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领主脱贫致富了吗》作者：离火为衣 文案 身为新世纪五好青年的乔一穿进了异世大陆的贫穷领主身上。 面对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穷得叮当响的领民们，乔一祭出了基建主义的大旗： 种田，开厂，造船，启航！ 顺便如果能灭掉南方政权，光复斯图亚特王国的荣光就更好了！ 然而当他拿起他的金手指，傻眼儿了。 抽奖的奖池里明明白白写着：猪饲料、母猪产后护理技术、生锈的匕首、破洞的铁桶。 乔一：……还有别的吗？ 系统：还有谢谢惠顾。 * 听说隔壁森林里的精灵们个顶个的有钱，长得还漂亮。 唯一的缺点就是似乎不太喜欢跟人类交往。 后来乔一遇到个精灵，又美又A还纯情，唯一的缺点却是一言不合玩捆绑。 乔一：不就是亲了你一口，你有本事亲回来！把我捆起来你能得到快乐吗？ 兰卡斯特：能。 【皮皮虾经常作死撩人受X（伪）高冷傲娇其实很容易脸红精灵攻】#种田基建文#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异世大陆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一，兰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皮皮乔的撩精灵日常 立意：知识就是力量 第1章 真就顺手呗？ 现在乔一的面前有一头黑熊。 确切来说，是一头已经被激怒的成年黑熊。 它已经人立而起，向乔一亮出了胸前的白斑和巨大而锋利的爪子，长着锋利牙齿的巨口正张开着，发出一声巨吼。 乔一觉得他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找个阴凉的地方躺下，避免尸体过早地腐烂发臭。 五分钟前，被生气的黑熊追到慌不择路的乔一跟自己的两位仆从走散了。 身体并不算强壮的乔一连滚带爬地在林子里奔逃了五分多钟，现在他的面前是黑熊，背后，是悬崖。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似乎无路可走。 自从五天前被老天爷开玩笑般地丢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乔一在这里度过了他人生二十年里最贫穷的五天。 他，乔一，一心奉献社会主义建设的五好青年现在，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穆大陆一个贫穷小领地的领主。 而作为一地领主，乔一吃了五天的面包泡温水和臭咸鱼干你敢信？ 于是饿到眼睛发绿的乔一决定背着管家老格纳，带着两个玩伴偷偷跑出来打猎，顺便呼吸一下大自然的气息，出来放放风。 但现在他后悔了。 显然这里的大自然对他并不是很友好。 “吼——” 黑熊的巨掌拍在地面上，乔一清晰地看见那熊油光水滑的皮毛和浑身的肉随着它的动作抖了抖。 他看了看那熊的爪子，咽了一口空气。 乔一：不是我吹牛，这熊爪子看上去恐怖，像是两巴掌能拍死人，……实际上只要一巴掌，我就得死。 跳还是不跳？ 黑熊慢慢逼近着。 乔一站在悬崖边，脚下一点点向后蹭。 “哗啦啦——” 有碎石混着沙砾草屑和崖边的积雪从乔一脚下被蹭下去。 乔一向下看了一眼。 ……恐高，头晕。 只见悬崖下，是一条细细的山涧，山涧旁是白花花还盖着积雪的乱石滩。 乱石滩上的石头看上去就很嶙峋且尖锐，跳下去就能戳死人那种。 乔一：…… 这摔下去要是没瞄准溪水，直接可以加入肯德基豪华套餐了。 乔一绝望地看着黑熊朝他走近。 沉重的脚步每一落地都能震得有沙砾从崖边落下，乔一甚至能闻到黑熊身上散发的动物腥气。 他闭上眼，心道： 跳吧，万一运气好掉水里了呢？ 正当乔一在做着心理建设，准备进行信仰一跃时，悬崖对面的林子里却传来了一丝响动。 乔一抬眼去看。 是个背着弓箭的人影。 逆光的方向让乔一看不清对方面容，只看得到那人颀长的身影，和那头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的灿烂金发，以及尖尖的耳朵。 是住在密林里的精灵。 乔一惊喜地张开嘴：“救——” 精灵搭弓，箭尖对准了……乔一自己。 乔一：“……” 早就听说森林里的精灵对人类不是很友好，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友好？！ 什么仇什么怨呐见面就要收人头？ “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道流光直冲乔一的面门。 乔一：……史上第一位穿越五天就杀青的穿越者终于要诞生了吗？ 而背后，黑熊的喘息声就近在咫尺了。 乔一忍不住开始猜测自己是先被箭给扎死还是先被黑熊给拍死。 “呼——” 似乎有一道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身后的黑熊骤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 乔一忙不迭睁开眼，扒拉着崖边的灌木滚到了一边，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却只见那熊正在地上翻滚着。 眼睛里，插着一支羽箭。 乔一：原来是友军。 一边，瞎了一只眼的熊更暴躁了。 它爬起来一巴掌拍断了身边碗口粗的小树，长啸一声，再次朝乔一冲过来。 乔一：……完犊子了，仇恨值拉满暴走了。 跑！ 奔跑中，乔一的余光却看到对面的精灵抓住了树上垂下来的一根藤条，“呼”地荡了过来。 而后他松手，在半空中搭弓，手里夹着三支箭矢。 衣袂翻飞间，金色的长发在风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咻咻咻——” 三箭齐发！ 而后在地面上翻滚了一圈站起来，轻巧落地。 “轰——”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仿佛大地都在震颤。 乔一坐在灌木丛边上，看着脚边近在咫尺还张着血盆大口的黑熊，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就在刚才，他几乎感受到了黑熊呼在他脖颈上的热气。 而现在， 三支属于那个精灵的箭矢，一支扎在已经倒地的黑熊另一只眼睛里，一支直入眉心，箭头整个都没入到了头颅里。 还有一支，插在黑熊的喉咙上。 一击毙命。 直到这时，乔一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羊脂玉一般的细腻的皮肤，线条优美的下巴。 两片淡色的薄嘴唇上，是高挺笔直的鼻梁，精致的鼻尖在阳光下透着些红润。 再向上，是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载了满川星河，让人看一眼几乎就要沉溺到那片蔚蓝色的星海里去。 乔一看着对方，一时间有些怔愣。 却见那精灵只是朝他微微颔首，便径直朝黑熊走了过去，拔下了熊身上的箭矢。 平复了一下险些超负荷运转的心跳，心有余悸的乔一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和雪渣，走到精灵身边。 “……谢谢。要不是你，我怕是栽了。” 正在擦拭着箭矢上的血迹的精灵抬起头看他，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向一旁的灌丛： “你的仆人过来了。” 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的像是冰川里清脆的寒泉。 话音落下，一旁的灌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个浑身狼狈的青年人钻出来，看到倒地的黑熊和完好无损的乔一，面上露出劫后余生的惊喜。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冷不丁被抱了个满怀，乔一涨红着脸，拍着眼前紧紧抱着自己的这个家伙的胳膊：“咳……迪恩，迪恩你松手，喘不过气了——” “喂，你冷静一点啊……” 另一个扒拉着那人的手臂，试图将他从乔一身上撕下来。 乔一挥着手臂挣扎。 而精灵手里握着箭看着这边，平静如水。 挣扎出来的乔一摸摸鼻子：“他们是我的朋友。” 二人是一对双胞胎，哥哥迪恩性子活泼，反倒是弟弟罗伊比较沉稳。 他们从小就被领主府上的管家老格纳捡回家，实际上算是跟乔一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谢谢您救了我们少爷。我是迪恩，这是我弟弟罗伊。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到领主府来找我们喔！”迪恩摸着后脑勺露出一个笑容。 “……” 精灵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捡起了一只熊脚，拖着死熊走进了密林深处。 “不必。它本来就是我的猎物。” 迪恩和罗伊面面相觑。 迪恩：emmm正常，精灵们性格大多数都比较冷淡。 乔一：……所以，真就顺手救个人呗？ 以及，精灵们这么凶残吗平时吃熊？ …… 回到领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乔一的庄园就在密语山脉脚下的一处开阔地带，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和街道尽头，就矗立着乔一的城堡。 三个人回到城堡，却没有着急立刻进门。 迪恩打头阵，在门口探头探脑了一阵，才跑出来汇报：“报告少爷，没有发现管家。” 乔一点点头，鬼鬼祟祟地带着兄弟俩摸进了厨房。 厨房里没有人，厨娘已经下班回家了。 迪恩从背篓里提溜出了他们打到的唯一一只瘦巴巴的兔子，熟练地剥皮处理干净。 乔一蹲到了灶台前，开始煽风点火。 至于罗伊…… 这家伙默默地坠在最后面，关上门，只留了一条缝隙，站在门口放风。 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来。 乔一用木钎穿了被迪恩剁得很粗糙的兔子肉，伸到了炉火上方，撒了把盐。 ……实际上除了盐，这里也没有别的香料可以用。 乔一无比想念家乡的辣椒花椒小茴香，桂皮八角蒜葱姜。 穿在钎子上被炙烤的肉慢慢变色，表面上冒出一些油脂，发出滋滋的响声。 一阵肉香弥漫开来。 迪恩蹲在乔一身边，吞了一口口水。 然后罗伊也来了。 三个人的眼睛都集中在了兔肉上，没有人注意到，一道身影已经站在了门外。 第2章 菜鸡驿站 昏暗的厨房角落，三个家伙正蹲在灶台边上，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肉香。 “可以吃了。” “哦耶——”迪恩欢呼一声。 罗伊也弯了弯唇角。 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和蔼慈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什么可以吃了？” 三个像是大号土豆一般蹲在炉子边的家伙僵硬地回过头。 为领主府服务了四十余年的忠心的管家老格纳站在那里，笑容和煦。 “……呵……呵呵……”迪恩艰难地扯出来一个笑脸，讨好地把手里即将送到嘴里的肉递上去：“格纳爷爷，您吃……” 乔一：所以我为什么不在外面吃完再回来呢？ …… 老格纳到底没有吃迪恩献上的烤肉，也并没有斥责跑出门偷偷打猎的乔一。 他只是进来围着三个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受伤的痕迹后，才舒了口气。 “少爷，请您以后不要这样冒险了。如果一定要去，请带上我。作为曾经的暴风领自卫队大统领，保证您的安全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乔一：…… 您说的自卫队，是山庄里那群戴着三道杠，今天帮这家找鸡明天帮那家杀猪，还负责跟田里的田鼠和飞来偷吃谷物的鸟雀作战的……那个自卫队吗？ “少爷，别看我年事已高，但我还挥得起剑。” 老格纳斩钉截铁道，说到激情处，还握紧拳头，仿佛手里握着一柄宝剑，朝着面前的空气劈砍下去。 然后他的姿势僵在原地不动了。 老格纳：“……腰……腰闪了……” 乔一：…… 歇着吧您。 …… 夜色渐渐深沉的时候，乔一窝在已经少了一条腿儿用砖块垫了脚的沙发里，手里握着一本书，几乎快要睡着了。 磨损严重的书封上，洒金的文字已经斑驳，但仍然依稀可辨。 《斯图亚特家族史》 旁边的壁炉烧得正旺，发出暖融融的橙黄色光芒。 乔一放下书，走到窗台边上，拉开窗帘抬头仰望着澄澈的夜空。 比起来之前乔一每天看到的灰扑扑、永远看不见星星的夜晚，这里的群星璀璨得仿佛只手可摘。 冬夜里的庄园是很寂静的。 从乔一位于三楼的房间向下望过去，便能俯瞰整个庄园。 领民们门口挂着的气死风灯在黑夜里模糊成明亮的光斑，几声犬吠又给这里带来了几分烟火气。 几个孩子牵着狗子在街道上嬉闹着跑过，妇人喊他们归家的声音便远远传来。 远处的群山模糊成了大片大片暗色的影子，错落的山峰嶙峋地向上探着，仿佛要伸到天上去摘下那些闪烁的星辰。 对于吸了二十年新鲜雾霾的乔一来说，其实他喜欢这里的环境甚于原来乌烟瘴气的现代城市。 这里的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外婆院子里能看到的群山，安宁而且祥和。 而从庄园一路向北，就是人迹罕至的闪光冰原。 冰原的尽头是从没有人敢于涉足的大雪山。 四百年前，斯图亚特家族在大陆的北境建立了强盛的王国和灿烂的文明。 然而大冰河时期的来临，最终还是让这个处于北方的王国逐渐没落，连圣城锡安也被冰封在了北方大雪山的冰川里。 一同消失的，还有创造了灿烂的机械文明的矮人王国。 后来王国被大陆南方的诺曼王朝吞并，斯图亚特王朝的皇室和部分贵族也被流放到了苦寒的北地。 也就是现在的暴风领。 过于寒冷的的天气和短暂的夏天让这里可以种植的作物少得可怜，连耐寒的黑麦在这里也会大幅度减产。 所以这里的人们不得不以狩猎采集和种田结合的方式为生。 去往南方的商道被山脉和森林阻隔，东方有海，奈何这里的人们造不起可以远航的大船。 这些也是造成暴风领贫穷的根本原因。 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现状，让这里富裕起来呢？ 乔一想。 他真的不想再吃硬到硌牙的黑面包了。 “咚——咚——咚——” 远处的钟楼传来鸣响，打断了乔一的思路。 “少爷，该睡觉了。” 老格纳敲敲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套干净的睡衣，放在了乔一的床头。 “好。” 乔一把书本放回书架，爬上了床。 “晚安，少爷。” 老格纳关上门，退了出去。 “晚安，格纳爷爷。” 乔一道。 屋子里陷入了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从窗户安静地照进来。 乔一在床上翻了个身，睡着了。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乔一的卧室，乔一本人已经坐在床上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半个小时前 【您好，您的金手指已到达菜鸡驿站，请凭借取货码10086前来领取……】刚睡醒的乔一看看眼前漂浮着的字幕，又看看自己床头柜上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包裹，陷入了沉思。 ……话说这玩意儿到底是通过什么奇怪的途径寄过来的？ 以及，如果他的床头柜就是所谓的菜鸡驿站，那么，……他是什么？ 乔一：……感觉有被内涵到。 在此之前乔一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假的穿越者。 当别人开着无敌的金手指横行异界的时候，自己却在这穷得连强盗都不来的地方吃糠咽菜，连个铁手指都没得影子。 而现在，他的金手指终于在他来到这里的第六天清晨姗姗来迟。 ……看来我依旧是一个合格的天选之子。 乔一这样想着。 直到他输入了取货码提取出了他的金手指。 【您好，您的寿命已不足28天，请尽快收集异闻图鉴进行充值。】乔一：…… 淦。 乔一看着面前漂浮着的一行字幕，扯了扯嘴角。 “……我能退货吗？” 【您好，由于路途过于遥远，所以金手指发出，概不退换】乔一：…… 所以现在，坐在床上思考了半个钟头人生后，乔一不得不痛苦地接受了事实：他，乔一，来自21世纪一心一意为社会主义社会建设添砖加瓦的五好青年，现在居然要面临【不氪金就去死】的蛋疼问题了。 而他的金手指，此时正放在乔一的桌上： 一本封皮上包着金边，印着华丽而繁复的花纹的书。 书的扉页上写着［宿主信息］ ［姓名：乔一（乔伊·斯图亚特）］ ［身份：暴风领领主］ ［年龄：17岁］ ［身高：178cm］ ［寿命：余额27天23小时26分钟］ ［抽奖券：0］ ［图鉴：0］ ［其他功能：待开发］ 书里的其余页面，都是白页。 ——想必就是用来添加图鉴的地方了。 【叮——系统激活中】 【您好，系统1302竭诚为您服务】 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然而乔一与系统的第一句对话却是：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系统沉默了一下：……丰顺没开门，用的EMS。 乔一：……ems风评被害。 “异闻图鉴，是什么？” 乔一翻着书里的白页，问道。 “神明长眠的纪元，黑暗重临人间，不死者在充满迷雾的平原游荡，恶魔的仆从于黑暗中睁开双眼，海底的拉莱耶……” “说人话。” 乔一打断系统。 系统：“……这个世界上有不少鬼怪魔物和奇闻异事，你要收集样本记录下来制作图鉴，可以获得寿命奖励和抽奖机会。” 乔一：……所以我是一个没得感情的撞鬼机器？ 撞了鬼还得薅他两根腿毛夹书里当标本？ 系统：理论上来说，是的。 乔一：……行吧。奖池里有什么？ 他有些好奇。 “哗啦啦——” 书页自行翻页，很快就停了下来，白页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个圆形的图案，以及一行歪歪扭扭的手写体小字：一级奖池：耐寒作物种子（随机）、神秘礼包、杂物。 没了。 一旁画着个很灵魂画手的转盘，和写在旁边方框里的[开启]和[刷新]。 乔一：……虽然看上去粗糙的样子但是我居然很期待。 且不说别的，光耐寒作物的种子一条，就足够让乔一满意。 所以，披着冒险皮的系统，其实是个种田系？ 那么问题来了，去哪儿撞鬼呢？ 乔一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撞个鬼看看。 系统：请宿主自行探索。 乔一：？ …… 乔一喜欢在庄园里到处闲逛。 特别是像今天这样冬天少有的晴朗天气里。 有妇人趁着好天气抱着被子出来晒，看到乔一出门，便笑着打招呼：“领主大人，早安。” “早啊～” 乔一也笑着答到。 有小孩子追逐着跑过，为首的孩子手里攥着个木质的小风车，被奔跑的时候带起的风吹得转得飞快。 “啪叽——” 一个落在最后的小孩脚下一绊，摔倒在了乔一面前，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把他扶了起来，拍着他身上的积雪。 乔一揉揉他的小脑瓜：“小心点。” “嘿嘿。” 小孩脏兮兮的小脸红了红，抹了把鼻涕跑了。 跑了几步，又转过头看。 身边的小伙伴们围拢过来，一个稍微大点的小姑娘捧着脸感叹：“领主大人笑起来真好看！” “比森林里的精灵还好看！” 结队打猎的男人们从山上下来，板车上拉着一头硕大的野猪。 看样子今天他们获得了丰收。 “今天猎到了野猪，兔子给你拿去加餐。” 一个壮硕的男人从背篓里捞出来一只肥兔子，丢给了乔一：“你太瘦了，领主大人。多吃肉，才能长高！” “哈哈哈哈——” 人群友善地笑起来。 对于这些高大强壮得像是一座小山的男人，乔一178的身高还真不太够看。 捏着还在扑腾着腿挣扎的兔子，乔一摇摇头，笑了。 在这些男人眼里，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继续往前走，便到了庄园的边缘，临近森林的一带。 背着巨大柴垛的少年从山里出来，打了声招呼便匆匆朝庄园里跑去。 那是少年维特，几个月前他的父亲在狩猎中摔断了腿，他便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年纪还小的他暂时无法参与大人们的狩猎，只能每天上山在森林边缘砍柴维持家用。 庄园里绝大部分人家并不缺少那点薪柴，但很多人依然愿意出钱请维特每天早上去送柴上门。 暴风领多年来被山上的黑熊咬死过人，被东边的大海淹死过人，甚至被毒草毒死过人，却唯独不曾饿死过人。 寒冷冰封了这片土地上的很多生机，却赋予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无与伦比的顽强和热忱。 他们热爱这片土地，即使片土地能给予他们的东西少得可怜。 虽然冬天还没有过去，但已经有领民扛着锄头去了还被冰雪覆盖着的田垄，将上冻的土层一点点艰难地翻开，好让来年春天的种子更容易种下去。 即使是无法上山打猎下田耕作的年迈妇人们，也会在家里纺线织布，熏制肉干。 乔一发自内心地觉得，这里善良又勤劳的人们应该被上帝垂怜，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很想改变这里。 【叮——】 面前忽然弹出一个对话框： 【罗素说生活的三大动力是对知识的追求、对爱的渴望，以及对苦难的怜悯。】【那么就请让你的生活从救人于苦难中脱离开始吧！】【任务描述：让农田里出现二十种以上新作物！（种子可通过抽奖获得）】【任务奖励：桑蚕养殖以及蚕丝织造】 而此时此刻。 在领主的城堡里不知名的黑暗某处，有个声音正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有人吗？有人能带我出去晒晒太阳吗？” “……来人啊……我身上长蘑菇了……” “……我要发霉了……” 第3章 我是你祖宗 暴风领冬天的早晨总是带着清新的冰雪味道，这里的太阳似乎只会发着亮堂堂的光，假装自己能够带来温暖。 像个毛绒球儿似的长尾山雀在后院里光秃秃的枝干上蹦跶着，叽叽喳喳得很热闹。 随着太阳慢慢升高，庄园也慢慢醒了过来，在晨光中伸了伸懒腰。 今天，是领主府例行大扫除的日子。 而此时乔一站在库房的门前，看着斑驳掉漆的白松木门，感到有些牙疼。 他，乔一，暴风领的领主，（前）斯图亚特王朝的天潢贵胄，现在居然要亲自搬着水桶拿着扫帚来打扫仓库。 这是何等的卧槽。 谁能想象偌大的领主府，满打满算只有三个半仆人。 管家老格纳算一个，从小被老格纳捡回来养大的迪恩兄弟算两个。 至于那半个，则是来城堡兼职做饭晚上就回家的厨娘。 领主很穷，暴风领的领民们也很忙。 在原主乔伊的记忆里，关于在他很小就过世的父母的记忆很模糊，更多的则是养大了他们三个人的老格纳。 老格纳老了，干不动重活。 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乔伊亲力亲为。 当然，现在轮到了乔一。 仓库的大门落着锁，乔一抖了抖锁头上的锈渣，才打开了门。 “吱呀——” 年久失修的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灰尘便扑簌簌落下来。 库房里没有窗户，偌大的空间里灰扑扑空荡荡的，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些暂时用不到的旧家具，却并不显得杂乱。 有些掉漆的衣柜立在角落里，靠近过去却可以看到上面极尽精致繁复的镂空雕花。 一旁的角柜上放着造型华丽的铜质烛台，上面已经布满了绿色的铜锈。 这里的一切都透露出那个失落的王国曾经是多么繁荣。 而今这些处处透着精致华丽的物件蒙尘，反而更显出几分古老的厚重感来。 乔一注意到靠墙的地方叠放着一些挂画，上面落着薄薄的灰尘。 他扫了扫上面的薄灰，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副画。 那是一副肖像画，木质的画框已经因为时间久远而变得像是酥饼干一样，一碰就碎，上面还有着真菌生长过的纹路，然而画布上的颜料却鲜艳如新。 画像上是一个面貌威严的中年男人，身披红袍，头戴王冠，有着斯图亚特王室血脉特有的黑发黑眼。 看样子应该是斯图亚特王朝的某一任国王。 只是乔一的目光却落在了那顶与众不同的黑色皇冠上。 ——准确来说，是王冠上镶嵌着的硕大血钻上。 乔一：……虽然不知道这位具体是谁，但是那个血钻看起来就好像很值钱的样子。 看了两眼，乔一便失了兴趣，放下了画像。 他到仓库外将水桶提了进来，挽起了袖子，开始清理屋子里落的灰尘和蛛网。 这并不算是一个大工程，仓库里的东西并不多。 院子里那群小精灵似的银喉长尾山雀飞走觅食的时候，乔一就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他拍拍手，看着焕然一新的仓库，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唉——” 空旷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乔一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耳细听。 安静如鸡。 ……听错了吧。 他摇摇头，抬脚欲走。 “唉——” 又是一声，清晰可闻。 乔一：…… ……什么东西？ 乔一的目光在仓库里转了一圈，戳了戳系统： “这里是不是有东西？” 系统：不知道。 乔一：……？ 系统：……你等下，我给你开探测。 乔一：……蒜了，我自己问。 他转过身：“谁啊？” 空间里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而后一道十分激动的男声响了起来： “哎呀你能听到我说话？！你真能听到我说话？你要是能听到我说话你就拍拍手！” 乔一：……？ “……不要。” 感觉好憨批的亚子。 “！三十年了终于有人能听到我说话我太难了没人跟我说话我要憋疯了，嘿，小家伙儿，你能带我出去晒晒太阳吗我在这里呆了三十多年了我已经三十多年没有见过太阳了我已经开始发霉了……” 乔一：“……你谁啊？” 说起来，说这么一大串子不带喘气不会憋得慌吗？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 然后开口：“我是你祖宗。” 乔一：…… 话不投机，再见。 转身就要走。 “哎，哎！别走别走！你听我解释！我真是你祖宗！！” “我！斯图亚特第五代国王！安德里·斯亚图亚特！命令你！你给我回来！” 乔一停下了即将碰到大门的手，转过身，走到先前那副画像前，伸手摸了摸冰凉的画布：“原来是你啊。” 【叮——检测到异常波动！】 系统突然叮咚一声，一行字幕浮现在眼前。 乔一：……这位系统，您不觉得您的反射弧有点叛逆吗？ 【经检测，该异闻危险等级为：菜狗。请问是否立即制作异闻图鉴？】……这个危险等级， 认真的吗？ …… 乔一到底还是把安德里亚·他祖宗·斯图亚特给带出了仓库。 当他提溜着画像进到书房里的时候，管家老格纳刚打扫完书房出来。 “哟这不是小格纳吗？都长这么大啦！书房里还是以前的样子啊，没怎么变过。嗯？这谁啊？为什么挂在三十年前我挂过的地方？看上去有点眼熟啊。对了小家伙，小布鲁克呢？怎么没见到他？” 乔一：…… [并不想理会这个三十多年没人理现在突然开闸放洪的话痨精.jpg.] “格纳爷爷，家里有没有好一点的画框？” 乔一敲敲手里的破画框。 然后画框开始扑簌簌掉渣。 “没有。”老格纳摇摇头，顿了一下：“不过我可以让罗伊帮你做一个。” “好，那就麻烦啦。” 乔一点头，提着他祖宗进了书房。 “嘿，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乔一。” “你能把我挂到原来的地方吗？那里看风景比较好，我原来在那里挂了好多年了不挂那里我睡不着。” “不行。” “……为什么！我可是你祖宗！” “那里挂着我父亲。” “……” 祖宗沉默了很久，才有些落寞地开口： “……啊，小布鲁克已经不在了吗？我被放进仓库的时候，他才十七岁。” 乔一擦了擦画像上沾着的画框木屑，把他挂到了父亲的画像旁边：“父亲十年前就病逝了。” “……这样啊。” 画像上的安德里亚低下了头，看起来有些难过。 从灵魂被困到画像里开始，上百年间安德里亚辗转数人之手，直到几十年前流到了乔一的祖父手中。 但他最喜欢的却是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小布鲁克。 那个小家伙总是偷偷跑到书房里跟安德里亚说话。 ——虽然他并不能听到安德里亚的声音。 可以说，布鲁克是在安德里亚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直到布鲁克十七岁的时候，乔一的祖父离世，安德里亚才被收回仓库，这里换上了乔一祖父的画像。 而现在，画像上的人终于变成了布鲁克。 “……我想静静。” 安德里亚道。 乔一点点头，表示理解。 突然得知老朋友已经逝世的消息，的确需要花点时间去接受。 而乔一现在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制作图鉴的字幕在他眼前飘了很久了，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 卧室里。 乔一手里抓着羽毛笔，面前摊着《异闻图鉴》翻到的白页。 乔一：……万万没想到，图鉴并不能自动生成，还得我手动去画！ 他想到了抽奖页面那个很灵魂画手的抽奖转盘。 ……怕不是系统手动画出来的。 而作为一个实打实的理工科钢铁直男，画画这种事…… 呵呵，会画画还叫钢铁直男吗？ “我要是画得不好看，奖励会缩水吗？” 乔一问道。 系统：“不会，放心，我试过。” ……所以那个被画成了不规则多边形的转盘真就出自你手吧！ 乔一抓起了羽毛笔，舔舔嘴巴，自信下笔。 ……害，不就是一副画像，有多难呢？ 先画个方框…… ……emmmma画歪了。 然后方框里画个火柴人。 ……emmma火柴人的脑袋可以是三角形吗？ 蒜了不管了瞎jr画叭。 两分钟后，乔一看着白页上新增的歪歪扭扭的幼稚园画风图案，沉默了一下。 乔一：……我尽力了。 【叮——异闻图鉴收集成功！】 【恭喜您获得寿命x5天，抽奖券x1】 乔一：？？？？？5天？？？？玩儿呢？ 每天都被系统催命怎么办？？ 【您现在有一次抽奖机会，请问是否立即使用？】书页翻到了抽奖页面，乔一再次看到了那个丑得很别致的转盘。 只是这一次转盘上有了五个奖项： [耐寒作物种子（随机）] [生锈的匕首x1] [破洞的铁桶x1] [农夫三泉瓶装水2升装x1] [谢谢惠顾] 乔一：……槽多无口。 我知道会有杂物这种东西，但我没想过这个杂物居然会这么杂。 农夫三泉确定不是系统你自个儿普通话不飘损给写错了吗？ 以及那个谢谢惠顾……认真的吗？ 【请确认是否立刻抽奖】 乔一：……抽吧。 面前的字幕闪了闪，书页哗啦啦翻动起来。 【恭喜您获得农夫三泉瓶装水X1，奖品已邮至菜鸡驿站，请凭借取货码6666领取。】乔一：呵呵。 没有抽到谢谢惠顾和铁桶匕首我是不是应该庆幸？ 乔一走到床头，打开了床头柜。 果不其然，原本空荡荡的柜子里已经放了一个包裹。 “撕拉——” 乔一选择了徒手暴力撕快递。 “轰——” “哒哒哒哒哒哒——” 眼前白光一闪，篮球大小的盒子颤动着，却机关枪似的源源不断向外喷射出了拳头大小的黑影。 “淦！！” 乔一钻在柜子里，听着有东西哐哐砸柜门的声音，摸着被砸青的额头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还在不停发射的快递盒子。 而地上，除了一大桶红白包装的矿泉水以外，还咕噜噜滚了一地拳头大小的…… 土豆。 乔一：？？？？？？？咋回事啊？？？？ 系统：发错货了。 乔一：？？？？？？？？ …… 与此同时，密语森林深处，金发精灵手中的箭矢正对准了低头觅食的锦鸡。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松开了已经拉满的弓弦，站起身看向东方，碧蓝如洗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光。 精灵族地中心，巨大而苍翠的树冠飘散出荧荧的光芒，老祭司跪在祭坛上，手里捧着一捧枯叶，垂下头低声祷告：伟大的女神潘狄亚（Pandeia）*，请您赐予嘉兰诺德（Galanodel）*——您忠诚的信徒以指引，唤醒生命树的新芽。我们渴望着您的繁星普照嘉兰诺德的土地，赋予嘉兰诺德灵魂的炬火，引领我们回归故里，回到您璀璨的怀抱中去…… 第4章 可爱，想摸 太阳即将转移到头顶的时候，乔一正抱着眼前他花了八个小时寿命从系统手里买来的、准备用来存放土豆的铁桶发呆。 而这个号称【20立方米超大存储空间，无菌环境，恒温保鲜】的桶子，锈迹斑斑还破了个洞的桶身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用廉价的红漆漆着[金坷垃猪饲料－40斤超值装]一行字。 【获得破洞的铁桶x1】 乔一看着眼前漂浮着的字幕，扯了扯嘴角挥手把它打散。 ……这系统上辈子真的不是垃圾回收站倒腾破烂儿的吗？ 虽然但是， 这个桶看上去磕了吧碜的， ……居然还蛮好用。 抛开外面的锈迹不提，桶壁上其实很干净，约摸二百斤土豆装进去轻轻松松，拎起来也不算很重。 乔一把桶拎到衣柜后面藏好，摸着下巴打算寻个由头拿出来种上。 土豆下种的时间一般在2－3月份，而现在眼看冬天即将过去，算上这些土豆出芽需要的时间，刚好可以赶上春播。 而现在，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暴风领的冬狩节。 在春天即将来临之际，这场整个冬季最后一场大型狩猎将在狩猎后进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庆祝他们再一次度过严酷的冬天，即将迎来新生。 为此，管家老格纳特意拿出了乔一最好的一套猎服，甚至把府上唯一一匹马的皮毛也刷得油光水滑。 待到正午时分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后，领地的居民们便带上了最锋利的刀箭和最凶猛的猎狗浩浩荡荡上了山。 广袤的密语山脉向来都是精灵们的领地，森林深处精灵们的居所更是人类不被允许踏足的禁区。 但尽管这些精灵和人类算不上很亲近，仍然默许了人们在森林外围进行狩猎。 冬日的余威还未散尽，风还有些冷。 乔一坐在那匹冬天掉膘有些严重的黑色高头大马上，身着皮甲，背负长弓，猩红色的披风衬得那玉瓷一般的皮肤也红润了些许。 罗伊兄弟护卫在乔一身侧，身后，则是簇拥着他们的领民。 很快，密语森林便近在眼前。 林子前的空地上被积雪覆盖的祭坛已经被清理了出来，露出了巨大的白色石盘上凿出来的复杂纹路。 乔一亲自下马上前，将手中红色的旗子插在祭坛中央。 本次狩猎成果最丰的猎人，将有资格带走这面象征着荣誉的旗子，成为明年狩猎队新的头领。 “呜呜——” 牛角号被吹响。 新历1024年的冬狩正式拉开了序幕。 …… 作为尚武成风的暴风领的主人，乔一从小接受的教育里并不缺少骑射与搏斗项目。 虽然比不上以箭法著称于世的精灵，但用在普通的狩猎上依然绰绰有余。 密语山脉赋予了森林数不清的危险，但同时也拥有着无数宝贵的资源，供这里的生命赖以生存。 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可以在大山里找到不少名贵山珍，然后拿到只有春季到秋季才有的海市子上换一些粮食种子。 渡海而来的商人很乐意以极低的价格从这里收购这些东西，然后运到南方高价卖掉。 当然，乔一显然并不在此列。 他的射术仅存在于自家后院儿的靶场上，对这座大山的了解微乎其微。 老斯图亚特——乔一的便宜父亲固执地认为，作为一个贵族去倒卖山货是一件很掉价的事。 至于亲自狩猎，那只是一种属于贵族老爷的娱乐消遣，玩玩就可以。 所以暴风领的领主实际上比很多领民还要贫穷。 而此时贫穷的领主乔一，正跟躲在树洞里的灰松鼠较劲。 ——就在刚刚，这只动作敏捷的小东西薅走了乔一披风纽扣上的蓝宝石坠子。 至于这个华丽又保暖的大披风，是去年秋天参加南方王朝大朝会的时候，原主从吝啬的霍华德公爵手里借的。 换句话说 坏了要赔。 乔一想了一下自己家里空得饿死老鼠的库房，觉得自己大概率赔不起。 “叽叽！” 灰松鼠站在高高的树杈上，爪子里抱着那枚硕大的蓝宝石，甩着尾巴耀武扬威。 乔一不是没尝试过爬上去捉它。 但是这小东西机灵得很，一见他要爬树，便躲去了更高处的细弱枝桠上蹲着。 所以现在，乔一面对着这棵高大的樟子松麻爪了。 “嘿，小家伙！看这儿——” 乔一扬扬手，手心里躺着一小堆剥好的胡桃仁儿。 ——那是他藏在口袋里来的路上当零嘴儿吃剩下的。 “叽。” 似乎对乔一手里的东西有些感兴趣，灰松鼠从树洞里探出头，抖了抖耳朵。 踌躇了片刻，食欲和好奇心最终占据了它的小脑袋。 抱着宝石从树上蹿下来，松鼠躲在树根后观察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蹲下来手摊开在地上的乔一。 “……叽。” 小家伙像个毛绒球儿似的哒哒哒跑过来，鼻子凑上去闻了闻。 乔一甚至感觉到它细长的的胡子从指尖扫过去。 ……有、有点可爱。 乔一这样想着。 然后松鼠放下了宝石。 接着松鼠抱起了胡桃仁儿。 遗失的宝石近在咫尺，乔一轻轻舒了一口气，悄悄伸出手去够那颗被放在松鼠毛茸茸大尾巴下的宝石。 “歘啦——” 身后的灌丛忽然一阵轻响。 乔一心头一跳。 “完了。” 冷不丁受了惊的松鼠尾巴毛炸开，叼着胡桃仁转身抱起宝石便“嗖”地蹿上了树。 功归一篑的乔一回过头，想要看看是谁在坏他的事。 灌木从里首先冒出来的是一个硕大的…… 狗头。 雪白的皮毛，圆润的三角耳，杏仁状的黑亮眼睛。 一只……白色的毛茸茸大狗子？？？ 看上去很像萨摩耶犬的白色狗子从灌丛里钻出来，摇着尾巴蹭了过来，在乔一的脚下友好地转悠。 乔一看着狗子圆润且毛茸茸的后脑勺，手指收紧起来。 ……好可爱，想摸。 “辉月，回来。” 清朗的声音传过来，灌木从后显出一个人影。 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吹来的风都仿佛带了些清新的草木香。 哟，熟人。 狗子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蹭在了来人脚边。 “叽叽叽叽——” 树洞里钻着的灰松鼠发出一连串叫声，迅速从树上下来，攀着来人的小腿爬上了肩膀。 “叽！” 小爪子捧着宝石献宝一般送上去，大尾巴摇啊摇摇啊摇。 “你的？” “……你养的？”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气氛凝滞了片刻。 “你的松鼠抢了我的宝石。” “我只是偶尔过来喂它。” 又是同时开口。 “……” “……”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卡卡有些淘气。” 精灵轻咳了一声，从松鼠爪子里接过宝石，朝着乔一抛了过来。 蓝宝石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以一个很容易接住的角度和速度落向乔一。 ……然后乔一没接住。 宝石磕在了下巴上。 领主大人捂下巴：“……唔。” 精灵：“……” “抱歉，我没想到……”你接不住。 乔一摇摇头：“没关系。” 上学时期想不开选了排球课，经常被排球呼脸的乔一接东西的水平一向让排球老师扶额。 他也没料到这人会选择把东西抛过来。 乔一：……这个实在是涉及了我的知识盲区。 下巴还有些微微的钝痛，有着坚硬棱角的宝石磕在下巴上还是有些威力的。 不过习惯了被排球亲脸的乔一表示问题不大。 他将宝石收回口袋里，打算回去找他的领民。 “等一下。” 背后传来精灵的声音。 乔一转过头，精灵正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站住。 目光落在他下巴上，精灵抿了抿嘴。 “青了。” 乔一：…… 我知道。 “过来。” 精灵从身后的箭筒里摸出来一个……看上去很像清凉油的小药盒。 拧开盖子，里面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膏体。 眼看那根漂亮得像是羊脂玉一般的手指头靠近了自己的脸，乔一下意识就是一个战术后仰。 而后下巴上一凉。 “不要动。” 精灵一只手轻轻托住了乔一的下巴，微凉的手指尖点在了他的下巴上。 过近的距离让乔一甚至可以看清精灵长长的睫毛，清新的草木香气仿佛包裹住了他。 乔一突然发现，怀里的蓝色宝石跟眼前这个家伙的眼睛真像啊…… 眼前的阴影突然退开。 乔一眨眨眼睛，耳根子开始微微发烫。 ……刚刚， ……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给他回答。 精灵此时正蹲在那棵樟子松下，狗子乖巧地蹲在他的脚边摇尾巴，而松鼠卡卡蹲在他手上正咔咔啃坚果。 午后灿金色的阳光撒下来，被头顶的树叶切割成大大小小的光斑落在精灵身上。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漂亮的蓝色眼睛里像是盈了一眼清泉，乍看之下竟显得有些温柔。 几缕金发调皮地从脸颊旁边扫过，细细的发尖擦过精灵的唇角。 美得像一幅让人不忍打扰的画。 如果手里有相机，他一定要把这一幕拍下来当做手机壁纸。 乔一这样想着。 第5章 王八壳子 乔一最终还是没有如愿摸到精灵的狗子。 虽然毛孩子这种生物对乔一的诱惑巨大，但是贸然去摸一个陌生人的狗总归是有些不礼貌。 精灵喂完了松鼠带着狗子离开了。 乔一看着狗子一扭一扭的毛茸茸屁股和蓬松的大尾巴，暗自发誓：我会有狗的！ 然后很快他就拥有了一只 ……雕。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只雕鸮。 据说是领民们在打兔子的时候，这只傻雕自个儿撞上箭矢的。 至于为什么会在打地上跑的兔子的时候，误伤了天上飞的雕，那是因为， 这只傻雕， 他不会飞。 乔一：……不会飞可还行。 就，走地鸡呗？ 而现在，这只雕鸮正被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提溜在手上，腿上扎着一支羽箭，咕咕乱叫。 乔一捏起它的翅膀看了看，又捞起它的爪子瞅了瞅，认真地问：“能吃吗？” 汉子：“……不好吃。” 乔一：“那算了，养着吧。” 这家伙的爪子已经因为长期的陆行磨损得很严重了，现在又伤了腿，不养着怕是要饿死在野外。 很快，庄园里的兽医便被喊了过来。 然后乔一瞧着笼子里被剃秃了腿毛扎上了伤口，躺成一坨宛如一只废雕的家伙乐了。 有一坨雕子从此失去了梦想。 …… 冬狩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西沉。 领民们陆续从林子里出来，汇集到了祭坛周围。 拔得头筹的是一个叫做巴尔顿的年轻猎人，那家伙强壮得像一头熊。 他最大的猎物是一头半成年的野猪，猪屁股上捅着一柄长矛，还在汨汨冒血。 为此，巴尔顿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的侧腹被野猪的獠牙顶了一条大口子，看上去有些可怖。 不过对于这些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的猎人来说，这样的伤算不上严重，并没有伤及内脏，只是皮外伤。 撒一些药粉包起来，两个星期后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几个强壮的青年人将那头还在吱吱叫着挣扎扑腾的野猪抬了上了祭坛，在猪脖子里捅了一刀。 野猪立刻惨叫起来，殷红的鲜血流淌出来，淌进了白石祭坛上的沟壑里，然后顺着沟壑的纹路蔓延开来，渐渐铺满了整个祭阵。 在四百年前的斯图亚特，祭坛上流淌着的将会是敌人将领的鲜血，而不是野猪。 当野猪终于停止了扑腾的时候，便被抬了下去。 年轻的猎人身上还缠着纱布，登上祭坛，乔一的方向单膝跪地，右手抚在左胸前，心脏的上方，微微颔首。 暴风领的领民皆是斯图亚特的遗民，这里没有遍布南方大陆的光明教会，也没有祭司。 斯图亚特人不信仰南方温柔慷慨的光明神，他们只信仰他们的君王，和手中的刀剑。 在这里，领主就是他们的信仰。 而此时，他们的信仰正身披着鲜艳得像是烈火一般的披风拾阶而上，站在祭坛中央。 领民们围着祭坛，低声唱起了古老的祭歌，声音像是穿越了四百年的光阴而来，响在金灿灿的落日余晖中。 乔一的手上沾了朱砂粉末，伸出手，在巴尔顿光洁的额头上画下一道殷红。 周围的歌声突然响亮了起来。 巴尔顿站起身，神情里有些许难掩的激动。 他拿起了那面旗子高举过头顶，将胸膛拍得嘭嘭响，嘶声喊着什么。 台下，猎人们同样举起了手中的刀剑或者弩丨弓，大声回应。 从森林的方向吹来的风带来了湿润的清新味道，乔一似有所感似的忽然抬头望过去。 森林边缘的一处高崖上，精灵站在崖边，目光似乎落在了他所在的方向。 …… 乔一觉得他把那只瘸了腿儿的圆脸走地鸡带回家是一件错误的决定。 因为此时这个家伙正在书房的笼子里，扑扇着翅膀叫嚣着，跟他祖宗吵架。 “你掉毛！” “咕咕咕！” “你才丑！” “咕咕咕！” “你瘸腿！” “咕咕咕咕！！” 乔一手里拿着本书站在门前，看着书房里乱飞的羽毛，抽了抽嘴角。 ……幼稚鬼。 “哎？这鸟怎么了？是饿了吗？” 迪恩端着餐盘过来，嘴里咬着块黑面包，探头看着屋子里闹腾的圆脸胖鸡。 罗伊：“他是不是抑郁了？” 乔一：“……” ……他只是在跟鬼吵架。 “你个瘸了腿的大傻雕，不会飞的丑母鸡！” 安德里亚大声扔出一句话。 鸟疯了，脑袋从笼子的缝隙钻出来，扑腾着便要冲出去叼他。 “咕！咕咕咕咕——” ……然后它地脑袋卡在了栏杆里。 安德里亚：“哈哈哈哈哈哈傻雕！” 乔一：出现了，猛禽族的智商低谷。 有些嫌弃地帮它把脑袋从笼子栏杆里薅出来，乔一拍了拍手上的鸟毛，捏着它地喙子，然后从迪恩的餐盘里摸过来一把叉子，顶着它的脖子：“再逼逼，扎死你。” “……叽叽。” 圆脸胖鸡怂叽叽地收起了翅膀，大眼睛眨巴眨巴开始卖萌，连声音都细弱了起来。 “乖孩子。” 乔一弯了弯眼睛，摸着它头顶手感不错的羽毛： “以后你就叫小飞，知道了吗” 迪恩&罗伊&雕鸮：…… 管一只不会飞的鸟叫小飞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良心会不会痛乔一不知道，但他现在确实为自己的晚饭感到心痛。 干硬的黑面包，绿了吧唧散发着奇怪味道的腌菜，以及只有咸味儿的烤肉。 这就是他的晚餐。 更糟心的是，还有个系统天天在他面前弹对话框告诉他【寿命不足30天，请及时充值】乔一打算晚些去一趟铁匠老巴图那里，说什么也得打一口炒锅。 但前提是，他得有钱。 就算是领主，他也不能去领民家里白吃白拿。 至于氪金续命的事情…… 系统个坑比要他自行探索，一头雾水的乔一只能选择佛系撞鬼，没事就出去瞎溜达试图撞鬼，希望在剩下的二十多天里，有什么不开眼的玩意自己送上门。 乔一在家里翻箱倒柜找钱的时候，他无聊到快长毛的祖宗挂在墙上扯着嗓子唱大戏。 小飞被老格纳提走了，于是这位便失去了鬼生乐趣。 可惜这人唱歌跑调就算了，还破音。 要不是只有乔一一个人能听见，怕是隔壁的珍妮一家都能打上门来。 “乔一，乔一你在找什么？” 祖宗挂在墙上探头。 “找钱。” 乔一拉开抽屉翻了翻，又失望地把抽屉塞了回去。 “小格纳那里没有么？” 一无所获的乔一坐在椅子里，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格纳爷爷保管着的钱要维持我们四个的生活，还要给厨娘发工资，不能乱用。” 我怎么就这么穷呢？ 乔一想。 这样不行，要想办法搞钱。 “你祖父曾经在书房里藏了一比私房钱，我可以告诉你在哪儿。” 安德里亚突然开口：“前提是你要把那只傻鸟给我送回来，它能听到我说话。” 乔一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卖了小飞：“成交！” …… 乔一来到铁匠巴图家里的时候，正是第二天的清早。 昨天他从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安德里亚说的祖父的私房钱。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漆木盒子，上面落着厚厚的灰，沉甸甸的。 然而打开的时候乔一却险些被闪瞎了眼。 其貌不扬的盒子里，装得满满的都是宝石和金币。 只是有些宝石的形状有些过分眼熟。 乔一回想了很久才发现，这些宝石大部分都是曾经镶嵌在家具上的。 换言之，他的祖父……就是把家里家具上的宝石都扣走了的罪魁祸首。 乔一想象了一下尊贵的公爵大人撅着屁股蹲在角柜前扣宝石的样子…… ……算了，画面太美，容易闪到眼睛。 总之，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的乔一毫无心理压力地将他们收到了原主空了好多年的私人小金库里，第二天便拿着钱和画好的图纸找了过来。 铁匠铺子在庄园的西南方向，清晨时分很多人刚起床的时候铺子里便已经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屋子门没关，乔一一眼就看到了正挥舞着锤子正在锻一把长刀的巴尔顿。 在乔一还披着大氅的天气里，这个黝黑高大的年轻人却光裸着上身，结实的肌肉在挥锤的时候拉出漂亮的弧线，身上的汗珠也随之滚落下来。 屋子里很热。 乔一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早上好，猎野猪的勇士。” “当啷——” 巴尔顿停下动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早上好，领主大人。父亲他出门去了，中午才回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是这样。”乔一从怀里摸出来那张图纸，递过去：“我想要打一口铁锅。” “……铁锅？” 巴尔顿擦擦手接过去那张羊皮纸，面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在这个食物就是水煮一切，或者烟熏火烤的地方，铁锅这种东西显然涉及了打铁汉子的知识盲区。 巴尔顿拿着图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有些踌躇地开口道：“……您是要打造一个……铁王八壳儿？” 乔一：“……” “……你就当是王八壳吧，边上记得装一个把手，一定不要太厚，尽量打磨得光滑一些……” 在乔一连说带画还比划的解释下，巴尔顿终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乔一的意思。 乔一有些不确定：“……你真的明白了吗？” 巴尔顿拍拍胸脯：“放心，交给我。做饭用的铁王八壳嘛，我明白。” 乔一：……行吧。 巴尔顿表示要乔一三天后来取货，一定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王八壳。 乔一：……总觉得这个家伙好像理解错了什么？？ 摇摇头，乔一离开了铁匠铺，骑上了他的马朝着庄园东边的海湾而去。 今天是海市子开市的日子，北上而来的商人会在海湾摆起一个小型的贸易市场，前来收购领民们的山货和皮毛，顺便再兜售一些粮食种子和杂物。 当然，如果能做成精灵们的交易更是意外之喜。 乔一打算去海市子上看看，如果能搞到一些香料种子再好不过。 第6章 吃糖 白石海湾位于庄园的东方，每年的3月到11月，都会有一些小商人在此地聚集。 而春天的第一场交易会，则是这里最热闹时候。 领民们屯了一个冬天的山货和皮毛终于可以出手，而他们也将会把手里挣到的钱迅速花销出去，换成粮食种子、粗盐和杂货。 富裕一些的人家或许还会买些香料，或是给妻子买一些首饰，给孩子们买些麦芽糖。 至于大的海商，是不屑于来此的。 他们船上的珍品，这里没一个人买得起。 乔一到达海湾的时候，破旧简陋的码头已经泊了好几艘小型商船，常年被海风吹得黝黑的水手们正在卸货。 距离码头不远处的的背风坡下，已经支起了大大小小的摊位，叫卖声不绝于耳。 乔一甚至在人群里看到了几个平时基本不出森林的精灵。 来自南方的小粮商西里斯永远是这里最领民受欢迎的卖家，他的粮食和种子质量很高，价格也公道，已经在暴风领行商将近十年了。 而他的大船除了拉粮食，还捎带了不少兜售杂物的小商人，而这些小商人只需要付给他一定的银币作为搭顺风船的船票。 乔一从有些嘈杂的市场里穿过去，目光扫过摊子上的各种货物。 它们大都粗糙且造型简单粗放，却胜在便宜。 卖首饰的摊子前，一个黑脸汉子笨拙地与摊主交谈着，最后汉子从破旧的口袋里摸出来几枚银币，买了一对耳环，打算回去给妻子一个惊喜。 农夫们扛着粮袋从人群中穿过，小孩子蹲在小玩具商人那里，几个人凑出来一小堆零钱打算买一架木制的小马车。 乔一转了转，如愿买到了一些香料——胡椒、小茴香和肉桂。 但是没有种子。 这是乔一意料之中的事情。 在人们还在为吃饭发愁的暴风领，没人会去种香料，而且暴风领的气候也并不适合大规模种植这些作物。 没有需求，自然就没有了市场。 买了一小包香料就花去了三个银币的乔一很肉疼，毕竟五十个银币就可以换一袋品相不错麦种。 但是一想到用这些香料可以做出来的美食，乔一瞬间又平衡了许多。 ……为了吃花钱，那能叫花钱吗？ 再往前，就是佩妮的毡料铺子。 佩妮的父亲养了一些绵羊，心灵手巧的佩妮便会用羊毛做些毛毡毯子和毡帽等拿出来售卖。 当然，还有一些毡制的小挂件。 在普遍都买不起金银珠宝饰品的暴风领，这些花纹艳丽的简单几何状饰品自然变得很受欢迎。 【叮——】 【触发任务：请赚到5000枚银币】 【任务奖励：辣椒种子一份、快速生长药剂一份】眼前突然跳出来的对话框让乔一有些意外。 他眨眨眼，看向了任务奖励一栏。 辣椒种子！ 乔一看着毛毡小摊，一个想法在脑海里成型。 …… 乔一以前是不相信缘分这种东西的。 直到他在回去的路上，在饴糖摊子前看到了那个很眼熟的精灵。 彼时糖摊子前正有个小丫头看着焦黄色的糖方流口水。 身边她的母亲衣服上打着布丁，灰蓝色的洗的发白，却很干净。 女人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摸着兜里剩下的不多的银币，看上去有些局促。 “请问这糖，怎么卖？” 卖糖的小贩掀了掀眼皮，目光扫过女人破旧的衣服，挥挥手：“五个银币一盎司。” 女人捏着钱袋子的手僵了僵，看了看摊子上诱人的糖块，又低头看着目光落在糖方上，眼睛里满是渴望的小女儿，咬了咬牙，正要开口的时候，衣角却被扯了扯。 她低下头，小女儿拉着她的衣角：“妈妈，我们回家吧，阿爸和哥哥还在等我们回去。” “……你不想吃糖了吗？” 小丫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看糖摊，又迅速转过来摇摇头：“五个银币可以买很多粮食，这样阿爸可以多吃一点饭，伤口好得快。” “走啦走啦，我不喜欢吃糖，我们回家。” 丫头拽着母亲转身要走。 面前却有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穿着兜帽披风看不清全部面貌的家伙手里提着一大包饴糖，从里面拿出来两块塞到小丫头手里，丢下一句：“请你吃。” 然后转身就走，留下母女两个人站在原地发怔。 目睹了全程的乔一看着那道离去得有些匆忙的背影：……嗯，说好的精灵对人类都不是很友好呢？ “你跟着我做什么？” 也许是乔一的目光过于明显，走在前面的精灵突然转过身，却在看到乔一的时候眨了一下眼睛：“……是你啊。” “又见面了。” 乔一摊手。 精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过身继续走。 乔一三两步跟上去：“你喜欢吃糖？” “嗯。” 精灵点点头，又顿了一下，拿出一块糖，递了过来：“吃吗？” “……嗯？吃。谢啦～” 空气里又沉默了下去。 林间的风穿过树叶的间隙，发出沙沙的声响，抖落了一些积雪落在乔一的头顶和肩膀上。 几只山雀在枝头鸣叫，不远处传来了溪流解冻后的涓涓细响。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清风从两个人之间穿过，精灵的兜帽落了下来，散落的金色发丝从乔一的衣袖扫过。 乔一对着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双手枕在脑后，哼着胡编乱造的小调。 精灵嘴里咬着糖方，目光时不时落在乔一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他们走到森林和庄园的岔路口，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精灵突然开口道：“兰卡斯特。” 乔一转过头，似乎一时间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嗯？” “兰卡斯特，我的名字。” 精灵重复了一遍，转过身往森林里去了。 “我是乔一。” 精灵摆了摆手，没有回头，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乔一含着嘴里的糖，转身下山，嘴角却弯了起来。 ……今天的饴糖好像有些甜啊。 …… 乔一回到城堡的时候，出门购买粮种的格纳和迪恩兄弟也刚到家。 雇来帮忙抗包的领民把粮食放下，擦擦头上的汗水，接过罗伊送来的水开始“吨吨吨”地喝。 “辛苦了。” 乔一从屋里拎出来几袋黑面包，分给这些领民——这些就是他们帮忙扛包的工钱。 他们扛回来的这些粮食里，其中有一袋子是乔一特意吩咐要买回来的土豆。 “今年要种土豆吗？好久没有吃到烤土豆了呢。” 迪恩从袋子里摸出来一枚土豆，在手上掂了掂。 暴风领的冬天太冷，土豆无法储藏，会被冻坏，所以人们大都会留下麦子，赶在冬天之前先把土豆吃完。 “不吃烤土豆。”乔一拎出来花重金买回来的一小包香料，在迪恩面前晃了晃：“我们换一种吃法。” “香料？您又乱花钱了。” 身后突然响起老格纳的声音。 乔一：…… 遭，得意忘形了。 他把手藏在背后，手里的香料塞到了迪恩怀里，然后摊开手：“没啊，哪儿有什么香料，您看错了。” 迪恩：…… 老格纳：我是老了，但我还没瞎！ 不过出乎乔一预料的是，老格纳并没有没收他的香料，而是从衣服的内袋里摸出来一个包着什么东西的手帕。 已经布满皱纹长出了老人斑的手展开层层包裹的旧帕子，里面是几枚早已经失去了光泽的旧银币。 老格纳把里面仅有的几枚银币递给乔一： “领主大人，库房的钱不能乱花，要维持生活。但是我手里有一些自己攒到的钱。你们也很久没吃过糖了吧，正好卖糖的老约翰今天在，去买点糖吃。” “……” 乔一看着手里被老格纳的体温捂得有些温热的银币，突然感觉鼻头有些酸酸的。 “我老啦，以后我不在了，你们还这样乱花钱，可怎么办呢？” 老格纳揉了揉迪恩的头发，又拍拍乔一的肩膀：“去买糖吧。我去看看今年的粮种。” 头发花白的身影慢慢进了仓库里。 迪恩突然抹了一下眼睛，吸着鼻子朝里面喊：“格纳爷爷才不老呢，您还可以活很多年！” 仓库里传来了老格纳的笑声。 乔一握了握手里的银币，上楼进了书房，拿起了笔。 …… “天呐，天呐！这是什么？！太可爱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暴风领民佩妮的家中发出惊呼声。 佩妮和她的妹妹苏珊捧着手里的毛毡戳成的猫咪，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来小星星。 她们面前的桌上，摆着半桌子羊毛毡戳成的各种小萌物。 睡懒觉的猫咪，翻着肚皮像是在求抚摸的小狐狸，抱着青草的圆滚滚的兔子…… 以及一旁用碎布缝制后用羊毛填充的小熊玩偶。 这些就是乔一在这里待了一下午的成果。 对此，乔一无比感激当年在手工社被迫打工的那段日子。 这些东西，将为乔一挣到在异界的第一桶金。 佩妮和苏珊的学习能力惊人，很快就掌握了戳羊毛毡的方法。 至于布艺玩偶，乔一提供了五份不同的图纸，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三天后，她们将带着一些成品到海市子上试水。 不过乔一的最终目标却并不是暴风领的领民，而是那些来自南方的商人。 与此同时，粮商西里斯的船上。 船长西里斯看着墙上挂着的日历，上面花着一个醒目的红圈。 那是他的女儿索菲娅的生日。 “今年要送她什么样的礼物呢？” 西里斯支着下巴，苦恼地拽着自己的大胡子，叹了口气。 另一边，少年维特的家中。 维特的妹妹安妮从怀里摸出来两块糖，一块塞给了哥哥维特，另一块送到了摔断了腿的父亲伯格嘴边：“阿爸吃糖，吃了糖腿就不痛啦。” “哥哥每天砍柴辛苦啦！” “你哪儿来的糖？很贵吧。” 小丫头摇摇头：“是一个……嗯……长得很好看的精灵大哥哥给的呢！哎呀你们不要问那么多啦，我在路上已经吃过啦，这是给哥哥和阿爸特意留的哦！” 第7章 头上长草 乔一想起来他还有一大桶农夫三泉的时候，已经是在他偷偷把系统给的土豆混在从海市子买到的土豆里一天后的事情了。 所以现在他正捧着脸，看着角柜上蹲着的大桶，和桶身上硕大的“农夫三泉”。 ……总觉得这盗版货很不靠谱的样子。 农夫山泉：感觉有被冒犯到。 直接喝一口试试这种事乔一是不会去做的。 系统干过的坑逼事情太多，乔一不敢对它抱有太大的信任。 ……谁知道这玩意喝了会不会头上长草。 事实证明乔一的谨慎不无道理。 绕着桶身转了三圈，乔一仔仔细细地看了产地配料表生产日期等等信息，终于在产品类型条目后找到了一行蝇头小字：农业用水，不建议直接饮用。[注：如饮用后发生任何意外情况，与本公司无关] ……呵呵。 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 乔一倒了小半杯泉水端着，打算出去找个花花草草试验一下。 今天天气不错，迪恩和罗伊正把去年的陈粮从仓库里拖出来，铺在院子里晒。 栖在树上的山雀这个时候就不那么可爱了。 这些身体灵活还会飞的小东西会从树上下来偷偷叨走他们晒出来的粮食，赶走一批又一批，连小飞都被拎出来看粮食。 虽然这只圆脸胖鸡不会飞，但是在院子里蹦跶着撵山雀这种事还是做得来的。 乔一端着水杯出来的时候，赶鸟赶到心累的迪恩正支着膝盖喘气。 看到乔一和他的水杯，迪恩的眼睛亮了一下。 “早上好，少爷。这是给我的水吗？谢谢！” “阿……哎，不是……你等……” 话没说完就被正口渴的迪恩劈手拿走了水杯的乔一张了张嘴，来不及阻止就看到迪恩把半杯水吨吨吨灌进了肚子。 ……遭，这玩意不能喝啊。 ……不会真的头上长草吧？ 乔一有些紧张地盯着迪恩的头顶。 “嗯？怎么了？我的发型今天很帅吗？” 迪恩摸了摸头发，露出来一个爽（han）朗（pi）的笑容。 乔一：“……” “不是……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这水……” “水？水挺好喝的啊。”迪恩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下：“嗯，还带点甜味儿。是山泉水吗？” 乔一沉默了一下。 “……算是吧。” “我说呢。我去干活啦。对了，巴尔顿让我告诉您，您要的那个什么……什么铁王八做好了，让您有空过去拿。” 乔一：……是铁锅，不是王八。 迪恩摆摆手，把杯子放到了台阶上，继续赶鸟去了。 乔一：“……你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好的，谢谢少爷关心！” 看了看迪恩元气满满的样子，又低头扫了一眼空了的杯子，乔一眨眨眼：……说明书上写着不建议直接饮用，也没说禁止饮用。 问题应该不大…… 吧。 这么想着，乔一戳了戳系统，问道： “系统，这水到底是干嘛的，喝了对健康有影响吗？” 系统：本次咨询需要支付费用5枚银币。 乔一：…… ……呸，奸商。 但对迪恩健康的担忧到底战胜了支付巨额咨询费的肉疼，乔一咬着腮帮子把钱交了上去，得到了系统的答复：【产品作用：稀释后可以改善土质提高作物产量，饮用后对人体健康不会造成负面影响。】呼。 乔一松了口气，放下了心，出了门。 他打算去巴尔顿家里取回他的铁锅。 家里还有些上次冬狩领民们送来的一些肉，乔一对炒肉充满了期待。 然而当他最终看到他的铁锅的时候，还是被震惊到了。 谁能告诉他，这个长着四条腿儿一个长脖子大脑袋的碗状物品，是个什么玩意儿？ 乔一看着四脚朝天仰躺在地面上的真·铁王八发愣。 巴尔顿一手叉着腰，一手拍着他的作品，很自豪的样子：“听说南方有神兽玄武，四条腿顶天立地撑起天穹，所以我把您要的铁王八做成了玄武的样子，还在背甲上刻了图腾。怎么样，是不是很霸气。” 乔一：…… 说真的，我只想把玄武的腿儿给锯掉让他看起来至少像一个正常的锅子。 “……您不喜欢吗？” 巴尔顿看看乔一的脸色，又看看手下四脚朝天的玄武，小心翼翼道。 乔一摸着王八腿儿上的花纹，又看看汉子的有些忐忑的表情，昧着良心点点头：“……喜欢，你做得很棒。” 只是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 粗线条的汉子自然听不出来不妥，摸着脑袋嘿嘿笑起来：“您喜欢就好。” 乔一叹了口气，支付了尾款，扛着大王八回了城堡，一路上收到了领民们亲切的打招呼声：“领主大人早上好，您这是买了新的镇宅兽吗？” “领主大人，您的铁乌龟很霸气啊，是要在院子里修建新的喷泉吗？” “这是玄武吧，南方来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巴尔顿的手艺。真不错。” “摆在堂上一定很好看！” 乔一：…… 我要怎么解释你们才能相信这其实是个炒锅？ …… 领主的城堡，厨房里。 扛着王八回到家的乔一，在厨娘诡异的目光里将铁王八放上了灶口。 他拎出来两条野猪肉，又削好了土豆，扒了些野葱和大蒜，挽起袖子打算亲自下厨。 然后迪恩和罗伊便拎着水桶紧张兮兮地蹲在了门口。 乔一转过头，看着门口的四个人：“……你们，干什么？” 罗伊捏紧了水桶把儿：“……怕您烧了厨房。” 厨娘指着灶旁墙壁上的一大块黑色：“这是您上次下厨烧的。” 迪恩看着乔一手边平时用来辟邪味道很刺鼻的大蒜和生姜，有些迟疑：“您真的要用……这种东西做饭吗？” 老格纳：“希望做出来的东西能吃，不然浪费了可不好。” 乔一：…… 在四个人极其不信任的目光下，乔一选择让实力说话。 事实证明，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鸽子和复读机。 当那锅里的土豆炖肉慢慢弥漫出一种他们从没有闻到过的，极其诱人的香气后，罗伊和厨娘也不怕乔一烧了厨房了。 他们丢下了水桶，围在了乔一身边，连小飞都开始咕咕叫着在乔一脚边蹦跶起来。 四个人开始重复一句话： “能吃了吗？” “能吃了吗？” “能吃了吗？” 圆脸胖鸡：“咕咕咕咕！” 乔一掀开盖子看了一眼，浓郁的香气合着白色的水汽瞬间充盈了整个厨房。 乔一甚至听到了迪恩吞口水的声音。 “可以了。” 简短的三个字仿佛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几个人连餐具都不拿，抄起叉子围着灶台便开吃了。 大块的肉块浸泡在浓浓的汤汁里，泛着油花，土豆块吸饱了香气浓郁的肉汤，一戳就破，碧绿的葱段点缀在其间，在咕嘟咕嘟的汤汁里翻滚着，令人食指大动。 迪恩迫不及待地叉了一块土豆送进了嘴里，被烫得直呵气，却还要一边咬着土豆一边赞叹：“……呼呼，太，太好吃了！” 厨娘咬了一口肉块，沉默了。 原本很容易发腥发柴的野猪肉现在几乎没有了腥味儿，肉块也被炖的软烂，混合着香料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 她觉得自己离下岗不远了。 罗伊和老格纳不说话，低头开吃。 只有乔一慢悠悠的掰了两块黑面包丢进汤汁里，待到泡软后送进了嘴里，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吸饱了肉汤的黑面包此时也变成了美味，浓郁的肉香和土豆的醇香混合着在口腔里爆开，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麦香。 即使味道比不上调味料丰富的地球餐饮，但比起先前吃的那些东西，这锅炖肉简直就是乔一的人生救赎，生丨命丨之光。 厨娘低头看着灶上的铁王八，想着明天就要到巴尔顿家里订做一口。 香味儿随风飘散出去，在城堡周围弥漫开来。 住在城堡周围的领民探出了头，看向城堡方向，惊叹着：“领主家里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好香阿！！我从没闻到过这样的味道！我好饿！” “领主家的厨娘是谁？我一定要请她来我家！” “有人组团去领主家里偷厨娘的吗？” “……” 第二天， 领主的厨娘梅拉道出了实情，饭是领主亲自做的，炊具是来自巴尔顿家的铁王八。 一时间，巴尔顿的铁匠铺子风头无两，人人都想要订做一口铁王八。 当然，同样出名的还有领主乔一。 人们见面后的问候变成了： “今天要组团去城堡偷领主吗？”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第二天早上，刚起床的乔一一推开门就被门口蹲着的一个……绿油油的长毛生物吓得差点蹦起来。 然后这个奇怪的生物在乔一惊恐的目光下跳起来抱着乔一开始大声哭嚎：“呜哇啊啊啊——少爷，少爷救我！我……我中邪了……我被恶魔附体了，我不干净了——” 乔一僵直着身体，看这面前这个头上长满了长长的绿毛的人型生物，沉默了一下，不确定地小声问道：“……迪……迪恩？” 一边的罗伊扒拉开覆盖在迪恩头上的绿色头发，露出了迪恩哭得惨兮兮的脸：“……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早上醒来就这样了。” 乔一：……喝了还真会头上长草啊。 【叮——】 【触发任务：解决迪恩的麻烦】 【任务奖励：花椒树一棵】 【任务指引：传说海边住着一位邪恶的疯巫妖，有着强大的魔法。去找他吧，也许他可以给你答案。】【温馨提示：您的寿命余额已经不足30天，请及时充值】乔一沉吟了一下，选择性忽视了系统的日常催命，看着兄弟二人：“你们知道……海边的疯巫妖吗？” 第8章 邪恶的伊尔 不少暴风领的领民都知道，在东南方的魔鬼海滩，有一位叫做伊尔的邪恶巫妖。 传说他住在乱石滩上的废弃灯塔里，衰老而丑陋，脾气古怪又暴躁，喜欢食人血，养乌鸦，制造各种邪恶的药剂。 所以当乔一提着一些面包肉干作为礼物，带着战战兢兢的迪恩来到魔鬼海滩的时候，心里是很没底的。 为此，他特意带上了家里那把据说传了四代人的宝剑，以防不测。 ——虽然剑柄上镶嵌的宝石早就不见了，八成又是他爷爷干的。 魔鬼海风浪很大，近乎墨蓝色的海水汹涌着，巨大的海浪拍击着悬崖下的巨石，溅出白色的水花，发出巨大的声响。 悬崖上方，矗立着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的石砌灯塔，每当海浪拍击过来，就会有大群的乌鸦嘎嘎叫着起飞又成群落下。 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邪恶巫妖伊尔的家。 常年被海风侵蚀的破旧木门没有上锁，乔一站在门前，背后是戴着一顶滑稽的大帽子遮住头顶的绿毛，攥着乔一的衣角紧张兮兮的迪恩。 鉴于系统给出的危险等级是【有一定危险性】，乔一打算客气一点，礼貌敲门。 “请问有人在吗？” 乔一挥手赶走了企图过来叨他衣角的乌鸦，喊道。 没有回应，只有大海还在不甘寂寞地一次又一次冲击到崖边，逗弄着那群看上去瓜兮兮的乌鸦。 “叩、叩、叩、” “伊尔先生在家吗？” 等待了片刻，乔一再度敲门。 却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爆炸般的巨响。 “轰——” 半敞的窗户里开始有绿色的浓烟冒出来，散发出了巨大的大蒜味道。 乔一：“……” 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眼前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慢慢打开，露出了黑漆漆的灯塔内部。 透过门外照进来的光，乔一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空旷的大厅。 角落里堆放着乱七八糟的陶罐，简陋的木架子上晾着一排咸鱼，一架旋梯顺着墙壁盘旋而上，消失在灯塔一层天花板上开出的二层入口。 而此时，那个方形的入口正不断冒出大蒜味儿的烟雾。 “谁啊？” 一个炸着一头乱毛的脑袋从烟雾里探出了头，却不料脚下一滑，叮铃咣啷便连滚带爬地摔下了悬梯，最后呈跪拜姿势趴在了乔一和迪恩面前。 乔一&迪恩：…… 乔一：“倒也不必……” 一见面就行如此大礼。 …… 灯塔二楼。 乔一看着眼前这个一头柔软棕发，戴着厚厚眼镜，还穷得叮当响的白净少年人，再一次感叹了一句流言不可轻信。 而此时，这个立志成为暴风领最强大的邪恶巫师的少年人，正叼着乔一带来的面包兴致勃勃地向乔一展示他的邪恶研究成果：让人喝了以后大笑三天的大笑药。 喝了会变秃头的秃头药。 把男性的声音变成女声的娘娘腔药。 可以把舌头变成各种颜色的变色药。 以及，刚刚研究出的……放蒜味儿屁药。 迪恩悄悄扯了扯乔一的袖子，低声道：“少爷，我觉得……他有点不靠谱。” 乔一：少年，自信点，把觉得和有点两个词去掉。 “你是说，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邪恶巫妖伊尔两根手指捏起迪恩头上的一撮绿毛，另一手摸着下巴：“让我想想。” 思索片刻，伊尔打了个响指：“有办法了。” 四只眼睛看向了他。 伊尔：“那你把头剃了吧！” 乔一：…… 迪恩：“我试过了，剪了还会继续长出来的。” 伊尔拿起架子上的一瓶正在冒着泡泡的灰色药水：“试试这个。” 迪恩：“这是？” “秃头药啊。” “……秃了还能再长出来吗？” 伊尔：“别担心，我还有长头发药！” 乔一：……这位邪恶的巫妖，你平时都在研究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迪恩看着那瓶冒着泡泡的邪恶药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喝下去。 然后喝完了一瓶药剂的迪恩砸吧砸吧嘴：“甜甜的，还挺好喝。” ……重点应该是这个吗？！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变化。 伊尔：“……那你再试试这个！” 说着又从那堆花花绿绿的的瓶子里捞出来一瓶绿色的。 乔一&迪恩：“这是啥……” “除草剂。” “？？？？？？？？” 你不能看它颜色像草就把它当成草啊？？？ 但是并不想顶着一头绿毛的迪恩，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再次选择了尝试。 绿色带着清香味道的果冻状药剂糊在了头上，没过多久，迪恩便感觉到了头皮微微发痒起来。 他伸手挠了挠头。 手上便粘满了绿色的粉末，被绿色包裹的头发也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成、成功了？！” 【叮——】 【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至菜鸡驿站，请尽快领取】…… 迪恩跑去洗头的时候，伊尔正在屋子中央摆着的那口大煮锅里搅啊搅，还时不时地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去。 乔一则在那个摆满乱七八糟瓶瓶罐罐的架子前，看着罐子上贴着的标签。 绿舌头药剂、黄嘴唇药剂、蓝皮肤药剂、放粉色屁药剂、流黑色眼泪药剂…… ……简单粗暴。 乔一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怕不是开个染坊更合适一些。 ……等等，染坊？ 乔一的手指擦过其中一个瓶子，看向了正在锅前忙活的邪恶巫妖。 嗯……现在暴风领民使用的大多是植物染料，颜色单一且容易褪色，导致布艺玩偶设计受到很大限制，很多设计苦于没有合适的染料而被放弃。 而现在，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染料配置大师…… 这样想着，乔一向着邪恶巫妖伸出了爪子： “你，渴望暴富吗？” “嗯？？” 伊尔转过脸，手一抖，瓶子里的银白色矿粉哗啦倒进去大半瓶。 “呼——”地一声，锅里蹿出了半米高的火苗。 “啊啊啊啊着火了着火了！我魔杖呢？？？？” 伊尔惊叫一声跳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开始翻箱倒柜找魔杖。 “是这个吗？” 乔一把手边的一根骨白色的细棍子递过去。 “阿对，谢谢！你离远一点，我要施法了当心伤到你。” 乔一依言照做。 对面，伊尔举起了魔杖，面色严肃的站在着火的锅前，低声吟唱起咒语来：“沐浴在极光中的伟大海神尼普顿，请您赐予我荣耀，我将永远歌颂您的慷慨，赞美您的力量——水龙裁决！” 乔一默默地又后退了两步。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万一不小心误伤可就不妙了。 话音落下，魔杖的尖端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然后， “滋——” 一股比水枪大不了多少的小水柱从魔杖顶端镶嵌的宝石里滋了出来，慢悠悠洒落在了着火的锅里。 乔一：…… 我觉得我的智商遭到了侮辱。 …… 乔一最后还是把巫妖伊尔给拐回了城堡。 穷得叮当响，平时只靠卖卖除草剂维持生活的伊尔到底没能经受住暴富的诱惑，带着他的瓶瓶罐罐跟着乔大领主回了暴风领。 一同而来的还有他那只叫做云朵的乌鸦——魔鬼海滩那群乌鸦的首领。 小飞对云朵很感兴趣，比云朵大了起码两个号的小飞自从看到云朵的那一刻起，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云朵后面蹦蹦跶跶咕咕叫。 当然，最后彻底征服伊尔的，是领主大人乔一再次下厨做的一顿午饭 孜然羊排和煎鱼丸。 佩妮父亲精心看护的小绵羊肉质鲜美，劲而不柴，在大火烹制和香料加持下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儿，碧绿的嫩葱点缀在红色的肉块上，令人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昔日吃着膻味儿极重的羊肉此时无比鲜美，咬着羊肉轻轻一撕，就能将整块肉从骨头上扯下来，羊肉和香料混合在一起，鲜香无比的味道便在口腔里爆开，那是伊恩从没有尝过的味道。 来自密语山脉刚解冻不久的溪流里的哲罗鱼打制的鱼丸Q弹爽口，在油里炸过一遍后外皮变得焦脆，带着黑胡椒的辛香味道，令人无法停嘴。 伊尔吃得眼泪汪汪，表示要一辈子勤勤恳恳为领主大人打工，绝无半分有怨言，只要每天管饭就好。 而领主的城堡附近的居民也眼泪汪汪。 他们闻着领主家里再次传来的惊艳味道，只恨巴尔顿的铁王八为什么做的这么慢，他们真的要忍不住去城堡组队抢领主了。 至于乔一。 他看着锅里炸了丸子剩下的猪油，叹了口气。 虽然动物油脂吃起来味道并不差，但总吃成本很高而且并不能长期大量食用的动物油脂也不是办法。 他想他需要搞一些油料作物了。 佩妮家的玩偶小作坊依旧在赶工。 在乔一的授意下，姐妹俩又找了两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帮忙。 明天早上，她们将带着这些玩偶在海市子首次亮相。 城堡库房里的土豆也已经开始出芽，要不了多久，它们就要被切块种植下去。 混在其中的系统产土豆将成为暴风领土豆改良品种的母种，最迟明年就可以分发给领民开枝散叶。 以及那桶农夫三泉，乔一打算待到春播开始，就将泉水稀释以后喷洒到田里，至少能让今年的粮食产量高一些。 现在，乔一正端着手里的一棵缩小版的花椒树，在后院里转来转去想要寻找合适的种植地方。 “唔，就这里吧。” 乔一看着库房后面的一块灌木丛生的草地。 这地方基本没什么人来，突然长出一棵树也不会过于突兀。 在地上刨了个坑，乔一把带着土团的花椒树根埋了进去。 哗啦啦 缩小版的花椒树摇晃着的枝丫迅速伸展开来，片刻就长成了正常大小。 初春时节，花椒树已经伸出了嫩绿的芽叶，在微风中摇曳着。 乔一想了想，又上楼端了半杯稀释后的三泉水，浇在了花椒树的根部土壤里。 哗啦啦 枝头的嫩叶欢快地抖动着，散发出一股花椒叶特有的清香味道。 乔一舔了舔嘴巴。 突然想吃花椒叶馒头了。 但是小麦在暴风庄园并没什么人种，比起不耐寒还难伺候的小麦，领民们更青睐黑麦和大麦。 也只有山上那群天生和植物亲近的精灵们能把这玩意种好。 要不要去找一趟精灵呢？ 乔一想。 第9章 下次还我 佩妮的毡料小摊火了。 那些一个个看上去憨态可掬的毛毡小萌物，以及绵绵软软手感很棒的布艺小熊瞬间就捕获了绝大多数女性和孩子的心，连密语森林的精灵们也被这些巴掌大的小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尽管被喊到两枚银币一只毛毡萌物，三枚银币一只布艺小熊的高价，也有不少人愿意掏钱买单。 其中一大笔收入就来自于那些不差钱的精灵。 精灵们的制弓铸剑工艺几乎可以与已经消失的矮人文明相媲美，南方的贵族甚至以佩戴精灵出品的宝剑为荣，一把宝剑可以叫出天价。 所以这些精灵从不缺钱。 乔一打着呵欠踩着朝露来到海市的时候，佩妮的摊子前早就已经挤成了一团。 叫价最高的不是精灵，反而是那些从南方来的小商贩。 他们敏锐的商业嗅觉告诉他们，这样的东西如果带回南方去，卖给那些天天闲得发霉喜欢败家的富家小姐能有多少暴利。 但遗憾的是，总共不过一百个出头的小玩具，几乎瞬间就被抢购一空，这些商贩连一根毛都没摸到。 于是小货商们挥舞着钱袋子开始喊着要与佩妮签订契约，下购货订单。 “我愿意支付百分之二十的订金！我需要200只这样的小熊！” “我！我支付百分之三十！我要400个毛毡小动物！” “我愿意支付百分之五十！两种我都要，请先考虑我的单子——” “……” 佩妮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看上去有些紧和慌乱，却依旧不卑不亢地微笑着传达出乔一先前教给她的说辞：“非常抱歉，由于工坊人手规模太小，目前无法接受全部订单，所以剩下的各位请回吧。一个月后我们会推出新品，请您下次再来……” 乔一站在不远处，对佩妮的表现很满意。 作坊太小摆不开摊子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吊胃口，或者说——饥饿营销。 可爱即是正义这句话放在这里一样通用，没有谁能抵挡萌物的诱惑，如果有，那就是不够萌。 更何况作为一种从前从未出现过的新事物，目前暂时处于垄断地位的乔一需要做的，是要在仿制品大规模出现之前就要抓住高端市场，占领主导地位。 毕竟在这里可不存在什么产权保护，若要想提高认可度，那就得让商品“贵”起来。 当那些贵族都在用出自暴风领的东西，谁敢说暴风领的东西不是最好的？ 人群渐渐散去的时候，佩妮已经看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愣了好久。 她当然知道这些小东西能挣钱，却不知道居然这么能挣钱。 她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领——领主大人！” 姑娘看着乔一从不远处过来，忙不迭地打开钱袋子的扎口给乔一看，兴奋得脸都红了起来。 “3000枚银币！” 这其中除去要支付给乔一的百分之四十，其余的一千八百枚银币将由她们四个人平分。 对于这几个年轻姑娘来说，这笔钱无异于一夜暴富。 而乔一只是点点头，很淡定的样子。 这个数额，他早就知道了。 因为他的面前正明晃晃地飘着一行字幕： 【任务进度：3000／5000】 乔一打算用手中这比钱再次投入进去，购买一些更优质的布料，做出更好的产品。 “请——请等一等——” 背后忽然传来有些焦急的喊声。 正打算收摊离开的佩妮转过身，便看到一个穿着考究的矮胖男人跑了过来，在摊子前停了下来，支着膝盖气喘如牛。 “请等一等，请问——请问那种小熊，您这里还有吗？” 男人终于喘匀了气儿，问道。 “不好意思，已经卖完了呢。” 佩妮抱歉道。 “……这样啊。这太遗憾了。” 男人叹了口气，露出有些懊恼的表情：“早知道我就早点来了。哎——我想这个如果作为索菲娅的礼物，她一定会喜欢的。” 佩妮笑了笑，正要再次道歉，却见乔一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先生，您是要为谁准备礼物吗？”乔一道。 “是的，是的。我的小女儿，索菲娅，她快要过她的12岁生日了。我想她会喜欢的。价钱不是问题，可惜……” 男人点点头，说起自己的女儿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专属订制服务。”乔一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粮商西里斯。整个暴风领和海市上最富有的人。 大鱼上钩了！ …… 当傍晚海市渐渐散去，人们陆续回到家中的时候，暴风领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了佩妮和苏珊姐妹一夜暴富的事迹。 更让会做针线活儿的姑娘和妇人们惊喜的是，佩妮的布艺工坊，要公开招工了！ 时间就在三天之后，有意愿的人可以带上针线，前往佩妮家中进行考核，每个月工资暂定15枚银币。 这对贫穷的惯了暴风领民来说已经是一笔很高的薪水了。 一时间，整个暴风领再次掀起了布艺热，家家户户的女性们都在练习针线活儿，希望自己能够入选佩妮的工坊。 至于乔一，这人此时正在密语森林里懵着脸兜圈子。 没错，我们的领主大人乔一，在进山寻找精灵驻地入口的时候，光荣地迷路了。 “……地图上的确就是这么走的啊？怎么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呢？” 迪恩和罗伊看着手里的羊皮纸地图，摸着后脑勺看着眼前熟悉的、刚刚不久才走过一遍的道路。 他们也不止一次跟着巴尔顿铁匠父子过来送铁锭了，怎么偏偏这次怎么都走不对地方？ 高傲的精灵们不会去挖矿炼铁，他们也需要购买各种金属制品，甚至成块的成品精铁银锭拿回去自行锻造。 这条路罗伊虽然比不上巴尔顿熟悉，但也走了七八次，这次却邪了门儿地总在兜圈子。 碰到了鬼打墙？ 乔一靠坐在一颗大树的树根上，锤了锤酸痛的小腿。 在森林里绕了整整一个下午，天都快黑了。 再找不到地方，他们怕是要凉在这里了。 密语森林晚上会起雾，还会有很多夜行猛兽出没，更有传闻称森林里夜间会有怪物。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森林里已经开始浮现出薄薄的雾气，他们现在却连回庄园的路都找不到。 乔一爬上树，踩着粗壮的枝干朝远处眺望，希望能看到些什么。 但入目皆是苁蓉的绿色和层层叠叠的树冠，什么都看不到。 “难道真要在林子里过夜吗？” “喂——有人吗——” 迪恩将两只手拢在嘴边，朝着天空大声喊道。 “有人吗——我们迷路了——有人能带我们出去吗？” 扑棱棱 声音在林子中惊起了一大片飞鸟，然后久久回荡。 “吼——” 而后森林深处传来了不知名野兽的回应声。 “……” 迪恩缩着脖子闭了嘴，不敢吭声了。 夜幕渐渐深了下去，温度也慢慢下降，乔一也不敢乱跑了。 至少现在这个位置地图上有标记，他们还算熟悉。如果瞎撞到哪个没去过的地方，那才是真的凉凉。 于是渐渐黑沉下去的森林里，三个人缩在那棵大树下，点起了一小堆火。 乔一摸出来个油纸包，三个人开始在火堆旁边一边烤火，一边分着吃中午剩下的炸土豆条。 这里的夜空极美。 漫天的星辰汇聚成一条明亮的光带横贯在天空上，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乔一咬着一根土豆条，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树干上，脑袋放空看着夜幕里的银河。 初春的夜里本就很冷，更何况是在森林里。 一阵夜风吹过，乔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忙把自己缩成一团，往火堆旁边凑了凑。 “我们这么晚都不回去，格纳爷爷会担心吧。” 罗伊用一根小树枝戳着橙红色的火苗，叹了口气。 “希望今晚不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迪恩看着黑漆漆的四周，缩了缩肩膀，越看那些被林风吹拂着的树影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 乔一捏了跟土豆条叼在嘴里，拍了一下迪恩的后脑勺：“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都是自己吓自己。我们应该担心的是夜行的野兽。不过也不必太担心，这条路平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野兽一般不来这个地方。” 话音落下，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有夜枭的声音突然在空寂的黑夜里回荡。 乔一：…… “害，刮风嘛，还有鸟。森林里没鸟才不正常吧。” “嚓、” “嚓、” “嚓、” 远处忽然有脚步声慢慢逼近过来，干枯的叶子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明显。 乔一：…… ……我还是不要说话了。 三个人僵直着身体，连呼吸都屏住了，紧紧盯住了脚步声来的方向。 “咕咚——” 迪恩咽下一口空气，声音有些发抖： “……谁？” 没有回答，只有继续靠近的脚步声。 “嚓、嚓、嚓……” 二十米。 十米。 三个人几乎挤成了一团，紧张地盯着黑黢黢随风摇曳的灌丛。 乔一甚至听到了自己如擂的心跳声。 “嚓。” 脚步声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灌丛停下。 乔一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带上那把剑。 “哗啦——” 灌丛被拨开。 “妈噑——” 迪恩惊叫一声捂着眼睛一头扎进了罗伊怀里，瑟瑟发抖。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山泉水一般清冽的声音在黑暗里突兀地响起来。 乔一抬起头看向来人：“……兰卡斯特？” 黑暗里，一道人影慢慢显出身形，然后走到了火堆旁边。 金发尖耳，背负长弓。 可不正是兰卡斯特。 乔一扯了扯嘴角，把丢人的迪恩从罗伊怀里薅出来：“我们……迷路了……” “？”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精灵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这群人怎么在这种地方都能迷路。 明明再往前走两公里，就能看到精灵族驻地的界碑。 “你们来干什么。”兰卡斯特放下弓箭，把手里的两只野兔随手放到一边，到火堆另一边坐下。 “找你。” “什么事。” “我想要向你们购买一些小麦。”乔一说着将手里的炸土豆条包递过去。 兰卡斯特看着递过来的油纸包，犹豫了一下，捏了一条出来：“好。” 他把土豆条送进嘴里，站起身拿起他的猎物和弓箭：“要多少。” “40磅就够了。” “在这里等我。” 兰卡斯特离开了，空气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却没有之前紧张的氛围了。 三个人明显地放松下来，烤着火，安安静静地在原地等待精灵归来。 好在精灵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不过片刻功夫，兰卡斯特便再度出现在几个人的视线里。 不同的是，他的手里拎了一个大大的粮袋。 “我送你出去。” 精灵站在黑夜的阴影里如是说。 回去的路出乎意料地顺利。 没有再次遇到鬼打墙，也没有野兽出没。 直到靠近了森林的边缘，乔一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荧荧火光，和隐隐传来的喊声。 “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你在哪儿——” “少爷——迪恩——罗伊——” 是他的领民们。 “就到这里吧。谢谢你。” 乔一转过身，罗伊从精灵手里接过了粮袋。 迪恩已经开始朝着火光的方向喊：“格纳爷爷——凯特婶婶——我们在这里！！” 一阵夜风吹过。 穿得有些单薄的乔一打了个喷嚏。 “走啦。你路上小心。” “等一下。” 转过身抬脚欲走的乔一回过头：“？” 却见兰卡斯特从身上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乔一身上。 一瞬间，带着草木清香的温暖气息便将乔一笼罩住，寒冷的夜风也被隔绝在外。 “下次还我。” 精灵丢下一句话，转身没入了黑夜里。 乔一捏着披风的领口，看着黑漆漆的森林怔了片刻。 “少爷——” 身后传来的老格纳的声音。 “我在。” 乔一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森林深处，刚熄灭不就还带着余温的火堆余烬闪了闪。 火堆旁的老树粗糙的树干上，慢慢浮现出了一张人脸。 有一根树枝伸下来，扒拉扒拉灰烬，从灰烬里扒拉出来那个包了炸土豆条的油纸包。 里面还剩一根。 细细的树枝把土豆条戳起来，送进了嘴里：“早就闻到味儿了，困了他们半天，可算让我给吃到了。” 第10章 我的鸡呢？ 布艺工坊的前期筹备工作即将完成的时候，乔一正在厨房里烤薯片。 切得极薄的土豆片刷油后，被送进了平时用来烤面包的烤炉里。 待到湿软的土豆片蜷缩起来变得金黄酥脆，再撒上磨成粉末状的混合香料装进油纸包，这就是乔一接下来几天的零嘴了。 如果这个时候能来一瓶快乐肥宅水就更完美了。 乔一咬着薯片，这样想着。 灶台上因为准备材料的原因现在乱糟糟的，乔一放下薯片，打算去收拾一下。 厨房的窗户开着，从外面溜进来的风挟着几片绿叶进来，落在了烤炉上。 乔一伸手抚去叶片，没怎么在意。 布艺工坊现在招到了30名手艺出色的妇人和姑娘。 人数从4个人扩张到34个，佩妮的私人住房显然已经不能再用了。 乔一考虑将庄园中心附近的废弃教会作为工坊的新地址。 几十年前，南方的光明教廷试图在暴风领传教，建造了那里的几栋建筑。 奈何这里的人们宁愿把自家领主的画像挂在墙上，也拒绝每周到教廷里接受光明神的庇佑。 再加上这里过于贫穷，传教士们最终以暴风领是“神弃之地”无可救赎为理由，离开了这里。 那些教会建筑，自然也就荒废了下来。 乔一已经提前联系好了木匠帕特，正在赶制一批新的工作台，预计三天后完工。 工人们正在佩妮那里接受培训，毛毡和布料的收购则交给了苏珊打理。 伊尔在城堡里被分到了一间空房子，正在研究如何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变色药水配方改成染料。 至于粮商西里斯的订制玩偶，乔一交给了手艺最出色的佩妮完成，他只负责图纸和样品的设计。 讲道理,虽然乔一画技“惊为天人”，但依旧经不住佩妮悟性高，总能把乔一的想法意会个八.九不离十。 ——至于乔一的亲笔图纸，最多最多作为一个辅助参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所以乔一便再次清闲了下来。 初春的天气，虽然风中还带着些凉意，但灿烂的阳光和到处冒出来的点点新绿依然足够让人心情愉悦起来。 庄园外围靠近森林那里有着一大片平坦开阔的草地，今天的天气又正好。 所以乔一做了一只风筝，打算带着附近几家的小孩去放风筝。 “领主大人～” 门框外冒出两个小脑袋，扒拉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乔一。 “等一下哦。” 乔一擦擦手，摸了摸其中一个的小脑袋，转过身去装薯片。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晾着的薯片上时，目光却一凝。 ……怎么感觉，少了点？ 掂了掂半满不满的袋子，乔一摇了摇头。 本来也就没做多少，也许是错觉吧。 “尝尝这个。”乔一往两个小丫头嘴里一人塞了一片，一手牵一个，拉着她们出了门：“好吃吗？” “好吃！！” “明天我把做法公布出来，你们在家里也可以吃到了。” “好～” 三个身影慢慢走远。 厨房的角落里，却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嘿咻～嘿咻～” 三个绿汪汪的叶片小人迈着小短腿，细细的小手手上都举着几片比他们还大的薯片，吭哧吭哧钻了出来。 …… 密语森林外这片草地上的冰雪已经消融，薄薄的新绿从脚下一路蔓延到了森林里。 维特刚从山里砍柴出来，便在这片草地上看到了乔一和迪恩罗伊，以及他的妹妹和另外几个小不点。 罗伊正扯着一根线，逆着风奔跑。 线的另一端，系着一个以细木条为骨架的纸糊飞鸟。 “哇——飞起来啦！” “好高啊。” “罗伊哥哥跑快点！再高点，再高点——” 几个小萝卜头拍着手笑，乔一坐在一棵大树地下，和迪恩咔嚓咔嚓分薯片。 “咕咕，咕咕咕——” 小飞蹲在乔一肩膀上，蹭着乔一的侧脸蹦跶着讨食。 “给你给你。别蹭了，痒。” 乔一笑着偏开头，给小飞嘴里塞了半片。 他向后仰倒下去，躺在地面上看向湛蓝的天空。 天空上飘着絮状的薄云，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的风从林间穿过，抚动着乔一脸边细嫩的幼草。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乔一闭了闭眼，困意涌了上来。 直到 “啊——线断了！” 一声惊呼传来，乔一睁开眼，便看到头顶的天空一片黑影掠过去，径直蹿进了背后的森林里。 而后罗伊和迪恩便带着一群小不点呜哩哇啦跟着冲进了林子里。 待到乔一赶到的时候，几个人正站在一棵树下，看着枝头高高挂着的风筝懵逼。 ……太高了啊。 乔一看了一眼蹲在肩膀上的小飞。 “咕咕。” 然后走地鸡小飞缩了缩脑袋，扑腾着翅膀老母鸡一般落了地，钻到了罗伊脚后面，又探出头，露出一双大眼儿，歪着脑袋眨巴着安静四处乱看，就是不看乔一。 那意思：别找我，我没戏。 “要不……算了吧。” 迪恩摸摸后脑勺，看向乔一。 风筝没了可以再做，人爬上去万一摔下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乔一点头，正要开口，却冷不丁地听到罗伊脚下一声惊慌的鸡叫：“叽——” 只见一抹白影蹿过去，“歘啦”一声钻进了不远处的灌木丛，不见了踪影。 而罗伊的脚下，只有两片灰色的羽毛飘落在地。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在原地愣了几秒。 乔一率先反应了过来： “……我鸡呢？我蹲在这儿这么大一坨走地鸡呢？？？？” 再一摸口袋，乔一再次愣住。 “……我薯片呢？？？？怎么连包装袋都不见了！？？” …… 几人在林子里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自家鸡的踪迹，眼看天色渐晚，几个人只能先行回去。 当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乔一刚刚掀开蒸笼的盖子。 从精灵那里买到的麦子已经磨成了麦粉，发面切段后揉进了新生的花椒叶嫩芽，蒸熟后馒头的香甜气息混着花椒叶的辛味儿，便随着白色的蒸汽扑面而来。 乔一掰了半块叼在嘴里拍了拍手，才去开了门。 然后他便看到了门口蹲着的， 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正歪着脑袋卖萌的狗子。 狗子脑袋上，蹲着一只不会飞的圆脸胖鸡。 狗子身后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手里提着一个藤编的篮子。 “辉月淘气，叼走了你养的鸡。” 乔一：“……” 他伸手把自家的鸡从狗子头上提溜下来，想到了那只叫做卡卡的抢了他宝石的松鼠。 ……这人看上去还蛮正经的，为什么他养的动物一个赛一个皮？？？ 不过处于礼貌，乔一还是侧过了身子：“……没关系。我刚蒸了馒头……要进来坐坐吗？” 对面那精灵点点头：“好。” 乔一：…… 我就客气一下！！ 精灵进了屋子，放下了手里藤编的篮子，又拿出来一样东西：“一些产自精灵族的东西。还有你的……” 不知道这东西该叫什么的兰卡斯特顿了一下。 “风筝。”乔一这才发现对方手里还拿着另外一样东西：“你怎么知道是我丢的？” 兰卡斯特垂下眼睛看了脚边的狗子一眼。 狗子撇着耳朵，朝乔一摇了摇尾巴。 “咕咕。”蹲在肩膀上的小飞炸起了翅膀。 乔一：……懂了。 三两口将手里的半块馒头吃完，乔一看向了那个藤编的篮子。 篮子里躺着些荨瓜和莴苣，根部甚至还带着些新鲜的泥土，看上去青翠欲滴。 “你们，卖不卖种子？” 乔一道。 兰卡斯特显然没想到乔一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顿了一下，才答道：“你们种不活。” “这样啊……” 乔一低下了头，转眼又想到了那半桶还没用出去的农夫三泉。 万一有用呢？ 于是他开口：“没关系，让我试试。” “那好，明天我给你送一些来。” 兰卡斯特答应得倒也干脆，有些出乎乔一的意料。 “我要的不多，按照市价给钱，怎么卖？” 却见兰卡斯特摇摇头：“送你了。” 乔一：“？” ……这么大方吗？ 于是秉持着中华民族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乔一去后厨拿了两块馒头出来。 一块加了香料和花椒叶，另一块没加。 想到这个精灵喜欢吃甜食，乔一将手里没夹的那块递了过去：“尝尝吗？” “这是？” “馒头。” “馒头？” “用麦粉做的。” 看着乔一手中白生生香喷喷的馒头，兰卡斯特有些无措。 精灵种植小麦数百年，他从不知道麦粉有这种做法。 “谢谢。” 他接了过去，咬了一口。 然后又咬了一口。 再咬一口。 …… 乔一就这么掰着手里的馒头，看着兰卡斯特默默地吃完了一整块。 兰卡斯特：“……” 乔一：“……” 两人对视了两秒，乔一率先开了口。 他从手里掰了一块揉了花椒叶子的馒头：“……试试这个？” 兰卡斯特看着乔一节骨分明的漂亮手指，和手指上捏着的馒头，分明有些犹豫。 “别客气，就当是你送我种子的答谢。” “……” 于是对面的精灵又吃完了半块咸馒头。 乔一眨眨眼睛，又摸出来两块：“还吃吗？还有。” 说实话，给这个精灵投食让乔一居然升起了一种投喂小仓鼠的快感。 兰卡斯特：“……” 然后乔一看到兰卡斯特露在金发外面的尖耳朵倏然开始泛起淡淡的绯红色来。 他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宝石蓝色的眸子撞进乔一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又迅速地别开脸，目光落向别处。 一瞬间，精灵的耳朵更红了。 他轻咳了一声：“……抱歉。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乔一摆手表示不介意。 他还有更好吃的东西，只不过苦于没有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看在那一篮子菜和找回来的风筝，以及菜种的份儿上，乔一大方地装了满满一兜馒头送给了兰卡斯特。 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兰卡斯特忽然停了下来转过了身。 跟在后面的乔一一时没能刹住，一头撞进了兰卡斯特的怀里。 兰卡斯特比乔一要高上不少，所以乔一只感觉自己瞬间就被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笼罩，他甚至能感受到头顶兰卡斯特呼出的温热鼻息。 “……” 两个人都愣了一瞬，而后兰卡斯特迅速后退了半步，整个耳朵都烧红了起来。 “抱歉。”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开口，目光撞在了一处，又同时笑了起来。 ——虽然精灵只是几乎微不可见地弯了弯眼睛，却依旧被乔一察觉。 “我是想说，馒头卖吗？” 乔一：“嗯？” “我们出钱和麦粉，你们出成品。” 众所周知，精灵族从不差钱。 乔一弯起嘴角，露出一排细白的牙齿。 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可以。” “那么，合作愉快。” 乔一伸出手。 “啪。”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又松开。 “夜深了，路上小心。” 乔一擎着烛台站在门口，目送精灵消失在视线里，才伸了个懒腰回身，关上了门。 回到了卧室的乔一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灿烂的星空，挠挠头。 ……总感觉忘了点什么。 忘了什么呢？ 房间角落的衣架上，一条披风静静地挂在黑暗里。 “咕咕。” 隔壁屋子的窗台上，一只圆脸胖鸡小心翼翼地抬爪，蹭到了正蹲在那里的乌鸦云朵身边。 然后云朵挪了挪身子，往旁边靠了靠。 “咕咕。” 胖鸡又蹭过去，从翅膀里翻出来小半块薯片，伸头过去，呼扇呼扇翅膀：“咕～” 云朵偏过头看了它一眼。 “咕。” 胖鸡叼着薯片又往云朵眼前送了送。 云朵歪了歪脑袋，张开了嘴。 “咔。” 咬空了。 在云朵即将咬到薯片的瞬间，圆脸胖鸡闪电般地一个战术后仰，将薯片移开，然后咬着薯片在一边蹦跶起来。 “咕咕咕咕～咕咕咕～” 云朵：“……” “咕咕咕，咕咕～” 小飞还在一边蹦踧一边晃脑袋噉瑟。 “啪——” 云朵伸出juo，绊了小飞一下。 正嘚瑟的小飞冷不防摔了个脸刹，嘴里的薯片也掉了下来。 云朵叨走了薯片，飞走了。 小飞扑腾着翅膀发现自己不会飞，蔫儿了。 …… 与此同时，厨房的角落里，再次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音。 细弱的声音响起： “……嘿咻～嘿咻～” 睡梦中的乔一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挥手打散了面前飘着的字幕：【检测到异常波动，请问是否制作异闻图鉴？】 第11章 好感度100 最近乔一发现自家厨房总是丢东西。 一开始是一些小零食，薯片薯条，后来慢慢开始丢炸好的鱼丸、存起来备用的卤肉，甚至是刚出锅不久的馒头。 最开始的时候乔一并没有发觉有太大的不妥。 毕竟一大包薯片少个一片两片三五片，对于乔一这种日常粗线条的家伙来说发现不了很正常。 直到今天，乔一从老猎户手里搞来一罐子去年存下的野蜂蜜。 就在他腌好了肉，准备做一顿蜜汁烤肉的时候，只是一个扭脸的功夫，一大盆腌制好的肉块就在乔一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了。 正在清洗烤盘的乔一就这么端着烤盘愣在了原地，开始怀疑人生。 “厨房刚刚……有谁进来过吗？” 乔一看向晒完陈粮刚刚进门的罗伊。 “没有。”罗伊摇摇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乔一沉默了一下，指着石台上空空如也，连盆都被端走了的肉：“城堡里好像……闹鬼了。” 罗伊：“？？” 作为一个根红苗正生长在红旗下的青年，乔一本来是不信这些东西的。 但是这个世界显然不能以地球的世界观来论断。 那个号称是他祖宗的家伙可还在书房的墙上挂着呢，天天除了跟小飞吵架，就是对着天空大声唱歌扰民。 所以乔一有理由怀疑自家是不是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虽然这个东西的下手目标也……挺让乔一感到意外的。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 他们今天的午餐没了。 再重新腌制一份也来不及。 这让乔一感到很肉疼。 香料剩得本就不多了，野蜂蜜更是难得，连肉都是上好的五花肉。 罗伊也很难过。 因为蜜汁烤肉他还没有尝过，但是领主大人做出来的东西从来没有不好吃过。 “少爷——少爷——” 外面忽然传来了迪恩的声音。 二人转过身，便见迪恩跑了进来，涨红着脸，仿佛碰到了什么令他震惊的事情：“少爷，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乔一放下烤盘，看向由于奔跑现在正呼哧呼哧喘气的迪恩，接了杯水递过去：“别着急，慢慢说。” 迪恩接过杯子“吨吨吨”一口气喝完，喘匀了气儿，抹了把嘴巴道：“外面来了一群精灵，拉了整整一车粮食！好多人都跑出来围观了。” …… 乔一拾掇好自己出了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兰卡斯特。 精灵们除了平日里在森林里活动和偶尔到海市上露面，基本上不会公然这么多人一起在暴风庄园里露面。 更何况是拉着一整车粮食这么高调地进来。 于是这些来自森林的、长相都足够出挑的精灵从一进庄园便遭到了领民们的围观。 其中最打眼的，便是走在前面的兰卡斯特。 如果说精灵是被上帝偏爱才赐予了他们悠长的生命和美丽的外貌的族群，那么兰卡斯特无疑就是这个族群里最受宠爱的一位。 即使是站在一群颜值普遍很高的精灵里，这家伙依然站在了食物链顶端。 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有别于其他精灵的浅金色头发像是在闪闪发光一般，衬得那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的皮肤更加剔透起来。 蓝色的清澈眼眸更像是揉碎了星辰在里面。 宛如天神降临人间。 乔一站在门口，看着对面的精灵，有那么一瞬间被惊艳到。 然后他不受控制地想到那天夜里坐在他对面，红着耳朵躲避他视线的那个兰卡斯特。 乔一：可爱，想欺负。 “午好，兰卡斯特。” 乔一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容，心里已经快乐到飞起来。 毕竟，谁不喜欢亮闪闪的银币呢？ 兰卡斯特微微颔首：“午好。” “我们进去说？”乔一抬手遮在额前，挡住了正午有些晃眼的阳光，侧过身邀请对方进门。 “好。” 兰卡斯特点头，回身抬了抬手，便见那群精灵将那车粮食推进了后院，连口水都没喝便又迅速离开。 乔一状似不经意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看样子，这家伙在精灵族的地位不低呀。 “你要的种子。” 会客厅里，兰卡斯特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布包，放在了桌面上。 乔一倒了两杯蜂蜜水，一杯递给兰卡斯特，才走到桌边的沙发上坐下，喝着蜂蜜水拿起了布包。 抽绳式的布包很容易打开。 然而打开后乔一才发现，里面又装了四个更小的布包。 小布包里，四种不同的菜种分门别类躺在里面。 但是显然，比乔一要的荨瓜和莴苣多了另外两种种子。 “这是？” 乔一看向坐在对面捧着蜂蜜水的兰卡斯特。 “番茄和青瓜。送你的。” 番茄炖牛腩！ 番茄炒荨瓜！ 番茄炒蛋！ 凉拌黄瓜！ 一瞬间，脑海里冒出一堆菜名的乔一弯起了眼睛：“这多不好意思。” 一边手里却将那些种子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好：“多谢啦。” 好感度+100 精灵兰卡斯特获得好人卡+1 而后对面的精灵又拎出来一个精致的布袋，摇晃之中叮当作响。 想来便是这次的交易金了。 乔一觉得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也不过如此了。 “哗啦。” 袋子落在了桌面上，袋口撒开，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金币。 30枚金币。 【挣到5000枚银币，任务进度：5000／5000，任务奖励已发放至菜鸡驿站，请注意查收。】眼前突然“叮”地一声跳出对话框。 乔一却看着那袋金币沉默了一下。 ……该感叹一句不愧是壕无人性的精灵吗？ 然而也许是良心作祟，乔一看着那堆金币挣扎了一下，开口道：“太多了。不值这些的。” 对面的精灵摇了摇头：“包括了购买制作方法的钱。” 乔一眨眨眼。 其实馒头的蒸法和乔一做过的各种炒菜方法，现在暴风领绝大部分领民都会，随便一打听就能得到做法。 现在这个家伙现在却一本正经地揣着金子来购买制作方法…… 该说这孩子真的很实诚吗？ 不过看着兰卡斯特认真的样子，乔一到底还是收下了钱。 作为回报，乔一决定等到秋天后院里的花椒树和刚刚得到的辣椒结了种子，也送对方一些。 中午的蜜汁烤肉因为那只专偷厨房的无名小贼泡了汤，但现在再重新准备做饭也还来得及。 乔一留了兰卡斯特在城堡里用餐，打算炖一锅鲫鱼汤。 本以为丢了腌肉，今天中午要吃馒头就咸鱼的城堡众人瞬间又感觉心情明朗起来。 …… 城堡里有专门的餐厅，但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连门上都落了灰。 因为厨房很大，所以一直以来就只有四口人的领主府一直都在厨房里摆张桌子用餐。 甚至直接蹲在炉灶边儿上——比如吃烤肉的时候。 乔一做饭的时候其他人一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顶多也就剥剥大蒜扒扒葱皮。 迪恩和罗伊在仓库里卸货，整理精灵送来的粮食，还要洗干净很久没用过的大磨盘。 老格纳在仓库做记录。 伊尔蹲在屋子里改配方，除了吃饭已经很久没露面了。 所以一时间，厨房里就剩下了乔一和兰卡斯特两个人。 还有一到饭点儿就蹲守在这里的一坨圆脸胖鸡和一只乌鸦。 胖鸡小飞正蹲在云朵背后，贱兮兮地伸着小jiojio去掀云朵的翅膀。 一旦云朵看过来，它便迅速转头望天，假装刚刚掀人家翅膀的不是自己。 等到云朵扭过头不去看它，又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jio薅人家尾巴。 而兰卡斯特坐在餐桌前，面前放了一堆乔一最近做出来的各种小零食：薯片、薯条、炸面叶、烤馒头片、烤肉干…… “多吃点，别客气。” 乔一一边摁着手里刚从桶里捞出来的活蹦乱跳的鱼，一边朝着桌前看着一堆各种零食，有些无措的兰卡斯特道。 兰卡斯特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零食，最后矜持地拿了一片薯片尝了尝。 糟了，投喂小仓鼠的感觉又来了。 乔一想道。 然后他一不留神手下一滑，肥硕的大鲫鱼便从他手里挣了出来，“啪”地甩了乔一一尾巴，“哗啦”一声跳回了桶里。 乔一：…… 大概异世的动物也异于地球，这条鲫鱼格外地凶。 乔一累出一脑袋汗，鱼没抓住，倒是被甩了一身水，下巴也挨了一尾巴。 小脾气上头，恶向胆边生的乔一一怒之下从案板上抽出来一把刀，打算在桶里就地咄死这条鱼。 安安静静躺在锅里的鲫鱼才是好鲫鱼。 正当乔一捏着刀子蹲在桶边看着桶里的鱼，盘算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快准狠的时候，背后一道阴影却笼罩了他。 清清爽爽的草木香气从背后笼罩过来，头顶上响起了精灵干净的声音：“我来吧。” 而后一条挽起了袖子的手臂从乔一脸边擦过，微凉的手臂不经意地蹭过了乔一的耳尖。 一瞬间，仿佛有火花从耳尖处闪过。 乔一感觉耳朵微微发热起来。 却见那只漂亮修长的手浸在了水里，探手一捞，便将那只鲫鱼捏在了手里。 待到背后笼罩过来的温度撤走，乔一才忽然回过神来一般站起身。 兰卡斯特已经将还在扑腾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手掌心的鱼按在了砧板上。 按照常理，下一步该是用刀背把鱼敲晕。 但兰卡斯特并没有这么做。 只见一丝几乎微不可计的光芒从按着鱼的掌心逸散出来，顷刻间，前一秒还在“啪啪”甩着尾巴拍打砧板的鱼就停止了动作。 而后剖腹刮鳞，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一条清理地干干净净的鱼便躺在了砧板上。 乔一拿着刀，看了看身边正在洗手的精灵，沉默了一下。 ……以对方这个娴熟且轻松的杀鱼手法和奇异的能力来看，杀个我也不是什么难事。 打算养的仓鼠可能会咬人怎么办？ 乔一提起了那条鱼，开始在鱼身上片花刀。 能怎么办？ 给他投喂好吃的刷好感度咯。 鱼汤并没有熬太久，便熄火出锅。 煮得太久会让鱼肉变老，失去嫩滑的口感，营养也会流失。 所以当乔一将一锅鱼汤端上桌的时候，迪恩兄弟和老格纳几人刚好进门。 熬成乳白色的浓汤里点缀着嫩绿的小野葱，些许油花浮在嫩白的鱼丸边上，浓郁的香气随着升腾的白色的蒸汽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乔一给每个人分别盛了一碗，掰了半块馒头泡进自己的碗里。 吸饱了浓汤的馒头入口即化，鱼肉鲜嫩，鱼丸Q弹，温温热热的鱼汤下肚，仿佛从喉间一路暖到了胃里。 安静的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兰卡斯特坐在乔一身边，捧着小碗慢慢喝。 明明是差不多的动作，偏偏这个人做起来格外让人感到舒适。 这个精灵的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但乔一却分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 泛着健康的红润色的鼻尖、柔顺地披在肩头的金发，以及明显比平日里柔和许多的漂亮眼睛…… 无不昭示着这人此时美好的心情。 乔一侧过头看着兰卡斯特滑落在颊边的一缕调皮的发丝，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帮忙将它捋到耳后，然后顺手再捏一捏对方嫩白的耳垂，看看是不是和自己想象一般的柔软。 鬼使神差地，乔一伸出了手。 然而对方忽然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 兰卡斯特看着乔一伸在眼前的手，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头上有东西。” 乔一很自然地绕开对方的眼睛，伸手到了兰卡斯特头顶上。 再展开手，指尖上躺着半片残叶。 “谢谢。” 乔一掸去叶片，摇摇头，忽然想到了那个专门光顾厨房的小贼。 于是他扯了扯兰卡斯特的袖子： “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第12章 我恐高啊 领主府进了一个专门偷食物的小贼。 这是所有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领主大人烹饪美食的能力全暴风庄园的人有目共睹。 虽然并不知道他们的领主大人从哪里来的这些奇思妙想，但对于将自家领主作为精神领袖和信仰的暴风领民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好吃就完事儿了。 但是对于许多年不曾发生过治安问题的暴风领来说，现在有一个小贼居然偷进了领主的城堡，并且下手目标还是领主大人亲手制作的美食，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们绝大部分人还没吃过领主大人亲手做的食物呢！ 至于这个被乔一拉过来帮忙的精灵，现在一本正经地提出了他的想法：“再做一些零食吧。” 于是，决定守株待兔的乔一再次点火起锅，准备烤一炉肉馅烧饼。 兰卡斯特本想自觉地到屋外回避，却被乔一拉住。 “没关系，反正要不了多久烧饼的做法就会传遍暴风领，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用不着避讳。” 乔大领主从不敝帚自珍，最近暴风领新出现的几种吃食都是从城堡流传出去的。 甚至由于土豆的几种花式做法，连带着今年海市上土豆种子的销量也高了不少。 于是兰卡斯特便留在了厨房，为乔一打下手。 这里各种调味料其实并不丰富，但并不妨碍乔一用这些还很原始的材料做出美味。 绝对纯天然无污染没有任何激素和添加剂的绿色食材，价格在地球上可要比普通食材高不少。 烤饼出炉的时候，领主府附近住着的很多人都被香味吸引了过来。 乔一很慷慨地将做法告诉了领民，并给小孩子们分发了一些烧饼。 对乔一来说，这些领民是他的生活保障，他基本是靠他的领民们活着的。 所以乔一并不介意给他的子民们一些福利。 ——他的贫穷却可爱的领民们即使在收成最差、最难熬的年成里，也要坚持交税。 虽然最后老斯图亚特，乔一的父亲也坚持免掉了当年的一切税务，自己吃了一年的黑面包和领民们悄悄送来的咸鱼肉干。 当然，帮忙打下手的兰卡斯特手里也有份儿。 乔一的饼烤得很成功，金黄酥脆的外皮包裹着喷香的肉芯儿，外皮酥而不焦，肉馅香而不腻，巴掌大的小烧饼两口一个，连不怎么喜欢吃肉的老格纳都吃了好几个。 吩咐罗伊给还在跟染料配方较劲的伊尔送几个，剩下的烧饼便被乔一放到了橱柜里。 很快，厨房里便再次冷清下来。 然而实际上，乔一却和兰卡斯特正在对面的小柴房里，半掩着的门后蹲守着。 柴房不大，且没有窗。 在狭小且幽暗的环境下，总是容易营造一些比较暧昧的气氛的。 比如现在。 乔一的身边就是兰卡斯特，两个人的距离近到衣袖都碰到了一起，甚至乔一只要稍微扭动手腕，就可以摸到兰卡斯特的指尖。 门外的微风从门缝溜进来，牵起了兰卡斯特的发梢，扫过乔一的脖颈。 微痒的触感让乔一缩了缩脖子，心头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目光不自觉地从精灵的肩头向上，掠过修长的脖颈、形状优美的下颌角、看上去就很柔软的唇瓣，再到高挺的鼻梁，直到对上了那双像是敛藏了星河万顷的眼睛。 “怎么了？” 那双眼睛的主人偏过头看向乔一，开口道。 “你真好看。” 乔一看着对方的眼睛由衷地赞美。 “……” 兰卡斯特有些不自然地偏过了头，避开了乔一的眼神，耳尖却又泛起了红色。 乔一看着那只在自己目光下越来越红的耳朵，心头开始发痒。 可爱， 想摸！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伸手，身边的兰卡斯特突然动了。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转瞬间兰卡斯特已经到了厨房的门口。 乔一愣了一下便追了过去。 然后他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橱柜里懵逼了。 ……谁能告诉他， 那几个背着烧饼吭哧吭哧往外爬的、长着小细胳膊绿豆眼的绿叶小人儿，是个什么神奇的物种？？ “嘿咻！” 看到来人的绿叶小人惊叫一声，身上都吓白了。 “嘿咻——” 它们纷纷丢下手里的烧饼，“咻”地化作一道绿光便朝外逃窜而去。 乔一和兰卡斯特对视一眼，转身便追。 人类的身体素质显然是比不上精灵的，很快乔一便落在了后面。 “……跑，跑不动了……” 乔一扶着膝盖慢下来，急急地喘气。 却见前方的兰卡斯特回过身，走到了乔一面前，拉起了乔一的手腕。 “哎哎——” 清风穿过兰卡斯特因为奔跑而扬起的金发，带着一阵清新的味道扑到乔一的鼻尖。 乔一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拉着自己手腕奔跑的精灵。 被拉着的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精灵的体温。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头轻轻跳动了一下。 绿色的光团朝着森林的方向飘去。 两个人这一追，便一路追进了密语森林深处。 直到一条熟悉的断崖横贯在眼前。 ——是乔一第一次见到兰卡斯特的时候那条断崖。 而那一团绿光已经越过断崖朝着那头飘过去了。 “……” 乔一站在崖边探头向下望了望，感到有些头晕。 “这可怎么办。” 一转脸，乔一却看到身边的兰卡斯特从一棵粗壮的巨树上拉下来一根藤条。 一条手臂环抱住了乔一的腰。 “抓紧我。” 耳边传来兰卡斯特的声音，吹拂在耳廓的温热气息让乔一的反应慢了半拍。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恐高啊啊啊啊——”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脚下就是万丈悬崖。 乔一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兰卡斯特，脑袋埋在对方颈窝里，紧闭着眼不敢多看脚下一眼。 已经算得上熟悉的草木香从未像今天这样靠近，霸道地整个占有了乔一的嗅觉。 背后的手臂将他圈在怀里，紧贴着的上身即使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精灵柔韧的胸膛。 怦怦、 怦怦、 乔一从未感觉心跳像现在这样快过。 也不知是因为恐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兰卡斯特抱着乔一牵着树上垂落下来的藤条，在林间快速朝着那团绿光追去。 而乔一整个人扒在了兰卡斯特身上闭着眼，只能听到耳畔的风声和头顶兰卡斯特的呼吸声。 直到 “……你，还不下来吗？” 头顶传来兰卡斯特有些无奈的声音。 乔一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朝脚下看了看，才发现他们已经落地。 而现在，他正树袋熊一般整个人挂在兰卡斯特身上。 乔一：“……” 整个脑袋“哄”地一声热起来的乔一讪讪地从兰卡斯特身上下来，却发现兰卡斯特的耳朵上也还挂着未散的绯红。 “……刚才，冒犯了。” 兰卡斯特轻咳一声，垂下眼睛看向别处，抱过乔一腰部的那只手却微微收紧了几分。 “……没，没事。” 乔一假装拍着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身上仿佛还残留着精灵身上的清新味道和温度，这让乔一的心跳节奏有些不太对劲。 强行整理好心情，乔一环顾四周，才发现所处的环境。 熟悉的路口和大树。 树根附近甚至还有点过火堆的残留痕迹。 那团绿光在森林里带着他们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居然回到了先前乔一碰到鬼打墙的地方。 “出来吧。” 只见兰卡斯特走到那棵比起周围的树木大得有些异常的树跟前，敲了敲树干。 一阵风吹过。 没有动静。 只有叶子沙沙的响声。 兰卡斯特没吭声，默默抬起了手。 指尖上有荧荧的光点闪烁起来。 “沙沙沙——” 树叶碰撞的响声突然密集起来。 脚下开始有了些细微的震感。 乔一下意识朝兰卡斯特身边靠了靠。 ……地震？？？？ 然而来不及反应，脚下的土地“轰”地抽出了粗壮的根须。 正好踩着一条树根的乔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慌乱之下，乔一下意识地抱住了离自己最近的物体 兰卡斯特…… 的腰。 在地面震颤中勉强站稳的乔一目光撞上了幽幽看过来的兰卡斯特的眼神，裂了咧嘴放开了手。 然后抓住了兰卡斯特的手臂。 兰卡斯特的目光在乔一抓着自己的手上扫了一眼，没出声。 算是默认了。 就在这时，面前的大树忽然动了。 它在乔一诡异的目光下， 轰然拔出了扎根在地底的粗壮根须， 然后， “轰轰轰”地撒腿（根）跑了 跑了…… 乔一：wdnmd还有这种操作？？？？？！！ 就在乔一看着前方摇着树冠轰然跑走的大树懵逼的时候，身边的兰卡斯特却单膝蹲下，手掌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飒——” 周围的环境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荧荧的绿色光芒从兰卡斯特的掌心逸散，在他掌下的土壤里蔓延开来。 “嗡嗡——” 大地再次传来轻颤。 乔一看向了正在逃跑的大树。 “歘啦啦——” 地面上忽然有数条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蜿蜒着爬上了巨树的树干。 而后向下一扯。 轰 那树便被固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兰卡斯特拉着还在震撼当中不知所措的乔一走到近前，伸出手。 掌心开始有绿色的光芒汇聚，然后慢慢凝实。 “别……别杀我……” 第13章 叶子的新朋友 其实当乔一看清楚眼前这个浑身冒着绿光的小不点的时候是有点想笑的。 巴掌大的小身体，胖乎乎的小脸，白嫩嫩的小手小脚，以及碧汪汪的大眼。 怎么看怎么是个小萌物。 “别杀我，我……我会干活！” 小东西蹲在兰卡斯特手心，双手抱住脑袋，眼泪汪汪地看向乔一。 “不杀你。”乔一强忍住了在它白嫩嫩的包子脸上掐一把冲动，绷住脸上的表情伸出手：“我的东西呢？” “唔——对不起嘛，真的太好吃了。” 小树精灵瘪着嘴挥了挥手，几个叶片小人便“嘿咻嘿咻”从树上下来，小手手里吃力地抱着几块烧饼，以及一个熟悉的空油纸包。 乔一：……这不是我上次放风筝的时候丢的那半包薯片吗？ “就……就这些了。其他的，都吃完了。” 小精灵在兰卡斯特手心缩成一团，对着手指悄咪咪道。 乔一揉了揉额头：“……肉你也吃了？那是生肉，吃了要生病的。” “？什么肉？” 这下却轮到小精灵发愣了。 乔一：“？” 小精灵：“？？” 兰卡斯特：“……” 空气里寂静了一瞬。 乔一捏着小精灵的后脖领子把他拎起来，放在自己手心，戳了戳它软乎乎的小脸：“真不是你干的？” 可怜的小精灵都快哭出来了，大眼睛里蓄了一汪水，捏着衣角疯狂摇头：“真的不是我！我没见过什么生肉。我今天，就只拿了两块肉饼。嘿咻太小了拿不动重的东西，我只是偷偷拿一些薯片鱼丸尝尝。” “嘿咻——咻～” 说话间，几片绿叶小人便已经顺着乔一的裤脚爬了上来，挂在乔一托着小精灵的手上，眼巴巴地看着乔一眨眼睛。 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 乔一看着这些扛一块巴掌大的烧饼都费劲的嘿咻，沉吟了一下。 ……看着也不像能一口气扛走十几斤重的肉和陶盆翻山越岭来到森林的样子。 那么，究竟是谁偷走了我的肉？ 此时，领主的城堡里，一排小小的脚印，正无声蔓延到厨房里。 …… 乔一带着一颗长腿儿的大树轰隆隆回到庄园的时候，整个庄园都懵逼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些奇奇怪怪的物种，但是它们一般都躲藏在大山深处拒绝与人类碰面。 所以，活的妖灵精怪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 大树被带到了庄园的耕区，那里有着大片大片的田地。 几乎所有领民的耕地都在那里。 巨树被乔一带领着扎根在了耕区中心地带，在这块平坦开阔的土地上显得尤其突兀。 乔一在领民们的围观下，向领民们隆重介绍了暴风领的新伙伴 树精灵-自动灌溉机-叶子。 大树的根须可以深入地下几十米触碰到地下河，然后将水抽取出来灌溉农田。 领民们以后再也不用在旱季到山上去一桶一桶挑水啦！ 叶子趴在乔一肩膀上探出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好奇地围过来的领民们。 “呀，他是叫叶子吗？”一个妇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精灵的脑袋。 “好小一只啊。”高大壮硕的猎人凑过来看了看：“多给他吃点肉能长高吗？” “他真的好可爱！！”年轻的姑娘眼睛里都开始冒出小星星：“啊啊过来给姐姐抱抱！” 身高连乔一的腰部都不到的小丫头从人群里挤出来，踮着脚尖朝叶子挥手：“你好，我叫安妮！” 也许是小孩子看起来更有亲和力，从没有面对过这么多人，正羞得满脸通红的叶子朝安妮挥了挥小手：“你……你好～” “唔……”安妮从身上背着的小布兜里翻了翻，举起了手：“这是我妈妈今天做的炸蘑菇，给你吃～你可以跟我做朋友吗？” 叶子眨眨眼，从乔一肩膀上飘下来到安妮的手心。 他抱起来比自己还大的一条炸蘑菇，咬了一口：“好呀～” “还有我还有我！这个是我妈妈做的肉干！” “我奶奶做的炸薯球～” “我……我没有零食，但是我有哥哥做的小风车！” “我姐姐做的小布偶！” 一群小孩子围拢了过来。 被各种零食玩具簇拥在中间的叶子眨眨眼睛，通红着脸把脑袋埋进了旁边的小布偶娃娃怀里，嘴角却悄悄上翘。 “真好呀，叶子也有朋友了呢～” …… 【请问是否立即抽奖？】 回到了城堡里的乔一看着眼前的字幕，心情有一丢丢激动。 又到了抽奖的日子了！ 不知道今天会抽到什么呢？ 就在刚才，他将叶子和嘿咻都录入到了异闻图鉴中，除了获得了30天寿命以外，还多了两张抽奖券。 ——虽然在图鉴精致的页面里，他只是画了一个画风突变的火柴小人，以及几片形状很不科学的叶子。 而现在，扉页上的宿主信息发生了改变： ［姓名：乔一（乔伊·斯图亚特）］ ［身份：暴风领领主］ ［年龄：17岁］ ［身高：178.05cm］ ［寿命：余额53天6小时46分钟］ ［抽奖券：2］ ［图鉴：3］ ［其他功能：商城（待解锁：3／4）］ 乔一看着自己的信息，目光在身高上停留了一瞬。 ——好像长高了。 不过，最令他惊喜的却是最下方的商城功能。 也就是说，只要他再收集一张图鉴，就可以开启商城了！ 乔一想了想，脑海里灵光一现。 他敲了敲书封，喊出了已经沉寂了很多天的系统：“精灵能不能写在图鉴里？” 对于人类来说，精灵这种生物也算是妖灵精怪……吧？ 系统似乎被乔一的钻空子行为惊了一下：“？？？” 过了几秒，他才弹出对话框： [精灵作为一种已经被人类熟知、并频繁接触的数量庞大的族群，不属于本图鉴的收集内容。] 乔一：好吧。 图鉴收集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抽奖吧。” 乔一翻到了抽奖页面，点击了[连续抽奖]。 简陋的转盘哗啦啦转动起来。 【获得大豆种子X300斤，缝纫机图纸X1，奖品已通过通圆快递发送至菜鸡驿站，请及时查收】大豆种子！缝纫机！ 系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良心了？！ 他正在发愁这里没有油料作物，每天只能吃动物油脂，迟早胆固醇过高得脂肪肝。 大豆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而且大豆的衍生产品简直不要太丰富：豆油、豆腐、豆花、豆干、豆腐串、…… 以及缝纫机，则可以完美解决布艺工厂效率偏低的问题。 心情瞬间便得美丽的乔一也不在乎“菜鸡驿站”是否在内涵什么了。 他打开了柜子，果不其然，里面已经放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 不过想到上次拆快递被土豆突突了一脸的乔一，这次显然要更加谨慎。 他到厨房里摸出来个锅盖顶在头顶，拆炸丨弹似的小心翼翼撕开了封口的胶带。 一阵耀眼的白光冒了出来。 乔一忙不迭躲在了锅盖后，后退到五米开外。 然而半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乔一这才一点点挪过来，看着已经不再发光的快递盒子，伸出手打算拿出他的奖励。 然后。 “咔嚓——” “啊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 乔一甩着胳膊把手从盒子里拿出来。 只见他的手指上，咬着一团白生生肥嘟嘟的猪崽子，四蹄儿还蹬来蹬去，任凭乔一怎么甩手都不肯松口。 乔一：……被猪咬了不松口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所以，又是送错货了吗？？？？” 系统：“……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乔一：“……？？？？？” …… 乔一把快递盒子里掏出来的八只猪崽子养在了后院。 四公四母，圆滚滚的猪崽子在围栏里哼哼唧唧地打架，凶得一批。 乔一摸着已经红肿起来的手指流下了两行清泪。 鬼知道为了把这些猪崽子掏出来他被咬了多少口。 说起来，被猪咬了需要打狂犬病疫苗吗？？ 上次获得的辣椒种子已经被种在了花椒树下，用过了快速生长药剂的辣椒苗长得很快，甚至堪称惊人。 仅仅两天的功夫，就已经开始开花了。 乔一开始期待起来，他太想念青椒炒肉了。 所以当商人西里斯前来取走他为女儿订做的布娃娃时，乔一正蹲在后院的花椒树下看辣椒开花。 这些白嫩嫩的并不漂亮的小花朵在乔一看来，比天香牡丹要好看一百倍。 西里斯被格纳请到了会客厅坐下，乔一才抱着那只硕大的兔子布偶姗姗来迟。 不得不说，在这只兔子身上佩妮下了很大的功夫。 布料是上好的柔软棉布，染料是伊尔的实验室出来的无味且不易掉色的染料。 兔子的眼睛和鼻子是黑曜石，身上的小裙子缝了漂亮的蕾丝边，连衣服上的扣子都是红宝石。 以西里斯抱着软绵绵的布偶不撒手的样子来看，佩妮的任务完成得很棒。 为此，乔一收到了高达300个金币的酬金。 不过以西里斯现在的状态来看，显然比起手中的娃娃，他对茶几上摆着用来招待客人的一盘小零食更感兴趣。 “您是说，这个居然是土豆做成的？！” 西里斯手里捏着一片薯片，有些震惊。 “是的。”乔一点点头：“准确来说，是土豆泥和麦粉。” “这个，是鱼肉团子？” “对。” “吃起来可一点也不像软糊糊的鱼肉。太美味了！” 西里斯把盘子里的各种零食尝了个遍，理了理衣服站起身，看起来很正式：“尊敬的领主大人，我想我有个生意想和您谈谈。” 第14章 思念 自从西里斯离开城堡后，领主大人便开始盘算着拆了后院的小花园养猪种菜。 对此，老格纳感到很伤心。 老爷子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养些花花草草。 现在要铲了那些花儿，老格纳是真的心疼。 无奈之下，乔一只得先拆了城堡大门前的一大片地砖，开辟出一大片花坛将老格纳的花儿移栽过去，还偷偷浇了些农夫三泉进去，希望这些花儿不会因为移栽出现什么问题。 所以，老格纳的日常变成了每天都要出门到门口去看他的花。 直到他确定他的花儿们并没有任何枯萎的迹象，甚至长势越发喜人后，才放下了心。 而领主乔一，则天天钻在后院儿里，丧心病狂地用生长药剂疯狂催生各种香料作物的种子以及大豆。 西里斯决定要跟乔一展开合作，他想要得到暴风领这些零食的独家售卖权。 暴风领负责生产零食成品，而西里斯负责南下出售。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直接购买成品香料的成本太高，但是暴风领却并不种植香料作物。 而制作这些很大部分都需要油炸的零食，指望用动物油脂实现大规模生产也并不现实。 大豆的推广种植迫在眉睫。 乔一只能通过在后院里用快速生长药水和增产矿泉水实现品种改良，最后再将改良后的种子拿出去大规模种植。 理论上来说，增产矿泉水的作用方向应当是数量上的增产。 然而当生长药水和增产药水的作用叠加后，却产生了让乔一懵逼的效果。 比如现在，乔一和罗伊正一手举着锅盖，一手握着长剑，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已经成熟的辣椒地。 背后，是或背着弓箭或举着盾牌的领民。 乔一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有跟辣椒干架的一天。 这些挂在一人高的植株上，足有半尺长的巨型红椒刚刚一辣椒抽飞了打算徒手摘椒的迪恩。 然后落进了花椒林的迪恩惊动了沉甸甸挂满枝头、足有指肚大的花椒，又被漫天的花椒籽儿机丨关丨枪一般突突了一脸。 最后，鼻青脸肿还被辣得眼泪直流的迪恩哭着退出了游戏。 而后才有了暴风领民们全副武装前来参战的一幕。 清风吹过，面前的“林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辣椒在微风中晃动，时刻准备着抽来人一耳刮子；红彤彤的花椒在枝头颤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迸射出来；茴香摇动着碧绿的植株，看似无害，却会在人们靠近的时候猛地抱紧人们的腿…… 领民们盯着前方的动静，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只见前方的领主举起手里的长剑： “为了薯片！！冲——” “冲啊——” 一大群人便呜哩哇啦冲向了辣椒田。 后院的菜田里瞬时间便打成了一团。 成堆的成熟红椒被领民剁下，也有不少人被抽上天；弓箭手的箭矢飞向花椒林，将一簇簇的花椒射下来；被茴香植株缠紧了双腿的领民脚下一绊，便摔向了地面，随后一旁的豆田边砰砰啪啪地崩出来硕大的黄豆砸了他满头满脸…… 精灵兰卡斯特来到城堡的时候，在围墙外便看到了被一株茴香扔上半空的领主大人。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兰卡斯特：“？” 乔一：“……” 兰卡斯特沉默了一下，跟着老格纳来到了后院。 作物的收割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掌握了技巧和节奏的领民们也逐渐开始得心应手起来，除了 “啊啊啊啊救命我恐高啊啊啊——” 可怜的领主被植物们在半空扔来扔去，嗓子都快喊哑了。 而下面的领民们高举着手臂追着天上的领主跑来跑去，生怕领主大人掉下来他们接不住。 然而当那个精灵出现在后院门口的时候，气氛很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向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兰卡斯特。 连正群魔乱舞的植物们也霎时间停下了动作，扭过身体，转向了门口的那个精灵。 非正常的一幕让兰卡斯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半空中正在下落的乔一遭了殃，没有植物再去接住他，领民们的关注也被引向了别处。 失重感让乔一的眼前一阵眩晕。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等待即将到来的冲击。 ……希望不要脸先着地。 乔一这样想着，却听到下方的领民们一阵惊呼。 身体忽然被什么东西托住，停下了下落的趋势。 乔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兰卡斯特站起身的动作。 而他自己的身下，是一从碧绿的藤蔓，正缠绕着他慢慢下落。 …… 乔一想过兰卡斯特来这里的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他是来下订单的。 “你是说，你要买订制玩偶？大号的，一百只？” 乔一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目光落向对面那个正襟危坐的精灵。 “……对。” 兰卡斯特点头。 佩妮的工坊已经开工一段时日了，每周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小玩偶从暴风领南下运往中洲。 由于数量稀少，所以这些小东西已经在南方炒出了天价。那些北上而来的商人们巴不得多带几个拿去南方挣钱，所以海市上反而不见了出售玩偶的市场。 至于大号玩偶，目前只有私人订制版本，不进行批量出售，目前由西里斯独家代理南方的市场。 精灵们有钱，但并不傻。 找西里斯去订制，会被西里斯多要一大笔费用——毕竟他也是要赚钱的。 所以，他们便直接找上了厂商暴风领。 乔一只思索了不到一分钟，便接下了兰卡斯特的订单。 这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对他们二人之间珍贵友情的珍惜，而不是因为兰卡斯特放在桌子上的那沉甸甸的一大包金币。 不就是一百只玩偶，多大事儿呀。 ——反正又不是他乔一干活儿。 随着工厂的利润逐渐扩大，乔某终于露出了黑心资本家的本质（bu侍）。 然而当乔一听到精灵们的要求的时候，再一次愣住了。 “……你确定，要这样吗？” 他咬着笔头，有些纠结地看向对面的兰卡斯特。 精灵们的要求很简单。 他们要做一百只……兰卡斯特。 嗯，对。 一百只兰卡斯特。 “……嗯。”兰卡斯特耳尖微微发红。 他避开了乔一的目光，虚虚地看向别处：“是孩子们的一致要求。” 乔一沉默了一下。 所以这个人，在精灵族究竟是怎样一个身份啊？ 孩子们订做玩偶都要做成他的样子？ ——暴风领的孩子们都没想过订做一个领主大人的同人公仔呢！！ 乔一这么想着，又甩甩头。 ……我才没有恰柠檬呢！ 乔一决定过两天就要求工厂用一些碎布头做一些领主大人的同人玩偶。 不要钱，免费发！ …… 订下初步的契约后，差不多便到了午饭时间。 遵循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乔一再次留了兰卡斯特在城堡里用餐。 乔一拽着兰卡斯特的袖子来到厨房，神神秘秘地从橱柜里摸出来一个盖着盖子的陶盆。 “来，我给你看一个大宝贝。” 却没注意到兰卡斯特此时的目光压根没落在那个陶盆上，而是乔一拽着他袖子的指尖。 “……这个叫豆腐，那个是豆干，这些都是用大豆制成的。大豆还可以榨油，不过时间原因我还没有搞出来……” 乔一拽着兰卡斯特的袖子巴拉巴拉不停嘴，兰卡斯特才慢慢把眼神移到乔一脸上。 在介绍来自家乡的这些美食的时候，乔一总有说不完的话。 这些熟悉的东西，是乔一来到这个异世界以后唯一的牵挂了。 所以在说这些的时候，乔一的眼睛里像是闪着光一般。 在乔一长大成人后的那个年代，几乎没有人会做纯手工豆腐了。 但是乔一的奶奶还保持着纯手工制作豆腐的手艺。 小时候，奶奶在简陋却温馨的农家小院儿里，用院子里的小石磨磨黄豆做豆腐，小乔一便牵着黄狗蹲在一边观看。 煮熟的黄豆在石磨下碾碎，乳白色的汁水缓缓流出的时候，也流走了那段已经昏黄却不曾褪色的时光。 奶奶的手工豆腐做得堪称当地一绝，嫩滑鲜美，是后来乔一在超市里买到的那些豆腐都不曾有过的味道。 乔一一直很后悔没有在奶奶过世前继承这门手艺。 后来他用过很多种方法自制豆腐，却再也没能做出熟悉的味道。 来到这里这么久，乔一不止一次在夜里仰望天空看着漫天的灿烂星辰。 他想知道天空中是不是有一个叫做地球的星星，那颗星星上住着他爱的和爱他的所有人。 他其实很想家。 想念想念老妈的絮絮叨叨的叮嘱，想念老爸沉默却无微不至的关怀，想念年幼可爱喜欢吃糖，最喜欢抱着他的腿喊着“哥哥哥哥”的妹妹…… 不知道他突然人间蒸发，家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的情绪有时候即使埋藏得很深，却依旧可以被一些敏锐的人捕捉到。 所以等乔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 精灵沉静的眼眸像是大海一般，奇迹般地让乔一有些翻涌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乔一垂下眼睛，目光落在两个人交握着的手上。 与兰卡斯特有些冷的性格和气质不同的是，他的手其实很温暖。 这温度像是从指间顺着血管一路涌进了心脏一般。 乔一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朝兰卡斯特扬起一个笑脸：“今天中午，我们吃番茄炖牛腩！” 第15章 你好瘦 乔一一直都觉得西红柿是一种百搭的万能食材。 进可熬汤退可炒菜，不想开火还可以拌上绵白糖跟水果拼盘。 精灵种植的番茄酸甜可口，味道不输于地球上精心改良过的品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里斯派人送来的中洲小肉牛味道虽然比不上一些高端品种，做一顿家常菜依旧绰绰有余。 香味逐渐飘出来的时候，附近早已经习以为常的领民们依旧好奇地朝城堡的方向张望着；“领主大人又做新菜了吗？” “闻起来是这样没错了，领主大人脑袋里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 “哦，是的。赞美领主大人！” 而此时城堡的厨房里，难得所有人都在。 大家围坐在一起喝蜂蜜水聊天，伴着炉灶上正咕嘟嘟冒着热气的陶锅，气氛一片和谐。 自从乔一掌管了厨房后，厨娘已经胖了十斤了。 她每天都在努力学习乔一的各种新的菜式，并且很有天赋。 到现在，她的丈夫和儿子也各自胖了七八斤了。 至于乔一本人，如果没有客人来，其实他更愿意把做饭的任务交给厨娘。 所以乔一难得亲自下厨一次，并且是新的菜式，城堡里住着的所有人便都准时来到了厨房。 连天天闷在实验室里等着罗伊去送饭的伊尔也不例外。 “嘿咻～” 风中传来了细小的声音。 几个人循声望过去，便看到了门框上落了几只嘿咻。 而小精灵叶子正扒在门框上露出一个脑袋，眨巴着大眼睛：“……那个，我……我可以进来吗？对不起，领主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拿零食了……我这几天都很乖，没有做过坏事！我还帮查理叔叔浇了地，帮格纳爷爷浇了花。” 说着，他招了招手。 几只嘿咻便吭哧吭哧滚了五六个青色的果子进来，又“咻”地飘到了叶子背后探头探脑。 “这是我的母树上去年结的果子，就剩这些了。”叶子绞着衣角，垂着脑袋，小脚丫踢着脚下的小石子：“……都给你。你能原谅我吗？” 乔一从桌边站起身，走过来蹲在叶子面前。 他摸了摸叶子的小脑袋：“没关系。以后想吃零食就告诉我。但是一定不许再偷东西了哦。” “好的，领主大人！” 叶子抱住了乔一的指尖，笑起来。 乔一笑着摇摇头。 ……还是个小孩子而已。 他捡起来那几个杏子大的小果子放进橱柜，看向叶子：“要一起吃饭吗？” “可……可以吗？！” 叶子睁大了眼睛，有些惊喜。 “只有乖孩子才可以跟领主大人一起用餐。如果你是一个乖孩子，当然可以。” “我会乖乖的！” 云朵和小飞对餐桌上坐着的这个小不点很感兴趣。 两只对于叶子来说仍然属于庞然大物的小家伙绕着叶子蹦来蹦去地端详，小飞还时不时伸出juo勾勾叶子的头发和衣服。 叶子僵着身体几乎不敢动弹。 他被小飞伸过来试探的juo吓得倒退几步，却又冷不丁被放在桌上的餐叉绊倒，叽里咕噜便滚到了一只手上。 他吓了一跳，抬起脑袋，便看到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小心点。” 只见兰卡斯特捏着叶子的后脖领子将他扶起来，想了想，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手里捏了几块木片，指间光芒一闪，一套袖珍小餐具便出现在了掌心。 叶子抱着属于自己的小餐具惊喜地咧开了嘴：“谢谢！！” 兰卡斯特却只是自顾自地坐下，仿佛刚刚做这件事的不是他一般。 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兰卡斯特敏锐地抬起头，便撞进了乔一盈盈的笑眼里。 二人的目光交错了片刻，兰卡斯特率先移开了眼神。 乔一支着下巴看着身边垂下眼睛看看上去很沉默的精灵，却只觉得这个家伙，虽然看上去话少又冷漠，其实骨子里啊，依旧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咕嘟嘟…… 炉灶上的番茄牛腩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乔一起身到炉台前掀起了锅盖。 热腾腾的蒸汽带着酸香醇厚的番茄牛腩味道便升腾起来。 “可以吃啦。” 屋子里静了一瞬，而后迅速行动起来。 伊尔去拿餐具，罗伊在取主食，老格纳将桌上的饭前零食收拾到了一边。 “我来端牛肉！” 迪恩从座位上跳起来，乔一来不及阻止，便见到这家伙手已经探向了陶锅的把手。 然后， “嘶——啊啊啊烫烫烫！” 迪恩嗷地一声叫出来，看着迅速开始发红的指尖，生理性泪花变盈了满眼。 乔一：总觉得我的小伙伴像个哈士奇怎么办？ 叹了口气，乔一拿出两块干净的布巾沾了冷水裹在手上，正要去端锅子，却又跟另一只手碰到了一起。 “我来。” 兰卡斯特捏住乔一的手腕，将他缠在手上的布巾取了下来。 修长干净的手指毫不费力地便能将乔一的手腕圈在掌心。 兰卡斯特的拇指不经意地在乔一手腕内侧擦过。 他垂眸看着乔一白净的腕子，突然开口：“好瘦。” 乔一：“……？” ……我？？我的身高体重比很健康的好嘛？？！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快得仿佛是错觉。 乔一抬起头，捕捉到了对面那个精灵嘴角还没消散的隐隐的笑意，才相信自己的听力没有问题。 ……虽然但是， 兰卡斯特笑起来真的很惊艳！ “啪——” 额头被一根手指弹了一下。 乔一眨眨眼，才回过神。 “回神了。”兰卡斯特收回手，看着乔一还有些怔愣的表情，没忍住，又微微勾了勾唇角，手指在乔一面前晃着：“在想什么？” “啪——” 乔一一把抓住在面前晃着的手，呲出两颗小虎牙：“你再不把锅子端起来，汤要糊了！” …… 乔一亲手做的饭从来没有令人失望过，反而每次都有新的惊喜。 红色的番茄浓汤浸泡着炖得软软的牛肉，切成块的菌子吸满了汤汁，白嫩嫩的豆腐块在汤里沉浮，碧绿的小葱缀在其间，仿佛锦上添花。 番茄的酸鲜和牛肉的味道完美得融合在了一起，豆腐嫩滑可口，连浸泡在汤汁里的菌子都别有一番风味。 乔一捧起小碗喝了一口香味浓郁的汤汁，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碗黑龙江五常米，浇上浓稠的汤汁简直再好不过。 然而根据乔一的了解，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稻子这种东西。 乔一暂时只能寄希望于即将开启的系统商城。 大米和面食作为华夏的两大主食，缺一不可！ “水田啊——” 乔一喝着汤，思维却飞到了庄园南部的耕区。 那里有大片大片的田地，只是不知道能否通过叶子和手中剩下的一些土壤改良泉水改造成水田。 米饭曾经在地球征服了全世界，东北大米征服了全中国，乔一相信在这里，米饭同样不会逊色。 乔一这么想着，喝完了碗里的汤，打算再盛一碗。 然而当他站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偌大的陶锅早已见底，连口汤都没剩下。 而在座的众人，一个个腆着肚子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满足地放空了自己回味着刚开始的午饭。 更过分的是，迪恩还当众张开了嘴，打了个又长又响的饱嗝儿…… 乔一：不是，你们好歹给我留口汤啊！ 众人：对不起，实在太好吃了，忍不住…… 就在这时，乔一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 他低下头，便看到兰卡斯特面前用一个新碗盛了一大碗汤，汤里还有大块的牛肉。 “给你。” 兰卡斯特将碗朝乔一推了推。 乔一眨眨眼：“这是？” “给你留的。” “在你发呆而大家都在抢汤喝的时候，他特意帮你抢到的。” 兰卡斯特和迪恩同时开口。 兰卡斯特：“……” 然后他轻咳了一声，移开了眼神，看向桌面。 乔一很感动。 他拍拍兰卡斯特的肩膀，伸出胳膊勾住了对方的脖子拉到自己身边：“好兄弟！” 却没注意到涨红了脸的兰卡斯特的目光扫过乔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 …… 吃饱了的乔一伸着懒腰出来的时候，迪恩几个正在院子里转圈溜达。 倒不是因为今天天气好适合出门晒太阳还是怎样。 ——纯属是吃多了撑得慌，走走路消食儿。 叶子和小飞在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内便已经混成了好朋友，这个时候正在院子里乱扑腾。 “我是——伟大的龙骑士！！” 叶子骑在小飞头顶，拽着小飞的头毛，手里举着一柄小木剑，大声喊：“邪恶的黑龙乖乖受死！！” “咕咕咕！！” 一树灵一胖鸡，气势汹汹地冲向了站在那里梳理羽毛的云朵。 “喝——受死！！” 然后云朵停止了梳毛，看了这两个智障一眼，飞走了。 “啊，飞走了。” “咕。” 小飞扑扇两下翅膀，有些蔫儿了下去。 “没关系，我来帮你！” 叶子拍拍手，几只嘿咻便不知从哪里飘了过来，附着在了小飞的翅膀上。 “准备好了吗？起飞咯——” “嘿咻——嘿咻——” 一阵绿光闪烁，嘿咻们牵着小飞的翅膀，慢慢升空。 第一次以这种视野看见世界的小飞的瞳孔撑得圆圆的，张开了嘴，满眼新奇。 然而下一秒。 “啊，没力气啦。” “噗”地一声，牵着小飞翅膀的嘿咻便化成了普通树叶飘落下去。 “咕咕叽——” 小飞叫了一声，迅速下坠。 叶子拽着小飞的脚，奈何力气太小，根本拉不住，急得眼泪都快要冒出来。 “咻——” 一阵劲风掠过。 云朵不知从哪里俯冲下来，一把抓住了小飞的脚，带着它慢慢落了地。 叶子：“哇！” 小飞：“咕咕咕咕咕咕咕！” 乔一靠坐在院子里那颗大树下看着不远处玩闹的三个小家伙，弯起了眼睛。 人呀，还是要热闹一点才开心。 精灵兰卡斯特就坐在乔一身边，两个人的手距离不过寸许之遥。 清风从他们中间穿过，牵起二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兰卡斯特垂下了眼，手悄悄地朝乔一挪了一点。 又挪了一点。 直到几乎触碰在一起，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脚下的土地冒出了嫩绿的草叶，篱笆上缠绕的蔷薇也染上了新绿，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然而，一声惊呼却骤然打破了平静： “啊啊啊少爷！少爷——厨房里的豆腐和豆干，连盆带豆腐全都不见了！” 第16章 我真没想做地主 继那盆未完成的蜜汁烤肉之后，领主的城堡再次发生了灵异事件。 一盆豆制品，在迪恩转了个身的功夫，连豆腐带盆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迪恩发誓在那期间根本没有人进过厨房。 连身为小精灵的叶子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所有人都感到迷惑和气愤。 除了乔一。 【触发任务：找到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家伙。任务奖励：酿醋技术。】面前的对话框漂浮了片刻，缓缓散去。 乔一站在橱柜前，目光落在了柜台上。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小块像是被灼烧过一般的焦黑。 …… 即使被蟊贼所扰，但日子依旧是要过下去的。 一时间乔一对这个神出鬼没、且没有任何作案规律的家伙也没有头绪，只能暂且放下。 因为暴风领更重要的春播到来了。 作为领主却只拥有几十亩田地的乔一，今年将所有的田地都种上了从后院培植出来的暴躁作物和掺了料的土豆。 另外一部分种子，则低价卖给了想要尝试种植新作物的领民。 光靠城堡里的一老三少显然是无法照顾得了几十亩地的。 所以这些田地，多是由家中无地或者少地的领民们代为照顾。 到收获时，领主府会将收成的百分之三十作为报酬送给他们。 从前领民们多半会怜悯这些贫穷的家伙们，今年却羡慕得眼都红了。 瞧瞧乔一种了些什么吧。 各种香料作物、据说可以做出美味食物，还可以榨油的大豆、很多人过节才会买一点用来烤白面包的小麦，甚至是来自精灵族的蔬菜：荨瓜、莴苣、番茄、青瓜。 他们不需要出种子不需要出农具，只需要卖些力气就可以获得其他人花钱都买不到的食物。 以至于这些帮乔一种地的领民们诚惶诚恐地来找到乔一，直言报酬给得是否过多了一些。 对此，乔一和管家格纳一致表示，给这些农户们三成的报酬，是暴风领延续了很多年的规矩，不会轻易更改。 既然他们出付出了劳动力，就应当获得相应的报酬。 所以这些领民们在照顾乔一的那些田地的时候，都勤勤恳恳出了死力气，哪怕自家的地放一边，也要先照顾好乔一的田。 也正是因为如此，收获季领主大人的田地获得了大丰收后，无数领民找上了门：“领主大人，买地吗？我家良田二十亩，我想卖了地帮您种地。” “领主大人，看看我家的地吧，临近水源，土壤肥沃，买了它您绝对不吃亏！” 乔一：“？？？？？？” “我真没想当地主啊” 不过，这些暂且都是后话了。 目前的乔一还要面临着的一个问题是： 要怎么将可以改良土质的农夫三泉给掺到耕区的大片农田里去？ 然后乔一看到了正在骑着小飞在院子里蹦跶着撵云朵的叶子。 他朝叶子挥了挥手：“叶子，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您尽管吩咐，领主大人！” “明天晚上，你把这个……”乔一从柜子里拎出还剩大半桶的农夫三泉：“……掺到你抽取的地下水里，尽量均匀地撒在耕区的田地里。能做到吗？” 叶子点点头：“嗯！保证完成任务。” 乔一捏了捏叶子的小脸儿：“你不问问这是什么吗？” 小孩子的好奇心一般都挺重的吧。 而且叶子的母树也在耕区里。 却见叶子摇摇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不问。因为我知道领主大人不会害我们呀～” “……” 乔一愣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融进了心脏里，柔柔软软，温温暖暖的。 他弯起眼睛笑起来，揉着叶子的头发：“嗯。不会害你们的。” “我保证。” …… 春天到来的时候，暴风领的农民们也开始进行春播了。 然而领民们陆陆续续下田耕作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今年的土壤……怎么感觉比去年好翻了很多呢？ 似乎……颜色也深了不少？ 这些常年跟土地面对面的农夫们对土壤的变化总是有着一种神奇的敏锐度。 当他们发现田地的土质似乎变好了的时候，开始认为这是叶子在这里扎根的原因。 毕竟叶子每天兢兢业业帮他们浇水灌溉的事情有目共睹。 一时间，叶子的母树下每天都会有各种零食堆在这里。 叶子涨红着脸慌乱地想要解释，却又想起乔一告诉他要保守秘密的约定，只得作罢。 只是在收到那些来自领民的礼物后，叶子把那些礼物都送到了领主的城堡。 “这应该是属于领主大人的，我不能占有它们！” 叶子把领民们的礼物往前一推，绷着小脸义正言辞。 即使他其实很想吃那些看上去就很美味的食物。 “好。” 乔一笑了笑，从一堆零食中拎出来一包薯条，剩下的又推给了叶子：“这些是属于你的奖励。” 叶子看看那些零食，又看看乔一，露出迷惑的神情。 “那些水是你负责在夜里浇上去的，不是吗？所以他们感谢你，也是正常的。”乔一摸了摸叶子的小脑袋。 “真……真的吗？”叶子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 “拿去吧，这些是你应得的。” “嘿～谢谢领主大人！领主大人最好啦！” 叶子欢呼一声，抱着乔一的手指亲了一口，扑进了零食堆里，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少爷，少爷。”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乔一打开门，便看到了神情有些失落的迪恩。 “少爷，老巴图和巴尔顿都说他们做不了这东西。这太精致了，怕是得去找精灵帮忙。” 而迪恩手里，正捏着一叠图纸，正是乔一从系统那里获得的缝纫机图纸。 乔一接过图纸，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纸面。 要去找精灵帮忙吗？ …… 求人帮忙这件事，按照华人的习惯，空着手去多半是不合礼仪的。 所以乔一思来想去，决定做一些甜甜圈送过去。 ——他还记得兰卡斯特比较喜欢吃甜食。 海市上只有麦芽糖，蔗糖红糖都不曾在原主的记忆里出现过，所以乔一只能用麦芽糖试试。 他甚至还打算加点蜂蜜进去。 牛奶在暴风领属于只存在于书中的奢侈品。 暴风领的冬天太过寒冷，也没有合适的牧草，养不了奶牛。 所以乔一拜托了西里斯才从南方快马加鞭，运了……两头奶牛，以及牧草。 鲜牛奶要煮沸消毒，高筋面粉需要普通面粉打入蛋清自己揉，面粉团还需要发酵…… 在几乎等于没有的简陋设备和极其原始的食材下，仅仅一个前期工作便耗费了乔一整整一个下午。 待到他的甜甜圈出炉，天边的晚霞都已经烧成了红色。 所幸成果是喜人的。 乔一做出来的甜甜圈很成功。 焦黄色的外皮下是柔软的芯，里面还包裹着蜂蜜夹心，奶香四溢，甜而不腻。 趁天还没黑，乔一打算趁热给兰卡斯特送过去。 然而当他将甜甜圈装进袋子里的时候，却发现，他又丢东西了。 ……他一共炸了二十个甜甜圈。现在少了两个。 一缕火光从乔一的余光里闪过去。 “是谁？！我看到你了，别跑！” 乔一拿起装着甜甜圈的袋子揣在怀里，追出门去，那团火光却已经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乔一在原地站了片刻，目光落在身边的树枝上。 枝头还冒着将灭未灭的火星子，已经被烧焦了一小段。 ……火吗？ 乔一垂下眼睛，折下了那段烧焦的木枝，收了起来。 …… 迪恩和罗伊都在耕区干活没回来，乔一只能一个人往森林里跑。 好在有叶子和嘿咻做向导，倒也不会迷路或者闯进大型野兽的领地。 精灵的领地在森林深处的一处山谷里。 入口处立着界碑，用精灵语写着什么，乔一不认识。 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打算唤两只嘿咻飘进去。 然而还没等嘿咻出发，远远地乔一便看到了那团圆滚滚毛茸茸的白影。 “是辉月呀。” 乔一朝狗子招了招手，便看到那团毛茸茸摇着尾巴撞进了怀里。 满足地抱着狗头捏着狗耳朵的乔一一抬眼，就看到了从羊肠小径里慢慢走出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乔一摸着狗头，狗子舔了舔他的下巴。 “来找我做什么？” 兰卡斯特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垂眸看着乔一。 “没有事情不能来找你吗？” 乔一仰头看着兰卡斯特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幽深的眼睛。 却又在兰卡斯特靠近过来的时候忽然朝他笑起来：“想你了，就来了。” 没别的意思，乔一只是觉得兰卡斯特似乎很容易脸红，脑袋一抽就想逗逗他。 “……” 果不其然，精灵的耳朵和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身体也僵硬在了原地。 “哈哈。逗你的。”乔一站起来，拍拍兰卡斯特的肩膀，扬了扬手里的纸袋：“我做了甜甜圈，给你尝尝。” “……” 兰卡斯特看向那个正散发着诱人味道的纸袋子，沉默了一下。 手指间掐着的光芒悄悄散去，乔一脚边已经冒出头的藤蔓又缩回了地底。 第17章 拒绝无效 对于喜欢吃甜食的精灵来说，显然乔一给出的“贿赂”完全可以压灭掉因为被戏弄而产生的羞恼。 而且就兰卡斯特尝了一口甜甜圈之后，迅速变得很愉悦的眼神变化来看，显然他对乔一的甜甜圈很满意。 没有人能够抵抗多巴胺的诱惑，精灵也不行。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乔一看向那条渐渐隐没在森林深处的羊肠小径，对精灵的居所有些好奇。 对于精灵族的居所，乔一的脑海里率先出现的印象，居然是某399游戏里的某花仙小游戏场景。 ——虽然乔一并不知道，这种奇怪的脑补的深刻程度为什么会高于《霍比特人》中宏大而又精致的精灵神殿。 ……感觉有些崩坏。 不过以精灵们向来高岭之花的性格，以及他们一向禁止人类擅自进入领地的习惯，乔一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他仅仅是有一咪咪好奇而已。 蓝卡斯特吃了一个甜甜圈，收起来袋子，看向乔一。 乔一看着对方沉静的眸子：“……emmm，我说笑的。不进去不进去呵呵呵呵呵——” “可以。” 兰卡斯特突然说道。 “？什么？”乔一眨了眨眼睛，显然刚才兰卡斯特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可以进去。”兰卡斯特微微偏了偏头：“你不好奇吗？” 乔一：“其实也没有……” 然而看着兰卡斯特清澈却仿佛看透一切的双眼，乔一噎了一下：“……好吧。你是对的。” “那来吧。不要乱跑，跟紧我。” 兰卡斯特转过身，嘴角却再乔一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起来一个愉悦的弧度。 老实说，在这种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刻，跟另一个人孤男寡男钻进幽深黑暗的小树林这件事，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诡异的。 特别是当乔一发现这个小路它越走越窄越走越黑暗的时候。 密密匝匝重叠在一起的树冠遮蔽了本就愈发昏暗的落日余晖，路旁的常见低矮灌木草丛，也渐渐被嶙峋带刺的荆棘代替。 夜枭的声音在空寂处回荡，四下模糊的黑暗里还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 乔一：……总觉得这个画风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 说不怂是假的。 乔一只能尽量靠近前方的兰卡斯特。 仿佛只有这个家伙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才能带给他一些安全感。 ——毕竟那个斗篷还在乔一的床头挂着。 或者说，每天晚上都是斗篷上残留的味道陪着乔一入梦。 飒 前方越来越窄的黑暗里忽然传来轻响。 “咔嚓——” 枯枝在脚下断裂的声音尤为突兀。 头顶忽然传来了扑棱翅膀的声音。 乔一有些僵硬地抬起头，傻了。 很多的红色眼睛。 又大又圆的红色的眼睛。 寒毛乍起的乔一下意识地手臂贴着手臂靠在了兰卡斯特身边，用自己并不出色的夜视能力仔细辨认着那一团团黑色的影子。 兰卡斯特：“是蝙蝠。” 乔一：“……” 乔一：“！qaq” 走开啊 “它们吃果子的，不是肉食动物。” “……”乔一看着头顶眨巴着俩硕大的红色灯泡眼、看上去就凶巴巴的蝙蝠，又把目光落到了兰卡斯特真诚的双眼上：“我总感觉你在骗我。” 你看它们这个眼，他又大又红， 你再看看它们这个牙，他又白又尖…… 现在你告诉我这玩意儿吃素？ 那它们长这么凶做什么？ 吓唬长得不听话的果子吗？ “好吧。他们脾气不太好，吵醒他们睡觉的话也许会被咬。”兰卡斯特看了看上面挂着的蝙蝠，摊手。 这也是精灵们不许人类擅自进入这里的原因。 乔一：得，合着一群硬核起床气呗？ 乔一看着蝙蝠们的红眼睛，又朝兰卡斯特靠了靠：“精灵也咬么？” “不会。”兰卡斯特答道。 乔一：“……” 搞种族歧视？？？ 为了生命，乔一果断放弃了尊严，一把拉住了兰卡斯特的手，表示自己跟精灵是一伙儿的，希望这些搞歧视的蝙蝠不要对他发难。 尊严诚可贵，脸皮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嘛。 活着不好吗？ 然而，他显然忘了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猝不及防就被迫牵了手的兰卡斯特此时正垂着眼睛，目光在乔一和自己扣在一起的手上徘徊着。 ——虽然只是乔一单方面地像抓一根擀面杖那样抓着他的手。 某种意义上来说，胆大妄为的乔大领主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牵过兰卡斯特的手的生物，包括精灵在内。 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但是并不坏。 “……走吧，快到了。” 兰卡斯特没有挣脱乔一的手，反而很自然地反握住了乔一，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过了这片荆棘丛生的幽暗树林，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座宏伟的石门矗立在一片绿草如茵的开阔地带。 石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在沉沉的暮色的散发着微微的光亮。 这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高很多，这个时候已经有萤火虫在开满嫩黄色小花朵的草丛里起起落落。 安静而静谧，却有有虫鸣声声让这里有些冷寂的气氛瞬间变得灵动起来。 走过石门，山谷便展现在乔一眼前： ……看上去很普通的一个村落。 普通到把这里的照片拍出来混到大陆常见村落合辑里，都找不到任何违和感。 没有丛生的巨木和点缀在树上的木屋，也没有宏伟又精致的巨大宫殿。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聚落中心地带那棵参天蔽日的巨大古树。 直到脚踩到村落里的的青石板地面，乔一才从理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里回过神来。 “……你们……” 乔一看着兰卡斯特，欲言又止。 “？”兰卡斯特偏头看向乔一。 “你们不住宫殿啊……” “不方便，也没有必要。”兰卡斯特顿了顿：“还有不会建。” 乔一：……好实诚。 在这个世界，建筑方面的造诣只服人类和已经消失很多年的矮人。 至于精灵…… 在这个缺少蓝翔出品挖掘机，魔法又低微到几乎没有的世界，指望这些精致美丽又纤细的精灵们去背巨石块吗？ “那，也不住树屋啊。”乔一大脑当机，又冒出来一句。 兰卡斯特：“……？” 宫殿也就罢了，树屋又是什么？ 长期居住的话，下雨天不潮不漏水的吗？冬天下雪不冷吗？而且虫子也很烦的。 乔一：“……” 对噢。 小小年纪老寒腿老风湿预定。 …… 夜幕降临的白溪谷看上去跟暴风领并没有什么不同。 处处可见的灯火、追打嬉闹的小孩，以及拧着不听话的小孩的耳朵，一遍训斥一遍往家里拖的母亲…… 兰卡斯特带了一个人类回领地。 这件事情迅速引起了关注。 虽然没什么敌意只是纯粹的惊讶和好奇，但乔一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被这样围观。 ……突然理解先前兰卡斯特到领地去而后被一路围观的感受了。 只是，兰卡斯特的地位，似乎比乔一想象的还要高。 路过的精灵们，无论是谁，在震惊过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单手抚在胸前，向兰卡斯特低头行礼。 而兰卡斯特，有时候会微微颔首，更多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一副将高岭之花进行到底的样子。 “想上去看看吗？” 兰卡斯特的目光落向那棵像是神灵一般矗立在夜空下俯瞰整个山谷的大树。 乔一：“不想。” 我恐高。 “拒绝无效。” 乔一：“？？？？” 你这个精灵怎么回事？不带这样儿的啊 “……我想起来，我今天还没有喂小飞。”乔一讪讪笑着，脚下朝外蹭：“那什么，我先回去……哎哎哎！” 一根藤蔓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环住乔一的腰身。 “别松手。” 耳边传来了兰卡斯特的声音，脚下瞬间一空。 乔一慌乱地闭上眼，下意识地抱紧了兰卡斯特。 耳边忽然响起风声，鼻息间尽是兰卡斯特的味道。 乔一只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他感觉自己的脸和耳朵开始滚烫到几乎冒了烟，胸腔里有只傻兔子欢快地蹦跶了无数次。 “好了，睁眼。” 脚下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乔一没注意到兰卡斯特略带了些笑意的声音。 他扒着兰卡斯特的衣服，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看向脚下。 脚下，是悬空的木质阶梯。 阶梯的缝隙之间，下面的人影已经变得很渺小，连房屋看上去都不过是方寸之间。 乔一只觉得眼前一晕，“嗷”地一声便再次闭上了眼，整个人都挂在了兰卡斯特身上：“你骗我！” “我没有，你不要看脚下。” “我不看！” “这里很安全。” “我不！” “……” 僵持了片刻，似乎是拿他没了办法，乔一听到精灵叹息了一声。 而后，他便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我￥%%#&……&@#……我不要！ 乔一涨红着脸，挣扎着睁开眼，却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不大却精致的木屋，屋前一小片木质平台，伸出密密匝匝的树冠之外。 平台上繁花锦簇，护栏整个被挤挤挨挨的蔷薇揽在怀里，屋顶有紫藤和绿萝垂下。 平台的角落里放着的一个藤编的篮子里，装满了看上去就很诱人的红色果子。 银白色的月辉透过树影洒落，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块块摇曳的光斑。 平台外，是几乎触手可及的清澈夜空和灿烂星汉。 这里是一个， 隐藏在重重树冠之下的伊甸。 他们此时站立的位置，正是通往平台的一段悬梯，有齐腰的护栏，同样被鲜花包围。 而此时，兰卡斯特正抱着乔一，拾阶而上。 乔一一只手勾着兰卡斯特的肩膀避免自己掉下去，另一只胳膊捂住了眼睛，耳朵红得滴血：“放……放我下来！” 这种姿势……啊啊啊啊我拒绝！ “刚刚是你不要下去的。” “兰！卡！斯！特！” “好了。” 兰卡斯特终于决定放过脑袋已经红得几乎要冒烟的乔一，将人放了下来，眼底和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如果说平时的兰卡斯特是清澈却疏冷的冰泉，令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那么此时的他就是山间舒朗的明月清风，只一回头，便是一壶仙酿，看一眼便觉得已经醉了。 乔一的目光落在兰卡斯特脸上，一时有些一不开眼。 “怎么了？”兰卡斯特微微偏头，用最正经最无辜的表情和语气，说出了让乔一脑袋再次炸了的话：“是没有抱够吗？” 乔一：“……” “我没有！” 这个精灵怎么这么讨厌啊！ ……不过，他真的很好闻啊。抱起来手感也…… #%%&……#……￥！#……&呸，出息！ 而这边，兰卡斯特已经转身进了屋子，拿了两个软垫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瓶子，一对琉璃酒杯。 乔一：我好穷，我好酸，我连银杯都没有。 “要尝尝吗？” 兰卡斯特将软垫放下，拍拍自己身边空着的坐垫示意乔一坐下，举了举手里的琉璃瓶：“今年祭祀剩下的葡萄酒。” 第18章 着火啦 喝酒这种事情，乔一向来不是很擅长。 但是看着精灵在夜色下格外柔和的眼睛，和白皙的指尖捏着的、红宝石一般流淌在琉璃杯里的葡萄酒，乔一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每年精灵族的祭典过后，会有少量的酒水流出，成为南方贵族们的争抢的珍品。 虽然南方的森林里有着其他种族的精灵，但若是单论甜红葡萄酒的品质，却是嘉兰诺德精灵们出产的名为“月光”的甜红最为珍贵。 至少在乔一看来，喝下这一杯酒，他是赚了的。 ——毕竟就算拿出来去年暴风领半年的税收，可能也买不起一瓶“月光”。 夜间的风穿过树冠，带着森林的清新气息和花香铺面而来。 乔一一只手撑在木质地板上，身体向后仰着，看向夜空。 他试图在星河里找到那七颗熟悉的星星。 很遗憾，他找不到。 乔一并不是很懂红酒，他只觉得口腔里的红酒入喉，微凉，微甜，又有些酸涩，顺滑棉柔，果香馥郁。 ——像极了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家伙。 “喂，兰卡斯特。” 乔一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精灵。 “？” 精灵转过头看他，蓝色的眼眸倒影出满天星辰和乔一的影子。 “我们算是朋友了吗？”乔一举了举杯，笑道。 “……” 兰卡斯特看着乔一的眼睛，又转过头把目光落向天空，然后抿了一口红酒，微微点了点头：“嗯。” 朋友啊。 白溪谷的精灵们敬他如神明，从来没有精灵要跟他做朋友。 “这里你的住所吗？”乔一问：“看起来不错。” “不是。”兰卡斯特摇头：“只是小时候……会经常来这里。” “这些花是你种的？” “嗯。” “很香，很漂亮。”乔一看着兰卡斯特的眼睛，不知道是在夸那些花儿，还是别的什么。 “……谢谢。” 兰卡斯特别开眼睛，摸了一只甜甜圈咬在嘴里。 奇怪，好像比刚才在外面吃的那种要甜一些。 也许是静谧的夜色和带着花香的微风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又或者兰卡斯特的酒过于醉人，有些上头的乔一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靠在了兰卡斯特的肩头。 然后他感受到了精灵瞬间的肌肉僵硬。 “嘿，精灵。告诉你一个秘密。” 乔一侧过头趴在兰卡斯特肩膀上，嘴吧贴着兰卡斯特的耳朵。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温热熏红了耳朵，兰卡斯特没有看乔一，只捏着杯子喝了一口红酒，喉结滚了滚：“什么？” 乔一的手指划过夜空虚指着某处夜空，脑袋蹭到兰卡斯特的颈窝里。 他牵起唇角，用像是开玩笑又带着些认真的语气道：“其实我来自那颗星星。” 兰卡斯特：“……” “哈，骗你的。”乔一笑起来，又慢慢止住。 他看着深空，声音轻轻的： “……我想我父亲了。” 他们在地球……还好吗？ 妹妹有没有调皮？ 老妈的偏头痛还在犯吗？ 公寓楼下那只叫做三花的胖橘，应该已经生产了吧…… 一只手抚上了乔一的脑袋，揉了揉。 “摸头会长不高。”乔一将那只手从头顶拿了下来：“我可不是小孩子。” “好的。”兰卡斯特点点头，又摸了摸，把乔一的头发揉乱。 乔一只得一手捂着乱翘头发，另一只手将兰卡斯特的手拉开，笑骂：“你够了啊。幼稚。” 两双同样带着笑意的眼眸视线撞在一处，互相看见了对方眼里自己的倒影。 “……” 两个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黑夜是暧昧气氛的保护色，仿佛连清风都在摇着枝叶为这一刻和歌。 乔一发誓，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一双眼睛。 不笑的时候是一泓霜泉，笑起来便能瞬间化成一波光粼粼的一池秋水，闪起来的微光几乎要让他心头的那只兔子撞出胸口。 他可以看清那双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玉瓷一般细腻的皮肤，甚至是……被红酒浸润过的、红润得过分的唇瓣。 不知道会不会像他的酒一样甘冽清甜呢？ “叮呤——” 风忽然大了起来，屋檐上挂着的风铃发出一声轻响。 “啊，不早了。” 乔一迅速转过头，按下怦怦的心跳，只觉得耳朵烫得要烧起来：“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兰卡斯特站起来，转过身，却见乔一坐在原地，朝他伸出了一只手，笑：“拉我起来。腿麻了。” “……” 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已是月上梢头。 乔一回头望着从树根处绵延而上，隐没在树冠里的阶梯，又看了看走在前方的兰卡斯特。 他有理由怀疑这家伙带他上去的时候是故意的。 明明就有阶梯可以走！ “怎么了？” 精灵回过头，身后是花团锦簇，流萤飞舞。 乔一红着脸撇开头：……算，算了。 回庄园的路程并不短，所以他们选择了骑马。 但是当乔一坐在了那匹漂亮的阿哈尔捷金马背上的时候，整个人脑子都像是被丢到了蒸汽笼里蒸过一遍似的。 没别的原因。 因为他的背后坐着的精灵。 因为恐高而抱紧精灵的那种接触和现在这样的从背后拥抱是两码事。 来自背后的体温、喷洒在脖颈上的温热呼吸，以及怕他摔下去而虚扶在腰间的手…… 这一切都让乔一脑袋里像是装了一万台蒸汽机似的又吵闹又滚烫。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抵达了城堡下，连奔跑时的风都没能吹散乔一耳根的灼热。 乔一跳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点：“回吧，注意安全。兰卡斯特。” 精灵点点头，拉着缰绳调转方向，却又想起什么一般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跳下来，走到乔一面前看着乔一的眼睛，很认真道：“叫我兰多。” 乔一眨眼：“兰多？” “兰多。” “好的。兰多。”乔一弯起眼睛，看着精灵漂亮的眼睛：“那么，晚安，兰多。” 精灵伸出手臂拥抱了乔一，嘴唇在乔一额头轻轻触碰：“晚安……乔一。” 湿润而微凉的触感让乔一睁大了眼睛，大脑瞬间当机。 干干干干干干什么？？！！ ……这么秃然的么？？？ 而对面的精灵通红着脸，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眼神避开乔一到处乱飘：“只是……朋友之间的礼仪。” 乔一：…… ……是这样吗？ 那你脸红什么？？ …… 一夜无梦。 回到了暴风领的乔一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一个沉沉的好觉，直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 然后他坐在床上思考了两分钟人生。 ……总觉得昨晚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想不起来了啊…… 躺在衣服内袋里的缝纫机图纸：哭出声。 半截儿烧焦的树枝：…… 而乔一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 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 乔一站在窗前，看着庄园里逐渐忙碌起来的领民们，心情愉悦起来。 又是美好的一天呐！ 然而不到半小时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不好啦！工厂……工厂起火啦！” 乔一：…… ？？？？？ ！淦！ 而当乔一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有人受伤没有？！” 一路急跑过来的乔一气都没喘匀，第一句话便是询问人员伤亡情况。 “没有，没有。”佩妮摇摇头，脸上灰扑扑的。 她向乔一递了杯水：“没有人受伤，您别担心。只是点着了半个原材料库，烧了些羊毛和布料。” “多亏了叶子及时赶到，扑灭了大火。” “呼。”乔一舒了口气：“没有人受伤就好。告诉员工们，这几天先不用上班了，回家休息几天吧。工资照发。” “好的，领主大人。” 佩妮转身走了，乔一看着叶子，郑重道谢：“谢谢你，叶子。” 因为引水灭火而累趴了的叶子趴小飞头顶，红着脸摆摆小手：“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也是暴风领的一员，这是我应该做的呀。” “不管怎样，你救了大家。”乔一揉揉叶子的脑袋：“真的很感谢。” “嘿嘿。”叶子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能帮到大家，我就很开心啦。” 乔一笑笑：“想吃什么？以后十天，都听你的。” “真的吗？！”叶子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掰着指头：“……唔，让我想想。” “起火原因呢？找到了吗？”乔一转过身，看向掌管仓库的苏珊。 “暂时没有。”苏珊涨红着脸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领主大人。这是我的失职。” 她发誓，工厂里严禁明火的命令所有人都在认真遵守，没有人不知道严重性。 但是，仓库里起火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真的出现了人员伤亡，她想她会愧疚到崩溃的。 “没关系。没有伤到人就好。” 乔一摇了摇头，走向了还在冒着烟雾的仓库，目光落在在尚还完好的门框上。 木质的门框上，突兀地出现一块焦黑的痕迹。 乔一愣了一下，转身跑回城堡，推开了厨房的门，站在橱柜前。 橱柜的柜台上，一块跟仓库门框上大小差不多的焦痕——是上次豆腐干失窃时留下的。 想到那天仓皇逃窜的火光，乔一皱起了眉。 第19章 我的天使 仓库起火这件事情对苏珊影响很大。 即使乔一和工人们并没有责备苏珊，但巨大的心理压力依然让苏珊夜不能寐。 她甚至在第二天红着眼睛来到城堡里，请求乔一撤掉自己的职务。 而事实上乔一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 且不论这件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搞鬼，苏珊本身的工作能力就很出色。 她能够准确计算每批货物所需要的各种原料，甚至根据商人们的订单种类规划下一季每种玩偶的出货量。 也正是因为如此，布艺工厂的工人们的月薪也提高到了100枚银币，若非是原料和生产速率的限制，他们的工资会更高。 暴风领不产棉麻，绵羊数量也不多，很多材料需要从南方运来，占用了很大一笔原料开销。 而今年，乔一正打算推广绵羊养殖，并尝试棉麻种植。 庄园北面还有着大片的荒原没有开垦，那里的地面沙砾混杂，几乎无法种植作物。 但在乔一看来，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纵火的家伙。 于是在安置好工人，清理过仓库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精灵兰卡斯特再次来到了暴风领。 老实说，乔一并不想欠这个精灵太多人情，但是事情的发展显然涉及了乔一的知识盲区。 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乔一特意为兰卡斯特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尽快抓住那个被系统评价为【喜欢恶作剧】的坏家伙。 乔一觉得自己需要用拳头告诉他，恶作剧过头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在看过仓库的情况后，乔一便带着兰卡斯特来到了厨房。 橱柜上与仓库门框上的焦色如出一辙，那半截被烧焦的树枝也放在了柜台上。 兰卡斯特捏着那半根树枝，手指在那块焦斑上抹了一抹。 “也许……是火灵。” “火灵？”乔一蹭了蹭手上的焦灰：“是叶子那种的吗？” “不是。”兰卡斯特摇摇头：“不一样。火灵……是死于烈火中的不甘的灵魂，而后化身为火，游荡在世间。” 乔一：…… 厉鬼什么的，还是不要这么画风突变吧。 说起来，如果是厉鬼，弄死的话还可以做图鉴抽奖吗？ 【死亡的异闻不可以制作图鉴】 乔一：…… 【成功净化被污染的异闻，可获得双倍奖励】 乔一：！ …… 寻找一只善于隐藏的行踪不定，而且很可能脑子不清醒的火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直到临近中午，乔一才根据圆形焦痕的分布大致确定了火灵的活动过的范围。 “一般来说，火灵会被困在它死亡的地点附近，不排除走远一些的可能，但依旧是以死亡地点为中心的。” 书房里，兰卡斯特的手指在暴风领的地图上点了点。 地图上不少地方都被标注了圆圈，这些都是发现了焦痕的地点。 “这里。” 乔一的眼睛一亮，手指点在那些标记的中心地带 原光明教廷，现在的布艺工坊。 然而，光明教廷发生过火灾吗？ 至少在原主的记忆里，那里早就废弃多年，不曾发生过意外。 根据兰卡斯特所说，火灵是可以被净化的，但需要找出火灵的执念，才可能唤起它的本心。 所以，他们需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然而他们问过很多老人，在教会离开这里后的很多年，那里从没有火光亮起过。 那就只能是教廷还在这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但是时间过于久远，教廷也早已离开暴风领多年，又从哪里找起呢？ “少爷，您可能需要这个。” 正当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老格纳推门进来了。 他的手里抱着一沓厚厚的笔记，上面布满着灰尘。 “《教会日记》？” 乔一抖了抖上面的灰尘，被呛得咳了两声，看清了封皮上的字迹。 “教廷的主教每天都会写日记，记录当天发生的事情。也许能找到些什么。”老格纳拿出一本，用绒布轻轻擦拭着上面的余灰。 乔一：……好多。 看那一大摞，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本。 看了看逐渐转移到了头顶的太阳，乔一拽了拽兰卡斯特的袖子：“要不……先吃饭？” …… 用餐时间永远是城堡里最愉快的时刻。 特别是精灵来这里做客的时候。 因为这代表着——领主大人又要亲自下厨了！ 巴尔顿昨天上山打猎，下来的时候过来送了两只山鸡。 乔一的铁锅为巴尔顿的铁匠铺创造了不少收益，他很感谢乔一，收获比较丰的时候，便会来给领主府匀一些小猎物。 恰逢前两天辣椒和香料丰收，乔一便打起了大盘鸡的主意。 为此，他还特意又订了两袋麦粉。 现在，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碟青椒炒蛋，一盘回锅肉，以及西红柿蛋汤。 炉灶上闷着的一锅肉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另一边筋道的面条已经准备就绪。 随着迪恩的一声“开饭啦”，裹着浓稠酱汁儿的鸡肉和土豆便被盛在了硕大的饭盆里。 大块的鸡肉冒着热气，软糯的土豆浸润了鸡汤的味道，伴随着辣椒和香料的辛香，弥漫在不大的屋子里。 面条拌在酱汁儿里，筋道爽滑，乔一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下捏着两根小木棍，吃得愉快无比。 讲道理，用刀叉吃宽面条真的是一件很不人道事情。 用刀叉吃大盘鸡更是一件极其怪异的事情。 最先放弃的就是迪恩，他抹了抹嘴，从橱柜里拿出来了乔一准备在那里很久，却几乎没人用过的筷笼，抽出两根筷子，笨拙地学习如何使用。 接着，伊尔也放弃了。 十分钟后，乔一看着包括精灵在内的所有人都用上了筷子的在座诸位，挑了挑眉，弯起了嘴角。 哈，先前乔一用筷子吃饭的时候，他们还说过乔一不伦不类呢！ 事实证明，无论在哪个世界，人类的本质都包括真香定理。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橱柜里掉了出来。 乔一转身去看的时候，迪恩已经将其捡了起来。 一颗棕色的圆球状物体。 乔一蹙了蹙眉。 这啥？ “少爷，叶子给的青果好像坏掉了。”迪恩捏了捏手里已经瘪下去，果皮都抽在一起的果子：“要扔掉吗？” “啊。想起来了。” 乔一一拍脑袋。 当初叶子前来“投诚”的时候，好像送了他几枚果子。 只是他放在橱柜里后，就没再管了。 “哎？里面好像有东西。是种子吗？” 迪恩捏着果子，掰了开来。 一股清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棕褐色的果皮里，挤挤挨挨包裹着几个指肚大小的乳白色果实。 “闻起来味道好像还不错？我尝尝。” 乔一：“哎哎，别！” 但是来不及阻止了。 迪恩已经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有些紧张地盯着迪恩。 “……谁让你乱吃东西的！万一不能吃呢！？” 乔一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有些上头。 叶子今天没在，也没法现场问清楚。 这孩子究竟怎么活这么大的？他真的不是哈士奇转世吗？？？ “……叶子送来的东西，应该没问题吧。”迪恩却砸吧砸吧嘴：“嗯，有点甜……没什么味道。” 乔一：…… 【检测该道具需要花费20金币，请问是否立即检测？】乔一：涨价了？！上次还不是这个价位的！！ 【请问是否立即检测？注：本系统也可以为您提供殡葬服务，翻盖棺材998，滑盖棺材1988，水晶冰棺……】闭嘴！检测！现在！立刻！ 【支付成功。正在检测中，请稍等。】 乔一捂着发痛的心脏：呸，奸商！ 【道具名称：叶子的青果。毒性：无毒（生食有可能造成腹泻）对应道具：可可果。】可可果。 乔一拿起了一枚青果，看向了刚刚被小飞拽进门的叶子，仿佛看到了一台行走的巧克力制造机器。 至于迪恩。 乔一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他，这个对自己未来三天的命运毫无所觉的家伙。 ……希望三天后，你的小花还安好。 …… 书房里的十几本日记在饭后再次被翻开。 所有人都加入了寻找线索的行列。 这些日记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署名：弗莱明·鲍顿。 当年来到暴风领传教的那位主教。 日记的扉页上写着： “我们是光明的孩子，光明是神的孩子。神将光明赐福于人间，也将降临属于祂的天使……” “……孩子们是神降临下的天使……” 弗莱明的字迹流畅大气，看上去很舒服，他每天都会写一些暴风领或者教会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直到乔一翻开了8月3日的日记，日记里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欢迎我的小天使——苏西。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会给你所有的爱和温暖，相信我。” 而之后，日记里的内容，几乎每天都会提到苏西。 “苏西想要一辆小马车，可是这里买不到小马车。抱歉，我的天使。” “苏西今天又摔破了碗，真是个调皮的孩子。不过，天使总是应该被原谅的，对吗？没关系，只是一个碗而已。” “苏西今天又为什么哭泣呢？天使应该是永远快乐的，这是我的错。” “……” 第20章 新历852年 新历847年，8月3日晴 我在魔鬼海滩的滩涂上看到了随着洋流飘过来的破碎的甲板和尸体。不知是哪个可怜的船长带着他的船员又葬身在了两天前的风暴里。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抱着半截木桶泡在水里的孩子，她叫苏西。 克莱文医生说我这辈子不可能怀上自己的孩子，我想她一定是光明神赐给我的礼物。 ……那么，欢迎我的小天使——苏西。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会给你所有的爱和温暖，相信我。 新历847年，8月14日雨 克莱文又跟牧师索林吵起来了。索林坚持认为女人没有资格成为主教，并拒绝我收养苏西。 他觉得教廷不是善堂，我们应该把苏西送去那个穷鬼领主家里要他们负责。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索林？我已经成为主教了。 苏西是神赐给我的天使，没有比待在我身边能让她过得更好了。 暴风领的领主是个好人，但是他太穷了。他给不了苏西想要的生活。 ＊ 新历847年，8月28日阴 苏西今天又偷偷哭泣了。 她说她想念她的父亲母亲。 我很抱歉。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在那场风暴里活下来。 亲爱的苏西，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对吗？他们如果还活着，一定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 我也是。 …… 新历849年，3月21日云 苏西今天跟隔壁领民家的小孩打架，打哭了那个小男孩。 原因是她想用一颗糖换走小男孩罗尔手中的小马车，但是小罗尔不愿意。 真伤脑筋。 我只能放下繁忙的工作带着苏西去道歉，并央求罗尔的父亲——木匠罗卡，给苏西也做一架，我可以出钱购买。 谢天谢地，罗卡是个好人。 我陪着苏西和小罗尔玩了一下午。 苏西看起来很开心。 新历849年，3月29日，晴 苏西不小心打破了卡佩珊奶奶家的窗户，还把面粉桶放在门上捉弄了索林。 阿，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教会的事情多得让人头大，我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新历849年，5月3日，雨 苏西今天又摔破了碗，我看出来她是故意的了。 真是个调皮的孩子。 不过，天使总是应该被原谅的，对吗？没关系，只是一个碗而已。 我知道我太忙了，已经很少陪她了。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通过不断犯错，通过恶作剧来引起我的关注。 真的抱歉，苏西。是我的错。我也很想陪你。 但是卑鄙的牧师索林总是给我搞出一些麻烦，想要把我从主教的位置上拉下来。 如果我被拉下来，我可能给不了你这样的生活了，苏西。 你能理解吗？ 新历851年，7月6日，雷雨。 今天是苏西的12岁生日。 她穿上了我特意从南方买来的花裙子。真漂亮！ 我的天使苏西，她长大了。 啊，一想到我的小天使以后会出落成更漂亮的大姑娘，也许会被很多小伙子追求——不不不，这可不行。 我才舍不得把苏西嫁给谁呢。 不管怎样，生日快乐，我亲爱的苏西！ 新历851年，7月12日，阴。 不知道为什么，苏西好像变得不喜欢说话了。 新历851年，7月28日，阴 苏西今天又为什么哭泣呢？天使应该是永远快乐的，这是我的错。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你要知道，我永远是你的港湾。 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无论你做了什么，到我身边来，好吗？ …… 新历852年，1月6日，大雪。 我杀死了索林。 别怕，我的苏西。 我在。 以后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了，我保证。 ＊ 新历852年，1月7日，雪。 他们封锁了这里。 新历852年，1月28日，大雨。 南方的总会派来了执法者。 乖，我的苏西。 我要出一趟远门。 现在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好吗？ 你藏在这里，柜子里有食物和水。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过几天，罗卡叔叔会来接你。 如果你做到了，我就答应你，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你最喜欢的糖果。 ＊ 新历852年，2月14日 手上的镣铐磨破了我的皮肉。 我几乎无法写字了。 新历852年，2月20日 你在哪？你还好吗？我的苏西。 我很想你 对不起，苏西。 如果我把你送到斯图亚特家里，会不会不一样…… 新历852年，3月8日 他们要把我送上火刑架了。 以被魔鬼蛊惑而杀死牧师的名义。 我不是魔鬼，那个该死的牧师才是。 新历852年，3月10日，阴。 我不后悔。 …… 属于弗莱明的字迹到此戛然而止。 最后几页上，还染着血迹。 再往后翻，出现了另一个人的笔迹： 852年3月12日雨 弗莱明主教被处死了。 她的女儿苏西不知所踪。 ——虽然苏西从没有叫过弗莱明母亲。 她总是叫她主教大人。 可怜的姑娘，我还记得我给她买过糖。 852年3月13日晴 教廷起火了。 没几个人活着出来，我很幸运。 我带出了苏西最心爱的小马车，可惜，它已经被烧坏了。 我把它埋在了后院那颗银杏树下。 ……真希望它能继续陪伴小苏西啊。 852年3月17日晴 我要离开这里了。 …… “啪——” 日记封皮合上的声音略显沉重。 书房里安静得像是一潭冷水。 乔一双肘撑在桌上，搓着脸。 他有些难受。 所有人都很沉默。 “……去看看吧。”乔一轻轻擦去日记上的浮灰，垂下眼睛：“那颗银杏树。” …… 距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天色就已经暗沉了下来。 乔一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层层叠叠的灰蓝云朵向下压着，空气里带了些湿润的味道。 起风了。 “要下雨了。” 兰卡斯特站在乔一身边，手指擦过那棵银杏树粗糙的树干。 这棵银杏树已经活了很多年很多年，虬结的根须甚至顶开了铺地的青石板，裸露在细雨中。 “辉月。” 兰卡斯特摸了摸辉月的脑袋，指着银杏树的树根位置：“去。” “汪，汪。” 辉月叫了两声，便抽着鼻子在银杏树周围搜寻起来。 “汪。” 它在某个位置坐了下来。 罗伊和迪恩抄起了铁锹，走了过去。 年久失修又被银杏树的树根顶开的青石板一撬就开，露出了下面的泥土。 乔一站在细雨里，回过头，看到了还泛着黑色的仓库墙壁。 很多年前，这里也燃起了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的脏污和罪恶。 后来的另一批教廷人员重新粉刷了这里，又掩盖了一切真相。 他很想去南方，去看看所谓的光明教廷。 当黑暗生于光明，并被光明藏匿保护，那么所谓的光明，还能不能被称为光明？ ……这样的光明，毁了也罢。 “找到了！” 随着迪恩的一声轻呼，乔一的目光转了回来。 罗伊沾满泥土的双手上，捧着一架已经半腐的木质小马车。 小马车的车轮已经被烧毁了半个，断茬上还有着漆黑的焦痕。 车身上，有人用歪歪扭扭的幼稚笔迹，刻着“苏西和主教大人”，旁边刻着一个小小的心形。 而现在，心形已经被黑色的焦痕污染，只剩半个。 “主教大人回家了吗？” 空气中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几人转过身，便看到了那团缩在墙角闪烁着的火光。 “主教大人没有回家。” 火光自顾自地回答着。 “主教大人答应我回来会给我带糖果。” “……但是我没有完成那个游戏……” “是因为我玩输了游戏，所以主教大人不回来了吗？” “主教大人一定很忙吧。像以前那样。” “……如果我做坏事，主教大人会来找我吗？” “以前我只要做坏事，主教大人都会来陪我的。” 那团火光在细雨里慢慢蜷缩成一小团，橘红色的光芒也暗淡下去。 它的口中不间断地呓语着，声音越来越轻。 “我偷走了斯图亚特家的食物，打碎了卡尔的碗，抢走了安妮的小熊，可是主教大人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呢？” “我如果我烧掉仓库，主教大人会来吗？” “会吗？” “……” 昏暗暗的天空在不断下坠，细雨里，忽然传来一声春雷的闷响。 “嗨，苏西。” 乔一到那团火光前蹲下。 “……你，你是……？” 那团火瑟缩了一下。 “我是乔一。” 乔一温柔地笑着，声音却有些喑哑：“我是……罗卡叔叔的朋友。” 噗 那团小小的火光似乎亮了一下。 但是片刻后，又再次暗淡了下去。 “可是，我没有遵守游戏规则。我跑了出来，还不小心打翻了煤油灯。” “……我是不是闯祸了。那天……好大的火。” 乔一伸手拢在那团火苗的上方挡住了细雨和吹来的微凉的风：“主教大人说，天使总是应该被原谅的。” “没关系。游戏已经结束了。” “我现在，来带你回家。” 第21章 我很喜欢 领主大人要拆房子，去上工的领民们每天十个银币，工期三十天，吃饭管饱！ 消息传来的时候，领民们沸腾了。 据说他们要拆掉的是那片教廷建筑，领主大人打算在那里建立一个新的轻工业区。 虽然领民们并不知道轻工业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概念，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将此视为一次狂欢。 毕竟，每天十个银币的工作可谓是暴风领这么多年的独一份儿。 种地打猎的领民们兢兢业业忙一年，到头来也不过能挣上几千银币，并且会在第二年春天海市开市的时候花去大部分用于购买种子和杂货。 三百枚银币可以让他们今年的日子不必过得那么紧巴巴了。 教廷的实际占地面积很大。 在暴风领这块地广人稀的地界，土地并不值钱，所以富得流油的教廷很容易便得到了大片的土地给自己装点门面。 而现在，偌大的建筑群已经彻底荒废，杂草丛生。 除了被清理出来用作布艺工坊车间的那几间尚还完好的房屋，其他的都已经破败不堪。 乔一特意找巴尔顿父子订做了一些滑轮组，用来协助拆迁工作。 ——毕竟那些砖瓦还可以二次使用，又可以省下一大笔建筑材料费用。 实际上为了这次拆迁，乔一几乎掏空了家底，连最近工坊上缴的税收和分红都搭进去不少。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突然蹦出来的坑爹任务： 【光明藏污纳垢，这片建筑也承载着许多罪恶。所以，毁掉它吧。在这里建立起新的工业王国。】【任务时限：40天】 【任务奖励：陶瓷、玻璃烧制技术】 【失败惩罚：寿命－100天】 乔一看看自己的状态栏： 【寿命：余额38天12小时27分】 ……真是要了老命了。 至于火灵苏西，目前被图鉴判定为尚未完成净化，灵魂不完整，无法录入。 乔一看着【开启商城完成度：4／5】的信息栏，那种胜利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到的抓心挠肝的感觉，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好在，系统还算良心，给了任务提示： 【帮苏西找到妈妈，可以化解执念，净化灵魂。】帮！苏！西！找！妈！妈！ 乔一感觉自己的脑袋大了一圈。 苏西的生身父母葬身大海，弗莱明主教也过世多年，这让乔一彻底麻爪了。 系统：要不你去死一死？到酆都找找，说不定有结果。 乔一：…… ……你死不死啊？ 【叮——您已拒绝接收对方消息。】 乔一：真棒，世界清净了。 系统：[已拒收] 乔一：你说什么？我没戴眼镜听不清 …… 对于挣钱这种事，人类总是能爆发出巨大热情和能量。 所以在仅仅不到三天的时间里，荒芜了许多年的教廷便热闹了起来。 佩妮交付了这个月的最后一笔订单后，便宣布了停工培训一个月，引起了商人们的阵阵哀嚎。 不过她们也确实需要进行集体培训了。 南方已经开始出现了山寨仿制品，低端市场已经逐渐被做工和用料粗糙却价格低廉的山寨品挤占。 佩妮和乔一商定后，决定慢慢放弃低端市场，转攻向精品限量产品和私人订制。 佩妮的私人订制如今在南方已经初露头角。 那些来自地球的、乔一传输给她的各种奇思妙想和灵感，被她一一实践出成品，被南方的富人们疯狂追捧和喜爱。 她本人甚至已经在南方小范围地打响了名气，被叫做“奇妙之手多尔（doll）夫人”。 佩妮听从了乔一的建议，决定将“多尔夫人”作为一个品牌进行经营，从今往后只出精品。 这些天她一直在尝试制作乔一提出的“活动关节人偶”，今天终于做出了第一对成品。 “这是……？” 兰卡斯特坐在会客厅，看着怀里的抱枕，眨眨眼。 那是个方形的抱枕，上面用染料染着森林白鹿，边角还缀着流苏，看上去很精致。 “布艺工厂的新产品。”乔一坐在对面，捧个杯子喝热牛奶：“对了，还有这个。” 说着，他又从佩妮送来的样品袋里摸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偶，看也不看地朝着兰卡斯特扔过去。 “……” 兰卡斯特抬手接过，看看手里的小东西，耳朵渐渐染上红晕。 手中的小玩偶赫然是乔一的形象。 黑曜石为眼，掐金丝的黑色棉线为发，金丝楠为骨，上好的布料为衣。 小乔一头顶戴着小王冠，身披红色的小披风，手里还握着一把宝剑，做出奶凶奶凶的表情，萌得冒血。 “喜欢吗？”乔一从袋子里又摸出来一个小人偶：“我也有一……” 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乔一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金发蓝眼的兰卡斯特人偶。 乔一：“……拿错了。” ……有丶尴尬。 然而，来不及等乔一将玩偶换回来，兰卡斯特便迅速将手里的小乔一收了起来。 “喜欢。” 兰卡斯特认地看着乔一点点头，仿佛没听到乔一“拿错了”那句话：“我很喜欢。谢谢。” 乔一：…… 算了。 你开心就好。 但我最近不太开心。 “愁人呐。” 乔一手肘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敲了敲放在桌上的一个大琉璃罐子。 罐子里，一个橙红色的小火人儿正抱着一片薯片啃得咔嚓咔嚓。 是火灵苏西。 虽然化灵的时候她已经13岁了，但经过这么多年的飘荡削弱，灵魂也不完整的苏西现在的智商甚至比不上六岁的小安妮。 装在罐子里的小朋友让乔一再度升起了投喂仓鼠的快感，频繁地往罐子里丢零食。 “说起来，就算找全了灵魂，净化灵魂这种事也是要找祭司来完成的吧。但是暴风领没有祭司啊。” 就像是僧人超度灵魂，化去执念净化灵魂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谁都能做的。 搞不好还会反噬把自己个儿搭进去，来个买一送一。 那乐子可就大了。 乔一撑着下巴，又扔了一个鱼丸进去。 “啊唔——” 小火人儿一口吞下了比自己体型还大的鱼丸，把自己撑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火球，在罐子底咕噜噜滚了起来。 “……噗。” 乔一笑出了声。 “精灵族有祭司。” 兰卡斯特捧着杯乔一泡的枸杞茶，手指敲在琉璃罐上，发出“叮叮”的轻响。 “……”乔一抬起头，看了兰卡斯特一眼，又垂下头叹了一口气：“但是那可是祭司啊，据说比首领地位还高的吧。感觉……请不来。” 请人家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族大佬来帮小朋友找妈妈？ 怕不是三鹿奶粉喝多了上头，神志不清了。 却见兰卡斯特垂下眼睛，沉吟了一下：“可以试试，万一呢？” “你认识他？”乔一侧目看他。 兰卡斯特：“……” 乔一：“嗯？” 兰卡斯特：“……算是吧。” 乔一摸摸脑袋：“为什么我感觉你刚刚是不是偷偷笑了一下？” 兰卡斯特抬起头，湛蓝如水清澈透明的眼睛看着乔一，眨了眨，无辜得像是一头辉月：“有吗？” 乔一：淦！他真好看！ “……没，可能是我看错了。”乔一抿了抿嘴撇开头，压住了突然开始胡乱蹦跳的心脏，掩饰性地喝了口水。 然后 “噗——” “烫烫烫烫！” 兰卡斯特：“……呵。” 乔一：“……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兰卡斯特（正经脸）：“我没有。” 乔一：“你有，我刚刚看得很清楚，你还笑出声了，我都听见了！” 兰卡斯特歪歪头，眼睛里满是无辜：“有吗？” 然后他忽然弯起眼睛，笑：“你听错了，乔一。” 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冰川里，忽然闯入了一阵带着青草气息的风，连空气里都洒满了阳光的味道。 一瞬间，霜雪消融，万物生长。 乔一捂着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跳：……犯规了啊你！ ……要了命了，这个精灵他勾引我。 乔一看着兰卡斯特，磨了磨牙，越过横在两个人之间的小几，扑上去掐他的脸。 然后一不留神，他的脚绊在了茶几腿儿里。 “噗通——” “哗啦——” 精灵手中的杯子应声翻倒，茶水倾倒在了兰卡斯特的胸口，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乔一整个人扑在了兰卡斯特怀里，两肘撑在兰卡斯特的耳边，跨坐在了兰卡斯特身上。 精灵几近完美的脸庞近在咫尺，两个人的鼻尖都几乎触碰在一起。 呼吸相闻间，乔一感到自己的脑袋“翁”的一下，空了。 湿润的水迹溅在了精灵的下巴上，然后顺着肌肤的纹理向下滑去。 在几乎完全静止的视野里，这一颗滚动的水珠是如此地色彩鲜明。 以至于完全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手往哪儿摆的乔一目光自觉的跟随住了那颗水珠，向下、再向下…… 那颗水珠流过白皙的脖颈，翻过滚动的喉结，滑向了被茶水湿润的精致锁骨…… 乔一觉得自己现在脑子应该在想些什么的。 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尽是茫茫的白。 啊，对了。 还有精灵纳了星海入眸的蓝色双眼。 ……可真漂亮啊。 真想 乔一忽然愣住。 想……干什么？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乔一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乔一唇角。 第22章 有话好说 乔一必须承认的是,这样的动作让他的心神一荡,险些心脏停跳。 精灵微凉的手指在脸颊上轻轻摩挲着的感觉，像是爱人之间的亲密抚摸。 过近的距离让乔一的呼吸间尽然是精灵的味道，而那双极美的眼睛就近在咫尺，让乔一忍不住地想要亲吻它。 我是不是疯了…… 乔一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凑近了过去。 然后，精灵开口了： “你脸上……有东西。” 乔一：“嗯？” 脸颊上的温度移开，乔一眼睁睁地看着精灵从自己脸上捏下来一粒…… 枸杞。 刚刚摔倒的时候溅上去的。 乔一：“……” 嘎嘣。 暧昧的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一决定报复他一下。 他看看兰卡斯特莹白如玉的指尖捏着的红艳艳的枸杞子，又看看躺在自己身下慢慢涨红了脸，却又强行维持着高冷表情的精灵，冒起了坏水儿。 伸出手,握住了兰卡斯特的手腕,压在了沙发靠背上，乔一慢慢凑近过去。 “兰多……” 他贴在兰卡斯特的耳旁,轻声唤出对方的名字,任由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对方耳廓里：“我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做这件事之前，乔一是没想过后果的。 或者在他看来,逗一逗这个看似高岭之花冰雪之主、实际上很容易脸红害羞的精灵,并不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他又不是没逗过。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精灵了。 兰卡斯特忽然加重了一些的呼吸声、和整个儿都嫣红起来的耳朵让乔一感到愉悦的同时,心头也忽然开始警铃大作。 他并不知道这种警觉来自哪里，但是潜意识告诉他：快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碧绿的藤蔓缠绕上了乔一的腰肢、手腕，将他的双手束缚在了头顶。 视线一花,乔一已经仰面躺倒在了沙发上。 他的上方，是俯身看着他的兰卡斯特。 乔一承认，他开始慌了。 被束缚被压制的感觉让他有些呼吸不畅，微凉的藤蔓蹭过腰际、颈侧，乔一忍不住地想要挣扎。 ……这感觉太奇怪了！！ 乔一感到自己的耳朵烧红起来。 不，是好像整颗脑袋都烧了起来。 上方来自精灵的视线让他忍不住地想要逃离，却又因为被藤蔓束缚而无处可逃。 面前的影子压下来，乔一闭了闭眼，选择了逃避。 装鹌鹑。 然后他感觉有人轻轻掐住了他的脸。 乔一睁开眼：“？” 兰卡斯特一手撑在他耳边，一手掐着乔一的脸。 四目相对。 乔一的眼里还盈着因为xiuchi和挣扎而产生的生理泪水，眼眶红红的。 乔一看到兰卡斯特的眼神凝滞了一下。 然后他站起身，松开了手，脸上带着未散的绯红，看起来甚至有些慌乱：“……无聊。” 转身就要走。 乔一：…… 乔一：你先给我解开啊 “少爷，少爷——” 外面忽然传来了迪恩的喊声，越来越近，而会客厅的门，敞开着。 乔一闭了闭眼。 完了，一代领主的形象即将毁于一旦。 “少爷，工地上，好像挖出来了什么东西……”迪恩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来：“咦？少爷，你睡着了吗？” 乔一：“……” 他睁开眼，身上的藤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而罪魁祸首，此时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户前，看风景。 “啊……恩，睡了一会儿。” 乔一面不改色心不跳，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做出睡眼惺忪的样子：“怎么了吗？” “教廷那边，他们拆教堂的地砖的时候挖出来了一些东西。” “恩？”乔一坐起身：“什么东西？” “不清楚，正在挖。”迪恩想了想，声音压低下来，面色有些不好看：“好像是……人骨什么的。” “去看看。” 乔一蹙眉，披上衣服起身，顿了一下，顺手又捞起了装着火灵的琉璃罐子。 罐子里，火灵蜷缩成了一小团，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 在路上的时候乔一曾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但当他看到教堂大厅的石板之下清理出来的累累骸骨时，依旧感到身体阵阵发冷。 百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不得而知。 但是在那些教徒日日跪着祷告，沐浴光明神的恩泽的地方，在这片以神圣命名的土地下，确确实实埋葬着数百具骸骨和冤魂。 而这些骸骨上，还挂着沉重的锁链，以跪姿面朝着那一尊巨大的神像，低垂着头颅。 他们的心脏上，钉着锋利的铁刺。 一同埋在地下的石碑上刻着字： 背叛光明神的异端将永堕地狱。 “翁——” 乔一眼前开始浮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 在南方，几十个懵懂的女童被领进了修道院。 然后她们穿上了崭新的衣服，进入了唱诗班。 画面一转，已经长大些的孩子们站在高高的墙里吗，看着天空中掠过的飞鸟。 她们从未走出过这里，就像笼中囚禁着的会唱歌的金丝雀。 直到有一天，她们被带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欣喜。 她们有的被送进了国王的城堡， 有的被领进了贵族的后院， 还有的，被送进了珞珈山上的那座白塔，教皇的宫殿。 唯一相同的， 是她们再也没有人从那些地方走出来。 后来， 修道院的一位老修女偶然间发现了这件事，发现的她的孩子们离开后就再也回不来的原因。 她悄悄联系了一些信得过的教士，打算将现在这批孩子们救出去，烧毁修道院。 很快，一些同情孩子们遭遇的教士们聚集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他们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计划着将孩子们救出火海。 是的，后来计划失败了。 有人出卖了他们。 道貌岸然的红衣大主教告诉他们，仁慈的光明神不愿意伤害他的教徒，所以他们会被流放北地，为自己赎罪。 但到了北方，迎接他们的是血红色的杀戮。 鲜血在教堂的地板上流淌，而那座代表着神明的神像，低垂着眼。 “嗡——” 画面散去，乔一的视野里忽然跳出任务框： 【支线任务：腐朽的光明】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后来，光里出现了阴影。】【神闭上了双眼。祂看不到泣血的神龛，也听不到冤魂的哭声。】【腐朽的光明不再是光明，而是披着伪善的皮囊随时择人而噬的魔鬼。如此，那便毁灭吧。推翻那座白色的高塔，毁去珞珈山上的神像，让光明从废墟里重生。】【任务时限：8年】 【任务奖励：救赎者勋章X1，金色传说抽奖券X3】【任务提示：你现在的力量过于微小，暂时无法与教廷对抗。请从建设自己的根据地开始吧！】字迹慢慢散去，乔一抬头看了一眼教堂外灰蒙蒙的天空，从人群中穿过。 那块石碑已经被抬了出来，放在了石阶上。 猩红色的字迹有些刺眼。 乔一从一个领民手中拎起石锤，高高举起，又落下。 “砰——咔嚓——” 石碑应声而碎。 昏暗的教堂里忽然起了风。 “呀，快看，那是什么？” 有领民惊呼道。 只见些骸骨上，忽然有星星点点的荧荧光芒逸散而出。 它们旋转飞舞着，互相靠近，然后慢慢聚拢，最后凝成了一个个半透明的灵魂。 “铛——” 钟楼有钟声敲响，拉长着声音穿过这里。 那些灵魂漂浮在半空中，弯下腰，向乔一行礼。 所有人都静默着。 以乔一为首，他们将手抚在胸口，微微颔首回礼。 “铛——” 又是一阵钟声。 云开雾散，一束阳光透过教堂的花窗照射进来，落在了那些骸骨上。 一只黄蝶飞进来，在其中一具骸骨上扇了扇翅膀。 再抬眼，那些灵魂已然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去请葬婆婆来。” 乔一垂眸看着那些尸骸，轻声吩咐道：“……送他们离开吧。” 很快，便有穿着黑袍的送葬人赶来，开始收殓尸体。 为首的葬婆婆灰白的头发藏在兜帽里，手持魂铃，低声吟唱着安魂曲。 一曲毕，葬婆婆回首向乔一微微鞠躬，回身摇响了铃铛。 “叮铃铃——” “叮铃铃……” 随着铃声远去，这些骸骨也随着送葬人的队伍离开了这里。 乔一抬起头，目光落在那通体洁白，正张开双臂像是拥抱世人的神像上。 他挥了挥手。 然后有勾锁缠上了神像的身体。 随着一声声响亮的号子，神像被拉扯着，慢慢倾斜，随后“轰”地一声巨响。 雪白色的神明轰然倒地，身体断成几截，露出了白色昂贵涂料下，已经被虫蛀的灰黑色内芯。 “主教大人！” 琉璃瓶子里的苏西忽然发出声音，“砰砰”地撞着瓶壁。 乔一顺着苏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已经倒塌了的神像底座。 乔一和兰卡斯特对视一眼走过去，才发现那神像之下，原本该是一个祭坛。 “主教大人！” 苏西用力拍打着瓶壁，喊声已经带了一些哭腔。 一道模糊的人影慢慢浮现出来，飘在祭坛上方。 乔一打开了瓶盖。 那团小小的火光便飘了出来，落地的瞬间变成一个小小的人影，朝着祭坛奔跑过去。 半透明的人影蹲下来，张开了双手。 乔一看着那团火苗在奔跑的过程中越烧越淡、越烧越淡…… 最后在即将碰到那道灵魂的时候，“噗”地一声化成灰烬，从苏西身上飘散下来。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圆脸小姑娘扑进了那个灵魂怀里，“哇”地哭出了声。 “主教大人！哇——你、你回来了——”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主教大人，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你去哪儿了呀……” 而那个灵魂只是抱着苏西，温柔地轻拍着苏西的背，摸着苏西的小脑袋，一言不发。 “只是一道执念而已。”兰卡斯特站在乔一身边，轻声道：“她的灵魂……很久以前就消散了。” 乔一没说话，只是右手抚胸，向那个灵魂——或者说碎片，鞠了一躬。 他没有注意到，兰卡斯特右手动了动，一道流光便飞向了拥抱着的两道灵魂。 “主教大人……” 哭得眼睛红红的苏西抬起头，抽噎着，眼里带着希冀，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叫您一声母亲吗？” 灵魂抱住了苏西，轻轻吻了苏西的额头。 “母亲——” “……我很想你，母亲。” 苏西抱紧了母亲，慢慢闭上了双眼，像是睡着了。 那道半透明的灵魂开始慢慢溃散，飘出无数暖白色的光点。 苏西的脸上有泪水滑落下来。 “吧嗒——” 一抹水迹落在了祭坛上。 苏西跪坐在那里。 怀抱里，空无一物。 “……再见，妈妈。” 苏西轻声道。 然后她站起身，伸出了手。 半空中漂浮着的光点开始在她手中凝聚。 最后，变成了几粒白色的糖果。 这是那个温柔的女人留给苏西的最后的温柔。 …… 苏西要走了。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雨后的天空蓝得干干净净，湿润的风带着泥土的味道吹过原野，送来了青草的香气。 苏西背着佩妮送给她的小书包，站在码头上朝着乔一他们挥手。 她的怀里抱着她的小马车。 ——里面装着的，是那个续写日记的教士放进去的弗莱明主教的骨灰。 清醒过来的苏西看上去跟普通的十三岁女孩没什么不同。 除了没有影子。 她走到乔一跟前，怀着歉意深深鞠躬：“很抱歉之前给您带来的麻烦，领主大人。” 那时候她的思维被执念所占据，理智几乎为0，才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决定要去哪里了吗？”乔一摇摇头，看着苏西。 “先去风语雪山吧，母亲一直很想去那里看看。”苏西看向波涛汹涌的大海：“然后，就随便转，母亲说过想和我一起环游大陆的……只要和母亲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船要开了，没上船的动作快点——”有人在码头喊着。 “我要走了，”苏西摆摆手，又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来什么东西，塞到乔一手里：“对了，这个给你。就当是我的赔礼吧。” “那么，再见啦，好心的领主大人！” 苏西挥挥手，朝着码头跑过去，三两步跳上船头，又转过身，双手拢成喇叭状朝着乔一大声喊：“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乔一抬起头看过去：“？” “你——和——那——个——精——灵——很——配——喔——” 乔一：“……” （/////-/////）！！ 什、什么东西……谁要跟那个无趣的家伙很配啊 “哈哈哈哈哈哈，我走啦！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商船慢慢飘远，转过海湾，消失在了视线里。 乔一失笑，摇摇头。 张开手，手心里躺着一包白色的糖果。 【获得道具：弗莱明的糖果】 【道具描述：蕴含着满满母爱的忘忧糖，可以忘记一切不开心的事情！（效果不可逆转，请谨慎使用哦）】…… 仓库失火的风波很快过去，暴风领再次恢复了平静。 乔一再次打开了那本厚厚的图鉴。 ［姓名：乔一（乔伊·斯图亚特）］ ［身份：暴风领领主］ ［年龄：17岁］ ［身高：178.13cm］ ［寿命：余额61天7小时6分钟］ ［抽奖券：2］ ［其他功能：商城（已达成解锁条件！）］ 乔一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商城里有些什么东西了。 【是否立刻解锁商城？】 是是是是是！ “哗啦啦——” 书页无风自动，最后停在了某一页上。 【余额：0商城币（兑换比例：10金币＝1商城币）】忽略贫穷的自己，乔一朝商品栏看去： 农夫三泉2l：20币 植物速生配方：80币 猪饲料（配方）：80币 ……嗯，价格海星。 再往下看： 水泥配方及砖石烧制：100币 锻钢技术：100币 钢筋水泥建筑合辑：200币 缝纫机（图纸）：200币 …… 乔一：价格小贵，但是东西还算正常。 再向下，画风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火丨药配方：2000币 火丨枪（图纸）：3500币 250mm口径火炮（图纸）：8000币 装甲战船（图纸）：190000币 坦克（图纸）：8888000币 乔一：…… 火丨药火丨枪就算了，大炮和战船也还在可接受范围，坦克是个什么乱入法儿啊？！ 战争还停留在骑士骑马对砍时代的大陆，需要坦克这种明显超现实主义的东西吗？？？ 而且这东西也太贵了吧！ 乔一“哗啦”翻过商城页，选择先去抽奖。 火灵苏西已经被录入图鉴，乔一除了获得了【酿醋技术】以外，还额外获得了双倍的抽奖券和寿命奖励。 “这次会抽到什么呢？” 乔一决定先洗个脸。 虽然俗话说玄不救非，氪不改命。 但是信仰还是要有的。 仔仔细细洗了脸的乔一，怀着虔诚的心理点击了【抽奖】【恭喜您获得[猪饲料100斤]以及[谢谢惠顾]！奖励已发放至菜鸡驿站，请注意查收，祝您生活愉快！】乔一：哦。 …… 我愉快你个旋转飞天小奶油！ 我不愉快！ 乔一“啪”地合上图鉴，决定睡一觉平息心情。 然后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乔一：我要花钱，花钱使我快乐。 【商城币余额不足，请问是否立刻充值？】 乔一：充！ 【您现有资产为2350金币，请问是否全部兑换为商城币？】乔一：不行！ 乔一：……先换100币。 【首次充值送双倍商城币，并赠送[酿酒及酒精蒸馏技术]一份，确定兑换100币吗？】乔一：…… 乔一咬了咬牙：换！全换！ 【充值成功！商城币余额：470，祝您购物愉快！】乔一：你告诉我，你家公司老板是不是姓马叫化腾？ 瞬间变得又穷（金币）又有钱（商城币）的乔一心里滴着血，抖着手打开了商城。 水泥配方及砖石烧制100块？买！ 锻钢技术100块？便宜，买！ 钢筋水泥建筑合辑200块？刚刚系统白送了200块，买了等于白送，买买买！ 水车200？买…… 【对不起，余额不足】 ……没钱了。 乔一仰面躺在床上，感觉到一阵阵空虚。 花钱了心里很空，没钱了底气很虚。 乔一看着任务列表上正在进行的拆迁任务，以及后面坠着的【任务奖励：陶瓷、玻璃烧制技术】，又重新燃气了一些希望。 陶瓷、玻璃！ 一旦资本的机器开动，他就要开始抢钱了！ …… …… 轻工业区的拆迁工作进度很快，在高薪和大碗饭菜的激励下，很快就进行了一大半。 乔一拿出了水泥以及砖石烧制技术，这边拆那边盖，很快就起了几栋宽敞整齐的车间。 佩妮的工坊再度开始招人，培训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食品工厂正在筹备中，但正式投用还需要等到秋收以后。 乔一也终于想起了被他搁置了很久的缝纫机图纸。 有了缝纫机，再加上他在商城里看到过的[中华绣艺]以及[礼服图鉴]，他甚至可以考虑在“多尔夫人”旗下开发礼服订制业务。 至于充值送的[酿酒以及酒精蒸馏]，乔一考虑开发香水。 但现在提这些还早，因为乔一还买不起技能包，暴风领也没有花田。 兰卡斯特找到乔一的时候，这人正把已经发酵完成的可可豆倒出来晾晒，空气里弥漫着酸酸的味道。 兰卡斯特站在好几米开外，看着乔一把那些“坏掉”了的白色豆子晾在了窗台上。 “中午好啊兰多～” 乔一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有些犹豫要不要过来的兰卡斯特。 他挥了挥手，起身走过去。 然后兰卡斯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乔一：“……”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乔一低头闻闻自己也被熏得发酸的衣服，又看看窗台上那些可爱的豆子：“别急着躲，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兰卡斯特点点头：“腐烂掉的果实。” “不，这是黄金。”乔一晃晃手指。 “……”兰卡斯特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没关系，等过几天，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乔一摊手。 对于喜欢甜食的兰卡斯特来说，巧克力是绝对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保证。 自从开了商城以后，乔一满脑子都是挣钱，恨不得一夜暴富那种的。 但是他也明白，这事儿得慢慢来，一步步走。 毕竟，步子大了容易扯着那啥。 不过现在，乔一决定还是先上楼换身衣服，洗个澡。 实际上别说精灵，他自己都不是很受得了那种味道。 天气正在转暖，乔一也很早就褪去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单薄的春衫。 当他擦着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头发下楼的时候，兰卡斯特已经在楼下坐了小一会儿了。 17岁的少年身体已经抽条，有些清瘦但并不显得病弱的身材像是一株挺拔的小白杨。 单薄的白衬衫被头发上滴落的水珠打湿，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没有穿外套，衬衫的一角塞在裤腰里，另一角散在外面，抬手之间就能看到一小块柔韧的腰肢。 “不好意思，等久了吗？” 乔一从楼梯上下来，脸上还带着被热气蒸出的润红色。 “……没。还好。” 兰卡斯特手里捧着茶杯，看着乔一一步步靠近过来，像一只猫，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皂角香气。 “这个东西，你们可以做出来吗？” 乔一拿出来一沓图纸，放在桌上。 是缝纫机的图纸。 然后他从一旁的小泥炉拿起温着的牛奶回到兰卡斯特身边，半倚在沙发扶手上。 属于乔一的味道开始侵占兰卡斯特的嗅觉。 兰卡斯特握着图纸的手指收紧了一下。 “有些麻烦。”他用平稳的声线回答着，目光落在手中的图纸上：“但是可以试试。” “唔。怎么收费？” 兰卡斯特放下图纸，侧过头看向乔一。 少年人柔软的头发低垂着，眼睛被牛奶的热气熏得湿漉漉的，清瘦的肩膀裹在薄薄的一层衬衫布料里，抬起露出的手腕上系着的红绳红得有些夺目。 “20枚金币一台。” 兰卡斯特收回目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乔一笑起来，摇摇头：“20枚金币一台？” 乔一起身坐到沙发里，看着身边的兰卡斯特。 这个家伙对金钱到底有没有概念啊。 “兰多，你真的不是来做慈善的吗？”乔一叹了一口气。 得亏没让他去做生意，不然精灵族会赔到破产吧。 20枚金币，上面还要用到好钢和一些精细零件，光成本怕都不止15枚金币了。 图什么，干赚吆喝吗？ 却见兰卡斯特摇摇头，没有任何打算改变主意的样子：“就是20枚金币，需要多少台？” 乔一伸出来两根手指。 “二百？” “对。” 兰卡斯特点点头：“可以。给我半个月时间。” “好。订金百分之多少，我先付……让佩妮付给你。” 害，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前几天剁手都给嚯嚯完了。 “不必。半个月后和尾款一起付。”兰卡斯特摇摇头。 “咔哒——” 乔一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朝着兰卡斯特凑近过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四目相对。 少年红润的唇瓣翕合着，再往下，便是精致的喉结、形状优美的锁骨。 头发上有水珠落下来，滴在皮肤上，然后慢慢滑下去，没入到微微敞开的领口里。 沐浴后干净清爽的味道和兰卡斯特身上清新的草木香混合到了一起。 兰卡斯特迅速别开了眼睛，拿起图纸翻看：“没有。你想多了。” “兰多。” “嗯。” “你图纸拿反了。” “……” 乔一看着手中一慌，忙把图纸反过来，耳根子也迅速红起来的兰卡斯特，开始笑：“骗你的，没拿反。” “你现在拿的才是反的。” 兰卡斯特：“……” 乔一看着精灵的眼神，觉得有些危险。 他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开溜。 “咳。那个什么。我去看看工厂那边……哎哎哎你干什么！” 碧绿的藤蔓缠绕上来，圈住了乔一的腰身，将他拉了回去，跌坐在了沙发里。 双手被缚在背后，腿上也有藤蔓慢慢收紧。 乔一看着起身走过来的兰卡斯特，心头开始打鼓。 “那什么，咱有话好好说，先把我放开，成么？” 兰卡斯特没说话，继续靠近。 乔一挣扎着往角落里蹭过去。 身上的藤蔓并没有捆疼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面前有阴影覆盖过来。 乔一：呸！让你不长记性！又栽了吧！ 眼看兰卡斯特越来越逼近，乔一有些慌了起来。 “你想往哪里跑？” 一只手抚上了乔一的脸颊，兰卡斯特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乔一。 金色的柔软发丝垂落下来，扫过乔一的脖颈。 乔一缩了缩脖子，偏过头，试图躲避兰卡斯特的视线。 脸颊上的那只手慢慢滑下去，掠过下巴，扫过喉结，在锁骨上停留了片刻。 再往下，是胸膛。 兰卡斯特的手指最终点在了乔一已经完全乱了节奏的心跳上：“看着我，乔一。” 乔一闭起了眼：“不看！” 你是妖精！看了要命！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 乔一睁开眼，便一头撞进了一双蓝色的眼眸里。 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鼻息相闻，直到鼻尖互相触碰，只要稍一抬头，仿佛就能碰到精灵柔软的唇瓣。 乔一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擂。 精灵垂下了眼睛，靠了过来。 乔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没有然后了。 乔一睁开了眼睛，身上的藤蔓消失了。 兰卡斯特在一旁正襟危坐，一边看着图纸，一边喝茶。 乔一觉得自己心态炸了。 像是在餐厅里饥肠辘辘地等了好久了饭菜终于端上了桌，他拿起框筷子伸向他最喜欢吃的鸡腿即将送到嘴里的那一刻，餐厅的服务员过来撤下了菜肴，扯走了他筷子里的鸡腿，然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告诉乔一：对不起，上错菜了，这些不是你的。 啊啊啊啊 好气啊 “兰！卡！斯！特！” 乔一扑上去趴在了兰卡斯特背上，掐住了兰卡斯特的脸。 他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像是把脑袋扔在桑拿房里蒸了十遍，说句话嘴里都能冒烟。 啊啊啊啊我刚刚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啊啊啊这个精灵怎么这么讨厌啊 “你怎么了？”兰卡斯特拉下乔一的手，眨巴着眼睛看他。 啊啊啊你还敢问！ “你刚刚……” 乔一：“你闭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是不是……” 乔一：“我不是我没有！” “～” 脸颊上忽然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一触即逝。 乔一愣住了。 然后慢慢从脚底板红到了头顶，整个人开始冒烟。 “喂，兰多。” 他拽了拽兰卡斯特的袖子：“你、你什么意思？” 兰卡斯特没看他，手中的图纸翻了一页：“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 “我不是……我才没有！” （////＞////） 不是这个！ “哦。”兰卡斯特放下手里的图纸转过来，支着下巴看向乔一：“那是什么？” 乔一：“……” 乔一磨着牙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图纸塞到兰卡斯特怀里，然后把兰卡斯特从沙发上提溜起来，朝门外面推：“你走吧，今晚就不留你吃饭了。咱有缘再见哈。” “等等。我有事要说。” 兰卡斯特举着两只手，转过身。 乔一便一头撞进了兰卡斯特怀里。 乔一退后半步，就要关门。 然后面前忽然覆下一片阴影来。 乔一只感觉肩头被一双手握住，双唇传来一阵奇异的触感。 柔软，温热。 乔一：！ 乔一的脑袋“翁”地一声，陷入了空白。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尽在咫尺的一双蓝色眸子，当场烧坏了大脑的CPU。 而后那双眼眸的主人微微退开一些，看着乔一的眼睛，通红着耳朵认真道：“这就是我的企图。” 乔一慢慢涨红了一张脸，讷讷地：“……啊，那什么……” 兰卡斯特：“嗯？” “今晚吃锅包肉和烧鸡，就……一起吃饭？” …… 夜幕慢慢降临，密语森林里，夜行的捕食者开始骚动起来。 维特看着渐渐暗沉的天空，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呼——” 身后一阵风吹过，像是有一个黑影在黑暗里闪过去。 维特僵住了身体慢慢转过身。 除了摇曳的树影，什么都没有。 “呼——错觉吧。” “得快点回家了，安妮和父亲还在等我。” 说着，维特背起了沉重的薪柴，快步朝着山下走去。 黑暗里慢慢浮现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歨啦！！ 安静的森林里，忽然传出一声模糊的呼喊： “救——唔！” 一阵风吹过。 一捆扎得整整齐齐的薪柴滚落在草丛里。 而背柴的少年已经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朋友跟她男神表白： 我朋友：咱俩掷骰子，赢了的跟输了的谈恋爱。 她男神：好。 然后他俩掷出个平局。 天意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笑，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3章 失踪的少年 从不在外夜宿的维特昨晚没有回家。 维特的母亲丽芙在佩妮的工坊上工,当她第三次心不在焉地缝错了线的时候,决定向佩妮请半天假，回去看看。 如果维特还没有回来，她就上山去找。 “你确定吗丽芙太太？今天下午我会讲授球形关节人偶的结构，如果你不来，会错过很多重要的东西。” 佩妮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精英的样子了，穿着整齐地坐在小工作室里，背后的博物架上放满了她的作品。 丽芙坐在对面，双手紧紧捏着衣角：“是的，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也许是她的焦急和担忧过于明显，佩妮终于看出了端倪。 “放轻松,丽芙太太。”佩妮将手放在丽芙紧紧攥住的手上,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也许我们能帮上忙。” 丽芙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半隐在雾气里的密语山脉，又垂下了眼睛,眼眶有些发红：“……是维特。” “维特？他怎么了？” “维特他……昨晚没有回家。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也还没回来。”丽芙的手指绞在一起，用力到关节都泛起了白色：“我告诉安妮，如果哥哥回来了,就来工坊告诉我。但是……直到现在,安妮也没有来。” “别担心,别担心。丽芙太太。”佩妮握着丽芙的手臂：“我们先冷静下来,好吗？” “我想上山找她，佩妮。我很担心。”丽芙抹了抹眼睛：“自从他父亲伤了腿，一直都是靠他背柴维持生活。他才15岁……或许我、我就不该答应他让他上山……” 说着,丽芙抽噎了起来。 “但是丽芙太太，维特平时走哪条路您知道吗？他平时在哪里砍柴？”佩妮拿出手帕递给丽芙，问道。 丽芙愣住了。 她动了动嘴唇，垂下了脑袋：“我……我不知道。” “森林那么大，您不知道这些，会很难找。” “我只知道我要找他……我必须要找到他。”丽芙咬着嘴唇：“维特不是贪玩的孩子，如果他不回来，一定、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这样，丽芙太太。我知道有一个人，他可能比较了解维特平时的活动路线。我们先去找他问问，好吗？” 丽芙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佩妮在工作室门上挂了“外出”的牌子，两个人相携离开了工坊。 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的，庄园里到处都是春天泛起的新绿。 春播时撒下的种子很多都已经抽芽，看上去嫩绿嫩绿的很是喜人。 不知是不是土壤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很多农民都发现今年的新芽要比往年茁壮得多。 看样子今年会有个不错的收成。 佩妮和丽芙路过耕区的时候，叶子正在带着嘿咻在田野上方飞来飞去，小手一挥，便有大片的水雾撒下来，落在下方的田地里。 “佩妮姐姐中午好～” 叶子远远地朝这边打着招呼。 “是叶子啊。”佩妮回应着，想了想又问道：“今天早上你有看到维特吗？” “维特哥哥？”叶子歪歪脑袋：“没有呀。我在这里呆了一早上了，没有看到有人从山上下来。” 话音落下，佩妮明显地感觉到丽芙握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大了一些。 她安抚地拍了拍丽芙的手背，朝叶子挥挥手： “我知道啦。辛苦你了，快要中午了，休息会儿吧。下午来工坊，我做了一套小衣服给你，试试合不合身。” “嘿嘿，不辛苦不辛苦。它们长得高高壮壮，冬天我们才有更多的东西吃呀。”叶子摸着后脑勺，小脸红起来：“那我下午过去喔。谢谢佩妮姐姐！” 告别了叶子，佩妮和丽芙很快便来到了她们的目的地。 老巴图的铁匠铺子。 往常叮叮当当响一天的打铁声现在已经停了下来，巴图父子正蹲在门前，一人捧着一个大海碗吃面。 领主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菜式传出来，油泼面就是其中一种，并且很受欢迎。 葱蒜和辣子用热油一泼，拌上揉得很劲道的宽面，再放一些过水的野菜，切两片熏肉干，就是人间美味。 黑麦味道虽然比不上小麦精细，但吃起来依然别有一番风味。 作为前段时间城堡里“植物大战收割队”的主力，巴尔顿收到了不少来自领主府的馈赠，辣椒就是其中一种。 所以最近巴尔顿父子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眼看巴尔顿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就要开始横向发展。 佩妮的突然来访显然是巴尔顿没有料到的事情。 或许是觉得光着膀子蹲着吃饭，还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太过不雅，巴尔顿脸皮一热，忙不迭站起身披上衣服吃完了最后两口，才抹抹嘴转过身：“有什么事吗？” 佩妮摇摇头：“不是我，是丽芙太太。” 却见巴尔顿看了丽芙一眼，皱起了眉：“维特也没回来？” “你怎么知道……”佩妮心头一跳，转过了弯儿：“还有谁没回来？” “放羊的卡林，上山采山货的韦德和维恩。”巴尔顿一边将碗筷冲洗干净，一边道：“他们的家人今天早上都来找过我。” 作为狩猎队的首领，巴尔顿无疑是庄园里对森林最熟悉的人之一。 维特在哪儿砍柴，卡林走哪条路放羊，天天往林子里钻的巴尔顿都再清楚不过。 但一天之内，这么多人都没有回家，事情好像变得棘手起来了。 丽芙显然已经开始崩溃，捂着脸哭出了声，佩妮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先别慌。”巴尔顿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了他的宽刀和号角：“我这就召集狩猎队进山找找。你们在庄园等我消息。” “要告诉领主吗？”佩妮也有些担忧起来。 巴尔顿想了想，点头：“你去找领主。我去喊人。” 说着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 佩妮伸手拉住了巴尔顿的衣角，觉得不妥，又放开手。 “怎么了？” “这个给你。”佩妮从脖子里解下来一枚狼牙，塞到巴尔顿手里：“你……平安回来。” 在暴风领，很多猎户都会用野兽的牙齿做成项链送给子女，用来保平安。 巴尔顿看看手中仿佛还带着余温的狼牙，握紧了，点头：“嗯。” 然后转过身，大步离开。 庄园里很快便响起了狩猎队集结的号角声。 年轻强壮的猎人们从庄园出来，朝着密语山脉进发。 …… “维特失踪了？！” 乔一从沙发里跳起来，手中杯子里的水“哗啦”洒了一半。 他放下杯子，甩着手上的水迹：“怎么回事？” 佩妮坐在对面，丽芙正趴在她肩膀上“呜呜”地哭。 “不止是维特。”佩妮叹了口气：“目前我们知道的，还有卡林和韦德、维恩。他们都是昨天进了山，就再也没出来。” “昨晚到今天，有别人从山上下来吗？”乔一想了想，问道。 “昨晚……还不清楚。但今天早上没有。”佩妮摇头：“叶子说，今天早上没有人下山。” 耕区是下山回庄园的必经之路，如果叶子没看到，那怕是真的没有人下山。 乔一抓着头发：“这下麻烦了。” 如果只有一个人没有出来可以看做偶然，但四个人同时失踪，就不是巧合可以解释的事情了。 甚至……或许还不止四个。 乔一在会客厅里转了两圈，果断开始下令： “迪恩，罗伊，你们现在立刻出发，挨家挨户去告诉大家，这两天任何人不许进山。” “好。”“好的！” “佩妮，这次麻烦你了。跟在迪恩和罗伊后面，如果有谁家里有人上山还没有回家，特别是一夜未归的，记录下来。” “好。” “问清楚，他们上山去干什么，平时在哪里活动，什么时候出的门。”乔一继续吩咐道：“对了，还有年龄和性别。” “没问题，交给我吧。” 三个人相继出门，丽芙坐在那里，小声抽噎着。 “妈妈，妈妈别哭。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啦。”小安妮坐在丽芙怀里，小手笨拙地替丽芙抹着眼泪：“说不定笨哥哥只是了迷路了呢，很快就会回来的。” “……”丽芙点点头，红肿着眼睛摸着安妮的脑袋，鼻子一酸，又掉下眼泪来。 乔一接了一杯热水，递过去：“别太担心，丽芙太太。先回去等消息，好吗？等巴尔顿回来，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对呀，哥哥会没事的。”安妮捧着丽芙的脸：“巴尔顿哥哥那么厉害，一定会把哥哥安全带回来的！” 丽芙抹抹眼睛，朝乔一尴尬地笑笑，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真是……让您看笑话了。我只是太担心了。” 乔一摇摇头，表示理解。 这很正常。 谁小时候没有因为太晚回家而被妈妈边哭边打呢？ 在父母眼里，无论你多大，都永远是个孩子。 更何况是一夜未归，在丛林里跟好几个人一同失踪。 说不担心是假的。 事实上，连乔一自己心里都在打鼓。 送走了安妮母女，乔一便开始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直到太阳西倾，天边泛起了金橙色的云霞。 佩妮和迪恩、罗伊回来了。 佩妮面色沉沉，将手中的记事簿递过来： “一共有11人未归。其中一夜未归的6人，都是昨天进的山。” “一夜未归的6人分别是15岁的维特、17岁的卡林和韦德、19岁的维恩、麦尔和里奇。” 剩下的五人除了两个老猎户，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乔一握紧了手里的记事簿，忽然抬起头：“还有一个。” 迪恩和罗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伊尔！” 伊尔今天早上说要进山去采集一些材料，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狩猎队回来了！！” 外面传来一声喊。 乔一丢下记事簿，推门出去。 然后他的身体僵住了。 回来的人，身上几乎个个带伤，而且人数明显跟进山的人对不上号。 乔一觉得自己的脊背有些发冷。 领民们也都围拢过来，其中一个显然是队伍里一个年轻人的妻子。 “天啊！发生了什么！！”她扑上去抱住了胳膊上还渗着血迹，走路一瘸一拐的年轻人，眼泪便掉了下来。 恐慌的气氛开始蔓延。 乔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谁都可以慌，他不可以。 他的目光在队伍里转了一圈。 巴尔顿不在。 “怎么回事？” 乔一听到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 “是……蜘蛛。” “好大的蜘蛛。” “巴尔顿呢？” “他带着麦格他们拦住了蜘蛛，让我们先走……” “否则……我们一个都回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来小时候放学路上会经过一条小河，河边有个碎石滩。 晚上放学有时候会跟小伙伴去那边捡漂亮石头。 然后有一天玩嗨了，天快黑了才回到家。 嗯，结果你们应该猜到了。 屁股痛了好几天。 老妈一边打我，一边哭：“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小时候其实不是很淘，没怎么挨过打。 挨熊也大多是因为不好好吃饭。 所以那次挨打记忆犹新。 总之，无论你多大，出门在外记得给妈妈报平安。 因为在她们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孩子。 第24章 你们是仓鼠吗 这是乔一继刚来到这片大陆遇到的那只黑熊之后,第二次直面危险。 密语山脉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连生活在密林里的精灵们都不知这片山脉的深浅。 有传言说，密语山脉的深处矗立着魔鬼的宫殿，数不清的庞大怪物盘踞在不见天日的黑色森林里。 还有老猎户曾在连精灵都不肯涉足的黑暗森林禁区附近，看到过里面飘起来的蓝色的火光，听到过类似人类嘶喊的怪声。 而现在，他的领民确乎在林子里遭遇了巨大的、个头比驼鹿还大的杀人蛛。 乔一此时一点都不觉得商城里那些画风突变战争机器会放在仓库吃灰了。 汉斯猫的铁血宰相俾斯麦曾说过：大炮射程之内即是真理。 乔一深以为然，并开始极度渴望金币。 再大的蜘蛛，也逃不过炸丨药包的制裁。 如果逃过了，那一定是因为当量不够。 乔一觉得他一开始就应该去学化学专业的，这样就可以不必为火丨药的配方头痛不已,只能选择氪金。 最凄惨的是,他！没！有！金！ 乔一认为他有必要给森林里的精灵们提个醒，最近有很凶的大蜘蛛出没,请务必小心。 这个艰巨的任务最终落到了叶子身上。 或者说,交给了可以随风飘来飘去的嘿咻。 叶子下午到工厂里找佩妮拿他的新衣服，吃了个闭门羹，转头就寻到乔一这里来了,正好解了乔一的燃眉之急。 他们也许需要嘿咻到森林里探路。 当太阳渐渐西沉到山脉的轮廓里,只留下半个橙红色发光体的时候,乔一带着重新整装的狩猎队再次来到了森林。 他们手中握着用来引火的火镰和弓箭,背后的箭筒里装满了裹上了火油的箭矢。 怕火是动物的天性，那只蜘蛛也不例外。 暴风领不会抛弃任何一个领民，哪怕是……尸体。 为此,乔一甚至氪命从商城租来了一把猎.枪和10发子.弹，就藏在他的披风下面。 用十五天寿命换维特和巴尔顿他们安全回来，乔一觉得值得。 …… 夜晚的密语森林总是寂静中带着些不安的。 神经紧紧崩成一根弦的乔一被簇拥在领民中间，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想要掏出来猎.枪突突过去。 根据回来的猎手们的说法，他们在小路上发现了维特遗落下的柴捆，还找到了卡林的羊群。 以及维恩和麦尔的竹篓。 聪明的维恩留下了很多线索，包括故意扯断树枝和在树干、土地上留下划痕。 在根据现场遗留下的痕迹追踪猎物这一方面，没有人比猎人们更出色。 所以他们很快就循着痕迹找了过去。 直到他们遭遇了那只杀人蛛。 蜘蛛背上，还有几个被蛛丝包裹着看不出原本面貌的人形茧。 “就在前面了。” 比尔指着前面的一个斜坡，他的脸上还带着些擦伤：“在斜坡下面。我们追到这里的时候，遇到了那只蜘蛛。” 夜晚的风穿过林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乔一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来，一时间，这里安静得只剩下了风摇树叶的声音。 “嘿咻，去看看。” “咻～” 两只嘿咻乘着风静悄悄地飘了出去。 很快，它们便飘了回来。 “嘿咻～嘿咻！” “它们说，前面没有危险。”叶子小声翻译道。 很快，一行人便抵达了斜坡下面。 那是一片小小的谷地，草木苁蓉，还有一条小溪从这里淌过。 但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 倒伏在地面上的植物、断裂的矮灌木，以及乱七八糟一团团的白色蛛网。 “看那里！” 有人轻呼一声。 乔一抬步跑过去。 溪流的卵石摊上，一把宽刃猎刀半浸在溪水里。 一旁，是半条被砍断的粗得很不科学的蜘蛛腿，墨绿色的液体从断口出流出来，洒落在石滩上。 “是巴尔顿的刀。” 比尔捡起那把刀，神情有些黯然。 几个小时前，巴尔顿就是用这把刀，替他拦下了杀人蛛的攻击，他才只受了一点擦伤。 若非如此，他现在怕是已经像另外几个倒霉蛋一样一路哀嚎着被横着抬回了暴风领。 现在，瘸了腿的蜘蛛跑了。 留下来断后的巴尔顿和麦格几个也不知所踪。 唯一的好消息是，没有留下尸体。 那就代表着还有活着的希望。 地上墨绿色的液体在石滩上一路蔓延，延伸到了丛林深处。 叶子再次充当了斥候，两道绿光循着蜘蛛的血液追了过去，剩下的人原地休息。 在夜晚的森林里，没有人敢放松警惕。 即使是休息，猎人们的目光依旧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手中紧紧握着武器。 一旦有异常，随时都能进入战斗状态。 月亮慢慢被乌云遮住了，视野里昏暗起来，夜枭的叫声在黑暗里回荡着。 人们点燃了火把，慢慢聚拢在了一起，将乔一护在了最中间。 嚓嚓嚓…… 嚓嚓嚓…… 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靠近。 乔一握紧了手中的猎.枪，紧张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谁？” 比尔拉弓搭箭，对准了黑暗的丛林。 “哗啦——” 灌丛一晃，后面便钻出来几个人影来。 金发尖耳，是一群精灵。 乔一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乔一？” 黑暗里，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乔一惊喜地抬头看过去：“兰多？！” 几个精灵侧身让开道路，兰卡斯特的身影便出现在视野里。 收起手里的猎.枪，乔一三两步跑过去：“你怎么来了？没有收到我给你的消息吗？” “收到了。谢谢你的提醒。”却见兰卡斯特伸出手，替乔一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披风，顿了顿，又道：“有三名精灵失踪了。” …… 精灵们其实也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暴风领的领民。 实际上若不是乔一的传信，他们还不会这么快发现有精灵失踪。 在兰卡斯特的带领下，他们追着蜘蛛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到了这里，才碰巧遇见了乔一。 嘿咻们回来了，但是它们的语言表达能力实在令人捉急。 叶子翻译了半天，才得到了几个断断续续的信息：全是蛛网的洞穴、好多巨茧和臭臭的@%……#！ 乔一猜嘿咻想表达的是杀人蛛臭臭的□□。 毕竟那条断腿儿喷洒出来的绿不拉几的玩意儿，味道实在是有些上头。 “他们还活着吗？那些茧子里的人。”乔一问道。 “咻，嘿咻！” 叶子翻译着：“它们说，有怦怦！” “怦怦？” 叶子点点头：“就是心跳声。” 呼 乔一长出了一口气，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有心跳，就说明他们还活着！ 队伍里沉重有紧张的气氛瞬间放松了些许。 兰卡斯特站在乔一的身边，轻咳一声：“一起？” 他们的目标都是深入蜘蛛的巢穴救人，人多一些，也许更安全。 乔一看看他的正好奇地偷看精灵的领民们，又看看兰卡斯特身后那些看上去就很高岭之花的精灵，摊手：“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 精灵们似乎一向不怎么习惯和人类接触。 ……嗯，除了天天往暴风领跑的特立独行的兰卡斯特。 “那走吧。” 兰卡斯特点点头，并没有要询问精灵们意见的意思。 而后面的精灵们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没有任何质疑和不情愿。 天空上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月光撒下来，溪水泛着粼粼的光。 乔一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兰卡斯特，琢磨着要不要问问他的具体身份。 “怎么了？” 注意到乔一的视线，兰卡斯特看向乔一。 “……啊，没。”乔一迅速转过头看路，脑海里又想起那个轻得像是羽毛一般的吻，耳根子又烧了起来。 “小心些。” 乔一感觉到忽然自己被兰卡斯特拉了一把。 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险些一脚踩进溪水里。 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但春天山里的水依旧是有些冰冷的。 “……哦。”乔一摸摸鼻子，不再想七想八，专心看路。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行走时衣袖时不时地摩擦在一起，仿佛只要乔一动动手指，就能勾到兰卡斯特的指尖。 但是乔一悄悄看了看四面八方围着的精灵和领民们，终究还是作罢了。 “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兰卡斯特淡淡的声音。 “没什么。”乔一摇摇头，看向前方未知的黑暗：“我有些担心。” “……” 兰卡斯特没有接话，乔一却感觉自己垂在兰卡斯特一侧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乔一愣了一下，心虚地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然后他的手被握得更紧了，甚至得寸进尺地被迫十指相扣。 乔一：（////＞////）！你干什么！这么多人！ 然而乔一似乎想多了。 他的领民们对此好像根本漠不关心，精灵们也看着前方的路目不斜视。 乔一甚至看到那个叫做比尔的家伙摸出来一块烧饼，凑到一个漂亮的女精灵面前，问人家吃不吃！ 然后女精灵看看比尔，又看看烧饼，冷着脸小声道：“吃。” 乔一：…… 蒜了。 乔一抿了抿嘴，垂眸看了看被兰卡斯特握着的那只手，悄悄弯起了眼睛。 于是这支人类和精灵各占左右一边的队伍，气氛意外地诡异又和谐起来。 ……除了队伍里时不时传出来的小声啃饼子的声音。 再小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和没什么人说话的队伍里也会显得很突兀。 乔一的视线便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 那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女精灵正两手捧着半块烧饼，像只小仓鼠一般小口小口地吃。 然后她抬起了头，跟乔一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乔一：…… 精灵：…… 乔一：…… 精灵：“啊唔。” 一口将剩下的半个饼子塞进了嘴里，面无表情地鼓着腮帮子转过身，仿佛刚刚吃饼的不是自己。 于是嘴边还沾着饼子渣渣，腮帮子鼓鼓的精灵更像一只仓鼠了。 乔一：…… 他看看身边（看似）高岭之花地像个神仙似的兰卡斯特，想起了先前投喂兰卡斯特像是投喂仓鼠的那种既视感。 于是开口道： “兰多。” “嗯？” “你们精灵……是不是全族属仓鼠的啊？” “……” 有藤蔓默默缠上了乔一的手腕。 乔一缩缩脖子，不吭声了。 …… 一路无话，一行人终于穿过重重密林抵达杀人蛛的洞穴附近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饶是见多识广，去过土澳见过被蜘蛛网几乎整个覆盖住的草坪的乔一，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偌大的林子，巨木参天。 然而这里看不见树影婆娑，也听不到树叶碰撞沙沙作响。 漫天遍野的都是白茫茫的蛛网，一层又一层横贯在树木之间，留下中间一个近圆形的黑黢黢的通道。 而他们站在树下，像是面对着一个向他们张开了巨口的庞大怪物。 乔一觉得自己有点脚底发凉。 “到我身后来。” 乔一听到了兰卡斯特的声音。 而后一双手便将他护在了身后。 “咔嚓、” 有人似乎踩碎了什么东西。 乔一心头一跳，险些蹦起来。 “有……有骨头……” 有些许颤抖的声音传过来，乔一转过身，就看到了那个精灵女孩绷着小脸儿，强自镇定地抬起脚，后退了半步。 那里，躺着一具小小的白骨。 乔一感觉脚底的凉意一瞬间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直冲上了天灵盖，汗毛倒竖。 “是个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上很荣幸碰到了个骗子。 骗子：你微信绑卡了吗？ 我：绑了，咋了？ 骗子：我微X限制登录了我想把钱转你卡里，你再帮我转朋友微X上可以吗？ 我：卡？什么卡？ 我：你手机卡了？ 我：你手机卡了你换新手机啊？ 我：在？ 我：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是因为穷得没钱买新手机了吗？ 骗子没再理我了。 害，他怎么不跟我多聊聊呢？ 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我朋友（上次那个可怜的辣鸡） sao还是他sao 朋友：我上次说的是 朋友：我不是给了你五百万了吗？ 朋友：你把孩子生下来 朋友：我养 md，绝了！ 第25章 喜欢 身长不足一米四的白骨静静地躺在乱草丛生的地面上,就在蛛丝洞口的不远处。 乔一又伸手摸上了猎.枪,大着胆子拉着兰卡斯特走了过去。 尸骨上还带着被什么腐蚀过的痕迹。 暴风领近年来没有丢过小孩，这一点乔一很清楚。 总人口不过万余的暴风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传得人尽皆知，更何况是丢了孩子这么大的事。 是精灵？ 乔一转过头，看到了同样转头看向自己的兰卡斯特。 显然，也不是精灵。 一具陌生的不知名尸骸。 乔一觉得事情有点开始不受控制了。 “领主大人，还进去吗？” 比尔用树枝扒拉着一旁的枯草盖住那可怜的尸骨，问道。 乔一看向黑黢黢的洞口，咬了咬牙：“进！” 那蜘蛛瘸了腿儿，他们人也多,手里还有猎.枪,应该是有一战之力的。 蜘蛛的问题不解决，他们永远没办法安心进山。 就在他们进了林子后不久。 “哗啦——” 洞口不远的草丛晃动了一下,一双眼睛望了望洞口的方向,随后一道矮小却灵活的身影悄悄退开，爬下矮坡，蹿进了丛林深处。 坠在队伍后的两只嘿咻敏感地回过了头。 “咻？”（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嘿咻？嘿咻～”（那边吗？兔子吧。） “咻。”（好吧。） …… 蛛丝洞里很黑,一行人挤在一起,都尽量避免碰到那些蛛网。 黑暗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嚓嚓的脚步声和众人的呼吸声,以及火把燃烧的哔剥声。 乔一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头顶挂着的大大小小的蛛网和上面盘踞着的拳头大小的蜘蛛，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这玩意要是掉手上，乔一能原地跳起激光雨。 地面上,墨绿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朝里面蔓延，潮湿腐朽的气味刺激着众人的鼻腔，还带着些许腐臭味道。 前面的兰卡斯特已经拉起了弓弦，警惕地四处观察着。 一群人小心翼翼地向内部探索。 穿过幽暗的林子往里走，便能看到一面山壁。 在月光的照射下，远远地，乔一便看到了山壁上白色的蛛丝构建的碗形巢穴。 巢穴里，正盘踞着一只体长大约三米的巨大蜘蛛。 巢穴下，悬吊着大大小小的茧。 “是巴尔顿！” 比尔轻呼一声。 只见其中一枚茧里，巴尔顿正挣扎着用小刀切开自己身上裹着的茧皮，已经挣扎出了半个身体。 “嘶嘶嘶——” 这边的火光和呼声引起了正在上方的巢穴中休息的杀人蛛的注意。 “它过来了！！” 巨大的蜘蛛沿着山壁爬下来，受伤的腿滴下绿色的粘液，锋利的镰状的口器像是发着寒光。 “放箭！” 乔一喊了一声。 带着火光的箭矢飞出去，杀人蛛畏惧地后退了几步。 有效果！ 乔一的眼睛亮了亮。 落在地面上的火光点燃了枯草燃烧起来，很快便绵延出一条火线。 杀人蛛被带着火光的箭矢驱赶着退了回去，在山壁来回徘徊，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它的弱点在腹部的那块红斑——” 巴尔顿从茧里挣扎出来落在地上滚了两圈，爬起来大声喊道。 杀人蛛奈何不了这边，却发现了出逃的巴尔顿，愤怒地嘶叫着爬了过来。 “巴尔顿，当心身后！！” 眼见杀人蛛距离巴尔顿仅有四五米之遥，锋利的口器就要切到巴尔顿。 情急之下，乔一端起了猎.枪。 “砰——” 一声带着硝烟味道的巨响，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而几乎在枪声响起来的瞬间，四枚箭矢从乔一身边兰卡斯特的弓弦上飞出，精准地命中了蜘蛛的一双眼睛以及两枚复眼。 这是他被坚硬甲壳覆盖住的身体上唯一容易被扎透的地方。 地面上生出了无数藤蔓缠绕上去，将蜘蛛困在了原地。 “嘶嘶嘶——！！” 却见被扎了眼的蜘蛛支起了腿，身上的藤蔓竟正在被一条条硬生生拉断！ 至于乔一的子弹…… 没打中。 除了吓了蜘蛛一大跳为兰卡斯特的箭矢和藤蔓争取了时间外，精准无比地命中了后面的山壁。 “哗啦啦——” 有小块的碎石从乔一命中的地方落下来，掉在了同样被巨响吓愣的巴尔顿头上身上。 “愣着干什么！跑啊——” 乔一涨红着脸喊了一声，拉开枪栓上膛，再次试图瞄准。 然而，蜘蛛已经完全挣脱的藤蔓的束缚。 它的仇恨值已经被拉满了。 一转眼，乔一便见巨蛛嘶叫一声，甚至无视了地面上的火光朝人群冲了过来。 “砰——” 又是一枪。 这一枪命中了蜘蛛的左边一侧口器。 长达数十厘米的镰状口器应声而断，蜘蛛的上半身被冲击力推得偏了偏。 乔一也被巨大的后坐力冲得后退了半步， 人群欢呼了一声。 “打得好！” 乔一有些尴尬地呵呵笑着。 ……其实刚刚他是想在蜘蛛脑门上开洞来着。 “砍腿！砍腿！” 缓过神的巴尔顿喊着，一扭头，却发现兰卡斯特早就带领着一众精灵冲了上去。 敏捷的精灵们在地面上反复横跳，躲避蜘蛛的攻击和乱飞的蛛丝，不断用箭矢干扰着杀人蛛的注意力。 暴风领的领民们拿起了刀，同样加入了反击的行列。 但蜘蛛的甲壳太硬了，他们的刀砍在蜘蛛的身上腿上，只能发出“哐哐”的撞击声，反而拉起蜘蛛的仇恨值。 有领民被撞飞出去，还有领民被暴怒的蜘蛛用口器划伤了身体。 乔一端着枪，却不敢扣下扳机了。 他怕自己一下瞄不准，会误伤自己人。 战斗发生了短暂的僵局，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直到兰卡斯特放下的他的弓，从背后抽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 碧绿的藤蔓再次从地面上生长出来，缠上了蛛腿，剑光便像一道弧形的月光直直地斩了过去。 “咔嚓——” 一条腿被斩断。 左边只剩两条腿的蜘蛛身体明显地偏了偏。 蜘蛛转过身，拉断了藤蔓，庞大的身躯朝着兰卡斯特撞了过去。 “砰砰——” 乔一再次连开两枪。 子弹终于顺利地在蜘蛛身上开了花，绿色的血液带着破碎的甲片飞溅了出来。 “噌——噌——” 又是两道剑光。 兰卡斯特乘胜追击，蜘蛛的左边另外两条腿也被斩断。 失去了大半行动力的蜘蛛喷射着蛛丝挪动着身体，口器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但这只能是无能狂怒了。 以暴风领现在的制刀工艺，刀锋很难砍开坚硬的背部甲壳。 于是众人用刀做撬棍，将蜘蛛的身体整个人翻了过来。 四脚朝天的蜘蛛疯狂挥舞着剩下的四条腿，但已经没用了。 巴尔顿拿起他的刀，用力捅进了蜘蛛腹部的三角形红斑里。 “嘶——” 蜘蛛挣扎了片刻，不动了。 乔一紧紧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抱着猎枪坐在了原地，看着领民和精灵们七手八脚地去打开那些茧救人。 兰卡斯特在乔一身边，擦拭着他的剑，目光从乔一手上的猎枪上扫过，却什么都没问。 急于救人的领民和精灵们速度很快，片刻间便把被困在茧里已经昏迷过去的人扒拉了出来。 万幸，他们还活着。 乔一这才发现，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蚀痕迹。 那些蛛丝，是带有腐蚀性的。 显然，如果他们没有被找到，早晚会被杀人蛛当成营养液喝掉，变成外面那具尸骨。 “领主大人！这个里面好像有个小孩！” 比尔的声音传过来。 乔一蹙眉，和兰卡斯特对视一眼。 又是小孩？ 兰卡斯特：“去看看。” 乔一点点头。 被切开了一部分的稍小一点的茧里，已经剥出了一双小腿。 明显不是成年人的小腿。 继续剥下去，小腿的主人露出了全貌。 乔一愣住了。 兰卡斯特眼神一顿。 背后的众人发出一声轻呼。 从一米四出头的个头来看，这家伙应当是个孩子。 但是， 这个孩子， 他， 长着红棕色的头发和红棕色的， 大胡子。 ？？？？？ “……还活着吗？”乔一问道。 “活着呢。” “……”沉吟了一下，乔一的目光落在这个穿着兽皮衣长着大胡子的“小孩”身上，扶额：“先带回去吧。” 有领民从巢穴里冒出头，捧出了一团被蛛丝包裹着的篮球大小的茧。 乔一下意识地寒毛倒竖，一把抱住了兰卡斯特的手臂，指着那人：“你手里拿的什么玩意儿？……别过来啊，我警告你！” 兰卡斯特：“蜘蛛卵囊。” 刚才的领民兴奋地摇晃着手里的小篮球：“对对！领主你看你看，这里面有很多小蜘蛛哎～” 乔一：“……” 乔一：“……闭嘴啊你！！你是变态吗！赶快把这玩意丢掉啊啊啊” 【叮——检测到异常波动！请问是否收集制作图鉴？】乔一冷静了一下，指着一边惨死的杀人蛛，在意识里问道：这东西长大了会变成地上死透了的那玩意儿吗？ 【会的哦。】 乔一：哦。 乔一：“点火，弄死。现在，立刻。” 抱着小篮球拉了一堆好奇的领民和精灵们，正在观摩蜘蛛崽子的该领民：“……哦。” 【收集该图鉴可以获得抽奖和寿命奖励，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注：死掉的怪物不可以制作图鉴。】乔一：闭嘴，弄死。 我是疯了吗把这玩意留下来养虎为患？ 等着它们长大了再收割一波人头？ 那杀人蛛突然这么大规模捕猎，恐怕就是为了这些小崽子吧！ 直接屏蔽掉还在不停叭叭的系统，乔一在蜘蛛巢穴下放了把火，看着它燃烧成一个大火炬。 片刻后，火苗渐渐熄灭，蜘蛛巢穴也燃烧殆尽，只留下石壁上被熏黑的痕迹。 一行人打道回府。 经过一番并肩作战，精灵和领民们的关系显然不像来时那样生疏了。 低声的互相交谈出现在了队伍里。 领民们也发现，这些精灵们也并不像传言所说的那样不好相处。 他们大部分只是不太善于言辞而已。 “咔嚓嚓——” 队伍里又响起了啃脆饼的声音。 乔一循声看过去，果然又见精灵姑娘手里正捧了估计又是比尔给的烤饼，小口小口啃得像只仓鼠。 四目相对。 姑娘这次倒是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一口吞了。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小声道：“……怎、怎么了吗？打扰到你们了吗？那我、那我尽量小声点……” 人群里发出善意的笑声。 乔一：“……没事，吃吧。” 比尔拿出了自己沉甸甸的干粮袋：“不够还有。” 姑娘看看手里的饼，又看看比尔的干粮袋，腼腆地笑了笑，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上泛起红晕：“……谢谢。” 乔一转过头回到兰卡斯特身边，兰卡斯特很自然地牵住了乔一的手。 “姑娘挺可爱的。”乔一看着前方的路，随口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他早看出来了，比尔怕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一路上尽围着人家转悠了。 “……”兰卡斯特没说话，只幽幽地看了乔一一眼。 本能地感觉这个眼神有那么一丢丢危险，乔一的语气忽然虚了一下：“……怎，怎么了？” 说完，他又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凑了上去，勾起唇角贴着兰卡斯特的耳朵悄声道：“哦？兰多你醋了呀？” “……没有。” 兰卡斯特偏开头，推开乔一的脑袋。 “真的吗？我不信。”语气开始鲁里鲁气。 “说没有就是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 不远处，比尔向姑娘问出了同样的话：“嗳，你叫什么名字？” 精灵们一静，姑娘慢慢涨红了脸，推开比尔跑了：“流氓！” 比尔：“？？？” 兰卡斯特轻咳一声，向同样一头雾水的乔一解释道：“在嘉兰诺德精灵族，直接询问或者告诉异性自己的名字，特别是昵称，是……有一些特殊的含义的。” 乔一眯了眯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 嗯，“兰多”应该是兰卡斯特的昵称了吧。 而且还是这人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主动告诉自己的？ “兰多。”乔一的胳膊揽上兰卡斯特的脖子。 ……然后他发现自己太矮了，这么揽着有些不舒服。 于是乔一踮起了脚，凑到兰卡斯特耳边：“兰多，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 兰卡斯特没说话，只是耳朵慢慢地红了。 “嗯？你说话呀兰多。”乔一贴着兰卡斯特的耳朵，贱兮兮地吹气。 “……不要闹，乔一。” 兰卡斯特叹了一口气，把乔一的胳膊拉下来，握住了乔一的手，十指相扣。 好半晌，乔一才听到兰卡斯特轻轻的声音：“嗯。喜欢你。”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呗？”乔一看着兰卡斯特慢慢涨红的脸，弯着眼睛笑。 “……不说了。”兰卡斯特撇开了头避开乔一的眼神，看向了别处。 “好吧。” “你不说，那我说吧。”乔一绕到兰卡斯特面前，轻轻吻在兰卡斯特的脸颊上：“我也喜欢你。” “……”兰卡斯特愣了一下，耳朵慢慢烧成了煮熟的虾子，握紧了乔一的手：“……嗯。” “……那个，打扰一下。” 一旁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嘎嘣，所有的粉红泡泡当场破碎。 乔一磨着牙看向杵在那里一脸求知欲，一点尴尬都没有的铁憨憨巴尔顿：“说。” “领主大人，我想问一下。那会儿您攻击蜘蛛的那个，会发出巨响的武器……是什么？” 人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悄咪咪朝这里看。 显然他们也好奇很久了，只是没敢问出口。 乔一沉吟了一下。 ……emmmmm，怎么解释呢？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大胡子小孩身上。 清了清嗓子，乔一半闭着眼，开始漫天扯谎： “你们听说过……消失的矮人王国送给前斯图亚特国王的馈赠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上网课签到，老师扔了个手势签到跑了。 但是问题来了，他没告诉我们是什么手势：） 老师你回来！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臣妾真的猜不到啊 第26章 打你十个 传说在数百年前,北境大陆还没有被冰雪覆盖,南方大陆还是诸国林立一片混乱的时候，北方矗立着两个强大的王国。 西方大雪山脚下的矮人王国创造了辉煌的机械文明，而东方的斯图亚特王国的商业繁华冠绝大陆。 两个国家虽然彼此接壤，但几乎没有发生过战争，他们互通商道，共享资源，关系好得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连国主也经常相约游玩饮酒。 后来冰封期的到来让北境的环境越来越恶劣，最先遭殃的就是大雪山脚下的矮人王国。 眼看国家因为种种不可抗力走向衰亡，文明也即将无以为继,矮人国王想到了自己东边的好弟兄。 于是在带领族人离开北境避难之前,矮人国王找到了斯图亚特国主。 “小老弟啊，兄弟我就要离开这片土地另寻出路了,眼看北境大陆就没办法活人啦。 南边正在打生打死乱成一锅粥,逃过去怕不是也要被抓了当奴隶啊。 不是我不仗义抛下你一个人走，实在是拖家带口的没办法呀。 不过作为多年的好兄弟，我决定把我们的文明结晶送你一份,包括一些机械制造方法和我们研究出来的高产抗寒种子。 知道你们人类故土难离,这些东西应该有用,你可要好好活下去啊！ 我们打算一路往西走,去探探路。 如果我们找到了栖息之所，就派人接你们去享福。 如果我们失败了……重振机械文明就要靠兄弟你啦！” 斯图亚特接受了这份馈赠，以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正打算大展拳脚，拯救文明。 但是生活总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 南方被诺曼王朝统一了，他们终于向着北方已经衰落的斯图亚特亮出了爪牙。 斯图亚特家族就此覆灭，带着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矮人王的馈赠，被撵到了暴风领。 有人问，那为什么暴风领还是这么穷？前任领主为什么不把这些拿出来呢？ 当然是因为当代斯图亚特国主本身没有子嗣，旁系子孙们对此也并不是很知情。 城破之时国主以身殉国，又兵荒马乱的，也没人知道那个箱子里是什么玩意儿，感觉貌似挺重要的，便带上了。 加上时间久远，一代一代下去，自然就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了。 若不是现任的领主，英明的乔一斯图亚特公爵在整理仓库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份宝贵的赠礼，现在暴风领也不会正在一点点变好。 而乔一手里这把猎.枪，就来自于那份慷慨的馈赠。 …… 以上，都是乔一瞎编的。 不过看起来他扯谎忽悠人的效果还不错。 至少领民们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连精灵们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除了 “乱讲！伟大的霍伯特国主才不会把我们宝贵的《械造大典》送给卑鄙贪婪又自私的人类！！”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长胡子矮子吹胡子瞪眼睛，正用极其违和的少年音色跳脚大骂。 乔一一巴掌摁在面前正蹦跶的矮子脑袋上，垂下眼睛呲出了两颗尖利的小虎牙：“作为斯图亚特家族的仅存血脉，我说有就有！” “我的太太太.祖爷爷曾担任过霍伯特国王的殿前侍卫，我们从没听说过送礼的事情！” 却见乔一忽然弯身，直视着矮子的眼睛，一挑眉：“哦？那么你就是传说中已经在大陆绝迹的矮人？蜘蛛洞口那个，是你的族人吧。” “……我、我。”惊觉自己失言的矮子手一抖，揪掉了自己一大撮胡子，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我们不是矮人。我们是侏儒，侏儒！” “侏儒族群生活在南方湿地，喜湿热畏干冷，怎么会跑到北方来？”乔一捏起了矮子缝得乱七八糟的兽皮衣：“也不怕冻死么？” “侏儒族没有棕红发色。矮人有。”兰卡斯特在一旁默默补了一刀。 “侏儒为什么会给矮人王做护卫啊？”比尔叼着半张饼，挠挠头。 矮子：“……” 矮子：“卑鄙无耻又自私的人类！不要妄图转移话题！矮人决不会把宝贵的《械造大典》送给人类！” 乔一一摊手：“对了嘛，你也说了这东西宝贵。这么宝贵的东西当然要悄悄的给，大张旗鼓是生怕别人不来觊觎么？要让你们都知道了，那斯图亚特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么？” 众人点头： “有道理啊。” “对啊对啊，如果能造出猎.枪这种武器，确实要担心别人来抢了。” “嗨呀，两个国主关系那么好，为了文明的延续托孤也没什么不对嘛～” “说的对，这种厉害的东西如果失传该多可惜呀！” “说起来两位国主好像都终身未娶吧，他们关系还这么好……” “……” 眼看话题就要朝着奇怪的方向撒丫子狂奔而去，乔一连忙拉了一把缰绳：“这叫什么？超越种族的真挚兄弟情嘛！” 领民随声附和道： “对对，就像领主大人跟精灵兰卡斯特那样！” “啊～好羡慕这样的友情！” 乔一：“……” 蒜了。 你们开心就好：） 对不起，祖宗大人，您的形象好像开始变得奇奇怪怪了…… 另一边，矮子显然已经被乔一给忽悠瘸了，正揪着胡子陷入沉思。 而当他看到乔一特意露出来的、明显不是人类现有技术能造出来的猎.枪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国主真的把械造技术送给了人类吗？” “喂，那个矮子，你们族群，有多少人？一直住在密语山脉里吗？” 比尔用胳膊肘撞了撞矮子，分了半块饼过去：“吃吗？” “你们有什么企图！不要以为救了我就可以奴役我的族群！你们休想！我梅洛今天就算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帮人类造东西的！” 矮子炸了毛跳起来大声嚷嚷，然后被香喷喷的大饼子晃了一脸，挣扎了一下，语气弱了下去：“……吃。” “放心啊只是好奇而已。”比尔倒也不恼，看着矮子狼吞虎咽吃饼子的动作，又开口道：“你们没想过搬出森林吗？里面那么危险，出来还可以种地，海滩那边也有交易市场啊。” 却见矮人梅洛吃饼子的动作噎了一下。 他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脸，恨恨道：“你们以为我们不想吗？是谁把我们逼成现在这样的啊！” “要不是你们人类到处大肆抓捕矮人做工，谁要藏在森林里活的像个野人？” “抓捕矮人？怎么回事？”乔一皱了皱眉。 自从北方的矮人王国消失以后，部分流落到南方的小股矮人也慢慢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难不成还另有隐情？ 只见梅洛三两下啃完了饼，抹抹嘴：“南方的人类国王一直在觊觎我们的械造技术，一旦被抓住就会被送到里德岛，被逼着为他们造武器造船。不然你以为诺曼是怎么那么快就统一南方的？” 说着，梅洛的肚子再次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有些尴尬地摸着肚子，梅洛涨红了脸：“……还、还有饼吗？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有。”比尔又拿了一块饼给他。 “……谢谢。”梅洛赤红着脸接过来，咬着饼子，嘴里含混不清道：“……你们跟南方那些家伙不一样，你们是好人。” 正说话间，附近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兰卡斯特。 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从背后的箭篓里抽出了一支箭矢，搭在了弓弦上指着前方的树丛，冷声道：“出来。” 队伍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紧张。 只有梅洛有些焦急地蹿到了队伍前面，挥着手大声喊道：“别！别动手！我在这里！是他们救了我！” 气氛凝滞了片刻。 前方的树丛晃了晃，冒出来几个矮小的身影，手里都握着弓箭，指着众人。 “梅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矮子队伍里跳出来一个青年，一把抱住梅洛，惊喜地看着他。 然后皱了皱眉： “你脸上贴的这什么玩意儿？” 然后“嘶啦——”，一把撕掉了梅洛脸上的大胡子，露出了一张属于少年人的娃娃脸。 梅洛摸着后脑勺，咧嘴“我……那什么，伟大的霍伯特国主就是有这样的大胡子的！大胡子是大英雄的象征！” “你们好，我是梅格。”摇摇头，青年人把明显犯了中二病的傻弟弟梅洛拉到身后，朝着乔一伸手：“……谢谢你们救了他。” “不客气，顺手为之。”乔一笑笑，却没有伸手：“现在，可以请你们把武器放下了吗？这样指着别人，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梅格看着乔一看上去很温良的笑容，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朝身后吩咐道：“先放下吧。” 看到对面的矮人们都放下了武器，乔一才伸出手，握住了梅格的，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我是乔一，斯图亚特乔一。” 于是，由双种族构成的队伍，现在变成了三个种族同行。 通过梅格，乔一也终于了解到了这群矮人的概况。 这是一小股从南方北逃而来的矮人族群。 他们已经在密林里生存了十余年。 几个月前，有矮人莫名其妙失踪，他们寻找了很久都未果。 前两天，梅洛也离奇失踪。 直到今天下午，杀人蛛被巴尔顿砍伤留下了痕迹，负责寻人的矮人们才一路追寻着来到了蛛丝洞。 在那里，他们碰巧看到了乔一和兰卡斯特进入到洞穴里。 所以才有了之后梅格带人前来查看情况，却被兰卡斯特发现的一幕。 不过，乔一一直有个小小的疑惑： “你们不是被人类逼到这里的吗？为什么不怕我们？我们也是人类啊。” 只见梅格诧异地看了乔一一眼，道： “就凭暴风领？我们的族群打你们十个！” 乔一：…… ？？？？？？？ 我tm？ 穷人就不要面子的吗？？？？？ 我暴风领穷到连野（矮）人都可以看不起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妈去考驾照忘了带身份证：） 我在给我妈送身份证的路上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我考六级的时候会忘带身份证。 害。 真就遗传呗？ 第27章 明天见 关于暴风领的战斗力,一直都是乔一不愿提及的事情。 哈,开什么玩笑？ 他的领民们才刚刚能在新作物和工厂的帮助下，勉强能够填饱肚子。 更何况，新作物还在田里长着，没能开花结果收到粮仓里。 他们的炼铁技术也不过能打造一些粗糙的农具和厨具，即使是暴风领技艺最精湛的老巴图，打出来的武器也只够日常打猎而已。 真要跟精灵们精心打造的宝剑对上，几个回合就得报废歇菜。 乔一眼馋商城里的锻铁技术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工厂的生产力不给力，暂时没办法大幅度吸金。 更何况，中间还有西里斯这一层关系。 作为中间商,西里斯要分走高达百分之三十五的利润。 但对此乔一也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造不出能出海的大船,常年往来南北之间的海商也就他一个。 所以乔一只能捏着鼻子吃下这个不得不吃的哑巴亏。 难以想象，等到陶瓷和琉璃问世,他们将会被凭空吃掉多少利润。 一想到这里,乔一就感到无比的肉痛。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不，那可是商城里金灿灿的技能书和战船大炮！ 没有男性能够拒绝坚船利炮的诱惑。 而乔一能够抵抗一切，除了诱惑。 显然西里斯作为一个商人,更无法拒绝金币的诱惑。 在上一次的会面里,他已经开始得寸进尺,想要再次提高中介费了,但是被乔一堵了回去。 简单的布艺产品很容易仿制，南方已经开始大量出现山寨品，所以西里斯才敢有恃无恐。 这个奸滑的商人明白,除了他自己，乔一别无选择。 老实说，乔一很想一气之下结束与西里斯的合作。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至少在他找到新的南下渠道之前不能。 佩妮的工坊现在养活了数百户暴风领的领民，贸然停工会出乱子的。 乔一看着前方的道路乱七八糟地想着工厂的事情，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身边的兰卡斯特身上。 嗯…… 或许……他可以换一个合作伙伴呢？ 瓷器琉璃这种堪称暴利的东西，钱让自己人挣了总比被别人挣了要好得多，对吧？ 精灵们看上去就靠谱得很嘛～ 想到这里，乔一拉了拉兰卡斯特：“兰多。” “嗯？” 乔一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很（大）纯（忽）洁（悠）的表情：“你们有没有兴趣……参加一笔能让你们暴富的大生意？” 然而，兰卡斯特歪歪头，露出了很无辜的表情：“可是，我们已经足够富有了。” 乔一：…… 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啊？ 人干事？ 我穷啊 恨不得把“我很穷，我很缺钱”几个字写在脸上的乔一恨恨地咬了咬牙：“你不好奇是什么事情吗？” 兰卡斯特：“还好。我对钱不是很感兴趣。” 乔一：…… 咱能说点阳间的东西吗亲爱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 兰卡斯特偏头看着忽然沉默下来的乔一，有些疑惑。 乔一：你好意思问！？ 你瞅瞅你上一句说的那是人能接上的话吗？ 乔一看着兰卡斯特，磨了磨牙齿，决定不再跟这个铁憨憨进行温和的平等对话。 他一把扯住兰卡斯特的领子拉下来，盯着对方的眼睛凶巴巴道：“老子被西里斯坑了，新的厂子不打算继续被他坑下去了，现在要重新找接盘侠——呸，找合作伙伴，明白了吗？” “你被坑了？”兰卡斯特蹙眉，终于有一点上道了：“你是想要撇开西里斯，跟我们合作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 “嗯。”兰卡斯特认真思考了一下：“合作方式呢？” “我们需要船。能出海的商船。” “好。”兰卡斯特很干脆地点头，一口应下来。 乔一眨眨眼。 ……答应这么利索？ 不，等等。 他似乎从没在海湾那边见过精灵的船？ 即使是秋季红酒出库，也是南方来船带来大量的金币把红酒拉走。 乔一想了想，问道：“你们会造船？” “不会。” 乔一：“？？？那你答应那么快干什么？” “我们可以买啊。” 理直气壮，并且壕无人性的样子。 乔一感觉自己遭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直接被KO在了名为“贫穷”的大坑里。 虽然他现在正在努力往坑外面爬，想要带领暴风领脱贫致富。 但是一抬眼看见不进早就在坑外面，甚至还站在一座小山坡上的精灵，还是觉得…… 嗨呀，好酸啊 …… 回去的路不是很长，这只种族混杂的队伍很快便到了要分道扬镳的时候。 矮人梅格背着已经睡着了的梅洛，向着精灵和领民们颔首致意：“矮人从来不会忘记恩情，你们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我会回去跟族人商量，过些天亲自登门道谢。” 而乔一此时却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群矮人们拐出大山，拐到暴风领。 商城里只有那些武器的图纸，但依靠暴风领的一群农夫，想要造出来显然是天方夜谭。 而这群擅长械造的矮人，让乔一看到了工业革命的曙光。 当然，像南方那种做法乔一是断不会去做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什么东西吸引他们，让他们主动提出留下。 乔一摸着下巴，脑海里灵光一闪。 《械造大典》？ 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矮人离开后，队伍里再次只剩了精灵和人类。 只是乔一却有些沉默，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 精灵富有，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暴风领穷，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至少现在，他们还在脱贫的边缘挣扎。 乔一熟知社会上的种种隐藏的规则，也见多了因门第之差一拍两散的亲密组合。 他一直在避免承兰卡斯特太多的情，所以无论兰卡斯特做了什么，他都尽量做出回报。 他深知单方面的付出总有一天会累，人总是需要直到自己是被爱着的，精灵也一样。 即使是这次即将开展的合作，也是基于乔一打算大幅度让利下的平等合作。 瓷器和琉璃制品需要足够的艺术修养和审美能力，显然暴风领的一群糙汉子是不足以委以重任的。 但是精灵可以。 乔一打算以技术入股，和精灵合作经营。 但就在刚刚，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他们之间很明显的不对等。 倒也不是自卑，乔一认为自己无需自卑。 但是在面对西里斯施加的威胁和压力时，那种因为穷而不得不打落牙齿血吞的无力感，总会让乔一感到一些不适。 而因为贫穷这件小事，让有些许骄傲乔一不得不去寻求兰卡斯特的帮助，则加剧了这一不适。 他希望他们是平等的，是可以互相依靠的。 而不是他可以在遇到麻烦的时候一味地依靠兰卡斯特，倘若哪天兰卡斯特遇到麻烦，自己却只能成为拖累。 这让乔一一想到就会感觉很不爽。 时间再往前回溯，他和这个精灵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第一次见面，这个家伙惊艳出场，救了他一命。 第二次，这个精灵喂的松鼠抢了自己的宝石。 后来对方在靠在树下身上洒满的阳光的样子，让乔一想到了误入凡尘的天使。 他承认美色动人心，故事的开始从来都是始于颜值。 再后来，他们频频地相遇，慢慢地开始交流。 乔一也终于发现了这个精灵在寡言之下温柔的心，和出乎意料的纯情。 他们在林间抓着树上垂落的藤蔓听耳边呼啸的风声，在高高的生命树的树顶举杯饮酒。 再到那个精灵自称是“朋友之间的礼仪”的轻吻，到前几日那次意料之外的亲密接触。 好像一切都顺利得顺理成章，但好像又缺了点什么。 喜欢吗？ 喜欢的。 乔一可以肯定。 爱吗？ 不知道。 好像还没有达到爱的程度。 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横跨在他们之间，像一道透明的玻璃门，明明对方在眼里清晰可见，但却触碰不到内心深处。 乔一没有谈过恋爱，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兰卡斯特亦然。 一个笨嘴拙舌少言寡语的有钱铁憨憨，一个没谈过恋爱像一张白纸的贫穷穿越人士。 用笨拙的方法相互表达感情，这似乎是天下所有初恋的共通点。 但如何更进一步，却成了一道难题。 有时候需要灵感，有时候需要机遇。 但更需要的，则是主动。 主动创造灵感，主动寻找机遇。 对于现在的乔一，似乎还要加上一点： 主动让自己快速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够成为对方的坚实的后盾，永不惧怕任何一方发生意外情况。 他不能总依靠兰卡斯特。 那样他会感觉自己像是一朵没用的菟丝花。 当月上梢头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森林的尽头。 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乔一轰走了暗戳戳想要围观的领民们，精灵们也先行离开，没入了森林深处。 月光静静地洒在地面上，清风穿林的喧哗声便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或许是这一路上乔一的沉默让兰卡斯特感觉到了异样，此时的他显得有些无措。 “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乔一没想到兰卡斯特会这么说，愣了一瞬，摇头失笑：“不，不是你的问题。” “抱歉，乔一。”兰卡斯特转过身面对乔一，抿了抿唇：“我不太会说话。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 话说一半，截在了喉头。 因为乔一拥抱了他。 “没关系，兰多。” 乔一抱着兰多，脑袋埋在兰卡斯特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不是你的错。是我矫情。” 想太多会让头脑变得过于感性，显得娘们儿唧唧的。 直接一点主动一点不好吗？ 于是他抬起头，看着兰卡斯特的眼睛：“你喜欢我吗，兰多？” 乔一的神来一笔让兰卡斯特轰然烧红了耳朵，却还依旧看着乔一，认真地点点头：“嗯。喜欢。” “我知道了。”乔一点点头：“我也是。” “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什么。” 乔一轻轻吻了兰卡斯特的脸颊：“我会继续喜欢你的。” 然后他退开两步，弯起眼睛：“我回去了，你注意安全。那么，明天见。”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 对不起今天来晚了 实在是吃瓜上头了_(:з)∠)_ 害，这两天仿佛住在了瓜田里，而我像一个上蹿下跳的猹。 那什么，多人运动什么的，不就是王者五黑吃鸡四排吗？（胡言乱语） 说起来有人能告诉我怎么消除黑眼圈吗？ 认真提问 第28章 大鱼上钩 对于乔一来说,“爱”是一个很陌生又遥远的概念。 不同于身边朋友们的性向和来自社会的压力,让乔一在自己称得上是短暂的二十年从未试图涉足那片以爱之名的禁区。 而现在，他一头扎进了那个叫做兰多的迷雾森林里，正试图一点点慢慢探索那片森林的全部。 森林里雾气昭昭，脚下的路并不清晰，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和迷人。 乔一承认，他喜欢这种在冒险探索中拨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像是一枚香气诱人的果子，在乔一的手中慢慢剥开包裹着的外皮，露出香甜又柔软的内心。 密语森林的风定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魔法，才能养出那样精致纯白的一个宝藏。 乔一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枕着手臂看着清风掀起窗帘裙裾,月光穿过半敞的窗户投射在屋子里。 小飞这几天好似在跟云朵闹别扭,总是一见到云朵就躲，全不见了先前一见面就上去犯蠢撩拨的样子。 前两天迪恩和伊尔给云朵和小飞在窗边搭了窝,彼时云朵正在自己的小木屋里休息,梳理着光滑漂亮的羽毛。 小飞今天一整天都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浪去了哪里。 正这么想着，乔一忽然听到了某只胖鸡的咕咕声。 一扭脸,小东西正用脑袋顶开乔一卧室的门,露出来半个脑袋探头探脑地往里瞅。 乔一抱着抱枕坐起来,笑道：“您还知道回家呢？” “咕,咕咕。” 小飞缩缩脑袋，眨巴着大眼儿啃着门框开始装傻。 “行了，进来吧。”乔一起身点亮了烛台：“迪恩给你做了个小窝,在窗台那里。” “咕～” 小飞蹦踧了两下进来，朝窗口看了看。 云朵梳理羽毛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背对了小飞。 “咕。” 小飞的爪子在地面上抓了抓，转身又跑了。 乔一懒得去管它们的鸟事，回了床上，看着窗边衣帽架上挂着的披风出神。 这披风在他家放得都快成文物了，都没有还到他主人手里。 披风旁边，还挂着一个巴掌大的精灵玩偶。 那是上次被拿错了的送给兰卡斯特的小礼物。 乔一把小玩偶拿下来，手指摩挲着小兰多的脸颊，想到先前在森林分别时因为自己的亲吻变得通红的兰卡斯特，眼神又柔软了下来。 这个家伙啊，干净得就像是一泓清清澈澈的泉水，随便一点动静都能撩得他满湖涟漪。 “咕咕。” 门外又传来了圆脸胖鸡的叫声。 乔一开了门，却见这家伙嘴里叼了一支嫣红的蔷薇，扑闪着翅膀吭哧吭哧跳上了窗台。 乔一怔了一下看向窗外，才蓦然发现老格纳伺候的那些花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坠了满枝。 “咕。” 另一边跳上了窗台的小飞把那朵蔷薇放下，小心翼翼地挪到了云朵的小窝前，试探性地伸了伸爪子，勾了勾云朵的尾羽。 云朵没有动静。 似乎睡着了。 “咕咕，咕咕～” 小飞凑上去，歪了歪脑袋，小声逼逼了两句。 然后它转过身衔起那朵红蔷薇，轻轻地放在了云朵的窝旁。 眨眨眼，似乎觉得花朵摆放得不太好看。 小飞又伸出小jiojio，悄咪咪地将花儿挪了挪位置。 退后几步看了看效果，还算满意，这才收着翅膀回了自己窝里，脑袋埋进翅膀里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睡着”的云朵却醒了。 它探头看了看对面睡着的小飞，又看了看窝边的蔷薇花，最后扒拉扒拉把花朵收进了窝里。 乔一支着下巴全程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两个小家伙儿可爱又可乐。 伸了个懒腰，乔一关了窗户，打算拉上窗帘睡一会儿。 失眠了一夜，再不睡，天可就要亮了。 然而当他无意识地向下扫了一眼时，动作却顿住了。 后院爬满了蔷薇花的篱笆墙外，有个有点眼熟的人影正慢慢走过来。 似乎也没想到乔一居然醒着，人影的动作明显地一顿。 然后乔一便看到对方拿出了什么。 正疑惑间，一道莹白色的光芒从那边飘了过来。 近到眼前时，乔一才发现，是一只纸鹤。 伸出手，纸鹤落在了手心里，光芒收敛下去，乔一才发现上面写着字。 “穿好衣服下楼——兰多。” 字迹圆润隽逸，又暗藏锋芒。 但是乔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 ……精神头儿真好。 不过看了看杵在篱笆外的精灵，乔一还是选择了披上衣服下楼。 凌晨的空气里似乎都带着湿润的露水，篱笆上的蔷薇也散发着阵阵清香。 乔一路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折了一枝下来。 沐浴在黎明的薄雾里的少年春衫单薄，头发柔软地翘着，指间一朵嫣红的蔷薇红得似血，从花丛编织的篱墙里走出来。 像一只被花丛拥抱着的夜莺。 兰卡斯特的呼吸下意识地微微一窒。 他看着缓步而来的乔一，心头怦怦跳动起来：“……早上好。” 乔一抬头看了眼将明未明，还似被墨染着的天空。 嗯，是挺早。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乔一揉去了眼里泛上来的水色：“早上好啊，兰多。” 顺手将手里的蔷薇花递了过去。 “……” 第一次被送花的兰卡斯特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来，两只手触碰的瞬间激起了心头的一些涟漪。 下一秒，乔一的动作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耳尖迅速充血变红。 兰卡斯特手里捏着花，红着脑袋讷讷地有些不知所措了。 “早安吻。” 乔一的耳根也有些发热，却还强行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拿出来那只纸鹤在精灵眼前晃了晃：“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兰卡斯特这才猛然回过神了一般，小心翼翼地将那支蔷薇别在了胸前的衣袋里，牵起了乔一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 黎明前的森林比起深夜，更多了几分空旷又清新的味道。 乔一再一次被兰卡斯特揽在怀里，抓着藤蔓在林间快速穿梭。 风声依旧，只是这次乔一没有害怕得闭上眼。 他攀着兰卡斯特的肩膀，尝试着睁开眼，看着两侧快速后退的树影。 或许这样的风景有些催眠效果，就像是坐车在靠窗位置的人总容易犯困一样。 没过多久，乔一便慢慢瞌上了眼睛。 兰卡斯特身上的味道让乔一很有安全感。 他实在是有些困了。 发觉乔一在他怀里睡着了的兰卡斯特小心翼翼地落地，将乔一打横抱起来，脑袋枕在自己肩上，试图让乔一睡得更舒服一些。 清瘦的少年抱在怀里，轻轻巧巧的像一只燕子。 斯图亚特家族的血脉一向不差，乔一也不例外。 清俊中还带着些少年的气的脸庞在睡眠中显得柔软了许多，红润的唇瓣像极了别在胸口的那朵红色的蔷薇。 兰卡斯特靠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乔一的脸颊，像生怕惊破了乔一的美梦一样。 然后才慢慢下移，蜻蜓点水一般落在那朵盛开的红蔷薇上。 乔一没醒。 缩了缩脖子，微微蹙起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像是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兰卡斯特垂眸看着在怀里睡得毫无戒心像一只幼兽的乔一，眼眸里的温柔像是要化出来一般。 他俯首，在乔一耳边轻轻道： “……喜欢你。” …… 乔一醒过来的时候，在兰卡斯特的背上。 天色已经由墨兰色满满过渡到了浅浅的宝蓝，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道光驱散薄薄的雾气照亮整个世界。 直到这时乔一才发现，他们已经出了森林。 或者说，整片森林都在他们脚下。 他们现在正在一处高高的山崖上，兰卡斯特正背着他往最高的顶峰那里艰难跋涉。 “你醒了？” 感受到了背后气息的变化，兰卡斯特偏了偏头，问道。 “嗯，醒了。”乔一从兰卡斯特背上下来，看到了对方鼻尖上冒出来的细汗。 “累不累？”乔一伸手摸了摸兰卡斯特有些发热的脸颊：“抱歉，我太困了。” 兰卡斯特摇摇头，抬手握住了乔一放在自己脸颊上的那只：“是我太早来找你了。” 他转身，灵活地跳上一处陡峭的石阶，上面有个小小的平台，就是这处山崖的最高处了。 他朝着乔一伸出手：“上来。” “好。” 两只手交握，乔一这才发现兰卡斯特的腰间挂着一个很眼熟的小东西。 是那只本属于乔一的小人偶。 兰卡斯特一直带在身上。 注意到了乔一的目光，兰卡斯特的脸倏然红了起来，张了张嘴，正要解释。 却见乔一从腰间摸出来一另一只精灵人偶，眉眼弯弯：“这么巧啊，你也带在了身上？” 兰卡斯特看着那只小号的自己愣了一下，抿起了唇，更红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忽然一起勾起了嘴角笑起来。 乔一这才发现，这个精灵笑起来的时候，竟有两个清清浅浅的酒窝。 情不自禁地，乔一身手戳了上去。 温软的触感让乔一呼吸一窒。 然后精灵的面容在眼前慢慢放大、放大…… 直到呼吸相闻，鼻尖相触碰。 乔一闭上了眼睛。 唇上传来了一阵柔软的触感，乔一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脏几乎要从胸口里飞出去。 兰卡斯特地捧着乔一的侧脸，轻轻啄吻着他的唇瓣，而后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舌尖。 乔一的呼吸一乱，手指收紧起来，捏皱了兰卡斯特胸前的衣衫。 有碧绿的藤蔓破土而出生长起来，缠绕着他们坐着的地方，展出了绿叶，开出了洁白色的花朵，在高高的山崖之巅，盛开了一个碧绿色的蔷薇王座。 林风送来了晨露的清香，扯乱了二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又奔向了山崖之外，越过重重森林，飞向了东方蓝成一条宽阔弧形的海平线。 天幕上的蓝色越发清淡起来。 直到一道橙金色的光芒破开那条蓝色的弧，瞬间照亮了万顷森林。 兰卡斯特微微退开来看着乔一的眼睛，金光染了他半个侧脸。 “看那边。” 乔一顺着兰卡斯特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微微睁大了双眼。 只见天边那道蓝色的弧已经被染上了金灿灿的橙色，一个巨大的金色圆顶正从蓝弧之下慢慢升起。 东方的天空被染成奇异的浅紫色，靠近光团的地方又渐变成耀眼的金。 与之对应的，是西边已经蜕变成水蓝色的天幕上，几颗小小的银白色光点闪闪烁烁，一弯新月像是被一层纱笼罩了似的，渐渐看不分明了。 兰卡斯特握紧了乔一的手，看向乔一的目光里像是揉碎了一池秋水似的，温柔得像一个漩涡。 “真漂亮啊。” 乔一看着东边的那团金光一点一点挣脱蓝弧的桎梏，悬在海平线上空。 金色的晨曦映上了乔一的眼睛，为他的整个轮廓都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兰卡斯特没有看向东方的日出，而是看向了乔一，点点头很认真地：“嗯，是很漂亮。” 乔一转过头，抱住兰卡斯特亲了一口： “这简直太棒了。” 兰卡斯特伸手揽住乔一防止他掉下去，弯了弯眼睛：“你喜欢就好。” …… 两个人在山上待到太阳高悬，万物都已经苏醒了过来，才牵着手慢悠悠地下了山。 不过乔一才不管它是日上三杆还是什么，一夜没睡大清早还上了个山的乔一决定补个觉，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要叫醒他。 但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只睡了不到三个钟头，他便被迪恩的喊声叫醒了。 “少爷！少爷！外面来了一群不认识的小孩，说是来送礼道谢的——” 乔一有些崩溃地把枕头捂在脑袋上片刻后，到底还是收拾收拾起了床。 会客厅里，一群穿着简陋的兽皮衣服，戴着牛角帽子长着大胡子的矮子正排排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用来招待客人的各种小零食，以及沙发上摆着的几个抱枕和玩偶，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贫穷的暴风领弄出来的东西吗？”一个矮人看着食篮里的各种零食，咽了咽口水。 “我敢打赌，这东西在南方，至少能卖出五十个银币！”另一个拎起来一只不小的兔子玩偶，捏着兔子柔软的耳朵。 “贫穷的暴风领要咸鱼翻身了么？” “来的时候我还看到了一片看上去奇奇怪怪的灰色方形建筑。” “对对！他们好像在建房子？用那种灰色的泥巴和砖块，速度很快的样子！” “……” 矮人们大着嗓门儿七嘴八舌地说话。 梅洛则坐在哥哥梅格身边，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塞零食，腮帮子鼓鼓地像只仓鼠。 “哥哥，你不尝尝吗？真的是太好吃了！”梅洛嘴里呜呜囔囔地说着，眼睛里几乎冒出来星星：“每一种都很好吃！” 梅格比梅洛大几岁，虽然稳重一些，但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他涨红着脸要求梅洛吃慢点，这样的姿态太不礼貌了，一边也非常克制地伸手摸了两颗鱼丸，悄悄地尝了尝。 乔一远远地在楼上就听到了这些家伙的交谈声。 没办法，种族特性。 粗犷豪放派的矮人才不要去遵守什么不要大声喧哗的公共社交礼仪。 对他们来说，大声讲话才能衬托出热情的氛围。 “抱歉，临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让各位久等了。” 乔一从楼上下来，面不改色地为自己的赖床行为扯谎。 吵闹的会客厅安静了一瞬。 几个长着大胡子看起来年纪稍大一些的矮人对视一眼，开始互相推诿：“你去，你去。” “嗨呀，你年龄最大，你去。” “凭什么我年纪大我就去？尊重一下老人好吗？让老三去！”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以及一丢丢尴尬。 乔一轻咳嗽一声，表示了一下存在感。 对方也终于推了一个人出来。 他的身边，站着两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矮人。 “尊敬的领主大人，您好。我是霍林·布莱恩。这是我的哥哥，霍木，那是我弟弟，霍森。” 长着红棕色头发，大胡子编成一个辫子，头上戴着牛角帽的矮人单手覆在胸前，向乔一颔首：“为了感谢您和嘉兰诺德精灵对我们的帮助，我们将奉上我们诚挚的谢意。” 说着，矮人少年梅洛被推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粗糙的木盒子。 乔一摆手：“只是顺手而已。” 不过还是示意迪恩去接过了盒子。 “不打开看看吗？”霍林的挺起了胸膛，有些骄傲的样子：“这可是我们布莱恩家族在森林里存活的依仗！” “是吗？” 乔一打开了盒子，愣了一下：“弩.弓？” “这可是连发.弩.弓。大典上比精灵的弓箭还要厉害的东西！” “啪。”乔一合上了盒子，看向那群矮人：“你们来这里，还有别的目的吧。” 一语道破。 矮人们凑了上来，霍林搓了搓手，咧开嘴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嘿，我听梅洛说，你得到了《械造大典》？” 哟， 他还没放饵，大鱼便自己咬勾了。 乔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谦虚道：“哪里哪里。只是一些残页而已。” 实际上，他连残页都没有。 但是这重要吗？ 只要能让矮人相信他有，就足够了。 果然，对面的矮人“翁”地炸了。 “居然是真的吗！？” “国主抛弃他的子民了吗？宁愿把国宝送给人类！” “我们自己都没有几个人看过完整的大典！” “……” 直到人群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说话的却是老三霍森：“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仿佛一桶冷水浇下来，矮人们的悲愤和震惊瞬间被浇灭。 “对对，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人类很多都是阴险狡诈的骗子！” “人类的嘴，骗矮人的鬼！” “……” 乔一倒也淡然。 只见他“啪”的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响，跷着脚叉起了手，一副“真理在我手中，在座各位都是辣鸡”的高深样子。 矮人们竟然迅速安静了下来。 乔一满意地点点头。 恩，这个逼看起来装的很成功。 “你们要证据？好啊。” 说着慢悠悠地起身上楼，进了书房里。 下一秒： “系统，有连.发.弩.的.图纸没？” 系统：有。 “能租吗？” 系统：一天寿命/小时 乔一：……有点小贵。 氪命忽悠人可还行？ 乔一咬了咬牙：“……租十五分钟！” 【交易成功】 乔一看着桌上凭空出现的一沓图纸，只觉得心在滴血。 这不是图纸，这是他的生命之火啊！ 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抹了把脸整理好表情，乔一理了理衣服，又从抽屉里抽出来一些前几天从商城氪到的其他图纸，推开了房门。 “听我说，国主不可能把大典交给人类的！他一定是个骗子！” “对对！说不定会拿什么破玩意来糊弄！” “他也想抓走我们干活吗？那要问问我们的弩·弓！” “矮人永不为奴！！” 楼下的讨论已经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乔一走下楼，便看到了正假装在喝水，眼睛却悄悄往这边观察的矮人们。 他走到沙发里坐下，“啪”地将一叠图纸拍到了茶几上。 仿佛他扔出来的不是珍贵的图纸，而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 一瞬间，会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是……这是……”霍林抖着声音，指着最上面的那叠图纸。 “是我们的连发·弩！！” “这是什么？缝纫机是什么？” 图纸在矮人们手里传阅。 “水泥和砖石烧制？为什么我没有听过这个？” “但是，那个缝纫机……” 霍森的目光粘在缝纫机图纸上，眼都红了。 这是宝藏！真正的宝藏！ 他翻看着图纸，恨不得一头扎进去现在就着手实验。 然而 “歘——” 手里一空。 霍森的神情一呆。 乔一手里握着他收回来的图纸们，笑出一口无比纯良真诚的小白牙：“斯图亚特家族的人从不屑于说谎。” 但是乔一是中国乔家人。 “现在你们相信了吗？” 乔一笑吟吟的收起了图纸，在矮人们看不见的角度，那叠弩·弓图纸上的图案和字迹正在慢慢消失。 租借时间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姥姥真实太宠我妈了，扒好了核桃仁儿送过来。 我想吃，但被我妈拒绝了。 妈：这是我妈给我剥的，想吃让你妈给你剥。 我：？？？ 妈：而且我不想给你剥。 我：？？？？？ 所以我只能自己用门挤核桃吃，还把门给挤坏了。 现在我不仅吃不到姥姥的核桃仁儿，我妈还要我赔她的门：） 第29章 传销头子 忽悠人这回事儿乔一干得轻车熟路。 对面的矮人们已经炸了,乔一坐在沙发里慢悠悠地喝着茶。 直到矮人们商量出了一个结果,才推出来一个代表霍林，提出了他们的请求。 想也能猜到，无非是关于乔一手里那本压根不存在的《械造大典》。 或许，还有那把已经被系统收回去了的猎.枪。 “尊敬的斯图亚特公爵，我们有一个请求。” “说说看。”乔一把那叠图纸卷成筒状，在手心敲了敲，引得矮人们的目光追着纸筒也上下晃着。 “我们……想要借阅这些图纸看看，希望您能够答应。” “好说。”乔一靠在椅背上，语气顿了顿，才支着下巴道：“不过,这些东西说到底也是我的祖先拼死从战火里带出来的。而且即使是在矮人王国,大典也不是谁都可以看的吧？” 矮人也分贵族和平民，集结了矮人族最高智慧结晶的宝藏自然不会是谁都能够接触到的。 言下之意,矮人们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更何况,乔一手里的图纸压根儿和矮人的宝藏扯不上什么关系。 白给？ 他又不是开善堂的。 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这帮行走的工业革命发动机给连拐带骗加利诱，划拉到暴风领的生产力里。 开玩笑,他还有个八年的长线任务要完成。 没有坚船利炮,怎么跟家大业大的教廷对线啊？ 靠领民们的铁锹和锅铲游过大海上去硬刚吗？ 谁给他们的勇气靠着万余人口跟南方几百万人口的国家和几十万教徒拼刺刀？ 梁静茹吗？ 工业革命是必须的,时机成熟之下,指不定还要来一波资本主义前期的那什么积累。 人口和劳动力，是工业社会发展的必要前提。 乔一觉得他有必要开始考虑劳动力的事情了。 回归正题 天上不会掉馅儿饼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就算有,也要担心会不会被馅儿饼砸个头破血流。 矮人们也深谙这个道理。 如果贪婪又阴险的人类没有提出什么要求，他们反而会警惕是不是有什么圈套。 “我们愿意为此付出一些代价，公爵大人。” “我们可以为您制作弩.箭，我敢打赌，精灵的弓箭也比不上我们的弩.箭。” 乔一摇摇头：“但是我有图纸啊。这些我自己就可以找人去做。” “我们会炼钢，制出来的刀剑特别锋利！” 乔一：“但是我现有的炼钢技术比你们的还要先进，只是暂时还没推广出来而已。” 霍林噎了一下，脸色开始涨红起来。 倒是霍森走出来，开了口：“我想依靠暴风领现在的条件，就算有缝纫机的图纸，你们也很难做成功吧？我们或许可以。如果您愿意……” 乔一抬了抬手：“可惜，你们来晚了。这件事情精灵已经在做了。” “如果有其他的图纸，我们也可以试试。” 乔一道：“虽然我还有其他的图纸，但是，我要怎么相信我把图纸给了你们，你们就可以做出相应的东西呢？那些东西的难度可不会比缝纫机更低。” 矮人们沉默了。 在这场谈判中，他们完全没有优势。 乔一说的没错，他们能用什么东西证明自己呢？ 弩.箭吗？ 开什么玩笑，这跟缝纫机的精密程度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他们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做出来，更遑论其他更难的东西。 “如果你们做不出来我要的东西，却拿走了我的图纸，跟白嫖有什么区别呢？” 乔一摊手。 逻辑满分。 矮人们已经被绕了进去，脸色尴尬起来，仿佛他们真的占了乔一很大的便宜。 这时候，乔一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请说。” “你们听说过……”乔一身体前倾，语气中带上了一种莫名的诱惑力：“对赌协议吗？” “对赌协议？？”霍林揪着他的大胡子，有些茫然。 “是打赌吗？我最喜欢打赌了！”倒是霍木兴奋起来，“说吧，怎么赌？赌什么？” 乔一把跳上桌的不拘小节的霍木拉下来，不急不缓地慢慢解释道：“简单来说，我们签下一份契约，以图纸为赌注。” “我先为你们提供一份图纸以及研究所需要的材料，你们负责研究，时限为三个月。如果你们成功了，我会继续为你们提供下一份图纸。如此循环，研究成功了的图纸就归你。” “那要是，我们没能在时限内研究成功呢？”梅洛咬着薯片小声道。 “那当然算你们输了。” “输了……会怎么样？” 乔一露出一个笑容：“按照契约，你们需要为我做一件事情。当然，这件事情一定不会超出你们的能力范围，也不会让你们产生人员牺牲。我一向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他拍拍手，看着对面明显脑子没太转得过来，有些懵逼的矮人们：“这契约听上去很棒，不是吗？” 领头的三兄弟没说话，他们还没回过神，正试图理解“对赌协议”这个概念。 倒是年纪小一些的梅格跳了出来，率先出了声： “你这是奴役！你这样做，跟南方那些抓走我们去研究武器的家伙有什么区别？这对你们根本没有半点损失。” 一语落地，矮人们又炸了。 “骗子！” “矮人永不为奴！” “对！矮人永不为奴！” 乔一敲敲桌子，示意他们安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首先，你们是自由的。我不屑于跟南方那群家伙一样囚禁你们，压榨你们。” “第二，我希望你们搞清楚一点：是你们有有求于我。我们自己暂时造不出来，难道精灵不行吗？” “第三，作为投资方，我当然要保证自己的利益。如果对我有太大的损失，那我何苦跟你们签约呢？再说了，被你们白嫖走的图纸不是损失吗？” “难道你们不成功，我可以把图纸从你们的脑袋里抹去？” “更何况，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故意不出成果来白嫖我的图纸？” 语言一向都是有魔力在的，要看你能不能将它发挥出来。 显然乔一深谙此道。 眼看着矮人们再次渐渐安静下来，若有所思，乔一弯起了唇角，放出了撒手锏：“而且，你们不想要拥有《械造大典》吗？” “完整的、全都是宝藏的《械造大典》。” “你们将会成为矮人文明光荣的继承者，成为矮人族械造研究的伟大先驱！” “你们成为矮人族的骄傲，矮人文明新的引路人！” “待到你们可以光明正大重见天日的那一天，所有的矮人都将拜倒在你们远远超越他们一大截的高超械造技术之下！” 为首的霍森三兄弟已经涨红了脸，开始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其他人的眼神也火热了起来。 械造技术的顶尖引路人！ 矮人文明的继承者！ 多么令人振奋又向往的词汇！ “现在你们被南方那些狗贼撵得像一条丧家之犬，你们就没有想过揍回去吗？” 乔一继续用充满诱惑性的强调缓缓道来。 “你们的族人还被关在不见天日的里德岛里遭受非人的剥削，你们还只能在危险的森林里东躲西逃……” “你们不想让矮人文明重现当年的辉煌吗？” “想想看，你们拿着完整的大典，开着战船一路冲进里德岛拯救族人于水火，扛着大炮把南方那帮臭不要脸的孙子炸个天翻地覆！” “你们就是整个民族的英雄，是新的矮人王国的领航人！！” 气氛被乔一渐渐激昂起来的强调推上了高潮。 矮人们粗着脖子，举起了拳头高喊： “闯进里德岛！” “拯救矮人文明！” “恢复矮人王国的荣光！” “矮人永不为奴！” “……” 乔一叉着手坐在沙发里，看着这群面带红光、群情激昂的矮人们，突然想到了曾经某位大学同学对他的评价：乔一，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适合去当传销头子？ 嗐。 什么传销不传销的。 他这明明是悲天悯人心地善良，看不得一个优秀的民族被奴役被压榨，才义无反顾地决定伸手帮忙。 跟钱不钱的没关系。 什么钱不钱的，他堂堂斯图亚特王国的天潢贵胄，对钱不感兴趣。 多俗气！ 就不能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吗？ “公爵大人，我们愿意签下这份契约！” 矮人们握紧了拳头，看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投身到伟大的社会主义科学研究中去。 乔一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契约，弯起眼睛笑得纯良：“那么，合作愉快！” “不过，公爵大人。”有矮人举起了手，有些底气不足：“那个……包吃包住吗？” 毕竟，山上可没有这些美味的零食啊 乔一：…… “包。我可以在工业区为你们划一块地方，有食堂有宿舍，还可以给你们开工资。你们晚上可以回山里住，也可以住在宿舍里。还有别的问题吗？” “公爵大人！我还有个问题。” 乔一：“说。” “刚刚您说的那个……大炮，是什么东西？” 闻言，乔一勾起唇角，漆黑的眼睛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那是……真理！” 第30章 酒心巧克力 矮人的入股让乔一在接下来的很多天心情都很不错。 更令人高兴的是,在高薪和管饱大锅饭的驱动下,原本的教廷建筑终于拆迁完毕了！ 与此一起完成的，还有[多尔夫人]布艺工坊的厂区，和专门为矮人们设立的实验室。 原本阴沉破败的教廷区此时完全变了模样，宽敞笔直的街道由水泥铺成，上面还用模具印出仿砖石的花纹。 街道两侧开辟的绿化带里种着长青树，还铺上了草坪。 两条呈十字形状交叉的街道中心，则是一片空荡荡的小广场。 乔一打算以后在那里放置一些座椅和喷泉。 整个工业区被街道分成了四大块，从四个方向拱卫着中心广场。 广场的南边，便是布艺工厂的厂房，黛瓦白墙的二层小楼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靠着墙根的草坪种着移栽过来的藤本蔷薇,开着花朵。 是工坊的女人们自发种下的。 对她们来说，来工坊上班是一整天最美好的开始,她们热爱上了布艺创作。 广场的北边,是即将建立的瓷器以及琉璃工艺品生产厂区，这里将成为一台真正的抢钱机器。 而广场的西边，乔一打算留给食品厂作为厂区。 剩下的一个东边,暂时空缺着。 至于矮人的实验室,由于其人员的特殊性和研究的重要性,并没有设在工业区内,而是建在了庄园最深处，北边的一块荒地上。 高高的围墙隔绝了一切外界向那里窥探的视线，内部则被大致划分为三个部分 食宿区、实验楼以及后面大片的试验场地,同样是一水儿的现代化二层楼房。 此时乔一正站在工业区的小广场中央，看着布艺工厂的工人们带着新奇和惊叹的表情走进他们的新的工厂。 一瞬间，乔一看着面前有棱有角熟悉的一切，恍惚间竟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荒唐感。 然后兰卡斯特来了。 乔一眨眨眼，仿佛有一个泡泡在他眼前“啵”地被戳破，水迹溅在脸上惊醒了他。 对了，他现在不再是乔一了，而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斯图亚特。 他还有个又美又A还纯情的精灵男朋友，叫做兰多。 “早上好，兰多。” 乔一朝不远处带着一群精灵们过来的兰多招了招手。 “早。” 兰多撇下精灵们走过来，主动吻了乔一的脸颊。 在灿烂的晨曦中仿佛会发光的精灵朝乔一笑了笑：“早安吻。” 像是一片羽毛在他心头轻轻的挠了一下。 乔一弯起眼睛，看向那边牵着捥马拖着大车的精灵们：“这是？” 大车上摞着一些看起来就很沉重的木箱子，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 “缝纫机。” “这么快！”乔一惊喜地跑过去，迫不及待地卸了一台下来，打开了木箱。 躺在一团柔软的干草垫上的熟悉机器让乔一的心跳一阵加速。 “领主大人，这这些是……给我们的吗？” 来上班的佩妮看到停在工厂门口的大车，有些迟疑。 “对。是给你们的。”乔一拍拍因为搬箱子而占了些灰尘的手：“去喊人，把这些机器搬进去。” “是缝纫机！”佩妮睁大了眼睛，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是您前些日子告诉我的缝纫机对不对？！” 乔一点点头。 佩妮抱着那个已经打开的木箱子不撒手了，抚摸着里面的机器，像是抚摸爱人的脸庞。 片刻后，佩妮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看向乔一：“这个要怎么用，领主大人？” 乔一：…… 乔一沉默了一下，拍拍佩妮的肩膀：“人要有探索精神，不要什么事都来问我，知道吗？只有不断地探索，才能不断接近真理！” 佩妮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我明白了，领主大人。” 乔一点头，看上去很欣慰：“你明白就好。” “您如果不会用，等我学会了可以教您。” 乔一：…… 乔一：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你觉得呢？ 佩妮抱着木箱子欢天喜地地进去了。 乔一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领民们越来越不好骗了。 比起可（hao）爱（pian）的矮人们简直不可爱极了。 打发走了佩妮，乔一回到兰卡斯特身边：“走吧，去领主府。” 兰卡斯特点点头：“好。” 乔一偏过头看他：“你不问问我去干什么吗？” 却见兰卡斯特垂下眼睛认真地想了想：“你打不过我。” 乔一：…… 人艰不拆。 …… 乔一大清早的把兰卡斯特领进城堡自然不是为了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们的目的地，是厨房。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乔一把兰卡斯特按坐在椅子里，转身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托盘。 “尝尝？” 托盘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小块一小块方方正正的红棕色小方块，另一边，是一些圆形的烤饼干，也是红棕色的。 乔一说，这是牛奶巧克力和巧克力饼干。 是用叶子的果实做成的。 巧克力是什么？ 兰卡斯特不知道。 但是面前这些小小的食物，正散发着一种香甜醇厚的奇异味道，让他很想尝尝。 他拿起了一块巧克力，放进了嘴里。 醇厚、丝滑、香甜…… 奇异又诱人的味道彻底攻陷了他的味蕾。 乔一看着又拿起一块巧克力的兰卡斯特：“你说，这里面如果填上红酒夹心，在南方售价能开到多少？” 兰卡斯特仔细品味着嘴里的味道。 红酒夹心？ 虽然没偿过具体是什么味道，但是潜意识里他竟然觉得这两种味道会是绝配。 嘴巴里含着东西讲话有些失礼，所以兰卡斯特伸出了一根指头。 “一枚金币一盒？” 兰卡斯特：“……” 他摇了摇头。 “一枚金币一块儿？！” 还是摇头。 乔一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那，十枚金币……一块儿？” 开、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不去洗劫诺曼国王的金库。 抢钱吗？ 兰卡斯特终于吃完了那块巧克力，开口了： “如果酒心里填的是[月光]的话。” 乔一的手抖了一下。 在南方的某些拍卖会上最低叫价8000金币一瓶的[月光]红酒，你特么拿来灌巧克力？？ 有钱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不对，不对。 等一下。 乔一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 他看向兰卡斯特的眼睛越来越亮。 “兰多，你真是个天才！” 乔一捧住兰多的脸亲了一口。 最低8000金币一瓶的月光红酒，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舍不得买。 但是10金币一块，但是里面包着月光红酒的巧克力呢？ 且不说巧克力本身就是一种从未在大路上出现过的奢侈品，单单10金币就能尝一口月光红酒的味道，就能吸引到大批的顾客！ 嘉兰诺德精灵的月光红酒在大陆上的知名度，不亚于82年的拉菲！ 乔一捧着兰卡斯特的脸，弯起唇角露出一排细白的牙齿：“亲爱的兰多，你有没有兴趣……跟暴风领再签一个新的合作项目？” …… 西里斯来得很不是时候。 至少迪恩是这么认为的。 在西里斯来之前，少爷和他的精灵朋友正在餐厅里聊天吃巧克力，气氛很好。 然后没得感情的报信工具人迪恩便冒冒失失闯了餐厅的门。 之后他站在原地开始脑袋冒烟，整个人都红了，恨不得原地变成窜天猴“咻”地一声消失在领主大人的视线里。 不大的餐厅里， 他亲爱的领主大人正把漂亮的精灵压在椅子里，领口微敞，眼角还泛着红润的水光…… 总之，一看就不是正经领主和正经精灵的样子。 迪恩感觉自己似乎打开了一道未知的新世界的大门。 而现在，领主大人正衣衫整齐地坐在沙发里，捧着茶杯，对面坐着暴风领目前的合作伙伴西里斯。 讲道理，虽然他一向觉得自家少爷脾气很好，但这次他总觉得少爷偶尔看向他的笑容里带着些奇怪的味道。 而站在楼梯口的那个精灵……似乎也在偶尔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迪恩觉得这俩指不定是想杀人灭口。 于是他战战兢兢地把茶水奉上，便一溜烟缩到了墙角，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恨不得原地变成隐形人。 另一边，乔一把茶杯放到了小几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露出一个教科书式的假笑：“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些意外，正忙。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西里斯自从通过代理多尔夫人挣了钱后，本就圆润的身体更加肥硕了。 他叼着烟斗摆摆手：“是前些日子的失火案吗？看样子您好像损失不小。” 乔一点点头：“是不小。” 也就获得了商城的开启权力，搞到了酒精蒸馏技术和瓷器烧制技术，以及购买了一堆对这个时代来说的黑科技而已。 “我很抱歉。但是都会过去的。” 西里斯吐了一口眼圈，眯着眼睛嘿嘿笑： “对了，我上次说的，提高我的分成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哎，现在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啦，南方很多裁缝都出了仿制品，不好挣钱了。为了推销产品，我可废了不少功夫……” 言下之意，他付出了更多的劳动，需要得到更多的报酬。 乔一垂下眼睛，若有所思。 实际上最近的几次交割，订单确实越来越少了。 但以乔一的经验来判断，即使有仿制品出现，但也是跟正品存在时间差的。 订单不该下滑得那么快才对。 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也许他得找机会去南方探探情况。 北境和南方几乎隔绝，消息全靠西里斯来交割时候的口述，以及海市子那些小贩。 但是海市子这底层小贩又能知道多少呢？ 而且…… 西里斯说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乔一的心思在底下转着，面上却还要继续演戏： “难怪前几次你送来的货单和订金尾款越来越少了，仿品真是过分啊。” “最新一期的订单和订金我带来了，您看，什么时候出货？” 西里斯叼着烟斗，语速有些慢：“还有，分成的事情，您再考虑考虑？毕竟，现在能来往暴风领和南边的商船不多了。南方很多顾客都已经认准我了。” 乔一磨着牙，觉得一万个不爽：特码的，敢威胁我！ 想从我这拿货挣钱？ 呵呵。 吃屁吧你！ 不给你忽悠瘸了都对不起我传销头子的天赋。 “分成的事情好说。但是……” 乔一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出货时间，这个不好说啊。” “这话怎么说？” 乔一朝外面抬了抬下巴：“你来的时候看到那边的工地了吗？” 西里斯想了想：“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不过有些印象。那边以前好像是教堂？后来变成了厂房。” 乔一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记得之前那场无名大火吗？那是因为教堂那边，有恶灵作祟！” 西里斯捏着烟斗的手抖了一下。 南方大陆信仰光明神，自然对这类东西也讳莫如深。 “可是……这跟这这段时间没办法出货有什么关系？” 乔一猛地一拍桌子。 “啪——” 突然的声响吓得西里斯的身子一抖，肚子上的肥肉都跟着晃了晃。 “有恶灵作祟，你敢继续在那里干活？不怕恶灵一个不高兴烧死你吗？” 西里斯猛地吸了一口烟：“所以……” 乔一摊手，无奈道：“对，所以工人们都不来干活儿了，厂里的原料也在上次被烧的差不多了。没人干活，也没原料，哪儿来的货啊。” 西里斯坐在沙发里，磕了磕烟灰：“恶灵的事，没请祭司帮忙驱赶吗？” “暴风领穷得连教堂都荒了，哪儿来的祭司。” “精灵也没有么？” “你去请？不被打出来就不错了。那群精灵出了名的不友好。” 说完，乔一心虚地悄悄朝楼梯口扫了一眼。 ……咳，实在对不起。不是故意污蔑你们的。 战术需要，战术需要。 最后乔一摊手：“没办法，只能推了恶灵的栖身之所重新建厂了。在此之前，出货量恐怕……” 闻言，西里斯皱眉：“需要多久？” “说不好。也许两个月也许三个月？盖房子很麻烦的。” 嗯，兰多订的新船大概也需要两三个月时间吧。 到南方开辟市场也得有存货量，自己都不一定够用呢，哪儿来的多余的货给西里斯拿去抽成？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清空购物车靠购买 我清空购物车靠删除 这大概就是贫富差距吧 叹气.jpg. 第31章 要进来吗 西里斯离开了。 带着乔一非常诚挚的歉意和祝福。 而乔一本人,则看着西里斯离开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思索的表情。 “我总感觉这家伙背着我干了什么事情。” “要去南方看看吗？”兰卡斯特下楼，手里还拿着乔一给的一包巧克力饼干。 “但是近期只有西里斯的船会来，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要南下。” 微服私访这种事，被人知道了还叫微服私访吗？那叫出巡。 乔一叼了一片饼干在嘴里，趴在窗台上伸手随手拨弄着攀上来的一簇藤本蔷薇。 然后， “嘶——” 乔一猛地缩回了手。 指间上，一点殷红的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扎手了？” 来不及将血珠子甩去，兰卡斯特便握起了乔一的手。 “出血了。”乔一扯了扯嘴角：“忘了这花带刺了。” “白溪谷有无刺的蔷薇，过些日子给你送些。” 兰卡斯特揩去那一粒血珠，掌中生出翠色的藤蔓缠住乔一的手指尖。 乔一眨眨眼,只觉得刚才还在微微刺痛的手指尖感觉到一阵清凉,片刻后，藤蔓散去了一些,指尖上细微的伤口竟然已经不见了。 “精灵都会这个吗？” 乔一看着面前握着自己的手,眼眸低垂的兰卡斯特问道。 “嗯？什么？” 兰卡斯特抬起头，似乎没反应过来。 乔一抬起手，晃晃被细细的藤蔓缠绕着的指尖。 “只有我。”兰卡斯特摇摇头,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三天后……精灵族有一场祭典,你要去吗？” “祭典？什么祭典。”乔一愣了一下。 不过,一向比较封闭的精灵族，祭典这种重要的事情会允许人类参加吗？ “祭司加冕。到那一天，新任祭司会给众人赐福。” 乔一看着兰卡斯特：“你希望我去？” 兰卡斯特点点头：“嗯。” “亲一口,我就答应你。”乔一凑过去逗他。 “……” 兰卡斯特的耳根“唰”地红了起来。 “不要么？” 乔一偏了偏头，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咫尺之遥。 近得乔一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兰卡斯特看着乔一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目光下移，落在乔一微微翕合的唇瓣上。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乔一说话的时候微微露出的一点细白的牙齿和红润的舌尖。 少年身上带着清爽的皂角香气，干净得像是此时从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 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兰卡斯特微微低下了头。 然而 “不要算了。” 面前的气息忽然退远了。 乔一退回了窗台边上，伸出手打算去折了那支刚刚扎破他手指的蔷薇。 外套乔一没穿，搭在沙发背上。 这一伸手，薄薄的衬衫便被拉起紧贴在了身上，勾勒出柔韧的腰身来，从肩背向下一直到笔直的双腿，便拉出了一条漂亮的弧线。 兰卡斯特从背后拥抱了乔一。 他的手指摩挲过乔一的颈侧，最后停留在了耳畔。 有些单薄却并不瘦弱的腰被一条手臂揽在怀里，碧绿的藤蔓蜿蜒而上，缠绕了过去。 乔一只觉得眼前一暗，便被篡取了全部的呼吸。 他转过身，伸出手臂揽住了兰卡斯特。 有白蝶飞来，停在了窗边的花朵上。 下一秒，乔一的腰背靠在了窗台上，惊飞了蝴蝶。 一束阳光洒落，细小尘埃在光束里漂浮飞舞。 刚折下来的蔷薇从手指间滑落下去，穿过光束，然后坠地，散落一地乱红。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佩妮已经摸清了缝纫机的使用方法，引用了流水线作业的布艺工厂，生产效率正在大幅度提高。 霍林三兄弟带着部分矮人下了山，曾经信誓旦旦一定不会在暴风领过夜的矮人们，在见识过宽敞明亮的宿舍和便宜大碗还好吃的食堂饭菜时，纷纷真香定理。 仅仅三天，已经有超过半数的矮人决定住进宿舍楼，不再每天回森林里去。 他们的第一个任务，是制造出踏板三轮车。 任务时限是两个月。 在此期间，乔一会供应他们在暴风领的一切日常生活以及实验所需。 在第三天的夜晚渐渐降临的时候，乔一终于看到了身骑白马从出现在城堡门口的兰卡斯特。 月光下的精灵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更重要的是，这人今天的装束跟以往实在是有很大的不同。 难以想象，平时保守得恨不得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兰卡斯特，今天竟然会忽然改变风格。 月白色织金丝的轻盈衣料在他身上像是发着光，举手间都像是月辉从衣角散落。 白色的流苏坠在衣袖，蓝宝石袖扣点缀在衣袖袖口上。 领口露出了一截锁骨，银色的长链下坠着花纹繁复的银饰，随着动作微微摇晃。 浅金色的发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束起来，而是半披下来，落在肩上。 这让兰卡斯特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起来。 如果说平日里背着弓箭，穿着束臂短靴的猎装的兰卡斯特是一颗有棱有角的冰种宝石，那么今天的他便是一朵摇曳在大雪山的朔风里，令人惊艳却触不可及雪莲。 当轻盈的衣服被夜风牵着飘飞起来的时候，乔一甚至可以看到平时被严严实实包裹在束口袖子里的手臂。 那些露出来的，在月光下像是淬了光芒一般的羊脂玉一般的皮肤，让乔一停下了走出来的脚步。 “你等我一下。” 乔一转身回了城堡，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条披风。 ——这条披风在乔一的已经卧室挂了很久了。 久到上面属于精灵的草木清香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乔一身上的仿佛带着阳光气息的清爽味道。 有些厚重的披风遮住了裸露的皮肤。 乔一仔仔细细地将披风系好，将帽子扣上，像是将一枚绝世宝石小心翼翼地收进了绒布盒子里：“走吧。” 虽然乔一自己会骑马，但是他决定体谅一下好不容易贴了点膘的老马，让他在马厩里好好休息养老。 才不是因为兰卡斯特的马长得漂亮， 更不是因为兰卡斯特的怀里很香。 和兰卡斯特共乘一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几乎等同于被从背后拥抱的感觉和喷洒在后颈上的温热呼吸，依然会让乔一感到心脏里有只兔子在乱跳。 更何况，今天的兰卡斯特如此特别。 “这是礼服吗？平时没有见你穿过。” 纯属于夜路过于安静，没话找话。 “嗯。平时……打猎会很不方便。”兰卡斯特答道。 乔一看着从披风里倔强得飘飞出来的轻盈衣角，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也对，这布料， 看上去就很不经撕。 再次经过那片挂满了蝙蝠的荆棘林，乔一已经放平了心态了。 反正有兰卡斯特在，这些家伙并不会主动攻击。 而且看久了，乔一居然开始觉得这些仗着一对三角耳朵大眼睛，脑袋有点像猫咪的小东西还有那么一点点萌。 “啾～” 一支山雀从他们头顶飞过。 下一秒 “叽！” 电光石火之间，一只蝙蝠咬住了那只山雀，尖利的牙齿穿透了山雀的身体，染红了山雀的羽毛。 乔一：…… 算了，我收回之前觉得这玩意有点萌那句话。 珍爱生命，远离蝙蝠。 …… 兰卡斯特带着乔一穿过长长的荆棘林和巨石门回到白溪谷的时候，所有的精灵已经在朝着生命之树的方向聚集了。 白溪谷流萤飞舞，安静的街道旁鲜花盛放，衬得不远处的巨树那里越发灯火辉煌。 “现在去哪儿？” 乔一挥手，驱开了一只试图落在他脸上的流萤。 “跟我来。”兰卡斯特拉上了乔一，避过川流的人群，七拐八拐，进入了一条昏暗的小巷。 没有灯。 只有月光安静地洒落下来，又被两侧的房屋遮挡，投下来一片漆黑的阴影。 乔一在黑暗里眨巴着眼睛：“那个……我看不到了。” “过来。” 乔一听到黑暗里传来兰卡斯特的声音，一双手牵引着他扶住了一双肩膀。 然后他趴到了兰卡斯特的背上，脸颊触碰到了对方微凉的耳尖。 他们在黑暗里继续行走，抬头只能看到被两侧的墙壁和房屋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夜空，和夜空里璀璨的星光。 夜风里花香阵阵，伴着声声虫鸣。 乔一感到心绪从未像现在这样安宁。 直到脚步声停下，乔一一抬眼，才发现他们的面前矗立着一座白色的高塔。 而他们现在，在高塔的背面。 兰卡斯特将乔一从背上转移到怀里，藤蔓缠绕上乔一的腰肢，微微收紧。 “抱紧我。” 脚下一空。 腾空而起。 再睁眼，乔一才发觉他们已经站在了高塔顶层的露台上。 除了栏杆上缠绕的常青藤，露台上空空如也。 只有通向屋内的门敞开了一半，白色的帘子随着夜风微微荡漾，遮住了屋内的风光。 乔一松开手，踩在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兰卡斯特拉开门，转过身：“要进来吗？这里是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 外面路过一辆运猪车，我和我妈被臭到出门围观。 我：突然想吃猪。 妈：那你现在追上去趴猪屁股上咬一口。 我：……？？？ 稍后还有一更，不过太晚啦，大家早点睡，明天再看喔～ 第32章 他的家 兰卡斯特的家。 说不好奇是假的。 乔一曾经想象过很多种风格,却依旧没有亲眼所见时令他感到意外。 以为数不多的几次和精灵族其他精灵的会面来看,兰卡斯特的地位并不低，所以乔一并没想到他的家会这么简洁。 简洁到令他感觉空旷。 偌大的屋子里，大床、沙发、矮几、衣柜、烛台，便是屋子里的全部。 除了这些，别无他物。 或许，还要加上地上的一张几乎铺满整个屋子的柔软地毯。 入目皆为白色，偶尔点缀一些蓝色的宝石。 很舒服的配色。 只是没什么暖意。 “来这里。” 兰卡斯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背后是一轮硕大的月亮。 乔一脱了鞋赤脚踩在地毯上，走了过去。 这时候他才发现，高塔的正对面,便是生命之树下灯火辉煌的祭坛。 从这里,可以看清祭坛的全貌，甚至祭坛附近精灵们的一举一动。 大理石砌的白色圆形祭坛匍匐在地上,一旁的长桌上摆着食物和酒,精灵们穿梭其间，为祭典做着最后的准备。 人群里，乔一看到了上次那个精灵姑娘正拉着另一个姑娘,捧着银盘往祭台边的长桌上放糕点水果,腮帮子像只仓鼠一样鼓鼓囊囊。 乔一想起来,昨天比尔还来找过他,央求他帮忙打听姑娘的消息。 “你在看谁？” 背后忽然传来兰卡斯特的声音。 乔一：…… “没谁。” 蒜了，还是不要帮比尔问了。 感觉问了要出事：） 但是乔一显然低估了兰卡斯特的敏锐度。 他的目光落向乔一刚刚看着的方向。 姑娘和同伴不知道说了什么，正弯着眼睛笑。 “你喜欢她？” 兰卡斯特伸手拉起了窗帘,隔绝了月光。 屋子里顿时黑暗下来，只有小几上的烛台发出昏黄的光。 乔一觉得兰卡斯特的举动让他有点慌，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我没有！” “没有你躲什么？” 脚下有藤蔓缠上来，乔一脚下一绊，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兰卡斯特在乔一面前弯身，手指擦过乔一的侧脸，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她？为什么看她？” 细听之下，竟然还有些委屈的意味。 乔一：“我不喜欢她！” 兰卡斯特倾身下来：“那你看她？” 乔一：…… 我就随便一看，哪知道凑巧看见她！ “上次你还问她名字。” 乔一：…… 我哪知道名字不能随便问！ 感觉兰卡斯特开始有黑化迹象的乔一果断出卖了比尔：“是比尔让我问的，他喜欢那个精灵。” 此时兰卡斯特的身影已经笼罩了乔一。 双脚被藤蔓束缚，退无可退的乔一只能尽量让身体后仰来缓解对面带来的压迫感。 “是吗？” “真的。骗你是小狗。” “……” 然后乔一忽然感觉自己被抱住了。 兰卡斯特的下巴搁在乔一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我不喜欢。” 乔一愣了一下。 “我不喜欢你看别人。” 乔一摸着兰卡斯特的头发给顺毛：“好，不看了。” “你还说过她可爱。” “我嘴瓢了。你可爱。” 所以能起来了吗？撑不住了…… 兰卡斯特此时半个身体重量都在他身上压着，而他紧紧靠左手的手肘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 “敷衍。” 乔一听到兰卡斯特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下一秒却胳膊一酸。 撑不住了。 手肘一滑，乔一便仰面倒在了地毯上。 兰卡斯特也被带着压在了乔一怀里。 忽然的重量压得乔一呼吸一重，才发现他们此时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 脸上忽然烧起来的乔一推了推兰卡斯特：“……你起来。” 兰卡斯特用手肘撑起来半个身体。 下方就是近在咫尺的乔一。 昏黄的灯光，近乎黑暗的环境。 这样的气氛里总是容易让人变得更大胆。 兰卡斯特没起来。 他的手放在乔一的脸颊上，拇指擦过乔一的唇瓣。 “喂，兰多，你……” 话语被堵在了喉间，只剩下了几声模糊的呜咽。 乔一被压得喘不过气，涨红着脸伸出手推拒着兰卡斯特的肩膀。 然而下一刻，兰卡斯特拉下来乔一的手，按在了地毯上。 有藤蔓缠上了乔一的手腕，微微收紧。 腰间扎在衣服里的衬衫被蹭了上去，露出了一截细白的皮肤。 微凉的藤蔓无意间擦过，乔一僵了一下，随后便是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 空气里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 有银色的纹路在兰卡斯特的锁骨上方慢慢显现了出来，连藤蔓上都开始有银色的流光浮动。 但是乔一现在根本自顾不暇。 有一团火正从他的嘴巴上移开，落到耳畔，流过颈侧，坠落在锁骨和胸口。 而他的手脚都被束缚着，除了徒劳地挣扎和喘息，什么都做不了。 而最后拯救他的，是外面响起来的祭典即将开始的钟声。 藤蔓散去。 乔一仰躺在地毯上，衣衫凌乱，微红的眼睛角泛着生理性的水光，脖颈间还落了几点红痕。 一幅被欺负过头的模样。 他闭着眼，手背覆上双眼，耳根子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他刚刚， 居然发出了， 那种， 很奇怪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太那什么了！！ “祭典要开始了。你还不起来么？” 兰卡斯特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响在耳畔。 “起起起！你远一点！” 别靠着我耳朵说话！ 乔一推开兰卡斯特，坐起了身子。 兰卡斯特朝乔一伸出了手。 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是乔一很明显地感觉到这家伙身上散发的愉悦而餮足的信号。 呸！ 纯情都是表象。 捆我的时候比谁都强势。 骗子。 乔一抓住兰拉斯特的手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整理着被扯开的衬衫领口。 “需要我帮你吗？” “啪——” 乔一拍开了兰卡斯特的手：“起开。” 莫挨老子！ 一抬眼，乔一却愣住了。 兰卡斯特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出了银色的花纹，从胸口一路往上，一直蔓延到颊侧。 那繁复而美丽的花纹迎着月光，竟像是有星芒流动。 身着织金华服的精灵沐浴在月光下，宛如一尊神邸。 而这个神邸刚刚还伏在乔一耳边，吻着他的耳朵，低声念着他的名字。 这种反差让乔一只觉得脑袋一空，像是被丢进了蒸气房一般整个人都冒起了烟，浑身发热。 “扣子扣错了。” 兰卡斯特道。 乔一一低头。 苃！ 第二粒扣子扣到第三粒的扣眼儿了，于是后面的全都错了。 丢人！ 乔一慌着去解扣子打算重新扣一遍，却发现越慌越解不开，感觉整个脑袋都红了起来。 然后一双手伸了过来，很顺利地解了扣子。 乔一看着面前低垂着眼正认真帮自己系扣子的精灵，咬了咬后槽牙：“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恩？”精灵抬起头，眉眼带笑。 系完了扣子，顺手帮乔一整理了一下领子：“你不让我碰。” 乔一：…… 哦，想起来了。 我当时拒绝了他的帮忙。 骗子！ 这个家伙压根就是个白切黑！ 看上去无辜得像一头辉月，实际上恶劣得一批！ 乔一觉得自己栽了。 栽得很彻底。 “走吧。” 兰卡斯特牵起了乔一的手，走下了旋梯下到楼下。 门里是安静的大厅，门外是人声鼎沸，一片欢腾。 兰卡斯特伸出了手，打算开门。 “等等！” “？” 乔一看着门缝里溢出来的光和声，看着二人相携的手，声音有些发紧：“我们……就这样出去……吗？” “对。就这样出去。” 兰卡斯特握紧了乔一，推开了门。 绚烂的光和喧闹的声音扑面而来。 然后在他们走出门的一瞬间，世界寂静了一下。 乔一不知道他是怎么穿过人海坐到祭坛边上的。 总之等他脑子里的嗡嗡声和白光散去，世界已经恢复了热闹。 兰卡斯特坐在了他身边，依然紧握着乔一的手。 而他们周围虽然偶尔会有视线落过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来询问或者质疑。 甚至连小声的议论和讨论都没有。 另一边的祭坛上，一群身着礼服的精灵正赤着脚在洒满花瓣的地面上跳祭舞，脚腕上的银铃在动作间发出悦耳的轻响。 新任祭司是个精灵少年，金发碧眼，却比兰卡斯特逊色了不止一星半点。 身着织金白袍的少年赤着脚拾阶而上，步入祭坛。 乔一看看少年，又看看兰卡斯特。 ……为什么总觉得祭司的衣服看上去还没兰卡斯特这身衣服贵？ 这时，上代老祭司从头上取下象征着祭司身份的银冠，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压下了所有的声响：“请嘉兰诺德圣使为祭司加冕——” 然后乔一听到了兰卡斯特的声音：“坐在这里别动，等我。” 乔一脑子一懵。 ？？？？？？？？ 什么？？？ 等等？？？ 你干啥去？？？？ 下一刻，兰卡斯特给出了乔一答案。 他从坐位里起身，踏着一地乱红来到了两代祭司面前。 两位祭司垂头行礼。 夜风牵起了他的衣角，身上的银色纹路闪烁欲飞。 所有人都在仰望着祭坛中心那唯一一个笔直站立着的身影。 老祭司恭敬地捧上了银冠。 乔一看到兰卡斯特双手执起银冠，轻轻为面前低垂着头颅的少年祭司戴好。 有银色的光芒从兰卡斯特指间溢出，隔空一划，一道银色纹路便显现在了少年光洁的额头上。 周围欢呼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少年祭司激动地红了眼，庄重地福身向兰卡斯特行礼。 乔一傻了。 彻底傻了。 他看着祭坛中央万众瞩目的兰卡斯特，掐了一把大腿。 特么的，我拐回家的，究竟是怎样一条金大腿！？！ 作者有话要说： 去买袜子，随口问老板：老板这袜子起球吗？ 老板：起。 我：嗯？!qaq 老板：我说起球，会起球。 我：…… emmmm这老板挺实诚啊。 于是我买了几双实诚老板的袜子，因为我觉得这人挺实诚。 穿了两天，果然起球。 ……好像哪里不太对但又好像没什么毛病。 （铁憨憨老板和铁憨憨顾客？） 第33章 专属赐福 兰卡斯特·嘉兰诺德。 这是兰卡斯特的全名。 在他的成为圣使之前,他的名字叫兰多。 数百年前,嘉兰诺德精灵还没有来到密语森林的时候，他们的家园在北方，如今已经被冰雪覆盖的地方。 那时候几乎每个精灵都拥有兰卡斯特一般的神奇能力。 但是数百年前那场灾难，在覆灭了斯图亚特和矮人王国的同时，也降临了同样位于北方的嘉兰诺德。 被迫带着生命树离开家园的嘉兰诺德从此便慢慢失去了力量。 时至今日，他们除了一些与生俱来的和植物的亲近感之外，和人类已经没有太大分别了。 至于兰多，是个例外。 他是唯一一个还能与生命树沟通的精灵，也是唯一一个被已经近乎油尽灯枯的生命树赋予他们祖先那种力量的精灵。 十一岁之前，在兰多还没有成为兰卡斯特的时候,他有几个朋友。 十一岁以后,他便不再是兰多了。 他住进了那座白色的塔，也从此失去了朋友。 兰卡斯特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压力,一种束缚。 他为此失去了他的少年时光，从此只与自己的影子为伴。 乔一在听兰多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正坐在高高生命树上,他们上次来过的那个小木屋。 鲜花和红酒跟上次一样香甜。 乔一坐在蒲团上,看着下方的歌舞欢腾和人声喧嚣,年轻的新祭司正在祭坛上跳着祭祀之舞。 而那一切都跟这里没什么关系。 这里只有夜间的微风和被月光分割的婆娑树影,连下面的喧闹，都模糊得像是远处雾蒙蒙的灯火。 乔一咬着巧克力枕着手臂仰面躺下，伸出手,一束从树影之间逃脱的月光便穿过的手指的缝隙。 “后来呢？”乔一问道。 兰多坐在乔一身边，捉住了乔一那只乱晃的手： “后来，就没有人再来找我了。那些人总会揪着他们孩子的耳朵，告诉他们‘不许对圣使大人不敬！’‘不准去打扰圣使大人！’” “那你呢？” 兰多捏着乔一的手指尖，目光转向夜空：“每天就住在塔里练习魔法，学习礼仪，无聊的时候跟生命树说说话聊聊天。” 正说着，一束藤蔓便从树上探了下来，亲昵地蹭着兰多的侧脸。 “不要闹”兰多偏开头，手指勾住藤蔓，眼睛弯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嗯？嗯，我也这么觉得。” 乔一看着那一簇藤蔓，感觉有些新奇。 他伸出了手，那藤蔓便缠绕上了乔一的手腕。 “它刚刚说了什么？” 乔一摸着藤蔓上的叶子问道。 “它说……”兰多转身看着乔一：“它喜欢你。” 嗯，被一棵树说喜欢？ 乔一笑起来：“看起来我人缘……树缘不错？” 说起来，叶子应该也算是树？ 他坐起来望着夜空中倒悬着的银河，目光追着一枚流星留下的轨迹划过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在想家吗？”兰多突然问道。 “想家？” 乔一忽然回过神来。 “对啊，在想家。” 下面的祭坛传来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乔一听到老祭司的声音： “请祭司为月神的子民赐福——” 他朝那边看过去。 年轻的祭司站在祭坛中央，高举起镶嵌着宝石的木杖，闭起眼睛低声吟唱。 乔一有些好奇，对已经失去了能力的他们来说，这种赐福只是一种象征，还是确有其事。 然后他身边的兰多动了。 只见他站起身来绕到木屋后面，将手掌附着在了木屋背靠着的树干上。 古老而晦涩的精灵语从形状漂亮的唇间流出，乔一看到这个精灵真的开始发光。 像是将天边那一轮明月的光华都吸引到了身上，整个人沐浴在了一片柔和的光辉里，恍若天人。 沙沙沙…… 沙沙沙…… 头顶的枝叶轻微地抖动起来。 直到“翁”地一声几乎听不到的轻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连吵闹不休虫鸣声都缄默起来。 莹莹的白光从生命树上逸散，轻飘飘地朝着下方俯首的精灵们落下去。 一瞬间，仿佛灵魂都得到了洗涤，乔一只觉得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一扫而空，只剩下淡淡的安宁。 兰多转过身，风牵起他的衣角，白色的轻薄衣服上像是有星辰闪烁。 乔一看着靠在那里，沐浴着光辉惊艳地像是一个梦一般的兰多，张了张嘴。 “嘘——” 兰多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微微弯起来的眼眸比他身后的星河还要灿烂。 他一步步走近乔一，抚上乔一的侧脸。 乔一看着近在咫尺的兰多，心头的那只白兔欢快地蹦哒起来。 额头上传来一点温热的湿意，有银色的光辉一闪而过，在乔一光洁的额头上织成了一片银色的叶脉纹路，又迅速沉没进了皮肤里。 兰多湛蓝色的眼睛望进乔一的眼眸里，额头相抵：“这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赐福。” 砰 像是有一朵烟花在乔一的心头炸开了，漫天星河都失了颜色。 【叮——】 【获得银色传说级道具：嘉兰诺德的赐福】 【道具描述：来自月之精灵的珍贵增益buff，会给被赐福者带来好运气哦！（每一个拥有赐福能力的月之精灵一生只能够进行一次专属赐福，请一定要好好珍惜～）】【buff技能发动条件：随机。（注：与赐福者多多接触会提高技能发动概率！）】乔一看着面前渐渐消散去的字符，喉结滚了滚，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最终却只凝聚在了一个拥抱和一句“谢谢”里。 生命树逸散出来的萤火还在继续，星星点点地绕着兰多和乔一飞舞。 下方的祭坛也还在这场赐福中静默着。 然而乔一却感觉抱着的兰多身体一沉，就要软倒下去。 “哎哎——” 乔一一慌，忙扶住了兰多慢慢坐下，才发现对方红润的唇瓣已经失了血色，脸色也苍白起来。 “你怎么了？”乔一揽着兰多靠在自己身上，有点慌乱：“是因为给我赐福才……” 话说一半，被兰多打断。 “不是。”不全是。 兰多摇摇头：“休息一会儿就好。每年的赐福典礼都会消耗一些精力。”只是这次的消耗比以前的总和还要多。 但显然兰多并不打算告诉乔一。 乔一抿了抿嘴。 骗鬼呢。 一生只有一次的赐福会没有消耗？ 然而乔一也没有打算告诉兰多他什么都知道。 很奇异的心照不宣。 赐福结束了，祭典进入了真正的狂欢阶段。 精灵们开始围绕着祭坛载歌载舞，酒水和水果食物敞开供应。 互相心仪的精灵们可以趁此机会互送礼物，询问那些只有很亲密的人才有资格叫出口的昵称。 乔一看到已经有好几个小伙子捧着花束走向了人群里他唯一眼熟的那个姑娘。 想到精灵们的平均颜值和人均GDP，乔一为比尔鞠了一把同情泪。 ……小伙子的恋爱之路任重道远呐。 “飒——” 一条微凉的藤蔓默默缠上了乔一的手腕。 乔一忙收回眼神，看着兰多笑出一口无（装）辜（傻）的小白牙：“嗯？怎么了？” 下一刻 “嘶——哎哎，你怎么咬人，啊——” 乔一被迫仰着头，推拒的手又被捆了起来，颈侧感到一阵微微的刺痛。 再然后，刺痛慢慢变成了缠绵的湿润感。 垂挂下来的生命树的藤蔓默默收了回去，树叶飒飒作响遮掩了衣料摩擦的声响，像是在害羞。 直到： “啪嗒——” 一点水迹砸落在木质的地板上。 乔一伸手探出去。 “嗒、” 又是一颗水珠落在手上。 紧接着， “啪嗒、” “啪嗒、啪嗒、、” “嗒嗒、嗒嗒嗒嗒……” 声音越来越密集，很快便连成了一片。 “哗啦啦——” “下雨了。” 乔一看着天地间连成一片的雨幕，楞了愣神儿：“这……我怎么回去？” …… 乔一到底也没能冒雨回了暴风领。 兰多放了一只纸鹤出去，给老格纳他们带了信，让他们不要担心，乔一今晚住在白溪谷。 这大概是精灵族迁居密语山脉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在此过夜的人类。 兰多的屋子很大，地毯很软，沙发坐着也很舒服。 至于床舒不舒服 乔一没去试。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太随便了不太好。 他此时正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捧着一杯姜茶，一边看着窗外的雨一边趁热小口小口地喝。 兰多并不太理解乔一为什么要求他把这杯泡着奇怪味道香料的水喝下去，但还是照做了。 乔一头发和衣服都在下来的时候被淋湿了一些，在这片大陆，感冒都是有可能要命的。 所以他现在穿着兰卡斯特的衣裳，脑袋上盖着干燥的布巾用来擦头发，而他自己的湿衣服被挂在了一边。 至于在换衣服的过程中又发生了什么，乔一拒绝想起。 总之，兰多的衣服在乔一身上还是显得宽大了些，衬得乔一越发清瘦了。 “很晚了，不睡吗？” 兰多已经换下了那身织金华服，换上了柔软的丝制薄衫，却比之前露出了更大片的肌肤。 因为是睡衣的缘故，衣服的领口开得很大，很宽松，透过薄薄的衣料，甚至可以勾勒出胸腹部肌肉的形状。 乔一叼着杯子一扭脸，便看到坐在床沿上的兰多。 从兰多坐着的地方陷下去的程度来看，这床……应该挺软的。 乔一不自然地抿了抿忽然干涩起来的唇瓣，声音也干涩起来：“睡……睡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朋友（上次那个辣鸡）贪便宜花了七百多买了个二手果7打游戏，然后用了不到一个星期， 坏了。 又花了四百多去修。 他跟我说早知道就应该买个八，一千多够了。 害，总之那什么鱼水深，还是得擦亮眼睛。 现在这孙子正找我借钱，说钱都用来修手机了吃不起饭了：） 第34章 叫哥哥 跟精灵同床共枕这件事,对乔一来说就像是大半夜里的一杯浓茶。 用一句话总结一下,那就是： 你要是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所以，一点也不困了的乔一正小心翼翼的缩在床边儿上，占据着一个小小的角落，拉着一角被子背对着兰多假装熟睡。 外面雨声潺潺，背后呼吸浅浅。 只是柔软的床和被子并没有让乔一感到放松下来，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让他的心跳更快了。 背后属于兰多的浅浅的呼吸声让乔一完全陷入了心绪不宁的状态。 ——他睡着了吗？ ——好像是睡着了…… ——他怎么能睡得着！？ 憋着一口气的乔一悄悄地一点点转过了身。 面前的精灵闭着眼，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安静得像月光下的一湾平静的湖水。 乔一伸出手，在兰多的面前晃了晃。 很好，看来应该是睡着了。 乔一靠近过去,目光从兰多精致的眉眼向下,掠过鼻梁，最后落在了那双微启的唇瓣上。 本就宽松且并没有系上全部扣子的衣服因为侧躺的关系敞开着,只要乔一垂眼,就能看到兰多羊脂玉一般的皮肤的微微起伏的胸膛。 他忽然感到有些口渴。 ……偷偷尝一口，没问题的吧。 这么想着，乔一靠近了过去。 鼻尖相触,呼吸相闻。 下一秒,他便一头撞进了一双蔚蓝色的眼眸里。 清澈、深邃,还带着一些笑意。 乔一：！ 苃！骗子！根本没睡着！ 他迅速转过身闭上了眼睛装睡,仿佛刚才被撞破偷亲行为的不是自己。 “乔一。” 乔一听到兰多在背后喊他的名字。 乔一：“zzzzzz～” 假装没听到。 “乔一？” 又是一声。 乔一：“……” 一只手搭上了乔一的肩膀。 乔一：“……我睡着了！” 兰多：“睡着了还会讲话？” 乔一：“……我在说梦话。” 强行做梦。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乔一缩了缩脖子，感觉整个脑袋都开始发热。 害，被抓包这种事情…… 背后有一具温暖的躯体靠了上来,一双手臂揽上了乔一的身体。 乔一僵直着身体，呼吸声都停了下来。 ……他他他他他要干什么？ ……我我我还没准备好！ 然而，兰多什么都没干。 他只是将乔一的身体翻转过来面对自己，揽在了怀里：“躺那么靠外，不怕半夜掉下去吗？” 乔一：“……哦。” …… 擦他个妈的我刚在期待些什么东西？？？？ 我不是！ 我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在期待！ 乔一翻过身，攥着被角背对着兰多。 闭眼，睡觉。 “怎么了？” 兰多从背后抱着乔一，手臂收紧，说话间温热的呼吸便喷洒在了乔一的后颈上。 乔一“腾”地转过身，按着兰多的肩膀便跨坐在了对方身上。 他微微压低了身体，赤红着耳根盯着兰多的眼睛：“你特么……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属于兰多的过大的衣裳因为俯身的动作敞开着，露出大片皮肤。 坐着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乔一清晰地听到兰多的呼吸乱了一瞬。 但是，谁在乎呢？ 乔一撑在枕上的手擦过精灵的耳尖，抚上他的侧脸，主动吻上了刚刚没能得手的精灵的嘴唇。 技巧这种东西，对半点经验没有的乔一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啃就完事儿了。 第一次掌握主动权的乔一显然没打算让自己很快处于下风。 于是他学着兰多之前的样子，将兰多即将抬起来的手腕压在了枕上。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精灵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好看得令人失神。 特别是这种状态下： 精灵金色的发像绸缎一样铺开，一对尖耳早已被蒸成了虾红色，双眼微闭着，呼吸混乱，唇上还带着被蹂.躏过的红润。 衣服的扣子已经被乔一胡乱扯开，胸膛起伏着，有银色的花纹因为情绪的起伏在皮肤上若隐若现。 漂亮得不可方物。 乔一必须承认，这家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看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没有之一。 大概上帝创造这个家伙时，在加料时不小心打翻了颜值调料罐儿，连同罐子都一起掉进了锅里。 而且他不仅长得好看，摸起来手感也一级棒。 虽然，连动作片都没看过的乔一纯属瞎摸一气，却依然让屋子里的喘息声几乎盖过了外面的雨声。 但乔一并没能得意很久。 当一条藤蔓缠绕上了他的小腿的时候，乔一知道，自己玩大了。 一瞬间，视线调转。 乔一面朝下扑在柔软的床榻里，手腕上再次绕上了青藤。 被遮挡住了视线让他的其他感觉更加敏感了起来，手指擦过脊背的感觉令乔一感到战栗。 在经过一番阿晋不允许描写的事情以后，雨还在下。 乔一睡着了，眼尾还带着些红润的湿意。 兰多抱着乔一，手指拨开乔一脸上被汗湿的头发，吻了吻乔一的眼角。 睡梦中的乔一呼吸绵长，像是在做一个平静而且安宁的梦。 …… 第二天清早，乔一睡醒的时候雨下了一夜，还没停。 睡得迷迷糊糊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乔一瞪着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在他的六十平单身小公寓里，也没有在有些阴暗潮湿的城堡里。 而是在精灵兰多的……床上。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看赤.裸着上身还在熟睡的兰多，又看看同样没穿上衣满身不可描述痕迹的自己，大脑有一瞬间当机。 ……昨晚……发生什么了？ 我是不是假酒喝多了脑子卡bug了。 哦，对。 昨晚是我先对兰多下手的。 虽然，由于年龄关系，他们并没有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做完。 乔一看着自己信息状态栏上的17岁，沉默了很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惋惜还是该庆幸。 正思忖着，身后传来了被子摩擦的声音。 一转头，乔一便看到了揉着眼角坐起来，明显还没清醒过来的兰多。 四目相对。 兰多愣了一下。 ……然后开始脸红。 乔一：…… 你脸红个屁啊 你这个精灵怎么回事？！？ 昨晚欺负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早安。” 兰多披上衣服靠过来，给了乔一一个带着草木清香的早安吻。 “……早、早啊。” 像是被一针戳漏了的气球，乔一张了张嘴，泄气儿了。 昨晚淋湿过的衣服虽然已经干了，但是并没有清洗过，上面还带着干掉的水痕。 兰多站在衣柜前找了找，摸出来一套衣服递给了乔一：“我以前的衣服，小了。但你应该能穿。” 衣服是很典型的精灵族风格。 白色的织金衬衣，浅青色的滚边长袍，领子和袖口都缀着碎钻，用金丝线绣着藤蔓花纹。 衣服穿在乔一身上意外地很合身。 “这是你什么时候的衣服？” 乔一系好外套的扣子，摸了摸有些许磨损的袖口。 “十五岁左右。” 兰多答道。 乔一看着身材高挑的兰多，稍微酸了一下下。 虽然精灵族身高普遍比人类高，但是十五岁身高近一米七八……嗯，乔一想了一下自己的十五岁。 身高多少来着？ 大概一米七出头吧。 而且，精灵不仅身高比人类高，普遍寿命也比人类长很多。 人类平均寿命在75岁左右，而精灵们，特别是古老种族嘉兰诺德，平均寿命能达到400岁。 这可真是太草了。 更何况乔一的寿命现在只有可怜的不到俩月。 乔一突然觉得很难过。 “系统，如果我不断收集图鉴，寿命可以一直叠加吗？” “可以叠加，没有上限。” 喔～ 心情突然又美丽了一点。 看来得努力撞鬼续命了。 乔一支着下巴转过头看着兰多，忽然间想到一个问题。 这家伙多少岁了？ 总不能是一百来岁的老头儿了吧。 也许是乔一的目光过于直接，兰多系好了扣子转头看过来：“你在看什么？” 乔一：“你别不是个老头儿吧……呃。” 呸，说秃噜嘴了。 乔一的喉头滚了滚，悄悄朝着楼梯的方向挪了挪，打算见势不妙立马开溜。 只见兰多看了他一眼： “我十七岁。” 乔一：哦，他十七岁。不是七十就好。 等等。 嗯？？？？？ 十七岁？？？？？ 乔一盯着兰多，笑容逐渐变态（bu侍）。 乔一：“叫哥哥。” 兰多：“……” 乔一：“我比你大，叫哥！” 兰多撇开了头：“不要。” “而且，你怎么确定我一定比你小？” 乔一：我二十了！ 当然，如果按照身体年龄，乔一距离十八岁还有三个月左右。 七月二十七，这是乔一斯图亚特的生日。 而乔一本人的生日，在十二月初七。 然后，乔一得知了兰多的生日。 七月二十九，比乔一斯图亚特晚两天。 没话说了。 乔一凑到兰多身边，捏着兰多的尖耳朵：“乖。” 回答他的是一束翠绿的藤蔓。 乔一：“……我错了，我错了。你是我哥！先松开我好不好？咱有话好说？” 兰多：“不好。” 乔一：“……” 乔一：“哎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喂！兰多！” 乔一：“你……住手！唔……” …… 楼下响起来敲门声的时候，乔一正坐在矮几边上吃早餐。 香软的白面包和蔬菜水果沙拉，以及一些坚果。 这就是他们的早餐。 用乔一的话来说，挺健康的。 兰多下楼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封信，上面封着火漆。 乔一没问。 但兰多主动告诉了乔一： “两天后，会有一艘南方来的商船抵达白石海湾。他们要来取走在这里订做的一批银器。” 乔一眨眨眼：“然后呢？” 兰多放下信件：“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南方看看吗？” 乔一：！ 一拍脑袋。 这两天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全是兰多，这事儿都快给忘了。 “我们可以搭斯塔洛夫的船去。” “我们？” “对。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接吻是什么？ 接吻不就是 两个人嘴对嘴然后“略略略”么？［狗头］ 第35章 旱鸭子 雨后的空气总是带着些潮湿的泥土味道,天空也一碧如洗。 城堡前的蔷薇被这两天连续的雨水打落了不少,零零地碾在泥土里，小飞正蹦跶着将花瓣衔回去讨好云朵。 乔一收拾好行装下楼的时候，兰多已经在会客厅等候多时了。 年少的领主大人第一次出远门，老格纳很不放心，执意要乔一带上那把被扣了宝石的宝剑。 虽然乔一并不觉得这把宝剑会比兰多更好使，但还是带上了。 春天里，领地的所有人都很忙，连女人们都在在布艺工坊和正在筹建的食品厂那里找到了营生。 所以乔一的远行算得上是悄无声息，直到几天后领民们发现领主大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才知道他已经搭船去了南方。 “啊,看来这段时间不会有新的零食出现了。” 住在领主的城堡隔壁的托尔一家如是说道。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乔一已经披上了兜帽斗篷,提着漆皮箱子遮遮掩掩地登了船。 西里斯的船就在隔壁泊着，直觉告诉他,如果让西里斯知道他去了南方,大概会坏事。 乔一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此次南方之行他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这种预感来得毫无道理，却异常强烈。 乔一看了看身边的兰多,最后把事情归因到了那个“嘉兰诺德的赐福”上。 也许大概可能,会是好事？ 毕竟两天前…… 总之乔一自认为他们之间的接触已经足够亲密到提高BUFF触发的几率了。 在他们登船后不久,船主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船主斯塔洛夫是一个黑瘦的男人,这跟他大海商的身份一点也不搭边儿。 穿着普通粗布衣服的斯塔洛夫混在一众船工里的时候，乔一几乎看不出他是这艘大船的主人。 然而就是这个看上去像个穷酸水手的家伙，每年能通过精灵的银器以及漆器贸易获利近百万。 在外贸方面,精灵做得要比乔一好得多。 他们深谙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所以像斯塔洛夫这样指着精灵的出口产品生活的海商还有好几位。 当然，这也不能都怪乔一。 毕竟以暴风领一开始的产能，这些大海商根本看不上。 只有西里斯这种中小型海商才会接下单子。 而白石海湾拥有自己的海船并常年往来南北之间的商人，就只有西里斯一个。 至于大海商，一般几个月才来一次，并且只是为了精灵才特地赶来的。 就算是现在，这些人一样看不上暴风领的布艺生意。 女人和小孩的玩具，能值多少钱呢？ 精灵的银器、漆器、红酒、宝剑……这些才是真正能赚大钱的东西。 “最近海上开始不太平了。” 斯塔洛夫叼着黑面包，捧着灰扑扑的大陶杯“吨吨吨”喝得不拘小节，却用干净的琉璃杯倒了两杯浅黄色的清亮酒水，推给坐在对面的兰多和乔一：“南方诺凡精灵的宝石白葡酒，我抢了好久才抢到一瓶。” “谢谢。” 兰多接过酒杯晃了晃：“不过……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嗐。”斯塔洛夫挥了挥手：“老皇帝年前病死了，新任国王上来以后，便开始大规模改税，很多人活不下去，便跑到了海上去当海盗了。” “改税？” “名义上是这样，但谁不知道呢？那就是在可怜的渔民和种地的泥腿子身上吸血。”斯塔洛夫喝了一口水，脸上带着些悲悯：“贪婪的安德烈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拆骨生吃了，连骨髓都要吸出来。” “这不是，我们这些跑海的便倒了大霉。” “我还好，船大人多，不碰上劫掠多年的大团问题就不大，可怜了那些小海商。穷疯了的新海盗们连他们的裤子都要扒走。” 说到这里，斯塔洛夫又忍不住面色怪异起来： “来的路上我就捡到几个扒着小舢板，还光着屁股的倒霉鬼。海盗抢了他们的货和船，扒了他们的衣服，把他们扔到舢板上要他们自求多福。” 乔一端着杯子遮住了半张脸，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从何吐起。 大概，话痨是大部分商人的通病。 乔一和兰多两个人就坐在那里，听斯塔洛夫天南地北地侃大山侃了好久。 行船路上很枯燥，他们唯一的爱好就剩下聊天了。 直到斯塔洛夫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隔壁伊万之前找我喝酒，说他女儿最近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然花了一千多金币买了个布娃娃。说是什么……多什么夫人的作品，全大陆只有那么一件，私人订制的。” “多尔夫人？”兰多接话道。 “对对，多尔夫人。说是花了一千四百多金币，可把老伊万给气坏了。”斯塔洛夫拍着大腿：“听说买玩偶在女孩子之间还挺流行。搞不懂她们，花那么多钱买回来一堆破布也不知道图什么……” 一边的乔一却愣住了。 一千四百金币？ 西里斯带来的订单上，从来没有哪一笔超过一千金币的。 并且这不到一千金币的收益里，西里斯还要抽成。 这…… 妈的，订单造假搞两头赚？ 乔一再一次见识到了黑心资本家的无耻。 西里斯这老东西果然在背后搞鬼。 他错不该相信已经看到了暴利的商人会有良心这种东西，特别是当自己处于弱势的时候。 即使这个商人曾经在暴风领行商多年，颇有口碑。 如果暴风领强大到一根手指就能摁死这些资本家，他们断不敢在背后搞鬼，更不用说以手中的渠道威胁乔一。 这是一件很操诞的事情。 这也让乔一对海船和大炮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而这些，都离不开钱。 他需要钱！ 这次南行，目的不仅是探西里斯的底，更重要的是要探市场的底。 乔一需要通过这次考察，来规划后续的路要怎么走，包括布艺工坊，包括食品厂，包括陶瓷琉璃，甚至于后续的酒水和香水等东西。 至少，他不能像个瞎子一样待在暴风领任由资本欺骗宰割了。 换句话说，他乔一也即将成为一个资本家，他需要主动扩张。 没有什么是金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 用钱砸，他也要砸出个船坚炮利横扫一切的暴风领。 斯图亚特家族沉寂了太久了，竟然落没到了连一个屁大点的小海商都敢欺瞒它的地步。 这让乔一很不爽。 【叮——】 面前忽然跳出来新的任务框。 【开启连环任务：资本的扩张向来都伴随着争斗的暗流，请让暴风领的名字斩破浓稠的黑暗，创造一个富裕的神话吧！】【第一环：想要在这场资本的饕餮盛宴里立足，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请先在南方拥有第一家专属商铺！】【任务时限：3个月】 【任务奖励：商城币x3000，寿命x60天】 …… 斯塔洛夫拽着两个人在船舱里侃了很久。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这厮一个人叭叭，而他和兰多负责倾听。 而乔一也从斯塔洛夫的话语之间分析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比如之前被矮人掌握技术的烈酒现在有价无市，近乎失传；比如甜味食品贵得吓人，白得像雪一样的砂糖更是皇室专供；又比如来自诺凡花精灵族的香精年年供不应求，卖出天价依然被人们趋之若鹜…… 暴风领之前太穷了，好比于二十八线落后乡镇之于北上广深，这里的信息与南方大陆几乎脱节，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至于富有的嘉兰诺德精灵族，是个意外。 这群极度佛系的精灵恨不得一辈子钻在森林里不出来，连挣钱都是委托人类商人。 也正是因为佛系，他们并不是很追求金钱，所以每年的出货量都少的令人发指，在商人们的有意推动下，反而造成了一种类似于饥饿营销的状态，越发挣钱了。 而人类是断不敢欺瞒精灵的。 光是精灵数百年的寿命，一旦寻仇报复，耗也耗死他们了。 更别提精灵是他们的大金主，很多贵族都是精灵的老客户，一旦得罪了，整个家族说不定都得完蛋。 拳头大永远都是硬道理，有了大拳头甚至可以不讲理。 而大拳头的前提，是得有钱。 乔一深以为然。 吃蛋白.粉增肌都得花钱买蛋白.粉呢，更何况是造船造剑的硬核武力值。 于是，有钱又有人脉，还有大拳头的精灵们几乎是躺着等人类来送钱，船都懒得造，海也懒得出了。 当然，在商船启航后，乔一发现了嘉兰诺德精灵不造船不出海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嘉兰诺德精灵族，他全族几乎都是旱！鸭！子！ “……你们真的不会游泳吗？” 甲板上，乔一眨巴着眼睛看着身边的兰多，脸上带着一些不可置信。 “嗯。不会。”兰多很坦然地点头。 “那你们吃鱼怎么办？” “向暴风领的渔民购买啊。” 乔一：…… 哦，他们有钱。 没有任何问题。 乔一自觉地切了这个让他感到不适的话题，问道：“连你也不会水吗？” 兰多摇摇头：“不会。” 乔一：……？ “那你还敢跟我一起出海？！！”你这个精灵四不四撒啊 然而兰多看着乔一的眼睛，很认真：“我想陪着你。” 乔一愣了一下。 妈的有点小感动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个浪头打过来，船身颠了颠，二人忙扶住围栏，海水溅上了兰多的鞋尖。 乔一：“……” 乔一：“呕……” 晕船了。 会游泳的因为晕船吐得天昏地暗，不会游泳的旱鸭子面色红润，将晕船的抱回了船舱照顾得妥妥帖帖。 乔一面色发白地抱着木桶一边吐一边怀疑人生，老天爷是不是一手抖又搞错了什么东西？ 还是一个社畜时候的他本人坐轮船数次，从没晕过船，甚至还调侃过因为晕船萎靡不振了一路的同伴。 而现在他只想去给同伴好好道个歉。 妈的，真的太特么难受了！ 接下来还有将近五天，他要怎么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搞不明白某宝上吹得很神奇的不锈钢去腥皂是个什么原理。 就一不锈钢疙瘩，还挺贵。 说起来，如果这玩意真能去腥，我去搓家里的不锈钢盆不就得了，还有不锈钢水龙头不锈钢拖把杆……万物皆可搓，干什么要花钱再买个不锈钢疙瘩？ 有那钱买杯奶茶不好喝吗？_(:з)∠)_ 第36章 后院起火 在大海上晕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这个世界没有氢溴酸东莨菪,也没有茶苯海拉明,乔一只能受着。 好在后来斯塔洛夫送来了两颗皱巴巴的橘子，乔一吃完橘子后把橘子皮盖子鼻子上闻着味道闻了一路，才活着抵达了卡纳斯港。 不同于白石海滩上简易的露天交易场，卡纳斯作为一座中等规模的边城，港口自然也繁华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码头上帮忙搬行李的脚夫来来往往，堵在船头招揽顾客住旅店的妇人大声叫嚷，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着挎着篮子、卖一些不知名的新鲜小果子的姑娘。 大概宅是精灵们的通病，在人类边镇遇见精灵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常见的事情，倒是帝都还可能多一些。 所以为了避免引起太多注意，乔一和兰多下船的时候都扣上了披风的兜帽。 没什么排水污设施的石头城是干净不到哪儿去的。 因为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砖石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水坑,水坑里还泡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垃圾，整个港口附近都弥漫着腥咸的海风味道。 路边摊上热腾腾的食物和木头被浸泡后的腐朽味道、以及人类身上的味道混合成的潮湿怪味儿充斥着鼻腔,刺激着乔一脆弱的鼻粘膜。 乔一看着面前这条通向城内坑坑洼洼便是水迹和垃圾的石板路,以及身边路过的身上散发着常年不洗澡的怪味儿混合着香精味道的人，沉默了很久。 所以，无怪乎当年黑死病蔓延中人类一批接一批地死亡？ “希望城里环境会好一些……” 乔一叹了口气。 他现在很累,晕船一路折腾得他几乎虚脱,到现在腿都是软的,脑袋里也嗡嗡响,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胃里难受得厉害，乔一不得不停在原地尽力平复着。 他可不想在大街上吐出来。 兰多轻轻拍着乔一的背：“很难受吗？” 乔一张了张嘴，没说话。 兰多伸手理了理乔一的兜帽,背起了乔一，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朝城里走。 地上灰黑色的水迹湿了他的鞋尖。 乔一趴在兰多的背上，脑袋缩在兜帽里看着兰多的半个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边有很多旅社，有些门口还站着衣着暴露的妓.女在揽客，卖烤面包的小店挤着一堆孩子，隔壁的酒馆里有醉醺醺的人在大声吹牛逼，还有人在赌钱…… 一副完全不同于暴风领的人间烟火气。 说实话，除了有些脏污的环境，乔一不讨厌这里。 穿过人潮涌动的港口十字街，很快便能进到楼宇林立的中城。 这些三或四层的石头房子上都还带着湿淋淋的雨后味道，但比港口干净整洁很多。 至少路边没有牛马甚至人类的粪便，旅店门口也没有招揽顾客的小厮或者妓.女。 街道上方拉着彩带，屋顶上插着彩旗。 人们好像都在忙些什么。 兰多背着乔一没怎么徘徊，便进了一家装修看上去最舒服的店，名字叫绿野旅社。 直到走到柜台前，乔一才发现柜台里坐着的是个尖耳朵的年轻精灵。 金发和翠绿的眼眸，昭示着这是一个属于诺凡族的精灵。 “哟，兰卡斯特。” 那精灵正双手抱在胸前，两条长腿交叠搭在桌上靠在椅背里，甩了甩金色的短发：“好久不见。上次你来这里，应该是三年前了吧。” 虽然那精灵穿着长裤长靴，短发下是一张有些英气的脸，乔一还是从说话的声音里听出来，这是个女性精灵。 只是有点a。 兰多拉着有些萎靡的乔一，没回答她：“要一间客房，他需要休息。” “只要一间？”精灵的目光在乔一和兰多身上转了转：“里面只有一张床。” “啊。”乔一眨巴眨巴眼，有些讷讷的。 “对，一间。”兰多倒是没什么避讳，他揽过乔一：“这是我爱人，乔一。” “啧啧啧，不得了了哦。”那精灵把腿收下去，身体前倾看向还戴着兜帽遮了半张脸的乔一：“让我看看，是哪个幸运的姑娘俘获了你的心？” “不是姑娘。”兰多拦下了精灵想要伸出来去掀乔一兜帽的手：“别碰他，蓝妮。他现在需要休息。” “好吧。看一眼都不行吗？” 精灵蓝妮耸耸肩，从抽屉里翻出来一对钥匙丢给兰多：“这么久没见，房费就免了，算我请你。三楼左手边第二间，是属于你们的。” 又转过脸朝着乔一眨眨眼睛：“祝你们生活愉快～” 乔一：？ 总觉得这个女人刚刚的笑容有点奇怪？ 兰多戴着乔一朝楼上走：“不必了，我会付钱的。” 旅社一共有四层，他们上到三层才停下来。 墙壁上挂着精致的煤油灯和一些油画，地上铺着柔软的酒红色地毯，消减了一些石头房子里的凉意。 除了 他们左手边的第一间屋子里正发出很马赛克的声音。 乔一看了看窗外刚刚过了头顶的午间阳光，沉默了一下。 害。 饱暖思那个什么，能住得起精灵旅社的也不是什么穷人，理解。 乔一下意识地看着兰多，兰多也在看着乔一。 眼神对碰了一下。 兰多移开了眼睛，有些尴尬：“咳。我去开门。” …… 窗户很大，屋子里很宽敞。 床也很宽敞。 头重脚轻的乔一踢了鞋子扒了外套便扑进了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柔软被子里。 身边的床往下陷了陷。 已经困极了的乔一迷迷糊糊半睁开眼。 “休息吧。”兰多亲了亲乔一的额头，起了身。 “你去哪儿？”乔一拉住了兰多的手腕。 “拉窗帘。”兰多指了指正送了有些刺眼的正午阳光进来的窗户：“这样怕你睡不好。” “……哦。” 乔一松了手，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哗啦——” 屋子里顿时暗了起来。 乔一打了个呵欠，拽着坐在身边的兰多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然后下一秒， 隔壁传来了高亢的女声。 乔一：“……” 他看了看兰多，兰多在装没听见。 为什么说是装呢？ 因为兰多的耳朵是红的。 乔一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但旅店的隔音委实不怎么样。 声音依旧在持续，并且经久不息。 眼下因为在海上长时间得不到良好睡眠而挂了两团青黑的乔一一把掀了被子，揭棺而起（bu侍）。 然后他开始扯着嗓子叫唤。 然而这一点也不像正儿八经的动静。 反而像是这边在进行什么惨无人道的刑事案件。 总之，叫声听上去…… 嗯，被打得蛮惨的。 好在，效果不错。 隔壁在寂静了长达半分钟后，终于收敛了起来。 乔一拍拍手，蒙头大睡。 而兰多在一边，已经笑了好半天了。 …… 乔一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压到了海平线。 经过整整一下午的休息，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儿。 兰多提议去吃晚餐，蓝妮提供的晚餐很不错。 乔一的肚子代替乔一回答了他： “咕噜——” 他们打开门的时候，隔壁门也同时打开了。 里面只出来了一个丰腴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些橘子。 女人看到乔一和兰多出来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走到三楼尽头敲门。 正在下楼的乔一隐隐能够听到女人的声音 “索菲娅，给妈妈开门。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橘子。” 索菲娅？ 名字有点耳熟。 西里斯的女儿好像就叫这个来着？ 摇摇头，乔一跟着兰多朝二楼餐厅走过去。 叫索菲娅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只是巧合而已。 餐厅大厅的门敞开着，从外面便能看到金碧辉煌的内里。 大厅很大，精致的餐桌和椅子分散在四周，中间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那里放着一台击弦古钢琴。 乔一讶异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这片大陆居然已经出现钢琴了吗？ “怎么了？” “啊，没什么。”乔一收回目光，拉着兰多坐到了一个较偏僻的角落里。 这个时候是绝大部分人的就餐时间，餐厅里的人不少。 端着托盘穿梭在大厅里的侍者也都是人类，乔一没有见到任何一名精灵。 正作者等餐的时候，面前一个身影坐了下来。 是蓝妮。 “休息地怎么样？” 她从侍者托盘里拿下来一杯红酒，抿了一口，然后摇晃着琉璃杯：“啧。味道比月光差远了。” “不要指望我给你带。自己去买。” 说完，兰多顿了两秒，又道：“房间隔音不太好。” 正在吃安静吃牛排的乔一一口噎住，咳了两下，红着脸接过了兰多递过来的温水。 蓝妮坐在对面眨眨大得过分的漂亮碧眼，想了两秒：“啊——明白了。” 她摊手：“没办法。我和克里斯汀接手这里几十年了，人类的石头房子就是这样。” 兰多安静地吃完东西，用侍者递上来的布巾擦了擦嘴：“一直没回去吗？” 蓝妮放下琉璃杯，发出一声轻响。 “没回去。”她支着下巴看向那架钢琴，目光游离起来，像是透过那架老旧的钢琴在看什么人：“克里斯汀在这里。我走了，他会寂寞。” 桌上安静下来。 “抱歉。”蓝妮回过神，轻松地笑了笑：“明天是卡纳斯城的建成纪念日，应该会很热闹。你们可以去看看。” 正说着。 “你好，两份沙拉，一份牛排。谢谢。” 不远处的桌上一个女人坐了过去。 乔一无意识地朝那边扫了一眼，然后顿住了。 是他们他们隔壁那个女人。 女人对面坐着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女孩。 当然，最引起乔一注意的是女孩仅仅搂在怀里的那只玩偶兔子。 很熟悉。 这只兔子出自佩妮之手，在乔一的城堡放了挺长时间。 那是西里斯给他女儿索菲娅的生日礼物。 只是这个时候，西里斯应该还在暴风领才对。 乔一看看这个也叫作索菲娅的女孩和她怀里的兔子，又看看对面坐着的面色红润的女人，沉默了一下。 嗯…… 也许、大概、可能 他的老伙计，头上长草的西里斯， 他家后院起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朋友：你觉得多大结婚比较好啊我想了想 男的60岁，女的55岁吧。 这样两个人都有退休工资，有钱花，还不用上班。 很完美。 第37章 就这？ 事实上乔一对于西里斯的家事并不感兴趣,也无意与这对母女接触。 他只想随便填填肚子拉着兰多出门。 蓝妮告诉他们,今晚卡纳斯湾会有焰火大会，在那之后，绿野酒店还会为住在这里的客人举办酒会。 乔一对焰火晚会很感兴趣，并不是因为想吃卡纳斯湾附近传说中味道非常不错的烤羊排。 临近晚上八点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但是整个卡纳斯城都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他们用各种颜色的布料做成灯罩罩上煤油灯，挂在街上，下面坠着的彩带和流苏被夜晚的风牵着在空中摇晃。 街道上的人们大多数都在朝着东方走。 ——那里是卡纳斯湾的方向。 空气里弥漫着热闹的气息。 吃好睡足的乔一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拉着兰多挤在人潮里，像个看什么都新奇的孩子。 暴风领就是个大村子,连个镇子都算不上。 乔一斯图亚特从没出过暴风领,而乔一则是被这里迥乎于蓝星任何一个地方的建筑风格吸引住了目光。 越是朝着卡纳斯内部走，独特建筑风格就越发地凸显出来。 石砌的尖顶楼群到处都被涂上了色彩明艳的高饱和度色漆料,压下了石砖的沁凉和沉闷,衬着热闹的人群，显得这座城越发地热情起来。 乔一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侏儒，甚至几个尖耳朵的精灵。 这是一座包容性很高的边城。 卡纳斯湾与卡纳斯港口毗邻,却干净整洁地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没有令人上头的怪味儿,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垃圾和遍地造粪的牲畜。 卡纳斯湾不允许任何不属于城主格灵顿公爵夫妇的动物进入。 因为城主的府邸就靠海而立。 靠近卡纳斯湾,街边的商铺也多了起来,更多的则是拥堵在道路两侧的小摊贩。 他们很多都是隔壁城市里闻风而来，想要借着纪念日捞一笔的小商人。 “这个多少钱？” 乔一捏着一个小毯子上的兔子面具，摸了摸上面的描金花纹,问道。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干瘦摊贩看看乔一的穿着，又看看兰多的尖耳朵，想了想，伸出一个巴掌：“60个银币。” 好贵。 乔一：“6个银币。你这东西就是一片木头上个漆，我回去自己拿个凿子拿块木头就能凿出来……” 说着他又从摊子上摸了一个狐狸面具：“两个面具，抹个零，10个银币怎么样？” “成交。” 爽快地有些诡异。 乔一：“……” 我是不是买贵了？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乔一到底还是付了钱。 两个面具，一个白兔一个赤狐。 乔一想也没想地将兔子面具扣到了兰多脸上。 精灵精致的脸庞瞬间便被遮去了半个，只露出一张嘴和线条流畅的下巴，以及波光粼粼的蓝色眼眸。 乔一捏了捏面具上竖着的兔子耳朵：“你好，兔子先生。我是狐尼克。” 兰多看着面具下弯着眼睛勾起嘴角的乔一，觉得乔一此时像极了一只毛茸茸的红狐狸。 狐狸的大尾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扫过他的心里。 “为什么是狐尼克？” 兰多牵着乔一慢慢地走。 乔一没看兰多，目光落向没有星星的夜空：“因为……狐尼克是个江湖骗子啊。” “你不是。”兰多抿了抿嘴，握紧了乔一的手。 “来之前我才把矮人骗到了我的庄园里给我干活儿。”乔一收回目光，看着兰多，摊手。 甚至以后为了暴风领的发展，他还会骗更多的人。 “是他们自愿的。”兰多道：“你并没有亏待他们。” 嗨呀，黑心资本家受到了肯定。 乔一笑起来，看着兰多的眼睛：“骗你的。狐尼克不是骗子，他喜欢兔子。” “……嗯。” 兰多移开了眼睛，却把乔一的手握的更紧了，露出来的尖耳朵也慢慢染上了绯红色。 街道上人很多，从较高的一处阶梯朝下看，颇有种“中国式旅游”的意味。 不过也没那么夸张，人和人之间还是能够保持一些适中的距离的。 在人潮喧闹中一兔一狐安静地像是一方孤岛，却并不冷寂，反而透着温温暖暖的宁谧。 乔一感受着指间传来的温度，心头的兔子没有狂跳，它睡着了，正在做一个很甜美安宁的梦。 人间灯火在侧，身边的精灵就是这时间最好的烟火。 “咻——砰！” 一大捧烟花在天上绽放开来。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仰望着被骤然照亮的天空。 “咻——砰、砰——” 像是整片星河都倾斜下来，落进了人们的眼眸里。 乔一仰着头在看烟花。 兰多垂着眼眸在看乔一。 或许是视线都带着温度，乔一转过了头。 “咔哒——” 兔子和狐狸碰到了一起。 “哇——” 不远处一声女童的哭声惊破了仿佛定格的空间。 狐狸和兔子忽地各自转过了头。 乔一摸摸有些发热的耳朵，正要说话，一扭脸却看到了熟悉的母女俩。 女孩正趴在母亲肩膀上哇哇哭，朝地面伸着白幼的小手，喊着：“……我的兔子！兔子——” 乔一下意识地朝地上看。 那只兔子玩偶正掉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人踢来踢去。 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起来，街道变得很拥挤。 女孩的母亲正抱着她艰难地转身，去追赶那只被越踢越远的兔子。 然后。 “扑——” 兔子落到了兰多脚边。 皱了皱眉，兰多还是捏着已经被踢得脏兮兮的兔子的耳朵，将它提了起来。 女孩和她母亲终于挤过来了。 兰多将玩偶递过去。 女孩把脏兮兮的玩偶抱在怀里，红着兔子似的眼睛不哭了，满脸泪痕地打着嗝儿，一边打嗝儿一边用浓重的鼻音道：“谢……谢谢兔子叔叔。” 乔一：“噗——咳。” 兰多：“……” 乔一忍笑：“是哥哥。” 女孩捏着兔子怯生生地躲到了母亲后面，小声道：“兔子哥哥。” 兰多：“嗯。” 精灵心情变好了。 乔一能感觉到。 或许是因为先前在旅店隔壁的“对峙”和出门时的尴尬对视，女孩的母亲倒是有些不自然：“……谢谢。” 兰多摇摇头，拉着乔一要走。 走了没两步，背后传来女孩软糯糯的声音： “等、等一下，兔子叔……哥哥！” 两个人回过头。 小姑娘咬着嘴巴捏着兔子耳朵，看着兰多涨红着脸不出声。 “你是喜欢那个面具吗？”她母亲问道。 小姑娘点点头。 “那个……二位，可以把面具送给……” “往西南方向走，那边有卖。” 乔一打断她，露出一个不是很友善的围笑。 趁我还在微笑，您最好见好就收。 女人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人挤人。 逆行难度有些大。 她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女儿，又看看那边攒动的人头，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边太挤了，这面具也不值钱，孩子还小……” 乔一气笑了。 多大脸？ 给你台阶都不愿意下，是要来找骂么？ 乔一冷下脸：“再不值钱，也是属于我的东西。” 然后他看了一眼抱着兔子玩偶一副怯生生要哭不哭样子的女孩。 女孩揪着母亲的衣服又往后钻了钻，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我……我就是喜欢嘛。不给就不给，那么凶……” 乔一乐了。 看不出来，还是一朵小白莲花？ 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做到用最柔弱的语气说出来最无理的话的？ 行吧，这一家子。 丈夫黑心资本家，妻子携女出轨玩得花，连女儿都是一朵盛世白莲花。 能说什么呢？ 乔一无意与她们纠缠。 跟这种人撕逼他都觉得丢份儿。 无视了母女俩，乔一拉着兰多走开了。 街道上人多起来，乔一和兰多不想跟他们挤在一起，便脱离了人群随便进了路边的一家店子。 店里人虽然也不少，但是比外面人挤人好多了。 进来的两个戴着面具的家伙没引起什么注意。 乔一打量了一番周围。 墙上挂着崭新的衣服，柜台上堆叠着一些各种各样的布料。 这里看起来是个成衣店，也许还卖一些布匹。 只是店里最热闹的地方，却是店铺深处的另一个隔间。 里面挤满了女人和姑娘以及小孩。 什么东西这么受欢迎？ 乔一好奇地朝那边望了一眼。 然后顿住了。 从敞开着的门看进去，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偶。 ——那些熟悉的来自暴风领的玩偶。 但是不对。 因为乔一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几个外形有些熟悉的大玩偶。 距离太远乔一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他在佩妮的工作室看到过。 它们本该属于佩妮的独家订制出品，又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商店里批量售卖？ 这么想着，乔一敲敲柜台，对着里面坐着的女人道：“麻烦帮我取一下那个——”乔一指着屋子里墙上挂着的最显眼的几只大玩偶：“可以吗？那里都是女人，我过去不合适。” 胖大女人看了看乔一，正有些不耐烦，一转眼看到了乔一身边精灵特征明显的兰多。 然后她收敛了表情，嘴里嘟嘟囔囔地挤开人群进去，拎了两只出来，递给乔一：“是这个？” 乔一看着手里的两只明显粗制滥造，只学了个外形还学得很缺斤短两的山寨玩偶，沉默了一下，接着便火气上头。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什么鬼布料？ 这是什么鬼针脚？ 就这？ 就这？？？ 作者有话要说： 楼下的石楠花开了。 大楠临头otz 我妈说这玩意驱蚊子。 其实我是相信的。 因为它不仅驱蚊子， 它还驱人呢。 我不行了。 太上头了。 第38章 钢琴 乔一很想回去质问西里斯这玩意儿是怎么来的。 这种行为无疑是对多尔夫人信誉的一种打击。 柜台里的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个被雇来看店的。 店主是个高瘦的男人,并不常来。 她管他叫霍尔先生。 霍尔只有在补货和收款的时候才来。 出了门，乔一也无意再继续游喀纳斯湾了。 他将这里的店铺转了个遍，终于发现了一个令他难过的事实。 不只刚才那一家。 这里遍地都是多尔夫人玩具的低配山寨版本。 批量产出的小玩具会出现盗版是很常见且无可奈何的，乔一将其视为可以接受的损失。 虽然多尔夫人的玩偶价格昂贵，但毕竟质量比这些山寨货高了不只一个档次，依旧有不少人愿意购买多尔夫人正版出品。 然而当独家定制都出现了山寨批发，这就是商业事故了。 那些有钱人花大价钱选择定制，不就是为了那一份独一无二吗？ 所以哪怕是他们瞧不上的低劣仿品，也依旧会极大程度降低用户体验。 在这件事上，没有做好保密工作的卖方需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明明佩妮在将货物出品前就已经打包好。 再出现这种事故,就只能是西里斯方面的问题了。 总不能是花钱定制了玩偶的富人们全都自己盗版自己,还盗地这么粗糙低劣。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些山寨玩偶，都来自于同一个厂家。 所以乔一打算在这里多蹲几天,最好能找到厂家在哪儿,谁在负责，到底是不是属于西里斯。 回旅店的路上，乔一再次经过了那个卖面具的小摊子。 摊子前挤着两个小孩,他们的父亲穿着破旧却干净的粗布麻衣,领着两个孩子挑选面具。 “我要小羊！” “那我要大灰狼！嗷呜！吃掉你！” “好,好～喜欢哪个就要哪个……这两个面具,多少钱？” 只见摊主依旧是伸出来一个巴掌。 乔一觉得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孩子父亲听到“60枚银币”这个价格时候的表情了。 然而， “一共6枚银币。3枚银币一个。但看你买两个，那就5枚银币吧。” 乔一：“……” 父亲：“谢谢,您真是个好人。这是5个银币，您收好。” 孩子们：“噢耶！” 乔一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身看着兰多： “兰多，你说……我们是不是被劫富济贫了？” …… 回到旅店的时候，蓝妮的酒会才刚刚开始。 只在电视上看过西方酒会的乔一对此很好奇，于是便拉着兰多进了二楼大厅。 而他们的脸上还戴着有些滑稽的动物面具。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酒会上穿什么的都有。 兰多和乔一进去的时候，二楼此时人已经不少了。 大厅的长桌上摆着花样繁多的小点心，侍者捧着托盘和酒水在四处穿梭。 客人们在与自己的朋友们攀谈，也有人捏着酒杯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企图猎艳。 店主蓝妮坐在角落的小沙发里，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瓶开封的白葡萄酒。 她托着酒杯靠在阴影里，只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闪着光。 她一眼就认出了兰多和乔一，于是远远地便朝着他们举杯，邀请他们两个过去。 “诺凡族的宝石白葡。” 蓝妮取了两个空酒杯过来，清澈的液体在杯子里荡漾起来：“虽然不比你们的月光红葡，但也是一等一的好酒。” 兰多和乔一坐下。 大厅的另一头忽然响起了乐声。 蓝妮请的乐队来了，他们开始奏乐。 而那架钢琴，在大厅空旷的中央孤零零地立着。 乔一看着那钢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是为什么。 慢慢地，开始有人伴着乐声在大厅的空地上跳舞，并且越来越多。 钢琴周围很快便热闹起来。 “不去跳一会儿吗？圣托里安的乐队很贵，我废了很大力气才请他们过来。”蓝妮朝着那边的乐队抬了抬下巴。 这边的点心过于甜腻，乔一没怎么吃，倒是葡萄酒微涩微甜，乔一很喜欢。 正专心一意抿着酒的乔一听到蓝妮的话，抬起头，头顶两根呆毛竖起来，有些茫然：“嗯？我和兰多吗？” 啊，两个男孩子，可以吗？ 乔一看了看兰多，有些犹豫。 倒是蓝妮笑了笑，朝乔一伸出了手：“那不然，我和你跳吗？” “谢谢，但是不可以。” 没等乔一开口，兰多替乔一拒绝了蓝妮的邀请，拉起了乔一。 两个同性的组合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更何况他们脸上还戴着面具。 乔一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但转念一想。 他带着面具，又看不到脸，反而又平静了下来。 他应该感谢原主即使被困在贫穷的领地里，但老格纳依旧没有放弃乔一斯图亚特的应有的贵族教育。 所以乔一不仅会跳舞，而且还跳得很不错。 两个人跳的都是男步，乔一看着兰多的眼睛，忽然起了好胜心，试图掌握主动权。 但兰多也并不示弱。 双方你来我往斗得激烈，倒是衬得周围的组合越发失色起来。 很快，舞池中便没什么人了。 众人都退去了外围看着兰多和乔一——或者说，兔子和狐狸先生。 很意外，双男步加面具的组合竟然取得了令人惊喜的效果。 搭配着乐队特意变得极尽华丽的伴奏，他们看上去像是在上演一出华美的童话歌剧。 一曲终。 大厅里沉寂了三秒，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掌声。 停下乔一呼了口气，心情很愉悦。 他看向同样看上去心情不错的兰多，却恍惚间听到身边的钢琴发出了“咚——”的一声。 乔一下意识地看向钢琴。 那琴安安静静的。 错觉吗？ 喝酒上头了？ 乔一摇摇头，拉着兰多退场。 舞池里再次热闹起来。 他们回到座位里的时候，蓝妮正支着下巴，懒散地窝在沙发里，眼尾泛着红晕，看上去已经喝了不少：“跳得不错。” 然后她碧绿色的眼眸望着那架钢琴，以及周围旋转起舞的人们：“今天是克里斯汀的生日。他喜欢热闹。” “当年这里还只是个小酒馆的时候，他最喜欢跟来来往往的人喝酒聊天。” 蓝妮似乎沉浸到了往事里无法自拔，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她好像醉了，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水光，眼圈红红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些女孩子的委屈：“唔……克里斯汀，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怎么忍心呢？” “……” 等到酒会临近散场，蓝妮已经趴在茶几上快要睡着了，整个人醉醺醺的，几乎没办法走路。 好在住店的熟客很多，有不少女性顾客都认识蓝妮，并且关系不错。 她们帮忙将蓝妮送回了四楼的房间。 蓝妮离开的时候，大厅里的钢琴又响了一声。 “咚——” 这次乔一听清楚了。 他身上寒毛都竖了起来，猛的回过身子看向钢琴。 然后又骤然松下了紧绷的心弦。 因为空旷的大厅里，女孩索菲娅站在钢琴边儿上，按了按琴键。 “叮——叮咚——” 她的身边是她母亲，以及另一个高瘦的男人。 “走吧，索菲娅。该睡觉了。”女人推了推索菲娅。 “哦，好吧。” 三个人跟在乔一和兰多后面上了楼。 当乔一和兰多回到房间里不久，他们也上来了。 这里隔音不是很好，所以门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男人的声音响在门外：“明天见，苏丽。晚安，索菲娅。” 女孩道：“晚安，霍尔叔叔～” 屋子里，乔一正在喝糖水解酒，手一抖，杯子里的水便撒出来一些。 霍尔？ 这么巧吗？ 那家山寨店的老板就叫霍尔。 乔一的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兰多，上下扫了扫。 难不成是最近天天跟兰多在一起，嘉兰诺德的赐福buff生效了？ 乔一晃了晃因为喝酒上头而有些犯迷糊的脑袋，放下杯子扑到了床上。 屋子小隔间里的大浴桶里放着热水，是兰多还在大厅里的时候喊人备下的。 兰多去洗澡了，柔软的床铺则让本就有些微醺的乔一很快起了睡意。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轻拍着乔一的肩膀，小声道：“醒醒，快醒醒——” 背景是欢快的钢琴声。 乔一闭着眼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 洗完澡出来，发梢挂着水珠的兰卡斯特正俯身…… 解着乔一的衣裳。 乔一：“！！” 他一下就清醒了，捏着领口坐起来朝墙角里缩过去：“你、你干什么！” 兰多：“……” 兰多：“不要穿着外套睡觉，会不舒服。” 乔一愣了一下。 低头。 身上的外套还沾着酒气和甜腻腻的糕点和食物味道。 ……嗯。 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乔一rua了一把头发：“……那，那我洗个澡再睡吧。” 吩咐旅店的侍者换了一桶水，乔一解了外套朝隔间里走。 兰多跟在后头。 乔一卡着隔间的门，喉头有些发紧：“……你，干什么？” 兰多眨着眼睛很纯洁很无辜：“需要帮忙吗？” 乔一看着兰多。 面前的精灵唇红齿白，浅金色的发丝湿漉漉的搭在肩头，浸湿了的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肌肉形状。 乔一想说需要，又怕过不了审。 他“啪”地关上门，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需要，谢谢。” 不过后来，洗完澡出来的乔一还是被做了过不了审的事情，在此不便多提。 总之，两个人很快便相拥而眠。 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送来一阵阵浓郁的花香。 仿佛有琴声在梦中回荡。 乔一又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兰多也醒着。 “叮叮叮咚——叮叮叮咚咚——” 仿佛梦里的琴声延续到了现实里，越发清晰起来。 乔一坐起来：“你听到了吗？兰多。” “听到了。” “是钢琴声。” “好像是从二楼那边传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根本不爱乔乔和兰多， 你们只喜欢看我在作话犯沙雕qaq 第39章 碧色是我的眼 凌晨时分的旅馆是寂静的,只有钢琴的声音像是少女赤.裸的脚尖在薄雾里轻轻点地。 乔一和兰多披起衣服起身,推开半掩着的二楼大门，看见巨大的落地窗外，卡纳斯城的灯火彻夜不息，□□里的古钢琴浸泡在沁凉的月光里。 “咚——” 像是被来人惊吓到一般，钢琴发出一声撕裂的重音。 大厅安静了。 乔一走过去，手指掠过象牙白的琴键。 “你是谁？” 他问。 钢琴静默着，没有回答。 仿佛刚刚坐在这里弹琴的那个魂灵早就逃走了。 “叮——” 另一只手轻轻敲在琴键上，钢琴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响。 是兰多。 乔一偏头看他，道：“你会弹吗？” “嗯。”兰多点点头：“小的时候，克里斯汀教过我。你想听吗？” “想。” 于是兰多从下面拽出来一张琴凳,坐下,手指落在琴键上，琴音从指尖流淌出来。 乔一并不知道他弹的曲子是什么,但是很好听,那叮叮咚咚的舒缓琴音仿佛和被窗户切割后照进来的月光融为了一体。 他支着下巴看兰多。 精灵的眉眼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霜，低垂的眼眸里像是有星辰闪耀。 然后他微微抬起头，和乔一的目光撞在了一处,笑了笑。 乔一：“……” 草！他有病吧这么好看！！ 叮叮咚 琴声忽然一个变奏。 柔和舒缓的曲子欢快起来,像是少女灵动的舞裙。 然而兰多此时正抬着手,并没有触碰到琴键。 而那琴键却像是被另一双无形的手不停地按下去、弹起来…… “好久不见,克里斯汀。” 兰多道。 琴声散落里，乔一的视线慢慢被浓雾弥漫。 …… 五十多年前。 南方的一座名为柯林的小镇上，发生了一场火灾。 起火的是当地的一所民间救济院。 那一夜,无数无家可归被救济院收留的孩子和救济院的护工们葬身火海，只有一个17岁的音乐教习从灰烬里爬了出来。 他叫克里斯汀。 那一年，对面的教廷修道院多次希望带走一些孩子去唱诗班，都被院长拒绝了。 而大火弥漫的救济院里，烧焦的泥土里爬满了火油的味道。 克里斯汀不敢留在这里，他不能让教廷知道他还活着，只能拼命流亡。 大火不仅烧毁了他俊俏的面容，也熏坏了他被天神吻过的嗓子，一路上他被当成怪物受尽了白眼。 后来，他在浮光森林外的一个小村子定居了下来。 他开始以教这里的孩子们读书写字维持生活。 那一年，他遇到了来自浮光森林里的一个精灵姑娘，她叫蓝妮。 蓝妮是个盲人。 但她拥有极其灵敏的其他感官，这让她行动起来几乎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除了看不见。 蓝妮是一个特别的女孩。 在别的精灵女孩都穿着纱裙，在金色的发丝上点缀各种花朵的年纪，蓝妮剪着一头男孩子似的短发，总是穿着黑色的长裤长靴，酷地一塌糊涂。 跟热烈得像是火一样的蓝妮相比，温柔的克里斯汀就像是一湾安静的湖水。 克里斯汀在云霞漫天里给蓝妮吹笛子，在寂静的星空下给她念诗，听夏夜里藏匿在草丛里的声声虫鸣。 蓝妮带着克里斯汀在旷野里奔跑，在浮光森林的山野间朝着山壁悬崖大声呼喊，听山间回荡起来的声声回答。 克里斯汀告诉蓝妮，天空是蓝色，太阳是金色，而他的眼睛，是碧绿色。 蓝妮拍着手：“真巧啊，我的族人们眼睛也是碧绿色！” 村子里的人说，瞎子看上丑八怪，绝配。 蓝妮不在乎。 但浮光森林里的诺凡精灵族在乎。 他们不允许族人与人类通婚。 更何况，这个人类的左半边脸如此丑陋。 蓝妮的母亲怜爱地摸着蓝妮的头发，告诉她： “不要爱上人类。 他们只有不到一百年寿命，你会看着他老，看着他死，而你无能为力。 那些回忆会折磨你一辈子。” 17岁的蓝妮倔强地告诉母亲：“我不在乎他走后的生活，但他活着的每一天，都会与我有关。” 少年的感情永远热烈地像一团火。 他们私奔了。 离开了气候温暖的浮光山脉，一路北行。 后来他们抵达了卡纳斯，再往北就是绵延无尽的谜语山脉，山脉背后，据说是无人可以生还的大雪山。 他们在卡纳斯开了一家小酒馆，每天听那些旅人和猎户吹水侃大山，偶尔也会有流浪诗人在这里做客，带来遥远南方的故事。 很多人都喜欢那个虽然脸上有一块可怖烧疤，但仍然难掩另外半张脸的英俊的、有着一双漂亮的碧绿眼睛的男人。 后来有人在蓝妮生日那天送来一架古钢琴，没有落款。 克里斯汀便每天在酒馆里弹琴。 只弹给蓝妮听。 漂亮的女主人总是会引起不轨之徒的觊觎，但是在这里例外。 因为那些胆敢出言不逊的人都被克里斯汀揍得人仰马翻。 一个人从东南部的小镇活着跨越千山万水，穿越黑暗的森林和中部地带的匪窝，最终来到到西南部浮光森林的人类，又怎么会是善茬儿。 后来，他们的小酒馆变成了大酒馆，大酒馆又慢慢变成了一座旅店。 至此，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 克里斯汀四十七岁了，鬓边生出白发，眼角出现了细纹。 而蓝妮依旧如十七岁那般青春靓丽。 黑夜里蓝妮伸手摸着克里斯汀松弛下来的面庞，和他眼角的细纹，终于明白了一些母亲当年的意思。 但是她不后悔。 只是克里斯汀看着依旧青春的妻子，内心的愧疚一日大过一日。 然后有一天他早上醒来，发现他的年轻的妻子蓝妮，脸上也生出了皱纹，鬓边白发刺眼。 “你看，我现在跟你一样了。” 蓝妮捧着克里斯汀的脸。 她看不见克里斯汀的表情，但是她知道克里斯汀在流泪。 他的眼泪落在她手上，温温热热的。 “我这样好看吗，亲爱的？” 克里斯汀注视着面前衰老却依旧难掩美丽的妻子，哽咽地点头：“好看。” 又十年过去了。 他们越发地衰老，却也越发地恩爱。 五十七岁的蓝妮和五十七岁的克里斯汀每天都会出门散步，或者一起坐在温暖的夕阳下晒太阳。 “我会陪伴你，直到你最后一次心跳。” 蓝妮趴在克里斯汀胸口，小声道。 但是她的誓言没有成真。 三年后，几乎整个南方都爆发了严重的鼠疫。 克里斯汀病了。 每天城里都有大批大批的人类死去。 除了放火烧尸，人们对此毫无办法。 蓝妮“看”着日渐虚弱的克里斯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万只手捏着喘不过气来。 她决定回一趟南方。 精灵族的生命之水说不定可以救他。 她说：“亲爱的，我会救你。你在这里等我，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不准死！” 她一路往南一刻不停歇，跑死了三匹马，用了三天就回到浮光森林。 等待她的，却是囚禁。 与人类私逃的蓝妮自投罗网，被关了禁闭。 为期三个月。 可是克里斯汀等不及了。 他撑不过三个月。 蓝妮在幽暗的树屋里尖叫哭嚎，她的指甲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血痕，她紧闭着的眼睛里流下血泪。 凄厉的哭声持续了七天七夜。 门锁被人悄悄地撬开了。 蓝妮的母亲眼睛红肿地站在门外，给了她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子，趁着夜色偷偷将她送出了森林。 蓝妮回头“看”了站在小路口的母亲一眼，打马冲破风雪一路向北。 这次比上次南下还要快，她只用了两天半。 但是晚了。 克里斯汀变成了两个小小的盒子。 住在海边的巫妖告诉她，其中一个是克里斯汀送给蓝妮的生日礼物。 另一个，是克里斯汀的骨灰。 哦，对。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她颤抖着手打开那个摸起来很精致的漆木盒子。 她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但是她感觉到那东西好像在发着温暖的光。 那光芒温温柔柔的，像是克里斯汀温暖的手。 巫妖说，他希望你能够替他继续看着这个世界，这是克里斯汀最后的遗愿。 蓝妮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然后她感觉手中的盒子一轻，像是有什么东西融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睁开眼，一双碧绿的清澈眼眸像是收敛了世间所有最美的光华，漂亮地不可方物。 她看到了灰扑扑的天空中盘旋不去的乌鸦，看到了街头走着走着便倒伏下来，再也没能站起的人们。 太阳隐没进了黑压压的云层里，只看得见一个苍白无光的盘。 像是人间地狱。 蓝妮抬头看着天空，想道：这就是克里斯汀说的蓝色的天空和金色的太阳吗？ 不太像。 于是她打开了母亲给的琉璃瓶，将里面金黄色的液体倒进了城民们经常取水的井里。 那年，她60岁。 蓝妮褪去了苍老的容颜，重新变回年轻的蓝妮，却留在了他们的旅馆里至今。 她从未见过克里斯汀。 …… “叮——” 琴声伴着最后一个音符的声响停下。 眼前的浓雾散去。 恍惚间，乔一看到十多年前，苍老的男人坐在这张琴凳上，微微驼着身体。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金发蓝眼的精灵族孩子，像是一个精致柔软的小团子，蓝色的眼睛像是一块剔透的蓝宝石。 对面不远处的沙发里，一位闭着眼的老妇人裹着披肩，靠在椅背上“看”着这里。 小团子白嫩柔软的手指按在琴键上，琴键陷了下去。 没有声音。 一切都是寂静的。 但是画面里的三个人，都在笑。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说前两天发生了什么。 我骑着我心爱的小电驴出门买零食。 穿过小巷子的时候前面的路口突然拐进来了个骑车很快很莽撞的少年。 我们的车轱辘距离亲吻就差一步之遥。 急中生智的我大喊一声：“你往左我往右！！” 然后撞了：d 不过没啥大事，扭了脚别了手腕，破了点皮。 对面小孩也没事，只破点皮。 而我亲爱的老妈在我打了电话后第一句话是：“车没事吧？” 嗐。真就家庭地位最低呗（开玩笑，其实老妈还是爱我的） 总之骑车一定要小心，有路口拐角啥的，一定要提前按喇叭！ 第40章 璀璨梦境 月光安静,夜风温柔。 大厅大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衣料摩擦的轻响。 乔一和兰多一回头,便看到蓝妮披着衣服倚在门上，看向这里。 “难怪我听到有琴声。” 蓝妮走过来，手指在古钢琴上敲了敲，朝着兰多和乔一笑了笑，碧绿的眼眸里像是洒满了月光：“原来是你们啊。住得还习惯吗？” “嗯？啊，谢谢。挺好的。”乔一愣了一下，才回答蓝妮，一时间还无法从那些片段里回过神来。 17岁的少女蓝妮和眼前这个美丽的女精灵重合在了一起，让乔一恍惚了一下。 蓝妮到钢琴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巨大落地窗外的灯火斑斓里。 纪念日这夜的灯火通常会亮整整一夜。 以前蓝妮总是喜欢对克里斯汀说：你看,全城人都在为你庆生。 “想听些什么吗？” 兰多坐回琴凳上，问道。 蓝妮摆手：“随便吧。” “好。” 琴声再次开始在大厅里流淌,与乔一在雾气里听过到的琴音渐渐和在一起,仿佛穿越时空而来。 蓝妮的目光落在兰多身上，目光恍惚了一瞬。 “兰多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才这么高。”蓝妮微弯着眼睛,伸手比了个高度。 大概就比沙发靠背的高度高一点点。 乔一坐在蓝妮旁边,静静地听她讲。 “臭小子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克里斯汀很喜欢他,教他吹笛子，教他弹钢琴——哝，克里斯汀最喜欢的,就是兰多弹着的这首曲子。” “有一次克里斯汀说，他看到兰多带着一脸淤青回来。我问兰多怎么了。他说，走路不小心摔的。” “我当时还嘲笑他这么大的走路都能摔倒。”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跟别人打架打成这样的。” “因为那几个小孩说我是瞎眼老太婆。” 蓝妮说着便笑起来，眼圈红红的：“哈哈，克里斯汀年轻的时候也这样。总跟那些人打架。” “他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他挨了打。” “傻东西，我鼻子灵着呢。更何况，那家伙脸肿的像个猪头，我一摸就知道怎么回事。” “……” 琴声温柔地在空气中流淌。 蓝妮沉浸在回忆里，不知道是在讲给乔一，还是讲给自己听。 后来她靠在沙发里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痕。 乔一出去抱了个毯子进来，小心翼翼地给蓝妮盖上。 兰多站在乔一身边，但是琴声依旧。 乔一抬眼看过去，古旧的钢琴前，仿佛有个身影坐在琴凳上，指尖在琴键上跳舞。 【请问是否消费2天寿命购买道具‘璀璨梦境’？】【道具描述：生命是由无数个遗憾构成的，远去的人，永远不会再有归期。所以，做个甜甜的梦吧，去见你最想见的人，做你最想做的事，看你最想看的风景。所有你所希望的，在这里都会成真！】【购买成功！道具有效期为3天，请尽快使用～】 面前的字幕无声散去。 乔一张开手，手心里一团暖融融的光球便飘了起来，落在了睡着的蓝妮额头上。 然后“忽”的一下，散作了点点星光洒下。 “咻——砰——” 窗外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睡眠中的蓝妮的脸庞。 蓝妮微微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唇角也漫起了一丝笑容。 乔一和兰多朝着巨大的落地窗看过去。 天边卡纳斯湾的方向，无数烟花升起，盛开成一大片一大片璀璨的银河。 兰多看着乔一。 乔一避过了兰多的眼神，看向窗外。 “没关系。”兰多揉着乔一的头发：“你可以不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乔一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但是不要伤害自己。”兰多握着乔一的肩膀把他转过来，看着乔一的眼睛：“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好吗？” 乔一眨眨眼，看着兰多眼睛里自己的倒影，笑起来：“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放心，我不会伤害自己的。” “我们回去吧。让她好好睡一觉。”乔一看了看躺在沙发里，呼吸浅浅的蓝妮，拉着兰多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掩上了门。 大厅里琴声依旧。 月光下空气里飞舞的尘埃忽然聚集起来，慢慢显出了一个几乎透明的、闪着微光的身影。 那身影飘起来，拥抱住了躺在沙发里的蓝妮。 远远看去，像是一对璧人依偎在一起。 琴声流淌中，背景是月光银白，星河坠落。 …… 一大早，乔一便被一大串叮叮咚咚的系统提示音炸醒了。 【恭喜您获得特殊道具：“克里斯汀的感谢——生命之心”】【道具描述：来自一个温柔的人的由衷感谢，可以延长任何人的寿命20天！（不可作用于自己）】【恭喜您获得特殊道具：“蓝妮的礼物——温柔之眼”】【道具描述：傲娇的诺凡精灵不会说谢谢，所以她以“送给孙媳”的名义送出了一份特殊的礼物。请享受这份“超级视力增强buff”吧！】【恭喜您获得特殊道具：“兰多的童年记忆碎片”】【道具描述：增强“嘉兰诺德的赐福”BUFF效果百分之十五！】【恭喜您获得新的异闻图鉴！】 【获得：寿命+50天、抽奖券x1】 乔一炸着头毛在懵逼中看着面前一个接一个跳出来的字幕，愣了半晌才缓过神儿来。 不过， “送给孙媳”又是什么见鬼的奇怪名义啊！ 乔一抓着头发，看着身边的还没醒的兰多，耳后一阵发热。 脑海里不知为什么，忽然浮现出了他在蓝妮的回忆中看到的那个整日里冰着个小脸儿却难抵软糯可爱的小团子。 哈。 小时候的兰多长得可真可爱。 乔一起身下床，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 “哗啦——”一声，明媚的阳光和卡纳斯城清晨的烟火气便一股脑冲进了屋子里。 乔一张开手，迎着阳光猫一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又是美好又元气满满的一天呐！ 兰多大概是昨晚累了，没醒。 阳光给精灵的皮肤撒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散乱的金发铺开在枕上，美得不可方物。 乔一跳起来，骑在兰多的被子上，俯下身。 他决定把睡美人吻醒了。 呼吸交错间，精灵慢慢睁开了眼。 然后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乔一，炸红着耳朵开始发愣。 “早上好，亲爱的嘉兰诺德先生。” 乔一在兰多的鼻尖啄了一口，笑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 唇红齿白的少年笑着跪坐在身上，胸前宽松的睡袍敞开着，形状优美的锁骨上还留着些昨晚落下的绯红印章。 兰多伸出手，勾住少年的肩膀，然后翻身压下。 “早上好，我的……乔一。” 清晨的风扬起纱质窗帘，馥郁的花香和喧闹的人声掩盖住了一室旖旎之声。 总之，后来下楼时候的乔一不得不穿上了高领衣服，来掩盖一些见不得人痕迹。 蓝妮已经在柜台里坐着了，看起来精神很棒，心情也很不错的样子，看到兰多和乔一下来，笑着打招呼：“早上好，小家伙们～” “早啊，蓝妮奶奶～” 蓝妮的笑容僵住了：“你说什么？” “那……蓝妮……姐姐？” “……叫蓝妮就好了！” “好的蓝妮奶奶。” “滚出去！” 蓝妮柳眉倒竖，佯装生气，嘴角却带着笑容。 “哈哈哈哈哈……昨晚睡得怎么样？” 蓝妮笑起来，眼睛里像是在发着光：“很不错。做了个很棒的梦。” 顿了顿，蓝妮继续道：“克里斯汀很帅！比我想象的还要帅～” 乔一和兰多对视一眼，情不自禁一同弯起了眼睛。 “你们要出门了吗？对面老汉克家的黄油牛角面包味道很不错，记得尝尝。” “好的蓝妮～” …… 街上很热闹。 到处都挂着鲜花和彩带，花香和食物的香气四处弥漫着。 乔一叼着一块面包，拉着兰多边走边啃。 老汉克家的面包果然味道不错。 “让开让开！”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喧哗，马蹄声和人群的惊呼声响在了一起。 兰多拉着乔一迅速避到路边。 一辆马车拖着车厢飞驰而过。 是一架拉货的马车，车厢是巨大的密封木质箱子，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人群分开又聚拢起来。 马车在前面不远处一个商店停下来。 片刻后，前方的人群忽然骚乱起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乔一和兰多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朝那边看了一眼。 马车正在卸货。 那是一箱又一箱的小玩偶。 乔一看了兰多一眼。 昨天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上送货摸到厂家那里，今天这就撞上了？ 是buff生效了？ 另一边，店主正招呼着伙计搬货，一边维持着大批想要进去购买玩偶的女人和孩子们的秩序。 不久后，货卸完了。 店主站在门口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笑容，红光满面地喊：“别挤，别挤！还有一车，还有一车！中午就会送过来——” 拉车的马嘶鸣一声，掉了个头，朝来的方向而去。 “跟上——” 兰多拉着乔一坠在马车后面跟了过去。 他们得搞清楚这些东西究竟是从哪儿过来的。 一开始在闹市区穿梭，马车速度不会很快，二人还可以跟上。 但是随着马车慢慢出城，速度也快了起来。 眼看那马车一骑绝尘出了城门西去，乔一支着膝盖喘着气，跑不动了。 正巧不远处，有人牵着两匹马慢悠悠地进了城，马脖子上挂着个牌子：“卖马。” 好么，正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 就……赐福buff牛逼？ 乔一和兰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这马怎么卖？” 马贩子一看就是不是老油条，看着乔一和兰多，有些犹犹豫豫的：“三、三十金币一匹？……呃，要是觉得贵，价钱还可以再商……哎哎哎？？” 话没说完，怀里就被丢了沉甸甸的一包金币。 一抬眼，马匹已经被牵走了。 乔一和兰多骑上马，沿着车辙的痕迹追出了城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混食堂总被我妈同事当成学校的中学学生：“哎，那个学生，你怎么不穿校服？” “……叔叔是我啊。” “你哪个班的？谁让你披散头发的？” “……阿姨是我啊！” 诸如此类。 回去我把这事儿给我妈说了，炫耀自己长得显年轻。 我妈：你那不是长得年轻， 你那就是穿得土。 妈妈？？？？？？ 第41章 好吃不过饺子 乔一和兰多远远地坠在后面,跟着马车一路追了很远,直到他们远远地看到了一座城。 是位于卡纳斯西边的一座小城市，名叫莱卡。 马车拐进了城里，七拐八拐，便不见了。 乔一和兰多进了城的时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早就没了马车的影子。 两个人也没着急。 既然确定了厂子在莱卡城，问题就不大。 那么大个厂子又不会长腿儿跑掉。 莱卡只是一座小城市，比不上卡纳斯繁华。 确切来说，莱卡算是卡纳斯的附属城市，统一归属于卡纳斯的城主管辖。 乔一和兰多牵着马穿过人群，朝城里走。 一路上,他们见到了比卡纳斯城更泛滥的山寨玩偶——甚至有妇人挎着篮子沿街兜售。 乔一捏起来一个做工粗糙的巴掌大丑兮兮的小熊,问道：“怎么卖？” 那妇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家里有人在厂里做这个,比别家便宜。只要20个银币！” 乔一笑笑,把小熊放回篮子里，拉着兰多就走。 就这丑逼玩意，卖20个银币？ 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多尔夫人的同款正版玩偶零售价也才30－40个银币。 也不多啰嗦,乔一在街区转了转,走到个靠在墙根晒太阳的闲汉跟前。 “伙计,打听个事儿。”乔一蹲下来,给汉子手里塞了两枚银币。 城市里的闲汉整日里无所事事，就会八卦闲聊、或者听别人八卦闲聊，其实消息最是灵通。 果然,那胡子拉碴的汉子掀了掀眼皮，把银币放在嘴边吹了口气，才收起来塞进脏兮兮的衣服内袋里：“你想知道啥？不是我吹，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听说你们这，有个做布娃娃的厂子？专门仿多尔夫人那个。” 汉子坐起来，伸出手搓了搓：“你问这个干什么？” 乔一咬牙，又给了两个银币：“我是北边来的商人，想订点货，找不着地儿。” 拿了银币的汉子咧开嘴露出一嘴黄牙，笑起来：“小事儿小事儿，我知道。跟我来。” 汉子麻溜地起身，带着乔一和兰多穿过潮湿阴暗的巷子，拐了几个弯儿，便停了下来。 “那个——”汉子指着前面紧闭着的大门：“就是那个，进去就是。” 那是一栋三层的石砌房子，墙角爬着藤蔓植物和青苔，有些老旧的样子。 乔一抬头看了看潮湿的墙壁，目光转向汉子：“这儿？你说这儿是个工厂？” 这儿看上去就是一个老民居。 “就是这儿。”汉子朝墙根儿啐了一口：“我一开始也不信呢，后来我亲眼看见送货的马车从里面出来。” 说到这儿，汉子摆摆手：“厂子的两个主人都是吝啬鬼，这房子租金便宜。他专门低价招一些穷苦人家的女人进去做工，给的工钱也低。” 正说着，门里面传来了响动。 三个人侧身让过去，一架熟悉的马车便驶出来，擦过三人朝城外而去。 汉子努努嘴：“看吧。就那个马车。” “你刚刚说……两个主人？”乔一蹙了蹙眉。 汉子看他一眼：“两个啊。听说从小就认识。一个据说是海上开船卖粮的，还有一个去南方做生意没做成，回来投奔卖粮的这个，两个人就合伙开了这个厂子。” 乔一和兰多面面相觑。 本以为是西里斯的老婆苏丽私下里给情人儿搞的营生，倒是没想到，居然是西里斯跟朋友合作的？ 两个人发愣的档口儿，那汉子还在逼逼叨： “……卖粮的傻胖子天天在海上飘，老婆被兄弟拐跑了都不知道，嘿，南边来的那个叫霍尔的瘦高个儿平时就住厂里，胖子他老婆三天两头就往厂里跑，说是监工……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嗯？ 西里斯的那个朋友是霍尔？ 这乐子可就大了。 真就……好吃不过饺子，好那个什么不过嫂子呗？ “……那卖粮的自己卖的就是多尔夫人家的东西，这会儿开这个厂，那不是跟多尔夫人作对吗？也不怕人家找上门……” 乔一轻咳了一声。 害，他这不就是找上门了么？ 本来以为就只是苏丽跟霍尔搞出来的东西。 倒是没想到，西里斯也掺和了一脚。 ……嗯，贵圈儿……挺乱的哈？ 打发走了闲汉，乔一和兰多离开了巷子。 西里斯估计还在暴风领没回来，霍尔和苏丽这会儿八成还在卡纳斯。 找到了地方，还有了意外的收获，那就没必要留在这儿了。 他们打算回卡纳斯去。 只是在牵着马出城的半道儿上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兰多的牵的那匹马大概是跑饿了，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伸脖子照着门口的一大束向日葵就啃了一口。 乔一：“……” 兰多：“……” 乔一：“……” 这个人就不适合养小动物！ 养的松鼠抢他宝石，养的狗偷他的圆脸胖鸡，牵匹马还啃了别人家的花！ 好在店主是个好说话的姑娘，年纪不大，也没生气。 兰多花了2个银币，买下了那束向日葵，抱着一大捧花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的呆萌样子。 乔一看得有些可乐，看着兰多咧嘴笑起来。 “吭哧——” 乔一牵的那匹马也啃了兰多手里的向日葵一口。 乔一：“……” 走的时候，乔一往店里看了一眼，却发现里面除了花束，墙上的柜子里还摆着一些瓶瓶罐罐，以及一些小玩偶。 “那些是多尔夫人的玩偶，您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将乔一和兰多引进来：“买两只玩偶送一朵玫瑰花哦～” 乔一拿起来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 针脚细密，布料上乘，手感Q弹，背后的标签上还用颜料印着“多尔夫人”的字样。 是正品无疑了。 乔一又从货架上拽了一只小狐狸下来：“这两个，多少个银币？” “36一只，一共72。送您一朵花，再给您抹个零，算70可以吗？” 姑娘还挺会做生意。 为了支持正版，乔一痛快地付了钱。 恩，虽然花钱买自家东西挺奇怪的。 但是有钱难买我乐意。 这几天快被山寨货闪瞎眼的乔一觉得买自家东西洗洗眼也没什么问题。 收下玩偶和花，乔一这才发现柜台内侧还放着一些玩偶。 注意到乔一的目光，姑娘忙摆手道：“那边那些玩偶不卖的。那是我的私人收藏。” “你很喜欢多尔夫人吗？”乔一问道。 “啊，喜欢。”姑娘笑笑，抚摸过那些玩偶：“多尔夫人一定是个很可爱的人吧。只有可爱的人才能做出这么可爱的东西。可惜我买不起夫人的私人订制，太贵啦。” “会有机会的。” “哈哈，谢谢您的祝福。我会努力挣钱的！”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喊： “莉莉丝——莉莉丝——” “在呢！”姑娘应了声，对乔一和兰多道了声抱歉，提起裙子跑了出去：“来了，妈妈。” 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农妇打扮的妇人，门口停了一辆牛车，车上满载鲜花。 莉莉丝和妇人将手里的一堆瓶瓶罐罐放下，出去把牛车上的花抱进来，一边道歉：“抱歉，两位客人。我妈妈来送花，我得……那边是我和妈妈做的香露，感兴趣的话您可以打开闻一闻。” 香露？这东西不是诺凡精灵们的拿手货吗？ 乔一朝着莉莉丝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看起来莉莉丝买不起琉璃瓶子，柜台上都是一些小巧的陶瓶。 兰多拿起来一瓶，打开木塞，在鼻前晃了晃，递给乔一：“是茉莉。” 乔一接过来，闻了闻。 很浓郁的香味儿，但并不刺鼻。 除此之外，还有玫瑰、莲花、菊花等几种香露。 味道都不错。 “这个呢？”乔一指了指另一边的一些瓶子。 忙完了的莉莉丝进来，擦擦额头上的汗珠：“那个是……嗯……我尝试把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味道不太好闻，奇奇怪怪的。” 乔一拿出来一瓶，闻了一下。 乔一：“……” 兰多：“？”怎么了？ 莉莉丝：“对、对不起……实在是抱歉。第一次做混合香露，真的很难闻吧。” 乔一：“……没，咳，就是有点冲鼻子。” 像是被一大团杂七杂八的花塞了一嘴。 缓了一会儿，乔一这才通过莉莉丝的叙述了解到，她的父母除了粮食，还种了一大片花田。 她本人则在这里开了个花店，卖一些花束，以及香露和玩偶。 虽然香露的品质比不上诺凡精灵出产的，但是也颇受平民们的喜爱。 倒是乔一，看着手里的瓶子，陷入了沉思。 暴风领的待办业务清单上，就有着酒水以及香水业务。 或许，暴风领还缺一位调香师？ 商城里应该有调香配方这种东西吧…… 花了3个银币随手买了瓶玫瑰味儿的香露，乔一抱着莉莉丝又送的一捧向日葵，跟兰多一起出了门。 待到他们回到卡纳斯，已经过了午时，蓝妮没在。 摘掉被马啃的乱七八糟的几朵花，乔一和兰多把尚还完好的几束向日葵放到了蓝妮的柜台上，拴好马上了楼。 随手把两只玩偶挂在床头，乔一捏着那枝玫瑰花扑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一路骑马奔波让乔一很累。 但是某个精灵明显不这么想。 他脱下外套，压住摊在床铺里的乔一：“她送你花了。” 声音清清冷冷的，但乔一分明听出了一丝委屈。 “……那是买玩偶的赠品。” “那是一支红玫瑰。” 乔一：“……意义不一样的好吗？那只是个促销商品的添头。” 兰多不说话了，拉下乔一的手锢在枕上，低下了头。 领口的扣子被用牙齿咬开，乔一整个人一慌，脑袋“轰”地发起烧来。 “兰多！你你你要干什么？喂啊……嘶……唔……” 手心里的玫瑰落在枕上，又被碾成零落的花瓣，散落在金色与黑色交织的发间。 午后的阳光隐去，像是害羞一般躲进了云层里。 …… 乔一是被隔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吵醒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暮色将至，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醒了？” 身边传来精灵还有些喑哑的嗓音。 乔一推开兰多的脑袋，起身披上衣服，看着身上的痕迹咬了咬后槽牙。 他喵的，有本事别用藤蔓捆我！ “你去哪？” 乔一拉开门：“吃饭。” “我陪你去。” 两个人关上门，正要下楼。 隔壁的门里传来了说话声。 “亲爱的，我想跟西里斯离婚了。” 第42章 记仇 乔一和兰多的脚步顿了一下。 “我受够了他永远飘在海上不回家。你陪我时,我才感到快乐。” 他们听到屋子里苏丽的声音。 对视一眼,乔一朝着兰多一摊手。 害。 这事儿吧，还是装没听见比较合适。 在卡纳斯呆了几天，他们也该回去了。 卡纳斯到暴风领没有专门的客船，他们还要搭乘斯塔洛夫的船回去，明天早上就启航。 二人到港口与斯塔洛夫见了一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回旅店的时候开始下雨了。 好在回得及时，他们并没有怎么淋雨。 进门的时候，霍尔和苏丽带着索菲娅正在退房，想来是要回莱卡了。 看起来他们只是为了带索菲娅来参加纪念日盛会，顺便看焰火展的。 苏丽和霍尔分别牵着索菲娅的左右手,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 霍尔撑着一把大伞,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另一头的苏丽的一边肩膀则被雨打湿了些许，坠在耳下精致的秘银耳坠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乔一转过身看着三个人没入到雨幕里,有点想笑。 傻女人。 暂且不论西里斯在商业上的品德怎么样,至少这个家伙是真心爱着苏丽和女儿的。 西里斯不只一次向佩妮订购送给索菲娅的玩偶，每次多尔夫人出新的产品，他都会带一份回去给女儿。 此外,乔一还见过西里斯向精灵订购的价格昂贵的秘银首饰。 ——是的,其中一对耳坠,就挂在她的耳朵上。 一只手揽上了乔一的肩头。 乔一转过脸看着兰多：“在我的故乡,有这样一句话。” “什么？” 乔一道：“我抱起砖头，就没办法抱你；放下砖头，就没办法养你。” 兰多看着乔一,想了想：“我不需要去抱砖头，我可以一直抱你。” 乔一眨眨眼睛，笑起来。 他捧着兰多的脸，把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揉捏成各种形状：“行啊。那你负责陪我，我负责赚钱。” 兰多看着乔一的眼睛，很认真：“你说了算。” ……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只剩了些毛毛细雨。 刚刚苏醒过来的卡纳斯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薄雾里，风里带着湿润的清凉味道。 蓝妮早早起床，为乔一和兰多准备了早餐。 ——其实只是简单的烤面包、熏制牛肉和热牛奶。 当年兰多住在这里的时候，就是这老三样。 但是乔一吃得很满足。 简单又味道很不错的食物，搭配上一杯热热的牛奶，睡了一夜造成的困倦和懒散顿时就消弭了。 乔一猫一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提起他的行李箱，跟蓝妮挥手：“蓝妮，那我们这就回去啦～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蓝妮窝在沙发里，摆摆手，没看他俩。 兰多接过乔一手里的箱子，撑着伞的手臂揽过乔一，走进卡纳斯城清晨的细雨里。 当他们来到卡纳斯港的时候，斯塔洛夫的船员们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不久，一个个坐在甲板上啃面包。 即便下着雨，卡纳斯港的人流依旧络绎不绝。 兰多和乔一上了船，没看到斯塔洛夫。 “你们船长呢？” 坐在甲板上啃面包的水手三两口将嘴里的面包咽下去，喝了一大口水，顺手在麻布衫上擦了擦手：“去一大早就去救济院了，说是跟孩子们告别。” 说着，他看了看天色：“唔……估计就快回来了。” “救济院？” 那水手点点头：“对，救济院。啊，你们不知道吗？船长自己就是从那家救济院长大的，后来他挣了钱，大部分都送去救济院了——哝，船长回来了。” 乔一和兰多循着水手指着的方向，看到了从雨雾里走出来的斯塔洛夫。 依旧是有些破旧却洗得干净整洁的普通麻布衫，黑黑瘦瘦的，也没打伞。 比他们身边这个还像个常年跑海的穷酸水手。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 斯塔洛夫灵活地攀上甲板，顺手从水手腰里拽下来个大水瓶，“吨吨吨吨”地灌了一气后，抹抹嘴把瓶子塞回了水手怀里：“再等等，等船员们吃饱饭，我们就走。” 乔一和兰多点点头，将行李放到了他们来的时候住的那间舱房。 出来的时候，码头有农民背着框子叫卖。 是橘子。 来的时候乔一全仰仗这个活下来的。 于是他拽了拽兰多的袖子： “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说着嘴角便露出了压不住的笑容。 兰多不明白乔一在笑什么，点了点头：“好。” 乔一没忍住，揉了一把兰多的头发。 傻孩子呦，真可爱。 结结实实买了一大兜橘子回来，船也要开了。 乔一扒了一个，递给兰多。 兰多拽了一瓣儿送进嘴里。 乔一盯着兰多的表情。 但是兰多没什么表情。 于是乔一问道：“……酸不酸？” “不酸。”兰多偏过头看乔一：“甜的。” 说着，便将手里剩下的一半递了过来。 乔一也没多想，扒下两瓣儿就送进了口。 然后， “嘶——prprprprprprpr——” 乔一打了个哆嗦，缩起来肩膀，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真！他！妈！的！酸！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乔一眼泪汪汪地去看兰多，结果发现这厮早就笑出了声。 乔一：“……” 明显就是故意的。 学坏了哈？ 乔一咬了咬后槽牙，扑上去揪兰多的脸。 两个人笑闹着推搡着一路回了舱房里，不料倒退着的兰多脚下一绊，便仰面躺在了床铺里。 乔一趴在了兰多身上，叠在了一处。 “咳——” 轻咳一声，乔一撑着身体起来，胳膊擦过了兰多的肋下。 “哈——” 兰多忽然一缩身体，笑了一声。 气氛忽然凝固住了。 乔一看着兰多。 兰多看着乔一。 乔一扬眉：“你怕痒？” 兰多：“……” 兰多：“没有。” 乔一：“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谎的时候会脸红吗？” 兰多：“……” 兰多闷着脸，推开乔一就要起来。 然后乔一伸手袭击了兰多。 “唔——” 手一软，兰多再次跌回了床铺里，整张脸都涨红起来。 乔一找到乐子了，按着兰多便开始上下其手。 “唔——哈！乔一！” “哈哈哈哈——哈哈——乔一你住手！哈——” “乔一！” “……” 片刻功夫，兰多的衣服便被闹得乱七八糟。 精灵仰面躺在床铺里，柔软的金发凌乱地在床上铺开，耳朵和脸上都泛着红色，眼里甚至盈了一汪润润的生理泪水，偏着头不看乔一，低低地喘着气。 乔一承认，这样的画面有些香艳过头了。 他俯下身，摸摸精灵滚烫的耳朵：“兰多，兰多？你为什么不看我？” “……” 兰多转过头，怒视乔一。 ……但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 眼泪汪汪、眼角还泛着红晕的眼睛和晕满绯红的脸，以及凌乱地头发和衣服，怎么看都像是被欺负过后的样子。 虽然，也确实是被乔一“欺负”过。 乔一被这一眼看得心尖儿都软了。 哭了的兰多才是最好看的兰多！ 然而下一秒他便笑不出来了。 熟悉的藤蔓缠上了他的手腕，他的身体。 瞬间位置颠倒被反杀的乔一仰头看着兰多，扯出来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呵呵……呵呵呵呵……别，别这样，我错了……咱有话好好说行吗？” 妈的。 得意过头乐极生悲了。 嘉兰诺德精灵一般不怎么记仇。 因为有仇当场就报了。 细细密密的藤蔓在舱房的墙壁上盛开，隔绝了一切可能传出去的声响。 不大的舱房里不久便响起了乔一压抑着的、带着些哭腔的嗓音：“唔——兰多！” “我错了，我错了真的——呜——住手啊！” “……” 随后兰多的声音响起来： “我刚才也让你住手了。但你没有。” 乔一：“……” 你这精灵怎么这么记仇啊啊？？ 你骗我吃酸橘子的事儿我都没跟你算账呐！ …… 最后兰多到底也没做太过分的事情。 因为晋江不允许未成年发生发出来会被屏蔽的那种关系。 并且随着船在海中浮沉颠簸，乔一再次陷入了晕船的噩梦里，只能抱着橘子猛吸。 他讨厌坐船！ 天色转黑的时候，商船进入了一片相对平静一些的海域，不再颠得那么厉害了。 乔一终于可以跑出来到甲板上透透气。 暮色下的大海雾气昭昭，连星辰都隐没进了粘稠黑夜里。 乔一趴在栏杆上远眺，却发现的自己的视力丝毫没有被黑夜和雾气阻隔。 他甚至可以看清楚很远处在海面上凸起了一丁点的礁岛的轮廓，以及高高的桅杆上挂着的一面蓝色旗帜。 旗帜上坠着流苏，上面写着“斯塔洛夫——光明号”，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银色弯月图腾，代表着这艘船是为嘉兰诺德月之精灵族运货的船。 清晰无比。 乔一揉揉眼睛，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兰多：“兰多，兰多。你能看见那个——” 他用手指着桅杆上的旗子：“那个旗子上的字吗？” 兰多抬起头。 黑夜里，那旗子只剩下一个灰黑色的剪影。 兰多摇摇头。 乔一眨巴眨巴眼，想起来了。 是系统送的“蓝妮的谢礼”，叫什么超级视力啥玩意的，他当时没怎么在意。 不过这个buff，看起来好像不错？ 乔一四处环顾，感受着视力改善buff带来的改变。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方向，不动了。 “怎么了？”兰多朝着乔一看着的方向望去，一片大雾，什么也看不到。 乔一眯着眼睛。 他看到了一艘船。 那船穿过雾气，正朝着这边驶来。 再仔细看，那船上高高挂着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帜。 旗帜上用白漆漆着一个狰狞的骷髅。 乔一脸色一白，拉着兰多跑回去，将船长休息室的大门拍得啪啪作响：“醒醒！！快醒醒！！” “前面有海盗！”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不太明白， 没洗过的苹果不能吃，自来水不能喝， 那为什么自来水洗过的苹果可以吃？ 负负得正？？？？ 第43章 你神经病啊 传说出了卡纳斯一路向北,在无尽之海的迷雾深处有一片群岛,统称为雅岛。 在很多年前，那里曾经是南方诸国用来流放犯人的荒岛。 后来，诺曼王国掀起战争开始统一南方大陆，在战乱中，这片岛屿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流浪者、在逃罪犯、被灭国的流亡贵族……以及海盗。 他们开始有组织地抱团，然后劫掠海上，逐渐变成了一个个强大的海盗团体。 诺曼王朝统一后，曾多次遣船队前往雅岛攻伐，皆无功而返。 而雅岛，最终也成为了海盗们的栖息地,亡命之徒的乐园。 由于群岛上方经常盘踞着大群的乌鸦,后来便被叫做了鸦岛。 如果商人行船时，遇到的是不成气候的、非鸦岛系的散兵游勇,还可以硬着脑袋刚一刚。 但若是碰到鸦岛出身的大海盗,那就只能祈祷他们给大家留个全尸了。 那群亡命之徒喜欢直接挥刀将人杀光，一个活口都不留。 当然，除非撞大运,碰上基本不杀人只抢钱的奇葩团伙——锡盟海盗团。 但是锡盟已经好几年没有出来营业了,很多人都认为,由于他们的画风跟鸦岛不符,被其他的团灭掉了。 很不幸，乔一他们遭遇的，大有可能便是一伙儿鸦岛出身的海盗。 单看那艘大船的规模,就不是普通的小团海盗可以拥有的。 衣服都没穿好便急匆匆跑出来的斯塔洛夫瞪着眼，看着雾气里渐渐显现出庞大躯体的海盗船，嘴唇都吓白了。 鸦岛那群王八蛋才不会在乎你是为王国运货还是替精灵行船。 他们胆子大到敢伪装成商船，去王都港口烧杀抢掠一番后立即远盾，来挑衅和嘲讽王朝曾经对他们的攻伐。 “你们回去，快回舱里去。”斯塔洛夫将乔一和兰多推回到舱房里，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不要出来。” 说着，他又一把掀开床板，床板竟然有一个大概能够容纳两个人的空间。 “如果他们开始杀人，你们就先躲在这里。等他们……等他们杀够了，一般会把船拖回鸦岛再卸货。” “你们可以等天黑悄悄下船。从鸦岛出来一直往西，有个礁岛。那里会有商船经过。” 十年前他还是个普通水手的时候，曾用这样的方法虎口逃生。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银质的钥匙，塞到兰多手里：“如果你们活下来，我请求你们能够去一趟卡纳斯的玛丽救济院，拿着它去找院长玛丽。她知道该怎么做。” 斯塔洛夫说完，便往外走。 甲板上已经开始乱起来了。 “那你呢？”乔一问道。 “我要和我的船员们在一起。”斯塔洛夫摆摆手：“而且，没有船长，他们会怀疑的。我不能让客人在我的船上出事。” 另一边，迷雾里的大海盗船已经渐渐显出的狰狞的面貌。 斯塔洛夫的小商船在这艘为劫掠而生的大船面前，就像是一个面对着猛兽的孩童。 正面遭遇已经不可避免。 哪怕水手们拼命掉头想要逃离，但是已经无济于事。 远处海盗船的船头上亮起来火光，低沉的号角声响在海面上。 海盗发现他们了！ 水手们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和绝望后，这时候反而显出了一种鱼死网破的镇定和凝聚力。 他们在斯塔洛夫的带领下拿起了刀。 那些刀曾经数次杀死了来犯的小股海盗。 而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来自鸦岛的劲敌。 乔一和兰多在舱房里，但他们并不打算袖手旁观。 兰多拿起了他的弓箭，他掩在长袍下的大腿上，还绑着一把短剑。 而乔一除了摸出来那把老格纳强烈要求他带着的宝剑，已经在暗戳戳地浏览商城里的武器租借页面了：轻机.枪+200发子弹（租期15天）：30天寿命 冲锋.枪+200发子弹（租期15天）：30天寿命 RPG火箭筒+20发炮.弹（租期5天）：95天寿命 …… 而在乔一的个人信息栏中，寿命显示还有96天零18小时。 老实说，乔一其实很想搞一架RPG，豪爽地一口气轰对面个满脸开花。 但显然这是不现实的。 因为爽完他就得进入真正的生命倒计时，这不划算。 而道具栏里唯一的寿命道具“克里斯汀的感谢——20天寿命”道具只能送给别人，是不能用给自己的。 这让乔一很难受。 他只能在冲锋.枪和轻机.枪中选择。 ——即使如此，乔一也觉得骤然少去三分之一的生命，依旧让他慌得一笔。 至于在兰多面前当场掏出来一个大家伙这种事会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乔一已经不在乎了。 命都要没了，还整那些虚的有意义吗？ 反正先前给蓝妮送美梦的时候已经露了一手了，现在再搞个什么东西出来应该问题不大，……吧？ 外面，海盗船已经越来越近了。 甲板上的海员们甚至可以看到对面船头正挥舞着刀子嗷嗷叫唤的海盗们的轮廓了。 乔一在兰多假装看不见的目光下，腰间挂着宝剑，吭哧吭哧拖了一架轻机.枪出来。 老实说，这玩意虽然叫做轻机.枪，但其实还挺重。 最后是兰多看不下去帮乔一拎过去的。 兰多和乔一到了斯塔洛夫身边的时候，对面的海盗开始喊话了。 但是距离有些远，听不太清。 斯塔洛夫看着他俩出来，脸都绿了：“叫你们不要出来！回去！就当是为我送钥匙了，行吗？”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乔一把钥匙丢回斯塔洛夫怀里。 他不认为那些挥舞着冷兵器的血肉之躯能够逃脱过轻机.枪的制裁。 诚然，乔一完全可以选择让斯塔洛夫和海员们去送死，然后自己和兰多躲起来偷摸逃走，不一定用的上氪命租枪。 但是用数百条别人的命换自己活着，这种事乔一做不来，兰多也不可能接受。 斯塔洛夫捏着钥匙愣了半晌， 然后更生气了，大声吼道： “钥匙是用来开我家的地库的！玛丽院长要打开地库给船员们的家人送抚恤金！我们全都死掉，谁给他们送钱！？” 乔一愣了一下。 既然这么信任她，那他为什么不出海前就把钥匙交给她？ 仿佛看出了乔一的疑惑，斯塔洛夫道： “以前我出海时一直都是她保存的。如果她确定了……，就会打开地库。”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是我……我前两天去了一趟地库，后来忘了给她了。” “我没想到，这次运气这么‘好’，就撞上了。” 斯塔洛夫捏紧了手里的刀，盯着逐渐靠近的海盗船，眼神里有些发狠。 乔一和兰多看着斯塔洛夫和他身后同样视死如归的船员们，沉默了一下。 “我们都会活下去的。”乔一拍拍斯塔洛夫的肩膀：“相信我。”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精灵：“对吧兰多？” 兰多点点头，手心里光芒翻涌，藤蔓疯长：“嗯，会的。” 很快，海盗船便追上了商船。 体型将近是商船的三倍还大，船头还装着撞角的大船几乎可以一口气把可怜的商船撞碎。 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对面船头上，在火把照亮之下的一张张脸。 领头的，居然还是个唇红齿白面貌清秀的少年。 少年戴着浮夸的大帽子和独眼眼罩，举着剑正大声喊着什么。 乔一将机.枪架好，对准了那一溜子人影。 管他长得什么样，想要我的命，哪怕你美成天仙也得给爸爸死下去见阎王爷。 越来越近了，很快，就要进入射程范围了。 乔一握着冰凉的手柄，额头上却冒气了冷汗，脚底发凉，心跳加快，手指也微微颤抖。 他在恐惧。 他不是在畏惧那些海盗，而是……杀人。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二十年的良好公民，杀人这种事乔一想都没敢想过。 当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冒出电影里被子弹击中后，那些几乎被撕裂的血淋淋残肢时，乔一的胃里开始翻涌起来。 有时候，脑补能力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面的喊话终于清晰起来： “对面的商船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放下武器投降，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们不想杀人，我们只要钱——” “只要你们不要反抗，我们就不杀人——” “……” 乔一听得居然有点想笑。 海盗也搞怀柔么？ 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儿。 斯塔洛夫和他的船员们不为所动。 兰多和乔一盯着对面杀气腾腾。 然后对面的领头少年继续开喊： “听着——” “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大海上最近几年虽然没有我们的影子，但是一定有我们的传说——” 乔一：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啊逼逼赖赖的！ “你们一定听过我们的名字——” “我们是锡盟——” 乔一：……？真的假的？ 斯塔洛夫：！ 众船员：！ 乔一看看兰多，兰多轻轻摇摇头。 那意思，他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乔一又去看斯塔洛夫。 斯塔洛夫在看对面的旗。 只见对面的少年转头，看了看船上的骷髅头大旗，黑着脸一脚踹到了身边一个汉子屁股上：“旗子挂错了都不知道？滚去换回来！” 汉子不敢吭声，颠颠地跑了。 片刻后， “哗啦”一声，一面新的巨大地像个风帆一般的旗子展开来。 黑色的旗布上，明晃晃大咧咧印着一个巨大的……金币。 而且是绣着金线的，金闪闪的金币。 简单粗暴。 斯塔洛夫明显地悄悄松了口气，朝对面喊道： “我们愿意交出所有货物和金币，只要你们不杀人！” 对面回道：“锡盟的信誉大海上人尽皆知。只要你们不动手，我们就不会动手。” 斯塔洛夫没让大家放下刀，只叫了几个海员去仓库搬钱，口中却道：“是的，我相信。” 乔一为并没有出现的血拼血腥场面悄悄送了口气，朝斯塔洛夫递了个眼神：这就完了？ 斯塔洛夫点点头： 理论上应该是完了。 乔一悬着的心稍微落地，瞬间又扎心地疼痛起来。 草！ 那我30天寿命不白花了？？！ 我现在能突突死对面的海盗吗？ 不能。 大概以后会被全海追杀，甚至那些疯子还有可能会去搞暴风领。 除非他把对面的全都弄死一个不留，还要把斯塔洛夫的船员全部收买闭嘴。 乔一放下沉重的大家伙，发出咔哒一声响，心痛到有点想哭。 动静吸引了对面少年的注意。 他的目光在乔一和兰多身上转了转，然后突然定格在了乔一腰间。 那里挂着那把宝剑。 他看看宝剑，又看着乔一的脸，眼睛眯起来。 乔一被看得有些发毛，扯住了兰多的手，往后面躲了躲。 干什么干什么！ “你——你是不是姓斯图亚特？” 乔一：“……？啊？” 少年摸着下巴：“你是不是叫斯图亚特·乔一？” 乔一：“……！” 草！（一种植物） 他怎么知道！ 少年拍了拍手，露出来一个欠儿了吧唧的表情： “来，叫舅舅！” 乔一：？？？？？？？？ 兰多：…… 斯塔洛夫&众水手：？？？？！！ “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乔一：…… 当我冒出来一堆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 你他妈神经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用我的双下巴和小肚腩发誓，真的不是我故意要走进这家火锅店的， 是风太大把我吹进来的！！ 我答应过我的胃，只要把下巴叠到第二层，就奖励自己一顿火锅，如果把下巴叠到第三层，就奖励自己两顿烤肉。 一起来玩下巴叠叠乐吗？ 叠得越多，奖励越多！ 第44章 海盗头子 直到两船相靠,那个自称是他舅舅的神经病通过放下来的爬梯跳到斯塔洛夫的船上走过来,乔一都没有放弃这个家伙脑袋怕不是有毛病的想法。 而他现在正一手拽着兰多，一手拖着机枪寻摸着要不要突突了他。 “我真的是你舅舅！” “我信你个鬼！” 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左右，明显中二病过头的样子。 而且，他缀着一大蓬鸡毛的浮夸大帽子和看起来质量堪忧的牛皮眼罩，以及宽大的破披风和长袍，看上去瓜兮兮的！ 正经海盗谁这么穿啊？ 也不怕跳帮杀人的时候绊脚上当场扑街投海喂鲨鱼。 “你不信？”少年利落地翻过甲板上的栏杆，带着一群拿着刀的凶脸汉子走过来。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然后， 这个瓜皮孩子便开始当场脱衣服。 乔一：没必要，您真的没必要！咱这边儿可不兴裸奔证道这一套！ 海风太大，别再给您冻感冒喽！ 后边的斯塔洛夫和众水手,早就被这种神展开惊得说不出话了。 至于对面的海盗,也捂着脸一副不大愿意看自家老大样子。 直到那少年把自己上半身扒拉个精光，露出了常年被海风磨成健康的小麦色的后背皮肤。 上面是一副巨大的刺青。 刺青上是一副海战图,高举着宝剑的女人带领着一群汉子在甲板上冲杀。 像极了那副出自法国画家欧仁-德拉克罗瓦的名画《自由引导人民》女人的脸乔一认识。 是挂在书房墙上的乔一·斯图亚特他妈。 “看到了吗？”少年穿好衣服。 乔一没吭声儿。 他还在懵逼中没回过神来。 舅舅就舅舅,那你把我妈纹背上是几个意思？ “这是我姐姐19岁那年带领锡盟战胜前来挑衅的红骷髅海盗团的样子！很酷对不对！我要成为姐姐那样厉害的海盗！” 乔一：“……？” 他打了个寒战。 在十年前父亲过世不久后，原主的母亲也撒手人寰。 在原主的记忆里，母亲薇安娜·西蒙是个很温柔的人,柔美优雅地像一支白玫瑰。 但是听对面那意思,他妈居然是个海盗头子？？？嗯？？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母亲从没有在乔一面前提到过娘家。 正当这时，夜空中忽然掠过一道巨大的黑影。 一阵翅膀拍击的声音响起，黑影俯冲下来,尖利的爪子抓在了甲板的栏杆上。 那是一只雕鸮。 一只体型巨大的雕鸮，足有半人高，黑金色的大眼在夜色中泛着锐利的光，锋利的指甲在木质栏杆上留下一道划痕。 雕鸮张开了翅膀，腿上系着一个约摸1寸宽5寸长的木筒，朝着海盗少年张开了锋利的喙：“嘤嘤嘤～” 酷炫的出场形象瞬间扫地，渣都不剩。 “乖孩子。”少年揉揉雕鸮的大脑袋，摸出来一块肉干喂到雕鸮嘴里，解下了木筒。 筒子里有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 少年看了两眼，朝乔一递了过来：“给你的。” “？” “署名是格纳。” “？！！” 乔一接过来，展开羊皮纸。 上面是熟悉的属于老格纳的字迹： 乔佛里·西蒙少爷： 如果您成功找到领主大人，请转告他： 领主大人： 薇安娜夫人确实出自鸦岛的西蒙家族。锡盟盗团是夫人的亲族，夫人的父亲和母亲尚还健在，他们很想念您。 以后出海，您可以向他们寻求护航。 您衷心的管家老格纳上。 乔一拿着羊皮纸愣了半晌。 他看了看手里的羊皮纸，又看了看对面的中（瓜）二（皮）少年，算了算老妈的年纪。 ……那什么。 老爷子身体挺好啊？ …… 乔一到底是多了个小自己两岁的舅舅。 但是他拒绝喊面前这个瓜兮兮的小鬼舅舅。 乔佛里没要斯塔洛夫的钱和船。 他说：“既然是大侄子的朋友，那就是我乔佛里的好兄弟，以后碰上不开眼的海盗，就报西蒙家族的名字，保证没人敢打你们的主意！” 斯塔洛夫看了看乔佛里，又看了看乔一和兰多，没吱声儿。 他可不敢占这二位的便宜。 乔佛里是接了老爷子的信儿，特意到回归暴风领的必经之路来接乔一的。 老格纳担忧乔一的安危，给老爷子去了信。 于是乔佛里这些天一直在这片海域上晃荡蹲守，顺便打打劫。 哪知道第一单，便撞上了正主儿。 于是两艘船就此分道扬镳，斯塔洛夫继续北上暴风领，乔一和兰多则上了贼船，往鸦岛的方向飘过去。 鸦岛群岛岛屿众多，其中大岛有八座，七座分别被势力最强大的七股占据，还有一座最大的公共岛屿，那里相当于鸦岛最繁华的商业区。 西蒙家族的岛屿，便在鸦岛第四岛。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才抵达第四岛。 岛上树木苍翠，整齐的田垄从山脚一直绵延到半山腰，炊烟袅袅。 这里不像个贼窝，倒像是桃花源记里的世外桃源。 通过乔佛里，乔一才了解到外祖父索罗西蒙共育有三个子女：长兄卡尔，女儿薇安娜，以及小儿子乔佛里。 关于很多年前西蒙家族由于画风清奇，被鸦岛其他海盗团针对的事情确实存在。 那是由西蒙家族的死对头——第一岛的红骷髅盗团联合一些杂牌小团发起的。 只不过后来被薇安娜带领的西蒙家族海盗揍了回去。 从那以后，西蒙家族便稳居第四岛无人来犯了。 薇安娜几乎是西蒙族的英雄。 只不过后来谁也没想到，他们的战斗女神后来竟然嫁给了一个穷逼领主。 ——即使这个领主是西蒙家族曾经的主子。 但那只是曾经。 是的，在很多年前斯图亚特王朝的辉煌时刻，西蒙家族是斯图亚特的第一将领家族。 后来王朝覆灭，南方王朝来犯，斯图亚特王室变成了北方的流放公爵。 而西蒙家族则流向当时的雅岛，发展成了海盗家族。 老一辈西蒙族人是看不起向南方称臣的斯图亚特王族的。 在他们的世界观里，王族被俘称臣就是蒙羞，他们宁愿战死。 所以，当王室堕落后，失望至极的西蒙族带着族人离开了大陆，飘到了海上。 乔佛里带着乔一和兰多上了山的时候，天也黑了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宏伟庄园的轮廓。 山上灯火通明，穿过一排排错落的房屋，便能抵达老西蒙的城堡。 入夜的庄园依旧热闹非凡，海盗们聚集在酒馆大笑喝酒，挂着红灯笼的房屋前，有穿着暴露的女人嬉笑，也有彪悍的妇人提着菜刀一把推开女人闯进去，不久后便揪着自家男人骂骂咧咧地出来。 乔一一行人很低调，扣着兜帽进了庄园，没引起什么注意。 乔佛里说老爷子想见他。 这让乔一心里有些打鼓。 一个外祖父这么多年对女儿和外孙不闻不问，这时候突然又要见？ 更何况，这可是个真正的海盗头子。 兰多被拦在了外面，安置在了城堡旁边的一栋小楼里。 能来到这里，已经是他作为一个客人的极限了。 至于乔一，则在被兰多往手里塞了一粒种子后，被带进了城堡里。 红漆木的沉重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乔一捏着种子，看着面前黑洞洞的大门，仿佛里面藏着一头看不见的巨兽。 作者有话要说： 九立方米的空间多大？ 长宽高都是3米的正方体啊。 看第一遍我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数学老师揭棺而起_(:з)∠)_ 第45章 给你看个大宝贝 去见一个从没见过面的海盗头子外祖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乔一表示他看起来淡定无比实际上内心慌的一比。 城堡很大,装修很壕,乔一在上楼的时候几乎要被楼梯扶手上的宝石闪瞎眼。 他不由地想到了自家那把被扣了宝石的祖传宝剑。 害。 生活朴素一点没什么不好。 乔一这样安慰自己。 乔佛里一路上嘴皮子嘚吧嘚的一直没有停过，跟乔一讲述他的偶像——薇安娜船长的光荣事迹。 当然，这些都是他从那些老海盗们嘴里听来的。 在他出生以前，薇安娜夫人就已经远嫁北境，几乎和鸦岛断了联系。 墙壁上镶嵌的灯槽里的灯光将城堡里照得亮堂堂的，乔一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乔佛里。 细看之下，眉眼间确实和薇安娜夫人有些许。 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穿过挂着西蒙家族历代族长画像的长廊，乔一他们很快便抵达了老西蒙的书房。 乔佛里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去：“父亲，我带着我大侄子回来了——” “吱呀——” 本就没有关严实的门被推开,书房内一览无遗。 红木镶金边的矮几、精致的银制茶具、看上去就很柔软的大沙发,以及满墙挂着的各种刀剑武器…… 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书。 沙发里坐着个微胖的老妇人,看上去很面善,正碰着茶杯喝茶。 老妇人的身后，还站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手上的蝴蝶匕在手上转得令人眼花缭乱。 一旁躺着一个干瘦老头儿,头发花白,精神矍铄,手里正拿块棉布,在擦刀。 如水的刀身反射出来的光芒闪了一下乔一的眼睛。 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乔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家子……看上去有那么一丢丢凶残。 相比之下，打扮得像一只锦鸡的乔佛里在屋子里，就像是狼群里混进了一只哈士奇,浑身上下藏不住的瓜兮兮的气质。 而此时，加上乔佛里，对面的四个人八只眼睛看向了乔一。 屋内四人：“……” 乔一：“……” 屋内四人：“……” 空气里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乔一甚至觉得像极了过年的时候家庭聚会时，面对那些很不熟、以及基本不认识的远房亲戚的既视感。 尴尬到juo指头扣地的乔一只能通过捏紧手里的种子来避免自己尴尬到拔腿就跑。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他应该跟着斯塔洛夫的船直接回暴风领来的。 终于，擦刀的老头儿打破了僵局。 “长得跟那个臭小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头儿“哐当”一声把手里的刀一扔，末尾还极度傲娇地“哼～”了一声。 倒是老妇人起身过来，拉着乔一坐到身边，眼眶红红的：“都这么大啦，跟薇安娜小时候真像。” 作为一个冒牌货，乔一只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呵呵呵呵呵……” 又来了，又来了，过年被不认识的远房亲戚关爱的既视感。 “嗯，确实跟妹妹长得像。”后面的蝴蝶刀大佬看着乔一，放下了手里的刀。 是薇安娜的哥哥卡尔没错了。 “比父亲房间里的画像好看得多！”乔佛里插了一嘴。 “放屁！” 话音刚落，老头儿丢了一只鞋过来，脸色涨红：“我房间里没有画像！！还有，谁允许你擅自进我房间的！” 乔佛里显然被丢鞋丢习惯了，一缩脑袋，避开了迎面飞过来的鞋子，一边往外面跑：“大侄子别看老爷子凶，他房间里挂的满满的都是你和姐姐的画像，经常在那里一看就是一下午呢——” “咻——”又是一只鞋子飞出去。 乔佛里已经关了门溜了，鞋子最终pia在了门上然后掉下来。 满屋子画像？？ 乔一搜刮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 嗯……老格纳好像确实每年都会给乔一画像，只不过那些画像画完后却好像从没在家里出现过？ 乔一下意识地看向老西蒙。 四目相对。 老西蒙老脸涨红，撇开目光：“……看、看我干什么！！是都你外祖母挂的！！” 老妇人笑呵呵地点头：“是是是，都是我挂的，画像也是我让格纳画的，船也是我派出去接人的，每年的冬粮也都是我派船去送的……” “哐当——” “温莎！！”老西蒙气呼呼地扔下刀子跑了：“不说了！见见人就行了，见完了赶紧把人送回去。哼，看着就来气。” 卡尔摇摇头，给乔一倒了杯茶：“别紧张。父亲他……就是这样的，其实他很想你。呃，我去看看他。” 乔一：呵呵呵呵呵呵（尬笑） “别管他。那就是头老倔驴！”老温莎朝门口看了一眼，转过来拉着乔一：“过来，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温莎的目光落在乔一的脸上，已经爬上了些许老人斑的手抬起来，想要替乔一将耳畔的头发理一下。 乔一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 他实在是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 那只手察觉到了乔一隐隐的抵触，顿了顿，又放下了。 “薇安娜嫁给斯图亚特的时候，比你大不了几岁。一晃眼啊，就这么多年了。” 温莎眼眶微红地看着乔一的脸，像是透过乔一思念着遥远世界彼端的薇安娜：“你这么大的时候——” 她伸手比了个约摸两三岁孩子的高度。 “我和你外祖父还去过暴风领看你。但是老西蒙那头倔驴不肯进去，也不许我进去，不许让薇安娜知道我们去过。我们只远远地看过你。” “薇安娜跟她父亲一样，脾气上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斯图亚特去世的时候，我曾经希望她回来。但是她还在跟她父亲置气，不愿意。” “后来薇安娜她……”温莎顿了顿，“她走了以后，我想要把你接过来。但是老西蒙不同意。那个时候我们正跟别的海盗争夺主岛屿控制权，很不安全。而且，斯图亚特那边也需要你继承爵位。” “老西蒙怕被仇家追到暴风领影响到你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向暴风领送东西。我年纪大了不方便出海，也没再去看过你。” “我很抱歉，孩子。” 说着，温莎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便泛起泪水来。 乔一轻轻叹了一口气。 面对这样的老人，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总该做些什么吧。 说到底，不过是个思念女儿和外孙，又心怀愧疚的老太太而已。 “没关系，外祖母。”乔一递过去一条手帕：“格纳爷爷把我照顾得很好。我在暴风领过得很开心。” 这是实话。 暴风领民风淳朴，原主又有罗伊和迪恩两个玩伴，除了穷一些，生活确实没什么不愉快。 老太太拉着乔一说了很多。 包括薇安娜小时候的趣事，乔佛里有多么令人头痛，零零碎碎絮絮叨叨。 乔一有时便做个安静的倾听者，有时候也搜刮着原主残留的记忆给老太太讲一些原主的有趣精力。 气氛渐渐和谐融洽起来。 他们说了挺久，直到月上梢头。 老年人困得早，需要休息。 乔一扶着老太太出来，哪料到一开门，便差点跟趴在门口偷听的老西蒙撞到一起。 合着老头儿趴外面全程偷听了。 乔一看着老西蒙：“……” 老西蒙看着乔一：“……” 乔一：“……咳，外祖父？” 老西蒙摸了把胡子，一本正经：“嗯，嗯。我，我路过。” 乔一：“哦……” “听说你来的时候带了个精灵朋友？” 乔一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其实刚要提到今晚能不能不住城堡里，他想要出去陪着兰多。 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这精灵迷路了走丢了什么的……对、对吧？ 才不是想跟兰多睡一起。 “嗯，对，他叫兰卡斯特。”乔一想了想，大大方方地丢出来一枚大炸.弹：“他是我的爱人。” “……” 空气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老太太的手抖了一下，老西蒙不小心揪下了两撮胡子。 乔一眨巴着眼睛，装无辜。 “……算了，算了。你们……开心就好。喊他进来住吧，住你隔壁。” 这么好说话？ 乔一咧开嘴笑起来：“好嘞。谢谢外祖父。” “臭小子。”老西蒙伸手呼噜一把乔一的脑袋，又觉得跟自己的人设不符合，轻咳一声又恢复了严肃的老头脸：“行了，我要休息了。等会儿让卡尔和乔佛里带你们去主岛转转吧。” “好的。外祖父晚安，外祖母晚安。” …… 乔一被卡尔领着刚出了城堡，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黑暗里的兰多。 “兰多！你怎么在这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兰多的手有些冰凉，身上也有些许潮湿——看样子在这里站许久了。 乔一捂着兰多微凉的手指，皱眉：“你一直等在这里吗？” “嗯。”兰多抽出手：“我手凉。” “傻不傻，你可以回房间里等着啊。”乔一又心疼又好笑。 这精灵直得有点憨。 “我不放心。”兰多替乔一整理了一下衣服：“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两个老人都挺好的。”乔一捏了捏兰多的手指尖，看向后面的卡尔，“这是我母亲的哥哥，卡尔舅舅……这是我爱人，兰卡斯特。” 卡尔看向了兰卡斯特，倒是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你好。” “你好。” 两个同样寡言的人互相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三个人下了山上了船，朝主岛的方向飘过去。 鸦岛的主岛面积很大，堪称整个群岛的不夜城，远远地便能看到岛上绵延成片的火光和喧哗。 这里跟相对宁谧的第四岛几乎是两个极端。 一登上码头，乔一便被喧哗的人声和烟火气劈头盖脸地糊了一脸。 整扇整扇的烤肉发出烟熏火燎和浓重的香料味道，酒馆里的海盗大声侃大山吹牛逼，醉汉相扶着摇摇晃晃出来，又一头扎进隔壁妓女的怀抱里。 这里的妓女比卡纳斯城的女人更开放热情，身上的布料也少得可怜。 在大陆里价格昂贵的漆器、银器和宝石首饰随便堆在地上的一个个小摊子上，有海盗搂着妓女挑出来两条珍珠项链，看也不看地从怀里捞出来一大兜子金币，连袋子都一起丢给摊主。 妓女笑着当面将项链戴上，当街便给了海盗一个热吻，周围顿时发出巨大的起哄声。 几个挂着鼻涕穿得脏兮兮的小孩追打着跑过去，手里腰间都是开了刃的真刀真匕。 角落里，几个满身酒气的汉子将一个男人打得遍体鳞伤，然后指着地上哀嚎的家伙哈哈大笑。 夹着尾巴的野狗窜过去，肉铺里一脸横肉的老板娘便丢出来两个骨头，一边喝骂着：“贱东西，滚远一点！” 这里是海盗们最大的天堂，也是整个鸦岛最大的销金窟，更是一个无人约束的混乱之地。 这里的烟火气和卡纳斯城的完全不同。 乔一和兰多都对这里的环境微微蹙眉。 卡尔倒是习惯了，他轻车熟路地带着乔一和兰多穿过脏乱嘈杂的街道，不久便到了一处相对安静一些的街区。 这里最多的便是武器和皮甲铺子。 只不过中间夹了个格格不入的烤肉店。 店里人不少，又吵又闷，卡尔带着乔一和兰多便坐在外面露天的桌椅上。 这让乔一想起了他大学门口的露天大排档。 老板是个瘸了一条腿的看起来凶巴巴的汉子，断掉的半截小腿续着一条磨得很圆滑的木棍，走起路来邦邦作响。 “哐当——” 一大盘烤肉被粗暴地放在桌上，老板指了指一边的巨大橡木桶，声音像是砂纸磨过一般嘶哑：“酒在那里，想喝自己去取。” 然后“梆梆梆”地走了。 乔一的目光落在粗糙的木盘子里，硕大且极其不规则的肉块上。 看上去像是跟肉有仇似的粗鲁切块，浸着香料味道的油光，看起来丑兮兮，但是闻起来味道居然不错。 “乔佛里说去拿点东西，等下就来。” 卡尔端着三个硕大的木杯过来，里面是满满的酒水。 这里的酒只有大麦啤酒，海盗们大多是不喜欢喝陆地上那些贵族姥爷喝的红酒的。 至于高度数烈酒，那玩意儿早就跟矮人一起消失了，也就一些大贵族和皇宫里会有些存货。 很多年前，烈酒几乎就是海盗们的命根子，特别是在冬天，全靠那玩意暖身子。 乔佛里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坛子。 他把坛子放到了桌上，抹了把脑袋上的细汗，贼兮兮地笑道：“看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朋友打LOL打了个通宵然后去坐飞机，快要成仙的他飘着脚上去，一连仙相，看上去很迷茫，空姐以为他找不到位置，于是问他：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哪个座？” 我朋友愣了一下：“emmma……射手座？” 空姐：“？？？？？” ［熬夜大仙，法力无边，通宵熬夜，迟早成仙！真的不是我！！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坐过飞机！ 第46章 门锁了 乔佛里带来的确实是好东西。 至少对于这些常年面朝大海,风湿拄拐的海盗们来说,确实是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那是一坛子高度烈酒。 ——来自这些年被迫流窜在大陆各地、后来被南方国王大肆抓捕的矮人。 没有人知道那些矮人是通过什么样的方法将马铃薯变成这样晶莹清澈的高度烈酒的，这些事矮人族的不传之秘。 就像是精灵族也从来不会允许葡萄酒的酿造技术传出来一样。 但是乔一知道，如果他想，甚至可以从商城里搞到葡萄酒酿造技术。 毕竟作为一个挂逼，这些都是小菜一碟。 常年跑海的人需要酒，无论是海盗还是海商，又或是普通水手。 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乔佛里的酒是从第四岛的后山上带过来的，上面还挂着新鲜的泥土。 卡尔盯着那坛子半晌，又看看兴奋的乔佛里，语气忽然有些怜悯：“啊,你真的找到它了。” “招待我姐姐的儿子,当然要用最好的酒。”乔佛里一把掀了封坛口的木塞，浓烈又带着一丝清香的味道便从瓶口溢了出来：“放心吧,父亲已经睡了。喝完我往里面灌点水,再给埋回去。” 坑爹啊。 四个人坐了一桌，兰多和卡尔都是话少的类型，乔一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也不太喜欢开口,于是便剩下乔佛里一个,一边吃肉一边喝酒,一边酡红着脸开始信口胡诌一些或真或假的鸦岛奇闻轶事。 比如红骷髅的老大道格,没成名的时候名字叫二狗。 又比如第五岛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抢了很多漂亮少年做后宫。 再比如第七岛那个瘸腿独眼龙，暗恋第五代的蛇蝎女人好久好久…… 哦,还有据传第四岛的二把手这么多年没对象没孩子，是因为他看上了南方卡西亚半岛的……咳…… 明显喝上头了的乔佛里话没说完，就被他哥一巴掌拍在后脑勺，清醒了不少。 “嘿，嘿嘿，谣传，谣传，不能信的。” 乔佛里干笑着打哈哈，一边给他哥倒酒：“哥你喝酒。” 卡尔看了乔佛里一眼，抬了抬眉头，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乔一喝得并不多，实际上他并不是很喜欢喝烈酒。 倒是卡尔和乔佛里兄弟喝得很嗨皮，完全没有在意丢了酒的老父亲会不会把乔佛里的屁股揍开花。 乔一有理由怀疑他俩是借着招待客人的名义搞酒喝的。 至于兰多，第一次喝烈酒的精灵倒没表现出什么不适。 ……除了有时候会捏着乔一的手腕，目光有些迷离地盯着乔一的脸看。 鸦岛主岛是一座不夜城，这里没有打烊这一说。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准备回岛的时候，这里依旧群魔乱舞。 乔佛里喝大了，趴着栏杆，稀里哗啦往海里吐。 卡尔在给乔佛里拍背喂水，以及回应乔佛里扯着嗓子的乱喊。 “我……我还能喝！” “嗯，能。” “我没喝醉！” “嗯嗯，你没醉你没醉。” “嗝——我跟你们说，卡西亚半岛的那个——” “……你是不是想死了？” “我——呕——” “……” 另一边，乔一和兰多站在甲板上吹风。 没有人记得要把空坛子带回来，只留下后山的无花果树下一个空荡荡被挖得乱七八糟的坑。 这一带几乎没什么风浪，船颠簸得不是很厉害，乔一倒也没有太难受。 兰多靠在乔一身边，眨巴着眼睛看星星。 先前那枚种子现在长成了一条细细的藤蔓，缠在乔一的手腕上，细嫩柔软的刺轻轻摩擦着乔一的皮肤。 但乔一知道，只要他想，那条藤蔓瞬间便会随着他的心意蔓延生长，上面柔软的刺也会瞬间变得坚硬无比，变成伤人的利器。 乔一觉得兰多可能是喝大了，但又不是很确定。 因为兰多这个时候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那一坛子酒几乎是被卡尔和乔佛里两个人给收拾掉的，兰多只喝了三两杯的样子。 ……应该不至于吧？ 乔一伸出手，在兰多眼前晃着：“兰多，兰多？” “啪——” 手被握住。 兰多捏着乔一的手转过头：“怎么了？” 很好，看上去很正常。 除了手有点发烫，耳朵看起来很红。 “没什么。你没醉就好。” 兰多握着乔一的手，把乔一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伸手抚上乔一的侧脸。 然后他看着乔一的眼睛：“你是谁？” 乔一：“……？？？？” 完了，喝傻了？ “你是乔一。”兰多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对，我是乔一。” 兰多看着乔一，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抱住了乔一，下巴放在他的肩窝里，靠着他的耳朵：“乔一。” 乔一：“……干嘛？” 然后兰多抱紧了乔一：“我的。” 乔一：“……” “喜欢你。” 乔一：“……” 就，挺突然的…… “乔一，我喜欢你。” “……知道了（////-////）。” “那你呢？” “……” 手腕上的藤蔓舒展蔓延开来，爬上了乔一的手臂。 精灵贴着乔一的耳朵，被酒精刺激得有些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说。” “……嗯。” “嗯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有完没完！” “喜欢还是不喜欢？” 乔一扯了扯嘴角：“呵，不喜欢。” “哦。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 ……你这个精灵怎么回事！？ 喝大了就可以不要身为嘉兰诺德族神明代言人的面子了吗？？ 乔一涨红着脸推着兰多偏开头，一抬眼却又一头撞进了兰多的眼睛里。 那双眼因为酒精的刺激，眼角泛着些红晕，蓝色的眼眸深处水雾弥漫。 距离很近，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呼吸交缠间，轻淡的酒香和兰多身上原有的草木味道混在一起，比刚才的酒还要醉人百倍。 乔一悄悄咽了口空气：“你干什么。” “嘘——” 然后精灵垂下眼，慢慢靠近、靠近…… 乔一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他闭上了眼。 然后 肩膀上一沉。 乔一：“……？” 睁开眼，某只精灵靠在他肩膀上，呼吸平缓而绵长。 睡着了。 乔一：…… 我现在能不能把我肩膀上这只人形物体丢到海里去？ 手腕上的那条藤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乔一的肩膀。 正当乔一咬着后槽牙寻摸着哪里“抛尸”比较方便的时候，那藤蔓晃了晃，然后“噗”地一下，艰难地在乔一面前开了一朵小小的花。 乔一：“……” 算了。 ……这小花……挺可爱的。 …… 费了把劲和卡尔一人一个将两个喝大了家伙拖进城堡里的时候，整个第四岛已经陷入了沉睡。 比起张牙舞爪耍酒疯的乔佛里，乔一突然觉得安安静静的兰多可爱极了。 卡尔扛着乔佛里走了，醒过来的兰多也不说话，拽着乔一的袖子看起来还有些发懵。 “走了，我带你回房间。” “好。”兰多点点头，乖巧得一比。 把人送到，乔一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兰多拽住乔一的腕子，看起来有些迷茫。 “我回房间啊。在隔壁。” “……哦。” 兰多垂下眼睛，松开了手。 “桶里有热水可以洗澡，洗完了早点睡吧。” “嗯。” “那，晚安？” “晚安。” 回了隔壁的乔一关好门，伸了个懒腰，扑在了柔软的大床里。 嗨呀，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实在是太爽了，想怎么滚怎么滚～乔一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简单地洗了个澡，躺进了被子里。 然而没过多久，响起了敲门声。 乔一扒拉着还有些潮湿的头发下床：“谁啊。” “是我。” “干嘛？” “你开门。” 乔一开了门，门外站着兰多。 “怎么了？” 兰多看着乔一潮湿的头发：“不要湿着头发睡觉。” 乔一：“emmm，问题不大。晾晾就干了。” 这不是没吹风机嘛。 摇摇头进来关上门，兰多拉着乔一到床边坐下，双手放到乔一的头发上，一阵温暖的荧光逸散出来。 兰多用手指梳理着乔一的头发，潮湿的头发慢慢变干。 “好了。” 然后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乔一：“……” 兰多：“……” 乔一：“呃，你不走吗？” 兰多：“去哪儿？” 乔一指了指隔壁：“回去睡觉啊。” “嗯……我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把门锁了，现在进不去了。” 乔一：？ “不小心把门锁了？” 兰多点点头：“嗯。” 真的吗？我不信。 乔一出去看了看，回来了，没吭声。 兰多看着乔一，面目纯良得像只小白兔。 那意思：你看，我不骗你，真的锁了。 乔一抓抓头发：“……这大半夜的再去打扰他们拿钥匙也不太合适啊。” 兰多点点头。 “那要不我去跟舅舅睡，你睡我这里吧。” 兰多：…… “不行！” 门口忽然有藤蔓蔓延起来，堵上了门。 乔一弯起眼睛，乐了：“骗你的。” 藤蔓没动，兰多也没动。 “幼不幼稚啊，想跟我睡你直说啊……” “我想跟你一起睡。”兰多开口了，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整个脑袋都开始慢慢变红。 “噗——” 乔一笑出了声，呼噜了一把兰多的头发，钻进被子里：“睡吧睡吧。明天我们就回暴风领。” 兰多看着躺下闭眼的乔一：“……睡哪儿？” 乔一眼都没睁，翻了个身：“睡床上啊。不然你睡地板？” 这孩子怎么喝点酒就变得傻妇妇的。 “不睡地板。” 身边的床铺塌陷下去，背后一具温暖的身体抱上来，兰多蹭着乔一的耳朵：“乔一。” “干什么？” “不要背对我。” “你是在撒娇吗？” 兰多：“……” 兰多：“我不是，我没有。” “真的吗？” 兰多：“……” 兰多没说话，藤蔓绕上了乔一的手腕。 乔一：“……” 不许开挂啊！犯规了！ 他翻了个身转过来，面对着兰多，打了个呵欠：“好了，睡吧，我真的很困了。” “嗯。”兰多低下头，亲了亲乔一的额头：“晚安。” “……” 乔一没回答。 他已经睡着了。 兰多垂眸看着乔一，又轻轻在乔一的唇上碰了碰：“我喜欢你。” “无论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那是上个学期时候的事情了。 中午挤食堂， 我端着满满一碗就要溢出来、汤与碗沿几乎齐平，轻轻一碰就会撒出来的酸辣粉，身边站着我室友，人很挤，摇摇晃晃的，为了避免蹭到别人身上，我把碗举高了些，眼看就要洒出来的时候， 我室友脑子一抽， 伸长了脖子对着我的碗就“吸溜”一口。 危机解除。 啊哈，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事后我室友：嘶——好辣好辣好辣好辣！ 第47章 你确定吗 乔一和兰多早上起来的时候,乔佛里正被老爷子撵着在楼下跑酷。 乔佛里在前面玩儿命地跑,老爷子在后头中气十足地一边追一边朝乔佛里丢鞋。 昨夜乔佛里偷挖了老头儿的酒的事东窗事发了。 怂老爷子怂得一比的乔佛里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卡尔，告诉老爷子是卡尔告诉他埋酒的位置的。 火气上头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找卡尔，结果得知卡尔今天天不亮就出海去了，恐怕早就知道乔佛里嘴上靠不住。 于是可怜的乔佛里被自家大哥丢进了坑里，顺便还填了两铁锹土。 盛怒之下的老头儿便将气全撒在了乔佛里身上，便有了乔一和兰多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 后脑勺儿挨了一鞋的乔佛里看到了下楼的乔一和兰多，仿佛看到了救世主，“嗷”地一声便扑过去，拽着乔一的袖子钻在乔一背后，摸着后脑勺呲牙咧嘴。 乔一看着面前一手拿着一只鞋,下面光着两只脚的老爷子,硬着头皮尴尬地打招呼：“早、早上好，外祖父。” 老头儿穿上那只鞋,瞪了后面的乔佛里一眼,咳了两声，直起腰板背起手：“哼～” 一抬下巴，扭脸走了,仿佛刚刚脱鞋扔人的不是他自己。 那神态傲娇得像是一只老天鹅。 只不过这只老天鹅, 还有一只脚上没穿鞋。 ——鞋用来扔乔佛里了,扔完了没收回来。 乔一和兰多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笑出了声。 新的一天，在初生的朝阳和乔佛里劫后余生的吁声中拉开了序幕。 …… 西蒙的城堡很大，外墙上爬满了藤本绿植和花。 老太太领着乔一和兰多参观了那面挂满照片的墙。 就在老太太和老爷子卧室。 那是从小到大各种各样的乔伊·斯图亚特。 两岁时被母亲抱在怀里的乔伊; 四岁时跟隔壁领民家小孩玩泥巴的乔伊; 六岁时举着木剑跟父亲对峙的乔一; 十岁时跟迪恩和罗伊靠在一起睡着的乔伊…… 然后是十二岁、十三岁……一直到十六岁。 看过这些画像,仿佛看过了乔伊·斯图亚特短暂却并不灰暗的一生。 老格纳除了寄画像，还会经常写信，信鸽会飞跃海洋将信送到这里。 信里是乔伊·斯图亚特的近况，以及一些趣事。 老西蒙和老太太几乎没怎么见过乔伊，但乔伊从未在他们的世界里消失。 老太太摸着乔一的脑袋，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爱意。 但乔一清楚地知道，她爱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躯壳里原来的主人。 而他是乔一。 姓乔，名一。 但他并不打算拆穿这个谎言。 这对任何一个爱着乔一的人来说都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包括老西蒙夫妇，包括老格纳、迪恩兄弟。 所以面对他们，乔一决定永远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 在他们面前，他就是乔伊·斯图亚特。 乔一和兰多在鸦岛待到下午，陪老太太喝茶聊天。 至于老西蒙，他嚷嚷着忙，拒绝参与老太太的茶话会，却自以为隐蔽地躲在树丛后面偷看。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老头儿暗戳戳地钻在那边，只不过老爷子好面子，谁也没戳穿。 临别的时候，老西蒙送了乔一一条船。 那是一条战船，船头包着坚硬的铁撞角，船帆上是一朵硕大的红色荆棘玫瑰。 乔佛里说，那是他的姐姐，乔伊的母亲薇安娜当年的战船，叫做荆棘玫瑰号。 直到乔一回到暴风领，才发现战船的仓库里堆满了金币和粮食。 船上的水手说漏了嘴，老西蒙昨晚一夜没睡，要他们筹备这些东西，却不允许他们向任何人透露。 乔一看着满仓的金币和粮食，想到那个傲娇的老头儿，有点想笑，又有点鼻头发酸。 那个拒绝下山来送的小老头儿，后来在船离岸的时候悄悄站在码头目送了很久。 他以为傍晚雾大，乔一他们看不到。 但是乔一有来自蓝妮的视力buff，在甲板上看得一清二楚。 乔佛里将他们送到暴风领，便带着水手开着船回去了。 乔佛里的船没挂海盗旗，没引起什么骚乱，倒是领民们对于自家领主出门一趟就搞来一条战船这件事感到惊奇和兴奋。 实际上不只领民们，乔一本人也很兴奋。 但是兴奋过后他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来从鸦岛过来的时候，开船的是鸦岛的海盗。后来乔佛里走的时候，船上的海盗跟着一起回去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荆棘玫瑰号，是一条没有司机的空船……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暴风领没有具有开大船经历的领民，隔壁的嘉兰诺德精灵又是一群旱鸭子，这船，谁来开？？？？ …… 西里斯是万万没想到，穷得叮当响的领主是什么时候出的海，又是怎么在短短几天内搞来一艘战船的。 这让他很慌。 毕竟他曾以出海运输能力威胁过乔一，希望得到更高比例的分成。 而现在，乔一有了自己的船。 他终于开始担心乔一要撇下他单干了，于是马不停蹄地上门希望见乔一一面，谈谈续约的相关事宜。 但是他吃了个闭门羹。 老格纳笑呵呵地告诉他：“领主大人不在家。有事请到领主信箱留言。” 西里斯一脸被狗*了的懵逼样子：“领主信箱？！那是什么鬼东西？？” 老格纳指了指大门外一个钉在木柱子上的木盒子：“领主大人很关心领民，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可以给领主大人投稿。” 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暴风领的领民大都不识字。 以前这里穷到根本请不来老师，只有老格纳会偶尔闲了的时候教小孩子们写自己的名字。 西里斯摸着木质信箱上的纹路：“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以前来的时候没有啊。 老格纳笑得很和善：“刚刚有的。” 西里斯：“……” 这绝对是针对！绝对！ “对了，领主大人还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什么话？” “有空多回去看看老婆孩子。” “？？？？” 至于乔大领主本人去哪儿了呢？ 把那杆子氪命换来的轻机.枪拆吧拆吧，丢给盯着机·枪眼冒绿光矮人们，并要求他们尽量半个月之内依照实物画出来零件图纸后，乔一便跑去了陶瓷厂。 造枪的钢材和技术他现在暂时没有，但是先把图纸拓下来，以后总能用到。乔一拒绝让自己的一个月的命白氪。 现在，在新建的陶瓷玻璃工厂里钻了三天的乔一，正灰头土脸地从厂里出来，怀里还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摞白生生的东西。 在烧砸了一批又一批瓷器后，工厂里终于烧出了第一批成型的白瓷大碗。 没有任何花纹的素白大碗，在乔一看来却美得不可方物。 另一边的玻璃烧制还在不断实验，即使有具体的烧制方法，也不可能一次性成功。 但乔一已经等不及想要跟兰多分享这一成果了。 乔一知道，从今以后，来自古老东方文明的独特产物将在异世界大放异彩。 …… 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的乔一用麻绳拎着一摞白瓷碗，刚靠近精灵族地外面的荆棘林，便收到了来自兰多的纸鹤。 上面写着：“稍等，我去接你。” 不多时，兰多的身影便从林子里显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乔一捏了捏手里的纸鹤，问道。 兰多牵过乔一的手，手指摩挲过乔一的手腕。 乔一垂眼去看，手腕上由那枚种子生成的藤蔓手环晃了晃叶片，“噗”地开了朵小花。 像是在邀功请赏。 乔一：明白了。 穿过荆棘从和蝙蝠洞的时候，由于来了太多次，乔一甚至好心情地跟挂在头顶的蝙蝠打了招呼。 蝙蝠们扑扇扑扇翅膀，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还是只是单纯被乔一吵到了。 二人一路回到兰多的白塔，乔一将那一摞白瓷大海碗放到小几上：“这就是白瓷。刚烧出来的第一批。” 兰多的手指擦过莹润的白瓷碗沿，乔一却发现精灵的手指比他手里的白瓷还好看。 “很漂亮。” 兰多道。 低垂着眼的精灵对乔一总是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那一缕金色的发丝在兰多颈侧和领口露出的一小截皮肤上晃啊晃，像是一片羽毛晃在他心里。 特别是，那白天鹅一般优美的脖颈上，还有着前些日子自己留下的隐隐约约暧昧的咬痕。 兰多的睫毛长而细密，向上微微卷着，像是一对蝶翼。 然后那对蝶翼忽然闪了闪。 乔一的目光撞进了一潭碧蓝色的浅海里。 “在看什么？” 乔一道：“看你。” 很诚实的回答。 那双蝴蝶翅膀又闪了闪，垂下来微微遮住了浅海。 乔一又想到了那天在海上，兰多眼角的红晕和眼睛里泛起来的美不胜收的波光粼粼。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危险想法。 哭了的兰多才是最好看的兰多！ 手腕上的藤环吸引了乔一的注意。 他看了看兰多，又看了看目前受自己控制的藤环，想到了先前多次被制裁的惨痛经历，恶向胆边生。 趁其不备，控制藤环生出藤蔓三两下捆了兰多，乔一跨坐在兰多身上，俯身摸了摸兰多发烫的耳朵：“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风水轮流转，今天换我开挂了！ 兰多倒是很镇定，也没怎么挣扎：“你想做什么？” “我有说过你眼睛里有生理泪水的时候很诱人吗？” 兰多：“……” 移开眼神，拒绝对视。 乔一笑起来，伸手解着兰多的外衣扣子。 兰多看他一眼：“你确定你要这样做吗？” 乔一手抖了一下。 “我确定。” 不能被吓住！不然多没面子。 “是吗？” 兰多手腕上捆着的藤蔓忽然散了。 乔一：“……” 一拍脑袋。 乔一你是个傻子吧！！你怎么想到用兰多给的东西去捆兰多的啊！啊？在海上漂多了脑袋里进河蟹了吗？ “……对不起我不确定了。” 乔一扯了扯嘴角跳下去，准备开溜：“我得回去了迪恩他们还等我回去吃饭嗯呢就这样我先走了回见！” 然而当他走到楼梯口的下一刻， “噼啪——轰隆——” 天空中响起来一道惊雷。 乔一脚下一滑。 下一秒， “哗啦啦啦——” 大雨倾盆。 乔一：“……” 老天爷关键时候不仅不给面子还要掉链子怎么办？ 乔一收回了脚，僵硬地转过身，尬笑：“啊哈哈，下雨了。” 一阵风带着微凉的水汽吹进来，因为闷热的天气穿得很轻薄的乔一打了个寒噤。 兰多一步步走来。 乔一蹭着脚后退。 “衣服穿好，别着凉。” 兰多轻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拎出来一件外套披在乔一身上，又回过身去，关了窗户。 乔一披着衣服眨巴眨巴眼。 他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站那边做什么？不累吗？过来坐。” 兰多倒了一杯热水，加了些蜂蜜搅拌着，有些无奈：“我又不会吃了你。” “……哦。” 乔一慢慢地挪过来坐下，捧过蜂蜜水盯着兰多慢慢地喝。 很快，一杯甜丝丝的蜂蜜水下肚，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喝完了？好喝吗？” 乔一点点头：“好喝。” “还喝吗？” “emmm，不了吧。”一杯就喝饱了。 “那好。” 一只手拿过乔一手里的空杯子放到一边。 乔一有些迷茫：“什么？” 然后猝不及防眼前一晃，便被按着仰倒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藤蔓爬上腰肢，缠上手臂。 乔一傻眼儿了。 “你你你你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落在颈侧肩头的吻。 “我问过你，确不确定要那样做。我给过你机会。” 乔一：“……？？？” 草（一种植物）！你怎么这么记仇哇！？？ “唔……兰多！” 别碰……！ …… “乔一，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呜…… 停下……！ 窗外水声潺潺，偶有雷声。 屋内呼吸沉沉，云雨翻覆。 谜语森林的沼泽深处，大雨和雾气练成一片。 “咕嘟、咕嘟……” 泥水塘里冒出一串泡泡。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 一个长着海藻般长发的身影浮了上来…… 然后就着雨水， 哼着歌， 开始洗头。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个问题，认真看： 当你在默读这个问题的时候， 你脑海里的声音， 是谁的？ 第48章 孩子们 最近的雨水似乎特别多,连山间的溪流都涨了起来。 密语山脉总是雾蒙蒙的,加上连绵不断的雨，林间变得湿滑泥泞，上山打猎的人也少了很多。 西里斯回南方去了，暴风领的工厂正常运转。 连绵不断的阴雨并没有给暴风领造成太大的影响，猎户们都有自己的田地，不能上山打猎，无非就是少吃些肉。 而如今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虽然偶尔会有领民不小心被庄稼打伤，但也不过是一些皮外伤，问题不大,光是那些还没有成熟就看起来很饱满的穗子,就足以让这些农民们忘掉一切痛苦。 可以预见，今年的秋收宴将会空前盛大。 工业区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布艺工厂的数百台缝纫机不停地工作,流水线的生产方式让仓库里的小玩意迅速堆得满满当当，只等待属于暴风领自己的商船到来，便可以运送这些小商品南下。 玻璃厂前几天成功烧出了粗糙的玻璃,虽然还有些气泡,透明度也不高,但好歹能凑合加工出一些简单的器皿了。 有了玻璃,乔一就可以做出蒸馏器材，蒸馏酒和香水将很快提上日程。 矮人的研究所在机.枪的租期到期之前成功将图纸绘制完成，虽然部分零件的数据不是很精细,但30天的寿命总归是没有白费。 而他们搞出来的踏板三轮车，一出现就受到了领民们的极大欢迎。 乔一也相信，这东西拿去南方一样会很畅销。 为此他特意给矮人们发了奖金。 不过最让乔一惊喜的事情在陶瓷厂。 由于近日的阴雨连绵，陶瓷厂竟然烧出了一批天青瓷，莹润的水色比雨后澄澈的天空还要漂亮几分。 有时候精灵认真起来，比痴迷械造的矮人还要执着几分。 在陶瓷厂工作的精灵和暴风领的几个老陶匠几乎终日住在了厂里，研究釉色的神奇变化。 五月中旬，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兰多向南方船厂采购的一艘大型商船终于姗姗来迟。 西里斯自知续约无望，便放弃了骚扰乔一，灰溜溜回了南方。 但是由于暴风领民绝大多数没有出海经验，乔一和兰多不得不再次南下，到卡纳斯城招募水手。 这一次他们依旧搭乘了斯塔洛夫的船。 “你们要招募水手？” 斯塔洛夫蹲在甲板上，一手拿着乔一给的夹肉烧饼，一手握着水壶吃得满头大汗：“我说，这烧饼是怎么做的？还有里面的酱，是叫辣酱吗？” “是的，辣酱。只有暴风领才有。你想知道烧饼的做法的话，下次靠岸可以去找庄园里的领民，他们几乎都会做。” “那辣酱呢？” “等过几个月我们的食品厂开工，会制作一部分运到南方出售。到时候可以送你一罐。”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说实话，领主大人，你真的是个天才。”斯塔洛夫重重地咬了一口烧饼，又吨吨吨地灌下去一大口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招募到靠谱的水手。” 乔一歪了歪头，问道：“介意什么？” “嗯，如果你不介意他们出自救济院就好。” “救济院？” “是的，救济院。”斯塔洛夫点点头：“他们有一部分在别的船上做过水手，但是那些船长大部分都……” 斯塔洛夫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可以保证他们有足够的经验和值得相信的人品。我也相信你会善待他们。” 乔一看向兰多，询问他的意见。 毕竟船是兰多买的。 “听你的。”兰多道。 乔一点点头，看向斯塔洛夫：“我可以先见见他们吗？” “当然。”斯塔洛夫道：“等靠岸后，我就去找他们。你们可以定一个时间和地点，我安排他们和你们见面。” “那就这样吧。等你找齐，到绿野旅店来找我就好。” …… 再次抵达卡纳斯城，乔一已经没有初次到来的那种新鲜感。 他只想回到旅店柔软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 蓝妮看到他们这么快就再次来到这里一点也不惊讶，倒是对于兰多手里提着的礼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来就来，还送什么礼物。” 话是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没停，很顺手的接过了那个硕大的漆木礼盒，弯起眼睛：“让我看看你们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盒子里的东西不多。 一瓶月光红酒，一套青瓷茶具，一盒红酒夹心巧克力，以及一对玻璃高脚杯。 只不过，红酒瓶子是用透明的玻璃制作的，殷红的酒水在透明的瓶子里摇摇晃晃，像一大块剔透的红宝石。 蓝妮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摸摸酒瓶，又摸摸高脚杯，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我从没见过这么透明的水晶！太漂亮了！” “那不是水晶。”兰多道。 “琉璃？” “也不是。”乔一摇摇头。 “？那是什么？” “玻璃。”乔一解释道：“嗯……你可以理解成，人造水晶？不过这东西很脆弱，不小心掉在地上就会摔碎。” 话音落下，蓝妮拿着酒瓶的手僵住了。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放回铺着绒布的盒子里：“这东西很贵吧？太破费了。” 光是一瓶月光就已经很值钱了。 “也……不是很贵。” 嗯，其实现在这这些玩意在仓库里堆了不少。 而乔一的家里，一点也不符合领主身份的穷酸陶质餐具已经换成了瓷碗瓷盘，还做了一套玻璃水杯放在会客厅里。 那套天青瓷的茶具在一个单独的小隔层里，蓝妮打开了隔层，预料之中地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那一抹清润的水色像是一条清泉，在红色的绒布上静静地流淌着。 它是另一个世界上古老东方文明的一抹离魂，温润且内敛。 在崇尚繁复华丽花纹、镶满各色宝石的一众金器银器里，这一抹天青色像是黑暗里的一束光，万顷姹紫嫣红中的一抹青翠的绿，一眼便能引起注意，却并不张扬。 “那是瓷器。天青瓷。” 乔一对于蓝妮的表情很满意。 即便是兰多，在看到它们的时候也同样被惊艳到。 当时兰多是这样问乔一的：它们来自你的故乡吗？ 故乡？ 乔一回答：是的，故乡。 “还有这个，要尝尝吗？”乔一抽出来漆木盒子的第三层。 里面是一盒切割成整齐块状的巧克力。 彻底被青瓷征服的蓝妮毫不犹豫地捏起来一块巧克力，鼻翼轻轻翕动着：“让我猜猜这是什么。” “是糖？不对，很奇特的味道——我闻到了红酒的味道。” 棕色的巧克力块入口即化，丝滑醇香，片刻后巧克力融尽，红酒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和巧克力的馥郁味道混合在一起，掠夺了所有的味觉。 蓝妮舔了舔嘴巴回味着口腔里残留的味道：“我想到今年给塞拉瑞尔夫人的生日礼物要送什么了！” 塞拉瑞尔夫人，卡纳斯城的城主。 ——也是南方诺曼王朝唯一一个女性城主，他的父亲生前是诺曼王朝的开国将领之一。 说着，蓝妮收起来这些东西，提着盒子就要出门。 兰多和乔一异口同声：“你去哪儿？” “去找塞拉瑞尔夫人。我要让她尝尝！” 乔一：“？” “嗯？你们不知道吗？塞拉瑞尔夫人是我的好朋友。” 蓝妮扬了扬手中的盒子，一副得了好东西兴冲冲地想要跟好闺蜜分享的样子，出门跑了。 乔一：“……” 乔一看看兰多，兰多看看乔一。 摊手。 可以预见，暴风领怕是有新的订单正在路上朝着这里狂奔而来。 …… 斯塔洛夫找人的速度很快。 只一个下午便找齐了人，来旅店里寻找乔一和兰多。 他们约好的地方不是别的，就在玛丽的救济院。 卡纳斯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大小小的救济院有四五个，最大的便是位于城市西端的玛丽救济院。 糟糕的避孕措施和贫民们无聊到几乎没有、有也消费不起的夜间娱乐，使得他们生育率普遍偏高，一个家庭有三四个孩子都是少数，七八个也不是没有。 他们也相信多个孩子能多一个劳动力，但更多的时候，在新生儿成功长大成能够为家庭带来收入的劳动力之前，很多家庭便已经负担不起养孩子的担子。 于是弃婴，甚至溺婴的事件便在城市最肮脏黑暗的底层频频发生。 卡纳斯城的塞拉瑞尔城主即任后，便下达了禁止溺婴的命令，并主持修建多所救济院，收留被抛弃的孩子们。 城主府每年会拨一部分收上来的税收，作为维持救济院运转的资金，但也仅仅能够勉强维持里面的孩子们饿不死。 更大头的资金支持，来源于民间捐助。 救济院里的孩子们长到一定年纪，也会出来工作，减轻救济院的负担，等到成年后，就会脱离救济院出来独自谋生。 斯塔洛夫便是从玛丽救济院长大的孩子，后来跑海挣钱后，绝大部分的钱都被捐回了玛丽救济院。 三个人抵达玛丽救济院的时候，夕阳已经在天边烧成橘红色的一大片。 救济院并不高大的外墙上爬满了绿色的常春藤，潮湿的墙角覆着苔藓，门前的石阶上也布满裂痕。 看上去有些破旧，但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砌了两排花坛，里面种着一些乱七八糟不知名的小草小花。 救济院的大门敞开着，一眼就能看到宽阔的院子。 院子里一群衣服被洗得发白，但看上去干净整洁的小孩子在做游戏。 有男孩也有女孩，小的四五岁，大的七八岁。 至于十几岁的大孩子，现在都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工作挣钱。 有的在码头抗货拎箱子，有的在旅店门口帮人擦皮鞋，还有一些小姑娘，会帮花店送花挣钱。 斯塔洛夫一出现，那些孩子便停下了游戏笑着围了过来。 “斯塔洛夫叔叔！” “斯塔洛夫叔叔你来啦！” “叔叔今天有带安娜喜欢吃的糖果吗？” “叔叔你看，这是我缝的小花，好看吗？” 斯塔洛夫黝黑干瘦的身体被一群小豆丁围在中间，像是一棵树，一棵被花草簇拥着的树。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切成小块的糖方：“是的，我带了糖果。” “但是你们要告诉我，有没有听玛丽院长和艾莲娜阿姨的话，有没有认真学写字？”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 “有哦——” “那好，这是你们的奖励。拿去吧。” 说着，斯塔洛夫将手里的糖方分发下去，孩子们一哄而散。 斯塔洛夫转过身朝乔一和兰多笑笑：“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孩子们调皮。他们在里面等着。” 乔一摇摇头，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孩子们：“没有。他们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王者荣耀里的玄策到底说了什么？？ 飞廉很兴奋，飞廉认为自己可以脱衣跳舞？？？ 嗯？？？你好马叉虫哦jpg （你们有什么听错以后意思突然变得奇怪的台词或者歌词吗？） 第49章 哪儿来的小孩 救济院,实际上就是孤儿院。 孤儿院的名字不叫起点,所以从院里出来的孩子们并不会都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更不会金丹结婴破碎虚空。 他们绝大多人在成年后依旧在社会底层的泥潭里挣扎着，为一日三餐和三冬不寒艰难求生。 斯塔洛夫一共带来了大大小小17名有过出海经历的男性，最大的39岁，18岁上船，二十年都飘在海上，经验丰富。 这些人中的年轻人绝大部分先前都在同一艘船上干活儿。 三年前船主来到救济院，想要招一批水手，没有出海经验也可以，给出的待遇看起来很优厚。 这对那些刚成年又找不到好工作的年轻人们诱惑力是巨大的。 他们签了契约,上船工作。 然而船主却出尔反尔,利用故意设下的契约漏洞压榨了他们三年。 实际上在这群海商里，很少有人像斯塔洛夫那样优待水手们。 在那些资本家眼里,这些苦哈哈的水手们是一种随时可以替换掉的可压榨资源,因为过量的劳动病了伤了，那就找借口解约换人，顺便还能讹水手们一大笔违约金。 大环境就是这样,不拿他们当人看。 卡纳斯城繁华的商业让很多不需要脑力的普通工作岗位也变得几乎饱和起来,他们在城市活不下去,被街霸混子们排挤欺负,只能选择去海上。 所以他们往往没得选，捏着鼻子也得认。 在被找不到工作饿死冻死和虽然被压榨，但好歹有口饭吃之间,怎么选一目了然。 他们只是想要活着。 只不过在半个月前，他们所在的船在海上遇到了海盗。 船和货物都被海盗拖走了，他们被扔下了船，所幸离岸不远，他们借着几个橡木桶和小舢板飘回了陆地。 一共31名海员，只活着回来了12个，至于船主，则是被海盗杀掉了。 斯塔洛夫的船能够接纳的人员有限，他没办法将他们全都安排到自己船上，又不愿意他们继续被欺凌剥削，只能到处物色打听人品比较好的船主，正巧乔一和兰多进入了斯塔洛夫的视野。 不管怎么说，至少精灵们是绝对不屑于去剥削一群穷苦的人类水手的。 为此斯塔洛夫还特意从自己船上调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海员过来，表示自己的诚意。 毕竟那些只有三年出海经验的年轻人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而经验丰富的老水手却是海上的宝藏和活地图。 要想乔一收下这些年轻人，他就得再附加一些别的什么。 如此，乔一招募海员的事情便定了下来，他们约定好两天后从卡纳斯港出发，由斯塔洛夫送他们北上。 签过契约，商定好集合时间以及地点后，乔一和兰多回到旅店的时候天都黑了。 蓝妮正坐在柜台里，手里捧了只不知道哪里来的雪白色的小奶猫，在给猫咪喂羊奶。 “回来了？” 蓝妮捏着猫咪的耳朵头也没抬，问道：“乔一啊，你们接订单吗？就你们今天送我的那些东西。塞拉瑞尔夫人想订一些瓷器和酒瓶酒杯用在下个月的生日宴会上。” 乔一看了看兰多。 兰多也看着乔一。 果然来了！ “接。”乔一笑出了一口小白牙。 …… 晚饭过后，乔一和兰多上街溜达消食儿。 比起上次来的时候遇上的建城日盛会，现在的卡纳斯城要清冷一些。 街上的人虽然依旧不少，但并不拥挤。 那些商店里卖盗版玩偶的依旧很多，甚至比以前还要多。 近两个月暴风领没有货物南下，倒是让这些家伙吃得更肥了。 不过很快，要不了多久，就要结束了。 乔一拉着兰多漫无目的地四处转悠，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上次的那家花店。 店主丽丝正在打扫卫生准备打烊，不过看起来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再次看到熟悉的客人，丽丝显然有些惊喜。 这对顾客颜值实在太高，印象太深了。 姑娘捏着扫帚站在门口，朝乔一和兰多笑笑，脸上却有些掩不住的疲惫：“呃……嗨，又见面了。是需要买花吗？今天还有一些，不过不太新鲜了，你们可以明天再来。” 兰多握着乔一的手收紧了几分。 显然还惦记着上次丽丝送的那朵当做添头的玫瑰花。 幼稚！小气！还记仇！ 乔一在心里给兰多贴了一堆标签，进到店里在剩下的那几束花朵边上，伸手拨了拨玫瑰花殷红的花瓣，朝丽丝笑笑：“只是路过……不过这些花看起来不错，这一束花可以卖给我吗？” “啊……” 丽丝张了张嘴，过来捧起来那束稍微有些蔫掉的玫瑰看了看，有些犹豫：“这……先生，这些已经不新鲜了，您确定要吗？……如果实在喜欢，明天新采的花到了我可以给您送去的。” “也……行？”乔一想了想，点点头：“我住在绿野旅店，明天早上你可以来找我。不过这一束我也要了。” 丽丝听到乔一的要求愣了一下，然后忙摆手道：“那这一束就不收您钱了，反正也要打烊了，就当是我送您的。” 别，可别送了。 不然某只精灵醋坛子要炸掉了。 他今晚还想睡个好觉呢。 乔一坚持给了钱，捧着花拉着兰多出来，胳膊肘撞撞兰多：“兰多，我给你表演个魔术你要不要看？” “魔术？”兰多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有些茫然。 “嗯……你可以理解成魔法？”乔一晃了晃手里的花。 兰多迟疑着点点头。 “那你闭一下眼。” “好。” 兰多的感官是极其敏锐的，拥有着上古精灵强大魔力的兰多对于身边任何一丁点魔法波动都能够感觉到。 花香骤然浓郁了几分的那一刻，兰多却什么异常都没有捕捉到。 “好了，你睁眼。” 他睁开眼。 面前是一大捧蓝色的玫瑰花。 自然界中是极少存在蓝色玫瑰花的。 所以兰多看到面前一大汪耀眼的蓝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喜欢吗？它像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嗯。” 兰多接过来花，也没问是怎么来的。 他在等乔一愿意主动告诉他的那一天。 但显然他的心情明显地愉悦了起来，唇角都在微微上翘着。 街角里没什么人，即使有人他也不会在乎。 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们。 “但是比起来它，我更喜欢你多一些。” 于是兰多靠近乔一，微微低头，在乔一的唇瓣上轻轻碰了碰。 正巧关了门准备回家的丽丝路过，看到了这一幕。 视线交错，丽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泛着红晕笑得一脸了然，提着篮子跑了。 emmma…… 看见就看见吧。 乔一砸吧砸吧嘴，拽着耳朵通红起来的兰多打了个呵欠：“走了，回去睡觉。困了。” “好。” 正当他们要往回走的时候，巷子里忽然拐出来个裹着头巾的女人，冷不丁地撞在了乔一肩膀上。 “砰——” 乔一脚下不稳，后退了几步，被兰多扶住了。 转过头，撞他那人已经扭脸跑了，看起来竟然有些慌乱的样子。 乔一看着拐到另一个巷子里消失不见的背影，眉头轻轻蹙起来。 “怎么了？” 乔一朝那边看了两眼：“刚刚那个……好像是西里斯他老婆？” 但是看上去跟上次见面时候的形象差多了。 身上的衣服只是普通的麻布，耳朵脖颈上的首饰也没了，脸色不太好看，黑眼圈挺重的。 乔一眨眨眼，咂摸出味儿来了。 这是……翻车了？看样子时间管理不太行啊。 乔一朝兰多一摊手：“管他呢。回去吧，累了。” …… 乔一其实觊觎蓝妮怀里的那只小奶猫很久了。 喵子这种生物简直就是天生为了奴役人类而存在的。 无论是毛茸茸圆滚滚的后脑勺还是软软嫩嫩的小肉垫，都对人产生极大的吸引力。 所以当蓝妮撬开乔一和兰多的房门，将小奶猫塞到乔一怀里希望乔一和兰多代为照顾两天的时候，乔一抱着软绵绵暖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心都要化了。 他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这个请求。 刚断奶不久学会跑跳的小奶猫精力很旺盛，也不怕生，进了屋子被放在床上后便晃着小尾巴在软绵绵的床铺上探索起来。 这是一只金蓝鸳鸯眼的长毛小白，小短腿陷在柔软的被褥里让它看上去像是个雪白的毛绒团子。 乔一趴在床上，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 “咪～” 奶猫被戳得脑袋晃了晃，脚下一绊咕噜成一团，细声细气地抗议了一声。 乔一捏着奶猫粉嫩嫩的肉垫，露出了猫奴的笑容。 猫咪这种生物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兰多显然也很喜欢小动物，从第二次见面他在树下喂松鼠卡卡就看得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趴在床上看小白绒球在床上转着圈追尾巴玩，然后目光交错的时候又一起笑起来，都感觉挺可乐的。 直到奶猫折腾累了，仰着脑袋睡得四仰八叉开始咕噜咕噜咕噜。 乔一捏了捏小爪子，轻手轻脚地将它挪到了床头的枕头上，顺带亲了亲兰多的耳朵：“睡觉吧。” 兰多翻过身压住乔一，俯身吮吻着乔一的下唇，漫长得一吻过后，才翻回去揽着乔一，亲了亲乔一头顶柔软的头发：“晚安，乔一。” “晚安，兰多。” 困得眼角泛起水光的乔一应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想着，似乎兰多从来都没有叫过他斯图亚特或者全名，而只是叫他乔一。 然后黑暗涌来，意识陷入了深海里。 月光下透过窗户照进来，撒在床头。 蜷在兰多头顶睡得正香的奶猫耳朵动了动，身上随着月光的照射慢慢泛起了一层月白色的光华。 然后那些光点慢慢漂浮、缠绕…… 兰多颊侧和额头似乎被影响了似的，渐渐浮现出了祭典那天出现过的银白色图腾纹路。 一夜安眠。 乔一醒来的时候，兰多似乎并不在床上。 他半睁着眼神游了许久，慢慢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怀里似乎抱着一个软乎乎温热热的……什么东西。 像是个……小孩？ 乔一懵着脑袋，掀开了被子一角，傻眼儿了。 他怀里，确实依偎着一个奶呼呼的金发小孩。 小孩看起来约摸五六岁，正抱着乔一的手臂钻在他怀里。 那浅金色的柔软头发在乔一的胸口和床单上铺开，白嫩的柔软脸蛋嫩得似乎包了一汪水，还带些圆滚滚的婴儿肥，圆润的精灵尖耳乖巧地贴在乔一的胸口上。 小孩的睫毛很长，蝶翼似的低垂着，小嘴微张，呼出的鼻息像羽毛一般落在乔一的皮肤上。 乔一看着怀里这个精致可爱得过分的小孩，大脑当机。 这？？？？？？ 床头的奶猫迎着阳光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晃晃小爪子继续睡得四仰八叉，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就挺好奇，天黑还没灯为啥还有男孩子打篮球？ 能看见篮球在哪儿嘛？ 视力不太好，晚上路过球场我以为他们在老鹰抓小鸡？？？ 第50章 我不是小孩 怀里的小孩睫毛颤动着要醒过来的时候,乔一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早上好,乔一。” 只见小孩半睁着眼一副明显还没睡醒的样子，水汪汪的碧蓝眼眸里氤了一层雾气，极其自然地搂着乔一在他肩头蹭了蹭，亲了亲乔一的脸颊。 乔一：……？？？！？ 乔一：…… 乔一：草（一种植物） 他想他知道这小孩是谁了。 也许是乔一的目光过于诡异，又或是对方终于发现了视角或者声音上的不对劲，慢慢清醒过来的小朋友伸着胳膊看着自己缩小了好几倍的软绵绵小胖手，睁大了眼睛。 “……兰多？” 乔一试探着小声喊道。 “……”小朋友转过头看着乔一，没吭声。 并且眼圈开始发红。 乔一：…… 乔一：哎哎哎哎……！你可别哭啊 兰多到底没哭，只是慢慢涨红了脸，整个人蒙头钻进了被子里,开始自闭。 乔一看得可爱又可乐,伸手去拽被子：“兰多，兰多？” “……” 兰多没吭声,默默地将被子卷得更紧了。 乔一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他轻咳一声，伸手戳了戳被子隆起来的一团鼓包，忍着笑：“那个,你要不要洗漱一下,跟我一起下去吃早餐？” 鼓包动了动,隔着被子传出来一声闷闷的稚嫩小奶音：“不要。” “那我给你把早餐带上来？” “……” 被子里沉默片刻。 “嗯。”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早餐，顺便……给你买两身衣服。” 乔一忍着笑起身穿好衣服，简单洗漱后便下了楼。 直到听到门被关上后,兰多才慢慢从被子里钻住来，坐在床上，垂眼看着稚嫩的手掌心，抿了抿嘴。 睡在床头的奶猫醒了，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毛茸茸的尾巴扫到了兰多的手臂。 “咪呜——” 猫咪乖巧地坐在床上，舔爪子洗脸。 兰多垂眼看着猫，伸出手戳了戳猫咪圆滚滚的小脑袋。 “喵。” 猫跳到一边，抖了抖毛，金蓝色的异瞳与兰多对视。 砰砰、 心脏忽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一瞬间，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一阵眩晕感袭来。 意识模糊中，仿佛有无数个画面在脑海里走马灯一般飞速闪过。 云雾缭绕的森林、巨大的古树、林间飞行的金发精灵、坐落在云崖之上、被古树庇护着的恢宏的精灵古城…… 有人用晦涩的精灵古语唱着古老的歌谣，仿佛穿越时空而来，融在森林里的雾气中，余音袅袅。 然后一声雷鸣，天崩地裂，远处的大雪山轰然崩塌，大地震颤，雪崩滚滚而来，随后巨大的雪片覆盖了森林…… 巨树枯死，森林冰封，精灵们带着一枚凝结着巨树所有生命力的种子远离故地，开始南迁。 种子在一处山谷里重新生根、发芽、生长，但比起遮天蔽日的母树，新生的小树仿佛是匍匐在巨树脚下的孩童。 远离了故居的精灵们渐渐失去了他们所拥有的神奇魔力，他们不再能从掌心里开出花朵，不再能从脚下生出碧绿的藤蔓，也不再可以飞行。 直到有一天，一只有着一双金色眼瞳的白色的大猫叼着一个襁褓从大雪山中而来，将襁褓放在了新生的树下。 襁褓里的孩子吮着手指，睁开了眼，碧蓝色的纯净颜色像是敛了万千星河，与虚空中注视着这里的兰多对视…… “兰多！” “兰多，兰多！你醒醒……” “兰多……” 呼 兰多深吸一口气，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才发现额头上沁满了冷汗。 乔一握着他的肩膀，神色看起来又慌张又担忧：“你怎么了？” 兰多看着乔一，喘着气，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幻境中脱离出来。 乔一伸出手，摸着兰多冰凉的额头，皱起眉头：“没事吧？” 他一回来，就看到兰多躺倒在床上，身上的银色图腾发着光，一头冷汗，怎么叫都叫不醒。 刚才他差点就要找系统氪命给他看病了。 “我没事。别担心。” 兰多喘匀了气儿，回过神来抚平了乔一的眉头，看到自己稚嫩的小手手，又抿了抿嘴巴。 咕噜噜～ 肚子适时发出了一声代表饥饿的抗议。 乔一笑起来：“饿了？” 兰多的脸爆红起来，卷着被子点点头。 “我给你带了黄油面包和牛奶”，乔一转过身从小几上拎过来几个袋子：“喏，还有衣服，试试合不合身。” “……谢谢。” 小兰多接过袋子，将衣服拖进了被子里穿。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乔一已经快把手里的面包吃完了，兰多还是没有穿好。 “还没穿好吗？牛奶都要凉了。”乔一道。 床上那坨被子动了动，钻出来一个小脑袋。 兰多咬着嘴巴，耳朵红得滴血：“……你买的是女装。” 乔一：“……” 乔一：“？” 乔一：……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正喝着牛奶的乔一噎了一口，脸色涨红起来：“……对、对不起，太着急了，买错了。” 他想了想，当时是怎么跟店主说的来着？ 要一套五六岁小孩穿的，质量好一点的、好看点的衣服？ 当时老板拎出来一套小风衣加衬衫和裤装，乔一摸了摸感觉还行，便包了起来，他还着急去买早餐。 怕兰多会饿。 乔一觉得也许是“好看一点”让店主误会了什么，才造成了这次乌龙。 但是平心而论，乔一觉得自己现在居然还有那么一丢丢……期待？ 这么想着，乔一拽了拽被子，道：“要不……你先出来让我看看？那套衣服……其实也不是很女装……吧？” 然而兰多拽紧了被子：“……我不要。” “乖。”乔一摸了摸兰多的脑袋。 兰多：“……” 兰多：“你在哄小孩子吗？” 乔一：“咳。” 啊，没有办法，这个形象实在是太可爱了嘛，不自觉地就…… 面对兰多的质疑，乔一一本正经道：“我不是，我没有。现在也没别的衣服，你先穿上，下来吃饭可以吗？牛奶要凉了。” 被子里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要。” 乔一：“……” 嘿，还挺倔？ 被子里窸窸窣窣响了一会儿，兰多掀了被子，只穿着内衫，外面宽宽大大套着乔一的衣服，袖子和衣摆拖到脚下。 兰多抬起胳膊，看着长长的袖子皱了皱眉，动作利落地跳下床。 然而帅不过一秒 长长的衣摆和袖子被踩在脚底绊住，眼看就要脸朝下跌过去。 “哎，小心！” 乔一一把捞住即将倒地的兰多，揽到了怀里，捧着兰多的脸：“没摔到吧？” 兰多抿着红润的嘴巴：“……放开。” 乔一瞅着奶团子一样红着脸的兰多噗嗤一声乐了。 他把兰多抱到床上，解了自己的外套丢到一边，将那套新衣服拽过来，帮兰多一件件穿好。 兰多爆红着脸，倒也没怎么挣扎，只是抿着嘴将脑袋撇向一边，拒绝去看乔一。 “好了，去洗脸刷牙吃饭。” 只不过洗手池对现在的兰多来说还是太高了，乔一本想抱着兰多洗的。 因为奶呼呼香香软软的小兰多抱起来实在是很舒服。 但是兰多拒绝了，他宁愿踩着椅子自己洗，红着眼圈和耳朵一副你敢抱着我洗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乔一选择了投降。 洗完脸吃饭吃到吃到一半，兰多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转：“猫呢？” “猫？”乔一摸摸脑袋，四下里看了看：“啊，没注意。可能是我进来的时候趁机跑了。” 兰多咬着面包，没吭声，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等下还要出门重新买一套衣服吗？” “嗯。” “那……我去买还是你跟我一起？” “一起吧。” 已经做好兰多不愿意出门，自己一个人去买衣服的准备的乔一眨眨眼：“哎？” 兰多看了乔一一眼：“我怕你给我带一条裙子回来。” 乔一：“……” 我是那种人嘛！？！ 对不起我还真是（开玩笑）。 新衣服虽然是一套女装，但女得并不是很明显，除了袖口和腰带上的小蝴蝶结和内衫领口和袖子上的一些花边，整体看上去还算中性。 但是这些在金发披肩，圆脸大眼的小兰多身上，硬生生穿出了些雌雄莫辨的精致洋娃娃的意味。 旅店的楼梯有些陡，下楼的时候乔一坚持要抱着兰多下楼，说是怕他腿太短万一跌下去。 兰多拗不过他，只能坐在乔一手臂上，抱着他的肩膀将发烫的脑袋埋进乔一的脖颈里。 而乔一则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奶团子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蓝妮正坐在柜台里给小猫织毛衣，猫咪窝在怀里咕噜咕噜。 看到乔一抱个金发小孩下来，蓝妮愣了一下，道：“……你和兰多的女儿？” 乔一：“……” 兰多：“……” 乔一：“……嘶。” 兰多趴在他肩膀上照着他脖子咬了一口。 乔一：“……您瞅我像是能生孩子的样子么？” 蓝妮摇摇头：“不像。那是兰多生的？” 乔一一口呛住：“噗，咳咳咳——” 我的奶奶，您能不能靠点谱儿？？ 兰多抱着乔一的脖子抬起头，咬着后槽牙：“蓝妮，是我。” 吧嗒 蓝妮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兰兰兰、兰多？？？” …… 简单了解事情以后，蓝妮皱起了眉，戳着怀里睡得呼噜呼噜的奶猫：“你是说……怀疑跟它有关系？我前天晚上在门口发现它的，那天下了点雨，身上的毛都被打湿了，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就给捡回来了。” “不过我记得猫的眼睛是蓝色的，两只眼睛都是。你们确定没看错吗？” 兰多蹙了蹙眉，捏着小猫的后颈皮提溜起来。 感觉不不太对劲。 今天早上还有一点的微弱魔法波动，现在好像不见了。 “咪呜——” 奶猫挥挥爪子，睁开了眼。 两只眼睛，都是蓝色的。 把奶猫放回蓝妮怀里，兰多摇摇头：“没用了，它走了。” “谁？”蓝妮问道。 那只金色眼睛的白色大猫。 他熟悉那只大猫的神情，跟今早他和奶猫对视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现在，它就只是一只刚断奶不久的小猫。 “没什么。”兰多摇摇头。 “叩叩叩、” “您好？请问乔一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几个人转过身，便看到一个姑娘抱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一边朝里面探头，一边怯生生地敲着敞开的大门。 “是的，我在。” 乔一应了声走出去。 姑娘松了一口气：“先生，您的花。” 是丽丝。 “谢谢。”乔一接过来花，目光落在丽丝身上，凝滞了一瞬。 丽丝白色的碎花围裙上蹭了一些泥土，膝盖和手肘位置的衣服也摔破了一些，薄薄的衣服渗出一些不明显的细小血迹。 头发有些凌乱，眼睛有些发红，显然刚刚哭过。 发生什么事了？ 似乎注意到乔一的目光，丽丝慌了一下，将受伤的手肘往后面藏了藏，有些尴尬道：“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让您见笑了。” 摔跤？不太像。 乔一摇摇头，也没多问，付了钱，却见丽丝又递过来一个小袋子，里面是几个封了口的小陶瓶。 丽丝拨了一下头发，垂下头：“我的店……下个月就可能就要关门了。这些也卖不出去，就当送给老顾客了。” “谢谢。”乔一接过来，问了一句：“怎么突然不干了？” “前些日子下冰雹，田里的花都砸坏了……店里生意也一直不好，还欠了很多租金。”丽丝抹了一下眼睛，局促地笑笑：“所以要关门了……不好意思，感谢您的光顾，再见。” 说完，丽丝便转身走了。 乔一捏着袋子抱着花，看着丽丝离开的背影顿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店里。 他打算去给兰多重新买身衣服，然后去莱卡城看看。 这次过去他们只骑了一匹马，兰多在乔一怀里坐着。 他太小了，没有办法独自骑马。 抵达那个山寨小厂房附近的时候，他们再次遇到了那个熟悉的闲汉。 那闲汉记性倒是不错，知道乔一上次出手挺阔绰，见乔一过来，腆着笑脸便迎了上去。 “哟，这位老板您又来了。”汉子目光在乔一手里牵着的小兰多身上落了一下，堆起笑容：“这位是？” 乔一：“……” 兰多抬眼看着乔一，一副你敢乱说话你死定了的神情。 乔一：“……管你什么事儿，问那么多干什么。” 汉子一窘，不问了，反倒凑上来嘿嘿地笑： “您还是为了上次那个厂子来的吧？” “我跟您说，这几天那厂子可热闹了。” “跑海那个傻胖子前些日子突然回来了，嘿，你猜怎么着？撞了个正着。” “两口子这几天闹离婚呢，倒是这厂子居然也没黄，胖子心倒是挺大的。” “听说瘦高个儿带着胖子他老婆在卡纳斯买了房，住过去了。呸！不要脸。” “可怜了孩子，她妈不想要她，白天没人照顾，只能跟着胖子待厂里，天天耍大小姐脾气拿女工出气，没一个不在私底下翻她白眼儿的……” “……” 汉子巴拉巴拉自顾自地说，乔一听着，也没理。 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不是很关心，他只想知道这厂子还有没有继续出货。 汉子说完了，眼巴巴地瞅着乔一。 乔一看着他那张浮这谄媚笑容的麻子脸，觉得有些不适，给了两个银币打发走了。 就当是听娱乐八卦放松心情了呗。 在城里转了转，乔一不得不承认，那盗版厂不仅还在出货，并且出得更多了。 在暴风领一直没有新货南下这段日子里，大有一统江湖的感觉。 这塑料兄弟俩这是不打算收手了？ 乔一喜欢聪明人，因为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 乔一去了一趟南方回来就终止了和西里斯的合作，聪明人应该明白他自己的勾当露了馅儿。 不想把人得罪死，就该停止侵权。 但显然，这兄弟俩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棒槌。 那就拭目以待吧。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 …… 回到卡纳斯城的时候正是下午，天气已经透出了些炎热的味道。 乔一牵着马，兰多坐在马背上，软软的小脸被午后的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让人很有一种捏一把的冲动。 乔一也这么做了。 手感确实很嫩滑很q弹。 当然，他也收获了兰多毫无杀伤力甚至有些可爱奶凶的瞪视。 前面的路忽然拥堵起来，有些喧闹。 乔一怕人群拥挤把兰多挤得摔下来，又怕牵手里会被人群挤丢，只能将他抱下来揽在怀里。 兰多趴在乔一肩头，红着耳朵根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乔一。” “嗯？怎么了？” “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 emmmmm我尽量。 穿过人群挤到一半，乔一才发现，这不是丽丝的花店那条街吗？ 人群围着的中心地带，不就是丽丝的店？ 正想着，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哭喊： “父亲，父亲——” 乔一脚下顿了顿。 这不是丽丝的声音吗？ 他停下来，踮起脚朝里面望了望，就见到一个老头儿坐在地上，仰面靠在满脸眼泪的丽丝怀里，头上流着血。 父女俩身前，一个妇人正推搡着面前几个拎着棍子的闲汉，嘴里喊着：“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怎么敢打人！！” 妇人乔一见过，是丽丝的母亲，第一次来的时候来送过花。 正闹腾着，侧面里一脚踹出来，将妇人踹倒在地上：“打你怎么了！？交钱！交不起，就把你女儿抵押过来！” 乔一蹙起眉。 过分了。 这时候，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出来。 “哎哎，回来。别动手，像什么样子！”一个瘦高的男人虚虚地拦下动手的闲汉，袖着手，脸上挂着微笑，一副好人样子：“你看，你们租了我这么长时间铺子，家具啊墙壁啊地板啊，都有磨损，我收你们一些维修费没问题吧？” 妇人爬起来啐了一口，正要扑上去撕挠，被丽丝拉住了。 姑娘红着眼圈扶着父亲起来： “一个月租金3000银币，维修费你们就敢开口要2000，房子租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地板和墙壁以及家具我们都保护得很好！没道理收那么多！最开始的3000押金也不退。我们家前脚遭了灾，你后脚就要来收回房子。你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男人摊手：“你们损坏了我的房子，当然不能退押金。我给过你们三天时间筹钱，筹不到，这不能怪我。” “你们！”老头儿缓过来气儿，火气上头，就要骂人。 两个闲汉抬手便抡起了棍子：“老东西……哎，哎吆！” “扑通——” 两束藤蔓从人群里窜出来，捆着两个人的脚腕子往后一扯，二人便双双倒地摔了个狗吃屎。 “霍尔先生，您挺大的威风啊。” 乔一从围观的人群中出来，瞥了狼狈爬起来的闲汉两眼。 这些王八蛋平日里游手好闲，经常接一些当打手的勾当挣钱。 藤条收回去，蜷缩成了乔一手腕上的藤环，看上去人畜无害。 霍尔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乔一没什么印象，但从乔一和兰多的衣着来看，应该是个不差钱的。 他皱了皱眉：“你们是……？” 另一边，丽丝倒是看着乔一愣了。 “认识？”霍尔一看，挑着嘴笑起来，看着丽丝：“你姘头？” “啪——” 没等乔一发作，兰多便一藤条出去抽歪了霍尔的脸。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看戏的惊呼。 几个闲汉见状，知道惹不起，对视一眼，跑了。 反正钱已经拿到手了，没必要再挨顿打。 倒是丽丝一家和霍尔都傻眼儿了。 兰多扬着下巴，看着霍尔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坨狗屎：“再敢乱说话，扒了你的皮。” 配了那张冷冰冰的小脸儿，还挺有气势。 霍尔被抽懵了，捂着脸半天没回过神儿，等他想要叫嚣的时候，花钱请过来的闲汉早就跑光了。 他指着乔一和兰多，“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乔一撇了他一眼，嗤笑着：“怎么，西里斯跟你闹掰了，打算收了租子卖了房卷钱跑路？” 一言落下，霍尔的脸“歘”地就青白起来。 哟，猜对啦？ “他们欠你多少钱？我替他们还了。” “这……这不行的先生……我不能……”丽丝一急，红着眼睛摆手，却被乔一打断了。 “我没说不让你们还我钱。” 这话一出来，丽丝不吭声了。 霍尔吭哧半天，看了看乔一手腕上的藤环，道：“…两个月租子，6000银币，还有两千……” “就6000银币，两什么两？3000押金退回来，算你3000。” 霍尔明显是个吃软怕硬的，依仗着的闲汉也跑光了，青白着脸：“他们弄坏了我的地板！必须赔钱！” “你还弄走了西里斯的老婆呢，赔钱没有？” “哄——” 看热闹的围观人群哄笑出声。 霍尔的脸色红了又紫，紫了又绿，看了兰多好几眼，到底是觉得惹不起精灵，扔下一句：“你们等着！” 灰溜溜地跑了。 主角没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慢慢散去了。 丽丝一家红着眼睛给乔一和兰多道谢。 乔一把两个老人扶起来：“别急着道谢，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 三个人面面相觑，没敢吭声。 “嗯，是这样的。”乔一道：“我在北方有个庄园，我需要两个会种花的花农，还需要一个调香师。” “如果你们愿意跟我去北方，我就帮你们还钱，不用你们还我钱。” “当然，如果不愿意去，那就当我借给你们的，按照市场均价算利息。” 乔一不是开善堂的，他还有暴风领一大票子人要养活，自然不会干白往外扔钱的事情。 他自个儿还穷得叮当响呢，干不出几千个银币扔水里只为了听个响儿这种事。 丽丝看看父母，父母看看丽丝，看起来有些迟疑。 “没关系，你们有一天考虑时间。后天早上我们就要北上，想好了就来旅馆找我。” 说完，也没管丽丝一家怎么想，乔一便带着兰多回了旅店，顺道买了些用来喂猫的羊奶。 蓝妮这两天天天往城主府上钻，喂猫的事情就落在了乔一和兰多身上。 兰多的身体一直没见恢复，他本人看上去似乎也并不着急。 倒是乔一有些着急上火，氪了金去问系统。 系统说：权限不足，具体原因无法查询。但此变化对身体有益无害，且可以恢复。 得到了肯定答复，乔一也不着急了，整天抱着奶团子版兰多吸团子。 奶团子一开始还红着脸抗议，但遭到了无情镇压，最后无奈，也就随乔一抱过来抱过去了。 蓝妮看着眼热，也想抱。 然而兰多小时候来时都已经七八岁了，那时候都不给抱，更何况现在。 所以蓝妮只能天天rua着小猫咪吐槽兰多越长大越不可爱。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临近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丽丝一家终于找了上来。 他们愿意跟着乔一北上。 乔一当场给了他们一袋金币让他们还了钱，晚上却喊醒了困得小脑瓜一点一点的兰多。 “走，带你出去玩。” “……” 兰多看了看外面高悬的明月，又看看精神亢奋的乔一，有些怀疑人生。 无奈地穿好衣服和乔一摸下楼出门，却发现丽丝也在。 姑娘穿着一身灰棕色的衣服，脸上还煞有介事地蒙着个围巾。 兰多：“……你们这是要去打劫吗？” 乔一笑了笑，露出一排细白的牙齿：“不，去打人。” 兰多：“？” 两大一小蹲在一条昏暗的小巷子拐角，手里捏着个□□袋，月光静静地撒在石板路上。 不多时，小巷一头有脚步声靠近过来。 乔一朝着丽丝点点头。 3、 2、 1！动手！ 一个大麻袋从天而降套住了路过这里的霍尔，来不及喊出声，乔一一脚便跺在了霍尔肚子上。 “搞我的盗版，卖卖厂货就得了，还敢伸手私人高定，够能耐的嗯？” 说着就是一顿踹。 丽丝起先还有点犹豫，不敢下手，看乔一踹得起劲，也上去踩了一脚。 她父亲被霍尔指挥闲汉打得头破血流，现在脑袋上还包着绷带。 她母亲被推了一跟头，后腰里青了一大块，一走路就疼。 姑娘越想越委屈，下脚便多了起来。 兰多在一边儿看着，想到霍尔那句口没遮拦的“姘头”，再看看正凑在一起踹霍尔的两个人，也开始脾气上头，加入了群踹。 可怜的霍尔被踩得直嚎，慌乱之间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麻袋，爬不起来。 直到夜里巡逻的城卫路过听见动静，喊了一声：“干什么的！！” 三个人互看一眼。 “跑！” 丢下霍尔撒丫子就溜。 那几个城卫一看事情不对劲，甩开膀子便追。 丽丝对卡纳斯城熟悉，带着乔一和兰多在横七竖八的小巷子里七拐八拐，便甩开了城卫。 停下来靠着墙壁喘了口气，乔一把怀里抱着的兰多放下来，三个人对视一眼，又一同笑出了声。 爽！ …… 第二天一早，乔一和兰多带着他的17个水手，以及丽丝一家便上了船，一路北上。 斯塔洛夫是个聪明人，乔一没说兰多哪儿去了，也没解释这小孩哪儿来的，他也就没问。 他们这次运气不错，没碰上风浪，也没遇上海盗，很顺利便回了暴风领。 安顿好17个水手和丽丝一家，已经接近傍晚了。 乔一牵着兰多站在通往森林和庄园的岔路口，问道：“你……是要回去吗？” 兰多摇摇头：“不回去。” 他才不要以这样的形象回去！ “emmmm，那你……跟我回去？” 兰多：“好。” 于是乔一便带着兰多回了家。 在家门口，他们遇到了老格纳和迪恩兄弟。 三个人看着兰多，面色诡异起来。 “我是兰多的弟弟。”为了避免这三个再像蓝妮似的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兰多率先出了声。 “哦哦哦，哦。”三个人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嗨呀，想岔了想岔了…… “叫什么名字啊？” 兰多：“……” 对啊，叫什么？ “他叫乔多。”乔一道。 “哦，哦哦，乔多你好～” 兰多：“……” 兰多：“……你们好。” 就这样，兰多小朋友顺利住进了乔一的城堡。 月上梢头，领主的城堡里却又闹腾起来。 小兰多扒着门槛，涨红着脸：“我不去！我自己来！不用你帮忙！” 乔一挽着袖子：“你自己来？那洗澡桶大得都能淹死你，你会游泳吗？” “乔一！我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你不是啊。” “那你撒手！” “洗个澡至于吗？你怎么跟猫似的？我又不是变态。” “我不洗！” “乖啊，快洗澡。坐了几天船了我好困。” “乔一！” …… 夜色里，暴风领又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渐渐连成一片。 山上的溪流中，一个人影冒出个脑袋，咕噜噜吐了一大串泡泡，又潜了下去。 “好多水呀～好多水——” 作者有话要说： 跟朋友吃串喝酒，完了朋友喝酒喝大了。 我俩拦了个出租车准备回家，她今晚住我家。 师傅摇下来车窗正要问我们去哪儿， 我朋友：师傅去xx小区吗？ 师傅：去。 朋友：那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去吧，路上小心点…… 小心点…… 师傅：？？？？？ 第51章 吃猪饲料吗 最近暴风领所有的人都知道,领主大人家里住了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精灵小孩。 领主大人说那是兰多的弟弟。 很少有人怀疑什么,因为那张冰冷冷的小脸儿跟他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有乔一在刻意逗他的时候才会微微变色。 就比如乔一拖长着调子弯着眼睛喊他“乔多”的时候。 兰多发誓他在乔一黑珍珠似的眼睛里看到了调侃的意思。 但他拿乔一没有办法，他现在小到连乔一都可以一只手把他拎起来，这让一向强势的兰多感到很不自在。 但是乔一的床睡起来很舒服，乔一亲手做的饭也很好吃，这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那些小别扭。 乔一实际上是个很懒的人，所以他喊来巴尔顿要求他从狩猎队里挑几个年轻人跟着新来的水手们学习下海后，就当了甩手掌柜。 佩妮现在的能力出色得像是一个叱咤商场的女精英，这个女精英还是个技术大手子，工厂的事情完全不用他操心。 至于瓷窑那边，在乔一的开挂支持下,拿着详细步骤以及配料比的匠人们水平几乎一天一个台阶地涨,现在那边拿到了卡纳斯城主府的餐具以及酒器订单，正在卯足了劲儿生产。 矮人的实验室最近在搞水车,这东西并不难,在图纸的加持下，才过几天就有了新的进展。 乔一觉得他不能总是压榨叶子这个童工去让他天天守在田里浇水，这让他的良心感到些许谴责。 当夏风将麦田里的绿色渐渐蒸发成金黄的时候,庄园里所有的人在说话时脸上都带着喜悦。 那些被乔一偷偷加了料的巨大麦穗儿看起来就让人非常有安全感。 乔一打算在庄园北边开垦新的农田,用来种可可树和鲜花。 巴尔顿打猎时在森林里发现了一大片叶子的同类树林,垦好田后移栽过来就好。 乔一管它们叫可可树,后来叫顺口了以后，全领地的人也跟着这么叫了。 一切都按照乔一的计划稳步向前推进着，除了那个一天天减少的该死的寿命倒计时。 以及,依旧没有任何长大迹象的小兰多。 于是乔一的日常就变成了到工厂里监（瞎）工（逛）、出门遛孩（兰）子（多），以及夜里不睡觉到处转悠着想撞鬼续命。 所以当巴尔顿来报告说庄园里好像来了什么东西，还咬死了几只鸡的时候，除了应有的疑惑和担忧以外，乔一竟然有种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有怪东西来了，他说不定可以续命了。 最近雨水格外地多，庄园里年久失修还来不及铺上水泥砖石的土路变得异常难走。 那几只死相不太社会主义的鸡闹得最近庄园里人心惶惶，索性这东西目前只对动物下手，并没有伤人，但是损失了家庭财产的几户人家依旧骂骂咧咧地不敢再在晚上出门。 乔一打着伞来到案发现场的时候雨没停，昨晚又有动物被谋杀了，只不过这次变成了羊。 到达案发现场后，饶是看遍美式恐怖里血乎刺啦的刺激场面的乔一也倒吸了一口气。 甚至在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去伸手捂住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兰多的眼睛。 然后兰多叹了一口气，把乔一的手拉开： “乔一，我再说一次，我真的不是小孩子。” 乔一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吭声。 老羊倌儿汉克很爱惜他的羊，因为最近的多雨，他还给自家羊群盖了棚子躲雨。 但是现在，那个石头围墙的大棚子几乎被掀了个底儿朝天，被雨水浇成淤泥潭子的地面上纵横着乱七八糟的沟壑——看上去像是某种巨大的蟒蛇爬过似的。 但是沟壑间隙里，却有着一些小巧的类似人类手掌的掌印，五指分开，一个个清晰地印在淤泥里。 那只可怜的羊被开膛破肚还不算，整个身体被扯得七零八落，这边一个脑袋那边一条腿儿，大部分的肉都没有了，只剩下零七八碎的骨头和喷溅得到处都是，又被雨水稀释成红色溪流的血液。 ——跟之前被杀了鸡的那几个案发现场如出一辙。 乔一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是没什么概念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兰多。 好在兰多没有让他失望。 ——某种意义上来说，兰多从没有让乔一失望过。 “是沼鬼。” 兰多被乔一抱在怀里，靠在乔一耳边轻声道。 “沼鬼？” “嗯，一种生活在山上沼泽和水潭里的智慧生物，半人半蟒形态，夜间活动，喜阴凉和潮湿，以各种小动物为食。非捕食状态下可以简单交流，捕猎状态下与野兽无异。” 兰多说着便蹙了蹙眉：“不过这他们一般不会去离巢穴太远的地方捕食，这次怎么会跑下山来？” 有些反常，山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伤人吗，这东西？”乔一最关心的其实是这个。 兰多摇摇头：“目前没有过主动伤人记录。” 乔一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主动伤人，一切都好说。 但为了安全起见，乔一依旧通知所有人晚上锁好门窗，不要出门。 谁知道这东西会不会抑郁杀人。 就像是野外几乎没有袭击人类的记录，却因为在海洋馆里被虐待久了怒杀三人的抑郁虎鲸那样。 而且即使这东西不主动伤人，也不能就放任它到处危害领民的财产安全。 乔一觉得还是抓到它然后“流放”得远一些比较妥当。 进山去直捣老巢？ 不不不，傻子才到对方的地盘儿上去挑衅，那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不主动杀人，不代表这东西没脾气，惹到老窝里照样咬死你。 所以乔一能做的只有守株待兔。 不，守羊待鬼。 这一守，就是整整三天。 直到第三天夜里，一位狩猎队队员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泥水有些狼狈地敲响了城堡的大门，他们终于在一户领民的鸡圈里“鬼赃并获”。 乔一披上衣服起来的时候吵醒了兰多。 看着默不作声起来穿衣服准备和乔他一起出去的兰多，乔一想到了前两天兰多说的“不要拿我当小孩子”，嘴巴动了动，到底没出声要兰多留在家里比较安全。 实际上领民们并不太认同乔一带着小“乔多”往这种危险的地方跑，他还是个孩子。 但是在兰多一句“是我自己坚持要来的”之下，领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尽量都围拢在乔一和兰多身边，保护好他们。 乔一赶到的时候还下着雨。 一群狩猎队成员和领民们举着火把，手里握着长叉等武器正围成一个近圆形，中间就是正叼着一只死鸡“拒捕”的沼鬼。 和乔一想象中的凶恶形象不同，这只沼鬼的上半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甚至还算得上清秀。 ——如果忽略她粗壮的蟒蛇尾巴和嘴里咬着的献血淋漓的鸡，以及全黑的诡异瞳仁的话。 全黑的瞳仁，代表这家伙现在正是捕猎状态，是无法沟通交流的。 她看起来很怕火光，手臂撑在泥水里，海藻般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糊在脸上背上，半匍匐着凶狠又带着几分紧张和恐惧地盯着周围的领民，光裸的脊背上一排鱼鳍似的东西竖起来抖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虽然并不像乔一想象中那样奇形怪状，但看起来依旧一点都不可爱。 当这只小沼鬼放下嘴里的鸡，露出满口尖牙“嘶哈”着试图攻击他的领民的时候，乔一觉得她更不可爱了。 无论是被那粗大的尾巴扫到，还是被那锋利得可以徒手生撕羊皮的指甲抓到，都是很危险的。 人群不得不又散开了一些，给中间的沼鬼留下更多的空间。 巴尔顿和几个狩猎小队成员正举着长叉小心翼翼靠近她。 而沼鬼背后的鳍剧烈地一张一合，发出“噗噗”地声音，那是代表着紧张和恫吓的信号，满口尖利的牙齿看上去很危险。 但是兰多显然不想要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乔一刚刚被风吹雨淋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雨太大了，即使打着伞也依旧会被浇得半湿。 再这样下去，身体素质并不怎么样的乔一指不定会感冒。 于是，兰多出手了。 在巴尔顿他们围拢过去吸引着沼鬼注意力的时候，一簇簇藤蔓“哗啦”从土地里窜出来，在沼鬼惊恐的嘶叫中将她困成了粽子，任她怎么抓咬挣扎，都无法挣断这些看起来很细很脆弱的藤蔓。 乔一敏锐地发现，这些比以前细了不少的藤蔓上，正附着着一层浅浅的银光。 在很久以前，兰多用藤蔓去捆大蜘蛛的时候，还是挺容易被挣断的。 他的目光落在兰多身上。 然而兰多只是打了个呵欠，扑在乔一怀里蹭了蹭，用软糯糯的声音道：“乔一，我困了，想回去休息。” 乔一：…… 乔一：（////-////）好、好可爱！ 乔一嗓子有点发紧：“你……是在撒娇吗？” 兰多又蹭了蹭：“对。” 耶？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居然承认了！？ “咳，那，那边儿那个……”乔一指了指被捆成粽子正被领民们围观的沼鬼：“那个鬼怎么办？” “扔着。等明天天亮了她就清醒了。” 于是被包成粽子的沼鬼小姐便被抬猪似的抬进了一个以前关野兽的大铁笼子，扔外头淋了一夜的雨。 不过这是后话了。 当天晚上乔一和兰多再次回到城堡的时候，贴心的老管家已经烧好了热水。 困极了的乔一扒了潮湿的外套丢在衣架上，扑进柔软的床铺里，只觉得困意笼罩着他，几乎下一秒就能被拖进黑暗里去。 倒是在路上喊困的兰多看起来反而精神很好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困意来。 小兰多踩在凳子上伸手探了探水温后跳下来走到床边，轻拍着乔一的脸：“乔一，乔一，醒醒。” “唔——” 乔一挥了挥手，将脑袋转到另一边：“唔，好困。” “乔一，起来洗澡。你这样直接睡觉，明天会生病。快点。” 有些奇怪，变小后一直挺软糯的兰多今天居然有些强势起来。 但是乔一太困了，并没有发现异样，他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下一秒就能睡死过去，可是身边一只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肩膀，捏他的耳垂，让他无法入睡。 “乔一，起来。不然我要亲你了。”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让乔一一个激灵。 不是又奶又糯的小兰多的声音，而是真正属于大号兰多的声音。 乔一忽地睁开眼。 面前依旧是那个奶团子兰多，正扯着他的脸垂眸看他。 似乎有些疑惑乔一为什么忽然像是受刺激一般睁开眼，兰多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乔一：…… 没什么，我说我好像做梦梦见你变回来了你信吗？ “没。” 兰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换衣服过来洗澡，我在里面等你。” 说完转身走了。 乔一爬起来看着兰多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怔了片刻，一边解衣服一边想：平时每次帮他洗澡都跟洗猫似的艰难，今天这是怎么了？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兰多转身的时候，碧蓝的眼睛里泛起来的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 屏风是乔一新打的，专门放在屋子里将浴桶和其他区域隔离开来。 乔一脱了衣服裹着浴袍踢着拖孩慢悠悠转到屏风里的时候，里面雾腾腾的，蒸得人有些发晕。 揉了揉因为困倦而有些酸胀的眼睛，乔一打着呵欠：“兰多？你人呢？” “在桶里了。”回答他的是小兰多的声音。 “哦。那你站稳点，水深，千万别摔倒呛水。” “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 乔一笑了笑。 你现在不是小孩子谁是小孩子？ 困得眼睛都睁太不开，还被雾气糊脸的乔一也没仔细看，半闭着眼睛拽了浴袍丢屏风上就跨进了桶里。 然而在坐进去的瞬间，他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身体接触到了一大片温热的皮肤。 在他的后背。 几乎是被半拥在别人怀里的触感让乔一身上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操！你是谁！！”他瞬间就清醒过来，惊慌地扒拉着桶沿“哗啦”一声扑腾着就要站起来：“兰多呢？！” 背后传来一声笑，乔一感觉到一双手臂环着他的腰，几乎不费什么力就将他拽回去坐下，抱在怀里。 那笑声乔一不能再熟悉了。 他咽了一口空气，心脏忽然超负荷般疯狂跳动着：“兰多？” 一双熟悉的手攀附上乔一的肩膀，背后的人搂着乔一，下巴放在乔一的肩窝里蹭了蹭，吮着乔一敏感的耳垂：“嗯，是我。我回来了。” “我很想你，乔一。” 温热的感觉一点一点在后颈和肩膀上移动，乔一想挣扎，却被强势地按住，只能通过说话转移注意力：“你……什么时候发现能变回来的？” 背后的动作顿了一下：“唔……刚刚，在外边的时候。” 乔一扯了扯嘴角。 难怪突然撒娇，那个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 “‘兰多。” “嗯？”兰多抱着乔一，蹭着乔一的侧脸：“怎么了？” “你学坏了。” 兰多：“……” 乔一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小时候的你可爱一些。” 兰多：“……” 微凉的手指捏着乔一的下巴，乔一被迫侧过头，迎面而来的是兰多的近在咫尺的双眼和温热的鼻息。 缠绵、 侵略、 攻占、 夺取、 直到乔一扒着兰多的手腕呼吸急促起来，兰多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已经眼含水雾，嘴唇微肿的乔一。 他太想念乔一的味道了。 在他变小的那段时间里，他们的亲密动作仅仅止于互相亲吻额头的早安晚安吻。 当他忽然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体的时候，积累的情感就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倾斜而出，几乎把他的理智都烧尽了。 晃动的雾气和水波里，他抱着乔一，蹭着乔一的耳朵：“你想我吗，乔一？告诉我。” “……” 乔一被他欺负得眼里泛着氤氲的雾气，咬着嘴巴没吭声。 他怕一张嘴会发出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但是兰多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水波晃动了一下。 乔一忽然吸了一口气，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说。” 乔一烧得耳朵发烫，别过脸：“你在说什么鬼话啊，每天都睡我……嘶……被窝里，喂！你够了……” 兰多靠着乔一红得不像样的耳朵：“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飘在水面上的毛巾晃了晃。 空气里响起来几声乔一半是啜泣半是喘息的声音，随后意识到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的乔一恨不得一脑袋扎进水里淹死自己。 “好吧，你不说就算了。但是没关系，你的身体已经告诉我你很想我了。” 乔一：“……我没有！我不是！不许乱说！” “那就当你没有吧。” 乔一：“……” 妈的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欠揍啊！ 不到半个月的小孩生活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啊！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还我纯情可爱的兰多啊 总之，在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之下，兰多当夜里像是煎鱼一般将乔一翻来覆去摸了个遍，还做了一些……以前没做过的，晋江不允许的事。 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乔一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床上双目放空地思考了三分钟人生。 然后在“三分钟人生”里，乔一的脑袋越来越红，最后一掀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一边锤床一边有些崩溃地“啊啊啊啊啊”地喊。 太那个了！ 正当乔一崩溃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乔一掀开被子一角去看。 只见约摸十一二岁的兰多穿着乔一小时候的衣服，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是面包牛奶，以及两个青苹果。 乔一眨巴眨巴眼，愣了：“你……” 兰多将东西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掀了被子在乔一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早上好。” 乔一捂着额头，看着兰多的表情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物种。 “啊，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可能……恢复只是暂时的吧。不过是比以前长大了一点。” 兰多一摊手，看上去有些无奈。 乔一：“……” 沉默了一下。 行吧。 乔一掀了被子开始穿衣服，一边看着身上的痕迹以及大.腿内侧的一片红痕咬牙切齿。 他该庆幸一下距离他成年还有一个多月吗？不然他今天早上怕是爬都爬不起来。 一抬头，兰多正在看向这里，面色赤红。 目光在半空相撞，兰多“忽”地收回了视线摆弄着托盘里的早餐，更红了。 乔一：“……” 乔一：这东西不是你搞出来的吗？！ 你脸红个屁啊 昨天被欺负惨了的乔一不打算给兰多什么好脸色。 他揪着兰多的后脖领子将他提溜到一边：“起开，我要吃饭。” 兰多抱着乔一的腰，仰起头，碧蓝色的大眼看着乔一：“我不。我要跟你坐一起。” 乔一：…… 越长大越不要脸？什么奇怪体质？ 他“呵呵”一声，把兰多扒拉开：“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奶团子了，你不可爱了。” “……” 只见兰多低头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然后哒哒哒跑去屏风后面。 再出来的时候，熟悉的五岁奶团子出现了。 乔一：“……” 你开挂了？ 兰多迈着小短腿扑到乔一膝盖上：“抱我。” 乔一：“……不抱！” …… 吃过饭后，乔一朝关着沼鬼小姐的地方走。 ……怀里抱着兰多。 并不想研究这个家伙从拒绝他抱到要求他抱之间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乔一在真香定律下到底是把兰多抱出门了。 “你为什么可以变小？” 兰多搂着乔一的脖子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唔……长大需要消耗的力量太多了，但是变小不需要消耗啊。” “嗯……也就是说你现在在不需要消耗力量的情况下，可以维持到十二岁的状态了？” 兰多点点头：“嗯。再过一段时间，大概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乔一想到了昨天那个和以前不一样的藤蔓：“你是不是变强了？” “嗯。” “有多强？” 兰多想了想：“以前正常的我打不过现在的我。” “那以前的你胜算多少啊？” “零。” 乔一：“……” 他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少惹兰多。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多时便来到了关着沼鬼小姐的地方。 现在暴风领的人们都很忙，既然抓住了就没必要再关注了，所以此时的大笼子前只有几个小孩好奇地围在那里，也不敢靠近，远远地看着。 沼鬼小姐已经醒了，眼睛黑白分明，背鳍温顺地收在背后，正扒着笼子打量着来人。 兰多从乔一怀里下来，站在笼子前：“为什么下山？” 沼鬼小姐吐字有些艰涩：“山上……没吃的了。这里……好多吃的。” “山上没吃的了？”乔一摸摸下巴，喊来了巴尔顿。 “最近……好像确实猎物不太好打了。”巴尔顿抓着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像是都躲起来了似的，找都不好找。但是仔细找还是可以找到些的，只是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乔一到笼子前面蹲下，看着里面一脸懵懂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被关起来的沼鬼小姐：“你吓到我的领民了，还差点伤害了他们，并且吃掉了他们养的食物。” 沼鬼小姐眨巴眨巴眼睛，咬着指甲看上去瓜兮兮的：“对……对不起。捕猎的时候……没有意识。” 乔一看着她傻了吧唧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还有别的族人吗？” 别今天逮一个，明天来一窝，那可就热闹了。 只见沼鬼小姐撇撇嘴：“没了。几百年前……大雪，都……死光了。” 几百年前…… 乔一沉默了一下。 哦，妈的沼鬼好像是一种生命巨长的生物，堪称异界活化石，就是智商不太高，大概只有几岁小孩这样子。 对不起，沼鬼奶奶，得罪了。 扶着额头：“你能不能保证以后别来了？能保证，我就放你走。” 他急着续命，杀掉就不能续命了，死掉的不算。 然而沼鬼歪歪脑袋：“我不走。” 乔一：“……” 沼鬼：“山上……没吃的。这里……吃的很多，也很容易。” 废话，暴风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养的鸡鸭羊狗猫，特么的能不多能不容易捕获吗？ 沼鬼：“我要……住在这里！” 乔一：…… 算了，命不要了，杀了吧。 留着这么个满嘴尖牙的大蟒蛇在领地里他觉得瘆得慌。 似乎乔一的目光过于露骨，沼鬼往后面缩了缩，露出来一个讨好的笑容：“每天吃饱，就不捕猎，不打人。” 乔一：“哦。” 合着是来求包.养的呗？供祖宗啊？ 还得每天上祭品喂饱不然就六亲不认发批疯？ 【好消息！好消息！金坷垃猪饲料大放价！什么都能养，什么都能喂！每百斤只要九块八，快来抢购叭！！】乔一：你一边儿玩去，别捣乱。 乔一挥手赶走了突然冒泡刷存在感的系统，有点蛋疼怎么处理这个鬼。 放走？ 怕她回来继续祸害领民。 杀了？ 我快死了急需要续命。 养着？ 万一哪天没喂好发批疯咬人呢？ 【好消息！好消息！金坷垃猪饲料配套自动喂食器大放价！不要998！不要98！只要9.8！省立神器带回家！】乔一：…… 系统：【还有高压隔离电网，防越.狱，防擅入，配套安装只需要8.8。需要么？】乔一：容我考虑一下。 沉思片刻，乔一抬起头，看着沼鬼：“你……吃猪饲料吗？” 兰多：……？ 沼鬼：？？？ 巴尔顿：啊哈哈哈啊哈哈啊哈领主大人真幽默。 …… 总之，揪着沼鬼对受到袭击和惊吓的领民们挨家挨户去道歉，顺便搜刮了沼鬼收藏的小宝石作为赔偿后，这家伙就这么被留下了。 乔一在庄园边缘靠近森林那片地方寻了一小片沼泽把她丢进去，用电网圈了几百平的地，供她活动。 沼鬼小姐对此倒是没有任何异议，实际上要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她懒到可以躺在沼泽里睡一百年。 在她的生活里，就只有吃和睡，出门？要不是肚子饿了要吃东西，谁要离开温暖舒服的巢穴啊。 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死宅一头。 乔一买到的第一批猪饲料到了，考虑到沼鬼的形态，猪饲料是巴掌大的厚饼子形状的。 沼鬼拿到了饼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眼睛一亮，开心得吃起来，看起来很满足的样子。 乔一：……还真是什么都能养，什么都能喂啊。 嗯，那人能喂吗？ 系统：【可以，但没必要。】 乔一：……我就说着玩玩。 乔一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问道：“对了，你有没有名字啊？” 吧唧吧唧啃饼的沼鬼头都不抬：“有啊。” “叫什么啊。”不然老是沼鬼沼鬼叫的怪别扭的。 “饼子。” 乔一：……？认真的吗？ “这个……叫饼子？好吃，所以，我给自己叫……饼子！” 乔一：…… 乔一：算了，当我没问。 …… 安顿好了饼子，乔一趁兰多去洗澡，悄咪咪从床底下拿出了他的图鉴册。 这次他获得了37天寿命奖励，现在余额58天。 不过目前来说这已经是次要的了。 因为，又到了激动人心的抽奖环节了！！ 翻到抽奖页面，看到【抽奖券X2】，乔一才想起来，上次在卡纳斯获得的那张还没抽。 那正好一起抽了吧。 【是否立即抽奖】 【是】 【请稍等】 【获得：超级水稻种子X400斤，常见香水原料植物种子X31种】乔一眨眨眼。 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系统最近这么友好吗？冲业绩？ 乔一画着魂儿把书塞回床底下，打开柜子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包裹盒子。 ……要不，看看？ 乔一有点好奇那超级稻米是有多超级。他是可以先从包裹里只提一小捧稻米出来的。 这么想着，乔一打开盒子，伸手进去摸索着。 然而在摸到稻米之前，乔一似乎先摸到了其他的东西。 这啥？ 一个皮圈？ 呃，狗项圈吗？ 乔一伸手将那东西拽了出来，结果叮呤咣啷扯出来一长串子东西。 然后乔一的脸绿了。 那是一堆……乱七八糟的……qingqu手铐项圈小绳结小皮鞭……等……非常不社会主义的东西。 乔一僵硬着脸。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别他妈告诉我你们又送错货了！ 系统慢悠悠地冒了个泡。 【对啊】 乔一：？ 你妈的你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啊？？？？？ 【是送错货了啊，前几次不都这样吗？大惊小怪，早该习惯了。】乔一：？？？？？ 正当乔一要说什么的时候，那边屏风的方向忽然发出一声轻响。 乔一脑袋一懵。 完了，兰多洗完澡出来了。 乔一手忙脚乱的想把手里的东西塞回盒子里去。 但是那盒子跟手里的东西仿佛是相同磁极似的，死活放不进去。 【别费力气了，已经拿出来的东西放不回去的哟～】哟？ 哟你个飞天小奶油啊哟？！ 乔一崩溃地想要将手里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扔床底下时，背后忽然传来了少年清淡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乔一。” 乔一僵硬着扭过头，看着已经十四五岁的少年兰多挤出来一个假笑：“没……没干嘛啊。” 十四五的岁的兰多已经有了和乔一差不多的身高，此时刚洗完澡的他身上披着单薄的衣服，扣子没系，松松垮垮地敞开着，露出大片漂亮的皮肤，上面还挂着水珠，慢慢滑进了衣服的阴影里。 兰多擦着还在滴水的浅金色的长发，偏了偏头看着坐在地毯上姿势有些别扭的乔一：“你手里拿的什么？” 乔一往腿下面一藏，呵呵笑：“……没什么。” “拿出来。” 乔一：…… “我不。” 兰多面色很淡然：“那我自己拿了。” 翠绿色的藤蔓攀上乔一的身体，兰多弯下腰，从乔一腿底下捞出来一串子奇怪道具。 乔一一边在心里面将系统的亲朋好友八辈儿祖宗问候了一千遍，一边艰难地扯出来一个尴尬的笑容。 兰多平静地捞着那一堆东西，挑眉：“你喜欢这个？” 乔一：“……” 乔一：“……我说这玩意儿不是我的你信吗？” …… 与此同时，茫茫无尽的大海上，一艘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大船在风雨里沉浮着。 甲板上或躺或倚地横了一堆面如菜色、形容枯槁的人。 有人在哀嚎着，有人在叹气，也有人躺在甲板上无声无息。 整个船只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味道，腥咸的海风也吹不散上面隐隐约约的腐臭气息。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这里唯一一个还能站起来的人扶着栏杆艰难地起身，朝着远方眺望。 随后他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他激动地抖着干裂蜕皮的苍白嘴唇，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声破碎的喊：“我……我看到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掉头发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太久没对象， 你的头自认为你出家了， 于是自动脱落。 第52章 南方难民 魔鬼海滩飘来了一艘载满尸体和半死不活的人的大船。 大船的风帆早就被海上的风暴扯碎了,只剩一些破破烂烂的布条挂在断裂的桅杆上。 他们完全是被洋流送过来的。 对船上的人来说,他们简直像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一样。 从东南沿海一路北行，没遇上海盗，也没被风暴倾覆，更没有被魔鬼海岸附近海域漆黑的海水下林立的暗礁撞沉，竟然堂而皇之地顺利停在了滩前的浅海上。 但他们又是不幸的，魔鬼海滩在自从“邪恶巫妖”伊尔被乔一忽悠走，变成没有感情的染料研发机器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了人烟，只有那座荒塔和一大片一大片的乌鸦盘旋。 饥饿和疾病让这些可怜的家伙连从浅海游到滩上都做不到。 而自从一个胆子大还有些体力的年轻人跳下海，打算去喊人来救援时,被突然冒出水面的一群小型鲨鱼当场围攻吃掉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下船了。 那些鲨鱼利剑一般的背鳍总是环绕在大船周围的水面上。 这种令人绝望的状况持续到第三天，当他们终于有人宁愿冒着被鲨鱼咬死的风险,也不要再跟一堆臭烘烘的尸体待在一起,打算跳海的时候，一位上山打猎的猎人在不远处的山头看到了这艘大船。 乔一和一群领民来到这边的时候，又开始下雨了。 最近雨水多得令人心情都阴郁起来,乔一的城堡里连地毯都长出了霉斑,领民们不需要经常去浇地了,他们反而要担心过多的水分会淹坏那些珍贵的作物。 好在耕区地势偏高一些,积水会通过沟渠流下去，缓解了一些领民们的忧虑。 兰多只要不跟乔一单独在一起，就会变成奶团子赖在乔一怀里,所以他现在正搂着乔一的脖子靠在他怀里打瞌睡，乖巧得像个小天使。 只有乔一知道，这个家伙在某些时候有多过分。 船上的人在看到暴风领的来人时已经没有力气欢呼了。 食物吃完了，淡水喝光了，要不是他们已经成功抵岸，再在海上漂几天，他们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他们自己都不敢想。 巴尔顿和几个年轻力壮的领民抗来了小舢板，打算过去将活着的人接下来。 然而当舢板刚接触到水面，却被乔一喊住了： “你们回来，先别过去！” 巴尔顿回过头，扬起手中的大鱼叉：“没关系的领主大人，只是一些小鲨鱼，我们能应付过来。说不定晚上还能加餐吃鲨鱼肉呢。” 乔一有些焦急地摇摇头：“回来！别过去！他们身上可能带着传染病，会引发瘟疫！” ——瘟疫！ 话音刚落，领民们“嗡”地一声开始议论，并且簇拥着乔一往后面退了好大一截儿。 数十年前席卷南方那场大瘟疫虽然没有波及被重山阻隔的北境，但后来结束后南方来的商人依旧带来了当时的惨状。 船上活着的人隐约听到这些话，疯了一般攀上船头，用沙哑的嗓子哭喊：“救救我们！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我们没病——我们没病” 瘦得像是骷髅般的脸、深陷的眼窝和苍白破皮的嘴唇，加上眼睛里闪烁的疯狂的求生欲让他们看起来可怜又可怖。 乔一摇摇头，手拢成喇叭状朝那边喊：“有病没病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我要为我的领民们负责——” 巴尔顿和几个青年抱着舢板，问乔一：“……那，我们还过去吗？” “先别过去。”乔一摇头：“让我想想。总不能见死不救，但前提是不能害了你们。” 在原地转了两圈，乔一抓抓头发：“先给他们送点吃的过去吧，别给饿死了。” “行，我这就去。”巴尔顿点点头，提起领民们提前带过来的食物，扛着舢板就要过去。 “啪——” 乔一捂着脸照着巴尔顿的脑壳就是一巴掌：“……你是憨憨吗？刚说了他们身上可能带病。” 巴尔顿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 “需要帮忙吗？”兰多从乔一怀里抬起头，亲昵地蹭了蹭乔一的下巴。 “你有办法？” 兰多点点头，一束藤蔓升起，卷起装着食物和淡水的大篮子朝着大船延伸过去。 篮子从半空里落到船上，乔一看不到船上的情况。 稍等了片刻，船上的人终于有了些力气，爬上了甲板向他们道谢。 “船上现在有几个活着的？”乔一问道。 “11个。” “死人呢？” 船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47个。” 操。 乔一暗骂了一句。 一想到他们跟四十多个死人在海上飘了这么多天，想想乔一就觉得头皮发麻。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过来的？” “东南叛乱，到处都是死人。……我们……逃难来的。” 叛乱？ 乔一啧啧两声。 从第一次听到斯塔洛夫说新王横征暴敛，逼得大批人活不下去下海做海盗开始，乔一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而且据他猜测，东南方怕是不久就要爆发一次疫病，甚至已经爆发了。 天气变热，南方更甚，那些死人多半是没人去管的，任由他们曝尸野地，迟早要出问题。 这样的话，乔一就更不敢让他们随便上岸了。 但是一直让他们跟死人泡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儿，乔一想了想，朝着巴尔顿招招手。 “你带着几个弟兄，在……那边！”乔一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巨岩下的平坦空地，“你们在那边盖几个简易的棚子，能住人就行。” “行。” “比尔，你去佩妮的厂子那里，跟她要几条毯子。——啊不要好的那种，能保暖就行了，反正最后也是要烧掉的。哦对了，还有衣服。” “好嘞。” “罗伊，你带几个人去陶厂，搬几个大水缸，能装人那种。” “好的。” 一连串吩咐下去，领民们很快四散行动开来。 不远处就有一片不小的林子，砍几棵树搭几个窝棚还是很方便的。 雨下的不大，乔一抱着兰多依旧钻在了一片岩石下躲雨。 ——主要是他要是还敢抱着“小朋友”淋雨，那些被俘获的大妈们能用眼刀戳死他。 是的，“乔多小朋友”凭借漂亮可爱的脸蛋和乖巧的性格，成功俘获了一大票子暴风领的妇女大妈，佩妮也经常会带各种新的小玩具过来看“乔多”。 连厨娘每天询问“今天想吃什么”的对象都从乔一变成了“乔多”。 乔一的领主地位顿时一落千丈，这让他有点抑郁。 角落里，乔一捏着兰多嫩嫩的小脸蛋，咬着后槽牙：“你什么时候能变回来啊。” 兰多看着乔一，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已经可以了呀。” 乔一：“……” 那你还天天装小朋友赖在我家不走？！？！？ 你身为精灵族的圣使这么久不回家真的没什么问题的吗吗吗吗吗吗？？？ 狗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唔——”兰多搂着乔一的脖子在他怀里蹭了蹭：“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乔一：“……” 乔一：“别以为你撒娇卖萌我就可以答应你留下来！” 兰多抬起头，眨眼睛。 乔一：“……” （////-////）算、算了。你开心就好。 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干活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另一边不远处的岩石下便起了几座简易的窝棚，里面铺上了毯子。 再次用藤蔓牵引着小舢板运送了几次，他们才把11个活人带上岸。 然而他们并没有被允许进入到窝棚里。 乔一他们架了大水缸，下面点着火，热气升腾。 暴风领的领民们在乔一的要求下穿上了那身奇怪的、把人捂得严严实实的白色衣服，用几米长的长棍戳着这些人，要求他们扒了衣服跳进缸里去。 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几个人人都傻了，颤巍巍地站在雨里，看着大缸开始腿软。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乔一站在远处，弯起眼睛露出一口洗白的牙齿：“没看明白吗？煮了你们吃肉啊。” “……”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几个人慌乱起来，连滚带爬地就要回海里去。 然后海面上，鲨鱼的背鳍默默飘过。 几个人：“……” “少爷，您就别开他们的玩笑了。”罗伊叹了口气，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那些人，又无奈地看了看乔一。 “好吧。”乔一怂肩：“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难民们：……没你这样活跃气氛的！ “放心啦，里面是药水，给你们消消毒，不烫的。” 药水是乔一从商城里氪金氪来的，领民们穿的防护服也是。 于是，难民们一个个下饺子一般被挨个儿煮了一遍，才穿上干净衣服被赶猪一般赶进了窝棚里。 雨开始大了起来，领民们借助藤蔓将那艘大船拖上了岸，他们将运过人的舢板和难民们脱下来的脏衣服丢上去，打算烧掉。 以防万一，乔一在窝棚外面围了一圈铁丝网防止难民们乱跑。 部分难民们觉得自己遭到了侮辱，但是毫无办法。 “我们是人！不是猪猡！！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 有人在里面叫嚣着。 但是所有的抗议，都在乔一扛着RPG几炮将他们的船轰成碎片后销声匿迹了。 没人敢说话，他们甚至不敢跟乔一对视。 而乔一拍了拍RPG的筒身，对他的领民们说：“看到了吗？这就是真理。” “真理！” 年轻的汉子们举起拳头跟着大声喊，眼里冒出狂热的光。 …… 第二天一早雨停的时候，乔一再次来到了魔鬼海滩。 由于雨水的影响，大船并没有燃烧很充分，他们来的时候还剩下不少残骸。 乔一只能让巴尔顿在那些残骸上泼上火油，又烧了一遍后，才撒上生石灰埋起来。 吃到了食物安稳地休息了一晚的难民们看起来精神头儿终于好了一些。 为了领民们的健康安全，乔一不得不再次氪金给他们做了健康检测。 事实证明乔一的担忧不是多余的，他们之中其中一个身上带着疫病，不得不被隔离开来。 商城里的药物巨贵，乔一买不起。 所以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半个月以后。 期间兰多回了森林几次，冒了个泡证明了一下自己还活着，便再次回到了乔一身边。 而打算跟船的年轻人们经过半个月的训练后，暴风领和嘉兰诺德合资的第一艘商船——北境森林号，终于可以出海了。 这次他们将满载暴风领和精灵族的货物——玩具、瓷器、琉璃、银器、红酒等，南下卡纳斯。 蓝妮已经帮他们开好了店面，就等到货上架了。 暴风领常年冷清的码头第一次热闹起来，连那些小商贩们都伸长脖子，惊叹地望着这艘华丽的大船。 所有人都意识到，暴风领真的开始不一样了。 为了筹备出海，这半个月无论是乔一还是工厂，都忙地脚打后脑勺，乔一几乎把魔鬼海滩那十来个难民忘在了脑后。 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乔一终于有空休息一下时，才突然想起来海边还住着人。 乔一的冷汗歘的一下就下来了。 ……妈的，几乎半个月没管，那些人怕是都饿死了吧…… 乔一着急火燎地换了衣服出门，一头撞上了进门的迪恩。 两个人双双趔趄，迪恩脚后跟绊在了门槛上，一屁股坐在地上。 乔一后退两步，却是撞在了背后的兰多怀里，被扶住了。 “迪恩？什么事？” 迪恩揉着尾巴骨呲牙咧嘴地站起来：“少爷，魔鬼海滩那群人要见你。” “哦。”乔一呼了一口气：“没死呢吧？没死就好。” 迪恩：“？什么？” “这半个月，魔鬼海滩那边谁在照顾？” 迪恩指了指乔一身后：“兰多啊。” 乔一扭过头。 兰多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乔一分明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快夸我快夸我”的意味。 “哦。”乔一转过来，淡定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行，你去忙吧。我过去看看。” 迪恩走了。 乔一感觉背后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有个人形生物正发出一些幽怨气息。 乔一乐了，转过身勾着兰多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弯起眼睛：“谢了，兰多。” 唰 温度迅速恢复正常。 然后， “当啷——” 不远处发出一声物体落地的声响。 两个人回过头，老格纳脚下一个罐子“咕噜噜”滚走。 而老格纳本人啧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个人，一副被震惊到几乎瞎掉的表情。 六只眼睛对视。 乔一：“……” 兰多：“……” 乔一：“……” 老格纳：“……” 乔一：“咳……那个……” 老格纳一捂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着转过身就要走，奈何捂着眼睛，一头撞上了墙。 乔一：“……” 您……小心些啊…… “哎呀老了老了，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喽——” 老格纳的声音走远了。 “啾啾～嘬嘬嘬嘬——啾啾！嘬嘬——” 小飞不知道从哪儿蹦跶出来，扑扇着翅膀，一边转着圈蹦跶，一边发出模仿打啵儿的“嘬嘬”声。 一副幸灾乐祸的欠揍样儿。 乔一：…… “走地鸡你是不是想下锅了？” 小飞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开始卖蠢：“啾？” 这家伙最近似乎越吃越肥了，体型比刚捡来的时候足足大了两圈，越像只肥鸡了。 乔一从沙发里捞出来个抱枕，朝小飞丢过去。 “叽叽——” 小飞扑棱着翅膀，竟然硬生生飞了一米多高躲开了抱枕。 乔一：？！这家伙会飞了？？ 下一秒 pia叽！ 肥鸡脸朝下落地。 乔一：对不起想多了。 云朵从窗户里飞进来，在小飞头顶盘旋两圈，落下来，靠着小飞的身体蹲下，开始帮它梳理羽毛。 阳光撒在两小只身上，看起来分外温馨和谐。 乔一笑着摇摇头，光明正大拉起兰多的手往外走：“走吧，去魔鬼海滩。” 兰多看着两个人紧握的双手，微微弯起唇角：“好。” …… 海滩那里的电网已经撤下来了。 生病的那个家伙居然奇迹般地熬了下来，这会儿正捧着一碗粥大口地喝。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约摸十□□岁的样子。 “我叫萨米。”男孩喝完粥，抹了抹嘴：“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收留，我们早就死了。” “需要我做什么吗？我可以干活儿。我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萨米站起来，身体被饥饿和疾病折磨得看上去很瘦弱。 “对对，我们都可以干活儿。” “只要别赶我们走，领主大人。” “我们不想再回南方了……” 这些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年轻人。 不过想来也对，如果不是因为年轻，身体素质比较好，他们早死在船上被一把火化成灰烬了。 乔一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北边那边正在垦田，你们可以去那边帮忙，那边会发吃的。” “另外，你们可以去码头扛货，有工钱。今后那边的货会越来越多。” “北边的田地开垦出来，你们可以分几块地去种，但是要交租。算是我租给你们的。” “等你们种满三年，那块地就归你了。到那时候，我可以接纳你们为真正的领民。” 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地啊！ 他们在南方从小给人干活干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有这样一天，他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地！ 像是做梦一样！ “谢谢领主大人！谢谢领主大人！” “您真的是世界上最慈悲的公爵大人！” “神啊！感恩您的庇佑！” “……” 乔一摆手，带他们往北边走。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 兴奋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领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萨米问道。 “有一件事，需要你们记住。” “您说。” 乔一的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扫过，神色淡漠：“暴风领，不信光明神。” “你们自己信什么，我管不着。” “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有谁向我的领民传教。否则……” 说完，乔一没去看他们的表情。 他垂下眼睛嗤笑一声。 狗屁的光明神。 如果他真的有眼，就该看看所谓的教会都在作些什么恶。 迟早，他要将炮火烧到教皇的大殿里，炸碎藏污纳垢的神像，毁掉所谓的神明殿堂。 …… 同一时刻，乔一的城堡里。 提着水桶拎着布巾，准备打扫客厅的罗伊推开门。 然后他愣了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看着沙发里那个几乎完全透明起来的人形：“你……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哀歉上周考试周，做卷子补网课和作业要疯掉。 我麻了。 我是个憨憨，直到老师微信@我，我才知道我考试没考！！ 考试结束后。 老师：@xxx，你为什么没参加线上考试？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老师qaq 实际上的我：我X他个妈的啥时候考的试？？我怎么不知道有考试这回事？？？？ ［逐渐忘记自己在上学.jpg.］ 我问我的朋友：你们开学了吗？ 而我的朋友：开学？什么开学？我在厂里都快做成小组长了。 你们好好学习别学我们别学我们别学我们qaq 以及，最后老师大发慈悲给我扔了个补考，不用我挂科重修了。 感谢老师！我爱你！ 第53章 生命火种 火灵苏西回来了。 带着她几乎完全透明的身体,和心脏部位一团闪烁跳跃的红色火光。 乔一皱着眉看着坐在对面的苏西：“你怎么……变成这样？” “这不是很正常吗？”苏西耸了耸肩,看上去不是很在乎的样子：“能量耗尽了，就这样咯。” “那你……”乔一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这个家伙看上去好像状态很糟糕的样子。 “恩，是这样的。”苏西捧着果汁喝了一口，橙色的橘汁从她透明的身体里流过，又被火焰蒸腾雾气散发出来。 苏西坐在雾气里，砸吧砸吧嘴放下果汁：“我是来跟您告别的，好心的领主大人。” “又告别？” “对啊。”苏西笑笑：“不过，这次是真的要离开啦。你懂我的意思对不对？” “……” 乔一沉默了一下。 “干什么那副表情？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啦。” “我跟你讲哦,我带着母亲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我们去了浮光森林寻找白鹿,去了熔岩岛看巨龙遗迹，还到过巨兽荒原和金砂大漠！” “我们还在极冰海看见了巨鲸！”苏西神采飞扬地挥舞着双手：“有这——么这么大！喷出来的水汽上还有彩虹！” “对了,你知道我在回来之前去了哪里吗？” 乔一摇摇头。 “大雪山！”苏西一拍手：“我看到了圣城锡安！” 锡安。 斯图亚特王朝故都。 乔一眼神中有了些波动。 “你根本无法想象,那座城池究竟有多么多么宏伟！南方的诺曼王都在它面前就像个小丑！只可惜，被冰封了。那里的冰雪厚到几乎把大多数的房子都埋了起来。” “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令人惊奇的发现。”苏西眼睛里闪着光，靠近过来。 声音很轻,但在乔一心里仿佛一记重锤砸下,耳朵里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她说：“我在大钟楼的塔顶,发现了一棵小草。活的,绿色的！” 是生命。 数百年来，生命在大雪山几乎绝迹，那里除了雪还是雪,连精灵族的生命树都难逃一死。 但苏西告诉他，那里出现了新的生命。 ……这是否代表着， 有朝一日，散落在大陆各地的斯图亚特子民，有机会重回故都？ “听说锡安隔壁的大森林里还有精灵遗迹。”苏西继续说着：“不过我没有去。来不及啦～” 乔一沉默地看着她。 一直像只百灵鸟一般叽叽喳喳不停的苏西终于垂下眼睛，安静下来。 许久后，她才抬眼，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声音轻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不论是谁，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是吗？” “灵体如果要对现实存在的事物作出伤害，代价就是消耗灵体本源。” 她低头看着自己几乎透明的手掌：“放火是我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作出的不理智行为，我很抱歉。但那依旧是我的选择，所以，我需要为此付出代价。从我清醒过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活不久了。” “要不是那个精灵，清醒过来后要不了多久我就得消失。” 乔一愣住了：“精灵……你是说兰多？” 苏西眨眨眼：“兰多？是他的名字吗？唔……我有件东西要还给他。我走后，就请你把它交给他啦。” 正说着，刚刚回了一趟嘉兰诺德的兰多刚好进门。 看到苏西的时候，兰多的眼神顿了一下。 然后他朝苏西微微颔首，很自然地坐到了乔一身边，从带来的袋子里摸出来两颗圆滚滚的果子：“白溪谷的桃子熟了，要不要尝尝？” “……” 乔一握着正在散发出阵阵清香的拳头大桃子，又觉得现在的气氛好像不太适合咔咔啃脆桃。 他只能把手里的桃子放下，朝着对面看着他俩眼睛亮晶晶恨不得伸手按头的苏西抬了抬下巴：“怎么回事？” 兰多垂着眼睛，在茶几下捏着乔一的手指尖，也没看苏西：“没怎么。只是帮了个小忙。” 乔一噎了一下。 帮了个小忙就能让一个火灵续命小半年？ 我好酸，我累死累活收集怪物才能勉强十几天几十天的续命，随时都可能嗝屁。 人和人……啊不是，人和灵之间的区别就这么大吗？ 乔一在酸兮兮的碎碎念。 兰多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火灵，语气淡淡的：“你快死了。” 乔一：“……” 哥哥你说话要不要这么直。 倒是苏西，看起来很坦然的样子：“我知道啊。所以我回来跟你们告别。我答应过你们会回来看你们的。不过……” 苏西顿了顿，眼睛在乔一和兰多身边转悠了几圈，笑起来：“……我就说嘛，你跟这个精灵很配的。” 乔一：“……” 兰多：“谢谢。” 乔一：…… 你在谢什么啊哥哥！ 天空越发阴沉了，空气里闷闷的。 看上去似乎又要下雨了。 没有人说话，会客厅里气氛有些凝固。 乔一摸起来一个桃子，朝苏西递过去：“那个……要不要吃桃子啊。” “吃！”苏西伸出手，打算接过来：“谢……” “啪——” 桃子穿过她透明的手掌，滚落在了茶几上。 苏西和乔一都愣了一下。 “啊……”火灵眨眨眼：“没时间了呢，要走啦。” 乔一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没出声。 苏西的目光转向兰多：“谢谢你的帮助，让我能多陪母亲这么久。” 她的身影越来越淡了。 到现在几乎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轮廓。 “也谢谢你啦，善良的领主大人。你们要幸福呀～” “我……要去找我的母亲啦～” “……再见。” 呼 一阵风吹过。 那道模糊的轮廓也不见了。 原地只留下一团小小的火光。 ……再见。 乔一默念着。 那团火光静静地悬着，慢慢、慢慢地，从里面分离出了一个莹白色的光团，径直飘向了兰多。 而那团火顿时便弱了下来，只剩下一丝小火苗不稳定地跳跃着。 半空中轰隆一声雷响。 积蓄多时的雨水瞬间便倾泻而下，“哗啦啦”地在天地之间拉起一道雨幕。 乔一伸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那团火光。 很意外，那团火光看起来虽然小，但却很温暖，仿佛带着一股活泼的生命力量。 【恭喜获得[银色传说级道具：苏西的生命火种]！】【道具描述：化冰融雪，枯木逢春。】 【这是一颗倾注着火灵苏西全部的情感，拥有神奇力量的生命火种！】【备注：只可使用一次，不可逆转，不可回收。】…… 夜雨淅沥。 兰多擦着头发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乔一正蹲在沙发边儿，不知道在干什么。 “乔一？” 兰多碰了碰乔一的肩膀。 乔一扣着沙发转过头：“……又多了几块霉斑。” 他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雨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今年的雨……确实有点多了。”兰多从背后抱住乔一，下巴放在乔一肩窝里。 乔一偏了偏头，去推他的脑袋：“你起开，痒……不是有点多，是多的有些反常了。巴尔顿说，山上那条溪都快涨成河了。我怕……” 庄园在山下的一处低洼地带，一旦山上发大水，整个庄子都要遭殃。 乔一觉得做些措施了。 比如在那边筑个坝，或者挖条沟引流什么的。 “白溪谷那边呢？安不安全？” “嗯。”兰多在乔一肩膀上蹭了蹭，闭着眼：“那边离河谷远，冲不到那里。” 乔一点点头，打了个呵欠。 “困了？”兰多问。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乔一的耳廓和颊侧。 “嗯。” “那睡吧。” 兰多松开乔一。 背后的热源忽然离开，乔一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兰多过去关了窗户拉上了窗帘，一扭脸就看到了在原地发愣的乔一。 四目相对。 昏黄的烛火让兰多整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 兰多平时在外面看起来高冷寡言，衣服永远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但是跟乔一独处的时候，这人从来都不会好好穿衣服。 就比如现在，兰多的睡袍前襟扣子压根没系上，轻薄宽松的衣服半敞着，带着十成十的慵懒随意。 乔一甚至能看到他头发上滴落的水珠在那看起来就手感很不错的皮肤上滑过的暧昧轨迹。 但偏偏，这个人的表情是很正经很无辜的，仿佛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对乔一的杀伤力有多大。 无心勾引最为致命。 在跟那双平静的双眼对视的时候，乔一甚至都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了。 他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轮得到拥有这块来自上帝的珍贵宝石。 “怎么了？” 兰多的手指擦过乔一的耳尖，温热的轻柔触感像是羽毛扫过。 他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乔一，在夜色里变成深蓝色的眼眸里像是藏着一片温柔的海。 乔一唰地红了耳朵。 摸摸发烫的耳垂，乔一三两步踢了拖鞋跳上床，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睡觉！” 身旁的床铺塌陷下去。 乔一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拽他的被子。 “我睡着了。”他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外面的人似乎被逗笑了：“那你为什么还在讲话？” “我在讲梦话。” 外面没动静了。 乔一动了动，悄悄掀开被子探了个头。 然后他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兰多看着他，弯了弯唇角：“醒了？” 乔一：“……” 闭眼，装睡。 有温热的呼吸靠过来，撒在乔一的脸上。 然后乔一听到了兰多的声音： “你把被子都卷走了，我怎么睡？” 乔一：“……” 没睁眼，松开了手。 兰多拉开被子躺进来。 乔一的呼吸再次被攥取。 腰带被拉开，手腕被压住。 属于精灵的味道攻占了他的全部嗅觉。 有那么一瞬间，乔一甚至在想，去他妈的成年礼！ 但是晋江不允许未成年做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事情，所以他也只能想想罢了。 毕竟，兰多比原主还要小两天。 …… 一转眼，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北境森林号终于要出海了！ 老天爷很给面子的没在这天下雨，虽然算不上风和日丽，但是快要被连绵的阴雨天给搞抑郁的乔一终于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但其实心情好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钱。 只有他才知道，这一船东西能给暴风领带来多少财富。 另外，西里斯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乔一也想去南方，会一会这位老朋友。 在暴风领一直没有出货的这段时间里，西里斯和他的隔壁老王兄弟开的山寨工厂应该挣了不少钱吧？ 听说他们还在不断扩大规模，打算提前占领低端市场？ “也不怕吃太多撑到自己。”乔一笑了笑，将手里手感很棒的毛绒兔子球扔回货箱里。 码头上聚集了一大片领民。 他们是来送北境森林号出海的。 人群里混了几个矮人，他们出产的脚踏车被搬上了船。乔一答应他们，回来会给他们分钱。 不远处还有一小群精灵。 毕竟这船他们也有“股份”，上面还载着他们的货物。 比尔正站在船头，朝着精灵那边招手大喊：“伊莉瑞丝——你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然后精灵们便簇拥着一个面色通红的姑娘开始起哄，将她推了出来。 姑娘有些眼熟。 乔一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当初去杀大蜘蛛，在路上仓鼠一样吃饼子那个呆萌姑娘。 饼子还是比尔给的。 后来比尔还因为擅自问人家名字，被扔了一脸“流氓”。 而此时，“流氓”比尔正摸着脑袋，在船头朝那边笑得像个瓜皮，头上似乎都在冒粉红泡泡。 对面的精灵姑娘捂着脸往同伴后面躲，领民们发出善意的“吁”声，码头上一片欢腾的烟火气。 巴尔顿吹起了号角。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乔一和兰多身着礼服，携手登上船头。 乔一也不多话。 一挥手：“北境森林号，起航——” 一瞬间，船上船下都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庞大的商船晃了晃，满满离港，满载着全部北境人民的希望，驶向茫茫大海。 而今天是，正七月二日。 这一改变暴风领历史的伟大一天，也被后来的新斯图亚特帝国定为“航海日”，进行长达七天的纪念庆祝和狂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乔一出了几次海已经勉强适应了颠簸，不再像第一次出海要了半条老命那样瘫在舱里了。 为了保证航行顺利，让那些不开眼的小海盗不要找事，乔一还挂了锡盟的大旗。 果然，在周围游弋的看上去鬼鬼祟祟的船只退去了不少。 当然，也还是有不知道是傻子还是胆子大，在旁边蠢蠢欲动的。 旁边这艘船应该属于傻子，头一次打劫，业务不熟练不认识锡盟大旗的那一挂的。 从他们的船只、衣着、武器和神态气质来看，就是菜鸟。 看上去又是被皇帝逼得活不下去的下海的农民和渔民。 乔一打算这趟挣了钱回去就研发炸.药.包，以后再遇上不开眼的海盗，那就炸他丫的。 不过即使是现在，乔一也没打算让这群菜鸟占什么便宜。 只见乔一喊来几个水手，低声吩咐了什么。 很快，船头的月之女神雕像被拆卸了下来。 而在雕像之下，竟然隐藏着包铁的锋利撞角！ 大半个月时间，除了准备货物，乔一怎么可能别的什么都没干。 他找矮人几乎把商船里里外外改装了个遍，船身加固、船头船尾加撞角，甚至还在侧舷预留了炮口。 只要有钱造炮，他可以瞬间将这艘船变成海面上的移动炮塔。 乔一盯着对面抬着木板握着锄头斧子鱼叉，准备跳帮抢劫的不专业海盗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撞他！” 北境森林号转向加速，在对面海盗惊恐的目光下，闪着寒光的撞角指向了那艘看起来很破很旧的海盗船。 “轰——” 船身震颤。 对面挂了个不伦不类的黑棋子，就敢当海盗打劫的木质渔船瞬间就被撞出个大洞。 “轰——” 又是一次碰撞。 海盗船侧舷坍塌，海水开始倒灌。 有人落水，抱着碎木板挣扎着。 “把人捞上来。”乔一吩咐道。 “领主大人，捞他们做什么？”比尔抓抓脑袋，问道：“要杀掉么？” “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乔一撇他一眼：“北边的地垦完了？工厂里不缺劳动力了？水泥厂砖窑里不缺搬砖的了？” 干活还不用给钱的免费劳力去哪儿找哦，不要白不要。 “缺。”比尔点点头：“我懂了。把他们运到南方卖了，我们就有钱雇工人了！” 乔一：…… 乔一：“你是不是der？？？” 比尔：“？” 乔一：算了。妈妈说不要跟二货交流，会被传染的。 “捞上来，腾一间库房，扒了衣服捆着丢进去，一天给点水和黑面包别饿死就行了。” “扒……扒光啊？”比尔有些犹豫。 乔一：“……” 乔一：“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变态！你就不怕他们衣服里藏个刀啊叉啊什么的，逃出来伤人吗！” 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虽然说，这些面有菜色的看起来虚了吧唧的瘦弱海盗……不见得能打得过被暴风领伙食养得健硕无比的水手们。 不过，还是保险一点好，以防万一么。 比尔缩缩脑袋应了声，跑了。 乔一叹了口气，有点担忧小伙子的未来。 这家伙这么二，真的不会被精灵小姐嫌弃么？？？ …… 船在海上漂泊了几天，终于安全抵达了卡纳斯港口。 城主府的卫兵已经在港口等候多时了，他们来搬先前在这里订购的货物，包括三十箱瓷器，十箱玻璃酒器，一箱月光红酒以及三盒酒心巧克力。 倒不是因为巧克力贵或者别的什么，而是因为新的可可树还在移栽过程中，没能结果，乔一最近又没什么闲钱去买催熟药剂，所以一共就产了那么点儿。 更何况，咳……乔一和兰多自己还要吃。 卫兵直接抬着货箱走了，也没给钱。 不过乔一相信塞拉瑞尔夫人不会不给钱。 毕竟是一城之主，并且还是蓝妮的好朋友。 蓝妮给乔一找到的店面位置很不错，在治安最好的城主府外的商业街，那里也最干净。 店铺按照乔一的要求做了巨大橱窗，只不过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装。 门外挂着巨大的牌匾——“多尔夫人的玩具屋”。 这是属于乔一的，也属于暴风领的第一家店铺。 三天后，“多尔夫人”正式开张。 幕布揭下的那一刻，整条街都沸腾了。 因为乔一那个败家子儿居然用“水晶”做窗户！ 当然，乔一也懒得去解释。 水晶就水晶呗。 各式各样的玩具被摆上了柜台，令人眼花缭乱。 极尽精致的活动关节小人儿、巨大而且柔软的毛绒玩偶、会跑的发条小车、会唱歌的旋转八音盒…… 那些玩具上面，甚至多半都有着以前根本染不到布料上的漂亮颜色！ 各种新奇的小玩具迅速风靡全城，即使价格高昂，也在短时间内被订购一空，乔一甚至不得不传信回去补货。 断了许久的私人订单也像雪片一般飞来，只不过这次，除了从前的布艺玩具，这次还增加了关节人偶娃娃的定制。 只不过，从前多尔夫人卖地最好的那些普通小布艺却并没有出现在店里。 这让西里斯狠狠得意了一把。 他认为乔一怂了，知道中低端市场已经被自己占领，所以不做小玩具跟他争夺了。 从此以后，这片市场将是他的天下！现在他可以放心地扩大规模揽钱了！ 他甚至可以将乔一柜台里的那些新东西也仿出来，偷偷卖到王都去，挣更多更多的钱，再也不用冒着危险出海了！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乔一看着满大街的劣质仿冒玩偶，和神采飞扬正在跟商家签新的订单的西里斯，笑出了声。 不过现在，西里斯似乎看到他了。 “公爵大人，听说您的店开张了？祝贺你。” 乔一看着主动过来打招呼的西里斯，露出来一个很有礼貌的假笑：“最近生意做的很不错啊，你看上去胖了不少。” 朋友，我觉得你在挑衅我。 西里斯拍拍肚子：“承您的光，我应该是再也不用冒险跑船了。” 当初低买高卖做假订单吃差价糊弄我，擅自开箱仿制私人定制，还借着有船威胁我要提高提成的时候，确实挺不要脸地承我的光的。 乔一从货架上拿下来两个做工比先前稍微精致了一点的小熊，啧啧了两声。 这都过去多久了，他们卖的还是当初暴风领卖的那几样，一点自己的创新都没有。 如果他们有自己的原创设计也罢，乔一本来就没想过垄断，他要做的是品牌。 但是你原模原样地照抄，还抄地一点水平都没有，就挺可乐的。 就像是仿adidas仿出来个abibasi甚至是dashabi，还很自豪似的。 嗯，西里斯看上去红光满面，就挺自豪挺开心的样子。 开心吗？ 乔一看着西里斯呵呵笑。 过两天，你会更开心的。 船上可还有半个仓库的货没搬下来呢，想不想要个大惊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补作业补网课考试忙的像个陀螺，而我的朋友却悠闲地天天跟我喊无聊？？？？ 这就是网课划水一时爽，期末考试火葬场的代价吗？？？ 我朋友：啊啊啊作业写完了网课刷完了考试考完了，我好无聊啊啊啊～～我：哦。 我：那这样，你无聊的话，拿个塑料袋儿，放个屁自个儿逮屁玩儿去？ 第54章 当然是原谅她啊 一夜暴富是什么样的感受？ 没有人比现在的乔一更清楚了。 当他看到信息框中［已有资产］一栏中疯狂跳跃上涨到六位数的数字,和［第一阶段奖励商城币3000已到账］时候,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怎么花钱了。 嗯，是先买□□.包武装一下自己，还是先买调香配方和礼服图鉴扩展业务呢？ 嗨呀，看来还是不够有钱。 穷人才做选择，有钱人全都要！ 卡纳斯因为一艘来自北方的船已经陷入了一场狂欢。 甚至平时根本买不到的月之精灵族进行过赐福的银饰，也出现在了多尔夫人的柜台上。 它们被封在透明的金丝包边的水晶柜台里，安放在纯白色的动物皮毛上，在灯火的照耀下像是在发着具有魔力的光。 即使价格高达数千金币，在短短几天内也依旧卖出去了数十套。 卡纳斯城作为一个港口城市是不缺有钱人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当然,这部分的收益是属于精灵的,乔一一个金币都不会要。 西里斯最近过得滋润极了，他的商品打着“多尔夫人同款”的旗号,吸引了大量因为价格而对多尔夫人止步的顾客。 一时间,连他的商品都开始变得供不应求，工厂三班倒连轴转都赶不上卖货的速度。 大量的订单和定金飞向西里斯的仓库，这让他膨胀了。 他开始大批量地收购布匹和染料等原材料,招收工人并租下了工厂附近的好几个院子,工厂迅速扩张。 而乔一则跟兰多住在蓝妮的旅店里,吃吃点心喝喝红酒逗逗猫,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直到这一天，狂欢慢慢降温，人们的注意力逐渐放在了塞拉瑞尔夫人的生日宴上,大街小巷的小杂货店里堆满了西里斯的工厂产出的玩具，亟待出售的时候，码头附近乔一租下来放了整整一仓货物，却从没见过有搬货工人进出的那个巨大仓库，终于开启了。 海量以极低价格出售的，号称是“多尔夫人最后一批小玩具清仓，以后将不会再做此类型，或将成为绝版”的高质量玩具流向了市场。 于是在塞拉瑞尔夫人的生日宴来临之际，刚刚平息不久的卡纳斯城再度因为同一个名字陷入了第二次狂欢。 一时间，西里斯的工厂和从西里斯手里订了货的商家们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彼时，刚刚得知了消息，正在和朋友们聚会喝酒、接受众人吹捧的西里斯当场就是脚下一软，眼前一黑…… 但是城里发生的一切乔一压根没去在意。 此时他正和兰多在卡纳斯城背靠着的亚罗山上，从森林中的小路往山顶走。 亚罗山实际上是雪麓山脉的一部分，而雪麓山脉的北部尽头，便是暴风领背后坐落着的大雪山。 换句话说，如果能够翻越亚罗山，再穿过一大片无尽的迷雾森林，理论上是可以抵达暴风领的。 但实际上，千百年来几乎没人能够活着横穿这片神秘的地域。 在亚罗山山顶，据说有一片纯白色的圣湖，在特定季节，还会变成粉红色，又被当地人叫做玫瑰圣湖。 只不过亚罗山从山腰处开始就没有人们走出来的小路了。 再往上，全都是几乎垂直的陡峭岩壁，极难攀登，经常有采药的巫医从那里跌下去摔死，久而久之便成了常人难以考证的传说。 正好乔一这些天在旅店里闷地快要长蘑菇，看今天天气不错，便想着上山看看。 有兰多这个行走的外挂在，乔一觉得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白色湖底，湖水季节性变成粉红色，几乎是一瞬间乔一就想到了位于澳大利亚的荷里亚玫瑰盐湖。 当旱季来临时，湖水的盐都上升，生活在湖水中的一中嗜盐藻类便开始大规模繁殖，体内所含有的β—胡萝卜素便会让湖水变红。 当年陪导师到澳洲某大学考察交流，乔一便一直很遗憾没能去荷里亚湖看一看传说中粉红盐湖，现在这里出现了疑似的盐湖，乔一当然想去开开眼。 山麓下的小路并不难走，山下的村庄里有不少猎户和采药用来驱魔治病为生的巫医，时间一长，就走出了一条小路。 亚罗山到底是比密语森林靠南许多，气候也温暖不少。 这里的山麓处的森林是大片大片的针叶阔叶混交林，再往上，阔叶树渐渐稀少，才慢慢变得以亚高山针叶树为主。 马匹被托付给了山下的农户，二人是徒步上的山。 走累了的乔一靠坐在一棵大叶椴的树根上，仰着头朝着轻轻松松立在树顶的兰多喊：“……你小心点啊——还有多远啊？” “不远了。”兰多握着藤蔓，攀着树枝轻巧地从树上下来：“很快就能到乱石滩。” 过了乱石滩，就是那片陡峭的岩石区了。 岩区之上，就是山顶上传说中的玫瑰圣湖。 乔一拍拍手上的泥土，摸出来水壶喝了口水，拉着兰多伸过来的手站起来：“那走吧！尽量赶在天黑前下山。” “嗯。” 此时已是接近中午，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时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光束，穿过林间，在铺满落叶和小型植被的地面上留下晃动的光斑。 说实话，踩在这些堪称柔软的腐叶层上的感觉并不是很美妙。 乔一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踩空陷进去，比起坚实的硬地面，这里的地面太过柔软了，让他感到很不踏实。 尤其是他在一棵树上看到挂着的一张足有四五米长的蛇蜕的时候，他的怂比属性就开始疯狂加点。 所以他一路都紧紧拽着兰多的手臂，恨不得将对方整条手臂都抱在怀里。 猎人们有时也会在这种地方设下陷阱然后用枯叶掩盖起来，乔一也怕自己一不留神中招掉下去，再被下面削尖了的木刺扎个对穿串正糖葫芦，那就不好玩了。 “乔一。” 乔一拽着兰多的胳膊捏着兰多的手，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头都不回：“啊？” 兰多看着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 “怎么了？”乔一回过头看他。 “……你踩到蛇了。”兰多垂下眼睛，示意乔一低头。 乔一：“……” 乔一：“……” 乔一：“！” 身体一抖，乔一一个激灵便光速跳到了兰多背上，抱着兰多的后脑勺，一手指着地上半埋在枯叶里的粗壮蛇身：“它它它……它还活着吗吗吗吗吗？？？！？” 兰多：“死的。” 很平静。 乔一：“……” 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是我的错觉吗？ 讪讪地从兰多身上下来，得知了是死蛇的乔一胆子立刻大了起来，捡了根小树枝扒拉开蛇身上的落叶，捅了捅那一截露出来的蛇身：“能吃吗这个？” 兰多：“……不要乱吃野味。” 接过乔一手里的小树枝丢掉，兰多拉着乔一往前走了好几步，才看到了同样被半掩在树叶里的蛇头。 但是与几乎完好无损的蛇身相比，蛇头的状态惨不忍睹。 整个蛇头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挖空了，只剩下一团白森森的骸骨。 兰多皱了皱眉。 “那是什么？”乔一忽然指着蛇骨旁边的一小片地方。 那里的枯叶似乎上散落着一些细小的、闪光的白色粉末。 控制着藤蔓卷了一片叶子举到眼前，乔一凑过去看，砸砸嘴：“看起来像是蛾子一类的虫子翅膀上的鳞粉？” 吃脑子的蛾子？ 不过很多蛾子和蝴蝶确实是食肉动物没错。 那些粉末亮晶晶的，在阳光撒下的光斑照着下，反射出细小的虹色。 当然，乔一并不打算伸手去碰。 自然界里，越漂亮的东西往往代表着剧毒。 扔了叶子，不再去管那条可怜的蛇，二人继续往前走，只是比之前更小心谨慎了些。 直到他们来到林子的边缘，可以看到那片乱石滩和陡峭的岩石山壁的时候 “哧——” “兰多！” “哗啦——扑通——” 精灵脚下一滑，一脚踩空，踏进了猎人留下的用枝叶覆盖伪装的陷阱里。 乔一伸手去捞，但没抓住，蹲在坑边有些慌：“兰多！兰多？你没事吧！？” 妈吆，我这张嘴是开了光了？ 好在底下没有丧心病狂地装什么木刺或者铁蒺藜，坑也不深，兰多没有受伤。 伸手将兰多拉上来，乔一这才发现兰多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便问道：“这是？” 之间兰多的手掌摊开，藤蔓舒展，一枚拇指大小宝石一般亮闪闪的晶体躺在了翠绿的藤蔓上。 “？在这地方掉个坑还能捡到宝石？” 兰多摇摇头：“你仔细看？” 乔一：“？” 凑过去，乔一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宝石。 分明是一个破开了的蝶蛹。 只是这蛹过于特别，透明地像是白水晶似的，在阳光的照射下还能反射出七彩的虹光。 乔一跟兰多对视了一眼。 显然，他们都想到了蛇骨旁边的鳞粉。 “你认识吗？这种蝴蝶。” 兰多摇摇头：“没见过。” 于是心里好奇不已的乔一朝蝶蛹丢了个侦测。 系统：【未知品种蝶蛹】 乔一愣了下。 连系统也不知道？ 【请宿主自行探索，收集图鉴】 乔一的眼睛亮了。 图鉴啊！续命的事儿谁不喜欢呐！ 乔一捏着小树枝戳了戳那蝶蛹，问系统：有毒吗这东西？ 【蝶蛹无毒，可放心接触】 乔一放心了，从藤蔓上捡起那枚蝶蛹。 意外的是，这东西不仅长得像宝石，手感竟然也像是宝石一般冰凉又光滑，拿起来抛了抛，竟然很有分量。 “坑里还有这东西吗？” “没有。”兰多摇头：“只有一个。” 一只蝴蝶能吃一整个蛇头？？有点玄幻。 乔一又在附近找了找，发现没有任何搜获后，只能暂时放弃了寻找的想法。 二人继续向着山顶攀登。 直到他们走过乱石滩，依托着兰多的藤蔓爬上近乎垂直的岩壁，在一片凸出的岩块上，他们终于发现了第二枚蝶蛹。 随后是第三枚、第四枚…… 似乎越往上，岩壁上的蝶蛹就越多。 中午时分，乔一和兰多在岩壁半腰上的一个小平台上吃了些干粮休息了片刻，终于在午后爬上了山顶。 山风从耳旁呼啸而过，远处的森林沙沙作响，乔一站在亚罗山山顶的平顶边缘，看着面前几乎将他的脸都映红的瑰丽景色，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能力。 一片巨大的湖。 红色的湖。 从近处与白色的盐滩交接的温柔浅□□色，向远方延伸，慢慢渐变成粉红、浅红、玫红……直到尽头瑰丽的罗兰紫色，在仿佛近在咫尺的橙红色巨大夕阳下，闪着金色的浮光。 天空中被烧成金橙色的云霞完完整整地倒影在水面上，与天空连成完整的一片，仿佛面前盛开了一片天空，你可以将烧红的云和落日踩在脚下。 白色的结晶滩涂上闪着细小的光，一阵风吹来，只听一阵晶体碰撞的清越声响，一串流光便从滩涂上升起，在地上的云霞里漂流。 直到那串流光从眼前飞过，乔一才发现，那是一大群蝴蝶。 透明的、闪着晶石光彩的璀璨的蝴蝶。 乔一伸出手，一只蝴蝶便落在了他的手上，轻轻扇着翅膀。 艺术品一般的透明宝石蝴蝶，又从翼尾处延伸出一小片梦幻的浅紫到浅粉色的渐变，在夕阳下泛着粼粼的细闪。 然后乔一就看到了蝴蝶伸出来的，同样透明美丽却锋利的口器！ 他猛的一甩手将蝴蝶甩下去：“差点忘了这东西吃肉！” 被甩走的蝴蝶扇扇翅膀，飞走了。 乔一垂下眼，才发现脚下这片盐滩上遍地都是蝶蛹。 除了蝶蛹，还有更多更多、铺了厚厚一层又一层的……蝴蝶尸体。 乔一忽然感觉背后有些发冷。 是他想错了。 卡纳斯这种气候，亚罗山这种山的山顶，怎么可能形成盐湖！ 这里根本不是盐湖，那大片大片的白色结晶滩涂，全都是一代又一代的蝴蝶尸体和尸体风化成的粉末！ 换句话说，这里不是什么纯洁的圣湖，而应该叫做蝴蝶之墓。 直到他们在浅滩上发现了半具人骨。 已经完全白骨化的尸骸上半身趴在白滩上，已经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结晶，下半截泡在池子里的部分，则是被腐蚀掉了。 尸体周围散落着些同样被结晶包裹的东西：一柄长剑、绳索和爪钩、金属制的酒壶…… 大概是一位勇敢的冒险者。 而冒险者的头骨里，从黑洞洞的眼眶里伸出了一支花。 碧绿色的茎叶，上面坠着的花骨朵合拢着。 一阵风拂过，花骨朵颤了颤，竟然慢慢、慢慢地舒展开来。 四片轻浅的嫩黄色花瓣张开，簇拥着绒绒的细蕊，随风摇曳。 生与死在这里交织。 它是这片美丽到诡异的晶莹湖泊上，唯一一个正常生长的植物。 【叮——触发隐藏任务！】 【冒险者的遗愿：从死亡之中开出的花，蕴含着冒险者生前对心爱之人全部的思念和爱。】【巫医说，在遥远的北方之北，纯洁之山上，圣湖里的水可以治好她的双腿。年轻的冒险者从此一路向北，翻过无数座山，打听每一处传说，直到他来到这里，被蝴蝶包围。】【任务线索：在南方之南，大地之母沉睡的脚下，如果你见到一位喜欢黄色月见花的姑娘，请告诉她：安迪在北方过得很好，请不要再等他回家。】【任务道具：安迪的项链。】 【任务奖励：金色传说级道具（未知）x1】 乔一看着面前漂浮的浮窗文字，愣了一下。 什么任务啊这么大方，直接上金色道具了？ 最终任务【推翻教廷】才给几个金色啊。 直到兰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怎么了？” 乔一才眨眨眼回过神：“没什么。” 说着，他低下头，果然在尸骸下巴附近看到了一条断裂的项链。 小心翼翼地将它扯出来，抖了抖上面的结晶，乔一才发现，这是一条细细的银链。 链子上挂着的，是一枚戒指造型很简单的戒指，上面镶嵌着碎宝石，内壁还刻着字。 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勉强强看出是两个人的名字。 只是他没有发现，从他将项链拽出来起，蝴蝶就渐渐围拢了过来。 最先意识到危险的是兰多。 当蝴蝶扇动翅膀撞过来的时候，兰多第一时间将乔一拉到了身后。 “唰啦——” 数条藤蔓在前方盛开，蝴蝶们便噼里啪啦撞了上去。 薄如蝉翼的硬质翅膀此时几乎变成了锋利的刀刃，轻易就能在人的衣服上、身上划出一条口子。 在蝴蝶的自.杀式冲击下，连兰多的藤蔓都开始慢慢断裂。 被蝴蝶追杀，这是乔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在就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即使这蝴蝶显然不是什么正经蝴蝶。 一不留神，乔一的额角便被□□锋一般的翅膀划出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便慢慢渗了出来。 仅仅一丝丝人类根本闻不到的血腥味，受了刺激的蝴蝶群便像是煮沸的水一般疯狂躁动起来。 两个人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沿着陡峭的山壁往下逃。 这些成群的小东西要比野兽麻烦一百倍。 如果遇到野兽，大不了一刀砍死，但这些小东西怕不是要砍到过年。 除非用火。 然而，这种蝴蝶它真的怕火吗？乔一对此持怀疑态度。 逃亡的感觉一点都不刺激，特别是在危险的悬崖上逃亡，乔一只感到惊恐。 爬上来的时候感觉还好，但到下山时，面对脚下陡峭的悬崖，乔一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眩晕。 脚下的碎石不断地滑落，兰多一手控制着藤蔓抵挡蝴蝶的冲击，一手紧紧揽着乔一，沿着山壁小心翼翼地向下走。 原本他们的打算是用藤蔓固定在崖上，顺着滑下去就好。 但现在他们不敢这样做。 一旦上面固定着的地方被蝴蝶切断，两个人都得玩儿完。 墨菲定律表明，如果有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当乔一感到脚下的石块松动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平静，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他松开了兰多的手。 因为在这个不足一尺宽的崎岖岩道上，他掉下去的重量一定会把兰多也拽下去。 咔啦 岩石碎掉了。 乔一感到脚下一空，他看到了兰多骤然缩小的瞳孔。 紧接着便是下坠和风声。 我会回家吗？ 还是……就此消失？ 有人在喊乔一的名字，但是被耳旁的风声和怦怦的心跳声盖得有些模糊不清。 有些模糊的视线里，一团金色的光芒流星赶月般正向他追过来。 当他被拥入一个熟悉的带着草木香气的怀抱里的时候，乔一只觉得喉头一哽。 ……你妈的。 老子让你活下去，你也跳下来干什么？ 殉情吗？ 乔一恶狠狠地咬上兰多的嘴唇，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兰多的双眼，准备迎接活着带给他的最后一次阵痛。 然而， 几秒钟过去了， ……无事发生。 兰多的面颊上再次生出了银色的纹路，恍惚间乔一看到一双巨大的光翼从兰多背后盛开，顷刻间又消散。 但是耳旁呼啸的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 只有自己狂乱的心跳，证明了他还活着。 直到脚下踩到坚实的地面，乔一才恍若初醒，睁圆了眼睛，声音有些干涩：“你……会飞了？” “嗯。” “……什么时候会的。” “刚刚。” “嗯？” “跳下来抱住你的时候。” “……” 乔一噎了一下，一拳锤在兰多肩膀上，声音都有些发抖：“你他妈疯了？！你要是半路没学会飞呢？！干什么？死一送一吗？” “我不会让你死的，”兰多盯着乔一的眼睛，很认真，“我会给你垫背，你不会死。” “……” 乔一看着那双认真的眼睛，喉头一哽，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他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中途没有那对翅膀，这个王八蛋绝对会像他说的那样给自己做肉垫。 ……妈的，傻子。 他用力拥抱着兰多，咬着他温软的嘴唇，直到尝出一丝血腥味儿。 呼吸分开，额头相抵，两个人对视着，又同时笑了起来。 一个疯子一个傻子， 倒也蛮配的。 蝴蝶没有追下来，总算是另一件喜上加喜的事。 总之他们现在看起来都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被蝴蝶割得四处漏风，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有不少伤口。 幸运的是蝴蝶没毒，不然这大起大落的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迟早给搞出心脏病。 “想看看上面的风景吗？”兰多牵着乔一的手，指指头顶被树叶枝杈遮住的天空。 “嗯？什么？” “抱紧我。” 视线渐渐上升，穿过枝丫间的缝隙，穿过树层，被林子里浓郁的深绿压抑着的视线豁然开朗起来。 乔一微微睁大了双眼。 他看到了森林从脚下一路绵延到山麓，看到了山麓的块块农田。 农夫和猎人的小房子错落在山脚下，一条河流蜿蜒而过，向远方延伸。 乔一甚至可以看到卡纳斯城被缩小了无数倍的轮廓。 在金色的夕阳下，一切都像是旧照片一样，被蒙上了一层泛黄的雾。 他们从森林上空掠过去，飞鸟从他们身边飞过，正在低头吃草的林鹿抬头仰望天空…… “喜欢吗？” 乔一点头：“喜欢。” “最喜欢哪里？我们过去。” 乔一弯起嘴角笑：“最喜欢你了。” “……” 精灵抱着乔一的手臂收紧了些，抿着嘴巴耳尖慢慢泛起了红色。 …… 自从码头那个大仓库开始倾销商品，那些向西里斯下了大额订单们的商户的日子，就开始变得不好过起来。 价格比他们低，质量比他们高，款式还比他们新颖，还打着“绝版”的噱头。 他们在乔一的倾销策略之下毫无招架之力。 工厂里女工们的人工费并不便宜，在塞拉瑞尔夫人的治下，工人们的权益得到了很不错的保障，没人敢明目张胆压榨她们。 即使他们的价格一降再降，妄图用价格挽回市场，但是有谁能够比得上机器流水线作业的效率和成本呢？ 甚至由于“绝版”，城市里出现了黄牛开始高价倒卖那些玩具。 乔一那边的价格从出仓起就没有任何升高过，这刺激了不少本来对这东西不感兴趣的人都开始疯狂购买，打算日后卖个高价赚差价。 于是，下了订单却卖不出去货的商户们开始向西里斯的工厂要求退款，即使他们毁约要赔付违约金，那也比收到货全砸手里损失要小。 那些小一些的商户根本等不到这阵热潮过去再将东西重新上架，这个月东西砸手里没挣到钱，下个月就会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去。 甚至有人为了跟风狠捞一把，不惜用掉了家底甚至借贷去西里斯的工厂订货，希望抓住这次浪潮大赚一笔。 现在，这些人全都坐蜡了，包括西里斯本人。 入夜，正当西里斯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辗转反侧的时候，另一边他的绿帽好朋友霍尔却趁着苏丽母女俩睡着，悄悄收拾起了包裹。 第二天，西里斯家的窗户被人砸了，门上被泼了秽物。 他现在蹲在家里根本不敢轻易出门。 膨胀的西里斯将自己大部分心血都投到了工厂里，想要跟多尔夫人一争高下。 商户们的定金也大部分买了原材料、聘请了女工。 他哪儿有钱给商户们退钱。 而当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偷偷去找合作伙伴霍尔商量对策的时候，却碰到了同样惊慌不已的苏丽。 霍尔卷走了工厂里剩下的钱和苏丽自己的小金库跑了，甚至连小索菲亚的零钱盒子都没放过。 （前）夫妻俩面面相觑，彻底变成了傻逼。 第五天，愤怒的商户们打砸了西里斯的工厂，拖走了仓库里的原材料抵债。 女工们的工钱也没有结算，她们将事情闹上了城主府。 西里斯低价卖掉了他的商船，勉强给女工们结算了工钱，狼狈地登上了南下的船。 同行的还有苏丽母女。 据说当时西里斯一边哭一边打老婆：“叫你出的馊主意！叫你出的馊主意！早就说过黑心钱不能挣！” 而他老婆则缩着肩膀哭：“都是霍尔告诉我的！是他告诉我这样一定能挣到钱的！再说了，你不也答应了吗？你当时要是不答应跟他合作这件事，也不会闹成这样啊！” 而小索菲亚抱着那个最初的生日礼物兔子，抹着眼泪大声哭喊：“呜哇——我不要去南方！我要吃蛋糕！我要买新娃娃！爸爸给我买娃娃——呜哇——” 被小女孩尖利的哭声吵地脑瓜子嗡嗡的西里斯火气上头，“啪”地一耳光抽上了亲闺女的嘴：“闭嘴！吵死了！” 从来没被父亲打过的小丫头被打懵了，瞪着眼睛不敢吭声儿了。 苏丽却不干了，“嗷”地一声扑上去就开始厮打西里斯：“你敢打我女儿！她还是个孩子，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下那么重的手！” “疯女人！你这个疯女人！滚开——” 总之，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但是至于他们已经因为苏丽出轨而离了婚，为什么现在却又重新搅和在了一起？ 害。 当然是原谅她咯。 …… 西里斯的闹剧告一段落，除了给居民们徒添一些茶余饭后的八卦笑料以外，就没有再起什么波澜了。 大众的记忆是短暂的，他们的注意力往往很轻易地就能够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 而先前的事情，无论闹地多么轰轰烈烈，一个月后也再无人问津。 只是偶尔有不愿忘记的人提起来，大众——或者说看客们也只会说：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居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就像现在，不过短短几天，西里斯一家的闹剧就已经彻底熄了火儿，人们的谈资早就转移到了城主塞拉瑞尔夫人的生日宴上。 在生日宴当天，城主府前的宽阔大街上会摆一整天的流水席，全城人都可以去那里吃饭。 另外，几个救济院还会在码头施粥三天，给那些靠抗货勉强谋生的穷苦码头工人充饥。 乔一和兰多打算参加完宴会后就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乔一总觉得自己眼皮儿跳得厉害。 作为卡纳斯城首屈一指的大型宴会，塞拉瑞尔夫人的生日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是一场大型的PY交易现场。 除了主角塞拉瑞尔夫人会出现讲几句套路话，余下的时间，就是属于这些参加宴会的大大小小的商人和贵族之间，或许可以见人，或许见不得人的交易时间。 资源的互换、人情的往来、合作与对抗、接触与试探，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宴会大厅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比起这个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的宴会，乔一和兰多一致认为，还是蓝妮旅店里单纯的酒会更让人感到舒适。 但作为蓝妮的孙子辈（？）……呃，朋友，乔一的店受到了塞拉瑞尔夫人很大的照付，即使是作为晚辈，他们也该来送上贺礼。 乔一送的是一整套新出的、最完美的一整套瓷器，包括茶具餐具等，以及一座玻璃浇筑的卡纳斯城主城的模型。 而兰多送的则是精灵族出产的一柄弯月匕，没有开刃，只是礼器，但这并不妨碍它的极尽精致。 据说塞拉瑞尔夫人很满意。 这一点乔一能看出来，因为现在那座高达三米有余的玻璃主城模型，就摆放宴会大厅里，接受着所有来访者的惊叹和赞美。 模型角落里磨砂的“多尔夫人贺”，更是让多尔夫人再次火了一把。 以至于用餐的时候，当他们“无意间”得知那些精美的瓷器，也都出自多尔夫人的时候，人们已经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从今年伊始，多尔夫人逐渐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开始，这个品牌就一直都在创造奇迹。 乔一毫不怀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暴风领的几个工厂即将迎来一轮疯狂盈利。 而现在他正和兰多坐在城主府最高的房顶上看月亮。 这个世界的月亮很大。 比故乡月亮的要大得多。 乔一躺在房顶上枕着手臂，伸出手张开五指，又握住，像是一把攥住了夜幕里正好划过去的一枚流星。 “兰多。”乔一看着夜空中的圆月，轻轻喊了一声兰多的名字。 兰多握住了乔一的手，应了一声：“嗯。” “我不是乔伊。”沉默了一会儿，乔一突然开口，语气很平静。 但实际上他一点也摸不准这句话说出口会导致怎么样的结果。 也许是晚上红酒喝多了上头，脑子一热，就说了。 但话已经出口，就如同覆水难收，乔一只能看似平静地等待兰多的回答。 他会说什么呢？ 他会问我是谁吗？ 又或是……把我当成夺舍别人灵魂的魔鬼烧死？ 乔一的手心出了一些细汗，他不敢去看兰多的表情。 然而，兰多握着他的手并没有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 乔一感觉到兰多正轻轻吻着他的手背。 然后他听到了兰多清淡的声音：“嗯。” 乔一懵了一下。 嗯？就这？？ 他张了张嘴：“……啊？” 于是兰多捧着乔一的脸将他转过去面对着自己，看着乔一充满了迷茫和不确定的眼睛，弯了弯唇角：“嗯，我知道啊。” 乔一被这个仿佛春风融雪一般的笑容晃了晃眼睛，下意识地点点头。 哦，原来你知…… ？？？？？？？？ 嗯？ 你说啥？ 乔一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自认为我……应该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原主的性格跟他其实挺像的，所以连老格纳和迪恩兄弟都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但乔一这时候才发现，兰多从来都只是叫他“乔一”，绝口未提及过“斯图亚特”。 兰多支着下巴，手指摩挲着乔一的侧脸，看着乔一的眼睛笑：“嗯……第二次见面，卡卡抢走了你的宝石那天。” 乔一：“……” 乖乖，这么早就看出来啦？ “你的眼睛，跟他不一样……或者说，跟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兰多的手指顺着乔一的脖颈，掠过锁骨，落在乔一怦怦跳动着的心脏：“你的灵魂，也不一样。” 乔一有些愣愣地看着兰多，没吭声。 “我的眼睛，有时候可以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兰多收回手，看着夜幕里低悬的明月，捏着乔一的指尖：“你是最与众不同的。” 一黑一蓝两双眼睛对视片刻，一同向上弯起来，眼眸里都映着对方的影子和背后的同一片星河。 “那么重新认识一下。”乔一伸出手，眉眼弯弯，“我是乔一，姓乔，名一。” “啪——” 两只手交握。 精灵也笑起来，蓝色的眼眸里像是氤氲了一川星河。 “我是兰多。”顿了顿，精灵又添了一句：“乔一的兰多。” 乔一的兰多。 乔一眨眨眼，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轻飘飘地踩在了云端之上，让他的唇角止不住地向上扬起来。 “介意给我讲讲你的故乡吗？” “故乡？好啊。”乔一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靠在兰多肩膀上：“我的故乡啊……” 夜蝉困倦了，不再长鸣，夏虫振翅，和着飞舞的流萤而歌。 屋顶的交谈声在夜风里轻轻地飘荡，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笑声。 …… 持续了将近一夜的宴会终于在黎明时分慢慢散去。 陪塞拉瑞尔夫人聊了一夜天的蓝妮在偏厅的小沙发上找到乔一和兰多的时候，乔一披着兰多的外衣，歪在兰多肩膀上睡得正香。 看到蓝妮进来，兰多将手指竖在唇上，用口型道：“他睡着了。” 蓝妮点点头，指了指窗外蒙蒙亮的天，又指指门外。 那意思：该走了。 兰多垂眸看着眼下有些许疲惫青色的乔一，犹豫着要不要叫醒的时候，乔一的眼皮动了动，到底是自己醒过来了。 揉着眼睛坐起来，乔一半睡半醒地看了一眼窗外：“唔……天亮了？” “嗯，该走了。” 乔一揉着肩膀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理了理衣服站在窗户前朝外面看了一会儿，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打着呵欠看着外面陆续出了大门，乘上马车离开的商人和贵族们，砸吧砸吧嘴：“他们是真的能熬。不怕秃头吗？” “走吧，先回旅店，回去再好好补一觉。”蓝妮道。 她此时的形象跟四五十岁的老太太没什么两样。 一直以来，她只要来见塞拉瑞尔夫人，就会把自己变老。 她与塞拉瑞尔夫人相识二十余年，二十岁刚认识的时候，塞拉瑞尔还是个姑娘。 转眼二十年匆匆而去，朋友变老了，但精灵却没多少变化。 所以蓝妮每次都会用人类的时间流逝速度改变自己的形象，照顾塞拉瑞尔的心情。 就像她当初陪着克里斯汀一同变老那样。 即使塞拉瑞尔夫人表示从不介意朋友的青春美丽，她更愿意看到朋友鲜活的少女模样。 三个人在转角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塞拉瑞尔。 塞拉瑞尔夫人是一个看起来很贵气的女性。 她身上自带着身为大贵族女性的优雅，又不失身为城主的威严，但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就会变得像温和的春风拂水一样，和善地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乔伊斯图亚特。”塞拉瑞尔夫人朝乔一笑笑：“我认识你的父亲。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谢谢。”乔一微微颔首。 “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一对老姐妹走在前面，凑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不时地发出笑声。 只有在蓝妮面前，城主夫人才不像是城主，而是二十年前那个还没长大的活泼灵动的姑娘。 乔一和兰多默默跟在后面，眼睛扫过走廊上挂着的油画。 大多数都是塞拉瑞尔夫人的家族成员画像。 乔一的目光在其中一副上顿了一下，脚步慢了下来。 那副画像上画着两个姑娘，长得很像，看起来都是十□□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坐着轮椅，另一个站在她身旁。 背景是大片大片的黄色月见草。 察觉到了后面的脚步声有异，前面的两个停了下来转过身。 “怎么了乔一？”蓝妮问道。 乔一摇摇头，笑笑：“没什么。夫人年轻时很漂亮。” “谢谢。”塞拉瑞尔笑笑，走到那幅画前：“坐着的是我的妹妹。比我小两岁，那个时候我们在王都，我还没有受封卡纳斯。” 乔一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塞拉瑞尔的家族，是诺曼王朝的开国将领家族之一。 后来塞拉瑞尔祖父和父亲相继去世，只留下了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便被分封了卡纳斯城极其周边地区作为领地。 至于二女儿，据说是留在了王都，其他的信息就都不太清楚了。 乔一觉得他也许有必要走一趟王都了。 月见草，治腿，南方。 这些关键词让乔一想不联想到安迪的遗愿这个任务都难。 十月份就是大朝会，所有受封了领地的贵族都要参加，自然也包括以“前朝遗民”身份受封的斯图亚特公爵。 正好那时候暴风领的事情就该忙的差不多了，倒是可以走一趟。 不过在回暴风领之前，乔一还需要再盘下一间新的店铺。 琉璃器和瓷器在昨天的宴会上大出风头之后，也该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了。 …… 七月二十日，暴风领的夏粮几乎全部收割晾晒入库后，乔一和兰多回到了暴风领。 回来的时候除了北境森林号，还拖回来一艘暴风领民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商船——常年来这里运粮的西里斯的富裕号。 没错，买下西里斯的商船的，就是乔一。 并且在把船拖回来后，乔一大手一挥就将船扔给了矮人去改造，并且他还给富裕号改了名字。 他嫌“富裕号”太过俗气，将名字改成了 “暴富号”。 对此，很多读书识字的精灵们对公爵大人的审美能力表示了怀疑。 而暴风领的领民们则一致觉得，领主大人的名字改得很棒棒。 暴富！ 多么美妙的词汇，这明明是个连做梦梦到都会笑出口水的绝美名字！ 随着工业区的发展，往来暴风领的精灵和矮人们逐渐多了起来，他们也开始尝试着与暴风领民们接触交流。 表现最为直接的就是孩子们了。 小广场上现在经常可以看到人类、精灵和矮人族的小孩在一起玩耍。 性格开朗些的精灵已经学会了跟眼熟的领民们打招呼。 动手能力极强的矮人在领地里也受到了领民们的欢迎，他们乐意出报酬请矮人们帮忙修理一些东西。 三个不同的种族在小小的庄园里交汇、融合。 一切都在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 这里是乔一的理想国，也是这里所有居住着的人们的乐园，他们对生活的爱将成为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火种，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这些天，暴风领的领民们都很忙。 忙着分从北境森林号带回来的金币分红，忙着照顾还在田里生长着的秋粮，更重要的，是忙着准备领主大人的成年礼。 多雨的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转，巴尔顿每天都会带领青壮们上山，去检查加固已经变成了一条河的那条溪岸边筑起来的堤坝。 乔一抽空去看了饼子（沼鬼）小姐，饼子小姐在那边生活地快乐无比，不用出门找吃的就可以填饱肚子天天睡觉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好了！ 只不过最近她好像总是有些莫名的焦躁睡不着觉，这让饼子小姐很苦恼。 时间一转眼，就匆匆流到了二十六日。 入夜，大雨倾盆。 乔一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有些单薄的少年笑了笑。 然后他对镜子里的乔伊斯图亚特道：“嘿，小子，你要成年了。” 不过明天的成年礼注定不能再像往常那样露天举办了。 这么大的雨，明天大概率不会停。 嘉兰诺德那边……应该也很忙？ 圣使大人也要过成年礼了呢。 乔一摸着由暴风领几位手工最好的妇人亲手缝制的成年礼服，眼神柔和了下来。 按照暴风领的规矩，成年礼的礼服都是由母亲缝制的。 只是乔伊的母亲去得早，于是暴风领所有的年长妇人都成为了乔伊的母亲。 在很多上了年纪的领民眼中，领主大人不只是领主大人，同时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们看着那个天天蹲在田边、跟迪恩兄弟玩泥巴的小孩如同小白杨一般抽条长大，慢慢变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 而明天，这个少年就要成年了。 他将带领着暴风领，走向更光明更璀璨的未来。 巴尔顿这些天一直都在疯狂加固河堤，今晚雨势虽然大，但是钢筋水泥浇筑的堤坝足够应付了。 乔一拉住了窗帘，躺进了被窝熄灭了蜡烛，闭上了双眼。 夜色慢慢深了下去，暴风领逐渐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了雨声沥沥，以及偶尔的几声犬吠。 “今天怎么回事，狗一直哼哼唧唧。”黑暗里，躺在床上的汉子翻了个身，嘟囔着。 身边的妻子“嗯”了一声：“鸡也是。怎么赶都不回窝，还是我一个一个抓进去的，进去了还不消停。” “哎，睡吧，可能是最近雨下太多了。天气让它不舒服了。” “嗯……”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呼噜声和呼吸声的交响曲。 于此同时，在庄子不远处的林边，沼鬼小姐吃饱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睡觉，而是有些焦躁地在沼泽地里游来游去，长长的尾巴不时地拍打着淤泥，溅起一阵阵水花。 “睡不着呀……睡不着……睡不着呀……” 沼鬼抱着尾巴在大雨里转来转去，时不时还翕动着鳍状的耳朵，朝着山的方向看过去，像是在仔细倾听着什么，又像在警惕着什么。 直到夜色浓稠地像是化不开的浓墨色，大雪山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遥远的轰鸣，大地仿佛震颤了一下。 沼鬼忽然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溜圆的瞳仁有一瞬间变成了竖瞳。 “它来了。” 然而由于距离过于遥远，庄子里的人们只感觉到了轻微的震颤，嘟囔了两声继续睡去。 狗开始大声吠叫，好不容易被关进笼子的鸡也扑腾起来。 沼鬼远远望了一眼山下平静的山庄，游向了电网。 “噼啪——” “噼啪——” “噼啪……” 一声接着一声。 …… 乔一是被一阵急促的打门声吵醒的。 他披好衣服下楼的时候，迪恩兄弟已经开了门，老格纳也醒了，站在那里。 “怎么了？是谁？” 乔一看三个人表情有些不对劲，便快步跑了下来。 看到门外的来客，乔一的眉头顿时拧了拧。 是沼鬼小姐。 但她的外皮几乎已经被电糊了，头发炸了起来，整条鱼都冒着烟。 乔一的眼皮开始狂跳。 “啊——啊！雪山上！”沼鬼小姐焦急地比划着，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山上！山上！轰！” “你别急，你别急，慢慢说，山上怎么了？” “大雪山，里面——轰隆隆！然后好多水！好多水！” 乔一愣了半秒，只感觉到了一股寒意瞬间直窜头顶。 “迪恩，罗伊，快去敲门，挨家挨户敲门！把人都喊起来，让他们往北坡上跑，能跑多高跑多高！快！！” “好。” “格纳爷爷，您先带着她往北坡跑，等领民们集合！” 快速地吩咐完，乔一抓起外套就要往大雨里冲。 “少爷，您去哪儿？” 乔一头也不回：“帮迪恩他们喊人——不用管我，您带着沼鬼先过去！”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来一只纸鹤，快速说明了情况，泛着荧光的小小纸鹤化作一道流光，冲破大雨朝着森林深处而去。 “快起来！洪水要来了！” “什么都别带！什么都不要带！活着最重要！” “大雪山里地龙翻身了，洪水要下来了！” “……” 整个暴风领，消息以领主府为中心，一传十、十传百快速扩散开来，黑压压人群朝着庄园北面的山坡涌过去。 世界开始混乱起来。 直到山林里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脚下的大地感到震颤的时候，还有一半的人没能撤上北坡。 包括乔一和迪恩兄弟在内。 黄色混着泥浆碎石和破碎树木的大水漫过堤坝，朝着山脚下的庄园呼啸着涌过来。 来不及了。 北坡上幸存的领民们看着下面即将被冲垮的人群哭喊出声。 轰隆隆 尖叫声、喊声、哭声和雨声霎时间交织在一起，然后被呼啸而来的洪流席卷。 乔一僵硬地站在原地，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变得寂静下来。 洪水席卷而来的动作在他眼里似乎变得很慢、很慢…… 他看到了小安妮被并没有撤离的老格纳抱在怀里，然后他们一同被洪水卷起…… 他看到领主府的厨娘呛了一口水，将手臂里大哭的婴儿高高举起，然后水漫过了她的头顶…… 他看到了少年维特背着行动不便的父亲，用尽全身力气将父亲推上北坡，北坡上的人七手八脚将人拽了上去，然而一回头，体力不支的维特便瞬间淹没在了洪水里……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但是乔一听不清。 洪水倾灌而下，他也被卷入了其中，整个人淹没在水中，耳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您有一次拯救所有人的机会，是否立即使用？】“是是是是是！” 【本次行为将消耗寿命95天，您的寿命余额为95天17小时45分钟，请确定是否立即使用？】“……” 操！ 【请确定是否立即使用？】 “妈的，用！” 【正在执行中，请不要退出本界面，不要随意动作。】乔一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轻，金色的光点从他的胸口逸散出来，飘向四面八方。 他开始感到自己正在飞速变得虚弱起来。 去他妈的成年礼，这可真他妈是一份惊喜大礼。 乔一骂道。 怦怦、 怦怦、 乔一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随后“嗡”地一声，一道道弧形的光波从乔一身上一圈圈荡漾开来，不断扩散、扩散…… 一点点金色的光芒从水中升起，被那些光弧连接起来。 那些金色光芒里，保护着被洪水卷进去的人们。 一团又一团光芒被送上岸，在黑夜里像是彗星逆流、银河倒悬，所有人都注视着光芒连接的中心——他们刚刚成年的领主大人。 而乔一此时正半闭着眼悬浮在雨幕里，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么玩儿命氪命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乔一觉得自己已经虚到随时可能蹬腿儿嗝屁的地步。 然后他在岸边看到了兰多。 乔一裂了咧嘴。 这家伙一看就是匆忙赶过来的，鞋都没穿，衣服也穿的乱七八糟，只在睡衣外披了一件旧披风。 披风很眼熟，就是曾经在乔一床头挂了很久的那一件。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乔一几乎陷入昏睡，所有人终于都被送上了岸。 连接在洪水和岸之间的金色瀑布终于开始慢慢消散。 身上的金芒收敛起来的那一刻，乔一整个人便失重一般直直地朝着汹涌的洪水里坠落下去。 岸上爆发出巨大的呼声。 而后所有人都看到一道灿光在乔一下落的那一刻，几乎是瞬间便掠到乔一身边将他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乔一惨白着脸勾着兰多的脖子，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困死了，我睡会儿，就一会儿……” 说着便闭上了眼。 …… 乔一醒过来的时候雨还没停，但是天已经亮了。 北坡的岸上此时已经搭建起了许多简易的棚子用来挡雨，不远处的一个大棚子里煮着浓粥，旁边堆积着很多粮食袋子。 乔一认识那些袋子，它们是嘉兰诺德精灵族专属的袋子。 不少人在棚区之间穿梭着，照顾受伤的和生病的领民，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精灵和矮人来帮忙。 乔一晃着涨涨的脑袋刚坐起身，便看到兰多捧着一碗粥进来，微微睁大了布满红色血丝的双眼。 “你醒了！” 一句话被外面的领民们捕捉到，乌央乌央人们便瞬间围拢了过来。 “领主大人醒了！” “领主大人您醒啦！” “呜呜……领主大人醒了！呜哇……” “领主大人醒过来了！哎，你哭什么？” “呜——我高兴！我激动！不行吗！！要不是领主大人，我已经死了！” “……” 面前围拢着一大群面色激动甚至眼含泪水的汉子们，乔一捧着粥碗，一时间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叮——】 【解锁新数据：信仰之灵】 【神之所以为神，就是因为祂被世人所信仰。当你被虔诚信仰着你的人供奉于神坛，你将获得无与伦比的神奇力量！】【当前数值：25038】 两万多，差不多正好是暴风领现存的领民数量。 乔一眨眨眼，笑起来。 这些人呐 乔一的苏醒让领民们的阴霾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斯图亚特王国的子民们永远不会被打倒，他们永远坚信，只要他们还活着，就能够用自己的双手重新创造出新的美好生活。 洪水冲毁了他们的家园，但是两万余人一个没少，这就是奇迹——不，神迹。 从此以后，乔一将成为他们唯一信仰着的神明，他们将永远效忠于乔一，做他用不背叛的忠实拥趸。 然而乔一此时却正面对着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现在，根据他的寿命余额显示，他只剩下11个小时4分钟零6秒可活了。 emmmm…… 用这半天时间去寻找新的图鉴续命，是不是不太现实啊…… 作者有话要说： he！he！he！ 一定会坚持完结！一定会!一定会！ 重要的事情讲三遍！！ 接下来是惯例的段子环节： 外婆炖了猪蹄叫我和妈去吃， 妈夹起来一块放到我碗里：你丑你多吃，这个美容的。 我：？？？ 行吧。 于是我也给妈夹了一块：妈你也多吃，毕竟我随你。 妈：微笑.jpg. 外婆：哈哈哈哈哈哈哈吃瘪了吧! 奥耶！我就是传说中的黑心小棉袄！ [要考研啦，我会坚持写完，然后投入无限的学习中去！] 第55章 明天也很喜欢你 这是乔伊斯图亚特和乔一两个人加起来,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生日，没有之一。 至少当乔一站在崖边只能看到被冲毁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庄园，和已经被淹没的很快就可以丰收的农田的时候,感觉心疼得整个心脏都在滴血。 好在,所有人都活着。 受伤最严重的，恐怕就是为了给他们通风报信,险些变成烤鱼的沼鬼小姐了。 所以当乔一看到被电流烫了个爆炸头，一脸乌漆嘛黑地啃着半张大饼,朝他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憨笑的时候，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哭。 乔一把这种情绪归咎于一个临死之人独有的感性，而不肯承认是他自己泪点低。 面对状态栏里十分刺眼的十一个小时，乔一只想朝系统扔一个表情包：【笑不出来.jpg.】“你……” 乔一想问问沼鬼小姐为什么要那么做，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最后只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很郑重道：“……谢谢。” 沼鬼摇摇头，嘴里咬着饼子含混不清道：“你们,给吃的。你们是，好人。” 说着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睛里亮晶晶的：“嘿嘿，饼子,好吃。” 乔一揉了揉眼睛。 哎，傻姑娘。 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中，也许唯一让乔一感到些许安慰的,就是工业区和耕区地势稍高,遭到的损失不算太严重。 他相信，即使他不在了，领民和精灵们也可以将工厂经营得很好。 当他把各个工厂的负责人叫到棚子里,像是交代后事一般仔细吩咐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的时候，脑袋聪明一点的领民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从汹涌的洪水里拯救那么多条生命，究竟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没有人敢问。 他们只是沉默着在一刻都未曾停歇的大雨里再度忙碌起来。 显然，暴风领的领民们并不打算放弃举行今天本该有的属于乔一的成年礼。 他们的领主大人才刚刚18岁，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成年礼还没有举行。 这怎么能行呢？ 按照斯图亚特的古老传说，没有举行过成年礼的成年族人死去后，灵魂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后来，矮人们来了，加入了领民们忙碌的队伍。 精灵也来了，乔一送去的纸鹤及时传递了消息，拯救了半数以上白溪谷的精灵。 他们还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些前些日子被救下来的南方难民。 三个不同的种族第一次如此同心协力去共同完成一件事情。 他们发自内心地希望暴风领年轻的领主大人能够得到命运女神的眷顾。 而此时，乔一正裹着柔软的羊绒毯子坐在棚子里，大雨噼里啪啦地拍打在棚顶上。 他的目光落在雨幕里空虚的某处，脑子里甚至已经在思考当状态栏里那个致命倒计时归零的时候，他会以怎样的方式挂掉。 心肌梗塞猝死？ 被天外飞来的陨石砸死？ 喝水噎死？ 又或是，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原地消失…… 老实说，乔一本人也很惊讶自己此时心情的平静，居然还有心情考虑自己的一万种死法。 【系统，我死了能回去吗？】 【不能。】 【哦。】 乔一点点头，喝了一大口滚烫的姜糖水，灼热的感觉从喉头一路流进了身体，又溢了出来，溢到了眼眶里。 他垂下了眼睛，目光落在被雨水砸得水花飞溅的草地上。 盛夏的余韵还在，碧绿的野草在风雨里摇晃着，一从醡浆草冒出了黄色的花朵，花瓣被打得七零八落。 ……值得吗？ 不远处，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新生不久的婴儿低声唱着摇篮曲；小安妮穿着红裙子扑进哥哥维特的怀里，红色的裙摆像一朵盛开在灰色的阴雨天气里明艳的花；在洪水中瘸了腿的老巴图看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巴尔顿和佩妮，摸着胡子露出了笑容；几个滚成了小泥人的孩子笑闹着跑过来，在靠近乔一的棚子的时候又突然腼腆起来，你一个我一个通红着脸在棚子口放下一小堆东西，推搡着又跑走了…… 那堆东西里，有新鲜的野果和花朵、被雨水打湿了一些的毛绒小熊、五颜六色的糖果、糖纸折的千纸鹤…… 纸鹤的折法还是乔一教给孩子们的。 拿到手里近距离观察的时候，乔一才发现纸鹤上似乎还写着字。 他把纸鹤拿起来 【领主大人，要快快好起来呀！】 笨拙又稚嫩的字迹。 每一只纸鹤上都写着字。 【领主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领主大人！】 【最喜欢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赶快好起来，我把我的tang全都给你吃。】【……】 乔一抹了一把眼睛。 嘿，小家伙儿们还挺会。 兰多自从把乔一救下来以后，就几乎寸步不离。 但乔一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他，自己要死了，只剩下不到十一个小时的寿命。 精灵的怀里很暖和，把所有的冷风和透过棚子的缝隙钻进来的细雨都挡在了外面。 乔一裹着毯子靠在精灵的肩膀上。 他把脑袋埋进精灵的颈窝里，呼吸着对方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 那味道让他感到很安心。 他现在虚弱地恐怕连一只鸡都捏不住，他没有力气再去寻找新的图鉴了。 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这种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棚子里的空气似乎是凝固了一般，除了火堆偶尔发出的哔剥声，只剩下了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直到精灵率先开口，用略微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要走了吗？” 乔一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沉默地点点头。 他听到对方的呼吸停滞了很久，然后拥抱着他的手臂收紧起来。 他不敢去看兰多的眼睛。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听到兰多强行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去哪？” 乔一顿了顿，鼻子有些发酸：“回家。”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打在乔一的手背上。 乔一知道那是什么，他没问，也没有抬头。 良久后，他才听到兰多嘶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我还能找到你吗？” “……” 乔一没有说话。 他只觉得嗓子眼儿疼得厉害。 “乔一。” “嗯。” “你看着我。” “……” 乔一对上了兰多被殷红的眼眶包裹着的蓝色的眼眸。 像是一片深沉中压抑着酝酿着骇浪的海。 “我会去找你的。去你的家乡。” 精灵捧着乔一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乔一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他妈的。傻东西。 你找不到我了。 再也找不到了。 我也回不了家。 我骗你的。 乔一咬着嘴唇，抱着兰多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哭够了，乔一一抹眼睛：“妈的，姜糖水喝多了，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不就是死呗，跟谁没死过似的。 眼睛一闭脑子一黑的事儿，忽的一下就过去了。 乔一坐起来，捧着兰多的侧脸，手指细细地描摹过兰多精致的眉眼，掠过鼻梁，最后停在对方柔软而温热的嘴唇上。 像是要把这精灵的面容刻进灵魂里。 他低头在兰多的唇上轻轻啄吻，看着兰多的眼睛：“兰多，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昨天特别喜欢你。 今天特别喜欢你。 明天也会特别喜欢你。 ……如果，有明天的话。 …… 等死的感觉太操蛋了。 乔一不打算让自己的余生过得这么煎熬。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等待自己的成年礼上。 嗨呀，这么一想果然好受了很多呢！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就连心脏也快不跳了也～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人们还在为乔一的成年礼忙碌。 其实乔一很想告诉他们，不用忙了，他活不久了。 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但是对上那一双双带着希望甚至哀求的眼睛，乔一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好叭，暴风领当然要人民当家做主。 事实证明，当三个种族的智慧与努力结合在一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他们用木石藤条垒起高高的祭台，用彩带和花朵装点；带着新鲜露（雨）水的藤本蔷薇被编成花环，在兰多的力量催生之下破土而出的翠绿藤蔓，织成高达五米的祭祀大殿；最精于织造的精灵，和暴风领手工最好的女人们聚在一起加急赶工，正在为领主大人赶制新的礼服，矮人拿出了收藏很久的漂亮矿石，装饰大殿…… 天色渐暗的时候，他们终于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 新织就的礼服很完美，代表着尊贵的黑色布料像夜一样黑，代表着热烈和希望的红色宝石像血一样红。 藤铸的大殿上密密匝匝的枝叶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巨大的火塘让大殿里温暖而干燥，也映得乔一惨白的脸色终于看上去红润了一些。 一群半大的少年戴上祖传的木质鬼脸面具，围绕着火塘跳舞。 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吓跑前来损害领主大人的恶鬼。 女人们头戴花环，单手捧在胸前，低声吟唱着晦涩的歌谣。 她们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祝福送给那个站在祭坛上的少年。 片刻后，歌声里加入了另外的声音，精灵加入了吟唱的队伍。 而后，浑厚的号角声响起，是矮人用自己的方式为少年祈福。 没有人知道，乔一的状态栏里，【信仰之灵】一栏正在闪闪发光。 殿外，大雨滂沱，领民们以虔诚的姿态站在雨里，望向大殿中央的祭坛。 乔一身着华服，朝着面前仿佛缩成一棵枯树的梅婆婆颔首。 她是整个暴风领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乔伊的父亲的成年礼就是由她完成的。 “轰——” 一声重鼓的闷响。 吟唱声、跳舞时候的脚步声一顿，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梅婆婆蹒跚着，伸出手摸了摸乔一的头顶。 枯瘦的手指沾着混合了金粉的金色颜料，沿着乔一的额头中心向下划去，留下一道闪耀的长痕。 “吼——” 殿外的汉子们拍打着胸口嘶吼出声，鼓声与号角声四起。 乔一强忍着濒临崩溃的虚弱和眼前的眩晕，直起身，张开双手。 礼成。 冲天的欢呼声和不断落下的雨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乔一的眼前开始倒计时。 00：00：07 00：00：06 乔一回过头。 兰多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00：00：04 00：00：03 乔一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地只剩下光影。 他朝着兰多的方向努力笑了一下。 00：00：01 00：00：00 一切归于沉寂。 在那之前，他看到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回归。［跪下道歉.JPG.］因为准备考研的原因学习学上头了果咩otz 不会坑不会坑不会坑一定会写完！ hehehehe！ （我尽量恢复更新，一周3－4更吧） 第56章 我回来了 很多年后,传闻说，新斯图亚特帝国的初代国王斯图亚特·乔伊的成年礼当天，神明降世。 在礼成的那一刻,漫天的大雨顷刻间于半空中静止,而后逆流而上，在神殿上空凝聚出神明的虚影,久久不散。 大殿里迸发出耀眼的金色的光芒，光芒沐浴的地方,瞬息间开出了大片大片的白蔷薇。 后来人们在这里修建了神殿，在神殿的后方，白色的围栏和苁蓉的花从簇拥下，藤铸的祭祀殿堂千年未曾枯萎。 只不过现在的乔一，在那道白光闪烁过后，就彻底陷入了迷茫之中。 我是谁？我在哪？ 乔一茫然地看着脚下一望无际的白蔷薇花海，和头顶四周纯白色的空间，有些吃力地从祭坛上爬起来。 他将双手拢在嘴边：“喂——有人吗——？” 有人吗 人吗 吗 回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乔一垂下眼,看着自己白净的手掌，握了握，然后眨巴眨巴眼。 ……我这是，死了还是没死啊？ 空间里寂静地吓人,没有风，没有一丝声响，连花海的叶片都是静止不动的。 系统也好像是消失了一般,怎么喊都没动静,连状态栏都打不开。 四周全部都是看不到尽头的花海，头顶的天空也不是天空，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氛。 乔一在尝试了几次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走出祭坛,一出去就会被无形的力量逼退回来后，就放弃了四处溜达溜达的想法。 他被困在这里了。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没有时间，也没有困顿和饥饿。 一开始乔一还能安静地躺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越来越难以忍受这让人窒息的寂静。 他开始疯狂撞击那道无形的墙壁，开始大喊大叫，即使无人回应。 很久很久以后，又归于沉寂。 他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看着白茫茫的天空，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在停滞的时间里，每分每秒都变成了煎熬。 他的眼前开始不断地出现幻觉。 一会儿是厨房里妹妹扎着牛角辫儿绕着正在做饭的老妈的腿转，老爸在客厅里看球赛；一会儿又看到年幼的乔伊跟迪恩兄弟在满林子的疯跑，不远处一棵大树上，一个金发碧眼的精灵坐在枝丫上，垂眸向他们看去…… 生命的花絮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流过，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的人生轨迹杂乱无章地交织起来。 直到一个隆冬的深夜，少年乔伊病死在了阴冷潮湿的城堡里，青年乔一倒在了独居公寓的地板上。 一瞬间，时空倾覆，银河倒转。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乔一以为自己要在这里风化成一块石头的时候，忽然起了风。 “飒——飒——” 叶片互相碰撞的声音惊醒了乔一。 他艰难地扭过早已僵硬的脖子，睁大了眼。 眼前的蔷薇花正在风中摇曳，叶片的莎莎声仿佛天籁。 乔一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看着风中起伏的花海，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吧嗒 一点湿润的凉意落在脸颊上，然后滑落。 像是一道泪痕。 乔一猛地惊醒过来。 那声音越来越密集，不久就连成了沙沙的一片。 下雨了。 远处的花海朦胧起来。 乔一很想骂娘。 狗日的系统把他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活受罪就算了，还他妈下雨来淋他，连个能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死都死不痛快。 是的，在他的意识里，这事儿除了系统，别人没人能做到。 正当乔一骂骂咧咧的时候，又是一阵风吹过。 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草木清香流过乔一的鼻尖。 “兰多！” 乔一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他猛的转过身朝着风吹来的方向望过去。 细雨里，花海的中央，熟悉的身影站在蒙蒙的雾气里。 “兰多——” 乔一喊了一声，便朝那边跑过去。 这次没有墙壁阻隔，他轻而易举地迈出了祭坛，朝着那个方向疯跑。 也许是太久没有奔跑，乔一跑了几步，脚下一个趔趄，便扑倒在了花丛里。 蔷薇花的刺扎进了手掌，流出来殷红的鲜血滴落在洁白的花瓣上。 乔一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红着眼睛爬起来，再次跑起来。 他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兰多了。 花刺划破了他的衣服，划破了他小腿上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 跑快点、 再快点、 模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 乔一的眼里氤氲起一层水汽。 他的精灵少年，就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朝着他微笑。 “兰多——” 乔一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兰多。 对方温暖的胸膛让他眼睛鼻子都在发酸。 他抬起头，想要说话，却在一瞬间，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咔 一声脆响，兰多的脸上突兀地多了一道破碎瓷器一般的裂纹。 乔一脑子一懵。 咔啦啦 裂纹迅速扩散开来。 乔一张了张嘴，开始慌了。 他伸出手捧着兰多破碎的脸，慌地声音都抖了：“兰多，兰多你怎么了？” 然而兰多只是温柔地看着他，摇摇头，然后弯起嘴角笑了笑。 呼 又是一阵风。 只听“砰”地一声。 兰多碎掉了。 顷刻间画成一片齑粉消散在乔一眼前。 滴答 白蔷薇花瓣上滴落的血珠滚落。 …… “兰多！” 乔一猛地睁开眼，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额头冷汗密布。 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但乔一暂时无暇顾及了。 他被眼前冒出来的一大堆弹窗和“叮叮咚咚”的提示音糊了一脸。 【叮——宿主寿命余额不足，立即执行死亡方案】【叮——宿主确认死亡】 【叮——正在解绑，准备寻找下一任宿主】 【叮——解绑受不明外力干扰】 【叮——解绑失败】 【叮——检测到未知力量注入宿主精神体，宿主死亡执行失效】【叮——[信仰之灵]开始转化】 【寿命余额+1+1+1+1+1+1+1+1……】 乔一楞楞地看着余额不断上涨、上涨……直到变成了【寿命余额：？？？】乔一：？？？ 几个意思？我还活着吗？这是还能活多久？ 【由于寿命余额以非常规方式取得，故无法计算显示】乔一：啊？ 【每当一个信仰之灵愿意为你付出生命，则转化为60小时寿命】乔一愣了愣。 他问道：“有多少信仰之灵转化了？” 【19858】 乔一沉默。 他关掉了眼前的一大串弹窗，视野终于清晰起来。 环境并不熟悉。 方方正正的房间，方方正正的明亮大窗户，灰色的水泥地和细腻的白墙，这让乔一一瞬间有些分不太清楚今夕是何夕。 直到他透过窗户玻璃看到了熟悉的庄园景色，才回过神。 手里握着的东西乔一一直没放开。 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握着的，是兰多的手。 并且是，看起来五岁大的团子兰多的小手。 而兰多此时，正躺在他身边的床上，脸色苍白，呼吸沉沉。 脑海里兰多当着他的面破碎的样子让乔一的额头上瞬间就沁了一层冷汗。 他努力吞了一口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摸着兰多温热的脸，轻声喊道：“兰多，兰多？” 没有回应。 乔一呼吸窒了窒。 “砰——” 门被大力推开，一个人形物体飞进来猛地抱住了乔一，伴随着一阵高亢的嚎叫：“少爷啊啊啊啊——！你终于醒啦！” 紧接着，一只大乌鸦拖着一只肥鸟飞了进来，乌鸦背上还坐着个巴掌大的叶子小朋友。 随后，老格纳住着拐杖进来了，佩妮和巴尔顿也来了，罗伊紧随其后 不大的屋子里片刻就挤得满满当当。 乔一把哭嚎着的迪恩从身上撕下来，看着满屋子的人，动了动嘴唇，红着眼哑着嗓子：“我回来了。” …… 领主大人醒来，整个领地一扫先前的沉郁气氛，变得轻松很多，连灾后重建工作都做得欢快起来。 乔一这才知道，他这一睡就睡了整整半个月。 他的城堡被冲垮了半边，已经没法住人了，所以他现在住在工厂的员工宿舍里。 工业区地势稍高，基本没怎么受灾。不过现在所有生产活动都暂时停止了，领民们都投入到了灾后的清理重建中去了。 农田的庄稼有叶子的保护，再加上有一部分田里种着的本身就是系统出品的战斗机作物，居然奇迹般地活下来大多数。 至于兰多，据说从那道金光散去以后就变成了小孩子了。 兰多的弟弟“乔多”的身份不攻自破，不过淳朴的领民们压根没把这个当回事，反而更乐意逗团子兰多了。 据离得最近的梅婆婆回忆，当时乔一身子一晃仰面倒下去的时候，兰多瞬间就出现在了乔一身边。 随后她看到一对金色的巨大翅膀从兰多背上绽放开来，一阵刺目并且漫长的金光过后，乔一和兰多就并排躺在了地上，兰多也变成了小孩。 他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人们只能把他们一起抬走。 两天后，兰多醒了，回去度过了他的成年礼，便又回到了暴风领守着依然沉睡的乔一。 半个月来，兰多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只是他变得很嗜睡，经常靠着乔一一睡就是整整一下午，怎么叫都叫不醒，除非等他自己醒来。 一开始伊恩他们还很担心，到了后来也就习惯了。 醒过来的乔一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他的身体恢复地很好，甚至比从前还要更好。 如果说先前他觉得自己弱地宰不了一只鸡，那么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打死一头牛。 在乔一的授意下，砖瓦水泥厂和钢铁厂全力开工，源源不断地生产出钢筋水泥用来重建房屋。 原料矿石不够，就花大价钱开船去南方买。 反正现在乔一有的是钱，城堡地下的库房里金币银币满地快要溢出来。 成批的矮人走下山，被乔一雇来参与建设。他们也过够了被囿于山林的日子，乔一许诺他们可以在庄园北边为他们划出一块聚居地。 农田需要清理，新规划的庄园需要建设，还有未受灾的农田要准备秋收，整个领地陷入了忙乱和繁荣。即使家园被摧毁，但勤劳的领民脸上依旧带着感恩和希望。 对他们来说，生命和粮食就是希望，索性这两样都在，那就没什么可以畏惧的。 忙了一天终于歇下来的乔一回到小屋，坐在床边看着还在沉睡的兰多，脑中却不可抑制地一遍一遍回想起梦境中的兰多破碎的场景。 那梦境太过真实了，真实地让乔一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有把刀子，正一刀一刀扎在他心口上。 他甚至惧怕看到盛开的白蔷薇，他总觉得那纯白的花瓣上，会不会沾有兰多的身体碎片。 系统检测的结果是，这个家伙的精神体受损严重，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连他妈灵魂都少了一部分。 乔一不忍去想这个精灵到底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但是他必须要记住，他为自己做的一切。 他欠他的太多了。 入夜的时候，兰多醒了。 小团子躺在床上，苍白着嘴唇，看起来很虚弱，但在看到乔一的时候依然咧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蓝色的大眼睛里立刻就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 他说：“你回来啦。” 乔一忍着鼻子的酸痛，点点头：“嗯。” 变成了蔫吧团子的兰多看着乔一的眼睛，带着浓浓的忐忑和希冀：“你这次……能待多久？” 乔一看着小心翼翼的兰多，眼泪哗啦就下来了。 “很久。”他把兰多搂在怀里，声音沙哑。 “这一次，我会陪你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熬夜的年轻人有救啦！ 可以用草果、积壳、甘草、白芷、肉蔻、砂仁桂皮各五十克磨成粉，每日冲水口服，这样的话， 猝死的时候火化会比较香。 第57章 这不太好吧 重新规划的庄园很大,几乎囊括了全部的庄园北部地势稍高一些的地带，几乎所有的建筑都要推倒重建。 显然，乔一不打算“修旧如旧”,他要借这次机会,在这里建立一座全新的钢铁城市。 这里将拥有笔直宽阔的街道，如同唐长安城那般整齐划一的坊市,完善的排水系统，以后也许还会有彻夜不眠的霓虹灯。 乔一将对故乡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了那张小小的规划图纸里,那是暴风领庄园的未来蓝图，也是乔一对于远在银河星尘之外的家乡的执念。 上万人共同劳作的场面是极其壮观的，乔一从不否认人类看似柔弱的身躯里，所隐藏的巨大潜力。 在粮食、金币和精力都不缺的情况下，人们能爆发出的能量超乎想象。 在拥有一座崭新又漂亮的房子的动力之下，领民们对建设新城区这件事情报以了最大的热情。 当然，这是一件巨大的工程，乔一打算用三五年的时间来慢慢完成。 目前的任务,只是建立起居民区而已。 而当几个年轻的精灵表示，他们也想要获得在暴风领的新庄园获得居住权的时候，乔一本人是很惊讶的。 嘉兰诺德的精灵自古就居住在山林里，从来没有过与人类混居的先例。 不过这对暴风领来说是好事。 文化的魅力就在于它可以在交融之中爆发出新的生命力,当不同的色彩发生碰撞和融汇，才能够产生更灿烂的光辉。 这一点无论放在哪个世界，都永不过时。 矮人、精灵、人类,三个不同的种族的文明,即将在小小的暴风领庄园凝聚出一种新的力量。 …… 十月中旬，居民区的建设终于进入了收尾工作，秋粮也基本入库,不过勤劳的领民们并不打算让肥沃的田地闲置下来，他们已经又种了一茬儿冬小麦。 乔一站在新建的城堡露台上，脚下是整整齐齐拱卫在城堡四周、红瓦白墙的一栋栋居民小楼。 天边的夕阳烧得红艳艳的，袅袅炊烟连成一片，安妮和几个小伙伴追逐着叶子，在宽阔城堡外的红砖街道上笑闹着跑过，看到露台上的乔一，还挥了挥手。 灾难所留下的痕迹，除了在重灾区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清理重建的残垣以外，在这片新的庄园区看不到一丝影子。 在重建过程里，矮人通过乔一提供的图纸生产出的各种器械帮了大忙，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完成重建工作。 所以乔一毫不吝啬地为矮人们划出了一大片聚居区，并分给了他们田地，这是他们应得的奖励。 不过矮人们志不在此，他们依然惦记着被南方王国囚禁在里德岛的同胞们。 乔一的目光越过工厂里竖起来的大烟囱，向南方望去。 快了，就快了。 随着秋粮获得丰收，食品工厂终于能够走上正轨，乔一藏了很久的酒水酿造和酒精蒸馏技术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新的资本扩张就要到来，所有的目标都不再遥远。 …… 错过了兰多的成年礼，这对乔一来说是一件极其遗憾的事情。 兰多再度变成了小孩，却也让乔一有了一种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究竟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放松下来又隐隐失落的微妙感觉，乔一也说不太清除。 问就是他一点都不怂，也一点都不馋精灵的那什么。 总之，可喜可贺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兰多除了一直保持着身形没有变化以外，精神越来越好了。 这要归功于乔一氪命给兰多买的药。 对于现在的乔一来说，用300天寿命换兰多几乎无法完全修复的精神体恢复过来，完全值得。 靠氪能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情。 只不过一次性扣除300天寿命，乔一的身体承受不住，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选择了分三个月支付。 上次被抽了九十多天救人的时候那种致命的虚弱感，到现在都还是乔一的心理阴影。 于是精灵团子在乔一每天亲自下厨精心投喂下，脸色迅速红润起来。 除了依旧长不高。 …… 养小孩这种事乔一做起来驾轻就熟，毕竟他曾经也带了很久的妹妹。 然而当兰多看到面前桌上的瓷盘里的睡前甜点的时候，脸色还是小小地僵硬了一下。 盘子里是被捏成各种可爱小动物的甜豆包：小黄鸭、猪头、小熊猫、小黄人…… 面对童心大发的乔一，兰多在乔一亮晶晶的目光下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拿起来幼稚到冒泡的甜豆包咬了一口。 揉了玉米面进去的面皮散发出浓郁的甜香，包裹着甜而不腻口感绝佳的红豆沙，味道却不意外地很合兰多的口味。 乔一捧着脸坐在对面，看着兰多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好吃吗好吃吗？” “……嗯。” 兰多点了点头。 好吧，虽然样子不太符合人设，但还是没有办法拒绝美食的诱惑啊。 而且，这些小东西，看久了还……挺可爱的。 金发碧眼的小团子捧着嫩黄色的小黄鸭豆包，就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吃，被可爱到冒泡泡的乔一没忍住，在团子毛茸茸的头顶揉了一把。 团子抬起头，水润的蓝色大眼里有一瞬间迷茫。 乔一在团子脸上吧唧了一口，揉着瞬间爆红的团子脸，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儿上。 活着这件事真的是太美好了。 “我上楼放点热水洗澡。”乔一打了个呵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手把手边的热牛奶往前推了推：“记得喝完牛奶。” 随后便上了楼。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要看着兰多把牛奶喝完的，但是今天他实在是太困了。 随着作物一批批收获，食品厂也陆续开工了，可可树移植也进行了大半，矮人那边开始着手研究火丨器，通过蓝妮从南方诺凡精灵手里购买的一批鲜花种子也在今天抵达了。 乔一还打算建学校，供领地的适龄孩子们读书认字。 各种事情堆在了一起，再加上领地的劳动力明显出现了短缺，乔一忙得着急上火嘴上起泡，几天连轴转下来明显有些扛不住了。 所以他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新修的城堡里装上了最新的热水管道，位于居民区东边的巨大锅炉房每天都会伴随着滚滚蒸汽，为领民们提供早晚各三个小时的热水。 当然，领主府的热水是全天供应的。 乔一很奢侈地打造了一个硕大的陶瓷浴缸，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蒸汽升腾起来，在玻璃窗上附着了一层蒙蒙的水汽。 乔一洗了把脸，让自己已经开始打架的眼皮强行睁开。 上一瓶药的最后一粒刚刚放牛奶里了，该买最后一批药了。 他熟练地打开商城，在收藏夹里点开唯一的一个商品，看也不看地直接下了单。 【寿命－100天】 【十全大补丸x30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乔一还没来得及惯例性吐槽一下这个见鬼的名字，便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往下倒去。 他匆忙间扶住了柜子，失手打翻了柜子上的杯子。 半杯水泼洒出来，杯子在柜子上滚了滚，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玻璃打碎的声音。 “乔一？！” 楼下的兰多喊了一声。 乔一扶着发晕的脑袋：“没，我没事——不小心打翻杯子了。” 缓缓就能恢复过来，习惯就好了。 100天的生命突然抽离必然是会导致一些不适的，不过比起兰多，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毕竟他的命，是兰多花了多半条命从系统手里抢回来的。 他心甘情愿。 兰多跑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扶在在浴缸边上，脸色明显不太好的乔一。 乔一看见兰多，脑子里就是一炸：坏了。 以前买药的时候都偷偷躲着兰多买的，就是怕兰多看到他虚弱的样子起疑，今天怕是要栽。 乔一揉着脑袋靠着浴缸坐下，尴尬地朝着兰多笑笑，张了张嘴正试图用低血压低血糖了鬼扯解释，却被兰多扑了个满怀。 兰多抱着乔一，脑袋埋在乔一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能感觉到。” 乔一愣了一下。 “我能感觉到，你的生命力变少了……”兰多的手掌放在乔一的心跳上，湛蓝色的眸子里有金色的流光翻涌着。 他抬起头看着乔一的眼睛，嘴巴绷成一条直线：“你在跟谁……做交易？” “……” 乔一下意识地把刚拿到手药瓶往后藏了藏，决定装傻试试，万一能萌混过关呢？ 他眨巴着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兰多叹了一口气：“你在我的牛奶里放了什么？” “……”乔一扯了扯嘴角：“你看到了？” 兰多伸手，手掌擦过乔一的脸颊：“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 他原本以为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恢复速度异常，比如当初在卡纳斯城见到的那只金色眼睛的白猫。 毕竟也是那只白猫让他长出了翅膀。 但当他刚刚看到乔一的一瞬间，感受到空气里没来得及完全散去的神秘力量波动的时候，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兰多看着乔一的眼睛：“我说过的。无论如何，不许为了任何人做伤害自己的事。” 乔一垂下眼睛，握紧了手里的瓶子，抿着嘴，慢慢道：“你不一样。” 兰多把乔一扶起来，回到卧室：“我怎么不一样了？” “因为你是我爱的人。” “……” 兰多的耳朵红起来。 然后他伸出手：“拿出来吧，别藏了，我看到了。” 乔一握紧了手里的药瓶子：“……” “我总得知道，我的爱人到底用自己的命换了什么东西回来。” 乔一：“……” 乔一：“你不是看到了吗？” “我诈你的。” 乔一：“……” 乔一：“那你怎么知道牛奶有问题？” “我猜的。” 乔一：“……” 感觉智商被碾压了怎么办？ “……那你以后要乖乖吃药。”乔一捏着药瓶子，没立刻给出去。 兰多看着乔一，没说话。 “最后一瓶了，真的。”乔一举起来三根手指发誓：“以后不会再换了！” 反正这瓶吃完就好了。 “我很心疼你。”兰多捧着乔一的脸，眼睛红红的：“还有……谢谢你。” 乔一抿了抿嘴，眼睛看向别的方向：“反正……买都买了。不吃多浪费啊。” “……好。我吃。” 得到肯定答复的乔一交出了药瓶。 药瓶不大，巴掌大的白瓷瓶放在手里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小小的白色丸子。 但是对于兰多来说，这个瓶子里装着的，是他的爱人乔一的命。 一共三百天的生命，融化在小小的药丸子里，进入他的身体，化成一道道暖流日复一日地修补着他干涸的精神体。 哪怕是为了乔一，他也必须要好好活着。 …… 夜色慢慢沉下去的时候，一只白鸟扑扇着翅膀停在了窗边。 皎白的月光静静撒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 白鸟歪歪头，漆黑的瞳仁儿慢慢染上了金色的光芒。 吱呀 一道流光从紧闭的窗户缝隙穿过，推开了窗门。 白鸟蹦蹦跶跶挤了进来，在床头停下，嫩黄的喙轻轻蹭了蹭兰多的额头。 然后它抖了抖羽毛，一串串金色的古精灵语符文从身体里流出来，向着熟睡的兰多流去。 …… 乔一又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在被一只白绒绒的奶凶小狼崽追赶，结果追着追着，狼崽子突然变成了体型巨大的成年狼。 那狼扑了上来，将乔一压在了身下，舔舐他的脸和脖子。 乔一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他慢慢睁开了眼。 面前是近在咫尺的一双无限放大的蓝色双眼，鼻尖相触，唇齿相依。 乔一当场大脑死机，傻了。 而压在乔一身上的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兰多好心情地伸手摸了摸乔一发烫的耳根，吻了吻乔一的鼻尖：“早上好，领主大人。” 乔一：…… 闭眼。 我怕不是在做梦。 是我起床的方式不对吗？ 我要不要重起啊？ 乔一的眼珠在眼皮下咕噜噜的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根：“乔一，你在想什么？” 乔一：…… 乔一缩了缩脖子，也不睁眼：“你……不要贴着我耳朵说话。很痒。” 兰多压住乔一试图推开他的手，羽毛一般的轻吻落在乔一的颈侧，引起一阵阵颤栗。 “乔一，我成年了。” 乔一：…… 草。 一大早就这么爆炸的吗？？ 不太好吧…… 第58章 信使 就本质来说,其实乔一是一个怂包。 面对这种情况，他本能地反应是挣扎和逃跑。 但当精灵柔软的金色发丝垂落下来扫在乔一的肩头的时候，乔一只觉得那头发扫了在他的心尖上,痒痒地撩拨着内心深处隐藏的魔鬼。 柔软而温热的W点燃一簇簇灼热的火焰,像是在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灵魂。 “——兰多——” 乔一的手指抓皱了被单,发出了晋江不允许发出的声音。 回应他的是一个缱绻而绵长的亲w。 乔一忍不住地伸手去捉住精灵的手腕，试图阻止对方越来越晋江不让做的动作,却被对方顺手握着,压在了头顶。 眼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重，在眼尾潋滟成了微红的霞，灵魂迷失在一片温暖的沼泽里。 兰多在耳边低声喊着乔一的名字,少年特有的微哑声线化成了醉人的酒，从耳际流向心脏,激起阵阵涟漪。 乔一只顾咬着下唇,不敢应声。 他怕一张嘴,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但显然兰多并不这样想。 他用手指摩挲着乔一的唇畔,一个个轻如羽毛的w落在他的鼻尖、脸颊、耳廓,然后从额头滑落到眉心,最后落在乔一紧闭的、颤动的眼皮上。 “乔一。” “……” “看着我。” “……不。” “乔一,嘴都快咬破了。” “……” 乔一抿着嘴巴偏开头，想要避开耳边几乎让人窒息的温热鼻息。 然后他的身体忽然僵硬紧绷起来，不由得微微张开嘴，急急地惊。chuan了一声。 “——唔。” 紧接着呼吸就被篡取。 整个脑袋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热气腾腾,乔一有些笨拙地回应着兰多的吻,直到呼吸声盖过所有的声音。 有些喘不过气的乔一微微仰起头。 趁着压着手腕的兰多的手微微放松，他将手抽了出来，想要去推兰多的肩膀,却在触及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时，触电一般猛地收了回来，不知所措地握了握。 纠缠着他的唇终于舍得移开，掠过乔一的下巴。 兰多看着乔一，弯起唇角低低地笑了一声，好像很愉悦的样子。 乔一咬着腮帮子，原本淡色的嘴唇透出了旖旎的红色，湿润的眼睛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一眼兰多。 而后他抱着兰多的肩膀，泄愤一般在兰多肩头咬了一口。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在床铺上。 逆着光的兰多背靠着光线，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镀着金色。 乔一看着面前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少年，一时间有些失神。 然而下一秒 “砰砰砰——砰砰砰——” “少爷——少爷起床了——” “南方的小国王来信啦——信使已经到了码头了——” 正值变声期的迪恩扯着公鸭嗓，拍着门，吓飞了窗台停着的几只山雀，也把屋子里的旖旎气氛瞬间打得稀碎。 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的乔一脑袋里瞬间像是装了十二万台蒸汽机，轰鸣着将他的整个脑袋都蒸得发烫起来。 “——知道了！” 乔一有些慌乱地应了声，随手摸过被团成一团丢到一边的衣服，想推开整个人都开始冒着怨念黑气的兰多穿衣服下楼，却被兰多一手掼在了床铺里，在挣扎中又被啃了一遍，颈侧留了个浅浅的咬痕，才被放开。 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后，要下楼去的乔一看着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极度委屈的兰多，没忍住，笑出了声。 “……” 兰多幽幽地看过来。 “……咳。我先去接待信使。” 乔一整理了一下衣领，拉开门踏出去一只脚，想了想又折回来，扒着门框朝着兰多，忍笑道：“今天早上吃什么？小黄鸭甜豆包还是儿童盖饭套餐？热牛奶要不要加甜？” 说完不等兰多回答，便“砰”地关上门，逃似的溜了。 兰多抿着嘴，看着白榉木的镶银门板半晌，到底是忍住了把乔某人逮回来收拾一顿的冲动，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起来收拾乱糟糟的床铺和房间。 有些厚重的窗帘被拉开，金灿灿的阳光瞬间将整个屋子充盈起来。 兰多被耀眼的阳光刺地微微垂下了眼，目光停顿在了窗台上。 昨晚睡前窗户是关上的，他记的很清楚。 然而现在两扇窗户之间却被打开了一道手掌宽的缝隙。 缝隙之间，落着一片轻盈的羽毛，看上去像是某种白色雀类的翎羽，上面有金色的流光浮动着。 兰多一伸手，那光芒就迅速从羽毛上汇聚过来，攀上兰多的指尖。 恍惚间，兰多再次看到了一片白雪覆盖的巨大丛林，万物都沉寂在无尽的冰封永夜里。 在丛林尽头的山谷里，枯死的巨树在冰雪里沉默，白色的猫蜷缩在虬结的树根上，毛茸茸的尾巴微微摇晃着……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羽毛早已从指尖落下，颤巍巍地挂在窗台的边缘。 一阵风吹来，羽毛飘落下去，指尖的流光也呼地四散消失。 兰多看着似乎还留着温暖流光的余温手指尖，然后抬起头，打开窗户，迎着秋季清晨的微风向北方隐没在雾气里的大雪山望去。 那片寥无人迹的冰封绝地，埋葬着的不仅仅是斯图亚特的圣城，还有嘉兰诺德精灵曾经居住过数千年的族地。 白溪谷的生命树从百年前就开始逐渐凋零，直到兰多降临，才没能在十几年前那个雪夜直接枯死。 但现在，它最多也只能撑上不到一百年了。 母树的枯萎，让这片大陆上最古老而强大的嘉兰诺德精灵丢失了几乎全部的神奇力量，如果连白溪谷的子树都凋亡，他们该何去何从？ …… 乔一并不喜欢这个看上去尖嘴猴腮的傲慢信使。 镶嵌着灰色翎羽的尖顶大檐帽，扣在他过于瘦长的脑袋上时，会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灰毛锦鸡。 更何况这顶帽子的颜色，是泛着些褐色的土绿。 暴风领老旧的码头还没有开始进行大规模修缮，庄园就糟了灾难，于是修建一个全新的码头的计划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直到最近慢慢恢复生产，才重新启动了计划。 所以此时的码头乱糟糟的堆满了砖石和木料，到处都是光着膀子干活的工人。 暴风领的劳动力严重不足，几乎都投入到了各个工厂和新庄园的建设里，这些人都是从距离最近的卡纳斯城雇来的。 刚下过雨，地上积着泥水，信使曼鲁撇着胡子，面上带着明显的嫌弃，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避开往来的工人，慢慢地往前挪。 仿佛地上的不是泥水，而是动物牲畜的粪便，往来的也不是努力干活的工人，而是什么脏污的动物。 当一个工人推着一车青砖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他甚至捏着鼻子朝工人的脚下啐了一口：“呸！离我远点！臭死了！” 工人没有理会。 早在卡纳斯的码头拉纤谋生的时候，他遭到的待遇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早就习惯了。他只关心今天他能拉几车砖头，能得到几个银币，够不够给女儿买一件她喜欢的红裙子。 暴风领的工钱给的很足，饭也管饱。 即使目前由于洪灾，他们这些外来的工人只能睡在码头附近临时搭建的窝棚里，但是能吃饱肚子的同时还能赚到钱，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鱼和熊掌兼得的事情了。 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乔一姗姗来迟的时候，信使曼鲁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在大声呵斥一个不小心将推车里的灰泥蹭在他衣角的工人，用词极其刻薄难听。 直到看到了乔一一行人过来，曼鲁才停止喝骂，仰着下巴用鼻孔看着乔一：“你是斯图亚特乔伊？你父亲呢？” 乔一被他的目光看得想一拳让这个见鬼的“皇家信使”脑袋开花，但是作为一个贵族，是不可以这么粗鲁的。 于是乔一侧过头，朝着蹲在身后迪恩肩头的乌鸦云朵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才转过身道：“父亲几年前的冬天就已经不幸过世了。现在我是这里的领主。” “哦。节哀。”曼鲁敷衍了一句，然后“哗啦”一声抖开薄薄的羊皮信纸，单手抚肩朝着南方行礼，用公鸡一般地嗓子高声念道：“我代表光明神佑之子、南方圣波特山脚下的伟大君王、神圣诺曼帝国帝王、最高审判者安德烈国王向臣服者斯图亚特公爵——斯图亚特乔伊——传信。” 乔一侧过身体，敷衍的用手在肩头摸了摸，满脑子都是面前这个信使穿着太监的衣服念圣旨的样子。 ——有内味儿了。 乔一没忍住，咧了咧嘴。 信的内容又臭又长，无非是对伟大的诺曼国王的赞颂，和希望因为国王“网开一面”现在还能保有贵族头衔的斯图亚特家族对王国感恩戴德。 年年如此，连迪恩都快要能背下来了。 关键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就是要求现任领主参加十一月三日在王都举行的大朝会。 ——原本每年十月左右举办的大朝会，终于在今年十一月初姗姗来迟了。 念完“圣旨”，尊贵的皇家信使似乎并不愿意在此久留，听说这里前阵子才遭了洪灾，也歇了去领主城堡坐坐揩点油水的心思——更何况穷得出名的暴风领有个屁的油水。 至于停在码头的北境森林号，由于浓重的精灵风格被理所当然地当成了精灵族所有，精灵有钱，是大陆公认的事情。 曼鲁还要去其他的领地送信，懒得在这里耗费时间。 没有人注意到乌鸦云朵是什么时候飞走的，除了乔一。 海湾另一边的山崖后方，正有一群乌鸦被云朵带领着，猫在山壁上蓄势待发。 这一头儿，乔一刚呲着细白的八颗牙齿露出标准的假笑，目送信使登船，另一边，兰多便牵着很久没出来溜溜的辉月过来了。 小飞还记得被辉月叼了十几里路，一路叼回白溪谷的恐惧，一见那一坨白绒绒的狗子，便缩着脑袋，扑腾着往乔一肩膀上爬。 然而它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可爱了。 大了不止三圈的小飞站在肩膀上已经很重了。 于是他被乔一揪着后脖颈子拎了下来：“下去，重死了。” 狗子看到圆滚滚的肥鸡，眼睛瞬间亮起来，摇着尾巴甩着舌头便扑了过来。 肥鸡两眼一瞪，扑腾着翅膀“咕咕”叫着就跑。 一时间，鸡飞狗跳。 乔一任由两个小家伙玩闹，辉月不会伤害小飞。 更何况这个家伙确实需要减肥了。 见兰多过来，乔一过去拽着兰多的手就往山上跑，笑得纯良地像是一只无辜的狐狸：“走，带你看热闹去。” 算算时间，尊贵的信使大人的船也快要路过那片山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更新的，早上起来发现被锁了所以进行了修改。懂的都懂，唉。】日常嘴瓢： 当我满脑子想买袜子的时候， 我的朋友小嘴叭叭的一直在跟我讲吃的， 讲小龙虾大盘鸡红烧排骨糖醋鱼， 于是我一张嘴，想说买袜子变成：“我想吃袜子了。” 朋友：“……” 朋友：“那我请你吃袜子？” 我：“……” 我：“不好看不吃。” 朋友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说：“你还挺挑食。” 第59章 吃糖吗？ 被一大群代表着不祥的乌鸦包围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曼鲁发誓,这绝对是他送过的最糟糕的一次信。 脏乱破旧到无处下脚的小码头，没有油水可以揩的穷鬼领主，甚至在离开的时候还要遭到乌鸦的空袭。 他决定回去一定要到皇帝面前,告诉皇帝这里的臣服者有多么不尊重他这个代表帝国的使者。 不尊重使者,就代表着对皇帝不敬！ 小心眼的皇帝不会放过他们的,他曾经用这种方法惩罚了三个不愿意给他送礼的小领主。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再敢对他不尊重了。 但是现在,他却要在这里应付这些见鬼的乌鸦。 那些该死的乌鸦还一边飞,一边往船上丢屎。 曼鲁觉得这事儿就得怪甲板上放帆的水手小罗伯特。 要不是这个冒失的小鬼爬上桅杆拆解风帆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尖叫了一声，惊扰到了山崖上栖息的乌鸦,他们就不会被这些该死的东西纠缠不休。 哪怕曼鲁躲进船舱，也避不开乌鸦的攻击。 那些邪门儿的小东西居然跟着冲进厢房里乱拉屎！ 于是暴怒的曼鲁在盛怒之下,将那个又黑又瘦小的小水手丢下了船,扔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 “去死吧！一天到晚只知道惹事的穷鬼！” 曼鲁用帕子擦着脸上的鸟类五谷轮回物,粗着脖子朝在海浪里挣扎的小罗伯特叫喊着。 “小罗伯特！小罗伯特——”掌管水手们的老队首趴在拉杆上叫喊,满头大汗：“信使大人,他跟我们签了契约的,你不能——” “契约？什么契约？不就是死了要赔钱吗？”曼鲁哧了一声,打断老队首。 然后他从袖里摸出来几枚金币，在老队首面前晃了晃，随手丢在了甲班上，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他：“够了吗？” 金币落在甲板上的声音很清脆。 老头儿看着地上闪闪发光的金币,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 就算小罗伯特死了,他需要赔给小罗伯特父母的钱也只不过两枚金币。 剩下的三枚，他就可以拿去偿还他儿子欠下的酒钱和一部分赌债…… “怎么，嫌少了？”曼鲁看着沉默的老队首,看着在海里挣扎的小罗伯特，转动着手指上戴着的硕大的宝石戒指：“或者，我把他拉上来，你到海里去？” “不……不。够了，够了。” 老头蹲下去，把甲板上沾着鸟粪的金币捡起来，用衣角仔仔细细擦干净，揣进怀里。 他最后望了一眼在海里挣扎的小罗伯特，头颅深深地垂下去。 对不起。赌场的人说，如果半个月内不还钱，就要砍掉他儿子的手…… 大船慢慢离开了海湾，向着远处的海平线驶去。 乌鸦们盘旋了一阵，便四散开去，隐没在了山崖林地里。 目睹了这一全过程的乔一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蓝妮的谢礼虽然给予了他超人的远视能力，但是用久了也会不舒服。 更何况他看到了让他更不舒服的事情。 距离太远，乔一也不会解唇语，但是他依旧大概看的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萨米已经带着几个人划着小船去救人了，希望那个被丢下来的家伙能活下来。 对此乔一有些愧疚。 如果不是他用乌鸦恶作剧去捉弄信使，那个水手也不会被迁怒，被丢下船。 看热闹变成了目睹一场谋杀案，乔一也没什么兴趣围观了，兴致缺缺地往山下走。 兰多握着乔一的手，揉了揉乔一的头发：“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 十五六岁模样的兰多比乔一还要稍微矮一点点，乔一不用仰头就能看到兰多蔚蓝色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 乔一抿着嘴看着兰多，又垂下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如果那个水手没活下来，他大概会觉得，是自己杀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人命从来都是不值钱的。 但从小生在红旗下的乔一恐怕永远无法认同这一点。 乔一和兰多下山回到码头上的时候，去救人的萨米已经回来了。 昔日从病船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黑瘦少年，现在看起来强壮了很多。 他现在是码头巡逻队的小队长，带领着七八个半大少年维护着码头的治安。因为水性很好，还经常要去帮巴尔顿训练新的水手。 很幸运，那个水手没死。 这让乔一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的胳膊在从桅杆摔下来的时候摔断了，被萨米用破布条绑着挂在胸前。 “感、感谢您！善良的领主大人！” 黑瘦的少年跪在地上，磕磕巴巴看着地面开口，头都不敢抬。 尊贵的公爵大人亲自来看他！这是小罗伯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在船上的时候，信使大人只会像对待一条狗一样对待他们。 “……你起来先。”乔一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跪拜，摸了摸鼻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我叫罗伯特，今、今年15岁了。” 还是个孩子啊。 乔一叹了口气：“你家在哪？我过些天要去南方，可以把你带回去。” “真的可以吗！”小罗伯特惊喜地抬起头，“我家在卡西亚半岛的白水领，我父亲是那边的渔民。” 乔一摸摸脑袋，偏过头悄悄问兰多：“……白水领在哪儿啊？” 兰多眨巴眨巴眼睛：“？” 他对人类的王国领地实在是没什么概念，习惯性宅家的嘉兰诺德精灵去过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卡纳斯城了。 乔一：“……” ……怎么办，直接问小罗伯特白水领在哪儿，是不是太没有身为领主的尊严了啊？ “您是要去王都参加帝国大朝会吗？白水领就在王都东北边，很近的！您要是去王都，可以选择在白水领下船！” 许是乔一的年纪和长相实在没什么攻击力，所以小罗伯特的胆子一时间大了起来，也正好化解了乔一的尴尬。 乔一沉吟了一下，拍拍小罗伯特的肩膀：“那你可以先在这里住下，好好养养伤，过几天跟着我们南下。”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反正也是要路过那里的，捎带手的事儿。更何况这孩子完全是因为自己才遭受了无妄之灾。 “谢谢领主大人！谢谢您！”小罗伯特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您是我见过除卡西亚半岛洛林领主之外，最善良的领主大人！光明神会庇佑您的！” “……”乔一噎了一下，摆了摆手，没回头。 不过，卡西亚半岛？ 有点耳熟。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地方啊？ …… 南下的准备工作很繁杂，旅途很遥远，他们起码要在海上漂小半个月才能抵达卡西亚半岛的白水领，接下来还要走四五天的陆路才能抵达王都。 暴风领的北境森林号和从西里斯手里买来的暴富号还要用来运货，乔一终于想起他姥爷送的那一艘小型战船——荆棘玫瑰号。 体型小速度快，船身结实无比，操纵起来需要人手也不多，倒是很适合这次出行。 衣服、食物、淡水以及给国王的上贡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足足准备了三天。 临行前，乔一将酒水酿造和酒精蒸馏技术留了下来。 秋粮已经入库，酒水饮品终于可以投入研发了。由于精灵有葡萄酒酿造的经验，乔一还聘请了一些精灵签过保密协议后来帮忙。 重建工作完成后，领地的工厂经营重新走入正轨，货物源源不断的离开白石海湾，回来的时候满载原材料和金币。 来自暴风领的瓷器和玻璃制品，已经成为卡纳斯城以及附近几个城市上流人群追捧的奢侈品，这种风气还在随着商人的流动，不断向南方延伸过去，甚至远销王都。 第一批来自食品厂的各类零食：薯片、薯条、饼干等，已经在卡纳斯成新开的【多尔夫人的零食屋】出售，引起一阵不小的风潮，现在工厂正趁着秋收，大肆收购作为原料的粮食。 前不久，乔一还从商城购买了中华织造和礼服图鉴，以及不少香水配方，在不久的将来，多尔夫人的礼服分店亟待开张。 临行当天一早，佩妮才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赶到码头。 箱子里是专门为卡纳斯城主夫妇订制的礼服——他们也接到了邀请。 据蓝妮的来信说，那个见鬼的信使还顺走了塞拉瑞尔夫人府上珍藏的一套天青瓷的茶具和一瓶月光。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了，不提也罢。 其实乔一一点也不想在海上漂半个月后，还要坐好几天能把人屁股颠成八瓣儿的马车，去朝见南方的国王。 领主府现在的热水以及暖气系统让乔一很想在家里宅过一整个冬天。 并且他还打算在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临之前，让领地里上万户居民家里都通上暖气。 没有暖气，冬天要靠什么度过？一身正气嘛？ 所以现在的暴风领，面包会有的，金币也会有的，暖气自然也要有的。 十月底的暴风领已经有些冷了，乔一披着柔软的斗篷站在海湾西边的矮坡上，望着忙乱且繁荣的码头。 北境森林号泊在那里，工人们正满头大汗地往船上搬货。 另一边还未完成的新码头，汉子们喊着响亮的号子，一遍又一遍挥舞着锤子将地面夯平。 推着独轮车运送水泥砖石的工人在扛着货箱的汉子之间来往穿梭，维特和他的妹妹小安妮在附近支了一个卖水的小摊子，只要两枚铜币就能喝到一大杯甜甜的蜂蜜水，看起来生意很不错。 暴风领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从南方敛财发展自己。 而一年前，这里还荒凉地连海盗都懒得前来打劫收取保护费。 另一边的海市子，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小型的固定市场，起了很多方方正正的砖屋。 乔一走进人来人往的市场。 现在这里的商品种类繁多了不少，也精致了不少。 这是市场需求所决定的。堪称一夜暴富的暴风领领民们已经不想要那些粗陋劣质的东西了，他们过得上更好的生活，所以从前在这里根本卖不出去的货物源源不断地出现了。 光是卖糖的摊子就支起了四五个。 乔一在其中一个摊子前停了下来。 摊主是老熟人了，是在这里卖糖很多年的老约翰。 焦黄色的糖方整整齐齐地码在亚麻布上，乔一很自然地想起来挺久以前，兰多给他的那块糖。 吃完那块糖的时候，他知道了兰多的名字。 于是连那天的风里似乎都带着些淡淡的甜味儿。 乔一提着二两饴糖回到码头的时候，打眼一看就注意到了兰多。 兰多正披着一件白色勾金边的兜帽披风，浅金色的长发整整齐齐地在脑后束城一个马尾，看起来英气又干净。 在繁忙而杂乱的码头上，他就像是一道金灿灿的独自安静的光。 “快要开船了。”然后那道光朝乔一挥了挥手，忽然融入到了喧嚣的烟火气里。 “来了来了。”乔一应了一声，弯起眼睛笑。 兰多顺手牵过乔一的手：“什么事这么开心？” 乔一侧头看着兰多，嘴角的笑意更盛：“兰多。” “嗯？” “我真是太喜欢你啦！” 兰多：“……” 兰多：“嗯。”（////-////） 乔一看着兰多忽然红起来的耳尖，凑过去亲了一口兰多的尖耳朵：“见到你就会很开心。” 然后兰多的整个脑袋都红了。 乔一：可爱，想……咳咳。 “乔一……” 兰多把乔一勾着自己肩膀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里，语气很无奈样子。 他早该习惯乔一习惯性犯欠儿点火，一到火烧到他自己时候却怂的要死的德性的。 船很快就离了港，驶向了茫茫大海。 虽然天气晴朗，但是甲板上风依旧很大。 乔一靠着船头的栏杆，看着暴风领逐渐远去成一个小小的点。 风里已经带了些从北方大雪山来的寒气，没一会儿乔一的鼻尖就泛起了红色。 一件披风搭在了身上，乔一一回头，就看到了兰多。 海风裹挟着微寒的湿气而来，兰多捏了捏乔一有些发凉的手指尖，垂下眼睛帮乔一把披风领口的系带系好。 兰多的睫毛很长，当他的眼睛垂下来的时候，就像是一片轻巧的云半遮半掩着明亮的月。 距离很近。 乔一不用低头就能闻到兰多身上的味道，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温软的唇瓣微微抿在一起，只要乔一稍稍倾身，就能品尝到那两片粉白色花瓣的味道。 像是受到什么蛊惑一般，乔一凑近过去。 却在咫尺之遥的时候，乔一的目光和兰多抬起的眼睛撞在了一处。 像是骤然间跌进了一片温润的海，海浪温柔地舔舐着他的脚腕。 乔一强自按下忽然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脏，他必须承认，就算再过五十年一百年，兰多的眼睛也永远是他逃脱不开的引力魔咒。 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兰多那样，不笑的时候眼里是清风朗月一泓霜泉，笑起来就像是春风融雪，温柔地不像话。 然后那双眼睛眨了眨。 乔一猛地撇过头看向茫茫的海面，掩饰性地往嘴里填了一块糖。 要了老命了。 他有病吧这么好看！ “咳，吃糖吗？”乔一从袋子里摸出来一块，问道。 兰多点了点头。 然后靠近过来。 柔软、温热。 乔一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漂亮的眼睛，懵了。 海风纠缠着乔一黑色的发尖，扫过兰多的眉眼，红色和白色的斗篷亲昵地翻卷在一起，像是船头盛开的花。 直到面上喷洒的温热鼻息远离，乔一才抿了抿嘴，涨红着脸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 “嗯，挺甜的。” 兰多摸了摸乔一发烫的耳根，也不知道是在说糖还是别的什么。 “……” “那什么。外面冷，我先回去了。” 乔一像只炸毛猫咪一样跑了。 兰多摸着嘴巴笑弯了眉眼。 直到乔一的身影消失不见，兰多才慢慢收敛了表情，面色迅速苍白起来，手掩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而后一抬手，一抹殷红刺目。 手掌心空空如也。 即使乔一的药能让精神力量慢慢补充回来，找不回缺失的那半个灵魂体，他的手心恐怕再也生不出翠绿的藤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提要小剧场】 1. 又喝大了的乔佛里（乔一的便宜小舅舅）：嗝儿……你们知道，我哥他……为什么……嗝儿，到现在都没对象吗？ 卡尔：闭嘴。 乔佛里：因为啊……他跟卡西亚半岛那个……唔唔唔唔！QAQ卡尔（掐脖子）：鲨了你。 2. 喝大了的兰多：“……喜欢你。”（////－////） 乔一：可爱，想……（阿晋的刀架在了脖子上：不，你不想） 乔一：咳，不了不了，晋江不让qaq 第60章 带你回家 在大海上漂了小半个月的一行人抵达卡西亚半岛的码头时,白水领正下着雨。 说是雨，其实更像雾，天空、大海以及灰石砌成的码头和远处的城市,都笼罩在一种潮湿的灰蓝色里。 乔一捂紧了厚实的毛绒披风，湿冷的潮气依然跗着外衣穿透进来，舔舐着他的骨骼和皮肤。 他一点也不喜欢南方冬天的湿冷天气,厚实的衣服无法抵抗湿气的攻击，这让他总感觉自己像是泡在冷水里。 “天黑快黑了,我们得现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天亮以后再出发。”乔一踩着甲板上一层薄薄的积水,嘭嘭跳下木质台阶,跺了跺被冻得发木的脚,说话时嘴里呼出的热气瞬间被雨雾扯碎,“呼——可真冷啊。” 兰多跟在乔一身边，拉过乔一的手,合掌将乔一通红的冰凉指尖拢在手心：“去找个旅馆先住下吧，泡个热水澡。” 雾气一般的细雨让兰多长长的睫毛上挂了些细小的水珠。 乔一转过头瞧着兰多的眼睛：“洗澡。好啊。要一起么？” 不远处的暴风领众人顿时安静了一下,而后又不着痕迹的继续手头的事情,只是眼睛的余光却止不住地飘向这边，眼神互相交流之间都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兰多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的雨珠：“如果你想,可……”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雀跃的喊声打断： “啊啊啊我到家啦！我回来啦！”水手小罗伯特嘭嘭嘭地跳下甲板，趴在栏杆上望着灰雾笼罩的拥挤码头,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混合着湿木头、腥咸海风以及……马粪味道的空气。 然后他转过身，敏感地捕捉到关键词：“洗澡？您要去泡澡吗？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最适合下船后过去消遣了,贵族老爷们都喜欢去！！” 兰多：“……” 乔一：“……” 暴风领众人：“哎……” 两个小时后。 来自暴风领的没见过世面的土逼们站在宽阔的青石街道上，看着面前这座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陷入沉思。 乔一望了望天空中升腾起的白气，又看了看大门前挂着的半人高的幌子，上面写着：阿尔文的温泉浴场。 门外站着几个服装统一的清秀少年，笑吟吟地迎来送往，露着胳膊大腿做兔女郎装扮的女人坐在二楼的窗台，在寒风中远远地朝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贵族姥爷晃着手臂。 ……大、大保健？ 保守的嘉兰诺德精灵只看了一眼便红着耳朵尖匆匆移开了目光，盯着脚下的石板目不斜视。 随行而来的“暴风领使团”的汉子们盯着白生生的大腿看直了眼睛。 胖厨娘红着脸啐了一口，用高跟鞋狠狠地碾上丈夫的脚背，看丈夫依旧无动于衷，不禁加大了脚上的力道。 直到身边的护卫头子巴尔顿涨红了脸，拍了拍厨娘的肩膀：“……你……我的脚不小心跑到你脚下了……你丈夫的脚在那边。” 人群哄笑起来。 跟一旁被华丽马车载着、衣着光鲜的来客们相比，这支从码头靠着11路公交、踩着泥泞而来的北方来客显得狼狈不堪。 ——像是一群难民。 迪恩拽了拽乔一的袖子，吞了口口水，低声道：“少、少爷，要不咱回去吧……找个旅馆什么的也能洗澡啊。” 罗伊：“……看起来有亿点点贵。” 兰多：“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 厨娘：“呸！马叉虫货！”然后目光移到了门口的俊俏少年身上，又红了脸，“多俊的孩子们呀~” 浩浩荡荡二十来号人的队伍很难不引起注意。 侍者将伞撑在乔一和兰多头顶，自己暴露在细雨中，露出一个赏心悦目的笑容：“客人，雨下大了，不如里面请？里面有独立浴池，还可以提供住宿，您远道而来，泡完澡后在这里休息一晚最好不过了。” 乔一眨巴眨巴眼，看向雾气昭昭的大门里，又摸摸口袋。 他的身体告诉他，它现在就要进去到温暖的泉水里躺下。 但他的钱包告诉自己：不，你不想。 ……看起来就很烧钱啊啊啊 正当乔一犹豫着的时候，那边又快步跑出来一个少年，靠着撑着伞的侍者耳语一番。 那侍者点点头，看向乔一：“楼上有味尊贵的客人免了您此次的费用，并让我给您带话：白水领欢迎尊贵的斯图亚特公爵大人，并向您的外祖父母问好，请您放心在此歇息。” 话音落下，乔一与兰多对视一眼，忽然察觉到一丝落在身上的视线。 他抬头望过去。 四楼的窗台有白色的身影闪过，只剩下窗帘晃动着。 侍者微弯着腰，依旧微笑着等待乔一的答复。 只不过身后的暴风领众人却一扫先前的期待与雀跃，警惕了起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个圈套！” “领主大人，我觉得我们得小心一些。” “少爷，我们要不还是回船上去吧……” “……” 侍者的笑容有些僵硬。 乔一抬了抬手，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一共二十三位，请为四位女士安排单独的浴池，多谢。”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卡西亚半岛、外祖父母，这些关键词让乔一联想到了一个人——他的便宜舅舅卡尔。 当初乔佛里醉酒后透露出来一些信息表明，卡尔与卡西亚半岛的某人似乎有所牵连。 乔一垂下眼睛。 所以，鸦岛第四岛二把手、他的舅舅卡尔至今不娶妻不生子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 没有什么是比长途奔波之后，躺在温热的泉水里喝上一杯热热的牛奶更舒适的事情了。 如果能有按摩服务就更好了。 可惜来人被兰多的冷脸吓了回去。 乔一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柔软的布巾，全身放松半躺在温暖的池水里，升腾的雾气将他的脸色蒸得红润起来，困意也慢慢涌了上来。 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乔一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已经在半睡半醒之间的乔一仰头，蹭了蹭兰多的脸颊：“兰多呀——” 精灵手上动作没停，只是微微垂下头，轻轻吻着乔一的发顶：“嗯？” 乔一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说：“……我想回家。” “……嗯。” “我想我爸了。”乔一垂着眼睛，看着雾气升腾的水面，伸手随便撩了两下。 水面上仿佛飘过一只丑兮兮长得很潦草的塑胶小黄鸭，转瞬又消失不见。 “我高考那阵子，因为久坐和低头太久，颈椎出了点问题，还失眠。我爸拉着我去泡温泉，亲手给我按肩膀。”乔一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眼里有些雾气，“臭老头还非管人家老板要一袋小黄鸭放水里，说这样能放松心情。” “放松个鬼啊，幼稚不幼稚。我那阵子看小黄鸭都觉得内鸭子长得像数学老师那张大脸。” 说到这，乔一顿了顿：“……但那天我在池子里就睡着了。那是快两个月的时间里我睡得最好的一觉。” “臭老头后来身体不好，膝盖出了点问题，下雨天老疼得厉害，又倔得很，不肯吃药，说是药三分毒。” “后来我在我学校医学部一个教中医的老教授那边讨了一副药，隔三差五给他泡脚揉膝盖按摩。我妹还小，我妈也不太会。”乔一抹了一把眼睛：“也不知道我……没了以后，谁给我爸按脚。” 乔一乱七八糟地说着，想到哪儿说到那儿。 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逐渐融入到这里，慢慢将过去放下，然后淡忘。 但他发现他不仅没有放下，反而随着时间越发思念起过往：他温馨的小公寓、老妈做的饭菜、车水马龙的城市、看起来严厉却善良仁厚的上司…… 情绪的汹涌并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一瞬间，而是藏在每个生活细节里，就像现在他泡在温泉里，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双手。 而兰多只是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将情绪有些低落的乔一揽到怀里，安抚地轻轻拍着他的脑袋和脊背。 “兰多。” “嗯。我在这里。” “我想带你回家见我爸妈。”乔一转过身，捧着兰多的脸，手指划过兰多精致的眉眼：“我妈跟我妹应该接受蛮快的。因为她俩都是颜狗。我爸……他大概会打我一顿，然后请你吃饭。” “为什么？”兰多偏了偏头，问道。 乔一忽然笑起来：“当然是……觉得我祸害了别人家小伙子啊。” 兰多眨眨眼，认真地注视着乔一的眼睛：“我不是别人。” “……”乔一点头看着兰多半晌，凑过去亲吻了兰多的嘴角：“嗯。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爱人。” 兰多没有说话。 他用一个绵长又缱绻的吻做了回答。 水波荡漾在雾气里，窗外雨声缠绵。 “哑——” 一只渡鸦在窗前的枝头上叫了一声，挥动着翅膀，穿过阴沉沉的雨幕朝着港口飞去，最后落在了一艘刚刚靠岸的商船的桅杆上。 “哗啦——” 风帆收起的响动惊飞了渡鸦。 男人从船上下来，踩着湿漉漉的地板，雨水打在撑起的黑色大伞上，在沉闷的声响中飞溅出一片细小的水花。 码头上，高挑清瘦的男人打着伞，穿着白色的呢绒大衣，身影融在灰蒙蒙的雨雾里。 “你晚到了一天，卡尔。” “抱歉。最近海上乱得很，耽误了一些时间。”卡尔走过来，收起自己的伞，钻到白衣男人的伞下，“所以说你昨天在这里等了我一整天？”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男人掀了掀眼皮，又一把将卡尔推到雨里，嫌弃道：“一身血腥味儿，脏死了。别靠近我。海上能拖慢你行程的不多，遇到鸦岛的人了？” “嗯。”卡尔也不恼，自顾自的跟男人并排走着，任由雨水落在头上肩上：“是第五岛的那个鬼女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七岛搅和在一起了，废了点功夫……海上乱了。” 卡尔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下翻滚的黑漆漆的海浪。 忽明忽暗的灯塔微弱的灯光几乎要被海浪吞噬。 “陆地上也好不了多少。匹斯堡又发生了大规模叛乱，半个索罗夫王爵领地都被叛军占领了。其他几个小公国也有叛乱发生。” “白水领呢？”卡尔问。 “水灾过后又遭了霜冻，几乎没什么收成。今年冬天……会死很多人。”男人说着，嗤笑一声，“作吧，可劲儿作吧。安德烈那小王八蛋迟早要把自己作死。老国王要是知道他做了什么，八成会揭棺而起，踢死他个不肖子孙……” “阿嚏——” 卡尔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男人止住话头，伸手摸了摸卡尔有些单薄的风衣外套，皱了皱眉头。 “穿这么少，海上的大风怎么没冻死你呢？”然后他脱下自己厚实的呢绒大衣，抬手糊在了卡尔脸上，“穿上。” 白色的大衣染了些卡尔衣服上被雨水浸出的血水，看上去有些刺眼。 男人皱着眉头看了两眼，粗暴地扯过卡尔的领子将他拽到伞下，随便理了理衣领：“你把我衣服弄脏了。下次洗了还我。” “好。” 晚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穿过两个人的身影，穿过街道，掠过树梢拍打在窗台上，发出淅沥沥的轻响。 陷在柔软床铺里的金发的精灵忽然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他又做梦了。 他梦到寒夜将至，枯瘦的白猫蜷缩在巨树虬结的根系上。 枯死的巨树正在腐烂，风穿过空洞的枝丫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是古树发出最后的悲鸣。 仿佛有低语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急切地唤他回去。 回去……回哪里？ 回去做什么？ 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快喊你们的爷爷奶奶来看更新啦！ 第61章 撒娇的精灵 一觉醒来,依旧是阴雨连绵的天气。 但从众人餮足的神情来看，昨晚的休息和今早这里提供的早餐都很让人满意。 小罗伯特也将作为向导，跟随队伍向王城出发,顺便看望他的妹妹米娅——目前生活在王都的圣马可唱诗班里。 为此他将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为他将要过十岁生日妹妹买一份礼物。 临行前，出于礼节,乔一本打算去拜会一下白水领的领主，但却被告知对方一早就离开了领地赶往王都了。 乔一歇了心思,租了几辆马车便出发了。 南方初冬的阴冷清晨,让习惯了北方干冷天气的乔一感到很不适,到处都湿乎乎的泛着带些霉味儿的潮气。 青石板铺就的驰道在出城不久后就断了,只剩下被雨水浸泡着的泥泞道路。 阴雨笼罩下,道路两旁的树林都看上去灰扑扑的,远处，零零散散的村子坐落在细细的雨雾里。 这样的天气乔一尚且还可以忍受,但从未到过南方、且生性习惯干冷的嘉兰诺德精灵，遭到了来自老天爷的全部恶意。 于是在阴雨里赶路两天后,兰多彻底被恶劣的天气压倒了。 他发烧了。 病中的兰多出人意料地十分粘人,整个人都钻进了乔一怀里，胳膊紧紧环着乔一的身体，将滚烫的额头贴在乔一的颈窝里。 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大型犬。 乔一从系统里给他兑了点退烧药,哄小孩似的哄他吃药。 “兰多，兰多。” “嗯——”兰多的脸颊在乔一肩膀上蹭了蹭，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喃。 柔软的头发蹭在乔一的颈侧,有些发痒的乔一微微偏头，伸手摸着兰多的发顶：“兰多。起来吃点药再睡。” “……”兰多在乔一怀里转了个身，整个脸埋到乔一胸口,声音闷闷的：“不想吃药……唔，好困。” 乔一：“……” 高岭之花男友生病后变成小嗲精嘤嘤怪了怎么办？ 叹了口气，乔一艰难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兰多的怀里拽出来，捧着兰多滚烫的脸颊：“先吃药，吃完药让你睡。” 兰多撑着身体坐起来，半睁着眼盯着乔一。 直到把乔一盯地心里有些发毛：“……怎、怎么了？” “苦，不想吃。” 然后再次一头栽进乔一怀里。 乔一：“……” 蒜了。 乔一扶着兰多，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拿着水袋，一手拿着药片，递到兰多嘴边：“张嘴。” 兰多抿了抿嘴巴。 乔一：“……” 兰多小朋友你今年到底几岁啊？！ 无奈之下，乔一放下了水袋。 他伸手捧起兰多的脸，捏了捏兰多的下巴：“乖，张嘴。不苦，真的。骗你是小狗。” 在乔一的连哄带骗加半强迫下，兰多松口了。 白色的药片喂进了嘴里。 乔一松了口气，转身去拿水袋，却听见耳旁传来一声闷闷的“喀嘣——”。 乔一拿着水袋的动作一僵。 转过头，果然看见兰多眉头紧促，整张脸都僵硬了起来，眼里甚至泛起了一丝生理性的水光。 乔一：“……” 兰多：“……” 乔一：“……”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儿，气氛沉默了一瞬间。 乔一：“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嚼啊啊啊那不是嚼着吃的啊啊啊——” 急匆匆地喂了两口水，将兰多嘴里的苦味儿冲散，乔一看着怀里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兰多，又好笑又心疼。 路边有个废弃的驿站。 乔一索性吩咐将马匹牵到马棚里喂些食物，在这里暂做休息。 颠簸的车上睡不好。乔一想让兰多睡得舒服一些。 众人下车将马车停到雨棚下，拴好马，厨娘开始生火造饭。 乔一怀里揽着兰多，没下车。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乔一的脖颈上，伴随着兰多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和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乔一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也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雨还在下，只有对面的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空寂的鸟鸣。 兰多还没醒。 乔一摸了摸兰多的额头，然后松了一口气。 烧已经退了。 车厢被轻轻地敲了敲。 乔一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便看到厨娘站在外面，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嘘——” 乔一将食指竖起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起身，帮兰多盖好毯子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地下车。 “他还没醒。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接过粥碗，乔一走到升起来的篝火旁边坐下。 几个汉子带了些大麦酒，一边喝酒一边胡侃。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惊险又刺激的故事让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小罗伯特听得很上瘾。 几个女人凑在另一边，时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其中未婚的两个看向那群汉子，红着脸互相推搡着笑。 空气里充满着轻松快活的味道，仿佛路途中的疲惫也在这时被驱散掉了。 “闪光平原的流水——” “慵懒地冲刷河床……”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低声唱起暴风领流传了很多年的歌谣。 “肥沃的土壤上， 黄金般的果实生长……” 声音慢慢汇聚在一起，穿透灰蒙蒙的雨幕，在黯淡的天色里飘散开去…… “我侧耳伏在地上， 雪山的心脏在灵魂深处砰砰作响 是圣城锡安的钟声回荡， 是夜莺在鲜花缀满的枝头欢唱， 是三春和暖的阳光普照， 惊醒树枝上柔嫩的芽， 少女如雪的裙摆在白玫瑰园里绽放……” 那时的斯图亚特，还是北境的第一王国，雪线远在大雪山的山腰之上，繁荣的圣城锡安就坐落在山脚下。 那时候，闪光平原还没有被冰封，波光粼粼的娜塔莉娅河穿过一望无际的田野，牛羊成群从河岸经过。 “伟大王国的子民啊 我们不信神明， 手中的刀剑自会为我们带来荣光！ 我们用长剑贯穿敌人的胸膛， 用马蹄踏碎敌人的旗帜和营帐， 刀与盾是坟茔， 血与火是王座， 群星与夜是庙堂， 用神圣斯图亚特王国的篝火， 驱散烟霾将北境广袤的土地照亮。” 斯图亚特王国的子民不建教堂，不信神明。 他们坚信的只有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农时能握锄犁，战时可秉刀枪。 “后来风和冰雪 将鲜花簇拥的城池封藏， 沉睡在大雪山里的白裙姑娘 褪下了曾经光彩照人的盛装， 冰封的平原上， 再不见流淌的黄金和粼粼波光……” 突如其来的灾难不仅摧毁了隔壁的矮人王国和精灵山脉，也将大半个斯图亚特埋葬在冰雪之中。 城池沉睡，原野冰封，食物来源几乎断绝，人民流离失所。 “王国的子民啊 于黑夜里流亡， 在暴风领贫瘠的土地和海湾， 流离失所的人在寂静中低唱……” 衰败的王国被南方吞并，斯图亚特的子民流散在大陆各处。 王室仅剩的一脉囿于贫瘠的暴风领，在新王的“慷慨”之下苟延残喘。 “我心爱的白裙姑娘啊， 你可还记得那写满荣耀之后 又覆满鲜血和尘埃的城墙， 现在这里只有岁月在孤独流淌……” 宏伟的城池淹没在风雪里，曾经的荣耀被南方来的异族打碎，经年之后，只剩下岁月在雪山中孤独地流淌。 “我心爱的白裙姑娘， 何时能再次穿上你璀璨的衣裳， 我太想念你浸泡在欢声笑语里的繁星了， 胸膛里的疯长的烈火快要将我灼伤， 我却只能将所有的情愫深深隐藏……” 璀璨的王朝坠落尘埃，繁华盛世仿佛就在昨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回不去了。 王室被血洗到仅剩一脉，子民们也被大规模屠杀，到处逃亡。 “我心爱的白裙姑娘啊， 梦里的刀剑铿锵仿佛还在昨日， 血色的烟雾笼罩着田野和村庄。 我渴望你用新生的手指 拂去我肩头的征尘， 告诉我黑夜将尽， 将我野蛮的灵魂于囹圄中释放。” 斯图亚特的王室困在雪山脚下，斯图亚特的子民流亡天涯，他们在夹缝中被压迫，被欺侮，也在努力地活着，期盼着…… “我将在光明逝去之前， 于暴风骤雨之中， 等待白昼苏醒， 等待你和桀骜重新降临， 降临在王国的土地之上……”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有歌声在渐沉的暮色里回响，林子里的寒鸦也在枝头沉默着。 乔一揉了揉眼睛，望着死气沉沉的夜空。 过去从来没有真正过去，它们就活在今天。 在雪山中沉睡的锡安、在已经冻结的娜塔莉娅河底、在已经被冰封的无数个村庄和城镇，至今还躺着无数斯图亚特子民的尸骸。 矮人被追杀得不见踪影，在角落里苟延残喘，里德岛至今还关着成百上千的矮人被奴役着。 不该是这样的。 这样是不对的。 自由的灵魂不该被魔鬼关押奴役，平民百姓也不该被卷进战火中，遭到惨无人道的屠城和血洗。 而活在当下的人，更没有资格替死于战火的人们去原谅。 年轻的女孩坐在不远处，捧着脸看着橙红色的火焰，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朋友：“嗳，你说，那个时候，锡安该有多漂亮啊——” “不知道。比诺曼的王城还漂亮吗？” “应该吧。” “真想去亲眼看看啊——” “是呢……” 乔一收回目光，看向两个满目憧憬的姑娘。 会有这样一天的。 我保证。 …… 黑夜终于降临的时候，乔一捧着一碗温热的粥上了马车。 兰多睡得昏天黑地，一直到现在还没醒，但是总该吃点东西了。 他点亮车壁上挂着的煤油灯，把粥放在小几上，凑过去轻轻拍了拍兰多的肩膀：“兰多。起来吃点东西吧？” 兰多动了动，将毯子拉过头顶，挡住了煤油灯昏暗的光。 看起来打算继续睡。 乔一忍着笑，轻轻把毯子拽下来一些，看着兰多半缩在毯子里的脸，靠过去亲了亲对方的额头：“兰多？快起来了，粥要凉……哎哎！” 话音还没落下，乔一整个人便被兰多伸手拉着扑倒，一把卷进了怀里。 “……”乔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兰多的面庞，温暖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大脑有些当机。 兰多的鼻尖蹭了蹭乔一的，然后将脑袋埋进乔一的颈窝里。 乔一张了张嘴，摸着兰多的头发：“兰多？” 怀里的脑袋蹭了蹭。 接着乔一身体一僵，颈间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 他涨红着连缩起脖子，偏开头推了推兰多：“别闹啊，快起来去喝粥。” 但是没能推开。 反而在挣扎之中被精灵彻底压在了下方。 温热的触感从颈侧慢慢移动着，像是小火苗一簇簇地燃烧过去。 乔一有点慌。 “……那个……粥……唔……” 剩下没说完的话被堵回了唇齿之间。 乔一的手无措地捏着兰多肩头的衣服，被迫半仰起头接受着。 许久之后。 乔一才抿着红润的唇瓣，涨红着耳朵拍了拍怀里趴着的兰多：“……你……清醒了没？” “嗯。”兰多蹭了蹭乔一耳朵，声音懒懒洋洋的。 “粥……”乔一说了半句，又闭嘴了。 ……阿西怎么就跟粥过不去了呢呢呢呢？？？ “知道了。”兰多抱着乔一笑起来，坐起身，还顺手把乔一拉了起来。 还好，粥还温着。 乔一整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垫子上，歪着脑袋看兰多喝粥，一边感叹这个精灵怎么能吃个东西都这么好看。 越看越好看！ 察觉到乔一的目光，兰多侧过头：“怎么了？” 乔一：“没事，我就想问问你好不好看。” 兰多疑惑：“？什么？” 乔一：…… 乔一：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说了什么？？？？ 乔一红着脸炸着毛，脑袋里像是装了个蒸汽机似的轰轰响：“啊啊啊我是说，我想问问你好不好吃！！” 兰多眨了一下眼睛，目光落在乔一还有些红润的嘴唇上，点了点头，似乎意有所指：“嗯。” 乔一：“……” （///q///a///q///）唉！？？？ 乔一再次炸毛：“我是说粥啊！” 兰多：“我是说粥啊。你问的不是粥吗？” 乔一：“……”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一开始挠门。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怎么办跟别人学坏了的精灵能挂闲鱼上卖掉吗？ 然后，忽然意识到这精灵是跟自己学废了的乔一自闭了。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乔一裹着小被几将自己捂在了角落里。 【物理自闭.jpg.】 随着夜色的加深，温度也在不断降低。 除了巴尔顿带着两个汉子在篝火旁守夜，其余人都钻回了燃着炭火盆的温暖马车里。 兰多先前睡了个饱，此时静静地靠在车厢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 倒是乔一枕着兰多的腿，呵欠连天。 “困了吗？”兰多放下书，摸着乔一的脸颊，垂下头看乔一。 “嗯，是有点。” 兰多弯了弯眼睛，俯身亲了亲乔一的嘴角，熄灭了煤油灯：“那休息吧。” “唔。”乔一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困意便如同藤蔓一般缠绕了上来。 半梦半醒间，乔一忽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喧哗声。 像是哭声、尖叫声。 还有些马蹄声和细微的震颤。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乔一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问：“外面怎么了？” 说着便伸手去掀厚重的毡布帘子。 潮湿的寒风灌了进来。 巴尔顿已经叫醒了所有的男人，正握着武器将乔一和四个女人所在的马车护在了后面，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现在离开已经来不及了，还在冒着烟气的篝火堆、新鲜的马粪以及车辙印足矣暴露一切。 乔一的睡意霎时清空，呼出的热气瞬间被冰冷的空气扯碎：“怎么了？” 巴尔顿摇摇头：“不知道。有人过来了。” 喧哗声越来越近，远远地已经能看到一些闪烁的火光和人影。 兰多的眉头紧蹙了起来。 “有血腥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诗歌全文（原创）写的不好，感谢各位看官的包容】《白裙姑娘》 闪光平原的流水， 慵懒地冲刷河床， 肥沃的土壤上， 黄金般的果实生长， 我侧耳伏在地上， 雪山的心脏在灵魂深处砰砰作响 是圣城锡安的钟声回荡， 是夜莺在鲜花缀满的枝头欢唱， 是三春和暖的阳光普照， 惊醒树枝上柔嫩的芽， 少女如雪的裙摆在白玫瑰园里绽放。 伟大王国的子民啊 我们不信神明， 手中的刀剑自会为我们带来荣光！ 我们用长剑贯穿敌人的胸膛， 用马蹄踏碎敌人的旗帜和营帐， 刀与盾是坟茔， 血与火是王座， 群星与夜是庙堂， 用神圣斯图亚特王国的篝火， 驱散烟霾将北境广袤的土地照亮。 后来风和冰雪 将鲜花簇拥的城池封藏， 沉睡在大雪山里的白裙姑娘 褪下了曾经光彩照人的盛装， 冰封的平原上， 再不见流淌的黄金和粼粼波光。 王国的子民啊 于黑夜里流亡， 在暴风领贫瘠的土地和海湾， 流离失所的人在寂静中低唱 我心爱的白裙姑娘啊， 你可还记得那写满荣耀之后 又覆满鲜血和尘埃的城墙， 现在这里只有岁月在孤独流淌。 我心爱的白裙姑娘， 何时能再次穿上你璀璨的衣裳， 我太想念你浸泡在欢声笑语里的繁星了， 胸膛里的疯长的烈火快要将我灼伤， 我却只能将所有的情愫深深隐藏。 我心爱的白裙姑娘啊， 梦里的刀剑铿锵仿佛还在昨日， 血色的烟雾笼罩着田野和村庄。 我渴望你用新生的手指 拂去我肩头的征尘， 告诉我黑夜将尽， 将我野蛮的灵魂于囹圄中释放。 我将在光明逝去之前， 于暴风骤雨之中， 等待白昼苏醒， 等待你和桀骜重新降临， 降临在王国的土地之上。 非常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先前因为考研和实习的原因放过请假条，只放到11月没来得及延长，所以在那之后假条就不见了，万分抱歉。最近三次元事情不多所以我会正常更新。请各位放心，绝对不会坑的！！ 第62章 待在这里，别回头 乔一的脑袋里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亲眼目睹一场残忍至极的屠杀。 一大群形销骨立的流民像是赶牲口一般，被身后十多个骑兵撵得四处逃散。 战马冲入到人群里,刀光闪过，鲜血便在被火把映红的夜色里飞溅。 瘦脱了形的男人跪在地上，哀声求饶,回答他的只有刀锋和铁蹄。 抱着婴儿的女人，被骑兵从背后贯穿胸膛,踉跄几步跪在地上,蜷起身子,揽着被一同刺伤的孩子,发出绝望的嘶喊。 有人试图朝林地里逃亡,却被狞笑着的骑兵几步追上,倒在了路旁。 人群里还有几个不大的孩子，被大人拖拽着、哭喊着奔逃。 正逢大朝会在即,贵族们从四面八方涌向王都。 或许是一看就不普通暴风领队伍让骑兵们投鼠忌器了。 他们没有来主动招惹驿站里的暴风领众人，仿佛他们的任务只是将这群手无寸铁的流民斩杀掉。 令人几欲作呕的浓郁血腥味儿随着夜风飘过来。 乔一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杀戮,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脱离的他的意识，变得割裂起来。 生长在红旗下的他从没见过血腥，看过最血腥的画面,也不过是一些被相关部门各种删减后的R级电影。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杀戮，视觉、嗅觉和听觉上的刺激一瞬间就将他的理智冲击成碎片。 他的身体在发抖，巨大的恐惧和没由来的愤怒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喉咙像是塞进了一大把沙子,涩涩地窒息着，身体却僵硬地动弹不得，连眨眼都做不到。 像是灵魂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一样。 一只温暖的手遮住了乔一的眼睛,将面前的地狱阻挡在视线之外。 兰多将乔一整个人揽在怀里，安抚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要看。” 一旁，女人们撇开头不忍去看，捂着嘴哭出了声。 男人们双目充血，看着那边的杀戮，却没有行动。 他们的职责只是保护他们的领主，任何会给领主带来危险的事情，都要排除在外。 乔一僵硬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他抖了抖嘴唇，声音像是砂纸磨过一般嘶哑又干涩。 “那里还有孩子。” “他们只是孩子……” 那群人里面，还有个小女孩，几乎跟他妹妹差不多大。 乔一的眼眶酸涩着，有些模糊起来。 “你想救他们吗？” 乔一听到兰多问他。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是的，他想。 但是他不能把自己的领民扔过去白白送死，他们也有妻儿有家人。 他们打不过骑着马的骑兵。 绝望的哭喊声就近在耳边，乔一紧咬着牙关，感到无比难过。 “我知道了。”兰多摸了摸乔一的发顶，在他泛红的眼尾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交给我。” 然后他放开乔一，让他背对着那片血腥：“待在这里。别回头。” 背后的温暖抽离开。 乔一只来得及摸到兰多的一片衣角，便听到马蹄声忽然混乱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战马的嘶鸣。 又开始下雨了。 身后的战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受伤的人隐隐的□□声和孩童压抑的哭声。 乔一的身体还在微微发着抖。 “别怕，都结束了。” 一只手摸了摸乔一的脑袋。 乔一一转身，就看到了金发的精灵负剑站在身边不远处，白瓷般的脸颊上染了些许殷红，锈银的白色衣袍上浸上了团团血污。 没有受伤。 “别过来，我身上脏……” 精灵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扑过来的乔一抱了个满怀。 刺鼻的血腥味萦绕在鼻间，和对方身上的草木清香混合成怪异的味道，乔一却越发用力地抱紧了面前的人。 兰多张着手僵硬了一下，然后将还在滴着血的长剑丢在地上，伸手抱住乔一，安抚性地轻轻拍着乔一的背。 暴风领的众人虽然早就习惯了两个人的亲密，但依旧忍不住地悄悄飘过来目光去看。 慢慢平静下来的乔一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倒开始不好意思了，红着耳朵松开了兰多。 逃脱出魔鬼爪牙的流民们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跪坐在雨里，目光空洞而呆滞地望着面前的一片狼藉。 “……去救人。”乔一道。 领民们打着伞、举着火把迅速行动起来。 乔一也跟了上去，然后被兰多握住了手腕。 “……” 乔一看着目露些许担忧和心疼的兰多，轻轻摇了摇头。 他要推掉山上那座塔，推掉南方的王国，重建斯图亚特。 他迟早要面对这些 面对鲜血，面对……死亡。 战斗的中心地带很惨烈。 乔一强忍着胃部的痉挛，举着伞穿过遍地尸骸。 火光的照映中，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汇成黑色的溪流，苍白的尸体、残肢堆在那里，受伤还未死的人在泥泞里□□。 肩头被划开了一条大口子的女童呆坐在地上，身边是为了保护她被一刀划开喉咙的父亲。 一只干净的手在她面前伸出来。 女童抬起脏污的小脸，因为瘦脱了形而显得格外大的无神眼睛慢慢地眨了眨，朝那只手的主人看过去。 黑发黑眼的青年举着伞，弯着腰，温柔地看着她。 细瘦的手指犹犹豫豫地抬起来。 注意到自己脏兮兮的手和对方白净手指的巨大对比，她将手一缩，就想收回去。 然后她的冰凉的手被对方握住了。 温暖的触感像一道暖流，从手指尖一路穿过身体的各个角落，最终汇聚到了酸涩的眼眶里。 “呜哇————” 像是灵魂突然从撕裂的空间里被拉回现实世界，她骤然扑到乔一怀里，抱着乔一的腿嚎哭出声。 这一道哭声，像是打开了情绪的阀门。 劫后余生的人们突然惊醒了一般，终于发泄出积压的恐惧和悲伤。 受伤不重的人很快调整过来，一边感谢领民们的帮助，一边和领民们一起将同伴抬到驿站的雨棚下。 女人们在篝火边忙碌开来，烧热水、洗涤绷带、给伤者包扎上药。 另一部分男人，在林子里挖了些坑，将死去的同伴埋葬。 全部都是一击毙命的骑兵尸体被掩埋了起来，战马给放跑了。 破旧的驿站在雨夜里安静而忙碌着。 至于那个小女孩，似乎哭累了，怀里抱着半张饼，打着哭嗝儿窝在乔一怀里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经过简单的交谈，乔一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多卡公国发生了大规模叛乱，乱民和匹兹堡的叛军合流，占领了索罗斯公爵领，索罗斯公爵一家和多卡公国的公爵都被杀死，头颅挂在了城墙上。 暴怒的年轻国王派出了大批骑兵去绞杀索罗斯的叛军，因为叛乱而流离失所的流民也被殃及。 杀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可比杀叛军轻松多了。 于是骑兵们经常杀戮流民，割下他们的右耳，说成是击杀叛军去换取功勋。 这是杀良冒功。 这里的这小群人就来自多卡的一个村庄。 今夏那里遭受了旱灾，几乎颗粒无收，现在又发生了叛乱。 走投无路的村民听北方来的商人说，北方有个领地在大批招收劳动力，只要好好干活就能吃饱穿暖，于是决定过去碰碰运气。 他们决定从白水领乘船北上，谁知半路遇到了去平叛的骑兵，便被一路追杀到此。 只是，二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十。 “你们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叫……暴风领？”小罗伯特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他在暴风领待过一段时间。 在他看来，这些人的形容与暴风领分毫不差。 如果说这片大陆上有一个地方真的能做到“只要好好干活就能吃饱”，那非暴风领莫属了。 村民们听到小罗伯特这么说，眼睛亮了亮：“对对，是叫暴风领！” “你知道这个地方？” “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吗？好好干活就有饭吃？” 他们被领主剥削地太严重了。他们租种着领主的土地，要缴纳极为沉重的租金和税粮。 再加上要留着的种粮，哪怕是丰年，也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今年的旱灾真的是让百姓没了活路，才发生了叛乱的。 小罗伯特蹲在村民中间，拍着胸脯大声保证暴风领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他手舞足蹈着，给村民们描述暴风领肥沃的田野和繁荣的工厂，引来村民们的一阵感叹和艳羡。 当然，他并没有蠢到暴露乔一的身份。 在村民们眼里，他们只是要去王都探亲。 雨停的时候天还没亮，但村民们千恩万谢后执意要离开。 他们并不想给暴风领众人带来太多麻烦。 这里距离白水领不远，只要进入白水领的范围，他们就安全了。 只是小塔西雅有些不舍，小脑袋埋在乔一怀里闷闷地很久不肯出声。但到底还是乖乖跟着村民们离开了。 她在流亡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她的父亲母亲，以及两个哥哥。目前她由当初的邻居照顾着。 告别多卡的村民后，暴风领众人再次启程。 只是路途中气氛沉闷了许多。 他们要穿过索罗斯公爵领和多卡公国的边缘地带。 路途中到处都是游魂一般的流民和无人认领的尸骸。 中间他们还被一群饿红了眼的流民袭击，他们想要杀掉马儿吃肉，以及抢夺马车上携带的干粮，甚至还对几位女性产生了邪念。 长期流亡的日子让他们彻底抛弃了道德和底线，他们只想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一旦人没有了底线的束缚，混乱和失序就会随之到来，接下去便是暴.动、叛乱、冲突，和……灭亡。 也许根本用不着乔一出手，要不了几年，这个王国就会从内而外地腐烂崩溃而亡。 一路上的不平静直到靠近王都的时候才慢慢平息下来。 路边不再有流民和尸体，泥泞的道路也变成了坚固的青石板路。 他们已经能远远地望见珞珈山上的那座白塔，以及山脚下宏伟的王城奥尔加。 高大的城门口车马不绝，不少马车上都带着鲜艳的贵族家族徽记。 城门口放着一个大斗，守城的卫兵在对进城的人收取“石板税”——城里的石板路被进城的人踩踏会破损，所以要收税进行维护。 贵族也不例外，当然，贵族们也不在乎这区区三十个铜币的石板税——除了穷鬼领主老斯图亚特。 往年老斯图亚特每次都要在城门口跟守卫掰扯很久，最后交了钱骂骂咧咧地进城。 今年的小斯图亚特虽然没有跟守卫掰扯，但依旧是骂骂咧咧地进城。 原因是乔一觉得所谓的“石板税”简直就是扯淡，而且他们竟然以马车更容易压坏路面为理由，多要了二十个钱。 乔一觉得心脏在滴血。 就像毛票也是钱一样！铜板也是钱！ 在马车上颠簸了许多天的众人急需一个地方好好休息，城中心的旅店太贵，乔一索性就在外缘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店下榻。 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将塞拉瑞尔夫人订制的礼服，送到惠灵顿公馆——没错，塞拉瑞尔夫人在寸土寸金的奥尔加城，有！套！房！ 不过乔一并没有觉得柠檬——因为他是来推塔的，不是来生活的。 在旅店稍做休息后，乔一便带上了礼服和一些礼物，雇了个本马车夫，由他驾车前往惠灵顿公馆。 惠灵顿公馆位于王宫附近的黄金地带，圣艾伦托娅大教堂和一些修道院也在这片区域。 不少修道院和公馆门前都种着绿植。 乔一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些建筑，却在某一瞬间顿了一下。 那是一个看上去规模并不大的修道院，门前种着大片的月见草——只不过这个时候花朵都已经凋谢了。 乔一对月见草有些敏感。 那个会赠送金色传说级道具的任务【安迪的信物】，其中提到的重要信息就是月见草。 【在南方之南，大地之母沉睡的脚下，如果你见到一位喜欢黄色月见花的姑娘，请告诉他：安迪在北方过得很好，请不要再等他回家。】乔一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修道院的大门正好打开，一个修女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位看起来有些严肃的妇人。 而冒险者安迪前往北方寻找圣湖的原因，就是为了给心爱的姑娘治腿。 乔一垂下眼睛思索着。 南方之南，大地之母沉睡的脚下——奥尔加城地处南方，珞珈山脚下。 而珞珈山所在的这条绵长的山脉，叫做……该亚山脉！ 该亚——大地之母。 一切似乎都对上号了。 第63章 舅很尴尬 塞拉瑞尔夫人的住所很快就到了。 临下车的时候,乔一忽然状似不经意地问车夫道：“对了，奥尔加城里……有没有一个坐轮椅的修女？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 马车夫想了一下，拍了拍脑袋：“有,有的。如果你是说圣马可修道院的贝丽卡院长的话。” “哦？” “奥尔加的几个修道院里，四十多岁的残疾修女只有一个，就是贝丽卡院长。说来也巧——” 车夫说着,指着不远处的惠灵顿公馆：“哝，你们要拜访的塞拉瑞尔夫人,就是贝丽卡院长的姐姐。” 乔一跟身边的兰多对视一眼。 哟,这不是过江遇渡船——赶巧了么。 他们还记得当初,参加塞拉瑞尔夫人的宴会时,挂在走廊里的那副画像。 年轻的塞拉瑞尔夫人和坐着轮椅的妹妹,就处在一大片盛开的黄色月见草里。 乔一觉得他也许有必要找个机会去刚刚那个修道院拜访一下。 但不是现在。 明天一大早他们就得赶去皇宫参加朝会。 现在天色已经渐晚,再去贸然拜访已经有些不合适了。 乔一让马车夫寻个地方等候，自己和兰多以及两个抬着箱子的领民走向了惠灵顿公馆。 大门前有人看守,说明身份后不多时，一个老管家便出门来迎接了。 不巧的是,塞拉瑞尔夫人夫妇不在。他们出门去拜访朋友了。 主人不在,乔一和兰多便也没有久留，放下礼物和礼服后，就回了下脚的旅店。 连日的奔波让乔一的身体乏累到了极点,先前那场血腥的杀戮也给他的精神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此时他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 然而当热水桶被送上来后，乔一却犯了难。 浴桶很大，坐两个成年男人进去绰绰有余。 兰多已经坐进了桶里,氤氲的雾气升腾中，晶莹的水珠正舔舐着白瓷一般的皮肤，一颗颗滑落下去。 平日里总是束起来的浅金色的长发被放了下去,一半浸在水里，一半贴在胸膛后背上，堪堪遮住了两朵嫣红。 似乎是很困乏了，又或是水汽升腾的缘故，精灵的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眼尾还泛着些浅淡地绯色。 在昏暗的壁炉火光和雾气之下，漂亮得像是一个旖旎的梦。 乔一站在原地，感到自己的心里的兔子在到处乱跳。 也许是看乔一许久没动静，兰多抬眼看着乔一，偏了偏头，有些疑惑：“怎么了？不过来一起吗？” 乔一：“……” 桶里的水清澈又干净，虽然已经淹没坐到着的精灵的胸口附近，水下的一切却几乎一览无余。 乔一掐着自己的手指尖，把自己的目光从精灵精致的锁骨和性状过分惹眼的漂亮腹肌上撕下来，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要不，还是算了。”乔一的眼睛虚虚地飘向燃烧着的壁炉，“你先洗，我等下再去。” 他怕两个人一起洗……过不了审呐。 “好。” 兰多点了点头。 乔一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憋得脸色唰地红了起来。 乔一：“……” “……” ？ 诶？oao？ 这、这就答应了？ 分开洗？ 啊你不要挣扎一下的吗？ 你争取一下万一我就答应了呢？ 乔一捏着脱了一半的衣服站在原地，神情开始变换莫测。 兰多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好摸的样子啊……有点馋，怎么办啊。 另一旁，眼看着乔一僵在原地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兰多笑出了声。 然后他靠在桶壁上，朝乔一伸出手：“过来，乔一。” 鬼使神差地，乔一走了过去。 一只上面还挂着晶莹水珠的手拉住了乔一的衣领，向下扯过去。 乔一重心不稳，慌乱之中只来得及扶住桶沿，嘴唇上便传来了温软的触感。 精灵一手扯着他的领口，另一只手抚上了乔一的侧脸、耳后，微合着眼，细细描绘着他嘴唇的轮廓。 他并不急与撬开乔一的牙齿，而只是轻柔地含着他的唇瓣，缱绻万分地慢慢厮磨着。 直到全身僵硬的乔一因为一直屏着呼吸，涨红着脸不得不主动松了牙关，微微张开口呼吸的时候，精灵才抓住机会，不疾不徐地闯了进去。 乔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着火了一般浑身开始发烫，脑袋里一片空白，几乎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两个人交融着的呼吸里。 呼吸慢慢加重，腿脚开始有些发软，心跳早就乱成一团麻，脑袋里全部都是兰多、兰多、兰多…… 许久之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兰多才松开乔一，看着乔一变得水润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要不要一起？想好再说。” “……” 乔一只犹豫了半秒，便用行动做了回答。 去特喵的审，劳汁就是要ghs！ 再说一遍，劳！汁！ 就！是！要！g！h！s！（振声） 哗啦 水波荡漾开去。 乔一主动靠近过去，温软的唇瓣附上了精灵早就一片通红的耳垂，激起一阵忽然沉重的呼吸。 氤氲的雾气时聚时散，壁炉的火光闪烁着，偶尔爆出细小的火星儿逸散开来。 只有穿街而过的风路过紧闭着的窗户，发出细微的声响。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落下来的时候，乔一醒了。 他半睁着眼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习惯性地将手臂大腿都搭在身边的精灵身上，闭着眼将脑袋在对方胸口上蹭了蹭。 然后，身体上传来的奇怪感觉让他一个激灵，想起来什么一般猛地睁开了眼。 身边的兰多还在熟睡，手臂揽着乔一，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呼吸平稳而且绵长。 乔一愣愣地看着兰多，目光下移，挪到了对方肩膀上乱七八糟的咬痕和胸口上的红痕上，大脑有一瞬间的当机。 然后他吞了一口口水，开始思考人生。 思考到脑袋从正常的颜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然后“嘭”地一声将他的理智炸成了飞灰。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昨晚干了什么！我昨晚干了什么！ 满脑子昨晚残留的画面，让乔一耳朵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僵着身子，默默把胳膊从兰多脖子上移下来，把腿从兰多腰上挪下来。 “嗯——” 兰多的身体忽然动了动，看样子是要醒了。 乔一动作一僵，不敢动了。 经过昨晚的事情，他暂时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兰多。 “乔一……” 兰多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喊了声乔一的名字，然后翻过身搂着乔一，将他压下。 乔一慌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去推兰多，却发现对方只是抱着他，像只刚睡饱的大猫一般蹭了蹭他的肩膀。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窝里，乔一有些痒，更多的则是骤然快得离谱的心跳。 他眨眨眼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兰多柔软的脸颊：“……兰多？” “唔……嗯。”兰多没睁眼，用软乎乎的鼻音应了一声。 毫无防备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在阳光下熟睡的懒洋洋的猫。 乔一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弯起了眼睛，又戳了戳：“兰多。你醒了吗？” “啪——” 乔一的手指被兰多握在了手里。 “嗯。” 兰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闭着眼准确地找到了乔一的唇，贴了上去，不带有任何邪念地轻轻啄吻着。 直到两个人都清醒过来，教堂的钟声敲响，惊飞了窗台徘徊的一只麻雀，两个人才慢悠悠地起床穿衣。 由于昨晚被欺负得过了头，乔一在今早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从洗漱到穿衣整理，乔一享受到了嘉兰诺德精灵族圣使的全方位照料。 当然这也与乔一的身体实在是……呃……有些许不适有关系。 他们要在早上九点赶到王宫去，那里会提供食物。 所以乔一索性便没有吃早餐，带上巴尔顿和另外两个领民做护卫，早早地出了门。 只不过他们还没出旅店门，就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乔一的海盗舅舅，卡尔。 彼时乔一正和兰多刚出房间门，便在走廊里看到了同样刚走出房门的卡尔。 ——和他身后的一名高挑清俊的男人。 他们的房间就在乔一的斜对门。 四个人大眼儿瞪小眼儿，气氛凝固了三秒。 乔一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呃……舅舅。” 妈蛋为什么有种跟对象开房事后却在门口撞见家长的感觉啊摔！！ 而他舅卡尔，只是看着乔一脖颈不慎露出来的一点红痕，微微拧了拧眉。 好在他并没有想要问什么，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去参加王宫朝会？” “嗯。对。”乔一应声，然后看到了卡尔背后的男人。 对方看上去有些清瘦，却并不瘦弱，棕发碧眼，称得上是俊美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有些文气。然而寒星般的内敛眸子却在暗示着这个人绝不会是善茬儿。 “你好，我是洛林-卡文迪斯，白水领现任领主。”男人伸出了手，笑得温温和和：“前些天在白水领住得还习惯吗？” “乔伊－斯图亚特，暴风领。”乔一点头，也伸出了手：“多谢款待，我们休息得很好。” 想来，刚到白水领的时候就是眼前这位的安排了。 看洛林些许探寻的目光落在身边的兰多身上，乔一道：“兰卡斯特。我的爱人。嘉兰诺德精灵。这次陪我来参加朝会的。” 兰多只是朝洛林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在某种程度上，这只精灵高傲得一批，除了乔一，面对谁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高岭之花样子。 洛林也没在意。全天下人都知道精灵是最高傲的种族，特别是嘉兰诺德精灵。 真要热情起来才显得很奇怪。 “正好我也要去王宫。”洛林笑笑，微微侧头：“一起？” 乔一偏头去看兰多。 兰多神情柔和地跟刚才判若两人：“你决定就好。” “那好。那就一起吧。” 洛林的马车要比乔一的华丽很多。 ——暴风领的商业也不过刚起步不久，即使比以前有钱了太多，但依然富不过繁华港城白水领。 或者说全诺曼王国，除了王都以外，最富有的领地就是白水领了。 马车穿过宽阔的石板街道，慢慢往城中心的王宫方向走。 街上马车很多，目的地都是王宫。 乔一掀开窗帘，目光随意地在周围扫来扫去。 旁边就是洛林的马车，风扯起了窗帘一角，乔一的目光正好落在那里。 车厢里，洛林正压着他舅，两个人在拥吻。 乔一：“……” 妈蛋为什么那种不小心撞见自家长辈在做羞羞的事情的奇怪既视感又来了！ 难怪他姥爷知道自己外孙子的爱人是男人的时候如此波澜不惊！！ 感情在老人家面对他儿子的感情问题的时候，早就练出来心理抗性了啊！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乔一通红着耳朵尖忙不迭地移开了目光，在远处的街上扫来扫去。 这一扫不要紧，乔一又看到了熟人。 一群修女就在斜对面的街边，为首的就是塞拉瑞尔夫人的妹妹，圣马可修道院的贝丽卡院长。 院长身边除了一些成年修女，还有二十来个七八岁到十几岁的女孩。 其中一个女孩牵着一个少年的手，笑得很灿烂。 而那个少年，正是跟着他们来到王城的小罗伯特。 乔一敲了敲脑袋，才想起来小罗伯特说过，他的妹妹在王城的圣马可唱诗班。 像是一条条本不相干的丝线，通过各种机缘巧合在慢慢合成了一股。 是缘分？还是意外？ 乔一忍不住转头去看兰多。 ——那个只要亲密接触就可以不断发挥作用的幸运BUFF！ 感受到了乔一的目光，兰多侧过头，给了乔一一个好看的笑容：“怎么了？” 乔一：“……” 唉。 蒜了，啥也别说了。 问就是这一切都是兰多（的buff）干的！ 这么想着，乔一又转过头去看贝丽卡。 她会是安迪的月见草姑娘吗？ 贝丽卡坐在轮椅上，看着唱诗班那些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们，又转头看向王宫的方向，眼里深深藏着一抹隐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作者【揭棺而起】：我要GHS！超大声） 河蟹拿出了名为【锁章】的刀子：嗯？ 作者：…… 作者：我、我说，我要桂、桂花树qaq 河蟹满意地点点头，走了。 唉，搞点快乐的真难。 所以，具体发生的事情你们想看吗？ 想看的话我考虑明天搞出来放在围脖里。 不过事先声明，我没有开真车的经验咳咳，不太会写=W 大家真的想看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明天就安排。 第64章 皇帝的新装 奥尔加的宫殿群很雄伟,乔一远远地就能看到城堡耸立着刺向天空的尖顶。 而那座象征着光明神最高权威的白色巨塔，就坐落在宫殿群身后不远的半山腰处。 王宫不允许马车进入，所以乔一等人在大门口下了车。 大门前的宽阔场地上,已经停满了在此地等待的马车和车夫。仆从和侍卫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乔一和兰多的佩剑也被卸了。国王不允许任何人携带武器进入王宫。 身穿着华丽礼服的贵族小姐们被男伴搀下马车，前来参会的外地领主公爵们也都穿上了最好的礼服，迎接这一年一度的盛会。 而乔一和兰多刚一下车,就引起了很多注意。 原因无他，乔一和兰多的外貌都太过出众了。 而且大朝会举办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见过哪个贵族能够携手一个精灵伴侣参会。 也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礼服。 看似是一黑一白的同款,却又藏着一些有别于另一个的小小细节。 他们并不能明确说出这两套衣服到底好看在哪里,和他们身上的区别在哪,但这不妨碍他们第一眼看到它们时就感到发自内心的惊艳。 “这是哪个领地的公爵？以前没见过啊。哪个领地的新继承人么？” “看样子应该是最有钱的那几个郡的吧……那可是精灵啊。” “不对,不对。你不觉得那个孩子——他有点眼熟吗？” “……只有我一个人在关心他们的衣服是出自哪家裁缝吗？” “……” 众人望着乔一的方向,人群有些小小的骚动 直到一个穿着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旧礼服的老贵族摸了摸下巴，眯起了眼睛：“嘶——看上去怎么那么像斯图亚特那个老家伙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黑发黑眼——斯图亚特的标识。 与会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寂静了三秒后，“哄”地一声炸了。 “？？！什么情况啊？暴风领不是穷出屁了吗？？” “见鬼！怎么可能是暴风领啊？就那个穷得连海盗都懒得打劫的地方？？” “说起来,老斯图亚特已经死了么？？这是他儿子吧……好像有点印象了。” 至于点醒了众人的老公爵,摸着破旧的伊拉克成色礼服，砸吧砸吧嘴，一脸惋惜和心疼：“老斯图亚特去年借走了我的蓝宝石披风,还没还我，人就这么没了？？” 暴风领的商业网暂时还没能延伸到南方，只是在北方地区打出了些名气,所以诸位来自南方的贵族们纷纷惊掉了一地眼珠。 只有少部分对多尔夫人略有耳闻的北方贵族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关键。 而后塞拉瑞尔夫人夫妇到来，身上极尽华丽的礼服再次引起了一阵骚动。 注意到贵族小姐们盯着塞拉瑞尔夫人的发亮的眼睛,乔一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铛——铛——铛——” 高处的白塔远远传来钟声，代表着时间走到了九点。 紧闭的王宫大门缓缓开启，一条红毯从门口一直向着里面的宫殿延伸而去。 一条条长桌摆在红毯两侧，上面堆满了美酒与食物，面容清丽的少女们穿着统一的服饰，笑盈盈地站在道路两侧。 乔一没有吃早餐。 所以在与会贵族们满脸堆笑地各自攀谈的时候，只有乔一一个人已经托着酒水咬着点心开吃了。 用余光注意着乔一动静的贵族们顿时露出了鄙夷地神情。 哈，穷酸刁民就是穷酸刁民，哪怕傍上了富有的精灵朋友也改不了骨子里的下.贱作派！ 这些明晃晃的眼神乔一自然是感觉得到的。 但他不在乎。 我吃我的免费早餐，你做你的交易应酬，你做什么关我屁事，我做什么也关你屁事。 别来招惹。 至于兰多，高傲的嘉兰诺德精灵族地位最高的精灵，平时连施舍给他们一个眼神都欠奉。 他的所有关注都在乔一身上。 就这样溜溜哒哒吃吃喝喝到将近十点半，皇帝才姗姗来迟。 议事宫殿的大门终于开启，贵族大臣们鱼贯而入。 乔一和兰多懒懒散散地坠在最后面，一转头，就看见了同样不想往前挤的洛林和卡尔。 几个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都没说话。 议事大殿内部很大，他们站在最后面，远远地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尽头，那个巨大的黄金王座。 王座上歪着一个青年，神情萎靡眼圈深重，一副肾亏过度的纵.欲模样。 各领地公爵们开始挨个儿汇报去年一年的领地状况。 乔一听到那一句句光明神庇佑，风调雨顺无灾害发生，除了一些被魔鬼蛊惑的乱民发起了无关紧要的小叛乱，已经被镇压时，只感觉想笑。 地震、水灾、大旱，人民流离失所，四处流亡，若不是真的没有活路，哪个农民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起兵叛乱？ 然而皇帝听得很高兴，大手一挥便给了那些闭着眼睛大唱颂歌的贵族一大笔赏赐。 所有人都为皇帝安德烈穿上了看不见也根本不存在的的皇帝新装，他们无视百姓的苦痛，只想要凭借那些荒唐的谎言，去换取皇帝的赏赐。 直到轮到了乔一。 又到了暴风领的例行卖惨环节，以往也只有老斯图亚特会在大会上卖惨，希望得到援助。 可是他卖惨卖了好多年，从没有成功过。 “暴风领去年冬遭遇了雪灾，很多人被压垮了房屋，死在了雪夜里。” “收成一直不好，天气太冷了，种不活。” “……夏天的时候山上地震，洪水决堤，冲垮了大半个庄园……” 乔一想起了那场暴雨。 以及那些洪水席卷之下绝望中发着光的人们：将婴儿托出水面的母亲、将父亲送上岸自己却被冲走的维特、保护着小安妮的管家老格纳……以及，他生命倒计时前那场盛大的雨中成年礼。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起来。 “……损失田地万余亩，伤亡人数不计……” 如果不是沼鬼小姐报信，如果不是他还有系统可以用，那晚会发生什么，乔一不敢想。 贵族们看着乔一不似作假的负面情绪，纷纷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啧啧啧，真惨呐。 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王座上的安德烈翘着腿，支着下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道：“可是我听人说，暴风领经常有大船来往运送货物啊……” “那是精灵的船。”乔一道。 这话也没撒谎，北境森林号确实是精灵出钱买的。 安德烈点点头，丢了个葡萄进嘴，“呸”地吐了一口葡萄皮，不屑道：“这就是你们不信仰光明神的后果。神弃之民，必然会遭到魔鬼的报复。你下去吧。明年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没有慰问，没有援助。 轻飘飘的一句这是神的报复就潦草揭过。 这个王国要完蛋了。 乔一这么想着。 只是乔一没想到，同样上报了灾祸的不知他一个。还有白水领的洛林领主。 结果在预料之中，洛林遭到了呵斥，没有得到国王的赠礼。 用国王的话来说，那些灾祸是光明神不满意洛林而降下的惩罚，不该也不配得到赏赐。 遭了呵斥的洛林回来后，面色很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已经对安德烈失望透顶了。 繁复又冗长的“述职大会”让乔一倍感无聊，靠在兰多身上几乎要睡着。 不经意地一回头，好家伙，洛林早就已经靠在他舅卡尔身上睡死过去了。 皇帝终于大手一挥解散述职大会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宴会晚间才开始，乔一也懒得参与贵族们挂着虚伪假面的应酬，索性回了马车里睡到暮色四合。 煌煌灯火照亮了整个王宫的时候，一架马车停在了宫门前。 一个个穿着白领黑袍的女孩子跳下马车，最后才出来一个坐着轮椅的妇人。 是白天刚去过光明神殿后，晚上又来参加宴会的圣马可唱诗班的姑娘们。 贝丽卡院长敏锐地注意到了乔一的目光，她回过头，看到了乔一。 乔一微笑着朝对方颔首。 贝丽卡迟疑地点点头，便又回过头去了。 她摸不准那个漂亮的少年是什么意思，但长年以来那些贵族的恶心嘴脸让贝丽卡内心对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充满了恐慌。 今天是圣马可唱诗班第一次在光明神、教皇和皇帝面前露面的日子。 ……今晚过后，她的孩子们会遭遇什么？ 贝丽卡用力握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抹决绝。 她绝对不会让她的孩子们遭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绝对！ …… 舞会依旧无聊，要不是为了尝尝据说全南方王国最好吃的宫廷烧鹅，乔一压根就不想来。 但是吃到嘴里乔一感到很失望。 于是乔一便蹲在角落里，跟兰多凑在一起喝葡萄酒吃点心——这里的点心味道倒是真的很不错。 隔壁桌两个女人在低声聊天，话语间似乎都围绕着“异.教.徒”一词。 乔一无意间也听了一耳朵。 “……那些疯女人现在还在你父亲领地作乱吗？” “是的。她们简直就是一群魔鬼，到处烧杀教士，还去修道院放火，劫走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们。” “她们劫走女孩子们干什么？？” “据说是进行邪恶的魔鬼仪式，要杀掉年轻的女孩子们放血。” “天呐，光明神保佑。这太可怕了！” “……” 另一边，圣马可唱诗班的姑娘们已经开始了吟唱。 在她们的身后，贝丽卡院长就在她们三步之遥的地方。 她的身边不远处，是擎着酒杯与卡尔低声交谈的洛林。 “从光明而来的爱和恩典” “将我们的罪孽溶解” “我们献出纯洁的心灵” “化为赞美主的泉” “向永恒的光明之主称谢……” 清澈的童声像是山间的流水清泉，洗涤着人们浮躁的心灵。 跟她们站在一起合唱的，还有住在王宫里的皇家唱诗班。 只是比起旁边那群活泼灵动的姑娘们，皇家唱诗班的女孩儿们几乎就像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木偶，被.操纵着进行僵硬而空洞的表演。 一曲唱完，皇帝安德烈才在皇后和一众侍女的簇拥下而来。 一直到这时，皇家唱诗班的女孩子们僵硬而空洞的眼眸里才有了明显的波动。 只是出现在她们眼睛里的情绪，是害怕，是惊恐，还有压抑的绝望。 乔一望着分站两边却截然不同的两波女孩子们，心骤然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爱的号码牌： ＃领主大人和精灵的桂花树＃ 嘘 第65章 人间即地狱 乔一不敢去想皇家唱诗班的孩子们遭遇了什么。 在这片肮脏的土地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污秽和阴暗的事情。 比如弗莱明和苏西。 比如那些被压在暴风领旧教堂神像之下,那些皑皑白骨。 比如那些被送进贵族的院子和皇帝的宫殿以及教皇的白塔里，再也没能出来的女孩子。 以及导致克里斯汀毁容的那场救济院大火，大火里弥漫着的刺鼻的火油味道。 而大火之前,救济院拒绝了修道院带走救济院里的孩子的要求。 那些天真可爱的姑娘们憧憬着自己进入了王宫、进入了教皇的塔后，可以证明自己的优秀，证明自己是被神明眷顾的人。 只有最优秀的唱诗班才有资格在教皇脚下为光明神献唱。 但等待她们的又是什么呢？ 圣马可唱诗班的孩子们被两个修女带进了深宫,皇帝说要与这群神明的宠儿共进晚餐。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觥筹交错，精美的壁画里,沐浴在灿烂光芒之中的神明眼眸低垂着,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但神明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妈妈,唱诗班的姐姐们好厉害！”一个小姑娘拽着妈妈的裙子,眼里闪着漂亮的光,“光明神会祝福她们的，对吗？” “是的。”年轻女人摸摸孩子的脑袋,“一定会的。” “那妈妈，人死后会上天堂吗？在那里会见到光明神吗？” “是的。” 女孩沉思了一下：“那地狱呢？地狱也真的存在吗？” “……” 乔一垂下了眼睛。 地狱？ 这里就是地狱。 唱诗班的离去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很快就有新的乐队和舞团接替了表演。 没有人注意到洛林朝着忧心忡忡的贝丽卡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和卡尔朝殿外走去。 只是这个时候刚好发生了一个不大的小插曲。 皇家唱诗班的队伍在与兰多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姑娘不小心撞到了兰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姑娘垂着头，带着哭腔连声道歉。 兰多面容平静地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领队的修女转过身，喝骂了一句，粗鲁地扯着她离开了。 等到她们离开,兰多忽然微微蹙眉，张开了手。 手掌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布条。 乔一朝她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过头拿起了那团皱皱巴巴的布条。 布条上有着歪歪扭扭的干涸血痕,但依然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行字：救救我。 【叮——】 【触发任务：唱诗班的求救】 【她们曾经以为自己受到了神明的眷顾，但来到这里后，却发现等待她们的只有无边的地狱。地狱里的恶鬼长着与人无异的面孔，心肠却比见血封喉的毒药还歹毒。】【任务描述：带唱诗班的姑娘们逃离地狱】 【任务奖励：火.药配方】 火.药啊…… 乔一抬头望着王座上搂着王后笑得开怀的国王，将布条握进了手掌心。 今夜是注定不平静的一夜。 明天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回暴风领了。 所以在离开之前，乔一决定玩一把大的。 这个冬天太冷了，所以他想让王宫暖和一下。 …… 浓稠的夜色降临在奥尔加城，王宫的前殿和庭院灯火通明。 殿内有乐队奏乐，人们在殿内起舞，连国王和王后也忍不住参与其中。 殿外，一条条长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美酒和食物，一些没有资格进入大殿的小贵族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攀谈，孩子们追逐打闹着从大人中间跑过，气氛火热。 一队卫兵整齐地列队路过人声鼎沸的庭院边缘，然后转了个弯，朝着王宫深处走去。 比起方才，这里要安静许多。 镶嵌在墙壁上的煤油灯发出昏暗的光，偶尔有侍女端着托盘从从走过。 漂亮而精致的皇家教堂就伫立在王宫深处。 这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教堂是国王平时最喜欢来的地方，教堂里时常传来唱诗班甜美的歌声。 只是唱诗班的姑娘们几乎三五年就是一换，宫人们却只见新人进，从未见过旧人出。 守在门口的卫兵懒散地倚在墙上，打着呵欠低声聊天：“刚刚进去那群小孩，哪个修道院的？” “不知道，应该是奥耳加城里的吧。今天大朝会，听说请了新的唱诗班，应该就是她们了。” “唉……可怜的孩子们。” “……” 空气又沉默下去。 直到 “着火啦！着火啦——” 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惊飞了一群栖息在屋顶上的乌鸦。 橙红色的火光带着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脚步声顿时混乱起来，叫喊声慢慢响成了一片。 “哪儿着火了哪儿着火了？” “……天啊！光明神在上！那边……好像是藏宝楼？” “快点去报告国王！” “……” 而此时，乔一和兰多穿着从别的卫兵身上扒拉下来的衣服，正藏在教堂附近一片黑漆漆的阴影里，看着逐渐混乱起来的王宫。 等了几分钟后，乔一朝兰多点了点头，两人朝着教堂走去。 趁着夜色，兰多金色的头发藏在头盔里，跟在乔一身后低着头，一路上竟也没人发现不妥之处。 “国王让我们先带她们离开。开门。”乔一压低了嗓子，理直气壮道。 也许是乔一表现得太过自然，以至于守门的两个卫兵一时间有些迟疑。 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卫兵才站了出来。 他朝着乔一空空如也的手上看了看：“伙计，你有点面生。还有，国王的手令呢？除了国王自己，任何人要进去都要有国王的亲笔手令。” 乔一一愣。 大e了。 眼看露了馅儿，乔一也不慌。 “在这儿呢我给你拿。”说着乔一将手往怀里探去，“你过来，那边太暗了，我拿给你看——” 话音未落，乔一将手“唰”地抽出来，“砰”地一声拍在了卫兵的脑壳上。 而他手里，赫然是刚从系统里摸出来的一块板砖。 那位被板砖糊了一脸的卫兵原地晃了几下，砰然倒地。 变故来得秃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剩下的那位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脸血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好兄弟，吞了一口空气。 然后他抬起头，乔一手里扬起板砖，朝他露出来一个无害的微笑。 “咕嘟——” 卫兵咽了一口唾沫，在乔一的板砖拍下来之前大喊一声：“我、我自己来！！” 说着一转身，“砰”地一声自己撞上了背后的石墙，慢慢软倒了下去。 乔一：“……” 切。 没意思。 丢了板砖，摸出钥匙后，将两个家伙拖到了另一边的黑暗里，乔一和兰多推开了紧锁的教堂大门。 片刻后，选择“自裁”的那个年轻卫兵爬了起来，看着又重新关上的大门：“祝你们好运，伙计。” 另一边，满脸血的青年捂着鼻子坐起来，朝着另一个伸出了手，没好气地喊道：“妈的，快拉我起来……嘶——下手真狠！” “哥，你说他俩能把里面的丫头们救走么？” “不知道。” “那万一要是真救走了咋办？” “啪——”青年给了他一大脖溜子，“你是不是傻！真要救走了，咱就跑路！” “……啊？” “你以为你没看住人，回头能活下来？” “轰——” 又是一声响。王宫里更乱了。 “这边这边！这边也着火了！” “水呢？！水呢？！” “愣着干什么？灭火啊！” “……” “啊……”年轻卫兵朝着乱成一锅粥忙着救火的四周看了看，拽了拽旁边人的胳膊：“哥啊，要不咱……现在就跑路吧？等会儿火灭了，就不好跑了……” “……” 一阵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寂寞地飘过瞬间空无一人的教堂门口。 另一批人在王宫里一边四处点火，一边借着混乱也朝着教堂摸了过来。 …… 另一边。 已经进入了教堂的乔一和兰多穿过了昏暗的走廊，很快就看到了大厅。 大厅内灯火通明，巨大的镀金神像矗立在大殿正中，低垂着眼，似慈爱似悲悯地望着脚下的乔一和兰多。 然后乔一朝神明比了个中指。 大厅后，是一条幽暗的走廊，走廊两侧有不少房间。 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喝骂声和女孩的哭声。 乔一紧皱着眉朝那边走。 “……贱.人！婊.子！你倒是聪明，往精灵身上撞！” 啪！啪！ “……怎么着，你以为你勾/引得了国王，就能勾.引到精灵带你出去？丹妮拉的下场没让你们长记性吗？” 啪！啪！啪！ “我告诉你，做！梦！” 喝骂声越发清晰起来，还伴随着响亮的耳光声。 远远地，乔一便看见了一个房间的门敞开着，高个子的修女正扯着一个姑娘的辫子，手掌一下接一下地甩在小姑娘脸上。 脚步声惊动了修女，她停下受伤的动作，抬起头，看到了乔一和兰多，愣了一下。 “你们……我只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姑娘。”说着将小姑娘拽到一边，“你们来干什么？有手令吗？” 姑娘捂着脸低着头，乔一依然认出来她就是当时撞了兰多的姑娘。 见乔一不说话，修女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手令呢？没有手令，就等于擅闯教堂！留下你们的名字，我会如实报告给国……” 话没说完，乔一抬手一板砖丢过去：“吵死了。” 世界清净了。 小姑娘看着倒在地上的修女愣了很久，然后仿佛不敢置信一般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忽地抬起了头。 几乎与此同时，几个人来到了教堂门口。 为首的一人看着已经被打开的锁和地面上的几点血迹，蹙起了眉头。 “……来晚了？” 第66章 祭品 皇家唱诗班一共有11个女孩子,由3位修女照看着。 而在两个月前，这里的女孩子是12个。 “两个月前，丹妮拉被杀掉了。”贝娜走在前面,背对着乔一和兰多，带着他们朝着幽深黑暗的长廊里走去，“她在一次宴会上引诱了一个富商,在富商为她神魂颠倒的时候，提出让她混在富商的马车里离开。” “但是那个商人出卖了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修女泰蒂,泰蒂又告诉了国王。所以她死了。” 贝娜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只有死一般的平静。 在她平静的叙述中,不为人知的黑暗往事缓缓揭开了污浊的面纱。 她们这一支唱诗班,原本来自一个南方小镇。她们都是救济院里的孤儿。 有一天,教会的人找上了门，希望挑一些小姑娘去修道院,专门为光明神唱歌。 救济院的生活很苦，她们经常挨饿挨冻,还要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听说修道院里有干净的床铺、温暖的冬衣和充足的食物，很多人都意动了。 院长也认为修道院是个好去处，欣然同意了。 在修道院的两年,的确是她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她们被带到了王宫，称为了皇家唱诗班。 她们以为自己得到了光明神的庇佑，才有此殊荣来到王宫。 而修道院里的其他小姐妹,只能去贵族的庄园里。 但是等待她们的，是紧锁的黑暗大殿和冰凉的刀锋，以及无休止的折磨。 每个月圆之夜的凌晨两点,她们都会被拉到教堂地下三层的一个奇怪的祭坛，被划开手腕放血。 据说这是一个在贵族之间广为流传的奇妙法门 在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午夜时分让十二个少女的血流进祭坛，然后将乌鸦的羽毛、蝙蝠眼珠和蟾蜍的舌头的泡进鲜血里，干涸后拿出来烧掉，灰烬泡进水中服下，可以防止邪灵近身，延年益寿。 如此三年后吃掉这十二个“祭品”的心脏，长时间坚持就可以获得长生，据说特里安家族的那个长寿族长，就是靠这个方法活了近三百年。 长生不死，对手握权力的人来说就如同毒药一般，顷刻间就能击溃人心中的理智。 它让人对手中权力的执着化作了实质的刀锋，刀尖对准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无辜的生命。 贝娜撩起了袖子。 细嫩的胳膊上除了高个子修女留下的青紫掐痕以外，布满了可怖的刀疤。 “国王安德烈……是个变态。”贝娜道，“他喜欢打人，用鞭子抽。” 安德烈的王后是大贵族家的女儿，不便施以暴力，所以这些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们便成了最好的施暴对象。 看管她们的的修女并不知道这些，因为国王来的时候会把修女都赶出去。 其中那个高个子修女——泰蒂，她想要爬上国王的床，但她失败了。 国王拿走了她的贞洁后，便将她丢在这里再也没有理会过。 于是被抛弃的泰蒂经常对唱诗班的姑娘们施暴，连另外两个修女都曾被她掌掴。 她们也曾想过向唯一能帮她们接触外界的修女求救，但自从那个答应帮忙的好心的修女被安德烈活活打死后，她们再也不敢了。 姑娘们不再尝试自救，修女们即使察觉到什么，也选择了装聋作哑。 直到两个月前，丹妮拉被商人出卖，最后被泰蒂推进了绝路。 暴怒的国王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祭坛，在所有人面前将丹妮拉抽得半死不活，然后硬生生放干了她的血。 直到现在，丹妮拉的尸体还在祭坛的十字架上钉着。 被怒火冲上了头的安德烈在打死丹妮拉后，才意识到十二个少女少了一个，仪式就不能完整地继续下去了。 这一次他盯上了圣马可修道院的孩子们——那群同样大多数来自救济院的孩子们。 “新的祭品来了，要不了多久，我们恐怕就会被杀死。”贝娜抬头看了兰多和乔一一眼，咬着嘴唇，盯着自己的脚尖，“很抱歉，把你们牵扯进来。我只是……试一下，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来。” “真的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兰多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拍了拍贝娜的脑袋，摇了摇头。 教堂的走廊结构复杂，他们被贝娜带着七拐八拐走了很久，才走到一扇紧锁的房门前。 乔一用从泰蒂身上得到的钥匙打开了门。 门外墙壁上昏黄的光照进了黑暗的屋子。 十二张床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屋子里，十个小姑娘却惊恐地缩在角落里挤成一团，本该清澈的眼睛惊恐地望向门口，几乎下一秒就要惊叫出声。 贝娜从乔一和兰多身后走出来，看着战战兢兢的伙伴们，一路上平静地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人生的小姑娘，眼睛里忽然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下来：“我们不用死了。” …… 在带着唱诗班的姑娘出逃的路上，乔一已经想好了锅往哪里扣。 宴会上听说的那群喜欢到处放火抢姑娘的异教徒，无疑是最好的背锅侠人选。 在出去前，乔一打算将圣马可唱诗班的孩子们也带出去，她们被关在另一边。 只是乔一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在教堂的走廊里遇到了自家舅舅。 舅舅的身后，跟了一群高高矮矮惊魂未定的小丫头——正是圣马可唱诗班的孩子们。 舅甥二人在走廊里狭路相逢，大眼儿瞪小眼儿。 气氛凝固了两秒钟，两个人同时开口，说出了相同的一句话：“啊，你已经救到了啊。” 乔一：“……” 卡尔：“……” 沉默。 两个队伍默默往前走。 “跟我来，外面有人接应。”卡尔率先开口。 “在哪里？” “王宫西南面，那边有一片正在修建的宫殿，晚上没什么人。可以从那边□□出去。” 乔一扯了扯嘴角。 巧了，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巴尔顿他们放完火后也会那边等着。 两拨人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他们到达主殿的时候，门口站着洛林和另外两个穿着修女服的女人。 大殿里躺着另外两个修女，已经被扒了外衣，倒在光明神脚下昏迷不醒。 ——看起来那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就是从她们身上扒下来的。 洛林看到乔一和兰多，明显地愣了一下。 贝娜撞到精灵引发.骚动的时候，洛林注意到了，只是他当时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那个姑娘应该是趁机求救了。 教堂外的混乱还在继续，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整个王宫几乎成为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起火点。 洛林看着明显超出预期的巨大火势，目光落向乔一：“你放火了？” 乔一：“……”点点头。 洛林推了一下眼镜：“没什么。我派出去放火的人告诉我还有另一波人也在放火。” 乔一：“……” “一开始我的人准备放火的时候还以为被发现了，差点跟他们打起来。” 乔一：“……” “不好了！火烧到前面了！那里今晚有宴会，全是贵族老爷！！快他妈的来人啊这边烧起来的都是没人住的空房子，前面那可全是人！！快去救火啊”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 原本就很混乱的王宫顿时炸成了一锅乱粥。 乔一看着周围完全无视他们自顾自跑来跑去救火的卫兵们，沉默了一下。 ……算了，给安德烈点根蜡烛吧。 这一顿烧下来，算是把大半个家底儿烧没了。 所有人都在疯跑，由修女带着的孩子们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这么大的火，如果国王不下令让修女带着唱诗班转移才奇怪。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穿过起火区，很快便来到了西南角。 城墙很高，墙下躺着几个卫兵，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着，看起来是被生生拧断脖子而死的。 几个女孩子当即被吓得哭出了声，卡尔和两个女人手忙脚乱地去哄。 洛林扶额，然后利落地□□出去不见了踪影。 很快，几个被绳索牵住的竹篮被扔过墙来，兜着孩子们过墙去。 墙头上，一起冒出头的还有巴尔顿的大脑袋，涨红着脸急吼吼地朝乔一喊：“领主大人，有人要跟我们抢孩子！！都是女人我也不能下手打！怎么办啊” 乔一：“……” 乔一：“没事，他们跟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巴尔顿抓抓脑壳，虽然有些不解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堆同伙，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哦。” 二十多个孩子被陆续送了出去。 洛林和乔一都打算今晚连夜带着孩子们离开王城。 乔一回头看着那边的火场，教堂的琉璃尖顶在火光的映射下发着刺眼的光。 “兰多。”乔一忽然拽了拽兰多的衣角。 兰多转过头看他。 “跟我回一趟教堂。” “好。” 没有问去干什么，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永远无条件相信乔一。 重新回到教堂附近的时候，藏宝楼的火已经灭了大半。 安德烈正在废墟前跳脚大骂，发誓要该死的异教徒死无葬身之地。 乔一和兰多远远地绕过暴怒中的安德烈，回到了教堂。 原本躺在大殿里的两个修女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光明神像静静地立在大殿里，垂着眼看着来人。 但乔一知道，就在这里，神明的脚下，那个祭坛里，堆满了鲜血和累累尸骨。 乔一上前，手掌放在光明神冰凉的镀金脚背上。 神明？ 呵。 神明从不会去拯救什么。 能救得了人的，只有人自己。 能将人变成魔鬼的，也只有人自己。 乔一从系统里兑了一包炸.药.放在神像脚下，抬头望了一眼光明神低垂着的眼睛。 “走吧。” 两道身影无声地离开了教堂。 某个房间里，被一板砖拍晕的泰蒂扶着脑袋醒了过来。 “嘶——啊——该死的东西！我要告诉国王，把那个小贱.人的牙齿全都拔掉！她就该去祭坛跟该死的丹妮拉做伴——” 话没说完，只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伴随着滚滚烟尘，在奥尔加的王宫里伫立了数百年的皇家教堂，顷刻间轰然坍塌。 断裂的光明神像支离破碎地躺在废墟里，身躯上的镀金片片剥离脱落，露出金碧辉煌的外壳下斑驳的灰黑色内里。 所有人都被突然间的变故吓傻了，呆呆着站在烟尘和火光里，半张着嘴吧瞠目结舌地看着倒塌的教堂。 安德烈看着面前的废墟和破碎的神像，两腿一软，目光无神地跪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奥尔加城多处教堂发生火灾，到处都是浓烟滚滚。 与会的贵族们，特别是外地来的领主们，在权衡利弊之下选择连夜扛着马车跑路，以免遭到脾气不好的国王的迁怒。 大批出城的马车里，几辆满载着孩子们的马车混在其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直到离开奥尔加范围外，乔一的耳旁响起一声轻鸣。 【叮——】 【任务完成！奖励[火.药.配方]已发放，请注意查收！】贝娜和朋友们趴在车窗上，望着王宫方向的火光，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我们活下来了。” “……” 另一辆马车上，选择跟孩子们一同离开奥尔加的贝丽卡院长掀开帘子，同样望着混乱的奥尔加，摸着怀里虎口逃生的小丫头的脑袋，红着眼眶沉默着。 乔一注意到，贝丽卡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他垂下眼睛，摩挲着手中挂着细细链子的戒指，上面两个名字已经模糊不清。 这是【安迪的信物】任务道具，那条挂在安迪的尸骨上的项链。 项链上的戒指，跟贝丽卡手上那只有些相像。 也许，得找个时间跟贝丽卡谈谈了。 乔一想。 第67章 冒险者的爱 对于圣马可唱诗班的姑娘们来说,这次的王宫之行的体验算不上很好，但也算不上太糟糕。 至少她们在遭到那些不幸的事情之前就得到了救赎。 但对于皇家唱诗班的十一个孩子，这两年的经历将成为她们一生都难以治愈的梦魇。 年纪最大也最漂亮的凯莎自.杀.了。 在众人停下马车休息的时候,她突然抢走了白水领随行护卫的佩刀，抹了脖子。 动作利落又决绝，没有一丝犹豫。 贝娜说,凯莎以前经常被国王单独叫走，过很久才一瘸一拐满身是伤地回来。 她们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年纪最小的翁迪流眼泪,要她们都好好活着。 在所有人都为了终于逃出生天喜极而泣的时候,凯莎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火光四起的奥尔加城,仿佛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都是死的。 哪怕被救出来,她也没有了任何活下去的欲.望。 好在长期的放血让她的身体很虚弱，刀子并没有成功划破气管或者大动脉。 被救下来的凯莎沉默了一路,在快要抵达白水领的时候忽然崩溃了。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拒绝任何人的靠近,特别是男性。 只要有男性试图靠近她,都会引来她疯狂的攻击。 贝丽卡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脊背，任由凯莎在她怀里拳打脚踢,甚至去撕扯贝丽卡的头发。 “好孩子，乖，我在这里。别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久之后,凯莎终于平静了下来。 但她只是用死寂的眼神看着贝丽卡：“我活不下去了。只要我闭上眼睛，那些回忆就会像魔鬼一样撕扯着我的灵魂。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魔鬼的阴影之下。可是我忘不了，这太难了……” 让一个姑娘背负着那些梦魇，一辈子在回忆的折磨下艰难地活，还是放她解脱？ 乔一垂下眼睛看着手心里的一包暖白色的糖果。 或许，还有别的选择呢？ 【道具：弗莱明的糖果】 【道具描述：蕴含着满满母爱的忘忧糖，可以忘记一切不开心的事情！（效果不可逆转，请谨慎使用哦）】“如果这里有一个机会，你可以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你愿意吗？”乔一看着凯莎，问道。 “我……”凯莎泪眼朦胧地看着乔一，苍白的唇瓣抖了抖：“我可以吗？” “只要你想。” 凯莎看着围在身边同样眼泪汪汪的小伙伴们，以及抱着自己同样红了眼眶的贝丽卡，点了点头：“只要能忘掉那些事情，我愿意。” 乔一手中的糖果不少，大概有十几颗。 于是乔一转过目光，温和地看着那些孩子们：“你们呢？”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我们……也愿意！” “那么，排好队，来我这里领糖果——”乔一拆开包装，蹲下来，怀里的安迪的戒指不慎滑落在地。 贝丽卡的眼神忽然凝固住，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枚挂着链子的戒指，动了动嘴唇，刚想要说些什么，乔一却把戒指捡了回去，专心给孩子们发糖果，于是只能作罢。 直到十个孩子都领到了糖果，轮到被贝丽卡抱在怀里的凯莎。 “……谢、谢谢。”凯莎拿到了糖，白色的糖果放在手心，散发着一股温暖的清香，像是母亲的怀抱一般。 凯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六岁前母亲还没离世的时候。 年轻的母亲头上戴着父亲亲手编的花环，牵着父亲的手，而她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城市里灯火辉煌，头顶的星辰仿佛伸手可摘。 “妈妈，天上的星星是什么味道的？”小凯莎捧着脸，望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是甜的哦。”母亲摸着她的脑袋说。 “真的吗？！妈妈你吃过星星吗？” “当然是真的啦！看我的——”母亲笑起来，将手伸过头顶，跳起来奋力一握：“抓到了！” 然后她伸出手，手心里是一枚糖果。 “尝尝看。” 母亲把“星星”喂进了她的嘴里：“吃了星星糖，我们的宝贝就会一辈子幸福开心呢~” 甜丝丝的味道混着清淡的果香在口腔里流淌，流啊、流啊……就一路暖到了心尖儿上。 凯莎感觉困意渐渐袭来，浑身都暖洋洋轻飘飘的，像是躺在了柔软的云朵上。 口腔里忘忧糖的味道，此时像极了母亲的那块甜甜的星星糖。 “妈妈……” 凯莎在贝丽卡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恬静的小脸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眼角却有泪水滑落下来：“我好想你啊……” …… 长夜降临，孩子们渐渐睡去。 在平缓而绵长的呼吸声里，她们身上的伤痕正一点一点无声地消弥。 等到她们醒来，迎接她们的将会是崭新的人生。 守夜的人坐在篝火堆旁，往火堆里添着柴火。 贝丽卡敲响了乔一的车壁。 “你是为了它而来的，对吗？”乔一拿出那枚戒指。 早已经黯淡的戒指躺在手心，上面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贝丽卡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看着乔一的手掌心：“……可以给我看看它吗？” 挂着链子的戒指落到贝丽卡手心，与她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相撞，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响。 两枚戒指很明显的是一副对戒，只是相比于被侵蚀得早已失去光芒的安迪那枚，贝丽卡手上那只由于经常摩挲而显得闪闪发亮。 贝丽卡看着手中的戒指，早已因岁月的流逝而爬上了皱纹眼角泛起水光，目光像是透过手中的戒指看到了那个捧着一大从月见花，摸着脑袋朝她傻笑的少年。 那时候她在费尔曼先生门下学习，总能注意到一个趴在窗外朝里偷看的少年。 只要她看过去和他的目光接触，少年就会扯着脸颊做出来各种鬼脸逗她笑。 那时候她因为腿疾，从小就性格冷淡不爱说话，自然也不爱笑。 少年的伎俩总不管用，她只是淡定地看着少年在窗外耍宝出洋相。 但少年不在意，依然每天都来。 贝丽卡经常看着窗外走神自然引起了费尔曼先生的注意，他走到窗前去看，但每次都被少年机灵地提前逃走。 直到有一次，少年又在外面看她了。 他坐在外面一颗大树的树干上，抱着一大丛开得正艳的黄色月见花，怀里还有一只小奶狗，将狗举起来握着小狗的手朝她打招呼。 狗也许是被高处吓到了，就尿了出来，搞了他一身。 少年抱着狗手忙脚乱想去拍衣服的窘迫样子让贝丽卡忍不住抿了抿嘴。 清浅的笑容看呆了少年。 这次他来不及逃走，就被费尔曼先生逮了个正着。 “安迪！你给我下来！！” 暴怒的老先生脱下鞋朝少年丢了过去，鞋子准确地拍在了少年脸上。 贝丽卡笑出了声。 少年安迪看着贝丽卡展现出来的笑容，通红着脸，摸着脑袋笑了。 从此，贝丽卡知道了他叫安迪，是费尔曼先生的小儿子。 少年人的追求总是热烈的，自从被捅破了身份，安迪就经常借着给劳累的老父亲送水出入贝丽卡的教室，只为了给贝丽卡送些小东西。 有时候是一朵小花，有时候是一块漂亮的小石头，有时候是草编的各种小动物。 安迪的手中总有无数种新奇的小花样。 有一次他甚至半天之内进来给费尔曼送了七杯水，就是为了多看看贝丽卡。 而费尔曼被一杯接一杯水灌得想骂人，最后挥舞着鞋子将自家倒霉孩子给打了出去。 日复一日的坚持终于打动了贝丽卡的心，她试着跟安迪接触。 但她也有顾虑，怕她肌肉萎缩如同芦柴棒一般畸形的腿会吓到他。 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一次他们在街上闲逛，被几个追逐打闹的孩子撞倒了轮椅。 盖在腿上的厚厚的毯子掉了下来，露出了被薄薄的裙子包裹着的畸形的腿。 但安迪并没有像是她曾经失去的那些朋友一样，惊恐大叫着跳开，指着她的腿说这是魔鬼的诅咒。 安迪只是将她抱起来，放回轮椅，盖好毯子，心疼地摸着她骨节突出的膝盖，问她这个会不会疼。 贝丽卡愣愣地看着安迪，摇摇头：“你不怕吗？” “怕什么？” “魔鬼的诅咒。所有人都说我这辈子嫁不出去，没有人愿意娶一个被诅咒的妻子。” 安迪只是看着贝丽卡的眼睛：“我愿意。我愿意娶你，如果你愿意的话。至于魔鬼的诅咒，我不怕，也不信。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想把你娶回家。” …… 贝丽卡和安迪在一起了，贝丽卡的父亲很满意，费尔曼先生是奥尔加城最有学问的人，腿脚不便的小女儿嫁给费尔曼的小儿子一点都不亏。 如果是童话故事，到这里就该画上结局了。 可惜现实不是童话故事。 老费尔曼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联合一些教士背叛了教廷，反抗教会，最终被抓获并处以火刑。 贝丽卡和安迪的婚事告吹，老公爵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罪人的儿子。 贝丽卡被锁在家里，整日以泪洗面，安迪□□进去找贝丽卡，总是被护卫打出去。 但他一如一开始追求时那样，被扔出来后依然会找机会联系贝丽卡，甚至被打断腿也不放弃。 老公爵心软了。 但他要求安迪找到给贝丽卡治腿的方法，否则他不会同意安迪带走贝丽卡。 家族碍于教会无法给予太多物质上的支持，他们想要光明正大在一起，只能离开奥尔加。 但腿脚不便的贝丽卡跟了安迪，只会成为安迪的负累，那样他们不会有好的生活。 安迪找遍了南方各地的名医，他们都束手无策。 直到一个巫医信誓旦旦地说，北方有一片粉红色的圣湖，湖水可以救她。 临行前，安迪用光所有的积蓄打了一对戒指，戒指内侧刻着他们的名字。 安迪说等他回来，就娶她。 春花秋月匆匆流过，这一等，就是三十年。 贝丽卡老了，但安迪的形象却在她的脑海里日复一日，随着岁月的流逝越发清晰起来。 她一直在等他回来。 她有过不好的猜测，但她宁愿相信安迪在北方遇到了心爱的姑娘，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也不愿相信安迪在为她治腿的路上丢了命。 现在看着手中的戒指，贝丽卡只觉得喉咙哽得厉害，忽然有些说不出话。 “他……”贝丽卡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还好吗？” 乔一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回答道： “他说，他在北方过得很好……他让我告诉你，不要再等他。” 【叮——】 【任务完成！[金色传说道具：抽奖券X1]已发放，请注意查收！】贝丽卡听到乔一的话，愣了很久。 但她最后只是握着手中的戒指，问乔一：“我能留下它吗？” 乔一点了点头。 贝丽卡转身推着轮椅慢慢离开了，只是背影看上去远不如之前挺拔，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岁。 直到她的身影即将被黑暗吞没前，忽然停了下来。 “安迪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乔一沉默着，不忍回答。 贝丽卡也不需要乔一的回答。 她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便离开了。 她没有告诉乔一，很多年前，她曾做过一个梦，梦里她看到安迪找到了那片粉红色的湖，透明的水晶蝴蝶到处飞舞。 但后来安迪不见了，湖边留下了一具被白色结晶包裹着的白骨，骨骼的缝隙里开着黄色的月见花。 …… 回到白水领，乔一仔仔细细洗了把脸，然后在兰多诡异目光的注视下，摸了他好几把想要增加幸运值，正准备抽奖。 金色传说抽奖券，会抽出来什么东西呢？ 乔一怀着激动又期待的心情，在意识里颤巍巍地点击了那个金色的【抽】字。 【叮——】 【恭喜您获得金色传说级道具：[破冰]】 【道具描述：闪光平原的冰雪覆盖了百年，什么时候能让那些封存在冻土之下肥沃的土壤重见光明？没错！就是现在！将[破冰]埋在闪光平原中心的那座石碑下，让金色的田野重回大地吧！】兰多看着莫名其妙盯着空气半晌后忽然愣在原地的乔一，忍不住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乔一？” 虽然他能感觉到乔一又在跟那股神秘的力量沟通了，但乔一的反应还是让他有点担心。 “啪——” 手突然被乔一握住。 “兰多——”乔一捧着兰多的胳膊，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激动：“闪光平原，可以种粮食了！” 他们将会有大片大片望不到边的肥沃土地，去种植各种粮食和经济作物。 从此以后，暴风领的发展将会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全新阶段！ …… 另一边，孩子们已经醒了。 她们趴在窗户上，眨着眼睛用新奇的目光看着车水马龙的宽阔街道。 弗莱明的忘忧糖篡改了她们的记忆，她们现在只记得自己在修道院唱了几年圣歌，后来修道院发生了火灾，她们被两位好心的领主用兜篮救出火场，离开了那里。 哪怕现在有人恶意地告诉她们在王宫遭遇了什么，她们也只会回忆着这些年没有一丝断层的完整记忆，摸着自己光洁白嫩没有一丝伤痕的手臂，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虽然系统经常不靠谱地多发货或者发错货，但系统出品的道具一向品质都有保证。 凯莎和几个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大捧鲜花，红着脸互相推搡着来到贝丽卡面前。 “贝、贝丽卡院长！”凯莎捧着花，干净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羞涩：“送、送给你！” 收到花的贝丽卡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它们可真漂亮！”她接过花，摸着凯莎的小脑袋：“为什么送给我？” 凯莎红着脸嘿嘿地笑：“‘因为我觉得，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妈妈一样！我我我……我可喜欢您啦！” 凯莎捂着通红的小脸扑到了贝丽卡怀里，小脑袋在贝丽卡怀里蹭来蹭去。 “我也要！！” “我也要抱抱——” “贝丽卡院长——” 孩子们一窝蜂涌向了贝丽卡，有的钻进怀里，有的趴在背上，有的抱着胳膊…… 温暖的阳光照在她们身上，一群人闹着笑成了一团。 乔一远远地看着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和满目慈祥的贝丽卡，靠着身边的兰多，脑袋枕着兰多的肩膀弯起了眼睛：“真好啊~” 兰多揽着乔一，目光温柔：“嗯。” 卡尔和洛林靠在车厢上，也看着那边的喧闹。 他们的身边还站着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她们以后要安排到哪里？白水领吗？”乔一回头去问卡尔。 卡尔摇摇头：“她们跟圣火走。去鸦岛，那里有很多从修道院救出来的孩子，以及放弃信奉光明神的教士和修女。” “圣火？”乔一疑惑道。 “是的。圣火。”一旁的女人抬起了头，跟身边的另一个女人对视一眼，弯起了眼睛：“只不过南方的人们，都管我们叫做——” “异教徒。” 乔一：…… 有点耳熟。 他当时放火的时候想到的甩锅对象，就是那群据说喜欢到处放火抢孩子的异教徒。 当初安德烈在废墟前大骂异教徒的时候，乔一还觉得自己甩锅成功了。 现在看来……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洛林是圣火目前的首领。”卡尔又补充道。 乔一噎住。 他觉得他需要要消化一下南方除了奥尔加以外，最繁华的港城的领主，是南方王国最大的异教徒组织的首领，还是他的舅妈，以及这个异教徒组织的老窝就在他的外公家里这个事实。 然后他想到了他的新土地，和商城里那些即将手到擒来爆.炸美学。 而白水领作为一个港城，本身并不产粮，海盗窝鸦岛就更不必提。 “你们——”乔一看向洛林，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需要粮食和武器吗？” 我的愿望不大。 我只是希望世界核平。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在作话更新段子了，今天来整活儿。 请用下面几个词语组成句子吧，发挥你们的想象力！ 一支、爷爷、跳了、我、给、校长、孔雀、舞 我先来： 孔雀给爷爷我跳了一支校长舞 我跳了一支孔雀舞，校长：爷爷 第68章 祸不单行 在白水领休息了几天,乔一和卡尔挑了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启程回航。 洛林答应乔一，会帮忙留意那些难民，引导他们到暴风领去。 现在的暴风领很缺人,一望无际的闪光平原一旦解冻，单靠万余人的成年领民去开垦显然是不现实的。 在这个时代，一个国家的兴盛必然要靠人口来实现,没有人口，一切都是空谈。 唱诗班里的孩子们会跟着卡尔回鸦岛,除了罗伯特的妹妹米娅。 小罗伯特决定带着妹妹,以及在白水领打渔为生的父母前往暴风领生活。 虽然白水领的赋税不算高,甚至可以说是慷慨,但依然比不过暴风领即将颁发的赏田决策——允许外地来的人前往闪光平原垦田,粮食种子可以向领主府低息借贷,分三年还清。 另外，在闪光平原耕种满五年,每年都可以按时缴纳租税，并且五年内没有触犯暴风领律法者,就可以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田地,获得正式的领民身份。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不知为什么，坐在甲板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的乔一总感觉有些不安。 然而海上的日子过得毫无波澜，偶尔还能看到隔壁船上的孩子们躺在甲板上晒太阳。 直到两艘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一周后,小罗伯特开始频繁地爬上桅杆，皱着眉瞭望天空。 连经验丰富的老水手的脸色也开始不如出发时轻松了。 在脾气阴晴不定的大海上航行，有些话是犯忌讳的,不能随意说出口。 他们只说天气可能会有一些变化。 但是现在返航已经来不及了，反而可能会跟即将到来的恶劣天气迎面撞上。 所以他们只能尽量加快航行的速度，希望能够躲开。 两天后,乔一一觉醒来，便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阴沉了下来。 灰白色的海鸟低低地盘旋着，船只在近乎黑色波涛里颠簸起伏，巨大的浪头被船头破开，然后“哗啦”一声摔在甲板上，溅起一片片白色的飞沫。 海上起了风，已经有细小的雨沫从乌云堆积的天空中飘下来，然后被越来越暴躁的海风扯得七零八落到处乱飞。 乔一和兰多顶着强风来到甲板上，险些被拍过来的一个浪头浇了一身。 水手老尼奥在跟隔壁卡尔船上的水手沟通，扯着嗓子大喊出的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只勉强能够听清一些关键的讯息。 “尼奥——现在是什么情况？”乔一被风顶得出不了门，只能站在门口朝着尼奥喊。 “领主大人——”老尼奥拽着栏杆，衣服被风拉扯着猎猎作响。 他拨开脸上糊着的花白头发，喊道：“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们现在，距离最近的安提克岛还有18海——” 哗啦 一个浪头拍过来将老尼奥淹没。 乔一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却发现浪头过后，老尼奥依然牢牢地站在那里，只是身上都被浇透了。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尼奥继续喊道：“我们距离安提克岛还有18海里，需要大概三个小时——只要能抵达那边的海湾，我们就安全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您安全带到暴风领的——” 抬头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乔一只能点点头，要尼奥他们注意安全，便回了船舱。 舱里有些昏暗，在海浪里颠簸起伏的船身，让呆在舱里的乔一有些头晕目眩。 木制的船体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吱呀作响，男人们都去给水手帮忙了，空气里安静地只有浪涛声，偶尔会隐隐传来隔壁女人们的交谈声。 兰多抱着明显越来越不安的乔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别慌，会没事的。” 乔一只是摇摇头，两手交握在一起，用力到骨节微微发白，才能缓解内心压抑不住的恐慌。 他们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恶劣天气，但乔一从没像今天一样感到那么强烈的心悸。 好像他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灰蓝色的云层越压越低，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到了某一个临界点 哗啦一声，仿佛兜着一泡水的气球骤然破碎，密密麻麻的硕大雨滴劈头盖脸地便砸了下来。 船体颠簸的幅度越发大了，让人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巨浪吞没进去。 越来越强劲的风肆意地拉扯着船体，木质的桅杆在强风中摇晃着。 直到“咔嚓”一声。 荆棘玫瑰号的后桅被折断了，直直地向下落去。 而下方，正站着老尼奥，已经躲闪不及了，眼看巨大的桅杆就要砸到老尼奥头上。 “小心啊” 尼奥只感觉一股力量将自己撞开，沉重的桅杆几乎是擦着他的落了下去。 随后是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喊。 “啊啊啊啊啊————” 断掉的半截桅杆砸在甲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船尾附近的栏杆被巨大的冲击力拍碎，瞬间便被翻涌起来的海浪卷走吞没。 惊魂未定的尼奥爬起来，却发现小罗伯特已经被压倒在了桅杆之下。 小罗伯特艰难地张了张嘴，握住扑过来的尼奥的手，断断续续道：“你、你没事——真好。” 老尼奥红了眼眶，只觉得喉咙堵的厉害，动了动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我、我死了不要紧，我不值钱……你是水手们的主心骨，没了你，领主大人可能就……就没办法回去了……咳咳、我……咳咳……我只有一个要求……” 老尼奥看着小罗伯特苍白的面孔，眼泪涌了出来，点点头：“你说。” “不要……不要告诉米娅。” 小罗伯特想到妹妹米娅，便弯起了眼睛：“她还那么小……你告诉她，哥哥去跟海神喝酒了……等她长大了，就回去找她……” 甲板上因为这一变故瞬间有些混乱了起来，直到乔一一声大喊：“都不要慌！！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这里有我！！” 小罗伯特趴在地上，看着冒着风雨急匆匆赶来的乔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领主大人，能最后见您一面，真好……” “啪——” 乔一气急败坏地一巴掌拍在罗伯特脑门儿上： “你他妈就砸着个脚，装什么戏精上身呐！” 小罗伯特挨了一大脖溜子，委屈地撅起了嘴：“可是我脚疼……疼得快死了……” 说着泪花就从眼睛里涌了出来：“领主大人……我会不会变成残废啊？我的脚会被切掉吗？没了脚我以后怎么娶老婆哇……” 乔一：“……” 倒霉孩子。 搬开压着的桅杆，乔一附身看了看，借机朝他的乌紫的脚腕丢了个探测。 系统给出的结果显示，由于栏杆和桅杆中途撞到的其他东西已经卸去了一部分力道，罗伯特的脚不需要截肢。 但是骨折肯定跑不了了。 看着罗伯特眼泪汪汪满含期待的眼睛，乔一笑了笑，露出来一排细白的牙齿：“是的，你的脚要被切掉了。以后你就会失去你的左脚……” 罗伯特猛地睁大了眼睛，“哇”地哭出了声。 直到乔一向他说了实情，才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嗝儿，止住哭声。 插曲只让人们慌了一瞬，便再次投入到了与海浪的搏斗之中。 远远地，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安提克岛的轮廓。 虽然风浪和暴雨还在继续，但所有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不知什么时候，暴风雨忽然停了。 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海面上没有一丝风，连刚才还在咆哮的海浪都安静了下来。 头顶的浓云翻滚着，天边忽然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 “呼——” 不知何处忽然吹来一缕微风。 尼奥抬头望着原来越近的一片漆黑色的云，沉着了一路的脸色终于变了。 “右满舵——跑！” 一大一小两艘船开始在风暴的追杀下全力逃向安提克岛。 只要能进入那里的海湾，海湾两旁的高崖足够抵挡大部分的风暴。 眼看着风暴越来越近，平静了没多久的海面很快便再次咆哮起来。 大雨和狂风重新笼罩上来，被狂风卷着的雨点像是小石头一般在甲板上肆虐着，砸得人皮肤生疼。 近了、近了…… 就要进入海湾了！ 荆棘玫瑰号凭借着小巧的体型和较快的速度，终于艰难地冲出了暴风圈，进入了海湾。 但落在后面的鸦岛所属的海神号却来不及了。 黑色的风暴追上了他们。 恐怖的浪涛卷起来，轰然拍在甲板上。 狂暴的风将船身扯得东倒西歪，几乎下一秒就要倾覆。 所有人都看着这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眼里开始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孩子们聚在贝丽卡身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和恐慌。 卡尔冲进舱门，赤红着眼睛，低声对贝丽卡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船……倾覆了，这里有一些木桶，里面的红酒我们已经倒干净了……乔一他们会去救你们的。”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 卡尔没有回头：“底仓进水了，我去帮忙排水。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会放弃的。” 船舵此时已经失去了作用，大船只能被风暴撕扯着在黑色的巨浪里颠簸，船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横了过来。 轰 一个浪头打来，船身朝着侧面倾了倾。 船舱里的孩子们瞬间被推向另一边，哭叫着撞在了一团。 贝丽卡知道自己不能等了。 她将空酒桶一个一个挪到了门口，望着狂风肆虐的天空。 一道阴影笼罩了她。 她抬头望去，脸色变得煞白起来。 那是一道高达十几米的巨浪，正朝着他们压了下来。 轰轰 一声巨响。 整条船被拍了下去。 待到浪头过后，左半边船身几乎都被淹没在了水里，正半躺在水面上垂死挣扎着。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很快，又一个浪头朝他们撞了过来。 贝丽卡和孩子们抱紧了木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轰 一声巨响。 但预想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 面前仿佛有刺眼的光闪烁着。 贝丽卡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惊呼出声。 大幅度倾斜着的甲板上，身躯有些单薄的少年半跪在地，手掌紧贴着地面，掌心和甲板的缝隙里，刺眼的金色光芒正散发出来，然后流向四面八方，在空气里织成一个将整个船身都笼罩起来的球形屏障。 浪头一个接一个撞上来，却在碰到屏障的时候仿佛遇到了障碍，瞬间四散来开。 外面怒涛肆虐，护盾内却风平浪静。 水手们抓住了难得的机会，开始慢慢将船身扶正。 【您已消耗信仰之灵X5000，已开启灵能护盾，时长五十分钟】眼前一排字幕闪烁过去，乔一感受着身体里代表着寿命的信仰之灵的流逝，熟悉的虚弱感袭来。 五十分钟很快过去。 半透明的光幕闪了闪，悄然破碎在半空中。 乔一身体脱力地倒在了甲板上。 风浪再次肆虐而来，裹挟着虽然暂时脱离了沉没的危险，但已经支离破碎的大船朝着安提克岛海湾的悬崖上撞了过去。 轰隆 木质的船身在浅滩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壕沟，撞上了崖壁。 崖顶上的砂石土砾哗啦啦落了下来。 一块松动的巨大岩石在飓风中晃了晃，径直朝下坠去。 乔一仰面躺在甲板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绝望地看着那个黑影越来越近。 一点闪亮的翠绿色萤火不知道从哪里漂了过来，从乔一的鼻尖飘了过去。 在黑影即将覆盖下来的一瞬间，忽然光芒大放。 无数翠绿色的藤蔓顷刻间在眼前盛开，织成一张绿色的巨网，层层叠叠地蔓延开。 “轰——” 巨大的岩石一头撞进了藤蔓编织的网里，然后从另一侧滚落下去。 恍惚间，乔一感觉到自己被抱进一个带着草木清香的温暖怀抱里，然后在依旧肆虐着的狂风暴雨中，陷入了昏迷。 …… 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了。 海鸟在崖上盘旋鸣叫，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乔一捂着发涨的脑袋爬起来，就被系统叮叮咚咚的提示音塞满了脑子。 【叮——】 【获得救命之恩－由衷感激X72，转化为7200信仰之灵】【叮——】 【累积使用系统功能自愿拯救无辜生命X2次，获得[仁慈之心]称号，商城所有道具七折优惠】【叮——】 【商城功能升级中，升级时长24小时，注：升级过程中不可兑换、租借道具】乔一甩甩脑袋，将眼前的一堆提示框甩开，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海神号的甲板上。 身边是侧躺在他身边，无声无息的兰多。 兰多正握着他的手腕，脸色苍白，唇角还有刺目的嫣红血迹。 慌乱、恐惧、窒息…… 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乔一。 他僵在原地，心脏跳得震天响，浑身像是坠入冰窖一般，他甚至不敢去触碰兰多苍白的脸。 直到他感受到了包裹着他手腕的一丝暖意。 兰多的手还是热的！！ 他抱起了兰多，颤巍巍地将手指放在了兰多鼻翼下面。 微弱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指上。 像是灵魂忽然被拽回了身体，乔一几乎哭声出来。 “你哭什么？”醒过来的兰多温柔地伸手擦去乔一脸上的眼泪。 “我以为——”乔一摇摇头，不再说话，只是用力抱紧了兰多。 我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 兰多摸着乔一的头发，望向天边若隐若现的大雪山。 他强行使用灵魂的力量催动了藤蔓。 现在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裂开了缝隙的坛子，身体的力量正一点点从裂缝的地方逸散出去，然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般飘向大雪山的方向。 等到坛子里的力量全部流失，他就会变成一个彻底的普通人，包括精灵原本拥有的悠长寿命。 风暴过去，天空清澈如洗。 人们陆陆续续从废墟中爬起来，开始收拾残局。 海神号彻底报废了。 卡尔他们只能够乘坐还算完好的荆棘玫瑰号了。 即使乔一的从天而降帮他们避免了太多伤害，但最终统计出来的伤亡数字依旧令人沉默。 海神号被大海卷走了六名水手，另外还有两个女孩失踪。 荆棘玫瑰号失去了两个水手，一个领民。 灾难从不会对人类手下留情，大海每年都会吞噬无数的生命。 但当这种事情落在自己身边，依旧会让人感到无比难过。 重新启航的荆棘玫瑰号上的气氛变得沉默了许多。 原本每到夜晚便在火把下载歌载舞活跃气氛的水手们，此时也只是沉默地坐在甲板上，望着浪声涛涛的大海喝酒。 小罗伯特拄着一个滑稽的拐杖，给妹妹米娅剥糖吃。 糖是从乔一手里要来的。 这家伙一直绕着乔一大声喊疼，要吃糖才能好起来，乔一烦不胜烦，就给了他一把水果糖便要他一边儿玩去。 星空遍布的夜幕之下，只有一艘被风暴肆虐得遍体鳞伤的船孤零零地航行在大海上。 虚弱至极的兰多睡得很沉，睡不着的乔一半夜爬起来到甲板上看星星。 老尼奥蹲在船头，吧嗒吧嗒抽着水烟，然后用含着一口老痰的嗓子大声地咳嗽。 常年飘在海上让他的关节出了问题，总是容易酸疼，只能靠抽烟缓解。 “真想再尝一口矮人的烈酒啊。”老尼奥感叹道。 很多年前，他还年轻的时候，有幸尝过一口。 那味道，啧，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会有的。”乔一笑了笑。 最迟明年。 一只白色的海鸟从北方飞来，落在了桅杆上，好奇地歪着脑袋，望着下方的甲板。 一阵风吹过，鸟儿黑色的眼睛凝固了一瞬，慢慢染上了金灿灿的颜色。 “哑——” 海鸟叫了一声，扑扇着翅磅落下来，蹦蹦哒哒进了兰多的船舱。 金色的光芒流过，兰多身上的灵魂能量终于停止外泄，只是他睡得更沉了，仿佛再也不会醒来。 海鸟歪着脑袋在兰多手心里蹭了蹭，展翅飞回了桅杆上，坐下来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而桅杆下，和老尼奥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乔一望向大海深处的目光突然顿住了。 然后他转过身，幽幽问道：“红色的骷髅旗子，是鸦岛海盗的吗？” “啪嗒——” 老尼奥的烟枪掉在了地上。 …… 什么叫祸不单行？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乔一第一次无比近距离地面对这两句话带来的深深恶意。 从暴风雨中死里逃生的众人早就精疲力尽，几乎各个带伤。 商城还在冷却CD，还剩大概四十分钟左右，暂时无法一梭子突突过去。 荆棘玫瑰号在暴风雨中几乎被晃散了架，随便来一艘战船都能干碎它。 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他们迎面遭遇了鸦岛凶名最盛，而且是他舅舅死敌的红骷髅海盗团。 死亡开局。 比荆棘玫瑰号大了两倍有余的海盗船靠过来的时候，人们已经在甲板上握着武器严阵以待。 乔一在尝试叫醒兰多失败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得到系统的肯定答复后稍微放下了心。 他在兰多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这次，换我保护你。 红骷髅的海盗们看清了荆棘玫瑰号后，就开始兴奋起来。 很多年前，乔一的母亲就是用这艘迷你战船，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船长道格站在甲板上，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认为现在风水轮流转，看起来状态就很糟糕荆棘玫瑰号这次必定要沉没在自己手里。 身后的海盗们已经举着火把，挥舞着武器开始嗷嗷怪叫了。 他们干掉了曾经叱咤海洋的荆棘玫瑰号！！ 这将是多么大的一份荣耀，足够他们在中心岛上吹一年！！ 号角声在夜空中响起。 红骷髅号锋利的撞角朝着荆棘玫瑰号冲了过来。 老尼奥咬着烟枪，骂骂咧咧地指挥着掉头，眼里却是一派沉稳。 哗 撞角险险地擦过荆棘玫瑰号的船身。 绕过去了！ 一次撞击不成，大船掉头困难，反而被暴风领的领民用弩/弓/射穿了几个海盗的胸膛。 气急败坏的道格下令海盗们跳帮登船。 长长的钩锁扣上了荆棘玫瑰号的甲板。 乔一看着一窝蜂涌上来的海盗，握着刀柄的手心里沁出细密的汗。 商城cd还有17分钟！ 刀剑交锋的铿锵声伴随着惨叫声蔓延开来。 有海盗被水手一刀枭首，也有水手被砍倒在地。 刺鼻的血腥味儿混着腥咸的海风，变成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乔伊斯图亚特从小都一直有在练习剑术，但这是乔一第一次亲身直面厮杀。 巴尔顿在身边保护着他，强悍地左一刀右一刀砍得干净利落。 乔一则用剑格挡着各种攻击，或是将对方的武器挑飞后，巴尔顿就会上前补刀。 对于杀人这种事情，乔一从来就没有适应过。 所以当他第一次将剑刃砍进一个海盗的脖颈里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剑刃入肉的感觉刺激得愣了一下。 他这一剑斩断了海盗的颈部大动脉。 猩红的血液几乎是溅射出来，喷撒在了他的身上脸上。 视线里一片血红。 乔一握着剑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下去。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那海盗死前暴凸的血红双眼似乎一直在脑海里，怨毒地盯着他。 乔一大口喘着气，手脚僵硬地盯着面前再次向他攻击过来的海盗。 “领主小心——”巴尔顿喊了一声，正要回身支援。 却看到乔一忽然抬起了眼，漆黑的眸子里死寂寂的，抬手用力一挥 那海盗惨叫出声，握着雾气的手臂便被齐肩斩落，鲜血喷涌。 又是一道寒光划过，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破风箱一般冒着血沫子的咕噜声。 海盗捂着冒血的喉咙，死死盯着乔一，绝望地倒了下去。 “还有十二分钟。”乔一低声道，然后提剑再次朝着一名正在跟水手纠缠的海盗砍过去。 但即使水手和领民们砍杀那些小喽喽并不是很困难，依然耐不住海盗人多势众。 很快，他们就被一点点逼退，退到了舱门附近。 “砰——” 一名海盗突破了防线，一脚踹开了紧闭的舱门。 乔一瞳孔一缩。 “滚开——！” 歨啦 长剑从背后将那名海盗扎透。 乔一双目血红地守在门口，兰多在里面沉沉地睡着。 cd剩余五分钟。 涌过来的海盗越来越多。 乔一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身上也慢慢有了伤痕。 右臂上被划了一刀，鲜血涌出来染红了衣服，但乔一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一般，仍然机械地挥剑将海盗阻挡在舱门外。 身后是他的爱人，所以他不会让任何人活着靠近这里。 哪怕踩着他的尸体。 cd剩余三分钟。 乔一再次不慎被划伤了腿，站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小罗伯特抱着门口那名海盗的腿，鼻青脸肿：“领主大人——我拖住他了，你快跑——” 海盗一刀扎在罗伯特背上，踹开小罗伯特，狞笑着踏进了船舱。 cd剩余一分钟。 海盗滴着血的刀锋对准了兰多。 乔一的双目变得血红。 歨 刀尖从背后扎透了乔一的肩膀。 乔一扑在兰多身上，用脊背挡住了刀锋。 【叮——商城升级完毕！】 乔一抹了一把嘴角溢出来的血沫，“呼”地凭空掏出来一把AK。 “给——爷——死——！” “突突突突突突——” 一脚踢开被打成烂柿子的海盗，乔一端着枪仿佛从地狱爬上来一般踏了出去。 火光伴着巨大的声响，海盗们的惨叫着，身上爆射出来的血雾染红了乔一的双眼。 以摧枯拉朽之势消灭掉大批的海盗，乔一丢掉手里的AK，在突然鸦雀无声目瞪口呆的海盗们的注视下，又“呼”地捞出来一架RPG，对准了船头的红骷髅团长道格。 “听说你小名儿……叫二狗？” 道格来不及张嘴，只听“轰”地一声 红骷髅号的船头瞬间爆燃开来，飞溅的甲板碎片炸裂中，被烧成火人的海盗惨叫着跌入滚滚怒涛之中。 一炮下去，所有人都安静如鸡。 乔一不慌不忙地再次装弹。 “你们他妈的挺狂的是不是？” 又是一梭子过去。 轰 “眼睛长屁股上了敢来惹老子——” 轰 “老子有外挂——” 轰 “你有吗？” 轰 “红骷髅？” 轰 “管你红骷髅白骷髅粉红骷髅花骷髅——” 轰 “全！都！给！爷！死——” 轰 轰 轰 连续不断的轰.炸之下，所有人都变成了呆逼，眼睁睁地看着乔一用那根奇怪的黑色管子，将偌大的红骷髅号一炮接一炮炸地支离破碎。 船身被炸出来数个窟窿的红骷髅号很快进水下沉。 在乔一的新一轮无差别轰.炸下，沉没地更快了。 直到海面咕噜咕噜冒着起泡慢慢恢复平静，海面上只剩下漂浮的木板碎片和垂死挣扎的海盗。 至此，鸦岛最大海盗团红骷髅团长道格，小名二狗，憋屈地死在了真理的狂轰滥炸之下。 享年43岁。 乔一平静地放下早就发热发烫的炮.管。 “当啷——” 炮管碰到甲板发出一声响。 几名年纪不大的水手腿一软，普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沉睡中的兰多面容安稳，呼吸绵长。 栖息在桅杆上的海鸟睁开了眼睛，飞下来在乔一头顶盘旋着。 乔一伸出手，海鸟便落在了乔一的手臂上。 “哑——” 它叫了一声，金色的眼眸里闪着流光，振翅朝着大雪山的方向飞去。 乔一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低低地呢喃声，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在指引着他到大雪山去。 涛声依旧，甲板上除了火把燃烧的哔剥声，只剩下寂静。 没有人敢在乔一面前说话，连卡尔都坐在甲板上，失神地望着海面上的红骷髅号残骸。 直到 “咳咳——我……我觉得，我还能……还能再抢救一下——？” 黑暗中，脸朝下趴在甲板上的小罗伯特挣扎着抬起了手。 第69章 向北 将人送到鸦岛后,乔一并没有多留，便马不停蹄赶回了暴风领。 他要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去一趟大雪山。 嘉兰诺德的老祭司告诉乔一，兰多的灵魂被大雪山里的神树带走了。 他是来自大雪山的孩子,最终要回到大雪山的怀抱里去。 十多年前，就是一只长着金色眼睛的白色大猫，将还是婴儿的兰多放在了白溪谷的生命神树之下。 他不是白溪谷任何一个精灵的孩子,而是大雪山里的神树的孩子。 也正是从那时起，白溪谷的生命树慢慢开始凋零了。 这也代表着大雪山上那棵母树最后的力量,也即将消耗殆尽。 经过白溪谷那棵生命树的时候,乔一仰头望着被枝叶簇拥着的木屋。 兰多此时就睡在那里,在生命树的怀抱中沉睡。 老祭司摸着粗糙的树干,小心翼翼地将地面上的落叶捡起来：“要不了多少年,这棵树也要枯萎了。” “枯萎了,会怎样呢？” 老祭司抬眼望着远处的大雪山，然后垂下了苍老的眼睛：“倒也不会怎样。只不过是会跟人类一样罢了。” 失去与植物天然的亲近,失去天赋的敏捷矫健，同时也会失去……悠长的生命。 但从几百年前那场灾难让他们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像兰多那样神奇的魔法以后,他们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乔一问,“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老祭司只是摇了摇头。 与暴风领的接触和交往，让白溪谷多了许多人间的烟火气。 孩子们交到了更多的朋友，精灵们也慢慢放下了那些傲慢和冷漠。 与暴风领的商业合作让他们更加富有,来自暴风领的一些先进技术也改善着他们的生活。 这些都是乔一带来的。 暴风领是嘉兰诺德的朋友，永远都是。 “母树的枯萎，会带来精灵魔法不可避免的消亡,这是必然的。我们只能……”老祭司顿了顿，身体微微佝偻了下去：“我们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接受命运的安排……吗？ 乔一有些怔愣地望着雪山的方向。 两个幼年精灵手里握着纸折的七彩风车，笑着互相追逐着从身边跑过。 风车是乔一教给暴风领的小孩的,现在暴风领的孩子们又教给了精灵。 “回去吧，天要黑了。”老祭司轻轻拍了拍乔一的肩膀：“第一场雪就要来了，以后新鲜的蔬菜会越来越少，但是白溪谷不缺。有空可以常来白溪谷坐坐，随时欢迎。” “……” “他也会很高兴你来的。不是吗？”趁乔一怔住的空挡，老祭司又开口道。 他的目光落在头顶的木屋上，又转回来，朝着乔一眨了眨眼睛。 “好。”乔一抿着嘴笑起来，耳尖快速染上了一些绯红。 他想他也许能够解决嘉兰诺德的问题。 他的系统道具栏里有个放了很久的道具：【苏西的火种】作用是：化冰融雪 枯木逢春！ …… 乔一要在这个时候到大雪山上去，老格纳和迪恩罗伊很担心。 很快就要下雪了，一旦大雪封山，他们被困在山上，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曾经去过大雪山，下来后几乎丢了半条命。 雪山上除了冰雪，什么都没有。 很多年前留下的精灵遗迹，也都被埋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下，要在茫茫雪山中找到神树并不容易。 最后乔一选择了带上巴尔顿和比尔，以及精灵伊莉瑞丝。 ——虽然比尔还在锲而不舍地追求伊莉瑞丝，但显然姑娘已经有松口的迹象了。 伊莉瑞丝带来了外公传下来的一张羊皮地图，地图上就标注着旧嘉兰诺德领地——现精灵遗迹的位置。 并且作为精灵，伊莉瑞丝是能够感应到神树的。 出发前他们带足了干粮和燃料，还托矮人制作了几架简易雪橇，以及几幅墨镜，用来防止雪盲症。 还未解冻的冰原深处全是厚达两三尺的积雪，一脚踏下去几乎可以把人埋起来，不用雪橇几乎寸步难行。 即便如此，他们也走了整整三天，临近傍晚才堪堪抵达冰原石碑。 高达数十米的石碑沉默地矗立在白雪覆盖的冰原上，上面的铭文被风雪侵蚀得只剩下轮廓，但也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迹：【闪光平原——黄金大河流淌之地，浩渺群星隐没之所。 斯图亚特一世立，佑我子民永不受饥寒之苦，家国永昌。】乔一取出道具【破冰】，将手中释放着温暖光芒的光团放在了石碑脚下，看着光团一点点下沉，金色的光芒慢慢被积雪吞没，直到全部没入地下。 寂静的雪原上，只有众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哗——” 忽然起了风。 “呀——快快！快看！”伊莉瑞丝忽然拍着比尔的胳膊，指向了石碑。 只见一缕金色慢慢从雪线以下，顺着石碑上的纹路爬了上来。 蜿蜒的金线从下到上，藤蔓一般在石碑上蔓延出华丽的纹路，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方圆十几米的距离，并且还在向外扩散。 也许要不了多久，冰原的积雪就会融化，露出下面肥沃的土地了吧。 乔一拍了拍沁凉的石碑，回到帐篷边上坐下，仰头望着满天的星斗。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有石碑挡着风供着暖，应该不会太冷。” 明天可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兽皮帐篷很厚，足够抵挡夜晚的寒风，篝火一刻不停地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夜好眠。 这也的确是他们接下来几天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越靠近雪山，气温就越低，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很快就会结冰，滑稽地挂在人的眉毛发梢上。 乔一搓着手跺着脚，直打哆嗦，冻得像个鹌鹑。 伊莉瑞丝也顾不得害羞，整个人都钻进了比尔宽大的兽皮大氅里。 只有巴尔顿，在寒风中挺胸抬头像个王者。 常年进山打猎的汉子巴尔顿，是个哪怕在冬天都能光膀子跟野兽肉搏的狠人，这里的温度对于穿着兽皮衣的巴尔顿来说并不会感到很冷。 但乔一不一样，从小养在领主府的乔一细皮嫩肉，短短几天手指脚尖就生了冻疮，又疼又痒。 好在伊莉瑞丝有备而来，带了精灵族特制的冻疮膏，才让乔一感到好受了不少。 十一月九日。 当冬天的第一片雪花飘落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穿越了茫茫雪原和极寒的雪山脚下，来到了雪山深处。 比起南方那些冬天依旧生机勃勃的雪山，这片大山里只有沉沉的永寂。 没有鸟鸣，没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也没有雪地上若隐若现的小兽脚印。 枯死的树木上覆盖着积雪，倒塌的建筑被埋到只能露出屋顶，入目皆是一片寂静的白。 山上的风几乎冷到骨髓里，针尖一般刺透厚实的兽皮衣，一针一针扎进皮肤里。 乔一抹了一把脸，搓掉眉毛上挂着的白霜，将脚下的积雪一点点踢开，露出下面半埋着的一块石碑。 石碑倒伏在一个斜坡上，几个人将积雪清下去，才看到了上面的碑文。 然而乔一并不认识。 上面的字是古精灵语，连伊莉瑞丝对此都一知半解。 再往前走，他们看到了一座宏伟的石门遗迹，与白溪谷入口的那座极为相似。 即使已经倒塌了半边，但依旧可依稀看出它当年的风采。 乔一知道，自己找到了。 他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只是这里真的太冷了，哪怕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乔一也能够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即使戴了厚厚的手套，极端天气之下，乔一冻伤的手指也已经肿成了小胡萝卜。 一开始的零星小雪此时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巨大的雪片飞舞着撞向一切拦在前面的东西，乔一只能用厚厚的围巾将整张脸都裹起来，只露出一个缝隙用来看路。 四个人在大雪中艰难行进，晚上住的地方也从一开始的兽皮帐篷变成了雪窝。 在深达几尺厚的积雪里挖个洞穴，比单一的帐篷里要暖和多了。 十一月十八日。 继续探索。 雪停了。 久违的太阳在云层中娇羞地露出了半张脸。 金灿灿的阳光照射下来，被积雪反射，刺得几个刚从雪窝里爬出来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沿途的建筑开始越来越多，石板铺成的阶梯也慢慢越来越明显。 十一月二十四日。 他们抵达了地图上那个叫做龙栖谷地的地方。 所有人在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都屏住了呼吸。 那里有一棵树。 一颗堪称是遮天蔽日的大树。 大树华盖一般的树冠下，庇护着一座没有被完全掩埋的宏伟的城市。 金色的尖顶、白色的石墙，以及巨大的琉璃窗…… 一条已经冰封的大河绕过城市脚下，穿过整个河谷向东而去。 仿佛电影霍比特人中，中土世界的精灵居住地瑞文戴尔在眼前重现。 “轰——” 树冠上厚重的积雪压折了已经干枯的树枝，向下方轰然砸落下去，在山谷中激荡起阵阵回音。 这时乔一才猛地惊醒过来。 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橙红色的落日余晖穿过破败的街道的时候，他们穿过了整个精灵遗迹来到了神树脚下，攀爬着一个个犹如小山丘一般的、大树虬结的根系。 这里几乎没有积雪，脚下尽是一踩就碎的枯枝落叶。 靠近树根的地方有一座石碑，白色的大理石碑上，除了金色的铭文，还镶嵌着两枚金黄色的菱块宝石，像是一双眼睛。 乔一走过去，想看清上面的字。 然而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石碑的时候，只听“喀啦”一声 石碑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两颗宝石叮叮当当落在了地上，石碑轰然碎成了数十块，一道金色的流光从碎块之间聚集了起来，汇成一只猫的形象，在乔一身边绕了两圈，然后悄无声息地散成了金色的烟尘，消失在空气中。 乔一将那团跳动的火苗取了出来。 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一般，橙红色的火苗从乔一的手掌心飘起来，飘向头顶的树冠。 然后在半空中越烧越亮、越烧越亮，直到变成了明亮的金色，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寒冷。 无边的困顿向乔一涌来，此刻他只想睡一个好觉。 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看向同样目露倦意的巴尔顿。 另一边，比尔和伊莉瑞丝已经依偎在一起，靠着树干睡着了。 意识渐渐被拖入到混沌之中，乔一抱着毯子闭上了眼。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但是所有的风雪都被即使枯死却依旧密密匝匝的树冠抵挡在外。 在金色火光的照耀下，他们感觉不到一点凉意，呼吸渐渐绵长。 火苗在半空中悬浮了片刻，忽地散成无数星火朝着枯死的巨树飘去，没入到了树干和枝桠里，蔓延成一条条流动的脉络，连接着巨树的根系。 沙 沙沙 一阵微风拂过，神树像是刚睡醒一般，轻轻抖了抖枯黄的枝叶，将上面的积雪抖落下去。 嫩绿色的新芽儿冒出了小巧的尖尖，然后慢慢舒展开，几乎片刻间就绽放成巴掌大的翠绿色新叶。 大树脚下，干涸的土地重新湿润起来，像是一滴墨水在纸上迅速渲染一般，青苔和小草，以及不知名的小野花在土地上以神树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去。 有碧绿色的柔软藤蔓从树上垂落，圈起了树下熟睡的四个人，像是将他们揽在了神树的怀里。 一声人耳听不到的低吟在大雪山的深处响起，像是某个神灵在苏醒的时候发出的舒适的叹息。 乔一在藤蔓温柔的怀抱里翻了个身，闻着鼻间与兰多身上味道如出一辙的草木清香，砸吧砸吧嘴，睡得香甜。 与此同时，住在白溪谷的老祭司忽然抬起头，苍老而混浊的眼睛泛起湿润的水光，望向大雪山的方向。 而他头顶的生命树欢快地抖着叶子，原本发黄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回绿。 这一夜，有人好梦伴眠，有人一夜未睡。 整个白溪谷的灯光亮了一整夜，所有精灵都感受到了那股浓郁的生命的力量，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在生命树下，朝着大雪山的方向俯首。 一个小孩似有感应地伸出了手，盯着手掌心，凝神闭气。 噗 一朵小小的花从掌心凭空生长了出来。 小孩张开嘴，睁大了眼睛，愣住了：“妈、妈妈！我我我——你看，你快看！” 在众精灵的头顶上，树屋里沉睡的精灵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似要醒来。 第70章 久等了 从迎面撞上海盗的那天晚上起,乔一就知道他爱兰多。 想要爱一辈子的那种爱。 肩头的伤疤在阴雨天气还会隐隐作痛，长长的疤痕像蜈蚣一般爬在他的大腿上、手臂上。 在大雪山上的冻伤养了很久，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他的手指脚趾几乎要坏死。 但他从没有感到后悔，因为兰多值得。 他总该要为豁出性命去救自己的爱人做些什么。 兰多没有醒来。 老祭司说他的身体透支太过严重，需要休息。 但具体需要多久,老祭司也给不出答案。 但可喜的一点是，兰多对外界的刺激会有反应。 每当乔一到白溪谷去看他的时候,他身上涌动的那股浓郁的生命力量就会平静很多。 时间像是掌心握不住的细沙一般,不知不觉间就从指缝流走。 南方彻底陷入了战乱,烽烟四起,教廷与圣火的冲突越发尖锐,上层的贵族在深宅里狂欢的时候,大批的难民在流亡中死于非命。 鸦岛红骷髅的死亡引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最终红骷髅的船只和人手被瓜分,地盘则被第五岛和第七岛瓜分。 闪光平原在迅速解冻，北上而来讨生活的难民如愿获得了土地的租种权,绿色原野迅速侵蚀着白色的冰原。 嘉兰诺德精灵族宛如获得新生,越来越多的精灵开始能够驾驭失而复得的古老魔法，并且开始有精灵搬出白溪谷住进了暴风领。 热武器开始在矮人工坊里的生产线上出现，偏安北方的暴风领忽然开始了蒸汽革命。 第一批高度烈酒出窖的时候,西蒙家族拉了整整一船金币，一口气将所有的存货吞下，并且揽下了在海上贩酒的业务。 而乔一,除了挣到了许多钱以外，也开始变得很忙。 但即使再忙，乔一依旧坚持每天都来树屋里陪兰多坐坐。 精灵安静地沉睡,乔一坐在一边，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兰多温热的手，像是平常聊天一般，兴致勃勃地汇报着这个月又开垦了多少荒地、又收入了多少金币、今天辉月又在欺负小飞了，然后被云朵一阵痛打等各种杂事。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说着说着忽然止住话头，眼里的慢慢星星黯淡下去，落寞地看着精灵精致的眉眼。 然后将额头贴在精灵的额头上，发出轻微的叹息。 “兰多呀，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我好想你。” 而这一等，就是四年。 南方的叛乱被王室压下复又燃起，反反复复多次，无论是叛军还是王国，都陷入了深深的疲倦中。 而开了挂的暴风领有钱有粮有土地，早已成为了人们梦想中的伊甸，大批大批的人口开始向北方迁徙。 四年过后，暴风领不再是最贫穷的领地，相反，这里的繁华程度直逼渐渐衰落的奥尔加城。 这里拥有了全大陆最大的港口，最繁华的商业，最先进的科技，以及……最坚固的战船！ 与商业海湾白石湾遥遥相望的魔鬼滩，此时则是成为了暴风领的军港，暴风领第一艘蒸汽驱动的炮火巨舰今天首次下水。 这座钢铁怪物一旦入海，将是海上所有风力帆船的噩梦。 王室并非没有注意到暴风领的异军突起，但他们本身早已经自顾不暇，难以再分出精力去掌控北方了。 这一年，二十三岁的乔一褪去了稚嫩的少年气，个头猛窜到了一米八七，真正有了一领之主的样子。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乔一例行来到了树屋，四年来他从未间断陪伴兰多，风雨无阻。 比尔终于向伊莉瑞丝求婚成功了，今天是他们的订婚仪式。 乔一坐在树屋外的平台上，看着树下黄昏中灯火辉煌的祭坛，比尔正牵着未婚妻伊莉瑞丝的手，笑得像个憨憨。 兰多的头发长得很长了，乔一每天都会把兰多的头发梳得顺顺滑滑，甚至在无聊之下学会了小辫子的一百种扎法。 “今天守望号下水了，是蒸汽动力船，还搭载了二十八门火炮。”乔一捏着兰多的手指尖，用指甲钳给兰多修剪指甲：“过几天试航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去炸了鸦岛。” 兰多的手指很好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覆盖着贝壳一般透着浅粉色的指甲盖。 咻——砰 树冠外的天空倏忽炸开了几朵烟花，树下的订婚仪式进入了高潮。 乔一捏着兰多的手指尖，望着流光四溅的天空。 “兰多，你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 没有回答，只有平缓的呼吸声在身侧响起。 乔一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将兰多抱起来放回床上，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 然后他俯身在兰多柔软的唇上微微落下一个羽毛一般的轻吻。 “睡美人，斯图亚特王国的王子来亲吻你了，你怎么还不醒来？” 精灵身上的气息涌动起来。 乔一知道，兰多听到了。 悉心地为兰多盖上被子，掖好被角，乔一摸了摸兰多的脸颊：“好啦，天黑了，我得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两步，身体突然僵住了。 乔一低下头。 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缠绕上了一条翠绿色的藤蔓。 藤蔓的另一端，从兰多的掌心，蔓延出来。 “兰、兰多？” 乔一回过头，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沙 像是回应他一般，藤蔓在他手腕上蹭了蹭。 整整四年风雨无阻的等待和守候，终于有了明确的回应。 乔一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回到兰多身边，看着兰多柔软得像只猫咪的睡颜：“你不想让我走？” 藤蔓在乔一的手腕上蹭了蹭，然后蜿蜒而上，轻柔地抚去了乔一脸颊上滑落下来的一点水色。 然后在乔一的眼前晃了晃，颤抖着努力了一小会儿，终于“噗”地一下，艰难地开出了一朵嫩黄色的小花。 别哭，开朵小花给你看。 乔一看着眼前摇摇晃晃有点丑还有点萌的小花，抿着嘴忽然就笑了。 以前兰多喝醉了惹他生气，也是这么哄他的。 ……会开花了不起啊！ “那……今天我就陪你一晚？” 话音刚落，藤蔓便缠着乔一将他整个人拽到了床的里侧。 乔一看着兰多的侧脸，心尖柔软得化成了一滩水。 “好了，我留下来了。” 藤蔓歪着叶子转了转，又缠着乔一的手腕，强行将乔一的手臂搭在了兰多的身上。 乔一觉得又好笑又可爱又心疼。 他伸出手臂将兰多整个抱在了怀里，蹭着对方的发顶：“好了乖，我不会走的。” “~” 藤条欢快地抖了抖叶子，蹭着乔一的脸颊，很开心的样子。 “那我闭眼了，明天还有工作要做。” “~” “那么，晚安。” “~” …… 领主大人最近心情似乎特别好。 这是所有领民认真观察下的结果。 成年后的领主大人越发地威严起来，不工作的时候还好，一旦进入工作，整个人都会进入低气压状态，连活泼胆大的小罗伯特都不敢造次。 但是最近他们去汇报工作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领主大人的态度温和了很多，连有人不小心在工作上出现了失误，都没有生气。 甚至还拍着那个家伙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最近大家都太忙了，难免出错。回去休息一天吧，养足精神再来工作。” 态度太过诡异反常。 以至于那个小书记员差点吓得哭出来，觉得领主大人是怒极反笑，意思是他被领主府政事厅解雇了，让他卷铺盖滚蛋。 直到他正准备收拾东西滚蛋的时候，遇到了已经是政事厅一把手的佩妮，解释了一番后得到了佩妮的正向反馈，才颤巍巍地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至于罪魁祸首乔一，早就一溜烟跑去白溪谷跟藤蔓玩耍去了。 新历1030年，八月七日，暴风领第一艘蒸汽动力炮火战船试航成功。 炫目的礼花在魔鬼海滩上空炸了正正一天，领民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竖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指着海面上缓缓归来的钢铁巨兽，仰起头眨着大大的眼睛：“爸爸，那个大船，上面的圆圆的窗户是干嘛的呀？” 女孩的父亲是军港船厂的技术人员，他摸着女孩的小脑袋，语气自豪：“那是大炮，所有欺负我们的人，都会被它们打跑！” 女孩望着守望号，低下了头：“南方来的塔西姐姐好可怜，她说南方都吃不饱饭了，她家人都死掉了，但是皇帝不管。爸爸，南方皇帝比领主大人差远了，他是不是坏人？” “对，他是坏人。” “那、那守望号可以打坏人吗？” 父亲将小女儿抱起来，望向南方：“当然可以！” “好耶！打坏人咯！” 女孩的欢呼声惊飞了枝头栖息的一只云雀。 云雀穿越车水马龙的新暴风城，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落在了一个窗台上。 “咕咕！” 窗户里忽然冒出来一张大眼圆脸，可怜的云雀再次被吓飞。 “小飞，别吵。” 屋子里飞过来一个纸团，轻飘飘落在了圆脸胖鸟的闹袋上。 “咕。” 胖鸟用爪子扒拉扒拉羽毛，扑扇着翅膀艰难地飞走了。 是的，谢天谢地，在辉月的不断追赶和摧残下，不会飞的走地鸡小飞终于勉强学会了飞翔。 只是领主府伙食太好他吃得太胖，飞起来格外的滑稽和笨拙。 乔一整个人瘫在沙发椅里，面前的桌子上堆了厚厚一沓文件。 现代化的高效率统治方式让暴风领发展极快，但也让事事都要做出指导性文件的乔一感到心力交瘁。 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先前的早餐午餐都在办公室另一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口未动，早就凉透了。 突然想吃烧鸡的乔一先前让迪恩去餐饮街订了一只，现在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吃完鸡他还要去白溪谷看兰多呢。 新暴风城现在的城市风格很难做出明确的界定，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在这里交汇融合，彼此冲突却又奇异地达成了某种和谐。 ——比如街上互相擦肩而过的背着大刀、戴着牛角帽子的红胡子矮人，和穿着黄色小马甲的专职送餐员。 就在乔一饿到头脑发昏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敲响了。 “您好，您点的餐。” 声音有些熟悉，但饿得眼睛冒绿光的乔一哪顾得上看人，视线全都粘在了送餐员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烧鸡上。 “谢谢啊。” 乔一接过烧鸡，背过身打开纸包，扯下来一条鸡腿就当场开啃。 香！ 背后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 乔一啃鸡腿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送餐员怎么还没走？还有事儿？ 乔一转过身，张了张嘴：“你……” 然后忽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手里的烧鸡“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脑袋里嗡地一声，视线忽然模糊起来。 门口的人逆光而立，背后的火烧云将他的金发映成绚丽的金红色，整个轮廓都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边。 好像会发光一样。 然后那个精灵踏着八月份温暖的斜阳，一步步朝他走来，低头轻轻抹着乔一脸上忽然汹涌的泪水，将他拥进了怀里。 “对不起……” “让你久等了。” 第71章 不讲武德 领主大人已经整整两天没来政事楼上班了。 南方又来了一船难民,圣火那边新到了几个来应聘教师的前教士，闪光平原还有一批农民要申请永居等等……这些都要登记造册。 白水领送来了一批火.药订单，西蒙家族拉来一船金币说是酒水盈利。 商务局和政事厅的干事们忙得脚打后脑勺,领主大人的办公桌上早已堆满了待处理的文件。 然而领主大人本人，此时却窝在领主府的床上蒙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叫醒他的样子。 他实在是太累了。 鬼知道他这两天都经历了些什么。 乔一又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兰多正端着做好的饭菜上楼。 一进门，看到正坐在床上翘着头发思考人生的乔一,便弯起眼睛笑开了：“早上好。” 乔一看了神清气爽的精灵一眼,没理他,自顾自地穿好衣服,遮住一身乱七八糟的痕迹下床。 魔力回归,乔一在短短两天内领略了藤蔓的一百零八种使用方法,所以他现在见到兰多就火大想咬他。 这人究竟懂不懂什么叫节制啊啊 四年里他天天去白溪谷陪他，他只是醒不了,又不是听不到他说话感觉不到他，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 有几次他嗓子都哭哑了兰多才暂时放过他。 人干事？ 兰多在桌上摆好碗筷,自知之前做得过火,凑过来想拽乔一的袖子。 “莫挨老子。”乔一闷着个脸，抽手坐到桌边吃饭，不说话。 兰多捧着脸坐在桌边,眼睛亮晶晶地看他，也不说话。 乔一被兰多的眼神盯得直想炸毛，终于涨红着脸,忍不住了抬起头：“看什么？” “好吃吗？”兰多问。 “还行。味道不错。” 说完，乔一低下头继续吃。 早餐算不上丰盛，但也清淡美味。 一碗皮蛋瘦肉粥,四个蒸饺，一盘清炒包菜。 白糯糯的米粥里浸着切成小块的肉和皮蛋，上面飘着碧绿的小葱花，入口绵软，咸淡适中，口齿留香。 蒸饺皮薄个儿大，里面是胡萝卜丁大葱猪肉的馅儿，咬一口就能感觉到浓郁的鲜香。 除了样子有些笨拙。 清炒包菜火候稍微有些过了，但味道不差，加了些醋炒出酸酸辣辣的味道，很是过瘾。 乔一一边吃一边想着，今天厨娘是不是没发挥好。 然后他突然愣住了。 抬起头，乔一看着明显很开心的兰多，有些迟疑：“……你做的？” “嗯。我请厨娘教我的。”兰多点点头，“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嘉兰诺德的神使大人当然不是完美的，他并不擅长做饭。 乔一看着那几个和精致的精灵明显不搭噶的傻大憨蒸饺，想象到高贵的神使大人笨手笨脚地跟着厨娘学做饭，就觉得挺可乐的。 这么想着，乔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你不生气了？”卑微的神使大人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乔一迅速收敛了笑容，脸转到另一边：“没有。” “对不起。”精灵转到乔一面前，可怜巴巴地拽乔一的袖子：“对不起，我错了。” 乔一几口扒完了饭，闷着脸起身要走。 “你去哪？”兰多喊了一句，伸了伸手，想拽又不敢拽。 兰多：卑微【jpg.】 藤蔓play一时爽，老婆醒来火葬场。 乔一心里直想笑，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转身看着兰多。 四目相对，兰多欲言又不敢言，眼神可怜巴巴地像个犯错的大型犬，就差背后长条尾巴晃啊晃。 然后乔一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精灵，在一道光芒中中变得越来越矮、越来越矮…… 乔一：“……” 光芒散去，个头不到乔一腰部的奶团子迈着小短腿，张开手哒哒哒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乔一的大腿，红着脸开始……撒娇。 “唔、对不起嘛。不要生气了，我错了我错了。”精灵团子抱着乔一，仰起头，湛蓝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看得人心都化了。 乔一：“……” 犯规啊！哪有这样的啊！ 你这个精灵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睡了一觉起来以后变得这么不讲武德啊 成年人撇不下脸撒娇耍赖，变成小孩子就可以了是吧！ “乔一乔一，不要生气了嘛。”奶团子拽着乔一的袖子晃啊晃，“我开花给你看好不好？” 说着大朵大朵的玫瑰就从掌心涌了出来。 红的、白的、黄的、粉的……呜哩哇啦往外冒，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乔一垂下头看他。 兰多眨巴着大眼睛，抱着一大捧花，递过来，给了乔一一个大大的笑容。 乔一：“……” 叹气。 突然有种把这个家伙拍晕了丢回白溪谷的冲动怎么回事。 眼看乔一又要走，兰多一急，索性一把抱住乔一的腿，坐在乔一的脚面上，红着眼圈仰头看他，看上去委屈巴巴的：“你去哪儿？你不要我了么？” 乔一：“……” 歪，110吗？这里有人聚众卖萌啊 叹了口气，乔一把将身上的腿部挂件拎起来：“去上班。再不去，政事厅的干事们就要来领主府门口哭了。” “那我陪你去。” 兰多抱着乔一的胳膊，在乔一开口之前抢先扑到了乔一怀里：“我舍不得你啊。我想在你身边嘛~” 说完便用水润的大眼看着乔一的眼睛：“好不好？” 乔一有些崩溃地捂眼。 妈的，好可爱。 …… 乔一抵达政事楼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大厅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一群农民正在窗口排队，脸上都带着轻松和喜悦。 他们都是在闪光平原种满了五年地，来申请永居权的。如果审批通过，他们就可以获得暴风领的正式户口，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土地。 乔一来的时候，大厅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面带尊敬地朝他脱帽致礼乔一摆摆手，示意他们忙自己的，大厅里才重新恢复热闹。 兰多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身高，高岭之花一般面色清冷地跟在乔一身后，只有目光落在乔一身上的时候，眼里才露出温柔的神色。 身为一个精灵，兰多在外的形象一直都很稳定。 只有乔一知道这人有多么无赖。 办公桌上堆着成山的文件，乔一抹了把脸，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到椅子里开始工作。 兰多就坐在一旁，目光缱绻地落在乔一身上，盯着乔一看。 处理了几分文件，乔一实在被兰多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便抬起头看兰多。 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兰多不由地给了乔一一个灿烂的笑容。 “……” 乔一张了张嘴，被这个笑容闪了眼，红着耳朵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渴了吗？我给你泡杯茶。” 乔一：“……” 乔一：“嗯。” 茶水很快送到桌上，乔一端起茶杯，温度刚好入口。 而兰多继续看乔一，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够似的。 喝了几口茶，乔一实在忍不住，放下了茶杯。 陶瓷杯子与大理石桌面接触，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还要喝吗？我再去给你续。”兰多伸手去拿茶杯：“对了，你饿不饿？” 乔一：…… 你不对劲。 “我不饿。”乔一拿过茶杯：“杯子里的还没喝完。我是想说，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西八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怪让人害怕的好吗！ 然而兰多只是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乔一，点点头：“没有啊。” 乔一噎了一口：“……” 你不是神使吗？！不用管族里的事情吗？？ 嘉兰诺德现在跟着暴风领一起发展，事情也很多的啊 仿佛看出了乔一眼神里的抓狂，兰多拽过乔一手里的杯子，自己喝了一口：“可是我是神使啊。” 乔一：…… 乔一：对啊你可是神使啊就这么撂挑子啥也不干真的没问题吗？ “神使的作用，就是吉祥物啊。”兰多无辜地眨了眨眼。 乔一：…… 妈的你为什么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看着乔一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逐渐崩溃，兰多放下杯子，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上：“需要我帮忙吗？” 乔一转头看他，幽幽道：“财务报表你会看吗？” 兰多目露茫然：“那是什么？” “暴风领人口成份分析表呢？” 兰多：“……？” “工业产品出口组成以及利润率秋季汇报？” 兰多：“……” “闪光平原外来人口普查登记汇总？” 兰多：“……” 兰多：“你饿吗？我去给你做饭吧。” 试图转移话题.jpg. 生活不易，乔一叹气。 “你教我吧。” 兰多坐到乔一身边，看着乔一的眼睛认真道：“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但是我可以学。他们说你以前从白溪谷回来后，还要经常工作到半夜甚至凌晨。” 乔一看着兰多温润的眼睛，有些发怔。 而兰多只是摸着乔一指节上因为常年握笔写字磨出来的茧，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我很心疼。我不知道你以前会那么累……对不起。” 兰多突如其来的心情低落让乔一愣了一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如果我能早点醒来，你就不用每天那么忙还要抽出时间去陪我说话了。”兰多垂着眼睛，手指摩挲着乔一的手腕。 他只知道乔一风雨无阻地陪了沉睡的自己四年，却不知道这四年里乔一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把暴风领发展成如今的暴风城。 因为乔一每次过去陪他，声音都是轻松愉悦的，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难不倒他。 这四年暴风领的发展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他们也遇到过种种困难，也遇到过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糟糕情况。 最困难的时候乔一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却依然会拖着疲惫的身体，用轻松的语气只报喜不报忧地去陪他说话。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兰多后来才了解到的。 但他却在乔一最累的时候没有与乔一并肩战斗，反而有时候甚至成为了乔一的负累。 成长是需要代价的。 从昔日那个待人亲切的清朗少年，变成现如今的所有人见了都会垂手行礼的领主大人，乔一这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知道。 这让他感到很愧疚和难过。 “傻不傻。”乔一忽然笑起来，弯着眼睛摸着兰多的头发：“你怎么会这样想？” 兰多抬起头，看着乔一笑盈盈的眼睛愣住了。 “你以为我是靠什么度过这些年的？” 乔一的手指擦过兰多的脸颊：“是你啊。” “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才是我一天中最开心最放松的时候。你才是我面对那些困难时，坚持下去的动力啊。只要看到你，我就会很开心。” “遇到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兰多怔怔地看着眉眼弯弯的乔一，抿了抿嘴，眼圈慢慢泛起潮红。 慢慢地点点头，弯起唇角：“嗯。” “我也是。” 八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户，在桌上铺下一块整齐的光斑，细小的粉尘在光束中闪着微光飞舞。 两个人并肩坐在椅子里，一个人讲，另一个听。 屋子里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和交谈声，偶尔会传出几声笑，连阳光都忍不住在这里驻足，想让这里的温暖时光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直到夕阳染红半边天，乔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几声细微的脆响。 堆积了两天的文件终于处理完毕。 “哈——今晚吃什么呢？”乔一打了个呵欠，就地躺下来靠在兰多的腿上，伸手去拨光束里的细小微尘：“番茄牛腩面？还是酸辣肚丝汤？” 兰多捏着乔一的耳尖，正要说话，却被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乔一坐起身，收起身上猫一般的慵懒，沉声道：“进来。” “领主大人。” 长高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的罗伯特进来，面色看上去有些严肃。 “前两天出港的那艘运酒船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呀！ 祝大家: 多喜乐，长安宁！ 暴富暴美，有考必过！！ 第72章 山雨欲来 一艘满载着酒水和粮食的运输船在海上失踪了,船长是昔日经常为嘉兰诺德运货得斯塔洛夫，乔一还搭过几次他的船。 负责接收这批货物的锡盟盗团在约定码头等了两天，都没能等来货船。 而这几天海上并没有异常天气,并不会出现遭遇□□无法按时到达的情况。 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锡盟第一时间就将事情通过信鸽传了过来，询问暴风领是否确认运酒船正常离港。 乔一看着手里的信纸，蹙了蹙眉。 运输船虽然暂时还没有搭载蒸汽动力,但也装配了先进的火炮技术，甚至船上还有一支五人的火.铳小队,除非碰到大型的海盗船队直接被人肉堆死,不应该这么无声无息地失踪才对。 哪怕真的遇到危险,也可以及时放飞信鸽传信,怎么会凭空消失在海上？ 南方的国王眼馋暴风城的商税已久,多次派人来加征各种子虚乌有的税务,都被乔一“请”了出去。 当然，税务乔一也是一分没交。 鸦岛那群人也因为酒水的暴利多次同锡盟产生冲突,与暴风城以及锡盟积怨已久。 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罗伯特，去喊萨米召集人手,出海找找线索。” 罗伯特领命而去。 然而还没等他踏出政事大楼的大门,便迎面撞上了匆匆而来的海军副长加林。 加林看上去面色不太好，眼底有些难掩的愤怒，但却并没有失了分寸。 “领主大人,鸦岛来信，运输船在他们手上。他们要我们五天之内交出酿酒法和武器制造法，并且承诺每年为他们上供暴风领三成的收入,他们就可以把船员全须全尾地送回来。否则后果自负。署名是第七岛岛主瑟蕾娅。” 乔一简直要被气笑了。 谁给的这个鬼女人这么大的自信？ 但凡有粒花生米，也不至于喝成这样。 乔一正要说话，却注意到加林手里还捧着一个不大的漆盒：“这是？” 加林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还送了……点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乔一微微蹙眉,看着加林手里那个隐隐透出些血腥味道的漆盒，伸手就要打开。 “……领主大人。”加林犹豫了一下，手往后撤了撤，似乎不是很想让乔一亲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手。” 一只手？！谁的？ 乔一眼皮一跳，一把掀了盒子。 盒子里，是用红色的绒布精心托着的一只血迹斑斑的左手，黝黑的皮肤下透着失血和冰冻后的青黑色，手腕处还有着白色的骨头断碴儿。 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混合着腥臭的腐烂味道，刺激着乔一脆弱的鼻腔。 乔一的脸色迅速苍白了一下，强忍着胃里的翻滚，看清了那只手。 它属于船长斯塔洛夫。 ——那个将自己一大半收入都回哺救济院的善良商人。 “砰——” 乔一猛地扣上了盒子，漆黑的眸子里有看不到的风暴在酝酿。 “送东西来的人呢？” “砍了。”加林答道：“萨米总长把他砍了，头颅挂在了望海涯的旗杆上。他还说……” “他说什么？” “他说请求领主大人下令，允许守望号出海，炸了鸦岛。”加林低下了头，不敢看乔一的眼睛。 在他的认知里，所有太有主见的将领，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而他的上官萨米，不仅擅自斩杀来使，现在还自作主张想要发动战争，这让他不由地为自己的长官捏了一把冷汗。 而此时，平静下来的乔一坐在椅子里，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冰凉的桌面上敲了敲。 屋子里的空气安静下来，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在等待乔一的决定。 片刻后，乔一从抽屉的最下方抽出一份文件，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后，盖上了印章，一份存档，另一份交给了加林。 “告诉萨米。” “如他所愿！” …… 一艘运输船被海盗劫持了。 这种事在海军内部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作为代表着这这片大陆科技树制高点的海军部，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守望号下水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根本不需要同海面上的敌人面对面砍杀作战，而只需要打开炮口，填装弹药，然后点燃火线，就能欣赏到一场绚丽到极致的爆.炸美学。 那群海盗疯了不成？ 即使他们没有听到守望号下水的风声，这些年也该领教过火炮的威力，怎么还敢往炮口上撞？ 而这一切，都在乔一签署文件开启海上战时状态的三天后得到了解答。 “领主大人，圣火组织传信。” “他们请求武器支援。国王的军队手里出现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火.药包，圣火组织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叛军势头锐减，龟缩在索罗夫王爵领地，进入防守阶段！” …… “领主大人，南方告急！” “暴风城所属店铺被查封了三百余家，商人被禁止与暴风领进行交易！” “白水领等多地港口被查封，禁止流民逃亡北上，目前已有21位涉事船主被处以火刑！” …… “领主大人！鸦岛事.变！” “五大岛屿联手，进攻锡盟第四岛，他们的船上配备了火.药！锡盟成功击退来敌，但伤亡略大。” “西蒙家族考虑向陆地转移，避免再次被五岛围剿。” …… 消息如同雪片一般朝着政事厅飞来，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仿佛新的风暴正在酝酿，稍有不慎，便会轻而易举地毁掉暴风领民们平静的生活。 乔一这才明白了这群海盗的底气在哪儿。 ——他们得到了南方王国的支持，甚至包括火.药。 火.药这东西，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到的，但绝不会是海盗的手笔，只能是拥有里德岛矮人监狱的南方王国。 很快，乔一的猜想便得到了探子的验证。 愚蠢的安德烈将火.药给了海盗，还提供了粮草支持，想让海盗与暴风领鹬蚌相争，他好腾出手收拾完内乱，等到海盗和暴风领两败俱伤后渔翁得利。 打的一手好算盘，乔一都忍不住想要鼓掌，顺便再骂一句蠢货。 不论安德烈自认为手中有多少底牌，将火.药给了海盗，这种蠢比行为导致的结果，只能是养虎为患，反噬自身。 最可怕的并不是聪明人，而是蠢货自以为是地耍小聪明。 乔一只想修书一封送到安德烈的宫殿里，糊到安德烈那张纵欲过度的肾虚脸上：没有脑花你长个脑袋干什么？养鱼吗？ 但不可否认的是，安德烈的行为的确给暴风领造成了大麻烦。 暴风领政事厅并没有向他的领民们隐瞒这些消息的意愿。 于是暴风领的繁华与安详骤然被打破，所有人都察觉到，战争，恐怕就要来了。 待到南方将叛军收拾干净，下一个目标，必定就是暴风城！ 但出乎意料的是，人民们并没有因此陷入恐慌，反而战意澎湃。 “吗的，敢断我们财路！干掉他们！” “打到南方去！！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斯图亚特人只信仰手里的刀枪！！我们永远不向卑劣的安德烈低头！！” “我是从南方逃难来的，现在我拥有了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我甚至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现在谁也不能夺走它！皇帝也不行！！” “我的家人都死在骑兵刀下，我要他们血债血偿！！杀到南方去！！” “领主大人！！杀到南方去！！” “杀过去！杀过去！！” “誓死保卫暴风领——” “……” 人们纷纷走上街头，高喊着打到南方去。 军部招兵处一时间人满为患，前来报名参军的年轻人数不胜数，有暴风领土著，也有迁徙过来后过上好日子的诺曼王国属民。 而此时的政事厅，却被笼罩在一片战时的低压氛围之下。 矮人族长霍林三兄弟听说了事情以后，急匆匆地敢来解释，此刻正涨红着脸，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火.药配方绝对不可能是我们的族人泄露出去的！！” “矮人族从来不屑于做这种卑鄙的事情！！” “实验室没有被盗！！我拿矮人族的荣耀发誓！！哪怕是一只苍蝇都没有飞进来过！！” 乔一坐在椅子里，面色平静地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安静。 他揉了揉被矮人的大嗓门儿震得生疼的耳朵：“我什么时候说过南方军队和海盗手里出现火.药是你们的锅？” 嘎 三个大呼小叫的矮人顿时像是被强行按了暂停键一般安静下来。 “您……您没有怀疑我们？” 三个大胡子凑到一起，异口同声地小心翼翼问道。 乔一点了点头。 从就如同的高傲的精灵从不屑于偷鸡摸狗占小便宜一样，以脑子不拐弯、耿直又豪爽为种族特性的矮人，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也极小。 与其去找矮人的麻烦，还不如仔细查查军队内部、或者同样拥有热.武.器的圣火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以及另一个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可能性——南方王国并没有通过北方得到这个东西。 别忘了，里德岛还关着一群被奴役的矮人。 这几年乔一一直在致力于发展经济，暂时还不想跟南方撕破脸挑起战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方王国如果真的被端了武器库，要跟暴风领拼个鱼死网破的话，光凭借庞大的人口基数，前两年的暴风领都会被人肉堆死。 直到后来陆军配备了火铳部队，海军的船上也普遍装上了大炮，暴风领进入热.兵.器时代，这种威胁才慢慢解除。 所以去拯救矮人的事情便搁置到了现在，没想到反而成了目前的一个巨大的隐患。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解除了信任危机的霍林大喇喇地坐在了茶几上，直接抱着茶壶猛灌了一大壶水。 且不论泄密的究竟是谁，同拥有了火.药的敌人作战，己方的伤亡将成倍增加。 这已经是一个必须面对的事实了。 然而乔一只是转了转手中的笔，望着窗外阴云压顶，大雨将至的天空，“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笔搁在了桌面上，弯起了唇角。 “先解决了鸦岛群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子。” “然后的话……去端了南方王国的武器库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因为身体不舒服请了假，去医院查了一下，问题不大，只是淋巴炎。 不敢再熬夜了。 小天使们也注意身体，能不熬夜就不要熬夜啦，对身体伤害真的很大！ 第73章 大炮开兮 遭到海盗挑衅的暴风领没打算等到交换人质的那一天,在整理好出海物资后，直接带着船队趁着夜色一路杀去了鸦岛。 当一百余艘铁甲战船簇拥着一个怪物一般的庞然大物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鸦岛群岛瞭望台上发出了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尖锐的警报声。 上一次,是乔一的母亲带着船队登岛将第五岛杀了个对穿的时候。 乔一选择的第一个登陆点，是第七岛。 据探子的可靠消息，斯塔洛夫他们就被关在第七岛的地牢里,状态很糟糕。 鸦岛的西边已经发出了隆隆的炮声，第四岛的锡盟已经跟其他岛屿打起来了。 乔一分出一多半战船,由萨米和守望号带领着去支援第四岛,自己所乘坐的荆棘玫瑰号的炮口指向了拦在面前的乌泱乌泱的海盗船。 岛主瑟蕾娅坐在不朽玫瑰号的船头,手上牵狗似的牵了个戴着细铁链的漂亮少年。 她看起来似乎对这场战争很有信心。 “尊贵的领主大人,看样子您对我们的要求很不满？我原本计划如果您不答应,我们就亲自上门讨要。现在您倒是自己送上了门,真让人惊喜呢。” 瑟蕾娅跷着脚坐在绒布躺椅里，吹了吹鲜红的指甲：“不知道您对我奉上的礼物……是否满意？” 乔一注意到,对面的海盗船上已经开了不少炮口，甲板上也架着火炮。 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乔一再次在心里骂了一万遍愚蠢的安德烈,拒绝跟瑟蕾娅废话。 没有经历过真理制裁的家伙,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 五年间近乎和平的发展中，暴风领从未怠慢过新武器的研究。 因为乔一知道，战争迟早会来。 而现在,暴风领的船队静静地看着对面拼命地叫嚣拱火前进，却迟迟不肯开炮，便意识到——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在海盗船的射程之外。 但是巧了，海盗此时，却在暴风领的射程之内！ 乔一看着对面雄赳赳气昂昂开进过来的不朽玫瑰号,下达了开火指令。 “轰——” 第一枚炮弹准确地落在了不朽玫瑰号的甲板上。 巨大的声响和震颤伴着飞溅的甲板破片，让瑟蕾娅脸色骤然一白，急匆匆朝着后方退去。 她一鞭子狠狠抽在身边的炮手背上，漂亮的面容扭曲起来：“不是说这种距离打不到吗？！为什么打到了？！！” 炮手先是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一愣，现在几乎要哭出来：“岛……岛主大人。我说的是、是我们打不到他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打得到我们啊！” “该死的安德烈骗了我们！他说过这些东西对付暴风领绰绰有余，为了避免伤亡，他们一定会被吓破了胆子乖乖奉上金币！他骗了我们！！” 瑟蕾娅阴沉着脸，一把甩开炮手的领子：“让其他的船冲上去，不惜一切代价给不朽玫瑰号争取时间！我们往后面撤！” “轰——” 第二枚炮弹落下。 锋利的破片四散溅射，甲板上顿时混乱起来。 瑟蕾娅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铁片“欻”地扎进不远处几个海盗的身体，鲜血四溅，满地哀嚎。 她的脸色霎时间苍白起来，急匆匆往舱门方向撤过去。 “轰——” 又是一枚炮弹在瑟蕾娅不远处炸开。 情急之下，瑟蕾娅扯了一把手里的锁链。 少年被她一把拽到身边，身体迎向了飞溅过来的破片。 “啊啊啊————！” 锋利的破片扎进他的身体，胸口、腹部、大腿上瞬间鲜血淋漓。 “闭嘴！给老娘挡刀是你的荣幸！”瑟蕾娅的侧脸被破片划开一道血口子，气急败坏之下一巴掌甩上少年的脸，“再敢叫，回去老娘活剥了你妹妹的皮！！” “呜——” 少年的身体一下子瑟缩起来，抖着身体咬紧了牙关不敢出声了。 只是那双手却紧紧地攥起来，用力到骨节发白。 “走，回去。” 瑟蕾娅拽了一把锁链，拖着受伤的少年往船舱里去。 海面上，不朽玫瑰号朝后方退去，其他的海盗船则一窝蜂涌向了暴风领的战船。 火炮雨点一般朝荆棘玫瑰号等飞来，但绝大部分都碍于射程，徒劳地落在了海面上，溅起一阵阵巨大的水花。 不断有海盗船被击沉，歪歪斜斜地沉下去。 但海盗船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自.杀.式的进攻之下，很快便接近了暴风领的船队。 “轰——砰——” 终于，第一枚炮弹落在了荆棘玫瑰号的甲板上。 海盗的炮弹里没有破片，落在经过加固的甲板只是砸出来一个深坑，上层的木板飞溅起来，船身微微晃了晃。 “领主，回舱里去吧。外面太过危险。”加林举着一面盾牌顶在前面，挡开了朝着乔一飞过来的木片。 海面上双方船队正式碰面，危险系数陡增。 但也仅此而已了。 暴风领的战船都经过了加固，凭借海盗的火力只能让战船受些皮外伤，根本难以击沉他们。 反而那些木质的海盗船在面对暴风领的爆.破.弹和穿甲.弹，三两下便被击沉落水。 面对成片涌来的百来艘海盗船，这几十艘战船如同一把利剑，以摧枯拉朽之势慢慢将面前乱糟糟的船队凿穿。 荆棘玫瑰号在众船的严密保护之下向前推进，对面的不朽玫瑰号却借着其他船的掩护朝着后方的岛屿飞速退去。 “不要吝啬弹药，迅速清理战场，追击不朽玫瑰号！” 命令通过旗语下达，暴风领方的火力猛然激烈起来，炮火雨点一般倾泻而下，很多海盗船甚至来不及开火，便被轰成两三截，沉下海去。 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战场上。 第四岛凭借来自暴风领的先进的造船技术和武器支持，跟另外几个岛屿打得难舍难分。 但以一岛之力对抗除被乔一缠住的另外四岛，人数上的差距让他们压力很大，已经开始出现了颓势。 巨大的爆破声在这片不大的海面上不断地响起，飞溅起来的巨大水花几乎能把一些小船当场掀翻。 直到一声远古巨兽一般的汽笛声在不远处突兀地响起来。 庞大的钢铁怪兽拖着烟囱里冒出来的长长的白色云雾，在一支庞大的铁甲舰队的簇拥之下闯入所有人的视线。 一瞬间，战场中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站在战船甲板上的老西蒙手一抖，嘴里叼着的烟斗掉在了地上。 对面的海盗们张着嘴，看着那艘体型是他们的主船很多倍、几乎一下就能将他们撞个人仰马翻的钢铁巨兽，身体颤抖起来。 “那是……什么？” “那个东西……真的是船么？” 然后那尊钢铁巨兽调转了口径巨大的主炮，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救、救命——” 轰轰轰————！ 仅仅两炮，第五岛引以为豪的主战船便直接断成两截，在咕噜噜的水声中慢慢沉没。 像是一桶水轰然落进滚油里，整个战场轰然炸开，被吓破了胆子的海盗如同破罐子漏酒，不顾主船头目们的叫骂，疯狂地脱离战场朝后退去。 甚至有海盗从不愿撤退的主力船上一跃而下，扑腾着朝岛屿的方向游去。 守望号上的海军总长萨米“噗”地一声吐掉嘴里叼着的草茎，看着已经乱了阵脚的海盗群，朝身后挥了挥手：“给我炸！” 轰轰轰轰 炮火拖着长长的流光朝着海盗群倾斜而下，爆裂的火光伴随着巨响将夜晚的黑暗都驱散，照得这片海面亮堂堂一片。 西蒙家族的船队已经傻了眼儿，懵着脑袋眼睁睁看着暴风领的船队将他们挤在一边，开始主导整个战场。 老西蒙抖着胡子吐了一口烟圈，看着那艘令人心生恐惧的铁甲巨兽，又狠狠吸了一口烟。 “老了，老了。” 猛地回过神的乔佛里看着那艘巨舰开始两眼放光：“父亲大人！！我要报名参加暴风领的海军！我要登上那艘战船！” 比尔按下在身边蹦高高的乔佛里兴奋的脑袋：“父亲，我有一种预感。” 老西蒙转过脸看他：“什么？” 比尔看着在海面上所向披靡的守望号，目光落向大雪山斯图亚特故国的方向：“我们的时代，就要来了。” …… 在暴风领全方位碾压对手的形式之下，几艘小船悄悄离队，远远地绕开战场，穿过暗礁密布的海峡，打算从背面登陆第七岛。 第七岛大部分海盗都到海面上与乔一作战了，岛上之留下了部分留守。 瞭望塔楼上海盗正在打瞌睡。 一群被惊飞的海鸟大声叫喊着将他惊醒。 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平静的海面上，两艘明显不属于鸦岛的战船正靠近这里。 “敌袭————” 他大喊一声，抄起身边的木桩就要撞向铜钟。 “咻——” 破风声在他耳边响起。 闪着寒光的刀锋划过他的脖颈，然后“哆”地一声，钉在了塔楼的土砌墙壁里，微微震颤着。 海盗手中的木桩落地，他捂着脖颈，睁大了眼，鲜血从指缝咕嘟嘟溢出来，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呼哧声，最终倒地不起。 船上的精灵伊莉瑞丝收手，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圆润可爱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目标清除！” 比尔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脖子，忽然感觉自己的婚后生活需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惹恼了老婆大人。 船只靠岸。 精灵和人类混杂着的约莫二百余人的两支队伍下来，迅速将这里的几十个海盗清除，朝着岛内摸了过去。 凭借精灵矫健的身手，他们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便来到了地牢附近，在来路上留下了一地尸体。 地牢入口守着几个海盗，手里握着鸟铳，来回巡逻。 ——那些鸟铳原本属于斯塔洛夫船上的酒舱守卫。 兰多和巴尔顿各自带领着双方的人马，借着黑暗藏在墙后。 角落里一只大黑耗子窜了过去。 伊莉瑞丝一蹦三尺高，猛地窜到了比尔的背上，刚要尖叫出声，又迅速反应过来，涨红着脸捂住了嘴巴。 但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什么人在那里？出来！” 墙后的几个人对视一眼，比尔闭了闭眼，举起双手慢慢挪着脚从黑暗里出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别开枪，别开枪，是我啊大锅。” “你是谁的手下？看着面生，你来这里做什么？”守卫举着枪对准了比尔。 “我，我来这边撒尿……惊动了了您，真是不好意思——” 比尔拖长了尾音，笑容瞬间一收，“呼”地从背后抽出来一架RPG，二话不说地先发制人放了一炮后，迅速连滚带爬地回到墙体后。 “轰——”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火光溅射开来。 “敌袭！” “敌袭————！！” 被炸了个人仰马翻的守卫迅速爬起来集结，拉动了枪栓，朝着那面墙射击。 一轮射击过后，没了动静。 守卫们小心翼翼地朝这里靠近过来。 转过墙角，就是黑漆漆的巷口。 火把被熄灭了，守卫只能勉强感觉到里面……似乎有很多人。 “嘿，伙计，你们在找什么？” 刚刚那个给了他们一梭子的家伙开口了，然后一道火光在对面亮起来。 守卫端起了枪，然后身体僵住了。 巷子里，几十架黑洞洞的炮口对准着他们。 那些人将那些炮口扛在肩上，朝他们露出了核善的微笑：“是在找我们吗？” “啪嗒——” 为首的守卫手里的鸟铳掉在了地上，大腿开始发抖。 一道水痕湿漉漉地从他的胯间流下来，洇湿了一大片裤腿。 他抖了抖嘴唇，突然转身，推开面前已经吓愣的同伴们，连滚带爬地朝远方跑去。 “跑、跑啊” “轰——” “轰轰————” 地牢附近霎时间飞沙走石，火光四射。 地牢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水手奇洛掀了掀被鲜血糊住的眼皮，听到了外面传来的隆隆闷响。 他艰难地爬到仰面躺在地上，呼吸已经变得很微弱的斯塔洛夫身边，握着斯塔洛夫胳膊，眼泪混着血污流了下来：“船……船长……船长，醒醒……” “有人……来救我们了……” “他们来救我们了……” 奇洛是斯塔洛夫看着长大的，他长于玛丽救济院，从小就喜欢粘着斯塔洛夫。 对他来说，斯塔洛夫就像父亲一样。 后来他长大了，就开始跟着斯塔洛夫出海。 本来斯塔洛夫可以不必遭罪的。 那个鬼女人说他要给领主送一份大礼，要挑一个人去砍头。 是斯塔洛夫站出来说，一个普通的水手的脑袋没人会在乎，不如把他这个船长的手送回去，又可以起到威胁作用，又不至于做得太过火，彻底激怒暴风领跟他们鱼死网破。 于是那个女人砍掉了斯塔洛夫的手。 斯塔洛夫今年五十六岁了。 他带着一身血迹被送回来的时候对他们说，他老了，但他们还年轻，最小的才十七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还说，他没了手，以后依旧能好好生活，但是他们没了命，妻子和孩子们该多难过啊。 但是现在，奇洛看着因为伤口感染和失血而逐渐萎靡的斯塔洛夫，感到难过极了。 “吱呀——” 阴暗的地牢门被打开了。 火把的光芒照射进来。 奇洛挣扎着起来，迎着温暖的光芒，终于抱着斯塔洛夫嚎哭出声。 …… 海面上的战斗仅仅持续到天明，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无数海盗弃船溃逃回了岛上，希望暴风领打赢了海战就乘兴离开。 但他们想错了。 暴风领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营救人质打赢海战，而是将鸦岛彻底斩草除根。 在收拾完海面上的残局以后，大批大批的暴风领陆战部队登岛了。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者，可以免除一死。 他们将来会被送到矿山上去采矿挖煤，或者被送去修桥补路。 敢于反抗者，无一不是被火.铳甚至RPG轰成了筛子。 斯塔洛夫和船员们被带走救治了，他们伤的很重，身上都有着各种鲜血淋漓的伤痕。 瑟蕾娅用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逼迫他们说出暴风领的武器库和粮仓位置，逼他们背叛暴风领为他们效命。 但没有一个人松口。 地牢里脏污不堪，不少人都出现了感染症状。 即使有乔一留下的消炎药，能否全部活下来依旧是未知数，恐怕还要麻烦精灵族到大雪山的神树那里取一些生命之水。 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生命之水就有可能挽留下伤者的性命。 只是现在生命神树刚刚复苏不久，产生的生命之水还很稀少，只能用于救急。 不朽玫瑰号被摧毁了，整艘船被炸得支离破碎，沉入第七岛的浅滩里，没能来得及靠岸。 但瑟蕾娅提前弃船逃了。 此时被船员们的惨状彻底激怒的乔一下令封锁了附近，正满岛寻找瑟蕾娅的踪迹。 第七岛到处都是被绳索串成一串的海盗，沉默地蹲在地上等待暴风领的船只将他们带去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中心地带的高山上，瑟蕾娅的小宫殿里到处人荒马乱，昔日的守卫们大肆搜刮着金银财宝，从各个方向下山逃走，然后被守株待兔的暴风领队伍捉住，丢进挖煤大队里。 没有人注意到的一个小角落里，地面上的干草堆突然动了动。 木质的板子被从下方顶开，露出黑漆漆的地窖口。 一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看，发现外面并没有暴风领的人，才拖着伤腿慢慢爬出来。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惹眼的明红色衣服，而是穿着灰布衣衫，脸上抹着炭灰，头发抓得乱糟糟的，跟其他正在逃亡的海盗们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身后是经过潦草包扎的少年弥尔——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小宠物”，到哪儿都喜欢带着他。 连逃跑也不例外。 “走快点，我们必须逃出去。” 瑟蕾娅用灰布头巾将自己和弥尔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抄小道朝小宫殿里赶去。 她的床底下藏着一箱金子宝石，带着这些东西，她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此时的小宫殿已经全都乱了，所有人都想着多搜刮一些钱财逃命，没有人在意这两个灰扑扑的家伙。 他们顺利回到了瑟蕾娅的房间。 华丽的大房间里早就被其他人翻得乱七八糟。 房间另一侧锁着其他“宠物”的笼子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早就逃干净了。 瑟蕾娅钻到床底下，窸窸窣窣半晌，终于灰头土脸地爬出来，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 她起身拽起弥尔的手：“走，我知道一条暗道，那边有备用的船，我们去南方……” 她的话说到一半，被脖颈上的冰凉刺激得猛然停住：“你……” “我妹妹呢？”弥尔用一把断刀抵着瑟蕾娅的脖颈，声音很冷静。 “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情管别人！！”瑟蕾娅咬牙切齿：“我对你不好吗！逃命都要带着你！！” 弥尔不说话，只是抵着她的刀更用力了一些。 “听话，你放下刀。我手里有钱，我带着你去南方重新生活，好吗？”瑟蕾娅的态度软化了一些。 “我妹妹呢？找不到她，我就杀了你，然后自.杀。” 冰凉的刀锋在瑟蕾娅的脖颈上划出血痕，微微染红了刀刃。 “好！好——”瑟蕾娅一慌，抓住弥尔的胳膊：“我说，我说。你把刀拿开，我带你去找她，带她一起走。” 弥尔没有放下刀，反而更用力了。 瑟蕾娅只得举着手，打开衣柜，露出了一个暗门。 推开暗门，里面便是一条狭窄又低矮的幽暗密道。 “她就在里面。”瑟蕾娅望着黑漆漆的暗道，垂下的眼睛里阴沉下来：“我不骗你。我现在骗你有什么好处？我腿受伤了，爬不进去。你可以去把她带出来。” 顶在脖子上的刀锋松了松。 弥尔似乎在犹豫。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瑟蕾娅忽然暴起，劈手夺下了弥尔手中的断刀，反手便捅进了弥尔的身体里。 “跟我斗？”瑟蕾娅冷笑着将断刀从弥尔的身体里拔.出来，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一脚踢开。 刀锋深深刺进了弥尔的胸口，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衣服。 弥尔蜷缩着躺在地上抽搐着，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瑟蕾娅，鲜血从口鼻里涌出来。 后天就是小弥雅的六岁生日，他答应要陪她过生日的。 失血让他的脑袋昏沉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要死了吗？ 可他真的好想活下去啊…… 瑟蕾娅甩掉手里沾血的断刀，冰凉的手指拍着弥尔渐渐失色的脸颊，露出来一个恶劣的笑容：“想找你妹妹吗？那我现在告诉你……” 她凑到弥尔耳边，一字一顿道：“她、早、就、死、了！你永远、永远也别再想见到她！！” 弥尔的瞳孔瞬间放大，口中溢出的鲜血顺着精致的下巴流了下来。 瑟蕾娅满意地看着崩溃的弥尔，拍了拍手起身，朝衣柜走去。 她一定是脑子有泡，才会想到带着这个白眼狼一起逃命。是她平时给他的宠爱少了吗？这样恩将仇报！ 面前就是暗道，出了这个暗道，她就能乘船离开，重新生活！ 瑟蕾娅抱紧了怀里的小箱子，弯下腰朝密道里钻去。 “瑟蕾娅——”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嘶喊。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力，扯着她的腿，将她整个人拖出已经爬了一半的密道。 瑟蕾娅惊慌地回过头。 面前是一身血污的弥尔，手里攥着一把断刀朝她扑过来。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响起来。 瑟蕾娅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胸前冒出大量温热的鲜血。 少年骑在她身上，血红着眼睛将断刀拔了出来，在喷溅的鲜血中再次朝身下的女人的身体刺下来。 一幕幕不堪的往事在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一般流过。 两年前，身为小贵族的他们一家乘船南下去参加王国的大朝会。 然后他们遇到了海盗。 为首的是那个传闻喜欢到处掳掠漂亮少年的第七岛岛主，她的名字是瑟蕾娅。 他只记得那天他们的船只到处都在起火，到处都是浓烟。 父亲和母亲为了保护他们被海盗杀死了。 他和妹妹躲在船舱里，却被揪了出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那个女人来到了他面前，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捏着他的脸。 “这孩子真是漂亮，留着吧。” “那个小女孩呢？” 女人回过头瞥了一眼，淡淡道：“扔海里吧。” 也许是于心不忍，有个海盗出声道：“岛主大人，这么小的孩子……” 女人似乎不耐烦了，抽了那个海盗一鞭子：“闭嘴，你喜欢，那你留着，别让我见到她！” 就这样，兄妹二人被带回了鸦岛。 他以为自己逃离的死神的魔爪，谁料迎接他的是另一个地狱。 但是为了活着，他全都忍了下来，去讨好她，只为了每个星期能够下山看看妹妹。 凭借漂亮得脸蛋和温顺的性格，他成了最受宠的那个，笼子里其他的少年都妒忌他，趁瑟蕾娅不在欺负他。 他觉得那些人的脑袋已经出问题了，但他毫无办法。 而现在，那个女人告诉他，他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了…… 仿佛一直支撑着他的信念轰然崩塌，弥尔的脑海里只剩下血红色的复仇。 他跨坐在瑟蕾娅的身上，手里的断刀机械一般一刀接一刀地砸下去，落在女人的脖颈、胸口、肩头、腹部……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身上脸上，将他的视线染成血红色。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扎了多少刀下去，脑海里只有唯一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身下的女人早就失去了气息，弥尔像是陷入了魔怔一般，空洞着眼睛依旧一刀刀地扎下去。 直到他自己胸口涌出的鲜血，跟瑟蕾娅的鲜血混在一起流淌开来。 他的瞳孔扩散开来，面前昏暗下去，仰面倒下。 宫殿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大门被推开。 一缕阳光投射进来，落在弥尔的手边，咫尺之遥。 看上去很温暖的样子。 弥尔艰难地探了探手，指尖触碰到了那片温暖的光。 真暖和啊。 就像是两年前他们出海那天，照在妹妹眼睛里的那片阳光一样。 他闭了闭眼，意识被拖入无尽的深渊。 外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领主大人……” “……找到个小女孩……” “……” “对。在哭……要找哥哥……” “……” “说是她哥哥说了每年都会陪她过生日……不会骗她……” “……” 只是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 弥尔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这是一间干净明亮的大屋子，洁白的墙壁上挂着一些风景画，大大的窗户上镶嵌着透明的水晶，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窗台上还放着几盆碧绿的盆栽，看上去长势很好。 他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握了握拳。 ……我不是，死了吗？ 这是哪儿？ 他坐起身，掀开被子，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衬衣。 解开扣子，心口上是一道骇人的疤，没有愈合结痂，却也没有流血。 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冻结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弥尔盯着手掌心发怔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为首的是一个黑发青年，身后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精灵。 他们的手上，牵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哥哥！！你醒啦——” 小姑娘先是惊喜地睁大眼睛，跑过来扑进弥尔的怀里，抱着弥尔撇了撇嘴，忽然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哥哥，我好想你啊……” 弥尔摸着怀里弥雅的小脑袋，迟疑着看向青年和精灵。 “我是在……做梦吗？” …… 弥尔当然不是在做梦。 乔一和兰多赶到的时候，倒在宫殿里的弥尔已经死了。 是乔一使用了道具，才强行把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但是【克里斯汀的感谢】只能为他续二十天的命。 二十天后，他还是会死。 时至今日，瑟蕾娅的小宫殿里那惨烈的一幕依旧让乔一感到一阵难过，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多留一段时间。 哪怕只有二十天也好。 鸦岛的后续事宜乔一丢给巴尔顿和萨米去做了，他相信一个陆军总长和一个海军总长能够将那边的事情处理好。 西蒙家族不打算在鸦岛呆了，他们要金盆洗手脱离海盗身份，正在准备朝陆地搬迁。 乔一在已经开垦的闪光平原上划了一大片土地给他们。 至于弥尔昏睡了一整天，终于在小弥雅生日前一天醒来了。 直到弥尔牵着小弥雅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的暴风城里，依旧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夜里的暴风城灯火通明，到处人流如织。 商业街上到处都是售卖零食糖果和一些小玩意儿的摊贩。 今天的暴风城尤其热闹。 他们的领主大人第一次对外战争大获全胜，他们端掉了那海盗的老巢！ 以后暴风领民们出海的安全系数将大幅度提高。 小弥雅手里握着一串糖葫芦，牵着弥尔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弥尔只是看着小弥雅毛茸茸的头顶微笑。 他的心脏已经不会跳了，时间只是在他身上暂时冻结。 二十天后，他将迎来真正的死亡。 但他感到很满足。 弥雅还活着，他也没有错过和弥雅的约定，会陪她度过她的六岁生日。 “弥雅。”弥尔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哥哥？”小姑娘回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小姑娘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哥哥能陪我，就是我最大的生日礼物。” 弥尔愣了一下。 咻——砰 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照亮了弥雅星辰一般的眼睛。 “哇——哥哥！你快看！” 小弥雅拉着哥哥的手，指着天上一朵接一朵绽放开的绚丽烟花。 弥尔望着天空，弯起眼睛：“嗯，好看。” “铛——” “铛——” 零点的钟声敲响。 “哥哥，我六岁啦！！” 弥尔垂下眼睛，温柔地看着双手捧在胸前，低垂着小脑袋认真许愿的弥雅，眼里盛满温柔。 “生日快乐，小弥雅。” 烟花散去。 兄妹两个继续往前走。 “弥雅，许了什么愿？”弥尔问道。 弥雅摇摇头：“不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喔~” 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乔一和兰多并肩坐着，头顶是灿烂星河，脚下是人间烟火。 乔一看着兄妹二人身处在人间烟火之中，穿过人海一直朝前方的光明走去。 “兰多。”乔一看着兰多的侧脸，忽然开口。 “嗯？”兰多侧过脸，清澈的眼睛里映出乔一的倒影。 “等战争过去……”乔一靠在兰多的肩膀上，伸手虚握了一把头顶的星河，“我们就结婚吧？” “好。” …… 弥尔陪了弥雅整整二十天。 他们走遍了暴风城的每一个角落，爬过了密语森林的好几座山脉，逛过白溪谷的精灵族地，还去了一趟大雪山里的精灵遗迹。 最后一天。 兄妹二人坐在暴风城最高的钟楼塔顶。 金红色的夕阳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二人紧握着的手上。 一冷一热。 弥雅的手是温热的，而弥尔的，是冰凉的。 巨大的太阳慢慢朝着山脉里沉下去，光芒慢慢收敛，天色慢慢昏暗下去。 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弥尔握紧了弥雅的手，鼻头酸涩，只觉得喉咙堵得厉害。 面对年幼的妹妹，他不知道要怎样开口。 “哥哥。” 弥雅忽然开口，清澈的眼睛看着弥尔。 “你要走了吗？” 聪明的弥雅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比如哥哥总是留恋地凝视着她的目光，比如哥哥不复温热的手掌，比如哥哥不再跳动的心脏。 还有……哥哥一直藏着的胸口上的那个不流血的大伤疤…… 哥哥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了吧…… “……” 弥尔红着眼圈，摸着弥雅的脑袋：“嗯。哥哥以后……不能陪你了。” 弥雅乖巧地点了点头，握紧了哥哥的手：“……嗯。” “弥雅。”漂亮的少年把小弥雅抱进怀里，眼泪扑簌簌的滑落，声音哽咽起来：“以后你要……听领主大人的话。” “哥哥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健康长大。” 弥雅小小的脑袋埋在哥哥冰冷的怀里，眼泪濡湿了胸前的衣襟，却只是咬紧了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如果自己哭得很伤心，哥哥也会难过的吧。 “哥哥，我会听话，会好好长大的。” “嗯。”弥尔抱紧了弥雅，俯下身亲了亲弥雅的头顶：“还有……” “要记得想我。” 弥雅用力地点点头：“我会的。” 已经昏暗下来的山脉里，夕阳仅剩的一点余晖正在慢慢收敛下去。 弥尔摸了摸弥雅的小脑袋：“好了，哥哥要走啦。” 弥雅抱紧了哥哥，没有说话。 她不想哥哥走。 坏哥哥，说话不算话。 明明说好了，以后每个生日都会陪她的。 “真的要走了。”弥尔摸着弥雅的头发：“弥雅，不要哭。弥雅笑起来最可爱了。” “好，我不哭。” 弥雅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摸了摸眼睛，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笑容：“哥哥，我会想你的。” 山的尽头，最后一缕微光收敛下去。 一阵微风吹来。 面前的少年像是一个幻影，“呼”地一下散去。 冰凉的空气里，只留下少年渐渐淡去的声音。 “弥雅，好好长大。” “哥哥爱你。” 弥雅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空空如也，强行牵起来的笑脸慢慢垮了下去。 在暴风城最高的钟楼上，弥雅看着脚下亮起来的银河一般的灯火，慢慢蜷缩起了身体，抱紧了自己。 哥哥…… 其实那天我许下的愿望， 是以后每个生日， 都有哥哥陪我…… …… 乔一和兰多在塔楼下等了很久。 直到夜色深沉，弥雅才通红着眼睛从楼上下来。 虽然小脸上的悲伤还没有散尽，但并没有太多其他的负面情绪。 小弥雅迈着小短腿，过来抱住了乔一的腿，声音闷闷的：“领主大人……” “我没有哥哥了。” 稚嫩的童音透着无尽的落寞和难过。 她没有哭，但却让乔一眼睛一酸。 “看见天上的星星了吗？”乔一蹲下来，揽着弥雅，摸摸她的脑袋：“每个离开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陪你度过每一个漫漫长夜。他们一直都在。” 弥雅抬起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点点头：“哥哥一定也不希望我一直活在悲伤里吧。我会好好生活的！” 乔一摸着小姑娘乖巧的脑袋，心都要化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不必喊我领主大人。” “那我喊什么？” “从今以后，我们可以是你的哥哥。” “……” …… 山间的清风穿过暴风城，向南而去。 随着九月的到来，天气也开始慢慢变冷了，南方的树叶开始枯黄落叶。 奥尔加城的王宫里，安德烈正在为前不久传来的、鸦岛被一锅端的消息气得摔了杯子直跳脚。 消息传来当天，他就已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大骂那群海盗是饭桶、废物。 这些天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亏，脾气就越发暴躁起来。 仅仅不到半个月，王宫里无端触怒安德烈的侍卫和侍女就已经被打死了三个。 直到今天前线传来圣火组织因为鸦岛的变故在南方销声匿迹，叛军也被压缩到现在只能枯守索罗夫王爵领地，很快就会被攻陷的消息，才让王宫众人的生活变得稍微好过了一些。 安德烈临睡前例行发了一通脾气，抽了一个侍女十几鞭子，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躺在了床上，准备入睡。 他昨天晚上做了一个美梦。 梦到他一举消灭了那些叛军，亲自率军打到了北方的暴风领，将那些该死的前朝遗民打得落花流水，那个该死的小领主痛哭流涕，朝他跪地求饶。 可惜后来被那个鲁莽的侍女吵醒了。 他把那个侍女打了一顿丢了出去，希望今天还能做到这样的美梦。 安德烈闭上了眼，回味着昨天梦里那种美妙的感觉。 意识慢慢模糊起来。 安德烈脸上露出了笑容。 直到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即将入睡的安德烈“呼”地一把掀了被子，抄起一个琉璃瓶子便朝门口扔过去：“滚出去！！” 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没走。 火气上头的安德烈爬起来，下床，拎起床头的鞭子拉开门，朝着来人劈头盖脸地抽过去：“要你滚！！你是聋子听不见吗！”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来人连滚带爬地躲着安德烈的鞭子，大声喊着：“陛下！出事了！里德岛——” 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安德烈瞬间冷静下来。 他阴沉下脸，心口狂跳起来：“里德岛怎么了？那边不是关着矮人给我们造东西吗？” 来人吞了口口水，用颤抖的声音吞吞吐吐道： “陛下，里德岛……里德岛被……被……” “说！” 一鞭子抽在来人脚下。 报信人抖了一下，心一横闭上了眼睛，喊道：“里德岛被轰炸了！矮人都被劫走了！！” 嗡 安德烈只感到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眼前黑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要么是还在做梦，没醒过来，要么就是幻听了。 “你再说一遍？里德岛怎么了？” “被轰炸了。矮人……矮人都被劫走了。”报信人摸着额头上的汗水，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安德烈听清了，只感觉气血上头，脑瓜子突突的。 他强忍下想摔砸东西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谁、干、的？” 眼看皇帝就要当场暴走，报信人悄悄后退了几步，退到安全范围，才小声嗫嚅道：“是……暴风领。” “砰——哗啦——” 皇帝一脚踹烂了门板。 在场所有人身体一抖，没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滚！都滚！！” 安德烈暴躁地大吼。 于是所有人忙不迭地滚远了。 直到所有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安德烈突然蹲下来，面色痛苦地捂着脚腕，额头上沁出细汗水。 他妈的。 踹门太用力，扭着脚了。 …… …… 去南方作战的萨米将军带回来整整五船矮人，将近一万余人！ 整个暴风领都沸腾了。 特别是暴风领的矮人们。 时隔六年，领主大人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 他真的从里德岛救回了他们的族人！ 霍林三兄弟当场宣布，矮人族与暴风领永远是好兄弟，暴风领的事，以后就是矮人族的事，又难必定帮忙！ 矮人族在闪光平原也获得了土地，只不过需要他们去亲自开垦，并且耕种五年后才能属于他们。 但没有人不感恩戴德。 矮人族恩仇分明，对暴风领的慷慨帮助唯有感激。 萨米带领的整个海军部获得了政事厅的嘉奖，每个人都获得了相当丰厚的实物奖励，包括米面油和金币以及加官进爵。 立了功的萨米和加林两个人挂着奖章，最近在军部里都横着走，看得陆军部众人一阵眼热。 陆军总长巴尔顿和副长比尔看得眼都绿了，天天在乔一的办公室前转悠，询问什么时候出兵攻打南方。 奈何乔一一直说再等等、再等等，时机未到。 直到暴风城的街道上黄叶落了满地，土地上开始结霜，时间进入到十月份。 已经能够熟练飞翔的小飞从南方归来，扑扇着翅膀用尖利的喙子咄咄地敲窗户上的玻璃。 乔一打开窗户，小飞抖了抖羽毛上的霜花，蹦哒着进来，甩去身上的寒气，张开翅膀朝乔一要吃的。 “咕咕~” 乔一从抽屉里摸出来一包肉干，喂给小飞，摸了摸小飞的翅膀：“辛苦了。” 他从小飞腿上绑着的竹筒里取出来一卷羊皮纸，大致浏览了一遍，弯起了眼睛。 “云朵在家里等你，去找她玩吧。” 乔一敲了敲小飞的脑袋。 “咕~咕咕！” 小飞理了理翅膀，欢快地叫了两声，亲昵地蹭了蹭乔一的手指，飞走了。 乔一收起羊皮纸，出门，叫来了秘书官。 “去军部喊巴尔顿和比尔过来。” “白水领和卡纳斯城等，共计五个领地……同意给我们提供支援了。” “五天后，向南方进发！！” 战争的号角终于吹响。 等这一天等了很久的暴风领沸腾了。 领民们自发走出家门，为即将启程的勇士们送行。 南下的道路被大山阻隔，所以他们要乘船从暴风领出发，分别在卡纳斯和白水领这两个港城下船，兵分两路攻向王城奥尔加。 于是暴风领的港口堆满了鲜花，人们涌向这里，目送勇士们一批接一批地上船南下。 乔一站在码头上，为巴尔顿和加林披上绶带。 像多年前为狩猎归来的巴尔顿赐福那样，乔一从身边侍从捧着的白瓷碗里，摸出血红色的朱砂，分别抹在巴尔顿和比尔的额头。 “去吧，斯图亚特的勇士。” “我们在此，等候你们凯旋。” “为了斯图亚特！”巴尔顿和比尔将胸口拍得砰砰作响。 “为了斯图亚特————”身后的士兵齐声大吼。 “为了斯图亚特！” 港口的领民们山呼海啸般地回应。 与此同时，许久不曾有新动静的系统忽然跳出了一个新的任务。 【王朝遗迹：失落的荣耀——】 【血与火的王冠失落在不可朔源的迷雾，圣城也在无尽的黑夜里静默，当光明穿过不可知的黑暗，照亮金色宫殿的尖顶，我将在此长眠，等候您的黎明。】【请寻回失落在圣城锡安的斯图亚特王冠。】 乔一眨了眨眼。 同领民们一同目送大船离港口后，乔一寻到了在人群后方等待着的兰多。 “有没有兴趣陪我去一趟大雪山？” 兰多牵着乔一的手，细心的擦去乔一指尖沾着的殷红，众目睽睽之下吻了吻乔一的唇角：“都听你的。” …… …… 第74章 失落王冠（完结） 这是乔一第二次前往大雪山。 闪光平原上的大部分土地还冻着,但是这并不妨碍勤劳的农民们在已经解冻的土地上劳作。 纵横的阡陌之间已经有了碎石铺成的小路，很多地方已经可以通马车了。 未来这里还会通蒸汽火车，铁轨的修建已经提上了日程,鸦岛押回来的那批海盗将是很不错的劳动人口。 只不过与上次的风餐露宿不同，这次的乔一不必再徒步上山了。 乘马车来到了土地和雪原的交界，乔一便和兰多下了马车。 黑色的土地和白色的冰原泾渭分明,一边是几乎已经收割完毕的田野，农民们正准备再种一茬冬小麦,一派欣欣向荣。 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冻土冰原,万物不生,却在悄无声息地渐渐消融。 要不了几年,这些冰原迟早会全部解冻,种上庄稼。 兰多望了望远处高耸入云的大雪山,伸手揽住乔一：“抓紧我。” 乔一抱紧了兰多：“我好了！” 巨大的光羽从精灵的背后舒展开来，碧绿的藤蔓缠绕上乔一的腰肢,以防他不小心松手。 一阵风带着山间的清冷气息吹来，光翼抖了抖,呼地振翅,带着乔一和兰多冲上了半空。 “芜湖起飞！” 兰多带着乔一飞速掠过脚下的冰原，朝着大雪山上飞去。 小飞和云朵跟在身边，绕着二人咕咕啾啾,一边飞一边叫得欢快。 脚下的一切都被缩小，远处的房屋农舍已经成了小小的黑点。 他们飞跃山脚下已经被白雪覆盖的树林，越过山腰上起伏的巨岩,朝着雪山深处掠去，呼吸间尽是林海雪原清新的冰雪味道，耳畔除了小飞和云朵的叫声,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清晨的灿金色阳光越过山脉铺在堆积的冰雪上，反射出一闪一闪的光芒，为脚下近乎蓝紫色的雪山披上了一层璀璨的金纱。 乔一望着脚下壮阔的雪原山脉，忍不住松开了紧抱着兰多的手臂，张开双手拥抱迎面而来的冰雪味道的清风。 沿着山谷间的那条冰冻的河床一路向北，很快他们便看到了座落在山谷之间的宏伟的锡安城。 即使被冰雪覆盖，他们依旧可以辨认出王城高大宏伟的尖顶塔楼，在金色的阳光下煜煜生辉。 那是斯图亚特的故国，圣城锡安。 兰多带着乔一在最高的那座尖顶塔楼上降落。 塔楼里是厚厚的灰尘，和静默了四百年的巨大古钟。 乔一伸手拂去古钟和钟杵上的一层浮灰，向南而望。 站在这里，他们可以看到闪光平原上正在朝这边蔓延着的黑色土地，暴风城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他抬起钟杵，用力撞向静默着的古钟。 “咚——” 宏大的钟声仿佛穿越四百年的时空，在这片山谷重新响起，渺远的回音久久不绝。 “咚——” 第二声响。 铜钟顶上乔一够不到的浮灰被震落下来，露出金红的铜色，仿佛洗尽铅华，重见光明。 “咚————” 第三声响。 渺渺不绝的钟声穿过绵延的大雪山，一波一波朝外界传递出仿佛来自四百年前的呼喊。 而在此时的闪光平原和暴风领，无数人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钟声。 他们驻足北望，目光落向故都的方向。 仿佛沉睡的巨兽在雪山里沉睡了数百年，此时终于抖落身上的尘霜，于灰烬之中重新睁开了眼。 “我侧耳伏在地上， 雪山的心脏在灵魂深处砰砰作响 是圣城锡安的钟声回荡……” 有人唱起了暴风领流传了很多年的那首歌谣。 随后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声音渐渐汇聚成一片。 “是夜莺在鲜花缀满的枝头欢唱， 是三春和暖的阳光普照， 惊醒树枝上柔嫩的芽， 少女如雪的裙摆在白玫瑰园里绽放……” 清风带着歌声朝着四处飞去。 乔一放下了钟杵，手指划过古钟上繁复精致的古老纹路。 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来自暴风领汇成了一片洪流的歌声。 “走吧，我们到宫殿里去。” 沿着塔楼内部的石阶下楼，二人在雪地上留下了长长的两排脚印。 脚印旁边还四散着属于小飞和云朵的小爪印。 脚印绕过大半个王城，终于在那座宏伟的大殿前停下。 仿佛有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告诉乔一，就是这里。 大殿外墙上的彩绘和喷漆早就斑驳脱落，上面还有着黑色的被火烧过的痕迹。 大雪山里静悄悄的，而这座宏伟的城，就在这里沉默地等待了整整四百年。 “吱——呀——”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发出闷闷的声响。 灰尘扑簌簌落下，然后被兰多挥手一道看不到的气流阻挡，朝其他的地方飘去。 空旷的大殿上，倒塌着洁白的石柱和落灰生锈的盔甲武器，角落里还坐着几具似乎一碰就碎的白骨。 阳光透过破碎的琉璃花窗，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清脆的脚步声在空旷冷寂的大殿内响起，撞在墙壁上发出阵阵回音。 在大殿深处那个王座上，一具身穿战袍的白骨低垂着头颅坐在那里，小腿边靠着一柄早已蒙尘的长剑。 那是亡国的君主自裁于他的王座里，手上捧着的，是那个镶嵌着血红色宝石的王冠。 他也在这里寂寞地等待了四百年。 乔一走上前去，手掌抚在心口，神情肃穆地躬身行礼。 “我来了。” “您可以休息了。” 话音落下。 不知何处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 蝴蝶绕着乔一飞了两圈，最后落在了死去的国王肩头，停顿了几秒，然后振翅飞起。 在蝴蝶离开国王肩头的一刹那，“呼”地一声，白骨成灰。 手里捧着的王冠跌落下去，落在了乔一的手心。 王座上，只留下一片灰烬，和王座下失去了支柱跌落在地的宝剑。 【获得道具：斯图亚特的王冠x1】 【文明在更迭中继承与流传，生命不息，文明的薪火不止。】【从此您将继承斯图亚特王国的文明，带领这沉睡了四百年的古老声音，重回大地。】【附加祝福：王国的荣耀】 【获得100％敬仰加成，所有斯图亚特的国民，将对您奉上100％的忠诚，永不背叛】【获得80％国泰民安加成，国家遭受大规模自然灾害几率减少80％，风调雨顺几率增加80％】手里的王冠沉甸甸的 乔一捧着它，仿佛捧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我会照顾好这个国家的。 乔一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王座，心道。 “我们回去吧。” 乔一牵着兰多的手，走出大殿。 从大殿外的平台望下去，头顶是空谷蓝天，脚下是古城冰川。 向南是正在复苏的闪光平原，是正在崛起的暴风城。 而越过密语山脉，斯图亚特的子民正手持刀剑，分别从卡纳斯和白水领两地，朝着南方腐朽的奥尔加城进发。 …… 巴尔顿发誓，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他们跟南方诺曼王国的军队在这条河的两岸对峙了三天了，谁都没有率先发起进攻。 但是在今天入夜后，他们却抓住了一群从南边偷偷渡河而来的诺曼人。 而此时，这十几个穿着寒酸的家伙，正蹲在火塘旁边捧着干饼子狼吞虎咽。 十月已经算是入了冬。 然而跟暴风领这群各个穿着皮靴棉衣的战士们比起来，这些人穿得简直像是从贫民窟跑出来的似的。 不，暴风领的穷人都比这些人穿得暖和。 他们身上的简直就不叫衣服，只能叫做布片。 打满补丁的布片里塞着干稻草用来保暖，一个个像是很多天没吃饭一般饿得眼睛发绿，瘦条条的像是一群猴子。 “你们……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的。”巴尔顿眼看着一个诺曼中年男人吃饼子噎到干呕，还继续往嘴里塞，忍不住给他拿了壶水递过去：“喝点水。” “我是真的羡慕你们。”那人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东西冲下去，才捏着水壶，低着头看着火塘：“南方已经没法活人了。这两年连年灾害，本来就没什么粮食，又遇上了叛军。现在国王要我们打仗，但是没有粮食。”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当了逃兵。” 在趁着夜色逃过来之前，他们想过万一被就地格杀怎么办。 但是听说北方人还算善良，就算是那群无恶不作的海盗，只要放下武器头投降就有活路。 他们已经吃了三天刷锅水了，国王没有提供保暖的衣服，发下来的本就不多的粮食也被上面层层克扣，到他们手里几乎不剩多少了。 多日的消耗之下，他们几乎已经断粮了。 天气越来越冷，也没有粮食，他们真的会死的。 “昨天就有人想跑，但是被杀了。”那人蹲在地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饼子：“要不是国王封锁了港口，我早就跑到北方去了。” 说着他拽了拽身后的人的裤腿：“喂，听说你们暴风领，种满五年地，那片地就归你们了？” 少年人点点头：“是啊。我五年前跟着我家里人去了北方，今年刚申请下永居权，有自己的地了。等我打完仗回去，就跟隔壁老汉克家的女儿求婚。” “真好。”中年男人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处置啊？” 少年人不敢乱说，看向了巴尔顿。 “应该是送去劳动改造一两年，就把你们放了。” “啥是劳动改造啊？有饭吃吗？”汉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巴尔顿笑起来：“那肯定有啊。大概就是送你们去垦田修路什么的，饭肯定是给你们吃的。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 汉子闻言，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起来：“有饭吃就成，有饭吃就成。那我就放心了。” 几个看管俘虏的兵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心酸和庆幸。 他们都是前些年从南方逃亡过去的。 都知道故土难离，若不是没了活路，谁愿意千里迢迢跑去北方讨生活。 他们当时求的也不过是一口饱饭让他们活下去而已。 心酸的是他们离开了故土获得了新生，但还有很多人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他们从那些人身上都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庆幸的是，他们离开了故土来到了暴风领，才开始真正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这两支南下的队伍里，所有人原本来自南方的人都知道他们身上肩负着的使命。 他们的目的不是开疆拓土，不是发泄仇恨，也不是单纯的去弄死那个昏庸的国王，而是去解放自己的家乡，让已经支离破碎的故土，在另一个英明君主的带领下重获新生。 而这些年在暴风领亲眼见到的，也让他们坚定地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秋夜风寒，那些俘虏第一次在温暖的帐篷里睡了一次好觉。 而在一河之隔的对岸，有人饿着肚子，手脚冰凉地躺在四处漏风的棚子里辗转难眠。 夜色渐渐深沉到不见五指，万籁俱寂的时候，暴风领突然向河对岸发起了进攻。 数千人趁着夜色，用铁索搭桥，悄声渡过大河，打响了对峙几天来的第一战。 直到火光点亮了黑夜，巴尔顿揪着一个小领队的脑袋高喊跪地不杀，很多人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狼狈地四处逃散。 人心已经散了的军队是没有办法战斗的。 从一开始，南方就输得彻底。 随着时间的推移，叛逃或者投降的诺曼人越来越多。 缺衣少粮的他们注定打不过装备精良的暴风领军队，不如痛快投降，在俘虏营里还能吃一顿饱饭。 很多时候，诺曼的将领一觉醒来，营地里就空了一大半。 急忙出营地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好家伙，跑出去的诺曼人就蹲在对面暴风领的营地里，一个个大号土豆似的围着冒着热气的锅子大口吃饼。 想到自己身为将领，粮食物资都被上头的贵族姥爷扣得十剩二三，吃不饱穿不暖。 再看看叛逃的手下在对面裹着毯子吃饼喝汤，甚至远远还能闻到一些肉味儿，就觉得生活无比辛酸。 那将领心一横，索性扒了身上的将衔衣服，穿得灰头土脸地也到对面俘虏营里蹲着去了。 真香！ 于是等到巴尔顿认为时候差不多了，该发起进攻的时候，却发现对面几乎是个空营了。 再一回头，自家的俘虏营里多了一堆灰扑扑的大土豆子，乖巧地揣着手蹲成一排，朝他打招呼：“早啊巴尔顿将军！” 巴尔顿：“……” 我觉得我打了个假仗。 大头兵都跑了，怎么办？要不然……带个将领首级回去也好交差？ 巴尔顿这么想着，凶神恶煞地拎起对面营地里守营门的小兵的领子：“你们将军呢？” 那小兵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指了指俘虏营里的某个大土豆：“在……在那儿呢……” 某落跑将军从人群里站起来，三两口把饼子塞进嘴里，朝巴尔顿露出一个纯朴的笑容：“找我干啥？” 巴尔顿：“……” 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啊 守门的大头兵都没跑！ 你身为将领就这么愉快地跑了？？？ “那个……我……我有话说……”这时，被巴尔顿拎鸡崽子似的拎在手里的守营兵，弱弱地举起了手。 “……说！” “其实我也想跑来着。”守营的青年摸着后脑勺裂了咧嘴：“然后我晚上睡太死，睡过了，就……没跑成。” 巴尔顿：“……” 这仗没法打了，我要回家。 于是，暴风领的队伍以摧枯拉朽的姿态连下几座城池，一转眼，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份。 大批的俘虏欢天喜地地被送去了北方，虽然目的地大部分是煤矿和钢厂，但总归不会再饿肚子了。 安德烈在王宫里再次摔摔打打地跳脚的时候，这片大陆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巴尔顿在索罗夫公爵领的城池下安营扎寨，在寒风中望着萧瑟的城头。 不久前，这里的叛军被南方王国的王室军队赶走了，如今早那些乱民已四散逃去，不知所踪。 这是他们南下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硬点子。 跟先前那些临时组织起来、一打就散的乌合之众不同，这里驻扎着的，是直隶于国王手下的真正精英。 国王大方地给他们拨粮批款，中间不经过任何第三方的剥削克扣，所以这批王室军队的装备十分精良。 虽然里德岛已经被暴风领连锅端走，但国王手里依旧还囤积着不少存货。 弩.箭、火油、爆.炸.罐甚至简易的火.绳.枪，这里的守军都有配备。 巴尔顿亲自率军冲了两次，大概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后，便直接调用了后勤那四门拖出来后从没使用过的虎蹲。 城墙修得再坚固，那也难抵攻城炮的暴力轰.炸。 篮球大小的炮弹被填装进了炮口，一声令下，便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朝着高大的城门飞去。 “轰——” 城垛上顿时坍塌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城头上混乱了一瞬，片刻后，箭雨伴随着偶尔夹杂的爆.炸.罐便倾泻而下。 “回掩体后面去！！回掩体后面去！！” “注意隐蔽！！” “盾手呢？” “盾手掩护炮手装弹！！再炸他一轮——” 风雪之中，扛着大盾的盾手顶着箭雨，掩护抱着炮弹的炮手装弹点火。 有爆.破罐在一个盾手的脚边炸开，半条腿瞬间鲜血淋漓。 他惨叫着松了握着盾牌的手，抱着腿滚落在地，铺天盖地的箭雨，便瞬间将他和他掩护着的炮手覆盖。 来不及悲伤，小队长挥动着旗子嘶声大喊：“下一组！补上去！盾手无论如何不许松手！松了手，你和炮手都得完蛋——” “轰——” 又是一枚炮弹成功发射，落在城头。 压力骤减。 另外三组抓住时机，迅速完成了填装发射。 “轰——” “轰轰——” 炮弹接二连三地落在城头，躲在城垛后的弓箭手瞬间连同城垛一起被炮弹摧毁，惨叫着同砖石碎片跌落下来。 战争的残酷终于朝所有人展现出了真实的一面。 终于，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索罗夫城矗立百年的巍峨城墙轰然倒塌，露出了一个硕大的缺口，烟尘四起。 缺口后面，是固守城池的王室军队。 他们列队站在倒塌的城墙后面，手中握着刀剑和盾牌，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沉默着。 巴尔顿手持宽刀，发起了总攻的信号。 数倍于他们的暴风领军队山呼海啸一般而来，这些王室军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无人退后。 他们生于王室，长于王室，没有是与非，没有对与错。 他们毕生唯有一个信念，便是无任何条件地、誓死守护王室的荣耀。 一旦越过索罗夫公爵领，再往后将是一片坦途，奥尔加城将再无遮掩地暴露在敌人面前。 所以他们毋宁死，不后退。 “为了新斯图亚特——！” 巴尔顿率众发起冲锋。 “为了王国荣耀——” 王室军队刀锋向前，迎敌。 短兵相接，刀光剑影。 在血与火铸成的冬风挽歌里，他们将在这片土地上，为王室流干净最后第一血，也绝不退缩。 战争打响近两个月来，暴风领第一次遭遇了大规模的伤亡。 但同样，为了心中的信念，暴风领也无一人畏缩退后。 风雪越发地大了，连飘飞的白雪都被鲜血染红，呼吸间尽是血腥和硝烟的味道。 直到巴尔顿身先士卒，蛮横地一人一刀撞进敌人的队伍，带着满身淋漓的鲜血，将敌方将领一刀枭首。 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土地上。 巴尔顿赤红着双眼，高举起手中的头颅：“万胜！” “万胜！” “万胜————！” 杀红了眼的暴风领人山呼海啸般回应。 当最后一个王室守卫军倒在坍塌的城墙之下，喊杀震天的城下忽然安静下来。 只有不绝的风声呼啸着，裹挟着冰凉的雪片拍在众人的身上、脸上。 战争这个魔鬼终于露出了全部爪牙。 战斗引起的兴奋感慢慢散去，人们望着尸横遍野的狼藉战场沉默了。 这就是战争吗？ 这，就是战争。 副将哈里斯叼着烟斗，望着一边搬运同伴尸体，一边将敌人尸体堆起来付之一炬的战士们，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巴尔顿，你后悔么？参加这场战争。” 巴尔顿只是望向北方的大雪山，沉默了一瞬，道：“我不后悔。” 因为此时的毁灭，是为了更光明的新生。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白白牺牲。 而英雄，注定永垂不朽。 …… 啃下索罗夫公爵领这个硬骨头，再往南便是一马平川。 十一月底，巴尔顿南下的队伍，终于和比尔从白水领西进的队伍顺利会师。 十二月八日，队伍在奥尔加城外安营扎寨。 此时，昔日诺曼王朝几乎全部的大小领主和贵族，都已经向暴风城递送了投诚书，愿意拥护乔伊－斯图亚特，成为新斯图亚特王国的君主。 奥尔加城已经独木难支。 然而暴风领的队伍在城外大约五里地驻扎下来以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国王安德烈开始在深宫里终日买醉，时而暴跳如雷叫嚣着要亲自杀出城去，时而颓废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含混不清地念叨着：完、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希望暴风领不要着急攻打奥尔加城，这样他也许可以活得更久一些，又希望暴风领赶快攻城，这样他就不必再每日担惊受怕地煎熬。 他没有去教堂祈求光明神的庇佑。 他自己从小就知道，什么教会什么母神，不过是控制那些愚蠢的人们的手段而已。 住在白塔里高高在上的教皇，跟他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这些年那些异教徒在南方的活动，早就让教会的地位一落千丈了。 无论是王国也好，教会也罢，都只剩下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就会立刻分崩离析。 在煎熬了将近半个月后，教皇终于受不了这种钝刀子割肉的精神折磨，自.杀了，身体就挂在白塔高高的钟楼上。 埋藏在白塔地下室的鲜血淋淋的祭坛，第一次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同流传出来的还有教皇的手稿，以及一份长长的贵族名单。 举世震惊。 无数的信鸽在夜半时分从奥尔加城飞出，将消息传遍大陆各处。 光明教会的信仰彻底崩塌。 愤怒的市民冲进名单涉及的贵族府中，将那些贵族姥爷拖到大街上活活打死，家中的财物被扫荡一空，堂皇的府邸被付之一炬。 但那些人究竟是因为同仇敌忾的愤怒，还是为了混水摸鱼抢劫财物，谁知道呢？ 总之奥尔加城闹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安德烈在除了忠心耿耿的王室守卫以外，已经空无一人的王宫内惶惶不可终日，无数次将绳索挂上了房梁，却又流着冷汗软着脚从凳子上跌落下来。 他不敢死。 他还是想要活着。 十二月二十七日。 乔一和兰多南下抵达营地。 驻扎了大半个月的暴风领终于有了动作，开始朝着王城进发。 被围困在奥尔加城长达一个月的众人，竟然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没有攻城，没有鲜血淋漓的战争。 以霍华德公爵为首的几个贵族亲自打开了城门，迎接乔一等人入城。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颅，在街道两旁恭谨地束手而立。 他们知道，眼前这个俊美的青年，即将成为他们新的君王。 时隔几年，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再次来到奥尔加，乔一只察觉到奥尔加城萧瑟混乱了很多。 街道不再干净整洁，破旧的房屋没有修整，街边本该是深绿色的常青树也失去活力地在寒风中瑟缩着，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为首的霍华德公爵穿着破旧的礼服，亲自迎接乔一入城。 乔一看着面前胡子花白的老公爵，总觉得有些眼熟。 一直走到王宫门口，乔一才恍然响起来，很多年前被兰多的松鼠扣了宝石的那个厚披风，就是传闻吝啬的霍华德公爵借给他的。 在斯图亚特家族常年受到南方贵族歧视的那些年，只有吝啬鬼霍华德对他们抱有一些善意。 乔一拍了拍老公爵的肩膀，弯了弯眼睛：“多谢。” 然后不顾身后一众旧贵族各异的目光，率军队推开了王宫的大门。 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王宫里回荡。 醉醺醺瘫倒在床上的安德烈忽地坐起身，呆呆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抖着嘴唇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他们来杀我了！” “来人！来人！！” “保护我！保护我——” “……” 乔一抵达宫殿外的时候，门口已经堵了二百余王宫守卫军。 这些是安德烈最后的武装力量了。 面对这些死士一般的守卫军，别无他法。 所以这里注定会发生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乔一听着大殿里传来的哭嚎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喊杀声骤然在身后响起。 血腥味弥漫开来。 “誓死……守卫王国、荣耀！” 最后一个守卫倒在殿门前的时候，用最后的力气喊出的一句话，令人听来竟觉得有些悲壮。 但也仅此而已了。 该覆灭在历史长河里的，终将覆灭。 乔一离开王宫后直接上了山，前往了山腰上的那座白塔。 据说后来安德烈被巴尔顿从王宫里拖出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又哭又笑地大声喊着诺曼王国永垂不朽，喊着伟大的安德烈国王永远不向异族低头。 他还乱七八糟地喊什么教皇废物、市民愚蠢、他安德烈努力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心脏注定长生不死，那些女孩为了伟大的国王死得其所，所有人背叛王国的，都会下地狱等等。 看样子已经完全疯掉了。 于是他被愤怒的市民用石头活活砸死在了宫门前。 然而这些，乔一已经不需要去在意了。 他此时正站在那座高大的白塔前，看着几个矮人经过精密的计算后，在塔身上标出了爆.破点。 教皇身披白袍的尸体就挂在最高处，在寒风中摇摇晃晃。 “领主大人，可以点火了。” 矮人跑到乔一身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乔一点了点头，后退到安全的距离。 “三！” “二！” “一！” “爆.破！” “轰”地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烟尘四起。 有双温暖的手捂住了乔一的耳朵，隔绝了爆.炸和崩塌产生的震耳音波。 教皇的身体在顶端晃了晃，同这座矗立了数百年的白塔、以及统治人们精神数百年的教会一起，湮灭在了滚滚尘烟之中。 【叮——】 【任务完成！】 【获得金色传说道具：万物生长】 【获得金色传说道具：流水寻青】 【获得金色传说道具：钥匙】 【获得里程碑奖章：拯救者勋章】 【拯救万民于囹圄之中，你是精神的解放者，黑暗的驱散者，新生活的领导者！新的时代已经来临，这是万民期盼的光明未来，也是属于你的时代！你，就是伟大本大！】【奖章加成：伟人怎能囿于枷锁之中，为短暂的寿命疲于奔命？从现在起，寿命限制机制下架，去享受本该属于你的全部人生吧！】【嘀——系统使命完成，正在解绑】 【解绑成功，祝您生活愉快！】 乔一牵着兰多的手，目光穿越山河遥遥北望。 大雪山上寸草不生，闪光平原的娜塔莉娅母亲河还在冰封。 但如今，乔一无比相信，春天迟早重新降临在北境的故土之上。 …… 斯图亚特帝国元年。 草长莺飞的季节，波光粼粼的娜塔莉娅河流过闪光平原上的原野，昔日白色的冰原早已成为了肥沃的碧绿农田。 大雪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覆盖了数百年的冰雪忽然开始融化，雪水融入娜塔莉娅河奔流而下，灌溉着生机勃勃的田野。 阳春三月，沉默了数百年的大雪山第一次覆盖上了绒绒的新绿，精灵森林中，灵动的鸟鸣伴随着春水初融的溪流声，回响在重新变得生机勃勃的山谷里。 暴风城第一条铁路落成不久，火车拖着大大的烟囱穿过闪光平原，终点站就停留在大山脚下。 交通部的下一个目标，是将铁路修到山上去，最好能直达圣城锡安。 冰雪融化后，原本被掩埋的道路也重见天光，宽阔的石板路穿过重新泛起绿色的林子，向大山深处蜿蜒而去。 经过人们整整一个月的打扫，锡安城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有一些已经坍塌的建筑亟待修整。 至于隔壁的精灵遗迹——现在叫做嘉兰诺德城，也重新恢复了生机。 新王执政，南方民众原本担忧的繁杂税收和各种禁令并没有出现。 反而新的土地政.策和宽松的税收制度迅速颁行各地。 随后还陆续出台了教育改革、官员考核、新律法等各种全新的政令。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刚刚经历了天灾和战乱的南方世界，暂时还需要几年时间用来休养生息。 总的来说，所有人都对新的君王赞不绝口。 ……除了那个似乎已经被遗忘在地牢里的胖厨子。 斯塔洛夫出事，就是因为胖厨子为了一箱金币出卖了他们，在饭菜里下了药，才导致船只被海盗俘获。 军队登岛后，厨子混在海盗群里被一同送去山上挖煤了。 直到斯塔洛夫醒来后，所有人聚在一起一一排查，才锁定了胖厨子，将他抓捕归案。 原本应该在去年冬天处决的已经饿成了瘦子的厨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送上绞刑架，反而活到了今天。 已经三天没有人过来送过一口水的阴暗牢房里，厨子靠在栏杆上，用干裂的嘴唇嘶声喊着：“有没有人啊……” “有没有人啊，救救我……” “给我口水喝啊……” 直到外面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厨子一个激灵挣扎着坐起来，丧尸一般将手伸出栏杆：“有人吗？救救我，救救我！我三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啊……” 脚步声停了下来。 来人看起来是个大头兵。 他歪头看了看厨子：“咦？你怎么还在这儿？” 厨子愣了一下：“……啊？” “这座地牢前两天刚宣布废弃，今天萨米将军让我过来看看还有没有遗漏，没有的话就要封掉了。” 话说到这里，大头兵摸着下巴看着厨子，忽然走了皱眉：“不对啊，我看你有点眼熟。” 厨子不敢说话了。他做的事情足够让他的家族蒙羞，一辈子抬不起头。 “啊，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出卖了斯塔洛夫船长的那个厨子么？”大头兵一拍脑袋：“你怎么还没死啊？” 厨子：“……” “正好今天有一批犯人要处决，你跟着一块儿去吧。” 说着，那兵打开了牢门，拖着已经腿软脚软的厨子朝外走去。 地牢外不远处，丢了左手已经退休的斯塔洛夫站在路口，看着厨子痛哭流涕地被拖走。 他的身边站着萨米。 “我特意把他留到了今天，想让你身体恢复后，能亲眼看着他被处决的。”萨米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处刑台那边看看？” 斯塔洛夫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左臂，慢慢摇了摇头。 “没什么好看的。我今天还要去卡纳斯城的救济院看孩子们。” 卡纳斯没有经历战乱，还得到了暴风城的扶持，现在的商业越发发达了。 救济院的孩子们也很容易就能找到工作，去帮忙送餐或者送花之类的，年纪小些的孩子也能做。 从教会退出来的教士，很多都应聘成了新帝国的公办教师，所有学龄孩子都可以免费入学识字。 听说玛丽救济院有个女孩前两年考入了暴风城政事厅，现在又辞职，跑回去考卡纳斯城的教师了，前些天刚拿到证书，救济院想庆祝一下。 斯塔洛夫想过去看看。 至于处决叛徒，没什么好看的。 “也好。”萨米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再有半个月，就是领……咳，国王的婚礼了，可不能缺席啊。” 斯塔洛夫笑起来：“怎么可能会缺席，一定会赶回来的。” 时间真快啊。 多年前那个在他船上，因为晕船吐得天昏地暗的少年，现在已经成为了帝国之主了。 斯塔洛夫摸了摸鬓角的灰白，感叹道： “老了，老喽……” “所以啊，您老什么时候跟玛丽院长求婚？”萨米揽着斯塔洛夫的肩膀：“玛丽院长都四十八了，您再不求婚，可真就老了啊——” 斯塔洛夫一巴掌拍在萨米背上：“臭小子！讨打！” 萨米挨了一巴掌，跑了。 斯塔洛夫看着萨米的背影，忽然低下头摸了摸胡子。 ……嗯，要不改天找个时间去多尔夫人那里定制一枚戒指？ …… 帝国元年，三月二十日。 斯图亚特帝国君主与嘉兰诺德精灵王大婚。 婚礼在圣城锡安的光辉大殿举行。 一夜之间，圣城内开满了鸽子一般的白玫瑰。 光辉大殿里，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琉璃花窗照射进来，留下绚丽的光影。 铺着红色绒毯的高台之上，摆着一大从娇艳欲滴的玫瑰。 老西蒙坐在最前排，身边坐着老夫人，以及乔佛里。 老西蒙正偷偷抹眼泪，抽抽噎噎地看着台上的乔一。 “你哭什么？”老夫人哭笑不得，拍着老伴儿的肩膀。 “乱说话！我没哭！”老西蒙抹着眼睛：“我高兴，不行吗？” 卡尔坐在老西蒙身后，与身边的洛林十指相扣，相视一笑。 老格纳微笑着站在台下，身边是迪恩和罗伊。 巴尔顿站在佩妮身边，牵着佩妮的手。 叶子趴在佩妮头顶，捧着小脸，眼睛里亮晶晶的：“领主大人可真好看呀！唔，精灵哥哥也好看！” 她们背后的墙上，画像里的某个斯图亚特鬼祖宗喊道：“小傻蛋！该改叫国王大人啦！” “咕咕~” 小飞蹲在佩妮脚边，蹭了蹭云朵的翅膀。 “叽~” 云朵亲昵地蹭了回去。 而此时。 帝国的君主身着黑色的礼服站在玫瑰花的簇拥里，头顶王冠上红色的宝石煜煜生辉。 没有神父，没有教堂。 斯图亚特人不相信神明，嘉兰诺德精灵也不信。 乔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白衣胜雪的精灵，弯起了眼睛。 这是他的爱人，兰卡斯特。 但乔一只叫他兰多。 而他是乔一，姓乔，名一。 他的爱人也从来叫他乔一，而不是乔伊－斯图亚特。 “铛——” “铛——” “铛——” 塔楼的古钟敲响。 戴着花环的弥雅和另一个小姑娘捧着绒布盒子，踩着红毯穿过人群来到台上。 乔一和兰多拿起戒指，抬起头，目光忽然撞在一处，互相看到了对方眼睛里闪烁着的煜煜星河。 二人忽然都弯起眼睛笑起来。 兰多拉起乔一的手，认真地看着乔一的眼睛： “我以我的灵魂为信，天地为证。” “无论衰老、疾病，或是寂于黑暗，我将永远忠于你，陪伴你。” “愉此一生，只你一人。” “那么，请问乔一先生，此后余生，你愿意和我携手前行吗？” 乔一注视着兰多眼里的星辰，点了点头。 “我愿意。” “那么请问亲爱的兰多先生。” “从今往后，你将全部属于我，我也全部属于你。” “我将付出全部的灵魂去爱你，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身处何地。” “终此一生，你是唯一。” “你愿意吗？” 沐浴在灿烂阳光下的精灵笑起来，： “我也愿意。” …… …… 很多很多年后，某个夜里。 在暴风城里的某个温馨的小屋中，年幼的孩子窝在母亲怀里，昏然欲睡。 母亲轻轻拍着孩子的背部，低声唱着那首《斯图亚特的白裙姑娘》闪光平原的流水， 慵懒地冲刷河床， 肥沃的土壤上， 黄金般的果实生长。 我侧耳伏在地上， 雪山的心脏在灵魂深处砰砰作响 是圣城锡安的钟声回荡， 是夜莺在鲜花缀满的枝头欢唱， 是三春和暖的阳光普照， 惊醒树枝上柔嫩的芽， 少女如雪的裙摆在白玫瑰园里绽放…… 伟大王国的子民啊 我们不信神明， 手中的刀剑自会为我们带来荣光！ 我们用长剑贯穿敌人的胸膛， 用马蹄踏碎敌人的旗帜和营帐， 刀与盾是坟茔， 血与火是王座， 群星与夜是庙堂， 用神圣斯图亚特王国的篝火， 驱散烟霾将北境广袤的土地照亮…… 后来风和冰雪 将鲜花簇拥的城池封藏， 沉睡在大雪山里的白裙姑娘 褪下了曾经光彩照人的盛装， 冰封的平原上， 再不见流淌的黄金和粼粼波光…… 王国的子民啊， 于黑夜里流亡， 在暴风领贫瘠的土地和海湾， 流离失所的人在寂静中低唱…… 我心爱的白裙姑娘啊， 你可还记得那写满荣耀之后 又覆满鲜血和尘埃的城墙， 现在这里只有岁月在孤独流淌…… 我心爱的白裙姑娘， 何时能再次穿上你璀璨的衣裳， 我太想念你浸泡在欢声笑语里的繁星了， 胸膛里的疯长的烈火快要将我灼伤， 我却只能将所有的情愫深深隐藏…… 我心爱的白裙姑娘啊， 梦里的刀剑铿锵仿佛还在昨日， 血色的烟雾笼罩着田野和村庄。 我渴望你用新生的手指 拂去我肩头的征尘， 告诉我黑夜将尽， 将我野蛮的灵魂于囹圄中释放。 我将在光明逝去之前， 于暴风骤雨之中， 等待白昼苏醒， 等待你和桀骜重新降临， 降临在王国的土地之上…… 清浅温柔的声音慢慢飘散在夜色里。 小孩打了个呵欠：“妈妈，后面的呢？白裙姑娘后来醒过来了吗？” 母亲望着窗外大山上灯火辉煌的圣城，弯起了嘴角。 “后面的故事很长。” “以后妈妈慢慢给你讲。” ——————————正文完 后面还有一章现代篇番外哦qvq 第75章 番外现代篇 据新斯图亚特帝国历记载,初代君主乔伊－斯图亚特执政20年。 于弥雅－斯图亚特女皇26岁生日当天，以生日礼物的名义将皇位传下。 后携爱人在大陆销声匿迹数十年，不知所踪。 直至垂垂老矣,方才回到帝国，在白溪谷同爱人同居十年后，于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寿终正寝。 享年143岁。 传言初代君主身上总是带着一把银色的钥匙,有人说是帝国的国库钥匙，有人猜是精灵族的秘密宝藏。 但初代君主逝世后,钥匙也不知所踪。 其爱人兰卡斯特－嘉兰诺德在那之后,也再寻不到任何音讯。 …… …… 鹤城市区。 茗都御苑小区,某个房间内。 倒在地上的青年手指动了动,摸着后脑勺坐起身,迷茫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乔一茫然地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自己修长干净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手上的皱纹不见了。 我不是死了吗？ 乔一摸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环视四周。 熟悉的温馨小公寓，被子还在床上铺着,电脑还开着,客厅的电视机播报着晨间新闻。 一瞬间，原本在时间长河中逐渐被遗忘的记忆忽然回笼。 2020年12月19日。 那是一个星期六。 赶稿子赶了一个通宵的乔一起身准备去喝口水。 也许是坐了太久身体不适，当时乔一只感觉到眼前一阵眩晕发黑,心脏传来剧烈地抽痛感。 随后他便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直觉。 再睁眼，就是四处漏风的古堡和森林。 然后呢？ 乔一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然后他在异世界活了一百多年,跟一个叫兰多的精灵结了婚。 可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乔一打开了手机。 日期显示：2020年12月20日，星期天。 想到某种可能，乔一的身体忽然失去了力气。 这算什么？ 是梦？ 想到这里,乔一忽然感到一种窒息的难过。 如果是梦…… 那他在那里切切实实度过的一百余年，又算什么？ 他陪伴的一百多年的爱人兰多，又是什么？ 巨大的空虚感笼罩着乔一。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是谁，此刻应该去干什么。 心脏传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难过，可是他哭不出声。 “哥哥接电话啦——哥哥接电话呀——”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妹妹稚嫩的声音将乔一一片空白的思绪拽了回来。 来电显示：妈。 乔一愣了很久，才接了电话。 “一一呀，起床了吗？” 时隔一百多年，忽然听到了老妈熟悉的声音，乔一忽然感到一阵鼻酸。 嗓子里哽得厉害，乔一甚至觉得自己一张口就能哭出声来。 在那一百多年里，乔一层无数次仰望着夜空，想念着老爸老妈和妹妹。 现在骤然听到老妈的声音，乔一竟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一一？怎么不说话？” “啊，我……”乔一强行平复下情绪，开口道：“我没事啊，刚刚在工作。怎么了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没事儿，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 一句话，乔一险些又掉下泪来。 “嗨，我就说你妈瞎担心。” 电话里传出父亲的声音：“没啥事儿，你妈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出事儿了。这不是，今天早上就火急火燎的要给你打电话。” “哥哥哥哥！” “哥哥，你今年是不是又不回来过年啊。我都想你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呀？” 乔一悄悄抹了抹眼睛：“今年回家过年。哥哥给你带好吃的。” 算起来，他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好耶！妈妈妈妈，哥哥说他今年回家过年！！” “一一啊，你今年要回家？” 乔一点点头：“嗯。今年回家过。” 电话那头的母亲语气明显轻快起来：“好嘞，你想吃啥，妈给你做。你不是最喜欢吃妈做的糖醋鱼了吗？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妈，你做什么我都爱吃。”乔一弯起了眼睛。 “哟这孩子，几天不见，嘴甜了哈？今年赏你个大红包呗？”电话那头笑起来：“对了一一啊，我听你声音好像不太对头，生病了？” “啊？啊——”乔一这才发现自己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嗯，没事儿，小感冒。”乔一搪塞道。 “生病了哪儿有小事儿啊？吃药没？这些天多穿些别着凉。有加湿器没？是不是屋里太干了啊？多喝点热水……” 乔一听着老妈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唠叨，没感到厌烦，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一家人扯了几句闲篇儿，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乔一握着屏幕已经熄灭的手机，看着地板发愣，脑子里全是兰多。 束着头发潇洒地将他从熊口救下来的兰多、在木屋上为他赐福的兰多、喝醉了酒贴着他耳朵说喜欢他的兰多…… 还有婚礼当天满目星河的兰多、后来许多年陪他一起慢慢变老的兰多……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只是梦……吗？ 乔一捏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 忽然，手指间一闪而过的银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是戒指。 ……戒指！ 乔一睁大了眼睛，心脏狂跳起来。 那是他和兰多的婚戒！ 不是梦！那一切都不是梦！ 系统是真的！！斯图亚特帝国是真的！兰多也是真的！ 乔一呼地站起来，手里的手机落在了地上。 但只一瞬间，乔一瞬间又消沉下去。 他死了。 他在那个世界已经过世了。 就算是真的，他也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 作为一个人类，拥有一百四十多年的寿命已经是极限了。 他无法想象，拥有四百年悠长寿命的兰多在失去他以后，该如何生活。 先离开的人，总是幸运的。 因为被留下的那个人，从那以后将独自一人品尝生活的酸甜苦辣，以及无尽的思念。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是一条v博推送。 鬼使神差的，乔一捡起手机点开了那条推送。 热搜榜上，几个新鲜的词条已经冲上了前十。 #鹤城漫展# #鹤城漫展精灵王子# #你在生活中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哥哥长什么样子？# #超越原版的逆天COS鹤城漫展指环王莱戈拉斯# 乔一的目光落在热度最高的那条v博上： @漫展搬运娘：雾草！！你们猜我在鹤城漫展看到了什么！精灵王子啊啊啊啊我踏马逛漫展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还原的精灵王子！！简直就是精灵王子本子！！有人认识这个co色r吗啊啊啊啊给个微博链接啊啊啊啊 我搬运娘今天宣布，我就是这个co色r的铁杆颜粉了！！ [图片][图片][图片] 乔一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抖着手下滑，看到了下面的图片。 金发碧眼的精灵正站在会场门口，看上去有些迷茫的样子。 是兰多！ 乔一捧着手机几乎要尖叫出声。 他握着手机冲出卧室换了鞋，随便扯了一件外套便下了楼，拦下一辆出租。 “师傅，去漫展中心。” “麻烦快点师傅，我赶时间。” “行，我尽量。”司机师傅看着后视镜里乔一火急火燎的样子，问了一嘴：“你这是……去赶场表演？” “我去找我对象。” “哦哟那我可得快点了，千万不能让女朋友久等了啊。”司机笑起来，一踩油门：“说什么今天我也给你准时送到。坐稳了，起飞——” …… 乔一软着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漫展中心门口已经人山人海了。 他从没坐过这么离谱的出租车，跟飞机起飞似的，愣是给他一个从不晕车的人甩得差点吐车里。 乔一打开了了微博词条的实时动态。 从动态里看，那个疑似兰多的人还没走。 乔一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口长椅上的精灵。 几个胆大的小姑娘正凑过去合照。 精灵没点头也没摇头，姑娘们就当他默认了。 “……” 乔一张了张嘴，正要喊出兰多的名字，一瞬间又犹豫了起来。 万一人家真的只是个长得跟兰多很像的、来参加漫展的外国co色r呢？ 看着那些姑娘跟他合照，乔一又觉得自己脑袋有包。 兰多在异世大陆，又怎么会出现在地球上。 乔一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又觉得不甘心。 仿佛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试试呢？万一真的是他呢？ 是啊，连穿越后又穿回来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吗？ ……万一呢？ 乔一定了定心，向前迈了两步，正要喊出兰多的名字。 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半背对着乔一的精灵忽然转过了身。 两个人的目光顿时撞在一处。 一瞬间，身边的所有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乔一愣愣地看着那个精灵推开身边围着合照的女孩们，径直朝他走过来。 砰砰、 砰砰、 砰砰砰、 一时间他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那个精灵逆着光穿过人海，来到他面前。 随后他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带着清新的草木清香。 来自异世界的熟悉语言穿越时空之门，在他耳边响起：“我找到你了，乔一。” …… 在围观众人特别是女孩子们的尖叫声中，新的词条冲上了热搜。 #精灵王子当街拥抱# #精灵王子说的哪国语言？# #史上最快速度失恋# 而此时，已经成为了话题中心的乔一和兰多二人已经回到了乔一的小公寓里。 词条下，一个又一个新的动态不断刷新发布。 @张云雷的二老婆：在我恋爱后不到三分钟，我的精灵老公当街拥抱别的男人，我失恋了。 @一碗甜酒：楼上你不是张云雷老婆吗？ @兔兔可爱吃兔兔：话说那个co色r是歪果仁吧？视频里他说的那句话是啥？俄语？ @来生还在种花家：本俄语专业生告诉你，绝对不是俄语！ @丧尸很饿：话说就我一个人觉得，精灵王子抱着的那个小哥也好帅吗？ @臭袜子味儿的alpha：你不是一个人！！ @张云雷的二老婆：他骂你不是人@丧尸很饿 …… 乔一翻着评论，觉得沙雕网友太可乐了。 “你在笑什么？” 兰多凑过来看乔一的手机。 然后发现屏幕上那些疑似文字的小方块，他一个都不认识。 实际上今天在漫展中心，当兰多被一群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的小姑娘围住的时候，他感觉慌极了。 他不知道乔一在哪，只知道这里是乔一的世界。 高楼大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里就是乔一给他描述过的那个故乡。 他决定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好好想想怎样才能在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乔一。 但是身边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兰多决定先离开这里。 一转头，他就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前面欲言又止的乔一。 乔一跟乔伊－斯图亚特的长相判若两人。 但兰多有一种感觉，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他的乔一。 “你是怎么过来的？”乔一问道。 “记得你那把一直没用过的钥匙吗？” 乔一点点头。 最后的任务给了他三个道具，其中那把钥匙系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乔一也用它打不开任何一个锁。 后来索性就当作一个系统留下的纪念品挂在了身上。 “你离开的时候。”兰多抱紧了乔一：“那把钥匙突然开始发光。” “然后有个声音问我，要不要去你的世界找你。” “我同意了。” “然后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我用钥匙打开门，就在那个地方了。” 乔一弯起眼睛笑起来。 他凑过去吻了吻兰多的侧脸，感觉心脏被一股暖流填得满满的。 真好。 他们还可以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 …… 兰多在乔一的小公寓生活了三天后，乔一终于意识到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兰多他在这里， 是个文盲。 字儿都不认识的那种。 乔一看着满眼无辜的兰多，抓了抓脑袋，最终给兰多买了个……早教机。 于是两个人过上了乔一白天去上班，兰多蹲在家里学认字，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一起被和谐的日子。 日子不温不火地过了一个星期，临近新年。 乔一正打算找个机会给爸妈坦白，他今年会带个对象回家。 微博上这几天疯了一样到处在寻找鹤城漫展上的精灵王子。 然而没有人能想到，当事人正蹲在乔一家，里天天抱着个早教机从零开始学汉语。 兰多的学习速度惊人地快，仅仅几天，他就可以用中文进行简单的对话了。 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终于放了年假的乔一正陪着兰多在客厅里看电影。 乔一一开门，就看到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白发年轻女人，身边跟着个一头火红头发的小孩。 乔一沉默了一下，看着漂亮姐姐的金色瞳孔，又看了看漂亮小孩的红色美瞳。 ……这是哪个漫展co色r的没卸妆就跑出来了？ “您好，办身份证吗？”小孩朝乔一露出来一个灿烂的小脸。 乔一：“……” 什么情况，这年头办假.证还要会cos了吗？ “不办。”乔一面无表情地说完，就要关门。 “唉唉唉别急着关门嘛~”门被小孩伸手卡住。 小孩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乔一：“我们知道你不用办，但是你家里有人需要办呀！让我们进去嘛，好不好哇？” 乔一看着小孩精致的小脸儿，大脑当机愣了好几秒。 家里确实有个需要办身份证的。 但是直接带着兰多去派出所，真的不会被当成偷渡过来的黑户歪果仁吗？ 而且，精灵的身体也是个大问题啊。 所以身份证的事情就被乔一暂时搁置下来了，暂时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然而，现在乔一看着眼前这两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co色r，只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不是，现在的大数据窃取隐私这么可怕吗？ 他昨天还在说没有身份证没办法坐车回不了老家的事，今天办.假.证的就上门了？？ “不办.假.证。你们走吧。” 要做一个守法好公民，办.假.证是犯法的！ 乔一说完，不等两个人开口，就关上了门。 然而等他一回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哟~” 客厅里，刚才那两个家伙此时，赫然就坐在他家沙发上，其中那个小孩还朝乔一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你们……” 是怎么进来的？？ 乔一看向兰多。 兰多正抱着早教机学汉语，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好。你是乔一对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女人站起身，推了推眼镜，朝乔一伸出了手：“介绍一下。我是异常生物管理局的副局长，白泽。” “我是朱雀！” 乔一：“……” 他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 乔一抱着一杯温水花了很大功夫，才接受了面前这两个疑似漫展跑出来的co色r，是他印象里的神兽白泽和朱雀的事实。 嗯，神兽白泽是个漂亮优雅的知性大姐姐。 神兽朱雀是个一脑袋红毛的可爱小姑娘。 哦，还有那个什么异常生物管理局。 毕竟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精灵都被他带回家里来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乔一觉得，精神上身为百岁老人的自己，早就该练成一副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心脏了。 “近些年时空位面局那边出的茬子越来越多了，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生物降临在地球上。” 白泽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所以我们成立了异常生物管理局，专门管理这些生物。” 闻言，乔一忍不住看了看因为听不太懂他们说话所以显得有些茫然的精灵。 所以，这也算是异常生物……吗？ 白泽拿出来平板划拉了两下，推了推眼镜：“经过评估，您的……” 白泽顿了顿。 乔一：“爱人。” “您的爱人危险等级为C级，可以在人类社会正常生活。” 白泽从背包里掏出来厚厚的一叠文件，放在茶几上：“只要签署了这些文件，并遵守上面的基本条令，我们就可以给他办理可以在人类社会通行的身份证。” 乔一拿起文件仔细看了一遍。 大部分都是： 禁止违规伤害普通人类； 禁止在普通人类面前暴露出异常特性； 禁止违反人类社会的一切法律…… 诸如此类维护人类社会稳定的条例。 简而言之，只要做一个合格的守法好公民，并且藏好自己的尾巴，就没有太大问题。 乔一浏览过后感觉没有问题，便用大陆语一次一句地将条令解释给兰多听。 不意外，兰多也接受了这些条例。 一直到乔一从管理局办事处捧着新的身份证走出来，都还有着一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了，他地球生活二十多年，从来不知道奇幻事件就在自己身边。 但是看着身边牵着他的手，乖巧地嗦着棒棒糖的兰多，乔一又觉得，有异常生物管理局这种机构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而现在，兰多的新身份证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姓名：兰卡斯特－嘉兰诺德 性别：男 种族：嘉兰诺德精灵 上面还附带着兰多的一寸照片和一串长长的像是身份证号一样的编码。 乔一捏着这张身份证，问身边咬着棒棒糖的朱雀：“这身份证……能刷地铁买机票吗？” 朱雀含着糖，含含混混道：“可以啊，而且还能用来申请微.信和支.付.宝，还能办手机卡呢。跟人类身份证没什么区别的。” 乔一：“……” 有点难以置信。 简而言之，像他妈做梦一样。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朱雀拍了一下乔一：“我们管理局是正规的政.府机构，经过国家承认的好不好！” 乔一蒙着脑袋，点了点头。 “乔一。”一路上一直安安静静的兰多忽然拽了拽乔一的袖子。 “嗯？”乔一转过头。 兰多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江对岸的摩天轮。 “你想过去吗？” 兰多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乔一牵起了兰多的手，拉着他朝大桥跑去：“那走吧，我们去游乐场！” …… 临近新年，游乐场人很多。 为了避免引起轰动，乔一和兰多出门的时候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刚来现代社会没几天的兰多像个好奇宝宝，拉着乔一东看看西看看，什么都想玩。 碰碰车、海盗船、大摆锤、卡丁车，甚至打气球套圈和旋转木马。 只要兰多的目光落在上面，乔一便心领神会地带着兰多去坐。 除此之外，兰多还对那些小零食很感兴趣。 此时，在摩天轮售票口的休息区里，刚吃完一串棉花糖的兰多正捧着一个冰淇淋甜筒，在嘴唇上吃出了一圈可爱的奶泡胡子。 乔一捧着下巴看着兰多身上明显的愉悦气息，只觉得心尖儿都软了下来。 “好吃吗？”乔一笑盈盈地问道。 “……” 正在吃甜筒的精灵动作顿了一下，看着不远处同样捧着甜筒吃了一脸的小朋友，红着耳朵，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整个精灵可爱到冒泡泡。 乔一觉得自己的整个心脏现在都毛茸茸暖烘烘的，情不自禁地就上手rua了一把兰多的头顶。 兰多翘着呆毛抬起头看他，看起来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乔一忽然对他动手。 逆着暖融融的阳光，精灵蔚蓝色的眼睛看上去雾蒙蒙的，白皙的脸颊轮廓上泛着一层浅金色的光，唇角还沾着些许白色的奶泡。 乔一只觉得有跟轻飘飘毛茸茸的羽毛在他的心尖尖上扫过。 他移开眼神，耳根有些发烫。 要了老命了。 他为什么这么可爱啊 然而兰多只是眨眨眼，将手里咬了一半的甜筒递过来：“你要不要吃一口？” 乔一废了很大的力气把目光从兰多莹润的唇瓣上撕下来，盯着甜筒：“……吃。” 甜丝丝的淡奶油味道混着冰淇淋的冰凉清爽在口腔里化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一总觉得手上的甜筒上有些几乎难以察觉的草木清香。 唇角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些冰淇淋。 然而乔一手上拿着还没扔的棉花糖棍子和摩天轮门票，兰多捧着冰淇淋，两个人都腾不出手。 气氛沉默了一下。 乔一面前的阳光忽然被一片阴影挡住了。 唇角传来温热的触感，清浅的鼻息喷洒在脸颊上。 兰多错开身子坐回去，看着脸色满满开始涨红的乔一：“好了，干净了。” 乔一摸着烫得几乎冒烟的脸，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 两个妹子正举着手机，兴奋地自以为小声的嘀咕着。 “那个看起来跟前两天微博上的鹤城精灵好像唉！！” “他旁边那个就是当天拥抱的那个小哥吧！” “wocwoc！他们真的是情侣吗！！” “要不要过去要个合照啊？关注一下微博什么的？” “……” 乔一看了看还不明白状况的兰多，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两个姑娘，果断地拉好兰多和自己的口罩起身。 “走！” 二人迅速穿过人群，绕了几圈甩掉跟上来的两个姑娘后，终于坐到了摩天轮的车厢里。 车厢缓缓上升，安静的空气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临近傍晚，天边的云彩已经被染成了镶着金边的绚烂粉紫色。 随着车厢不断盛高，整个鹤城逐渐展现在视野里。 兰多望着窗外，琉璃一般清澈的蔚蓝色的眼睛里，逐渐染上了灿烂的粉紫色夕阳。 只在乔一的描述里出现过，却从未见过的景致映入眼帘。 高耸入云的壁纸大厦，绚丽多彩的霓虹灯，暮色中亮起车灯织成银河的车流…… 头顶星辰遍布，脚下是万家灯火。 “这里就是你的家乡吗？”兰多感叹道。 “这里就是我的家乡。”乔一眉眼弯弯地看向兰多的眼睛。 “我很喜欢。”兰多的目光落在乔一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很喜欢这里。” 我也很喜欢你。 一直都是。 …… 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原因是兰多很喜欢上面的景色，于是他们坐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暮色四合。 逛了一天下来已经有些饿了的乔一决定带兰多去吃点东西。 路过管理局所在的那个小巷子的时候，乔一和兰多又遇到了刚下班的白泽。 “又见面了。” 白泽牵着朱雀的手笑着朝他们打招呼。 “我们要去吃饭，要不要一起？”朱雀兴奋地挥挥手，邀请道：“我知道有家店，味道很不错。” 乔一看向兰多。 兰多点了点头，接受了邀请。 穿过人来人往的城市街道，他们很快来到了一条安静的小巷子。 巷子里挂着红色的灯笼，宁谧的氛围像是一道看不到的屏障，将城市的喧嚣隔绝在外。 沿着巷子往里走，很快，乔一便看到了那栋造型古朴的木质酒楼。 在高楼林立，霓虹遍地的城市里，这座独立于小巷子里的古楼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推开酒楼精致的雕花大门，喧嚣入耳，烟火气瞬间扑面而来。 大堂里几乎坐满了人，饭菜的香气几乎瞬间就勾起了乔一胃里的馋虫。 柜台里，生着一对漂亮桃花眼的年轻人抬起头，朝白泽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白泽姐，今天还吃那几样吗？带了新朋友？” 白泽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乔一和兰多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入座。 “哗啦——” 酒店的门忽然被大力推开。 大堂里安静了一瞬，看清来人后，又回过头继续吃喝。 看样子已经习惯了。 一个戴着酷炫机车头盔的少年人进来，“哐当”一声将头盔放在了柜台上：“苏唐！本尊要辞职！！” 柜台里的年轻人掀了掀眼皮：“辛廖，你又抽什么风？” “本尊上个星期兢兢业业地送餐，一个投诉也没有，你凭什么扣我小红花！！”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开始噼里啪啦打算盘算账：“星期一，你送餐的时候跟相柳打架，弄坏了人家的门板，我赔了相柳一千块钱。” 辛廖：“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门先动的手。” “星期二，你半夜出去跟九尾飙摩托车，闯了三个红灯，我替你交了六百多罚款。” 辛廖：“鬼火少年的事，怎么能算不遵守交通规则！” “星期三，你跟玄武去妖气酒吧喝酒，喝大了以后抢了朱雀的棒棒糖，非要说那是奥特曼变身器。要不是白泽拦着你，你能当场上天。” 辛廖：“……” “星期四……” 辛廖：“好了你别说了！我这就去送餐！” 机车小哥戴好头盔，抱着餐盒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乔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至于兰多，一直在专心吃菜。 ——因为暂时还是个半文盲的精灵听不懂。 “白泽姐，辛廖说的小红花是怎么回事啊？”朱雀拽了拽白泽的衣服。 白泽取过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辛廖太能搞事情了，所以苏老板跟他约定了一个小红花制度。” “小红花制度？”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好好工作不搞事就能得到小红花？”白泽摇摇头：“我倒是听玄武说过，辛廖为了去一次妖气酒吧，攒了整整两个月的小红花。” 朱雀沉默了一下。 听上去好像幼儿园小朋友的奖励制度哦…… 但是这种东西真的能约束得了辛廖那个小魔头吗？ …… 吃过饭后，乔一告别了白泽和朱雀，带着兰多回家了。 今天一天遭到的冲击实在太多，乔一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既然身份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乔一也不必再发愁怎么把兰多带回老家了。 ——他不能把兰多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回家过年。 在手机上成功用兰多的身份证买到了机票，乔一才正式松了一口气。 他打算跟家里坦白了。 仔仔细细收拾了一下自己，乔一拨通了老妈的视频电话。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老妈的身影，身边是已经两鬓斑白的爸爸。 “爸，妈。”乔一看着屏幕上笑盈盈地二老，感到心里暖洋洋的，“乔琪琪呢？” “写作业呢，我去喊她。”老妈说着转过了头，朝着身后的房间喊：“琪琪，你哥哥来视频电话了。” 只听屏幕那头一声惊喜地呼喊，扎着小马尾的小丫头的脸就挤满了整个屏幕：“哥哥哥哥！这才几天不打视频电话，你怎么又变帅了啊！” 乔一把镜头转了转，对准了正咬着吸管在喝一瓶AD钙的兰多。 屏幕里传来了小丫头惊喜的尖叫：“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我认识他！！是漫展上那个精灵王子！” 乔爸乔妈按下了咋咋呼呼的乔琪琪，看着屏幕里的兰多，对视一眼，露出了“我懂”的笑容：“一一啊，这是谁啊？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给妈介绍一下吗？哪国人啊？” 乔一：“……”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兰多，也不知道他妈这句话兰多听懂了没。 “那个，妈我给你介绍一下。”乔一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对象，兰多。” “叔叔阿姨好。”兰多对着屏幕里的乔爸乔妈笑了笑，说了一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兰多啊。”颜狗乔妈看起来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兰多的声音有些不对：“中文说的很不错啊。你是哪国人呀？” “emmmmm……”乔一沉默了两秒，胡扯道：“乌克兰人。” “那个，妈。”乔一看着陷入“自家的猪居然拱了一苗好看的外国白菜”的兴奋劲儿里的乔妈，开口道：“过两天我想把兰多带回家过年。” 乔妈表示很愉悦：“可以啊，票买了吗？过年带回来一起吃饭呀！” “还有，妈。”乔一心里打着鼓，说出了那句在嘴边徘徊了很久的话：“兰多……是男孩子。” 嘎 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住了。 乔一小心翼翼地看着屏幕上愣在原地的乔爸乔妈。 “啊，男孩子啊——”乔妈反应了过来，看着屏幕里满眼希冀，却又带着紧张害怕的儿子，终于弯起眉眼笑了笑。 “男孩子也要吃饭呀。” 乔爸爸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屏幕的目光并没有任何失望与责备，而是满满的包容和慈爱。 乔一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鼻尖忽然涌起了无尽的幸福和酸涩。 他放下手机，抱着兰多亲了一大口。 “走！收拾行李，回家过年！”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读完了这部尚不成熟的作品。 《领主》是我对基建类文的首次尝试，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所以在此，郑重感谢诸位包容我尚且稚嫩的文笔和并不完美的剧情，感谢诸位将故事看完。鞠躬。 文章就此完结，但我始终相信，用心创造出来的角色是有灵魂的，他们依旧在我所创造的世界里幸福地生活着。【也许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开玩笑）】希望我的作品能给诸位带来温暖，或者能让诸位在打发无聊的时间、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会心一笑也好。 生命不息，笔耕不辍，我会继续写下关于更多人的故事，做我所创造的角色的忠实记录者。 再次感谢诸位的支持，我们下本再见！ 新文预收《我家饭馆有妖气》 苏唐继承了爷爷传下来的一家小饭馆，梦想是努力攒钱攒钱再攒钱，赎回厨神苏氏祖传的那家大酒店。 本以为饭馆深藏巷内，一定门可罗雀。 岂料重新开张第一天，苏唐就面对着一屋子挤进来的毛茸茸们麻爪了。 苏唐：…… 众大小妖怪敲着饭碗：苏老板！！饿饿！！饭饭！！ 苏唐：说好的建国前不许成精呢！！ 后来苏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用一台游戏机，从妖气版闲鱼换回了那个二百八十八岁的二手未成年小狼崽。 这个比他高半头的未成年，不仅花他的钱，住他的房子，睡他的床，还天天给他惹麻烦。 辛廖：我今天跟九尾飚摩托又被交警抓了，来接我。 苏唐：…… 苏唐：日子没法过了，我能退货吗？ 某个把亲儿子挂上闲鱼的大佬：儿子售出，概不退换，游戏机真好玩。 【毛茸茸傲娇狼崽年下攻x小厨神受】 食用指南： ①攻是【真】狼崽，有毛茸茸耳朵和大yi巴！ ②美食文，菜谱和食物做法来自百度以及《随园食单》等，部分瞎扯淡。作者非专业厨师，请勿跟文做饭。 ③1v1，he，年下，甜饼。 ④世界观为妖鬼神兽等生活在现代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