼唤了一遍:“时严,咱们还有必要继续典礼吗?” 时严用力点头,只是这次却没有道歉。 他反手过去一把抓住了程且吟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掌心,也不知那力道到底是在安慰程且吟,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好在刚刚那一会儿的停顿只有时严和程且吟两人知道,宾客里面发现的人,也只有江黎和林牧然。所以之后的典礼进行的还算顺利,只是时严有点儿心不在焉,视线刻意的不往江黎那边儿挪动,就像是在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连他周围都不愿意看上一眼。 这一点江黎发现了,林牧然发现了,而站在时严身边的程且吟,更是看的不能再清楚了。 当仪式结束之后,宾客纷纷上前敬酒恭喜。时严也终于能够从刚刚那种局促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转而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身边那些过来聊天的人身上,而不再关注江黎。 林牧然看了眼那边儿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人群,也没打算过去跟着凑个热闹。只是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江黎,然后拉着对方去了人少的自助餐桌旁边儿,给他递了个盘子,一边笑道:“反正咱们也挤不过去,我也不想跟一个给了我一拳的人打招呼。所以要不然咱们吃饱就走,怎么样?” 江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真的很难想象,“吃饱就走”这种说法,会从本市富豪榜前三的大老板独子口中说出来。 “你别笑嘛,”林牧然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在一旁嘿嘿轻笑了两声,一边开口解释道:“这你可不能怪我,都得怪我老爹当初对我的教育方式。” 江黎奇怪:“怎么跟叔叔还有关系?” 林牧然耸了耸肩:“我在国外当设计师的那段时间,我爹妈为了让我回国,就一分钱的生活费都不给我给。然后我饿的不行了,就去看有没有那种举办露天婚礼的人,装作宾客进去吃饱了就跑,其实也挺刺激的。” 江黎哭笑不得:“看来你很有经验啊?” “也不算是太有经验,”林牧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说,“我就算是没什么名声很少有人愿意找我,可只要有一个人找我,佣金我省吃俭用就能吃几个月了。所以像偷吃酒席这种事情,我其实一共也只做了四五次吧。” 江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有点太过玄幻,让他做一次他都做不来,林牧然倒是可以,把四五次还说了个云淡风轻。 不过经由林牧然这么一说,江黎也突然觉得在时严的订婚宴上吃了就跑好像确实是挺有趣的。所以直接跟着林牧然去拿了盘子,毫不犹豫的开始装起了自己想吃的东西。 等两人都给自己盛好了一叠食物,林牧然突然又开了口。他说:“其实我和他,就是在别人的婚礼上遇到的。那时候他也在偷吃东西,然后我俩发现了对方,后来就聊到一起去了。” 江黎握着叉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知道,林牧然说的“他”,就是他心里住着的那个人。 江黎看了看他,然后顺着他的话问道:“他也是设计师吗?” “不是,”林牧然摇了摇头,随即笑了起来,“他比我还穷,按照我爹妈的话说,就是比我还没前途。他是个画画的。他的画没人愿意买,他说那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懂他的艺术。但是说实话,其实我也不太懂他的艺术。” 林牧然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似乎是在看着前方,又似乎是在看着更遥远的方向。目光中脉脉含情,好像一切又跟着他的讲述回到了当初。 不过只是一会儿,他就自己又收回了视线。轻咳一声,他说:“我们两个人分手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找到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他不喜欢那个男人,但是他想和那个人在一起。因为他觉得每天吃面包喝凉水肚子真的会痛,他也觉得他吃够了别人婚宴上的免费食物。他想找一个能给他至少温饱生活的人,而不是让他每一秒都要思考下一顿还有没有东西可吃。” 江黎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你爹其实是林总?” “我说了,”林牧然说,“我还告诉他,我可以带他回国,我可以为了他放弃我的梦想,我可以去努力的赚钱,只要他开心,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追梦,我就是开心的。” 江黎不解:“那你们为什么还会分手?” “因为他说梦想是人生中最灿烂光明的东西,他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摧毁了我的梦想,他希望我能坚持。哪怕我们分开了,也要我坚持下去,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就可以在各自领域的巅峰重逢了。” 林牧然一口气说完,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与哭无异。最后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叹道:“可惜,你看现在。哪怕他离开我了,我最后还是没能坚持下来我的梦想。反而让他的离开变得没有一点儿意义了。我有的时候就在想,这样我不快乐,他会幸福吗?” “我不知道,”江黎叹了口气,“因为我是个没有梦想的人。不过我觉得吧,他认为是对的,这就够了。” 就像当初他对时严的想法一样。 只要他认为是对的,那就随便去做。 无所谓了。 林牧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吃着手中的食物。等他和江黎都吃的差不多了,两人把盘子放下,就转身离开了礼堂。 一切都和计划中的一样,似乎是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当两人到了停车场,江黎去副驾驶上坐好,打算关车门的时候,一只手却挡住了他关上的动作。 江黎抬头。 逆着光,他看不清那人面上的表情。可即使如此,他至少还是可以辨别出来,这个拦着不让他关门的人,是时严没错。 “你做什么?”江黎问他,“因为我和牧然今天没去给你打招呼,时总就亲自过来送我们一下?” 时严没有说话。 江黎皱了下眉毛,想关上车门,时严却牢牢的没有松一点力气。就好像他只要把住了这扇门,就一样可以把住江黎。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对视了片刻。 江黎抿了抿唇,他说:“你别闹了。” 时严仍然没有吭声。 江黎觉得自己的火气上来了,他横跨下了车,站在时严对面和他对视。目光中满是遮不住的愤怒,他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咱们两个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从那天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你自己能分的清吗?” 时严听到这个问题,终于动了动嘴唇,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没有底气的声音:“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 或者说,他不敢知道。 江黎被他这个回答直接给气笑了。一把将时严推开,然后重新上了车。 时严还想过来拉门。 江黎却先了他一步,他说:“时先生,我希望你能记住,你现在是程且吟的未婚夫,于我江黎而言,你只是我的前夫而已。所以你无权管我现在在和谁交往又打算和谁交往,甚至我结婚的时候都不需要给你请柬。咱们的关系到此为止。我也跟你说过了不止一次,你对不起过我,就别再对不起程且吟了。” 说完,江黎猛的拽上车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随即林牧然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将仍然呆呆站在原地的时严就这样留在了阳光之下。 望着远去的车子,时严捏了捏拳头。 他曾经以为,他想要的是那个给他烧鸡的男孩儿。可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他想要的,他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男人。 那个人,名叫江黎。 第48章 他击碎了他的真理 林牧然一直都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他知道在跟别人的交往过程中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应该。所以在他带着江黎离开的一路上,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像平常那样打开他的摇滚音乐。只是让车里这个狭小的空间保持安静,安静的能让江黎自己来思考一下之前的事情。 就这样,车开出去了十分多钟,江黎终于回过神儿来。有些抱歉的看了林牧然一眼,他苦笑道:“你不想问问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牧然微笑摇头:“这是你们的事情,如果你想倾诉的话,我愿意听你给我说说。但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当做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江黎扯了下嘴角,低头不再吭声。 林牧然也保持着之前那种淡定自如的状态,安静的驾驶着他的跑车。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江黎用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说,“那就还是当做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吧,毕竟这说起来实在是太乱了,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林牧然点了点头,赞同了江黎的观点。他说:“你们这个关系确实是挺乱,不过我作为局外人就想说一句话,我觉得你前夫脑子可能有点儿不正常。” 江黎被林牧然这个突然的直白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弯了眉眼,随即点了点头,赞同的说:“其实我也觉得他挺不正常的。” 毕竟一个连爱情和感动都分不清的人,那脑子肯定是不怎么对的,不是吗? 这样想着,江黎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看了看窗外急速后退的景物,他开口问道:“咱们去哪儿?” “带你出去转转,”林牧然说,“我看你刚刚被他弄得应该不怎么开心,正好现在时间也早,我带你去散散心吧。” 江黎笑了:“好的。” 与此同时,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酒店里。那个表面上其乐融融的订婚仪式仍然在继续进行。 程且吟看到了时严刚刚的离开,也看到了他出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是毕竟订婚仪式还在进行,哪怕仅仅只是为了两家人的颜面,只要时严不做的太过分,程且吟都不会说什么的。 于是他们就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跟那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宾客们一个个的寒暄。直到大家聊的差不多了,人都走完了,整个场子里只剩下程且吟和时严,还有顾渊和寒子衫的时候,程且吟才终于忍不住,盯着时严流下了两行清泪。 然而这次,时严却并没有像以前程且吟落泪的时候那样,冲过去帮他擦掉眼泪,然后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让他不要再哭了。 他只是这样看着程且吟,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咬了咬牙,说了一句:“对不起。” 顾渊知道,这是两个人打算摊牌了。 伸手过去扯了一把明显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寒子衫,直接将人带离了现场。 这次是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程且吟看着时严,摇了摇头。用力在自己唇瓣上咬了两下,他说:“应该是我说谢谢你才对。至少今天你没有在看到他的时候直接跟着他走,好歹陪我演完了这出戏,不至于让我太过尴尬。”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程且吟的眼泪啪嗒啪嗒就没有停下来过。时严想去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伸出去的手僵硬在一半,来来回回的犹豫了几次,终究还是落了下去,换成在身侧狠狠捏紧了拳头。 程且吟就这样无声的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自己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努力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挂灯,可是无论脑袋抬得多高,眼泪还是会决堤的往下不停砸落。 时严在他旁边也找了个椅子坐下。 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都统一的保持了沉默。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程且吟终于带着哭腔开口:“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和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真的爱过我吗?还是说你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只有得不到的人,你才会喜欢。” “不是的。” 时严垂头,低低的回答了一声。 嘴唇蠕动了两下,他却终究是没能把“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这句话说出口。 现在想想,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曾几何时,或许也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心。但是这种动心终究和爱不一样。 他爱的人只有江黎。 程且吟是个聪明人,所以在他的沉默中也读到了答案。从眼中溢出了泪水比之前更甚了几分,哭腔也越来越明显。最后他在那种几乎要喘不过气的哽咽中又一次问道:“那你告诉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就是你们婚姻游戏里的牺牲品?凭什么啊?” 他说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喊。 时严脑袋低的越来越低。双手攥的紧到了极致,指甲刺入手心,让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可他像是忘记了痛觉一样,毫无反应。 然而他的这种沉默,在程且吟看来,其实就相当于是默认。情绪越发朝着崩溃冲了过去,程且吟最后直接放声大哭了起来。 时严深吸了一口气,又是不停地道歉。 程且吟哭的越来越凶。 时严终于是咬了咬牙,将他一直埋藏在心里、只给江黎说过一次的那个故事讲了出来。 和当初给江黎说的一样,只是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抿了抿唇,将结语改变:“我一直觉得,我当初对那个孩子是一见钟情。我一直这样以为,一直这样坚信。所以当江黎出现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错误。我喜欢的、我一见钟情的,明明都应该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儿才对啊。” 时严说的无比懊恼。 他也确实是很难受。 就好像自己坚持了十几年的真理被自己一拳打碎一样,让他有些难受的无所适从。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听完他的故事之后,程且吟反而一脸诧异的看向他。动了动嘴唇,说出了时严这辈子也没想到一句话。他说:“可是……你说的这段,我根本就没有记忆啊?” 第49章 你猜他冻僵了吗 江黎跟着林牧然在外面玩儿了一天,等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市中心的那栋公寓还在装修,所以他回去的地方和以前一样,还是寒子衫那边儿。 在林牧然把他送到门口的时候,江黎远远看到房子跟前站了个人。他本来以为是寒子衫大半夜闲的无聊出来转转,可车开近了之后,他才发现,站在那里的居然是今天上午才见过一面的时严。 林牧然也看到了时严的身影。 所以并没有急着让江黎下车,而是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要不今天晚上你去我那儿住?或者我现在下去把你送回去,你看……” “不用了,”江黎说,“我自己下去就行。你放心,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林牧然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张了张嘴,想要再说点儿什么。可江黎却转头朝他笑了笑,就开门下车,径直朝着时严的方向走了过去。 身后的林牧然没有追着他下车,但是也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是打开了车前面的灯,给江黎照出来的一片光亮。 江黎知道这是他担心自己会出什么问题,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给时严做着提醒。因为在现在的距离来看,林牧然能看得到他们这边是什么情况,但是却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声音。可以说是又给了他们隐私,又保护了江黎。体贴的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江黎回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才转身面对时严。 后者似乎在这地方站了很久,鼻头都被冻出了一片通红。而他脸上似乎是被人打了一拳,还带着一个通红的印子。 看到江黎之后,还努力的给他扯出来这个笑容。然后哆嗦了一下身子,伸手从口袋里面摸了两下,最后摸出来了一个东西,攥着递到了江黎手里。 江黎不知道他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本能觉得时严也不会害他,所以就伸手去接了。可是拿到手之后,他就觉得这个触感不太对劲儿,等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只是一眼,鼻子就酸了。 时严递给他的是一只黄澄澄的小鸭子。 是稍微大一点儿的那一只。 然后他抬头看向时严,时严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朝他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然后伸手从自己的另一个口袋里摸了两下,掏出来的那只小一点儿的小鸭子,紧紧的攥在掌心。 江黎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然后捏紧了手中的小鸭子,咬牙说:“你想干什么?” “我跟程且吟说清楚了,”时严说,“我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他,我现在懂了。” 江黎点头:“所以?” 时严摇了摇头:“我想追你。” “那你想想就好了,”江黎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你都没要。现在你冲过来跟我说你想要机会,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时严低头:“可能是晚了吧,但我总归还想试试。” 江黎没有说话。 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小鸭子,最后他重新抓起来时严的手,把小鸭子放回了他手中,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牧然看着江黎,直到他进了寒子衫家里,才关了车灯,调转车头离开了原地。而时严就像是一只丧家犬,捏着他的两只小鸭子,站在冰天雪地的寒风中,静静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江黎进门之后,寒子衫给他倒了杯咖啡。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外面儿,他说:“你回来之前,我看到时严一直跟门口站着。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他了吗?” 江黎点头:“他说想追我,但是被我拒绝了。” “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寒子衫嗤了一声,“我发现这人真的是贱的不行。谁在他身边他就觉得不是真爱,哪个不要他,他就跟狗见到骨头了一样往人跟前扑。” 这话说的难听,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江黎笑了笑,没有应声。 寒子衫又继续说:“今天的订婚仪式你走的早,没看到最后的大戏。想听我给你讲一下吗?” 江黎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就算我说我不想听,你也肯定会讲的啊。” “这倒没错,”寒子衫咧嘴一笑,“就是在所有人都走完之后,时严那个畜生跟程且吟摊牌了。他说他没喜欢过程且吟,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只是他自己以前分不清楚而已。” 江黎点头:“然后程且吟就原谅他了?” “那当然没有,”寒子衫摇头,“不过程且吟那孩子也就知道哭,哭完了就说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他了。时严本来是打算直接走,结果顾渊过去了,给了他一拳,打他脸当场都肿起来了。你根本想象不到那个多解气了。” 江黎继续点头。 所以刚刚他在外面看到时严脸上的那块儿红肿,也总算是找到出处了。 不过…… “就给了一拳?” 至少就江黎本人的观念,他总觉得顾渊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果然,寒子衫立刻摇头。然后做出了一副回忆到了什么血腥场面的模样,又是摇头又是咋舌的说:“剩下的伤都在身上,只不过脸上那个比较直观而已。不过顾渊到底打了他多少下,我也不知道就是了。” 江黎笑笑:“不过中午才刚挨了打,下午就能过来在这儿站这么长时间。这说明顾渊下手还是不够啊?” “也有可能说明是时严皮实在是太厚了,”寒子衫耸肩说道,“毕竟他干的这些事儿,要不是皮太厚了,估计也做不出来。” 江黎觉得他这话说的无比的正确,哈哈笑个不停。 寒子衫哼哼两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赶忙又道:“对了,之前你给我说那个烧鸡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啊,”江黎笑的眉眼弯弯,“怎么了?你们找到给他烧鸡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那倒不是,”寒子衫摇摇头,“不过至少我们证实那个人不是程且吟了。昨天在他俩私聊的时候,时严把那个故事跟程且吟说了。后来时严走了,程且吟跟顾渊哭诉的时候我在一边儿听着了,他说他从来没给人给过烧鸡,更不可能给人自己的衣服,然后骂时严是个渣男王八蛋,骂了他两个多小时才被顾渊连拉带拽的带回家去了。” 江黎现在听这事儿的心情完全就等同于是在听笑话,所以一直被逗的哈哈笑个不停。只是在他笑完了之后,寒子衫又问了一句:“哎,其实我有点儿好奇。你说那个给他烧鸡的人不会就是小时候的你吧?我总觉得这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 江黎无奈:“这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自己都忘了,就算真的是我做的,还有谁能记得啊?况且我和时严现在就是这么个关系,我不打算跟他复合,也不打算原谅他以前对我做的那些恶心人的事情。我又何必去想这个烧鸡给自己添不快呢?” “话不能这么说嘛,”寒子衫嬉皮笑脸的拍了拍江黎的胳膊,然后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说出了非常不认真的话。他说:“我又没说让你查清楚确实是你的话就去跟时严复合,我只是作为一个八卦心泛滥的旁观者,比较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已。你就看在免费住我家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至于谁还记得……”寒子衫摸了摸下巴。然后眼睛一亮:“我觉得楚阿姨肯定记得。毕竟她是你妈,你小时候记忆不怎么清晰,她肯定清晰极了。你觉得呢?” 江黎哭笑不得:“你连咨询对象都给我想好了,还用得着我觉得吗?我真是服了你了,这样吧,我明天回家一趟,去问问我妈,给你满足一下好奇心,行了吧?” 寒子衫立刻就嘿嘿的笑了起来,一边用力点头:“行啊,当然行的。” 江黎伸手过去在他肩膀上轻轻锤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就自己回屋睡觉去了。他身后寒子衫还在笑个不停,在他进门的时候还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哎,你明儿别忘了啊!” 江黎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没再说什么。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江黎起床给楚欣辰发了个短信,说自己中午回家吃饭,然后爬起来去洗漱。寒子衫此时已经做好了早餐,往餐厅端着的路上看到江黎,他立刻笑嘻嘻的打招呼道:“黎黎醒了啊?” 江黎挑眉:“你一大早犯什么骚?” “不是我,”寒子衫立刻委屈的摇头摆手,然后指了指窗户外边儿,他说:“今天下雪了。” 江黎说:“哦。” 毕竟现在还是寒冬月份,在北方下雪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江黎也只当寒子衫是说了个天气,没在意太多。 可是没想到,寒子衫脸上的表情不变,手指仍然指着窗外,又补充了一句:“我早上起床做饭的时候就看着外面有个人,他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你猜他冻僵了吗?” 第50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听到寒子衫这句话,江黎忍不住就皱起的眉毛。虽然寒子衫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现在这个时间,愿意在外面冰天雪地的站这么长时间的人,他用脚后跟儿都能想得到到底是谁。 沉默了一会儿,江黎转头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的去了餐桌边儿上。 寒子衫有些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手指还保持着指向外面的姿势,他说:“你不去看看他啊?” “不看,”江黎摇头,“他愿意在那里待着,待多久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以前我会变得跟个怨妇一样,不就是因为我心软,不管他做什么,我都能帮他找出来借口原谅他吗?现在事情不一样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也算是彻底想通了。别说他站在这里,他死活都跟我没关系,哪怕是今天冻死在门口,他也只不过是死在我家门口的死人而已。这算是自杀,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说完,江黎拉开椅子坐下。慢条斯理的往自己烤好的面包上挤好了吐司,然后放在嘴里轻轻一口咬下。轻轻咀嚼了两下之后,他还不忘夸了一句:“你做饭还是这么好吃。” 虽然这个早餐,也不需要人去做什么。 寒子衫知道,江黎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他不想再提时严了。因此也没去讨什么没趣儿,直接在江黎对面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早餐,一边笑着回答:“对啊,我又会做饭,又知道收拾房子,还知道照顾人,而且职业还是个医生。这放到外面简直就是全能男友的典范,你说说你这么好的人就在你身边,你怎么就不能回头看一眼呢?” “可能是因为受受不亲吧,”江黎嘟囔着说了一句,然后又咬了一口他手中的面包。 寒子衫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等明白过来这意思之后,他立刻就摇头不满道:“谁跟你说我是受了?我是攻,攻你懂吗?” 江黎挑了一下眉毛。 就寒子衫现在的情况,他毫不夸张的怀疑,可能要不了个两三年,顾渊就能把他勾搭到手,成功领证儿了。 那么试问顾渊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和寒子衫这个只知道吵吵的傻子谁是攻?江黎低头安静的吃他的面包,他觉得这又是个用脚后跟儿都能想出来的问题。 寒子衫显然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辩解有点儿欲盖弥彰,闭着嘴巴哼哼了两声就不说话了。 等两人吃完了早餐,江黎说自己出去给爸妈买点儿东西,正好下午过去的时候,可以一并带回去。 寒子衫看自己闲来无事,就说跟他一起。江黎笑笑,也没拒绝。 所以等两人收拾完了碗筷,又磨磨唧唧的穿好大衣出门的时候,距离早晨起床,就已经又过去了将近两个的小时了。 两人原来已经快忘了门口那个“雪人”的存在了。 可是等开门的时候,看清楚外面的情况,江黎才意识到,原来当一个人不要脸的时候,他就可以把死缠烂打这件事儿发挥到极致了。 就在寒子衫家门口,时严裹着他的大衣,被飘雪埋的一身雪白。脸被冻得几乎丧失了血色,可即使是这样,在看到两人出来之后,他还是朝着江黎,努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江黎就当没看见,笔直朝着寒子衫车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黎黎……” 时严见他这样,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那声音打着颤,显然是因为他被冻得不轻。 好在江黎这次没有无视他了。 甚至还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儿。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遍,江黎开口问道:“时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时严对这个刻意疏远的称呼有些难受。他尴尬的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冻僵的双手在身前用力的搓了两下,他深吸一口气说:“我想约你去一个地方。” “没空,谢谢。”江黎打了个哈欠,“我平时工作很忙,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没工夫给陌生人耽搁。周末还要把时间留给我男朋友,不接受任何邀请。” 时严表情顿时就苦了几分:“那男人真是你男朋友?” “不然还是你男朋友吗?”这次站在一旁的寒子衫都听不下去了,嗤笑一声道:“时总您能不能稍微清醒一点儿?你跟黎黎早就已经离婚了,你明白离婚是什么意思吗?况且你现在还已经跟别人订婚了,不管你和程且吟是怎么想的,现在对其他人来说,你们就是未婚夫夫。你顶着跟别人订婚的名号来勾搭黎黎,你不觉得你有点儿恶心了吗?” 时严一直都很清楚,寒子衫这张嘴不是一般人能敌得过的。而他在吵架方面和寒子衫对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次以失败告终,这次也自然是一样。所以只能在沉默半刻之后,支吾了一声:“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寒子衫冷笑,“还有就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现在这个表现容易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觉得程且吟不是给你烧鸡的人,那那个人就肯定是黎黎。所以狗改不了吃屎,又来找你的‘烧鸡’了。” 这次时严摇头摇的毫不犹豫。 就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演练过了无数次一样。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我已经想通了。不管我那时候觉得我是有多一见钟情,那对我而言都只是昙花一现的过往而已。过往已经影响我一次现在的人生了,我不想让他再影响一次。所以不管那个人到底是谁,不管他以后还会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对他可以保持着感恩的态度,但是不会把这种态度再跟‘爱’放在一起混淆了。” 他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用前所未有认真的目光看向江黎。他说:“我是真的想通了,也真的想弥补我以前的错,我想对你好。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保证,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第51章 加更 时严说完之后,忐忑又期待的一直盯着江黎。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认真,一定能得到一个他想要的答复。 可是万万没想到。江黎看他的目光,仍然平时的那种冷淡。甚至在听完他的话之后,还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他说:“瞧时先生您这话说的,我当然不会再失望了。如果您也能感受一次绝望的话,您就会明白,在你早就放弃所有希望之后,你就不会再失望,而且会变得开始讨厌希望了。至于你,如果要是再出现在我家门口的话,你小心我报警告你扰民。”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到了寒子衫的车子边儿上,熟门熟路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跨上了车,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跟时严对峙的寒子衫,他说:“你走不走啊?再墨迹我就打电话让牧然陪我去了。” “哎,走走走,我当然走,”寒子衫应着声,一溜小跑就冲去了车子边儿上。拉开驾驶座的车门钻了进去,口中还一直不满的嘀咕:“别动不动就提林家那小子嘛,我也是挺可靠的,你想去哪的话跟我说一声,我都可以带你去……” 随着“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寒子衫跟江黎两人笑笑闹闹的声音也彻底隔绝进了时严听不到的空间里面。就好像他们关上了一扇大门,隔绝了两个人的世界一样。让江黎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时严”这个名字的存在。 时严怔怔的看着远去的车子,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疼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然而车子不会因为他的疼痛而停留。 江黎更不会因为他的痛苦而回头。 就像他说的。 他们离婚了,他也受够了失望。所以…… 他也不想再有希望了。 … 江黎说要去给自家父母买的其实就是一些衣服首饰。说上次回家的时候楚欣辰给他提了一嘴,他就想着这次给她带回去了。 寒子衫老老实实的陪他逛街。好歹这次楚欣辰说了个牌子,逛起来倒是也不会太费力。 可即便这样,逛完了商场,时间也差不多就到了中午。 江黎说这点儿算正好,让寒子衫跟他一起回他爸妈家里吃饭。后者本来跟江家二老就挺熟络,所以也就没拒绝他的邀请,跟着江黎一起回了家里。 由于早晨已经打了招呼,在中午做饭的时候,楚欣辰他们就专门儿多准备了两份儿。只是看到进门的人是寒子衫的时候,楚欣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看向江黎说:“我还以为你说今天中午会回来吃饭,是要把你男朋友带回来呢。” 寒子衫从小跟江黎一起玩儿到大,在楚欣辰眼里基本上都快变成她半个儿子了。所以听到她这么一说,寒子衫立刻就佯出来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阿姨你就没想过,说不定我就是黎黎的新男友?” 楚欣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过去揉了一把寒子衫的脑袋,她说:“你要是真能跟黎黎成啊,几年前就已经成了。说不定当初你们上学的时候还能早恋,哪可能拖到现在还叫什么新男友啊?” 寒子衫一脸难过:“我也不想啊,谁让黎黎看不上我呀。” 楚欣辰哈哈的笑了两声。 没再跟他贫嘴,而是侧过身子,让两人进屋别冻着了。 和之前几次回家的时候一样,中午饭做的都是江黎喜欢的菜色。虽然那味道一吃就能判断出来肯定是江烨做的,不过或许是吃习惯了,江黎居然觉得这会儿吃多了好像也不是特难吃了。 一旁的楚欣辰一直在跟寒子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要说起来,寒子衫这种跳脱的性格确实是挺招家长们的喜欢。每次他过来家里,楚欣辰都可喜欢跟他说相声似得聊天了。 也正因为有他的存在,这顿午饭吃得格外的欢快。等吃完了之后,寒子衫还主动请缨去刷了碗筷。楚欣辰则是一边在一旁看着,一边啧啧摇头,朝江黎说:“你说说你,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的审美真是一点儿没从我身上继承过来。” 江黎不解:“什么意思?” 楚欣辰叹了口气:“子衫这孩子多好呀,不比那个渣男前夫要好好几百倍啊。你说说你当初怎么就没看上他呢?还非要跟那个时严在一起,哎。” 寒子衫听到这话,洗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回头认真的说:“其实现在跟我在一起也可以的。” 江黎一巴掌按在他脸上把他推了回去,然后尴尬的扯了下嘴角,回头跟楚欣辰说:“妈你别听他瞎说。林牧然也挺好的,都比时严强多了。况且寒子衫这小子追他的人太多了,要真是跟他在一起的话,我可得着急死了。” 楚欣辰笑得花枝乱颤:“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 寒子衫不满的“哎”了一声。 江黎直接拉着楚欣辰回了客厅,不理寒子衫了。 过了一会儿,等清理完了厨房,寒子衫就又颠颠的跑回了客厅。大家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可这家伙的眼睛一直都在放光,实在是想不引起楚欣辰的注意都难。 于是在寒子衫第五次偷偷看向楚欣辰时,后者终于忍不住。笑着看向他问道:“子衫这次跟着回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如果有话的话就直接说,还跟阿姨客气啊?” “那当然不是,这不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嘛,”寒子衫嘿嘿笑笑,跟江黎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黎自然没忘他们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不过寒子衫这份心急火燎的样子,也足够是让他无奈了。 轻叹一声,江黎主动接过了话题。朝楚欣辰问道:“妈,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我想问一下。我小时候去过S市吗?” “S市?”楚欣辰摸了摸下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立刻点头道:“去过啊,那时候你爸在那边儿有一个客户要去见一次,然后就带着你一起去了。我也还跟着呢,你都忘了吗?” 第52章 三更 江黎一脸的尴尬。 这岂止是忘了,还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S市的模样,所以才会在之前时严问他的时候,他否定的毫不犹豫。 楚欣辰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赶忙笑着打了个圆场,她说:“不过那时候你年纪太小了,咱们一共也就只待了两天。忘了也是正常的。” 江黎保持着尴尬,点了点头。 楚欣辰不解:“不过突然回来问我这个,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黎点点头。但是并没有直接告诉她是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停顿的片刻之后又继续问道:“那……妈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在S市的时候,有把我自己的衣服送给别人吗?” “噗,你忘了你去过S市,反而这件事儿记得还挺清楚的啊?”楚欣辰听他提到这个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这个我肯定记得呀,而且不止是那件儿衣服,你还把我刚给你买的烧鸡也送给别人了。而且在送了之后,又因为那件儿大衣是你最喜欢的,你又后悔的不行,可是也不想去拿回来。当时我都不知道是到底应该夸你,还是应该骂你。结果把这件事儿跟你爹说了之后,他反而说这是你有爱心,应该夸夸你才对。所以我后来又给你买了一件一样的大衣,你才终于开心起来了。” 这种童年的往事被母亲当做笑话一样的讲出来,绕是江黎自己确实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可还是控制不住的脸红了起来。 寒子衫在一旁也笑着开口应道:“黎黎你小时候还真是够可爱的啊?” “可不是嘛,”楚欣辰似乎是联想到了当时,脸上露出了一抹怀念的神情。她说:“我记得那时候黎黎跟我说,他给别人这些东西是因为他觉得那个孩子快要饿死冻死了。我当时就问他,他把衣服给别人之后,他自己不冷吗?结果你猜他跟我什么?” 寒子衫立刻就竖起了耳朵。 江黎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想要阻止楚欣辰继续往后说,也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在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中,楚欣辰大大方方的继续道:“这个傻孩子居然告诉我他脱衣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冷,可是脱了之后冷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赶紧逃离原地,害怕那个小乞丐看出来他在发抖。” 说完之后,楚欣辰带头咯咯的笑了起来。 江黎则是一脸的无奈。 回头和寒子衫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两人目光中都是相同的神色。 不知道这事儿,如果让时严知道的话,他会怎么想?他因为一个“他以为”的天使,放弃了他真正的天使。然后现在无所谓这些了,却回不来了。 人生活的就像个笑话。 甚至他之前二十多年的坚持,在这个真相面前,都变得惹人发笑。 当两人从江烨家里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寒子衫抬头看了一眼仍然雾蒙蒙的天空,然后回头对江黎说:“我突然有点理解你之前说的那句,时严这人活的也挺可怜的了。” “不过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吧,他的可怜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他自己造成的,”江黎跟着寒子衫一起,抬头看了看天空。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说:“如果时严从一开始就没有执着于那么多的话,或许当这个真相大白的时候,还会变成我们婚姻之中的一个惊喜。但是你看现在,这情况,哎……” 江黎终究是没有说完。 他又叹了口气,然后摆摆手道:“算了,过去了就不想他了。晚上我想去喝酒,你陪我一起去吗?” 寒子衫皱眉问他:“去哪儿?你是突然想去酒吧了?” 江黎点头。 然而没想到这次,时常喜欢吵吵着要带他去酒吧玩儿的寒子衫却将眉间的皱痕又加深了几分。他说:“如果是为了时严的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值得。如果只是单纯的喝酒的话,也没必要专门儿往酒吧跑。” 江黎笑了:“那你在家里陪我喝吗?” 寒子衫点头。 所以最后,两人在回家的路上买好了酒和下酒菜。等回到家里,寒子衫又去厨房炒了两道热菜,就带着江黎一起上了小楼的房顶。 他早就说过,为了让江黎在想看星星的时候,随时都可以上来看,他专门把自己的屋顶弄成了一个小花园。 此时因为是冬天,空气有些寒冷。寒子衫就把小花园外面的透明玻璃罩拉上,虽然因为没有空调暖气还是有几分冻人,可好歹是没风吹着了,还能看到月亮星星,也挺不错的。 “你这地方设计的还真好,”江黎伸手去摸了摸那个透明的玻璃罩,有些羡慕地感叹了一句。 “觉得好,你就一直住在这儿不就行了?”寒子衫耸肩,“反正我家的大门一直是为你打开的,只要你愿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回来。” 江黎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他和寒子衫之间,如果在说什么感谢的话,就实在是太生疏了。 两人在小花园正中间的石桌上坐下,寒子衫给双方都满了酒杯。一起举起来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顺着喉咙一直烫进了胃里。身上的寒冷也在瞬间被烫的荡然无存。 江黎舒服的长吁了一口气。 寒子衫又倒了两杯,继续跟他沉默的对饮。 就这样连续三杯下肚,或许是因为喝的太急,两人都微微有了些醉意。 寒子衫抬头看向半空中挂着的那轮圆月,然后回头看向江黎。也不知道心里边儿在想什么,他突然就开口问道:“江黎,你喜欢林牧然吗?” 江黎愣了一下。 随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喜欢林牧然给人的感觉,也喜欢他的温柔。但是他也很清楚,不管是这种感觉还是这个温柔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所以他也一直理智的从来没有去喜欢过林牧然这个人。 似乎是预料之中的答案,寒子衫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做什么太多的评价。然而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又继续问道:“那……你喜欢时严吗?” 第53章 四更 他这个问题超出了江黎的预期,让人直接就端着酒杯愣在了当场。而在问题出口之后,寒子衫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摆了摆手,岔了话题说:“是我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江黎摇头。 他低垂着双眼,视线一直看着手中酒杯里那摇晃的清酒。嘴唇抿了又抿,最后皱着眉毛,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说:“其实我现在不管嘴上是怎么说,心里还是忘不了时严。但是忘不了的又不是现在的时严,而是前段时间一直围着我转的那个傻子。” 寒子衫笑了:“我知道。” 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跟了一句:“其实说实话,我也挺喜欢那个傻子的。” 因为傻子可以活得很肆意,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他敢爱敢恨,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怕说错一句,又时刻担心着自己做错了什么。 在他的世界里,他唯一所担心的就是江黎不喜欢他。可他也得到了江黎的爱,所以他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没有之一。 寒子衫想着,忍不住撇了撇嘴:“这样一说,我也有点儿想当个傻子了。” “你可别了,”江黎说,“如果你变成傻子的话,我一定不会照顾你的。” 寒子衫立马就不高兴了:“为什么啊?” “因为段位不一样,”江黎说,“时严就算是变成了傻子,好歹他还有以前的一点儿生活记忆撑着,不至于傻到让人无从下手。” 寒子衫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傻了,我就会傻到让人无从下手的地步?” 江黎认真点头:“毕竟你现在就不怎么聪明。” 寒子衫:“……” 他愤怒的又给两人满上了酒杯,然后举杯又干了一杯。而现在聊完了江黎的问题,江黎也就在回味完了那烈酒之后,将话题推到了寒子衫的身上:“你问了我这么多,也好歹跟我说说实话,你喜欢顾渊吗?” 寒子衫沉默了。 他闷着头又给自己灌进去的两杯酒,想要喝第三杯的时候,被江黎一把抓住了手腕儿。 寒子衫抬头。 江黎笑着看他:“你可别想一醉了之,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 寒子衫啧了一声。 放下酒杯之后,他抬头看着天空,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以前是挺喜欢的。” 江黎点头:“现在呢?” “不知道,”寒子衫摇了摇头,他说:“我以前和他认识,就是你不在的那一阵儿,他因为身体不好,经常来我诊所看病。然后因为他那个人性格让我很舒服,所以一来二去我俩也就熟络了起来。” 江黎点了点头,寒子衫说的这些基本上也是他猜到的内容,倒是也没什么出乎意料。 “后来有一次我俩都喝多了,然后就做了点儿大人做的事情,虽然说出来有点儿尴尬,但是那真的是我的第一次。”寒子衫抬手捂着脑袋,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让他难受的事情,表情有点儿说不出的难受。 江黎继续点头,这次是出乎预料了。 “当时他跟我说,会对我好,然后找机会会跟家里说一声,和我结婚,”寒子衫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就是个傻逼,他这么一说我就信了。我还幻想过我和他结婚之后要去领养一个小孩儿,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快乐又幸福。结果没想到他跟我说这话之后不到两个月,他就出国了。” 寒子衫说到这里,又端起了酒杯猛灌了一杯。 一杯下肚,似乎觉得还是不过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而这次,他也同样是又被江黎抓住了手腕儿。 寒子衫苦笑:“都说完了,还不让我喝?” 江黎摇了摇头,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跟他手中的那被撞了一下。然后说:“一起。” 一杯下肚,江黎问他:“顾渊没有跟你说过,他为什么要出国吗?” “他跟我说的版本是生意在那边儿,他还会跟着过去治病,”寒子衫叹了口气,“我当时其实是信的。可是后来我打听到的版本,是说他到那边之后是为了去跟他爹老合作伙伴的女儿相亲。据说等我发现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江黎皱眉:“那这事儿是真的?” 寒子衫惨然一笑:“确实是真的。” 江黎把酒杯重重的磕在桌上,发出了“噔”的一声巨响。然后他义愤填膺的一拍桌子,一脸就快要站起来去打架的样子狠狠啐了一声:“又特么是个渣男。” “所以说咱俩同病相怜的很呐,”寒子衫叹了口气。继续说,“当时我去质问过顾渊,他比时严强一点儿的就是我问了,他就跟我说实话了。他说是他爷爷逼的,那时候他爷爷身体不好,他就跟他那个婚约对象说清楚了情况,打算瞒他爷爷两年,在他爷爷面前装出来一副幸福和谐的样子,等他爷爷过世之后,他就回来找我。” 寒子衫说到这里又咬了咬牙,“其实他说的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接受。他说他爷爷想抱个孙子,他就这样,装出来个样子满足他爷爷,但是保证绝对不会和那个女人真的结婚。可万一他爷爷老当益壮,又活了十几年。他装模作样的一直到了结婚生子,难道要让我一直等他等下去吗?” 江黎皱了皱眉:“所以现在他回来,是因为他爷爷咽气了?” “那倒没有,”寒子衫摇了摇头,“他说是他把他爷爷说服了,他真的不想再继续跟那个女人演戏了。正好他的婚约对象也找到了喜欢的人,所以他们就和平分手了。” “这什么脑残情节,”江黎呸了一声,“我以前还觉得他像个人,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觉得他跟时严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啊?” “确实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寒子衫耸了耸肩,“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我也不可能在他回来之后求我这么久,也不和他复合的。” 江黎低头又喝了一口酒。 然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体质特殊,天底下这么多正常的男人,怎么渣男全都在他周围抱团儿了呢? 第54章 五更 这天晚上不管是江黎还是寒子衫都没打算控制自己。一杯一杯的烈酒,毫不犹豫的下肚。到最后,就是两个人一起趴在桌上失去了意识。 然后江黎在迷茫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大傻子,那家伙背对着他坐在地上,折了一地的星星。江黎走过去,他就转过头,露出了那种傻子一样的招牌式的微笑。然后将手抬起来,把那一捧折好的星星送到了江黎眼前,他说:“黎黎,你看星星。” 江黎盯着那一捧星星,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然后傻子还不合时宜地站了起来,伸手过来帮江黎擦掉了眼泪,一边安慰着说:“黎黎不要哭,我一直都在陪着你的。” 我一直都在陪着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突然消失在了江黎眼前。江黎伸手去抓,但是抓到了一团空气。原本被捧在他手心的星星散落了一地,江黎看着那坠落的星星,放声大哭了起来。 明明说好的要一直陪着我的。 明明说好了,我只要不主动离开,你就会一直都在我身边的。 那么…… 你为什么要走呢? 江黎哭得就像个失去了糖果的孩子,可是不管他怎么哭,都不会有人过来把糖果重新放回他手里。 江黎就这样哭着哭着,突然觉得胳膊有些湿。然后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哭的原本垫着脑袋下面的袖子已经湿透了一片。 再抬头看向周围,星光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头顶金灿灿的太阳。 他们一觉睡到了中午。 江黎伸手过去把寒子衫拍醒,然后自己打了个哈欠,起身开始收拾桌上他们昨晚剩下的残局。 等收拾好了东西,两人也没宿醉头疼的回屋里面又睡了一觉。这次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奇怪的梦了,一觉睡到将近黄昏,江黎总算是被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弄醒了。 寒子衫和他一样是醉的头晕眼花还没缓过来。懒得做饭,说出去吃一顿就行了。 江黎自然也没有拒绝,两人出去之后也没找什么太大的馆子,就是个寒子衫说他经常过来吃的面馆儿。坐下之后,寒子衫叫了两碗面一碟小菜,就回到江黎对面儿开始撑着脑袋打瞌睡。 江黎伸手去戳了戳他的脑袋:“你都睡了一天了你还困?” “这没关系的,”寒子衫耸了耸肩,“我只是头疼而已,在医学角度来讲,我现在需要休息。” 江黎挑了挑眉,懒得跟他说什么他专业角度的问题。 而就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饭馆的门又给从外面推了开来。寒子衫坐在面对大门的位置,所以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后,下意识就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就愣住了。 门外刚刚进来的那个人也愣住了。 随即他毫不犹豫朝着寒子衫他们的这个桌子走了过来。寒子衫立刻皱起了眉毛,看向江黎说:“要不然咱们换一家吃?” 江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下意识就摇了摇头说:“不是已经点好……” 话没说完,刚刚进来的那个人也走到了桌边。他倒是没有去看寒子衫,而是死死盯着江黎,开口说道:“你们用不着走,如果讨厌的话,我走就好。不过在我走之前,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和你聊聊吗?” 过于熟悉的声音。 江黎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叹口气。给寒子衫示意了一下,让他重新坐回去。然后才转头看向已经站在桌边的时严,给他比划了一下自己对面的位置,他说:“坐下说吧。” 毕竟现在是在公共场合,也毕竟已经点过了饭了。大家都不是什么孩子,要脸也不会在这里吵起来的。 时严先低头跟他道了声谢,然后才在他指的位置坐了下来。坐下之后,时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咬了咬唇,他说:“江黎,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江黎摇头。 时严似乎是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脸上露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但是他很快就继续问道:“那你还喜欢那个傻子吗?” “喜欢,”江黎仍然没有做隐瞒,只是在说完之后,他就立刻又跟着说:“可是我喜欢他有什么意义吗?他已经不在了。” “我也很喜欢那时候的感觉,”时严惨然一笑,声音中又带起了哽咽。不知道是在提问还是在自言自语,他用一个很小的声音说:“如果再出一次车祸,我能变回那个傻子吗?” 江黎皱眉:“你用不着在我这里卖惨,还有,如果你真的再出一次车祸,我不会再照顾你了。现在你的未婚夫是程且吟,我希望你不要再忘了。” “我知道……” 时严仍然是用那种快哭出来的表情,喃喃的应了一声。 他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那这样可以吗,你也不需要急着给我机会,我暂时也不求你了。可是你别阻止我追你,别总躲着我了,可以吗?” 他说着又哽咽了一会儿,似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最后又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我知道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可是你们没结婚。哪怕你把我当成备胎都可以,我就想再试一次,我可以像那个傻子一样一心一意的对你好,但是我不会像他一样再给你添麻烦了。只要你别再赶我走了,行吗?” 他说到这里,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江黎就这样看着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这话是你说的,你要愿意追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但是我提前告诉你,不会有结果的。” 时严突然就露出了一抹笑容,用力的摇了摇头,他说:“没关系,只要你不阻止我,我就只是想对你好而已,我没别的意思。哪怕最后你都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怨你一句的。” “那就这样吧,”江黎皱眉,“不过我希望你能知道,我这么跟你说,只是我讨厌你在我面前哭而已。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我知道,”时严笑了,“哪怕你这辈子都不原谅我,我也认了。” 第55章 我要让他知道这到底有多难受 就像是进门儿的时候说的那样,时严并没有耽误他们的吃饭。甚至没有留在这里碍眼,说完了这些之后,他就站起身开开心心的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寒子衫忍不住说:“时严这人真的是好奇怪,我都搞不懂他到底是图什么?” “图我心软,”江黎说,“还因为我现在并没有直接的宣布跟林牧然订婚,所以他还有机会,就这么简单。” 寒子衫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过来。哦了一声说:“嘴上说着不要机会,其实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江黎笑了:“是这个道理。” 寒子衫哼了一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死渣男。” 江黎点了点头:“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儿好奇。他说他会像那个傻子一样对我好,他到底是打算怎么对我?” “过两天不就知道了?”寒子衫嗤笑着说道。然后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补充了一句:“哎,不过你好奇归好奇,可别这么快沦陷啊?你一定要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这个贱人就算是对你好,也绝对是装出来的。你可不能忘了他之前都是怎么对你的啊。” 江黎笑得一脸无奈:“我都知道的。” “那就行了,”寒子衫松了口气。 两人拉面吃完了以后,就回去继续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江黎还要上班,好在这时候大家也都缓过劲儿来了,寒子衫爬起来给他做了个早餐,江黎吃饱了之后就出了门儿,打算去上班了。 可是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在开门之后,他就发现面前停了一辆有些熟悉的跑车。 靠近他这边的车窗被摇了下来,时严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给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副驾驶位置,时严问道:“我送你上班?” 江黎想想,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然后刚刚还一脸忐忑的时严立刻就笑靥如花,赶忙自己解开安全带从车里下来,帮江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还非常绅士的一只手帮他挡着车顶,等他进去之后,又很认真的给他把安全带系好,门也关上。 江黎就安静的看着他做的这一切,他觉得自己简直被时严当成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孩儿。 等两人都上了车,时严又从车前面给他拿了一份早餐过来。江黎看了一眼,是他喜欢吃的一家煎饼果子。 他微微皱了皱眉。 他不知道这是傻子记住的,还是时严以前就知道的。不过在以前的时候,时严从来没有主动给他买过一次。而那个傻子,却基本都是跟着他一起去的店儿里。 “趁热吃点儿吧,”时严还是笑的一脸傻气。 江黎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在家吃过了。” “寒子衫给你做的?”时严倒是也没逼他,将手里的早餐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然后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江黎点了点头。 车子启动。 时严又开口问道:“他每天早上都会起来给你做早饭吗?” “工作日的时候都会,”江黎说,“毕竟他自己也要上班,给我做个早餐也不耽误。” 时严轻轻的嗯了一声:“说的也是。” 车子一路朝着江黎的公司开去,两人从这段对话之后也就保持了沉默。直到车子驶入市中心,眼看着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时严才又开了口,朝江黎问道:“你今天下午下班儿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江黎实话实说。 时严笑了:“那晚上能给我赏个脸,让我请你吃顿饭吗?” 江黎摇头:“不能。” 时严保持着那种苦哈哈的表情干笑了一声,然后说:“那……你愿意跟我出去转转吗?” 江黎继续摇头:“不愿意。” 时严无奈。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苦,他说:“那等你下班儿之后,我来送你回家行吗?过来的时候是我开的车,你自己的车子没带过来。如果自己回去的话,你还得打车,太麻烦了。” 江黎皱眉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时严顿时又开心了起来。 就好像江黎并不只是答应他送他回家,而是答应跟他复合的一样,整个人都洋溢起了一片欢乐。 江黎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容易满足,但是也懒得去管他的心路历程。到了单位就下车上班,直接把时严的事情完全的抛去了脑后。 等当天下午下班之后,时严果然就像是约定好的那样,已经在停车场里等着他了。 就像是一个专业的司机一样,又是给江黎拉开车门让他进去,然后帮他关上车门,才自己回去了驾驶座。 这次坐下以后不是早餐,而是一杯江黎喜欢喝的红豆奶茶。 时严献宝一样的把奶茶杯子拿出来,递到了江黎手里,一边开心的笑着说:“现在天气怪冷的,你趁热喝。” 江黎点了点头,毕竟他说的没错,北方的冬天温度确实是够低,有一杯热奶茶在手里,不喝才是有病。 而时严叫他喝了,则是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时严每天都会过去寒子衫家门口等江黎,接他上班,然后到了下班的时候,又会去江黎的公司门口等着,接他下班。 早餐在之前江黎拒绝过一次之后,时严就没有再给他买了。可是下班儿之后的奶茶果汁小零食,却是一天变一个花样,一周都没有重复。还每种都是江黎喜欢吃的。 就这样一连坚持了五天,一直到周末江黎不上班儿了才停下。 “我觉得你简直是请了个专职司机,”寒子衫听完了江黎的描述,认真的给了一句最贴切的评价。 江黎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寒子衫这形容还是真是一点儿没错。 等到了周六的早上,时严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有时间出来跟我转转吗?” 寒子衫问他:“去吗?” “我今天要去找林牧然,”江黎摇了摇头,一边给时严回复着拒绝的短信,一边说道:“时严他自己当初就是这么对我的,我总该让他也知道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受。” 第56章 我想和你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听话还是什么,在江黎拒绝之后,时严也就没有再发短信了。 按照计划,江黎今天还是跟着林牧然一起去了他那个要装修的公寓里面儿。经过这段时间的忙碌,林牧然也给他设计的差不多了。对此江黎是非常感谢,林牧然只是笑了笑,说这对他而言也是个很快乐的事情,双赢的关系,就用不着道谢了。 等两人看完了房子,林牧然说出去转转。江黎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林牧然左右想想,就说带他去点儿正常的约会地点好了。 江黎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儿纳闷儿,想着这人说的“正常”是什么意思。可当林牧然的车子在本市最大的游乐园门口停下来时,江黎就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 “咱俩都已经是要奔三的人了,还跑来这种小孩子玩的地方,不会有点儿奇怪吗?” 在林牧然拉着他去排队买票的时候,江黎忍不住问了一句。 后者却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还很认真的告诉江黎,他这叫保持童心,应该得到赞赏才对。 江黎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等排好队买上门票,就跟着林牧然随着那一群小孩儿一起进入了游乐园里。或许是因为现在正好是冬天,一些带水的项目没办法开设,所以整个场馆里人并没有多多,比较火爆的项目前面虽说有排队,但是满共加起来也就十几二十个人,排上一两趟之后,就可以开始游戏了。 江黎对于这些东西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所以当林牧然问他怕不怕的时候,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应该不怕吧?” 他这句话说他有点儿不敢确定。 可是话音落下,一旁开始游戏的摇铃响了起来。当过山车慢慢的爬到一个高峰,然后疯了一样的冲下去的时候。江黎就知道,自己说的“应该”,分明就是在扯淡。 那种急速向前的感觉让他心脏剧烈地蹦跳着,尖叫声控制不住了从嘴里倾泻而出,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和车,在不停的向前,然后等待着下一次惊悚。 江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可是过山车根本不可能停下来,并且不止如此,他们前面还正好就有一个上坡。 江黎绝望的看着那个往上爬的坡道。 虽然在这个时候过山车会很慢很缓,但是这个慢的时间有多长,一会儿冲下来的速度就有多快。如果不是因为确定他现在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他几乎想要哭着喊着跳车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抓住了江黎的手。温暖的体温从交握在一起的地方传到了江黎手上,让他原本狂乱的心脏在瞬间平静了下来。 江黎一愣。 回头看过去,身边林牧然正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在过山车走到最顶点的时候,江黎听到林牧然在他耳边安慰了一句说:“别怕,我在。” 话音落下。 过山车也走到了最高处。 根本没有给江黎回应的时间,那辆长长的“列车”就用飞一样的速度极速朝着下方冲了出去。江黎在尖叫之余,只能努力的握紧掌中的那只手,好在对方也一直都在回应着他的力量,那交叠之中,心底的恐惧似乎也被冲散了几分。 而眨眼之后,过山车也行到了平地,缓缓的停了下来。 江黎长吁了一口气。 他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因为抓林牧然的手抓的太紧,紧的他自己手指都有几分生疼了起来。 江黎赶忙松开了手,还跟着道歉了一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林牧然微笑着摇了摇头,他说,“如果害怕的话,抓着一个东西会好很多的。先出去吧,咱们休息休息,再考虑要不要开始下一个项目。” 江黎点了点头。 由着林牧然牵着他离开了过山车的场地,在一旁找了一个长椅让他坐下,然后林牧然自己去了那边的杂货铺买了两瓶水回来,将其中一瓶递给了江黎。 “喝点水会好点,”林牧然笑道,“你刚刚在过山车上估计叫的嗓子都哑了吧?” 江黎被他突然指出这么一个尴尬的事情,脸颊立刻就通红了起来。但是毕竟林牧然说的也都是事实,他不好反驳就只能拧开了水瓶之后低头喝水,妄图靠自我催眠来达到失忆。 林牧然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他身边坐下之后,也拧开了自己的那瓶水。放在唇边稍许喝了两口,他说:“还敢继续吗?” 江黎点头:“其实挺有意思的。” 林牧然也笑着应了一声。 “我发现你好像都挺喜欢玩这种刺激类的东西的,”江黎说,“不管是蹦极还是过山车这些,说实话,我以前都没怎么玩儿过。” “在我认识他之前,我也没怎么玩过,”林牧然笑着回答,“只是他喜欢玩,所以我也喜欢了而已。我之前就给你说过的。” 江黎知道自己是一不小心说错话了,赶忙错开了视线,轻轻的嗯了一声。 好在林牧然倒是也没生气。他只是抬头静静的看着远方的天空,过了片刻,他回头看江黎。换上了一副严肃一点的表情,他说:“其实我这两天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江黎一愣:“你说?” 林牧然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慢慢的说:“我觉得我不能一直活在他的世界里,既然他已经决定忘了我开始向前走的话,我也应该学着他一样,忘了他,开始我自己的人生才对。” 江黎点头。 他之前也是一直这么劝林牧然的,所以林牧然现在这样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如果要忘了他的话,我觉得最妥当的方式,就是我自己去开启一段新的恋情,”林牧然说着,再一次回头认真的看向江黎。然后开口,一字一顿的问道:“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再装样子给别人看的那种。你会同意吗?” 第57章 你懂他吗? 其实说实话,江黎曾经也不是没考虑过,如果他跟林牧然继续保持着之前那种状态的话,可能总有一天,或者是他,或者是林牧然,会去捅破这层窗户纸,让他们的关系从假装的情侣,变成真正的恋人。 可是江黎想到归想到,却没有猜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现在林牧然看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所以他也知道,对方这不是在开玩笑了。 既然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就自然应该以一个严肃又认真的态度来回答。江黎低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却是不答反问道:“你现在心里还有他吗?” “我不想骗你,”林牧然说,“所以我跟你说实话,我脑子里还是都是他。” 江黎笑了。他很喜欢林牧然的这份诚实,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拒绝了林牧然的表白:“那咱们还是先不要在一起了。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不行,是因为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已经被当过一次替身了,这种感觉很难受,我不想再被当第二次了。” 他说完,看向林牧然的双眼,又极为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诚实。” “不客气,”林牧然似乎猜到了是这个回答,脸上的表情和刚刚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说:“不过我想想你说的也对,还是我先把他从我脑子里赶出去之后,再试着跟你表白吧。” 江黎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想去问林牧然,如果他喜欢的那个人回来的话,他会不会跟那个人走。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明显,明显到谁问谁就是傻子。 江黎自认为自己不是傻子。 所以他没有问,也不想去又让自己变成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抛弃的替身。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林牧然问他要不要继续进行游戏。江黎稍微缓过来了一点之后,也就点了点头。至于之前的插曲,林牧然不提,他也就装作间歇性的失忆没听到了。 等他们一路缓缓的走到下一个排队的地方了,江黎才终于又开了口,他说:“其实如果忘不掉的话,为什么不去把他找回来呢?” 林牧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已经被摔碎的瓶子,还能再粘回来吗?” “这我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江黎甚至有点儿想让林牧然去跟时严聊聊。因为就这个问题,在他认识的人里,可能除了时严之外,没有人再更适合回答了。 林牧然也没有非要问个答案,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之后,就笑笑不再言语。 当天晚上,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带江黎去西餐厅里吃饭,而是把他带去了一家快餐店,吃了汉堡薯条和炸鸡。 江黎在吃饭方面向来都不怎么挑剔,所以不管是西餐还是中餐,甚至这种西式快餐,只要做的味道不错,他就都可以全盘接受。一顿饭吃的还算是气氛融洽,等吃饱了之后,就像是之前那样,林牧然开车又把江黎送回到了寒子衫家里。 这次时严并没有再在门口守着,所以江黎进去的也无比顺利。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进门之后,林牧然掉过车头,才刚刚开出院子,就被转角出来的一个人拦在了当场。 林牧然记得这个人。 倒不是因为他对本市的富人有多了解,只是因为他上周末才刚刚参加过这个人的订婚仪式,还被这个人追到车边儿上聊了一通。这种印象才过去这么短的时间,想要忘记才是比较困难的事情。 所以他稍作犹豫,就停下车子之后摇下了车窗,然后朝外面站着的时严问道:“时先生,您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时严点了点头。朝车里扫了一眼,确定没有江黎的身影之后,他才开口问道:“林先生有空喝一杯去吗?” 看来这是有长话要说了。 林牧然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自己副驾驶的位置,他说:“上车?” 时严微微摇头:“我开车来了,林先生跟着我就行。” 林牧然点头。 随后看着时严去了一旁的停车道上,开出来了一辆银灰色的跑车。 就像是他刚才说的那样,他在前面开,林牧然在后面跟着。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行了一段,最后在不远处一个街边的小酒馆儿外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和式居酒屋。 时严带头进去,林牧然跟在他身后。随即叫了两瓶烧酒,又叫了几个小菜,两人就找了个带遮帘的雅间坐了下来。 林牧然对时严这个人说实话没什么好感,一来是因为他跟他完全不熟悉,二来则是因为江黎的事情给林牧然的感觉,就下意识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所以在坐下来之后,林牧然也没给时严扯东扯西的机会,就直接开口,切入主题道:“时先生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大家都是成年人,时间也都很紧张,就用不着拐弯抹角了。” “我喜欢林先生的性子,”时严点头微笑。回了一句之后,也便顺从的直接切入主题。他说:“我叫林先生过来这里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句,您和江黎,现在是确定以结婚为目标的恋人关系了吗?” 林牧然被他问的愣了一下。 可是下一秒,他就淡定的点了点头。 倒不是因为他觉得他和江黎之间真的是这个关系,而是按照江黎之前跟他说的那些,他本能的觉得,江黎应该希望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说出这个答案的。 时严了然的“哦”了一声。 林牧然又继续问道:“时先生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时严依旧点头:“既然你们是恋人的话,我就想问问。您知道江黎喜欢什么吗?比如他喜欢吃什么东西,他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他喜欢什么样的娱乐活动,他的周末喜欢怎么样度过?这些你知道吗?” 林牧然沉默。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毕竟这些问题,他还真不知道。 第58章 加更 林牧然和江黎之间的关系终究只是一个认识了不久的朋友而已,而且在他们做朋友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江黎在陪着林牧然回忆着林牧然的过去,所以林牧然对江黎,除了从楚欣辰那里听来的他喜欢星空之外,几乎可以用一无所知来形容了。 因而在听到时严的问题之后,他本能的张了张嘴,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这片刻的停顿,时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笑容。时严开口说:“其实不止是你,我以前也不知道。” 不知道江黎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的到底是什么…… 林牧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又张了张嘴,可是最后也只憋出来了一句:“所以?” “没什么所以,”时严叹了口气。 在这时候,他刚刚点的烧酒也端了上来。时严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林牧然倒了一杯。然后兀自端起来,给对方稍微敬了一下,就直接喝了精光。然后他继续道:“我以前其实觉得这也没什么的。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如果你喜欢的人连你喜欢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日子过的实在是太可悲了。江黎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的悲哀,我不想再让他经历第二次了。” 听到这里,林牧然觉得自己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来意。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给我科普一下江黎的爱好?” “不,”时严微笑,“是打探敌情,然后宣战。” 毕竟他喜欢江黎,而不管林牧然对江黎到底有多少的了解,他现在终究占的是江黎男朋友的身份,所以说是敌人也没什么毛病。 然而他这话让林牧然听着就有些奇怪了起来。毕竟江黎之前也并没有跟他好好说过时严还有程且吟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所以在林牧然的意识里,时严还只是一个婚内出轨的渣渣而已。 可听他现在这么一说,这意思是…… 林牧然皱了一下眉毛,有些拿捏不准的犹豫着问道:“时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上周末好像才刚刚和程且吟订婚?” 时严摇了摇头:“那场订婚仪式只是走个形式,不要在外人眼前难看而已。过段时间我们就会找个机会解除婚约,这件事儿是和程且吟说好的,他也同意。” 林牧然听到他说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认认真真的消化了片刻,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看着时严连续喝完了三杯酒,林牧然才再一次开了口,结巴着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打算回来重新追江黎了?” 时严点头。 虽然这话说起来好像有点丢人,但是他认为对于江黎的现任男朋友来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林牧然眨了眨眼。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江黎给我说的是你婚内出轨。他现在非常讨厌心里面还有别人存在的男人,所以……” “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从我见到他之后,都只有他一个,”时严抬头,仍然是用那种看对手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牧然。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反问他:“我是这样,你呢?” 这个提问恰到好处的踩到了林牧然最不想跟人提及的地方。关于他和他喜欢的那个人的故事,知道的只有他的家人,还有江黎。 他觉得如果这时候告诉时严,他心里也只有江黎的话,一来是对江黎的不负责任,二来又是对他心里那个人的背叛。所以在听到问题的瞬间,他再一次犹豫了。 时严冷笑一声,直截了当的给他下了结论:“你心里还有别人。” 已经被看穿,再去否认就是欲盖弥彰。林牧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选择了点头承认。他说:“一直都有,我到现在都没把他忘了。” “那就不要让江黎去当他的影子,”时严说,“或者你可以去跟你的影子在一起,放开江黎,让能看到他本身的人跟他在一起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林牧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他抬头看了看时严,那眼神儿的意思是在说——你觉得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时严看得出来,也读的懂。 所以他惨笑了一下,但是目光中的神色却越发的坚定。他说:“我以前可能是确实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有资格了。” “那你就自己努力吧,”林牧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评价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说他浪子回头还是说他狗改不了吃屎就喜欢背叛?林牧然不知道,所以他也不打算去多说什么。只是稍作沉默,就继续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江黎,也确实是像你说的那样打算以后一直只对他好的话,我觉得你把他追到手也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你不用来跟我说什么,你只要好好做你自己就行了。” “这我也知道,用不着你说,”时严又喝了杯酒。然后就站起身,打算离开酒席。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站起身之后,对面那个一直表现的对他爱答不理的男人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时先生稍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时严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停住脚步,回头朝林牧然看了过来。 林牧然深吸一口气,将中午在游乐园问江黎的那句话,又重新问了一遍:“时先生您觉得,已经摔碎的水杯,还有再重新拼回来的机会吗?” 在这一刻,林牧然觉得,这个问题江黎没有办法给他答案,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不定可以。 果然,时严笑了。 他说:“哪怕这个水杯被摔成了玻璃渣,你一点一点的捧,也是能再捧回来的。虽然在捧的过程中可能会被刺的满手鲜血,但我认为,它只要不是彻底消失,你能挨得住,它就能回来的。” 第59章 梦想和他总不能都放弃 在那天晚上的一次谈话之后,林牧然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联系江黎了。对此江黎只是以为他因为白天被自己拒绝了,然后没想好该怎么和自己继续交往,所以到底也是没往心里去。 眼看着冬天快到尾声,年关将至。 寒子衫说他的小诊所要关门儿了,等过年的时候,他家爹妈非要带他和他哥哥一起出国一边旅游一边去过。不过他那个房子可以让江黎借住在里面,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人给江黎继续做早餐了。 对于这一点,江黎表示很无所谓。毕竟现在每天早上都有一个过来接他上班的“专职司机”,他非常确定,只要那个“司机”知道了寒子衫出国的消息,那江黎的早餐也就不怕没有了。 在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寒子衫又跟江黎去小楼的顶层看了星星。只不过这次他们喝的是红酒,而不是像上次那样明显为了一醉方休的二锅头。 寒子衫抬头看着眼前的星星,手中捧着他的酒杯。轻轻晃荡了一下里面的酒水,他疑惑的说:“这样满打满算一下的话,时严接送你上班好像也有大半个月了吧?” “再过两天就一个月整了,”江黎点头,“不过我一直认为,一件事儿心血来潮坚持一个月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恋爱初期,你让那些大学生去接送他女朋友上学一个学期,他都不会说一句辛苦。所以我也没觉得他有多不容易。” 寒子衫笑笑:“这倒也是。” 两人说完,又碰了个杯。寒子衫笑了起来:“不过你说话说的也有点儿问题,大学生在谈恋爱的时候,女朋友好歹也是会给点儿甜头的。你说他车接车送你这么长时间,你别说约会,除了上下班儿这点儿时间之外,你连跟他喝杯咖啡都没有过一次,甜枣儿都没有,我真不知道他在图个什么。” 江黎抿了一口杯中红酒,然后一字一顿的说:“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时严是个商人,你别忘了。” 寒子衫在脑子里面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他有些不解的皱眉:“既然你都知道他的想法,你干嘛还要给他放线的机会啊?” “因为我想看看,他这根线到底能放多长?”江黎笑了笑,“你放心好了,我也是个商人。我能不计本息的赔光一次是我愿意疯一把,可是我不愿意第二次了,所以他这根线能不能长到我嘴边,还真说不准的。” 寒子衫听他这么说着,然后似懂非懂地眨眨眼。最后他摆了摆手,一脸别扭的说:“哎,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你们这些商人的嘴脸,什么事情都要搞得弯弯绕的,真麻烦。” 江黎哈哈笑了起来:“所以你家爸妈没让你继承公司呀。” 寒子衫嘁了一声,“那是得感谢他们给我生了个哥哥。如果不是因为我哥在那儿顶着的话,我现在绝对是跟林牧然一模一样。” 江黎笑了。 而提到了林牧然,他才突然想起来,他们好像也有将近大半个月没有联系过了。 第二天去机场送走了寒子衫一家,江黎又自己开车回到了寒子衫的别墅里。进门之后,没有那声习惯的“黎黎”,他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明明在和时严结婚的那些年里,他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孤独。习惯了每天回家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了下班之后就无人交流。可是寒子衫这个家伙,就这样不由分说地强行闯进了他的世界里。才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让他所习惯的这一切变得陌生了起来。到了现在,在面对这个偌大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子的时候。江黎发现,他居然感到了一丝的孤单。 在客厅里坐下,盯着电视上乏味无聊的电视剧看了一会儿。江黎心里那种想找人说说话却看不到一个人影的空虚不但没少,反而又多了几分。因为平时在这个时候,寒子衫都会叽叽喳喳的给他评说电视剧里面的哪个角色是个渣男,哪个角色没有脑子。基本上他们看多久,他就能说多久。现在这样,实在是太安静了。 而实在是太无聊的后果就是,江黎掏出手机,给许久都没有联系的林牧然发了一条短信。 “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本来想的是俩人在短信上面联系了一下就算过了,也算是能找个人排遣一下他现在无话可说的寂寞。 可没想到的是他这个短信出去还没一分钟,林牧然那边儿就十分绅士的把电话打了过来。 江黎无法,只能选择接通。 林牧然的声音传来,他说:“江黎?抱歉,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你。最近我在考虑一个问题,现在终于算是想通了。如果你还没有吃晚饭的话,介意出来跟我一起吃吗?” 江黎看了看客厅时钟上刚刚走到下午三点的数字,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嘴角,他说:“你选地点吧。” “好。” 两人相继挂了电话,没过一会儿,林牧然就给江黎发了一个定位,又说了时间。问他吃这个可不可以,可以的话等到了点,自己过来接他。 江黎自然是像以前一样,没有挑剔。 所以到了晚上他们约定的时间之后,林牧然果然开着车过来,敲响了江黎的家门。 人和人的交往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哪怕有一段时间没联系的人,在又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可能不带半点的生疏。 林牧然带着江黎去了餐厅,点好了饭菜之后,江黎开口问他:“之前你在电话里说的你想好了一件事,能跟我说一下是什么吗?” “当然可以,把你叫出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个,”林牧然这次笑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洒脱,是江黎以前很少在他眼中看到的颜色。他说:“我决定等过完年就跟我爸妈摊牌,我喜欢做设计,也喜欢他。所以我打算去找他,如果他愿意和我回来,我就继续当我的总裁,给他他想要的生活。如果他不愿意和我回来的话,我就去做我的设计师。因为梦想和他,总不能两个都放弃,你说是吧?” 第60章 加更 江黎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这大半个月的时间来为什么没有联系。毕竟林牧然想通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困难了,他在想清楚之余,没有时间去联络江黎,好像也确实是理所当然。 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江黎笑了起来。他说:“你这么说的话,我都不知道我该祝福你抱得美人归,还是该祝福你追梦成功了。” “还是前者吧,”林牧然笑了,“梦想和美人之间,我还是选择美人。毕竟我早就跟你说过,如果是为了他的话,梦想什么的就都靠边站吧。” 江黎被他这种直白逗得哈哈笑了起来。 林牧然也耸了耸肩,佯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等酒菜上来,江黎朝林牧然举杯:“那我祝你成功?” 林牧然笑了:“总有一样,我会成功的。” 两人杯子在桌子中间一碰,江黎也知道,这可能是他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和林牧然碰杯了。 等两人吃完了饭,林牧然又把江黎送回了家里。江黎站在门口也没急着进去,只是目送着林牧然离开,然后在心底又一次激生出了对这个男人的敬佩和羡慕。 他有一个爱的人,还有一个愿意去追的梦想。不管最后留下来的是哪个,好歹都有一个是坚持住的、自己喜欢的东西。 真好。 直到林牧然在视野中消失,江黎才转身开门进屋。面对着那个空荡荡又黑漆漆的房子,他慢慢勾起了一抹微笑,然后打开灯,也不知是在自我安慰还是什么,就这样轻轻念叨了一句:“我回来了。” 自然,无人应答。 第二天是周一,现在还没到年关,所以企业也没有到休年假的时候。该上的班儿还是得照常去上,好在像江黎想的一样,今天早晨没用他提醒,时严在过来的时候,就给他捎了一份早餐。 把江黎大老爷一样的请上了车,时严这个小司机就自己跑到了驾驶座坐了下来。在调整安全带的时候,他似是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听说寒子衫他们一家出国了?” 江黎撇了他一眼。 有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觉得,时严这家伙的智力是间歇性的。就比如现在,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说这句话说的有多小心翼翼又有多关心在乎,还偏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装给谁看啊? 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句,江黎倒是也没去为难他。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表示时严的“听说”没有错误。 时严看到他这个反应,稍稍的松口气。然后继续保持着那种试探的语气,跟进着话题问道:“那你现在每天回家,就你一个人啊?” 江黎听到这个问题就莫名的来气。轻哼了一声,他说:“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以前回家不是一个人一样。既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已经习惯的事情,你就别做出一副好像很可怜我的样子了。” 他这句话说的太狠。 硬是把时严想了好久的、憋在嘴里的那些话,全部给堵了回去。 车子在沉默中不停地前行。就这样一路到了江黎的单位门口,江黎开门想要出去,却被时严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是他送了江黎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和他产生肢体接触。 在碰触的瞬间,江黎猛的回头。时严被吓得一个哆嗦,赶忙松开了手,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喃喃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碰你的。” 江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直接甩上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时严回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了单位的自动感应大门后面,他才收回视线,趴在了方向盘上。 过了一会儿,眼泪打湿了袖口。 时严无声的抽噎着。 他没有忘记,在不久之前,江黎还会躺在他怀里跟他一起看电视。他们还可以一起坐在浴缸里泡澡,看小鸭子在一堆泡沫之间游来游去。只要他表现的乖一点儿,江黎就会凑过来给他一个吻。那吻的滋味有多温暖又有多甜腻,时严到现在都没办法忘记。 可是现在呢? 他就是因为碰了对方一下,就会被用看变态的眼神儿看上一眼。也就是因为这个不小心的碰触,他还要给江黎道歉。 时严越想,眼泪越是如泉水一般奔涌而出。他还记得那个叫林牧然的人问他,掉在地上摔碎的玻璃杯还能再捡回来吗? 那时候他告诉那个人,哪怕是碎成了渣渣,也能慢慢捧回手心。 可是这个捧回来的过程…… 真是痛到了刺骨。 时严深吸一口气,努力憋住了眼泪。在心里又给自己说了几句“没事儿”,他才稍稍从那种窒息的痛苦中缓过来了几分。 重新发动汽车,朝自己工作单位的方向驶去。 而看着过往的车辆,他再一次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提上了心头—— 如果他现在再出车祸,变回到了那个傻子。江黎他,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回到从前了…… 好在时严终究还是有最后那么一点儿的理智,让他在付诸于行动之前,强行停止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当天下午,江黎下班出来。和往常一样,时严的车子就停在门口。 倒是没有因为早晨的事情影响什么,江黎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在时严给他打开车门之后,就顺从的坐上了车。 只是在上车之后,他就发现了车里放着的一袋儿食材。 大概扫了一眼,江黎没有多问。 时严也没有开口。 直到车子一路行到了寒子衫家门口,江黎打算开门下车,时严才在后面开口轻轻唤了一声:“黎黎。” 他这次没敢再伸手了。 好在江黎听到声音之后,也停止了下车的动作,朝他这边儿看了过来。 时严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然后看向江黎,他说:“既然寒子衫不在的话,你晚上是不是要点外卖了?你以前就不喜欢自己做饭,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让我去给你做顿饭吗?” 说完这些,他顿了顿。像是生怕江黎不同意他的提议,在沉默片刻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做完饭就走,不会打扰你休息的。” 第61章 我就给你做顿饭,做完就走 江黎回头看着他身边的这个男人,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在他面前,把自己践踏的一文不值,卑微到泥土里。 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江黎,你不要心软。他这副样子都是做给你看的,他永远也不会改的。 可是看着时严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江黎又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打破了自己的心理那个不停刷新着存在感的声音,他叹了口气说:“那就进来吧。” 只是让他做一顿饭,做完了就走。 反正自己一个人在家的话,也确实是不打算做饭。如果叫外卖的话,一来是外卖用的那个油自己不喜欢,二来也没有时严做的和自己口味。 所以只是让他做顿饭而已。 只是让自己开心一点而已。 没有别的任何意思。 江黎在心里这样不停地对自己说着,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样说的意义何在,可就总觉得如果不这样说说的话,他就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让时严进家里了。 而就在他考虑这么多的时候,时严已经在后面跟着他进入了家门。因为前段时间在他还是个傻子的时候,江黎经常会带他来寒子衫家里蹭饭吃,所以时严对这个房子里也算是熟门熟路,厨房在哪儿餐具在哪儿,也都记得十分清楚。 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他在进门儿之后确实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径直走到了厨房里面,自己系上围裙,将厨房门关上,就开始料理起了他带来的那些食材。 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和江黎的相处模式也是这样的。 之所以会关上门,并不是因为他不想看到江黎。只是在做饭的时候油烟会飘飞出去,江黎会觉得那东西呛得人有些难受。所以为了让江黎不觉得难受,时严通常在做完所有菜之前,是不会把厨房门儿打开的。 而在这段时间里,江黎就负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江黎也想过说要帮忙。可做饭已经是傻子时严唯一能替江黎做的事情了。所以不管江黎是怎么想,他从来也没有让江黎插过手。不管是炒菜,还是最简单的洗菜切菜,甚至端盘,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操办。 时严习惯了这样,江黎也同样习惯。 所以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江黎看的那个狗血电视剧到了中间做广告的时间。他抬眼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根据经验来说,时严的饭应该也是快做好了。 果然,在又等了两分钟之后,厨房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时严端着两盘菜走出来,给江黎示意了一下餐厅的位置,他说:“去洗个手,然后去餐厅等着吧。我马上就端过去。” 江黎点了点头,顺从的去洗手等吃了。 时严给他做了个标准的三菜一汤,等全部端上桌之后,江黎看了看菜量,然后在时严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他。 时严惊喜的转身。 江黎皱眉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位置。他说:“过来坐下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 时严就像是收到了什么天大的奖励一样,嘴角都快咧到腮帮子上去了。他赶紧点了点头,冲到厨房去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儿米饭,然后乖巧的在江黎对面坐下,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声:“谢谢你让我留下,一会儿我去洗碗。” 江黎没有说话。 毕竟时严洗碗儿这件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之前那个傻子在这方面没有让江黎碰过一次,现在时严想要在他跟前刷好感,那肯定是不能不如那个傻子的。 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江黎嚼了两下。不得不说,这车祸把时严的记忆撞回来了,他在变成傻子的时候练出来的技能,倒是一点儿都没给他撞丢。 饭菜还是记忆中的味道,不管是哪一样,都是江黎喜欢吃的。一天的工作下来人确实是又累又饿,所以江黎一口气吃完了半碗儿米饭,才放下筷子,挑着眉毛看向自己对面儿肉都不敢夹一块儿的时严,开口问道:“其实你在做饭的时候,就已经盘算着要留下来一起吃了吧?” 不然这个菜炒一桌,米饭还要做上双人份儿的。表现的太过明显,实在是有些司马昭之心了。 心思被这么直白的点露出来,时严尴尬的扯了下嘴角。可是直接承认难免会掉他在江黎心中的好感度,所以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只是做习惯了这个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这样啊,”江黎冷哼了一声。又夹了一块肉吃了,他说:“你还真是跟那个傻子一点儿都不一样。至少他从来不会把我当成傻子,这种骗小孩儿一样的说辞,他也绝对不会对着我说出来的。” 时严夹菜的手停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抹难看的微笑,手指颤抖了两下,终究还是没能直接进行刚刚做了一半的动作。而是放下筷子,抬头看向江黎。他说:“我和他当然不一样,他在做了你喜欢吃的东西的时候,可以看到你笑的样子。他在做了你认为乖的事情的时候,可以得到你奖励的亲一下。我不管做了什么,只能看到你冷漠的样子。可是我和他不管是哪个,心也都是肉做的,也都是爱你的。我也想看到你为了我笑一次啊……” 他说到最后,没有忍住,鼻子里带起的酸涩直接冲上了脑门,让憋了一天的眼泪再一次崩了出来。 然而江黎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并不像是在对待那个傻子的时候那样愿意去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着让他不要哭泣。反而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直到时严又努力的把眼泪重新憋回去了,他才开口,语调淡淡道:“我记得咱们离婚的时候我跟你说了,我觉得你也挺可怜的,我不恨你,但是我不会原谅你。你说人心是肉做的,可你还是对我冷了三年。你总不会盼望着这三年的冷,你用一个月就还回来吧?” 第62章 加更 听到江黎这句话之后,时严也算是明白了。自己之前虽然是做好了任重道远的心理准备,但是他想的这个“道远”,看来还是太近了一点儿。 之后的吃饭过程气氛变的无比的难看,江黎吃完了以后就放下碗筷,重新回去客厅里看他的狗血电视剧去了。时严则是默默地把剩下的那些都打扫干净,然后自己端着盘子去了厨房,将碗筷和锅都洗干净,又把炉子擦了一遍,才洗了个手,转身回到客厅,跟江黎说了一声收拾好了。 江黎听他说着,视线一直在电视机上没有要挪开的意思。等他说完,就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听到了,告诉他可以回他自己家去了。 在这整个过程之中,江黎甚至没有抬头去看时严一眼。而时严本人也不敢强求什么,只舔着脸笑了笑,说明天早上再来接他上班,就转身离开了寒子衫的别墅。 等大门传来“砰”的一声轻响,告知着时严已经离开的事实了,江黎才回过头,将视线投了过去。 看着远方紧闭的大门,他突然觉得有点儿说不出的可笑。 真的就像是寒子衫说的那样,人这种生物啊,就是太贱得慌了。在你拥有一切的时候,你就什么都不会去珍惜,好像那些东西全都是理所当然的,可你从来不会去想,那些对你好的爱你的人,他们也是可以选择去不爱你的。 就好比当初的时严。 等失去了这一切,再开始放下尊严,把自己踩的更低,来低声下气的换别人回心转意。可他怎么就不懂,当一个人被伤透了绝望了之后,就不敢再把自己的希望和爱、交给那个曾经挥霍践踏过他感情的人了。 江黎叹了口气,关了电视回屋睡觉。 在之后的时间里,时严每天除了他之前的司机工作之外,又加上了一个收拾房子当家政和厨子的工作。 这个工作一直持续到了年关。 江烨和楚欣辰都叫江黎回家过年,江黎也不打算像以前一样,傻乎乎的陪着时严这个无处可去的孤儿一起过年了。他甚至懒得去告诉时严,就在公司年休假开始的第一天下午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搬离了寒子衫的别墅,回去江烨家里了。 而当天下午,习惯性买好了食材过来做饭的时严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从下午等到天黑,等到他带来的菜都被冻得结了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江黎丢下了。 他不敢去给江黎打电话。因为之前有一次打过电话,被还在开会的江黎狠狠骂了一顿。江黎甚至还很直白的告诉他,如果再在不合时宜的状况下打电话,他就拉黑他的手机号码。 所以从那之后,在他们现在的联络中,短信变成了见面之外唯一的沟通方式。时严一直都记得江黎的话,也一直都清楚,如果他的电话过去,打扰到了江黎,江黎一不高兴把他拉黑,他就会连发短信这个可怜的资格也没有了。 而此时此刻,远在江烨那边儿的江黎正在陪江烨下棋。从进门儿开始,他就把手机扔在了客厅的桌子上,毕竟现在是过年的假期,单位方面应该也没有事情找他,所以也没必要时刻拿着手机。 因而时严发过来的短信他一条都没看到,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就算是看到了,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两局对阵之后,江黎被江烨杀了个落花流水。正想收了棋子去布第三局,江烨却抬手制止了江黎的动作,然后那双跟江黎长得有八分相似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江黎,待了片刻,江烨开口说:“黎黎,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江黎笑着糊弄了一句:“没有啊,爸你别多想。” 江烨没有给他岔开话题的机会,摇了摇头,正色道:“不是我在多想,你小时候我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棋局落子可以看出来人心的状态,你现在的心境很不平稳,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江黎仍然努力转移着江烨的心思:“是因为好久没有下棋,有些生疏了。” 江烨叹了口气:“可你上次过来的时候,落子也不是这样的。我是你父亲,就算是经历的波折和你不一样,也终究是比你多吃了这么多年的盐。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你跟我说说,就算我不能给你解决,好歹也能给你出点主意的。” 被戳穿的这么彻底,江黎想不承认也难了。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捏紧了手中的棋子。 牙齿下意识咬住了唇瓣,良久,他动了动唇,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小的问道:“您觉得一个伤害过我的人,现在抛弃尊严卑微的来求我原谅,我应该原谅他吗?” “那要看他对你的伤害有多深、还有那是什么性质上的伤害了,”江烨说,“如果是他践踏过你的尊严,我认为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也是对的。如果是别的方面,那就应该由你自己来判断了。毕竟我不是当事人,我总没有办法代替你去想的太完全的。” 江黎点头:“这我知道。” 江烨笑了:“那我的傻儿子现在有答案了吗?” 江黎摇了摇头。 随即他抬起脑袋,给江烨也露出了一个相同的笑脸。然后他说:“我还是得再想想。等我什么时候觉得我不用想了,那时候应该就是我可以原谅他的时机了吧?” “没错,”江烨笑了,“看来我的儿子还是不蠢的。” “你儿子当然不蠢,他可是我儿子,继承了我的基因,怎么可能会蠢?”楚欣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父子俩一同抬头看过去,然后被一人嘴里塞了一颗樱桃番茄。 “我刚洗了一盆儿,你们别下棋了,过来吃点儿补充维生素,”楚欣辰说着,把两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江黎顺从的跟着她。 结果走了两步,楚欣辰就一脸神秘的凑到他身边,就像是一个在和闺蜜交流什么悄悄话的高中小女生一样,眨着眼睛问道:“今年过年打算带牧然回家来看看吗?” 江黎下意识就想回答一句,他和林牧然不是情侣关系,对方打算去寻找真爱了。 可是话到嘴边儿,还没说出来,在看到楚欣辰的那个表情的时候,江黎就沉默了。 他之前关顾着替林牧然开心,忘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当初他俩决定装成情侣的起因,是为了防止家里给安排相亲。那么现在林牧然自己拍拍屁股去外国寻找真爱了,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那今年这年关都不用过去,等楚欣辰知道真相之后,他的相亲安排…… 江黎顿时都不敢去想了。 第63章 新年快乐,我爱你 好在林牧然之前就跟他说了,就算是要给家里说离开的事情,也会等过完了年之后再说。所以江黎在楚欣辰提问之后,当天晚上就赶紧给林牧然打了个电话,让他打算说之前跟自己通知一声。到时候等自己提前从楚欣辰这边儿逃出去,也就可以有效的避免一阵儿前方做好准备随时打算排山倒海而来的相亲活动了。 林牧然笑着将他的请求应了下来。 至于时严给发过来的那几条短信,江黎看了一眼之后,就全部选择标记了已读。他懒得回复,也不想回复。而且他知道时严不是个傻子,在寒子衫那边儿等不到他,他也有脑子能猜得出来他去哪儿了,用不着专门说一声的。 果然,在这天之后,时严再也没有给他发过任何一条短信。开始的几天江黎帮着家里收拾了一下房子,然后又陪楚欣辰去置办了年货。他们家打算过年的时候就在家里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的过,所以也用不着太多的繁琐讲究。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北方人的过年是要包饺子吃的。虽然江黎学了这么多年也没办法捏出来一个立体的饺子,可江烨和楚欣辰非要让他跟着一起,他也就只好在一旁努力展示了一下他软趴趴的饺子大军们。 想到以前每次过年的时候,因为时严是个孤儿无家可归,他又不是很喜欢跟着江黎回家。所以为了让时严能不孤单,江黎就故意告诉楚欣辰他们自己还要加班,然后找着各种理由,在他和时严的小别墅里陪着对方一起过年。 可现在想想,除了第一年的除夕之外,之后的两年时间,每次到了除夕,时严反而真的回单位去加班了。而那时候的江黎就像是个傻子一样,不停的安慰着自己,还告诉自己,说不定时严的工作是真的太忙碌了。 可现在想想,那个贱人死渣男分明就只是不想跟他一起过年而已。就像是不想和他一起用那个浴缸一样,千方百计的躲着他,也只有恋爱中丧失了大脑的他、会信那些狗都不信的说辞了。 想想这是他结婚以来第一次回家过年,看着楚欣辰准备的那一大桌子好菜,江黎突然就觉得,过去的三年自己过得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与此同时,他也觉得自己更不想轻易去原谅时严了。 年夜饭做好了之后,三个人就去了客厅。打开电视放到了春节联欢晚会,看不看是一回事儿,放着当个背景音乐,也好歹能多添几分年味儿。 三人一会儿说说今年遇到的趣事,一会儿又看看电视,评价一下今年晚会里小品相声有哪里不好哪里不错,时间转眼也就到了年关。 听着电视机里主持人倒数开始,窗外别人家的鞭炮也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江烨让江黎也出去放上一挂鞭炮,说他和楚欣辰年纪大了,去外面的话那声音太大,震得耳朵难受,所以在屋里听个响就行了。 江黎对此也很理解,自己拿了鞭炮叼了根烟就出了门。只是他没想到,出去到了院子外边儿,还没来得及点鞭炮,就看到了圈着院子的铁门另一头,时严正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他。 江黎在看到他的时候震惊的张开了嘴,嘴巴里的烟头还差点儿掉在地上。这动作把时严吓了一跳,看到江黎重新把烟叼好铺开了鞭炮,他才又恢复了那种安心的笑容。 随后江黎点着了鞭炮,然后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他捂住了耳朵。看到铁栏杆对面的时严朝他笑着,似乎在大喊着一声什么。 江黎认真的辨认着他的口型。 他说的是新年快乐。 可是他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下来。就好像是看中了鞭炮声这最好的屏障,终于可以将心里憋着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一样,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甚至憋的脸红脖子粗的喊着。 他的口型是—— 江黎,我爱你。 在读出来这五个字的时候,江黎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觉得鼻子很酸。他知道时严这家伙在该浪漫的时候也挺会浪漫,可是却不知道,他的浪漫可以让人这么心动。 或许是因为在这一刻,时严的身影和那个傻子重叠了。江黎看着他在鞭炮声中不停重复那五个字的样子,突然就很想冲过这个铁栏杆,跑到他身边去告诉他,我也是爱你的。 不,我爱的是那个傻子。 江黎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这样说着,可视线却一点儿都不听话,还是死死的锁定在时严的身上,纹丝不动。 而当被作为屏障的鞭炮声终于停下来后,时严也恰到好处的收了最后的声音。 一点儿都没有再多出来。 他就这样看着江黎,又露出了那种傻乎乎的笑容。然后弯腰下去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来了一个烟花,点燃之后,火星窜上天空,随着“砰”的一声炸开,千万点火光拼凑出来了一颗星星的样子。 一颗,两颗…… 江黎一个个的数着,一盒烟花炸完,可以看到九颗星星。时严就这样不厌其烦的连续点了十一盒烟花。等九十九颗星星炸完了,他又点下了最后一盒。 这次的烟花,一盒只有一朵。 炸开之后,上面写着清晰的七个字—— 新年快乐,我爱你。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 而在最后这一颗结束之后,时严就像是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一样,赶忙收拾好了一地的东西,朝江黎最后笑了一下,就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直到他离开之后很久,江黎的视线都还停留在天空中那最后的一颗星星的位置。就好像那七个字还印在那里,只要他这样看着,就不会消失。 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江黎猛的回过头去,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楚欣辰站在他身后,抬头看着和他刚刚所看相同的方向。停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刚刚那些星星,是送给你的吧?”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喜欢什么东西,楚欣辰还是很清楚的。 江黎这次没有隐瞒,只垂着脑袋,轻轻的点了点头。 楚欣辰继续问:“是林牧然?” 江黎摇头。知道她这是在明知故问,也就没有跟她绕弯。直接实话实说:“是时严。” 第64章 加更 这个名字似乎是有些出乎了楚欣辰的预料,她奇怪的看着江黎,过了好一会儿,才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回答,提问道:“你说刚给你炸烟花的人,是时严?” 江黎重重的点了点头。 楚欣辰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她伸手过去将江黎拉回到了屋里。关上房门将其他住户的鞭炮礼花声隔绝在了外面,然后直接把刚刚和江黎的对话,给等待着他们的江烨说了一遍。 和刚才楚欣辰的反应一样,江烨在听到这个事实之后,脸上的表情也同样变的有些复杂了起来。江黎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总结一下,也就是原本还以为自家儿子受到了别人的追求,没想到追求儿子的只是一坨远看都恶心的狗屎。 江黎心里想着,然后又一次的觉得,自己的说话方式真是被寒子衫带的越来越粗鄙了。 好在他和寒子衫相比还是有点儿礼仪观的,因为他只是在心里这样想想,还不至于像寒子衫那样,想到了就立刻先说为敬。 江黎脑子里面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楚欣辰和江烨也总算是先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两人把江黎一路拉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摆出来了一副三堂会审一样的架势,由江烨率先开口问道:“黎黎,你之前问我该不该原谅那个伤害过你的人,你说的应该就是时严吧?” 江黎想要点头。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一旁的楚欣辰就已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一脸的愤怒道:“怎么可能原谅那个人渣?他当初都是怎么对你的?现在一两句花言巧语,几个小礼花就想把你骗回去,他当我儿子是什么东西,这么廉价就任他玩弄了是吗?!” “欣辰,你先不要反应这么强烈,”江烨开口安抚了一下自家老婆。然后才抬头看向儿子,他说:“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是,那个求你原谅他的人已经彻底不要自己的尊严,把自己踩到了泥土里来捧着你。所以除了今天晚上的这个烟花之外,他还对你做过什么别的事情,对吗?” 江黎这次终于把刚刚要点的脑袋真的点了两下。然后也不再隐瞒,直接一股脑的将这一个月以来时严做过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楚欣辰的表情动容了三分。江烨却还是跟刚刚一样,严肃的皱着眉头,就像是在分析什么难以破解的题目一样,认真思考着江黎说的每一句话。 三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最后江烨还是先开了口,他看向楚欣辰问:“你怎么想?” 楚欣辰摇了摇头,“如果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的话,一个男人这样对我,我会先考虑我到底还爱不爱他。毕竟女人是一种很感性的生物,我觉得我是其中更感性的那一类。所以如果我确定我是爱着他的话,我想我就会忘记他之前对我做的那些,然后相信他现在的话,再给他一次我的爱情。” 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这是再一再二不再三。而且就算是再二,也必须得是我非常爱的人才可以。除此之外,我是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给人给机会的。” 江黎点了点头,然后又将视线放去了江烨的身上。相比于他母亲的回答,他还是更想听听自己的父亲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会如何分析这件事情。 果然,和江黎之前自己想的一样,江烨在沉默了片刻后就开口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不建议你很快去原谅他。因为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在一件事情刚刚开始的时候,不论是哪个男人,都会有一百二十分的耐心,可是这个耐心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就像是咱们之前聊过的,我觉得你还是等等,等你什么时候觉得你不需要再询问别人,也不需要自己再考虑了的时候,如果他还在坚持,那你原谅他,我就没有任何意见了。” 江黎听到这里,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说:“我知道了。”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时严倒是没有再出现了。江家一家三口也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除夕夜的事情,这一来二去,江黎也就在每天的吃喝玩乐中,基本快把时严给淡忘完了。 但是毕竟假期都会有个结束的时候。 在初五的晚上,林牧然给江黎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该找时间实施计划了,江黎看了看这也差不多要到上班的日子了,于是第二天一早,他立刻就随便找了个理由从家里跑了。 等回到寒子衫那边儿之后,江黎看着已经落了几天灰的房间,实在是懒得自己动手,就请了个家政过来把房间打扫了一遍。等到了下午,他坐在沙发上翻看外卖软件,翻着翻着,到了最后,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点开了时严的手机号。等回过神儿来,一条短信也已经发了出去—— “我回寒子衫这儿了。” 意思很明白,他需要一个人来做饭了。 而时严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在他等了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就提着一袋子食材来到了寒子衫家里。除了这些之外,他进门之后还从口袋里摸出来的一袋糖果,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江黎面前的桌子上,他说:“想起来你爱吃这个,这里你应该还没买,正好在买菜的附近看到了,给你带了一点儿。” 放下之后,没有等江黎回答,他就赶忙转身去了厨房。江黎看着桌上的那小袋糖果,心里则是一言难尽的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时严的谎话真是说的越来越不利落了。 这糖果只有那种高档专柜里有卖,而他的菜明显就是在超市里买的。这两者千差万别,怎么可能是顺路就带? 江黎叹了口气。 伸手从袋子里面掏出来了一颗,拆了包装放进了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从口腔之中蔓延开来,有些发腻,但是是真的香甜,跟他习惯的烟草完全是不同的模样。 甜的他几乎想流泪了。 第65章 我祝你孤独终老,永失所爱 时严做完了饭,就端着盘子去了餐厅,一边像往常一样招呼着让江黎去吃。或许是因为年关还没过去,他这顿饭做的比往日要稍微丰盛了那么一点儿。不过分量还是他们两个人的份儿,明显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留下来吃了。 就这样吃了一会儿,时严犹豫着开口问道:“寒子衫他们出去旅游也快回来了吧?” “十五过完了回来,”江黎说,“到时候就用不着麻烦你继续过来做饭了。” “这怎么能是麻烦呢?”时严赶忙摆手,否定了他的这种说法。然后皱着眉毛,抓着衣角,犹豫了好久才说:“其实我觉得,你也没必要一直在他家里住着。” 江黎低头吃饭,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自己家里在装修,现在还进不去。”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时严说,“前两天我跟程且吟商量好了,等过完了年我们就把婚约解除了。到时候,你回家住好吗?” 他说的“家”,是指那个江黎和傻子住了半年的房子。也是他们以前的新房,是门口的雪人还没来得及化掉的那个房子。 江黎清楚。 也就是因为清楚,所以在听到他的提议之后,他就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时先生,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就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时严想说他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抬头看了一眼江黎的表情,这些话卡在嘴里,也终究是没办法再吐出来了。所以他只是沉默了良久,最后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这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这顿饭吃的一样的平静,也一样的在平静中充满着压抑。等吃完了饭,时严仍旧是去洗碗打扫卫生,做完了这一切,江黎没有挽留,他也只能离开了房间。 或许是因为之前几天一直有楚欣辰和江烨的陪伴,现在又变成孤身一个人了,江黎要说是一点儿没有感觉,那肯定是假的。 所以哪怕他再怎么不想承认,当天晚上他还是成功的做了一场梦。在梦里他再一次的梦到了时严,准确的说是那个披着时严外表的傻子。他梦到傻子在给他做饭,而他却没有像是以前那样老老实实的在客厅里待着,反而是站在厨房门口,靠着门框,看着傻子在里面忙碌。先是洗菜,然后是切菜,最后下锅,让油烟熏得他整个人都看不清楚。 傻子被呛得咳嗽,江黎就在后面嗤嗤的笑着。 等傻子做好了饭,将菜和饭都盛好了碟子,装着走出来的时候,路过到江黎身边,江黎突然猝不及防的踮起了脚尖,在他的脸颊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就和他预想中的一样,傻子脸颊立刻就红了。江黎就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儿一样,哈哈的笑了起来。 傻子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凑过头来,在他的嘴上加深了这个吻。 之后那些饭菜就凭空消失了。 然后他和傻子在一起,进行了一场少儿不宜的激烈运动。傻子抱着他,就像是要把他整个人融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一样,一边不停地动作,一边在他耳边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爱你。 … 江黎是被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照醒的,醒来之后他显然还是没有从梦里清醒过来,下意识回头朝身边看了一眼,然而却并没有看到那个他期待中的傻子。 心就像是被人挖了一块儿一样,空落落的。 江黎习惯的皱了下眉毛。 他发现自己和时严在一起之后,几乎已经把这个表情当成了日常。 抬手在眉间轻轻按了两下,他起身想要动作,就觉得下半身的某个不可形容的位置有些难受。低头一看,昨天晚上的梦还真没白做。 在心里暗啐了一声,江黎叹了口气。 看来不管他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的身体都在不断地提醒着他—— 他应该找一个对象,来处理一下成年人正常的生理问题了。 不过提醒归提醒,江黎也不可能真的去找什么人。一来是他觉得外面找的人不干净,二来则是因为从小的家教让他来做不出来这种事。所以这段时间,可能还是要跟他的五姑娘好好交流了。 林牧然果然是一点儿都没有违背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这天还没到中午,楚欣辰的电话就打到了江黎这边儿。江黎接上之后,对方显然是有些担心他的情绪,先是安慰了一通,说了一堆什么天下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话,才犹豫着问道江黎,林牧然的事情他知不知道。 江黎知道,这是楚欣辰担心短短一段时间里,自家儿子遭受两次同样的打击之后可能会承受不住。因而为了防止母亲多虑,江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讲自己早就知道了林牧然的安排,只是因为不想去相亲,所以没跟家里说而已。 结果就和他预想的一样,楚欣辰果然是态度骤然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把他一顿臭骂,然后告诉他该去相亲还是必须要去的。 江黎嘴上满口答应,然后说自己工作很忙就不聊了。 这样一直拖延到了大年十五,反正不管楚欣辰是怎么想的,江黎倒是用各种理由,坚强的一次相亲都没再去了。 转眼的时间,寒子衫的旅游结束。时严唯一能跑过来做饭的机会,也算是彻底没有了。 年就这样匆匆忙忙的过完了。 而过了十五,时严也确实是像之前说好的那样去找了程且吟,两人把婚约解除了。在过程中程且吟一直都冷着脸,能不说话就保持一言不发。等所有的流程都结束了,程且吟反手又给了时严一巴掌,打的他半张脸通红的肿了起来,也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程且吟狠狠的啐了一声,然后看着时严,冷笑了一句:“死渣男,我祝你这辈子孤独终老,永失所爱。”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时严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最后苦笑了起来。 孤独终老,永失所爱。 至少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程且吟他简直就是个预言家。还是那种,说什么准什么的大预言家。 第66章 四更 转眼日子就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样,时严虽说每天早上还是会来接江黎上班,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时严也还是会送他回去。可是毕竟寒子衫已经回来了,也就像是江黎之前说的那样,他不需要时严在给他准备一日三餐了。 相见的时间转眼又少了大半,时严也没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每天用那种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似的表情看着江黎,结果他发现,他的“主人”似乎根本就不吃这套。 就好像真的永远也不打算再给他机会了一样,江黎每天对待他的表情都是一成不变的冷漠。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冬雪化了春花开了,待到枝头的叶子绿了一片,花朵繁盛起来,江黎也总算是从寒子衫家里搬了出来,回去了那个他整理了将近半年的公寓里面。 在重新铺设壁纸之后,屋子里的整体色调变成了银灰。银灰色的壁纸银灰色的地面,加上主黑色调的桌椅,倒是让原本看起来还挺温馨的公寓多了几分高雅冷清的味道。 因为江黎本人的要求,他的卧房里没跟外面的设计统一。周围的墙壁是深蓝色的贴纸,而头顶则是设计成了一个宇宙星空的模样,包括挂灯,都是行星模样的设计。 这是林牧然专门为他准备的星空,江黎对此还挺满意。当天搬过来的时候他收拾了一下行李,等看着满满两个行李箱的衣服用品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他在寒子衫家住的时间是真的不短了。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时严日复一日的坚持着他“专属司机”的工作。哪怕江黎要出去应酬,他也会把人送到地方,然后自己随便吃点儿快餐,等江黎应酬完毕,再把人接回住的地方。 几个月的时间他无怨无悔。 而在这么久的过程中,他和江黎最亲密的一次接触,可能也就只有很久之前,他不小心抓了对方手腕儿的那一下了。 时严有的时候也会问自己,如果这样坚持下去,最后的结果是他看着江黎和别人成家,他现在像只狗一样追着对方还有意义吗? 但是通常不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第二天的太阳就升了起来。作为一只世界上最忠诚的舔狗,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追着江黎,献给他他能给的所有好。 所以当江黎从寒子衫那边儿搬出来之后,时严就又一次死皮赖脸的去给他收拾房子担负了一日三餐。而他不知道的是,每当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江黎都会放弃眼前的电视节目,然后侧过头,盯着厨房的位置看上很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受到的陪伴太少,江黎其实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性子。所以他才会在当初时严伤了他那么久之后,还义无反顾的爱上跟时严相同模样相同身体的傻子。他就总觉得,当别人给他给了一颗星星,他就想还给别人一个银河系。因为江黎从来都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应该必须要对谁好。愿意对你好的人,都应该珍惜才对。 可是…… 他真的也应该去珍惜时严现在对他的好吗? 江黎想不通。 所以他也像是之前和江烨聊的那样,每当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放弃继续思考下去。 因为如果真的想要原谅的话,就不会再找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了。 “吃饭了。” 就在江黎胡思乱想这些的时候,时严已经端着餐具走了过来。他其实不喜欢江黎现在这个房子的装潢。因为这个房子的色调看起来太冷清了,冷清的不像是一个家,只是单纯的一个房子。 可是这终究也只是江黎自己的事情而已,江黎喜欢就行,与他无关。 “过两天要到五一了,你打算出去转转吗?”在两人吃饭的时候,时严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江黎夹菜的手停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他说:“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我需要休息。”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推了这几个月楚欣辰给他安排的相亲、零零总总加起来可能十几次了。楚欣辰给他放了话,五一这次再不去,就当是没他这个儿子了。 江黎无法。 可是又不想把这事情告诉时严。因为他和时严没有任何关系。不是恋人,甚至“朋友”都有待商榷。所以不告诉他,也确实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况且他和那个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估计也就是喝杯咖啡,等到了晚上他还是要回家吃饭的。所以就算是时严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到了点儿他还是得按照以往一样过来做饭,不是吗? 江黎这样想着。 而时严那边儿在听到了他的答案之后,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原本已经计划好的假期安排被死死的憋回了嘴里,他其实还想说,可是江黎说他累了,他也就不敢说了。 时严在桌子下面捏了捏拳头。 等抬头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讨好的笑容。他说:“休息休息也挺好的,这段时间辛苦了。” 江黎“嗯”了一声。 不再开口。 时间很快,转眼就到了五一的假期。第一天中午吃过了饭江黎就出了门,时严问他去做什么,他也只是说要回家一趟,晚饭还是会回来吃的。 时严看着他开车离开,照样是什么都没敢去问。而江黎那边儿也像是之前说好的那样,楚欣辰直接押送犯人似得把他送到了约好的相亲见面的地方。 这次的相亲对象和林牧然不一样,是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那人虽说长得不错,但是脾气却有些沉闷。两人喝了一杯咖啡,一问一答说的都是些干巴巴的套话。江黎也不知道对方是太紧张了还是什么,反正抬头看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这种人肯定是没办法走到一起的。 可是就算是为了堵住楚欣辰的嘴,他也总归是不能来了就走。 江黎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又尬聊了两个小时,觉得差不多了,也就起身说自己还有事要去忙先离开了。没想到出门就看着楚欣辰还在外面等他。 江黎有些头疼。过去敲了敲车窗,等对方摇开之后就开口无奈的叹了一声:“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不会反悔,你用不着这样监视我啊。” “我哪儿有监视你,”楚欣辰微笑,“就是想着你要是没成的话下午带你吃顿饭而已。你紧张什么?” 江黎挑眉:“就带我吃个饭?” 楚欣辰点头。 江黎随即叹了口气,开了副驾驶车门就坐了上去。至于时严那边儿,等过会儿给他发个短信说一声就是了。 第67章 火 江黎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是一路上跟楚欣辰聊天聊的也就忘了这回事儿了。而等车子开到了他们家在郊外的别墅里,江黎看到在外面冲自己笑的江烨和寒子衫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下车左右看看,最后回头看向楚欣辰。犹豫着开口问道:“妈,我今天就是去相个亲,又不是说已经要跟对方订婚了,用得着吃个晚饭也这么隆重吗?” 况且说到底,他还没有看上那个人啊。 “谁跟你说我过来是庆祝你相亲的?”寒子衫嗤笑一声,“你可想太多了,如果只是你相亲成功的话,我打死都不会过来跟你聚餐的。” 江黎眨眨眼。 想想当初他跟林牧然相亲“成功”之后寒子衫的反应,他觉得这家伙说的好像也确实是有那么几分道理。所以…… “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 “问那么多干什么?先跟着进屋了再说,”楚欣辰在一旁扯着江黎,硬是把他拉进了房间里面。然后三人神神秘秘的看着他,最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儿,然后同时朝他笑道:“生日快乐啊!” 江黎又愣住了。 他们家的生日向来过的是阴历。这种生日算法他总是记不清楚,所以以前的时候还经常是他在工作加班,然后收到寒子衫和他爸妈的祝福,跟他说生日快乐。 反正时严那家伙向来都是记不住的,自从结婚之后,为了给家里人营造一个幸福的错觉,江黎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并且当这些人给他祝福完生日问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他都会千篇一律的回答,他在跟时严一起吃甜蜜的烛光晚餐。 烛光个头。 他其实只是在加班而已。 三年如此。 三年也没有收到过一次来自时严的“生日快乐”。 江黎思绪又控制不住的飘去了远方,而那三个人却不管不顾的把他拉进屋里,硬是要给他唱生日歌,让他许愿,最后一起切了蛋糕,吃起了准备好的餐点。 与此同时。 早就被江黎抛在脑后的时严却提着一个蛋糕和一大兜菜品,溜溜达达的回到了江黎的住所。在他们当初分开的时候,江黎是跟他说一个小时左右就回来了。现在算算时间,江黎回来应该有一阵儿,应该也已经饿了。 时严这样想着,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蛋糕。 蛋糕里被他藏了一枚戒指。虽然觉得江黎不大可能会收下,可先藏在里面,凡事说不定也有个万一? 他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大楼。 可是就这一眼,时严就愣住了。 只见大楼上半段,约摸是江黎住所的地方正燃烧着熊熊烈火。黑烟缭绕,慢慢遮蔽了附近一大片的天空。 时严赶忙掏出手机给江黎打电话。 关机。 再打,还是关机。 这时候消防车还没有来,可周围已经挤满了围观群众。时严只觉得自己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粉碎。蛋糕和菜品被扔在地上,他飞快的拔开了人群,然后不顾任何人的劝阻,直直朝着眼前的楼门钻了进去。 身后还有人在不停让他冷静,说里面危险。 时严在心里冷笑。 比他命还重要的人现在就在里面,还有比这更危险的事情了吗? 因为建筑物过高的缘故,下面的几层楼还算好。可是越往燃烧中心走去,烟雾就越多了起来。电梯早就在烈火开始的时候就停工了,十几层楼的高度,时严毫不犹豫的一层层爬了上去。将近三十的身体其实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运动量,可此时此刻,他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状态,只是一心一意的想着—— 他的挚爱还在火场中没出来呢。 就这样,时严义无反顾的冲进烈焰,然后在浓烟和火舌中寻找着江黎家的位置。 按照他对江黎的了解,如果是在假期没事儿干的时候,这个时间点他一定会在睡觉。而江黎睡觉的时候向来很沉,还喜欢关了手机。所以他可能到现在还没发现,周围已经着火了。 周围的浓烟实在是太呛人了,时严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因为他还要去找他的宝贝。 结果到了最后,时严不知道他的意识是如何失去的。只知道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好像看到有人在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动了动嘴。 想要告诉那个人,他爱的人可能还在这里。可是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意识就先一步地模糊了起来。 最后视线变得模糊。 他也彻底昏了过去。 … “位于商业区北山路的星耀大厦今天下午发生火灾,据悉起火原因是13层某住户家天然气泄露所致。火灾造成一死三伤,根据现场群众反应,在起火之后,一名男子不顾劝阻冲进大厦。现已被救出,在中心医院进行抢救……” 电视机里传出了新闻播报的声音,寒子衫听到之后先开口说:“哎江黎,你在商业区的那个公寓好像就是星耀吧?你是几楼来着?” 他说着,江黎已经回头朝电视看了过去,口中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十四楼。” “十四啊……”寒子衫想要再说什么,电视画面却切换到了街角的监控器拍下来的那个不听劝阻的男人冲进火场的画面。 江黎看到之后瞳孔立刻就缩了起来。 猛地站起身,额角的冷汗刹那间全部冒了出来。 寒子衫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看这样子你家确实是被烧了,不过应该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你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 江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楞楞的问他:“刚刚他说,那个伤员被送去了哪个医院?” “中心医……” 寒子衫话没说完,江黎转身就走,甚至忘了给他父母和寒子衫说一声发生了什么。 江烨奇怪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电视。楚欣辰则是直接起身追了过去,在江黎颤抖的手想要拉开车门的时候按住了他,然后她说:“你的情况不太好,我来开车。至于怎么回事儿,路上告诉我就行。” 第68章 江黎 在去医院的一路上,江黎颤抖着跟楚欣辰说了一下他猜测的情况。虽然那个录像照出来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江黎觉得,自己就是可以确定,那个冲进火海的傻子一定是时严没错。 楚欣辰安静的听着,也没去问他时严为什么会去他家里的问题。只是在他说完了所有这些之后,楚欣辰笑了笑,然后安慰了一句:“你放心吧,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给时严算过,***的可是说他能活到九十九呢。” “***的还说我们能白头偕老呢……” 江黎喃喃的应了一声。 在应完了这一声之后,他觉得自己控制不住的就更慌了。那个死***的连他们要离婚都没能算出来,还说什么活到九十九,一看就是…… “其实他说的没错,所以时严可以活下去的。”就在江黎慌乱到忍不住开始颤抖的时候,楚欣辰却开了口,平静的说道:“你们虽然离婚了,但是他今天会出现在你家那边儿,就说明他是去找你的吧?你之前问我要不要原谅他,那过了今天,你打算原谅他吗?” 江黎泣不成声。 如果时严能活着,哪怕立刻复婚他也愿意。 不过他这句话没说出来,可作为他的母亲,楚欣辰却读的清楚。所以她微微勾了嘴角,开口笑道:“所以啊,你要相信先生,他还是很灵验的。” 很灵验的。 所以时严肯定没事儿的。 江黎在心里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一路这样说到了医院,又说到了急救室的门口。 这已经是他第几次来这个地方了? 闪烁的红灯晃的他头晕眼花,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世界万物都在和他作对。 他想要的,永远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得不到。他喜欢的,也总是能在他打算放心去享受的时候经历破灭。 那个傻子如此,时严也是如此…… 江黎只觉得一阵疲惫袭来,他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低头看着双脚中间空白的地面。然后眼泪就这样一滴滴的滑落,寂静无声。 楚欣辰也只是沉默的陪在他身边,而又过了一会儿,寒子衫和江烨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这里。他们坐在江黎旁边,明知道那种悲伤的情绪已经要将江黎彻底吞没,却终究是没能再说出什么有用的安慰。 这场手术进行了七个多小时。 从一开始四个人都在门口等着,到后来江黎硬是把楚欣辰和江烨赶了回去。说他们年纪大了,这么熬着等着万一出什么三长两短,他也没精力再照顾了。楚欣辰和江烨左右也知道这是而已对自己的关心,见江黎态度坚决强硬,最后也只好又叮咛了两句,让他没事儿了打个电话,就相携离开了医院。 等手术室门口只剩下寒子衫陪着江黎的时候,江黎终于抬起了头,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缓缓的笑了一声:“谢谢。” 寒子衫摇头:“咱俩之间,说这个字就太生疏了。” 江黎点了点头。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无比的感激寒子衫,也无比的感谢上苍,让他能得到这样一个好友。可以在他每一次难过绝望的时候都站出来陪他,在他孤独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冲进他的世界。可以乐他所乐,可以在他不快乐的时候,想方设法的让他快乐…… 江黎垂眸。 他也曾想过,如果和寒子衫的关系再进一步,变成恋人的话会怎么样。可后来想想,还是止步于朋友就行。 因为朋友好歹是一辈子的。 恋人…… 想到了痛处,江黎觉得自己心脏又隐隐抽痛了几分。 寒子衫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从口袋里把烟盒摸了出来,给江黎示意了一下:“去抽一根?” 江黎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如果我去抽烟的时候,手术结束了怎么办?” “我给你盯着,”寒子衫说,“或者你睡一会儿也可以,熬了这么久了,等手术结束之后你还要照顾他,也不容易。” 江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他要等时严出来。 他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然后听医生告诉他,手术很成功,他没事了。 … 时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开始的时候都是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周围是什么样子。他在浓烟中不停的向前,走来走去,也终究找不到出去的路。 “你怎么在这里待着?”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时严猛的回头。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小时候给了他烧鸡还给了他大衣的孩子站在他背后,有些奇怪的盯着他目不转睛。 时严愣了一下。 随即周围的火舌褪去,那孩子的模样也慢慢变化。最后完全变成了江黎的样子,他站在不远处的前方,用那种绝望而幽深、时严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一次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惨笑一声,转身就走。 时严疯狂的朝江黎冲了过去,可是江黎却永远比他快了几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一直没有变化。 “你要去哪儿?” 又是那个孩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时严回头,原本已经变成了江黎的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出现了。他看着时严,眉目间是和记忆中一样的担忧。他又固执的说了一遍:“你要去哪儿?” 时严往前追的脚步停了一下。 随即笑了笑,他说:“我要去找我爱的人了。”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的再一次朝着江黎的方向追了出去。 他早就已经想好了。 不管过去他是如何认为自己对那孩子的感情,到了现在,他承认的就只有他爱江黎了。所以不管江黎是谁,也不管江黎爱不爱他,他都要追过去。 至少追过去了,就总归还有机会。 时严这样想着,不停加快着自己脚下的速度。然后他发现自己离江黎越来越近,到了最后,他伸手过去拍了一下江黎,一边开口唤道:“黎黎……” 江黎回头。 时严猛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盯着他的脸,笑着流下了眼泪。 第69章 奖励 时严被眼前的景象闹得愣了一下,恍惚间倒是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还是梦未结束。 他呆呆的看着江黎过了好久,直到对方“哇”的一声哭着趴在了他身上,时严才终于颤抖着手指,轻轻伸了胳膊过去,触碰了江黎那头柔软细碎的短发,然后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声满意的长叹。 他努力的扯了下嘴角,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好看一点儿。然后轻轻拍了拍江黎的后背,他安慰了一句:“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江黎不管不顾,只是继续嚎啕大哭,他哭的声嘶力竭,哭到了打嗝儿,最后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时严就一直抱着他,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直到他的哭声渐渐停止,时严才开了口,轻轻笑着问道:“怎么了,委屈成这样?” 江黎摇了摇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泪眼婆娑的看着时严,最后抽了抽鼻子,他终于是放弃了之前那些坚持着的“尊严”,将这两天的委屈一股脑的吐了出来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时严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说话的语气也是云淡风轻。就好像差点儿死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只是继续用那种温柔的腔调柔声道:“当时我看到你家的位置起火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给你打电话你关机,我还以为你是在家里睡着了,没有发现着火。当时我都快吓死了。不过还好,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儿的。” 江黎用力的点点头:“我那一阵儿还在我爸妈那边儿,一直都没回来。还是看到了电视上的节目,才知道你被送到医院来了。” 说完之后,他又咬了咬嘴唇,手指在时严的被子上捏了两下。然后从嘴里挤出来了一句:“对不起,当时没有告诉你。” “没关系啊,说不说都无所谓的,”毕竟咱们也不是情侣,时严在心里说了最后的半句话,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为了让这个话题不再继续,也赶忙扯了个其他的说:“看来我一不小心还出名儿了。” “可不是啊,”江黎哭着又笑了起来,“你就像个傻子一样自己跑进了火场,监控都把你拍下来了。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说着,笑着,又哭了。 只是这次的哭和刚才不一样,他就静静地看着时严,然后默默地流泪。 时严抬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帮他擦掉了泪痕。然后问出了一个很关键、但是又有些不合时宜的问题:“你原谅我了?” 江黎抽噎着点了点头。 时严停顿了一下,又问:“那咱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了吗?” 江黎继续点头。 时严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他说:“太好了,看来我这次一点儿不亏。” 江黎瞪着眼睛怒吼:“可是你差点儿命都没了!” “可是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的命本来就已经没了,”时严盯着江黎的眼睛,笑的温柔如水,“而这次,只是我把命又找回来了而已。浴火重生,这词儿还真是没错。” 江黎不知道该怎么评论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只知道,在此时此刻,自己确定了一个事实—— 时严是真的爱他,把他当命来爱的。 至于要不要原谅他的那个问题?江黎不觉得这还是个问题了。因为他根本不会考虑权衡,所以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放下那些过去,试试给两人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两人又相顾沉默了片刻,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寒子衫拎了两袋包子进来,看到时严睁眼,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江黎,在目光触及对方那双哭红的眼睛的时候,表情立刻就变得难看了几分。竖着眉毛质问道:“黎黎,他是不是又……” “这次没有。” 知道是寒子衫误会,江黎赶忙开口澄清。他说:“只是我刚刚太难过了,哭了一会儿而已。与他无关。” 时严也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寒子衫那双眼睛就像是测谎仪一样,在两人脸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气哼哼的拎着包子走到了床边。将包子递给江黎,他说:“那就吃东西吧,饿了一晚上了……” 他说到这个“一晚上”,时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猛的又坐直了一下身子。 江黎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时严摇了摇头。 随即放松了身体重新躺会床上,他喃喃的回答了一句:“只是突然想起来,忘了祝你生日快乐了。” 还有那一枚被他和蛋糕一起丢在地上的戒指…… 时严苦笑。 找回来是肯定不可能了,所以就这样吧。反正他还有钱,而如果扔掉一个戒指的奖励是把江黎换回来,哪怕这需要让他倾家荡产,这也值了。 … 由于在火灾之中胃里呛了不少的烟雾,所以时严硬是被医院和江黎双重勒令又住了几天的医院巩固了一下情况,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才从医院出来。 在他出院的时候,就像是他第一次出车祸的时候那样,江黎还是帮他收拾好了东西,然后走在他前面带他离开。 时严看着自己前方的背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伸手过去,牵住了江黎垂放在身侧的那只手。 江黎回头看了一眼。 时严笑道:“医院里人太多了,路也太绕。你牵着我一点儿,不然我怕我走丢。” 他这话说的特别的理直气壮,江黎还觉得自己从他的撒娇的语气中听到了那么一丝乐颠颠的光荣。 也不知道是该骂他还是该笑,江黎只是略显无奈的看了看他,随即也点点头,握紧了时严的手,然后微笑:“行了,你乖乖听话。跟着我走就不会丢了。” 时严点头“嗯”了一声。 然而才刚走了两步,他却突然凑到了江黎身边,在对方耳朵边儿上轻轻的问了一句—— “那如果我听话的话,有奖励吗?” 第70章 二更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天火海中发生事情的缘故,所以当江黎告诉自己的亲友他想跟时严复婚的时候,不管是江烨、楚欣辰还是寒子衫,也都没有说出来什么不同意的话了。 只是在他说完了之后,楚欣辰把他叫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然后用认真又严肃的语气说:“我知道,这次时严做的事情确实是很感人,站在女人的角度来看,你会原谅他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你要记住,男人的出轨是很常见的。尤其是时严,他已经犯过一次了,如果他再犯第二次的话,黎黎你觉得你能承受得住吗?” 江黎笑了。 他反过来握住了楚欣辰得手,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妈,我相信他。” 所以相信他不会再出轨了,也相信他对自己的爱是真的。况且按照楚欣辰的回忆,如果当初给时严烤鸡的就是他本人的话,那时严唯一有可能会出轨的初恋也是他,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江黎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如果以后时严真的又出轨了该怎么办? 江黎不知道。 不过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想,他不希望自己一辈子的时间都浪费在杞人忧天上。他也是想享受一下快乐和幸福的。 聊完了这些,又留在江烨家里吃了一顿中午饭,等洗好了碗,江黎就说自己要先走了。楚欣辰还想留他,却被江烨制止。 看着自家儿子离开的背影,江烨笑了笑,他说:“咱们家儿子,在离婚一次分手一次之后,终于要开始正规的恋爱一次了。咱们就别打扰了。” 楚欣辰眨眨眼。 想想觉得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也就回过头去和江烨相视一笑,听话的不再开口。 至于江黎这边儿,从江烨家里出来,就看到了停在院子外面的的跑车。 像是过去的半年里经历过无数次的那样,时严狗腿的从车上下来,给江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让人进去又给他系好了安全带,才笑着自己走回了驾驶座那边儿,开门上车。 两人都坐下之后,时严也没急着去发动车子,而是回头看了江黎一眼,开口问道:“今天下午没安排了吧?” 江黎摇了摇头。 时严笑了:“那我带你回家去看看,行吗?” 江黎知道,时严一直只把那栋别墅称之为“家”,而在他们复合之后,除了最开始把时严送回去的时候在门口看了一眼之外,他也一直没有过去住过。他在市中心的小公寓因为楼下的火势蔓延没办法住,他就一直住在寒子衫那边儿。让寒子衫来说,他当初还不如不搬过去。江黎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嘿嘿笑着算作回应。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去时严那边儿住?理由很简单,哪怕是曾经结过婚,江黎的小王子脾气也不支持未婚同居。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了他这个习惯,时严在说完之后,又跟了一句:“过去看看,晚上送你回去。” 江黎这才点头:“好。” 车子缓缓启动,开的是那条行过了无数次,却又因为太久没走而略显陌生的道路。两旁绿化带里的树木没有变化,街边的店铺倒是倒闭重开了两家。江黎撑着脑袋,打量着窗外的一切,总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 时严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了一会儿,江黎闲来无事,开始拨弄起了车子前面的音响。 歌曲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从音响里传出,一会儿是悠扬一会儿是动感,而江黎一首都没有停下来过。直到突然出现了一首重金属的摇滚,他动作才猛的一停,任由歌曲继续不停的传出。 时严发现了他的停顿,又听了听这个在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听江黎放过的歌曲,有些诧异的问他:“你最近喜欢这种风格了?” 江黎摇了摇头,又听了一会儿,才按下了关闭音响的按钮。 突然从嘈杂变成安静,时严的耳朵还有些缓不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江黎在他身边叹了口气,用一种很怀念的语气说:“林牧然很喜欢听这种,之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放这个音乐。说实话,我觉得这种很吵,但是又确实像他说的,很解压。” 听到“林牧然”这三个字,时严的眉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加上江黎的这个语气,一股子酸劲儿直接从心头窜进了时严的脑子。 可是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忍住,忍住。 毕竟江黎只是回忆一下而已,也已经跟那个林家大少爷分手了。如果现在说什么,江黎万一觉得他是个小气又容易吃醋的男人,对形象的影响就实在是太大了。 对,忍住。 时严深吸一口气。 然后开口说:“你怎么还是在想着他?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啊。” 这句话说的醋味儿直接填满了整个车子。 对不起,忍不住了。 江黎听到他的问题之后愣了一下,转念想想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确实是没有跟时严说过自己跟林牧然的真实关系。 忍不住“噗嗤”的一声,江黎摇头晃脑的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在时严委屈巴巴的目光中,他把他之前和林牧然的约定,还有林牧然现在去哪儿了去做什么了,都一股脑的给时严说了一遍。 等说完了这些,时严脸上表情恢复了快乐,江黎却是疑惑了起来。歪了歪脑袋,他开口问道:“不对,你是怎么知道他根本不喜欢我的?” 时严立刻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不过想想他跟林牧然的接触好像也不是在背着江黎做什么坏事,所以为了感情的和谐和睦,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见到林牧然、跟他聊过几句的事情给江黎说了一遍。 果然,江黎只是点头“哦”了一声,没有生气,也没有要跟他深究什么的意思。 只是继续用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窗外迅速向后的风景,动了动嘴唇,轻轻的呢喃了一声:“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啊……” 第71章 三更 林牧然从出国之后就没有再跟江黎联络什么了,甚至就连换了的手机号都没有告诉江黎,所以想要联系,基本也是没什么机会了。 而在知道江黎和林牧然之间并没有什么可说道的情况存在之后,时严也就变得大度了起来。甚至还主动的祝福了一句:“他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归的。” 江黎笑了笑,点头应着:“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话说到这里,车子距离他们别墅其实也没多远了。江黎没有再提他“前男友”的话题,只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前方的路上。 江黎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是在那些复杂错乱的情绪当中,他能辨别出来的,是一丝莫名的忐忑。 反而有些当初第一次过来这里进新房的心情了。 车子在别墅前面停了下来,时严下车之后去帮江黎开了车门。然后做出了一个电视剧里英伦贵族一般邀请的姿势,弯腰伸出一只手,递放在江黎面前。 后者看着好笑,但是也顺从的自己伸手过去搭在了时严手上,然后任由对方带着自己进去了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别墅。 之前在外面一扫而过的时候,江黎就觉得从外观来看,这别墅好像是跟以前有所不同了。进去之后看到了里面的摆设,他才恍然的笑了起来:“你把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啊?” 时严嘿嘿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江黎有些无奈,这毕竟是他住了三年的地方,哪怕中间离开了一阵儿,他对这里的了解也绝对比时严要清楚多了。现在不仅仅是里面的家具,就连壁纸都被重新贴了一遍,哪怕是东西摆放的位置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他除非是瞎了,才会发现不了有什么不同。 江黎我撇了时严一眼,并没有将心里想的这些都说出来。只是在屋里左右转了几圈,然后回头朝时严问道:“干嘛要重新装修啊?” “因为以前的都是不好的回忆,换一个新房新气象,”时严笑道。 江黎挑眉,意有所指:“都是不好的回忆?” 时严用力点头:“包括我是傻子的那阵儿,虽然看起来好像是挺好的,但是什么也都没说清楚,甚至连我的工作都要你帮我来处理,怎么想也不是多美好的事情。” 江黎摸了摸下巴:“好像也对。” 这样说着,两个人又都笑了起来。 随后时严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一旁的浴室里面。江黎在跟着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想带自己去看什么,而看到了那两只并排躺在架子上的小鸭子时,他控制了一路的情绪还是没能忍住,眼眶霎时就红了三分。 哽咽了一下,江黎开口问道:“你怎么没有把这东西扔了?” “哪儿舍得扔?”时严笑笑,又重新伸手把那两只小鸭子拿过来自己抓进了手里,然后他笑了笑说:“你看,我已经把它们洗的很干净了。以后洗澡的时候还让他们一起来,好不好?” 他说着,又把那只大一点儿的小鸭子放进了江黎手里。 江黎努力吸了吸鼻子,才没有让眼泪不听话的落下来。他这次没有再把小鸭子还给时严了,只是将他攥在手里,越攥越紧。最后还是时严看不下去,笑了声说:“你都要捏死它了。” 江黎愣了一下,赶忙送了力道。低头看了眼手里又重新恢复了形状的小鸭子,然后伸手在那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上戳了一下,他笑了起来,用那种将哭未哭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它真像你。” “我可比它帅多了,”时严从背后把江黎圈进了怀里,将他手里的小鸭子也拿了过来。伸手又放回了那只小一点儿的旁边儿,又颇有遗憾的说:“不过天气热了,小雪人已经化了。我本来还把他们冻冰箱里去了,结果前段时间有一次我去上班,家里停电了几个小时。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俩已经化了又冻成一层冰了。” 他说着,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 江黎则是被他过分生动形象的描述逗的笑了起来。他想说时严这种做法又蠢又傻还很幼稚,可是话在嘴里转了又转,终究吐出嘴的却是一句:“那至少他们也一直在一起了。” 真是傻透了。 好在时严并没有这么觉得,反而是用力点了点头,跟着应了一句:“没错,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两人就这样又拥抱了一会儿,时严说去给江黎做点儿吃的,江黎也没有反对。只是这次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在客厅里看电视等着,而是主动跟着去了厨房,帮着时严一起处理食材。 江黎其实一直都会做饭,所以两人配合起来也还算是挺默契的。他洗好了菜就给时严,时严切成需要的形状。然后等处理完了这些,时严将菜倒进锅里开始翻炒,江黎就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用欣赏一出精彩的表演一样的表情看着。 等菜炒好了,时严正想装盘上桌,江黎却凑了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了一吻。 时严一愣。 江黎傻笑:“你给我做了饭了,我可不是得给你点儿奖励吗?” 时严随即也反应过来,跟着他一起笑了。然后摇了摇头,他说:“奖励可不是亲这里。” 说完,自己凑了身子过去,在江黎唇瓣上轻轻的啄吻了一下。就像是蜻蜓点水,碰了一下就赶紧移开,口中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奖励。” 两人不是第一次接吻,时严也不是第一次跟他说这种羞人的情话。或者说直白一点儿,在时严还是个傻子的时候,他几乎天天都在变着花样儿的给江黎说那些甜腻腻的情话。 可是即使如此,现在江黎也被他这一句弄得直接通红了脸蛋。哼哼唧唧的憋了好久,才从嘴里憋出来了一句:“你这人怎么搞偷袭啊。” “这可不叫偷袭,”时严微笑着又往他跟前凑了凑脑袋,眼睛里的光泽暗了几分。故意沉了声音,他说:“需要让我告诉你一下,什么叫偷袭吗?” 第72章 我想扔了他了 时严的神情暧昧,眼底的光泽暗含的意思太过明显。江黎也不是个傻子,况且跟这人相处了那么久,他这个眼神儿是什么意思,全世界也没人会比江黎更清楚了。 两人对视一秒,江黎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在时严期待的目光中抬手,一把按在了时严脸上,捂的对方一个猝不及防,发出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叫唤。 江黎哈哈笑了,随即放下手,努力摆出了一个凶巴巴的表情。他说:“饭都没吃呢,你在瞎想什么?” “那吃了饭之后就可以了?”时严期待的问他。 江黎毫不夸张的说,他觉得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里面,几乎要闪烁出来光了。 然而他闪烁他的,江黎本人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原则不能丢,该拒绝的事情就还是要拒绝才行。所以江黎轻咳一声,就板着脸,义正言辞道:“我早就说了,这种事情……” “领证之前不可以,”时严摊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随即咧嘴嘿嘿一笑,他说:“我记得呢,一直都记得呢。” 江黎听他这么说了,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主动过去端了两个盘子,然后转身朝着餐厅的方向走了。 时严就跟在他身后,到了餐厅把菜放下,他又回去厨房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米饭,才回来这里,傻笑着将其中一碗递给了江黎。 时严毫不夸张的说,虽然这半年的时间里,只要寒子衫不在,他就一直可以享受和江黎一起吃饭的待遇。可是半年的时间,也没有一顿是比现在这顿吃的舒服。 因为这次吃饭的时候,他不会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而在听到他说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之后,江黎也终于不再是板着脸回一句“哦”,而是能跟着他一起哈哈笑起来了。 时严很喜欢这种气氛,他也很喜欢江黎笑。 所以他吃着吃着,笑着笑着,然后就像个疯子一样,笑的哭了出来。 江黎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哭,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从一开始的笑着哭,到后来笑不动了,僵硬着表情流泪,再到了最后,他趴在桌子上哭的声嘶力竭,口中不停的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冷漠。 也对不起江黎消失了那么久的笑容。 直到时严哭的几乎要昏厥过去了,江黎才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把他的脑袋抱进了自己怀里。在圆滚滚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他说:“好了,我这个人比较大度,说原谅就是原谅了。但是你也要知道,我的原谅机会不多,只有一次。我给你这一次机会了,你就不要指望还有第二次了。” 时严用力点头,一边闷声闷气的应着:“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他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后撤了一下身子,把自己的脑袋从江黎怀里抬了出来。然后站起身,拉着江黎朝他们家的地下室跑去。 江黎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但是想想这家伙现在也不可能搞什么花样,所以就任由时严拉着自己,一路跑到了地下室的位置。 打开里面的电灯,首先入目的是因为太久没走清理而堆积起来的灰尘。江黎控制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然后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说:“找时间一定要把这里清理一下,这简直太乱了。” 时严点头“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江黎的话听进去。 在到了门口之后,他就松开了江黎的手。自己一路径直走到了堆积的杂物里面,然后将一块儿遮灰的布子掀开,把里面包裹的一个小箱子拿了出来。 到此为止,哪怕江黎没有进去太多,也已经打了不下十个喷嚏了。 时严心里清楚,也不敢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只拿了箱子就赶紧带着江黎回去了屋子里面,然后在江黎好奇的目光中,他找了块布子过来把箱子擦了干净,然后深吸一口气,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件因为时间关系而有些泛黄的白色外套。 江黎盯着那个外套,眼睛慢慢睁大。 时严则是苦笑了一声,然后将箱子重新合上。他说:“这个外套我保存了十几年,但是我也被他禁锢了十几年。就是因为我一直把他放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我一直认为我对他是爱,才差点儿弄丢了我真正喜欢的人。所以现在,我觉得我也是时候把他扔了。” 江黎知道,他口中的这个“他”,说的并不是他手里的这个外套。外套只是个表现而已,他真的决定丢掉的,是那个被他当成了真爱藏到心里十几年没掏出来的人而已。 可是…… “为什么要丢了啊?”江黎挑了下眉毛,“这可是你痴情二十年的最佳证据啊。” 时严看了他一眼,苦着脸无奈:“我就知道,你果然还在生气。” “我还真没生气。” 江黎叹了口气。 在时严身边跟着他一起蹲了下来,然后将那个外套也从他手里接过。低头看了一眼,一边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花纹,他啧了一声说:“这可是我妈当时在专卖店给我买的,好几千块钱呢。你就把它跟垃圾一样的扔这箱子里面,还弄成这种颜色,你实在是太对不起我的良苦用心了。” 他这句话看起来是在挑刺儿,实则是告诉时严事实。而时严这个傻子在这方面痴傻了一辈子,也自然对这个话题最为敏感。 所以当江黎说完,时严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视线在江黎身上转了几圈,最后又停在那件衣服上。然后他慢慢的将眼睛睁到最大,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儿,就是你?” “那不然呢?”江黎摊手,又重新把外套递还给他。叹了口气,他继续说:“不过那时候我才几岁的年纪,我现在都快奔三了,你问我那时候的记忆,我肯定是记不清了。但是我妈还记得,所以我之前回家问她,她给我生动形象的说了一下当时的场面。” 说完,他停了停,又看向了那个外套:“不过在看到这衣服的时候,我也确实是想起来了不少。你说你既然有这么关键性的证据,你就不能早点儿拿出来让我看看?早看了的话……” 江黎说到这里,猛的停下。 过了几秒,又是“哎”了一声,倒也没把嘴里留下来的那半句说完了。 第73章 余生请多指教 如果当初从一开始就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的话,大家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任何纠纷。不会有程且吟的介入,他们的婚姻不会破裂,也不会有现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了。 哪怕江黎没有说出来,时严也明白这最后卡住的是什么。 可是讽刺的是,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所以命运的悲哀又可笑的齿轮还是在不停的碾压行进,不曾、也不会改变。 时严呆滞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个外套,在这一瞬间就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甚至连行动都跟着一起丧失,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楞楞的一言不发。 江黎给了他一会儿消化的时间。又等了等,看他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才忍不住伸手过去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不高兴的撇嘴问道:“怎么,知道是我之后失望了?” “不。” 时严哪怕是还没回过神儿来,也知道这时候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摇头否认。那脑袋被他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他一字一顿的说,“我当然不会失望,而且不仅不失望,我还很开心。是你的话……是你的话……” 时严重复着最后几个字,重复了七八遍也没能再接出来一句什么。 因为这个人是江黎,更显得他就像个笑话一样。 江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自然知道这想的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只能伸手过去拍了拍时严的肩膀,安慰了一句:“好了,这是件好事儿啊!” 时严抬头看他。 江黎笑了:“这样你就不用总想着我和你的初恋到底哪个更好了,而且我也可以知道,我就是你的初恋。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万一哪天又找到他,然后就不要我了。” 时严苦笑:“我就算真的找到他,他不是你,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江黎嘿嘿了两声,然后又拍了拍时严的肩膀。认真的说:“我信。” 时严又哭了。 只不过这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是他哭的很伤心,哭完了之后,他泪眼婆娑的看向江黎,然后问他:“我是不是像个傻子?” “你本来就是,”江黎伸手去捏了捏他的鼻子,然后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笑道:“好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你也可以放下过去,好好的跟我过现在了吧?” 时严重重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折腾,时间也过去了不少。外面的天空黑了,江黎看了眼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将近夜里九点了。 时严最后把那件牵连了他十几年的外衣拿了出来,挂在了卧室的衣柜里面。江黎对此也没有反对,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默认了他的举动。 等做完了这一切,时严又回到江黎身边。伸手牵住了对方的手,他说:“其实重新装修房子,还有一个目的。你如果不着急回家的话,我现在带你去看看?” 江黎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但是既然他愿意卖关子,他也就顺从的点了点头。 时严拉着他,一路走到了他们家的楼顶。 原本空空如也的屋顶,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布置。从供以躺靠的椅子,到可以放置食物饮料的小桌子。还有一些盆栽景观,一应俱全。 而在最前面的正中心,还放了一个天文望远镜。看着就是刚刚买回来的,新的不行。 江黎绕了一圈儿,看清楚了上面的每一个东西,然后回头朝着时严笑了起来,他说:“你这弄得,是跟着寒子衫那边儿学的吧?” 时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他说:“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喜欢什么样的风格,但是我觉得你在寒子衫家房顶的时候一直都挺高兴,所以就稍微学了一下。可是就算是学,也没学全。那个玻璃罩,我到现在还没弄出来呢。” “那就到时候弄一个,那玩意儿还是挺管用的,”江黎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周围,他说:“盆景可以再加一点,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看的。” 时严问他:“你喜欢吗?” 江黎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时严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不应该再开口去说什么了。所以他深吸一口气,抬腿缓缓地走到了江黎身边,然后低下头,对着对方那两片饱满的嘴唇就亲吻了上去。 这一吻比起之前的那些,总有些暧昧又温柔的缠绵。江黎享受的微微闭了眼睛,任由对方把他吻得头晕眼花,才伸手过去推开了时严。 “没有下一步了。”江黎坚持着自己的底线。 时严也不去强求,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但是还有其他步骤。” 然后迎着江黎略显奇怪的目光,他往后微微退了一步。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摸出来的一个小方盒子。就像是几年前做过一次的那样,将小放盒子的开口对着江黎打开。 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枚戒指。 没有钻石。可是上面雕刻的繁复花纹可以看得出来,打造这枚戒指的时候确实是很用心了。 窗外的明月高悬,繁星闪烁。深蓝色的天空被照亮出点点光泽,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毫无差别的铺盖这世间万物。 江黎看着眼前递过来的戒指,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他没有去接那个戒指,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轻咳了一声说:“这么快就求婚啊?” “不是求婚,”时严摇头,“只是订婚。如果是求婚的话,就不会用这么简单的戒指的。所以,你同意吗?” 江黎笑了。 伸出一只手,让时严把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然后他收回手看了看,眉眼中露出了几分笑意。他说:“还挺好看。” “挑了好久,”时严也跟着点头。然后他站起身,又拿出来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相同的戒指。他用那种撒娇一般的语气朝江黎说:“帮我带上好不好?” 江黎没有反对。 当相同的戒指穿过时严的手指,最后稳定的固定在他指头末端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让金属的铁环轻轻碰撞了一下。 时严伸手,将江黎抱进了自己怀里。 然后低头过去,在对方耳边轻轻念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未婚夫了。我会好好爱你,也只会爱你。所以余生,请多指教。” 第74章 婚礼 时间很快,转眼又是一个多月。 江黎和时严因为是复婚,也用不着办得像第一次结婚的时候一样的隆重。本来按照江黎的意思,连婚礼都用不着了,两人去领个证儿,把离婚证丢了,日子好好过就行了。可是时严却说当初第一次结婚的时候他没怎么用心,既然还有第二次机会,他就想用这次来补偿江黎。 对于他的这种想法,江黎觉得有点儿幼稚。 可是在回家之后和楚欣辰、江烨商量完,二老却一致认为时严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他确实是应该补偿一下。至于婚礼可以不宴请那么多的宾客,但是正常的流程,一点儿都不能少。 “所以我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最后你请的亲友就我一个人啊?”在婚礼开始前,江黎在家里的卫生间里面补妆的时候,寒子衫坐在他旁边,一脸的无奈。 “因为我觉得请你一个就够了,”江黎笑道,“我原本以为你会觉得很荣幸才对呀。” “确实是挺荣幸的,”寒子衫撇了撇嘴,“如果另一个伴郎不是顾渊的话,我相信我会觉得我更荣幸了。” 江黎听到这句话,“噗嗤”就笑了出来。然后赶忙摆手,撇清自己的关系,他说:“这事儿你可不能怨我,时严那家伙性格孤僻,除了生意伙伴之外不认识别的什么朋友了,所以让他挑,肯定是挑不出来的。至于我最后选顾渊,那完全是因为这家伙毛遂自荐,他就差哭着跪在地上求我了,我总不能不答应啊,你说是吧?” 寒子衫狠狠地呸了一声。 用表情和动作展示了一下自己对江黎这句话是有多不信。 江黎扯了扯嘴角,给他陪了个笑脸。然后问他:“不过话说回来,这都一年多的时间了。你还打算继续跟他闹下去啊?” “谁跟他闹了。” 寒子衫低头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是因为底气不足还是什么,这声音说的是尤为轻小。 江黎知道,他这种表现就是他不想提这事儿了。虽说关心朋友是关心,但是分寸他还是有的。所以提着一句就够了,剩下的事情,就寒子衫自己来决定吧。 因为是男人的缘故,化妆起来的速度也很快。等化妆师弄完了一切,又给江黎纯白色的西装上面别了一朵淡粉色的玫瑰,然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收拾东西先离开了房间。 屋里只剩下了寒子衫和江黎两人。 寒子衫凑过头去看了看江黎的脸,然后啧啧了两声摇头晃脑的说:“你都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有多帅,看得我都忍不住想抢婚了。” 江黎笑着问他:“那你觉得你动手的成功率有多高?” 寒子衫比划了一个“0”的手势,然后认真严肃的说:“但凡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成功率,我都不会直接把你拱手相让的。奈何这零点零一都没有,我能怎么办?” “你能给我当伴郎啊,”江黎笑了。 寒子衫做出了一副老母亲送闺女儿的表情,一脸的无奈:“儿大不中留啊。” 江黎哈哈笑了,又跟他闹了一会儿,厕所门就被从外面敲了两下,楚欣辰提醒他说时严应该要过来接亲了。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个步骤江黎也是想省掉的。他甚至打算哪怕一定要举行婚礼,婚礼也可以直接从礼堂的那一步开始进行。但是还是那句话,世界上有一种“不行”,叫你妈觉得不行。 所以最后在楚欣辰的极力要求下,接亲的环节还是留下来了。 然而时严没有亲友,江黎也不是女人。所以这个步骤就比一般的情侣结婚要省了很多。只是过来敲门之后,江黎拥抱了楚欣辰,然后时严将他打横抱起,抱出了家门,又抱上了车。 “当年你可没这么抱我。” 在车子驶向礼堂的时候,江黎靠在窗户上,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时严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就抖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在撒娇还是在抱怨,或者是生气的前兆?紧张的情绪在车子里蔓延,停顿了一会儿,他才总算是一如既往的选择了实话实说:“因为那时候我总觉得不能离你太近,离你太近的话,会越来越喜欢你的。” 江黎笑了:“那现在呢?” 时严清了清嗓子,格外认真的说:“已经是全世界第一喜欢你了,所以再怎么涨也就都无所谓了。” 江黎笑的更灿烂了。 之后到了之前定下来的酒店,剩下的步骤就和普通的情侣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还是那套流程,还是那套问话,甚至就连那种紧张中带着欣喜的心情,也和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 当司仪问到时严愿不愿意永远对江黎不离不弃的时候,时严对着话筒用仿佛对天发誓一样的姿态,大喊出了“我愿意”这三个字。听的江黎眼眶一瞬间红了起来,甚至莫名的有些想哭。 嘉宾来的不多,基本上都是江黎这边儿的人。而是个简单的婚礼仪式进行完毕,江黎也就跟时严一起换了衣服,开始一桌一桌的敬酒。 也不知道是为了故意惩罚一下这个当初和江黎离婚的渣男还是什么,在敬酒的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拉着时严不停的喝。虽然场上一共没有多少人,可是一圈转下来,时严就已经有些晕头转向摇摇欲坠了。 江黎说要先退场带他去休息,时严却不愿意的说这是在补上一次婚礼,一定要让这次变得圆满一点。江黎劝不住他,也就只好由他来了。 就这样他一直喝到了宴会结束,强撑着站在原,地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时严才终于身子一歪,靠在江黎肩头就这么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当初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十几年都没能忘记的小角落里,而这次在那里等着他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小男孩儿了。 江黎手中什么都没有拿,只是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最后朝他伸出了一只手,挑眉问到:“还在这里待着干什么?该回家了。” 回家。 时严笑了。 没错,从今天开始,他终于把那个属于他和江黎的家,又重新找回来了。 第75章 我看到你结婚了 在江黎复婚之后,时严缠人能力比之前就又上了一个台阶。所以江黎每天应付他都来不及,更不可能在没事儿干就往寒子衫的诊所里跑了。一来二去,夏虫的吱吱喳喳停了,秋天的枫叶红了也落了。直到城市里的第一场雪下来,寒子衫才猛然发现,江黎和他好像已经一个多月都没见过面了。 “见色忘友啊,这句话还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 趴在小诊所的办公桌上,寒子衫幽幽的叹了口气。最近顾渊也一直都在上班工作,所以他这里就又恢复了最初只有他和助理两个人在的工作模式。 “寒医生,您最近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啊?”助理小妹妹给寒子衫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凑着头朝他笑着问道。 寒子衫撇了撇嘴,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拿出了他那副富二代太子爷的架势,吊儿郎当的念叨着:“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我这是要进入冬眠期了。” 小助理噗嗤一笑。因为跟了寒子衫多年,双方熟悉也跟朋友似得,所以她也就毫无顾忌的来了句玩笑:“寒医生是狗熊吗?还要冬眠。” 寒子衫摇头晃脑。 刚想反驳一句,门口却传来了一个声音帮他接了话题。他说:“你寒医生最多就是只会挠人的小猫而已,离狗熊差太远了。” 这句话出口,哪怕听不出来声音也能知道是谁说的。小助理可是对自家医生的暴力程度看了太多,所以敢跟他说这种话的人,也只剩下那么一个了。 回头,果然是顾渊。 寒子衫一如既往地切了一声。 小助理则是笑盈盈的跟寒子衫眨了眨眼,然后又回头朝顾渊笑了一下,她说:“那你们先聊,我就出去了。” 说完,她用最快的速度出门,还体贴的帮寒子衫把门给带上了。 “哎!” 寒子衫在后面叫了一声,得到的就是“砰”的一声大门关上的敲击。 屋里顿时就只剩下寒子衫和顾渊两个人了。 寒子衫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不愿。顾渊则是自顾自的拉了个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撑着脑袋歪着头问他:“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对着我的时候,好歹也变个脸嘛。” 寒子衫瞪了眼睛:“这样变?” 顾渊无奈的摆了摆手:“我怕了你了,行了吧?” 寒子衫哼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见顾渊什么反应都没有了,他又有些不解的回头,皱了皱眉问道:“你今天不是上班儿去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想你了啊,”顾渊说的云淡风轻,“中午做梦的时候突然梦到你了,所以就想过来看看。” 寒子衫呸了一声。 都不用说话,表情已经体现出来了他对这种说辞的不信任度。 顾渊也没生气,只是又陪了个笑脸。然后摇了摇头,换上了一副认真一点的表情,他说:“我说真的,我中午睡了一觉,真的梦到你了。” 寒子衫挑眉:“梦我什么了?” “梦到……”顾渊垂眸。脸上的笑意收去了几分,露出了一副有些哭丧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地呢喃:“梦到你跟别人结婚了。” 这一句话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寒子衫哼了一声,一脸不以为意道:“我还当你梦到什么了呢,我跟别人结婚很奇怪吗?我跟你结婚才最奇怪吧?” 顾渊苦笑:“就当我求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寒子衫冷笑。 根本不理会顾渊的说法,他还想把这种设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抬头看到那人快哭出来的表情之后,他又控制不住的犹豫了起来。 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下去的话,顾渊就能真的哭给他看了。 寒子衫嘴唇轻轻动了两下,最后还是从嘴里憋出来的一声比之前更响亮的“啧”。顾渊知道他是不会再说了,所以笑容也重新跑回了脸上,目光中的失落也跟着减少了三分。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家里人又提过了结婚的缘故。今天中午在单位小憩的时候,他确实是梦到了寒子衫。 那是一场很大的婚礼。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宾客席上。旁边坐着的人是江黎,而再往另一边,是那个之前差点成为他表弟夫的时严。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快乐的气息,所有人都在笑。顾渊慌乱的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最后他只能扯了扯江黎的胳膊,朝他求助的问道,这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江黎听到他的问题,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奇怪。然后就那样看着他,笑着说:“这是寒子衫的婚礼啊。” 顾渊只觉得自己脑子“轰隆”一声,炸的他七荤八素的缓不过劲儿。而这场梦根本也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耳边突然传来了婚礼进行曲的声音,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身穿纯白色西服的寒子衫已经牵着一个穿着婚纱的姑娘的手,缓缓走上了前面的高台。 然后就是他们的宣誓,还有交换戒指。 全程所有人都在笑,那笑声传到了顾渊的耳朵里,无比的刺耳难听。 然后就在这种恐惧又绝望的情绪中,顾渊睁开了眼睛。他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一定要把他的寒子衫找回来。 他绝对不能让这个梦,变成现实。 思绪一晃,顾渊猛地回过神来。寒子衫也收回了刚刚拿过去在对方眼前晃的那只手,一边耸了耸肩说:“你现在是不是精神也有问题,怎么在这儿坐着坐着就走神儿了?” 顾渊赶忙扯了下嘴角,摇摇头说:“只是又想起来刚刚那个梦了……” 寒子衫用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看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等确定这话确实没问题,之后才开口问道:“你就这么担心我结婚?” “不担心,”顾渊摇头,随即脸上的苦笑又加上了几分,他说:“我只是担心另一个新郎不是我而已。” 寒子衫无言以对。 两人就这样坐着沉默了一会。顾渊抬头说:“下午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能带你出去转一圈儿吗?” 寒子衫不答反问:“你不用回去工作了?” 顾渊摇头。这次表情上倒是多了几分他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他说:“这个你大可放心。如果只是一下午离开我,公司就不运转了的话。那这种破企业,还不如趁早倒闭算了。” 第76章 给我笑一下行吗 寒子衫很喜欢顾渊的这种自信的样子,所以理所当然的,在他这么说了之后,对他出去玩儿的请求,寒子衫也没有拒绝。 只是真的出了门,寒子衫抬头看向天空中飘飞的雪花,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冷静。 这冰天雪地的,有哪儿可玩儿的啊。 然而顾渊就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一样,招呼着他就朝自己车的位置走了过去。寒子衫在后面皱了皱眉,倒是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是跟着上了车之后才开口问道:“去哪儿啊?” “去你喜欢的地方。” 顾渊撂下这么一句,然后毫不犹豫的一脚踩下了油门儿。 寒子衫不明所以的跟着他飞驰的公路上,就见他那车子在高架桥上奔跑了一阵儿。最后绕来绕去,反而是绕到了市中心的商场周围。 寒子衫越发的奇怪了起来:“你不会是来带我买衣服吧?” “那就太肤浅了,”顾渊摇了摇头,“况且我的审美你不是一直都看不上吗?我就不信这隔了几年,你就能看得上他们啦?” 寒子衫一点儿不留情面的用力摇头:“看不上,谢谢。” 预料之中的答案。 顾渊耸了耸肩,也不再说话。 因为现在还是工作日的缘故,整个商场里也没有太多的人。和平常周末过来的景象完全不一样,但好处就是,行走起来也不用寻找什么行人之间的夹缝了。 顾渊一路带着他上了顶楼。 寒子衫还以为这是要去哪儿,没想到最后两个人在一家很大的游戏厅前面停了下来。他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说:“合着你是要带我来这儿?” 顾渊点头:“别告诉我过去这么长时间,你已经不喜欢这些了。” 寒子衫摇头:“不,我这个人很专一的。” 顾渊往前走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在心里回味了一遍寒子衫这话,然后突然一脸惊喜的亮了眼睛,他说:“你这意思是……” “你别误会,”寒子衫凉凉的应道,“感情方面我二十年如一日,爱的是江黎。” 顾渊:“……” 这一瞬间,他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眼看着寒子衫已经兀自进去了游戏厅了,没办法,他也只能先放弃这个话题,赶紧迈开长腿追上了对方的脚步。 毕竟是他请人出来,万一寒子衫这家伙自己跑过去先把游戏币买了,就实在是太尴尬了。 好在寒子衫对待他的态度虽然不怎么好,但毕竟这种事情上面也不会给他难堪。所以等顾渊追过去的时候,寒子衫也只是一脸不耐烦地等在柜台前面,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看着他。 顾渊赶忙去买了一百个游戏币。 然后回头看了寒子衫一眼,他开口笑道:“还是去玩你最喜欢的那个?” “你管我。” 寒子衫非常不给面子的撂下一句,然后劈手就把顾渊手里的小盒子夺了过来,自己朝着前面的娃娃机高高兴兴的走了。 没错,外表冷酷残暴,动辄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寒子衫寒医生,其实内心是一个超级喜欢抓娃娃的小可爱。 虽然,他抓了二十多年,至今为止一个都没抓上就是了。 顾渊看到他这个动作,就知道这还是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寒子衫。至少在爱好方面,他还是和自己认识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等两人走到娃娃机跟前儿之后,顾渊帮他拿着那一盒子游戏币,在旁边观察了一下寒子衫的“大显身手”,然后在心里默默的肯定,不仅仅是爱好方面没有变化,就连技术方面,也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五次下去,屁都没抓上来。 顾渊就这样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的表演,眼看着剩下最后几个币了。他伸手过去拍了拍寒子衫,随即笑着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抓一个?” “你帮我?”寒子衫哼了一声:“你水平跟我半斤八两,让你给我抓,还不如我自己再快乐一会儿呢。” 顾渊问他:“说不定我有进步了?” 寒子衫“呸”的回了一句,根本不想理他。 顾渊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有些无奈,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拿了两个币走到了另一边的娃娃机跟前。然后将币投进去,一边操控着摇杆儿,一边开口缓缓道:“我还记得之前啊,你总说要让我给你抓一只独角兽出来。结果咱们来了那么多次游戏厅,别说是独角兽,那种无聊的小玩具都没有抓出来过一次。那时候你总说没事儿,我也没时间好好学学技巧。可是我其实一直都想给你抓出来一个独角兽的。” 他说着,手中控制的那个爪子已经固定好了位置。 并没有急着按下中间的按钮,他继续说:“因为我一直都知道,如果我真的给你抓出来了一只,你肯定会很开心的。每次来游戏厅的时候,我都在幻想你得到他的时候会露出怎么样的笑容。就像你想得到他一样,我也想得到你的笑容。” 话音落下,他面前的爪子也开始自动往下落了下去。 “咱们俩约定一下吧,”顾渊凑着脑袋,看着眼前终于落进了娃娃堆里的那个爪子。他说,“如果我这次抓出来了,你就对我笑一笑。行吗?”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向寒子衫。 结果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反而凑着脑袋一直在看着他面前娃娃机里的那个爪子,眼中期待的光泽简直就像是一个在等待糖果的小孩子。 幼稚,但是可爱。 顾渊心里的喜欢在这一瞬间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他非常想伸手过去把寒子衫抱进怀里,狠狠的揉搓两下。但是他还是有理智的,所以只是耐心的等待着那个爪子抓住娃娃,然后缓缓地提起来,又缓缓地挪动到出口的位置,然后张开。 “啪嗒”一声。 两人抓了这么多年的娃娃,终于实现了零到一的突破。 顾渊弯腰下去把那只抓出来的小玩意儿从机子出口里拿了出来,低头看了看那个小东西,他笑了一句:“有点儿遗憾,这不是一只小独角兽。而且我觉得他还挺丑。” 顾渊摆弄了两下手里笑的傻乎乎的小浣熊,然后才抬头朝寒子衫看了过去。 结果他一瞬间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对他横眉竖目除了冷漠就是愤怒了将近一年的寒子衫,终于露出了他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他记忆中最喜欢的笑容。 第77章 我想给你抓小鸭子 惊喜来的太快,顾渊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抓着那只小玩偶的手下意识松了一下,那只丑丑的小浣熊也因为他的动作,差点儿从他手中落到了地上。 好在寒子衫及时伸出一只手去拯救了一下,才让它幸免于难。然后再抬头看向顾渊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了几分的埋怨,他说:“你干什么啊?” “没有没有,”顾渊赶忙摇头,狗腿的堆出来了一脸笑容,他说,“我就是看到你笑了,有点儿太兴奋了,没别的意思。” 寒子衫嗤了一声:“少见多怪。” 顾渊嘿嘿笑着,然后把那只小浣熊递到了寒子衫手里。他说:“送给你啊。” 寒子衫自然是没有拒绝。 把东西拿过来之后,他捏着那只圆滚滚的小浣熊左右看了看,然后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自己嘟囔还是在说给顾渊听,只是小小的评价了一句:“丑萌丑萌的。” 顾渊看着他的表情。 他觉得如果放在一个动画片儿里的话,他现在的状态就是被丘比特拿着那个带桃心的箭,不停的戳着心脏。 寒子衫不愧是他喜欢的人,实在是太可爱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个技巧啊?”寒子衫低头玩儿了一会儿他的小玩偶,然后就抓住了重点,回头问道。 顾渊不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头,然后开口说:“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就是开抓娃娃店的。那时候正好你跟我分手,我就想着用得投其所好把你追回来才行,所以就天天缠着那哥们儿,让他教我学会这个了。结果事实证明,我学的还挺有用?” 寒子衫撇了撇嘴:“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跟你分手?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也没办法点亮这个新技能了。” 顾渊无奈:“要真这么说,那我宁可我没点亮这个技能。” 寒子衫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顾渊知道这好不容易热起来一点儿的气氛,如果要是再落回去的话,就很难重新爬起来了。所以他努力的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之后,就赶忙又换了个话题说:“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了?我现在可是王者级别的抓娃娃大师,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抓起来。” 寒子衫听他这么一说,眼睛顿时就亮了。 但如果直接答应的话,又显得不够矜持。所以他犹豫了一下,结果还是重重的点头,应了顾渊的提议。甚至还抬手指了指一边的娃娃机,用行动告诉对方,他比较喜欢这个。 至于矜持的问题,还是暂且放一边儿吧。 毕竟…… 果然还是好想要呀。 顾渊对寒子衫的这个脾气了如指掌。对于对方会同意他提议的做法,也是毫不意外。轻轻的应了一声“遵命”,然后他将之前买的那一盒儿里最后的两枚币拿了出来,走到娃娃机前面投币操作。等找准了位置之后,就又停下不再动作。 寒子衫在一旁看着。 等他操作完了,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你点亮了这个技能,为什么不早带我过来?” “前提是你愿意跟我出门,”顾渊无奈的说,“你说说这一年里我约了你多少次?你真正愿意跟我出来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了吧?” 寒子衫撇了撇嘴角,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他说:“那就是这一只手能数过来的里面,你也可以带我过来啊。” “是是是,”顾渊知道,这时候跟他讲道理是肯定行不通的。所以也只能跟着应和,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我太笨了,我以后一定经常带你光顾抓娃娃店,好不好?” 寒子衫哼了一声。 可是顾渊看到,他又笑了。 之后他们两人又买了一百个娃娃币,顾渊给寒子衫展示了一下,专门经过训练的技术是多么的出类拔萃。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后,两人手里的娃娃已经拿不下了。整个店儿里的娃娃机全都被光顾了一遍,寒子衫数了数手里的娃娃,也确实是每种类型都有了。 顾渊问店家要了个大袋子,把娃娃都装了进去。然后回头看向了寒子衫,他笑着问道:“现在满意了吗?” 寒子衫哼哼着说:“凑合吧。” “那还是这家店里的娃娃太丑了,”顾渊故作难过地叹了口气,他说:“过两天我找一下好看的,再带你去好不好?” 寒子衫眼睛又是一亮。 但是态度和架子的摆出来。所以他还是保持着刚刚的那种状态,高傲的应了一声:“不好看我就不去啊。” 顾渊点头,给他做了一个英伦执事弯腰鞠躬的动作。口中念道:“遵命。”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寒子衫经常会跟顾渊出去一起抓娃娃去。然后归功于后者的实力,两人每次也都是满载而归。 就这样持续了一两个月。 等到快元旦的时候,江黎带着时严,去寒子衫家里玩儿了一圈儿。 结果进门儿看着里面的情况,江黎就被吓了一跳。从客厅到卧室,一路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偶。花花绿绿的让寒子衫家的风格立刻就从现代变成了可爱。 江黎看了个目瞪口呆。 进门之后,又发现客厅的角落里还坐着一只等身的大娃娃,他终于是忍不住,转身看向了寒子衫,犹豫着措辞问了一句:“你家现在改行卖娃娃了?” “你家才卖娃娃呢,”寒子衫噗嗤一声,差点儿把刚喝进去的水全吐出来。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顺着江黎的视线跟着一起观察了一圈儿自己的家,他才不好意思的别了视线,小声回了一句:“都是顾渊抓的。” 只是没想到,这样回完之后,江黎脸上的震惊比刚刚更深了。他控制不住的提高了音调,用一种极其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顾渊还会抓娃娃?” “会,”寒子衫点头,“而且技术特别的好。你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让他教教你?” 江黎立刻摆手:“还是算了吧,听起来就好难。” 一旁当了半天布景板的时严慢吞吞的举了一只手,认真的问道:“那能让他教教我吗?” 江黎不明白:“你学这玩意儿要干什么?” 时严笑了。 一脸深情的看着他,然后一字一顿的说:“给你抓小鸭子去。” 第78章 闪婚 圣诞节。 寒子衫跟江黎坐在游戏厅粉嘟嘟的小长凳上,顾渊和时严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站在娃娃机前面,跟那些小玩偶们斗智斗勇。 寒子衫吸溜了一口手中的奶茶,然后递到江黎面前。后者也不嫌弃他,就是他的手跟着就是一口,然后在嘴里回味了两下,他说:“你就喜欢这种小女生的东西,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甜了,你就不齁的慌?” 寒子衫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总比抽烟舒服。” 江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等脑子里面原转过弯儿之后,他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向寒子衫,又惊又喜道:“你终于打算‘戒烟’了?” “戒了,”寒子衫笑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其实糖这东西啊,甜滋滋的,还确实是比烟舒服。” 江黎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抬手去拍寒子衫的肩膀,口中一个劲儿地道着恭喜。 因为他很清楚,寒子衫口中的这个“戒烟”,说的其实是很久之前跟他提过的那个话题。“烟”代表着过去,“糖”说的是未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糖”,那十有八九说的就是顾渊了。 江黎抬头看了看远方的那个男人,然后撞了一下寒子衫的胳膊。他说:“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觉得他还是不错的。” “是,”寒子衫点头,“比起时严那个畜生确实是好了不少,但是也不可否认,他俩就是对渣。” 江黎又大笑了起来:“不过不是说了嘛,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看时严,跟我复婚之后每天五点半准时进家,所有应酬我不去他就不去,在家里面洗衣做饭收拾房子,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多听话啊。况且他这还是真差点儿出轨,顾渊那边儿按你说的,他根本就连出轨的意思都从来也没有过。对你也挺好的,所以不如试试。如果试不好了,大不了分手。结婚的话就离婚。没啥问题的。” 寒子衫眨眨眼,又吸了一口他的奶茶。然后认真评价:“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看的通透好多了?” “因为人生嘛,”江黎耸了耸肩,“不通透一点儿,哪能活得下去?” 两人相识一眼,又一起笑了。 等了大半个小时,那边儿顾渊和时严的游戏币全用完了。和之前几次的情况一样,顾渊满载而归。时严的收获比起师父就差了很多,只是走到江黎跟前,他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一个手掌大的小鸭子,递了过去,然后傻笑着说:“可爱吗?” 江黎也跟着笑了:“可爱。” 寒子衫回头看着他的表情。 然后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声。 屁的通透,都是扯淡。看江黎这个幸福快乐的样子,这哪有半点儿通透的做好了随时离婚打算的意思啊。 之后四人凑在一起吃了顿饭,等吃完了之后看时间还早,寒子衫吵吵着一起去喝酒。江黎和时严倒是没什么意见,顾渊也只能顺着他,跟着一起去了酒吧。 或许是因为最近确实是没怎么好好聚过,也或许只是想重新感受一下那种一醉方休的痛快。寒子衫拉着江黎,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彼此都喝了个头晕眼花。 之后寒子衫还吵吵着说要继续,顾渊则是赶紧给时严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已经快要睡着的江黎带走。然后自己换去了江黎的位置上,将醉的已经分不清人的寒子衫抱进怀里。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的点了两下,然后柔声问他:“还要喝啊?” 寒子衫用力点头。 顾渊哭笑不得。 想要劝他别了,没想到这个醉鬼直接拿起了酒杯推到了顾渊的手里,然后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你也喝!” 顾渊想要拒绝。 可是寒子衫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清醒了几分一样。瞪着那双红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一脸委屈的就好像如果他不喝了这杯,他立马就能哭给他看了。 顾渊无法,只好陪着笑脸,一饮而尽。 结果寒子衫那个醉鬼反而觉得这样挺有趣一样,立刻就给他满上了第二杯。 顾渊:“……” 这是顾总第一次觉得,再这么惯着人下去,他可能要有生命危险了。 可是好在寒子衫本身已经喝了太多,顾渊自己的酒量又好的不行。所以到最后,他连蒙带骗的让寒子衫喝到睡着,自己也才将将微醺,至少意识还是很清晰的。 让寒子衫再回家肯定是不可能了。 毕竟醉成这样晚上不吐都难,没有人在一旁照顾着肯定不行。所以顾渊叫了个代驾,直接带着寒子衫去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他自己的一处房产。 在车上的时候,寒子衫还表现的尤为老实。可是下了车吹了风,还没等顾渊把人扶着进门,这家伙就突然一口吐到了顾渊的身上。 味道实在是难闻的不行。 但是顾渊也终究不可能扔着他不管。强忍着气味把人带回家里,又扶着寒子衫去吐了几次,最后自己也弄了一身脏兮兮的。顾渊看了看,没办法也只好把两人一起剥干净,好好的洗了一下。 等弄完了这些,再给寒子衫吹干头发,顾渊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完了。把寒子衫抱过去放在床上,他想要离开自己去客房的时候,胳膊却被那个醉鬼一把抓住。 顾渊回头。 寒子衫还在深度睡眠之中。 显然这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考量。 应着月光,寒子衫的睡颜一如记忆之中的美好。顾渊看着,眼底的光泽也越发深邃了起来。 但是他还是有理智的。 有的事情做一次可以,但破镜重圆的路上,绝对不适合再做一次。 他这样想着,想要挣脱对方抓着他的那只手。可是没想到就像是要跟他作对一样,他越是躲闪,寒子衫反而就越抓的紧了。 到了最后,甚至带着哭腔哼哼了两声,哼的顾渊心顿时就化成了一摊。 “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轻轻的叹了一声,他终于也放弃了挣扎。转身回去在寒子衫身侧躺下,然后伸手过去,把人抱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自己的胸口也贴上了对方的脊背。他沉着声音,叹了一声:“乖,睡吧。” 一夜无梦。 寒子衫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格外的踏实,身上暖暖的,倒是和平时家里空调吹出来的暖风有几分的不同。 而等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边还躺了一个人的时候,寒子衫觉得自己的天好像塌了。 要知道就算是他打算戒烟吃糖了,可这个想法他也从来没有跟他的“糖”说过。这点表白都没有进行,就又来了一次酒后乱…… 这次让他怎么端他的高冷矜持人设啊摔! 而就在他一脸崩溃的时候,身边传来了顾渊的声音。因为刚刚睡醒,还带了几分的沙哑。可即使如此,也挡不住其中的笑意。他一只手撑着脑袋,眉眼弯弯的看着寒子衫:“睡醒了?” 明知故问。 寒子衫白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口打算解释:“昨天晚上……” 顾渊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打断:“我会负责的。” 寒子衫:“……” 算了,本来等的就是这句话。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了。 原本涌到嘴边的话转了个玩儿,最后他用力的点了点头:“你是该负责。” 三个月后。 顾渊带着寒子衫去扯了证。 寒子衫坐在江黎家里,给他说着自己扯证的经过,还有自家父母听到他闪婚之后的惊讶。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撇了撇嘴,感叹了一句:“你别说,这个进展快的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做梦也挺好的,只要是美梦就行了。”江黎说。然后顿了顿,他又看向窗外,似乎是在看什么遥远的地方,然后喃喃着说了一句:“倒是不知道林牧然现在怎么样了……” 第79章 恋人未满 入冬之后,北欧的天气比起国内要冷了很多。天空中的飞雪总是飘飘扬扬,像是永远都没个够一样的不停落下。地上的积雪已经堆积的很厚了,但是即使如此,这一天天的厚度,也还是在不停的增加。 街道周围的小店里秘鲁烘烤着,让小店儿里面和外面的温度完全变成了两个世界。窗户上面结了冰花,从里面来看,还有那么几分艺术的气息。 林牧然就这样坐在小店角落的一个位置,一只手撑着脑袋,侧着头,安静的从冰花的空挡中看着窗外的飞雪。 小店儿的老板是个年过六十的老爷爷,身材矮小,脸上的皱纹满布,但却同样也多了几分慈祥。给他端了一杯热可可过来,放在桌上,然后跟他一起看了看窗外的飞雪,口中轻轻的念了一声:“今年的雪,下的还真大啊。” 林牧然点点头,道了一声谢谢。 从他当年毫不犹豫的离家,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两年了。他没有忘记当初出来的时候,跟江黎说自己要抱得美人归的豪言壮语。 他当初过来了这边,就毫不犹豫的去找了他的美人。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怪,结果总是令人唏嘘。当他找到他的美人的时候,恰好遇到的是那人的结婚典礼。 只是这次,他作为受邀嘉宾,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偷着进去吃东西了。 那场婚礼的规模很大,是一个家里有矿的男人能办出来的样子。 本来在过去的时候,林牧然打的是抢婚的心思。可是他坐在宾客席上,看到他的美人跟那个男人一起走出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美人在笑。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他也确实是开心的。所以他只是全程笑着祝福了他们,然后安静的等待到了典礼结束,就离开了宴席。 抢婚的想法胎死腹中,甚至没有跟他的美人说一句话。可林牧然却不觉得后悔。 因为他是幸福的。 这就够了。 然后就像是他之前给江黎说的那样,在爱情落入谷底之后,他就该重新考虑梦想的问题了。 于是他重新抄起了他的设计师工作,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年接不到几个单子。生活稍微苦了一点,但是或许是因为变成一个人了,收入够吃,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日子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年,或许是因为他太过努力,在这个圈子里面的名气也算是爬起来了一点儿。工作比平时多了一些,生活质量也稍微提升了一点。 或许是因为彻底放下了,他的生活也慢慢的脱离了他心中美人留下的痕迹。比如他重新开始听那些他喜欢的老新爵士乐了,他也放弃了那些刺激性的游戏,在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喜欢找一个街角的书店,点上一杯咖啡,在那里看上一天。 这种生活才是他习惯的生活。 也是他自己的生活。 而就在这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一个来自同一个国家的朋友。 林牧然盯着手里的热可可,又翻了一页眼前的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他慢慢的勾起嘴角。 就在这时,小店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门板撞在里面挂着的风铃上,发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轻响。 林牧然抬头,穿着风衣身材高瘦的男人从外面进来,先是呼了口气,才转头看向小店里面。等目光接触到林牧然之后,他立刻就笑了起来。收起了挡着风雪的那把伞,几步走到林牧然对面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开口笑道:“等了好久吧?” “没有,”林牧然笑着摇了摇头,“正好在这边儿看了会儿书,也没等太久。”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笑了笑,因为摘下了厚厚的围巾的缘故,这一笑恰好露出了一嘴白牙。脑袋上被染成了浅褐色的头发因为沾了些雪有些潮湿,发尾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反而还有种林间刚走出来的精灵一般的感觉。 他长得很好看,不仅仅止步于清秀,是那种让人过目难忘的好看。只是这个长相和江黎有几分相似,但是有别于江黎那种成熟稳重目光却总有那么几分看透的情况,这个男人眼中充满的倒更多是几分青春活力的上进感,让林牧然更是颇为喜欢。 没错,这人是程且吟。 命运永远都是这么的奇怪,也永远都是这么可笑。林牧然和他的美人终结于对方的婚礼,但是没想到的是,和他第二个喜欢上的人的初识,居然是当初的那场订婚仪式。 林牧然抬头看了眼程且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这次能在这里待多久啊?” “等戏拍完了就得回去了,”程且吟脸上露出了几分抱歉的神色,他说,“国内还有几个通告在等着,肯定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了。” 林牧然笑笑,理解的点了点头:“还真辛苦。” 程且吟摇了摇头:“大家都挺幸苦的。能活着,就都不容易啊。” 林牧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程且吟也没再多说。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当程且吟有工作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就会找一家小店,对坐在一起聊聊这段时间的经历和心情。而程且吟的工作结束之后,他们就会分开。偶尔会在手机上联络一下,但也仅仅只是偶尔。 因为林牧然不敢太过主动,程且吟又不会经常有空。所以他们的关系也就一直停止在了这种微妙的状态。 林牧然有的时候就会思考,他和程且吟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说是朋友的话,又多了一丝暧昧,可说是恋人,又远远还不够格。 两人就这样聊了一会儿,最后程且吟看了看时间,说晚上还有一场戏要拍摄,没办法只能先离开了。林牧然问他回国之前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程且吟尴尬的笑了笑,终究也没能给出来一个确定的答案。 林牧然知道,作为一个最近大火的明星,程且吟确实是很忙。所以邀请被这样含糊而过,他也不会再继续说什么了。 天空中的飞雪似乎是比之前又多了几分。程且吟从小店出来,就看到了街角经纪人停在那里的车子。 快走两步上了车,还没等他开口,经纪人就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公开恋情啊?这一共休息仨小时,你不吃饭都要从剧组里跑出来见他。万一哪天让人给拍着照片了,我可想解释都解释不清了啊。” “不用解释的,”程且吟苦笑:“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经纪人无奈:“就这还没关系,小祖宗你也别把我当傻子啊?” “没关系确实就是没关系,”程且吟叹了口气。脸上习惯性的笑容也落了下去,换上了一副有些落寞的神色,他说:“他可能连跟我往那方面发展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毕竟我每次过来也只能见一两面,我回去之后,他也基本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被自作多情打过一次脸了,我不想再被打第二次。” 经纪人知道,他这话是在说之前跟时严的那个失败的交往。想想当时的情况,经纪人哎了一声,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林牧然低头摆弄着手机上的挂件,是一个小老鼠的木雕。说实话雕刻的并没有外面的精品店里买的精致,但胜在这玩意儿是林牧然亲手设计雕刻做出来的,所以他也就一直挂着没摘下来了。 恋人未满也就算了,是不是友情之上都难确定。程且吟又捏了捏他的小老鼠,顿时就觉得,自己在感情方面,这路走的还真是莫名其妙的艰难。 程且吟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就在他再一次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主动一下的时候,手中握着的手机突然就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传了过来—— 发信人是林牧然。 内容简简单单的,就像他那个人一样的直白。他说:“等你的工作忙完了,咱们一起回国吧。” 第80章 幸福 当林牧然再次见到江黎的时候,已经是又过了两个月了。这时候国内的天气已经转暖,积雪融化,草木都抽了新芽儿,显然是已经到了春天了。 他和江黎约定的地点是他们第一次相亲的时候去的那家西餐厅。本来对于江黎要来见“前男友”的行为,时严是很反对的。奈何最近他自己有个差必须要出,所以也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江黎,但终究也改变不了对方赴约的事实。 当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林牧然看了看,江黎比起初见的时候气色好了很多。眼中的神色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带着几分忧愁,反而更多的是一种自信又幸福的神情,倒衬的他这个人越发的精神了几分。 两人对视了一眼,林牧然率先笑了起来。一边开口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江黎笑笑:“跟以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吧。” 林牧然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江黎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他顺着话题又问了下去:“听说,你和你前夫复婚了啊?” “是啊,”江黎点点头,眼中那种幸福的神色似乎比之前又深了几分。不过也没有深入去说他和时严的感情问题,稍作停顿,他也把问题又抛了回去。哪怕大概猜出来了些情况,可毕竟聊到了这里,不问问也不合适:“你呢?你回去之后,找到你的美人了吗?” “找着了,”林牧然点了点头,倒是也没避讳什么。只是颇有几分无奈的笑了笑,他说,“不过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举行婚礼。但是还好,他过得应该也很幸福,我觉得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吗? 江黎不知道。 可毕竟这是林牧然的生活,那他说够了,也就够了就是了。 随后两人又有的没的的聊了一会儿,林牧然给江黎说了这两年他在外国的生活见闻,说了他现在的作品小有名气,也说了他的工作蒸蒸日上。可说了这么多的内容,却唯独没有提起他自己的感情生活。 江黎心里清楚,也就没去戳破。 只是安静的听他说完了这些,才开口问道:“所以这次回来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还是说有客户在国内?” “都不是。” 林牧然摇了摇头。 随即往后靠了靠身子,做出了一副洒脱又自如的样子。他说:“只是单纯的长大了吧。想回来看看,然后跟我爸妈调节一下关系,这样总僵着也不是什么长久的事情。最后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又换了一个笑容。然后认真的说:“我想,我可能找到我喜欢的人了。” 关乎八卦,江黎立刻就来了兴致:“说说?你看上谁家的儿子了?还是姑娘?” 林牧然摇了摇头,他说:“我看上的人你认识,叫程且吟。” 江黎:“……” 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 这关系…… 还真是一言难尽的乱。 与此同时,在程且吟家里。顾渊愤怒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程且吟,嘴里恶狠狠的吐出了两个字:“不行!” 程且吟被他这状态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寒子衫待的太久,顾渊的脾气现在也变得一天赛一天的暴躁。程且吟根本不敢跟他争辩什么,只能苦着脸,撒娇一般的叫了一声:“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顾渊只觉得自己气的肺都在疼。他说,“知道我是你哥,你就不能听听我的话?这事儿我跟你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老老实实的,别逼我对你采取什么强制措施。” 话说到这份上,以程且吟对顾渊的了解,他也知道想让自家哥哥松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了。因而只能曲线救国,回头将目光投到了寒子衫身上,希望对方能不计前嫌,站在哥夫的角度上给自己一点儿帮助。 很显然,他这次是找对了人了。 寒子衫向来都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之前会讨厌程且吟,纯粹是因为他作为第三者破坏了江黎的家庭而已。可是按照后面的情况来看,程且吟也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所以寒子衫对他的怒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再对上对方的视线,也忍不住就开口劝了一句:“顾渊你也少说两句吧,且吟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他自己也能看清楚事儿的。” “要是能看清楚的话,还能被时严那个死渣男骗?”顾渊冷笑一声,“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搞设计的不就是艺术家吗?你看看那些搞艺术的有几个不渣?况且这家伙还是江黎的前男友,你说说你,你怎么总喜欢找跟江黎有过一点儿关系的人?你能保证这不是又来了一个把你当成江黎影子的渣男吗?” 程且吟被他这机关枪一样的问题问的一时语塞。林牧然跟江黎有过一段他也是知道的,虽然林牧然告诉他,他们两个也就是合作一下让双方家里都放弃催婚而已。可这话他愿意相信,顾渊这边儿…… “我跟你讲,你是就是职业歧视,”我在不用他开口,一旁的寒子衫就已经帮忙说道,“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搞艺术的怎么了?况且人家只是个设计师,再往后到底是干设计还是接受他们林家的说不定呢,怎么就不靠谱了?还有你说他和江黎有关系的问题,我可以以人格担保,他和江黎屁都没有。而且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江黎,这怎么可能把程且吟当成江黎的影子看啊?” 这话说完,语塞的人立刻就变成了顾渊。本着把老婆宠上天的原则,顾渊是绝对不可能去反驳寒子衫任何一句话的。可到底程且吟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要放着不管也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顾渊纠结了很久,最后也只能拍板道:“这样吧,我也不管你们是怎么交往,我也不管你们打算怎么做。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在你们的交往过程中,我希望你不是主动的那一方。如果他给你累积出来的好感值让你觉得你可以和他过一辈子了,你再答应跟他在一起。这样我也不会再说你一句了,你觉得呢?” 程且吟自然是点头应下。 毕竟能让顾渊松口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抓住机会就行了,想要更进一步的再让他退让,那就是绝对不可能了。 不过什么是能过一辈子的好感值? 这个程且吟也不知道。 但是他就莫名觉得,林牧然一定知道,而且也一定能让他知道,然后给顾渊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第81章 找个有钱人结婚吧 林家。 林牧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面坐着林家父母。三人就这样沉默的对视着,半晌也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 这是林牧然当年突然不辞而别,两年之后第一次主动回家。也是这两年之中,他们一家三口的第一次联系。林家爸爸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怒中缓了过来,现在看着久别重逢的儿子,心里也不知道是心疼多一点,还是愤怒更多了。 至于林牧然的母亲,早就是从他进门开始,就偷偷抹起了眼泪。只是碍于作为家主的父亲还没开口,所以不敢让情绪完全爆发出来而已。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最后先开口的人是林牧然。脸上露出了几分讨好的微笑,他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一张照片,放在了桌子上。抬头看了他父亲一眼,又转头看向他母亲。然后用指头推着那张照片往他母亲的方向抵了两下,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林牧然的母亲叫吴颖颖,平时就是一个在家里面闲着的阔太太而已。但是本来就是个大家闺秀的缘故,平时很有气质,在举止和行为方面也都显得格外的端庄。 可是也大多都只是表现在别人面前的罢了。 在林牧然这里,她就只是一个疼儿子的普通母亲而已。 这时候看到儿子的这个动作,吴颖颖毫不犹豫的就伸手过去,将桌上的那张照片拿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眉毛反而皱了起来,然后用胳膊肘撞着撞身边的老公,把照片移了过去,和对方一起看了起来。 半晌,还是林牧然的父亲林笑天开了口。他说:“你整张照片儿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最近挺火的那个明星吗?你回家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把他拿到手吧?我跟你讲,如果是看上别的还有可能。这家伙跟顾家有关系,你要想让我用手段的话,我可能敌不过他。”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林牧然苦笑。 又伸手将照片收了回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他说:“我只是想跟您二老说一声,我这次回来基本上都是为了他。我和他已经认识了,只是还没有在一起。但是我喜欢他。如果你们能同意我和他在一起的话,我以后就在这里好好的工作,不管你们让我去做什么,我都会认真去做的。” “不管去做什么?”林笑天重复了一遍。 林牧然重重点头。 林笑天笑了:“就算我不同意,结果也只是你又突然出国,然后和他在一起吧。” 林牧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显而易见,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林笑天摆了摆手:“我惹不过你。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吧,也不用跟我说了。只不过到时候追不上人,你可别来找我帮你追。我说了,就只靠家产的话,这人你觉得追不上的。” 林牧然这才放心的笑了起来:“我知道的。” … 半个月后,在市中心稍微偏一点儿的一条街道上,开了一家设计门店。店铺里面的规模很简单,目前来说,除了一个助理之外,就只有老板一个人了。 程且吟推门进入的时候,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布置,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古代。做出了木质花纹的墙壁和天花板,还有真正木质的地板。配合着里面的装饰摆设,确实有那么几分古装电视剧里客栈的感觉。 而在他左右观察的时候,小助理已经很很有眼色的给他把茶杯端过,让他在一旁坐了下来。然后把他们的宣传单拿出,正打算递给程且吟问问他想要什么风格,里屋里走出来的林牧然就制止了小助理,然后朝程且吟示意了一下,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进去里面的工作间。 程且吟自然也没有拒绝。 推了一下鼻梁上用来乔装的眼镜,就直接跟着进了门儿。 等他进去之后,小助理还在原地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他觉得刚刚进来的那个人,和那个天天出现在电视上的大明星长得好像,像的几乎就是一个人了。 不过想想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应该也不会来他们这个小店儿,更不可能认识他们看起来一脸穷酸书生模样的老板。 所以可能也就只是像而已吧。 小助理完全没有多想。 而程且吟跟着林牧然进去的里面,关了门,也就把鼻梁上夹着的那个眼镜摘了下来。又左右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布置,他笑了起来:“我真没想到,叔叔居然允许你在这儿开店儿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林牧然无不欣慰的应着,“我本来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让我回去接手公司。但是我没想到,他跟我说,与其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做一辈子。还不如让我干一些我喜欢的事情,哪怕这些事情可能没有办法让我像他一样过的富裕又自由,可只要我喜欢了,生活一定会比他安排的要快乐多了。” “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程且吟点头,然后“哎”了一声,“不过你们这样的家庭确实也不怎么好说。幸好我家就没什么大公司大企业、需要我去继承。” 林牧然笑了:“所以你现在活的多快乐啊。” 程且吟耸了耸肩:“但是你以后也可以像我一样快乐的呀。” 林牧然点头:“就是没钱。” 程且吟摸了摸下巴。然后回头看向了林牧然的眼睛,脸上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但是你可以找一个有钱的对象,这样你就可以一辈子过你想过的生活,也不用担心没钱花了。” 林牧然眯了眯眼睛,然后和程且吟对视了起来。三秒过后,程且吟红着脸错开的视线。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却发现一阵温热贴上了自己的手。 抬头。 林牧然正握着他的手,笑吟吟的看着他。两人视线再一次对上,林牧然说:“可我现在认识的单身有钱人就只剩有一个了,那么最后一个有机会养我的有钱人,你愿意要我吗?” 第82章 帅哥和小鸭子的故事 按照顾渊的说法,程且吟一直都是那种只要别人对他稍微好一点儿,他就想给人完全掏出真心的性子。所以对他稍微好一点儿的林牧然,也成功在初次表白之后,就得到了程且吟完整的真心。 原本苦口婆心的劝的、还打算找机会自己跟林牧然聊聊的顾渊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脸愤懑的对程且吟表达了自己的怒其不争。但是毕竟这是程且吟和林牧然的日子,他虽然是程且吟的表哥,可也终究没办法插手太多。 按照寒子衫的说法就是,人活一辈子,谁能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呀。如果林牧然真的是渣男的话,也可以让程且吟再成长一点儿。反正人是他选的,不撞南墙,他肯定也不会死心的。 顾渊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所以也就由着程且吟去了。 好在和当初跟江黎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林牧然现在是完全放下了他心中的那个美人,完完全全是以他自己面对起了程且吟。 就比如他放弃了那些刺激心跳的游戏,也不再执着于那个美人喜欢的东西。每次带着程且吟出去约会的时候,他选择的都是他喜欢的、程且吟也不讨厌的地方。 比如什么文化展览中心,又或者是什么民俗小镇。作为一个搞设计的,林牧然总是对这种地方情有独钟。而程且吟也喜欢在这些地方玩儿,所以两人倒是一拍即合,过的也算是挺舒服的。 日子就这样,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 终于有一天,微博和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出现了一条花边新闻—— 程且吟恋情曝光!? 按理来说,程且吟早就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可是因为之前一直在跟时严纠缠,所以他感情方面花边新闻,常年都保持着一种很单一的状态。 说白了,就是没有。 当初的那场订婚仪式,也因为时严的举动而最终取消。有了顾家的势力压着,最后是完全没有走露出去一点风声。所以在程且吟的那些粉丝心里,他们的偶像也一直都是单身状态,并且哪怕心里清楚不可能,但还是一直幻想着,他会永远都会这么单身下去。 毕竟他的粉丝,除了女友粉就是老婆粉,实在是没几个人愿意看到他有对象的消息的。 所以当这条新闻出来之后,微博上面顿时就是骂声一片。当然骂的对象不是程且吟,而是那个发出照片的狗仔。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照片一定是p的,毕竟她们冰清玉洁可爱纯净的程且吟,是绝对不可能跟照片里那个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的大叔级艺术男牵手的! 而与此同时,在事务所的工作室里。经纪人指着手机上面调出来的那张图片,一脸无奈的朝程且吟问道:“程哥,你说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吧?” 先不说程且吟是现在他们事务所的流量头牌,哪怕抛开了这一点,在程且吟背后原本就站着个顾家,现在又多了个林家。所以面对这种事情,事务所肯定是得跟程且吟商量了他的意见,再决定处理方式。绝对不能自作主张解决问题了。 不过好在程且吟这人向来都比较亲切好说话,所以凑着脑袋看了这条新闻和照片之后,他就笑了起来,眨眨眼道:“那就承认了呗。而且还可以借这个机会买一波头条,还能增加一下曝光率嘛。” 经纪人想说话是这么说,可是您家那位的打扮也有点儿太磕碜了吧。 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得到,程且吟这家伙情人眼里出西施,看着那张照片上面穿的土里土气还带有艺术家独有“乱七八糟”风格的林牧然,满心满眼都写的全是喜欢。 经纪人无奈。 最后没办法,只能转发了一遍这个微博,官方说了声恭喜。 而就是因为这个举动,微博里再一次炸起了锅。只是头条不再是之前那个恋情曝光,而是一个更醒目的—— 程且吟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当江黎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刚刚吃进嘴里的一口晚饭差点儿就直接喷了出来。他笑的止不住,一边点着手机上面的那个图片,给时严一起来看热闹。 时严也凑着脑袋看了看那条微博。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如果程且吟和林牧然能坚持下去不分手的话,那打脸这帮什么都敢说的媒体,也就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是没人想到,这时间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在这条微博发出去之后还没到三个月,江黎就收到了林牧然给他发过来的婚礼请帖。他们这关系着实是有些混乱,所以时严犹豫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参加这次婚礼。 最后还是顾渊开口,说程且吟已经无所谓他们之前的过往了,就当是以江黎的家属身份参加一下,不然反而显得难看。 时严自己想了想,觉得好像也说的没错。于是在婚礼当天,也就跟着江黎一起去了举办仪式的那个酒店。 两人在路上的时候,江黎还半真半假打趣着说了一句,“你说一会儿咱们见到了程且吟,你会不会因为觉得他太帅,突然回心转意又想去抢婚了?” 这一句话吓得时严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颤抖,差点儿带着江黎一起撞进一旁的绿化带里。等他一脚刹车让车子稳下来了,才苦着脸回头看向江黎,认真的解释道:“我说真的,我真的对程且吟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 说完之后,他似乎又觉得自己这么说还不够表明心意。赶忙又补充了一句:“我说错了,是我从来都没有对他感兴趣过。真的。” 就这两个重复的“真的”,也足够证明他对这件事儿的心理阴影有多大了。江黎哼哼的笑了两声,也没去追究。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开车,一边嘱咐了一句:“你可开稳当点儿,不然万一咱俩出了车祸,明天的头版头条就该写成‘夫夫二人参加前任婚礼,路上发生争执车祸身亡’了。” 时严撇了撇嘴。 坚决不再搭这个话茬。 好在江黎也只是哈哈的笑了两声就岔了过去,没再继续扯下去了。 等他们到达婚礼现场的时候,寒子衫和时严已经在那边儿坐着了。见到江黎过来,寒子衫立刻热情的朝他招手把他叫了过去。然后跟他嘀嘀咕咕的聊了一会儿最近的情况,婚礼仪式也就开始了。 今天因为是正式的场合,林牧然也总算是换掉了他平时喜欢穿的那些比他自己身材大了不止一号的宽松衣服。重新刮了胡子,又穿上了笔挺的西装,加上专门打理好了头发,让他整个人既显得帅气,又多了几分成熟男人所特有的魅力。程且吟看着他的目光中幸福的几乎要冒出来星星了。 婚礼的过程进行的十分顺利。从一开始的各种宣誓,到后面安排的那些小活动,可以看得出来,准备这次婚礼的林家也确实是很用心了。 最后主持人让两位新郎接吻,林牧然低头看着程且吟,然后慢慢俯下身,用一种信徒朝拜一样的仪式亲吻了对方的唇瓣。程且吟脸颊绯红,可眉目间写满了幸福。 这一幕被摄影机抓拍下来,变成了第二天的头条。 江黎晚上翻着微博,忍不住啧啧道:“这还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你看看,自从林牧然正常打扮的照片儿曝光了之后,程且吟的那些粉丝就再也不说他们家程且吟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事儿了。反而所有人都在喊着什么郎才郎貌,天造地设。真是太现实了。” 时严被他说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走到他身边,凑着脑袋看了一眼。随即扭头看向江黎,蹭着对方的脸颊,轻声问道:“那他们是郎才郎貌,天生一对。咱们是什么?” “咱们啊?”江黎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咱们属于帅哥配上小鸭子,还是黄澄澄又圆滚滚的那种。” 第83章 完结 在结婚之后,日子似乎就变得慢了起来。每天似乎都是重复的生活,但也是重复的幸福和快乐。可是一天天的过去,转眼一看,江黎和时严也都迈进了三十大关了。 就像是每一对父母一样,在该结婚的年龄催婚,该生孩子的年纪就开始催孩子了。只是江黎和时严毕竟都是男人,江家父母也自然清楚就靠他俩是肯定生不出来的。所以这个催的方法,就变成了催他们赶紧去领养一个小婴儿了。 江黎想说这种事情不着急,可是他这句话已经说了好几年了。不仅是楚欣辰,就连平时不管这些事儿的江烨都不高兴了。这实在是没办法,江黎和时严商量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一起去城郊的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要说起来,他们和这个孩子还算是挺有缘的。按照院长的话说,孩子才刚刚进入孤儿院不到一个小时,就连名字还没来得及起,江黎他们就过来了。 等办完了手续,两人又带着小孩儿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好消息是,小孩儿并没有什么疾病,身上的所有器官也都是完好无损。所以也不需要有什么日后的担忧了。 这小孩儿是个女孩儿,最后是江黎起的名字,叫时幸。 一来是说,这小孩儿的出现是他们的幸福。二来则是谐星了一下“星星”,是把他最爱的东西给这孩子做了个名字。 对于他的这种安排,时严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而从这天起,两人的奶爸生涯,也算是完全拉开的帷幕。 在最开始的时候,江黎本来想的就算是多了个小孩儿,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可当经历了几天晚上的午夜啼哭之后,江黎才意识到,自己是把一个大麻烦带回家了。 小婴儿从来都不会遵循什么固定的睡眠时间,在他们脑子里面很固定的模式就是困了就睡,睡醒了就哭。根本不管这个时间到底是在白天还是在夜里,也不会管他这一觉到底是睡了几个小时,还是仅仅只眯了几分钟。 最后时严干脆和江黎做了个约定,每天天亮之后,江黎带着孩子,等天黑了,就让时严来守夜。可即使如此,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之后,两人顿时都变得憔悴了不少。 楚欣辰看到他们的状况之后,立刻建议他们找个保姆来带孩子。可江黎却不愿意,他说身为人父就得尽到责任,这孩子得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才行。 楚欣辰见劝不住他,也就只能由他去了。 而时严这家伙更是江黎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江黎想和小孩儿培养感情,他也自然是会跟着一起培养。 虽然…… 时严也搞不懂,一个刚出生连翻身都做不到的孩子,就算是培养感情,他能记得住吗? 可是江黎说能。 那就能吧。 不过这样以来,日子也过的比之前要充实忙碌了不少。 时严和江黎两个人天天围着小孩子转悠,转眼又忙了一两年的时间。直到小时幸不会动不动在半夜啼哭了,两人的生活才总算是重新稳了下来。又过了两年,小时幸到了幼儿园的年纪,一天天抱着江黎喊爸爸,反而让时严这个每天夜里起来给她换尿布的无比羡慕嫉妒。 按照江黎的话说,这是因为小时幸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所以她能看得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自然就不喜欢跟时严玩儿了。 时严被这个解释闹得无话可说。 最后也只能宠溺的把这一大一小抱进怀里宠着,任他们说什么是什么吧。 以前经常听说,说有了孩子之后和朋友之间的联系就会变少。那时候江黎还不相信,可是真的有了时幸,他转眼才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和寒子衫他们坐下聊聊了。 给小时幸报的那个幼儿园距离家里有些远,所以来回的路程肯定是得开车的。还是像以前一样,时严坐在了驾驶座上,江黎在后排和小孩儿并排坐着,然后逗着对方玩儿道:“一会儿去了学校之后就见不到爸爸了,小辛可不能哭哦?” 小孩儿本来是一脸的兴奋和期待,听到这句话之后一下就苦了脸。扯着江黎的衣袖紧张的问他:“那、爸爸不要小辛了吗?” “等下午放学就去接你回家,”时严在前面应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黎黎你就不能不吓唬孩子,一会儿吓哭了又得我哄。” 江黎哼哼着笑的格外开心。 伸手过去捏了捏小时幸的鼻子,然后突然想是想到了什么,他抬头问道:“对了,寒子衫他家小孩儿差不多也该上幼儿园了吧?” “前段时间还有问过我哪个合适来着,”时严说,“说不定咱们过去能碰到,到时候小辛就有朋友了。” 听他这么一说,小时幸的表情更愉快了。 而不知道该说是时严的预知能力太强,还是说这就是命中注定。等他们车子停下来之后,不远的地方也停下来的一辆车。寒子衫拉着一个哭的可怜巴巴一副死都不愿意过来样子的小孩儿从车上走了下来。 顾渊停好了车子之后就跟着下来。 也不知道是他平时的教育方式问题还是什么,他走到小孩儿身边低头看了一眼。那小孩儿立刻就停止了哭泣,虽说还在抽着鼻子,但倒是乖乖的让寒子衫牵着过来,没有半点儿要闹腾的意思了。 老友相见,寒子衫分外热情。 拉着江黎噼里啪啦的说着他家小孩儿有多不听话的事情,江黎也只能无奈的笑笑,然后让小时幸过去,跟顾渊带着的那个叫顾律行的小男孩儿做个朋友。 原本大家以为,小时幸十有八九会嫌弃这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姑娘大踏步的走到了男孩儿身边,一把就牵住了对方的手。然后拿出了电视剧里那种大姐头一样的气势,对小男孩说:“以后你跟着我混,我罩着你!” 还不到四岁的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这种话,让在一旁站着的几个大人噗嗤就都笑了出来。可他们没有发现,顾律行看向小时幸的目光顿时就好像在看一个降临凡间的天使一样,写的满满都是崇拜和敬慕。 把小孩送进了幼儿园之后,当天终于解放的四个人凑在一起好好的吃了顿饭。在吃饭的过程中,寒子衫一直在不停地跟江黎交换着这几年的养儿心得。 寒子衫说:“我原本是想把我儿子养成一个霸道总裁的,但是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他会变成女装大佬,我都谢天谢地了。” “就算是女装大佬又怎么了?”江黎在一旁笑道,“说不定还能找个好男人宠着他,多快乐啊。” 寒子衫摸了摸下巴:“你这话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 一旁的顾渊忍不住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咱们儿子今年才三岁,你能不这么早就给人家考虑未来跟什么性别的人过日子的问题吗?” 这话出口,四个人都是哈哈大笑。 本来说喝点酒助助兴,可想想下午到了放学时间还是要去接孩子。这没办法,也只能碰了杯果汁,就算是酒了。 之后等到了下午,四个人又一起去了幼儿园把孩子接上。小时幸似乎是挺喜欢和顾律行玩儿的,临到分别的时候,还主动回头去对着那个腼腆的小男孩儿用力招了招手,说了再见。而顾律行也躲在寒子衫的身后,给小时幸挥了挥手。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小的说了一句“再见”。 不过从那天之后,顾律行就再也不排斥上学了。并且让寒子衫觉得惊奇万分的是,有的时候他自己早晨爬不起来,还是顾律行跑过来扒拉他,逼着他赶紧起床,送自己去幼儿园。 对于这种反差,寒子衫也问过小孩儿理由。小孩儿只是羞答答的红着脸,说学校好玩儿。 春去冬来,转眼这两个小孩儿也长成了大人。 而也不知道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等他们都成年之后,顾律行那小子还真的是应了他爸爸的期望,每天跟在顾渊身后学习公司经营,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霸道总裁。 至于小时幸,则按照江黎他们的教育,选择了她自己喜欢的工作,当了一个小学老师。 这么多年过去,江黎和时严的鬓角已经多了些白发,楚欣辰和江烨虽说健在,可身体也不如当年那么好了。 后来顾律行和时幸在一起了。 似乎是理所当然,也似乎是预料之中。在两个孩子婚礼结束的那天晚上,时严又带着江黎去了他们家屋顶那个、已经被装修的很好的小花园里。 他们一起靠躺在摇椅上,看着天空中万年不变闪烁的繁星。 江黎说:“希望孩子们可以幸福的过日子,不要吵吵闹闹了。” “肯定会的,”时严笑了。然后伸手过去抓住了江黎的手。他说:“就像咱们这样。你看,说好的一辈子都要爱你宠你,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