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已逝》作者:鱼鲁夫 文案: 一曲金叶簌笛,裙端的煞魂蛇铃争相辉映,随即便是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致命攻袭------蛇嘲。传闻数不清的蛇从四面八方奔游过来,皆有剧毒,你方有多少人,只会来更多数目的蛇,绝对不会让你觉得被“冷落”,一蛇一口,极快毙命。之所以说是传闻,是因为蛇娘子发动蛇嘲之时,从未有人生还!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媓,第荆朝 ┃ 配角:之周,第chūn晖 ┃ 其它: 第1章 煞出 01煞出 暗夜之下,银铃乍响,原本听来应是悦耳之声,此时却似夺命之音。一行人皆是满脸惧色,慌乱拔刀,草木皆兵,但是片刻后又恢复寂静。彩轿里的女子闻声猛地惊起,苦于双腕双足俱被高氏一族特有的金丝软线重重裹住,挣扎非脱。口里亦被塞了白绫一团,只能呜呜出声,轿身随着女子的动作微微摇晃。一大汉闻声装腔作势飞起一脚踹在轿梁上:“鬼叫什么,要不是老爷看上了你,早把你扔在荒野喂野猪了!” “嘘,别出声!”一人看起来像是这群人的头目,稍微稳重一些,凝神听着黑夜里的动静。就在此时,银铃声再次袭来,脆声中隐约能分辨出若gān只小铃铛相互碰撞的声音,每每发出碰撞之声,人群便遭受一次折磨,头晕目眩,仿佛银针入脑。然后便是呦呦的叶笛声,由远及近,渐渐接近可怖的清晰,几乎是在叶笛声响起的同时,黑夜里的草丛开始窸窸窣窣地散开,伴有嘶嘶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令人生寒的生物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人群bī近。 一群大汉听声寻去,只见夜黑风高处,一人立于树gān上,乱发飞舞,衣物飘飞,此刻方能确定,银铃和叶笛声的来处。借着皎洁的月光,能看到树上的女子一头黑发随意用一根木簪子挽于脑后,簪子的头部隐约能看见两片熠熠生辉的金叶,女子面上覆着残缺的面具,只露一只右眼在夜色中,此刻确实微闭着。上身衣物还算正常,看到细腰之下,人群不禁稍稍躁动。 那女子下身不似其他寻常女子严裹一条密不透风的裙罗,而是几缕红色的碎布,每一缕底部都系着一只银铃,此刻那几缕碎布正随着夜风在空中肆nüè,裙袂翩飞,露出如月光一样皎白的纤纤细腿,往上至臀部,几缕碎布才凝结成一块完整的绸面,将将能遮住chūn光。一件轻薄的同色外衣更是猎猎作响,随风翻飞,足下一双木屐,脚背洁白如玉。女子唇间的一片金叶在主人的气息操控下呦呦出声,悠扬惨厉。叶笛声婉转到高亢出,那女子luǒ露在外面的右眼蓦地睁开,血色弥漫,俱是不屑和杀气。 “是金叶簌笛......是蛇娘子秦媖!!!”一群壮汉听闻立刻开始聚拢,众人开始抖抖索索地咽口水,胆量尚轻的已经开始腿软。 “当心脚下!当心蛇群!”饶是已经作了万全的准备,此刻还是人心惶惶。按计划出行的众人早已忘了“誓死屠杀蛇娘子”的豪言壮志。 不过刹那间,外面已经接二连三地发出惨叫声,随后荒野归于寂静。彩轿里的女子已经动也不敢动,凝神听着轿外的动静。然后有人慢慢接近,虽然动作极为细轻,但练武之人有着过人的耳目,轿中女子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丝狠厉之色,手腕翻动,手脚两处的金丝软线毫无声响地褪去,拿掉口中的白绫,双目紧紧盯着轿帘。 轿外之人站定,轿帘扬起一角,本来端坐轿中的女子飞快地掷出手中的暗器,三根指长的银针簌簌飞向来人。 意料之中的银针入肉的声音没有传来,反而是轿顶传来娇俏的女声:“哟,这次连里面都是个杀手哇!” 轿中女子心里一惊,手腕翻动,银针回手,转而向上方she去,轿子随即分崩离析,被唤做蛇娘子的女人再次立于树gān之上,睥睨着平地上浑身杀意的女子,盈盈一笑:“三针夺魂,你是尹家的?” 尹无霜丝毫没有对话之意,手中银针再次飞出,直击面门。秦媖将手中的金叶簪回发顶,玉手挨个摸了下三片金叶,极尽温柔,仿佛叫它们乖乖睡觉。然后背过身准备离开:“我不打女人,之周,你来吧,我先回去睡觉了。”随即还配合地打了绵长的哈欠,然后就速度极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尹无霜在原地保持着戒备的姿势,敌人已然不知所踪,她面上已经难掩愤怒之意,牙齿咬得好似要吞人血肉,回身试图找秦媖所说的“之周”,但是四下哪里还有人气。如果在近处有人,她尹无霜丝毫没有察觉到,要么对方境界远在她之上,要么......对方根本不是人! 心有此想,尹无霜更加心悸,传闻蛇娘子秦媖善控蛇群,一曲金叶簌笛,裙端的煞魂蛇铃争相辉映,随即便是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致命攻袭------蛇嘲。传闻数不清的蛇从四面八方奔游过来,皆有剧毒,你方有多少人,只会来更多数目的蛇,绝对不会让你觉得被“冷落”,一蛇一口,极快毙命。之所以说是传闻,是因为蛇娘子发动蛇嘲之时,从未有人生还! 怕是她口中的“之周”是蛇非人!果不其然,右脚腕处传来一阵刺痛,尹无霜快速反应,起身跳开,也站上了一枝树gān。刚刚所站之处立着一条拇指粗的小蛇,头部微微前伸,尾部盘旋在地上,绕成几个同心圆,中间一截直挺挺得竖着,侧面看去,活像一个“之”字。 如果尹无霜有心思细细观赏的话,会发现,这条唤做之周的小蛇简直可以算得上萌物,人畜无害,圆圆的小脑袋,两侧的眼睛圆溜溜的,很有神,头部顶端还有两只小小的角,像小芽一样坠在一颗光滑的鹅卵石上。 如果忽略刚刚咬在自己脚上的一口,尹无霜这种杀人如麻的狠辣之人一时竟被之周小蛇无辜的眼神唬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准备开始人蛇大战,虽然看起来有点以大欺小。尹无霜此刻已经不用银针进攻,毕竟目标太小,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网,这是专门捕蛇的雄huáng幻网,蛇只要一碰,就是无力,然后听之任之。地上满是这种网,但是这群蠢货不堪一击,竟然毫无近身之力。 之周细长的舌头吐了吐,圆圆的脑袋调转方向,竟有离去之意。尹无霜气血上涌,蛇娘子倒还罢了,区区一条走蛇,竟然敢看不起她!准备运功追去,刚刚迈出一脚,就堪堪地从树上摔了下来,再运气,竟然发现自己体内气息紊乱,功力尽失。尹无霜吐出一口血,便昏了过去。之周连头都没回,摆着小小的身子,怡怡然游走了。 谁都不要惹它,它现在只想把那个杀千刀的蛇娘子一口咬死,然后吸gān她的血,以报不慡!竟然要它以这副身躯走这么长的路回家,气煞我也! 一天后,之周终于回到了它和秦媖的老巢,是一个山dòng,在外面看来,与别的山dòng并无二致,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dòng天。里面是个极其宽广的腹地,被布置成农家小院的样子,甚至jīng巧地分了几块区域,煮饭的,制药的,就寝的,还有一小块地方垒着几本书,只是有烧过的痕迹,表页泛huáng,残缺不堪。还有一块暗处,供着许多牌位,幽幽的香火长燃着。 dòng里亮如白昼,要归功于dòng顶的几颗硕大的夜明琉璃珠,即使有半数被主人残bào地嵌入石头内部,还是坚qiáng地用luǒ露在外部的“残躯”尽心尽力地为bào君照明,当中最大最亮的那一颗却隐约能看到一些裂痕,里面仿佛还有一只shòu鸟形的模糊影子。 之周拖着疲惫的身躯窜到榻旁,果不其然,这厮把我扔在荒野给她擦屁股,自个儿倒是舒坦着睡大觉。之周越想越气,伸出长舌吐了几口信子,张口就含上榻上熟睡之人洁白的脖颈,不过未露蛇牙,就上嘴唇和下嘴唇两片肉用力地含了一下。秦媖眼睫颤了颤,伸手就把使坏的之周弹走了,翻了个身朝里继续睡。 秦媖此时未着面具,外界传说的面具之下的烂脸丑容不曾见到,却是一张倾城面容,只是左眼周围有一圈蛇麟般的印记,有稍稍向左耳处延伸之势,给如花的面庞增加了几分可怖。 dòng顶的琉璃珠突然开始忽明忽暗,闪闪烁烁。之周瞪向它们:“笑什么笑,小心我把你们抠下来敲碎了扔到湖底,永世不得凝珠!”珠子们立即禁声,长明不暗了。 秦媖听到声音醒转过来,打了个哈欠:“之周,你怎么才回来?快做饭去,我快饿死了。” 小蛇听见了,气不打一处来,飞快地窜到秦媖脸前,神龙摆尾地用它细长的小尾巴甩了秦媖一个巴掌。秦媖迷糊着拎着之周的尾巴,倒着弹了几下脑袋,然后才解气地把它扔在地上,然后又躺下闭上了眼睛。 之周:“死丫头,你睁开你的牛眼睛看清楚,老子被下药了,恢复不了人身,拿屁给你做饭!你有点良心就把我一锅炖了,给你塞塞牙缝吧!” 秦媖这下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啊?怎么回事?谁给你下的药,我前天的剂量没放多少啊?不会两天了还没恢复,难道是你太弱了?看来剂量还要再调整调整......”自言自语结束,接着还真开始蹙眉思索,盘算剂量的轻重。 之周:“......原来是你,你个死丫头,我就说那天你怎么那么好心,亲自洗手作羹汤给我喝。你给我下的药让我两三天恢复不了人身,昨晚那高氏族人带的雄huáng幻网上面可能涂了毒,两药一中和,我怎么都变不回人身了。哎呀你还不打女人,你不打让我一个大男人打是吗?你捅的篓子你说咋办吧?” 秦媖:“嘿嘿,你不是大男人,你现在就一小蛇头,你把那尹家的女人怎么样了?先jian后杀?凌nüè致残?还是吸gān了jīng血,成了人gān儿?” 之周又是一巴掌:“去你的,你不知道那是尹庄的无霜瘾娘吗?这一代最优秀的继承人,不过现在只怕她没那个福气继承尹庄了,我散了她的修为,她后半生想必会生不如死。” 秦媖:“啧啧啧,青出于蓝啊,你这不是比搞死她还狠,那位小娘子年少成名,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此次,高贼竟然请得动她来杀我,想必是下了血本!”提起高氏的时候,秦媖右眼中难得露出一股与倾城面容极不和谐的狠意。 秦媖恢复神色看了看之周的小身板,上面留着些许擦痕,想必用蛇身赶路回来受了点折磨。于是动作轻柔地把它托在手掌心,取了点药粉给它抹上:“你放心吧,小蛇之周,我会尽快研制出配方给你解毒的,保证几天后你又是那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风流公子。不过你这样也挺萌的,还回到了你幼期的样子,怎的,那尹氏的毒还有返老还童之效?我也想去搞点哈哈哈哈......” 之周本来挺感动,一听最后一句,又是一记摆尾甩在说话人脸上。 第2章 大乱 02大乱 尹无霜被抬回庄里的时候还是昏迷,三天后醒过来,得知自己修为尽失,以后再无练功之可能,便一心求死。其叔父--现任尹门门主尹致在其昏迷期间请来一批名医,皆束手无策。现今只能用qiáng硬手段给尹无霜喂了安神汤,方能安抚住情绪。尹致看着最得意的后辈如今的样子,脸上yīn云密布,挥袖走上前厅,摔碎了茶盅,大怒:“秦媖妖女欺我太甚!” 高全前脚踏进门厅,一盏茶盅便碎在脚边。他顿了顿步子,优雅地掸了掸外衣的水渍,然后望着尹致的背影,假装慌乱道:“岳父这是怎么啦?难不成无霜妹妹有异?” 尹致回身看清来人,刚刚竟没有察觉到此人入门,想必是将才急怒攻心,乱了分寸。压下心中的异想,缓了缓脸色:“全儿来了啊,到了多久了?” 高全脸上不减担忧之色:“我刚到,听到岳父在后厢房盛怒,又在前厅摔杯子,才把无霞送到后面,自己过来安抚岳父的。” 尹致不疑有他,难怪没有他靠近的气息,原来跟霞儿在一起。尹致对自己的爱女和侄女不设防,察觉不到气息也是情有可原。 此次虽然对高门不满,但说到底还是霜儿自己要出头的,非要为惨死在蛇女手上的父兄报仇。成行之前,高家人和霞儿都多次劝阻,霜儿又是个受不得激的,人家出于好意劝阻,她还当人家看不起她,惨落至此,也怪不得旁人。 女子闺房内,尹无霜稍微镇静了一些,两眼无神的盯着chuáng帐。尹无霞一身钗环叮当响靠近chuáng榻,无霜突然睁大眼睛,充满了恐惧,开始向chuáng内缩去,嘴巴里语无伦次地说道:“蛇女不要,走开,不要靠近我!秦媖,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不得好死!”情绪突然崩溃的尹无霜吓坏了无霞,尹无霞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便上前捉住自家妹妹的手,想安抚一下她。但是随着两人的撕扯,无霞头上的钗环和腰际的小配饰越发响得厉害,无霜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地挣扎,用双手捂着耳朵,在chuáng上扭动。尹致和高全闻声赶来,尹致阻止了想要上前帮忙的高全,只是命令尹无霞放开无霜,然后出去。 尹致遣走女儿女婿之后又花了一点时间让尹无霜安静下来,这才擦着汗回到前厅。尹无霞连忙上前询问:“父亲,霜儿这是怎么啦?我听全哥说她修为散尽武功尽失,但是人是没有明显外伤的,霜儿怎么像失心疯了一样?” 尹致叹了口气:“唉,霞儿,以后见霜儿的时候把身上的能发出声音的配饰都去了吧,后面给霜儿安排的丫鬟身上也要gāngān净净,庄里的丫头都如此吧。” 尹无霞:“父亲,这是为......” 高全闻声插语:“是金叶簌笛声和煞魂蛇铃吧,乱了无霜的心智。”语气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尹致一掌拍在四角桌上:“这个心狠手辣的蛇女,我尹门不屠杀她,誓不罢休!”话毕,桌子已经粉碎。 人言碎耳,不过半日,各个门庄便已传遍:尹门继任少门主尹无霜被蛇娘子秦媖废了! 门人将这个消息带进第庄的时候,第门门主第荆朝还端坐在厅上喝药,咳嗽一会儿喝一口,喝一口药要缓好大一会儿才能喝第二口。下首坐着几个长辈听见门生通报,皆是一惊。见年轻的门主蹙眉喝药,便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来。 “那尹无霜是何等的狠辣啊,在蛇娘子面前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我向来不齿尹门的为人,出手太过yīn狠,中过三针夺魂的人不会立刻死去,竟然要三天之后,才被自己或者近旁之人用细针扎遍全身失血死去,啧啧啧~”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中毒后,全身剧热无比,只有扎针放血才能舒服点。有人忍着不扎针,那体内的剧热便开始灼烧内脏,最后活活被烧gān呐!还不如中针后,直接一死来得痛快!” “是啊,有多少英雄好汉,中针后不过一刻钟,便要求死,太痛苦了!” “那尹门自从与高氏一族结亲,行事是越发肆意,相互助纣为nüè,这几年,惨死在他门下如花美眷不知多少,真是羞与他们为伍啊。” “蛇娘子此次也算为民除害,那尹致有的头疼呢!” “听说这次屠杀蛇娘子之计是高门主一手策划,网罗了多少门庄的好手,还想了了一出连环计,一场血战,确是徒劳!” “哎呀师兄,什么血战,你没去收尸现场,没有一点打斗痕迹,你那些“好手”好多连雄huáng网都没来得及张开,就趴下了。” 此时,坐在末座的一个气势不凡的年轻人开口询问:“那高氏和这个什么......蛇娘子有什么血海深仇,要如此费尽心机屠杀灭尽?” 坐在他上首的壮汉刚想开口回答,却见座首的第荆朝缓缓站起身来,轻咳了几声,庭内便安静下来。那第氏门主第荆朝是一个实打实的美男子,看起来像个柔弱书生,然而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身玄衣,身长玉立,虽然病容满面,但是气场不减分毫。年方二十又四,却把当年几近势败的第庄扶了起来,在众门庄里有了些许威望。就是第荆朝本人因为几年前的一场重病,险些丧命,昏睡几天醒来之后便常年病体恹恹。 第荆朝看了一下庭内的众人,又咳了几声,缓了缓气才开口:“尹门之祸,是其咎由自取。我第门避世多年,荆朝谨记父兄遗言,不问门庄之争,不管荒野之事,但求平安,顺其自然。还望各位叔伯尽心教导孩子们,切勿qiáng出头,此次高氏重金相邀,我第门不许出一人,不许使一力,若有违门规者,必严惩不贷!” 虽说病口出言,却字字铿锵有力,言语间竟是毫无商量余地的笃定。众人微微颔首:“是!谨遵门主教规!” 从门厅出来,刚刚末位的年轻人拉住想要给他解疑的壮汉,又问起来:“这位前辈,在下第chūn晖,是洧川一脉的,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壮汉听见搭话:“阁下竟是门主本家的血亲,刚刚在厅上有眼无珠了,见谅见谅。在下毛仝,这厢见礼了。” 第chūn晖连忙扶起:“诶,毛前辈请起,不敢当不敢当。说来惭愧,虽是本家,但是支系庞杂,我家管辖州川又远,也许久没来我这远房表叔这了。我也是尊家父吩咐,前来走动走动,今天刚到门庄,不想就遇到正厅议事,门童将我领到前厅便被喊走了,我临时尴尬就被安排坐在末首。稀里糊涂听到了不得了的大事,但是不甚明了,还请前辈解惑。” 毛仝两只小眼睛闪闪发亮:“chūn晖兄弟说哪里话,既然来了门庄,咱们就是兄弟,不要如此生分了,我虚长你几岁,如若不嫌弃,你就唤我一声大哥吧,哈哈哈哈哈,咱俩投缘,走,喝一杯去!”说完豪慡地拍了拍第chūn晖的肩膀,一个趔趄,差点被拍倒在地。 第chūn晖连忙拱手:“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毛大哥,容我先去后厢房见个礼,然后我做东,咱们不醉不归如何?” 毛仝闻言,笑道:“是是是,赶紧见过门主要紧,不过,门主体弱,兄弟不可久扰,我就在此处等你,你快些去吧!” 第chūn晖在门童的带领下,来到后厅,那门童说道:“chūn晖公子,实在抱歉,门主贵体抱恙,本想在正厅接待,但实在乏力,还请贵客见谅!” 第chūn晖:“哪里话,我小表叔身体不好,我就自己去见他,不打紧不打紧的。” 谁知走着走着,后院一个丫头冒冒失失地过来说出事了,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在他这个外人面前欲言又止,自己初来乍到,也不能太过唐突。于是,第chūn晖问清方向就让他去忙,说自己去找门主。 信步在园中走着,第chūn晖想起自己幼时曾随父母来此小住,那时候园中的景致现在竟寻不到半点痕迹。自己十来岁的时候喜欢跟明朝表叔一起玩,荆朝年纪小一点,也很文静,不爱跟他们一起疯闹。就是在这个园子里,大致这个方位,两人一起用死蛇吓唬荆朝,结果荆朝太害怕,匆忙逃跑间掉下了湖,两人也急忙下水救人,最后闹得三人湿着身子一起在祠堂罚跪。荆朝体弱又落了水,早早被美丽的门主夫人抱回去睡觉,明朝聪慧,使了小心机也溜回房了,结果就他老实跪了大半夜,最后被门主亲自背回去了。 想到这里,第chūn晖无奈摇头低笑,年少时光真的是弹指一挥间啊。短短数十载,发生了这么多事,当初繁盛顶峰的第氏门庄竟然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门主府庄化为滔天火光,烧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了。自那以后,第chūn晖就不曾来过此处,安心在洧川修习,父母庆幸当初犯错,被驱遣到荒远之地,才免遭大祸。 此次前来,哪里是什么父亲之命,他是瞒着老父只身前来,当年血仇,他作为第氏血脉,怎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怎可不弄清原委,让荆朝一人承担呢?这些年荆朝虽然表面与世无争,也不让门生提起与高氏的过往,但第chūn晖就是觉得,荆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管韬光养晦多少年,他是绝对放不下父母兄长与当年无辜丧命的同门的。只可惜荆朝殚jīng竭虑,搞垮了身体,多年斡旋,才勉qiáng站稳脚跟。绝对不能让他独自承受,我第chūn晖也要为小表叔尽一份力! 在心里默默念叨一番之后来到了门童所指的门前。屋内传来低低的咳嗽声,第chūn晖在门前抱拳:“洧川第辰之子第chūn晖请见门主!” 等了一瞬后屋内传来应答之声:“chūn晖大侄子啊,请自己进门吧,咳咳......” 第3章 突袭 03突袭 第chūn晖推门进入,屋内布置极为简洁,正前方是一块屏风,隐约能瞧见后面的一桌两椅,左侧是一空心圆门,一张长案横置,笔墨纸砚俱全,后面的窗格里满是书籍,隐隐墨香气息飘来。 主人第荆朝从右侧走来,第chūn晖忙行礼,右侧想必是主人的卧房了。第荆朝略微一挥手,免了礼之后又用手虚掩于口部,微微咳了两声。 双方坐定之后,第chūn晖问了几句身体状况,答语间,完全感觉不到他这小表叔少时的脾性,以前虽然文静不喜说话,但是性子还是活泼的,如今却是老态龙钟,死气沉沉。 片刻后,门生送来茶水,第chūn晖见荆朝端起茶盅,自己也着实口渴,也端起准备饮一口,没想到茶水有异,眼见荆朝已经喝下一口,第chūn晖来不及思索,连忙打下茶盅,并伸手往荆朝胸上一点,将将入喉的茶水就吐了出来。 chūn晖上前扶住咳嗽的荆朝:“荆朝,没事吧?” 虽说两人有辈分差异,但是第chūn晖比他这小表叔还年长两岁,情急之下也不讲究虚礼,直呼其名了。 第荆朝仿佛惊魂甫定,喘着大气,看着地上冒烟的茶水,摇了摇头。随即两人对视一眼,第chūn晖面色凝重,屋顶有人,而且不是俗辈!该死,这第庄真是不清净啊,竟然公然在门主的茶水里下毒,大白天就在屋顶搞突袭,看来这小表叔日子真的难过啊! 最让第chūn晖头疼的是刚刚进门,自己的佩剑jiāo给了门童,如今手无寸铁,荆朝又无缚jī之力,这可如何是好?不知庄上规矩,一路走来,竟然没有一个人,门童又被喊走了,难道...... 还没想完,屋顶那人便破瓦而入,刀锋直冲第荆朝,chūn晖见那人蒙着面,浑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只露一双小眼睛在外面,杀气凛然。第chūn晖反应极快地把荆朝拉到身后,空手接白刃,与那黑衣人过起招来。一边对打一边后退:“荆朝,我来的时候人都被引走了,你看看有什么门道可以通知庄外的人。哇~嚯嚯嚯,我的腰我的腰~” 黑衣人打斗间用刀背击了一下第chūn晖的后腰,chūn晖感觉,这人虽然力大,但是却没有下杀招,如果刚刚不是他瞬间转换刀向,此刻他就被砍成两段了,想想第chūn晖后脑一凉,太可怕了。那人牵制住第chūn晖之后,又调转身形,开始攻击第荆朝。原来我不是他的目标,妈的,荆朝今天要是死在这,我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了。说着就挣扎着闪到荆朝面前,拽住他的手腕往后拖,第chūn晖恍惚间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清楚。那黑衣人一时没收住攻势,刀已经刺进了第chūn晖的左肩。那黑衣人仿佛比第chūn晖还吃惊,连忙收了刀,眼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他身后,就夺门而去了。 诶~什么情况?此刻不下手更待何时,这人怎么走了?还没想明白,第chūn晖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这边高氏和尹门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如火如荼地策划一场更完美的屠杀,第门庄府也不安生,那头小蛇之周也快抓狂了。 之周:“我说死丫头,都多少天了,老子还是这副德行,你行不行啊?不行你麻溜的给我去尹门偷解药!” 秦媖气定神闲地搞弄着碗碗罐罐,嘴里念着:“别急嘛,这有什么的,我可是药石王的关门弟子,这难不倒我!” 之周:“你拉倒吧,药石王的本领你学到点皮毛了吗?整天就知道偷懒睡觉,最后还被撵出来了?对呀,我怎么能指望你呢?你这个半桶水,就知道忽悠我,哼~可怜我多年修行哇~”不知羞耻,竟然依仗着自己回到幼期,不要脸地嚎啕大哭起来。 秦媖捣捣弄弄了大半天终于有了一点起色,一个瓷碗里的滤汁儿泛着诡异的绿光,刚想把之周拎过来试药,一只麻雀像子弹一样冲进dòng里,撞到秦媖脑门上,秦媖哎哟喂了一声,身子一晃,又绊到刚游走过来的之周,毫无意外地,瓷碗碎了。 秦媖连忙爬起来,双手捧住自己的小脸,双眼瞪大,一脸惊恐地看着地上的药汁。等之周和刚冲进来的麻雀眼里冒的金星消失,秦媖跪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对之周说:“之周,刚刚那碗药肯定能解毒的,可惜被麻雀打碎了,呜呜呜,怎么办,之周,你好可伶啊~” 那老麻雀jīng扑了扑翅膀,小脚不停跳动,表示抗议:“媓丫头,你可不能让我背锅,药碗是从你手上摔下来的!再说了,要是真有效,你再调制一份给之周就是了,反正你的药材都是在山里采的,你要什么我们去给你采就是了!” 之周本来还在为秦媖的自责感到欣慰,此刻突然明白过来:“哼,反正药已经撒了,就那一份,现在死无对证了是吧?你都不确定是不是有效吧?” 秦媖眼见诡计被戳穿,心虚地转移话题:“咳咳,麻雀,你火急火燎地gān嘛?说事儿。” 麻雀:“哦哦,中原那边的麻雀小子们告诉我,高贼和尹门的人要弄死你,这次好像尹门的人也要对你赶尽杀绝,你又闯什么祸了?” 秦媖冷笑了一声:“哼,哪里需要我去闯祸?我就算一辈子守在这dòng窟里,那些自诩为正派的人士也是要剿灭我的。这几年来,我东躲西藏,什么时候主动去犯了人家,就是看不惯高贼和尹门的几个臭男人作威作福罢了,他们也是死有余辜!” 之周小脸凝重起来,斟酌开口:“丫头,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只要你好好的,你爹爹娘亲和妹妹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 秦媖走到dòng口,背着光,山风一chuī,长发和裙摆dàng起,脚边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句:“生而为人,竟然比畜生还不如!我放过他们,他们何曾想过放过我?” 麻雀用爪子骚了骚翅膀又说:“对了,尹门好像还派了人去第庄......” 秦媖猛地回头:“什么,他们竟然动荆朝?”一脸的怒意,之周还没反应过来,秦媖就进了内室,片刻后带着一身香火味出来:“之周,走吧,我们去会会高贼和尹门,顺便去给你拿解药!” 之周回头看看内室,知道秦媖又去告慰亡灵了,每次出远门,都会焚香告诉“家人们”。这次,高贼和尹门打主意打到第门头上,就注定不能相安无事了。只是秋意渐浓,又要入冬,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回来。 这些年,丫头苦熬着,没有跟仇人同归于尽,还不就是当年第明朝临死的那一声:“荆朝~” 可以说,第门那小子,是丫头活下去的支撑,只要他平安无事,丫头就觉得自己活着还有使命,要不然死了也没脸去见明朝哥哥和第伯父伯母。那年荆朝小子有疾,险些丧命,是秦媖在药石王的草屋前跪了好几天才求得他出手,结果那小子知道是秦媖找的人,死活不肯接受救治,他把他哥的死怪在秦媖头上,不明真相,秦媖又嘴硬,不肯提当年的浩劫,一回想就是灭顶的伤痛。 最后没有办法,秦媖qiáng行把第荆朝打晕了,药石王才得以医治。从那以后,两人就没有正式打过照面,算来也已经五年多了。 之周还记得,药石王当年答应救人的一个要求就是希望秦媖跟着他留在深山,药石王对她身上的疑症很感兴趣,想把秦媖留在身边治好她,结果数年来没什么大的进展,自己还被这个顽劣的丫头搞得偏头痛,就让她自己出去“游历”几年,自己清静一下。其实之周知道,那药老头也是看秦媖烂泥扶不上墙,一心记着报仇,不去杀人放火就不错了,哪里想救死扶伤,才恩准她去了结的。再者,当事人都不顾忌自己的身子,他一介世外高人,也不想有冤魂游dàng在他这如仙境一般的山府。 当时秦媖不眠不休地照顾第荆朝,结果那混蛋好的差不多了,清醒点就是让秦媖滚,还说自己的兄长和媓姐姐都是秦媖害死的,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恨意。秦媖也来火了,撂下一句:“老娘以后再管你就被蛇群咬死,jīng血散gān!”就把第荆朝扔在山脚下走了,走了几步不解气,又回来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才头也不回的离开。 之周结束回忆,看着她火急火燎地往第庄赶的背影,莫不是当年说那话的不是她?还是我现在就应该咬死她,□□她体内那宝贵的jīng血,自己得到飞升,还顺便报了这些年试药的大仇? 第4章 夜访 04夜访 第庄内,白日突袭后,第chūn晖昏睡了半天才醒转过来,只见他那刚认的好兄弟毛仝坐在chuáng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第chūn晖左肩和腰部都剧痛不已,挣扎坐起来问:“荆朝,哦不,门主怎么样?” 毛仝见人醒过来,先是一喜,然后松了口气:“chūn晖老弟,放心吧,门主没事,那天我在庄外等你许久未出来,就进来寻你,没想到当时门主抱着你很是急切地找医士,浑身是血,吓死我了!” 第chūn晖难掩吃惊:“抱......抱着我?荆朝那身子能抱的动我?” 毛仝眼珠一转:“啊?不是,扶着,是扶着你。哎呀,你醒了就好,门主可担心了,你先躺着,我去叫门主啊,你躺着啊。” 然后竟然像逃命一样地奔出门外了,第chūn晖拉都拉不住。过了一会儿,第荆朝果然进来了,坐在chuáng边,看第chūn晖神色清明,除了脸色有点白,倒是无大碍,便说:“chūn晖啊,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你这两天就在这里养伤,我已经去书跟你父亲讲了,你就不要想太多,这次你救我有功,就在庄上住一段时间吧。” 正在喝水的第chūn晖一听,一口水喷出来,立马炸毛:“啥,荆朝你告诉我爹了?他不知道我上这来了啊,你这不道义啊,我救了你,你还把我卖了!” 第荆朝笑了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自己不是跟毛仝说,你奉家父之命来拜访的吗?再说你跑这么大老远,辰兄长肯定放心不下,说明你在此,他还有数你在哪个方位。将来你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二老也有个方向祭拜不是?” 第chūn晖感觉这时的荆朝有点小时候的影子了,只是嘴上也不饶人:“你还有没有个表叔样了?有这么咒自己的侄儿的吗?” 第荆朝:“表叔?你进门到现在,你喊过我一声吗?我活了二十四年,可从来没听你喊过我一声表叔,你对长辈就这么直呼其名的吗?我倒是问问你,明朝兄长你且喊表叔,你为何从来不喊我?” 第chūn晖一口气没上来:“第荆朝!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你比我小两岁,那明朝表叔比我大,我当然喊了。你,我喊不出口!”然后就赌气地把头扭到一边。毛仝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跟着门主这么些年,还不曾见过门主笑得这么开心的,这一瞬间就跟其他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没什么两样。 突然第chūn晖又把脸转过来,猛地把第荆朝袖中的手腕抓在手上,荆朝一瞬间就挣开了,有些许尴尬,荆朝借口让毛仝去厨房看看饭菜把他支出去了。然后正色到:“chūn晖,你什么意思?” 第chūn晖这下可以确定,当时打斗时自己无意间抓住荆朝的手腕,碰到了脉搏,气息平稳,跳动有力,完全不是大病之人的脉象,甚至比常人都要qiáng健些,刚刚又确定了下,荆朝啊荆朝,是在装病!平时他可以利用药物控制自己的脉搏,情急之下却来不及防备,被他抓了个正着。 第chūn晖笑笑:“没什么,只是在想那黑衣人为何刺伤我之后没有对你下手,反而转身跑了?”说完一脸等待解释地看着荆朝。 荆朝也笑了笑:“你不知道,那日他们的目的不是取我性命,要的只是我第门中的降毒草,房中的黑衣人只是牵制住我们,他的同伴在后厨放火,把庄里的人都引过去救火,另一个人去到衍草厅把降毒草取走了,给了信号就撤了。” 所以那日门童也是被叫去救火了?所以路上一个活人都没有?这番话听出来毫无破绽,但第chūn晖就是觉得怪怪的,如果那日他不是凑巧来拜见他,他是不是被bī的就要出手,那他就藏不住了啊,哪有这样冒险的,手无缚jī之力的门主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 吃完饭之后,第chūn晖一个人在后院踱步,一直在思索。本来白天和毛仝约酒,想问问蛇娘子的原委,这下被荆朝勒令在庄里养伤,怎么有种被软禁的感觉?还有种荆朝浑身都有秘密的感觉,暂时还没有戳破他秘密的冲动,以后留着威胁他吧。这个人总是藏着掖着,莫不是庄里有人要对他不测,哦~这样就说得通了,家贼难防。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有内贼,是谁安插的呢?是高氏?尹门?还是蛇娘子? 忽然,眉头打结的第chūn晖听见房顶有动静,虽然动作极其轻微,奈何自己耳力过人,这府庄怎么回事?白天一次,晚上还来?荆朝这几年没少树敌啊! 第chūn晖转身提剑上了房顶,正巧那“梁上君子”一跃到他面前 ,只是这个人比白天那个嚣张多了,浑身上下竟然只带了一张残缺的面具,上身像大家闺秀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却挂着几块破布,露着的比挡着的多,chūn晖活这么大头一次见一个女人能把闺中秀女和làngdàngchūn娘两种气质结合地这么天衣无缝的。每块破布底端都坠着一个小铃铛,但是主人这么大幅度地奔跑却没有发出声音,真是奇了。 秦媖显然没料到会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收回步子,立在离第chūn晖几丈远的位置。见来人人一身素衣,容貌出众,身材纤长,右手执剑站立,倒是气度不凡。秦媖上下打量完之后笑盈盈开口:“你是谁?以前没在第庄见过这么帅的啊?” 入耳是清脆的妙音,沁入心脾,很是动听。第chūn晖脸色微微泛红,心想,你一个夜袭的人怎么反而像是第庄的主人一样,还以前没见过,难道你是第庄的常客?她的口气好像对第庄了如指掌,难道是荆朝的朋友?斟酌着开口:“姑娘,问人之前难道不应该自报家门吗?” 秦媖呵呵一笑,挽了发尾在指尖玩弄:“哦~帅哥,对不起啊,我爹娘死的早,没人教过我,你先报上名来,我再看要不要告诉你我的名字。不过我怕你听到我的芳名会吓得屁滚尿流啊哈哈哈哈......” 第chūn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几时见过这么轻浮的女子。他微微咳了一声说道:“在下第chūn晖,姑娘莫不是蛇娘子秦媖?” 闻言秦媖一愣:“你姓第?你是第荆朝什么人?” 好家伙,果然是荆朝的熟人,荆朝什么时候跟蛇娘子搞一块儿去了,她不是众门公敌吗?但是这蛇娘子除了言语之间有点轻浮,暂时没觉得有多十恶不赦啊,咳咳,毕竟老爹经常说人美心善嘛!武林众人有时候就是容易被有心人煽风点火,其实很多人都没有直接跟所谓的jian邪之徒有过纠葛,这一点少时的第chūn晖就知道了。 “第氏门主是我表叔,我今日方到此,姑娘不曾见过我也是正常。不知姑娘深夜至此,有何指教啊?”第chūn晖决定如实告知,顺便探探底细,突然他瞧见秦媖脚边一条细蛇bī近,眼看就要咬到女人□□着的脚踝。二话不说左手伸出把秦媖往怀里一带,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扑面而来,右手出剑把那小蛇挑开,之周来不及反应就被冷剑挂到了屋梁另一边,淅淅索索地滚下去了。 一阵操作完了之后,第chūn晖突然想起了什么,尴尬地收回剑,赶忙把秦媖推开:“姑娘,在下无意冒犯,那个......刚刚那个不会是你的蛇吧?如果你是蛇娘子的话......” 秦媖这几年来第一次这么靠近一个男人,顿时也有点脸红心跳,但对方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脸色都由红转黑了,于是又有了调戏的心思:“不是我的蛇,它可没把卖身契给我。你是第荆朝的侄子?你这么老,是他的侄子?” 第chūn晖一个趔趄,刚刚不还说我帅么,这会儿又嫌我老了?手里还有她的气息,但是她的身体怎的这么冰凉,靠近她,犹如寒冬冰封。 “实不相瞒,我虚长荆朝两岁,但辈分如此,不是我能决定的。” “梁上什么人?胆敢夜闯第门府庄!”秦媖本想再聊一会儿,奈何两个人目标醒目,庄里的人发现了,而且之周空手而归,想必解药是不在第庄,走为上计!随后就翻身落地,捡起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之周跳出院墙,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反应不过来,留下第chūn晖一人在风中凌乱。毛仝在地上大喊:“chūn晖老弟,你站房梁上gān嘛?快下来啊!”第chūn晖飞身下地,有点无语,只好告诉众人是秦娘子来了。 众人:“???” 毛仝:“??chūn晖老弟,你可以啊,竟然可以在蛇娘子手下活下来,还能直挺挺地站着!” 第chūn晖:“她也没把我怎么样啊......对了,荆朝去哪了?” 毛仝:“哦,门主下午被尹致喊过去喝茶了,不知道又想撺掇咱们第门替他们当什么走狗,按说这个点应该回来了啊,门主今天动作这么慢,怎么搞的?” 第chūn晖:“走......走狗?毛大哥......”话还没说完,一颗石子打到毛仝膝盖上,毛仝吃劲儿差点跪下。 一个人从yīn影处走来,身高八尺,相貌硬朗,穿着华贵,一脸不慡的对毛仝说:“蠢材!不要丢人现眼,你知道走狗是什么意思吗?” 毛仝马上赔笑:“杜师兄,教训的是,我没读过书,不该乱说话。诶,不对,杜应,你不是陪门主去尹门了吗?你怎么一个人回来,门主呢?” 杜应挥手让众人散了,然后看了一眼第chūn晖,不知为何第chūn晖觉得这眼神有点暧昧,只听他说:“我们刚到门口,门主听见动静让我来看看,我就过来了。” 第chūn晖和毛仝:“那门主呢?” 杜应:“......” 第chūn晖和毛仝:“......” 杜应:“糟了!” 三人立马沿着刚刚秦媖离开的方位追去,莫不是门主那菜jī被蛇娘子掳走了吧! 第5章 重逢 05重逢 秦媖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第庄,到了郊外的一片竹林,怀里的之周意识逐渐清明。秦媖问:“没找到降毒草?” 之周晃了晃小圆脑袋:“找到了啊,高安没骗我们。你跑什么啊,不拿降毒草怎么给我解毒啊?” 秦媖一个急刹车:“找到了你自己不拿出来?跑过来找我gān嘛?” 之周一排黑线:“大姐,我是蛇,我是一条小尾巴蛇,我拿什么去拿降毒草啊?当然去找你让你这个四肢健全有手有脚的人去拿啊!”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突然竹林一片寂静,瞬时就飞过来几片竹叶,带着凛然杀气,秦媖堪堪避过,又是一波竹叶飞向心口。秦媖一个翻身站在一根弯着的竹竿上,把冒头的之周塞回怀中,裙底的铃铛开始瑟瑟作响,屏息听着四周的动静:“什么人?” 突然秦媖听到身后一声冷哼,那人也站在不远处的竹身上,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秦媖在明,他在暗,只能看见一个长长的黑影。那人速度吓人地bī近秦媖,俊脸在秦媖眼前放大,当时秦媖竟然还在不怕死的想:“今天什么日子,帅哥一个比一个俊,尹门那个高安狗贼人模狗样的,第门那个chūn晖俊朗非凡,现在这个倾国倾城啊,妖孽极了!” 秦媖退后一步站定:“诶,现在的帅哥都这么没有风度吗?见着淑女直接下杀手?” 那人在亮处停下来:“你夜闯我第庄,还要我对你以礼相待吗?秦媖,你怎的如此不要脸?” 秦媖听见自己的名字,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神色不自然地变了变,拍了拍裙摆,示意铃铛们安静下来,然后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来人说:“哟,荆朝弟弟都长这么大了?生的这么俊俏哇,姐姐我一下子都认不出了。” 第荆朝听见这轻佻的语气就浑身不慡:“你......” 话不投机,又是几片竹叶飞来,秦媖笑着截住。随后动作更快地bī到第荆朝眼前,带着一股奇异的药香,她竟然伸出冰凉的食指挑了一下对方光洁的下巴说:“今日天色已晚,姐姐要回去睡觉了,改日再去第庄看你哈~”然后在第荆朝轻微的慌乱羞赧不知所措中跑了...... 第荆朝何时被人这样调笑过,周身冒着骇人的寒气,额上青筋爆出。正准备发功追上那个轻浮的女子,后面传来庄里人在高喊门主,于是只能作罢,装作喘不过气的样子扶着一根竹子虚虚地咳嗽。 第chūn晖他们追上来时,荆朝满脸涨的通红,解释道蛇娘子在庄门口抓了他,想当人质,结果跑到这就把他扔下自己走了。除了第chūn晖笑得贼兮兮的,没有发表意见,杜应和毛仝不疑有他,上来一左一右的搀着自家门主回庄府,只是门主这满身藏都藏不住的杀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毛仝想问,被杜应一个眼神杀bī的咽回肚里。 第荆朝晚上就寝前,把自己的下巴都快擦出红印子了,还换了好几盆水,丫头们也不敢问,明明那么白皙的下巴,有什么好擦的? 第荆朝今晚难得梦到死去的父母和兄长,还有......媓姐姐。 九年前的那天晌午,第荆朝从没见过那么毒辣的太阳。一向温馨平和的秦家庄尸横遍野,第荆朝亲眼看到秦媖笑着杀了兄长,明朝兄长闭眼前还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和亲手杀了他的......秦媖的名字。杀死兄长之后,秦媖把冲过来的他打倒在地,又用同一把刀杀了媓姐姐,那是她同胞的双生姐姐啊,秦媖这个畜生,她怎么能下得去手?秦媖抱着媓姐姐的尸体哭了很久,然后晕过去了,出现了一个男人把她抱走了,那男人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尸体里的荆朝,荆朝浑身动弹不得,可是眼睛还睁着,但是那男人什么都没做,抱着满身是血的秦媖走了。 荆朝也晕死过去,到了夜里,第荆朝慢慢醒转过来,找到父母兄长,媓姐姐,秦叔叔秦姨的尸体,又哭了很久,才挖坑把村里的人都埋了,又立了无字碑,才晕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饿的奄奄一息,撑着去野地里挖了红薯吃,一边吃一边哭,这都是村里的乡亲们种的,可是人都没了,吃着吃着又哭起来。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前一天大家还欢欢喜喜地准备亲事,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少年初识仇滋味,一人承担,一生孤寂,一步步走向不归路。 后来第荆朝辗转流làng,在附近的村落里听说了高氏屠杀秦庄一事,后又潜入高门一年,忍rǔ负重,多方打听,才知道其中原委。但是他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秦媖会发狂杀了兄长和媓姐姐,为什么是那么善良温婉的媖姐姐? 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是第庄的新任门主,几乎是他自己独自一人去走访散落在各州川的第门子弟,聚集起来,让本来已经销声匿迹的第门重新站起来。他重建第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秦庄把父母和兄长的尸骨迁了过来,葬进第氏祖坟。 那时候第荆朝一心只想找高氏狗贼报仇雪恨,不作他想。没想到势头过盛,再一次被高氏打压,还找了尹门的人给第荆朝下了奇毒,就是那次承了那妖女的情,被她找的药石王救了。那一次没有在武林明面上挑开,高氏和尹门勾结在暗地里下手,半数第门门生不是中奇毒而死就是被暗杀,其他门庄的人都不明真相,事后高氏的人还假模假样派医士来问诊,做足了面子功夫,更加没有错处可挑。 第荆朝好起来之后,决定韬光养晦,于是装病,逃过庄里的耳目,每次来庄里的医士都被巧妙地骗过去,他也不再大肆训练门生。众人只当第氏门主经此大难之后,性情大变,一蹶不振,加上第荆朝开始在外人面前装病称弱,好言哄骗说以后愿意以高氏和尹门马首是瞻,如此高氏也不再将苟延残喘的第门放在眼里了,心想一个rǔ臭未gān的小子能翻起什么大làng,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再说留他第门一条血脉还落得个宽宏大量的名声,毕竟当年秦庄的事情,外人都以为是第家的人不知好歹,高氏前去秦家提亲,被他们当场拒绝,还拔刀相向,才招了祸患,他们高门当年也死了那么多门生呢,可谓是两败俱伤,连当年叱咤风云的高氏三兄弟老大高重身负重伤,至今残疾;高家老二高静身死异乡,留下孤儿寡母;只有老三高衡全身而退,至今作威作福。 后来又梦到年少的他们在母亲的私塾里读书,自己和兄长,媓姐姐和秦媖,那时候荆朝还唤一声媖姐姐。媓姐姐总是欺负他,成天荆朝弟弟长荆朝弟弟短,带他到处闯祸。多少次午夜梦回间,听到媓姐姐那一声娇俏的“荆朝弟弟呀”,还是会控制不住地鼻酸。 秦媓和秦媖是双生姐妹,年近二八,便貌若天仙,只是姐姐秦媓活泼外向,妹妹秦媖内向害羞,特别是跟兄长说话的时候,脸红得跟大苹果似的,那时候媓姐姐和自己还经常取笑她。那么胆小害怕,总是双目含情地偷偷看着兄长的温柔姐姐,为什么后来会性情大变,甚至亲手杀了她心爱的明朝哥哥,而且是在他们本应该大婚的日子......还有从小寸步不离的亲姐姐。更别说现在的秦媖,人人唾骂,恨不得扒皮抽筋,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梦里面秦媖那张和媓姐姐一模一样的脸猛地放大,右眼没有面具遮挡,就那么扑闪扑闪地眨着,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仿佛扫到了自己的心尖上,眼神那么gān净,满是笑意......俏声喊他:“荆朝弟弟呀~” 第荆朝猛地惊醒,摸摸自己的心跳,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静下来,然后皱着眉头想:秦媖怎么变得......那么轻浮。以前声音大点说话都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下,今天先调戏了chūn晖,然后又是......那时候自己虽然年纪小,但是媓姐姐跟自己说过,媖姐姐早就芳心暗许给自己的兄长第明朝了,他绝对不会记错的! 今天回来的路上,他在庄外就听见了chūn晖和秦媖在屋顶的对话,就有些许生气,追过去就是想质问她这样对得起死在她怀里的兄长吗? 这些年,第荆朝对秦媖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们是当年的大屠杀中唯一幸存的两个人,另一方面她又是亲手杀死兄长和媓姐姐的凶手,再者她还是明朝兄长的爱人,当年兄长和媖姐姐情投意合,父母和秦叔秦姨已经定下亲事,没有那件事的话,两人已经结成夫妻了;还有再怎么说,请得归隐的药石王出手救他,秦媖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真是可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第荆朝叹了一口气,一夜无眠。 秦媖和之周从第荆朝手下溜走之后,没有回老巢,晃到另一个村子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秦媖这一天一夜太过疲累,已经伤了元气,这次又是睡了两天,才缓过来。之周一直守着她,生怕她突然气息紊乱,一命呜呼。等秦媖醒过来,之周跟她商量:“丫头,要不咱们回药老头那里吧,你最近身子越来越虚了。” 秦媖漱完口,擦了擦嘴角:“不行,回去容易出来难,药老头那脾气要知道我快挂了,还会开恩让我出来逍遥吗?还不得拴根绳子在我身上寸步不离啊?再说了,不去拿降毒草,怎么给你解毒?我再厉害,也得有药引子啊。放心吧,之周,我拿到降毒草给你解了毒,就立马回老头那,以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个勤勤恳恳的农妇伺候你一辈子哈!” 之周明知道她在说笑,她说的未来越是美好,就越是虚无,眼泪汪汪地都快哭了:“丫头,我恢复不了人身没关系,你可不能死啊!我不能没有你,以后没人欺负我,我会不习惯的呜呜呜呜~”说着还真哭了起来。 秦媖表面嫌弃:“行了行了,矫情死了。当时药老头不是说我最多活三年吗?你看我都超了好几年了,不照样活蹦乱跳的嘛!我赚了,现在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开心,就算不为别的,也要替媖儿活下去~”说着说着神色黯淡下去。 之周在心里心疼,什么活蹦乱跳,难道你自己没觉得,你冬眠时间越来越长了吗?现在一年里有半年都在昏睡,出去打一架,回来要睡好几天才能缓过来,但是面上的之周还是不想让她太难过:“好啊,秦媓,我说你那年突然对我和药老头说你不是秦媓,你是秦媖,我和药老头还以为你jīng血冲了脑门,把脑子烧坏了,jīng神紊乱了呢?你顶着妹妹的名字在外面作恶多端,你对得起她吗你?” 秦媖叹了口气:“名字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年认识秦媓的人,都死绝了,谁又记得我本来是谁呢?只有在别人喊我秦媖的时候,我才觉得我还不能死,媖儿还没看够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她走的时候,才十七啊,那么好的年纪......” 之周也不知道,当年明朝哥哥死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叫了荆朝和媖儿的名字,肯定是让自己好好照顾他们两个,可是明朝哥哥身体还没凉,媖儿又死在了自己怀里,要是让明朝哥哥知道我没照顾好他心爱的媖儿,他会怪我的,我只能以秦媖的名字活下去!而她秦媓,根本没有资格活着,没有资格顶着那么多条性命继续在这世上看星星看月亮,看花草雨露,经历本属于他们的chūn夏秋冬,花好月圆! 第6章 忆往 06忆往 之周有记忆以来,就只有叔祖父在身边照顾,后来大一点才理解祖父和父母在外修行,被捕蛇人用诡计抓走了。万物有灵,只要多加修行,都能修得一定的形状,其中最高级别的就是修炼成人形。之周祖上有位祖先行尽善事,得以飞升,其后代沾光,多多少少比其他生物少走弯路,只是年代久远,到之周这一代体内传承的jīng血已经非常稀薄,所以之周虽然天赋凛然,生来就能听懂人语,但是要靠自己修行才能化为人形。 之周父母和祖父出事之后,叔祖父怕捕蛇人找到他们的老巢,就带着之周出门游历,走了很多地方,最后到达一个叫秦庄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很善良,与村子周围的生物和谐相处,全村吃素。叔祖父年迈,于是就在此安家了。 之周经常游走在村子里,听人们聊天,有时候它也想和人类的孩子玩耍,可是没人能听得懂它讲话,之周很寂寞,能听听老人们给小孩子讲远古的故事,听年轻人们jiāo流庄稼的收成,还有小孩子们咿呀学语,寂寞就能稍微排遣一些。 有一天,之周在luǒ露的岩石上晒太阳,突然福至心灵,像要突破什么了,却突然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尖叫声。之周闻声游走过去,一个十来岁的漂亮小姑娘坐在地上,一个小竹背篓滚落在一边,里面都是草药。小女孩脚腕划破了,在流血。之周怕她死掉,看到背篓里有止血的草药,想叫小女孩拿出来敷上,可是小女孩看到蛇之后,害怕地想站起来跑,刚站起来又跌坐下来,然后哇哇地哭了,还一边大喊:“姐姐,姐姐,有蛇,呜呜呜,我害怕,姐姐你在哪里啊?”之周一直说让她别害怕,让她拿草药敷上,可是一般的人根本听不懂蛇语,之周也急的不行。 等等,她喊姐姐,那周围肯定还有个大一点的孩子,大孩子比较镇定,也不会那么怕它,找她不就行了。之周赶紧避到一块岩石后面,开始感知周围的气息,有了,两百米左右的悬崖边上还有个人,一定是她喊的姐姐了。 之周赶紧过去,到了之后,吃了一惊,怎么悬崖边上有个跟刚刚的小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关键是这个娃处境也不好,趴在悬崖下方的树gān上在拔一颗罕见的草药。之周满脸黑线,眼看她就要掉下去,于是出声:“啊,小心!” 没想到那小姑娘往里面一缩,回头往上看了一眼:“谁?媖儿吗?媖儿?咦,没人啊?” 难道她能听懂蛇语?之周又喊了一声:“喂!那边有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小孩受伤了。” 小秦媓松开够药株的手,转头过来:“什么?媖儿受伤了?咦,谁在讲话?你是谁啊,你在哪?”秦媓担心妹妹,嘴巴里还在质疑,人却已经调换方向爬上悬崖。上来之后,还是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一条小黑蛇爬走了,秦媓想,不会是它在讲话吧?但是怎么可能呢?蛇怎么会讲话? 秦媓边跑边喊:“媖儿~媖儿你在哪?” “姐姐,姐姐,有蛇,你快过来啊!”小秦媖带着哭腔,已经快哭断气去。秦媓跑到妹妹身边,检查了伤势,就从背篓里拿出草药用嘴嚼碎给妹妹敷上,然后背后背上妹妹,前面挂着小竹篓,准备下山。突然秦媓回过头来,扫了一下四周,好像对着空气说:“谢谢你~”然后背着妹妹走了。 之周还处于震惊和惊喜当中:哇,有两个长得一样的人诶~哇,她能听懂我讲话耶~哇,她对我说谢谢耶~ 小之周快乐地回到自己和叔祖父的巢xué中,因为叔祖父常年以人形生活,所以他们的巢xué其实是几间简易的草屋。听之周讲完这段神奇的遭遇之后,叔祖父说:“每隔几十年,是有那么一两个天赋极高的人,能听懂shòu语。但是远古天神创造万物的时候,赐予每一种生物不同的语言,使彼此之间不能jiāo流,万物才能和谐共存。有部分孩子小时候能听懂一些生物的语言,但是同时要求这些生物也必须通人语才行,而且长大之后这种能力会渐渐失去。你说的那个孩子能听懂你讲的话,必是她有一定的天赋,再者你通人语,你们才能jiāo流,但是难保她长大后还能听懂。诶,你说两个小姑娘长得一模一样,都很漂亮?那一定是秦庄秦先生家的两位千金了,秦先生jīng通医术,早年出门游历,救死扶伤。他曾救过我一命,我有次在森林里被老虎咬伤,元气大损,恢复真身在草丛里养伤,秦先生路过此地,虽然害怕我那么大的蛇体,还是给我敷上了草药,还给我用他的衣服包扎了起来。可是有大慈大悲之心的人,以后会有好报的!”叔祖父说着说着,眼神极其温柔下来,像是在诉说远方的爱人那样缠绵缱绻的目光,手上还抚摸着腰间那与他外衣极不相称的几片白布条。 之周后来明白,这也许就是叔祖父在秦庄附近住下来的原因,想要守护着恩人。叔祖父带着之周四处làngdàng流亡,原来是一直没有找到愿意驻足的地方。 之周很兴奋,这是它蛇生中少有的开心的事情,而且叔祖父说最近它修习大有长进,可能再要不了几年,就能修成人形了! 可是之周也很难过,自从上次见过那个能听懂自己讲话的孩子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来过了。之周把上次悬崖边上的小姑娘想摘的药株采回来了,想她再来时直接给她,不要那么危险地自己去摘了。 之周还想跟她讲话,于是它下山挨家挨户地找,因为它身量小,颜色又深,一般人注意不到它。它就偷偷滑进每一户家庭想找那个孩子,找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在村庄中间找到了医馆。之周想自己要是认识字就好了,早知道问问叔祖父医馆两个字怎么写,还能早点找到。 之周开心地滑进去,到处张望,院子里都是晒gān的草药,房子里有好多格子。突然一个簸箕从之周头上摔下来,然后就是一声尖叫:“啊!姐姐,姐姐,有蛇~”秦媓手里抄着一根木棒冲出来:“哪里哪里,蛇在哪里?媖儿别怕,姐姐在呢!” 秦媖泪眼婆娑,跑进屋里,指着之周说:“在药架旁边,在那,玄色的!” 秦媓看到了缩成一团的之周,用木棒把它挑起来往外面走。秦媖在后面喊小心点,秦媓挥了挥手,一路把之周送到村子尽头,后面就是姐妹俩上次采药的山。秦媓蹲下来把木棒放下:“上个月是你喊我救的媖儿吗?” 之周从木棒上下来,转着圆圆的小脑袋看着秦媓,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不知道她现在还能不能听懂。 秦媓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我可真有聊,在这跟蛇讲话,天下小蛇都一样,哪里这么巧......”说完就打算转身回去。 “是~是我......”身后传来弱弱的声音。 秦媓又转过身来蹲下,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兴奋地说:“真是你啊,你真会讲话啊?天呐,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遇到,诶,我把你卖了,是不是能赚很多钱?你是不是修炼成jīng了?那你是不是很厉害啊......那是不是能卖个好价钱啊?” 蛇生最悲哀的事情,你把人家当知己,知己却想卖了你! 之周:“你敢卖我,我就咬死你,喝gān你的血!” 小秦媓吓了一跳,忙摆摆手说:“哈哈,我开玩笑的啦嘻嘻,不要当真!” 呵,开玩笑?我看你jīng打细算那样,已经在称我有几斤几两了好吗! 之周骄傲地一甩尾巴:“我可是得道高蛇,是你们村的守护神,你还不祭拜我?” 秦媓好像还相信了:“真的吗?那你为我们村子做了什么贡献?” 之周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犯难:“......这个嘛,咳咳咳,天机不可泄露,你下次给我带好吃的我就告诉你!” 几天后,之周对着一地的白菜和番薯差点翻白眼,尼玛,老子要吃肉啊要吃肉!算了算了,谁让他们不杀生呢。 秦媓还一脸好奇:“守护神,你怎么不吃啊,这都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可新鲜了!” 新鲜你个大头鬼啊,你见过蛇吃大白菜吗!!!秦媓还以为守护神不爱吃,就说:“那下次我给你带点别的,保证你喜欢吃!对了,守护神,你的神称是什么呀?” 见小蛇不解,秦媓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蛇苦恼了,它好像没有名字,一直只有叔祖父跟它讲话,他们俩在一起,叔祖父开口肯定是跟它讲话,也从来不需要喊名字。 秦媓乐了:“守护神,你是不是把自己名字忘了?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认识的字不多,爹爹平时忙,教我们认字的时间少,但是我看到爹爹写过‘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认得‘之’字,跟你很像,你就叫之周吧,好不好?”说着就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之周”两个字。 【PS:这里秦媓是记错了在河之洲的‘洲’字,她以为是‘周’。前面因为秦媓是念出来的,我就写了正确的版本,怕误导小朋友。这个设定后面有用。】 之周,之周,哇,我有名字了,我叫之周! 之周很高兴,之周很喜欢这个名字,叔祖父也说好,只是叔祖父有点疑惑,为什么是之周不是之洲?算了,它开心就好。 后来之周跟着秦媓学了好多字,只是长大后的之周经常在看书的时候炸毛:“秦媓,你又教错了,根本不是这个字!”后来察觉出秦媓的不靠谱,已经晚了。 第7章 缘起 07缘起 日子一直平平淡淡地过着,秦媓经常去山里找之周玩,之周有的时候也来村里找秦媓,但是很少去家里,秦媓jiāo代过,妹妹怕蛇。其实相处久了,之周发现,姐妹俩虽然外貌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但是性情却大不相同。秦媓老是咋咋呼呼的,喜欢在外面瞎跑,跟男孩子们疯玩,天不怕地不怕。父亲难得的教学也不认真听,老是记错或者少记。妹妹秦媖就不一样了,乖巧懂事,总是跟在母亲身边学女工,字也写得好,很认真,也不怎么出门。 到秦媓秦媖12岁那年,家里突然来了客人,是一家四口,夫妻俩带着两个儿子。大公子第明朝13岁,小公子第荆朝10岁。 后来秦媓偷偷溜出来跟之周讲了原委,原来这家的父亲是秦爹爹早年在外当游医的时候结jiāo的,两人性情相投,就拜了把子,后来一直有书信往来。这家男人叫第元康,妻子叫扇娘,那叫一个漂亮啊!第元康是中原地区第门门主的二弟,两人成婚多年,恩爱非常,育有两子,一时传为佳话。没想到有次扇娘出门买东西,被当地另一个门庄的公子高衡看上了,这高衡在当地是出了名的恶霸,看上的良家妇女非要巧取豪夺,也不管是出阁的还是未出阁的,是为人妻还是为人母,威bī利诱一定要把人弄到手。第家哪里受得了这个气,那高衡反复纠缠,最后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上门抢人,扇娘心气硬,想一死百了。第元康没办法,叩别父母兄长,便带着妻子儿子出逃了,东奔西走,最后来到了秦庄。 秦氏夫妻要第家人一定要留下,全村的人出力盖了几间房子,第家人就住了下来。那第元康就帮着秦氏管理医馆,写写账簿之类的。扇娘以前是书香门第,熟读四书五经古书之类,商议之下就在医馆后面开了个私塾,村里的孩子只要愿意就可以来听书。理所当然,秦媓也被拎过去了。秦媓听书的时候,之周有时候就在私塾边上的草丛里玩耍,有时候也听几耳朵。 一日,秦媓又在打瞌睡,突然被扇娘喊起来:“媓儿,昨日让你们回去温书,我现在问你,曾子曰过,吾日三省吾身,是哪三省啊?” 秦媓心想:什么时候叫我们温书了,昨天去掏鸟蛋了,哪里记得啊。于是用眼神向其他人求救,媖儿今天不舒服告假了,那只能向明朝和荆朝两兄弟看去。诶,荆朝小老弟还在为昨天我脱他裤子生气呢,这脸气嘟嘟的,看来指望不上了。明朝哥哥~ 第明朝收到示意,用手掩着口鼻:“咳咳,学而时习之~” 秦媓了然,大声说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第明朝笑得尤其大声,帮弟弟报了仇。之周都被吓醒了。扇娘脸已经黑了:“媓儿,回去抄一百遍!明日jiāo给我!” 秦媓:“啊?为什么呀?” 第荆朝瞪了自家兄长一眼,刚想告诉她正确的答案,第元康匆匆跑进来,脸色很不好,看着扇娘,欲言又止,扇娘立马散学,最开心的要数秦媓了,一溜烟儿就跑了。 之周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见第元康痛心疾首地妻子说:“第门出事了,高衡这个畜生,向父亲母亲和大哥bī问你我下落,开始大哥还能搪塞,后来高衡知道我们跑了,竟然......竟然趁夜派人烧了府庄,还在院墙外埋伏杀手,出来一个杀一个,父母和兄长......都遇害了。” 扇娘听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之周也是一惊,当初叔祖父提的捕杀祖父和爹爹娘亲的人,就是中原高氏! 当晚,之周陪着秦媓抄了一百遍曾子曰,可是没人告诉她抄正确的版本,这傻子一直以为扇娘罚她是因为明朝哥哥提醒她了,她不是靠自己背下来的。之周又满肚子心事,自然也没留意她抄的对不对。 后来第氏夫妻把两个儿子安顿在秦家庄,乔装回中原料理后事,一去就是两年。原来两人一进第庄就被盯上了,怕被高氏的人发现,夫妻俩也不敢回秦家庄,就在外面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甩掉了高氏狗贼,两人商量着还是回秦家庄把孩子接走,免得连累秦庄的人。 回到秦家庄诉说了一番遭遇,秦家父母也很是气愤,死活不让第家夫妻带孩子走,说有事大家一起面对。就这样,第家得以团圆,又过了好几年安生日子。 到了秦家姐妹俩17岁的那年,双方父母见第明朝和秦媖情投意合,就定了亲。本想给秦媓也定下来,但秦媓心性野,又贪玩,秦家父母看了头疼,怕祸害人家少年郎,就琢磨着磨一磨性子再嫁人。加上第荆朝也还小,两人也能玩到一块去,就听之任之了。 第荆朝渐渐长大,也不再老是被秦媓欺负,学会了防着她。每次媓姐姐一有事叫他,他就像被喊去踩刀尖子一样,如履薄冰,处处留神。媓姐姐性情豪慡,虽然欺负他,但也是真心待他好,打架啥的都带着他,只是有时候感觉jīng神不太正常,老是对着花啊草的自言自语。 有一次,第荆朝又被秦媓搞哭了,跑去跟哥哥告状:“兄长,媓姐姐为什么老是欺负我啊?媖姐姐就不欺负人~” 第明朝摸着弟弟的头:“傻弟弟,媖姐姐当然不能欺负你了,她只会欺负我。” 荆朝:“媖姐姐那么温柔的人也会欺负人?” 明朝:“荆朝,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媓姐姐欺负你那是因为她喜欢你啊,再说了,你不也经常作弄她吗?” 荆朝:“她喜欢我?她才不喜欢我呢,今天又把我才练好的字帖弄坏了。我作弄她,是因为我要报仇,我开心!” 明朝突然起了坏心:“荆朝,你如果一辈子跟媓姐姐这样玩耍,你愿不愿意啊?” 荆朝:“一辈子?像爹娘一样?” 明朝:“对,也像秦叔秦姨一样!” 小小的荆朝思考了很久,才笃定地跟哥哥说:“愿意!”虽然老是被欺负,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且媓姐姐笑起来特别好看,声音也特别好听,愿意看一辈子,愿意听一辈子! 明朝:“哈哈哈,我知道了,等你再长大一点就跟长辈们说!” 荆朝:“说什么啊?” 明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之周也很高兴,事实证明,秦媓的能力并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减弱,反而能跟越来越多的物种对话,大多都是修炼成jīng的飞禽走shòu,都能jiāo流。这是之周和秦媓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日子平静地过着,眼看就到了第明朝和秦媖成亲的前夜。秦媓和秦媖说着私房话,两位母亲缝着嫁衣,父亲们则在准备明日的菜品,之周在秦媓的窗沿下守着,它修炼到了最后一道坎,能突破的话就能幻化成人形了,以后就能跟秦媓正大光明地玩耍了!只是越是到最后,越是需要集中jīng力冲破桎梏,所以格外消耗体力,之周老是要睡觉恢复jīng力,秦媓还老是嘲笑它说它要冬眠。 房间里的秦媖脸红的不行,手中的鸳鸯手帕马上就要结针,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秦媓在一边翘着腿嗑瓜子,还一边调戏妹妹:“媖儿,明天你就是第明朝的妻子了,你说以后我俩打架,你帮谁啊?” 秦媖冲姐姐撒了个娇:“姐姐,不许笑话我,明知道我脸皮薄,讨厌~” 秦媓:“是啊,老爹和娘亲偏心,生我俩的时候脸皮尽数给我了,媖儿你啊,就只分到薄薄的一小层,明朝哥哥稍微看一眼你就红透半边天哈哈哈哈哈......” 秦媖放下还有几针的女工,开始追着姐姐打,一时气不过就说道:“姐姐你就笑吧,看以后你跟荆朝弟弟的时候,看我怎么笑话你~” 秦媓一愣:“第荆朝,关他什么事情?现在在说你的事情啊,新娘子哟哟哟,脸又红了嘻嘻。” 秦媖自觉失言,明朝哥哥把荆朝的心思告诉她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姐姐,两人都没有开窍,多说无益。还好姐姐心思单纯,没有多做猜想。 姐妹俩又调笑了会儿,就上chuáng睡觉了。秦媓心大,不一会儿就睡熟了,秦媖有些兴奋和紧张,一直翻来覆去,晚些体力不支,才轻眠了片刻。 那头的第明朝也很兴奋,他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准备睁着眼睛到天明。第荆朝晚饭后瞒着大人溜出门,说要去给哥哥准备新婚礼物,保证明天晌午准时回来献上礼物,一夜未归。 夜深,万家灯火已息,整个秦庄的人都在准备迎接明天的喜事的欢欣中入睡。连在秦媓窗外挣扎着突破人形的之周也没察觉到,一场终结平静幸福的屠杀正在缓缓靠近!渐渐地,之周进入了状态,已经进入无人之境,外界的一切它都感知不到了。 第8章 祸至 如果再给第元康夫妻一次选择的话,或许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来秦庄。或者后面回中原后宁愿跟第氏列祖列宗身死一起,也不会留恋俗世那不能长久的温情。也许那样,秦家人可以平安喜乐地活着,明儿和媖儿依旧可以喜结连理,媓儿和荆儿可以无忧无虑地玩耍打闹,他们有秦家父母的照拂也就足够了。清明寒食节,明儿和媖儿会带着他们的孩子来我坟前叩拜,那样也是极为幸福的! 可是天命不可违,谁又能想到高贼如此沉得住气,竟然可以不声不响地跟踪三年,还派人潜入秦庄,只为报当年拒亲之仇。更没想到那高衡见扇娘略微年迈,转眼又看上了秦氏姐妹,竟然乔装打扮请媒人上门说亲,结果秦家父母说两女皆已许配给第家兄弟。秦媖和明朝确已定亲,两家父母怕说媓儿独身,会招致祸患,便借口说秦媓也许了第家小公子第荆朝,待荆朝成年便结亲。这些事情,小辈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虽然当日把人打发走了,扇娘看着前来提亲的年轻男人,有些面熟,总隐约有些担心,其余三人宽慰她之后,也就不作他想了。 那年轻男人从秦家庭院出来之后,撞见了秦媖,一时惊为天人,本来是顶替年迈的三叔高衡上门提亲,等dòng房花烛夜再由三叔自己上,那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再刚烈的女子也不得不从。只是高全多问了一句此女是谁? 那媒婆子扭捏一笑:“哎哟高公子啊,那就是你原本求亲的对象秦家小妹秦媖啊!” 高全此时方能明白三叔为何费劲心思也要得到此女了,那时的高全不知道自家三叔看上的是一对双生姐妹花,只当是两个有年龄差的寻常姐妹。 此后高全脑子里总是魂牵梦萦,秦媖娉婷走入秦家院子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高全暗想:我那三叔年老无能,何德何能可以求娶如此天仙,我高全才能配得上这等绝色! 他在秦庄住了几日,每日制造巧合与秦媖“巧遇”,谈吐间,秦媖的美丽,温柔和知书达理让高全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秦媖却只把他当成□□至此歇脚的侠客,尽职尽责地普及当地的乡土人情。 高全正完全痴迷于和秦媖的jiāo往中,没想到得来的竟然是秦媖不日将要与第明朝完婚的消息,邻里出于热情好客给他递了喜帖,高全撕碎了喜帖,恼羞成怒,于是他偷偷向自家父亲高重飞鸽传书,调遣人手,令人快马加鞭赶到秦庄,他想抢亲。没想到书信被三叔高衡所截,知道消息的高衡与高全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立马添油加醋地跟自己的门主大哥高重和二哥高静告状,说当年剿灭的第门还有余孽,尚在秦庄集结人手,想要复仇。高重是个极重门庄威严的人,听到有此言,顿时红了眼,点齐杀手,带上各种暗器,还去请了尹门的门主和长子,邀之相助。 一群罗刹在成亲前夜到达,高衡看到秦庄处处张灯结彩,气血翻涌,鼓动自家兄长趁人熟睡的时候动手。 于是,多少熟睡的秦庄人再也没有醒过来,一簇火光再现悲剧。秦家父母和第元康夫妇拼死一搏,合力砍伤了当时武林第一高手高静,第明朝保护着秦氏姐妹,也挑断了高重的脚筋,唯有高衡躲在众人身后,竟毫发无损。秦家父母和第元康夫妇相继殒命,第明朝杀红了眼,秦媓和秦媖都濒临崩溃。 修罗地狱持续到第二天晌午,眼看双方都要气数将尽,一直冷眼旁观的尹门人出手了,趁乱几根银针飞向众人,高静重伤不能动弹,当即毙命。秦媓眼尖,看到了三根银针,大喊明朝小心暗器。避无可避,一根针飞向秦媖,第明朝大喊一声媖儿就挡在了爱人面前,银针入体,随后贯穿明朝的身体又刺入身后的秦媖体内。两人都倒下了。秦媓跑过去则挡住了其余两根,那两根银针刺入秦媓小腹,顿时气血上涌,体内真气乱窜,竟然一时气哽,昏死过去。 高重看自家二弟也身死于三针夺魂,回头瞪向尹门,尹门也装作大吃一惊,说是误伤。尹门的人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看你高氏的第一高手死了,以后拿什么骑在我尹门头上。 尹门见火光中迟迟没有大动静,准备离去,高衡突然喊道:“尹兄,还有两个活着的呢,不处理吗?” 尹门门主头都没回:“他们中了我尹门的三针夺魂,不立即身死也会痛不欲生,三日后化为人gān死去,而且绝无化解之法。衡兄,你不是求而不得吗,他们痛苦你不会更加快活?” 高衡看第明朝和秦媖虽有呼吸,然而已经开始痉挛,模样甚是可怖,他得不到的东西就该毁了,哼。于是搀起重伤的大哥也走了,二哥嘛,人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就让他长眠于此吧! 太阳光越来越烈,刺痛了秦媓的眼睛,她突然睁开,呛了几口气,才开始正常呼吸,可是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像是要把自己烧死,四肢仿佛有火在烤,体内流淌着的血好像快要控制不住,冲出体外,秦媓呼吸渐渐困难,意识渐渐模糊,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手里摸到一把凉冰冰的东西,稍一用力,刀子划破了秦媓的手掌,鲜血流出来,秦媓才觉得体内沸腾的血才稍微安静了一些。 她听到明朝很细微的声音:“媓妹妹~求求你......杀了我吧!我好难受......好热,体内像是着了火一般......” 秦媓赶紧爬过去把明朝扶在怀里,身上烫得跟红铁块一样。秦媓眼泪都流gān了,只能轻微抚着明朝的后背,嘴里说着不要紧不要紧,会好起来的!秦媓不敢大声说话,怕把高贼引回来,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平时救人的爹爹已经没了呼吸。 秦媓哭了很久,怀里的明朝越来越难受,想自己拔刀自刎都没有力气,秦媓快要喘不上气,来来回回拿了许多草药都没有用。秦媓害怕极了,应明朝的要求拿了刀在手上,想帮忙结束明朝哥哥的痛苦,可是自己手抖得停不下来。 明朝竟然还能挤出一抹笑容,鼓励秦媓:“媓妹妹......不要哭了,你闭上眼睛......用力一插,就结束了,你是在帮明朝哥哥......听话好不好?不要......不要让媖儿看到我丑陋的样子......我听贼人说,我会变成人gān儿,咳咳......媖儿会害怕的,还有荆朝,媓儿,你要好好照顾他们两个......好妹妹,求求你快动手好不好?”第明朝面容开始扭曲,脸上气血已失,眼神空dòng,似乎已经失明,慢慢的,耳朵和鼻孔竟然开始流血,再接着是眼眶...... 太阳快到正空中时,第荆朝捧着一颗连夜在野湖里捞的夜明琉璃珠往秦庄赶,走了许久,怎的有这么浓的烟,再接近一些,还有微微的火光。第荆朝心下一沉,怀里的夜明琉璃珠摔在地上,碎成无数。快步奔向村庄,房屋都被烧塌了,入眼都是尸体,都是村子里的人,第荆朝心慌极了,眼泪开始往下掉,跑到医馆附近,一眼看过去,就看见“秦媖”把刀插进了兄长胸膛,第荆朝大喊着不要,跑过去,兄长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又喊了一声媖儿就闭上了眼睛。 “秦媖”看见荆朝扑过来,反手用刀背把他敲晕,不想让荆朝看见眼前的惨况。荆朝后脑吃痛,倒在了地上,将晕未晕,看着“秦媖”又走向了媓姐姐,可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秦媓已经没有眼泪了,她颤抖着想走到妹妹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了几步,腿就不停使唤,跪了下来,然后gān脆用爬的,爬到秦媖面前,把她抱在怀里。是,媖儿也中了针毒,她亲眼看见那根针贯穿了明朝哥哥的身体,又刺进了媖儿体内。明朝哥哥还以为自己护住了媖儿,现在只有秦媓一个人绝望,她不忍心告诉明朝。可是怎么办,谁来救救她,她该怎么救媖儿? 秦媖一直咬着嘴唇,此刻松开,已经满唇鲜血,她一直忍着痛苦,怕明朝哥哥发现自己没有护住她。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在姐姐怀里发起抖来,这个傻丫头,到死都宝贝她的明朝哥哥,把所有的残忍都留给了秦媓一个人。 秦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手抖着想摸摸姐姐的脸,可是抬不起来,秦媓赶紧抓住妹妹的手贴着自己满是血迹和泪痕的脸。秦媖断断续续地说:“姐姐,谢......谢谢你,没,没有告诉他......我要去找明朝哥哥了......我们今天是要......成亲的!我......我不能失约......” 秦媓没忍住,眼里竟然开始流出血泪,心里已经大创了。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然后用那把刀插进了秦媖的左心房。 第荆朝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只是那一刀下去,也把他捅进了无尽的黑暗,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晚的高全被自家三叔下了药,高衡生怕他冲出来告诉兄长真相。高全只是想把秦媖抢走而已,没想到父亲和叔伯们下此狠手,等他几天后醒来,已经在中原的庄子里了,等他再逃出来跑到秦庄,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秦庄早已化作灰烬,方圆百里没有一丝活气。 一晃多年,杂草丛生,不论是秦媓,还是第荆朝,都没有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对于他们俩来说,秦庄仿佛是不能触及的秘境,只要他们记忆中没有这个地方,他们就能毫无感情地走下去,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只是他们不再选择相互扶持,而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他们都以为,没有自己在身边的另一人,才能过得很好,都选择了自以为是的方式保护着另一个人。 第9章 默守 那日毁天灭地的灾祸结束后,之周的叔祖父才匆匆从外乡赶回来,他沿路修行,道听途说高氏要灭秦庄,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他到秦庄的时候,只有秦媓和第荆朝还活着,当时他心里对第家人是有恨意的,如果不是他们,没有第家人的连累,秦庄不会招致祸患,沦落如此惨状。他没有管第荆朝的死活,而只是抱走了早已千疮百孔的小秦媓。当时他甚至还恶狠狠地想,第家人就应该下去给整个秦庄的老老小小赔罪! 他看着秦媓父亲的尸身,还保持着为夫人挡冷刀的姿势,至死都护着秦夫人。那么善良温和的人做错了什么?对,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太善良了,如果不是体恤第元康夫妇,又怎会搭上满门?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愚蠢的生物!记挂当初的治伤之恩,多年来一直默默守着他,没想到自己刚离开就出事。他心中除了对第家人的怨恨,还有深深的自责。 叔祖父抱着支离破碎的秦媓,又在一处杂草堆找到了入定的之周,一并带走了。 到了之周和叔祖父的茅草屋,他把秦媓放下来,此刻才发现,她浑身滚烫,温度高得不正常,他暗叫不好,匆忙把脉,这丫头五脏六腑都已经烧坏了,七窍开始止不住地流血,体内真气逆流,呼吸越来越微弱。他赶紧提一口真气输入秦媓体内,把那两根银针生生bī了出来,但是因为滞留在体内的时间太长,给秦媓的内脏造成了极大的损害,腹腔和后腰处都有两个明显的伤口。顾不得这许多了,他随即丝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手腕,滴了自己的毒血喂给秦媓。蛇毒性凉,秦媓的体温渐渐降下来,但是情况很不容乐观,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知过了多久,之周终于睁开眼,满身冒着白光,然后慢慢幻化成各种形状,最后定格成了一个luǒ身的俊俏美少年,年岁跟秦媓差不多大。 叔祖父早早给他备好了衣物,之周穿上素色的衣衫,束好发冠就说要去庄里找秦媓,他要第一时间告诉秦媓自己终于修炼成人形了。 叔祖父拉住了之周,然后叹了口气,带他到屋内,秦媓就那么躺在那里,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仿佛......死了一样。 叔祖父面色凝重地大致讲清原委之后,之周也是一番自责,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悔地说:“都怪我,什么时候修炼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没有保护好秦媓,我还说是她的守护神呢?我算屁的守护神啊 !” 之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自责了很久,得知秦媓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了,更是心疼得不得了。整□□不解带地守着秦媓,一直跟秦媓讲话,要让秦媓意识清晰些。叔祖父说秦媓想要活下去的意识很微弱,不能让她彻底断了想活下去的念头。 叔祖父望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整天叹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用自己的毒血以毒攻毒,压制住她体内的夺魂针的毒也不是长久之计。自己的修为又不是特别高深,不知道古籍记载的那个办法能不能成?万一剑走偏锋,出了什么意外,不仅自己,连那个小丫头也会万劫不复。 这些天来寻找药石王也没有结果,秦媓不能离他太远,没有他的毒死镇压,小丫头体内残留的针毒随时能把她吞灭。传说中的药石王他老人家已经活了好几百年,来去无踪,又归隐在深山,寻常人根本见不到他,但是只要找到他,秦媓就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茫茫人海,谈何容易啊。而且毕竟是传闻,万一药石王已经作古了呢?万一即使找到了他,世外高人脾气都是古怪的,他不肯医治呢? 又过了几日,叔祖父正在外面准备药材和器具,其实他已经做了决定。之周突然脸色苍白地冲出来说秦媓没有呼吸了。叔祖父放下东西大步跨进屋里,一探鼻息,皱了眉头,又输了点真气给秦媓,吊着她一口弱气。 秦媓凭借这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眼皮很重,上面好像有重物压着,只能张开一点缝,看到不认识的一老一少,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皮都没往上抬一下。 之周见她醒了,擦了擦眼泪,很是开心:“秦媓,你醒了?我是之周啊,我修炼成人形了,你看看我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秦媓这才奋力抬起眼皮,气若游丝地开口:“之周啊,你没被烧死,太好了......恭喜你修炼成功,你一定会成为你们族人的骄傲。”说完又要闭上眼睛。 之周有些着急:“秦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整个秦庄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啊,你不能死,你死了谁给他们报仇?你死了,只有坏人高兴的份啊!” 秦媓闭了眼睛:“都死了,都死了......那我怎么可以一个人活着呢?反正我也活不了了,全都死了才gān净呢,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团聚了......”秦媓的眼角滑出了一道泪痕,入了鬓角。 老人沉吟许久,最后下定决心一般决定扯个谎:“媓丫头,第荆朝那小子还活着,可是他被高贼抓走了,你不救他?” 秦媓猛地睁开眼睛,想坐起来,可是自己的身子像块碎布,她都控制不了自己。她很激动,之周只能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来,她瞪着叔祖父:“老头,你说什么?荆朝被贼人抓走了?” 叔祖父:“没错,你如果想救他,就打起jīng神来,我有办法救你,不出意外的话还能助你报仇雪恨,只是你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秦媓眼神坚定地看着老人,喘着粗气,手指渐渐收紧开始泛白,捏成拳头:“不论什么代价,只要能救荆朝,只要能杀了狗贼!”不过她现在又能付出什么呢?没有了家园,没有了亲人,只有这毫无用处的废躯...... 叔祖父摸了摸秦媓的头:“那你好好休息,把心绪平定下来,以你现在的身子,站起来都难,更别说去手刃仇人了。我去准备一下,之周,你过来帮忙。” 之周把秦媓平放在榻上,然后跟着叔祖父出去。 不能再等了,药石王是指望不上了,媓丫头身子越来越虚,这样下去迟早油尽灯枯,到时候就算找到药石王也回天无术。 之周擦了擦眼泪问道:“叔祖父,你说有什么办法能救秦媓?” 叔祖父正色道:“之周,要让媓丫头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了,蛇族献祭!” 之周惊愕地往后退了几步,一片绝望。他在古书上看到过,蛇族献祭,是他们那个得道飞升的祖先留下来的族内秘技,献祭之人必须意识清醒着,跳入万毒蛇窟,任凭千万蛇群咬食,吞下五脏六腑,继而蛇群会吐出蛇信重新为其塑造内脏,与献祭之人用身体签订契约,此后,献祭之人会得到全新的躯体,也可驱遣与之签订契约的蛇群。只是,献祭之人,寿命不同于常人,身体会有蛇群的些许特征,或者有蛇群的习性,比如体温,比如食肉,再比如冬眠。 之周连忙摇头,不可能的,不行,秦媓会受不了的。她身体这么差,根本承受不了蛇群的侵蚀!哪怕是健全之人都不可能保持意识撑到献祭结束,现在的秦媓完全是给蛇群送到嘴边的贡品。 叔祖父看出之周的担忧:“之周,叔祖父常常教育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还记得吗?” 之周哭着点点头:“但是.....” 叔祖父看向远方的山尖,用云淡风轻的声音说道:“秦先生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如果他唯一的血脉我还护不住,岂不是太过愧对于他?媓丫头现在的身子当然吃不消蛇嘲,但是有我的jīng血就不一样了。” 之周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叔祖父,他继续说道:“之周,你听着,这几天,媓丫头已经能接受我的蛇毒了,现在让她的五脏六腑短时间内qiáng健起来,我做得到。要骗过万毒窟的老蛇们,只能依靠我的心头血。蛇群对自己同族的鲜血不会那么敏感,下手也不会那么狠,媓丫头多多少少可以减轻一点痛苦......再说我也修炼了这么多年了,蛇群吃我的jīng血是他们赚了,肯定会尽心帮助媓丫头的。”叔祖父说道最后竟然轻松起来,死不可怕,只要死得其所。 之周正想开口,叔祖父止住了他:“之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行,你修为不够,太年轻,蛇群不会认可你的jīng血的。” 之周不知道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过得,仿佛一直是无边无际的黑夜。叔祖父心意已决,他告诉之周万毒蛇窟的具体位置,再三确认,然后又jiāo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不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能终止献祭,否则前功尽弃不说,媓丫头也会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然后他就在一个深夜变回成蛇身,之周流着眼泪比着蛇体七寸的地方,双手不住地颤抖,最后在叔祖父的一声威吓下闭着眼睛一刀刺下去,手抖着用器具接住喷涌而出的心头血,然后抱着叔祖父渐渐冰凉的身体无声哭了很久,连夜按照叔祖父的吩咐把他的身体烧了,捧着骨灰又跑到秦媓听不到的地方放声大哭,直到天亮才回去。之周肿着眼睛把昏迷的秦媓喊醒,让她把那碗血药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然后就背着秦媓日夜兼程地往万毒蛇窟赶,秦媓问起老头儿,之周按照吩咐就说叔祖父继续出去找药石王了。 秦媓喝完那碗血药酒之后,果然身体快速好转,两人赶到万毒蛇窟的时候,秦媓已经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可这只是暂时的,叔祖父的jīng血现在还护着她,时间久了,秦媓会以更加快的速度萎缩,失血而死。 万毒蛇窟的dòng口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越往里走,越是寒气bī人。之周护着秦媓走到dòng内尽头的一处悬崖,悬崖底部本是黑乎乎一片,听见有动静响起,下方渐渐闪起寒光,那是蛇群的毒眸,不一会儿,下面便亮成一片,绿光恍若星辰大海。 秦媓和之周听见下面开始嘈杂起来:“是同族,怎么,来献祭吗?几百年了,才来了一个?我族真是鼠辈良多啊!”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上方小子有何血仇啊,要来此献祭?” 秦媓心底透起汩汩凉意,但是她没得选,捏紧拳头冲着下方蠢蠢欲动的蛇群大喊:“少废话,给你们吃了,你们就任我驱遣是吧?” 之周被吓了一跳,这死丫头胆子真是大得滔天,他双股战战,恨不得拔腿就跑,她还敢跟他们叫板,你是不知道你来求蛇办事的吗? 果然下方好像尴尬了一会儿,才有声音传来:“有意思,这么多年来,来打算献祭的倒是一箩筐,最后屁滚尿流逃走的也不少,你这蛇女倒是胆大!你大可安心,你心性越坚定,签订契约之后,你得到的本领越大,能不能驱遣我们就看你有几斤几两了。” 之周看着十七岁的秦媓,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竟然亲手把她推到了这样的绝境。秦媓也回头看他,眼神很坚定,她用银铃般的声音却透着最绝望的悲怆说道:“之周,你出去等我吧,我怕到时候我的惨叫会吓着你!”毕竟也是第一次献祭,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你造化了,但无论如何不想让你看到可怖的样子。 之周出去了,他是怕自己一个冲动阻止她。到时候她不仅活不了,也不会原谅他。 第10章 死祭 之周刚一走出蛇dòng,秦媓便咬牙,两眼一闭,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身体下落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没有想象中掉在地上的磕碰感,反而身下仿佛软绵绵的,然而这可不是庆幸没摔痛的时候。身下都是蛇,密密麻麻的,完全看不到一点缝隙。秦媓睁开眼,肉眼可及处,全都是大大小小的蛇,崖壁上也是,头顶上也是,刹那间她小小的身躯就被蛇群吞噬了。蛇群里的蛇大小不一,有小指粗细的,也有碗口粗的,颜色也是五花八门,这里恐怕是世间蛇群的聚居地。秦媓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被噬咬,一瞬间,群蛇一拥而上,秦媓竟然一时分不清哪里更痛,她一直谨记着之周叔祖父的叮嘱,意识一定要保持清醒,要是被疼痛剥夺了意识,就会纯粹地沦为蛇群的口粮,蛇群会把你的灵魂都撕碎吞下去,这就是万劫不复了。 浑身上下都被撕扯着,秦媓感觉每一片血肉都在一点点离开自己的身体,每一丝血气都在出离自己的灵魂,秦媓不敢张嘴大叫,一方面怕dòng外的之周听见受不了进来中断献祭,另一方面她怕一张嘴,会有蛇进入自己的嘴巴,想想就恶心。只能死死用牙齿咬破自己的嘴唇,用自己制造的痛感qiáng迫自己意识不能中断。 秦媓bī自己想想以前快乐的时光,她想起第家伯父伯母刚来村子的时候,她有次捉弄第荆朝,骗那小屁孩说树上的鸟窝里有雏鸟受伤,要给它们治伤,那傻小子二话不说就吊上树gān往上爬,结果个子太小,挂在树上下不来,又上不去,急得张口大哭起来。秦媓在树下捧腹大笑,还趁机脱了他的裤子。第荆朝恼羞成怒,一松手恰好摔在下方的秦媓身上,第荆朝那时候才十岁,光着屁股坐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哭得鼻涕直流。十二岁的秦媓却突然有了点羞耻心,连忙爬起来,莫名其妙地红着脸跑走了,留下第荆朝一个人在原地光着屁股哭。 那事之后,大半个月秦媓都没再捉弄第荆朝了,秦媓不欺负他反而害得第荆朝寝食难安,还以为秦媓生气了。后来秦媓心大得又忘记了这件羞耻的事情,没心没肺地又开始欺负他,他才安心地拖着个鼻涕跟在她后面玩。 还有媖儿,第一次见到明朝哥哥的时候,就害羞得不行,一起听书,她坐在明朝的斜后方,老是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对着诗经里的那些情诗总是津津有味,红着小脸细细品读。 她们十六岁那年,秦媓有次看见媖儿做女工的时候,缝了一个小药囊,在内层里偷偷绣了一个“明”字。那时候神经大条,还以为媖儿给每个人都做了,呵呵,直到现在那丫头也没给自己,她又问了荆朝小屁孩,他也没有,搞了半天只有明朝哥哥有。这个死丫头,有了情郎,忘了亲娘,哦,不对,亲姐。 再就是明朝哥哥练剑的时候,媖儿经过的时候总会耍得特别威风,媖儿一走,便意兴阑珊,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随便挥舞,还被第伯父教训,说他不可人前一套人后另一套。拜托伯父,人家明明是媖儿面前一套,其他人面前一套好吗! 两人在外面晒药材的时候,总是会对诗或者对对子,从远古神话聊到扇娘讲的书,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谈不完的情,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而秦媓坐在屋檐下,身边的荆朝折着无聊的破纸鹤,折好了就笑眼弯弯冲着秦媓献宝样儿地说:“看,媓姐姐,今年第一只纸鹤,娘亲说会带来好运,给你~” 秦媓打着哈哈收下,转眼就垫了茶几。唉,不懂珍惜啊,后来那小子就再也不给她折纸鹤了,也忒小气了些。 还有之周,它傻乎乎的,还说帮着把那株灵生草摘了,到现在也不给本人,肯定是偷偷藏起来了。爹爹说那种药草能护住垂死之人的魂灵,有起死回生之效,一般生长在人杰地灵,万物和生的地方,吸天地万物的灵气,几百年才能长成,一定能卖好多钱,可惜被之周这个小滑头吞了,唉~ 那些仿佛是上辈子的回忆,越是清晰就越想哭。秦媓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身上噬骨的疼痛何时才能结束。她的意志力已经开始不受自己控制,美好的记忆似乎也随着她的五脏六腑开始抽离,剩下来的就是从那天夜里持续到第二天正午的地狱焰火,是高贼和尹门修罗鬼刹般的恶心的嘴脸,是父母、第伯父和伯母相继惨死在自己眼前的绝望,是明朝和媖儿临时前的心心相惜,是荆朝绝望地跑向她的无可奈何,这些似乎更能给予秦媓力量,让她咬碎牙齿撑下来。 不知道在黑暗里过去了多久,秦媓感觉自己身体里已经空了,她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触摸不到任何东西,世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秦媓好像来到了一个未知的空间,这里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只有她一个人。忽然眼前开始快速闪过一些影像,从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开始,爹爹娘亲,秦庄里的村民,婴儿慢慢长大成两个小姑娘。接着是一条会讲话的小蛇,第伯父伯母,明朝和荆朝。然后就是火光冲天,自己中毒,再死而复生,喝下一碗血药,最后是自己纵身跳下万毒蛇窟的一幕。 秦媓反应过来,这就是老人们说的走马灯吧,难道自己要死了?呵,还真是不中用,辜负了之周叔祖父的期待,这点伤痛都没有挨过来,到底还是沦为了蛇群的腹中食物。只可惜自己的滔天血仇,只能来世再报了! 秦媓正在心灰意冷的时候,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光点,然后慢慢晕开扩大,接着一个全身发着柔光的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个男人。但是秦媓始终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也不知道年岁。那白色的人影对秦媓开口:“是你这huáng毛丫头吞了我子孙孩儿的心头血?” 面对这等兴师问罪,秦媓自是不会不明就里地背锅:“什么心头血?你是哪路鬼魂?”原来秦媓以为自己死了,遇到了yīn差。 那白影渐渐散去白光,秦媓拧着好看的眉头看着他,与其说他像之周的那个白胡子的叔祖父,还不如说他像之周多一点,毕竟年纪跟之周更为贴近。 秦媓突然想起什么,略带兴奋地说:“你是之周提过的那个得道飞升的祖先吧?你怎么会在这?你也挂了?” 白影无奈摇头,伸出手点了一下秦媓的天灵盖,片刻就收回手背到背后:“我了然了,秦媓,你极有天赋,稍加修行,必能得道。只是无人将你领进门,尚未开蒙,又突然惨遭灭顶大祸,身心俱陨,所以我那后辈小儿才自愿牺牲,奉了自己修行百年的心头血助你献祭。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啊......” 秦媓突然明白过来,刚刚那一下是在探寻自己的记忆么。那他十之八九就是那个得道的蛇族前辈了。他说什么?他的意思是自己临行前喝的那碗血药是......难道是之周叔祖父的心头血?之周不是说那是他叔祖父临走之前熬的七畜之血吗?还说是七种长寿生物的血加上若gān补人jīng气的稀世药材熬制而成的,之周为什么要骗她? 那仙人看着怔住的秦媓,便一挥衣袖,秦媓眼前便出现了那晚叔祖父bī着之周切开他七寸取心头血的场景,之周不敢哭出声,怕屋内的她听到,流着泪连夜火化了叔祖父的尸体,第二天一早还qiáng装笑意地把那碗血药端给秦媓,眼见着她喝下去,然后嬉笑着说叔祖父去找药石王了,给他的任务是带她来万蛇毒窟...... 秦媓脑内轰地一下,此时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思考,眼前的冲击不比她的灭门惨祸小,她突然很害怕去面对之周,之周刚修炼成人型,她怎么可以?她怎么能为了一己私仇夺去别人的性命,夺走之周唯一的亲人? 那白影幽幽飘到秦媓面前,用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声音说:“秦媓,冤冤相报几时休?之周的叔祖父,之周,就是你复仇之路的第一个牺牲品。我创造这个献祭秘术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复仇,只是被走入邪魔外道的子孙另辟蹊径,助长个人威力,为非作歹,残害世间生灵。我本不愿多管,相信个人自有造化。可是这些年来的修炼我明白了,这可能是一个错误,因缘际会,一切皆有命定,不是你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你还是放下吧,放下仇恨,解救自己,何苦要将自己困于那深不见底的苦海呢?” 秦媓还处于心头血的震惊中,听到这番话也是为之一震,仿佛有些动摇,眼神开始涣散,耳边一直回响着白影说的话:“一切都有命定,放下,放下吧......”但是并没有持续多久,她重新坚定起来,眼神里重新燃起滔天的火光,语气前所未有的笃定:“前辈,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不认命!凭什么本本分分只想守着自己妻子儿女安稳度日的普通人要无辜丧命?凭什么□□掳掠杀人放火的恶贼要逍遥快活?如果这就是你说的命,那这个命本身就是错的,是不合理的!之周的叔祖父已经为我做出了牺牲,我这里......”秦媓满脸心痛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这里流淌着的是之周叔祖父他老人家的jīng血,他不会白白牺牲,我会秉持他老人家的心意活下去!我活着的唯一使命就是报仇,为那些无辜丧命的秦庄百姓报仇,不让高贼偿命,我就算上九重天做神仙也不会快活!我要为亲人报仇,我可以做罗刹,我可以做恶鬼,罪孽我一个人担,痛苦我一个人受!哪怕雪恨后下十八层地狱,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不认命!” 秦媓说完一番激dàng之语后,感觉体内jīng血翻腾,恍惚间听到一声叹息:“你们啊,从来也听不得劝,既是如此,你且去吧,命当如此,切记不要滥杀无辜,否则献祭之术绝不能姑息于你!” 那番话似乎越来越远,或者说是秦媓在快速后退,身边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秦媓感觉自己全身的骨血在重新拼接,经脉再次qiáng有力地搏动起来,皮肤也在一寸寸地长好,失去的一切都回到了自己的血躯之中,此刻自己整个身体都是满足的,充盈的,那种持续了好久的空虚感此刻已经不复存在。只是秦媓意识回到身体的那一刻,她也到了极限,清明了片刻后又彻底失去意识了。 第11章 重生 秦媓再醒过来时,自己已经回到了悬崖上方的平地上躺着,之周跪坐在旁边守着她。她坐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发髻已经散落,长发胡乱披着,身上的绫罗也变得破破烂烂,手臂和长腿都luǒ露在外面,脚上的缎鞋不知所踪,在这山dòng里尤其觉得冷,秦媓不觉打了个寒颤。 但是手脚都很活络,充满了力量,秦媓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腔,心脏规律地跳动着,秦媓的脸上重新有了血色,gān裂的嘴唇微微抿起一个向上的弧度。 忽然悬崖底下飞出来一个又一个铃铛,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丫头,这九只铃铛里的铃芯是蛇族里最坚硬的九颗沾着你鲜血的蛇牙制成的,你配合属于自己的旋律,蛇牙会响应你,即可发动蛇嘲,作为你的武器,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别的就不多言了,你......好自为之吧!”话罢,悬崖底下的蛇群安静下来,仿佛瞬间集体进入冬眠了一样。 “好自为之......”秦媓默念着,看来还有不可知的事情等着她呢,这可不是个好的祝福语。 之周扶着秦媓走出毒窟,突然秦媓一把将之周推开,微带着一点怒气说:“之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之周一脸茫然:“没有啊,怎么啦?” 秦媓心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说实话,以后就别跟着我了!” 之周踟蹰了一下,叔祖父说过蛇群认可他的jīng血,那么蛇群可能知道了什么。他看着秦媓悲痛的眼神,低下头掩住自己的泪意:“你都知道了?叔祖父他......” 秦媓没有让他说下去,一把将他抱住,一行热泪就滚出眼眶。“对不起,对不起之周。是我混蛋,我还让你回忆一遍,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之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 被秦媓一抱,之周就控制不住的眼泪鼻涕一起淌,回手将秦媓抱的更紧,哭得更凶,心想:我也只有你了啊。 两人抱着哭累了以后,秦媓放开之周:“之周,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好吗?” 之周觉得秦媓的体温凉了许多,垂在两侧的手不可见地紧了紧,然后点了点头。 秦媓松了口气,然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之周,陪我回秦庄一趟好吗?” 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杂草已经长了出来,昔日热闹的小长街已经荒芜到极致,只剩一些房屋的残骸了,预想中的尸横遍野没有出现,一具尸体都没有。本来秦媓就是来掩埋大家的尸身的,这下倒是有点不解。 之周突然在后面出声:“媓丫头,你看!” 秦媓走过去,只见杂草遮住的有好大一片土地,数不清的坟包,都是新土,每一个坟包上都竖着一块木板,上面却没有字,满村的无字碑。秦媓心下悲凉,这下连为大家立碑都不可能了,入土为安,这样也好,免得到了yīn曹地府,一下来了这么多秦氏族人,吓坏了阎罗王和判官。 之周站在秦媓身后,沉思了一会儿:“难道是第荆朝?” 秦媓突然起身转过来bī视着之周:“你和叔祖父不是说荆朝被高贼抓走了吗?你说,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之周只好老实jiāo代,那天叔祖父只是怕她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念,故意刺激秦媓的。后来之周问叔祖父第荆朝的下落,他告诉之周,把秦媓和他安置好后,想想还是放心不下,就又回到秦庄,可是第荆朝那小子满眼通红,根本不让叔祖父靠近,叔祖父也就没有多管,检查他全身上下没有受伤就回去照料秦媓了。 秦媓听完又是开心又是心疼,总算,荆朝没有遭遇不测。可是这么多坟茔,荆朝一个人,那么瘦弱的他......秦媓一想,心里就绞痛着,似乎眼前的每一座坟茔都沾着第荆朝的血与泪,他那么娇生惯养的,花了多长时间才刨好这么多坟包,还要掩埋好,该有多绝望...... 秦媓又按着记忆回到她的“家”站了一会儿,她从废墟里找到了爹爹捣药材的石钵,娘亲的扇坠,她和媖儿房间的桌子下面压着的媖儿还没绣完的鸳鸯手帕,那手帕被方方正正的压在案几下面,没有被烧到,只是有些黑灰,掸gān净之后发现两只鸳鸯的头部分别绣着“明”和“媖”两个字,秦媓鼻子一酸,眼泪又止不住地溢出眼眶。然后她又在茶几腿下发现了幼时第荆朝送给她的唯一的一只纸鹤,翅膀已经被烧掉了半只,其他部分还算完好,秦媓犹豫了一下,还是掸了掸灰,收进了怀里。本想再去找找第伯父伯母的遗物,可是秦媓实在不知道他们平时用的东西,只好去私塾捡了几本烧的残缺的书籍,还有荆朝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夜明琉璃珠的碎片,一并用碎布包好。 秦媓捧着这些东西仿佛捧着稀世珍宝,深一脚浅一脚地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周连忙跟上,两人又去了之周和叔祖父的家,取了一些东西带走了,之周临走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返回去把那株秦媓心心念念的药草拿上了。 从此两人踏上了流làng复仇之路,秦媓花了一段时间研究蛇铃的用法,这些蛇铃都不是死物,有自己的思想,或者说是秦媓在献祭的时候寄寓在自己血肉中的执念,都转移到了这些蛇牙上,平时他们不似一般的铃铛,只要轻微晃动,就会叮当作响,而是像在沉睡一样。 秦媓不会什么丝竹乐器,在秦庄的时候只会含片树叶chuī一些简单的调调,于是秦媓想办法搞到了三片金叶子,试了试,可以发出声音,蛇老头没有骗她,真的能唤醒蛇铃。之周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三片,一片不就够了吗?秦媓说她心粗,怕弄丢了,就多搞两片备着,万一突然掉了坏了一片也不至于在危急中丧命,之周听完也是无奈,你高兴就好!那蛇铃飒飒作响的时候,真的有蛇群出现,完全凭秦媓的意念行事。而且新的身体似乎与生俱来就比较灵敏,秦媓稍加修炼,就无师自通,进步神速,不过一年,就已经是武林高手的境界了。只是每一次运功,都会不同程度地损耗自己的身体,秦媓不在乎,只要能报仇,哪怕即刻身死,也是不怕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秦媓心无旁骛,一路打听,弄清秦庄惨遭灭顶之祸的原委,就直奔中原。途中遇到不平,避无可避的,秦媓就出手帮一下,大多时候不会要人命,就是之周出马,一口蛇毒就能损人修为,废人武功。只有遇到那种qiáng抢民女的,秦媓绝对不会留情,直接一曲啸天笛声,蛇群蜂拥而上,让对手尸骨无存。尤其是遇到中原姓高的和姓尹的,几乎不留活口。 久而久之,就在江湖上有了名气,口耳相传,说一个衣着bào露,带着残面具的女人,一曲金叶簌笛,煞魂蛇铃,蛇嘲众生,杀人如麻,无人生还,尸骨无存。而且此人百毒不侵,刀剑也近不了她的身,似乎任何东西都奈何不了她。很快不知道谁就给她起了个诨号:蛇娘子。两三年过去才听说本名叫秦媖,于是,江湖上的人闻风丧胆,消息传到高氏和尹门,高衡做贼心虚,从此见到蛇就吓得双腿发软,以前庄里还捕蛇制毒,现在一切都禁了,高家人还传令屠尽方圆百里的蛇,高衡自己也不敢呆在高门,高重雇了十几个武林高手贴身保护着他在各处的高氏分门辗转,秦媓竟一时寻他不到。 然而秦媓并不是像外界传的那样有三头六臂,刀枪不进。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她的身体,献祭之后,她的性命就与蛇族息息相关,时间长了,之周发现她身上蛇的习性慢慢展现出来。 首先浑身冰凉,其次以前一向吃素的她开始食肉,再者就是冬天浑身无力,经常嗜睡,有时候能睡好几天,醒了吃点肉食继续睡。最令之周担心的就是,随着秦媓一次次地发动蛇嘲,秦媓的左眼周围,开始出现蛇麟,开始还只是左眼周围一圈淡淡的纹路,后来竟然渐渐扩散,不得不带上面具遮掩。只是这丫头自己心大,全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而且似乎几年过去,秦媓的身量和容貌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长生不老了一样。 过了好几年,就是第荆朝出事,秦媓竟然机缘巧合地找到了药石王,求他救人,只不过药老头一把秦媓的脉象,说她已经穷途末路,更应该接受救治,不好好调理,活不过三年。 之后又过了一个冬天,秦媓一个冬天几乎都是睡过去的,醒来后就说自己是秦媖,从此就说报仇重要,也要好好生活。跟着药老头混了一段时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被轰走下山之后,秦媓就下山找了个山dòng安家,还真就装模作样地过起日子来。 秦媓在山dòng里给家人立了牌位,日夜供奉,那些她捡回来的遗物放在牌位前,只不过秦媖和第明朝的牌位前空无一物,那块鸳鸯手帕媖儿没绣完,秦媓用蹩脚的针线给她收了个尾,然而之周看到了说秦媖知道了会恨你的,秦媓就不敢放在牌位前让媖儿看到了,那方狗尾续貂的手帕秦媓就贴身带着,这样也好,媖儿一直陪着她。 至于第荆朝的那颗夜明琉璃珠,秦媓把它拼起来后,想想自己豁出命去救他,还不领情,又咒骂他混蛋,就随手把珠子扔到了dòng顶,没想到意外发现了照明功效,于是游历的时候又搜刮了几颗带回来挂在顶上,只不过第荆朝那颗是最大的,也是最亮的,也是陪伴她时间最久的。 跟第荆朝见了一面就决裂之后,她也就没在他面前再出现过,总不能仇没报成,死在这小子的乱刀下,那老娘岂不是白白受苦了?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我秦媓不能做亏本生意。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第荆朝依旧在韬光养晦,扮猪吃老虎,暗地里布着他的局,秦媓则跟之周一起天南地北地找高衡,只不过身体原因,走不了多久就必须回到老巢“冬眠”,恢复体力。 第12章 现世 之周结束了他漫长的回忆,看着在窗边盯着她手贱毁掉的鸳鸯手帕打哈欠的秦媓,想着这些年真的不容易,谁都不容易。后者突然说:“之周,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再探第庄,一定要拿到降毒草!” 之周突然想,其实这些年过去了,他对高氏的仇恨已经不是那么深了,毕竟祖父和父母离开的时候自己尚且年幼,没有多深的感情,他们也没死在自己眼前,没有秦媓那么触目惊心的绝望。 他刚开始时跟着秦媓也是有想要报仇的心思,他从来没跟秦媓提过自己的至亲也是惨死在高氏门下,怕给她增加负担。现在既然已经放下仇恨,自己为什么还一直跟在她身边呢?她好吃懒做,还经常欺负自己,老要自己帮她做饭,伺候她,帮她无偿试药,这次还因为她的失误还让他中了毒,回到了蛇体幼期。 但是之周突然不想恢复人身,毕竟人身不能偎在她怀中,或者,他纯粹不想让她再与第荆朝碰面,真的,莫名的很不想,从前就对那小子没什么好感,现在更是! 转念一想,不恢复人身,就没有办法正常地陪着她,陪她吃饭说话,她在不通shòu语的世人眼里就是脑子有问题的人,总是自言自语或者跟花草树木说话。之周不想让秦媓受这些异样的眼光,还是跟她去吧,只要拿回降毒草,自己恢复成人身,就立马回老巢去,继续过以前一样的生活,自己一定会陪着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然后跟着她去yīn曹地府继续作伴。 之周盘着身子愣了许久,秦媓翻身从窗台上下来,走到它面前,一个弹指将之周的小脑袋瓜儿弹得晃了晃。之周露出蛇牙,眼泛泪花儿:“死丫头,你gān嘛!” 秦媓直起身来倒了杯茶:“我看你入定了,还以为你又在修炼什么仙术呢!” 之周忍着巨疼,心里咒骂,你大爷的,我就发个呆怎么啦!算了,管她个屁,让她自生自灭吧,诅咒她被小鬼缠身,烦死你!转眼就忘了自己刚刚暗暗发誓誓死相随的绵绵情意。 夜半,第庄。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今夜之周bī着秦媓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千万低调点小心行事。 然而当事人并不这么想,秦媓揣着之周大大方方地走在人家的园子里,好像不是来偷东西,而是来走亲访友的。 之周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看来要靠这个蠢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降毒草是指望不上了。秦媓还颇有闲情雅致地拨弄人家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之周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唉,这个缺心眼儿的!你是来偷东西的,不是来赏花园呐! 不知道之周如果知晓从他俩踏入第庄的那一刻起,第荆朝就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之周作何感想。会不会想一口蛇毒解决他们俩自杀来得比较痛快? 秦媓按照之周的指示从大门-----旁边的围墙翻进来一路逛到□□院,经过后面门生的就寝厅时,听见一个小门生在小声地温书。秦媓听见那小子摇头晃脑,在微弱的烛光下念念有词:“......子曰,巧言令色,鲜仁矣......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jiāo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第荆朝隐在暗处盯着秦媓,听到门生背诵也唤起了他幼时的一些回忆,不禁几不可闻地扬了扬嘴角。 第荆朝一向重视门生子弟们的诗书六艺,明白为人处世的道理比jīng通绝顶武功更加重要,心中有德,就不会为非作歹,滥杀无辜,他也鼓励门生子弟们在文治上有所jīng进,万事三思而后行,切莫qiáng出头。可幸的是高贼虽见不得他第门子弟大肆练武排阵,却没过问这文书教习之事。因此第门上下,颇有争相读书论理之风,也难怪这小门生夜半还在秉烛用功温书了。 第荆朝还在略微回忆幼时医馆后的草堂私塾,那头的秦媓听到这,已然旁若无人地推门进入:“小子,你背错了,吾日三省吾身,省的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小门生:“......” 之周:“......” 第荆朝闻言皱起了眉头,那年盛夏草堂,他记忆中明明是媓姐姐被兄长骗了背了错误的,兄长是为自己平日里受秦媓欺负而鸣不平,秦媖告假不在,再说,秦媖向来聪慧,并不可能记错开篇的几则。这秦媖经历秦庄灭门后,仿佛性情大变,上次bī迫自己接受药石王诊治也是,以前娴静淑雅的秦媖绝对不会跟自己以那样的口气说话,如今这性子,倒更像是媓姐姐一些...... 那小门生一时间并未注意到来人的装扮,一心单纯地看了几遍手上的书,辩解道:“胡说,书上明明是这样写的!” 秦媓双手怀抱胸前,靠在门边,不屑地说道:“那你的书就是假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抄了一百遍的,怎么可能记错,这辈子都忘不掉!” 之周已经石化了,这傻缺不要在这误人子弟了好吧!眼见那小门生皱着眉头快要注意到秦媓的穿着了,之周暗叫不好,赶紧从地面上游走到他脚边,张开蛇口微微咬了一口,那小子觉得脚腕吃痛,突然就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秦媓快速把之周提回来:“之周,你咬他gān嘛?” 之周叹了口气:“大姐,咱们是来偷东西的,你不要这么大摇大摆的好吗?放心,我没用毒,就是让他睡过去而已。还有,人家背的是对的好吗,你瞎添什么乱呐!哎呀不说了,你个蠢丫头,赶紧办正事吧!” 秦媓将那小门生报到chuáng上,盖好被子,灭掉灯烛,才退出来关上门重新去找衍草厅的位置。秦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第荆朝却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当年娘亲罚抄百变的明明是媓姐姐啊,秦媖怎么回事?第荆朝心里刹那间隐隐有个异样的念头浮上来,但是几乎是立刻就否决了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的...... 秦媓不再东张西望,直奔目的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衍草厅。这是极为普通的一间屋子,跟第庄内其他列室没什么不同,只是门顶上方写着“衍草厅”三个大字。之周突然探出脑袋:“诶,丫头,你不觉得咱们这一路有点太顺利了吗?会不会第荆朝那小子有什么......”yīn谋,之周话还没说完,秦媓就手一扬推开了衍草厅的门。 之周:“......”会不会有埋伏啊啊?苍天呐,谁来救救他! 刹那间,屋内暗处争相she出无数闪着银光的箭矢,然后内厅里烛火通明,秦媓反应迅速,一个后空翻身脚尖轻点落到院子里。第荆朝抄着手从房里走出来,一脸波澜不惊。后面几排门生搭好弓箭准备着,然后庭院其他几个方向也默声围上了人,一时剑拔弩张,之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荆朝盯着蒙面的女人,沉稳开口:“秦媖,chūn晖说的不错,你的目的果然是降毒草!你无恶不作,又要这救命解毒的药草gān什么?”chūn晖那小子,没少闲着啊,一天之内就把秦媖去尹门抢降毒草的消息打听出来了。 秦媓大大方方地起身拍了拍手,站直身体:“哎呀,荆朝老弟,你说你这欢迎我的阵仗是不是有点过于隆重啊?”语气里是不加掩饰地调笑和不正经。 第荆朝皱眉:“少废话,今晚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拿下!” 秦媓不以为意:“呵,就凭你们这些软脚虾,想拦住我?” 之周扶额:“......丫头,你别说大话了,你换了夜行衣,没带蛇铃!赶紧跑吧!” 秦媓瞬间脑袋僵硬地低下去,皮笑肉不笑,咬着牙齿恶狠狠地小声说:“死蛇,你怎么......不早说!” 第荆朝几不可闻地眯了一下眼睛,看到她怀里的小蛇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即时让人准备放箭。没想到秦媓速度极快地蹲下捡了一只先前攻击她的箭然后一个冲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众人都没看清她的动作,转眼已到第荆朝眼前,直接上前抓了第荆朝在手,箭矢抵着第荆朝的脖颈。众人愣住,毛仝和杜应也是一惊:“门主!”之所以没带蛇铃,是因为之周对秦媓的轻功有把握,即使没有蛇娘子的必杀招,这些普通的门人弟子也是奈何不了秦媓的,而且,秦媓的本意应该是不想在第家大开杀戒的吧。 秦媓左手卡着第荆朝的脖子,第荆朝顿时就感觉到一股凉意袭上脖子,竟然还有微微的药草香气扑鼻而来。第荆朝心思一转,示意门生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乖乖地跟着秦媓的步子后退。秦媓见第荆朝这么配合,决然出言:“若想你们这俊俏小门主活命,赶紧把降毒草jiāo出来!”谅你现在也不会反抗,这园子里,应该有高氏和尹门的眼线盯着。 杜应眉头一皱,看着自家门主:“门主?”现在的局势跟门主预想的不一样,杜应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将门主解救出来。 第荆朝眉头都没皱一下,点头:“给她。” 第chūn晖含笑看着院中发生的一切,有意思!自己这寡冷高傲的小表叔肯定跟这蛇娘子有点事儿。荆朝的身手绝对不在蛇娘子之下,看蛇娘子的作为,应该也不会伤害他,倒要看看他如何打算,这第门的生活真是jīng彩得很啊! 第13章 中毒 秦媓拿到降毒草之后胡乱塞回怀中,挟持着第荆朝一路用足轻功飞奔,一刻钟不到就到了郊外。第荆朝突然反手扭住秦媓,秦媓吃痛:“哎哟哟,轻点,会不会怜香惜玉啊?” 第荆朝一肚子闷火,刚刚在众人面前,又不能现出身手,要不然高氏的眼线就会发现,多年伪装,功亏一篑。没想到被这妖女抓住这个把柄,从而挟持他,助她逃脱,但是想在他手上脱身,简直是做梦! 第荆朝刚想伸手夺回秦媓怀中的降毒草,就被伸出头来的之周咬中了虎口,他吃痛松开了秦媓,自己顿时就有点头晕,然后瞬间就晕倒在地,闭上眼睛前,仿佛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着急地喊:“荆朝,荆朝!” 秦媓抱起第荆朝,摘下蒙面冲之周发火:“之周,你gān嘛?” 之周顿时委屈巴巴:“他,他打你!” 秦媓:“那你也不能咬他啊,你的蛇毒他怎么可能吃得消?他又不是我,咬几口还能延年益寿!” 之周低下头,它现在就是条小蛇,刚刚又没下死口,至于急成这样吗! 秦媓赶紧封住第荆朝的几处大xué,防止蛇毒蔓延,然后架起他赶往歇脚的客栈。到了之后粗鲁地把他往chuáng上一扔,之周顿时都有点心疼这个奄奄一息的浑小子。之后秦媓就没管他,带着降毒草和原本随身携带的一堆药草去后厨倒腾了大半宿,然后端上来一碗墨绿色的汤药,往之周面前一放:“喝吧,这次保证没问题!” 之周面色凝重地盯着那碗水犹豫着开口说:“媓丫头,其实吧,我觉得当一条小蛇也挺好的,至少不用自己走路呜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蛇头就被女人粗鲁地拍进了碗里:“喝吧你就,那么多废话。你不恢复成人身,谁把荆朝背回老巢啊?” 之周咕咚咕咚喝完了之后打了个嗝儿,晃晃脑袋说:“你要把他带回老巢?你疯了吧!” 秦媓走到chuáng边一脚把第荆朝从chuáng侧踹到chuáng里边,拉过棉被把他连头盖住,看见他的脸就火大,真是会添麻烦,然后自己躺下来翘着二郎腿,露出纤纤细腿:“这次走得急,没带那么多草药,解蛇毒的话还是得回去。再说谁让你咬他了,你可是蛇jīng诶,下口没个轻重。他要是死了,我挂了之后都没脸去见明朝哥哥和第伯父伯母,他第家就绝后了,长这么俊可不能白瞎了,不传承下去多可惜你说是不是?” 之周这会儿是真心实意悔过,不该咬他了。 小蛇喝过药之后要过好几个时才能生效,于是客栈内一人昏迷,另一人一蛇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之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恢复了人身,兴高采烈,正准备告诉秦媓,他从地上爬起来,抬眼就看见秦媓大大拉拉地把一条长腿搭在第荆朝身上,他身上的棉被有一个角被秦媓抱在怀里,嘴边还留着口水...... 之周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秦媓拉开,又是一脚踹在第荆朝身上,生气地瞪着他。 秦媓被这动静吵醒了,睁开美眸看见恢复成人身的之周:“哟,之周美男子回来了啊?这不恢复人身了嘛,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啊......”眼神不正经地在之周浑身上下打量。 之周凶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而开始收拾东西,又想起来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回过头气冲冲恶狠狠地说:“醒了就快赶路吧,免得你的荆朝弟弟被我毒死了!” 秦媓整了整衣物,心里诽谤:这人还是小蛇的时候可爱,变成人了这么大脾气,一大早吃硫磺了? 之周不情不愿地背着昏迷的第荆朝赶路,心想这小子小时候挺瘦弱的啊,皮包骨头,身上没有二两肉,后来是吃了什么,长得这么高大,妈的,累死我了! 秦媓倒是挺开心,一路哼着小曲,蹦蹦跶跶,还跟树林里的生灵聊天解闷。搞得郁闷的之周随时都想把背上的男人扔掉,叔祖父说的没错啊,真的是自食恶果,我gān嘛要咬他一口呢,还淬了毒,真是悔不当初啊!要不然自己就gān脆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十足十地咬死了拉倒,人死不能复生,到时候媓丫头怪他几句就完了。这下可好,半死不活,还让媓丫头救了,一番折腾,这不自讨苦吃吗! 紧赶慢赶走了两天,终于到了老巢dòng口,疲惫不堪的之周突然把第荆朝从背上扔下来,想起很重要的事情,不安地对秦媓说:“媓丫头,咱们贸贸然把他带回来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他不领情,出卖我们怎么办?” 秦媓看第荆朝摔在地上,脸上大写的心疼:“哎呀,之周,你怎么这么粗鲁啊,摔着荆朝了!” 之周满脸黑线:大姐,您昨晚的一系列操作可比这粗鲁多了好吗! 秦媓转眼就收起了夸张的表情:“唉,我相信荆朝他不会的,即使他误会是我杀了明朝和媖儿,他也不会这么卑鄙的。再说,我怕他不成,他要是敢带人来,我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回去!” 之周也拗不过她,只好又把第荆朝背进了山dòng,安置在秦媓的chuáng上。由于之周本质上还是一条蛇,他不习惯睡chuáng,平时他就是找块石头一坐就能睡着,所以这次便宜了那小子,让他睡在秦媓香喷喷的chuáng上,哼! 秦媓回到“家”先去告慰了亡灵,然后拿了把匕首就过来割了之周的手指,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滴了几滴血在碗里就去制解药了。中了他蛇毒的人,必须用他的血加上其他几味药才能彻底根除毒性,这丫头真是毫无人性,这么简单粗bào都不关心关心他的嘛! 解药制好后,怎么让第荆朝喝下去是个问题,秦媓顿了顿就把药往之周手上一放。 之周猛地抬头:“我......我喂?” 秦媓一脸理所当然:“难不成我喂啊?” 之周毫不犹豫:“......我喂......我喂!” 之周“帮助”第荆朝把解药喝下去的第二天,还在孜孜不倦地用清水漱口,人还是没醒过来。秦媓一脸担心地把着他的脉搏,之周手里端着一碗水过来:“放心吧,一般人都要三天才能醒过来,然后再过七天,血液里的毒素清gān净了,就能恢复如常了。” 说着第荆朝的手指就动了动,然后眼睫也开始抖动,秦媓赶紧带上面具。第荆朝睁开眼睛一看,适应了光线后,看到顶上是他小时候要送给兄长和媖儿姐姐的成亲礼物------夜明琉璃珠,是他连夜跑了好远好远,到野湖底采上来的。不过好像不止一颗,有好多颗,诶,是不是他眼花啊。他微微转过头,一个不曾见过的相貌清秀的青年男子一脸不悦地抱着手靠在墙边,眼前是这几个夜晚魂牵入梦的那张贱兮兮的笑脸。 第荆朝突然睁大眼睛,一下子把秦媓推开了,挣扎着就要下chuáng,只不过浑身无力,又摔在了地上。秦媓去扶他,他又是想要推开,秦媓火了:“第荆朝,你要gān什么?你的毒还没解,再动我就不管你了,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荆朝脸已经开始发青,闭了闭眼睛,喘着气说:“谁要你管了,秦媖,你别忘了,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还不是你养的那条歹毒的蛇!跟你一样,蛇蝎心肠!” 之周放下手就要冲过来:“你......” 秦媓拦住他:“之周,闭嘴!”不能告诉荆朝之周就是咬他的那条蛇,要不然以他的性子不会放过之周的。 秦媓点了第荆朝的xué,把他扶上了chuáng,笑着说:“荆朝弟弟,没错,是我的蛇咬了你,可是我也帮你解毒了,咱们呢,就两清了。可是我的蛇只咬了你一口,我也只帮你解一次毒,你再急躁,急火攻心,我就没有义务帮你了。哦,到时候,我就看在你父母和明朝的面子上,给你收个尸怎么样?” 第荆朝虽然还是非常愤怒,听了她的话,却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大仇未报,还不能死。 秦媓见他听了进去,继续说:“想明白了是吧?看来你也不蠢,长大了也聪明了不少。你这毒要彻底清除,还要七天,这段时间,就委屈第二公子在这里养伤了,你有什么需要的跟之周说就行了。得,我出去给你找点吃的,你好好休息!” 秦媓走后,之周和第荆朝就大眼瞪小眼,第荆朝总觉得这个叫之周的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可是他想了半天,他确实没见过这个人啊。 不过他更奇怪的是,秦媖这样的人,身边竟然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两人是什么关系?照刚刚的情势看,两个人应该挺熟的,认识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自己浑身酸软乏力,这蛇毒也太厉害了,那么小一条蛇,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秦媖真是不简单,到底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能控制那条毒蛇? 武林众门都猜测秦媖练了邪术,能通灵,可以操控蛇群,可是她是哪来的能力呢?第荆朝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向谁去问,秦媖是不可能告诉他的,眼前的这个人不知道会不会了解一些? 第荆朝如此想着就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可是他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子寒意,第荆朝感觉到他对自己有一种诡异的嫌弃感,脸上更是一副“我跟你不熟,休想跟老子套近乎”的表情.....算了,还是找别的渠道吧。 第14章 休养 第荆朝血仇未报,只好在这山dòng里“忍rǔ偷生”,秦媓虽然处处少根筋,但对他的照顾也算说得过去。秦媓脾气不稳定,总会对着空气或者其他东西自言自语,有时候好久不说话,有时候又像是跟什么人在争吵。三天过去,第荆朝都怀疑这女人脑子不正常了,是不是当年的浩劫损了她的心智...... 之周在秦媓的威吓下,也没再对第荆朝怎么样,只是始终没啥好脸色罢了。他负责给三人做饭,顿顿有肉,第荆朝没什么,从小没什么忌讳,在秦庄的那几年跟着吃素,也没什么好挑的。秦庄覆灭后,他自己顾不上讲究,能有的吃就不错了,他不信秦叔叔的那套吃素积善行德的说法,秦庄人善良一辈子,结果呢?只是这秦媖,现在竟然也开荤了,这期间她又是怎么过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第荆朝到处存在疑惑,在外面的武林事事都看得清楚,也必须事事有把握,要不一个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不清楚的他也想办法弄清楚,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到处都是秘密。第荆朝每每看到秦媖,就会想起以前在秦庄的日子,以及最后她挥刀斩杀兄长和媓姐姐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心中痛懊,不忍多想。 几日都平安无事,这天,一只体量甚小的麻雀冒冒失失地飞进dòng里,停在秦媓肩上叽叽喳喳叫了一会儿,秦媓突然兴奋地叫起来:“真的?我马上去看看!” 秦媓正准备走,突然回头看见眉头紧蹙的第荆朝,一把拉起他:“荆朝,你也去!之周你看家啊,我给你带礼物!” 之周来不及多说,人已经消失在dòng门口,他不悦地把石桌一掀:“死丫头,我跟你一起辛辛苦苦弄了好几年,你不带我去,竟然带那个死小子去,你给我记着!” 第荆朝元气还没恢复,挣脱不得,就那么任凭女人冰凉的手拉着自己跑出dòng口。她的手,为什么总是这么冰凉?好几天没见光,出了dòng口,qiáng烈的阳光she过来,第荆朝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但是预想中的刺眼难受并没有传过来,双眼上倒是多了一双细细冰凉的玉手。 秦媓站在第荆朝的面前,双手五指并拢小心翼翼地遮住第荆朝的眼睛,还有点自责地说:“对不起啊,荆朝弟弟,我一时太兴奋了,忘记你几日不曾见光了。你适应下,我慢慢放开,你慢一点睁开眼睛哈!” 那么一瞬间,温暖的山风chuī在身上,暖暖的,面前女子的长发佛在手掌,痒痒的,女子手指尖微凉的药草清香传到鼻尖,萦绕不去。第荆朝的心突然停了几个节拍,呼吸也怔住了。 片刻后,眼前的手指微微张开一点缝隙,第荆朝睁开眼睛,适应了外面qiáng烈的光线,眼前的女子发顶三片金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依旧带着残缺的面具,露在外面的右眼闪烁着灿烂的光芒,嘴唇微微抿着,唇色微红,由于身量娇小,抻直了手臂将小小的手掌心送到第荆朝眼前。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是十七岁时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莫不是真的如武林传说,修炼了什么邪术,顺便获得了长生不老的能力? 第荆朝鬼使神差地,用手轻轻握住那双竭力阻挡阳光的手掌,入手的还是沁脾的凉意,拿开之后,自然界的阳光照进了他的双目,也照进了他长年沉在深渊的心魂。 秦媓见第荆朝捉住自己的手,慌忙收了回来,手上还残留着男人特有的温热的气息。秦媓不自在地后退了两步,然后眨了眨眼睛,尽量自然地说:“那个,你这几天闷坏了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就不再管身后之人,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第荆朝愣了一会儿也跟在她身后向远方走去。两人走了好一会儿,从山的北面走到了南面,渐渐地,有清新的花香飘来,还有淡淡的药香。秦媓闻到了,就撒开脚丫往前跑去,她的裙边明明是武林中传言的响起就会夺魂的几只铃铛,现在却只是随着主人的雀跃也发出悦耳的铃音,清脆回dàng在山谷间,没有一点杀机,此刻第荆朝负着手默然跟在身后。 再绕过一块山壁,第荆朝显然有点微微愣住,入眼的是一大片花海,姹紫嫣红,花香四溢,花儿们随风摇曳,掉落的花瓣带着各自的芳香飘向四方,花海中央躺着娇小的秦媓,贪婪地□□着大自然的杰作。她唤第荆朝过去,她躺的周围是没有种植花草的,仿佛,是特意留着躺人,有两个人的位置。 第荆朝走过去,坐下来,此刻心情也是特别开阔舒畅,什么大仇,什么武林争斗,通通不得入心,只有和煦的阳光,沁鼻的药花香,还有身边女子银铃般叽叽喳喳的声音:“荆朝弟弟,你知道吗?我和之周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从各地收集种子,在各路......朋友的帮助下,才种得这么一小块地方,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开花了!我好开心啊!这里就是我最开心的乐园,我死后就想葬在这里,终日鸟语花香,多么快活......”说着还在原地打了个滚儿。 第荆朝心想,所以,此地两个人的位置是你和那个叫之周的?不禁有点心堵。 这么多天来,第荆朝第一次用比较平和的语气说:“秦媖,你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吗?你为何要......” 秦媓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急忙抢道:“现在我不想提这个,你能别煞风景吗?” 秦媓知道他想问当年为什么要杀了明朝和媖儿,此刻她最不想提这件事。她不想过多解释,以前是因为他力弱,即使知道,徒增一份恨意和仇敌罢了,时间久了,也是她自己心中不愿揭开的疤。 第荆朝抿了抿嘴唇,其实他这几天下来,隐约觉得当年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可能有内情,他甚至异想天开地觉得,她当年是有苦衷的。他想问清楚,只要她能给他答案,说不定两人就能敞开心扉,坦诚相待。 可是他知道,他这很有可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秦媖提都不想提,想必是自己想多了。算了,来日方长,以后再找机会问吧。 第荆朝也躺下来,真的好久没这么惬意了,平时说话做事每时每刻都要小心谨慎,防着这个防着那个,连身边的人都不能彻底放下城府,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他人无关,怕牵连无辜的人。第荆朝突然想,此刻就算死去也不错,身上的担子也就一了百了了。可是不行,身负血海深仇,爹,娘亲,兄长,还有媓姐姐,还有秦庄和第门的老老小小,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新仇旧恨,自己竟然想就这样逃脱,真是有些可耻。 第荆朝叹了口气,幽幽开口:“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爹娘带着我和兄长突然造访,我们一家人一路奔波,尘土满面,当时秦叔让你和媓姐姐去沏茶,你端上来两杯,gāngān净净,茶香袅袅,双手俸给爹娘。媓姐姐那两杯茶渍满处,深浅不一,随手递给兄长和我。秦叔和秦姨尴尬地埋怨,媓姐姐还一副我是大爷给你倒茶你就喝的不慡......” 秦媓听着笑了起来,不知道那时的自己竟然这么顽劣,她还记得自己爹娘嫌弃的样子,还有明朝一脸好笑地接过去,只有荆朝小子,嘟着小嘴,太子爷似的两根手指把茶盅夹过去,捧在手里就是不喝,眼巴巴地看着媖儿的那两杯。 那时的荆朝还是个小屁孩,明朝哥哥却已经有了小少年的意气风发,媖儿几乎是一见倾心,小脸憋得通红,都不敢正经抬头看他一眼。 后来住下来之后,秦媓洒脱些,总是和第家兄弟俩打成一片,媖儿性子内向,就总是默默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三人打闹玩笑,自己在旁边笑得温温柔柔,岁月静好。有一段时间,大人们见秦媓和明朝玩得好,差点乱点鸳鸯谱,要把秦媓许配给明朝,媖儿听说了难过了好一阵才作罢。媖儿对自己说,只要明朝哥哥幸福就好,能和姐姐情投意合,也是极好的。自己躲起来哭,见到明朝哥哥来找她,她还祝他和姐姐百年好合,这才bī得明朝哥哥急的跳脚,表明了心意。 当然,神经大条的秦媓啥也不知道,整天就知道带着第荆朝上山下河的疯玩...... 今天第荆朝说了好多以前的趣事,大多都在说秦媓怎么怎么欺负他,秦媓笑着,听着他在本尊面前控诉倒苦水,是啊,荆朝他一直以为她是秦媖,这样也好,正好捉弄他一下。 秦媓突然开口问:“荆朝弟弟,秦媓这么欺负你,你不恨她吗?” 第荆朝看着天空,良久才回答:“恨,怎么不恨?非常恨!” 恨她小时候总是形影不离,捉弄自己,却又保护自己,爹娘总是管兄长比较多,自己是被放养的,只有跟媓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开心,可以放肆地哭,大声地笑。恨她明明在他心上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记,却又离他而去,彻底撒手不管他了。恨她只给自己留了一副千疮百孔的尸骨,还要自己亲手把她埋进脏兮兮的土坑里。最恨的是午夜寂静,她在梦中一声娇俏的“荆朝弟弟”的呼唤,一伸手,却是一个人的凄凉...... 秦媓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脚底升起一股凉意,还好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谢谢媖儿救了她一命,这小子还挺记仇啊。她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 日落西山的时候,秦媓摘了一大堆花,最后做成一束捧花,带了回去。之周收到那束花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了,瞬间就原谅了秦媓“背叛”他的事实。第荆朝却有点隐隐不悦,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第15章 愤离 自从那日两人花海游玩之后,接下来的几天,秦媓总是会找机会带着第荆朝出去在附近游玩,有的时候登高望远,有的时候上树去摘摘野果子,去河里捞捞鲜鱼,还有一天带了他去野湖边捞夜明琉璃珠......第荆朝永远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淡然,看着她上蹿下跳地闹,心里想,也许真是以前压抑地太久,现在无人管束,她的性子倒是率真了许多。不知道兄长泉下有知,是不是该高兴呢? 转眼还有两天第荆朝就可以彻底清掉体内的蛇毒了,就必须要离开,第荆朝突然隐隐有点不舍,在这荒山野岭的几天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快乐,仿佛回到了秦庄的那几年,身边有她陪伴,也不觉得寂寥。秦媓给他诊脉之后,说他康复的速度很快,可能再过一两天就无碍了,她还很兴奋地说太好了! 我要走了,太好了是吗?第荆朝跟自己生闷气,所以这天秦媓再要带他出去时,他拒绝了。秦媓没想太多,就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和之周出门给他摘野果子了。 她走了之后,dòng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她一走,带走了所有的生机。第荆朝站起来走了几圈,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地参观过她的“家”,她在的时候,第荆朝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而她跳跳蹦蹦永远都在药房和那个叫之周的人身边转悠,晚上睡觉都是窝在药房的。 第荆朝在药房里呆了很久,她在这里的时间最长,满室都是她的味道,第荆朝看着这些她用了好几年的药石钵,还有药臼,从她和之周的谈话间,第荆朝知道她经常闯祸,特别是这间药房,炸了好几次,想到这,他竟然笑出声来。他没有怀疑秦媓有这间药房的初衷,毕竟当年秦叔就是游医,女承父业,很正常,所以她能找到同行的高手药石王也合理。他不知道的是秦媓啊,是久病成医。献祭之后,她渐渐出现蛇族的特征还有生活习性,她一直在研制各种药物加以抑制。 再往里面走,是他这几天都没注意的一个小角落,可能是主人特地降低它的存在感,夜明琉璃珠的珠光照不到这个角落。 第荆朝满腹狐疑地拨开帘子,进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座座牌位,秦庄的人他叫得上名字的都在,还有些他叫不上名字的。立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父母和秦叔秦姨的,对应的牌位前还有先人的遗物,接着是兄长的,还有......秦媖! 第荆朝震惊地拿起秦媖的牌位,秦媖和兄长的牌位中间还有一方鸳鸯手帕,这是秦媓来跟媖儿叙话的时候留下的。 这手帕他有印象,十五岁那年,就在兄长成亲的前夜,荆朝前去告别,说去准备兄长和新嫂子的新婚礼物,看见媖儿姐姐在绣这块手帕,针线缜密,行云流水。现在这手帕上的最后一朵莲花的针脚却杂乱无章,毫无美感,绝对不是媖儿姐姐的手笔! 第荆朝又反复寻找,没有秦媓的!没有秦媓的?为什么没有秦媓的牌位?想起那天夜里她在门生面前说的话,还有她的性子,这几天jiāo往下来的一切,第荆愣在原地,心里仿佛被重重捶打了一下,他竟然有种可怕的醒悟:这个活着的是------秦媓!不是秦媖! 第荆朝想明白之后竟然有一瞬间不可抑制的开心,但是转而陷入更深的绝望,如果活着的是秦媓,那么死掉的就是媖儿姐姐,是秦媓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媖儿姐姐!这个事实重重的一拳打进了第荆朝的心里,如五雷轰顶。 他一时气短,竟然吐出一口血在秦媖的牌位上,这时外出的秦媓和之周刚好回来,秦媓满怀抱着山果,进门看到这一幕,怀里的果子一个接一个地滚落在地。 第荆朝转过头来,嘴角还在淌血,眼睛里全是愤恨和怒火。秦媓没来由地心里一惊,她害怕这样的第荆朝。 第荆朝眼睛通红地质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杀了兄长和媖儿姐姐?你有什么脸给他们立牌位,你不配!” 秦媓怒火上冲,上前伸手打了第荆朝一个巴掌,打完之后手抖不止。第荆朝脸偏向一边,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擦了擦嘴角的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山dòng,再也没回来。 之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上前扶起瘫在地上的秦媓,吃惊地问:“怎么回事?那浑小子为什么说你杀了第明朝和媖儿丫头?” 秦媓大脑里一片空白,好半天都眼神空dòng着,之周的询问让她回过神来,但是她没听见刚才的问题。 之周有些着急:“秦媓,你说话呀,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当时在你窗下突破最后一道关,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感知不到,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叔祖父已经把你带回草屋了。他为什么说你杀了第明朝和秦媖啊?” 秦媓想了想缓缓撩起自己后背的衣服,之周看过去,光滑洁白的背上靠近腰的地方,触目惊心的两个小dòng,仿佛曾经被什么锐利的东西贯穿过,还有灼伤的痕迹。之周知道那是尹门夺魂针的杰作,当初就是因为这两根夺魂针,差点要了秦媓的命,也是后来叔祖父回天无力,牺牲自己让秦媓去蛇族献祭的起因。 秦媓淡淡开口:“尹门三针夺魂,一出必是三根,当时的尹门主一发三针,我挡了两根,另外......” 之周顿悟:“另外一根伤到了第明朝和媖儿丫头?” 秦媓闭着眼无力地点了点头。 不需多说什么了,之周明白,秦媓肯定是为了减轻他们的痛苦,让他们死的痛快些,不再多受苦痛折磨,而且本来以为自己也活不久的。估计就是那时候被第荆朝看到了,一直误会至今。 之周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第荆朝真相呢?你说了他也会体谅,何苦怨恨你这么多年?” 秦媓:“不能告诉他,高氏人多势众,已经难以对付,要是他知道尹门这一出,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抗衡尹门各种奇毒诡计,他现在只以为当时尹门迫于高氏的威压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对尹门产生多大的怨恨。再说他多年来一直以为是我杀的人,而我是秦媓还是秦媖,并没有多大差别。” 那头的第荆朝深一步浅一步地赶回第庄,这个打击太大了,知道杀人的是秦媓给他的冲击更大,比他一直以为的秦媖更让他难以接受,随之而来的恨意也更加深重,他的理智已经完全被秦媓的那一巴掌打散了,秦媓真是好样的,做出了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这些年还顶着媖儿姐姐的名号。 他踉踉跄跄回到第庄的时候,第chūn晖和众人都急坏了,那晚门主被蛇娘子掳走的时候,第荆朝给杜应使了个眼色,杜应明白过来,杜应是整个府庄上下唯一知道第荆朝身手和计划的人,他明白门主的身手,门主既然跟蛇娘子走,想必是心里有数。杜应便安抚众人不要追,没想到门主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月,搞得他也有点坐不住。 第chūn晖跟他一样的想法,荆朝那小子在他面前藏着掖着,但身手绝对不简单,而且他相信蛇娘子不是恶人,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没想到第荆朝一回到府庄,切切实实大病了一场,发了好几天的高烧,这下倒不用装模作样了。 这天chūn晖端着汤药送到正在小石桥上喂鱼的第荆朝嘴边,第荆朝佛开,仿佛没看到。chūn晖端着药碗在他旁边坐下来:“这里没人,说说吧,怎么回事?” 第荆朝眼皮都没抬一下:“什么?” chūn晖看到他这副镇定自若,老态龙钟的样子就够了:“第荆朝,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病,哦不,这次倒是是真病了,赶紧把药喝了!”说完又把碗递过去,这下第荆朝看了他一眼,接过碗乖乖喝了下去,仿佛不在意地问:“怎么知道的?” 第chūn晖得意的一笑:“怎么样?厉害吧,那天我一摸你脉搏就知道了。” 第荆朝:“哼,再厉害你也是个大侄子。” 第chūn晖:“你......唉,算了。你怎么受的伤?你身手应该不简单吧,那蛇娘子应该伤不到你才对啊。还有,你回来那天脸颊上的巴掌印是谁抽的?毛仝他们没看出来别以为我好糊弄。你是不是对蛇娘子做了什么,人家才狠狠地扇了你一巴掌?哟,看不出啦啊,荆朝,你难道霸王硬上弓?” 说起这个第荆朝就满腔怒火:“你想多了,我就是被蛇咬了,在路上清蛇毒花了点时间。” chūn晖突然正经:“蛇,是蛇娘子的蛇吗?那条小玄蛇?” 荆朝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chūn晖又笑了笑,得意地说:“那条小蛇应该是通灵的,我打听了一下,蛇娘子身边时常会有一个男人跟着,但有的时候呢,她的手臂上会缠着一条蛇,玄色的。洧川有一门jīng通奇门遁甲和各种通灵之术,我小时候经常去他们藏书阁,在书上看到说有生灵能汲取日月jīng华再加修炼可以通人语,化人形。再加上武林中关于蛇娘子的传说,我就大胆推测了一下,这蛇娘子可控蛇群,应该是身边有修为不低的蛇jīng,至于为什么蛇娘子能通蛇语,并能号令蛇群我就不知道了。” 第荆朝蹙眉深思,蛇娘子身边的男人,难道就是那个叫之周的?至于那条玄蛇,那晚咬了自己虎口之后,隐约间仿佛是听那女人在训斥,叫的分明就是之周!那么秦媓偷降毒草是为了那条蛇?想到这里,第荆朝抬手就把手里的碗扔出去,摔了个粉碎,第chūn晖吓了一跳,这脾气真够大的! 第16章 前仇 尹无霜成了废人之后,堂姐尹无霞就住回了尹门,日日贴身照顾,尹无霜渐渐恢复神智,只是再怎么修习,都恢复不了半分武功,更别说jīng气修为。尹无霜现在更是视蛇娘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喝血啖肉。 因为妻子在尹门,高全也时常在尹门走动。话说这高全,当年对秦媖求而不得,后来就渐渐放弃,听从父亲的安排娶了门当户对的尹门主之女尹无霞,那尹无霞性子温顺,与秦媖倒有几分相似,久而久之,两人倒也平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只是相敬如宾罢了。 再就是后来听说秦媖没死,在武林上还掀起了腥风血雨,高全也不敢在人前说他当年爱慕之心,高氏更丢不起这个人,不会摆到明面上来。既然人已非当初那人,他又何苦留恋呢?只是得知当年暗恋倾心的对象还活着,他还是有些许安慰,自己的罪孽也可以减轻一些。明面上却不敢透露半分,跟着门中人对她口诛笔伐明哲保身也是少不得的。 高全有一堂兄名叫高安,即是当年秦庄一战中殒命的高氏老二高静独子,这个高静常年在外游历,一般不参与门众之争,为人颇为正直讲义气,当年也是被他大哥高重蛊惑,迫于家门荣誉,前去帮战,没想到最老实无辜的人却身死于自己人之手。留下幼子寡母,高静夫人与丈夫鹣鲽情深,听闻丈夫死讯,亦自刎追随而去。本来最是和美的一家三口瞬间家破人亡,只剩高安一人,高安收了父亲的尸骨回来和母亲葬在一起,就出外游历了,走父亲和母亲曾经走过的路。他不是不憎恨秦庄的人,只是他明白,父亲是无辜的,秦庄的人更是无辜的,恨也没处恨,难道去恨那跟他一样家破人亡的秦媖和第荆朝吗?上一代的恩怨何苦要延续下去呢?母亲临去前跟自己说:“安儿,不要记恨他人,也不要去寻仇,你平平安安一生,我和你父亲就放心了。” 高安谨记母亲遗言,在外游历,长了许多见识,心胸更加开阔,见怪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有多少人明知不可为,却偏要qiáng求,明知前尘不可改,却始终陷在其中。徒增苦闷罢了,他身上有着与父亲和母亲相似的侠客jīng神,嫉恶如仇,帮理不帮亲,他更愿意站在道义这一边。 这么多年来,他间或回高家祖坟给父母烧香扫墓,并不长待。上次父亲忌日他回庄,被高全拉着一起来了尹门,没有人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是毙命于尹门的夺魂针的,尹门中人自是不会主动提起,这事就像没发生一样,当时高重伯父回来也只含糊说父亲死于战乱,他就理所当然认为父亲是死于第家夫妇和秦庄人手中。 高全去找自己的岳父尹致,他就独自在尹家的庄子里闲逛,那天正是秦媓来尹门探寻之周解药的日子,两人在园子里打了照面,高安得知她是秦庄的人之后,当即大打出手。虽说他不怨恨,但杀父仇人之女在眼前,怎可相安无事! 秦媓更甚,对高家的人简直恨之入骨,两人立马就打了起来,争斗间引来了尹门的门人,重重包围之后,高安心下不慡,平生他最见不得以多欺少,以qiáng凛弱,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 打斗间得知秦媓目的是降毒草,高安便故意不屑地说尹门并无此物,当初尹门为显大度,派人送了部分奇门药草给第门了,想必第庄才有。 高安想,仇是私仇,要报仇也得单打独斗,堂堂正正地决斗,这是他爹从小教导他的,他高安要报仇,必须一对一战胜秦媖!跟她说降毒草在第门,她也能死了往尹门密格闯的心,趁早退出去。 秦媓虽然心大,但是此时知道高安是在故意放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之前她还对高安放话:“高安小儿,与其在这堵我,不如去问问尹贼,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吧!”高安皱了皱眉,听见了这句用内力传过来的话,只有他听见了。 秦媓当然视高氏众人都为死敌,但她不想任由高氏和尹门的人什么脏水都往她秦庄身上泼,告诉高安真相,搞不好还能引起内讧,再不济也能减少一个敌手。 现今局势,高氏和尹门的人已经明着要剿杀秦媖了,高家便把高安留了下来,用数年前留下高静同样的借口,维护家族名誉说动他留下来帮忙,其实暗里提示他秦媖是他杀父仇人之女,要把他当棋子使。高安哪里不明白他这大伯的歹毒心肠,只是自己也想弄明白蛇娘子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父亲的死另有隐情?他一定要搞明白。 那尹无霜没了武功,消沉了数日,最后也是无奈终于接受了事实,又躲进密格,研究机关蛊毒之术。当年尹无霜的父亲先尹门门主和兄长在秦庄一战中立下战功,剿灭了秦庄余孽,不曾想过了不到一年,蛇娘子横空出世,用卑劣的方式杀死了父亲和兄长,尸骨无存。自己只能寄养在叔父门下,苦练武功和毒术,指望有一天能找蛇娘子报仇雪恨,没想到大仇未报,自己倒被蛇娘子这狠毒的女人害成了废人,她怎能不恨? 此次高重和尹致合谋,志在必得,还秘密召回了在外逃遁的高衡,一起在高府密室商量屠杀大计。高全陪着尹无霞在尹门照顾尹无霜,没有心力参加此次围剿。高安得知三叔归来,心下起疑,这次怕是有大动作。高安白天没有轻举妄动,到了晚上他避开众人耳目,屏息跃上房梁,偷偷潜进几人议事的密厅。 三人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高安凝神听去,尹致正在说如何处置第门那小门主。 尹致:“重兄,不如这次连第家那个小祸患一起除了吧,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啊。” 高重:“不可,尹兄,本来咱们在武林众门面前就说放他一条生路,此次出尔反尔,我高门以后如何立足啊?” 高衡:“大哥,别的我不管,一定要把秦庄余孽除尽,我真的,自从尹家大哥和世侄遇害之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啊!那蛇女仿佛一直在我耳边向我说索命啊......” 三人各怀鬼胎,高安不觉有些不齿。 只听那尹致又说:“不肖你说,我尹门这次也必须让那蛇女付出代价,把我继任门主搞成废人,这不是打我尹某的脸吗?” 高衡假笑着说:“哼,致兄说得对呀,你尹门的三针夺魂是武门暗器之首,想当年若不是尹家大哥和世侄出手,我高家还占不了上风呢!” 高重听见不由地皱紧眉头呵斥:“三弟,不要提当年的事了!” 高衡突然有点激动地站起来:“为什么不能提?大哥,你别忘了二哥是怎么死的!” 高重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住口,你二哥是气数已尽,尹门,那完全是......失手。” 高衡冷笑了一声:“是,他尹门门主都能失手,我那二哥真是死的一点都不冤枉啊!那这次致兄可要留神,不要再失手了。”“失手”两个字说得尤为刻意,说完就拂袖而去,留下高重和尹致两人在室内尴尬。 两人贵为中原两大门庄的门主,此刻也是虚与委蛇,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当年尹门的先门主趁乱灭了第一高手高静,打压了高氏的气焰,后来自己也身死在蛇娘子手下,他尹致坐收渔翁之利,继承门主之位,高氏也大不如前,尹门方能在武林中坐稳第一门的位置。奈何尹致膝下只有一女,还嫁了出去,只好明面上培养大哥的女儿,操控傀儡,继续担着大义的名声,大权也在握,现在这步棋也被蛇娘子打乱,他尹门岂不是要在他手上断送,这也太没有脸面了! 高重则是另外的打算,自己当年是被自家三弟撺掇,几乎是盲目地打击异己,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想办法堵住悠悠众口。如今自己已是废人一个,高衡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一心只想玩女人,只能扶持自己那胸无大志的儿子。 那侄子高安至今被蒙在鼓里,有朝一日得知真相,定然也是要翻脸的,以前就与老二不对付,幸好他心不在争位,然而他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是一呼百应的。尹门的人yīn差阳错把他搞死了,自己还是捡了个便宜,落得安心。 所以此刻高重说道:“致兄不要与我那糊涂的三弟计较,他这些年受蛇娘子迫害,心智有些不稳定,胡言乱语,别往心里去。” 尹致也笑了:“重兄说哪里话,我自是不会计较。咱们再商议一下具体的事宜吧......” 高重:“不过致兄,我倒是有一事有疑。” 尹致:“哦?但讲无妨。” 高重:“当年我亲眼看见那第明朝和一个女子身中一只贵门的夺魂针,另外一名女子更是挡了两针,不管是哪个女子,应该都无命生还了啊,怎的这蛇娘子还能死里逃生,危害武林众门呢?!” 那尹致显然也是一愣:“这个......我倒是不知,当时我不在秦庄,回来也只是听兄长提起,不知道为何有人中了我尹门的夺魂针还能生还。不过重兄你看,那蛇娘子异赋凛然,能号令群蛇,想必不是寻常之物,能在针下活命也不足为奇了!” 两人没再就这个话题深究,转而继续商量围剿大计的安排。 高安后面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已经明白了,原来,父亲的死真的另有隐情!并不是大伯说的那样死于混战,而是尹门下的手,自己大伯和三叔还见死不救,才让一世英名的父亲bào尸荒野! 高安只觉浑身泛起一阵恶寒,冲到酒肆去喝了一晚上的酒,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嫡亲的兄弟还要这样落井下石,明明是盟友,却要在背地里下黑手!明明是同胞兄弟,却只顾自己逃命,弃自己的手足于不顾! 酒一坛一坛地灌,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他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秦媖和第荆朝来,又是哈哈大笑,仿佛他们俩就坐在酒桌对面一样,高安带着酒意胡乱开口:“你们......也不容易吧,哈哈,你们恨我......当然要恨我,灭门之仇,灭庄之恨,怎么可能轻易消解,我该死......整个高家的人都该死,嗝儿......”提着一坛酒在野外走着,醉了就躺在草丛里睡了,他实在不想回到那个让他生寒的高家了。 他回想起自己幼时,那时候武林众门明面上还是和气的,自己家和第门还有来往,自己还曾与第家的一对兄弟玩耍打闹,那时的时光却像是虚无的幻影一般,如今,明朝身死,自己和荆朝反目成仇,都是孤家寡人了。啊,命运弄人呐...... 第17章 布局 那日第荆朝离开之后,秦媓难受了好一阵,但是不久她又打起jīng神来继续去找逃窜在境外的高衡了,要尽快了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这日,她和之周正在边境的胡鲁之地晃dàng,一只麻雀又飞了过来,秦媓了然,和之周走到了人少之地。 麻雀落在秦媓肩膀:“媓媓,不好了,高衡把你秦庄先人的尸骨都挖了出来,运到中原高氏的管辖区域去了,说是要当众焚毁,祭天!” 秦媓一惊:“什么!”说完拔腿就要往中原高氏的方向冲。 之周拦住她:“秦媓,你冷静一点,他们这是要引你前去,肯定布了天罗地网要抓你啊!” 秦媓甩开他:“冷静,我怎么冷静?我当然知道是陷阱,那你告诉我怎么办,我的爹爹娘亲,还有媖儿......”秦媓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看就要摔到。 之周赶忙扶住她:“好,好,我陪你去,你先冷静下来,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秦媓运了一会儿气,才镇静下来,先回老巢拿了点药物,这次一定要跟高贼作个了结,他高衡竟然自己出现,倒是免得我跋山涉水去找了,很好,很好! 之周看着收拾药物的秦媓,他知道这次秦媓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她的身体越来越差,高衡此次又主动现身,还有亲人的尸骨在贼人手里被他们折rǔ。他阻止不了,他从来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命相护,至少也要死在她前面! 第荆朝安插在高门的眼线几乎当天就传回了消息,坐在厅上的他面色越来越凝重,手指关节接连作响,chūn晖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脸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毛仝出声:“门主......” 当时将自家人的尸骨迁回中原祖坟,想着秦家父母自幼生长在秦庄,肯定也想葬在那片土地,没想到如今却被那高贼挖坟rǔ尸,实在是欺人太甚。秦......媓肯定会来的,就算她明知是陷阱,她也会来的,第荆朝这样坚信着。 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这次高氏和尹门肯定是有了万全之策,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动作,然后大肆散布谣言,连多年在外境逃窜的高衡都出现了,这分明是双管齐下引秦媓现身! 第荆朝握拳:“杜应,把我们的计划提前,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 杜应愣了一下,随即拉着满脸疑问的毛仝去做准备了。chūn晖一直盯着周身都是寒气的第荆朝,沉稳出声:“荆朝,你要利用蛇娘子?你要在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对高贼和尹门下手?” 第荆朝眼睛一闭,痛心疾首地说:“别无他法!” 秦媓为了拿回尸骨,手刃高衡,肯定会以死相搏,此时高氏和尹门必将伤亡惨重,这是最好的机会!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秦媓会配合他的!一定会的!他们之间的误会使他们相看两生厌,但是对于高贼血仇,两人却是出奇的一致。 第chūn晖腾地一声站起来:“第荆朝!你不觉得这样很卑鄙吗?” 第荆朝也站起来,语气有些不平稳:“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第chūn晖摇了摇头:“荆朝,好歹你和蛇娘子也是青梅竹马,你这样做,她就没有丝毫生机了,你这是要置她于死地啊荆朝!” 第荆朝额上青筋爆出,眼红一片:“我知道,她会支持我这样做的!” 第chūn晖:“你!唉......” 第荆朝没有猜错,当晚他就收到一封箭信,邀他到郊外一聚。落款是------秦媓。 第荆朝如约而至,一家简单的酒肆,一个长发飞舞带着面具的女人露着腿,不羁地坐着等他。 第荆朝心情复杂,撩衣坐在她对面。 秦媓抬头:“来了,来,陪姐姐喝两杯!”说着就斟了两杯酒,先端起一杯喝了。 第荆朝看着她,没有动。于是秦媓又自己喝了一杯,第荆朝压住心中的愤怒问:“什么事?” 秦媓苦笑:“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是不肯喊我一声媓姐姐吗?” 第荆朝抿了抿嘴唇,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尽。 秦媓又给他倒上:“你知道吧,高贼动了秦庄的坟地,你亲手刨的坟地!哈哈,我一直没跟你道谢,谢你当年不辞辛劳,埋骨之恩!”语气中无尽的讥笑冷漠绝望,端着酒杯默然地看着第荆朝。 第荆朝鼻子泛酸,想起了些许往事,又喝了一杯,然后还嫌不够,直接拿过酒坛开始猛灌。 秦媓突然正色道:“第荆朝,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次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让姐姐看看你多年的准备吧,一定要把仇人一网打尽,一个活口都不许留!还有......” 第荆朝豁地摔碎了酒坛,已经开始有点上头:“秦媓,我不需要你感谢,我只问你,你杀了兄长和媖儿姐姐之后,你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不回来?” 秦媓转过头去:“我不想说这个,现在是在跟你说后日的计划!” 第荆朝突然笑起来,然后迅速欺身到秦媓面前,右手指节狠狠捏住她光洁的下巴。这时,之周突然在第荆朝背后出现,正要阻止他,第荆朝却突然左手一个掌风把之周隔空打了出去,他回头语带恨意地说:“滚开,这没你插手的份儿!”他讨厌这个伪君子,暗搓搓地咬伤自己,更讨厌秦媓为了他去欺骗自己,最讨厌的是这个人在她身边呆了这么多年。那些年他独自承受的寂寞,原以为她能感同身受,却不知她有良人作陪,从来孤寂的,都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秦媓弱弱地说:“之周,这不关你的事,你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之周一边担忧地一边后退,退到看不见他们的地方,自己生闷气。 第荆朝目光落到秦媓脸上,突然右手向上,直接掀掉了秦媓的面具。面具下的脸右边倾城面容,左边却有大面积的纹路,甚是恐怖。 第荆朝一直愤恨秦媓瞒着他,在他面前还要带着面具,从来也不肯取下,竟没想到,面具下是这副模样,他吃惊道:“这是什么?秦媓,你的脸......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秦媓仿佛松了一口气,没在意第荆朝的目光,继续饮酒,然后说:“无可奉告,我今天来只谈一件事,别的你就不要再费口舌了。” 第荆朝感觉大脑已经开始混沌,他撑着站直了身体,然后大力把秦媓拉到自己面前,非常生气地吼道:“你为什么总是有秘密?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肯说?你看着我痛苦受折磨你很快活是不是,啊?你说你要告诉谁,是chūn晖?还是你的之周?他咬了我,你还护着他,你到底是什么蛇蝎心肠?” 秦媓感觉第荆朝有些不对劲,她挣开他的束缚,问他:“第荆朝,你......是不是喝醉了?” 第荆朝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固执地自言自语:“你说呀,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那么多尸体,那么可怖的场面.......我的双手,我的膝盖,都是血,啊,媓姐姐,你为什么不回来?!” 秦媓这下可以确定,他醉了,他清醒的时候是肯定不会喊她媓姐姐的。这下好了,还商议大事,跟个醉鬼商议个屁啊! 秦媓把第荆朝扶到屋里面,让他坐在chuáng沿上,这时看他,已经满脸通红,双眼涣散了。秦媓很是伤脑筋,啧,怎么堂堂一个门主,酒量这么差!这可怎么办呢,正事还没说,还不能让他回去。不管怎么样,先等他醒了酒再说吧。秦媓把他安顿好,自己又跑出去喝独酒,她酒量还行,酒品更加优良,喝多了就睡觉,这可能是最后一顿酒了,得多喝点。等她喝的差不多了,也拖着像锤子一样重的脑袋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秦媓头痛欲裂,眼睛一睁,急忙坐起来,想迈开双腿下chuáng,却冷不丁被什么绊住了,直接滚了下去。秦媓哎哟喂地叫了一声,爬起来一看,诶,自己特意撕成几缕方便挂蛇铃的裙子怎么被人缝上了?!而且这针脚,也太差劲了吧! 之周听见声音进来,看见秦媓双腿像裹着粽子一样,不禁笑出了声。 秦媓一记眼刀杀过去:“之周,是不是你gān的?” 之周收敛起笑意:“姑奶奶,怎么可能是我,我针线活甩这个十八条街好吗?” 秦媓想了想,是谁gān的显而易见了。头还是有点痛,突然她问:“第荆朝呢?” 之周:“哦,我早上回来的时候,看他倒在外面的桌子上,然后我喊了他一声,他对我翻了个白眼,说让我转告你,誓屠敌狗,一个不留。就潇洒着走了。” 秦媓有点欣慰,知道第荆朝明白了她里应外合的计划。不过说这豪言的人跟缝她罗裙的是同一个人吗?这人喝醉了怎么还贤惠起来了? 其实昨晚的情况是这样的,秦媓醉的跟猪一样,上chuáng倒头就睡死过去。第荆朝却突然睁眼醒了过来,人醒了,酒却没醒,意识糊涂。他盯着秦媓看了一会儿,先看脸,再往下,看到她露在外面的白腿,他很生气,老是光着腿在外面跑,被别的男人看了也不知羞。 竟然下chuáng找来了针线,抓起她身上的破布就开始穿针引线,可技术不成熟,扎到了秦媓的腿,秦媓拍开他的手,还一边嘟囔:“别闹,之周......” 第荆朝听见她唤之周更加咬牙切齿地三下五除二地胡乱缝完了,然后把针扔了,气哄哄地往外走,走到外面桌子旁边,被先前的酒坛子绊到,一下子磕在桌上,就晕了过去,然后就顺势睡了一夜...... 第18章 血战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第荆朝满是心事地站在窗前,第chūn晖上前提醒:“荆朝,,时间差不多了。”第荆朝回头,看他一身黑衣,也不多说。 这些日子以来,第chūn晖成了他最亲密的人,几乎知道了他所有的秘密,参与了他所有的筹备。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放下戒备的能力,或许是血缘的吸引,他们俩往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此人虽然出身支系,但为人正统,又不迂腐,善于变通,也略有心计,将来必能成就大事,或许自己倘若有什么不测,他来主持大局也不错。第荆朝给了自己这个大侄子高度的评价。 然而那人中龙凤的大侄子却不这么想,这几天在准备的时候,和毛仝夜里出去打探消息,毛仝穿上夜行衣,蒙上面巾的时候被第chūn晖盯上了,他盯着毛仝露在外面的那双小眼睛看了很久,毛仝都被他盯得都不自在了:“chūn晖兄弟,你别这样看着我,大老爷们的,怪难为情的......” 第chūn晖听了脸色一沉:“我去你大爷的,哎哟,我这左肩好疼啊!”说着就虚弱的捂着自己的左肩。 毛仝一听紧张得不行:“哪里,哪里疼啊?”伸手就要查看他的伤势。 第chūn晖一个反手把毛仝伸过来的左手扭住,毛仝右手撑在桌上,疼得直冒冷汗:“第chūn晖,你gān什么!” 第chūn晖虚起眼睛,bī问:“毛大哥,我视你为兄长,我刚来门庄的那天你为何下手这么重,差点废了我的左手!” 毛仝性格粗犷,也不过脑子:“chūn晖兄弟,这是门主的意思啊,我只是奉命行事啊,我也没想到你会挡在门主面前啊!” 第chūn晖了然放开他:“所以那天真的是一个局?荆朝用来试探我的?” 毛仝心糟,心知被套了话,连忙装蒜:“啊,什么?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尹门了。” 第chūn晖哪肯放过他,拎住后颈提了回来。后来第chūn晖反复bī问,毛仝才说实话,那天从第chūn晖踏进第门时,就是一个局,门主这几年谁也不相信,听说远门亲戚过来,更加防备。加之一直以来被他自己假想的蛇娘子的迫害,对亲近之人更加不松懈。于是便伙同毛仝设了个局,先是毒茶,再是暗杀。后来chūn晖替他挡了杀招他才放下戒备。 得知真相的第chūn晖气得牙痒痒,这个第荆朝,日后一定要报复回来!防贼防到他头上了,真是多亏了他那颗七窍玲珑心啊!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的平静,快要入冬了,夜风凛冽刺骨,刮在守门人的脸上,宛若秋刀。一道暗影神不知鬼不觉地跃上城门,守门人毫无察觉。 三方的人事先并没有约定,但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今天,因为今天,是秦庄遭祸的日子,是高氏和尹门开始大屠杀的日子,是秦庄众人和当年武林第一高手的忌日前夕! 之周在暗夜里穿梭,没有人能定睛看到他的身影,快要接近事先麻雀们打探到的停放尸骨的暗室时,之周顿了一下脚步。这分明就是请君入瓮,四周缓缓飘来的雄huáng酒味,还有火药的味道,暗室里更是幽寒阵阵,不知道布了多少机关暗毒。之周冷笑一声,老子今天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他抬脚冲向暗室...... 深秋的艳阳透过窗纸撒在秦媓熟睡的白嫩小脸上,暖洋洋的,但也稍许有些刺眼。秦媓jīng致的小脸皱了皱,扶着额坐起来,几乎片刻间,她就清醒过来:“该死的之周,竟然给我下药!” 她走到桌前,拿起之周留的字条:“丫头,我先去打头阵,你万事小心!” “混蛋东西!”秦媓气得一掌拍碎了木桌,立即奔出门去,一路飞奔,一路默念:“之周,你可千万别出事,千万别有事,要不然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秦媓来到高氏布局的庄子,已经满地尸体,箭矢到处都是,高贼众人全身裹在铁甲之中,只露着眼睛视物和口鼻呼吸,饶是如此,也防不过之周散布在空气中的蛇毒。那毒,是之周的鲜血为引,裹挟着蛇麟飞向敌人,即使血毒无用,那蛇麟也能割破任何铜墙铁壁,把蛇毒渗透到铁甲上,再浸入肌肤,让人全身溃烂而死。 秦媓心越来越慌,之周使上了这招,势必要与高贼众人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了。秦媓奔向暗室,还未进门,一股浓郁的熟悉的鲜血气息瞬间刺入她的鼻息中,那是之周的血! 秦媓还未缓过神来,身后又是一大批铁甲卫士,齐齐搭着弓箭和□□对着她。秦媓恍若未闻,裙底的蛇铃却感知到了危险,自发响起,打头阵的一批甲士便碎骨而亡。秦媓一步一步走进暗室,之周就满身是血地躺在那里,平常他最是爱gān净的,此刻,长衣上下全是黑血,头发散乱,稚嫩白皙的脸庞也全是血污,看不清五官,秦媓霎时间就奔溃了。她脱下外衣盖在之周身上,摸了摸他的脸,脸上展出一个最凄凉绝望的笑容。秦媓在心里说:之周,别怕,我很快就来找你! 门外的铁甲士手都开始发抖,谁也不敢靠近,秦媓一站起来,他们似乎想立马弃甲逃去。但是不可能了,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秦媓走出暗室,双眼通红,泪痕已gān,此时浑身都是屠尽天下的戾气,明明没有风chuī过来,她的黑发却在背后狂舞,裙袂翩飞,脸上的残缺面具也裂开来掉落在地上,但是此刻却没人敢去看她左边鬼魅,右边倾城的面容。 秦媓一个瞬身,前排的近百个铁甲士均已毙命,后面的人吓得在铁甲内战栗不已。秦媓飞上最高的房顶,摘下头顶发簪的一片金叶子,放置唇边。金叶簌笛声响起,煞魂蛇铃飒飒呼应,众人却毫无反应,躲在暗处的高衡暗笑一声:哼,你以为我们没有防备吗?这些人的耳力都被尹门的人封住了,听不到的。 秦媓没有丝毫慌张,突然,她右手持金叶,伸出左手,从肩头一路滑至手背,鲜血涌出,裙底的蛇铃异常兴奋起来,转动着吸收滴下来的热血。然后,秦媓左脸上的蛇纹渐渐褪去,恢复成倾城的半边......高衡见了竟然色迷身心,眼睛都离不开那张脸,还是当年那么年轻美貌,但是却浑身杀气。 如果之周还清醒,他一定会阻止秦媓,这是她要qiáng制解除蛇族献祭契约的动作,以自己的jīng血,召唤万毒蛇窟的蛇妖们,归还他们用蛇信为她重铸的躯体,结果是,万蛇dòng出,咬尽所有人的脖子,吸gān他们的jīng血,让献祭人所在的这片区域,再无活物! 只要再chuī响金叶簌笛就行,最后一曲,杀生夺魂! 但是就在秦媓想要再把沾满血迹的金叶送至嘴边时,从天而降一个黑衣人,拽住她的右手死死不放。秦媓对上他的眼睛,那人压着声音,却含着极大的心痛和愤怒地说:“你疯了,快住手!” 是第荆朝。 他一瞬间把她裙边还在等待叶笛声的蛇铃一个不留的摘走,然后又低声说:“剩下的jiāo给我!”就飞走了。动作之快,高重等人竟然追不上他的身形。 秦媓失去了蛇铃,渐渐恢复了心智,但是她的愤怒不减分毫,以为没了蛇铃,我就不能杀光狗贼了吗!她飞身下地,手持金叶,抽出腰际的软剑,人群杀敌,如入无人之境。 暗处的高衡等人突然见无名之辈夺走了秦媓的蛇铃,不禁喜不自胜,竟然亲自出面指挥门生进攻,没有了可怕的蛇群,我看你蛇娘子是有三头还是六臂还是能通天入地! 秦媓虽然攻势凶猛,但是气力也消失得很快,左手还在不停地淌血,渐渐有些不支,但是她已经杀红了眼,此刻她只想把高贼和尹门的人屠杀gān净,一个不留!全然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一柄血剑看不到一处银光,秦媓身上尽是黑血。几个时辰过去,就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突然从另一个方向飞来三只夺魂针,秦媓避无可避,没想到饶了这么大个圈,最后还是要死在三针夺魂下! 然而一道剑光改变了飞针轨道,迫使三针都斜插在了地上。秦媓看着挡在她面前的男人,有些无奈苦笑。 远处上方的高重愤然站起:“安儿,你gān什么?那是蛇妖女,是你的杀父仇人!”虽说高重尚在疑虑刚刚的三针是何人所发,他身旁的尹致未有动作。但是高安的出现更令他怒不可遏。 高安把秦媓护在身后,对上方开口:“伯父,三叔,你们这样不觉得太无耻了吗?” 高重和高衡尚未应声,身后的秦媓倒是冷笑开口:“哼!无耻?你也太抬举你的叔伯了!” 高衡见状,心下一惊,立马手势指挥门生再上,全然不顾高安尚在箭矢之下,乱箭she来,高安彻底心寒,也不再手下留情,大肆砍杀。 秦媓眼睛一直盯着在高处指挥的高氏两兄弟和尹致,她提起最后一口气,右手执起血色金叶,翻动手腕,金叶就朝高衡飞了过去,高衡一个转头,金叶就刺进了他的脖子,当场毙命。 高重吃惊,立马后退,然而一柄冷剑没入心口,他回头只看见一身黑衣的男人,那双含恨的双目,像极了当年死在自己剑下的第元康。 第荆朝抽出血剑,尹致却已经逃跑,他在阁楼上号令第门众人,漫天的箭矢she到院子里,然后又是金丝软线,勒住众人露在外面的脖颈。第门众人全部提着利剑划开铁甲,刺穿人的心脏,又是一轮屠杀,但是这次却是压倒性的凌nüè,这都是在当年高氏屠烧第门时幸存下来的第门子弟,还有后代,对高氏都有着滔天的恨意,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秦媓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高安立马扶住,第荆朝也摘掉面巾,快步冲到女子面前,他气愤地把高安推开,把秦媓接到怀里,还一边凶狠地让高安滚开。 秦媓浑身是血,眼睛将闭未闭,虚着声音说:“之周.....之周,带他去找......药石......” 还未说完,就闭了眼睛。第荆朝一把把她抱起,犹豫了一下顿住脚步,只见高安已经把之周扛起,第荆朝也不再说什么,只好急忙走出这片地狱。 秦媓就剩一口气,之周更是气息时有时无,第荆朝和高安轮流输了不少真气给昏迷的两人,但是好像体内真气完全进不去,纯粹无用功!高安皱眉,这两人什么构造? 第chūn晖按照荆朝的吩咐,重新郑重地收殓好秦庄先辈的尸骨,又主持完大局,又给毛仝和杜应jiāo代了几句门庄的事物,才匆匆追上他们。见俩人一筹莫展,心下生疑。一把脉,果然,之周不用说,不是人之脉象,蛇娘子怎么也乱七八糟,像人又不像人。第荆朝见chūn晖摸着秦媓的脉搏,半天不松开,蹙着眉头把他打开了。 第chūn晖吃痛收回来,盯着高安,语气和善地说:“安公子,你伤的也不轻,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高安刚想拒绝,第chūn晖已经一把捞起他,带他上一边的马车上去了。 他们一走,马车上就剩第荆朝和昏迷着的秦媓和之周了。第荆朝把秦媓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抚摸着她光洁的左脸,心里一直在责怪:倘若不是之周事先嘱咐我,你是不是打算舍生取义,又要抛下我? 第19章 垂危 那天宿醉之后,他在外面的酒桌上醒来,之周站在旁边。他让之周传话之后,提脚就要走。 之周在身后出声:“第荆朝,如果那天......我不在她身边,她要是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还请你一定要制止她!” 当时第荆朝没明白之周具体指什么,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第荆朝把外衣脱下来,盖在秦媓身上,秦媓突然喘了一口气,出声:“之......周......” 第荆朝眼里冒火,一掌拍停马车,大喊道:“chūn晖,过来把这条蛇弄走!” 第chūn晖:“......” 一行三人带着昏迷的秦媓和之周赶路,此去寻找药石王,第荆朝心里也没底,数年前自己也是昏昏沉沉被秦媓扛上山的,哦不,想想之周跟着秦媓这么久,当年还真可能是之周扛的他......后来跟秦媓闹翻,自己出山,也没留心记路线,现在真有点后悔,赌什么气啊,现在跟无头苍蝇一样。 几人在河边休息,能算半个大夫的第chūn晖研制了一些药给两人灌下去,勉qiáng维持住他们的气息,秦媓恢复得比较快,气息稍稍稳定,但是就是不能清醒。之周却是一点起色也没有,实在是伤得太重了,如果是常人,早就一命呜呼归西了。 第荆朝看着喂马的高安,怎么看怎么不慡,于是开始出言挑衅:“姓高的,这没你事儿了,你还不快滚?” 高安动作一顿,不卑不亢地说:“第门主,秦姑娘身受重伤,是我高门的责任。再说,我要跟秦姑娘亲口道个谢,是她告诉了我真相......” 第荆朝浑身气涌,河边的水滴突然跳出河面,化成水箭向高安刺过去。第荆朝修习多年,善于把身边的一切物品变为武器,使得得心应手。高安堪堪躲过,第荆朝咬牙切齿:“你别再这说好话,趁我还客气,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别说当年你父亲亲手屠了秦庄,就算没有你爹,你们高家的人我也是见一个杀一个!” 第chūn晖正在给秦媓换药,隔着马车就听见外面打了起来,赶紧出来劝架:“你们俩怎么回事,还嫌我不够忙是吧!一路过来就没安生过,要打你俩走远点,别扰乱两个垂死之人的气息!” 提到秦媓,第荆朝稍微安静了点,高安也收起了佩剑。第chūn晖这才开口说:“荆朝,你别老是喊打喊杀的,当年秦庄出事的时候,安公子还不知道在哪呢!再说不都调查清楚了吗?安公子的父亲一无所知,纯粹是被高重和高衡两个老狐狸当枪使了。” 第荆朝闻言瞪着chūn晖:“别忘了你是谁家的!” 第chūn晖赶紧顺毛:“是是是,我当然是你家的!但咱们得讲理啊,我是帮理不帮亲啊。” 第荆朝刚想发作,chūn晖赶紧调转pào火对着高安:“安公子你也是,荆朝他不成熟,你就跟他解释嘛,多说两句话又不会死,整天端着的正经样儿给谁看呐!” 高安:“......” 第chūn晖又左右开弓:“荆朝,你再说你把安公子气走了,谁给咱们当苦力啊,我这一路又要止血,又要上药,又要输真气,还要赶马车,我又不是铁打的!还是你一个人怀里抱着蛇娘子,肩上扛着她那小跟班啊?” 第荆朝:“......” 第chūn晖见两人黑了脸,心里诽谤:得,这下两个都得罪gān净了,清静也清静了,我看他俩现在比起搞死对方,更想先合谋搞死我! 由于第荆朝不能忍受他跟之周呆在一个空间,又不能忍受跟高安呆在一个空间,更不能忍受秦媓跟其他任何一个男人呆在一个空间,于是他只能贴身照顾秦媓,第chūn晖和高安带着之周在另一辆马车上。 已经过了好几天,在第荆朝反复的回忆下,终于摸到药石王的山脚下了。山上烟雾缭绕,大有天宫仙境的韵味,来到一扇山门前,门口有两个药膳石童子的雕像,左边一个开口问:“来者何人!” 第chūn晖连忙下马车,拱手作揖:“在下第chūn晖,我们是中原人士,来此求拜药石老先生。” 右边那石像开口:“药石王不见外客!” 第chūn晖:“这......能不能烦请仙石童通报一声,我们的朋友真的危在旦夕!” 那两座石像岿然不动,不再搭话。 第荆朝掀起帘子跳下来,二话不说,就拔出第chūn晖的剑指向两座石像。第chūn晖一抹脸,这荆朝怎么这么冲动,没想到两石像往后退了一步,门就自己打开了。 第chūn晖惊得目瞪口呆,但是也顾不上吃惊,赶紧驾车进去。还不忘对着自己这真人不露相的小表叔拍马屁:“荆朝,可以呀,没想到你的气势那么qiáng大!” 马屁还没拍完,深山的石阶上就蹦蹦跳跳下来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一边跑一边嚷:“媓姐姐,是媓姐姐回来了吗!” 一行人停下来,第chūn晖又下车作揖,这次是个活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的,一身青衣,甚是可爱。第chūn晖不禁温柔了几分:“姑娘,我们是来求见药石王老先生的,请问他老人家在吗?” 幻幻站在原地,不认识来人,倒是生的俊朗不凡,她睁着大眼睛正在思考。第荆朝一掀轿帘,幻幻见到他吓得立马窜到第chūn晖身后,伸出个小脑袋询问:“苦瓜脸,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说打死你也不接受爷爷的救治吗?媓姐姐呢?” 第chūn晖没忍住笑意:“苦瓜脸,噗嗤.......太贴合了。”荆朝来过这?怪不得他竟然第一反应就是来找平常人都以为是传说的药石王。 第荆朝脸色不是很好看:“秦媓快死了,那老头在不在?” 幻幻柳眉一皱,什么?!她上马车看了秦媓一眼,把了下脉,把秦媓扶起来,点了她几处xué,又一指点在秦媓额头上,有什么气息流入秦媓额内。第chūn晖看了,有点意思啊,这小姑娘可以啊,她再把秦媓放下来的时候,秦媓明显脸色好了许多,只是还是没有苏醒。现在就像一个美人静静地睡着了而已。 第chūn晖见状急忙说道:“诶诶,仙姑,这还有一个,你给看看!”说着就粗鲁地把之周扯了出来,没想到那小姑娘剜了他一眼:“我叫幻幻,不是仙姑!”然后她目光落到之周身上,没想到特别激动:“之周哥哥,你怎么啦?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幻幻眼看就要哭出来,第荆朝冷言出声:“别哭了,还没死呢,你再耽搁就要断气了。” 本来就要哭的小姑娘,一听第荆朝的冷言冷语,直接瘪了嘴,转身狂跑上山,还大声叫着:“爷爷,爷爷,苦瓜脸又凶我,呜呜呜.......” 第chūn晖和高安:“......” 第荆朝满脸黑线,下令:“跟着她!” 第chūn晖马上诶了一声,生怕得罪这尊大佛。 高安和第chūn晖在心里犯嘀咕:这第门主真是,幼稚啊,一门之主跟个小孩子较真,嘴巴比尹门的毒针还毒,杀人于无形啊。不过架不住人家有效率啊,几句话就把事情解决了,这上山也有了方向,要不然这上路四通八达的,有的折腾呢! 但是再往上就是通天的石阶,马车也上不去,众人只好下来步行。 第荆朝一把将秦媓瘦弱的身子打横抱起来,她的身子似乎没有前面那么冰凉了,以前接触到,不管哪个部位都是冷冰冰的。现在时而有了正常的体温,第荆朝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说实在话,他一路都很纠结,这个女人在自己的眼前杀了兄长和媖儿姐姐,本该趁机杀了她为他们报仇,就算不落井下石,也大可以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但是第荆朝一看她摇摇欲坠奄奄一息的样子,就是没办法别过眼去不闻不问。事到如今,第荆朝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等她好了,自己再亲手手刃她也不迟! 剩下个之周,第chūn晖和高安面面相觑,两人对看了一眼之后竟然不约而同地一起扭过头去,第荆朝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回头一看,两个大男人在那别别扭扭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踟蹰。 第荆朝无奈冲着chūn晖说:“chūn晖,愣着gān什么,把那条蛇拖上去!到时候蛇娘子醒过来发现她的跟班挂在你手上,不知道要放多少条毒蛇咬死你!”说完又给了高安一个白眼,就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第chūn晖一个激灵,赶紧架起之周往山上跑,片刻也不敢耽搁,想想武林中的传闻,蛇嘲,咦,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这个叫之周的对蛇娘子肯定是很重要的人,三番两次为他搏命,可不能折在他手里。 跟着那个叫幻幻的丫头,走了小半天的山路,才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别院。虽在深山,格局倒是很大,由于地理位置巧妙,不走个九曲十八弯还真发现不了这个妙处。第荆朝抱着秦媓径直走向主厅,高安本来还想拦住他,这样硬闯不礼貌,奈何被身后气喘吁吁的第chūn晖拽住了衣角,他把之周扔给高安,喘着粗气:“我......我不行了,你把他弄进去,我要......歇会儿。” 高安便把之周接过来扶着,chūn晖像个软柿子一样,立刻就瘫在了地上。 第20章 药王 第荆朝还没进门,就听见幻幻撒娇的声音传来:“爷爷,我没骗你,苦瓜脸真的来了。真是的,媓姐姐受伤了,就剩一口气了,还有之周哥哥,几乎死掉了,哎呀,爷爷,你快别睡了,起来看看他们吧!” 随即一个慵懒的,充满不正经味道的老者声音嗫嚅着:“幻丫头,你别闹我了,媓丫头怎么可能回来,我还没清静几年呢,你让我再睡会儿,做好饭再喊我哟,乖!” 第荆朝迈开右脚踏进门坎,这一步,就踏进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 五年前,是第荆朝独自发扬第门的时候,气势bī人,高氏和尹门暗地里勾结,使了诡计让第荆朝身中数毒,差点英年早逝。庄内众人束手无策,毛仝和杜应找遍了中原所有的名医,都迫于病情又急又凶,或者被高氏和尹门收买,不敢医治。众人有如热锅中的蚂蚁般胡乱给他放血喂药,但是丝毫没有起色。直到一天晚上,一条玄蛇滑进第荆朝的卧室,随后一个妙龄女子轻盈落地,稍微把了脉,花容失色,立刻连夜带走了没有意识的年轻门主。 那时的第荆朝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插满了医针,躺在一张凉榻上,一个huáng毛丫头端着汤药跑进来,看到病人醒了,眼睛一亮,欣喜地跑出去喊人:“姐姐,爷爷,苦瓜脸醒了.......” 随后,一个想忘都忘不掉的身影闪了进来,即使她带着面具,第荆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非常激动,立马就要从榻上翻下来,奈何体力不支,摔在地上,秦媓赶忙去扶他,第荆朝用尽全身的气力一把将来人推开,脸色惨白,却凶狠地说:“秦媖,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为什么要杀了兄长和媓姐姐,是......是不是你与高氏贼人串通,你就这么贪图权势富贵吗?啊?我兄长对你一片痴心,你就算变心,你怎能如此狠辣下作!” 那是秦庄惨剧后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第荆朝这些年一直不甚明了,调查真相的时候,了解到当年高全曾经在秦庄与秦媖有一段时间的密切来往。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秦媖反水的理由,后来只有一个理由说得通,秦媖与高全私通,背叛了兄长,于是为了自己能与高全结合,不惜里应外合,助高氏剿灭秦庄,知情人全部消失,她就能嫁入中原第一门庄,做她的少门主夫人......至于后来秦媖化作蛇娘子报复高氏,怕是和高全闹掰,反目成仇了。 那时的秦媓听了,什么跟什么啊,这浑小子烧糊涂了吧!都学会编故事了,这又是哪个版本的故事?她见第荆朝气血上涌,嘴唇泛白,不顾他挣扎,用蛮力压制住了他。但是第荆朝比她想象中的更固执,死活不让她碰他的身体,眼看插在他身上的银针逐渐泛黑,大叫不好,连忙退出来找药老头。药石王进来,第荆朝还是挣扎抗拒,不让人给他医治,药老头gān脆站在旁边,一脸无辜地看着秦媓,那表情大概在说:“看吧,人家不让小老儿医治,要不就把他扔下山去吧......” 秦媓没有办法,拿起旁边的一针直接扎在他脑门上,第荆朝登时就闭上了眼睛。 药石王震惊地看着秦媓,秦媓尴尬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啊老头儿,我看前两天你是这么扎的,我这弟弟也太闹腾了......接下来就jiāo给你了,你一定要给我治好他啊,要不然我拔光你的胡子和头发!我......可能会刺激到他,在您医好他之前,我就不在他面前出现了......” 然后她又转向第荆朝:“第荆朝,你听着,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父母兄长的尸骨挖出来晒在荒野,让毒蛇猛shòu咬。如果你乖乖接受医治,活下来还有为你兄长报仇的机会,还有高贼,犯不着为了图一时意气,不自量力地作死!”她知道第荆朝听得见,后来的一段时日,她真的没有在第荆朝清醒的时候出现过。第荆朝虽然还是板着一张苦瓜脸,到底还是不想如此死去,后面也算配合药老头的医治。 明面上是幻幻每日照顾他吃喝,第荆朝从来也没有好脸色,从来都是蹙着眉头,时间久了,幻幻小丫头越发看他不慡,日日和秦媓告状,说今天苦瓜脸又打碎了几只碗,又发了几次火,又吼了她多少声。每次秦媓都笑着听着,再好言哄着小姑娘,让她好生看管。毕竟年纪小,不记仇,又是自己喜欢的媓姐姐拜托,而且被爷爷教导,医者父母心,幻幻虽然不开心,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病人。 秦媓白天从来不出现,只是和之周在山里面采集草药,挖药根,充当药老头的免费劳动力。晚上趁第荆朝熟睡的时候,才屏住气息来看看他,抚着他永远蹙着的眉头,怎么捋都捋不平,第荆朝在睡梦中感觉脸上的凉意,眉头皱得更深了,秦媓连忙收回手。她在心里想着:这小子长大了真好看,只是性情变了许多,往日在秦庄的那个跟自己斗智斗勇的无忧少年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他方及弱冠,贵为一门之主,要在门人面前立威,还要提防高贼和尹门的明刀暗枪,这次不就是被他们联手迫害了嘛,荆朝啊荆朝,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啊...... 秦媓那段时间每晚都呆在第荆朝身边,在他身边就很安心,可以远离身体的病痛和仇恨远一些,尽情回忆幼时的快乐时光,即使荆朝一直昏睡着。然后每天在第荆朝醒来之前离开,这事谁也不知道。 一脚进门踏回五年的时光,幻幻见着苦瓜脸抱着媓姐姐进门,连忙拧了自己爷爷大腿一下。老爷子哀叫着起身,看到门口的光景,一下乐了:“哟,臭小子,你终于把媓丫头杀了啊!我老头子也托你的福清静了啊哈哈哈哈......”五年前给他治病的时候就成天嚷着要对媓丫头赶尽杀绝,五年过去,大仇得报啊! 后脚扶着之周进来的高安听见这席话,不觉心里一惊:咋回事?中计了?第荆朝不是来救人,是来报仇的?想着他就戒备起来。 没想到老头瞧见快死的之周,又补了一刀:“哎呀,荆朝小子能耐了,学会一锅端了?也是,媓丫头有点什么事情,之周小子都是要冲在前面的,不把他解决了,也动不到媓丫头分毫。” 房内众人:“......” 还是幻幻打破了僵局:“哎呀,爷爷,你别不正经了,快看看媓姐姐和之周哥哥吧,我刚刚探了下脉,是真的快死了!” 药老头这才起身,慢悠悠地下chuáng:“行吧,先把小子弄过来看看吧,那丫头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没想到一句话引起众怒,幻幻气呼呼地瞪他,第荆朝一身寒气bī人,高安也蹙起了眉峰。第荆朝越过老头儿,把秦媓轻轻放下来,不悦地说:“先看她,否则我端了你的窝!” 高安扶着之周也准备放在秦媓身边,第荆朝又不悦地开口:“放旁边去!” 幻幻赶紧上前搭把手,把之周抬到了旁边的榻上。 药石王有点怕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几年前给他看病,可没少受罪,于是搭上了秦媓的脉搏,摸着白花花的胡子,诊了半天,不发一言。这时缓过劲儿来的chūn晖也站在了旁边,屋子里的气压很低,他快吃不消了,开口问:“药前辈,怎么样了?” 幻幻心急地捂住他的嘴小声地说:“嘘,爷爷问诊的时候,不喜欢人讲话!” 第chūn晖委屈地一瘪嘴,然后听见老头重重叹了一口气收回手,说:“唉!准备后事吧!” 众人:“.......” 第荆朝上前抓着老头的领口,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你......说......什......么?” 高安和第chūn晖也是一脸苍凉。幻幻了解老头的性子:“爷爷,您别吓唬他们了,赶紧说吧!” 小老头缩着脖子,一脸假装害怕地开口:“说什么,你爷爷马上也要归西了。” 第荆朝听见转机,立马放开,皱着眉头站在一边,想赔罪又拉不下脸来。 第chūn晖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唉哟,我的老前辈,您别嬉笑了,我这表叔禁不得玩笑......” 饶是一向镇定的高安也忍不住附和:“是啊,药老前辈,生死攸关,还望您费心。” 药石王一眼过去,屋内一众器宇轩昂的青年个个一身正气,眼神焦灼,不禁失笑:“媓丫头有本事啊,一个之周小子死心塌地地跟着,这几年光yīn也没闲着啊哈哈。” 幻幻无语,一个粉拳敲在老人后脑勺:“爷爷,说正事儿!” 药石王这才正襟危坐,拿出长者的风范,咳了咳嗓子,那意思要喝茶啊。第chūn晖人机灵,立马上去倒了杯茶递到老人手里。他喝了口茶才幽幽开口:“既然进了我药石山,暂时还死不了......”众人刚松了口气,他又接着说:“......不过也要去掉半条命......” 众人仿佛知道了他的脾性,安静地等着,老头一转头扫了一圈见没人理他便尴尬地咳咳:“这句话是真的。” 第chūn晖接话:“此话怎讲?” 老头起身走到之周身旁,一边把脉一边说:“事情原委,只有这小子知道了,先把这小子弄醒。” 可是......在场的明眼人谁不知道,之周伤得更重。只见那老头又检查了全身,低头自语:“这小子,还真豁的出去,怎么回事,谁来给小老儿说说?武林翻天啦?还是百门混战啊?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了。” 第chūn晖连忙把这几天的血战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老头还在深思:“所以之周小子散了蛇麟?糊涂啊,这是脱皮之苦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唉......”他这才有了点担忧之色,回头吩咐幻幻:“幻丫头,你去把前几年他们俩放在这的那株灵生草取出来!” “爷爷......”幻幻似乎有些犹豫,那是之周哥哥放在这的,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看管。 药老头一摆手:“去吧,那本来也是他们带来的,就那么一株,用在之周小子身上,媓丫头会同意的。” 药石王这回倒是说了句恳切的话,秦媓的确把之周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第荆朝自己似是而非的想象那段,我想说【哈哈哈,第荆朝这脑dòng,来来来,键盘给你,你来写...】 第21章 灵生 一行人便在药石山府住了下来,别的没有,房间倒是挺多,可以每人一间。山里空气也好,吃穿都自给自足,若不是情势危急,倒是可以远离俗世,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药石王使了一些脱尘出世的怪异手法,又有幻幻贴身尽心照顾,秦媓虽然没有苏醒,但是身体上的外伤已经渐渐痊愈。再就是之周,那天幻幻拿出一株散着活气的药草,就是小秦媓和之周初遇时在崖边够的那株灵生草,后来辗转到了药石王这,他本想借来看看能不能培育几株出来,奈何几年过去,只是提升了本株的灵气,繁衍却是无望。其实他几百年前是见过一株灵生草的,还曾经拥有过一段时间,但是造化弄人,本想救人,那人却不领情,宁愿即刻死去也不要接受他的恩惠......他就将那株灵生草放在原来的家门了,后来才知道灵生草有聚灵回魂的功效,早知道当时就带着了。 药石王与幻幻带着之周每日闭关,用古术结合灵生草唤回之周的活灵,又用奇药修复他的肌肤,本是蛇jīng,又运气好刚好是蜕皮期,在高尹一战中褪刺的蛇麟本就是应该离身的一层皮,只是提前了而已。十天过去,那之周竟然渐渐复原,又过了一天,就醒了过来。 之周浑身酸痛的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心慌地问:“媓丫头......秦媓呢?” 其他人都与之周没什么jiāo情,稍显平静。第荆朝稍稍松口气,至少......把她心心念念的小蛇头救活了。第chūn晖则惊讶于祖孙俩的医术高超,暗自赞叹,这是什么通天本领啊,那之周本来就已经跨进了鬼门关的。只有幻幻略微兴奋:“之周哥哥你醒啦,太好了,你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了。” 之周看见眼前的一帮人,双手扶住幻幻:“幻幻?我回到药石山了吗?我怎么回来的?媓媓呢?” 药老头咳了一声:“这些稍后再说,之小子,你告诉我,媓丫头怎么回事?她......左眼的印记没有了。”药老头记得当初秦媓的脸上左眼周围有淡淡的蛇纹,这次回来整张脸都光滑的跟剥了壳儿的jī蛋一样。他当然也不知道秦媓离开后左脸几乎都爬满了蛇纹。 之周听后一脸震惊地怒视着第荆朝:“我不是让你阻止她的嘛!” 第荆朝没什么好qiáng辩的:“我......对不起。”第chūn晖都惊呆了,那么高傲的门主竟然会说对不起!?真是活久了有奇闻啊。 之周在幻幻的搀扶下来到秦媓的身边,看到她外征一切正常,体内的jīng血却像两股势力在对抗,他满脸担忧,微微带着讽刺:“你可阻止地真够及时的,没有完全解除......” 他说着抬眼看了一眼第荆朝,止住话头,秦媓jiāo代不能外露献祭之事,本就是有违天理的,他话头一转:“没有完全死透......再晚一步,大罗神仙也难再多留她一刻!” 他固执地将不相gān的三个人赶了出去,对药石王和幻幻详细地说了蛇族献祭一事,然后又说:“她这次是被bī到绝路,想qiáng制解除契约,和高贼同归于尽,可没有完全解除,到最后关头被第荆朝唤回了心智,现在媓丫头的身体已经半对半地摆脱了蛇族的特征,但是jīng血也不稳定了,现在昏迷着,等她醒了,可能就要发生紊乱了,到底是什么后果,叔祖父也没尽说......” 幻幻有些着急:“所以,现在怎么办啊?” 门外的三个翩翩公子各有各的不慡:第荆朝一直仇视之周,他这些年来和秦媓朝夕相处,现在她生死攸关,这死蛇还有秘密背着他,又是着急又是愤怒,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醋味儿。第chūn晖则是觉得有什么印象中的文字就要蹦进脑子里,就是在洧川那里的藏书阁偶然翻到古书上记载的,但又实在想不起来,但他笃定,就是之周马上要说出口的那段!高安虽然稳重,但其实对这种被人防着背着人说秘密的感受甚是不慡,而且眼下,他自认为他可能是三人中最担心秦媓情况的人。 于是,三个平时水火不容的大男人,难得心往一处想,相互对视了一下,极有默契地齐步推门而入。 房内的祖孙三人俱是一惊,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之周没管他们,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他显然松了口气:“还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媓丫头幼时曾yīn差阳错地发现了一株灵生草,哦,就是后来给你老头儿的那一颗。叔祖父说那草对咱们这些......特殊体质的人有再生灵之效,媓丫头体内......”灵生草只对不是人的生灵起效,秦媓体内有叔祖父和众蛇的jīng血,说起来也算半个生灵,灵生草可以聚灵。这些只有先在场的三个人知道,后面不速之客进来之后,之周说话含蓄了许多。他接着说:“媓丫头这种情况,灵生草也是可以起效的!” 当他略带安心地说出这番话后,屋内瞬间陷入了死寂。第荆朝那眼神恨不得立时把他生吞活剥了,他不安地问:“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第chūn晖汗颜:“额......小蛇,你以为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之周醒过来过于担心秦媓的情况,一时没有细想,听了这话,他腾地站起来,盯着心虚地的药石王:“老头儿,你不会.......” 药老头立马摸摸胡须:“你没醒过来,我怎么知道情况嘛,好了好了,后悔也无用,那株灵生草已经在你jīng血中了,咱们再想想办法......再想想......” 一直没有开口的高安突然说:“前辈,是不是必须要灵生草才能救秦姑娘?” 他见众人都盯着他,他局促地说道:“我以前听父亲提过,尹门好像有一株,世代相传下来的,作为镇门之宝的......” 话还没说完,第荆朝想起来,好像确有此事,只是以前听说这草对人没用,就没留意,现在想想,尹门多年在武林中网罗各种毒药毒草,想必有此物也不稀奇。 药石王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小子,你是说尹门把那株灵生草奉为了镇门之宝?”高安点了点头。 第荆朝想到此处就要冲出去,高安拦住他:“第门主,不要冲动,经此一战,尹门肯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且我也不确定,就算要闯尹门,也要从长计议啊!” 第chūn晖也同意:“荆朝,安公子说得对,咱们谁去,怎么去,智取还是硬抢,都要三思。” 第荆朝坚定地说:“刻不容缓,就算他尹门现在是刀山火海,我硬闯也要拿到灵生草!”说完就不顾众人阻拦,飞身下山,高安回头jiāo代:“chūn晖公子,你留在此处保护他们,我对尹门熟悉一点,我跟第门主一起去,你们等着消息。” 第chūn晖还想说些什么,高安也运功下山了,唉,实在是担心他们俩没到尹门,先自个儿内讧,拼个你死我活了。想想还是不放心,抬眼看了看其他人。 有先见之明的老头儿说:“chūn晖,你也去吧,他俩平时那样,斗得跟乌jī眼儿似的,我才不相信他俩能安安生生地带回灵生草,安小子是个稳重的,只是荆朝小子脾气太倔。我们这你放心,一般人找不到,层层机关,幻幻也不是吃素的,之周小子又醒了,他比你们谁都厉害。灵生草却不能出丝毫差池,一定要带着活气把它带回来!” 不知道那株灵生草是不是当年自己留下的那一株,要真是,还真的是造化弄人啊!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第chūn晖一路飞速下山,先走的两个人就在山脚下打了起来。 高安怒道:“第荆朝,你不要闹了,现在拿灵生草是当务之急!”一边后退,一边扛着第荆朝招招狠绝的攻击。 第荆朝:“姓高的,不用你在这佯装好人,我一个人也能拿回药草!” 高安也火了,开始还手:“混蛋,你讲不讲理,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你已经被仇恨蒙蔽双眼了,你能不能冷静点?” 听见对方骂人,第荆朝更加愤怒:“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你高贼讲理,讲理你灭了我第秦两门,我第荆朝这辈子都不会与姓高的为伍!” chūn晖赶到,立马加入战局,三个人武功不相上下,单打谁也落不着好,现在chūn晖一心拉架,不敢使出全力,还要架住两方的攻击,不一会儿,就有点招架不住两个人。 第荆朝一掌把他拍到旁边:“滚开!” 高安见chūn晖劝架,稍稍收力,怕伤着人,没想到这时第荆朝反手一掌没收住攻势,打向高安肩头,高安推开搅在其中的chūn晖,生生受了十足的力,一口鲜血喷出来。chūn晖见状,回身就一拳扇在已经愣在原地的第荆朝脸上:“第荆朝,你能不能懂点事儿?”扇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淡定,输人不能输阵势,他佯装镇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分秒必争,你的蛇娘子命悬一线等你拿灵生草回去救命,你在这打架?那尹门密格门朝哪边开你知道吗?那密格里有多少机关暗桩你清楚吗?你再恨高安,人现在也是不可多得的帮手,你统管门庄,这点事情你都捋不清,真是猪油蒙了心了你!” 第chūn晖此时全然忘记了眼前是只比他小两岁的,高高在上的,他的小表叔,第门的一门之主! 高安此时也已经忘记了自己受气受伤一事,只想跳起来鼓个掌叫个好啊! 第荆朝默默地听着,脸上的印子渐渐泛红,表情是极度不慡,但竟然没说什么,转身继续赶路。 第chūn晖愣住了,完了完了,那小眼神儿,妥妥地记仇啊,唉,这次结束我怕是要滚回洧川了。 高安咳了两声,自己站起来,不无感激地说:“多谢第公子,没想到这个二愣子竟然能听进你的话。” 第chūn晖qiáng颜欢笑,看了看高安的伤势,还好,不是太严重,两人就一起去追赶第荆朝了。 第22章 尹门 这一路上有第chūn晖做和事佬,其他两个人倒是没再起大的冲突,只不过气压一直很低就是了。三个人内力雄厚,又没有另外的负担,当天夜里就到了尹门。 白天第chūn晖说那番话,完全是让第荆朝重视高安在整个行动中的作用,几分真几分假自己也没底,这不,进了尹门,高安其实完全摸不着方向,本身就没来几次,还不如经常来尹门探查情况的第荆朝熟悉门庄守卫的分布。 高安和第chūn晖都有点尴尬,第荆朝冷哼一声,默默在前面带路。 那天屠杀蛇娘子失败尹致逃跑之后,更是心慌,表面上还要qiáng装样子,毕竟高氏的当家人一时死了两个,高家现在已经群龙无首,高安的堂弟高全志不在此,反而是他那看似娇弱的妻子尹无霞坐镇,一下子武林中两个龙头门庄都由尹家把控,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因此,即使是深夜,尹门还是络绎不绝,拜访的,送礼的,巴结关系的,进进出出好不热闹。第chūn晖嗤之以鼻,三人想,这样也好,人多嘴杂,反而好行动。第荆朝和高安不对付,相互不顺眼,第chūn晖只好统领全局,三个人各自行动。第chūn晖在这一带是生面孔,又会在酒桌上浑水摸鱼,就装作是来打秋风的,大摇大摆跟着其他人进去了,准备在前厅大闹一场,吸引众人注意。高安则跟着第荆朝直bī尹门密格,相互掩护。 尹门密格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森严,门口只有两个人把手,此时也是心不在焉,被前厅第chūn晖闹的场面吸引住了,恨不得立马飞过去看热闹。两人一人一记手刀就解决了,荆朝刚想推门进入,高安伸手拦住,把他拉到一边,然后用石子打了进去,瞬间各种毒针飞she而出,两人堪堪避过。第荆朝看了一眼高安,摸了摸鼻子没说什么。翻身上房,揭开一片瓦,向下看了看,没人,但是有好几个直抵房顶的格柜。第荆朝连续揭了好几层瓦,然后悄无声息地潜下去,高安则在门外望风。 第荆朝毫无声息地落在屋内,沿途找着,找了一会儿,就察觉不对,镇门之宝应该不会跟一些俗物放在一起,药老头说,那灵生草通灵,有活气,想必是另外封存活养起来的。 第荆朝在房屋内仔细地敲击摸索,摘下面巾,以便更好地寻找暗格机关,听细微动静。 突然房屋内部有些许响动,他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闪到那人身后,用刚刚随手摸到的一只毛笔抵住人家的脖子。那人却连忙求饶:“饶命饶命,我对这里很熟,我可以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第荆朝略一思考,放开了她。 尹无霜转过身来,摸着自己已经见血的脖子。眼前的男人别样的俊美,刚刚挟持她时,两个人离得那样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喷到她发顶的气息。明明是来偷东西,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不遮面,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尹无霜不认得第荆朝,一则她多年来潜心修习,不大到外面应付场面,二则第门和尹门的死仇,第荆朝也不会正眼看他们的,多是来找门主尹致走个不走心的过场。自从成了废人之后,她就终日在这密格研习机关毒术,这么多天来心里第一次起了涟漪。 而第荆朝显然是认识尹无霜的,毕竟是仇敌之一,怎么可能不清楚仇家的具体人数和面貌呢?但此时尹无霜说的没错,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尹门密格的机关布置,想着找到灵生草再灭口不迟。第荆朝没有理会尹无霜灼灼的眼神,等着对方开口,果然,尹无霜斟酌着开口:“那......你要找什么东西?” 第荆朝脱口而出:“注毒珠。”这是尹门排在第二位的宝物,武林中人趋之若鹜。本身是一颗巴掌大的赤色珠子,却暗含取之不尽的毒素,任何东西,沾之则染上致命的剧毒。相传尹门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夺魂针上的毒就是在此珠中提炼出来再炼化到银针上去的。第荆朝想,找到此物,肯定能顺藤摸瓜到灵生草。还有,不能bào露真实目的给敌人,若起了防范,就不好了。 那尹无霜不疑有他,确实注毒珠也是人人想据为己有的。她站了一会儿,然后看着第荆朝说:“跟我来。” 尹无霜贴着格柜按了几块砖头,最里面靠墙的格柜便向两边开了,尹无霜先走了进去,第荆朝小心翼翼地跟着,手上的利器随时处于戒备进攻状态。虽说现在的尹无霜是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平常女子,但她心思深沉,手段毒辣,也不得不防。 进去里面果然是别有一番天地,入眼是更奇缺的暗器和各种宝物,第荆朝一眼就看到了供在最中间的宝盒,里面盛满了黑色的土壤,四周都用淬了剧毒的尖刺保护着。 那尹无霜径直走向侧边一个格子,然后轻转一个按钮,两边的墙里就she出无数利剑,第荆朝略一沉吟,伸手拉着尹无霜就趴在了地上,躲开了暗器的攻击。尹无霜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招,本来少女动心一瞬间,但是她怎么可能一时鬼迷心窍,jiāo出门中宝物呢?就想着骗到内室再启动机关,一招毙命。第荆朝出声问她:“你没事吧?” 尹无霜这下就有点招架不住了,其实她心湖已乱,一时没想明白,第荆朝不拉她的话,她早就闪出门了,这下她身在局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尹无霜心跳不止,红着脸结巴着回答:“没......没事,我一不小心触发了机关......你没事吧?” 第荆朝扶着她一起站起来,摇了摇头。他装作没有防备的走进正中的大盒子,问尹无霜:“这是什么?” 尹无霜不以为意:“那是我门的宝物,灵生草,不过中看不中用,根本没什么实际功效。”尹无霜这说的是真话,这颗草虽然名为镇门之宝,但从来也没有用过,年代久远,后人连有什么作用都不清楚,只是顾忌是祖宗传下来的,就这样盲目地供着,尤其对于尹无霜这种只重视用毒和武功杀人的,从来看不上这种沽名钓誉的东西,比起灵生草,尹无霜宁愿奉注毒珠这样的邪恶的东西为宝。 第荆朝:“既然是镇门之宝,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吧!” 尹无霜心想,原来此人为财啊。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正准备嘲笑的时候,只见第荆朝毫不犹豫地就伸手去取那宝盒,尹无霜急忙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两边的毒刺刺中了他的右手,他把宝盒拿在手上,那株灵生草还微微散着光。也就是这时候,门外传来打斗之声,尹无霜皱了下眉,又打开了一个机关,语气有些担忧地说:“你从这里走,我来应付他们。” 尹无霜知道他中了剧毒,活不了了,便做个人情让他离开吧,也对今晚的邂逅有个jiāo代,虽然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一切都在第荆朝的计划之中,他几乎是在尹无霜踏进来触发暗器的一瞬间就制定了这样一个策略。让尹无霜以为他活不了了,放他走,还假意报答他刚刚的“救命之恩”替他免了后顾之忧,要不然凭他自己真的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机关,他倒是无所谓,就怕娇贵的灵生草有异。他伸手那一刻赌了一把,赌毒刺上的毒药石王能够解,毕竟几年前那么奇的好几种剧毒都解了,那药老头似乎对尹门的毒很是了解。 第荆朝带着灵生草进入了密道,尹无霜心情复杂地关上机关,然后从正门出去看是什么情况。 外面蒙着面的高安与前来巡视的尹门中人打了起来,尹无霜只以为此人跟刚才那人一伙儿的,便说:“还有一个人偷走了镇门之宝,从后门跑走了。” 高安一听,也不恋战,动作极快地离开,很快就甩掉了追兵,往三人约定的地方赶去。他赶到的时候,发现第荆朝倒在半路上,他上前把荆朝扶起来,右臂留着黑血,已经晕过去了,他一探鼻息,还好。怀里抱着装满黑土的盒子,灵生草完好无损。他尝试着喊了一声:“第荆朝?” 不一会儿,第chūn晖也跑过来,兴冲冲地问:“拿到了吗?” 高安示意第荆朝怀里,点了一下头,第chūn晖发现了地上的荆朝,急忙跑过来:“荆朝?荆朝!这是咋了?” 高安:“此地不宜久留,他应该是中毒了,我们赶紧回去!” 第chūn晖一把背起荆朝,外伤啥的他还有点招,这毒他确实没办法,只能赶紧回药老头儿那,但愿他有办法解决。高安抱着灵生草,两人一路飞奔,路上jiāo替着背第荆朝,连夜回到了药石山。 药石王见到躺在chuáng上的第荆朝,无奈道:“得,又躺下来一个,你们这帮人商量好的吧,轮流中毒受伤是不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第chūn晖有些着急:“哎呀,老前辈,您快看看,这血都黑了!” 老头儿摇摇头,上前检查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说道:“放心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跟他几年前的毒比起来,简直大巫见小巫,只是表征凶险罢了,幻丫头都能医治好他。” 第chūn晖吃惊道:“老头儿,什么叫没啥大不了的。荆朝可是我第门的门主啊,他有点什么不测我怎么向他的门生jiāo代?” 药老头翻了个白眼:“他中毒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自己是门主啊。再说了,他挂了,不还有你嘛!我觉得你比他更适合做门主喔。” 高安拉住chūn晖:“chūn晖,你放心吧,前辈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还是听前辈的安排吧!” 老头儿嘿嘿一笑,对高安甚是满意:“诶,你们这帮小子里啊,就安小子稳重,懂点事儿!” 高安莫名被夸,耳根稍稍泛红。 第23章 决定 之周到底体质不同,醒来之后,吃好喝好,身体恢复得很快。现在躺着的人换成了第荆朝,虽说毒没啥,前几年那么多奇毒混杂在一起都治好了,这毒当然不在话下,只是第荆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疲累,前期要筹备血战高氏,然后救秦媓,日夜忧虑,再是闯尹门,又中剧毒,灵生草拿回来了,算是结了一桩心事,这下躺下去,便放心地昏睡过去了。 开始幻幻解完毒,还在疑虑苦瓜脸怎么还不醒,叫来爷爷,爷爷看了一下,笑笑,让幻幻和急的上蹿下跳要拔他胡子的chūn晖放心,只是太累,睡过去了。 现在众人的重点就是在秦媓身上,秦媓的情况比较复杂,药石王和幻幻经常要挑灯翻阅古籍,还要试验调制药物,也是好久没合眼了。chūn晖略通huáng芪,就帮着查古籍,弄药材;之周就负责一日三餐和众人的生活;高安就只能帮忙烧烧水,打打杂。一来二去,之周和chūn晖倒是相见恨晚,性子极其投缘。之周因为祖父和父母死于高氏门中,虽说都不知道是哪一辈的事儿了,但还是对高安有着本能的敌意。 高安可委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跟他不对付,个个都想用眼神杀死他,一个第荆朝不说,现在这个从未谋面的据说是蛇jīng的青年也是眼神中透着刺骨的寒意。他只能跟chūn晖诉苦,chūn晖心想,想宰了你的躺着的还有一个秦姑娘呢,蛇娘子和高氏不共戴天,怕是醒来你就是众矢之的了。 唉,不知怎么搞得,之周和第荆朝也是相看两生厌,这局势可真够复杂的,庆幸现在那个也还躺着,醒来不更得闹得jī飞狗跳啊,心疼药老头儿的这一片宁静之地啊! 山间岁月过了三天,第荆朝终于睡够了,醒了过来。之周再不情愿,也依旧弄了点吃的给他,谢他救秦媓和舍命取灵生草之恩。俗话说吃人的嘴短,这第荆朝嘴里吃着人家做的饭,眼里却是满满的不屑和不慡。 第荆朝醒了之后在秦媓chuáng边坐了半天,然后去找之周,想询问下当年秦庄之事,想来这件事情也只有他知道了。之周却是半个字都不想跟他说,既是秦媓jiāo代,之周自己也有私心,那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两个人不欢而散,搞得差点打起来,chūn晖碰巧看到便拉开了。 又过了一天,高安在厨房询问之周:“之周公子,我们以前见过吗?” 之周正眼都不瞧一眼:“没见过。” 高安:“那为何在下总觉得公子对我似乎有不满?” 之周不耐烦:“不跟你说,是为你好,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 高安不放弃:“之周兄弟,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跟我说,我才知道啊......” 之周一瓢水泼过来:“你烦不烦?高家的人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不知道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高安压着薄怒,双拳紧握,之周也满身杀气,眼看又要刀光剑影,chūn晖听见了赶紧过来劝架。 又是一天,第荆朝和高安又又又吵起来了,chūn晖头疼得要死,这帮人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像他一样!天哪,谁来救救他啊,他比村口的李大妈还忙,天老爷啊,你什么巧了不能再巧的安排能把这能两两为敌的一群人凑在一起啊!? chūn晖还要时常防着荆朝对药老头和幻丫头摆脸色,幻丫头也是个不安生的,荆朝一说她,她就哇哇大哭,chūn晖总感觉这两天他老得特别快,唉,他还没有娶妻生子呢,就要早生白发了呀。早知道是这副光景,还不如让药老头儿再给荆朝灌点药,让他多睡几天呢! 几天过去,秦媓的情况终于有了突破口,药老头在古书上找到,这种古老的献祭退契卡到一半的古例,要么重新献祭,要么彻底解除契约,要么保持半契约状态。前两种情况献祭人都必死无疑,秦媓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二次献祭了。只有这第三种情况,也就是秦媓只能保持半蛇半人的状态,只是以前她能以人性压制住shòu性,这次灵生草重新聚shòu灵之后,怕是蛇性要占上风,心性也会受影响,古书上说需要人的心智变得特别坚定才可能控住得住自己的shòu性。最后一句话是,性命不能长久。 以后秦媓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在座的三个人,药石王,之周和幻幻都陷入了死寂。幻幻已经眼含泪水了,之周更是跌入绝望。片刻后,药石王难得正经地开口:“媓丫头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之周,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你做个决定吧!”哪里还需要做什么决定,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把她推上绝路而已...... 之周心痛得快要奔溃,为什么要这样对秦媓,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遭受这么多痛苦,按照正常人类年龄来算,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可是因为献祭牺牲,她永远也长不大了,至今保持着十七岁的样子,外表看起来青chūn靓丽,体内的器官却比常人老化得更快!这十年来她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之周再清楚不过了。先是灭门惨祸,父母惨死,还bī着自己亲手结果了亲妹妹和青梅竹马的哥哥的生命,自己身中剧毒,无奈为了报仇去进行常人根本不能想象有多痛苦的蛇族献祭,然后身体一直各种不稳定,一直勉qiáng自己压制体内的shòu性,还要东奔西跑去找仇人,暗中保护荆朝小子,还要被冤枉误会,这次高贼狠心布局,她打算同归于尽,又是命悬一线。可是这个傻丫头,从来不抱怨,还说要好好替妹妹活着,要替妹妹看尽人间的风花雪月,才说要好好生活,要好好地过好偷过来的每一天。 怎么办?谁来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不采取古书上的办法,药老头一直用药吊着她一口气,她就只能这样没有感觉地躺一辈子。用了古法和灵生草聚灵续命,又是可以预见的难以忍受的痛苦和不知道能撑多久的未知寿命。 之周突然想知道第荆朝如果面临这样的抉择他会怎么选,秦媓虽然不说,但是第荆朝在她心中始终是不同的。这样想着之周就去找了第荆朝,他在chuáng边守着秦媓。其实之周知道第荆朝对秦媓的心意,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意,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俩互相看不顺眼。他也知道第荆朝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对秦媓情根深种了,或许他是不敢承认,他还认为是秦媓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另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温柔姐姐。可就算是这样,他都放不下她,在没人知道的时候,默默守着她。 之周进门的时候,分明看到第荆朝眼角那一点水光,只是他转过头来时,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漠和无情。之周喊他出来,两人在山谷上分别站立。 之周率先开口:“我们找到救媓丫头的方法了。” 第荆朝死灰一片的眼睛里突然就有了光,他说:“那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还差什么吗?” 之周看着像是突然抓住救命稻草的第荆朝,突然觉得他们俩很可怜,即使误会一片,还要为了对方以命相搏。之周盯着第荆朝眼里的亮光,笑了:“没,不差什么了,就是跟你说一声,她醒过来了要好好待她!”是啊,给他们一个见面的机会,给他们一个解开心结的机会。秦媓那么抠的人,要是让她知道,因为自己的犹豫让她少活了好几天,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她就是这样的人,她一直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现在之周有点理解秦媓的想法了,自己昏迷的时候,也挣扎过,不是怕死,就是担心再也看不到她了...... 第荆朝这时候又别扭起来:“好好待她?我要好好杀了她才对,但是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搞清楚当年的真相!既然你守口如瓶,我就只能去问她。走啊,去救那个女人,我迫不及待想看看她醒来发现是我救了她的表情!” 你快醒过来,你这样安详地躺着,一点都不像你,你还是醒着跳脚骂我比较符合你的脾性,这次你躺的时间也太久了,久到好像我都不怪你了...... 第24章 苏醒 要让秦媓醒过来没有之周那么简单,蛇jīng自己有一定的自愈能力,而且之周踩了狗屎运差不多就是褪个皮花了较长的时间复原而已。 秦媓体内的两股jīng血已经对冲,真气也在胡乱游走。聚灵的那天,几乎全员出动,第荆朝和之周分别压制秦媓体内的两股jīng血,高安和第chūn晖合力镇住体内乱窜的真气。药老头儿和幻幻负责聚灵,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灵生草才完全被虚弱的秦媓吸收。 结束之后药老头儿擦了擦汗,又上下检查了一下秦媓:“唉,行了,大家伙儿都去歇息吧,累了一天,接下来就是看丫头自个儿的造化了......” 其他几个人确实已经jīng疲力竭,也不明白这个“造化”具体指什么,之周是知情的,他闭了眼睛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秦媓有了点变化,但是情况却不容乐观,原本左脸已经消失的蛇纹忽隐忽现,身体也忽凉忽热,总是有苏醒的迹象,却又完全不能睁开眼睛,虚汗阵阵。第荆朝暗觉不对,找药老头询问,老头儿也只是语重心长地说再等等。 秦媓体内的人性和shòu性正在剧烈抗争,外人都帮不了她,药老头和幻幻只能日夜煎制压制shòu性的药,以求能稍微帮助秦媓一些。 第荆朝更担心了,日日急躁,恨不得就寸步不离地守着秦媓。但是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不行,她是仇人,是杀了兄长和媖儿姐姐的人!可另一方面又控住不住地担心,原先安安静静地昏睡着还没有这么牵动他的心,现在她眨一下眼睛也担心,她手指一动也担心,她眉头一皱也担心,他简直要疯了! 所幸这个痛苦没有持续太久,这天傍晚,第荆朝正在出神地盯着她的脸,她已经安静了有一会儿了,好像体内的争斗暂时停下来了。 她睡觉的样子很好看,那双充满挑衅的眼睛乖乖地闭着,那张平时老爱骂他的嘴唇微微抿着,柔和的鼻息缓缓呼出来,然后很长时间再吸进去一些空气。身上总是很张狂的衣裙被幻幻换了下来,换上了朴素的素色长裙,遮的严严实实的。话说她的那几只铃铛应该还在他们驾来的马车上,得找个机会还给她。第荆朝想起那天在高门中,她发狂的样子,有了点私心,不该再让她用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以后,他会尽心保护她...... 她的头发每天都被幻幻打理的gāngān净净,柔柔顺顺,几片形影不离的金叶却不知道去哪了,可能被幻幻收起来了吧,不过以后怕是也用不到了。 幻幻还每天把她推出去晒晒太阳,总是叽叽喳喳地在耳边喊着媓姐姐,说着姐妹俩的知己话,虽然第荆朝确定,那丫头一定在跟她告他的黑状,那小丫头总是说着说着就偷偷瞄他一眼,第荆朝难得觉得小丫头很可爱。 第荆朝和之周甚至觉得这个小丫头有当年小秦媓的气质,或许是媖儿姐姐走了后,老天爷良心发现,又赏赐了一个活泼的妹妹给她,这一点是老天给她痛苦的人生中的唯一一点怜悯了。 秦媓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还眨了好几下,才彻底睁开。第荆朝突然眼睛湿润地笑了一下,秦媓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他慌忙站了起来,兴奋地挪了两步,手里握了一下拳,又松开,转身出去:“我......我去叫药老头儿!” 然后一堆人进来了,秦媓看见了完好如初的之周,被自己气得chuī胡子瞪眼睛但十分疼爱她的药老头儿,有过一面之缘的第chūn晖和高安,冲在最前面的是以前老是和自己一起闯祸的小丫头幻幻。第荆朝默默地跟在最后面。幻幻雀跃的声音已经传进耳朵,好像是上辈子遥远的声音:“媓姐姐,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嘛呜呜呜......我一直跟你讲话,你都不理我!” 秦媓想笑一下,但是面部肌肉僵硬,有点吃力,只能用眼睛传达笑意。药老头儿把了一下脉,眼神心疼又温和地说:“媓儿,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哇!慢慢调理,慢慢修复,我小老儿这永远是你的家,啊,什么都别担心!” 秦媓知道自己这次能醒过来大家一定花费了不少心力,她知道自己最后关头做了什么,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她抬起手,摸了摸幻幻的脑袋,然后吞了口口水,润了下嗓子,这才哑着嗓子开口说话:“......幻幻,别哭了......” 高安立马去倒了杯茶水,药老头儿也才反应过来,刚刚一激动都没顾上,高安把茶水递给秦媓,秦媓难得对他展了个笑容:“谢谢......”她还记得她倒下之前,高安拼死护着她,跟高贼和尹门反目成仇,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呢?只是不幸他姓了高而已。 高安看见这个笑容,听见这声谢谢,这些天的鞍前马后都值了,他竟然有些想哭。旁边的之周已经哇地一声哭出来了,他委屈地扑到秦媓怀里:“死丫头,臭丫头,你还知道醒过来啊!” 秦媓像个老母亲一样摸着之周的头发,安慰道:“哭什么呀,我还没死呢!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你慢慢讲给我听。之周,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红山排骨,还有酱香肘子,还有清蒸鲈鱼......” 之周擦gān眼泪,准备往厨房跑:“好,好,我马上去做!” 药老头拉住他:“她胡闹你也胡闹啊,刚醒,去熬点粥,清淡点!” 秦媓小脸一瘪,明显不高兴。之周又吸了下鼻涕,说道:“对,我去熬粥,丫头,你乖,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啊!”然后就快步去了厨房。 第chūn晖和高安亲眼见了这一幕,非常感动,也跟着红了眼眶。chūn晖眼泪要掉下来,急忙跟出去:“我去帮忙!”高安也绷不住了,紧随其后:“我也去!” 屋里幻幻叽叽喳喳地说着那天第荆朝他们上山的事情:“......媓姐姐,你不知道,当时苦瓜脸直接用剑指着奇奇和怪怪,他俩立马给我传音,说是他俩如果不是石像,要是能动能哭,立马就能躺在地上打滚儿哈哈哈哈......”秦媓微微笑着听着,那头的第荆朝已经满脸黑线了。 奇奇和怪怪是守山门的两个石童子,还是秦媓起的名字。那年秦媓带着昏昏沉沉的第荆朝上山,先礼后兵,门口那俩石像跟药老头儿一样,欺软怕硬,秦媓软磨硬泡不管用,后来直接抽出软剑指着他们,才进了山门。秦媓后来进进出出,问他们名字,回答说没有,秦媓就说这山里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山奇奇怪怪,老头儿奇奇怪怪,连看门的都奇奇怪怪的......那好,你俩就一个叫奇奇,一个叫怪怪吧,至于谁叫奇奇,谁叫怪怪,你俩自己猜拳决定吧...... 奇奇和怪怪:“......”我俩要是能自己猜拳,别的不说,先呼你两巴掌。 秦媓似乎有给人取名字的癖好,只是起的名字都很奇奇怪怪的,很随便,很没有水准。比如幻幻,当年秦媓来的时候,药老头也才刚把那个小丫头捡回来,一直叫丫头丫头的。秦媓来了,她说要给小丫头取个名字。药老头儿还跟她犟:“区分得开,你叫媓丫头,她叫小丫头,不就行了。” 秦媓说:“是,我们都是你小老头儿的丫头,那您不要老是使唤我这个丫头呀,您偶尔也换换,诶,要不就叫她幻幻吧......” 之周应该庆幸,他的名字是最有文化的一个,虽然还是个错误的版本...... 厨房里,之周放声大哭,秦媓醒过来,他又高兴,又难过,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样的事情等着她。后面跟过来的chūn晖和高安默默站在外面,听着之周在里面又哭又笑。他们知道这段时间他也憋坏了,一直在自责自己抢先用了灵生草,延误了秦媓的救治,以为他是喜极而泣,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之周哭得是多么深刻的绝望。 第chūn晖和高安今天才知道,武林众门声称的恶人,人人得而诛之的蛇娘子有多么温柔的一颗心,试问一个十恶不赦之徒,身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愿意为之豁出生命的人?怎么值得老人小孩,人和蛇jīng都为之洒泪呢?这个之周跟她非亲非故,还有物种的隔阂,尚且能如此为之忧伤高兴。还有第荆朝,平时那么嫉恶如仇,黑白分明的人,只要遇上秦媓的事情,就恨不得把命都豁出去,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是他们旁观者清啊。还好他们没有随武门大流,还好他们都有自己清明的判断力,还好他们秉承着一颗正直的心。 等之周终于止住了哭声,开始动起锅碗瓢盆,他们俩才假装刚来,说要帮忙。三个男人都红着眼睛,相顾无言,第chūn晖受不了尴尬,打开话题:“之周,你跟秦姑娘感情真好!” 之周难得在高安面前也愿意多说一些:“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只有彼此,两人相依为命,我们是彼此的命......”倘若以前听见这话,可能还以为是矫情,现在他们都相信这话是出自肺腑的。 之周在炊烟袅袅的厨房里讲他和秦媓的相遇,讲他们在秦庄那些少年无忧的日子,三个男人的眉眼都温柔了许多,都微笑着听着那些尘封的往事。没想到现在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冰霜的第荆朝以前是个只知道跟在秦媓屁股后面哭的鼻涕虫,原来秦媓小时候就那么调皮,原来真的曾经存在过那么和谐与世无争的一群人,可是高氏一把火,把一切都毁了。 第chūn晖听完才惊奇道:“原来是一对双生姐妹花啊,我说怎么蛇娘子的名字一会儿秦媖一会儿秦媓的呢,我都被搞蒙了,难怪人家会弄错。所以活着的一直是秦媓,那为什么从小青梅竹马的荆朝会认错呢?” 之周顿了一下,他原先也不知道,为什么第荆朝在那次老巢发现秦媖的牌位之前的近十年里,一直都固执地笃信活着的是秦媖。后来看他的一系列反应,应该是接受自己从小喜爱的媓姐姐是杀人凶手更困难吧,他潜意识里就根本不敢去怀疑真相。换作是他的话,如果不是秦媓亲口讲出第明朝和秦媖的真正死因,他也很难接受秦媓杀了他们。 第25章 原委 幻幻嘴不停歇地讲了很久,口gān舌燥,几乎把这段时间秦媓昏迷时发生在山上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等之周他们把粥端进来,已经夜深了。秦媓又坐了一会儿后体贴地让众人都去歇息,最近都辛苦了,然后笑着对之周说:“之周,你陪我会儿!帮我chuīchuī粥,太烫了。” 药老头儿和幻幻相互看了一眼,面色凝重,但她迟早要知道的,还是尽早告诉她比较好,两人没说什么就心照不宣地走了。 第chūn晖和高安刚刚在厨房才体验了一把他俩相依为命的真挚感情,这会儿也只想着他俩就是叙叙旧,也带着笑意回到各自房间。 只有第荆朝黑着一张脸,略微生气地回了房,还摔了门,搞得其他人莫名其妙的。 看着其他人都走了,之周不禁有些羡慕,已经开始冒冷汗,他假笑着转过头开始凉粥,粥烫个鬼啊,刚刚已经在外面凉了会儿才端进来的!他见秦媓马上就要开口,他立马笑着说:“粥已经凉了,那我也去睡了啊,啊,累死我了!”还打了个哈欠就往门外走。 “站住!之周,你还记得我当年从蛇窟出来跟你说过什么吗?”秦媓盯着之周的背影,看着他僵硬,然后慢慢转过来。 之周低下头:“我记得,我不会瞒你,可是你刚醒,你先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告诉你好不好......” 秦媓捏了捏身上的薄被,努力镇定地开口:“之周,我体内有两股jīng血......”她从醒来的那一刻就极力压制着自己的不舒服,撑着身体跟众人叙话。她感觉体内好像有两股不同的力道在把她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扯,她努力维持着一股微妙的平衡才能如常地坐在这里说话。表面波澜不惊,其实体内是翻江倒海的折磨。 之周闻言一愣,一股恐惧袭上心头,他握着秦媓垂在chuáng边的手,烫的不像话,他的眼泪又淌下来,秦媓安慰他:“之周,你要告诉我,我才能知道怎么应对啊,我现在总有种快要控住不住自己身体的感觉......” 之周这才带着哭腔小声的把他们在古书中看到的一切告诉秦媓,说完了之后,之周又哭了起来。秦媓安静的听着,手捏着被角,手背上有虚汗,泛起青筋,良久才听她凄凉地笑着开口:“性命不能长久啊......之周,谢谢你,你做的决定对,我可不能吃亏,多活一日我就是赚的。后面我会努力抗争体内的shòu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毒窟里那么多毒蛇都被我驯服了,区区心魔,我难道还能被打倒,你要相信我是不是?” 之周最听不得她这样云淡风轻地说着那些苦痛折磨,就好像在说猪肉多少钱一斤一样。他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替秦媓委屈,哭得更凶了。 秦媓吃力地撑起身体,摸着之周的脑袋:“好啦,不要哭了,老娘还要欺负你呢,不会那么不争气的,你们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把我从阎王那抢回来,我可不能转眼又去他那报道,这不打药老头儿的脸吗?好啦,时间不早了,你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快去歇着吧,明天带我出去晒太阳,乖之周,快去吧!” 之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秦媓被子盖好了,又掖了掖被角,才熄了煤油灯,然后跑出去自个儿蹲在山头继续哭。 之周走了之后,秦媓一口气松下来,身子蜷缩成一团,眼睛紧紧地闭着,纤细的睫毛止不住地轻颤。默默咬着嘴唇,自己承受着痛苦,体内好像有两个暗器高手在对决,扔的暗器都要秦媓的躯体来消解痛苦。 好不容易消停点,秦媓却是眼睛都睁不开了,突然秦媓觉得自己被谁抱在了怀里,那人的怀抱好温暖,秦媓贪恋这样的气息和温暖,她嗫嚅了一声:“之周......你怎么回来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荆朝摸着她微微冒着虚汗的额头,眉头紧锁。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治好了,人醒了,她刚刚却那么痛苦,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让他的心抽抽地疼,情难自已地想抱着她。 第二天幻幻早早地就来帮秦媓梳洗,秦媓昨晚后半夜睡得格外安稳,所以今天身上也有了些许力气。自己坐起来任由幻幻摆弄,幻幻拿了胭脂和几只钗环,在秦媓的脸上和头上倒腾,幻幻一边给她的脸颊涂胭脂一边说:“姐姐,这是山下的薛姑娘卖的胭脂,她教了我怎么用,你大病初愈,脸色比较白,涂一点,提提气色,特别好看!” 以前秦媓老是带着面具,拿下来左脸也是有印记的,这次因祸得福,脸上倒是gān净了,哪有女孩子不爱美呢? 等幻幻捯饬结束,便扶着她去了前厅用早餐。 几个男人已经到齐,在等两个姑娘。幻幻扶着秦媓入门的那一刻,房内的众人都转不过眼睛了。 秦媓穿着素色青衫,外面罩着一件纱衣,裙摆微微dàng漾,脚上是同色的绣鞋,长发柔柔地披在背后,头顶饶了个别致的发髻,簪着粉色的云纹簪子,小小的吊坠垂着,还编了两个jīng巧的小辫子落在胸前,额前几缕碎发轻轻拂着,皮肤白皙,柳叶眉,小巧的鼻子,朱红的嘴唇,脸颊微微透着粉红......红唇一张,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真真是红唇白齿。 幻幻看着众人的反应,知道自己成功了,她真是个天才,第一次给姐姐施粉黛,效果就如此......jīng彩绝伦,幸亏姐姐天生丽质,要不然还不一定是这个效果呢! 大病初愈,秦媓身上总带着一丝萎靡之气,恰是这点病气增添了柔弱之美。与以前声名赫赫的làngdàng蛇娘子相比,眼前这个就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啊! 第chūn晖不后悔第一次见面给蛇娘子的评价,真的是把妖艳明媚与温婉秀美结合得天衣无缝啊! 高安此时也是目不转睛,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第荆朝和之周难得统一战线:一定要找机会把那两个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还是药老头率先打破僵局:“咳咳,你们四个收敛一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媓丫头起来了,快过来坐,吃早饭!” 秦媓难得脸红一回说好,可这羞赧一笑,更加让人招架不住啊啊啊啊! 她微微走了一步又停住了,刚刚幻幻已经溜过去坐在药老头旁边,东边坐着之周和chūn晖。剩下来两方各坐着一人,第荆朝和高安,她该坐谁旁边? 自己跟第荆朝明面上还是杀兄仇人,肯定不能同坐,高安嘛,她还没心大到和杀父仇人之子坐在一张凳子上吃饭的地步...... 第chūn晖通人情世故,便以为女孩子羞涩,不好意思与男人同坐,便出言协调:“荆朝,你过去和安公子一起坐。” 第荆朝和高安异口同声:“不要!” 其他人:“......”平时没见你们这么默契啊。 第chūn晖又自己坐到荆朝凳子上,让秦媓跟之周坐总行了吧。之周倒是开心地往旁边让了一些,秦媓也准备走过去坐下,这是第荆朝又开口:“不行.......” 众人看着他,他又说:“那里风大......” 嗯,有道理,那么,之周往外面一挪,挡住风口。 “不行,有太阳.......”第荆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之周咬牙切齿地瞪着第荆朝。 第chūn晖心想:妈的,小屁孩儿啊,这也要争...... 最后是幻幻看不下去了,她把高安赶到之周凳子上,自己和媓姐姐坐了下来,这才作罢! 折腾了半天,药石王有了种当大家长的感觉,有感而发:“哎呀,这段时间你们轮流躺,今天终于吃个团圆饭了哈哈哈!” 这段时间,确实把几个小辈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虽然个别脾气古怪,但是本性都不坏,他活了几百年,未曾婚娶,就捡了个幻幻养着,媓丫头呆了一段时间又走了,确实偶尔尝尝人多的热闹也还不错。 秦媓坐下来开口:“谢谢大家对我的帮助,我知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今后一定好好报答大家,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谢谢各位,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众人举杯,和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早饭。 吃完饭后,幻幻带着秦媓去山坡上晒太阳,药老头儿钻进了他的药房,继续研制有效的抑制药,对抗秦媓体内的shòu性。第荆朝和chūn晖去切磋武功,高安也去树下打坐了,之周陪了秦媓一会儿就去厨房倒腾午饭了。 秦媓和幻幻坐在山坡上,过了会儿,药老头儿高声喊着幻幻去帮忙,秦媓就笑着让幻幻去了,说自己能行。 秦媓看着山坡上偶尔跳出来的兔子,甚是可爱,抓了一只白绒绒的抱在怀里抚摸,心好像都变温柔了,那兔子怕生,微微挣扎。秦媓力气提不上来,那小兔子就从她怀里跳走了。秦媓看着自己的手,现在连只兔子都抓不住了,真是个废人了呀。 正在出神间,一双大手把那小兔子又递回到她怀里。 第26章 混战 秦媓双手接过兔子,抬头一看,只见高安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她面前。 秦媓对高家的人还是有点尴尬的情绪,微微扯了个笑容,一声疏离的谢谢足矣。 高安也有些局促,想走开又迈不开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心一横,撩衣坐在秦媓旁边,秦媓惊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这块山头又不是她的,谁坐都是使得的。 高安斟酌了半天才开口:“秦姑娘,我已经知道我父亲真正的死因了,谢谢你那天的提醒。” 秦媓:“不用谢,我当时那样说也是有私心的,不过你知道真相了也挺好。” 高安:“嗯,我知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高家都对不起你,那个我知道说对不起于事无补,但是请你相信,我真的很难过,你的遭遇我感同身受!” 秦媓有些吃惊,这些年来独自怨恨着高贼和尹门,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跟她说对不起,更没想过能这样和平地和仇人的儿子坐在一起聊天。 这次死而复生,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之周那个飞升的祖先当时在蛇窟跟自己说的话,这几日反复出现在脑子里,这时才觉察到,或许也是有道理的,命啊,有时候真的争不赢。高家和尹门作恶多端,终究会自食恶果,她作出重大牺牲,不也làng费了这么多年还没手刃仇人吗? 高安见秦媓陷入沉默,又接着说:“秦姑娘,还有一件事,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但是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只是想关心你,我从大伯......高门主和尹致的谈话中得知,你当年应该是中过三针夺魂的,那针毒对你没有影响吗......” 秦媓听到这个猛地抬头,还没来得及回答,高安一把被一个人拎起来,还没站稳随即又重重挨了另一个人风驰电掣的一拳。 之周过来送水果给秦媓,听到他提夺魂针的事情,想把他拽走让他闭嘴。 第荆朝则是在远处一直观察着秦媓,他看高安接近秦媓的样子,怒不可遏,上来就是一拳。 秦媓现在的感知能力很差,完全没注意到两个人的靠近,自己又手无缚jī之力,眼看着高安也反手给了第荆朝一拳,她连忙放下兔子,叫道:“别打了!哎呀,你们这是gān嘛呀?” 她还想先给高安封口呢,这第荆朝冲出来捣什么乱啊!之周看秦媓着急,也上前想把他俩拉开,结果第荆朝看他也来气,让秦媓晚上叫你名字,行啊,一块打。伸出脚就往之周身上踢,之周挨了一脚,哎呀,老子来劝架呢,你还踢我,你好样的啊,第荆朝,老子看你不慡很久了,今儿就分个胜负! 之周看姓高的也不慡,顺便给父母报仇了,于是之周也对高安下手。 秦媓一看,坏了,心想:之周,你特么不是来劝架的吗?你咋打得比他俩还欢? 三个人打得难舍难分,还好都没有拿武器,看样子这几个估计是积怨很久了,纯粹想发泄一下。 不一会儿,第chūn晖也一蹦一跳地过来了。 刚刚他和第荆朝在树下対拆拳法,第荆朝看着高安抱着兔子走向秦媓,就想过来阻止,chūn晖一把抱住,让他冷静点,两个人纠缠了一会儿。 拉扯间第荆朝突然想起上次三个人一起去尹门偷灵生草的时候,这小子扇了我一拳,此仇不报非君子。于是一咬牙狠狠踩了第chūn晖一脚,第chūn晖疼得在地上打滚,第荆朝趁机溜到这边打架来了。 第chūn晖忍着脚痛在旁边劝架,那三个人哪里听得进去,大有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秦媓看了第chūn晖一眼,第chūn晖的男人自尊心作祟,觉得这时候不表现一把不行了,于是也加入了战局。 秦媓:“......” 四个人打得可jīng彩了,照往常,秦媓恨不得搬个小板凳,手里抓把瓜子嗑着看他们打,可现在她怕高安一失口把夺魂针的事情说出来,夺魂针还没什么,后面蛇族献祭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这可不能让外人知道啊!要不然被有心人知道了,整个武林都要大乱!其实武林乱不乱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但是牵连到无辜的人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秦媓也想挤进去拉架,可这帮人一注意到她靠近,竟然四个人一齐带着战团往旁边挪,秦媓哭笑不得,现在的高手都这样欺负不会武功的人了吗? 幻幻和药老头儿听见动静,从药房伸出两个脑袋。爷孙俩开始镇定地八卦。 幻幻:“爷爷,咱们要不要劝架?我看媓姐姐挺着急的。” 药老头儿:“劝什么呀,就是你媓姐姐惹得,你看你姐姐没醒的时候,这几个小子不是好好的吗?” 幻幻:“啊?媓姐姐的错?” 药老头儿:“你还小,你不懂,你见过好几只公jī争一只母jī的场面吗?跟这差不多。” 幻幻:“爷爷,您是说媓姐姐是母jī?” 药老头儿:“......差不多吧,唉,红颜祸水,真是没说错啊,你看看,都打成什么样了。” 幻幻:“爷爷,您说谁会赢?” 药老头儿:“这我可不知道,这要看你姐姐的心在谁身上了。” 幻幻:“不如咱们赌一把吧?” 药老头儿:“好啊,你赌谁?” 幻幻红着脸说:“我赌chūn晖哥哥!” 药老头儿摇摇头,没注意到自个儿小丫头chūn心萌动的样子,说道:“嗯不,我觉得他胜算最低,我看荆朝小子胜算大一些,你姐姐对他终究是不同的!” 爷孙俩又看了会儿热闹就意兴阑珊了,就缩回脑袋回去gān正事儿了。 秦媓围着他们嗓子都快喊哑了,只要她一靠近,打斗团就移走,她只能靠喊的。她都快气疯了,她都忍不住想骂人了,可是骂人需要力气,她现在嘴长大点心跳就开始加速,什么狗玩意儿身体啊! chūn晖本来脚上就有伤,渐渐体力不支:“几位,能别打了吗?咱们该吃午饭了!” 之周:“吃个屁啊,老子不做,你们喝西北风啊,一个个都是阔少爷,没见你们谁来帮过我啊?整□□来伸手饭来张口,我活该欠你们的嘛......”得,小媳妇儿之周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第荆朝:“稀罕你条死蛇做的饭,比猪食还难吃!” 秦媓:“......”第荆朝,你说的是人话吗?前段时间在我和之周的老巢你不吃得挺开心的嘛! 之周果然气急:“第荆朝,我今天不撕了你我就不姓秦!” 第荆朝嘴都气歪了:“谁让你姓秦了,你跟谁姓秦呐你!你给我换掉,现在,立刻,马上!” 高安:“第荆朝,你讲不讲理,人家姓什么关你什么事儿?” 第荆朝:“那又关你什么事儿,自作多情!” 高安:“你!” chūn晖:“行了,荆朝,你少说两句......” 第荆朝:“滚开,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赶紧收拾东西滚回你洧川去!” 这第荆朝真是有统一武林的潜质啊,能让全武林团结统一起来灭了他的潜质。 明明刚刚还各自为战的几个人,这下明显有三比一的趋势啊。 第chūn晖的脚又被谁踩了一脚之后,彻底歇菜,倒在地上嗷嗷叫,幻幻听见了立马跑过来扶着他检查了脚伤之后,心疼得不得了,她一个人扶不动人,就喊了药老头儿过来帮忙。 之周也渐渐不敌,着实也担心秦媓饿了,退出战局准备去做饭,脸上也挨了好几下,手撑着大腿在那喘气。 就剩下最开始的两人在那继续打,高安也快不行了,想服软:“第荆朝,你别误会,我只是问秦姑娘当年.......” 话说一半,秦媓就冲到两人面前,抬手就扇了第荆朝一个巴掌。 高安都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愣愣地看着秦媓,第荆朝一脸的不可置信,头扭到一边,发带都被打得松了下来,贴在脸上。这时一阵山风chuī来,那发带就被风chuī着落在了秦媓脚边。 山坡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什么走向?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秦媓手抖着放在身旁,她实在是太怕高安说出来了,来不及思考,只有用这种方式制止。 第荆朝显然被打懵了,这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也不顾仪容,散着头发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然后药老头儿掐了躺在地上的目瞪口呆的chūn晖一把,chūn晖吃痛叫了一声哎哟喂,然后药老头趁机说:“啊啊......那个......chūn晖小子伤得不轻啊,快,幻丫头,搭把手,抬进去先。”拼命给还张着嘴巴的幻幻使眼色,chūn晖也明白过来,配合着大叫疼啊痛啊,脚要废了。 幻幻听到chūn晖喊痛,赶紧用小手扶着他,chūn晖跑起来可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三个人快速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之周也:“咳咳,我去做饭,我去做饭......”说完逃命似的闪进了厨房。 刚刚热闹非凡的山坡霎时间只剩下秦媓和高安两个人,高安:“秦......秦姑娘?” 秦媓回神,看着高安:“哦,对不起,高......嗯,安公子,荆朝他不懂事儿,你别往心里去,我代他向你道歉。” 高安心里有些失落,这种替自己人向外人道歉的口吻莫名让他很不慡。 高安稍微整理了下仪容:“没事,第门主年轻气盛,情有可原。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秦姑娘替他善后。”话里带着酸味,高安不自知。 秦媓没心思细究这些:“那个,安公子,抱歉,我有一事相求。” 高安对于她的疏离有些不是滋味儿:“秦姑娘你说。” 秦媓坦诚道:“当年我确实中了夺魂针毒,但这是我的私事,我有自己的苦衷不能说,还请安公子替我守口如瓶!” 高安看着眼前明明弱不禁风的女子,说出的话却笃定异常,不禁有些敬佩。 自从相识以来,这个女子聪慧,坚qiáng,善良,做事顾全大局,善恶分明,张弛有度,有血性,实在是个优秀的女子。 高安也明白过来,刚才那一巴掌不止为结束战局,更是为了堵住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这下高安有点不自在了,没想到他随口一问,冒犯到了她。 高安略带不安地说:“我知道了,秦姑娘,我不会再问你,我也会替你保密,抱歉,冒犯秦姑娘了。”说完,拱手作礼就离开了。 秦媓松了一口气,这才低头看了看在自己脚边的发带,她慢慢蹲下把她捡起来,准备去还给第荆朝。 第27章 山居 第chūn晖屋子里,幻幻正在小心地给chūn晖肿得老高的脚上药,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担忧。 chūn晖还没从刚才秦媓的那一巴掌的震惊中缓过来,太jīng彩了,终于看到第荆朝吃瘪的样子了,我就说嘛,上次那一巴掌肯定也是秦媓扇的,除了秦媓,谁还敢扇堂堂第门门主啊?啧啧啧,第荆朝,你也有今天! 他暗自窃喜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跟爷孙俩八卦:“诶,老头儿,你活这么大岁数了,你说刚刚那是什么情况?秦媓扇荆朝gān嘛呀?明明两个人一起打的架。” 药老头儿:“什么两个人,你们是四个人一起打的架,照你这么说,媓丫头应该给你们一人一巴掌是吧!” chūn晖笑着回答:“哎呀老头儿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秦媓想止住话头,gān嘛不打说话的人啊?反而抽了荆朝一巴掌,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高安想说什么,秦媓那么着急。哎哟,嗷嗷啊,小幻幻,你轻点啊哟哟哟......” 药老头儿这才突然正眼看了一眼在chuáng上痛得打滚的第chūn晖,这小子可以啊,聪明,能看出来那巴掌不为止战,实为止话。 这小子虽然看着马大哈,但是对事情看得通透,心思也纯正,前段时间他们上山,听说了惊险异常的高门屠杀,他明明可以明哲保身,却依然舍生赴死,偏去蹚浑水帮第荆朝布局,事事犯险冲在前面。去尹门取灵生草也出了不少力。这个孩子就是阿叶口中的义勇双全的人吧,可惜呀阿叶,你看不到了。 想到斯人,药老头澄亮的眼神中漾起一抹忧愁,他语气也柔了几分:“这么说吧,如果你和荆朝小子闹矛盾,你爹娘明面上怪谁?” 第chūn晖:“当然怪我啊,荆朝是门主啊。” 药老头儿:“......当我没问。” 第chūn晖:“什么意思嘛?” 药老头儿:“我换个问法,小子,我这小丫头要是跟你打架,即使是你的错,我也会先责备我这小丫头。”他指着幻幻说道。 幻幻听到提她,不禁又红了脸。 第chūn晖:“我们gān嘛打架啊,幻幻妹妹要是打我,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药老头儿:“哎呀,你这个二愣子,我是说人下意识会先责备自己亲近的人,外人你不好意思打他呀。” 第chūn晖其实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偏要故意玩笑:“哦~药老头儿,你是怪我不亲近你啊,我懂了,那今晚我给你搓澡!”说着就抱着药老头儿的胳膊蹭脸。 药老头一脸嫌弃挣扎着想推开他的脑袋,幻幻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 秦媓在荆朝房里没看到他,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外面的山头找,走了许久,才看到荆朝坐在山崖边上chuī风。那么大一个男人把自己缩成一团,脑袋放在膝盖上,头发散乱着随风飞舞。 秦媓轻轻走过去,尽量用俏皮的声音喊他:“荆朝弟弟呀~” 第荆朝背影一僵,这一声呼唤他盼了多少年,可是他没有回头。 秦媓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山风掀起她的裙摆和外衣,青丝也微微dàng起。 她慢慢跪坐在第荆朝身后,伸出手把他狂乱飞舞的头发顺到背后,然后从袖袋里拿出刚刚回房拿的木梳,轻而又轻地梳理他的满头黑发,第荆朝一动都不敢动,就任由她摆弄他的头发,她的动作很轻柔,以前从没想过,大大咧咧的秦媓会有这么温柔的举动。 秦媓梳了一会儿就拿出折叠整齐的发带,分出上半部分头发挽了个髻,然后用发带固定住,最后又梳了几下散在下面的的部分头发,才把木梳收起来。 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呼呼的风声偶尔问候一下,良久,久到第荆朝以为她已经走了,她才轻声说话:“这是媓姐姐第一次给人梳头呢,你看梳得怎么样?” 听到这话的第荆朝心弦一动,他猛地转过头来,奈何秦媓坐得太近,他一回头,就看见她近在咫尺的jīng致的小脸。第荆朝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感觉自己突然口gān舌燥起来。然后他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地就想凑近那张脸,想挨近那双红唇。 秦媓心脏也不受自己控制,除此之外,气血也不受自己控制,她呼吸急促,猛地把突然靠近的第荆朝推开,转身跑走了,发梳掉落在原地,静静地躺在那里。 第荆朝理智回归,他晃了晃脑袋,他刚才在gān什么?天哪,他怎么会想去亲秦媓呢!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嘘,安静点,别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他心跳逐渐恢复正常,他捡起那柄木梳,揣进了自己怀里。 秦媓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出第荆朝的视野才靠着一棵树停下来,她又蜷缩起来,体内的争斗又开始了,她默默地忍着,等着那股噬骨的疼痛过去。 真的太痛苦了,睁着眼睛的时间都是无尽的痛苦换来的,这种痛苦比她在蛇窟献祭经历的那种更甚,持续时间更长,才过了一天,秦媓就觉得自己快要油尽灯枯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 过了很久,她朦胧中听到之周的声音,在喊她吃饭。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之周一路找过来,看到了她,发现她不太对劲,立马跑过来,嘴唇已经发紫了,浑身不停地抽搐,之周摸到她的手臂,冰凉冰凉的,她脖子上开始若隐若现地出现纹路,眼睛逐渐变成竖瞳,然后又恢复正常,然后又竖瞳,反复着变化,眼白变成红色,牙齿咬得叮当响,他暗叫不好,打横把她抱起来,就往别院跑去。 刚好被听到之周喊饭声音往回走的第荆朝看到背影,第荆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刚刚还以为她害羞才跑掉,哼,没想到转身就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第荆朝一掌拍在刚刚秦媓靠过的树gān上,树gān猛地一震,树叶纷纷落下。 到了午膳时间,高安和第chūn晖相对而坐,面面相觑,诶,怎么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人呢?看着满桌子都是好吃的,都是之周为了秦媓特地做的她爱吃的肉食,都是药老头儿和幻幻亲手喂养的牲畜,安全绿色又环保。 高安隐隐有些担心是不是秦媓出了事,他心思细腻,在山坡上她抓那只小兔子就有点怪怪的,仿佛......使不上力一般,更别说后来她看着他们几个打架只能在旁边gān着急。他原以为她伤得太重,病得太久,恢复需要时日,可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奇怪了。之周和药前辈他们分明有事瞒着他们,但是秦媓自己早上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不希望他这个外人来管闲事,想到这里就气闷,索性也不吃了就站起来出了门。 第chūn晖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现在是伤号,可不能饿着,不吃的话岂不是对不起之周那条臭蛇辛苦做的饭菜。他一个人吃得自在,撸起袖子,大有不吃完不离桌的架势。也并不是不担心,他知道秦媓的情况有多复杂,他也帮不上忙,把自个儿照顾好不要给老头儿他们添麻烦,人家就能全心全意照顾秦媓了嘛! 第荆朝硬是赌气,跑到深山里自个儿发疯去了。 其他几个人都在内室围着不停抽搐的秦媓伤脑筋,之周抱着秦媓,怎么喊都没反应,之周急的红了眼睛,怪自己一时疏忽,让秦媓chuī了冷风。幻幻也在旁边掉眼泪,药老头儿一言不发,额头上都是汗,抖着骨瘦嶙峋的手在给秦媓扎针,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 现在的情况比他预想中的还要严重。秦媓为了控制住体内的shòu性血,已经奋力在与之抗衡,但是本身她的身子就很弱,现在shòu性jīng血明显占了上风,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忍住不发狂的...... 之周看着药石王的状态,知道这次是真的不好了,情况危急到练药石王都冒虚汗,他都开始后悔当时的决定,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一点,也许那时候不要那么固执,不要那么天真,也许就让她永远沉睡,都比现在的情况好。 夜已深,山风萧瑟,第荆朝捏着那柄发梳,她上午给他梳得发髻已经微微松散,她技术并不怎么样。但是当时的第荆朝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甚至刹那间希望可以每天让她给自己梳头......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感情,自从知道活下来的是秦媓的时候,他拼命压制住对她的思念,只是越压制越心痛,还是忍不住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当年的真相还没有弄明白,他现在几乎已经确定杀害兄长和媖儿姐姐不是她的本意,肯定是有隐情的。 可是他心里还是堵得慌,他恨她瞒着他,不信任他,宁愿跟一个后来结识的陌生男子相依为命也不肯来找他,告诉他真相,寻求他的保护。 只要她稍稍服软,稍稍说那么一句,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几乎就可以立马原谅她。可是比起他,她似乎更愿意和那条死蛇心意相通,她抗拒自己的接近,却可以温顺地躺在别人的怀里,想到这里,第荆朝的理智就被黑夜吞没了...... 第28章 送别 秦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又死了一遍,浑身的零件似乎是重新组装起来的。身上插满了银针,每个xué道都被巨石压着一般,但是此刻她很平静,虽然她只有眼睛珠子可以任由自己支配。她看到了旁边满是愁容的三人,老老小小,都是一样的疲累和qiáng颜欢笑。 她尽量想展一个笑脸出来,可是那比哭还难看。她气若游丝地说:“老头儿......我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啊?其实我醒过来之后,身上......还挺疼的......” 之周听了这话,眼眶又开始泛红,他转过身去怕秦媓看见,到底是多深的痛苦才可以让媓丫头开口说疼,当年蛇族献祭的时候她都没喊一声疼。 药老头语气里透着苍凉:“媓儿,别担心,老头子我一定会尽力减轻你的痛苦,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啊,你也要坚持下去,好孩子,你一定要......” 努力?坚持?忍耐?话语总是轻飘飘地从嘴巴里溜出来,殊不知真正要做到是多么困难的事。话语戛然而止,白发老人也背过了身去抹了抹眼泪。 幻幻看着两个人绝望的表情,她止住眼泪,用小孩子特有的充满希冀的语气说:“爷爷,之周哥哥,你们别这样,媓姐姐这么坚qiáng,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媓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媓这才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一声,她眼神极其温柔地看着幻幻,她感谢幻幻的善良,懂事,以后药老头儿有她陪着也不会寂寞,她又这么聪明,短短几年跟着爷爷学习医术,已经堪比小医仙了,药老头儿也算后继有人。 只不过年纪尚轻,心思单纯,在这深山里还好,以后要是出去了,武林上的勾心斗角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得过来,要是能有一个人在她身边保护她就好了,护她一生平安,她就放心了。 至于之周,他身体已经复原,跟着她一直也在吃苦,她要是不在了,之周的生活也能步入正轨,他还是一条无忧无虑的蛇jīng,以他的修为,普通人很难伤到他,他继续修炼,说不定也有不错的造化,说不定还能遇到另一个美貌的女蛇jīng,一起双修,神仙眷侣,岂不美哉! 这样美好的未来可惜没有她了,她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幻幻脑子里突然有个奇异的猜想,她自己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未果,就想询问一下药石王:“爷爷,您今天行针好像有用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媓姐姐都很平静,对了媓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媓试着感受了一□□内的状况,惊喜地说:“没错,我现在很平静,就是感觉身子有点重而已,现在也越来越好了。”秦媓也并没有说善意的谎言,确实很平静,似乎先前争斗的两股jīng血睡着了一般。 她突然眼睛一亮:“药老头,你今天给我插针有没有章法可寻?或许你以后可以每天给我行一次针,咱们看看效果。” 幻幻也跟着说:“对对对,爷爷,这套针法不就是普通的封住所有大xué的方法吗?咱们每天固定行一次针,一次不行就两次,看看媓姐姐能撑多久,然后推演出间隔,就能防止媓姐姐发生意外了。再者,咱们今天研制的压制shòu性的药不也有成效吗?双管齐下,肯定会有用的!” 药老头儿听完幻幻的想法,还是高兴不起来:“媓儿,幻丫头,这个我早就想过了,可是媓丫头的身体根本吃不消频繁的行针放血,今天是媓丫头自己已经压制得差不多了,我们方能收个尾延长一点清醒的时间,谁知道下一次媓丫头又能不能挺过来!” 秦媓勉qiáng振作:“老头儿,你太小看我了吧,我可以的,不就放点血吗,之周多给我补补就是了。其实我一直特别想吃肉,这可能是体内的蛇性在作怪,吃肉可以接受,只要不喝血就行......” 说到这众人一愣,,脸上都是不确定,秦媓接着磕巴着说:“不会吧......蛇妖是会吸血的,我......” 药老头打断她:“喝血咋啦,咱又不是没有,jī血鸭血猪血都有,主要是我怕你伤了根本!” 秦媓这下以前那股调皮劲儿又上来了:“老头儿啊,我命都悬在针尖上,还管什么根本不根本的啊!我又不会成亲生孩子,你就放心地把我当试验品吧,我这个可真的是百年难遇的疑难杂症啊,老头儿你不想挑战一下?” 之周这时候开口:“媓丫头你可想好了,这都是未知数啊,万一.......”行针或者吃药有一点不对劲,就会酿成大祸的。 秦媓:“之周,你不要婆婆妈妈的了,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坏吗?大不了就是一死,要不然就是我迷失人性,shòu性大发,你们不还几个武功高手在这吗?今天早上你们打架我看出来了,个个都是绝顶好手,肯定能制住我的!” 就这样说定,只是这是他们四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其他人就不必说了。 从那以后的几天,每天夜里,临睡之前,他们就会去里间闭关行针,早上秦媓会喝各种各样的草药,只是效果甚微,但是秦媓觉得这样也很好,每天早上能睁开眼睛看见阳光她就很开心,一整天都快快乐乐的,她贪恋阳光,贪恋世间所有的一切。 有人欢喜有人愁,第荆朝自从那天之后,很少能看见秦媓,看见了后者也总有意躲着,这让他心里很不慡。 同样心里堵得慌的还有高安,大家似乎都很忙,他和第荆朝又互看不顺眼,chūn晖最近则是围着幻幻的时间比较多,他总感觉自己在这里像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也是,他歉也道过了,恩也谢过了,实在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山间岁月好,只惜有尽头啊。 于是,他开始盘算离开的事宜。只是偶尔能看见秦媓他的心里就很柔软,目光总是跟着她,他总是想,明天就走,再过一天就走,那就再过一天...... 高安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终于下定决心去跟秦媓告别,他找了一圈,发现秦媓在屋顶编花环。 他飞身上去,秦媓感觉到了,她回头看见高安,立马展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安公子,有事吗?你坐。”说着把一块手帕放在旁边,示意他坐。 高安心花怒放,把佩剑放在身旁,坐在她身边说了要离开的想法,他说完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希望她可以说一两句挽留的话,可是事与愿违。 秦媓安静地听完之后说:“安公子武林豪杰,当志在四方。我已经明白你和那帮作恶的高家人不是合流之辈,你要离开,我也不便留你。但是安公子,我希望你明白,我秦媓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上一辈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这里呢,你以后要是想回来看看,我们大家也随时欢迎你来做客。安公子你为人正直,在武林中行走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高安听完这番话,心中激dàng不已,这个女子,可为知己!他已经知足了,以后不管他走到哪里,心里都会有一个柔软的角落,藏着一个人。他笑着站起来,手指握着衣襟,秦媓也捧着做好的花环站了起来,高安突然鼓起勇气说:“秦姑娘,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秦媓显然一愣,乌黑的大眼睛眨了一下,高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不该如此唐突的。没想到秦媓笑着大大方方地踮起脚轻轻抱了一下他,他虚虚地回抱着她,嗅着女子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听见在她在自己耳边说:“安公子一路顺风,保重!”他也回应:“你也是!” 然后秦媓放开了他,退后一步,看着手里的花环,笑着说:“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安公子不嫌弃的话,这个花环给你吧,就当为你践行了。”说完又踮起脚想把缤纷的花环套在高安头上,本来是给幻幻编的,等下重新编一个更好看的给她吧。 只是那花环还没送到高安头上,就被剑气劈得粉碎,花瓣纷纷扬扬地随风飘散,高安把秦媓推开到安全距离,就拔剑挡住了来势凶猛的利刃。 第荆朝双眼直bī高安,嘴里却恶狠狠地对秦媓说:“秦媓,你别忘了他是高贼的后代,还是你已经顾不得他姓什么了,你就这么缺男人吗?我倒是忘了,你一向如此轻浮.......” 第荆朝已经失去了理智,刚刚看到他们两抱在一起,他大脑就停止思考了,抽出身边chūn晖的配剑就跳上来恨不得捅高安几个血窟窿。 高安受不了他这样说秦媓,两人直接bī退对方到了地面上继续过招。随后赶来的chūn晖扶额长叹:怎么又打起来了!刚想上去劝架,只听房顶的秦媓喊他:“chūn晖,你别管,让他们打。” chūn晖犹豫了一会儿也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死结,只有他们自己能解,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他对秦媓也很敬佩,是个不可多得的通透女子,于是也就不管他们了。 第荆朝和高安都是个中高手,手持武器,一时谁也占不了上风,两个人越打越痛快,倒是很久没有棋逢对手了。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对方并不是自己的死仇,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言语上的各种摩擦,相互上都积了不少怨气,不发泄出来就永远憋在心里,解决不了问题。 两个人打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已经偏西,才终于大汗淋漓地同时收剑躺在了地上喘气。 高安觉得心里很畅快,男人就是这么简单,他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可怪可怨恨的了,他耐心地跟第荆朝解释:“第荆朝,我要走了,我是在跟秦姑娘告别。” 第荆朝:“......” 高安继续说:“秦姑娘是个好女人,她......活到现在不容易,你们有误会要解开,或许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不说这些了,我打算回高家看一下情况,然后继续游历,看遍山川河流,去行侠仗义,为高家......赎罪。” 第荆朝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背着手就走,走了几步高安听见他的声音顺着山风传进他的耳朵,他说:“别死了。” 高安用手背盖住眼睛,然后笑了,如释重负地笑出了声,啊,今天的太阳真是明媚! 第29章 宿醉 高安走了,山上几个人也和谐了不少。 第荆朝跟他打了一架之后,有一些隔阂也放下了,脾气不再那么臭。chūn晖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秦媓真是太了解荆朝了。 晚上大家都很高兴,秦媓的身体虽然没有明显的改善,起码稳定了下来,是可控的了,而且现在有时候行针一次,可以坚持两整天不发作,也算是好消息。一段时间的忙碌和闹剧都可以告一段落了,药老头拿出了他压箱底的好酒,准备好好喝上一杯。 饭桌上,chūn晖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问:“秦姑娘,你芳龄几何啊?” 秦媓不知他问这个gān嘛,顺口答道:“二十又六,怎么啦?” chūn晖眼睛一亮:“那咱俩同岁啊,你几时生辰?” 幻幻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姐姐生辰是腊八。”秦媓笑着点头,不知道chūn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chūn晖说:“呀,那我是早chūn生的,那我以后就称你一声媓妹妹如何?况且你看起来就跟幻幻差不多大,也确实是妹妹!”chūn晖自从相处以来,甚是想与秦媓亲近些,叫秦姑娘显得见外,直呼秦媓又无礼,于是问年龄决定称呼,再者,幻幻这丫头与秦媓关系亲密,以后搞不好是一家人...... 秦媓失笑,原来是这个:“随你。”生怕他问她有什么永葆青chūn的秘诀。 众人都没在意,没想到第荆朝突然出声:“不行!”chūn晖跟她兄妹相称,不就成自己晚辈了嘛,绝对不行! 众人不解,chūn晖却突然明白过来荆朝在不满什么,笑出声:“荆朝表叔,那你说我叫媓妹妹什么呀?”表叔和妹妹两个字还故意使坏加了重音。 秦媓恍然,以前第荆朝喊她媓姐姐,这chūn晖是他表侄,chūn晖喊她妹妹,他俩又是姐弟相称,确实有点乱。 不过她倒是不在意这些虚礼,又不影响什么,毕竟她跟他们第家又没有实质上的血缘关系,她也不明白第荆朝为什么这么激动。于是打圆场:“随意随意吧,咱们年纪都差不多,就直接喊名字吧,不要姐姐弟弟哥哥妹妹地叫了,当然,除了你啦!”说着点了一下幻幻的鼻子。 既然秦媓都这么说了,chūn晖也不再qiáng求,就此作罢。 秦媓一直看着药老头怀里的那坛子酒,自知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她喝酒,只能看着馋得直咽口水,草草扒了几口饭就说自己去洗澡逃离了酒桌,她怕呆在那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抢酒来喝,那她身子就要炸了。 幻幻本来想留下来照看爷爷,爷爷一喝起酒就没完没了,爱说胡话,什么话都跟人家说,幻幻担心他失了分寸。而且她也想尝尝酒味,可是她刚想去摸酒杯,就被爷爷和chūn晖一起制止了:“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赶紧睡觉去。”幻幻也气呼呼地走了。 剩下四个男人,之周是一杯倒,所以轻易不喝酒,但是他最近实在是担心秦媓,愁绪甚多,也忍不住喝了一口,不多会儿就倒在地上睡着了,也没人管他。 chūn晖和药老头暗地里较着劲儿,你一杯我一杯的gān着,第荆朝偶尔喝个两口,但是他酒量也是极差,喝着喝着就上头,眼前开始天旋地转,这酒劲儿真大。连酒量较好的chūn晖和老头也开始晕晕乎乎的,果不其然,这药老头儿开始喋喋不休。 老头儿:“chūn晖你......嗝儿......个浑小子,不许打我......我家幻幻的......主意......离她远点......嗝儿......” chūn晖也开始说胡话:“那......媓妹妹......” 第荆朝此刻还是他们三个中稍微清醒点的,只是脸色微微泛红,听见媓妹妹三个字,气不打一处来,还重重地打了chūn晖脑袋一下:“不许叫她妹妹......”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东拉西扯了许久,老头儿突然抱着酒坛子哭起来:“我的媓丫头啊,怎么这么命苦啊......”chūn晖喝得最多,现在已经半睡状态,听见人讲话就无意识地附和几个尾音:“命苦......哈哈哈哈,苦......”第荆朝还能听见老头子讲话,他在心里附和,秦媓确实挺苦的。 老头继续自言自语:“老天爷,你不公平啊......她一个小姑娘她......她做错了什么.....你让她家破人亡......还让她中了......夺魂......毒针,生不如死......中就中了吧,还不给个痛快......像另外那两个孩子一样死了一了百了.......还让她亲手......结束......” chūn晖:“......结束......嗝儿,结束......” 后面的话第荆朝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走,被地上的之周绊倒了急忙爬起来继续往秦媓房间冲去,他脑子很疼,但是药老头说的话简直像惊雷落在他心头,秦媓......还有兄长和媖姐姐,都中了三针夺魂,所有秦媓才......只是为了减轻他们的痛苦,那天门生们讨论三针夺魂的话在脑海里回响...... “......中过三针夺魂的人不会立刻死去,竟然要三天之后,才被自己或者近旁之人用细针扎遍全身失血死去,啧啧啧~”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中毒后,全身剧热无比,只有扎针放血才能舒服点。有人忍着不扎针,那体内的剧热便开始灼烧内脏,最后活活被烧gān呐!还不如中针后,直接一死来得痛快!” “是啊,有多少英雄好汉,中针后不过一刻钟,便要求死,太痛苦了!” 他现在想起来,那天兄长确实,脸上都是血,该死,血掩盖了中毒的迹象,他怎么就没注意到呢,那天尹门的人一定动手了,一定是的!他现在一定要找秦媓问个清楚。 房里没有人,对,她说去洗澡了,澡房。 第荆朝想不了许多,他只想快点问问秦媓药老头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整个身子直接撞门进去,秦媓洗完刚把肚兜系好,准备穿中衣,听得身后有人破门而入,吓得她一激灵,就套上了外衣,还没反应过来转身,就被一股大力从背后扭住右手往前推,直接脸对着墙,光着的脚指头踢到墙壁一阵吃痛,秦媓本能地伸出左手撑在墙上,挽救她的花容月貌。 第荆朝推门的时候看到了,在她还没披上中衣的时候,她的后腰下方,有两个森森的小dòng,他控制住秦媓,胸膛从身后几乎贴着她的背,他伸出颤抖的左手想去查看她的后腰,可是面前的人似乎想要挣扎。秦媓越是挣扎,他右手越是用力地钳住她,秦媓也不是吃素的,她想用左手手肘去撞开后面的人,第荆朝很恼火她的挣扎,又有一股酒劲儿,他竟然直接凶狠地撕裂了她的中衣,秦媓背后一凉,她惊呼出声,却怎么也动不了,她现在实在是力不从心。 第荆朝目光如火地盯住那两个已经有些年份的小小伤口,毒针应该在体内滞留了一段时间,才灼烧了皮肤,扩大了伤口。他颤抖着手轻轻去触碰那伤口,碰到的一瞬间,秦媓一个战栗,也不再动了。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墙站着,安静了许久,第荆朝才用低沉而又带着阵阵心疼和悔恨的的声音质问:“为什么瞒我?” 秦媓知道是他,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声说:“你喝醉了。” 又僵持了一会儿,身后的人放开她的右手,转而双手绕到她的胸前,从背后轻轻地拥住了她,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耳侧,带着酒味的气息呼在她的脸颊上,秦媓任由他抱着,谁也没有说话。片刻后,有温热的眼泪滴在秦媓的肩上,她微微有些吃惊,但是还是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她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墙壁,等他自己松开。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秦媓的脚都要麻了,这死小子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啊?她觉得背后的人越来越重,几乎要把所有的重量jiāo付给她,然后秦媓听见他平稳的呼吸......什么情况?第荆朝这个死小子竟然睡着了? 秦媓微微蹲下身,从他的臂弯里出来,然后回身扶住他,眼睛闭得紧紧的,身子往前倾着,一身的酒气,果然睡着了。秦媓力弱,撑不住他,他往前栽进她的怀里,秦媓只好张开双臂抱着他,她愣住了,还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呢,这浑小子长大了,身上都是成熟男人的气息,秦媓竟然有些脸红不自在,不不不,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这样撑着他睡一晚上吧,秦媓轻声喊了几声:“第荆朝,荆朝弟弟?荆朝?”除了在喊他荆朝弟弟的时候他皱了一下眉头,也没有醒来的迹象,算了,认栽吧。 秦媓艰难地把他扶到自己房间,谁让自己房间离澡房最近呢,今天她就去睡第荆朝的房间吧。 她吃力地把他扔在chuáng上,正准备离开,幻幻在后面差点惊叫出声:“媓姐姐,你.......你们......”秦媓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中衣后面还被第荆朝撕破了,不不不,秦媓赶忙扑上去捂住幻幻的嘴:“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许叫,我就松开。” 幻幻忙不迭地点点头,秦媓才松手,连忙去找了件gān净的衣服套上。幻幻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苦瓜脸满脸通红地躺在chuáng上,自家姐姐衣衫不整,啧啧啧,家门不幸啊!没想到如花似玉的姐姐被苦瓜脸拱了! 秦媓拉着还在疯狂脑dòng大开的幻幻出门关上门,才问:“你来我房间gān嘛?” 幻幻这才想起来正事,他担心喝酒的几个人,去看了下情况,几个人醉的东倒西歪,她一个人又搬不动,就来找秦媓帮忙,正想着说苦瓜脸去哪了呢,原来...... 秦媓跟着幻幻一起来到了前厅,果然,地上睡了一个,桌上躺着一个,药老头抱着酒坛子倒在桌上,嘴里还在说胡话,叫着媓丫头命苦什么的,秦媓总算明白第荆朝今晚怎么突然那样了,敢情这糟老头肯定喝醉了说胡话把她卖了。 秦媓摇了摇头,和幻幻一起拿了几chuáng棉被给他们盖上,就这么睡一夜吧,她们俩可抬不动这几尊大佛。幻幻把chūn晖盖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他有一点露在外面着凉了。 幻幻回房睡觉去了,秦媓走进自己房间看到chuáng上的第荆朝才想起来把他安置在这了。 她走进chuáng边盯着第荆朝的脸出神,他知道夺魂针的事情了,醒过来肯定要追问是怎么治好的,该怎么搪塞呢?还要去跟药老头通个气儿才行。秦媓想着想着就伸出手开始抚摸第荆朝的五官,真是长得俊,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小姑娘?正摸到她高高的鼻梁的时候,第荆朝突然睁开眼睛,秦媓吓得要缩回手,他却蓦地伸手握住了。 秦媓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还有点羞赧,她试探着问:“你醒啦?” 第荆朝不答话,稍一用力,就把秦媓带上了chuáng,压在他身上,秦媓没有防备,就那么趴在第荆朝身上,距离很近很近。秦媓猛地支起上身,想逃离,下面的人却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往下按。 他力大,秦媓挣脱不得,眼看离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秦媓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然后,唇上一片凉意传来。秦媓倏地睁开眼睛,第荆朝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安静地朝着秦媓的眼睛,唇上是他的唇,第荆朝,在,吻她。 第荆朝吻技并不怎么样,只是轻轻地啄,一寸一寸的,辗转反复地亲。秦媓心跳如雷,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起了坏心,她微微回吻,才刚将嘴唇微微张开了一点缝隙,第荆朝却突然逮着机会撬开她的贝齿,舌头就滑了进来,去挑逗她的粉舌,唇瓣也加大了力度,使这个吻变得极具媚惑力。谁说他吻技不怎么样的,收回! 他用手扣着秦媓的后脑勺,吻得秦媓快要透不过气来,唇齿间还有淡淡的酒气,秦媓都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了,这人还是不松口,秦媓又开始挣扎。 下面的人很不高兴地松开她,皱起眉头翻身把秦媓压在了下面,秦媓刚喘了一口气,唇又被封住。这次攻势凶猛,反复□□着秦媓的嘴唇,秦媓还感觉身下有什么硬的东西戳着自己的小腹,很难受,秦媓脸腾地就红了个底透,她一把将第荆朝推开,暗骂一声禽shòu。 第荆朝被推开后,倒是没有再怎么样,只是用手抱着秦媓,一条长腿压在秦媓身上,睡了过去。 秦媓踢又踢不动,挪又挪不开,折腾了大半宿也累了,行吧,那就这么睡吧! 第30章 岁月 清晨,老头儿养的大公jī争相嚎叫,唤醒了沉睡在大山底下的太阳,也叫醒了沉睡中的人儿。 秦媓听见jī鸣微微睁开眼睛,身体有些难受,她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灼烧着自己的肌肤,第荆朝的脸就在她的耳边,他们昨晚竟然就这么睡了一夜。 第荆朝腿已经不压在她身上了,只是手臂还固执地占有着她的腰腹。 秦媓明白是第荆朝的手太烫了,不对,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不是他烫,是自己的身体变凉了!秦媓惊得坐了起来,第荆朝被她的动作惊醒,头痛欲裂,等他眼睛能清晰的看见房间里的景物时,秦媓已经慌张地跑了出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第荆朝撑了撑自己沉重的脑袋,回想昨晚的事情,喝了点酒,然后老头儿说夺魂针......对,他去找了秦媓,他看到了她腰上夺魂针的痕迹,然后,然后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怎么会在秦媓的房间里?他不会......酒后乱性了吧!他看自己身下,衣物还算完好,应该没出什么事情,那秦媓跑什么? 秦媓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路跑到幻幻屋子里,幻幻正在梳妆,看到秦媓的样子,立马过来扶住她:“媓姐姐,怎么啦?又发作了?”秦媓满脸是汗的点了点头,幻幻把她扶到chuáng上,然后说:“我去喊爷爷。”秦媓拽住她:“老头儿酒还没醒,你来,我相信你!”看出幻幻犹豫的神色,她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是全然的信任和坚定。 幻幻从没有独自行过针,一直都只在爷爷旁边看着打打下手,这时让她独当一面,确实有挑战,但她也不是个唯唯诺诺没有本事的人,她看着秦媓信任的眼光,也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好,姐姐你再忍耐一下,我去准备准备。” 幻幻平时咋咋呼呼地,办起正事来却丝毫不马虎,甚至下针更加果决,有条不紊,这一点倒是青出于蓝,比那小老头儿总是抖抖索索地好多了,因此今天行针比平时省了一半的时间。 第荆朝跑到河边洗了把脸清醒了些,就去前厅找药老头儿,想继续问一下秦媓中毒的细节,看到地上睡得七荤八素的三个人,想想自己竟然能在绵软的chuáng上醒来真是太幸福了。 他走过去踹了之周一脚,然后又拍了拍药老头的脸,霹雳吧啦毫不留情,结果药老头还没清醒,其他两个人倒是被吵醒了。 之周醒过来就是完全清醒,本身也没喝多少,他看到屋里的情况,知道自己又失态了,而且第荆朝还一脸凶狠地看了他一眼,之周立马跳起来,把手里的被子稍微叠了一下,抱起来。又去拍了拍chūn晖的脸,这个也是,哪是在叫人起chuáng,明明是在挟私报复,呵,你昨晚还叫媓妹妹,媓妹妹是你叫的吗,我都没叫过! chūn晖起chuáng气大,在桌上睡了一晚浑身僵痛,又吵吵嚷嚷地说要回chuáng上睡,之周就把他连带被子扛走了。 第荆朝折腾了一会儿,又是拍脸,又是喷水,终于把药老头儿搞醒了。面对第荆朝的质问,药老头儿心里知道自己醉了又说胡话了,怕是把秦媓当年中针毒的事情捅出去了,嘴里却毫不认账:“有吗?没有啊,你听错了吧,嗨,喝醉之后说的胡话你也信?幻幻呢?快让幻幻给我熬一碗醒酒汤,小老儿这头疼得不行了......哎哟哟......”撑着身子蹒跚着走到门口,跨出门坎撒丫子就跑...... 幻幻把最后一根针从秦媓脖子上取下来,两个人都是满身汗,幻幻第一次独自行针完满成功,或许是这几日的抑制药也起了作用,秦媓现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两人又收拾了一会儿就准备去准备早饭,走到厨房,发现之周已经快弄好了,就一起把饭菜端到前厅。之周询问了一下秦媓的情况,这次隔了两天还没有行针,秦媓和幻幻相视一笑,把早上的情况告诉了之周。之周也是一阵雀跃:“可以啊,幻丫头,你可以出师了,以后咱再也不用看药老头的脸色了,他那脾气古怪得很!” 幻幻:“行了啊,之周哥哥,你怎么能背着他老人家说他坏话呢?一点都不老实,你看我和媓姐姐都当面他的面说......” 之周:“你都被媓丫头带坏了,你以为当面说坏话是什么良好的品德啊。好的不学,哎呀不过你媓姐姐身上也着实没有什么良好的品质值得你学啊,你还是跟我学学吧。” 秦媓:....... 准备好之后,秦媓去喊药老头儿,把早上幻幻行针的事情如实相告,老头子也是一阵自豪,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当时在山脚下捡到这满身是泥的野丫头时,就觉得她骨骼清奇,有仙风道骨,颇有当年阿叶的风范,将来肯定能名出孙山。也算是为阿叶找到了传人...... 幻幻则去喊chūn晖,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幻幻gān脆推门进去。 chūn晖大大拉拉地呈大字型躺在chuáng上,衣襟稍稍敞开,露出壮硕的胸膛,幻幻一阵脸红,别过小脸用手指戳chūn晖的脸:“chūn晖哥哥,醒醒,吃早饭啦!” chūn晖听见吃的,倏地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见小脸通红的幻幻,第chūn晖也难得有些不自在,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立马背过身去整理,极不自然地说:“幻......幻幻,那个......chūn晖哥哥一般不这样,昨晚喝多了才......你先过去,我换身衣服就来。”幻幻娇羞地嗯了一声就跑出去了。第chūn晖松了一口气,这个小丫头,脸这么红gān嘛,我又没对她怎么样,是我被看光了好吗...... chūn晖昨晚顾着抢老头子酒喝,没吃什么实菜,这会儿正在饭桌上风卷残云,幻幻都看呆了,药老头看着只叹气摇头:这没个大人样,怎么放心把自己的小丫头jiāo给他? 第荆朝一脸嫌弃:“chūn晖,饿死鬼投胎啊,不要丢了第门的脸面!” 其他人:......没这么严重好吗,孩子饿了就让他多吃点。 秦媓在心里暗笑:这chūn晖还比第荆朝大两岁,怎么两个人性子却反过来了,第荆朝倒像个当爹的管着chūn晖...... 秦媓还没笑完,听见之周和第荆朝同时开口喊她。 第荆朝:“秦媓......” 之周:“媓丫头......” 两人叫完又同时盯着对方,眼里满是一点都不愿掩饰的不慡和敌视。 秦媓一直想不通,这俩人怎么老是像上辈子的仇人似的,明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上次之周不小心咬了他一口,最后不也屈尊降贵,“服侍”了他好久嘛!秦媓心大,只想圆个场:“哎呀,你们俩就不能王八看绿豆,好好相处吗?” chūn晖,幻幻,老头儿心想,什么比喻,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好吗...... 果然第荆朝抢先跳脚:“谁稀罕跟他好好相处,这种不分青红皂白随便咬人的毒蛇,根本不想正眼看他。” 之周还没来得及还口,秦媓又添了一把火:“荆朝,不要这样说,之周上次咬了你,他也救了你啊,你那解毒药汁都是他一口一口用嘴渡给你的......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众人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爆炸消息,连满口是饭菜的chūn晖都停下了咀嚼,震惊地看着两个当事人。 之周是气得满脸通红,还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说:“秦媓,你.......你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说出来!”而且当时他纯粹是不想让秦媓喂他啊! 第荆朝听完黑着脸就有种反胃的错觉,跑去泉边拼命漱口去了,之周也哎呀了一声跑了出去不见人影。 秦媓看着两人的反应,一脸疑惑:“我说错什么了,啊?” 其他三人表面镇定:“没,没,没。你说什么都对!”心里:哇擦擦,太jīng彩了吧哈哈哈哈哈...... chūn晖毕竟年轻,底子好,脚伤几乎已经痊愈。于是他决定履行自己当初的诺言,给药老头儿搓澡! 这天他吃完饭就哼哧哼哧亲自去砍柴然后烧水,打水,浴桶里还放了养生解酒的草药,边上还放着几盘之周做的小零食。然后布置妥当就去喊药老头儿了,毕竟未来的老丈人还是要提前处理好关系的嘛。 当他说有惊喜要给他,把药老头儿从chuáng上拖起来之后,两个人到了澡房,却见门落了锁。 chūn晖心想,怎么回事?他走得时候明明没人啊,谁!哪个杀千刀的在里面!老子千辛万苦搞了一天呢! 药老头儿已经有点不耐烦,只想回去睡觉。他问:“小子,你要给我什么惊喜啊,不会是要给我搓澡吧,那可太开心了,小老儿最喜欢小伙子给我搓背了啧啧啧。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啊啊啊啊chūn晖......” 第chūn晖听见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鼻子都要喷火。刚刚去喊老头儿的路上看见了秦媓和幻幻,所以不是她们两个,那么现在在里面无耻地享受自己劳动成果的人,不论是第荆朝还是之周,他今天都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药老头儿拉都拉不住,chūn晖上脚,直接踹开了木门,木门岁月已久,这充满力量的一脚直接让它寿终正寝了。 正坐在浴桶里享受的第荆朝淡淡看了他一眼,没理,继续闭目养神。旁边的零食已经全部没了,chūn晖二话不说,看见他这幅样子更加气急攻心,上前就是一掌注了八成的内力,想震破木桶。 可是第荆朝动作更快,“哗”地一声一跃而起就拿过旁边的白衣披在了身上,稳稳地站在地上,身后破裂的木桶分崩离析,溅了chūn晖满身的水。第荆朝却远远地避开了,丝毫没有殃及到他。 第荆朝有些好笑地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chūn晖:“哎呀,大侄子,你怎么回事啊?表叔我还以为你终于良心发现,给我准备了洗澡水孝敬一下长辈呢!看你这么生气,难道表叔我意会错了?” chūn晖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双手握成拳头喊道:“第荆朝,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说完就往前准备向第荆朝扑去,不成想地上的洗澡水滑腻异常,chūn晖刚迈出去一步,身子就失去平衡,他控制不住地就朝着第荆朝的脸摔过去。第荆朝也没想到他这么蠢,竟然能滑到,可不能让他碰到自己,于是侧身一让...... chūn晖要是再不想个办法搬回一城,那他就辜负第荆朝曾经给他的高度评价了。 只见他从空中快速下落的时候,一个翻身迅速拽住了侧身让出去的第荆朝的衣摆,第荆朝被这么一拽,身体也被迫向chūn晖的方向倒去...... 听见澡房动静的秦媓和幻幻还有之周都赶过来,刚好在门口赶上了这一幕,只见第荆朝坦露着jīng瘦的胸膛,整个人压在浑身湿透的chūn晖身上,两个人的姿势有那么一点不堪入目...... 药老头儿赶紧伸出双手捂住看好戏的秦媓和幻幻的双眼,幻幻倒是娇羞,还配合地红着脸转过身去。 秦媓就不一样了,她几乎同时就把药老头儿挡在她眼前的手拍开了,哇瑟,这么劲爆的画面怎么能错过! 澡房里的两个人察觉到门口几道□□的目光,顿时有点羞恼,相互埋怨,两个人竟然跟小孩儿似的就在地上扭打起来。真的是,之周现在特别想戳瞎自己的眼睛,什么人啊都是,看来那个高安倒是唯一一个正常人,可惜他已经离去,唉。 药老头儿等他俩终于罢手,才咳嗽着在门外说:“chūn晖小子,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那老夫真是无福消受啊,看到这么别开生面的表演,你俩还拆了我的澡堂子?” chūn晖自觉理亏,但是都怪第荆朝,他双眼死死地剜着第荆朝,还不够解恨的。第荆朝却跟小孩打架打赢了的那个一样,翘着二郎腿悠闲开口:“诶,老头儿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全程被动好吗?” 秦媓难得见到他这么耍无赖的时候,噗嗤一声笑出声,第荆朝目光停在她脸上,久久流连。秦媓都被盯得不好意思了想拉着幻幻回房睡觉。 药老头伸手拦住,开口说:“老夫在这看得清清楚楚的,再说这山头我说了算,我说你弄了你就是弄了。现在嘛,大家都在,媓丫头你们做个见证,门呢就jiāo给chūn晖小子修理,至于浴桶,荆朝小子就是你负责了。给我亲自去砍木头,亲自给我装个一模一样的,要不然不要怪我给你们下毒,毒哑毒瞎还是毒死,全看我心情!” 秦媓听完还在旁边帮腔:“哎呀,老头儿,上次我犯错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我弄哑了好几天,我现在想想还是后怕呢!”说完还用余光瞟了一下已经呆滞的两个男人。姜还是老的辣,可算遇到能制住你们的人了...... chūn晖一声鬼叫响彻云端:“不要啊......” 之周现在只想拍手叫好啊,他拼命憋住笑看笑话,不曾想屋内的第荆朝突然目光落到他脸上,两人同时想起了什么,又飞快地移开对视的眼神,耳根莫名有点泛红。 之周忽然转身继续去山泉边漱口,第荆朝则嫌恶地狠狠地又擦了下嘴巴,心中无限怨怼。 第31章 和解 闹剧结束后,秦媓在上次给第荆朝梳头的山头找到了第荆朝,他正在研究怎么组装木桶。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早上饭桌上第荆朝肯定就是想找她问当年的事情,她还是主动jiāo代吧,还好已经偷偷地跟幻幻和老头儿串好说辞了。 她还拿了个包子给第荆朝,他早上都没吃什么,后来又是那么一闹,现在肯定饿了。往他身边一坐,递给他:“呐,你最爱的肉包子。”小时候在秦庄的时候老吃素菜馅的包子,他总是念叨想念第门皮薄肉多的肉包子。 第荆朝把包子接过去还在不慡,带着点孩子气地质问:“当时为什么让他喂,你不喂我?” 秦媓有些吃惊,他怎么在纠结这个,又突然想到昨晚两个人亲密的接触,她不自然地红了脸:“咳咳咳,男女授受不亲呐......”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第荆朝不接受这个解释:“男男更授受不亲!” 秦媓绕开这个话题:“荆朝弟弟,你......还记得你喝醉之后的事情吗?” 第荆朝也是要聊这个话题的:“记得。” 秦媓心里万马奔腾:所以你特么记得上次喝醉后缝我裙子还有昨晚亲我的事情啰! 第荆朝接着说:“我记得昨晚我去找你问夺魂针的事情,所以你最好解释一下。” 秦媓:“没了?” 第荆朝:“没了啊,还有什么?” 秦媓呼出一口气,看来只记得睡着之前的事情。她顿了顿,如实把当年的细节告诉了他。第荆朝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自己竟然愚蠢地错怪了她这么多年,不管是前期他以为的秦媖,还是发现实际上是秦媓之后,受伤害的都只是她这个人啊! 他稳了稳心绪,果然发问:“然后呢?我听说夺魂针的毒无人可解,你是怎么好起来的?” 秦媓把编好的一番话娓娓道来:“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未知的事情,也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比如你是一门之主,你也不是事事都在掌控之中的对不对?再说我身边的之周,那可是蛇jīng啊,你不知道我有种特殊的能力吧,我十多岁的时候有一天福至心灵,突然就能跟动物讲话了,当然不是所有的生物,有一些修炼成jīng的才能跟他jiāo流。后来药老头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体质也很特殊。加上药老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通天医术,这次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多凶险啊,药老头不照样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吗,区区夺魂针的毒根本不算什么!” 第荆朝又问:“那当时带走你的那个男人呢?他是什么人?现在又去哪里了?” 秦媓有些吃惊,他看到之周叔祖父带走她了?坏了,当时他不是晕了吗?她很快镇定下来:“哦,那是之周的叔祖父,是住在秦庄附近山里的千年蛇jīng,以前受过我父亲的恩惠,见我还活着,就把我带走了。后来嘛,他继续去修炼了,你不知道吧,之周祖上有个祖先就是不停地修炼,最后飞升成仙啦,所以呀,他的后人就要更加努力的修炼呀,他们有飞升的血统,不好好利用,不就吃亏了。” 第荆朝沉默地盯着秦媓,她的话看似天衣无缝,但是却又到处都是漏dòng,她以为他还是跟在她身后那个一无所知很好哄骗的小孩吗? 他突然站了起来,身上一股无名火发出来对着她吼:“秦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五年前我中尹门毒计在这里疗伤的时候,就知道你和药石王才刚认识而已,试问你十年前中毒,他怎么给你医治?他是本事大,本事再大他还能穿回过去的时光给你解毒?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你中毒之后自己身qiáng体壮,愣是扛了五年之后遇到药石王才给你清理已经屯了五年的毒素?秦媓,你到底有多少秘密?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宁愿被我冤枉十年不解释,宁愿我恨你入骨你也不愿意多说半句,你宁可编造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搪塞我也不愿意坦诚相待,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的位置?” 第荆朝越说越激动,后面直接上手死死捏住秦媓的双肩,秦媓疼得皱了眉头说:“我心里当然有你的位置!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一直是我的,唯一的弟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第荆朝听到前半句还稍微舒心了一下,后面半句又让他气得不行:“你!”他满腔怒火,甩开了秦媓,远离她几步背对着她长叹了一口气。 秦媓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肩,走到他身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双手从他后面抱住他jīng瘦的腰,第荆朝又呆住了,气还没消,听见她在身后轻声说:“不管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既然我好好的,你又何必去深究我是怎么好起来的呢?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不能改变,你也不能代替我去受我曾经受过的煎熬和苦痛。我答应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 这番话终究还是打动了第荆朝,她说的对,过去发生过什么他又不能改变,说不定是很痛苦的事情,夺魂针毒本来就是十分残忍的伤人手法,治愈它想必也吃了不少苦,他又何必bī着她再回忆一遍痛苦呢? 对,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来日方长,将来等她愿意说了,他们一定能敞开心扉,分享各自的缺失彼此的那些经历给对方听。想到这里,他才真的稍微放下心来,回身把她拥入怀中,尽量用温柔地声音说:“好,你答应的,以后再不许瞒我!” 秦媓被这个迟来的拥抱暖了心,十年了,他们终于化解了心结,早知道他这么痛苦,一直怨恨她,她也不应该那么残忍的自以为瞒着他才是为他好。 秦媓很喜欢他的怀抱,她竟然还往他怀里蹭了蹭,开心地说:“嗯,荆朝弟弟,我们以后相亲相爱!” 第荆朝听到弟弟两个字身体一僵,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再慢慢纠正她吧,他可不想只当弟弟,不过他们刚解开心结,现在能这样静静的抱着她已经很满足了,虽然在秦媓的眼里,这个拥抱只是姐弟情深的表达。 自从秦媓和第荆朝和解之后,秦媓就活泼了许多,身子也在幻幻和药老头的调理下好多了,只是始终不能练武罢了,以后她还真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弱女子了,武林中人人畏惧的蛇娘子秦媖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秦媓。 秦媓近日发现了幻幻的小心思,这丫头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知怎么看上第chūn晖了,秦媓想起来媖儿,仰天长叹,难道我秦媓的妹妹始终逃不过第家男人的魔爪吗?她想像小时候调笑媖儿和明朝那样调戏幻幻,只是这两个人应该还没有表明心思,不知道第chūn晖是怎么想的?我来试他一试! 因为和第荆朝关系好转,她又像小时候那样去找他一起捣乱。秦媓现在对自己的心思不自知,只想着像小时候一样当成弟弟,那晚的亲吻是他喝醉了,再说他也不记得了,秦媓自然也没放在心上。虽然她觉得自己很无耻,趁他喝醉戏弄了他,但是说出来大家不是更尴尬? 第荆朝听说这事,震惊得不行,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秦媓翻了个白眼,你个榆木脑袋,能知道人家的儿女心思才有鬼了。她凑到第荆朝耳边说了个鬼主意,轻轻的呼吸挠的第荆朝心痒痒的,但是听完秦媓的悄悄话,他脸色骤变:“不行,绝对不行!” 秦媓开始撒娇攻势:“哎呀,荆朝弟弟,你就帮个忙吧,助人姻缘,可是大功德一件啊!”说完还眨了一下眼睛,第荆朝招架不住别开眼去,还是坚决拒绝:“那也不行,这种事情怎能随意开玩笑!” 秦媓委屈下来:“唉~本来挺开心一件事情,我还盼着能看到幻幻穿上红嫁衣呢,那我和药老头得多开心啊。”至少在她身体到达极限,在她死之前,能看到幻幻有个好的归宿。 第荆朝犹豫着问她:“你......真的会开心?” 秦媓见有戏,立马跳起来:“那当然啦,我会特别开心,特别特别开心!以前没有看到媖儿穿上你娘和我娘做的红嫁衣嫁给明朝哥哥,我已经很遗憾了......”这是真难过,秦媓眼睛里的光都暗淡了下来。第荆朝闭了闭眼睛,把心一横:“好,我答应你,仅此一次。”既然她开心,他就勉为其难配合一次。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快吃饱了,宴席将散。秦媓一直在给第荆朝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这人就是不开口,她都有点生气了,就在桌下踢他的腿。 第chūn晖总感觉两个人怪怪的,看看第荆朝,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秦媓眼睛一直在他和幻幻身上瞟,这俩人什么事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这是在密谋啥啊? 第荆朝被踢了几脚之后终于咳了几声,然后似乎极其不愿意地开口:“那个,药......前辈,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药老头小酌了一口酒,回答:“嗯,说吧。” 第荆朝又憋了半天,才视死如归,语速极快地说:“我想让您把幻幻许配给我!” 霎时间,大厅里连掉根针的动静都能听到,幻幻惊愕地看着第荆朝,第chūn晖端在手上的碗都掉了,之周也是满脸问号,药老头显然没反应过来......只有秦媓,一脸憋着笑看好戏的表情。 药老头儿捋了半天才开口:“你,你说什么,你要谁?幻丫头?”他老头子眼睛瞎了?荆朝小子眼睛都恨不得长在秦媓丫头身上,现在是谁?幻幻? 第荆朝闭了眼,点了一下头,又恨恨地看了一眼秦媓。 第chūn晖看到了荆朝的眼神,结合两人晚上的表现,还有秦媓一脸坏笑的样子,心里冷笑一声,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行啊,鬼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秦媓就算了,一向跳脱,这个荆朝是怎么回事也跟着胡闹,一定是秦媓拿了他的把柄在手...... 分析一番,看破诡计的chūn晖表情瞬间发生变化,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正襟危坐,也开口:“既然荆朝都说了,前辈,我也有一事相求!” 药老头心里还没闹明白:“你又有什么事儿?你也要娶幻丫头?”我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抢手了?其实他能看出来,chūn晖和幻幻是情投意合的,但是现在局势有点复杂啊。 秦媓心想,看,憋不住了吧,小样儿,这就被bī出来了。 chūn晖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心悦媓妹妹久矣,知道她视您为祖父一般,还请前辈成全!” ......众人又是听到一声惊雷,这下连秦媓也呆住了,什么,这和计划的不一样!幻化一听这话,当场红了眼睛就跑出去了。 第荆朝腾地一下站起来:“什么!不行!” 第chūn晖憋住笑:“怎么不行?你娶幻幻,我娶秦媓,双喜临门啊多热闹!”说完还挑了一下眉。 之周都被搞糊涂了,什么跟什么啊,他一直以来有个假想情敌,不是第荆朝,是他第chūn晖?!苍天啊,他没幻听吧! 第荆朝不顾他人眼光,直接上前把chūn晖拎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说不行就不行!” 秦媓看事态发展地不对,剧情九曲十八弯啊,这都拐到哪里去了?急忙上前拉人,之周也拽着chūn晖,四个人顿时扭成一团,药老头儿在旁边一头雾水,心想活了几百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拉扯了半天,秦媓率先摊牌:“好啦,不要打了,是我的错,我想试探一下chūn晖的心思,第荆朝不是真的要娶幻幻!” chūn晖拉好衣服,也有点生气:“你们也太闲了吧,我跟幻幻,是我们俩的事情,你们跟着掺和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 秦媓扶着第荆朝,给他顺毛,跺了一下脚:“行了,chūn晖,别说风凉话了,你赶紧去看看幻幻吧!” chūn晖这才想起来,刚刚只顾生气报复秦媓和荆朝,没顾忌到小丫头,这会儿指不定在哪里躲着哭呢,想想有些心疼,二话不说就出门找人了。 之周这才明白过来,用手指点了一下秦媓的脑门:“你呀,唯恐天下不乱!” 幻幻果然躲在药房里哭呢,chūn晖走进去看见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的,心疼得不行。幻幻一看到他,哭得更凶了,把头扭到一边,不想理他。 chūn晖去碰了碰她的手臂,她也快速抽了回来,还生气地说:“你来gān嘛?你不是要娶媓姐姐吗?” chūn晖失笑,心里也高兴,小丫头这是吃醋了呀。他假意逗她:“是啊,这不过来请您去吃喜酒吗?还要劳烦你为我打扮新嫁娘呢!” 幻幻站起来,一滴眼泪刚好掉下来,她哭着控诉:“你......你太过分了!太讨厌了!”说完就要跑离chūn晖身边,chūn晖适时地把她拉回来,抱在怀里,正色道:“傻丫头,我逗你的,刚刚你媓姐姐和荆朝哥哥联起手来欺负我,我不能坐以待毙啊,我只能那样说,我第chūn晖怎么会娶别人呢,我想娶的只有你呀,我的傻丫头,幻幻,你是我唯一想娶的人!” 自从秦媓那么一闹,额,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是达到了预想的结果。说开了以后,幻幻和chūn晖整天拉着小手,整个药石山府都冒着粉色的泡泡,真的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秦媓看着他俩笑得旁若无人,她怎么有种自己找罪受的感觉?不过也算弥补了媖儿和明朝的些许遗憾,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会这么幸福吧!啊,这山间岁月,真是美好!秦媓贪恋这种美好,越来越贪心,想老天再给她一点时间,看着幻幻出嫁就好了...... 第32章 山崩 话说那日尹无霜放走第荆朝之后,又悄悄从密道跟出去,先放他走是情意,但是找到他的尸体取回镇门之宝是她身为尹门后人的责任。 她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哪知一路跟随出去虽沿途有血迹,却不见尸体,尹无霜心下暗叫不好。心中隐隐的不安在尹致bī问她灵生草的下落时到达了顶峰,存放镇门之宝的密室只有尹家人能打开,而灵生草失窃,尹致在前厅大宴宾客,尹无霞在高家坐镇,那就只有经常呆在密格研习机关蛊毒之术的尹无霜了。 那晚前厅第chūn晖大闹之后,有尹致安插在第门中的眼线认出了他,两相结合,尹无霜放走的那人正是第荆朝! 尹致得知此事,一个巴掌直接十足十地把尹无霜打倒在地:“蠢货!那灵生草定是给蛇女解毒用的,你就这么轻易地受人胁迫打开密室,你失去了修为和武功,成了废人,脑子也一并废了吗!” 尹无霜趴在地上,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此刻脑子里都是第荆朝舍命救蛇女的想法,蛇女秦媖,又是她,她绝对不能活着,她一定要死! 那尹无霜惧怕叔父,但是她也不是尹致所说的十足的蠢货,在第荆朝离开密室时,她往第荆朝身上塞了一袋无色无味的追痕散,当时想的是他身中剧毒,走不远,尹无霜可以用自己这段时间专门养的蛊虫追寻追痕散的踪迹。 当下第荆朝被同伴带走,必是把灵生草带到蛇女所在的地方了,如此一来,便可以花点时间找到他们落脚的巢xué! 尹致听完这番话才略微消气,带上尹无霜和高全一起沿途追寻第荆朝的踪迹,尹无霞留下来坐镇两门。 因为尹无霜修为尽废之后才开始修炼机关蛊术,因此花了一段时间才能操控熟练,等他们找到药石王的山府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当然也因为药石王地形复杂,外人很难顺利找到入口。 尹致等人带着尹门众人围在山脚下,没想到蛇女和第荆朝竟然藏身于此,真是煞费苦心!哼,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看你们这次怎么从我尹门的重重包围下插翅飞出去,秦媖,第荆朝,我今天就让你们葬身于此! 秦媓,之周和幻幻正在房间里缝补衣服,当然主要是幻幻和之周动手,秦媓的针线活根本拿不出手。秦媓百无聊懒,困意来袭,已经是初冬,秦媓心下不安,体内的蛇性怕是要冬眠了,怎么跟第荆朝和chūn晖解释这个事情呢?不知道今年冬天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第荆朝和chūn晖在外面练功,突然一群麻雀飞过来,密密麻麻的,仿佛在找什么东西,领头的那只老麻雀看见第荆朝稍微打了个回旋,在他身边飞了一圈,第荆朝莫名地觉得这只麻雀有点眼熟,不知怎么就想到会不会是秦媓山dòng里的那只!它怎么飞到这里来了,然而第荆朝还没想出所以然,麻雀又飞进了秦媓的房间。 这只麻雀jīng是几年前秦媓路过一个野山村时从一群小屁孩手里救下来的,它修为不高,只能通人语,还不能化人形。麻雀jīng感念秦媓的恩德,就一直留在秦媓身边替她打探消息。 这次秦媓出事一直没回老巢,它就守着家。最近中原那边的麻雀带来消息说尹门带了大队人马往药石山这边来,它就过来找秦媓通报消息,刚刚那个浑小子听不懂它的鸟语,它也就直接飞进房间找秦媓或者之周了。 之周感应敏锐,放下手中的针线,脸色凝重地说:“媓丫头,老麻雀来了。”那麻雀没有秦媓的嘱咐,一般不会冒失离开老巢过来找她的。秦媓也反应过来,出事了。 老麻雀落在秦媓肩上,叽叽喳喳说了半天。秦媓和之周同时站起来:“什么,尹门的人在攻山?” 山脚下,尹门的人在尹致的指挥下已经开始往山中的土壤中投毒,尹门擅长机关流毒之事,在武门争斗中手段yīn辣,武林众人敢怒不敢言,如今高门楼塌,尹门更是一家独大,众人趋之若鹜,恨不能早日加入尹门站稳脚跟立足。此刻有机会一表衷心,个个跟打了jī血似的,不消片刻,毒气便有上移之势。 山门口两尊石像童子早已经被捣得粉碎,此时正在qiáng力攻破山门。第荆朝和chūn晖听到动静早已下山查看情况,看到来人,更是急怒攻心,当下便拔剑相斗。 两人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奈何贼人人多势众,还有不入流的下作手段,一炷香之后便有不敌之象,只能且战且退。 山府中的之周保护着不会武功的秦媓,药老头和幻幻,药老头嗅觉灵敏,不多时就察觉到山中的空气似是有异样,略微沉思,便白眉一皱:“丫头们,我这老山窝窝怕是保不住了......”幻幻在震惊之余,也察觉到了,土壤里和空气中的毒气越来越浑厚,山里不少生灵已经开始遇害,她着急地问:“爷爷,怎么办啊?” 药老头叹了一口气,往怀里塞了好多火折子,然后带着孩子们去了后山一处禁地。秦媓在这山里前前后后住了好几年,却从未知道后山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别说秦媓了,幻幻也是一脸迷茫。 药老头声音前所未有的沧桑:“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小老儿从前呐,并不是悬壶济世的神医药石王,而是武林公害,人人喊打的毒石王,这里面都是我以前研制的各种毒药毒器,每一件都有毒杀百人的功效,现在,尹门的人既然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也不能放过他们!” 饶是现在这种紧张的局面,秦媓竟然掩藏不住本性,遵循自己的内心问出了声:“那药老头儿,你后来为什么转性了?不害人反而救人了?” 药老头一边画着这种古老的符咒,一边语气轻松地回忆道:“这个嘛,说来故事就长了,有那么一个人,不是武林高手,却比任何高手都厉害,是他,改变了我,用他的生命......”药老头儿说着就愣住了,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之中,之周在这张瘦骨嶙峋的脸上,竟然看出来绵绵的思念与不可侵犯的想往,与当年叔祖父怀念秦媓父亲时候的表情如出一辙...... 药老头没有继续讲下去,很快,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山dòng缓缓打开,众人都是一脸凝重,但是此刻也不能妇人之仁了,尹门的喊杀声已经到了耳边,药老头当机立断:“别犹豫了,他们也都是利欲熏心为非作歹的恶人,我们也是为武林除害!” 反攻立刻开始,第荆朝和chūn晖也一路被bī退到山dòng们前面,两人都身负重伤,还有程度不一地吸入毒气的迹象,尹门的人却做了万全的准备,人人带着面具,浑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 双方对峙,高全见到对面一个青年貌美的女子登时一愣,情不自禁喊道:“媖儿姑娘!”这是他自秦庄一别后,第一次见到不带面具,真容相对的“秦媖”,伊人还是年少时倾心的模样,多年过去,容颜未改。秦媓听见这声呼唤,眉头一皱。 尹无霜看见秦媓扶着第荆朝,恨得牙痒痒,但是看到第荆朝还活着,她心里又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开心。 众人退至山dòng,尹门紧随其后进攻,第荆朝已经全身无力,就要昏厥,chūn晖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之周一人也是寡不敌众,本就是死里逃生,元气还未完全恢复,加上秦媓已经没有攻击力,幻幻更是不提。 尹致和尹无霜看到山dòng里的各种绝世毒药毒器,甚是兴奋,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这么多潜藏的宝物,等灭了这帮人,这些绝世宝物都是尹门的了,于是吩咐门人不可轻举妄动,不能损坏什么东西。药老头看到尹门的后人,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孩子们还用着当年他研制的东西呢,真是不成气候。 药老头让之周和秦媓扶着两个伤员来到山dòng中心,药老头轻微敲了几下,平坦的地面竟然陷下去一块,众人吃惊,药老头儿说:“此条密道通到山下的河边,媓丫头,带着他们走!” 秦媓有种不安,忙问:“那你呢?” 药老头笑了:“我?我与这座山共存亡,这里是他的家,也是我的家,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也无处想去!” 幻幻已经哭得止不住,一直死死地拽着药老头的衣袖,声泪俱下地喊:“爷爷,爷爷,我不要和你分开......呜呜呜呜,你不要扔下我......” 药老头眼睛一红,一把把幻幻甩开,jiāo代道:“幻丫头,你姐姐的身体......你要照顾好,以后就跟着你姐姐,听她的话,还有.....”他一把将第chūn晖拽到眼前:“臭小子,你要是敢辜负我的丫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第chūn晖也哭着死命地点头。他又对秦媓jiāo代:“丫头,你要记住,万事切莫qiáng求!之周,媓丫头就jiāo给你了!” 说完,他就把幻幻和chūn晖推了下去,然后秦媓把昏迷的第荆朝jiāo给之周,让他们先走。之周不解,秦媓宽慰道:“放心,我马上就来,还有点事情处理一下。” 她站起来,俏声喊道:“高全,你过来!” 高全闻声一震,就要走过去,尹致拉住他:“全儿,不要过去。”当年的事情,他多少听说过一些,高全对妖女用情至深,后来要不是看中了他高门的权势,他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高全轻轻挣开,一脸决然地继续走向秦媓。眼里都是温柔和笑意,还有不可言说的苦痛,是他,归根到底都是他,这个罪魁祸首害得秦庄第门惨招灭顶之祸,是他,害得曾经的爱人吃尽苦头,在炼狱一般的人间举目都是仇人......只是,能再见伊人一面,也是知足...... 走到秦媓面前,他嘴角的微笑还没完全展开,腹中便是冷剑没入,秦媓冷漠地说:“这是你欠秦庄的!”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高全吐着血倒在地上,安心地合上了双眼。 尹致在后面震惊出声:“全儿!” 秦媓跳下密道之前,笑容凄美地跟面前的老人说:“老头儿,你对我的恩情,我来世再报答,你且慢去,我不久就来找你,咱们huáng泉路上作伴,一起喝酒!”药老头笑着点了一下头。 秦媓身影消失后,药老头儿重新将密道封好,转而一屁股坐在上面,拿出了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笑得意气风发:“阿叶啊,你等了这么多年等倦了吧,我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我哈哈哈......这满室的毒药毒器,我听你的话,封存了上百年,如今要给我陪葬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要是见到了,可不要怪我喔,要是遗留在人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还受到戕害......” 药老头说完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之后扔到身后,然后又是一口酒喷到周围,又扔了一把火折子,山dòng密封骤然受火星,不到刹那便燃起熊熊大火,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老头子临了来这么一出,霎时间站在前面的人就被火舌和山dòng里爆炸的毒物夺去了性命,尹致也没逃过,身体被毒火烧中,又被慌乱的人群踩踏致死。尹无霜则在高全死的时候便偷偷溜出山dòng,在蛊虫的保护下一路下山,跑到半山腰,被一阵猛烈的爆炸声震倒在地,身后的山府已经是一片毒火黑烟...... 秦媓等人在密道里也是一阵晃动,身后的密道开始坍塌,秦媓心悸了片刻,拉住崩溃的幻幻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从一处杂草丛生的狭窄小dòng爬出来,dòng口就是一条小河。 众人回身看到满是火光的山府,心中俱是崩溃,幻幻趴在地上哭天抢地,声嘶力竭地喊着爷爷,chūn晖浑身是血,脸上也是血和泪的抱着她,秦媓也是满脸泪水地给昏迷的第荆朝处理伤口,之周早就跑到一边背对众人默默流泪...... 第33章 生离 药石山在药石王的多年打理下,郁郁葱葱,青山绿意,如今葬送,付之一炬,终是一场唏嘘。人间多少事,费尽心力,辗转qiáng求,最终徒劳。 药石王这辈子,前面二十多年罪至恶极,然余生都在弥补过错,饶是如此,还是惧怕去huáng泉下见那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记不清相貌的故人,功过任谁评,但求故人心! 秦媓和幻幻对着亡山行了三拜九叩之大礼,跪别亦亲亦友的药石王和山中jīng灵,她们两人虽与药石王都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此刻已是悲天地之戚戚,肝肠寸断。 尹致带过去屠山的众人虽然都已经为大山陪葬,但是门中势力俱在,第荆朝和chūn晖尚且重伤,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躲避暗杀,秦媓一行人乔装打扮,隐藏在附近的野山村中疗伤。 如今只能依靠幻幻一个人,秦媓虽有半吊子的医术,但是自己也算身有恶疾之人,终究帮不了什么忙。幻幻还要日夜为她行针,爷爷jiāo代了,他不在了,只能自己“照顾”媓姐姐的身体了。 可怜小姑娘,年纪轻轻,才过了数日,操劳过度加上忧思难遣,便清瘦了数十斤。第chūn晖尤其心伤,也只能黯然叹气,每日尽力陪着她说话宽心。经此一事,小姑娘性情大变,终日沉默寡言,也不再笑了,只是尽心尽力地为众人医治疗伤。秦媓压制shòu性的成药尚未研制成功,她每日还要花一段时间去深山采集草药,药物稀缺,很快就要束手无策。 秦媓下山之后,情况也一直在恶化,但为了少给幻幻添麻烦,她尽力克制住自己,实在忍耐不了,就独自跑出去,藏起来熬过去,实在到了极限,意识被剥夺,也就听之任之,好几次秦媓在山野里恢复意识时,周围树木残断,花草不生,指甲缝里都是血迹和泥土,嘴里也是有些许野禽的毛发和鲜血。秦媓苦笑,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不知道自己狂发shòu性的期间,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恶心事...... 之周看着秦媓和幻幻的状况越来越差,待第荆朝和chūn晖好些之后便与两人商量接下来的安排:“第荆朝,chūn晖,你们身上的内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毒也清了,你们还有武林中的事情要处理,两个丫头也帮不上你们的忙,我们就此别过吧。” 第chūn晖着急:“之周,你这是什么意思?” 之周略带不满地说:“媓丫头和幻丫头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你们也不再需要她们了,我要带她们回老巢,你们就自便吧。”说完就要离开。 chūn晖上前伸手拦住,扯住了伤口,嘶嘶的叫了两声:“不行,她们必须跟我们在一起,且不说尹门余孽可能会对你们下杀手,你一个人根本保护不了她们两个,再说我答应了药老头,以后会好好照顾幻幻的。” 之周一把打开他的手,回头怒视着一直没开口的第荆朝说:“她们还是不要跟着你们为好,毕竟,只会给他们带来不幸!”他说的是十年前因为第荆朝家里的事导致秦庄灭门,还有后来秦媓为救第荆朝劳心劳力的一系列事情,加上这次药石山....... 明明是第门和武林众门的恩怨,却无故牵连了秦庄,秦媓,还有药老头和幻幻,之周实在是憋在心里很久了,媓丫头现在每时每刻都在鬼门关徘徊,幻丫头又刚刚失去了至亲,实在是.......老天为什么总是不放过善良的人?! chūn晖听到这句话,有些神伤,这次确实是因为他们的过失,留下了蛛丝马迹,才让尹门的人找到山府,但是幻幻......chūn晖捏紧了拳头:“幻幻......必须跟我走,我发誓,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这次了结尹门的事情之后,我就带幻幻回洧川,禀明爹娘,从此男耕女织,悬壶济世,过平凡的生活。” 曾经他有一颗行侠仗义,行走武林的雄心,现在他有了软肋,他想要护她一世周全! 之周看着chūn晖的眼睛,没在幻幻的问题上多做纠缠,正想开口,却被进门的秦媓抢了先机:“说得好,第chūn晖,我希望你记住今天你说的每一个字!” chūn晖坚定地点头。秦媓这几天来第一次露出一个笑容:“行,那我就把幻妹妹jiāo给你,你要履行你的承诺,如果她将来受了欺负,我......今生来世都不会原谅你!” 然后看都没看第荆朝一眼,直接喊之周:“之周,我们走。” 之周:“去哪?” 秦媓:“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卷进武林众门的糟心事儿了,我现在......也确实帮不上忙,高氏和尹致都已经身死,我大仇也算报了,我心愿已了......从此我们山水làngdàng,混迹天涯好吗?”说完一个笑容dàng进之周心底。 之周曾经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可是,他现在急了:“可是你的身体,只有幻幻......” 秦媓过来捉住他的手:“好啦,之周,你说过你是我的守护神,你会保护我的对吗?”手上重重地捏住了之周的手臂,暗暗使劲,秦媓眼睛里是再明确不过的乞求,乞求之周跟她走,不要告诉他们真相。 之周心中大痛,秦媓,你真的好狠心,你是要我独立承受你的离去是吗? 然而终究他从来也抵不住她的任何请求,点了一下头,牵着秦媓走了。 两人身影消失之后,第荆朝猛地咳出一滩血,chūn晖连忙扶住他,知道他对秦媓的心意,开口问他:“荆朝,为何不挽留?” 第荆朝心中绞痛,隐隐开口说:“她不在我身边,才能安好!”之周刚刚一番话语,chūn晖没听懂其中深意,第荆朝却了然于心。不是高氏,不是尹门,是他第家人害了秦媓至此,她怨恨也是应当,如今的他也没有资格挽留她。 秦媓和之周走了近两个时辰之后,chūn晖守着熟睡的幻幻,牵着她的清瘦的小手,心痛不已。这些天真是苦了她了,今天难得好好睡了这么久。 时至傍晚,幻幻终于醒转过来,她挣开朦胧的睡眼,忽然惊坐起来:“媓姐姐,媓姐姐......” chūn晖连忙握住她的小手,安慰她:“幻幻,我在,我在.......你姐姐她和之周离开了......” 幻幻撑住昏沉的脑袋,是媓姐姐给她吃了安神药,她激动地翻身下chuáng,嘴里不停地念叨:“不行,媓姐姐不能离开我,不可以!” chūn晖赶过来扶着她:“幻幻!那是你姐姐自己的决定,不要让她跟着我们遭罪了!她有她自己的打算,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绝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幻幻惊愕地瞪大眼睛,怒视着chūn晖:“媓姐姐不能离开我,她会死的!” 不知何时,听见动静的第荆朝冲过来捏着幻幻的肩胛骨,震惊地问:“你说什么?你最好说清楚!” chūn晖看着小脸煞白的幻幻,急忙把荆朝拉开:“荆朝,你放手!幻幻,你不要急,慢慢说......” 幻幻顾不得许多:“不行,来不及细说了。先把媓姐姐找回来,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媓姐姐体内的shòu性又要发作,今日又没有行针,生死一线啊!” 第荆朝像被惊雷击中,前所未有的慌乱,他勉qiáng定了定心神,步子不稳地就往秦媓离开的方向追去。chūn晖把幻幻扶到chuáng上,幻幻把来龙去脉跟chūn晖讲了一遍,chūn晖也惊了一身冷汗:“怎么会这样?蛇族献祭,我知道,我在古书中看过......秦媓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还有夺魂针的毒,天哪,秦媓她受了多少苦啊......” chūn晖回忆这段时间的一切,渐渐明了,怪不得他总是觉得幻幻他们总是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一样,怪不得秦媓哪里有点小病小痛,之周就如临大敌......现在只希望荆朝能快点把人找到带回来,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要不然荆朝怕是也要自责而死......连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第荆朝沿途追去,但是路上他们俩的痕迹仿佛被刻意消去了一样,他寻不到任何方向。第荆朝急得额上青筋bào起,冷静,冷静,第荆朝,你好好想想她会去哪里。 冥思片刻,他突然有了一个方向,然后运功赶去。 第荆朝到了秦媓口中的老巢之时,dòng门口已经被封了起来,落下几块大石。第荆朝衣衫翻飞,运足内功,震碎了几块封石。进去之后,到处一片láng藉,幽黑一片,上次来嵌在dòng顶的夜明琉璃珠此刻尽数碎在地上瑟瑟发抖,最里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如野shòu一般的吼叫。 第荆朝邹紧眉头,脸色越来越凝重,继续往前走,突然脚被什么东西抓住,是之周。 之周已经满身是血,眼睛也被抓肿了一只,在黑暗中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对第荆朝说:“她......已经......完全失了心智......请你......一定要阻.....止她!” 第荆朝听完立马拔腿往里dòng跑去,她见到秦媓身上残断的绳索,还有她发狂的样子,眼睛变成了血红的竖瞳,头发散乱,脖子上脸上都是蛇纹,正在疯狂地砸屋里的东西,除了那一角的牌位还完好无损,其他的东西都已经面目全非,地上到处是残片碎碗,一片láng藉。 第荆朝心痛不已,一步一步向前,癫狂的秦媓察觉到人的靠近,立马张牙舞爪地对着他,第荆朝稳稳地走向秦媓,语气极其温柔:“别怕,我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让你独自一人了。跟我回去好吗?” 秦媓仿佛听不见他讲话一般,在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飞快地出击,但是由于秦媓本人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武功,所以这种攻击对第荆朝来说不值一提,但是他丝毫没有还手,任凭秦媓在他身上抓扯撕咬,想必之周也是不忍伤她,才苦苦承受,受了重伤的吧。 第荆朝终于走到她面前,不顾她的抗拒,用力把残破的她拥进怀里,死死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跟我回去吧,我们都等着你呢......媓姐姐.......” 秦媓听见最后那声称呼,登时愣住了,然后眼里有泪水滚下来,瞳色恢复正常,人也安静了下来,脖子上和脸上的蛇纹褪去,晕死过去。 第荆朝打横抱起她,快步走出山dòng,在快要出去的时候,另一人进来了,双方打照面都未曾说话,片刻后第荆朝抱着秦媓继续走,经过来人身边时,撂下一句:“里面还有一个,jiāo给你了。” 来人正是高安。他自从离开药石山之后,本打算回高家主持大局,可是高门却被尹无霞把持,那尹无霞也不是省油的灯,丝毫不给高安面子,凭她一介女流,竟然能同时控住高氏和尹门两大门派。高安不愿做这些无畏之争,没有久留便离开出外游历,这次本没有打算再回来。行至路途,听闻尹门围攻药石山,他匆忙赶去,却只在山脚下遇到了仓皇出逃的尹无霜,顾及儿时情谊,他没有管她,便一路追寻秦媓等人的下落,今天夜里终于找到了chūn晖他们落脚的野山村,就匆匆被chūn晖jiāo代来找人,于是一路沿着第荆朝的痕迹到了这里。 他知道此时不该多问,一把扛起之周,与第荆朝一起赶回幻幻身边。 第34章 归去 第荆朝走后,幻幻一直坐立难安,担心秦媓出事,又在自责,不该放松警惕,让媓姐姐有失,如果媓姐姐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都不会原谅自己,也没脸去见天上的爷爷。 chūn晖把她搂在怀里,一直给她擦眼泪,宽慰她,她才勉qiáng自己吃了点东西,因为chūn晖说她吃饱了才有力气给姐姐看病,她是一大家子的jīng神支柱。两人一直等到晚上,第荆朝才抱着不省人事的秦媓匆忙赶回来,后面紧接着是高安扛着浑身láng狈的之周。 幻幻看到这一幕又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开始掉,手上还得不停地把脉,行针。之周虽然看起来伤得严重,但都是外伤,好多还是控制秦媓的时候自己误伤误撞的,又放心不下秦媓,很快就醒过来了。一屋子的人都是面色凝重,担心地看着秦媓。第荆朝握着秦媓的手,脑子里都是她失去理智,但是还要把自己绑住,还把之周踹出去以免伤害他的情形...... 幻幻拔下最后一根针,终于松了口气,把其他男人遣出去,自己要给秦媓换身gān净的衣服。 到了门外,几个男人开始商议后面的事情。第荆朝难得拉住高安,道了一声谢,高安也微笑着点头,两人也算是冰释前嫌了。 第荆朝又跟之周说:“死蛇,等她醒过来,不要告诉她我知道了,既然她想瞒着我,我就当不知道吧。”他看到山dòng里秦媓的状态,已经能猜出大概,然而事实的真相比他猜想得更加残酷罢了。 其实chūn晖现在是知道事情始末的人,他看了看之周,又看了看荆朝,想起幻幻的jiāo代:“chūn晖哥哥,不要告诉苦瓜脸,媓姐姐说到底只是想瞒着他一个人罢了......”他也没再开口,苦难已经过去,他们以后一定会全力照顾秦媓的,不再让她受一丁点伤害! 高安率先发问:“荆朝,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第荆朝沉吟片刻回答:“回去,回第门。” 他们一行人伤的伤,病的病,已经弹尽粮绝,野山村也没什么药物了,再说,跟尹门还有事情没有了结。与其在山野躲躲藏藏,还不如回去正面jiāo锋。 众人都心知肚明,也就没有再说话,都默认了,谁都知道这是最好的决定。至少第门能提供遮风避雨的场所,药物也更方便买卖,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次尹门火烧药石山,公然违背武林道义,而且尹门当家人已经毙命,中原众门暂时也不会轻举妄动。 秦媓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闺中女子的闺房装扮,入眼都是粉色的窗幔,粉色的被褥。第荆朝的脑袋搁在她手边,眼睛下面都是乌青,秦媓想起她在山dòng里发狂最后昏迷前荆朝的那一声悲痛欲裂的“媓姐姐”......他还是知道了啊,秦媓轻轻地摸着第荆朝的发顶,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第荆朝几乎是她一动就醒了,直起上身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媓,秦媓也笑着注视着他。两人对视了许久,第荆朝才开口:“好点了?” 秦媓:“嗯。” 第荆朝勉qiáng笑了一下:“你说你,好好呆着不好吗?非要跑出去采药,还被猛shòu伤了,要不是那死蛇拼死在虎口夺下你,你现在已经是它腹中食了。” 秦媓眼神一片清明,听完他这番“控诉”之后,被褥里的手掐了掐自己,然后波澜不惊地说:“是吗?那之周现在怎么样?我也不知道那老虎看起来人畜无害,结果那么凶残啊,我真是命大,竟然能在虎口脱险哈哈哈......” 既然他装作不知道,也好,何必戳创呢。 第荆朝站起身,背对着秦媓:“他没事,蛇jīng的康复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在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还有排骨汤.......” 之周端着饭菜站在门外听着两人相互说瞎话欺瞒对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忙平复了一下心情,端着饭菜进去,还边大声说:“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死丫头,睡了几天饿了吧,赶紧过来吃吧,新鲜出炉的排骨汤哟......” 秦媓看见之周,眼中都是抱歉:“之周,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之周心中悲怆,出口却是一派轻松:“好了,我这么英勇,区区一只小老虎怎么能奈何得了我呢?你赶紧好起来,饭菜都是新鲜的,虽然比不上......唉,瞧我,说什么呢,赶紧趁热吃吧!”差点又要提起药石山,在座的三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只有秦媓一口一口喝汤的轻微声响。 第荆朝眼神沉痛地看着她艰难下咽,终于不忍,站起来出去了。 房内只剩下秦媓和之周,秦媓这才放下碗,猛地咳嗽起来,她现在根本吃不消这么大补的东西,冲了气血,现在有点难受。之周给她拍着背,赶紧把排骨汤推到一边:“媓儿,对不起,我又忘记你现在不能大补了,我等会儿去问问幻幻你应该吃什么,我真是太没用了。” 秦媓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之周,谢谢你,你是不是被我伤得很重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失控起来这么严重,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之周也不好受:“你别这样说,幻丫头会有办法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现在我们住在第庄,你就安心养身体就行了,别的不要管,不要胡思乱想听到没有。”他知道,第荆朝会好好照顾她的,会爱护她,就像他一样,把她视为珍宝...... 秦媓和幻幻以及之周暂时在第庄住了下来,以前谁也没有见过蛇娘子的全貌,也没人认出来,庄上的人只知道门主这次出去了数日,回来带回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有......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高安是高府和第门两头跑,两头也都不大落好。中原高门正堂现在是尹无霞当家,尹门也没了当家人,一个半生不死的尹无霜苟延残喘地活在尹门最幽暗的角落,明面上也是尹无霞管着尹门。高安在自己家里浑身不自在,跑到第门也有些往日仇恨高氏的第门人冷眼相加,但高安觉得呆在这里更加安心,大家不会暗地里编排你,情绪都光明正大地摆在脸上,还有,至少在这里能看到他牵挂的姑娘,偶尔看见一眼,也是极好的。 这日,第荆朝和chūn晖在厅上听杜应和毛仝汇报近日众门的情况,高安也坐在客座。听完杜应的话,chūn晖才拧着眉说:“你们的意思是,这尹无霞打算把高尹两门合并起来成一个新的门庄?” 高安冷笑一声:“chūn晖此言差矣,她是打算吞并高门,壮大她的尹门!” chūn晖反问:“哦?她不是你堂兄弟的妇人吗?高全虽身死,她明面上还是高氏的人啊,怎么会有这番举动?” 高安继续说来:“我以前不问家门中事,上次......大战之后,我回庄里受到一众门中前辈冷落,后来盘问下人才知道,这尹无霞在族中散布谣言,说我与你第门做了内应,才导致血战中伯父和三叔遇害,后又跟你们同流合污,同赴药山。栽赃我是族中叛孽,把我赶了出来,要不是门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力排众议,暗示族中人我才是在世的唯一拥有高氏血脉的传人,或许我早就被尹无霞除名了。那尹无霞以前嫁与我堂弟,端的一副柔弱无害处事端方的好模样,我现在甚至怀疑尹门当初和我们家结亲,就是尹致那个老狐狸早有的预谋!我说这几年为何我门中之人怎的总是无故离去投奔他门,我伯父和三叔也渐渐受制于他,真是好一出大计!” 第荆朝听完也是眉头紧锁,难得宽慰一句:“杜应,传令下去,我第门中人今后不得对安公子无礼!”杜应领命下去吩咐。 chūn晖崇拜得看了荆朝一眼,高安更是感动不已。 然后第荆朝正色道:“那尹无霞真是深谋远虑,恐怕不是安兄想的那么简单。那日城门血战,从暗处飞she而出三支夺魂针,不是尹致......” 高安惊愕:“你的意思是,尹无霞?夺魂针向来是尹门正脉才能修习的秘术,没想到此女心思如此深沉,深藏不露,欺瞒我门中先人这么多年。” 第荆朝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这几天让毛仝查到,尹门安排了许多旁系的尹女嫁到各个门庄中,不是给正当的门主做妾就是嫁与门主嫡系的公子,尹门这盘棋下得大啊。” chūn晖拍案而起:“我说呢,难怪这次尹门作乱,众门一涌而起,没想到竟是闺帷耳旁之风,唉!” 第荆朝立马按下他:“chūn晖,你稳重点,不要一惊一乍的,这样咋咋呼呼以后怎么打理门庄?” chūn晖愣了一下:“荆朝,有你呢,要我打理什么门庄?” 第荆朝话已出口,连忙弥补:“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次要帮助各门清内乱,你不得做我左右手,帮我料理。” chūn晖一听是这个意思,才嘿嘿答应下来,但刚刚荆朝脱口而出那话的意思仿佛是要把第门jiāo给他一样...... 不过chūn晖想起一事,突然又问:“每个门庄都有尹女嫁过去,咱们第门主可是风流倜傥,年轻俊美,怎么尹门漏了算计你?” 杜应暗自咳了咳:“所以门主才装病啊,一来降低高尹两门的戒备,二来就是拒婚啊!” chūn晖:......高啊,实在是高! 众人正在商议要事,突然一个门童声音传来:“姑娘,你不能进去,容我禀告门主......唉,姑娘!” 转眼,一个年方二十的俏丽姑娘就冲进了门厅,第荆朝挥手让一脸请罪的门人下去。 还没开口问呢,那姑娘就旁若无人地往chūn晖怀里一扑:“表哥,我快想死你了,你怎么出门都不说一声,要不是姨娘告诉我,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chūn晖急忙把她扒下来,一脸尴尬地斥责:“绣儿,你跑到这儿来gān嘛?” 来的这个容颜秀丽的姑娘叫许绣儿,是chūn晖从小指腹为婚的表妹,chūn晖完全把她当亲妹妹看待,跟父母说明情况,第辰夫妻还骂他胡闹,非bī着他娶了人家姑娘不可,chūn晖受不了才从洧川跑了,当然主要还是想来找荆朝共谋大事,顺便逃婚。 其实这表妹对他也是无心,两人打闹归打闹,却从来没有郎情妾意的时候,只是父母指婚,她一个女孩子家抗拒无效,知道chūn晖跑了,她还怪他不讲义气,留下她一个人在洧川应付两家父母。许绣儿也多次跟自家父母qiáng调不想嫁给表哥,但是家中父母怎么听她一面之词,这不,她受不了也跑出来了。 那许绣儿一脸天真无邪地腹黑道:“当然是抓你回去了,姨娘说了,回去我俩就成亲!”特地加重了成亲两个字,完了还狠狠掐了chūn晖一把,以抱不义之仇,这个láng心狗肺的表哥,逃婚都不说一声,简直不是个东西! 第荆朝噗嗤一声笑出声,看好戏般地坐在堂中,chūn晖给他使眼色:荆朝,快救我! 第荆朝回给他一个眼神:叫表叔。 chūn晖:......算你狠! chūn晖把许绣儿推开一点,郑重其事地拱手:“荆朝......哦,不,门主,我这表妹不懂礼数,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眼下门中正是用人之际,侄儿当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怎可阻碍大事,您说对吗表......叔?” 许绣儿这才注意到正厅上坐着的人,顺着chūn晖的眼睛看过去,一向奔放不拘小节的女侠客顿时就面红耳赤,小鹿乱撞了。 以前还以为chūn晖表哥是世间最俊俏的男子,事实证明世界还是很大的,在洧川那种小地方自己的眼界都被限制了。怎么这人生的如此好看?比chūn晖表哥好看一百倍!而且比起表哥身上那种làngdàng不羁的风流公子模样,第荆朝身上这种凛然正气气场qiáng大的气质更能吸引她。 第荆朝不知座下两人心中所想,暗笑着咳了两声:“诶,是啊,小侄媳妇,表叔我眼下离不开你表哥,他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你要是把他绑回去成亲了,我这第门怕是就要做你的陪嫁了。” 许绣儿明白过来,这就应该是姨父说的那个年少有为的门主了,没想到这么年轻俊朗啊。 许绣儿满脸通红,福了福身子:“门主说的是,是绣儿唐突了,刚才与表哥玩笑呢!我此次来只是听从姨父之命,来拜见门主哥哥的!” 还好chūn晖没喝茶:......这小丫头片子,这个脸红羞涩的小女子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以前一直以为她是投错了胎,本应该是个男人的,又凶又粗鲁,自己才离开洧川多久?这丫头怎么转性了?难道......chūn晖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莫不是看上荆朝了吧!? 第荆朝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姑娘怎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chūn晖表情变化也很jīng彩,两只眼睛一直不怀好意地在自己身上打转。 chūn晖突然笑着说:“是啊,荆朝,绣儿妹妹远道而来,不如留她住几日吧,有个女孩子在,那尹门闺帷之事,我们也多少有点数,再者,也给秦媓和幻幻作个伴儿!” 许绣儿本来也只是途经此处,想来看看chūn晖就走,现在听到表哥这番话,又看看第荆朝,也就没说话,端的一副任凭表哥和门主安排的乖顺模样。 第荆朝没有发表看法,chūn晖把她留了下来,他也不置可否。 第35章 醋生 chūn晖把许绣儿拽出来到□□院无人的地方,许绣儿一把甩开他:“gān嘛呀,表哥,你拽我gān什么呀?” chūn晖恨铁不成钢:“我拽你gān什么?我不拉走你,你那两颗眼珠子就黏在荆朝身上了,你不觉得荆朝已经被你盯得发毛了吗?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矜持点?” 许绣儿被自己表哥看破心思,有些结巴:“有......有吗?哎呀,表哥,那个第荆朝娶亲了没啊,我看这府庄里不像有女主人的样子啊,你说我有没有戏呀?他是我喜欢的类型诶,好有味道啊,器宇轩昂啊......表哥,我终于相信一见钟情这个词了,原来不是没有,而是没有遇到那个人......”她还害羞起来了,脸上一团红晕散开来。 chūn晖扒开她挎着自己的手:“诶,打住啊,你可别打荆朝的主意,不想日后哭鼻子就不要开这个头。在他眼里呀,只有两种女人......” 许绣儿疑惑:“哪两种?” chūn晖:“他心爱的女人,和其他女人。” 许绣儿蹙起眉头:“你是说他有了心爱的女人?那他们成亲没?” chūn晖:“......还没有,不过......” 许绣儿又高兴起来:“那就行了,只要没成亲,大家就是公平竞争,我也是有机会的!”说完她就不管chūn晖的黑脸,自己去找下人给她安排房间了,那样子是不拿下第荆朝她是不会罢休了。 chūn晖看着她雀跃的背影,虽然不是他心爱之人,但是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不想看见她受伤,可是这姑娘又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他又是知道荆朝对秦媓心思的人,而且秦媓也不是对荆朝完全不动心的......秦媓的情况又特殊,本来就够烦的,他这表妹还横插一脚,这可如何是好?想到他自己,哎呀,自己跟绣儿的婚约还没解除呢,可不能让幻幻知道这事儿,天哪,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chūn晖在原地崩溃。 许绣儿住下来之后,没有日日去烦chūn晖,却经常在荆朝这里献殷勤,没事就来送个茶,端个汤的。第荆朝犯疑,许绣儿只是说孝敬门主,是自己姨父的吩咐,他倒也不便拒绝,心想她是chūn晖未过门的媳妇儿,给个面子...... 刚开始的时候幻幻听说chūn晖的未婚妻找上门来还如临大敌,那绣儿却丝毫没有视她为敌的意思。搞得幻幻一头雾水,找秦媓诉苦:“姐姐,你说那许绣儿什么意思,打着chūn晖哥哥未过门妻子的旗号,却日日在苦瓜脸房里流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苦瓜脸未过门的媳妇儿呢!” 秦媓一把鱼饵料险些抖了出来,还笑着安慰说:“瞧把我们幻丫头急的,她心思不在你chūn晖哥哥身上不就好了吗?你前些日子恨不得拿针戳死她呢,现在放心了?” 幻幻听见秦媓的调笑,不自觉的红了脸,怪嗔一声讨厌就跑开了。 其实chūn晖已经跟她解释过了,等这次尹门的事情结束了,就禀明父母,跟绣儿解除婚约,然后跟她成亲,幻幻是相信他的。 秦媓看着她娇羞的背影失笑,继续喂塘里的鱼,脸上却没了笑意。自从她清醒以来跟第荆朝说过那番话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她一心在□□院休养,不让之周他们分心照顾她,另一方面第荆朝眼下正扑在铲除尹门毒瘤的事上,也鲜少出现在她面前。每日只有幻幻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chūn晖告诉她的事情,她以为,他们解开心结之后会更亲近,没想到同在一个院落,却比在药石山的时候离得更远了。她不禁叹了口气...... 高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柔声问候:“秦姑娘何事伤神啊?” 秦媓连忙让开一些,疏离地问安:“安公子,我不知道你来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高安看着她小心谨慎不失礼的样子,突然怀念起他们第一次在尹门大打出手,她口无遮拦地喊他狗贼的时候,至少那时候是她的真性情。 他顺势坐下:“没什么,跟荆朝他们议事,出现了分歧,我出来走走。” 顺便看看你,不,主要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秦媓微笑:“荆朝他鲁莽一些,顾事不是那么周全,安公子不要与他计较。此事比较棘手吧,毕竟是自己的门人,如今却要刀刃相见。” 高安略微有些生气,但是她一向如此,永远都在为第荆朝说话,像母jī保护jī仔一样,他也不顾君子风范了:“这倒不是,只是那绣儿姑娘,在他房中胡搅蛮缠,非要加入我们的计划,荆朝被他闹得没有办法......” 秦媓眼瞳瑟缩了一下,微笑道:“那绣儿姑娘也是秀外慧中,这次出了不少计策呢,我听幻幻说起她,倒是女中豪杰。以后谁娶了她,当是福分,只是chūn晖大概没有这个福气了,不知道荆朝弟弟能不能把握住,如此,我也算是对他九泉之下的父母有了jiāo代。” 她和幻幻在乡野惯了,不懂女子闺帷中事,这次要斩草除根,还非要从那些尹门女子中下手。许绣儿相貌妍丽,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跟chūn晖性情相似,颇有狭义之风,是这次支线行动的不二人选。 高安看着秦媓这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以为自己一直以来估计错了,以为秦媓心系第荆朝,难不成在她心中真是把他当弟弟了?不对,眼神是不会骗人的,秦媓只有看着第荆朝的时候才含情脉脉,温柔似水。只是他不懂,如果两情相悦,她为何会这么大度,这么平静地说起他和别的女人的事情。 两人沉着聊天,没注意到远处帷幔后面站着的第荆朝,已经面如死灰。他现在看着秦媓就心痛难忍,她醒来那天口是心非地相互欺瞒之后,第荆朝实在是怕自己在她面前忍不住,便只有在暗里关注她,每日也会让chūn晖问幻幻她的情况,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她倒真是心大,一丁点都体会不到他的痛苦就罢了,还在这与其他男人谈笑风生,还笑得花枝招展,真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晚上,秦媓熄灯正准备安歇,忽然背后出现一人,抱住了她。她也不动,就任他抱着,身上传来淡淡的酒气。 第荆朝语气却毫不含糊:“你为什么去见他?” 秦媓反问:“你又喝酒了?” 第荆朝bào躁起来:“回答我!” 秦媓稳住心绪:“荆朝弟弟,你喝醉了。” 第荆朝把她拉过来抵在chuáng柱子上:“不许叫我弟弟!我没醉,我就喝了一小口,我若是不喝酒,没胆来见你。我现在很清醒,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所以你不要想再敷衍我!” 秦媓看着他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知道他没说谎,他此刻确实无比清醒。所以:“荆朝,安公子只是顺路,过来问候一下,我躲不开才跟他说了两句。我知道高家是我们的仇人,但跟他没有丝毫关系啊,他甚至还是跟我们一样的受害者......” 第荆朝捏住她的肩:“你告诉我,我们在前厅议事,他要怎么顺路才能顺到□□鱼塘那里去?” 秦媓一愣,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也被第荆朝的随意揣测惹生气了:“是,就算他故意找借口来看看我怎么了?总比你,从来没见过人影qiáng......”说到后面竟然有点委屈低声下去。 第荆朝更加气怒:“你是在怪我?你明知道我这几日忙着部署安排,哪有时间过来?”同样的口是心非。 秦媓一把推开:“是,你忙,你是门主,忙得很,忙着在前厅跟人家姑娘打情骂俏,拉拉扯扯,那你还来我这gān什么?不怕我耽误了你的大事,你去找你的绣儿姑娘啊,人家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这会儿搞不好帮你把chuáng榻都暖好了......” 第荆朝脸都气黑了,上前bī近一步:“秦媓你.....” 秦媓自觉失言,忙福下身子:“恭送门主!” 第荆朝气得直接拂袖就要离去,还赌气撂下一句:“你不要后悔,我现在就去许绣儿房里,反正chūn晖说了,他要跟绣儿毁亲,娶幻幻!” 秦媓听着房门轰地一声关上,就抱着手臂蹲在地上哭起来,纵然情意深重,此生不幸,无缘相守,又何必苦误他呢? 第荆朝虽然气急,却没有走远,等到秦媓睡着了,他才又轻声潜进去,看着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泪痕还没gān透,浅浅的呼吸着。他每每这样彻夜守着她,当她身体有些不对劲时,就抱着她,她就会冷静些,再沉沉地睡过去。可是今夜他一直看着她沉睡的脸庞,不满地轻声控诉:“秦媓,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隔天,第荆朝把chūn晖喊到园子里,生气地说:“chūn晖,把你那倒霉媳妇儿弄走!” chūn晖跳的老高:“荆朝,都跟你说了,不是我媳妇儿,情况你都了解了,别瞎说,小心幻幻听到。突然地这又是咋了?” 第荆朝这才黑着脸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没想到chūn晖听完一脸惊愕,然后捧腹大笑起来:“就这样?荆朝啊荆朝,你这个愣头青啊,秦媓那是吃醋了啊,你怎么这么蠢啊?” 第荆朝皱眉:“吃醋?她吃什么醋?她怎么会吃醋呢?” chūn晖搭上他的肩,被荆朝一步让开,没有得逞:“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chūn晖翻了个白眼:“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第荆朝冷哼:“哼,做梦!” chūn晖认输,拉住他:“诶诶诶,好好好,我今儿心情好告诉你行了吧。秦媓当然也是心里有你,看你时常与我那绣儿表妹出双入对,这才心里不对味儿呗。” 第荆朝还在跟自己较劲:“不可能,她跟我在一起从来不笑,在高安面前倒是笑得花枝乱颤的......” chūn晖觉得今天身边一股子醋味,不是一坛,是两缸啊!这两个人真是够能的,明明郎情妾意,却是两块榆木! 不过他心里又想起秦媓的身体,幻幻说过,她的身体最好的情况也撑不过一年,那到时候荆朝该怎么办?他们现在感情越是深厚,秦媓他日有什么意外,荆朝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啊。自己一直没告诉荆朝真实情况,只是把蛇族献祭的事情告诉他了,他心疼不已,却只是以为就是邪术反噬,秦媓只是失去了武功和修为而已,身体差些罢了。 chūn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荆朝啊,我觉得我家绣儿表妹着实不错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而且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秦媓对高安有点意思呢。” 第荆朝睥睨他:“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 chūn晖面不改色心不跳:“谁规定女人只能喜欢一个男人的,再说秦媓搞不好只把你当弟弟,这些年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这时出现一个人比她跟你更亲密,她心里不舒坦而已。” 第荆朝彻底糊涂了,恰恰chūn晖说中了他的心事,秦媓心里肯定是把她当弟弟的,那chūn晖说的就是事实,只是他不接受:“我不管,就算她的心现在在高安身上,我也要扒下来!还有,既然你觉得你那绣儿表妹这么好,我就不跟你爹打招呼了,你赶紧回家娶了她吧!” 说完剩chūn晖一个人在原地石化.......真是引火上身,好不容易才恳求荆朝以门主的身份去跟自己老爹说婚事的事情的,这下好了...... 但是他更担心荆朝,他第门中的男子是最痴心的,认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也不像其他门中的男人三妻四妾,第家的男人向来就只娶一位正妻。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追上第荆朝问:“尹门安插在各门的女眷绣儿都摸清楚了,也在尹家盘根错杂的旁系族谱中对上了号。可是这些女子下嫁时都用了假身份,虽然都调查出来了,你打算怎么用?” 第chūn晖没有说的是,他在翻阅尹门嫡系族谱的时候,隐约看到尹门创立之初,有一人名叫尹石,善机关毒术,一时在武林众门中绝尘而起,却在威望最甚的时候叛离出门,从此不知下落。chūn晖不知道怎的,竟毫无征兆地想起药石王老头儿......心里隐隐觉得两者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第荆朝本来还一筹莫展,听chūn晖这么一说,忽有一条计策涌上心头。 第36章 成亲 这日,秦媓照旧在□□院散步,突然看到府里的下人和门生在到处张灯结彩,各厅门上还贴了大大的喜字,一派喜气洋洋。秦媓好奇,拉住一个在指挥的门生问:“诶,小哥,府里是要办喜事吗?” 那门生瞧见秦姑娘,一脸疑问地反问:“对呀,秦姑娘您不知道吗?” 秦媓猜想是不是chūn晖和幻幻,是了,也只有他们俩了。她没再问下去,让那门生忙去了,那门生临走还很诧异地看了秦媓好几眼。 秦媓继续往前厅去,想去找幻幻问清楚,这幻幻胆子真是大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她说一声。 一路上门生和丫头们都满脸笑容地喊她一声秦姑娘,她也微笑回礼,果然她还能活着见到幻幻穿红嫁衣,真是太开心了,她不禁笑出了声。 秦媓漫步经过园子里的假山时,听到两个丫鬟在说小话,耳朵外张着就听了进去。 丫鬟甲说:“哎呀,累死了,趁管家不在,歇会儿吧。” 丫鬟乙胆子小:“快别偷懒了,咱们庄里办喜事可是万年难遇的,还不开开心心地吃喜糖,收红包嘻嘻嘻。” 丫鬟甲:“是啊,我还以为咱们门主这辈子都不会成亲呢,想当初那个尹门二当家的小姐为了嫁给咱们门主,又哭又闹又上吊的,还不介意咱们门主是个病秧子。结果呢,门主一句你是谁,把人家心伤的碎碎的,转眼就嫁给了洪门那个老头子做了续弦夫人,唉。” 丫鬟乙:“唉,是啊,说来也真是奇怪,当时尹家的那个姑娘也是血气方刚的,我还佩服她呢,结果被拒绝的第二天就嫁给了别人,我真是惊呆了,人走茶凉啊。不过门主这次出去治病回来,身子可算好利索了。端的一个好男儿,以前总感觉他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似的,现在突然健步如飞,声如洪钟我都有点不习惯了哈哈哈......” 丫鬟们已经走远了,秦媓才小脸惨白的走出来。原来是荆朝要成亲了啊,就说嘛,除了门主,谁还有这么大的阵仗在府里大肆操办啊。刚刚是自己糊涂了,幻幻连chūn晖的父母都没见过呢,怎么成亲啊。 秦媓没继续往前厅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暗自坐了许久,连幻幻都没出现。她想想就苦涩地笑了出来,是啊,荆朝终究会娶妻的,只是这一天来的早了点,自己能在死前看到他成家也是好事,秦媓你在奢望什么呢? 她一直呆坐到晚间,连丫鬟送来饭菜也没动一口,就和衣躺下了。过了会儿,她觉得身后有人来,那人站了一会儿差人把凉了的饭菜收下去换热的来。然后在她旁边坐下,好一会儿才不悦地开口问:“为什么不吃饭?” 秦媓没动:“不想吃。” 第荆朝再问:“为什么不想吃?” 秦媓皱起眉头:“我不饿!” 丫头们端上来了新鲜热乎乎的饭菜,然后又退出去关上了门。 第荆朝拉她:“一整天没吃饭,怎么不饿,起来吃饭!” 秦媓甩开他:“关你什么事?你不是有大事要忙吗?来我这gān什么?” 第荆朝站起来:“你知道了?成亲......你就这么不开心吗?” 秦媓心里抽痛着坐起来:“开心?你觉得我应该开心?行啊,我确实开心,我很开心你满意了吧!” 第荆朝手里握紧拳头,拼命忍住想杀了她的冲动走出房间。 过了一会儿幻幻进来,看到浑身痉挛的秦媓,立马要行针,秦媓止住了她,恨不得这会儿就死去,反正也没啥遗憾了。幻幻有了chūn晖,连荆朝也要成亲了,她没什么放不下的了,只是心里实在堵得慌。 幻幻格开她的手,着急的说:“哎哟,媓姐姐,行针很快的,马上要办喜事了,你可不能掉链子......”说完又脸红地偷偷瞟着秦媓。 秦媓松开手,是啊,她不能死在荆朝的婚礼上,多不吉利啊。幻幻行完针又嘱咐秦媓喝了药才离开,秦媓让幻幻把饭菜撤下去还是没吃,依旧躺着。 心累得不行,秦媓都快要睡着了,又被人抱了起来。房间里还有红烧肉和狮子头的香味,秦媓不争气地睁开了眼睛,对上第荆朝深邃的瞳孔。 第荆朝把白米饭端在手里,别扭地说:“幻幻说你不能不吃饭,你吃三口米饭,才能吃一块肉,吃十口米饭才能吃一个狮子头.......” 秦媓:......这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吗? 第荆朝见她没有反应,有些许烦躁,还是耐住性子解释:“你放心,只是假成亲,这样才有理由把各门的名贵夫人和娇贵小妾都请过来,我们才好从内部下手......” 第荆朝还在自顾自地解释喜宴上逐个击破的细节,秦媓肚子里的蛔虫已经寂寞难耐,这样下去,不是被体内的蛇性占据理智,而是被蛔虫攻了身心啊! 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狮子头,是之周做的,肯定是之周做的,这几天之周跟许绣儿一起出去打探消息,去各地搜集尹氏族谱,已经好几天没给她做过饭菜了。但她记得之周的手艺,狮子头的味道,就是这个香气...... 秦媓突然听到关键词心思从狮子头上移开:“假成亲?为什么要假成亲,既然是计划中的一环,gān脆假戏真做吧,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亲了!好了,我该吃饭了......”反正她也想开了,既然此生不能相守,就让他有个好归宿。自己也就心放宽些,比如现在好好吃饭...... 第荆朝突然端着狮子头站起来,秦媓扑了个空,正要发飙,却见第荆朝一脸高兴,语气里难掩激动:“秦媓,你说真的?你真的愿意与我成亲?真成亲?” 秦媓刚想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我和你成亲?为什么?” 第荆朝:“当然是你,不管真成亲,假成亲,我都只想和你成亲。我原来怕你不愿,我才说假成亲的,既然你愿意,咱们就明天借势办了!”反正按他的吩咐,这事毛仝和杜应都是当成正经事儿在办的,他都想好了,来个戏中戏,先把秦媓娶到手,然后假戏真做...... 秦媓这会儿坐不住了:“不不不,你等会儿,所以一开始就是你跟我要假成亲?!为什么我不知道?” 第荆朝:“当然是你,不然还有谁?没人跟你说嘛?我以为幻幻会告诉你。前天制定的计划,幻幻也在。” 秦媓醒悟过来,幻幻这个死丫头,说话不清不楚的,报复我戏弄她和chūn晖吧,肯定是chūn晖那个坏小子教的,还没嫁人呢,这丫头胳膊肘儿就往外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秦媓已经不自觉地拿起来碗筷,开始刨饭,还脸红着问:“为何是我啊,幻幻或者绣儿姑娘不成吗?” 第荆朝头疼:“和幻幻假成亲,你说chūn晖会愿意吗?他不拿刀砍死我?不过谅他也不敢。许绣儿更不可能,她跟chūn晖还有婚约在身呢,你怎么好端端地总提她啊,关她什么事情......诶,还差一口,再吃一口米饭才能吃狮子头。” 秦媓委屈着收回要夹狮子头的筷子:“为什么不可能?我看绣儿不错啊,好看又聪明,是个会来事儿的门主夫人......” 第荆朝眼睛虚着,不耐烦地吼道:“秦媓,你是蠢货吗?” 秦媓火起:“怎么跟姐姐讲话呢?” 第荆朝冷笑:“呵!屁的姐姐!” 秦媓气得要摔筷子:“你!你怎么骂人呢,谁要跟你成亲了,我不要!” 第荆朝窝火:“秦媓,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误会我跟别人成亲你不高兴,跟你成亲你也不高兴,真办假办都你说了算,你还要怎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口是心非,这不是儿戏,这是我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许绣儿那天要趁成亲之机引开控制女眷,幻幻那天要帮受制于尹门的尹女解蛊毒,所以我们商量完只有你适合当个假新娘,你懂吗!” 秦媓听完,也吃饱了,懂事儿地放下碗筷:“我知道了,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计划......当个完美的假新娘子的,需要我做什么?” 第荆朝有些心疼,后悔刚刚又冲她发无名火,开口解释:“我不是说你拖后腿,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那一天做好你的门主夫人就行。” 你知不知道,这是整个计划中最安全的一个角色,只要行完礼送入dòng房,就派人把你保护起来,不让你受一点伤害,不会让你出任何差池。 秦媓挤出一丝笑容:“好,我知道了,荆朝,虽然......我现在是个废人了,很没用,但是能尽力帮到你,我会不遗余力。你呢,要主持大局,事事要操心,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过度操劳。你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我很担心你,你知道吗?”语气里透着隐隐的忍耐着的心疼。 秦媓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第荆朝瘦削的脸庞,没有注意到浑身僵硬的后者,继续真诚地说道:“荆朝,其实我很后悔我们yīn差阳错相互怨恨的十年,我真的很想在你的身边一直陪着你,想看着你长大,看着你行弱冠礼,看着你站在第门的主堂上雷厉风行,看着你与心爱的女子白头偕老,或许我还能听你的孩子叫我一声姑姑......” 第荆朝一直认真地听着她俏生生的声音,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她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的,是发自肺腑的,可是就是这份过于真切的祝福让他很不是滋味,尤其听到后面那些话。 他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伸手温柔地握住她刚刚触碰他脸颊的那只小手,放在心口,认真且庄重:“秦媓,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喊你姑姑......” 秦媓身子一僵,果然,他还是恨她的,当时在药花田他就说了,他恨小时候一直欺负自己的秦媓,这件事一直哽在秦媓心里,此刻她眼神黯淡着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可是第荆朝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他双目灼灼地盯着秦媓的眼睛,不允许她逃避,接着这世间最动听的话语传来:“我的孩子对你只有一个称呼,那便是娘亲。” 秦媓的心听了这句话,如擂鼓一般响个不停。 第荆朝却铁了心今晚不让她睡个安稳觉,转而靠近她,把秦媓拥进了怀里。靠上去的那一刻,秦媓觉得此前夜晚温暖的怀抱不是自己的梦境和幻觉,是他,一直都是他。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她很安心。她乖顺地偎进他怀里,想着这辈子也够本了,在这一刻,她明白了荆朝对她的感情,这份炙热的感情让她感到幸福又忧愁。如果她还能有正常人的寿命,无论如何也会跟他厮守一生。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轻轻推开了他,第荆朝感到怀中突然空虚,刚刚柔软的心又微微泛起了涟漪。 秦媓把他往外推了推:“说什么傻话呢,我是你姐姐,明天只是逢场作戏,第门主可不要失心啊。好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第荆朝心中不悦,但是也不想bī迫她。难道真如chūn晖说的,她其实是喜欢高安的?他不大高兴地发着小脾气:“行,我走。你也好好休息,到时候好好作戏。”没来由地加重了“作戏”两个字。 接着他薄唇凑近秦媓的耳朵,十分魅惑地笑着接着说:“作戏要作全套哟,我的好姐姐~”哼,还想着高安呢,我看明天生米煮成熟饭,你还想着别的男人!说完就心情极好地走了。 秦媓气呼呼地站在原地,然后自个儿气了一夜,什么嘛。摸着自己滚烫的耳垂,心脏一直扑通扑通瞎扑腾,他今夜说的那几句话一直在脑海里重复,这个坏小子,太坏了,太坏了,一定是在报复她小时候欺负他。 等那股子害羞劲儿过去,秦媓又暗暗叹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秦媓,你应该知足了,你是将死之人,不能害了他,千万不要回应他的感情! 否则她走后,剩他一个人在这世间难过,她心疼...... 第37章 花烛 万事具备,转眼就到了第门主婚礼大典这天。 当然,知道是假成亲的也只有第荆朝,chūn晖,高安,之周和秦媓幻幻许绣儿,还有毛仝和杜应这几个人,其他人都只当年轻有为的第门主是真的要娶亲了。 杜应前几日上下活动,满面喜色地跑到每个门庄上送喜帖,还特意邀请门中贵要的女眷。时人见惯了这些场面活动,不过传闻那第门的小门主俊美非常,新娘也是倾城容貌,确实想一睹风采,便人人应承了。 那尹无霞看着桌上的喜帖,面色凝重,不知道第门这次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她这几年嫁给高全在高门卧薪尝胆,丝毫不敢疏忽,也多亏她所嫁之人心思也并不在她身上,但是哪个女人会因为自己的丈夫心在别的女人身上而开心呢?她野心自是不小,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现在活在世上的人,没人知道当年高重上门邀请,实际上是想请尹致同去秦庄助阵,但是尹无霞给尹致分析了一下局势,尹致醒悟过来,后来便找人上演了一出刺杀的戏码,把自己搞的表面上下不来chuáng,那先尹门主怕高氏找麻烦,只好带着自己的儿子前去撑场面。那时候的尹门还受制于人,不得不事事顺从。 等他们浩浩dàngdàng去了秦庄之后,尹致留在门庄大搞动作,把先门主身边的心腹都换掉,安插了自己的人,后又想法设计陷害高全,让高门继承人与他女儿尹无霞有了夫妻之实,才有了结亲之宜。后来尹门主和长子身丧蛇娘子手下,他尹致顺理成章成了新任门主,还装模作样扶持大哥遗女作为继承人,表面忠厚大义,实则暗地里使绊子。一直在性格冲动的尹无霜耳边煽风点火,加深她对蛇娘子的恨意,另一方面心机颇深地劝阻她去报仇。尹无霞太了解她这个堂妹的性格了,你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 事到如今,她终于大权在握,尹无霜也成了废人,只是这次父亲身死药石山,实在是出乎意料,不过也不要紧,只要她把控着高尹两门,她想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尹无霞一改前面弱不禁风事事温顺的样子,如今雷厉风行,大肆操办各种事宜,凭借她多年来暗地里安插在中原各门的眼线,她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掌控整个武林了。只是这第荆朝不可不除,既然你送上门来,我这次就给你送份大礼,庆贺大喜。尹无霞计上心头,便命人去准备,她要亲自去赴这第门主晚上的喜宴。 与尹无霞的镇定深沉,步步为营不同,尹无霜却笑不出来,看着喜帖上明晃晃的烫金字,她满眼都是不甘心,她一定要杀了秦媖,这个女人害她家破人亡,自己成了废人,还能嫁给第荆朝,她凭什么!尹无霜简直恨不得活活掐死她。这次我看你还有几条命能逃过我的蛊虫,哼,我就让你在大喜之日从天堂跌入地狱,永远离开!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跟他长相厮守。 第门一派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宾客,门人相互道喜。秦媓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喜娘,陪嫁丫头,凤冠霞帔,样样俱全。 不是说好了假把式吗?怎么搞得跟真的一样?秦媓心中忐忑,随着喜服加身,她也渐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要嫁给第荆朝了...... 她和第荆朝一路走来,有过天真烂漫的少年时光,也有过情窦初开的朦胧情怀,还有恨之入骨的误会牵绕,也有冰释前嫌的坦然,她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他的新娘。她承认她心里是有他的,可是自从她十年前决定为复仇而活之后,这种感情就抛之脑后了,不是忘了,而是不敢记起。 她的身体,只会给荆朝造成负担。也好,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是假的,秦媓今天要把自己当成荆朝的新娘,也算是最后任性一回了...... 许绣儿一脸不高兴地在门口迎亲,她对第荆朝确实有意,奈何流水无情啊。好在她是江湖儿女,心胸宽广,也不qiáng求这些,不能做夫妻就做朋友嘛,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她从chūn晖表哥那里知道了他们两个的事情,也是无限震撼和同情,这么个如花美貌的倾城女子竟然不能长命,她也就不搅和了。只是暗暗想,那是不是等伊人西去,第荆朝成了孤家寡人,自己就有机会了呢?想到这里,许绣儿自己都有点脸红,觉得自己无耻,呸呸呸,还好没人知晓,自己好卑鄙啊。 唉,一对苦命鸳鸯啊。许绣儿看着门口丰神俊逸的第荆朝,唉,终究不是她的啰。众人商议大计的时候,第荆朝突然提起这个成亲的计策,虽然这是最简单直接能把尹门安插在各门的jian细引出来,但是也不是非此不可。 她想起当时确定这项计划的时候,高安和之周都黑着脸极力反对,后来第荆朝才改口说是假成亲,但是许绣儿凭借女人的直觉,这个他说要假成亲的女人就是chūn晖当初告诉她的那个第荆朝深爱的女人,而他说的“假成亲”,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呢? 晌午,烈日当空,秦媓由幻幻扶着,一步一步从府门口走向正厅,到处都是敲锣打鼓的声音。秦媓头顶着喜帘,能在缝隙中看见周围的景象。 前院都是人,都在笑着,各怀鬼胎地笑着,不知道这群人里面要有多少看不到明日的太阳,秦媓并不知道第荆朝他们完整的计划,之周他们怕她伤神,就只让她放心,她相信之周,更相信荆朝,他们一定会成功的。 一身喜服的秦媓跨过中门,第荆朝一身红喜服站在尽头,黑发全部束了上去,整个人格外jīng神,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神采奕奕,伸出了右手,等着她。 秦媓突然鼻子一酸,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美好太虚幻了,她想都不敢想。 喜娘把她迎到厅前,牵起她的手jiāo给新郎,幻幻也松开了手,笑得特别开心。第荆朝温暖有力的大手牵着她略带凉意的小手,秦媓有些紧张,她透过喜帘看向之周,这个如兄如友的男人,之周满脸苦涩,却bī着自己给她了一个笑脸,点了一下头。 高安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虽然他们几个心知肚明,这是假的,但是场景太bī真了,不知道受骗的到底是他们几个还是门外那些即将遭殃的看客。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假的,这只是诱饵而已,但是看着第荆朝深情的目光,还有秦媓羞赧的表情,他都觉得自己快要说服不了自己了。 之周和高安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将自己的双脚定在该站的位子上,生怕自己一个冲动破坏了整个计划。可是,第荆朝实在是太卑鄙了,小人,即使是假成亲,这也闹得太大了,就跟真的没什么两样啊! 主位上没有高堂,只有四座牌位,第荆朝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老巢里的牌位搬了过来,此刻秦媓终于忍不住了,眼睛痛着,开始滴眼泪。众人也是一片感动,心道这对新人真是男才女貌,却甚是坎坷。 在行大礼的时候,秦媓一直在默念:爹爹,娘亲,媖儿,明朝哥哥,你们看到了吗?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虽然是假的,但是媓儿很满足,今生能做荆朝一天的新娘就很知足了,媖儿,到了下面你尽情地嘲笑我吧,我很快就能和你们团聚了。 唱完礼,九拜之后,门人有起哄的,让门主抱着新夫人入dòng房,秦媓有些慌乱,这怎么行,本来拜礼搞得跟真的一样她就很忐忑了,这就跟真成亲没什么两样了嘛! 正想开口咳两声装身体不舒服,让幻幻带她下去休息,没想到第荆朝二话不说,当众拦腰就把她抱了起来,秦媓惊呼一声,震惊地看着他微微透红的脸。 众人开始chuī口哨,又起哄让亲一个,秦媓整个人石化在第荆朝怀里,本以为避无可避,没想到第荆朝嘴角一笑,用秦媓能记着的最温柔的声音说:“我夫人会害羞的。” 秦媓转脸就把自己埋在了他怀里,之周和高安也暗暗把捏着的拳头松开了,舒了一口气,满脸都写着:敢当着老子的面亲她,你就死定了。 然后第荆朝就大步流星地把秦媓抱进了dòng房,后面还跟着之周,chūn晖以及门生们,一群明着想起哄暗着想捣乱的人,第荆朝给毛仝和杜应使了个眼色,他俩就像两尊大佛一样把喜娘和众人挡在了喜房门外,之周忍不住想冲过去,chūn晖暗地里使劲儿按住他,一边提醒他正事要紧,之周咬着牙一脸不甘心,还是和同样不慡的高安去布局了。 秦媓一直脸红着没敢抬头,直到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她能听到第荆朝胸膛里那颗心脏咚咚咚地,像擂鼓一样,秦媓不禁笑出了声,第荆朝,你也有心跳加速的时候啊。 笑容还没收敛起来,她就被第荆朝温柔地放在了chuáng上,然后取下了她的凤冠,突然上身一片轻松。第荆朝的俊脸就在眼前,他含笑问道:“你笑什么?” 秦媓赶紧别开脸,咽了口口水,舔了下嘴唇。第荆朝不依不饶,嘲笑她:“你紧张?”从小她一紧张,就是这副表现,他心知肚明。 秦媓把脸转过来,正对着他的,还在顽qiáng抵抗:“谁紧张了,只是这凤冠压得我脖子疼,活动一下......荆朝弟......”弟字还没说完,他就用嘴封住了她的红唇,秦媓眨巴了几次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吻她,突如其来,这是gān什么?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她该怎么办,配合吗?窗外是不是有眼线?dòng房外都派人盯着? 这样想着,秦媓就伸手抱住他的腰,轻轻地小心着回应他的吻。第荆朝却突然受了刺激一样,欺身把她压倒在喜chuáng上,更加具有进攻性的吻落在秦媓的唇上,脸颊还有脖子上,热吻难舍难分,第荆朝突然开始撕扯秦媓的衣服,秦媓心惊:这就有点过分了吧.......她略微有点不安地抗拒,第荆朝支起身子看着她的眼睛,秦媓与他对视,他眼里都是幸福满足的光彩,彻底让秦媓沦陷了进去,秦媓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破胸而出了。 第荆朝微微喘着气,脸色被红衣衬出一片火红,他轻轻说道:“媓儿,我终于娶到你了......”秦媓还没反应过来,被这一声温柔似水的“媓儿”惊到不行,又被铺天盖地的吻淹没,秦媓大脑都没有办法思考,只能遵循自己的本心,说好的今天任性一点的呢,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吧!秦媓刚想扑上去解开第荆朝的衣服,后者却突然不动作了,趴在秦媓身上喘了一会儿气,秦媓的双手还尴尬地悬在空中,额,第荆朝咋回事,他是不是不会...... 秦媓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搞得自己好像很会一样。她突然放松,很懂一样地拍了拍第荆朝的后背,用哄小孩的语气安慰他:“没关系的,荆朝弟弟,一回生二回熟......”嗯?我在说什么?! 第荆朝豁地一下抬起头,气息已经平稳,他皱着眉,有点不慡:“你说什么?你在怀疑什么?我只是觉得......dòng房花烛,应该在晚上......还有,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喊我弟弟,你喊一次,我亲你一次!” 现在也确实不行,接下来才是大戏,至于dòng房花烛,就留着晚上来吧,反正他是铁了心假戏真做的,要不然依秦媓的性子,猴年马月才能娶到她啊。今晚过后,他就打算打死不认账假成亲的事情,反正整个中原都知道了。 他看着秦媓五彩缤纷的脸,心下好笑,又深深地吻了她一会儿,才起身整整衣襟准备离去,临走还对她说:“为夫出去一下,夫人切莫出这个门,晚上我们再来重头戏!” 秦媓的小脸已经烫得不行,她还保持着被第荆朝压倒的姿势躺在chuáng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整理衣服。一会儿,杜应就端来热乎的饭菜:“夫人,门主吩咐,请夫人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半步,等门主回来!”说完就拱手出去了。 秦媓满脸都是疑问,什么情况?合着把我软禁起来了? 第38章 蛊虫 夜色渐深,宾客满堂,重要宾客为了显示身份,往往都是晚上才匆匆出现,吃个晚宴,以示自己的烦碌。中原各门有头有脸叫得上名号的门主,当家的,都在正厅的宴席上,各家夫人女眷则安排在侧厅闲话家常。当然其中也有个别例外,尹无霞虽为女流,现在却是两门门主,自是在正厅与一帮男人喝酒应付场面。一群男人毫不掩饰眼中的露骨意味,上下打量着女门主的身躯。尹无霞觉得恶心,但是要忍耐。 尹无霜晚上也来了,她现在身份尴尬,只能勉qiáng挤在女人堆了,她看着在正厅上谈笑风生的昔日温柔姐姐尹无霞,现在也是一股恨意,恨她抢了自己的位置。 尹无霜以前没有细细分析,今天看着尹无霞在酒桌上觥筹jiāo错,心思一转,这个女人未免也太顺风顺水了,高氏当家的一辈相继殒命,自己丈夫也身死荒山,高安在她的言语挑拨下难以立足,转而叔父毙命,自己这个原本的尹门继承人也成了废人,怎么一切的一切最后都是为她做嫁衣裳? 尹无霜正想的出神,一身红喜服的第荆朝出现了,那么光彩夺目,她不禁捏紧了酒杯。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娶了蛇妖女,众人都不认识这位新夫人就是往日杀人不眨眼的蛇娘子,她却认识,就是药石山的那个女人!今天,蛇妖女,必须死! 除了她,桌上还有一个貌美的夫人也一直盯着第荆朝,那双大眼睛里,俱是苦涩和辛酸,那个男人的举手投足间都是满满的风采。本来她是有可能嫁入第门的,只恨自己投胎的时候没长眼,错投到了尹家这个蛇鼠窝里,自己的一辈子都毁了,还要被迫给他们传递消息,丧尽天良,早就生不如死了,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再看看这个男人,没想到再见竟是dòng房花烛夜,他和别的女人的dòng房花烛夜。 一滴无声泪滴进心里,她举起兰花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旁边的另一个夫人看到了,好意关切道:“洪夫人怎么啦?” 洪夫人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摇了摇头,那夫人便不再管了。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双眼地看向主席上的那个男人。 第荆朝端着一壶酒,挨个儿敬酒,有些许好事儿的调侃:“第门主,您那美娇娘呢?不出来敬酒?” 第荆朝也假意抱怨:“是啊,我多番拉扯,实在是内人身体抱恙,难胜酒力啊,荆朝在此替内人敬各位门主一杯!” 在座的都是人jīng,现在又是非常时刻,入口的东西都异常小心,现在第荆朝敬酒,他们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个个端着酒杯面面相觑,第荆朝微笑着看着众人:“怎么,诸位是怕我第某人在自己的婚宴上下毒?” 尹无霞镇定举起酒杯饮下:“第门主说哪里话?”她已经检查过了,酒饮饭菜都没事,这世间还没人能在她尹门的眼皮子底下下毒的。众人见尹无霞喝下,便相继抢着都喝下了。 片刻后,第荆朝便借机说要去dòng房,众人也就调笑着让毛仝把踉踉跄跄的新郎扶走了。刚出了众人视野,他便恢复常态,在毛仝耳边叮嘱几句,回头留恋的望了一下秦媓所在的房间,几不可闻地笑了笑,然后飞身上房,屏息留意厅上的情况。 厅上的尹无霞见第荆朝已走,便借口更衣也离了酒席,尹无霜早就偷偷溜走,辗转想自己摸索到新房附近。第荆朝在房顶暗处看到两个目标均已离开,就给chūn晖和许绣儿发了信号。两人意会,各自行动。 许绣儿一身陪嫁丫鬟打扮,略带慌张跑到侧厅女眷堆里,低声说:“新娘子不好了,不停地哭泣,害怕dòng房花烛,门主都气走了,还请哪位夫人前去宽慰宽慰!”众女人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低笑起来,没想到堂堂门主夫人这点事情都哭哭啼啼了的,真上不了台面。 女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几个还是有秘密任务在身的,正愁没机会接近新房呢,这就送上门了,起哄着说咱们去看看。还有些是专门来看笑话的,极个别个,纵使什么心思都没有,也不想标新立异,留着当枪靶子,谁不知道今晚是场鸿门宴啊。洪夫人见第荆朝离去,早就失去了所有的兴致,把眼神从第荆朝离开的方向收回来,只是跟着人群走。总之,两桌的女眷都被许绣儿带到了后厅。 正厅的男人们则被第chūn晖吸引注意力抢着灌酒,也没留意女人这边的事情,就算注意到了,也就想着几个女人怎么了,就算遭遇不测,再娶就是,不能乱了阵脚。再则在这第门出事了,刚好赖在第荆朝头上,还省得他们找名目了。他们也是心怀各异,还有自己的事情要解决。 许绣儿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路说说笑笑,沿途满园都是奇异的花香沁入心脾,好似游园,不多会儿就来到了一间新房,里面确实有女子低低哭泣的声音。许绣儿在门口低声乞求:“各位夫人,我家夫人胆子小,还望各位夫人能宽慰一二,他日我们门主必将感激不尽......” 有几个年纪稍长的,低低发笑,嘴里答应着,好说好说。其他的女人则面上答应,实则暗地里防备着,袖子里的蛊虫也隐隐活跃着。 推门进去,幻幻盖着盖头坐在chuáng上低低哭泣,一个自来熟的年轻女人走过去拉住幻幻的手,就开始假装尽责尽职地相劝:“第夫人呐,咱们女人总是会有这么一遭的,忍住去就没事了啊......” 幻幻听人安慰,便随口胡诌着自己有多担心,有多紧张害怕,凄凄惨惨戚戚,惹人怜爱。 众人都进屋之后,许绣儿在背后悄悄把门落了锁,又逐一给女人们奉茶,在此情况下,女人们哪里还有防备之心,都一一想起自己的经历,也是一片感同身受,第一次,哪个女人不紧张呢?而且,在座的,几乎都不是自愿的。 片刻之后,女人中有人开始四肢乏力,很快就瘫倒在椅子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中计了,但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一路上吃的喝的都很留心。 洪夫人突然反应过来,是花香,沿途的药花香,那是一般开在山野的,分开无毒,但是几种药花被合在一起且有心地排好固定顺序就能使人四肢乏力,但是却不危及性命。这是她在尹门的时候学到的,但是从未遇到过真实情况,一时竟也没想起来。但是此刻已经没有用了,整个屋子的女人都倒下了,无力挣扎。 这洪夫人就是当年倾心第荆朝的尹门贵女,当时一心想嫁人第门,被第荆朝拒绝多次都不曾放弃,没想到突然一天嫁给洪门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做了续弦夫人,第荆朝觉得事有蹊跷,便令之周去探查,果不其然,是尹致或者尹无霞用了非常手段,使得此女不得不下嫁。以她作为突破口,又顺势查出了其他的潜入武林各门的尹女。 幻幻这才取下红盖头,拉起地上的女人们逐个把脉,体内有蛊虫的就示意尹绣儿拉到一边,片刻后,女人们就被分成了两方,之周调查的没错,有蛊虫的门庄女眷竟然有十之七八,甚是棘手。 那尹无霞早年便jīng通这毒蛊之术,暗暗伙同尹致网罗各旁支的尹门之女给她们下蛊,然后bī迫下嫁,为他们所用。尹女为了活命,不得不为尹致搜集各门消息,也在暗中挑拨离间,这尹门才能短时间内壮大。 许绣儿一改唯唯诺诺的丫鬟样,此刻站在屋子中央,落地有声:“诸位夫人,我第门深知你们饱受尹门迫害,这些年深受蛊虫困扰,今日也有部分人奉命来下蛊虫,想我第门受制于人。今日呢,有药石王亲传弟子在此,可以妙手回chūn,根除你们身上的蛊虫和毒素,当然也可以趁你们无力,即刻要了你们的命!你们有两个选择,是死是活自己选吧!” 那位洪夫人镇定问出众人心中疑虑:“你们救人,想要得到什么?” 许绣儿看着她:“总算有个聪明人,要想活命,你们就手书一封,说明你们的真实身份,还有这些年在暗地里为尹门传递消息的勾当,最后按下指印,至于尹无霞,你们也不用怕,她今日不可能活着从第门走出去!” 众人相互看看,本就是被bī无奈,此生若是还能逃离这日日噬心的蛊虫,过上几天正常人的生活,也是心向往之。很快人群中就统一意见,幻幻立马布置纸笔,女人们开始有人开始书写控诉尹门的恶行。然后幻幻便逐一为她们bī出蛊虫,料理伤口。那蛊虫带着血被从指间bī出,落到地上还在蠕动,急切寻找寄体,幻幻拿出早已备好的化蛊霜,往地上血虫身上一倒,那生命力极其顽qiáng的蛊虫便化作血水了。 那几个原本门庄的正经夫人被这个场面吓住了,有个胆大的想偷逃出门去通风报信,许绣儿手起刀落,血洒当场。其他女人见过去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杀绝的蛊虫竟然化成血水,也相信幻幻确实如那许绣儿所说,能力非常了。也就不敢再做他想,乖乖听命。 正厅上的男人们被第chūn晖的一番说辞惊呆了,简直不可置信。尹门竟然有此láng子野心,便有人说:“我不信,她尹无霞有天大的本事,能找那么多女人安插在我们各门吗?再说我们娶亲时,都核对过生辰八字,祖籍姓氏,荒唐,太荒唐了。”其他人也都是不信,这时候第荆朝拿着刚刚那群女人自白的书信进入堂中,chūn晖逐一分发给她们自家的夫君,然后又把他和之周这几日搜集到的尹门支系族谱摆到桌上。 男人们看了家中女眷的自述书,还有jiāo代的真实姓名,逐一翻找族谱,都找到了对应的尹门中女子。霎时间明白了尹门的野心,没想到被利用了多年。本来今夜来之前,尹无霞还与他们商议,在晚上喜宴上里应外合端了第门,这下众门都醒悟过来,多年来竟然做了他尹门的手中棋子,甚是可恨,如此纷纷倒戈,明白了尹无霞的祸心,恨不得人人杀之。 第荆朝便趁机告诉众人尹门和高氏数年来的恶行,包括十几年前的第门之祸,十年前的血屠秦庄,还有几年前再次对第门下毒手的事情,还拿出了证据,尹门独有的夺魂针,高氏的独门金丝软线,还有尹女的血书......这些事情一挑明,原来就有些蛛丝马迹的恶行便一目了然了,众人想装傻充愣都不行。这下把柄都在第荆朝手中,人又被困在府庄,迫于形势,众人也只得拱手让第荆朝主持大局。 第荆朝也并不想真的想利用这帮见风使舵的杂碎,只是想让他们别捣乱而已,至于他们是真的诚服还是假意奉承,都不重要。此刻给chūn晖使了个眼色,chūn晖领命,发挥他自来熟忽悠的本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开始劝酒,只要把这些门主当家的留在厅上就行。 第39章 落定 原本在暗处躲着的尹无霞见主堂内迟迟没有动静,便有些不安,怕是计划有异,她心思一转,只能启动另一个计划,对身边的人耳语几句,那人便领命而去。她自己则运功飞身出墙,没想到早有人在外面等着她。 尹无霞也不再装糊涂,与第荆朝打了个照面便冷笑一声,袖中剑出,两人登时就打了起来。 那边尹无霞安排的杀手已经准备翻墙而入,却冷不防几乎同时脚腕刺痛,瞬间就瘫软在地上。之周动作极快,上百个武林高手瞬间便中了蛇毒,失了武功修为,昏倒在墙边。毛仝在里墙也带着第门子弟清理火油和暗器毒箭,尹无霞这一招真是歹毒,死士在外,火引在内,加上各种毒器,真是做了十足十的准备,只不过诡计一一被第荆朝和高安他们拆穿,多日来第荆朝早前埋伏的各种眼线也派上用场,这些毒计也都被扼杀在摇篮中。 尹无霞自己躲藏多年,扮猪吃老虎,使暗器固然一把好手,但是此刻她对上的同样是多年韬光养晦的第荆朝,没想到平时一副病秧子的模样竟然身怀绝世身手,暗器比她使得更加出神入化。尹无霞渐渐不敌,最后被第荆朝一招回挡,中了自己发出的三针夺魂,第荆朝看着她慢慢七窍流血,浑身烧灼,然后求着他这个敌人给她个痛快。第荆朝看着她想到了当年的秦媓,兄长和媖儿姐姐,尤其是秦媓,被折磨至此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心痛不已,抬手给了尹无霞一个痛快,然后拂袖离去,她现在只想赶到秦媓身边,守着她,陪着她...... 高安趁尹无霞在第门,也在高门祠堂向众人揭露了尹无霞的yīn谋,还有多年来她与尹女的书信往来,加上那位当日袒护他的德高望重的前辈游说,高门这次倒是没有直接动作助纣为nüè,高门也算回到了高家子弟手中,那位前辈便趁机提议高安为继任门主,他推辞不得,也只好担此大任,毕竟只剩他一条嫡系血脉,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应承,这也是事先和第荆朝商量好的。 没想到这个时候,全心站在他一边,全力支持他的,竟是他第荆朝。他想起那日第荆朝说的话:“高安,我曾经恨不得端了高门,把你们高氏的每一个人都大卸八块,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活不过来,秦媓所受的苦痛折磨也不会减弱半分。我也并不是想行善积德,说实话,老天对我和秦媓很不公平,这个世界欠我们的太多了。在药石山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现在不恨你了,你又没做错什么。换个角度讲,正如秦媓所说,其实你也是受害者。我只是想好好陪着她,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别的,我都不在乎,高门还存不存在,与我无关。但是对于秦媓来说,她可能更希望我们放下仇恨,希望你这个朋友在自己的家门还是可以有立足之地,所以高门jiāo到你手上,我才可以放心,也是秦媓希望的,相信你可以肃清内乱,重整纲纪,把如今乌烟瘴气的高门引向正途!” 那番话深深地震撼了高安,他内心的热血也在翻腾,他觉得这个使命不是秦媓或者第荆朝jiāo给他的,是他作为父亲和母亲的血脉,作为高氏子孙应该做的。毕竟他们高氏一族曾经也是武林中的正经门派,是维护武林平静的第一把jiāo椅。从今以后他要靠自己的力量恢复高门的荣耀,而不是一味地逃避,说是去江湖游历,不就是不想面对门中的这些腌臜事吗? 那尹无霜一路佯装打探,半晌才摸到秦媓所在的真正的新房,门口四周皆有门生持剑把守,杜应也执剑立在门前。尹无霜悄悄驱动她自己养的蛊虫,不消片刻,周围的门生就已经有人相继丧命。 杜应察觉过来定睛持剑斩杀了几条蛊虫,但是他一人分身乏术,只能立于新房门前,严防有蛊虫渗入房间,他谨记第荆朝的吩咐,必须以命护住夫人! 秦媓在屋里确实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但是第荆朝跟她说不能离开,自己现在武功修为尽皆散去,身子又不稳定,出去也只能添乱,只能叹了口气继续qiáng迫自己坐着,心想着,今晚想必凶险异常,荆朝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尹无霜眼见自己jīng心养喂的蛊虫悉数被杜应斩杀,心下犯慌,又气又恨,便直接站到门前,高喊一句:“第荆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杜应忙于应付满地的蛊虫,不曾想她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何用意。 突然身后的房门大开,秦媓听到第荆朝出事,跑至门前,还没跨出门,一节毒蛊虫便直冲面门而来,避无可避,突然第荆朝一身红衣从天而降,扔出手里的软剑刺向尹无霜心口,那节毒蛊虫也落在第荆朝拿剑的手背上。 尹无霞中剑之后,随即倒地,冷哼一声,便咽了气,死不瞑目。至始至终,你都要用命护住那个贱人,也罢,有你陪葬,huáng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那毒蛊虫是她日夜用注毒珠的毒加上自己的血喂养出来的,别人沾之则亡,剧毒无比,无法可解。 秦媓眼见着这一幕发生,心慌地高喊了一声:“荆朝!” 说时迟那时快,她本能地夺过杜应手中的剑,割破了自己盖着嫁衣的手腕,顿时,jīng血翻涌,体内纯质的shòu血吸引着那毒蛊虫,它还没来得及完全没入第荆朝经脉中,便调转朝向,飞速跃到秦媓手上,吸着那罕见的shòu性jīng血,继而直接没入秦媓手腕。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第荆朝右手背还没来得及泛黑,就被急忙赶来的幻幻一针扎在手臂上,阻止了毒血蔓延。许绣儿想扶着第荆朝,却被他一把推开,他连忙伸手抱住倒下的秦媓,幻幻也快速接连扎了好几针在秦媓手臂和肩上,然后是心口,但是已经来不及,秦媓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了紫,然后开始泛黑。 幻幻绝望地跌坐在地上,第荆朝拉住她瘦弱的手,催促:“愣着gān嘛,赶紧救她啊!” 幻幻泪水夺眶而出:“姐姐用自己的jīng血吸引毒蛊虫入体,蛊毒已至心肺......” 第荆朝眼睛发了红,依旧死死捏着幻幻的手,绝望地吼叫着让她救人。闻声赶来的chūn晖和之周具被眼前的景象吓呆,chūn晖把幻幻从第荆朝的手中拉出来,幻幻的右手已经被第荆朝捏成紫红色。 之周扑到秦媓身上,回成蛇身,张开蛇牙就准备吸出秦媓体内的毒蛊虫,幻幻出声阻止:“不要!” 秦媓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蛮力,伸出双手推开了之周,之周没有防备,滚了好几圈又恢复成人形。幻幻连忙拉住他,哭着说:“之周哥哥,不要......没用了,我......我救不了媓姐姐了......你qiáng行吸到你体内......你也会.....会死的!” 之周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就要再去秦媓身边,chūn晖一咬牙,一个手刀打晕了之周,许绣儿连忙上前扶着他。 秦媓感激地看了chūn晖一眼,又留恋地回眼看着第荆朝,伸出右手想摸一下他绝望的脸,可是还没抬起来,就含笑闭了眼。 太好了,荆朝没事,没想到折磨了自己将近十年的shòu性jīng血也能派上用场,此生也无憾了,至少护住了荆朝......至少跟他成亲了一日,就算是假的,今天她也是第荆朝的妻子...... 第荆朝双眼一下子失去了光泽,极其凄厉地叫着秦媓的名字,可是秦媓的红嫁衣渐渐被鲜血染红,人也渐渐凉了下来。第荆朝一下子心智迷失,眼神清冷,人也癫狂了起来,他抱着秦媓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已经毙命的尹无霜尸体前,左手抽出插在她胸口的冷剑然后面无表情地又狠狠刺了几十下,转眼尹无霜的尸体就已经千疮百孔,变成全身没一处好皮的血人。 一路过去,秦媓流的血已经汇聚成了一条血路。那毒蛊虫已经被秦媓体内滚烫的shòu血稀释毙命,秦媓的身体渐渐失去了血色,恢复成惨白的肤色。 chūn晖和许绣儿见第荆朝情况不好,联手想把他拉住,可是他们一靠近,就被第荆朝的血剑bī退。毛仝和杜应也一起上,都近身不得,反而被剑气所伤。 第荆朝把尹无霜浑身上下刺的没有地方再下手才作罢,扔掉了手中的血剑,抱着秦媓飞身上房顶,一团红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许绣儿抬脚就想追上去,被chūn晖拦了现在,现在荆朝需要的是一个人跟秦媓呆着,谁也劝不了他,他现在神志不清,贸然跟去,恐怕落不着好。自己这表妹,终究是痴心错付了。这一切谁都没有想到,发生得太快了。荆朝如果可以控制,他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让秦媓以命换命。 chūn晖突然想到,荆朝还不知道秦媓活不了多久了,现在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反而如了秦媓的愿? 第40章 山花làng漫处 本来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第门府庄顷刻间失了颜色,正厅还有人声嘻嘻哈哈地祝酒,高声嬉笑咒骂,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门争斗,向来是血流成河,这次第荆朝他们绞尽脑汁想出这等万全计策,联合高安等人,分头行动,逐个击破,将一场血战化为游说,武林众门也没有多少流血和牺牲。 可是他如此悉心规划,挽救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却失去了最不想失去的人。早知道会让她遭遇不测,他又何必在意其他不相gān的人的死活,他们本就该死!他哪里还用管什么武林和平,他就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院中的几人心遭大创,望着满地的血迹,心中俱是悲凉。几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无余力去追,第荆朝武功不低,应该不会遭遇不测,突然失去挚爱,心魔难除,他们也爱莫能助。 幻幻心痛难忍,媓姐姐永远地离开了她,她没有好好照顾媓姐姐,她辜负了爷爷的嘱托。心绪难平,口中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chūn晖赶紧把她抱入房中,为她顺气,担心荆朝,但是幻幻情况也不好,他守着幻幻,无言落泪。前厅的宾客还没散,后厢房还囚禁着众门的女眷,府庄周围还有数不尽的尸体和昏迷的武林众人,他还不能倒下,他不能自乱阵脚。他还要替荆朝守着第门,处理好这些事情,等他回来! 之周不过片刻就醒了过来,知道第荆朝把秦媓带走了,抬腿就追了过去。许绣儿拦也拦不住,其实本想和之周一起追过去,她知道之周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可是表哥说得对,她现在以什么立场去陪着他呢? 她对于他来说,充其量只是自己远房侄子的未过门的妻子罢了,还是个即将被解除婚约的表妹。 她选择给他空间,让他们好好告别,来日方长,以后可以慢慢宽慰他的心伤,此刻她只能随chūn晖一起处理第门后事。毛仝把重伤的杜应也扶了下去疗伤,随后跟chūn晖一起送走了前厅的宾客,许绣儿也遣散了后厢房的女眷,门生们默声处理门府周围的尸体和昏迷的武林众人...... 隔日高安赶来,听闻昨晚的事情,也如遭了五雷轰顶,急忙派人去找第荆朝和秦媓的下落。但是他自己却不能离开,明白自己现在身担大任,主持高门大局,还要按照事先和第荆朝商量的,从尹门支系中挑出一个心性纯良的人坐镇尹门。他现在已是身不由己,可是秦媓,他真的放心不下...... 怎么回事,第荆朝说过,他会以命护住她的,他食言了?不,不可能的,第荆朝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容忍秦媓有失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如果是他,他拼死也会挡在她前面的,怎么会,怎么可能,笑起来那么温婉美丽的秦姑娘.....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表明自己的心意,虽然他知道肯定会被拒绝,但是他不想失去她。只要她平安,哪怕依偎在第荆朝怀里,只要她还笑着闹着,能偶尔看她一眼就知足了,他会把那份心意永远埋藏在心底...... 高门的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刚上任的新门主为何会去了第门一趟之后回来就跟丢了魂一样,大醉了三天,把自己关在房里,诸事不管。最后还是第chūn晖上门抽了他一巴掌才恢复正常。此后,却极少见这位稳重俊朗的男人再笑过了,每年到了这个日子他就会喝得烂醉如泥,时间久了,门人也就不劝他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不愿被提及的往事,揭开就会满目疮痍,那些伤疤只能独自□□。 之周不知道第荆朝会把秦媓带到哪里去,他满心绝望,只想找到秦媓,陪着她,她若还有生存的希望,自己天涯海角,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以命换命,救她回来!倘若再无生机,他便随她而去,huáng泉路上与她作伴!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她,就算是尸体,也要找到她! 他先回到了他和秦媓的老巢,可是上次他们离开,dòng内一片láng藉,并没有人影。然后之周又飞奔向另一个地方,第荆朝一定会把秦媓带到那里去! 第荆朝抱着秦媓已经冰凉的尸体在秦庄的荒地上坐了两天两夜,一直神志不清地跟秦媓说着话,倾诉他的深情,却得不到一声回应。他最后抚摸了一下秦媓惨白的小脸,便徒手挖了一个大坑,竖了一块木牌,上面用血写着“第门第荆朝与爱妻第氏秦媓之墓”,先把秦媓的尸体放了进去,然后自己躺在她的身边,深情地看着她,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之周找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看着秦媓安详的面孔,双眼通红,眼泪不住地往下淌,他呜咽了几下,随即把第荆朝拽了出来,就是一拳打在他脸上:“第荆朝,你有什么资格躺在她身边?你跟我说过什么,你说你会用命护她周全,可是她现在被你害死了,你把秦媓还给我!” 一拳接着一拳,第荆朝就愣愣地任他打,他已经心灰意冷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之周终于打累了,双拳都是血。看着秦媓就静静地躺在墓xué里,微微笑着,可是她再也不会出来拉架了,再也不会骂他们了,再也不会管他们了。他现在就算把第荆朝打死在这,秦媓也活不过来了。之周突然想到,她拼死救下的第荆朝被他打死了,秦媓不会原谅他的。 想到这里,之周苦涩地笑了出来,脸上泪水纵横,他也不敢陪着她死,她最后推开他,不就是不要他陪她赴死吗。秦媓,你宁愿独自死去也不要我对吗? 之周拎着好像已经死掉的第荆朝的脖颈,颤抖着说:“第荆朝,你给我听好了,你的命是秦媓的,你没有资格死,你死了,她也不会接纳你的!你就该苟延残喘地活着,承受永远失去她的痛苦!”第荆朝是这样,他又何尝不是? 第荆朝听到这番话,眼瞳瑟缩了一下,他突然有点担心,他怕他真的死了,秦媓不会原谅他,更不会接纳他。他脸上终于有了点动容的表情,眼里心里都开始落泪,然后悲怆大哭。之周就在这样绝望的哭声中转身离开,同样的痛彻心扉,从此再没了下落。 第chūn晖在第门忙了几日,才终于安定下人心,武林也暂时平静了下来。时间转眼过去半月,始终没有第荆朝的消息,之周也没有再回来过,这两个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突然有一日杜应和毛仝同时收到传书:“奉第chūn晖为新门主,尽心辅佐。”是第荆朝苍劲的笔迹。还有一封简信是要求转寄给洧川分门主第辰的,建议解除许绣儿和chūn晖的婚事,并把幻幻介绍给了第辰夫妇,作为chūn晖的门主夫人...... chūn晖无奈,只得听从安排。只要荆朝还活着就好,他就稍微安心,荆朝这辈子也确实太悲苦了,不知道以后他会怎样,秦媓死了,他也去了半条命。 高安派出去的人找了几个月才在秦庄找到了秦媓的坟墓,坟墓旁边的山脚下有两间茅草屋,一个身姿不凡的男人一直出神地盯着着秦媓的坟墓,他手边是好几个酒坛子,一间屋子里都是秦媓山dòng里的牌位,另一间是秦媓其他的东西,她山dòng里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搬了过来,她的药房,她用过的药钵,还有破碎的夜明琉璃珠,他都一一拼了起来。那原来嵌在dòng顶最大最斑驳的一颗,那次秦媓发狂却没有把它震碎,第荆朝小心地把它抠下来,裂痕已经被珠子本身的灵力修复完好,透过透明的珠壁,他发现了里面纸鹤的残影,是那年他折给秦媓的唯一一只纸鹤,会带来好运的,当时看见她不在乎地拿它垫了桌角,还以为早就不在了......第荆朝抱着那颗夜明琉璃珠发了很久的呆,久到身边站着的许绣儿以为他坐化了,他的脸上没有动容,泪水却像涓涓的细流,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门人回来汇报所见,高安也深受打击,终身未娶,终生思念着那个疏离他的,对他浅笑着的女子..... 从此武林中再没了蛇娘子和第荆朝的名号,日头东升西落,几年过去,chūn晖和幻幻的孩子周岁生日这天,他们夫妻俩在礼盒中发现了两个没有赠礼人名号的盒子,打开一看,一个小盒子里是三片亮灿灿的金叶,另一个大盒子里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琉璃珠......几年后,孩子失手将夜明琉璃珠摔碎,才发现里面有一只残缺了半只翅膀,泛huáng的纸鹤。 第门传说,每年收到的第一只纸鹤,会带来好运。 几十年过去,中原武林众门子弟在外游历修行,到秦庄旧址,看见这里漫山遍野开着姹紫嫣红的药草花,老远就能闻见浓郁的药花香。只不过花丛中有两个人形大小的的空地,空地边上竖着一块墓碑,上面刻着“第门第荆朝与爱妻第氏秦媓之墓”几个红字。 还有几个少年曾经在暗夜见过一条头顶两个小角的玄色巨蛇久久盘旋在此,借着月光望去,大蛇盘着□□,上身立着,侧面看去,活像古言里的一个“之”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