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异世穿越而来的预言家桑小姐》作者:好大一只喵 本文文案: 桑南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一觉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安静,祥和,最主要的是到处都是人。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多的人了。 哦,她还有个未婚夫。 见到他的第一面,桑南隅警铃大作,脱口而出,“你要倒大霉了啊。” *** 桑南隅凭借自己卓越的语言能力躲过了无数次死亡的命运,这一次,她决定先踹开这个未婚夫再说。 但没想到,反而是对方赖着不走了。 *** 桑南隅要哭了:求求了,放我走吧。 沈边舟却笑了:说什么呢,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老子给你绑起来。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南隅,沈边舟 ┃ 配角:一众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欢迎预言家桑小姐 立意:过去不可追,不如努力改变未来 第1章 宴会 偌大的□□内,水晶灯光分外明亮,来往的商界名流众多,一身高定礼服游走于众人之间,觥筹交错,笑意盎然。 今晚是沈家二少沈边舟的订婚宴。 但订婚宴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打着订婚宴幌子的名流聚会而已。 订婚宴的主角到现在还迟迟未出现,在场的人也不急,有人是带着目的来的,挂着温和得体又不显谄媚的笑意在各界大佬之间来回穿梭。 沈二少沈边舟的订婚宴将开始于晚上九点,现在不过七点半,除了沈家长子沈从献其余沈家人还未曾出现过。 他们甚至还希望沈边舟出现得再晚那么一点,给他们留足彼此寒暄的时间,毕竟许多人难得见到一面。 至于沈边舟自己,谁会去关注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呢?况且在他那位手段了得的大哥地映衬之下,沈边舟就连玩都似乎都差了那么一截。 没人在意订婚的主角是谁。 他们更在意在今天这场聚会之后,a市的商业市场也会出现多大的变数,以及今天晚上沈氏又打算做出什么新的决定。 …… …… “沈哥,今天可是你的订婚宴,”傅作轩看着歪斜地靠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说,他笑着说,“你在我这儿再待一会儿,怕是你父亲就能直接叫铲车把我这地方推平了。” 傅作轩年纪轻轻从家中独立出来,不爱读书不爱上班,没什么其他可做的,就偷偷从沈边舟这儿借了点钱开了家酒店,装修得富丽堂皇,活像古时候的宫殿。 他沈哥一直怀疑他这样艳丽夸张的审美,但奈何许多他们这样的有钱人就喜欢这种风格。 越高贵越好,越富贵越好,越恍人眼睛越好。让别人打眼看过去就觉得这地方一般人住不起,就跟古时候看见皇宫一样,一眼就知道这地方是皇帝住的。 沈边舟当时嗤笑,说他们这是土里出来的老财主,又土又有钱。 傅作轩就一直打哈哈。管他土不土的,挣钱就完了呗,他们这样的人这辈子都跟钱字捆在一起,天大地大不如钱大,没良心的资本家说的就是他们。 坐在褐色皮质宽大沙发上的男人穿了身极简的白色衬衫黑裤,简单的装束包裹着他修长坚韧的身体,衬衫最上的纽扣解开,深蓝色昂贵的领带被他随手扔在一边。他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装饰,唯有手腕上的价值不菲的名表显示其高昂的身价。 沈边舟没傅作轩那么高调,即便是这块表看起来只有四五十万,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这表低调,起步价至少五百万。 恰好傅作轩就是懂行的人。 而且沈边舟的长相也绝对是一流,刀削般的轮廓,鼻梁挺直,眉目精致,不笑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副孤清相貌。 沈边舟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闻言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勾起唇角,声音慵懒低沉,“怕什么,推平了沈哥再给你建一个。”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 这嚣张,这跋扈,这开口就装逼的水平,傅作轩甘拜下风。 但沈边舟也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能再给他建一个。外界只知道沈边舟不受宠,只要他大哥沈从献不作死,沈家的家业大概率交不到他手上,却不知道早十年前沈边舟就不靠沈家吃饭了。 他这双眼睛在盯着股市的极为敏锐,买谁谁涨。换句话说,别看沈边舟现在坐在这儿懒得一动不动的样子,钱都能跟水一样流进他的银行账户里。 傅作轩“啧”了声,“沈哥,再建我得损失多少钱啊,哎,不对,这不是钱的事儿啊,你看看你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爸这次能给你塞人,下次指不定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沈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场商业联姻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整合沈桑两家旗下的商业资源,桑家本来家底丰厚,只是没赶上商业发展大潮,落后一步,但即便如此,桑家所拥有的商业规模和家底也是极其很厚的。沈家就是需要这么个资源,两家一拍即合就给家中子女定了个婚约。 虽然沈边舟上头还有个大哥,但这样性质的联姻显然还配不上他大哥的身家,所以这联姻就落到了沈边舟的头上。 说起这个傅作轩就觉得恶心,都是资本家,他觉得自己还是客气了点,沈家那才是真的不拿人当人的地方。 傅作轩义愤填膺说了一通,然而沈边舟还是没回应他。 傅作轩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右耳中还带着蓝牙耳机。傅作轩以为他心烦意乱不想说话的时候,对方其实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些什么。 仿佛一腔情谊被辜负,傅作轩一噎,过了会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乐意结婚,但现在还能怎么办?你又没办法离开沈家。” 沈边舟在沈家的地位远远比不上他的大哥——沈家的长子沈从献,甚至连沈从献的爱宠都比不上。 但是没办法,沈边舟是私生子,当年他妈把沈边舟送回来的时候就跟沈家签了协议,往后沈边舟的事情都由沈家做主,后来沈边舟大了些,沈家就以照顾他妈的名义把人带走了,这么多年沈边舟连她的面都没见过。 要不是为了这么个妈,沈哥也不至于在沈家一直这么忍着。 傅作轩凑过去,对沈边舟说道,“不过我可听说桑家的小姑娘长得非常非常漂亮,脾气也好,而且桑家的那对夫妻最宠她了。” 沈边舟毫无动静,像是没听见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在灯光下晦暗不明。 傅作轩又说道,“依我看,你现在在沈家苟着也是苟着,不如趁这个机会正好找个借口搬出来,就是你乐意住在沈家里,那人家桑先生桑夫人未必乐意自己女儿也住在沈家里啊,拿这个去堵你爸和你后妈的嘴,这不正好?” 傅作轩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至于那桑小姐,你要是看得上就接着过,看不上以后找个机会甩了也行,不亏。啧,这不是皆大欢喜、百利而无一害嘛!” 就是对人家姑娘不太好。但傅作轩转念一想,商业联姻这事儿人家自己心里也门清,还真轮不到他说什么好不好的。兴许桑家小姐想法也是这样呢,他认识的大佬里表面夫妻还真不少,爱情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平时玩玩儿还行。 傅作轩自己把事情都想好了,然后满意地看向沈边舟。 沈边舟…… 沈边舟无动于衷,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沈哥?!”傅作轩有些惊讶,“你真不考虑考虑吗?” 这不是他的作风啊。他沈哥做事什么时候这么被动了? 大概是被说烦了。 沈边舟摘下耳机随手扔在茶几上,眼睛看向傅作轩,“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没想过?” 沈边舟嗤笑一声,“事实是,整整三个月,我连那位桑小姐的面都没见到。” 从决定联姻公布订婚消息到今日的订婚宴一共三个月的时间,沈边舟想尽办法也没能见到那位桑小姐。 桑家像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将桑南隅保护得滴水不漏。沈边舟既然没办法提前和她沟通,不如等到订婚宴好了。 订婚宴她总不能叫人代劳。沈边舟的目光沉了沉。 傅作轩愣了愣。 他其实也没见过桑小姐,所谓的消息都是从他们圈子里那群富二代那里听说来的。可是既然听说了,那就说明肯定是有人见过的啊。 傅作轩想了想,只能想出一条合理的理由,“是不是桑小姐其实也对这门婚事不满意,桑先生和桑夫人防的不是你,而是桑小姐?” 沈边舟在商场上算是籍籍无名,比起沈从献确实差了些,桑家有些不满也算正常。 但桑家自己也不是什么别人连门槛都够不着的高贵家族,联姻不就是个强强联合吗?你有的我没有,我有的你没有,咱俩一联合就都有了。 就是这么个理。 况且,他沈哥虽然有时候混了点儿但是人真挺好的,长得也帅气,就是他们不知道而已。傅作轩想着。 “不是,”提起这个,沈边舟摇了摇头,眉目清冷,“是我说得不太准确,应该说——除了桑家夫妇,还没有人见过那位桑小姐。” 傅作轩“啊”了声,“不会吧?” 这,这就有点离谱了吧。 但很快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有关那位桑小姐长相漂亮、性情温婉的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总不能是桑先生夫妇自己对外说的吧?说自己女儿长得多么多么漂亮? 傅作轩心想,这比没人见过桑南隅还离谱吧。想想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沈边舟的父亲看不上他,却也从来没说过他长得不好看,而且沈边舟的长相可比沈家其他人高了一大截,妥妥的颜值担当,所以沈家人就算看不上他,也会拉他出来充充场面,毕竟他沈哥正经起来也挺人模狗样的。 可现在这算什么?商业吹捧吗? 这他妈也太离谱了吧。 第2章 找人 沈边舟目光沉沉,最后嗤笑一声,又回到那副神情淡漠的模样,“鬼知道。” 傅作轩一个恶寒,还未等他开口,沈边舟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傅作轩扭头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沈边舟父亲的名字——沈卓全。 多稀奇啊,儿子给老子的备注是全名。不过放在沈边舟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傅作轩想要不是沈边舟实在懒得记住沈卓全的手机号码,沈边舟怕是连把他加进通讯录都觉得占地方。 手机屏幕亮了许久,最后终于暗了下来。 “沈哥,不接吗?”傅作轩摸摸鼻子问道。 如同沈边舟对待沈卓全的态度,沈卓全对他也是一样,不远不近的,饭桌上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比他俩能聊。 但也正因为如此,沈卓全打电话一定是有事。 沈边舟的手指悠闲地在膝盖上敲了敲,不紧不慢地说,“急什么,有事儿他会接着打。”如果只打一次,那就说明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傅作轩一听这话就笑了。 说句实在话,沈卓全浸淫商场几十年了,做事可以说是雷厉风行,长子沈从献也像他。唯独沈边舟,从内到外都像个异类,与沈家的人格格不入。 敢这么晾着沈卓全的,也就是沈边舟了。 沈边舟耐心地等着,等待对方打了第三通电话,眼见着耐心就要到顶的时候,这才慢悠悠地接了起来,“喂。” “桑南隅不见了。”沈卓全来不及骂人,赶紧先说出了最重要的事情。 沈边舟愣了一秒,随即笑了起来,“是不是桑小姐恰好和我心意相通也打算悔婚了?那正好,我也不用过去了。” “悔婚?”沈卓全冷笑一声,“这场联姻很重要,悔婚的事情你想都别想,就是她现在死了,你都得我去和她联阴婚。” 沈边舟抿唇没说话,站在一边的傅作轩一看他这模样便知道他是生气了。 沈卓全没感觉也并不在乎沈边舟现在心情如何,他快速地道,“我把她的照片发到你的手机上,你现在立刻出去找人,找她的人不止你一个,但你一定要最快。” 沈边舟笑道,“我哪来的人啊,总不能靠我自己吧。” “我给你,”沈卓全说发了张桑南隅的照片过来,还另外给了他一个电话,“这位桑小姐是自己跑出去的,你想办法把她哄回来。” 沈边舟挑眉,想了想问,“她不会智商有问题吧?” 另一边的沈卓全皱紧眉头,“别总这些有用没用的,赶紧去找人。要是提前被别人找到,你这个月就别想见你妈了。” 沈边舟的脸沉了下来,低低地笑了声,“好。” 电话挂断,沈边舟先是联系了沈卓全给他的人,然后才抽空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他的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微微凝滞,而后低声“啧”了声。 傅作轩凑过来想要看,沈边舟已经关了手机准备出门了,他连忙赶过去跟着,“沈哥我跟你一起去,哎,那桑小姐长得怎么样?” 他刚才在旁边待着,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他还真的挺好奇桑南隅长什么样子的。 看他真心好奇,沈边舟一边穿外套一边悠悠地道,“有点棘手。” 傅作轩愣了下,“是长得太丑了吗?”见沈边舟没有回答,他也跟着唉声叹气起来,“果然,我就说嘛,要不然为什么没人见过她,长得丑就算了,沈哥你……” “不是。”沈边舟及时制止他。 哎?不是什么? 傅作轩茫然地看着他。 沈边舟翘了翘嘴角,薄唇之中吐出几个字,“是太好看了。” 是那种走在街上的陌生人都想要将她拐走的毫无瑕疵的长相,精致、漂亮,眼睛黑黝黝的。她大概不太喜欢拍照,只低头半侧着一张脸,看起来安静、恬淡还有单纯。 而单纯,是最不该出现在他们这种人身上的东西。 傅作轩眨眨眼睛,不解地问,“那不是挺好的么?” 桑南隅长得好看那不是件好事? 傅作轩松了口气,虽说肯定走不到最后,但好看点儿的总比不好看的强吧。 好? 沈边舟收了笑容,“好个屁,沈卓全避而不答,怕是她脑子真的有什么问题,快点走,别真的让什么人拐走了。” 这世道坏人那么多。 他自己虽说也不算什么好人吧,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怎么样。 别人可就真的未必了。 说到这他又觉得头疼,21岁的人了到处跑什么,又不是小孩儿,桑家的保镖都是摆设吗? …… …… a市樱花广场—— 穿着单薄白色长裙的女孩子蹲在道边,撑着下巴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她生了一副精致的眉眼,皮肤白皙,鼻子秀挺,下面的樱唇形态漂亮,长发披在身后,被她随意拿一根绳子松垮地绑在后脑。 如同落了凡尘的仙子,站在烟火人间之中,既显得与之格格不入,又让人觉得分外美丽。 有拉着手的青年男女在她面前走过,男孩子忍不住回头过来看,才见着那蹲在地上女孩子对她展露开笑颜,就立刻被旁边的女友扇了一巴掌在后脑上。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女孩子生气地说道。 蹲在地上的桑南隅看了过去,她摸了摸鼻子,说,“眼珠子掉不出来的。” 怎么会有人生气就说眼珠子要掉出来了呢? 眼珠子多重要啊! 这是她蹲在这里听到的第十次同样的话了。 在她的世界,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命,所以人们对于自己的身体格外爱惜。毕竟那是个很轻易就丧命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下去。 桑南隅也是那个同样努力的人。 她出现起就拥有能够说出预言的能力,二十年间她靠着自己强大的第六感和预言能力无数次拯救了自己和一些同伴。 她还记得不久前正在同怪物战斗,被怪物一巴掌掀翻扣在了地面上,记忆中最后的场景是她的同伴双目赤红地看着她,最后扭头扛着她的物资就跑的画面。 桑南隅不怪任何人。 换做她,她可能还会跑得更快。 她只是觉得她已经这么幸运了,为什么不能再幸运一点,活得再久一点。 然后,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广场的边缘醒来,四周来来往往的全是和她一样的人。 桑南隅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好多人啊,她二十年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人。 可现在她真的见到了。桑南隅揉了揉眼睛,又在这里蹲着看了许久,才确定她不是在做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 桑南隅蹲得腿都要麻了,才逐渐明白她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到处的断壁残垣,没有厮杀奔跑的怪物,也不需要疯狂逃命,甚至在夜间也有明亮的五彩斑斓的光。 这是一个极其美好与美丽的世界。 她爱这里。 “小妹妹,自己一个人吗?” 桑南隅兀自感慨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问了句。 她抬头一看,是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 长得还算清秀,穿了件白色外套,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男人看见桑南隅抬头,一瞬间眼睛一亮,咳了咳又温和地说道,“你喜欢吃冰激凌吗,我刚买的,买一送一,送给你一个怎么样?” 桑南隅还不知道什么是冰激凌,她低头看向男人手中的东西。 “我一个人吃不了啊,丢了很浪费。”他说。 是吃的啊。 桑南隅也经常这样给别人分发自己多余的物资,毕竟一个人活着没有一群人活着有意思。 吃的东西不能随便丢,虽然她刚刚看见不少人将没吃完的东西扔进一个棕色的桶里——她知道那是垃圾桶。 “我没有别的东西跟你换。”交换是礼貌是公平也是保障,人不能吃白食,桑南隅想。 “没关系,是多余的,送给你。” 冰激凌递到她的面前,散发着淡淡的诱惑人的甜味。 桑南隅没吃过甜食,但她记得这种甜甜的闻起来的味道,她曾经有一个同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块小蛋糕,宝贝似地揣在怀里,说要留着以后吃,桑南隅觊觎了很久也没尝到一口。结果第二天她那位同伴就死在了外面,小蛋糕也被砸坏,糊了他一身。 及时行乐,该吃就吃。这是同伴给她的教训。 桑南隅身侧的手都要伸出去了,樱唇一张却突然说了句,“你的东西不能白吃。” 话音刚落,桑南隅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身侧的手落了回去。 这是警报。 她的大脑在告诉她,眼前之人不可信。 第3章 很烦 男人没有注意到桑南隅脸上表情的变化,听到桑南隅的话一闪而过的诧异,没想到看起来已经心动的小姑娘竟然还有一丝警惕,他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更加有趣,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可能当面对她动什么手脚。 但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戒备心远不如她的外表那样出众。 冰激凌只是一个试探而已。 “我送给你的东西,怎么算是白吃呢?”男人顺着她的话笑了笑,他尽量展现自己的善意,像对待小孩子一般耐心地说,“如果你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对我笑一笑吧,怎么样?” “为什么?”桑南隅疑惑地问。 难道笑容在这个世界是什么稀缺的东西,甚至可以用来做交换吗? 但是这个想法一起,就被桑南隅自己否决了,因为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旁边路过的女孩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是笑容有些怪异,见桑南隅看过去,她连忙挡着脸走了。 笑容并不是什么稀缺品。这个男人在骗她。 而那个女孩子脸上的笑容则非常熟悉,她以往被队友坑的时候,他们脸上带着便是这种促狭的笑意,带着看笑话的心态,但显然看的不是她,而是眼前的男人。 不等值的交易总会损害一方的利益,没有人会在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进行交易,尤其是陌生人,要么他是无私奉献的大好人,要么就是他想要的是别的更重要的东西。 男人果然说道,“因为你这么好看,笑起来一定更好看啊。” 经过简单的分析与论证,桑南隅已经放弃了与他做交易的想法,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冰激凌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你,但是我其实不喜欢这个。” 桑南隅长相精致,皮肤白皙,活像个瓷娃娃,除此以外,她还有一双极漂亮极澄澈的浅色眼睛,这双眼睛仿佛通透的淡色琉璃,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人很难不相信她——这也算是在异世里,桑南隅能够长久生存的原因之一。 即便她存在的世界秩序崩塌,即便人人都为了生存疲于奔命,但独自一人活下去的可能性还是微乎其微,人需要队友,便也得学会信任,还要学会让别人信任自己。 桑南隅是个会建立别人对自己的信任的人,异世的降临让她也不得不发挥自己的这项能力。 未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男人显然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不喜欢就算了,只是扔了实在有些可惜了,那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喜欢的东西?” 桑南隅表情不变,稍稍侧了侧头好像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总是问我这种问题?”但此时男人此时若是肯仔细看一下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眼中的冷意。 她身上有什么他一定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桑南隅对待可信任的和不可信任的人的态度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从大脑给她警示的那一刻起,桑南隅的耐心就已经开始迅速滑向低谷。 这里和她的世界不一样,这里这么美好,还有这么多人。桑南隅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她不能太着急。 而男人仍旧没有意识到桑南隅态度的变化,这样纯情这样漂亮的小姑娘难得一见,就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也足够叫人心旌摇曳。 她真的太单纯太美丽了,以至于他有些难以克制自己的兴奋和激动。 男人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平心而论,他的长相还是帅气的,而他对自己的相貌从未质疑,这使他轻易获得年轻女孩的好感。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喜欢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请你,就当是交个朋友,可以吗?”他问。 “不可以。你很烦。”好个屁好。 几乎是一瞬间,桑南隅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也隐隐有些想要握成拳头的迹象。 她可以忍耐一个人两次,这是人性使然,但不代表会有下一次——即使这个世界看起来非常美好,她并不想在这里美好的世界里做一些不怎么美好的事情。 男人一愣,眼底渐渐如此不可思议的情绪来,他没想到前面看起来乖巧好骗的女孩子,突然神情大变。 周围也有人看了会儿热闹,想要知道他是如何诓骗小姑娘的,一见他没成功便偷偷笑了起来。 男人脸色有些挂不住,“你这人怎么这样?!”还未等桑南隅开口,他又冷笑了声,轻浮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看上你了吧?大晚上穿成这样站在路边,谁知道你是不是做那个的。” 他手中的冰激凌已经化了,黏糊糊地沾在手上,而后被他嫌弃地扔在了地上,留着一手化了的冰激凌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又没有纸巾! 男人烦躁地四处看,想要找找哪里有洗手间让他洗洗手,就在此时,有人拍了下他肩膀,他刚刚扭过头去,就被人一拳打在了脸颊,男人身形没稳住,直接坐倒了在了地上。 “咦?”始作俑者看着自己小小的拳头,“不对啊,我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桑南隅的力气虽然无法跟同等级男人相比,但也绝不会只是这个力量。难道她来到这个世界,连身体素质都发生了变化吗? 那她以后还怎么保护自己? 还未等她思考清楚,被打倒的男人彻底火了,脸颊火辣辣的感觉让他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先前耐心伪装出来的绅士与温和消失不见,他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苍蝇,嘴里骂骂咧咧的,很多难听的词汇桑南隅都听不懂,只是看他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男人甩出手来想要以牙还牙,桑南隅敏捷地躲过,却没想男人用力过猛,惯性使然,他猛地歪了下身子,一只脚便踩在了台阶边缘、摇摇欲坠。 事情的发生仅仅是在几秒之间,桑南隅上一秒还看着他摇摇欲坠,下一秒就直接抬脚帮了他一把。 砰地一声,男人从台阶上跌落下去,还是脸着地的那一种,看得桑南隅牙疼。 男人大概是懵了,从地上爬起来便觉得鼻子痛得厉害,伸手一摸便是一片鲜红,他瞪大了眼睛,“我□□妈的——”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女孩子半蹲在他的面前,表情认真地说,“我拿你练练手怎么样?” 她想试试这种身体素质的变弱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对于一个事事倚靠自己的人来说,这一点,非常重要。 男人:“……” 他今天出门,好像没看黄历吧。 …… …… 沈边舟关了电话,然后打了方向盘向左驶去,那里通向A市最大的商业广场——樱花广场,傅作轩本来要跟着他,被沈边舟打发去了另外一处地方找人。 “这个桑小姐小的时候曾经跟着桑夫人去过几次,桑小姐最喜欢那里的一家卖棉花糖的店铺,几次跑出去也是为了棉花糖。” 这是沈卓全的人带回来的消息。 棉花糖? 沈边舟嗤笑了声。 他五岁开始就不吃的东西,这位桑小姐直到二十一岁还在痴迷,并且为了这个东西几次三番地跑出来? 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敲了敲。 有点奇怪啊,沈边舟心想,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宝贝千金小姐(桑家夫妇自己所说)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出来,要么其实她脑子没问题,要么就是桑家的安保已经松散到了离谱的程度。 到了广场边缘便不能再开车前进,沈边舟找了个附近的地下车库将车子停好,坐着电梯上楼的时候,恰好碰见有人坐电梯下来。 “笑死了,那个男的本来想调戏人家,没想到……” “哈哈哈哈哈。” 两个女孩儿面对面地大笑了起来 “不过那个女孩儿长得好漂亮啊。” “也很厉害,”说话的女孩子举起大拇指,“就该这样教训他。” 两人与沈边舟擦肩而过,对话全部落入了沈边舟的耳朵。 “抱歉,”沈边舟叫住她们,暖黄灯光下,长身玉立,“请问你们说的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哪里?” 沈边舟按照那两个女孩子指引的方向去找人,走在路上还觉得有些好笑。 在电梯里他一开口,那两个女孩子便止住了笑意,愣愣地看着他。 沈边舟并非没有见过看着他失神的女孩子,但眼神那么怪异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误会了什么,谎称自己是桑南隅的哥哥,又准确说出了她的长相特点,那两个女孩子才放松了警惕,将桑南隅的去向告诉了他。 “头一次被别人当成流氓。” 沈边舟给傅作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人已经找到了,让他不要白费力气。 挂断电话,沈边舟就在广场台阶上找到了孤零零地背对他坐着的女孩子,白色的裙子沾了泥土,脚上的鞋也不知道踢到了哪里,光着脚踩在地上。 她看起来很瘦,蜷腿坐起来便只有小小的一团。 孤单又可怜。 沈边舟想到电梯里的对话,皱起了眉头,快步走到她身边,他顿了顿放轻了声音,“桑南隅桑小姐?” 激烈运动过后带来的总是无尽的困倦,随着世界的改变,她的身体素质真的急剧下降,她再也不能像以前扛着武器跑来跑去了——不过刚刚那个男人还是很弱。 桑南隅困得要死,索性坐在地上埋头休息,那个男人也没了踪影,方才有好心人提醒她不能太过火,桑南隅初来乍到,总觉得应该听人劝,只好放手随他去了。 她现在只想休息,大脑都开始放空了,却不成想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这里竟然有人认识她?! 她抬起头,就着广场上冷白的灯光,看见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比刚才那个好看很多)。他正低头看着她,眉间紧蹙,“你还好吗?” 沈边舟这么问了,却也没指望她回答。 她看起来显然不太好。 突然一阵重复的刺耳的声音越来越近,广场上的其他人茫然地看着警车驶入。 看着下车走过来的警察,沈边舟低头看了眼桑南隅。 她报的警? 第4章 调解 二人无声对视了眼,就在沈边舟要移开视线的时候,女孩儿突然开口,“你要倒大霉了。” 沈边舟的目光停滞,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然而桑南隅却不再说了,而是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要离沈边舟远一点点。 她既然说了他要倒霉,那就一定是要倒霉的。 桑南隅现在还不知道他倒的是什么霉,但是离他远一点总是没错的。 然而桑南隅不大的动作落在沈边舟的眼睛里却分外刺眼,也格外的莫名其妙。 “桑小姐,你会不会太莫名其妙了?”沈边舟觉得自己此刻简直满脑袋的问号。 警察越走越近,沈边舟回头看了眼,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公安局了,于是抓紧时间联系了傅作轩,让他过来一趟,尽量不要惊动沈家和桑家的人。 挂断电话,沈边舟一垂眼便见着桑南隅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手机。 “通讯器?”桑南隅问了句。 样式看起来很独特,就是偏大了些,这样的通讯器用起来很容易被敌人发现。 “……”察觉到眼前女孩子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相同,沈边舟沉默了一秒,点点头,敷衍地说,“差不多吧。” 他今天只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哄孩子的,没必要向她解释那么多。 警察到了跟前,还没等沈边舟说话,旁边的花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白色的外套比桑南隅的裙子还脏,脸上带着青肿,一条胳膊有些奇怪地吊着。 “警察同志,就是她!”男人愤怒地指着桑南隅,看见沈边舟顿了顿,对方清冷的目光一扫,他下意识地回避,躲在了警察的身后,“她打我!” 警察满脸问号,“谁?” 警察看了看地上坐着的女孩子,又看了眼还算健壮的男人,神情一言难尽。 他是不是挨揍挨傻了? …… …… 两人跟着警察到了公安局,桑南隅根据名为“警察”的人身上统一的制服以及那个男人说的话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应当是类似于她存在的那个世界里城市清洁者的角色,总的来说就是为了维持秩序。 桑南隅很喜欢那些人,他们往往拥有公平公正的决断和试图维持世界稳定的热心,会庇护普通人,也会惩治想要破坏稳定的坏人,只可惜城市清洁者出现没两年就因为人类混战而消失殆尽,世界又变得无序起来。 她一度非常想念他们。 好消息是现在这个世界也存在这样的人,而且以她目前的观察来看,这些人拥有的权力还是比较大的,在人类之中也拥有一定的地位,不然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会张口叫他们叔叔呢? 桑南隅满意地点点头。她更喜欢这个世界了。 在前方带路的警察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凉凉的,好像被人盯着一样? 警察转过头去,就见着三个人,一个长身玉立、气质非凡的跟大明星似的,不像是来做笔录,更像是上头来人视察的气派,另一个畏首畏尾、鼻青脸肿,脚步急匆匆好像有什么猛兽对他穷追不舍,他身后就是那个被“指控”的小姑娘,见他回过头,还弯唇对他笑了下。 警察下意识地回了个笑,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是做什么的,于是立刻调整好脸上的神情,一脸严肃地扭过头继续带路。 “变脸好快。” 身前的女孩子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跟在身后的沈边舟恰好听到了,转而盯着前方女孩儿的后脑勺。 本以为是被欺负的女孩子报警讨回公道,没想到是想要耍流氓的人被打后索要赔偿。前因后果都很清楚,广场有监控,也有其他人证。 然后便是调解,于是先前了解到的事情发展过程的警察又在三个人的面前重新叙述了一遍。 在听到男人辱骂桑南隅勾/引他的时候,沈边舟看向那个蜷缩地坐在椅子上、眼眶发青的男人,嘴角的笑意有些冰冷,“我是身边这位小姐的未婚夫,顺便再问你一句,你觉得……是你好看还是我好看?” 男人一愣,没想到沈边舟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 一边调节的民警脸色有些无奈。 这问题还有问吗,毕竟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沈边舟看了眼身侧的桑南隅,微微挑眉。 正在发呆的桑南隅意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 她的身上还盖着沈边舟的西装外套,自然也要多替他说一句话,更何况这只是实话而已。 就是……披着他的衣服会不会倒霉?那坐在他身边呢?以及未婚夫到底是什么? 尽管这些问题还未搞清楚,但桑南隅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在帮她,而且这个男人还认识她。想到这一点,桑南隅还是强迫坐好了没动。 那男人愣了下,想到了什么,有些瑟缩,“你什么意思?” 沈边舟笑了下,那副人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来了,“你觉得呢?我的未婚妻会眼瞎到去勾/引一个歪瓜裂枣吗?” 他审视的目光让男人想起来冰冷的扫描仪器,你明知对方不会做什么,但依旧觉得浑身上下难受不已,仿佛那股冰冷变成了某种实质性的东西围绕他,被扫描过的部位都被对方轻蔑地嘲笑。 仿佛在说——“这踏马什么东西?” 沈边舟看了眼一边的警察,“警察同志,请问公安局卖不卖镜子,我觉得他急需建立一个正确的自我认知,以防止他过度膨胀、骚/扰女性、影响社会治安,我们每年缴纳了大量的税,就是希望能够获得安全舒适的生活环境。但我觉得他,” 沈边舟指了指,“影响到我们了。而且他看起来像是惯犯,希望你们以后多注意他一些。” 桑南隅在一旁默默地点头,并在心中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 那男人气得脸都变形了,眼睛一眯瞄到了沈边舟手上的表,想到了什么又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再忍忍。 反正最后受伤的是他,看着这男人挺有钱的,一口咬死要他们赔偿就是了。 警察也不想看他们吵架,于是咳了咳,继续讲了下去。 接下来讲的便是桑南隅出人意料的反击。 沈边舟在一边听得都笑了,完全没想到看起来瘦弱的女孩子居然这么厉害,望向她的目光也多了两分深意。 从眼前男人以及周围人的叙述上来看,桑南隅并不像是什么脑子有问题的人,相反,她是一个非常具有警惕性的人,而且也有着简单粗暴的身手,身体素质受限,她的力道其实并不算大,只是那个男人常年坐在办公室里,光长了肥肉没长力气,哦,也没长脑子,第一下被打趴了,后面就有点气势不足,如果真的碰上健硕的男人,恐怕还是会被迅速制服。 ……还制服。 沈边舟摁了摁自己的额角,他想这个干什么?他要的是未婚妻,能动能说话就行了,又不是保镖。他前不久刚选了一批,于是看到广场的监控录像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些。 事情都已经搞清楚了,男人有错在先这一点无可辩驳,尤其是当桑南隅一本正经地说出男人对她说了什么话的时候,就连警察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这被打不是活该吗? 傅作轩很快赶来,见到沈边舟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扭头看见桑南隅的时候怔住,然后上前说,“这位就是桑小姐吧,你好你好!” 桑南隅看着他伸到眼前的手,没动。 倒是一边的沈边舟自侧方伸出来浅握了一下,“手握完了,说点正事?” 没碰到手的傅作轩看了眼沈边舟,不情不愿地说,“那边着急,你俩先走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那边男人一听换人处理顿时就不乐意了,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傅作轩摁着肩膀摁了下来,笑眯眯地说,“有需要找我,找他他把胳膊还得给你再卸一遍,不划算。” 沈边舟和桑南隅两个人顺利出了公安局。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进了公安局,”站在公安局的门口,沈边舟低头瞥了眼站在身侧女孩子,“桑小姐,应该是会让我往后都印象深刻的人。” 他两步下了台阶,“快点走吧,我们还有急事要去做。” 桑南隅看向他,“什么急事?” 沈边舟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她,低声笑了下,“不要告诉我,你还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好日子?”桑南隅说完又笃定地点了点头。 能够从那个世界脱离出来,到现在的这个世界,不是好日子又是什么? 但她说的好日子显然和沈边舟说的不一样——因为自她说完,沈边舟的眉头动了动,表情有点奇怪。 “上车再说吧,时间很赶。”傅作轩已经把沈边舟的车开过来了,沈边舟打开车门让桑南隅上了车。 坐在车里,沈边舟还有些好奇,“你之前那么警惕,怎么现在不怕我是坏人了?” 桑南隅还在观察车里的配置,这辆车与警察开的那辆不一样,但即便不动,还是能一眼看出这辆车更好。 听到沈边舟的话,桑南隅看了他一眼,“因为你认识我。” 桑南隅一早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不是自己的身体,她一个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人哪来这么细皮嫩肉的身体? 广场上到处都是反光的玻璃,她找过去仔细看了看,幸好脸还是她的脸,经这个男人的话知道名字也还是她的名字,只是她没有任何原来的记忆。 不过这其实并不会妨碍桑南隅的生活。 “冰激凌?”桑南隅说话的时候朝外看了眼,愣了愣,眼睛瞪大了些,趴在车窗上看着。 虽然拒绝了那个男人,但她其实还是想要尝一尝。 沈边舟拽安全带的手一滞,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你想要?” ……这该死的问小孩子的语气。 第5章 白吃 “你的冰激凌能白吃吗?” 桑南隅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虽然她觉得以目前的情形看,似乎没有问这个问题的必要。 这个男人认识她,她方才也了解到冰激凌应该只是个很便宜的东西,也不需要什么东西进行交换——至于为什么桑南隅觉得它很便宜,是因为她看着沈边舟走过去,什么也没说,里面的年轻女孩子便送了一个给他。 沈边舟还什么都没有付出。 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了句“谢谢。” 桑南隅离得远还能看见那小姑娘脸上盈盈的笑意,但在沈边舟随手将冰激凌给了她之后那笑意就消失殆尽,头也不回地进了店里。 “当然不能,”沈边舟扫了眼后视镜,慢悠悠地说道,“天上不掉馅饼,人也不能吃白食。” 桑南隅愣了愣,看了眼手中的东西,“你说得对。” 看事不看人。她还有待成长。 沈边舟听她认真地回答没忍住笑了声。 他就是随口一说,一个冰激凌能多少钱,他这几年花出去的钱都够她吃八百年了。 不得不说,她这种反应还挺对他的胃口,但很快沈边舟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那她为什么白送给你,”桑南隅突然想到先前在广场上的那个男人说的话,又想到沈边舟对人家笑了下,犹豫了下问,“在你们这里,笑,真的可以当作一种交易物品吗?” 沈边舟嘴角笑意一僵,随即抹平笑意,“桑小姐,你没有基本的生活常识吗?” 桑南隅知道猜错了,只不过还没等她问为什么,沈边舟又说道,“长得好看的人是有特权的。虽然长得好看并不是万能的,但在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确实能给人带来一定的便利和好处。哦,还有麻烦。” 显然,沈边舟得到的是好处,而桑南隅遇到的就是麻烦。 这么一想,桑南隅心里有些不平衡,看了眼手中的冰激凌,决定化不平为动力,先解决掉对方得到的“好处”再说。 桑南隅没吃过冰激凌,但是听起来也知道这东西是冷的,她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冰得倒吸了口气,甜味还没在嘴里停留多久,就被她急急地咽了下去。 车里就桑南隅和沈边舟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还好,不说话的时候便静悄悄的,桑南隅吸气的声音自然也传进了沈边舟的耳朵里。 沈边舟余光看着那女孩子盯着手中的冰激凌,像是第一次吃有些诧异,做好准备之后又咬了一口,这才真正地尝到了甜甜的滋味。 沈边舟口味淡,买的也不是太甜的口味,不过她看起来还挺喜欢的。 “小时候没吃过?”沈边舟好奇地问。 “没有,”桑南隅回答,顺便胡诌了一句,“身体不好,不给吃。” 身体不好? 这点沈边舟倒是没听人提起过,不过——他看了眼桑南隅细胳膊细腿的模样,一看就是不会发胖的人,那么身体不好倒也有可能。 车子驶入马路,路边的灯光五彩斑斓,桑南隅咂么了一下嘴里的甜味,感受着五彩的光影从自己的眼前掠过,她轻轻闭了眼睛,还能感觉到灯光的变幻。 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啊。 沈边舟在回去的中途又接到了沈卓全的电话,他扫了一眼将手机静了音。 “桑小姐,”沈边舟在谈正经事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极其浅淡的笑意,这是他脸上的笑意并不显得友好亲近,反而让人意识到他表面之下潜藏着的危险性,“事情搞清楚了,冰激凌你也吃了,那么我们可以谈一谈正经事了吧。” 经过和桑南隅的几句交谈,沈边舟已经确定这个女孩子在智商上面没有任何问题,既然如此,沈卓全先前刻意回避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奇怪。 沈边舟没有深想,毕竟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 “好,”桑南隅点点头,“不过先前我摔破了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要将你知道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我,比如未婚夫的事情。” 沈边舟开口的时间掌握得很好,刚好在桑南隅咽下最后一口冰激凌的时候才开口,桑南隅对他如此周到的照顾非常满意,两相对比之下,桑南隅觉得先前在广场遇到的那个男人越发丑陋。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希望可以和沈边舟这样的人成为队友。但是这么和平美好的世界,会需要队友这样的存在吗? 桑南隅不确定。 “你不记得了?” 沈边舟有些诧异,但这种诧异的情绪并没有停留太久,也没有怀疑桑南隅的话的真实性,而是问道,“那你现存的记忆都包括什么,是指不记得我们的事情,还是有关你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 桑南隅想了想,“我和你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还有一些生活常识之类的也记不清了。” 这样的回答,说实话,很离谱。 但先前在公安局的时候,沈边舟就注意到了,这位桑小姐在生活常识方面非常迟钝,有时几乎于没有。 沈边舟在听到她的回答后诡异地沉默了下来,目光沉沉,脸上本就浅淡的笑意此刻也都消失了。 桑南隅也察觉到他的变化,想了想说,“你不相信我的话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你可以换个方向想。” 沈边舟看了她一眼,“怎么想?” 桑南隅笑了下说,“往好处想啊,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那么我就只能相信你。” “……” 他对这位桑小姐天马行空般的脑回路非常不理解,不过有一件事她说的是对的,那就是现在他说什么很重要。 不过沈边舟想他应该更改自己之前对于桑小姐的评价,她确实是个智力健全的人,但也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人。 路遇红灯,车子被迫停下,沈边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轻轻敲着,而后果断开口,“桑小姐,我只能简单地告诉你有关于你和我之间的事情,那么——首先我来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未、婚、夫。” 第6章 交谈 一分半的时间足够沈边舟专心地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然后用最简洁的语言说给桑南隅听。 所谓未婚夫妻,就是指订立婚约(一般还会举行一个相对正式的仪式)之后的情人,与普通的男女不同,未婚夫妻意味着在名义上的对另一方的所属权,也就是告诉其他人:这个人是我的。 未婚夫妻有很多种,自愿订立婚约的和不自愿订立婚约的,以及订不订都无所谓的。而订立婚约的原因也有很多种,有因为双方感情到了的,也有诸如沈边舟所说的关于他们的婚约用以促进双方家族的合作,人们称之为商业联姻。 “其实你我不过两方家族合作的纽带而已,至于我们以后的婚姻生活如何,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即便是所谓的“掌上明珠”,桑家还不是推她出来联姻? 沈边舟的声音在车厢之中显得格外的低沉与清晰。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处理重要的事情上。现在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沈边舟需要与自己身边的这位桑小姐达成共识。 如果对方有意取消婚约,沈边舟就顺手推舟将这件事情推出去,毕竟桑家夫妇对于桑南隅的宠爱在表面上是众人皆知,这个婚约的取消如果由沈边舟提出事倍功半,如果是桑南隅则可能恰恰相反。但如果对方没有这个打算甚至抗拒取消婚约,那么沈边舟也不绝对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将该谈好的事情都摆在明面上谈清楚,将婚约完全作为一件商业事件来谈。 虽然他是答应了沈卓全会与桑家联姻,但没答应这段联姻的内容一定会如他所愿,毕竟合作这种事情换谁都可以,沈家与桑家可以,沈边舟与桑南隅也可以。 沈边舟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两个人没有感情基础……” “我明白你的意思,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是走不下去的,现在仅仅是要订婚,在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桑南隅打断了他的话,很快便给了沈边舟回答,并且神情极其坚定与果决,“你放心,婚约一定会取消的,我同意你的看法。” “你……”准备说服对方的话卡在嘴边,沈边舟眉头微挑,看了眼身边的女孩子,似笑非笑道,“看来桑小姐的想法跟我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如果可以,这个婚约自然还是取消得好。只是这一点沈边舟不会明确地告诉她。 “是的,”桑南隅郑重地点头,“我们都不愿意做家族的傀儡,让别人决定自己的生活,我们要有自己的想法,要敢于抗争。”说完,她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强调了一句,“一定要把婚约取消,尽快。” 她这样的说法应该没什么问题,桑南隅想,当初城市清洁者最开始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他们。 沈边舟是要倒大霉的人。 桑南隅的预言虽说出现得毫无规律可言,但每一次都会成功地保护她自己。 就因着这一条理由,桑南隅永远无条件地信任自己,至于和沈边舟订婚?开玩笑,谁会和一个要倒霉的人订婚啊。 “桑小姐,”沈边舟沉默片刻,慢慢笑了出来,“原来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啊?” 桑南隅话中的急切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原本想要说服对方退婚的人是他,现在看到对方态度觉得微妙的也是他。 她真的这么急吗? 沈边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神情变得散漫了些。 他不相信事无绝对,他只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前一刻还说自己失忆了的人,下一刻就火速地决定推掉婚约,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情况不对劲。 “其实,虽然我说了这么没多,但都只是为了解答疑问,我之前也确实打算退掉婚约,只是这件事情必须由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我们需要站在同一立场上,”沈边舟笑了笑,“但是经过刚刚的谈话,我突然觉得或许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我们不必一定要退婚。毕竟退婚是有代价的。” 桑南隅愉悦的神情一滞,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沈边舟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桑南隅一定有别的理由。 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料,桑南隅坚持要退婚。 眼见着桑南隅还要说些什么大道理,沈边舟阻止了她,“桑南隅,”他的嗓音之中带着淡淡的不耐,“这些你我都不信的话就要不用再说了,不如将你这么着急退婚的理由告诉我。” 他扫了眼时间,提醒道,“还有十五分钟,在你回答之前,我不会更改行车线路。” 也就是说,桑南隅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来思考和回答他的问题。 桑南隅十分不解,“你不也是想要退婚的吗?既然我们的想法一样,那么我的理由有什么重要的?”他只需要知道胡双方目的一致,而后做出同样的选择就可以了。 “有道理,”沈边舟赞同地点点头,但很快又低笑了声,目光有些恶劣,“但是我很好奇啊。” “……” 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不懂吗??? 桑南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在她看来,这个目前为止,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她平生最讨厌这样难打交道的人。 “我说了你要倒霉,我不想也跟着你倒霉。”所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切断和这个人的联系。 桑南隅的头歪在座椅上,目光游移不定。 “就是这个理由?”听到桑南隅回答的沈边舟有些诧异,但很快平复,“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倒霉?” 难道他长了一脸霉相? “对,”桑南隅目光动了动,看向后视镜,“如果这句话由别人说出来,你尽可以怀疑他存心骂你,但如果我说出来,就证明这件事情一定会应验。” 沈边舟嗤笑一声,声音沉了下来,“桑小姐的玩笑真好笑啊。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预言家?” 他也很好笑,自作聪明地以为能够说服桑南隅,没想到对方竟然给出了如此让人啼笑皆非的回答。 沈边舟的目光冷了下来,心想自己对待这位桑小姐的方式是不是太温和了些,她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嘲弄。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很难从桑南隅的嘴里撬出什么来,毕竟从一开始,沈边舟对于桑南隅的一切都毫不知情,更别提与她交谈。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意外,恐怕只有临到新人上台,他才能真正地见到这位桑小姐了。 桑家夫妇真的是一对老狐狸。 桑南隅点点头,“是啊。” 她似乎迟疑了下,而后又说道,“这件事情只有你知道,因为你今天帮了我,所以算是给你的回礼,”她还是试图说服沈边舟,“你真的会倒霉,而且还不小,所以最近吃穿住行最好都要注意一些。” “桑小姐这么有能力,为什么不干脆预言下我会倒什么样的霉?”沈边舟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 “这个我不知道,”桑南隅摇摇头,“因为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哦,”沈边舟顺着她的思路说,“所以当你和我订婚以后,我们之间有了关系,那么你就可以知道我怎么倒霉了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桑南隅还要说些什么,目光一凝,扭过头来想对沈边舟说些什么,却看到他嘴角的笑意立刻反应过来,“你在耍我玩吗?” 沈边舟根本就不相信她! 沈边舟的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反问道,“你觉得我该相信你吗,就因为这种不靠谱的理由?或者换个问法,如果你是我,你会相信这么荒诞的理由吗?” 还没等桑南隅回答,沈边舟又“哦”了声。“有可能,毕竟桑小姐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一路上,沈边舟的耐心已经被桑南隅消磨殆尽,说话也开始渐渐刻薄起来。 桑南隅看着沈边舟那张白瓷一般精致的脸,心里想了一百种在上面留下挠痕的方法。 咂么了一下嘴中还残存的甜味儿,心里那点良心占了上风,桑南隅觉得还是得先把冰激凌的情还回去再说,挠花对方的脸至少也得在双方两清以后才可以。 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就在此时,沈边舟突然看了眼后视镜,渐渐皱起了眉头。 另一边的桑南隅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便只知道他发现了,于是说,“好像跟我们很久了,而且……”而且隐隐有加速的趋向。 这一点完全不用桑南隅提醒,因为就在她刚刚开口的时候,后方的车子突然提速,砰地一声撞到了他们的车尾。 巨大的惯性将桑南隅猛地顶了出去,桑南隅下意识抓住身前的东西,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沈边舟伸过来的胳膊。 后方的车显然没打算这就停止,沈边舟收回手没有任何犹豫地踩下油门,轰得一声车子冲了出去。 副驾的桑南隅紧紧地拽着身上的安全带——她现在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叫做安全带了。 就是因为这东西,让她还能有空大声说一句,“你看,我说你要倒霉了吧?!” 第7章 疯子 车子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后面的人依旧紧追不舍,在不到一分钟内沈边舟的手机通讯全部被切断,信号栏变成了黯淡的灰色,任何电话都无法从这里拨打出去。 对方真是花了大功夫来对付他。 “托你的福,现在确实倒霉了。”沈边舟咬牙切齿地对桑南隅说道。 虽说这件事与桑南隅无关,即便他今日不出门,想对付他的人也迟早都会找上门来,但此时此刻桑南隅还有闲心跟他掰扯这个,实在让他一下火大。 预言家?她怎么不说自己是乌鸦嘴? 她要真说自己是乌鸦嘴,沈边舟一定第一个相信她。 车子飞速前进让桑南隅没办法稳稳当当地坐在座椅上,为避让其他车子又甩来甩去的,她只觉得刚才吃下去的冰激凌现在已经到了嗓子眼,再一呕就能吐出来。 虽然桑南隅现在很想怼他两句,但为防止现在的情况更加恶化,她只能先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怀疑自己如果吐在车上,沈边舟会将她连人带车直接原地销毁。 另一边的沈边舟不知道桑南隅已经想到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在脑中迅速回想自己来时走过的路,已经这附近四通八达的道路都是通向哪里,以及哪里人多哪里人少。 庆幸的是订婚的会场并不在市中心,这里靠近a市的秦南海,视野开阔,景色优美,也很安静,最适合一些所谓的高端人士聚会。也正是这个原因,沈卓全才会决定在这里举办订婚宴,但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显然也为别人创造了便利。 一直跑不是办法。 后车的灯光直直地晃着后视镜,灯光刺眼,沈边舟无法直视,也无法判断后车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后车又再次提速,轮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本就凹进去的车尾又被猛地撞击了一下。 桑南隅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又滚落在地的声音。 这回沈边舟没顾上桑南隅,她被安全带狠狠勒了一把,差点将前胸勒成后背。 还好她还捂着自己的嘴。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桑南隅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极致飙车,也体会到了原来眩晕是这种感觉。 沈边舟再次眯眼看向后视镜,对方穷追不舍,他只能不断躲避。 但这样不是办法。 汽油是有限的,沈边舟扫了眼,最多支撑他再开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这辆车就会熄火,到时迎接他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沈边舟收回目光,突然猛打方向盘左拐驶入岔道。因为他猝不及防地拐弯,后车稍稍落后一些,但很快也跟了上来。 “……我要忍不住了。”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美丽的食物现在变成了要人命的东西。 桑南隅觉得自己声音不大,她只是自言自语地吐槽,却没成想被身边的沈边舟听到了。 沈边舟踩死油门的腿都有些微微发颤了,听到桑南隅的话,忍了又忍才问,“你这话是预言吗?” 虽说现在这情形也逃命无异,但现在桑南隅要是真的吐了,他不保证还能这样头脑清醒。 又是砰地一声,车子猛地往前窜了一下。 沈边舟闷哼一声,磕在车前的右臂被震得发麻,方向盘几乎都要握不住,这点很快也被一边的桑南隅发现了。 “你没事吧?”桑南隅急急地问。 要是沈边舟出了事,她现在绝对没办法安全活下来。 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挺危险的。 桑南隅收回自己一开始对于这个世界和平美好的判断。 汹涌只掩藏在平静之下。这种突然暴露的危险才是最难防备的。 “没事,”沈边舟调整了下呼吸,察觉到她的紧张,他又说,“你不吐在车里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果然,这话一出,桑南隅立刻移开了关注着他的目光。 两辆车在马路上疾驰而过,伴随着不时发生的剧烈碰撞,风声呼啸。 车内,沈边舟的双手紧紧地握在方向盘上,他的目光紧盯前方道路。因为紧张而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脊背也微微躬起。 尽管沈边舟已经努力克制自己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反应,但是如桑南隅这样常年奔命的人还是很快便觉察出他的变化。 沈边舟在紧张,却又不仅仅是紧张,桑南隅侧头看着他轮廓凌厉的半张脸,他的目光之中流露出的还有一丝桑南隅熟悉的兴奋,肾上腺素如同现在的车速一般迅速飙升、居高不下。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暗,沈边舟在引着后面的车兜了一个圈子,渐渐的,前方道路出现了两个岔路口,其中一条通向海边,而另外一条则是通向荒无人烟的山路。然而,即便相隔很远,在灯光的照射下,也能一眼看出通向环海公路的道路被一条警示牌挡住。 沈边舟眯了眯眼睛,死死得踩住油门。 “桑小姐,”他的声音依旧镇定,“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走那条路?”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这在沈边舟的意料之中,他也并没有打算真的要桑南隅的回答,只是为了防止这位桑小姐在关键时刻阻碍他,沈边舟便抛给了她一个问题暂时分散一下注意力。 车速实在太过,明明看起来还是遥远的距离,却几乎在半分钟之内车子就以已经飞速行驶只岔路口前。 选择近在咫尺。 桑南隅瞳孔一缩,大喊道:“走左边!” 就在她的话出口的一瞬间,警示牌被猛地撞飞,滚落出去的边角打碎了前挡风玻璃的一角,沈边舟快速右转驶入公路。 “这么巧,”沈边舟似乎是笑了声,“我也打算走这条路。” 就在驶入公路转弯的一刹那,尖利的刹车声音响起,桑南隅叫了声迅速抓住车把手,眼见着面前的画面一百八十度的回转,面向了他们来时的路。 后车没想到沈边舟走到这里突然掉头,一瞬间开启的远光灯将驾驶室瞬间照亮,眼前刺痛,他便下意识地打了下方向盘,然而紧接着而来的撞击与失重让他叫了起来。 这里是环海公路!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对方的车辆冲过护栏垂直掉落海岸边。 沈边舟这边的情况也不比对方好多少,虽然没有跟对方一样跌落环海公路,却也因为对方的碰撞被撞反方向,在护栏的边缘微微晃动。 桑南隅的呼吸有些急促,没想到身边这个一直看起来还算是平静的人竟然突然之间做出了这样冒险的不怕死的举动。 沈边舟闭了闭眼睛,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听起来还算是平静,“下车。” 然而桑南隅一动,左脚踝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不是没有受过伤,但进入这个身体以后,不仅身体素质下降了,连痛感也变得过分脆弱,动了一下,桑南隅便觉得一股酸气直冲自己的鼻子。 她有些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湿润了。这么娇气的吗? 另一边的沈边舟观察了下所在位置,小心地下了车,回头见桑南隅低着头,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不动?” 眼前的女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眶发红,泪眼盈盈。 沈边舟愣了下,没等她说话便打开车灯下了车,走到另外一边打开了车门,就在沈边舟打算低头去查看她脚下的情况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车身晃动的幅度变快。 桑南隅低着头,与沈边舟抬起的双眼的对视了下,下一刻,她便觉得自己仿佛突然凌空而起,被人硬是车里扛了出来。 桑南隅的腿离开车身的一瞬间,车子剧烈地晃动了下,紧接着便掉下了公路。 两人跌落在地上,身上的疼痛让桑南隅几乎控制不住流下来的泪水,但她很快躺倒在她身边的男人身体在颤抖。 忍住脚下的疼痛,桑南隅犹豫了下问,“你不会死吧?” 他是受了伤,白色的衬衫染了血色,黑色的头发也凌乱不已,但隔着衣服,桑南隅也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怎么样。 话一出,沈边舟肉眼可见地顿了下,然后身体更加地颤抖,那些他压抑在喉咙里、身体里的许久的笑变得难以抑制。 桑南隅一怔,他在笑? 女孩子沉默下来,被发现的沈边舟也不再掩饰,索性仰躺在地,大声笑了起来。 然而沈边舟没笑几声就受了报应半跪在地上咳了起来。 一边的桑南隅看着,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沈边舟看着头上的路灯,凌厉的五官因为他的大笑而变得明艳起来,看得桑南隅再次被他的美色晃了下眼睛。 “没什么,”他想到什么又问,“我们之前在说什么来着?” 之前? 桑南隅回答,“在说你为什么笑。” “再往前。” “退婚?” “不对,往后。” “你说暂时不想退婚。” “嗯,”沈边舟又咳了几声,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摸到桑南隅的脚踝检查了下,“骨头没问题。” 桑南隅被他抓着胳膊从地上拽了起来,“'嗯'是什么意思?” 沈边舟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意思就是……如我所说,我不会退婚。” 第8章 等待 沈边舟的话带来的震撼堪比他刚刚不要命似的做法,桑南隅愣在原地,一脸茫然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说话了的事情突然就不算数了?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这么善变? 沈边舟剧烈起伏的胸膛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脸上畅快的笑意也已经只留下些许痕迹。 暂时不取消婚约确实有他自己的考量,在刚才那片刻之间沈边舟便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但一说出来就看见她这样的表情,仿佛失去了什么到手的珍宝一般的表情,不得不说让他……很愉悦。 于是身心愉悦的沈边舟回答说,“因为我相信桑小姐的话了。” “什么话?” “你说我要倒霉,现在应验了,”沈边舟的手拍了拍被撞破的栏杆,“我顺便再问一句,为什么让我走左边,这也是你的预言吗?” 沈边舟审视的视线在桑南隅的脸上逡巡,希望找出什么破绽来。 桑南隅已经明白过来,不开心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我想说就说,反正走哪条路你都已经想好了。” 如果不是沈边舟已经想好了,按照当时的情况,他根本来不及更改路线所以,事实上沈边舟也从来没想过要走另外一条路。 沈边舟轻笑了声,对她的控诉不做回应。 他站在护栏边,望向海岸边,那里掉下去的车子支离破碎,开车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没有丝毫动静。 “要下去看看吗?”桑南隅不知道什么时候单腿蹦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脚受了伤,一落地便针扎似的疼,于是只能这样蹦来蹦去。 沈边舟微微挑眉,目光幽深,“看了,然后呢?” “没死就补一刀。”桑南隅语气平常地说。 对待敌人,仁慈地放过往往是自己噩梦的开始。 桑南隅没有那种过剩的同情心,更何况在不久之前,她也差点被这个人害死。 沈边舟骇得咳了声。 “虽然我也很想,”他悠悠地说道,“但法治社会了,还是不能随便补刀,会付出不值得的代价的。” 更何况,他今天出来开的是沈家的车,车上都有定位器,不出意外他们很快便会发现这辆车的异常情况。 桑南隅疑惑了下,别的没听懂,这句要付出代价确实是听懂了。 她眼中露出两分遗憾,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沈边舟有些好奇,这个桑小姐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这么漂亮纯情的一张脸,怎么说得出这么吓人的话? 手机的信号还未恢复,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沈边舟走到公路边上,随着左手轻轻摆动,手机便顺势滑下公路。 “现在还想吐吗?”沈边舟问。 桑南隅忍了忍,一脸菜色,“不了。” 方才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把桑南隅都给吓得忘了这回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隐隐有些反胃。 她晃晃头,赶紧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接下来怎么办,去哪儿?”桑南隅底下的人现在如何完全不感兴趣,她现在更想知道眼下他们应该去哪里? 沈边舟沉吟了下,张嘴要说什么,去突然嗅到了空气之中的土腥味,“要下雨了。” 这附近一片空旷,没有任何能够避雨的地方,唯一能够避雨的东西不久之前随着一声巨响已经掉了下去。 “先往回走吧,”沈边舟说道,“不用等太久,沿着这条路,也能被发现得快一些。” “哦。”桑南隅没有提出异议。 她抬脚往前蹦了几步,没看到跟上来的沈边舟,回头一看,对方正抱着胳膊看她,脸上还带着不着调的笑意,“桑小姐,你打算一直这么蹦着走,不累么?” 当然累。 桑南隅没说话,微皱的鼻头却已经回答了一切。 但是累又能怎么样?她非常不理解对方这种说废话的行为。 沈边舟收起脸上调侃的笑意,朝着桑南隅走了过去,悠悠地说,“我背你吧。” 桑南隅怔了怔,老实说她并不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会是这么好心的人,果然下一刻,沈边舟又道,“等你蹦过这条路,我腿都能站麻了。” “……”桑南隅看着眼前男人宽阔的脊背,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利落地爬上了他的后背,顺便道,“谢谢,我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 虽说这短短的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无论是桑南隅还是沈边舟,两个人镇定下来的速度都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沈边舟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他从来不是一个享乐主义者,相反,他是一个喜欢寻求刺激的人,比起顺风顺水地活着他更喜欢绝地反击。 但桑南隅不一样。 这个外界传言不少却从来没人见过的桑小姐向来被桑家夫妇吹捧为自家的掌上明珠、受尽宠爱,是桑家恨不得将她时刻捧在手心里的人。 然而就今天的经历来看,沈边舟笃定这一切只是桑家夫妇的说辞而已,桑家的事情必定不是外人看起来这么简单。 那么,桑南隅又遭受了什么? 想到这,沈边舟突然问,“桑小姐的失忆症到了什么地步了?” “失忆症?”桑南隅记起来了,她想了想说,“本来还好,只是有些事情不记得了,比如你的事情,但是经过刚才的惊吓,我一回忆,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边舟笑了声,“怪我?” “嗯,”桑南隅点头,“怪你。” 沈边舟没跟她计较,“那你看,我这霉运现在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不知道,这种东西看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我说了才行。”桑南隅觉得自己在往下坠,于是勒着沈边舟的脖子自己往上爬了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沈边舟的身子似乎僵了下,托着她腿弯的手蜷了蜷,“做什么?” 桑南隅回答,“要掉了。” 沈边舟咬了下自己的嘴角,将她往上托了托,语气如常,“下次不要乱动,让我来。” 他们没走多远,天上便下了雨,桑南隅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顶在头上,想了想,又分出一部分挡在沈边舟的脑袋上。 已经被雨水淋了一脸的沈边舟用手将自己脸上的雨水抹了抹,“谢谢啊,桑小姐,竟然还能想得起来给我挡雨。” “不客气,你的衣服。”如果他现在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或许桑南隅还能相信他一些。 沈边舟轻嗤了声。 不过这一次他们运气还不错,走了不到十分钟,就有人找了过来。 黑色的车辆在他们面前停下,很快便有人撑着伞下了车,平稳的声音之中带了分故作的焦急,“怎么回事?” 沈边舟眯了眯眼睛,看向眼前的中年男人,即便年近五十,保养得当,使得他看起来依旧俊朗,依稀能看得出来当年年轻时的模样。 站在沈卓全身侧是个年轻男人,比沈边舟大了一岁,气质沉稳,有着与沈边舟相似的眉目与轮廓,只是他的长相没有沈边舟那样明艳,更加内敛与温和。 沈从献。又是他。 沈边舟的神情分明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整个人的气场却陡然一变。纵然一句话没说也能让他感觉到他对沈从献毫不掩饰的恶意。 沈卓全仿佛习以为常一般,站在一边等待沈从献的安排与解释。 头顶上撑了伞,桑南隅看向这个长相肖似沈边舟的男人,“这位是桑小姐吗?很抱歉让你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是我的疏忽,”他对沈边舟说道,“先将桑小姐放到车上吧,会场那边的订婚仪式暂时取消,具体日期往后再说。” 沈边舟没说话,松了松手将身上的人放了下来。 另一边的沈从献伸手想要去扶桑南隅,却没想到后者直接避开了他的手,她戳了戳沈边舟的后背,“你打伞。” 沈边舟低头看了她一眼,“我?” “嗯,”桑南隅点头,“你的错,你打伞。” 沈边舟心情好像一下子好了起来,他看了眼桑南隅身侧的沈从献,伸手毫不客气地将他的伞拿了过来。 “不好意思,”沈边舟嘴上这么说道,表情却没半点抱歉的模样,“我要借你的伞用一下。” 沈从献笑了下,没有阻拦他的动作。 反倒是站在沈从献身后的助理,见状有些忿忿,赶紧冲上来为沈从献挡住头顶的雨滴。 “二少想要伞多的是,为什么非要拿小沈总手里的那个?” 沈从献微微皱眉,想要叱责自己的助理,“一家人分什么……” “我想拿哪个就拿哪个,”沈边舟对他笑了下,“轮得到你对我叫唤吗?” “沈边舟。”沈从献转头,目光沉沉地警告他。 话音落下,沈边舟转身扶着桑南隅进了车,随即一矮身子跟着坐了进来,至于这把伞…… 他随手扔到了车外。 沈从献的助理就是沈从献的一条狗,沈从献指哪里他就咬哪里。 不过那句话说的还是挺对的,他想要伞多得是,没必要非得拿沈从献手里的那一把。 所以他将伞扔了,还擦了擦自己的手,嫌弃之情流露得正好。 目睹了这一切的沈从献没说什么,只是让助理将伞捡起来拿回去。 第9章 回家 沈从献细心地关掉了车上的空调。不过他并不坐这辆车,且这件事情还需要有人善后,于是他关掉空调之后就离开了。 走前还细心询问桑南隅的感受,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才放心下来。 真是细心又体贴。沈边舟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不知道的还真当沈从献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沈从献走后车里除了司机,便只剩下沈边舟与桑南隅二人。 “那是谁?”桑南隅指着沈从献离开的背影问道。 沈边舟漫不经心地说,“狗崽子。怎么,感兴趣?” 只不过他并未从桑南隅的眼中看出任何兴趣,相反,桑南隅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就显得兴致缺缺,甚至不太愿意和沈从献接触。 小姑娘还挺有眼光。沈边舟心里想。 沈边舟的话相当不客气,二人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也难为驾驶座上的司机还能稳得住方向盘,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没有。”桑南隅看得出来沈边舟不愿意多说,所以也没有再问。 桑南隅只是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而已。 第一直觉告诉她要离沈从献这个人远一点,而且她发现这样做沈边舟似乎很开心。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期间路过了被沈边舟撞到路边的警示牌,桑南隅回头看了眼沈边舟,“你那时候为什么会走这条路?” 桑南隅是因为相信自己的话,那么沈边舟是因为什么? “运气,”沈边舟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我下午刚走过这条路。” 不过完全说是运气也不对,只是这条路此前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没什么需要整修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警示牌,要么是真的有什么突发状况要么是有人刻意拦住了那条路。 沈边舟便赌了一把,于是,他赢了。 “先送桑小姐回去。”沈边舟对司机说道。 “好的。” 桑家别墅还有些距离,车里的温度稍稍调高了些,暖烘烘的,桑南隅靠着车座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边舟看了她一眼,又对司机说,“把你手机给我。” 拿过手机沈边舟先给傅作轩打了个电话,“是我。” 刚一接起电话,傅作轩便嚎叫起来,“沈哥你出什么事了啊,订婚取消了,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你……” 沈边舟把音量调小了些,“闭嘴。我这边出了点状况。” 傅作轩嚎叫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会儿说,“你没事就好。” 但他很快又问,“沈哥你现在是不是说话不方便,声音怎么这么小?” “……”沈边舟咳了下,含混地“嗯”了声。 傅作轩以为沈家在旁边,“好好好,那我不问了,你晚点再联系我,到时候再说。” 挂了电话,沈边舟看了眼桑南隅。 睡得还挺熟。 沈边舟叹了口气,闭眼靠在座位上歇息。 …… …… 桑南隅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在原本的世界生活的场景。她出生的时候,世界秩序已经崩坏许久,随处可见金属垃圾和潜藏起来的危险分子。 在她七八岁的时候,父母外出寻找食物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的成长便是在逃命之中度过的。 她也预料到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死,就像她的父母那样,所以每次出门桑南隅都做好了自己会死在外面的准备。 然而画面一转,便又到了另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人来人往。 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盯着她,她便转了头看过去。 靠在栏杆边上的青年笑得好看,薄唇轻启,他说,“欢迎来到这里。” 桑南隅的脑子一团浆糊,“这里是哪里?” “这里?”青年似乎也愣了下,而后笑着说,“这里是新世界,一个……有我的地方。” 有你的地方有什么用? 桑南隅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自己现是在做梦。眼前这张脸实在太过眼熟,虽然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却不妨碍她想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然后,思绪混乱,世界崩塌。 桑南隅眼睁睁看着青年的身影四分五裂,一切美丽的场景仿佛镜子般碎裂下来,世界恢复一片漆黑。 暖烘烘的空气包裹住她,让人格外舒服,昏昏沉沉地不想醒过来。 “不会是做噩梦了吧?”低沉的声音从她的身边传来,疑惑地问。 沈边舟低头看着桑南隅微蹙的眉头。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这副模样,像是梦到了什么让人极其讨厌的场景一样。 “……没有。”桑南隅彻底醒了过来。 她看了眼沈边舟的脸,正正好好地与她梦中的人的脸重合,顿时觉得一言难尽。 有他的世界别的怎么样不知道,但倒霉是一定的。想到这桑南隅恨不得原地厥过去。 她还不如一直做梦好了。 桑南隅扭过了头,不想看他。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她的身边坐着沈边舟,另一边两个中年男女站在车外,正目光担忧地往里看,与桑南隅转过去的视线突然相接……吓了桑南隅一跳。 “南隅。”张文音,也就是桑夫人一见她醒了,一瞬间眼眶变红,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她将车门打开,矮身进来,一把将没来得及躲开的桑南隅抱在怀里,“宝贝,你把妈妈吓坏了,还好你没事,你要是有事,我该怎么办啊……” 话没说完,张文音又哭了起来。 桑南隅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却被禁锢得动弹不得,这比刚开始遇见的流氓难缠多了,她求助般地看了眼身侧的沈边舟,后者却看着他们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站在张文音身后的便是桑正文。相比较自己的妻子而言,他看起来还算情绪还算是稳定。 他伸手搭在张文音的肩膀上,安抚地说,“文音,先让南隅从车里出来。” 张文音哭哭啼啼地不动,桑正文有些无奈地对一边下了车的沈卓全点了点头,而后加重了语气,“好了。你先让开,南隅也需要休息。” 张文音听了,这才松开了手,连忙让桑南隅下了车。 “你没受伤吧?还害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张文音问了一连串的话,饶是桑正文都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表情。 桑南隅脸色苍白,下车的时候都有些腿软,眩晕和反胃的感觉姗姗来迟却一点都不比先前得少。 桑南隅刚要开口,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她来不及说什么一把推开张文音,跑了没几步就吐了出来。 她忍了很久了,实在是忍不住了。 张文音怔了怔,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与厌恶。但她很快叫人拿了水,走过去轻轻拍着桑南隅的后背。 桑正文与沈卓全说了几句话,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沈卓全免不了要向对方道歉,桑正文也没想为难他。 “这种事情一定要查清楚,”桑正文对沈卓全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尽可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 “让你们担心了,”沈卓全一脸愧疚,“这件事情错在我,差点害了南隅啊。” “这是意外,”桑正文说道,“更何况南隅也没有受伤。你也不必自责。” 说完,桑正文看向已经下车的年轻人,“边舟啊。”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正视沈边舟。以往也见过,但从没像今天这样注意过。 沈边舟在沈卓全身边站定,微微点头,“伯父。” 桑正文笑了笑,“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处理得当、行动果决,很不错。” 沈边舟微微挑眉,“是吗?”他微微弯腰,“感谢伯父的认可,您可是从小到大第一个这么夸赞我的人。” 沈卓全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跟你伯父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件事情你也有责任,而且要不是南隅在一旁替你看路,你能处理得这么镇定?” 桑正文摆手,“别这么说。” “父亲说的是。不过我就是随便跑跑,谁成想追我们的人那么笨,连个弯都不会拐,我跑他就跟着。”沈边舟拉长了声音,不着调的模样让沈卓全不虞地皱起了眉头。 越是这种时刻这个儿子就越是这样给他丢脸。 桑正文笑了起来,拉住了沈卓全,“还能说笑是好事,两个孩子没事就好。” 看桑正文还算满意,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沈卓全看了眼沈边舟也没再对他说什么。 另一边,桑南隅的脸色越发苍白,张文音在一边的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疼。 张文音将水递到她的面前,声音温和,“南隅,喝口水,漱漱口吧。” 桑南隅接了过来,勉强说道,“谢谢。” 张文音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眼珠转了转看向桑正文,只可惜后者忙着同沈卓全讲话,没有分半分心思给她。 张文音不得不收回目光。 怪了,桑南隅今天竟然给她好脸色看了。 张文音并不是桑南隅的亲生母亲,桑南隅是桑正文的原配所出,只不过那女人死得早,桑正文当时还没这么大的财势。 所以一直以来桑南隅都不爱理人,不管是张文音还是桑正文,她都一概不理,活得像个闷头葫芦似的。 但是今天怎么回事,转性了? 第10章 桑家 天色已晚,沈卓全将桑南隅送回来之后也不好多留,便带着沈边舟离开。 沈边舟走前被脸色苍白的桑南隅拦住,她扒着车窗,因为呕吐而呼吸急促、眼眶微红,问,“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空气仿佛都静了下来,谁都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桑家小姐就对沈二少情根深种,看样子都恨不得将人留下来。 张文音笑了笑,对身边的桑正文小声说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桑正文目光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臂,笑了声。 沈边舟转过头看着桑南隅,若不是先前有过某些交流,他都差点也样相信这众人脑补出来的一见钟情了。 他弯唇一笑,“当然。” 桑南隅的目光迅速灰败下来,“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 沈边舟打断了她的话,“我懂。” “……”你懂个屁? 桑南隅脑袋的昏沉似乎更加严重了,她闭了闭眼睛,缓和下了现在翻滚的情绪。 但很快她便被张文音揽着肩膀带了回去,“太晚了,二少也受了惊,让他们回去休息吧,南隅。” 桑南隅面上没什么表情,沈边舟躺地大笑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们是不是对沈边舟有什么误解? 另一边,沈边舟微微点头,“感谢伯母体恤。” 走前,他还对桑南隅微笑挥手,那副模样仿佛在说——以后再见。 桑南隅慢慢地呼出一口长气。 算了,不急于这一世。她现在只想好好回去歇着。 沈家的车子离开,堆着满脸笑容的张文音一下子收起笑意,将揽着桑南隅的手收回,转身进了别墅。 听着她高跟鞋噔噔离去的声音,仿佛将人前故作的那点温情也一应带走了,桑南隅想了想,又转头看向桑正文,后者轻轻扫了她一眼,极其冷漠地道,“进来。” 哦。 这一家人没一个靠谱的。 桑南隅突然觉得好像还是沈边舟顺眼一点。 这么想着,桑南隅的心以不规律的速度跳了两下。 她抬手摁住自己的胸膛,安慰它自己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真的这么想。 心跳很快恢复正常。 桑家的别墅装潢简洁大气,桑南隅进去之后便四处观察,将肉眼能够看见的东西的位置记了个大概,不得不说,审美还是不错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张文音上了楼,桑正文坐在了沙发上,看见桑南隅杵在那不动,皱了下眉头,“你过来,坐下。” 桑南隅看向他,思索了下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没有贸然开口。 桑正文对她这副沉默的拒绝交流模样显然早有预料,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沈卓全有所解释,但毕竟是沈卓全的一面之词,直面危险的桑南隅,他想听听桑南隅的说法。 然而桑南隅沉默片刻,说,“不知道。” 桑正文愣了下,有些怀疑,“不知道?” 桑南隅点头。她确实不知道,从她死了又醒了知道的事情寥寥。 这种开局全靠猜的感觉让人很不爽,更何况还被沈边舟连累遭了一回罪。桑正文实在有疑问应该找对方而不是找她。 桑正文有些不悦,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桑南隅,没再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结,而是警告她,“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不许再发生——我说的是你私自离家的事情。” 桑南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而这神情落到桑正文眼里就变成了挑衅。 桑正文冷哼一声,“从今天开始,你就一直在家里老实待着,不许再跑,直到桑沈两家双方交易完成为止,到时你想怎么样我都不管。” “这场联姻对桑家很重要,这几天会有人看着你,”桑正文缓和了下语气,“你不要再胡闹了。” 桑南隅还有些不舒服,虽然她现在非常非常想要睡觉,但还是打起精神问,“我妈在哪?” 张文音不是她的母亲,那她亲生母亲又在哪里? 桑正文显然知道她说的不是张文音,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过了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死了。” “……”桑南隅张了张嘴,“哦。” 桑正文冷冷地看她一眼,“以后不要再问这种问题,我说了,你没有母亲。” 误打误撞了,桑南隅心想,她以前应当也是问过这个问题的,而桑正文的反应也说明了这一点。 “那那个女人呢?”桑南隅指了指楼上。 桑正文没有回答桑南隅的问题,径直站了起来,“我会让她离你再远一点,”他说道,“只要你乖乖去订婚。” 桑正文没有给桑南隅反驳的机会,在他看来桑南隅的反对不痛不痒,更何况作为他的女儿,桑南隅没有拒绝的理由和资格。 客厅里只剩下桑南隅一个人,她决定回去休息,然而刚站起来她就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她的房间在哪里? …… …… 桑南隅难得睡了个平静安详的觉,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觉得身心舒畅。 身下的被子软绵绵、暖烘烘的,她昨晚花了些时间找到自己的房间,幸运的是并没有闯入桑正文和张文音的房间。 她将自己的头埋在被子中间,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她现在可以暂时忘记这个世界的危险。 门被敲响,得到允许进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慈眉善目的阿姨,“小姐早,下来吃饭吧。” 阿姨说完之后便关上门离开,桑南隅听到她下楼的声音后从床上下来。打开衣柜,漂亮的白色裙子挂满了衣柜,只是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桑南隅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儿随手拿了一条出来换上。 下楼的时候张文音和桑正文已经坐在了饭桌上,张文音动作优雅地喝着牛奶,一边桑正文拿着手机发消息,不时吃一口早餐。 似乎谁也没想到桑南隅会下来。 当她拖开椅子坐下的时候,张文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大小姐今天怎么有胃口了?往日可都请不动你。” 阿姨见桑南隅来了,连忙将早餐摆好。 桑南隅看了眼面前的盘子,心想,亏了,早知道应该叫人送上去的。 不过至此她也看得出来,她和桑家夫妇的关系实在不好,尤其是这位后上位的桑夫人。 知道这一点桑南隅反而开心起来。 她不是什么温情的人,让她迅速融入别人的家庭并且与家人亲密相处太困难了,倒是这种环境更加适合她。 桑正文倒是没说什么,只对张文音道,“少说两句。” 张文音一噎,瞪了一眼桑南隅,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吃饱了。” 桑正文蹙了蹙眉头,刚要说什么听见桌边的桑南隅说,“你会摔倒。” 话音刚落,张文音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还是脸先着的地。 桑正文吓了一跳,厨房里的阿姨连忙小跑过来将张文音扶起来,“夫人,你怎么样?” 张文音摔得不重,只是碰了脸,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阿姨将张文音扶起来,她捂着脸,眼睛从指缝中露出盯着她对面的桑南隅。 “你是不是故意的?”张文音阴沉沉地问。 桑正文蹙着的眉头还未松开,却也没说话。 桑南隅随口问道,“什么?” 张文音松开手,“如果不是你突然说话,我怎么会摔倒?” 桑南隅看向她,一脸茫然,“如果不是你要摔倒我怎么会说话?” 张文音冷笑,“那你怎么知道我要摔倒?” “……”桑南隅就是知道。但她要是说出来,会立刻被当做神经病。 张文音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就是故意的,你想吓唬我,让我心慌摔倒。” 她早就知道,别看桑南隅这几年不声不响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 桑南隅收回视线,“哦,”听起来似乎还挺合理的,她喝了口温牛奶,对张文音说道,“所以你离我远一点吧,否则我会经常故意。” 张文音一噎,看向桑正文。 桑正文皱眉,“你俩闹够了没有,”他看了眼张文音,“吃完就上楼去。” 张文音会跟桑南隅计较,却不能跟桑正文理论,她狠狠地剜了眼桑南隅,随即快步上楼去了。 桑南隅安然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喝完了牛奶又吃了早餐。 桑正文余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说,桑南隅这幅模样,很像他。 等到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桑正文一边拿过擦手一边道,“订婚宴推迟到一个星期后。”他顿了顿,“不过这样正好。先前你们的订婚也有些仓促,这个星期还能再多做些准备。” 只不过这个准备与桑南隅和沈边舟无关而已。 桑正文看了看腕表,“你今天在家,闲着没事可以去画画,真的多有急事出门让方姨先联系我。” 另外也有保镖在别墅外,不过这一点没必要告诉她。 将张文音扶上楼的方姨刚好下来,听到话对桑南隅点了点头,“小姐要出门,可以先告诉我。” 桑正文交代完这些便穿上外套出了门,走前他想到了什么,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方姨见桑正文走了,便带上手套清理屋子,桑南隅待着没事儿便跟在旁边看。 方姨冲她笑笑,“小姐,这里脏,我怕弄脏你的衣服。” 比起她的父母,对她更和善的反而是这个姓方的阿姨。 桑南隅也对她笑笑,“没关系,我也没有事情做,就在旁边看看。” 方姨心里叹了口气,“好。” 方姨做起活儿来细致入微,为了照顾一旁的桑南隅,她做事更加小心,桑南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方姨也认真地回复她。 “我们今天说的话,你会告诉桑……我父亲吗?”桑南隅突然问。 叫一个陌生人父亲还是有些不习惯。 方姨愣了下,随即道,“聊家常而已,先生不问,我也不会说的。” 桑南隅点点头,又随口与她搭话。 在聊天之中,桑南隅得知张文音嫁过来已经有十多年了,在家里做个悠闲的全职太太,全靠桑正文养着。桑正文膝下只有桑南隅一个女儿。桑正文爱干净,有轻微洁癖。张文音并不和桑正文住在一起,二人一直都是分房睡。 但关于桑南隅却不多,尤其是生活习性。仿佛桑南隅在这家里存在感极低,即便是方姨也很少能接触她更深,更别提关系淡漠的桑正文和张文音了。 “小姐很少说这么多话,”方姨在与她聊天的过程中渐渐放松,话也多了起来,“您以前总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只不过近两年也很少画了,还把画室锁了起来,谁也不许进去。” 方姨拿着抹布擦着柜子,回头问,“小姐昨天是真的吓坏了吧?” 不然怎么会突然想要和人说话了呢? 第11章 再见 吓坏了? 桑南隅面无表情地想这事是挺吓人的,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想要挣脱危险环境而安稳地站在大地上。 大地总让人感觉安稳,昨晚尤甚。 她将昨晚在车上的生理感受说给了方姨听,方姨愣了会儿说,“小姐晕车,你忘记了吗?” 桑南隅张了张嘴,“那怎么办?” “家里有药,”方姨说着找到药箱,将一个小瓶子塞进桑南隅的手中,“你拿着,以后坐车前吃一片就好了。” 桑南隅皱了下眉,“每次都要吃吗?” 方姨点头,“你晕车得厉害,以往坐车都很难受,所以也很少出门,”她又说,“坐了车最好就直接睡觉,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桑南隅点点头,“谢谢。” 跟方姨的聊天没有持续太久,如方姨所说她不是爱说话的人,桑南隅想知道再多的情况也只能慢慢来。 桑南隅重新回到了楼上,那间被锁起来的画室原来就在她的卧室旁边。画室现在依旧锁着,只是桑南隅手中却没有能够打开它的钥匙。 就在桑南隅站在门口思索的空当,楼下有人摁响了门铃,方姨打开了门,桑南隅很快便听到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像是加了三倍糖糖的冰激凌,每一个字都冒着滋滋的甜味儿。 “方姨好,我是来找小姑的。”进门的女孩儿穿了条材质高档的白裙。 虽然同样是白色裙子,对方的显然更加有质感、更加精细,每一个褶子都是精心设计出来的,每一处剪裁都细心勾勒着她纤细的腰肢和优越的胸围,出场自带大小姐的骄纵气质。 方姨给她倒了杯柠檬水,“夫人在楼上,我这就去叫她下来。” 大小姐自然不需要亲自上去叫人。张青荑微笑点头,“麻烦方姨了,啊,是表妹吗?”她目露惊喜地看着站在二楼的女孩子。 “……”桑南隅才刚刚探出一个头来,想要看一看这位三倍糖的冰激凌小姐长什么样子,没想到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她站直了些,“你好。” 张青荑脸上的笑意正正好好,既不显得冷漠又不显得殷勤,“你好。” “听说昨天出了一些事情,你还好吗?”张青荑问道。 桑南隅点头,“还好。” 张青荑在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桑南隅。虽然这句话问起来轻飘飘的,但昨天去过现场的人都还有些心有余悸。谁也没想到在那样的关头,沈边舟和桑南隅竟然能够躲过一劫,桑南隅甚至还能在今天这样好好地站在地上、神情恬淡地和她对话。 她看起来一点不像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张青荑的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 “姑父,”她并没有避开桑南隅,而是稍稍侧身与打来的桑正文说话,“是的,我已经到了。方姨已经上去叫小姑了……好的,您放心,我会好好跟她说的……嗯,好的,姑父再见。” 挂点电话,张青荑发现桑南隅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这有点超出她的预料了。 桑南隅一直以来对她没有什么恶意,但也不代表桑南隅喜欢她,桑南隅对她也什么兴趣,她什么时候这样安静好奇地看着她过? 张青荑看着她,“你……” “青荑。”张文音的从楼上传来,张青荑抬头看见张文音摇曳生姿地从楼上下来,尽管今天早上受了气,但是见到张青荑还是开心的,而原本站在楼梯口的女孩子已经没了踪影。 张文音走到了张青荑的面前,纳闷地问,“看什么呢?” 张青荑收回视线,“没什么,小姑,”她伸手揽住张文音的胳膊,“姑父担心你心情不好,让我陪你出去逛逛街。” 张文音心情本来是不好,一大早被桑南隅气着了,桑正文又不理她,让她实实在在地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现在一听张青荑的话脸色缓和了不少,冷哼了一声,“他真这么关心我,倒是替我说两句啊,就会在这里马后炮。” 张青荑笑了笑,顺口问起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 张文音将事情说给她听,最后还有些鄙夷地说,“桑南隅就是个扫把星,见到她就没好事。” 原来是这样,倒是怪好笑的。张青荑拍了拍张文音的手臂,“小姑,出了门就别这么说了,小心被别人听见。她到底是姑父的孩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张文音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她在桑家待了八年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安稳地坐在桑夫人的位置上。 桑南隅回到房间里,企图找到隔壁画室的钥匙,然而这钥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她找遍了房间里的角落也没有见到所谓的钥匙。 找不到钥匙的桑南隅坐在床上休息。 方姨又来敲了门,拿了个盒子递给她,“先生说小姐的手机丢了,给您买了个新的,手机已经激活,您可以直接用的。”说完方姨将东西塞进她的手里便去忙,丝毫没有怀疑桑南隅不会使用这个东西。 手里的通讯器不算沉,但比起桑南隅曾经用过的却还要重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大,既然是为了通讯,当然是越小巧月不引人注意的好,怎么会这么大? 桑南隅盯着通讯器看了会儿,四处戳了戳碰了碰,可惜都没什么反应,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最后将东西搁在枕头边上放好不再管它。 晚饭的时候桑南隅试着发了个脾气,方姨果然单独将饭菜端了上来,还嘱咐桑南隅吃完后可以喊她来收拾碗筷,实在不愿意就那样放着,她来收拾屋子的时候会带走。 不得不说,这种被人纵然的感觉极好,桑南隅陷在温暖柔软的大床之中,笑盈盈地对方姨说了声谢谢。 不过这样的状态仅仅维持了两天,桑南隅在桑家人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太过无聊,便又开始下楼吃饭,顺便在吃饭与那位桑夫人说两句话。有了上次的事情,在桑正文面前,张文音对她能不理就不理,等到桑正文不在,才阴阳怪气地讽刺桑南隅两句。 桑南隅这几天摸清了张文音的性子,她总在最合适的时候回怼她两句,然后静静地看着张文音的那张脸气到变形。 桑南隅很享受这种不用动手只耍嘴皮子的快乐。 又不费力又快乐。 过了两天,沈家一行四人来了桑家。 桑南隅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叫起来的,不得不说,这个地方实在太过适合休息,桑南隅接连几日都睡得非常之好,一度到了必须要方姨上来叫才能醒的地步。 听到沈边舟过来,桑南隅第一反应是皱眉、瞪眼,然后垂头丧气地说,“方姨,我不想见他。” 方姨以为桑南隅还没走上次的阴影,一边给她拿裙子一边哄着她,“沈二少是特地为小姐来的,小姐总要见见他,更何况还有沈家的长辈呢,”方姨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小姐以后是要嫁过去的,总得认认人吧。” 先前因为这桩婚姻是桑正文和沈卓全单方面决定的,两家小辈一直没有见过,谁知道这次出了意外,但还好两家小辈没有出事,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熟悉熟悉。 方姨是好心,但这话听在桑南隅的耳朵只会加重她的抗拒。 但桑南隅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因为桑正文亲自过来警告她了,他看得出桑南隅开始流露出的对外界的好奇与探寻,所以他允诺她可以出去转一转。 沈家人来的时候,桑南隅已经和桑家夫妇在客厅等候,对方一进门,桑正文和张文音就上前与对方搭话,除了桑南隅上次见到的三个男人,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这就是沈卓全的夫人,沈从献的亲生母亲。 沈边舟走在最后,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桑家夫妇身后的桑南隅,他微微挑眉,冲着对方笑了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桑南隅意料之中地用略微嫌弃的目光看着他。 沈边舟笑了出来。桑南隅是真的不太想见到他。 他倒是不介意桑南隅怎么看他,只是觉得这种嫌弃很新奇,也很有趣。 几人在客厅客客气气地坐了下来。 方姨端上茶水,在张文音再三的眼神暗示下,桑南隅不情不愿地端了个杯子,想了想率先放到了沈边舟面前。 众人都看在眼里,默契地没有说些什么。 两家人一开始是谈起了前段时间的意外,问题出在了沈家近期的并购案上,双方已经谈妥甚至已经开始准备签合同,然而对方思索之后有些不大甘心将自己的心血低价卖出去想要再谈谈,被拒绝之后便心生怨恨才做出了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对于沈家给出的解释,桑家并没有什么疑问、他们也并不在意,这件事情就此翻篇,双方愉快地交谈起了商业上的事情,桑南隅听了会儿就溜到了后花园,那里有一个白色的秋千,方姨说是桑正文的原配夫人、也就是桑南隅的亲生母亲留下来的,这几年她母亲的东西几乎都被清空,除了这个秋千,再也找不到半点她存在过的痕迹。 桑南隅刚刚坐在千秋上,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好听的男低音,说话慢悠悠的,不着调。 “哎,”沈边舟抬了抬下巴,“挪挪,给我腾个地儿。” 第12章 倒霉蛋 桑南隅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坐着的秋千,“你,加上我,你觉得这小东西能撑得起我们两个人吗?” 她觉得不能。 是问句,而不是陈述句。 沈边舟看着她,这几天在家里对外借口受惊休养,其实他一直都在思考和回忆那一天的事情,桑南隅口中所谓的预言都是以陈述句说出来的,而什么算是预言什么不算还有待考察和实验。 这么想着,沈边舟自己都觉得荒谬,他竟然会觉得桑南隅说的话是真的。 沈边舟笑了下,“有些东西只是看起来脆弱而已,”他自己动手扒拉下桑南隅,接着坐在她身边,“实际上……额,唔……” 他闷哼一声。 实际上,话音未落,吊着秋千的粗壮麻绳突然崩断,沈边舟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和桑南隅直接掉落坐到了地上,他的右手还紧紧地抓着桑南隅的手臂。 “……” 桑南隅本来都打算让开了,就在她刚刚起身的一瞬间绳子崩断,沈边舟果断地抓住她的胳膊,让她摔了个正着。 场面一度变得尴尬,断裂的绳子在空中晃啊晃,晃得人头晕。 沈边舟看了眼身边的女孩,“……你还好吧?” 桑南隅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觉得呢?”她本来可以不摔的,谁知道屁/股都离开秋千了又被沈边舟拉了下去。 她挥开沈边舟的手爬了起来,低头拍着裙子上的灰尘。 沈边舟愣了下,慢半拍地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桑南隅看他一眼。 沈边舟立刻收敛笑意,“这不怪我,”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说道,“我是想捞你一把。”免得小姑娘摔得太惨。 “往地上捞吗?”桑南隅指了指地面。 沈边舟目含笑意,薄唇轻吐,“意外,”他顿了顿,“不过这秋千断了确实怪我。” 为了弥补自己所造成的“意外”,沈边舟自己动手换了条更加结实的绳子,弄完后他抬头看了眼,说,“还是换成焊接的最好。”这种绳子做成的简易秋千还是不够安全。 “什么?”桑南隅拽了拽绳子,没听清沈边舟的话。 “没什么,”沈边舟笑了下,别人家的秋千又不关他的事,他眉头微挑,看向桑南隅,“试试?” 桑南隅看了他一眼,坐上去试了下,不过着秋千本来也可以承担她的重量,所以她的试用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正当桑南隅想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边舟竟然转身也在她身侧坐下。 又来?! 桑南隅条件反射地想要站起身,却被沈边舟牢牢地抓住并摁在了身侧。 “跑什么?”沈边舟悠悠地说,“这不是没断嘛。” “……”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 桑南隅的眼睛很大,浅色瞳孔,琉璃一般澄澈干净,极为漂亮。沈边舟率先移开视线,而后从秋千上站了起来,神色淡然地说,“嗯,好了。” 桑南隅坐着秋千晃了晃,“你们今天来做什么?” “谈生意,”沈边舟说道,“沈桑两家的生意还有很多细节和后续方向进程需要敲定,这个过程会贯穿我们的联姻,直到这桩生意最终完成。” 到时,或许也不再需要以他们为纽带的联结。 沈边舟说完看了看桑南隅的反应。 按理来说这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详细,但既然他需要桑南隅的配合,那么就必须要将这些东西告诉她。 “桑小姐,”沈边舟对她说道,“我上次所说的不取消婚约并不是说说而已,显然你也发现了,虽然我们不愿意,但是这并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决定。” 这一点从桑南隅苦着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就可以看出来了,毕竟,嗯,她确实真的不想要见到他。 并购案事件,让沈边舟发现沈卓全对于这桩联姻的重视程度超出了他的预计。 沈家的商业市场因为后起之秀而被迫收缩,可供他们占据的地盘更加有限,而在新兴领域又缺少相应的经验和人才,可以说,在新兴领域,沈家几乎没有任何扩展的潜力,即便是沈家愿意投入巨大的资金,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取得成效。而以沈家现在的状况来看,这样巨大的资金消耗在几年内就会拖垮这个百年大族。 这一点在沈卓全掌权以来尤为严重,所以他选择了同桑家合作,借助桑家已有的稀缺资源和雄厚资金,来推进沈家产业的进一步发展。 换句话说,桑家在未来或许会是沈家产业发展的一个转折点,而这仅仅是对于沈家来说。 所以沈卓全不会轻易放弃这场联姻,桑家也是。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桑南隅来说未必能够真的理解。所以沈边舟只与她说最现实的东西——他们现在没有办法取消这场联姻。 不过也还有其他的理由:沈边舟觉得桑南隅的“预言”很有意思,一个人能够提前得知他人命运,那么是不是一个人的命运也可以就此改写?而与此相应的,也会影响一系列的事件走向和最终结果? 他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桑南隅慢悠悠地晃着,双脚在空中来回摆动,“不是我不可以,是你不可以。” 大不了她跑就是了。 沈边舟一怔,大方承认,“对,我确实不可以,或者说我之前以为自己可以,现在却发现不可以。” 桑南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受限?” 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这个问题沈边舟没有回答,不过也没什么,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订婚势在必行,”沈边舟缓缓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延长订婚后的期限。” “我不,”桑南隅伸出食指摇了摇,“倒霉蛋,你休想。” 沈边舟:? 他是不是聋了,什么蛋?谁倒霉? 他含笑惬意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带着愕然看向眼前的人。 “你,”桑南隅指着他,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字一顿地说,“倒、霉、蛋。” 倒霉蛋还会继续倒霉。 第13章 谈谈 沈边舟瞪着眼睛看她,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之后,又被她生生气笑。 他一笑起来,整张脸变得生动艳丽起来,“这算是预言吗?” “不,”桑南隅看了他一眼,心想沈边舟这长相真的一绝,她还没见过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她认真地道“这是我给你起的外号。”不过也差不多就是了。 “……” 沈边舟看了她一会儿,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桑小姐,或许我们可以谈一谈其他条件,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以你现在的情况和条件难以做到的事情,你都可以提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也说不定。” 桑南隅垂下眼皮,神情平静又好奇,却是问,“你不坐上来是怕又坐塌吗?” 对面的人被她呛得咳了一声,“我在说正事。” 桑南隅恍然,“真的怕?” “……” 好像每一次见到她都会被怼得无话可说。沈边舟想道。 庆幸的是桑南隅没再揪着这个不放,她狐疑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本来晃晃悠悠的秋千也渐渐停了下来,“你让我想一想吧。” 话也不能说得太满。 更何况,桑南隅现在对这个世界还不够了解,贸然离开显然没什么好处。 她也就是诓诓沈边舟。 “不急,订婚宴定在下周六,你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慢慢想,”沈边舟只要确定她有考虑的打算,那么接下来只需要商讨就可以了,“这样,我们先留个联系方式吧。” 然而沈边舟的话再次触及到了桑南隅的知识盲区,“怎么留?” 沈边舟拿着手机的手一顿,疑惑地皱起眉头,“啊?” 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又来了。 按理来说失忆的人通常会伴随智商的下降,到也不是没有特殊情况,比如忘记某些特定的人或特定的事的情况。 但是,这情况放在桑南隅身上却总有一丝违和,失忆的情况下难道还会伴随着奇怪的记忆覆盖吗? 沈边舟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确定她没有开玩笑。 他这辈子的耐心怕是都用来和桑南隅交流了。 沈边舟一边想着,一边简单介绍了下他手中的通讯器,哦,不,是手机。 差点被桑南隅带偏了。 桑南隅点点头,跑到自己的房间将她的手机拿了下来。 这样的动静完全没有惊动桑家与沈家的交谈。 只是桑南隅在下楼之时扫了一眼他们,与抬眼看来的沈从献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沈从献对她笑了下,转而继续对桑家夫妇商讨合作细节。 桑南隅看着他皱了下眉头,一直到重新回到花园里时还没松开。 沈边舟接过她的手机,”怎么了?“沈边舟看了眼她的表情,有些迷惑还有些隐隐的嫌弃,“你的表情好像看见了一只长相怪异的野狗。”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桑南隅听了他的话,神情有些微妙,“差不多。”和沈边舟自己形容一样。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沈边舟对这件事情没有兴趣,低头将自己的号码存进了桑南隅的通讯录里,而后告诉她,“等到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打电话联系我。” “好的,”说到正事,桑南隅收起了自己的表情,顿了顿,又问,“怎么打,用多大的力道?”会不会打坏? 话说到一半,桑南隅便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沈边舟叹了口气,演示给她看,“这样,明白?” 桑南隅点点头,“我明……”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张文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花园,她今天穿了条香槟色长裙,看起来分外的端庄与优雅,与前些日子那个满脸刻薄的女人判若两人。 沈边舟收起随性的态度,淡淡笑了下,不咸不淡地说,“聊天而已。” “看来你们还挺……”张文音看向桑南隅的目光顿了顿,“南隅,这么看我做什么?” 桑南隅兴致盎然地看着她的脸,“我就是好奇。” 张文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知道能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她下意识地想要岔开话题,就听见桑南隅问,“你的变脸速度非常迅速,有什么特殊的诀窍吗?” “什么?”张文音优雅的笑意僵在嘴角,余光看见沈边舟走到一边背对着她们接了个电话。 张文音的脸色沉了下来,“桑南隅,你诚心让我难看是吗?” 桑南隅摊开手,“真心求问,是你自己想多了。”怪不得她。 鬼才信她的话。 张文音想要再说些什么,沈边舟却已经挂了电话朝这边走,张文音作为长辈关心了几句,就贴心地让二人单独相处。 桑南隅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会儿重新晃动秋千,说,“她要完了。” 沈边舟在秋千边上站着,双手插在裤袋里,闻言挑眉,“难道她要死了?” “不是,”桑南隅摇了摇头,“很难说,但她身体很健康,应该不会死。” “那就是其他的事了,不过,你不能预知细节吗?”沈边舟问到了点子上。 从他与桑南隅少有的两次见面以来,桑南隅开口说出的话都比较宽泛,诸如“你要倒霉”“她要完了”之类的话。 不对,沈边舟想到那晚桑南隅分明在临近岔路口之际喊出了正确的方向,也就是说她并非不能说出细节,而是想要预言更具体的某件事需要更加特定的条件。 那么这个特定条件是什么? 是预言必须有关她自己,还是必须要身处危急情况之下? 桑南隅看了他一眼,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走吧,他们聊完了。” 桑南隅转身走向屋内,从这里并不能直接看到屋内的情况,而当二人进入屋内的时候,几个人确实都停了下来。 沈边舟收回视线。 看来他的两个猜测都不太准确。 然而他看不见的地方,桑南隅朝着方姨笑了笑。 两家在桑家吃了一顿午餐,双方贴心将桑南隅与沈边舟安排在斜相对的位置,而桑南隅对面坐着的则是沈从献,左侧坐着的张文音。 这位置安排得奇特,沈边舟却看也不看地占了桑南隅右侧的位置,待到桑南隅人到跟前,才发觉了似地点了点自己旁边的地方,“懒得挪了,桑小姐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桑南隅乐得这样,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在他身侧坐下,还礼貌地说,“当然不。” 只是对面坐的人让她不太喜欢。 沈从献一过来便温和地和桑南隅打招呼。 从教养、礼节甚至是态度,对方都与沈边舟截然相反。 然而桑南隅点了下头没有说话,显然对和他交流兴致缺缺。 沈从献淡淡看了眼她身侧的沈边舟,对方正随性地坐在椅子上,丝毫不顾及周围视线。 像是觉察到了沈从献的注视,沈边舟抬了眼,沈从献却已经转头和张文音聊了起来。 沈边舟嗤笑一声。 第14章 梦游 这顿饭吃得格外平静,偶尔响起桑家夫妇与沈卓全、沈从献的交谈声,桑南隅和沈边舟安静地仿佛置身事外,听着双方对于两人婚事的安排毫无波澜。 桑南隅的余光注意到沈边舟的漫不经心,盘子里的东西只是零星吃了几口,但他动作优雅舒缓,丝毫不见停滞,倒也没有人注意得到。 倒霉蛋,还挺挑食。 桑南隅就不挑食。 她见识过物资缺少的世界,所以格外珍惜食物,而且方姨的手艺真的非常好,但是无论是张文音还是桑正文,他们对于食物的需求永远是点到即止,不多吃一口。 桑南隅的手肘碰了下一边的沈边舟,沈边舟筷子一顿,听见她小声说,“那个,鹅肝,好吃。” 沈边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下,“哦。” 没有动筷。 桑南隅又道,“真的。” 沈边舟又“哦”了声,随口说道,“懒得拿。” 话音落下,只见眼前一晃,那块鹅肝就已经放在了他的盘子中间,再一转头,桑南隅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而且不仅是她,桑家的阿姨也是。 他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内心挣扎片刻,沈边舟还是吃了,在身边几乎凝聚成实质的期待的目光下,点头表示肯定,“不错。” 桑南隅笑了。 倒霉蛋的眼光和他的脸一样,不错。 吃完午饭,沈家人没有多留便离开了,桑南隅在桑正文的安排下站在一边目送他们驱车离去。 回到桑家,气氛便再次恢复平常。 张文音对着桑南隅依旧一副臭脸,碍于桑正文不敢多留,噔噔噔地上了楼。 桑正文接了个电话后去了公司。 方姨则在厨房里收拾东西,桑南隅探了个头,“方姨,沈边舟说你做的鹅肝很不错。” 她自作主张地加了个字。 不过一个意思。 “小沈先生?”方姨有些讶异,她原本觉得没在对方脸上看见厌恶的神色便已经很难得了,毕竟沈先生一顿饭表现得兴致并不高。 桑南隅肯定地点头。 方姨立刻展开笑颜,“太好了。先生和夫人从来不说这些,也就是小姐和沈先生这么说,”她开心地说,“希望以后小沈先生能多来几次,我换些菜样做给他。” 然而这句话一出,桑南隅的脸色就变了,“还是少来得好。” 霉运真的是会传染的! 夜晚,桑南隅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熟睡,白色枕头上压着的那张侧脸放松祥和。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一瞬间,桑南隅便睁开了双眼。 她眨了下眼睛,眼中因为熟睡而产生的茫然失焦立刻散去,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前。 是脚步声。 桑南隅想了想,抬手轻轻转动门把手打开了门。 寂静的走廊上,一道纤细高挑的背影正背对着她慢慢走动。 “张文音?”桑南隅出声。 前面的人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桑南隅于是提高声音又叫了声,前方的人毫无反应地顺着楼梯上了楼。 桑南隅倚靠着门框,“梦游啊。” 梦游这种病症并不少见,她自己的队友中就有患有梦游症的人。 只不过那位队友做事很猛,尤其是梦游的时候能扛着几百斤的铁箱到处跑,一开始桑南隅还会半夜和别人轮流看着他,后来发现他不会乱跑之后,就在白天不停告诉他要转移到哪个安全地点,等到晚上的时候看着他扛着全队的家当健步如飞。 不知道张文音梦游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特的能力? 桑南隅打了个哈切准备回屋继续休息,目光瞟了一眼隔壁画室,然后脚步停滞。 这门前……有人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少一些 第15章 通话 方姨晚上都有给桑南隅准备热牛奶的习惯,她不会随意进桑南隅的房间,多数时候都是敲了门等待桑南隅开门来取,少数时候桑南隅懒得动,方姨才会推门进去,为她将牛奶放在床头的位置。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桑南隅是自己下楼拿的,还将在厨房收拾卫生的方姨吓了一跳,这才将热好的牛奶递给她。 桑南隅拿着上了楼,走路的时候想着沈边舟今天说过的话便险些撞在门框上。 人是没事,牛奶洒了小半。 桑南隅看着那滩牛奶,觉得又不影响走路便没再管,谁成想今晚就被人踩了。 联想到自己听到那声动静,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难怪声音那么沉闷。 桑南隅又看了眼黑漆漆的走廊,转身回了屋子。 …… …… 桑南隅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纱帐。 翻了两个身之后才意识到一件事情——她失眠了。 她叹了口气,心底将张文音这个罪魁祸首骂了十几次,然后继续在床上翻滚,希望找到一个舒适到足以让她维持到陷入睡眠的姿/势。 然而突如其来的失眠就像是极其挑剔的客人,没有一个姿/势能够让它放松躺好,反而将一股股的烦躁带了起来。 桑南隅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想她会不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因为失眠而被自己气死的人。 就在她苦恼地拽头发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枕边的手机。 “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打电话,那些你办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沈边舟的话在耳边响起。 他白天里还教了她如何拨打电话,只是张文音出现得早,桑南隅没来得及亲手练习,也没来得及向沈边舟询问更多。 这么想着,桑南隅一边回忆着沈边舟教给她的办法,一边将号码拨打了出去。 对面先是一片寂静,就在桑南隅纳闷的时候,传来嘟嘟的一声一声的响声。 想象之中的沈边舟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桑南隅眼看着手机中传出一阵她听不懂的话,紧接着通话挂断。 嗯? 桑南隅疑惑地看着手中的手机。 所以为什么她的手机中没有传出沈边舟的声音? 难道——她的手机坏了?! 桑南隅又连忙试了两次,仍旧没有任何熟悉的声音。 试第四次的时候,桑南隅的眉头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 要是这一次也失败了的话,她明天就去找方姨问问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嘟嘟的响声停住。 桑南隅耳朵都立了起来,没两秒,便听见另一边传来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喂?” 声音与平时不尽相同,但一下子便能听得出来是沈边舟的声音。 “喂?”沈边舟没听到动静,顿了顿,想到了什么,问,“桑小姐?” 桑南隅拿着手机,心里疑惑这东西是不是和通讯器一样的用法? 对面的人似乎已经想到了她的疑问,便说道,“手机放在耳边,直接说话,我就能听到。” 一秒的寂静之后,传来一声压抑着激动的“嗯。” 沈边舟的睡意消散大半,他定睛看了眼时间,沉声问,“桑小姐,请问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大半夜,她连续四个电话将他叫醒?她到底有没有时间观念? 这个她会。 桑南隅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以为对方只是单纯疑惑,便准确地报出了时间。 “……” “你还在吗?”桑南隅疑惑地问。 沈边舟似乎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但通过手机传递而来便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对方就贴在她的耳边一般。 “那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沈边舟不再纠结,直入主题,“已经想清楚提出什么条件了吗?” “还没有,”桑南隅诚实地回答,“我就是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听见你的声音。前面没有反应,我以为是手机坏了。” 所以在才一遍一遍地打他的电话。 对面再次沉默,声音悠长,“所以你只是好奇,想要试试?” 说到后来,他的语调扬起,已经有些不悦。 桑南隅静了静,说,“其实我是睡不着。” 沈边舟很快回应,“我不提供哄睡服务。” “那我也不要和你订婚,”桑南隅也很快反应过来,“有句话我今天见到你的时候就想和你说,但是人多就忍住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又说,“我觉得你应该需要它。” “你……”沈边舟噎住,他侧过身,伸出手去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神情认真了几分,“什么话?” 桑南隅木然地说,“我睡不着。” 又是这句! 沈边舟面无表情地捏着手机:想顺着电话线过去锤她。 沈边舟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还会做这种哄别人睡觉的事情。 但是哄睡,怎么哄? 他想了想,拿着手机随便搜索了个童话故事,一板一眼地读给电话另一头的桑南隅听。 一个故事读完了,沈边舟问,“睡着了吗?” 桑南隅:“没有。” 沈边舟木然地“哦”了声,又换了个故事,只是这一回桑南隅并没有一言不发地乖巧地听他讲,而是经常打断发问。 “公主为什么喜欢王子?”“为什么王子打不过女巫?”“什么是女巫?”“她不觉得王子很废物吗?” “禁止提问,”沈边舟摁了摁自己的鼻梁,顿了顿,又说,“确实是挺废物的。” 王子带给公主的,除了负担一无所有。而为了爱情勇敢向前的公主却被女巫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王子喊一喊爱情、半夜爬一爬公主的窗台已经是最大的付出了。 误人子弟的东西。沈边舟默默关闭了网页。 就在此时,桑南隅没忍住又提问,“这个世界真的有公主,王子,和女巫吗?” 沈边舟模糊地笑了下,“这个世界上没有公主,也没有王子,只有恶毒的女巫和看热闹的仆从。” 以爱之名的伟大情感和果敢坚韧的公主只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现实世界只有令人作呕的冷漠与算计。 对面静了下来,沈边舟不想多说,便直接问道,“你什么时候想好你的条件?” 就连他,也不过是算计与被算计之中求生而已。 桑南隅默了黙,“订婚后我可以每天吃冰激凌吗?” “嗯?”他耳朵出问题了? “开玩笑,”桑南隅匆匆挂了电话,“我困了,这些明天再说。再见,沈边舟。” 电话被匆忙挂断。 沈边舟愣了愣,他怎么觉得桑南隅刚刚是认真的呢? 他不再多想,关了灯,放好手机重新躺了下来,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一般。 直到他快要睡觉之时,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预言!说好的预言呢! 他咬了咬牙,手都摸到手机了,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算了,困了,明天再说吧。 第16章 拉黑 早上,六点钟。 尖利的声音从桑南隅的耳边响起,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而后在枕头边上找到了罪魁祸首——她的手机。 确定不是危险之后,桑南隅立刻放松了下来,一瞬间的清明消失,她后知后觉地觉得头晕眼花,眼皮重得仿佛悬了三斤铁。 她将手机扒拉过来,看到了上面闪烁着的三个大字“沈边舟。” 昨晚沈边舟特意向她解释了接打电话的事情,于是桑南隅撑起疲累的眼睛,接通了电话。 然而对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便径直挂断电话。 桑南隅:?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问题啊。 以为是对方误触,桑南隅强撑了两分钟,便再次睡了过去。 然后,尖利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受习惯影响,桑南隅再一次快速警惕地睁开眼睛,只是这一次她按捺住了自己,没有腾地一下坐起来。 她捂了捂自己的心脏。 这个身体太弱了,她再来一次乍起可能会直接惊惧而死。 她愤愤地拿起手机,果然还是沈边舟的电话。 这一次依旧如此,不说话,挂断电话。 桑南隅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机屏幕,在第三次响起的时候迅速接通。 “沈边舟,你一大早做什么?!” 对面笑了声,“一日之计在于晨,桑小姐,早啊。” “现在刚刚六点十三分。”桑南隅木然地道。 “啊,才六点多啊,”沈边舟做作地说,“我失眠了,没注意。” 他叹了口气,“真是不好意思,不打扰桑小姐了,毕竟昨晚睡得太晚了,那么,再见。” “你……”对面立即挂断,丝毫不给桑南隅反应的机会。 桑南隅这次等得久了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彻底安静下来。 桑南隅满意地将手机放下,准备将自己失去的睡眠一次性补回来,然后——手机又响了。 “真是不好意思,有件事情忘记问了……咦,桑小姐,你为什么不说话,”对面顿了顿,忍着笑意问,“你不会在准备睡觉吧?” 桑南隅咬了咬牙,“你到底要干嘛?” 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会有沈边舟这样的人! 昏暗的房间内,细长的指尖抵在额头上,“预言,”沈边舟一字一顿地提醒她,“桑小姐昨晚答应过我的,还记得吗?” 桑南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嗯?”沈边舟微微扬起声调。 桑南隅看了眼透出微光的窗帘,慢慢叹了口气。 悠长,低沉,还有一丝丝地颤抖。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沈边舟握着手机的手攥紧了,因笑意而舒展的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怎么了?” “沈边舟,”过了会儿,桑南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哑,“如果我说,你活不过今天,你会相信吗?” 沈边舟愣了愣,“为什么?” 桑南隅拿着手机,恶狠狠地喊道,“因为我要去追杀你!!!一大早给我连打四个电话,你怎么不直接提刀杀了我!!订婚?你这辈子想都别想!想都别想!你不配!” 沈边舟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电话早已经被挂断,他看着黯淡下来的屏幕冷哼了声,将手机扔到一边。 还真把人气坏了,毛躁的小丫头,他还没说什么呢。 沈边舟闭眼在床上躺好,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 …… 早上七点半,桑南隅出现在餐桌上。 张文音一见到她便有些不悦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大小姐这几天未免太勤快了吧。” 每天都下来吃早餐。 她以前不是最讨厌和他们一起用餐的吗? 张文音还一度非常赞赏她的这种做法,毕竟在这个家里,她们相看两厌,彼此不见是最好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桑南隅用新学来的话术怼了回去。 张文音扯了扯嘴角。 她既不用工作,又不用费心讨好别人,还在这装什么勤快。 这么想着,张文音却没这么说,因为桑南隅说这话的功夫,桑正文已经下了楼。 桑正文坐在餐桌边上,“难得你有这份心,”他对桑南隅说道,“既然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往后就去做点有用的事,不要总是待在家里。” 张文音眼睛一亮,对桑南隅说,“你父亲说得对。” 桑南隅抬眼看过去,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每天都在家?” 张文音一噎。 桑正文稍稍拧眉,“她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桑南隅也皱起了眉头。 今天桑南隅的话格外得多。 桑正文多看了她两眼,以往桑南隅也不是不说话,只是不喜欢和他与张文音说话,更别说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 桑正文收回视线,“因为她有丈夫养着,等你结了婚,你的丈夫也可以养你。” 张文音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看着桑南隅目瞪口呆的模样心情大好,顺带着催她出去多与沈边舟见见面,早点走完联姻的流程,早点嫁出去。 桑正文点点桌子,“吃饭。” 张文音正说得心情大好,仿佛看见了往后家中清净的美好生活,突然被桑正文拉回现实,悻悻地“哦”了声不再多话。 吃完饭回到楼上,方姨正擦着地板上面的污渍。 在饭桌上,桑南隅侧面打听了下张文音昨夜知不知道自己出了门,张文音神情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就将话题岔了过去。 方姨抬起头,“小姐,怎么站在门口发呆啊?” 桑南隅回过神,笑了下,“没事。” 今晚的夜极为安静,桑南隅还特意询问了方姨手机的有关用法,成功地将沈边舟加入了黑名单之中。 很好,很安静。 黑名单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今晚桑南隅没有失眠,但她也没打算睡觉,她打算在这里蹲守张文音。 一个梦游的人是不会记得自己梦游时的事情的,但张文音白天的反应很奇怪,最主要的是,张文音为什么要来她的门前? 所以今天晚上,桑南隅决定守株待兔,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深夜降临,时针已经过了一点,桑南隅坐在毫无动静的门口静静等待。 就在她以为张文音今晚不会有动静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第17章 梦游 这脚步声听起来奇怪,就像是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走一般,因此每一步路都走得格外重。 桑南隅靠坐在门边,听着张文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丝毫没有停滞地经过她的门口,又走了几步之后才停了下来。 这个位置……是她的画室? 钥匙插入锁眼,咔哒一声,画室的门开了。 张文音怎么会有画室的钥匙? 方姨说了,这个钥匙明明只有她一个人有,而现在,凌晨时分,张文音拿着钥匙打开了她的画室。 桑南隅讶异地听着门外的动静,伸手拧动门把手想要出去看看。 就在此时,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砸在了地上,女人的惊呼声随即传来。 尽管张文音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脚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还是让她忍不住低声啜泣。 “我怎么会在这……”话一出口张文音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是好疼。 她还没忘记自己现在在哪里,隔壁就是桑南隅的房间。 张文音看了眼被自己无意识拖动到这里的床头柜,一脚踢了过去。 她没有力气,那柜子动也未动地摆在那里,嘲笑她一般的稳稳当当。 张文音拽了拽自己的头发,轻手轻脚地从画室出来,半蹲在桑南隅的门口好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折返回去费力地拖动着实木的床头柜往外走。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东西拖来的,但现在想要拖走它却显然不太容易。 几步的路,张文音却拖得满头大汗。 “什么狗屁东西!”她没忍住骂了一声,又坐在地上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 等到走廊里的动静消失,桑南隅才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隔壁画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张文音锁了门又重新拿走了钥匙。 桑南隅握着画室的门把手,面色严肃。 ……张文音梦游为什么要拖床头柜出来??? 这样奇葩的做法实在令她叹为观止,还顺带想起来了自己那位好笑的队友,那位队友第一次被发现奇怪的梦游习惯,是因为他在睡着之后将自己身侧的队友夹到腋下带了出去。 那位队友被吓醒之后连连哀嚎,直接嚎醒了桑南隅,这才被桑南隅他们解救下来。 这么想着,桑南隅弯了弯唇角。 也不知道她死了,这些人以后过得怎么样? 桑南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前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回顾了下拉黑沈边舟的过程觉得非常完美且果决。 她安然地躺在床上,心想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 …… 由于前一晚睡得晚,第二天桑南隅没能赶上早饭。 当时针指向九,桑南隅才悠悠转醒。方姨为她单独准备了早餐,意外的是,桑南隅在楼下看见了同样刚起床不久的张文音。 张文音比她到的早一点点,见她下楼,便阴阳怪气地说,“昨天还一日之计在于晨,今天就睡到这个时候,大小姐的勤快原是一次性的啊。” 桑南隅坐在她的对面,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的脸。 张文音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看什么?” “黑眼圈好重哦,你昨晚没睡觉吗?”桑南隅悠悠地说道。 “谁说我没睡?!”张文音眼睛一瞪,立刻推开椅子快步去了洗手间。 早在回来的时候,桑南隅便发现张文音对于自己容貌非常看重,她甚至无法容忍自己的脸上出现一点瑕疵。 果然等到张文音在出现的时候已经敷上了眼膜,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吃完饭后,张文音的外甥女张青荑又来了。 张文音一见着她便拉住了她的手,“青荑,你说小姑这是怎么了啊?” 她刚要说什么,随即想起这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幽幽看向桑南隅。 后者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饭,上楼之前瞟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张青荑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露出深思。 桑南隅一走,张文音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了昨晚的事情。 她的这位外甥女自小就聪明,如果不是她,张文音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嫁进桑家。 张文音抓着张青荑的手,一脸担忧,“青荑,我今早有黑眼圈了,你说桑先生是不是看见了?” 张青荑看向她焦急的脸色,使了几分力气抽出自己的手,“小姑别担心,姑父是你的丈夫,他既然娶了你就不会嫌弃你。不然他怎么会允许我随意进出桑家呢,”她拍了拍张文音的手背,“他就是担忧你无聊,所以希望我多陪陪你。” “小姑,姑父真的对你很好了。” 她依旧带着恬淡的笑意,抚慰人心。 张文音一和她说话便觉得心都踏实了下来,她拿下眼膜,“你看看,我这黑眼圈还有吗?” 张青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了。小姑现在依旧是最美的。” 张文音被她逗笑了,“就你嘴甜。” 但嘴甜说得也是事实。 张文音是张家里长得最漂亮的,这个小她十岁的外甥女虽然也很漂亮,但是站在她面前便逊色了几分。 这么想着,张文音的脸色好了起来,但想到昨晚的事情又开始发愁。 张青荑想了想说,“不如我带小姑去看个医生吧,那位医生是我的朋友,很靠谱的,我们去听听他怎么说。” 张文音没反对,张青荑便当着她的面给朋友打了电话,对方表示她们随时都可以过去。 “那就今天吧,”张青荑对张文音说道,“明天我要出差,姑父说这次带上我去见见世面。” 她笑了笑,“都是拖小姑的福。” “好好好,”张文音开心地站了起来,“我上去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会儿。” “好。” 桑南隅回到房间里拿出手机,将黑名单里的沈边舟拉了出来。 对方今早果然又打了个电话给她。但应当是想到了拉黑的可能性,于是没再继续。 桑南隅轻哼一声。 她学习起来可是很快的。 然而刚这么想着,一条短信便跳了出来——早上好,桑小姐。后面跟着一个“沈”字。 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这人是谁。 没等桑南隅回答,对方又道——订婚宴明晚照常,时间紧迫,我很期待你的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 稍等 第18章 合作 中午,浮光餐厅,顶层。 沈边舟和桑南隅面对面坐在长桌两侧,一方西装革履,撑着下巴优雅而坐,恍若一座优雅的精致雕塑,另一方洁白长裙,手拿筷子眼睛放光。 “这个好吃!”桑南隅惊喜地说道。 沈边舟抬抬下巴,站在墙侧的服务生快步走过来,为桑桑南隅换上了另外一道菜,并低声为她介绍起了此道菜品,让她慢慢享用。 “你试试这个,”沈边舟嘴角含笑,“这个也不错。” 果然如沈边舟所说,经过三次换菜之后,桑南隅现在已经完全信任沈边舟的眼光,他选的每一道菜都美味可口,沈边舟在菜式上的选择简直是在桑南隅的口味上蹦跶。 不过沈边舟却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红酒,剩余多半时间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看着桑南隅吃菜、夸奖菜、夸奖他,然后再吃、再夸。 还真是很少见到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了。 对她来讲,与人相处似乎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尽管在此之前,桑南隅对于他这位“倒霉蛋”的印象并不算太好,甚至还有些明显的嫌弃,沈边舟有理由相信如果她能跑绝对会跑得离他远远的,但是对于现下他所做的事情还是会认真地表示感谢和认可。 一码归一码,这是个很简单的人,也是个很适合合作的人。 沈边舟垂下视线,稍稍扭头看向窗外。 浮光餐厅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平凡的餐厅却坐落于a市的市中心,拥有这栋大厦的顶层空间,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a市的景色。与地段的高端相比,这里菜品的价位也高到离谱,在这里用餐的人非富即贵。 “看不出来,你喜欢这样的地方。”对面一直认真吃东西的女孩子突然开口,吸引了沈边舟的注意力。 他转过头来,勾了勾嘴角,“是吗?” “嗯,”桑南隅点点头,“一般喜欢高处的人占有欲和掌控欲都很强,他们希望自己能够看到别人的一举一动,却又不喜欢自己的举动被别人注意到。” 沈边舟看着她,“不被注意,可能吗?” “不可能,”桑南隅吃了一大口,说话有些含糊,“站得越高周围的景物便越稀少,景物越稀少就越显眼,就像是靶子,越空旷的地方越容易被射中。” 然后砰——靶子倒地,一切结束。 桑南隅不喜欢高处。 “桑小姐说得很好,我很受教,”沈边舟笑了下,“不过这个地方不是我定的。是有人临时来不了,被我捡了个漏而已,账单也走他的不走我的。” “难怪你这么大方。”桑南隅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她桌前的菜至少已经换过十几轮了,沈边舟倒是波澜不惊,叫服务生继续换,有的菜只吃了两三口便被拿走,沈边舟还美其名曰品尝就要少而精,她还被这样大气的价值观震撼了一瞬。 “……原来是不走自己的账,”桑南隅嘀咕了两句,想起什么又问,“不会是你说的那个狗崽子吧?” 沈边舟坦然,“就是他。” 桑南隅沉默片刻,推了下眼前的盘子——这个被她极力夸赞的美味才只被咬了一口,狠狠心说,“麻烦再换一个,不,换两个。” 对面突然传来笑声,桑南隅抬起头,见着沈边舟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摊开手,“真不错。你今天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随便点。我请客。”只是不付账。 这种缺德行为获得了桑南隅的认可。 沈边舟看着她,心想他们这样的的未婚夫妻(有名无实也是有名对吧)就连缺德也应该缺成一个形状,这样以后的日子才不会太难过。 这一点,沈边舟很满意。 一顿午饭硬是吃到了下午,即便是桑南隅到最后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放下筷子,“咳,说正事。” 沈边舟点头,“好。桑小姐的条件有哪些呢?” “第一,我对这个世界还有些不了解,”这一点说实话是桑南隅刚刚想到的,在这里提出简直无比合适,“我希望你可以……”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沈边舟想起来有关于手机的事情,心思微妙,“我可以做你的私人顾问——姑且这么叫吧,”他又道,“有关……这个世界的事情,你想知道什么随时可以问我,包括吃的、喝的、玩的,还有一切你不记得但想要知道的事情。” 他甚至还有意加重了“这个世界”这几个字,桑南隅怀疑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但作为合作伙伴,不探听对方的秘密是基本要素。 有关于这一点,桑南隅对他很满意。 桑南隅点头,“第二,我们要保持距离。” 虽然桑南隅的心中并没有什么关于信仰之类的观念,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离走霉运的人太近也同样会倒霉。 “这一点是我们的共识,毕竟这只是逢场作戏,谁也不想在事情结束之后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除了必要的场合需要我们共同出现甚至做些亲密举动之外,其他时候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其他接触,”沈边舟有些好笑地提醒她,“这不算你的条件,你可以换一个对你有利的。” 共识? “你说的有道理,”桑南隅点点头,“那第二个条件,我希望可以搬出桑家。” 作为桑家的女儿,桑南隅手中却没有任何钱财,而桑正文对她的管控也显然不止于此,桑南隅一迈出门便有人跟在身后,行程也早就进入了桑正文的视线之中。 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尤为恶心。 “小事,”沈边舟说道,“订婚之后我也会搬出沈家,我在市中心有套房子,可以住在那里。” “我们住在一起吗?” 沈边舟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们最好住在一起。” 桑南隅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为难地说,“那好吧。” 沈边舟张了张嘴,对于她这幅勉为其难的模样气得有点牙痒,但随即想到自己倒霉的经历,又将话咽了下去。 他也没那么有立场反驳对方。 对面的气压似乎突然低了下去,桑南隅感觉到了,抬起头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感觉很低落?你心情不好吗?” “我心情很好,”可惜面无表情的脸并没有什么说服力,沈边舟说,“你继续。” “哦,我没有别的条件了。”桑南隅说。 “好,”沈边舟的双手交叉搭在长腿上,“你说的条件我都可以接受。” 桑南隅的条件可以说是非常简单,这样条件超过了沈边舟的预料。 不过……他看了眼桑南隅又悄悄拿起的筷子,现在又觉得没什么可意外的了。 “既然桑小姐的条件说完了,那我说说我的。” 桑南隅“啊”了声,意外地问,“你有什么条件?”或者换句话问,“你觉得我能满足你什么条件吗?” 这话问的怎么有些奇怪呢? 沈边舟咳了咳,“不算条件,只是提一些我们以后相处要注意的问题,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得好,以免日后给我们造成困扰,对吧,桑小姐?” 这样啊。 桑南隅:“那你说。” “首先是刚刚提到的,关于你我之间界限的问题,刚刚说得很清楚,我就不再重复了,如无意外,订婚后的时间要维持一年,一年的时间足够我解决所有问题,”沈边舟不急不缓地说道,“其次,私人生活互不干预,但请不要给人把柄。” “我明白,”桑南隅接受得很快,“这是合作道德。” “……” 沈边舟“嗯”了声,“最后,我想有一些事情需要问清楚,希望桑小姐可以如实回答。” “你是否在开口之前就知道自己说的是预言?” 这问题其实有些逾越,桑南隅盯着他,过了会儿说,“不是。预言对我的身体有一定的影响,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能说这种特别的身体感知出现了,就代表我说中了。” 沈边舟突然笑了,向后靠在椅子上,姿态松散,“所以你那天晚上果然是在诓我。” 他被挂断电话之后越想越不对劲,铺垫了这么多才问一句,桑南隅也果然如实回答了。 小骗子。 “这个,那天我……”桑南隅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那就当是我想要合作的诚意吧,”沈边舟摆摆手,决定暂不追究,“就你的回答看来,你不能决定是否说出预言,是吗?” 桑南隅迟疑了下,“是。所以有时候会惹麻烦。”譬如张文音那样死心眼地认为桑南隅在诅咒她的人。 沈边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如这样,当你发现自己说了预言的时候,就对我说一句你想吃……” “冰激凌。”桑南隅对那个冰激凌记忆犹新。 沈边舟眉头微挑,“好,冰激凌。这样即便在不合适的场合说了,我也能帮你圆过去,”他笑了笑,说,“对我有利的,我一定会给予桑小姐足够的报酬。” “这算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他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话听起来就不太靠谱,”桑南隅顿了顿,皱了皱眉头,神情恼怒,“沈边舟,我想吃冰激凌!”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点,抱歉 第19章 达成 没想到本是一次愉快的合作交谈,却在这种时候遇到这种令人尴尬的场面,以至于沈边舟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会错了意,但一见到桑南隅那张气鼓鼓的脸便知道这种可能是不存在的。 “倒霉蛋,解释。”桑南隅的脸上木然一片。 沈边舟望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而且更好笑的是,他到底要怎么为了一件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而做出解释? 但放着问题不管从来不是沈边舟的作风,于是他当即将所有自己认识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面上。 “我是一个很了解自己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桑南隅听到他开口说道。 沈边舟正掀了眼帘看向她,“我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也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么,所以在许下承诺的时候就代表着这个承诺我一定会做到。” 桑南隅轻扯嘴角,“现在看来好像未必这样吧。” “确实未必,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沈边舟坦然地点头,目光露出深思,“所以也许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当着桑南隅的面,沈边舟拨通了傅作轩的电话。 “喂,沈哥,”傅作轩似乎还没起床,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怎么了?” 沈边舟的眼睛仍旧看着桑南隅,“那位桑小姐是个预言家,”他顿了顿,换了个语气,吊儿郎当地问,“你信吗?” “啊?”傅作轩反应了两秒钟,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沈哥你听谁说的,这种扯淡的话也编得出来,他是不是脑子进水啦,还是少儿动画看多了?我还是魔法舞蹈卡牌大师小仙男呢,我扭两下就可以改变世界。那沈哥你必须是独角彩发长腿大魔王,一口气掀翻平地的那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脑子进了水”的桑南隅双手撑着下巴,顿了顿,自动掠过了傅作轩的嘲讽,对沈边舟说道,“你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就是另外一种情况,能让沈边舟说出但又不算违背他的承诺的特殊情况,那就是由他自己以这种方式说给别人听,那么他们二人就不再是字面意义上的唯二知道的两个人,但实际意义上却又并非这样。 所以,她的预言没有出错。 傅作轩的笑意戛然而止,有些不可置信地轻声问,“桑,桑小姐?” “嗯,”桑南隅回应了下,“是我。” “小仙男你的能力听起来很厉害呀,比预言家厉害多了。”桑南隅扬声说。 对面一阵沉寂,沈边舟笑了下,“开个玩笑而已,角色扮演,桑小姐很有趣,对吧?” “大魔王,你也不错。” “……” 傅作轩干笑两声,从床上爬起来,“有趣,有趣。” 他妈的有趣死了。 他到底是哪根弦不对,才能说得出这么羞耻的话?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往后余生小仙男这三个字将会伴随他很长一段时间。 傅作轩抹了抹自己的脸,尴尬地说了两句就主动挂断了电话,栽倒在床上无法接受自己就这样丢脸的事实。 就在他第三次叹气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边舟现在是在和桑南隅在一起,还会开玩笑。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挂断电话,沈边舟将手机放在了桌上,嘴角含笑,“所以,预言是成立的。” “那如果你不打这个电话呢?”桑南隅问。 “不,我一定会,”沈边舟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一个人的思维逻辑决定了他解决事情惯用的手段方式,提前预知事情结果而倒向推导起因,我实在想不到我违背约定的理由,也实在找不到可以让我违背约定也要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我足够了解自己,所以这个电话我一定会打。” 桑南隅静了静,她第一次以这种方式了解自己的能力,很……新奇。 就好像一件对她来说毫无新意的礼物突然迸发出新的奇妙的光彩,这让她极为好奇。 桑南隅问,“那你觉得,是先有的因还是先有的果?” 沈边舟愣了愣,面色深沉,果断地回答,“不知道。” “桑小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毕竟是你自己的事,只有你才可以真正了解你自己,”沈边舟笑了下,他站起身来,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桑小姐。” 桑南隅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到他的脸上,笑了笑说道,“合作愉快。” 桑南隅回到桑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桑家的司机等在餐厅外面,当桑南隅出门之时,便立刻下车等候,为她开门。 “沈先生。”司机还礼貌地向沈边舟打了招呼。 桑南隅上了车便在车边寻找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着车门被打开,去而复返的沈边舟告诉她,“摁这里,车窗就会打开了。” 司机疑惑地偷瞄两人,见着桑南隅目含笑意的模样,随即又了然。 桑小姐哪是不会开车窗,分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多和沈先生说两句话。 然而桑南隅却小声说,“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 那个头发稀少的司机带着奇怪的笑容看她。 沈边舟笑了下,关上了门,摆摆手,无声地说,“再见,桑小姐。” 看着桑家的车绝尘而去,傅作轩的电话打了过来。 “反应过来了?”沈边舟慢悠悠地问道。 “靠,”傅作轩叫了声,“沈哥,你和桑南隅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沈边舟嗤笑,“客气一点,这是我未婚妻了。” “真订婚啊?” “订,为什么不订?”沈边舟收回视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我要你查的定位怎么样了?” “……还没查到,不过确定大致位置还在a市,没有离开过,”说到正事,傅作轩总算靠谱了些,他叹了口气说,“沈从献把伯母藏得太好了。” 沈边舟对于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 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让他找到人,沈卓全也不会以此为借口要挟他这么多年了。 但是还在这里就好。 只要母亲还在这里,他迟早都可以找到。 “给沈从献找点麻烦吧,”沈边舟幽幽地说,“他最近不是在谈一笔生意嘛,让那边拖一拖吧。” 这样沈从献的注意力就能少放在他身上一些。 “成。” 傅作轩又问,“沈哥,桑小姐还在你旁边吗?” 沈边舟脚步微顿,“不在,怎么了?” “不在了啊,”傅作轩有些失望,“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桑小姐真是挺有趣的。” 虽然后面没说,但沈边舟也能猜得到——桑南隅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既然这是一场合作,那么双方的私人感情方面互不干涉,如果有感兴趣的朋友,倒也不是不能帮个忙。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沈桑各方都有人盯着我们,”沈边舟于是对傅作轩道,“以后你见面就叫她嫂子。” “懂,”傅作轩笑嘻嘻地应下,“做戏给别人看嘛,明面上不叫人看出来异样就行。” 沈边舟想也没想得道,“私下也叫。” 傅作轩愣了,“为什么?” “……练习,”沈边舟顿了顿,旋即坦然地说,“免得你在人前不习惯。” 第20章 张青荑 回到桑家的时候,客厅里坐着张青荑和桑正文两人,不见张文音的踪影。 张青荑曾经专门拜大师学习过茶道,她正坐在桌前斟茶,桑正文便坐在她的对面,间或说上两句,等到茶水倒好,他才道,“很好。” 张青荑立刻露出笑容,“谢谢姑父。” 桑正文看了她一眼,淡淡点头,脸上神色几乎没什么变化。 “桑小姐回来了,”她轻声对桑正文说,又抬起头对走近的桑南隅点了点头,“桑小姐。” 桑正文头也没回地问道,“今天去见了沈边舟?” 桑南隅本想当作没看见二人,想要安安静静地上楼去,奈何才刚走到楼梯口便被一直专注倒茶的张青荑看到了。 她停了下来,“嗯”了声。 还有些不满。 桑南隅对于有人跟踪她这件事情向来不满,但桑正文也从来不需要考虑她的感受。 仿佛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一般,桑正文点点头,“这件事做得很好,你们以后一起生活,应该多多联系。” 桑南隅“哦”了声。 他们以后还要住在一个屋檐下呢,到时候确实能够多多联系。 “上楼去吧。”桑正文说道。 桑南隅转身便要上楼,转身之时又看了眼张青荑,她的目光恬淡自然地落在桑正文的身上,似乎感受到了桑南隅的注视,她点头对她笑了笑。 自然,随意,平和。 张青荑虽然是张文音的亲外甥女,但二人看起来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在气质上,张青荑远胜于张文音,更像是一个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相比之下,纵然张文音长了张美艳的脸,却多少有些俗气。 桑南隅小声说了句什么,张青荑没听清,只见她站在原地,脸色有些不好,于是疑惑地看着她问,“桑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桑南隅脸色一变,“没事。”然后转身快步上了楼。 张青荑不明所以地看着桑南隅快步离去的身影,又看向桑正文,“姑父,桑小姐她……” “没事,”桑正文喝了口茶,“不用管她。” 张青荑笑了笑,“好。” 将只喝了一口的茶放下,桑正文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叫老张送你回去。” 没有挽留,也没有告别。桑正文对她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普通人一般,需要的时候找她过来,不需要的时候便立刻将她送走,半句多余的话也从未说过。就连对桑南隅,她都没有资格叫一声妹妹。 张青荑敛目站起身来,“好的。谢谢姑父。” “哦,对了,”桑正文又说道,“c市的项目你跟着陈经理去吧。” 张青荑诧异地抬头问,“姑父,你不去了吗?” “如果连这样的小项目都做不了,别的你也不需要再做了。”桑正文有些严厉地说道。 “是,”张青荑攥了攥手心,“我会尽力的。” 桑正文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张青荑抬眼看着桑正文离开的背影,神情未变,待到客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才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张小姐,请。”老张已经站到了门口,神情冷肃地像极了桑正文的模样,但再像也还是差得远,只不过是常年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地发生了变化而已。 张青荑回身拿起自己的包,冲他笑了笑,“谢谢。” …… …… 桑南隅回到房间以后,心底的讶异还没有完全消散下去,她毫不犹豫地打通了沈边舟的电话,“你知道张青荑吗?” 沈边舟“嗯”了声,“听说过,没见过。” 张青荑在这些富人的圈子里并没有什么名气,只因为张家本身就籍籍无名,不过是因为有个女儿嫁到了桑家,这才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但即便如此,这么一点关系也不至于叫他们对张家多几分的关注。 这个张青荑是张文音的外甥女,自然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我以前在某个公司见过她,外貌平平,”沈边舟说道,“不过能力很强,也有点野心,后来好像跳槽去了你父亲的公司吧。后来我没有再见过她了。” 沈边舟倒了杯水坐在了沙发上,“怎么,你今天见到她了?” 桑南隅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起这个人,他想了想,又问,“你是不是无意间说了什么关于她的话?”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是啊,”桑南隅看向窗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真的太吓人了。我说出来的时候还被自己吓了一跳。” “哦?”沈边舟来了兴趣,“那你说给我听听,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吓人。” 桑南隅露出笑意,“那你要小心,你在喝水吧,小心被吓得呛到。” 听到这种话,沈边舟第一反应是将手中的水杯放下,但旋即又想到白天的约定,“你说。” 桑南隅收起笑意,“她要结婚了。” “咳,”沈边舟呛了口,连忙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抽纸擦了擦自己的衬衫,“你说什么?” 桑南隅声音沉沉,“她要结婚了。” “……哦。”前情铺垫太多,这么一句话轻飘飘地压下来,让人失望。 沈边舟嗤笑,“她结婚跟你我有什么关系,”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不会是……” “她会嫁给我?” “她会嫁给桑正文。” 双方都是一静,桑南隅惊呼,“好啊,你早就惦记她了吧?我一说你就想到了这里!” “胡说八道!”沈边舟又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口,“明明是你语焉不详!” 桑南隅冷笑一声,“语焉不详什么意思?” 沈边舟张了张嘴,最后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还是个小文盲呐。” 他笑了声,“未婚妻,看来有时间,我得给你上上语文课了。” 桑南隅没在意他的调侃,“你不觉得匪夷所思吗,”她踢了踢脚下的拖鞋,“她喜欢桑正文哎。” 可是桑正文明明是有妻子的。 如果桑正文后来会娶张青荑,那么张文音呢,她又在哪里? 沈边舟提醒她,“那是你父亲。” “你怎么叫你父亲?” “沈卓全。” “哦,一样,那你管我怎么叫。”桑南隅木然地道。 沈边舟一笑,“也是。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第21章 订婚 两个半斤八两的人彼此对于所谓的父亲都没有常人所谓的尊敬,沈边舟的原因不得而知,不过但凡长了眼睛的也知道沈卓全对这个儿子不甚在意,至于桑南隅,理由与沈边舟相差无几,更重要的是桑正文对她来说只算是个陌生人,醒来至今她也鲜少在他身上体会到为人子女的情感。 桑正文这个父亲冷冰冰地维持着父亲的人设,替桑南隅安排好一切,却又没有付出一丝父亲对女儿该有的情感。 这样的人让桑南隅感到非常的违和。 两人一时默契的相对无言,但又莫名觉得好笑。 他们在某些事情上倒是格外合拍。沈边舟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桑南隅撇撇嘴,“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不好的预感一般都会成真。”沈边舟毫不留情地说道。 这场通话并不能改变什么,桑南隅问了些张家的事情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一夜无事。 第二晚订婚宴如期举行。 再次举行的订婚宴相比较前一次的安排低调了些,邀请在列的宾客没什么大的变动,倒是增加了一些没见过的生面孔,互相打听过后才知道这些生面孔都是刚刚扩展到a市没多久的外地企业。 沈桑两家的举动不小,看来不仅是在a市扩展,还想要进一步占据外地市场。而在几天之前,a市商圈甚至没有半分消息。 一场订婚宴,宾客各有心思,彼此间觥筹交错,旁敲侧击地打听近期的商业变动。 后厅—— 桑南隅提着丝质华丽的裙角,望着眼前的落地镜惊叹地道,“真好看啊。” 靠在门框边上的正是西装革履的沈边舟。 沈边舟的目光顿了顿,落在镜中人姣好的脸上,慢慢地“嗯”了声,“是挺好看的。” 门外有人过来敲了敲门,提醒他们现在该下去了。 沈边舟懒懒地应了声,站直身子,修长的手漫不经心抚平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 他抬起眼,朝着桑南隅伸出手来,“该走了,”勾了下嘴角,“未婚妻。” 桑南隅犹豫了下,“一定要牵手吗?” 牵手? 沈边舟先是愣了下,出于礼仪他是打算叫桑南隅挽着他的胳膊出场的。 牵手……也不是不可以。 桑南隅见他不说话,主动把手塞进了他的手心,“那好吧。” 掌心里的手并不大,柔软,温暖,轻轻地握着他,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沈边舟扯了下嘴角。 但凡现在身边换个人,他都会相信对方对自己有点说不清的情意,可偏偏是桑南隅,他只会觉得对方心里又多了几分嫌弃。 桑南隅的手捏了捏沈边舟的,“你怎么不走?” 说完,她又扯了扯,“快走。” 沈边舟被动地被她拽出去两步,但随即长腿一迈又追赶了上来,将领先的桑南隅罩在身侧,两人并列前行。 “不要太着急。看见前面那些人了吗,他们看着像是祝福,实际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利益是这个世界永恒的主题,”沈边舟慢悠悠地对她说,“桑小姐,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同进同退了。” 他转过头看向她,黑眸明亮,“你可以对任何人保持警惕,但出于合作关系,希望你能够对我这个合作对象多一些信任。”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可相信的人都不多。” 今天的水晶灯太亮了,连带着沈边舟的眼底都闪耀着璀璨的光。 桑南隅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当然。合理的信任可以规避不必要的霉运。” “……”沈边舟哑然,“唉,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个了吧。” 台下,有人拿着酒杯,笑呵呵地对身边人说这对未婚夫妻看起来感情似乎很好,说说笑笑的,站在一起极为般配。 沈从献弯了弯唇角。 他的身边站着他这次带来的女伴。 “好可惜,”沈从献说道,“站在他身边的不是你啊。” 长发女人没有说话,从侍应生的托盘上拿了杯酒,“有什么可惜的?” 她拿着酒杯碰了碰沈从献的,笑容妩媚,“明明有沈先生你在呢,谁还能看得到他?” 沈从献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而后抬眼看向前方人群中的两人,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看不到吗? 沈从献眼中冷意蔓延。 他不久前才接到电话,原本已经准备签了的合同因为对方公司董事长的私人原因需要延缓几天。而就在这段时间内,他得知有人越过他们,暗地里与对方公司联系。 对方公司是在拖时间,除非他现在就能做出更大让步。 “沈先生。”女人喊道。 沈从献蓦然转过头去,面色温和,眸中却寒光闪烁,“这里不需要我们了。” 女人笑意一顿,“那……” 沈从献转过头道,“你先回公寓。” 女人没再多说,顺从地离开了宴会厅,门口的司机早已这里等待着。 …… …… 订婚宴结束已经很晚了。 桑南隅与沈边舟的出现只是片刻,更像是一块可有可无的背景板,剩余的时间沈家公布了今后将进军新兴产业的决策,并和几位外来的厂商签订合同。 祝贺声纷纷。 当然,也有祝贺他们订婚的。 只是订婚的二位脸色都不大好看,那位桑小姐还好,有些爱搭不理的,沈二少则是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有人听见他当场顶撞了沈卓全,还称自己婚都订了,何必还在这里碍眼? 沈家大少照例出来打圆场,在更多人看见前劝动沈卓全,先一步放走了沈边舟和桑南隅。 休息室里,桑南隅竖着瘫在沙发上,“就今天一天,我可以暂时不讨厌他。” 这个他,说的就是沈从献了。 沈边舟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闻言嗤笑,“你对人的要求未免太低了。” 桑南隅知道他在讽刺,想了想,摇头说,“允许他做一天人。” 沈边舟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沈边舟讨厌他情有可原,桑南隅又是为什么?以他这几日的观察来看,桑南隅即便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抱有多大的敌意,多半就是呛两句。 但对沈从献似乎并不是。 桑南隅沉默片刻,“你知道野狗吗?” 沈边舟“哈”了声,“知道啊。这不就是他吗?!” 第22章 野狗 桑南隅默默白了他一眼。 “我见过一种野狗,”桑南隅说道,“和这里不一样。它们并不高大,也并不健壮,甚至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它们甚至会向你示弱。” 当世界一切秩序倒塌,原本的动物也开始发生某种奇特而巨大的变化。 这种变化带来的危险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大概就是——警惕一切。 “但是一旦当你低下头颅,它们随时都会一跃而起,然后咬掉、放血,直到猎物死透。那样的野狗,身上有肃杀的气息。” 桑南隅想到了什么,有些不适地抿了抿唇。 沈边舟沉默地看着她,半晌之后弯了弯唇角,“我倒不觉得他有这么可怕。” 桑南隅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想了想说,“现在确实没有。它们也不是一天就能成为那样的野狗的,还有不少死在了这样狩猎的路上。” 但是作为人,从一开始便要对它们保持警惕。 沈边舟没再说这件事情,宴会进行到尾声,沈从献将各位宾客一个接一个地送走,这才让人上来将他们叫下去。 “今天晚上辛苦了,”沈从献对沈边舟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桑南隅,目光温和,“桑小姐还好吗?” 桑南隅摇头,直言道,“不好,我现在需要立刻回家躺在床上。” 沈从献愣了下,被她逗笑了,“我立刻找人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还未等桑南隅出声,沈边舟便替她拒绝,“我可以送她回去。” 沈从献看了他一眼。他不久之前还累得要死要活的,在宾客面前让人看了个笑话,现在提到这件事倒是又精神起来了。 不过沈从献没说什么,点点头说,“那也可以。你送桑小姐回去,我也放心。” 沈边舟微微挑眉,提醒道,“当然。毕竟桑小姐是我、的、未婚妻。” 沈从献眸光深沉,嘴角牵出笑容。 送桑南隅回去的路上,桑南隅闭着眼睛直直地坐在车座上,眉头紧皱。 沈边舟看了她几次,忍不住问,“你这是干什么,”他觉得好笑,“你是坐车又不是上刑。” 桑南隅强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我觉得差不多。” 她最困难的时候好像也没遭过这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她在这里忍耐,身体里的胃却好像不停地向上耸动,偶尔还会转个圈,怎么拧巴怎么难受怎么来。 桑南隅怀疑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不习惯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难以忍受? 沈边舟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晕车,靠在路边停了车,“这里离你家已经很近了,下来走走。” 桑南隅虚弱地说,“我走不动。” 打开车窗,清新的空气争前恐后地涌了进来,桑南隅一口气吸到底,勉强将那股恶心压了下去。 “那就坐会儿吧,”沈边舟打开天窗,“看看星星。” “……不好意思,今天阴天。”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沈边舟抬起的头又低了回去。 身边无人回答。 沈边舟低头回了个消息,抽空跟她说了两句话,一转头就见着桑南隅趴在车窗上,整个脑袋挂在车窗外面,长长的卷发垂下。 “卧槽这什么东西!”有人从路边的树丛中出来,登时被吓得退了一步,跌在地上。 桑南隅听到声音,抬起自己惨白的脸,丝毫未觉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么的僵硬与难看。 “我……” “嗷”的一声,惊恐的男人已经噌噌跑远了。 ? 他跑什么啊? 她不是露脸了吗??? “噗,”身后传来笑声,桑南隅艰难地移动了下自己沉重混乱的头颅,便又听见一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车吧,”沈边舟打开车门,笑得眉眼弯了起来,“我可不想明天一早跟你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热搜上。” 桑南隅看着他艳丽的五官,看在这种漂亮的脸的份上,扭头慢吞吞地下了车。 桑南隅并不是个矫情的人,或者说,经历她生存的世界的人都不会有任何矫情的特性。 但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一切似乎都在发生变化。 “到了。”沈边舟说。 桑南隅一抬头,才发现确实已经到了。 沈边舟抬抬下巴,“回去吧,明天我来接你。” “嗯?”桑南隅一时间没想起来。 “回家啊。”沈边舟慢悠悠地说。 桑南隅进了门,才想起来他们原本说好的搬出去的事情。 沈边舟那句“回家”说得太自然太随意,桑南隅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他推进了桑家的家门。 方姨早就在门口等待,见桑南隅回家,给她倒了杯热牛奶。 “先生说我等等,小姐马上就回来了,”方姨将杯子塞进她的手中,“小沈先生看起来可真英俊,跟明星一样。” 明星? 桑南隅想起沈边舟那双明亮的眼睛,“确实挺显眼的。” 方姨愣了下,笑了,“小姐夸人的方式真特别。不过能让小姐夸两句,说明小沈先生人还是不错的。” 虽然外面说得有些不好听,但方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有些人传的跟本人不一样,不用太在意。 桑南隅这回倒是没反驳。 沈边舟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倒霉了点。 …… …… 本以为今晚能是个安详的晚上。 至少桑南隅在睡前这样悄悄祈祷过,但贼老天永远不随人愿。 熟悉的沉重的拖东西的声音传来,脚步声变得也变得更加拖沓。 上回是床头柜,这回又是什么?张文音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然而还没等到桑南隅开门去看,便听到砰地一声巨响,重物顺着楼梯砰砰砰地滚了下去,尖叫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桑南隅立刻打开门冲了出来。 张文音滚落在一楼,身上压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柜,嘴角都隐隐露出血迹。 出事了。 桑南隅跑了过去,“你……” “我了个大草,这哪儿啊?”“张文音”抱着身上的柜子哀嚎着说。 哎? 桑南隅的脚步诡异地停了下来,目光闪烁。 ……好耳熟的口癖。 第23章 滚落 “张文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是滚下来的时候扯乱了,还是什么人在极度困惑的时候给揉乱的。 总之,像个鸡窝。 突然,“张文音”看见了楼梯上的桑南隅,猛地瞪大了眼睛,“你!” “……” “你!你你你你你——” 桑南隅刚要张口,就看见“张文音”仿佛被人打了一拳般地突兀地倒了下去。 双眼紧闭,似乎从来没有醒过。 别墅一层的大灯被打开,方姨诧异地站在房间门口,“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方姨连忙跑了过来,就在此时张文清也醒了,看到眼前的一幕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桑南隅和方姨一起将她身上的柜子挪开,方姨不敢碰她,急得直在原地打转。 这个时候,楼上的桑正文也下来了,看到一楼的几个人还愣了下,“怎么回事?” …… …… 医院。 方姨回去拿日用品,桑正文听了医生的话之后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见着桑南隅在门口站着打呵欠。 桑正文的脚步一顿,“让张叔送你回去。” 桑南隅抬眸,“张文清没事吧?” “没事,”桑正文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来对自己的妻子有多么担心,“住院休养几天。” 他顿了顿,“在外面叫她阿姨,不要让人觉得我们桑家没有家教。” 桑南隅“哦”了声,看着桑正文转身要走想也没想地就叫住了他,“你不在这照顾她吗?” 夫妻之间是要相互照顾的,对吧? 桑正文皱了皱眉头,“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我说了她没事。” 张文音既然没事,为什么要他留在这里? “至少也应该看她一眼吧?”将人送来以后,他甚至连病房都没有进去过。 “她是个成年人,”桑正文对此嗤之以鼻,“面对这种状况如何处理比你要清楚得多,桑南隅,你有心思想这些还不如想一想你自己的事情。她不需要你来关心。” 她的事情,桑正文都替她决定好了,还希望她能够想什么? 桑南隅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见桑正文接了个电话转身走了。 方姨很快带着日用品过来了,同样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张青荑。 张青荑也是临时被叫过来的,只来得及换上衣服,一直到病房门口她都在打电话,看到桑南隅之后这才将电话挂断。 “桑小姐,”张青荑微微喘着气,有些急促,“麻烦你了,这里有我,你回去休息吧。” 桑南隅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套,“不,我要留在这。” 张青荑讶异地看着她,“我可以照顾小姑的,还有方姨在这里,桑小姐不用担心。” 虽然担心这两个字用在桑南隅的身上显得有些匪夷所思,而且她看起来并不像是担心的模样,倒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 桑南隅静了一瞬,“那好吧。” 她今天看到的实在有些令人惊讶,“张文音”第一次醒的时候,那样震撼的神情显然不仅仅是看见她那么简单。 更何况,她的口癖实在太熟悉了。 不如以后再问。 这么想着,桑南隅出了医院,先给沈边舟打了个电话,对方接电话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推迟两天,两天后我再搬出去。” 沈边舟在什么极为吵闹的地方,他拿着手机往外走,渐渐远离身后的喧嚣。 “为什么?”沈边舟问她。 桑南隅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讲给了他听,“我觉得张文音有些不对劲。” 沈边舟倒是没坚持,这是对方的选择,他没有干涉的理由。 “可以,”沈边舟说道,“你准备好了可以直接联系我。” “嗯,”桑南隅听到什么声音,“你在哪?” 好多人在笑,还有女人,就是笑得有些奇怪,软绵绵的,声音还会拐弯。 沈边舟回头看了眼朝他招手的傅作轩,他非说什么要庆祝庆祝他今天订婚,喊了几个朋友一起出来玩。 沈边舟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但是不喜欢也得来。 “销金窟。”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他不就是这么个败家子吗? 沈边舟自嘲地弯了下唇角。让桑南隅认清他的面目也挺好。 “哦?”桑南隅来了精神,“什么是销金窟?” 沈边舟站在路边吹风,跟她说话的功夫点了根烟,“……销金窟啊……” 忘了,桑南隅不懂这些。 “花钱如流水的地方,富人集聚的地方,”沈边舟想了想说道,“金钱与欲望的无底洞。” 桑南隅点头,“挺好。” 听起来是很奢侈。 “好?”沈边舟沉沉地笑了两声,“这里的一切都跟钱挂钩,没什么事钱不能换到的,包括人。” 桑南隅讶异,“你们还卖人吗?” 沈边舟哑然,片刻之后无奈开口,“那不叫卖人,”他掐了烟,又道,“那叫卖/身。” 卖/身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要是连这个东西都听不懂,那沈边舟真的要怀疑一下桑南隅的智商了。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沈边舟就静静等待着,听着不远处喧嚣的笑声与吵闹。 “沈边舟,”桑南隅严肃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你可不要做这种事情。” 沈边舟嗤笑。 桑南隅又道,“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的零花钱可能也不多,我还要住你那里,到时肯定还要吃你的喝你的,我没考虑到你的压力。但是我们可以努力挣钱,这种方式不可取,你……” 沈边舟听明白了,“你觉得是我……???” 沈边舟被她生生气笑,觉得无比荒谬,“我的未婚妻小姐,我要跟你正式表明,像你这种手里没多少钱的富家小姐才是少数,大部分的富家子弟零花钱都比普通人一辈子的存款多。所以,我不需要来这里挣钱,明白了吗?” 桑南隅犹豫了下,想到另一种可能,“那你……?” 沈边舟沉下声音,“我嫌脏。” “没别的事就挂了,”沈边舟懒洋洋地说,“还有人在等我去玩。” “好吧,小心烂桃花。再见,沈边舟。” 电话挂断,沈边舟抓着手机,突然发现桑南隅每一次挂断电话前都喜欢郑重地叫一次他的全名。 什么毛病。 她看不出来他是什么人吗? 但手机随即叮咚一声响,是桑南隅的消息。 【我想吃冰激凌。】 沈边舟皱眉,【哪句?】 【烂桃花。】 烂桃花?在这里吗? 沈边舟看着她的消息,却不着调的又想她现在回消息倒是挺快的了,也不枉他特地教了一遍。 沈边舟回到喧嚣之中,立刻就有漂亮的女人往他身上靠,手都伸到胸膛前了,又被男人拨开。 沈边舟勾起唇角,“不好意思。我未婚妻不让我做这种事。” 女人还不死心,红唇凑近,“二少不说,我也不说,您的未婚妻不会知道的。” “可是,”沈边舟抽出纸巾擦了擦她的红唇,“你嘴上别人的口水,还没擦干净呢” 另一边传来骚动,傅作轩抬头才发现沈边舟已经拿着外套往外去,立刻甩开莺莺燕燕跟了上来,“沈哥,这么快就走啊?” 沈边舟“嗯”了声,“累了。” 他拍拍傅作轩的肩膀,“你自己玩,”顿了顿,提醒道,“注意安全。” 傅作轩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笑嘻嘻地说,“你放心走吧!” 第24章 清醒 晚上的时候,桑南隅去了医院。 她到的时候张青荑不在,方姨则回去准备晚餐,所以病房里只有张文音一个人。 桑南隅去了个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经过黑洞洞的楼梯间。 像这种电梯等设施都极为完备的大医院中,不会有人专门走楼梯。 那这样地方倒是挺适合说悄悄话的。 桑南隅路过时透过玻璃看了眼,手机屏幕的荧光一闪而过,映照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桑南隅的脚步立刻顿住。 张青荑。 “嗯,她现在状况已经不太好了,”张青荑站在楼梯间的角落里,“方姨没看见昨天晚上的情况,但我怀疑她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张青荑皱起了眉头,“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她的声音沉冷,“我从来都是做好万全准备才会动手。” “她?” 张青荑冷笑一声。 此时此刻的她全然没有平日里的优雅与温和,开口便透露着难言的刻薄与冷漠。 “如果不是我,”张青荑轻轻说道,“她怎么会成为桑夫人呢?” “十年了,也够久了吧。” 张青荑没有和对方聊太多,挂断电话之后便走了出去。 楼下楼梯间的门动了动,如果的保洁惊讶地“咦”了声,“这门怎么没关?” 说着一把将门关上了。 张青荑回到病房,方姨也过来了,吃过晚饭,张青荑让方姨回去休息。 “小姑这里有我照顾,”张青荑对她说,“方姨回去照看桑先生吧。” 方姨也没多说什么,她毕竟还是要有桑家的事情为主。 说起来,张小姐在这里她也能放心。 方姨拎着食盒从医院出来就就碰见了桑南隅,她像个小孩子似地蹲在地上,旁边还蹲着一股七八岁的孩子,两人一起盯着地面。 “你觉得这个蜗牛往哪里走?” “那边!”小男孩指指右边的大树。 他一转头,方姨便看见了小男孩脸上包扎着的纱布,几乎包住了整张脸。 天呐,这孩子是怎么了? 桑南隅哼了一声,指指左边,“是这边。” 小男孩还不服气,“不可能!它明明在往那边爬!” “还不许它半路换方向了?”桑南隅站起来,“就往左爬!不信你就一直蹲着看,不到半个小时就爬这边来了。” 桑南隅一扭头,才发现方姨似的,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方姨摸了摸她的手臂,“小姐穿得太单薄了吧,”胳膊都有些凉,“小姐怎么来这里了?” 怎么也不可能是来看夫人的吧。 桑南隅笑了笑,“我来看看张文清。” “咦?”方姨有些惊讶,但她一向觉得桑南隅是个善良的孩子,现下便更信了,“夫人没什么事,夫人的外甥女在上面照顾呢。” “张青荑啊?” “对呀,”方姨欣慰地说,“张小姐和夫人一直很亲近,人也细心,先生本想请个护工来着,张小姐一定要自己来。不过她来照顾夫人再好不过了。” 桑南隅若有所思地点头,“她今年多大了?” 方姨愣了下,“张小姐快三十了吧。好像还不到,二十□□。” “还没嫁人?” “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关心这个,”方姨笑了笑,“张小姐还没结婚,不过有男朋友,听说是个精神科的医生,也是个青年才俊呐。” 精神科医生。 这个职业听起来有些古怪。桑南隅打算找个时间去问问沈边舟。 说起沈边舟,也不知道他那烂桃花躲没躲过。 张文音并没有昏迷太久,晚上的时候便醒了过来,一见着张青荑就忍不住掉眼泪。 “小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张文音抓着她的手,“你说我是不是也得了病?” 张文清的姐姐也就是张青荑的母亲,当初就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后来出了意外没有抢救回来。 张文音一想到这些事情就觉得后怕,生怕步了她姐姐的后尘。 张青荑拉着她的手,温和地说,“小姑别自己吓自己了,你是不是最近压力有点大,还是休息不太好,佑辰说了你现在要多休息。” 段佑辰便是张青荑的男朋友。 张青荑:“这样,我让佑辰明天过来看看你,行吗?” 张文音连连点头,“好,好。” 两个人又聊了聊当天夜里的事情,张文音突然想起来晕过去之前见到桑南隅,“她看见了!” 张文音激动起来,“她不仅没帮我,甚至就站在楼梯上面看我笑话!她一定是想我死了就好了。”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青荑,你说她要是在桑先生面前说我什么怎么办,”张文音对张青荑说道,“你替小姑看着她,不,她不是订婚了吗,把她赶出去!让她离开桑家!” 桑南隅在桑家一天,张文音就过得不痛快。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十年了。 她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张青荑看着激动的张文音,眼底闪过一丝冷嘲,迁怒到桑南隅身上……也挺好。 她伸手摁住张文音的肩膀,“小姑,你不要这么激动,桑小姐没想过害你的,她肯定不是故意不管你的!” “她还小,万一被吓傻了呢?” 张文音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她还小?她难道还小吗?” 张青荑哑然,一副难过的模样。 “小姑,我们都知道,姑父他……不愿意再有别的孩子了,桑小姐以后是他唯一的孩子,说起来这件事情其实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你这样,姑父只会觉得你在迁怒桑小姐。” 张文音的胸膛剧烈起伏,“你是我的外甥女,比她还大几岁,”她有些难过,“可桑先生甚至不愿意让她叫你一声姐姐。” “他就是觉得我们不配,觉得我们低贱,觉得我们不能跟他女儿相提并论。”张文音脸上没了表情。 桑正文是不喜欢桑南隅。 但他这不妨碍他觉得其他人比不上她。 张青荑默然,片刻之后对她说,“小姑,这些话别让姑父知道了。” 张文音张了张嘴,最后“嗯”了声。 “小姑只有你,小姑只相信你。” 第25章 朱垣 “能醒吗?”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一开始像是随口再说,但很快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吵了起来。 “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他从那里救出来吗?!没有我们,他早死了!” “我们已经少了一个人了,总不能再少一个!” “要是在别的地方,带着他也就带着了。在这种地方,多一个没用的废物,那就是累赘。” “草,怎么说话呢,你别忘了,你当初也是被我们扒出来的废物!” “说得好听,桑南隅出事的时候,你还不是跑得比谁都快?” “妈的你……” 这些人吵来吵去,吵得人头疼。 桑南隅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烦死了,你们没事干吗,食物囤了吗,周围地方搜了吗,晚上谁值夜讨论了吗?吵什么吵啊!” “都给我闭嘴!” “……” 四周的吵闹声不见了,陷入了一片难言的寂静之中,仿佛刚刚的声音都是桑南隅的幻觉一般。 桑南隅睁开眼睛,才发现在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楼梯间睡着了。 她本想今晚等张文音睡着之后去看看她,但张青荑这两天都在这里,直到今天晚上方姨说张青荑要的会议要去参加,但不知道为什么推迟了一会儿,张青荑不走,桑南隅便只好在这里等着,没想到等着等着睡着了。 楼梯间的门被打开,声控灯亮起,桑南隅下意识伸手挡在自己的眼前,还没等她完全适应过来,一道挺拔身影就站在她面洽,将头顶直直照着她的灯挡住了。 没了直射的光线,桑南隅的视线很快恢复了。 看到眼前的人,她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 沈边舟抱着胳膊,“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桑南隅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睡着了,没听见。” 沈边舟蹙眉看着她站起来的时候晃动了下,还伸手扶了一把。 “张青荑已经走了,”沈边舟看了看时间,“她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回来了。” 桑南隅抬头看了他一眼,“谢谢。” 两人从楼梯间走出来,沈边舟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说的那个精神科医生我查到了,叫段佑辰,几年前就出过事故,被人压了下来,”他看了眼桑南隅不懂装懂地严肃表情,默了黙,总结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桑南隅“嗯”了声,“意料之中。” 两个人到了病房里,意外的是张文音已经醒了,穿着病号服蹲在地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地站起来又蹲下去,四处找找看看。 桑南隅在她那豪放的动作上看出了什么来,眼睛一亮,一把拉住要打开门的沈边舟的衣领子,“你在外面等我。” 被桑南隅拿了个踉跄的沈边舟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眼前的病房就已经打开又关上了。 “你……!”沈边舟隔空锤了下两下门板。 但他很快又陷入自我怀疑。 是不是他的错觉,为什么桑南隅的力气好像越来越大了? …… …… 桑南隅一进门的时候,屋里人就知道了,立刻警觉地看了过来,单薄的身子贴在墙面上,然而一见到桑南隅的脸,就有愣了。 “你,你,你你你——” 桑南隅好奇地看过去,“你也不是结巴啊。”怎么两次说话都这样奇奇怪怪的? “张文音”立刻笑了起来,“桑南隅,竟然是你!” 说着就过来要给桑南隅的肩膀来一下子,被她身手敏捷地躲过。 “有事说事,不要动手。”桑南隅目光警惕。 “张文音”愣了下,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有点惹人怀疑,“张文音”有些烦躁地拽了拽自己的头发,结果不太熟练,反而给自己扯出了一个死结,立刻甩开,“真是烦死了,怎么非得是个女人啊。” “张文音”清了清嗓子,“就是,那个,我不是我。” 嘿!这说的什么话! “张文音”差点被自己给蠢哭了。 桑南隅平静地“哦”了声,“那你是谁?” 咦? “张文音”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下,确定桑南隅没有开玩笑,她是真的信了,于是便说道,“是我,朱垣。” “朱垣,你还记得吗?” “星际3076年,你把我从我从废墟里扒拉出来,说我跟个猪似的,我也没见过猪啊,以为你在夸我,就姓这个了,”说起这个朱垣还有无奈,“名字还是你起的。” 后来知道了也舍不得改了。毕竟那么多人都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了。 桑南隅眯了眯眼睛,“还有呢?” 朱垣一拍大腿,“梦游!我梦游!我一梦游就喜欢搬东西,你们就总是诓我给你们搬东西,好家伙,我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不仅发现自己换地方了,要腰疼腿疼胳膊疼。” 这帮队友真他娘地损到家了。 朱垣一连说了几件事情,桑南隅才真的确定这个人就是她的那位同伴。 桑南隅抿了下唇,“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你……”死了吗? 虽然知道在那个世界生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们时时刻刻都在面临死亡,但是真的发现自己的队友死了还是会觉得有些难怪。 朱垣:“我不知道啊。” 他叹了口气,“我晚上睡着以后,小源儿说我晚上不梦游了,就跟死了一样,然后等我再睁眼,就在这里了。等我睡醒了,就又回去了。” 桑南隅“啊”了声,“你没死啊?” 朱垣“啧”了声,“说什么呢你,你才死了,你……” 话音顿住。 桑南隅确实是死了的。 他亲眼见着这个女孩子在他面前被击中,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然后扭头瞪他。 她还瞪他,那种危急的情况下还敢瞪他。 但他知道桑南隅是什么意思,他毫不犹豫地扛起了桑南隅刚刚找到等我物资,头也不回地往安全区跑。 那个时候,他还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桑南隅。 朱垣后知后觉地沉默下来,“你……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哪里?你,还是你吗?” 是,也不是。 桑南隅叹了口气,将自己的事情说给了他听。 第26章 违和 这怎么算? 朱垣听完桑南隅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你死了,她也死了,你们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你又活了,这……这世上真的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朱垣盯着桑南隅的脸,甚至想要伸手掐一掐,被桑南隅眼疾手快地躲过,并警告他不要动手动脚。 朱垣瞪圆了眼睛,仿佛不认识她似地问,“你啥时候还在意这个了?” 桑南隅翻了个白眼,余光看见了背对着门口站在门外的沈边舟。 还真是一点不偷看。 就光这一点,桑南隅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点赞这个东西她也是最近学会的,非常能表达她现在的心情。 朱垣没看外面的人——看了他也不认识,他只是摩挲着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桑南隅,试图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桑南隅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注意一下。” 朱垣:? 桑南隅叹了口气,“你和我是不一样的。我死了,在这具和我一模一样的身体里复活了,但是你,”她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朱垣,“你现在是个女人。” “所以你注意一下,不要做出一些过分爷们儿的动作,”桑南隅移开眼睛,“真的很违和很难看。” 朱垣:…… 朱垣:“哦,不好意思,没注意。” 他稍稍摆正了坐姿,虽然看起来依旧违和,但好歹不那么辣眼睛了。 桑南隅看着这张属于张文音的美丽的脸,心想她可以短暂地原谅张文音的刻薄,毕竟换一个人真的好像完全换了一张脸一般。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怀疑你也死了,”桑南隅跟他说明白以后,顺便解释了自己的话,她举起手,“我真的没有咒你死的意思,你没死我也没有很遗憾。” 朱垣狐疑地看着她,“真的吗?”真的没有很遗憾吗? 桑南隅迟疑了下,朱垣大叫,“果然!你这个人渣!” …… 门外,沈边舟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他怎么好像听到了人渣两个字??? 沈边舟一瞬间竟然开始怀疑,这个人渣说得到底是谁。 手机振动,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 门板被敲响,屋内的两个人一齐转头看向门外。 沈边舟看了眼桑南隅,又看了眼姿势神情都很怪异的张文音。 这氛围有些奇怪。 沈边舟多了两眼奇怪的张文音,而后对桑南隅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张青荑与其说是在照看张文音,不如说是在看管她,会议结束,张青荑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好。”桑南隅点点头。 当时她并没有立刻就走,沈边舟知道她有话要说,自觉站在门外等候。 “你知道张青荑吗?”桑南隅问朱垣。 出乎意料的是,朱垣点头,神情不虞,“我知道。这个女人看我,哦不,看这个身体看得紧,还带着一个男人来看过,我怕被她发现,就假装睡觉。” 桑南隅拍拍他的肩膀。 好兄弟,正经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不过,我发现了点别的事情,”朱垣神秘兮兮地说,“我的出现,可能跟她有那么点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得少一点点。感谢阅读! 第27章 搬走 沈边舟将桑南隅送回了家。 桑南隅路上昏昏欲睡,一副极不清醒的模样,不过这回她上车就吃了晕车药,闭着眼睛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和消息。 车子停下,沈边舟扭头看向她。 桑南隅在长相上得天独厚,皮肤吹弹可破,樱唇秀眉,安静睡着之时便松懈下来,显得纯良无害。 ……还好沈边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所以他干脆地点了点桑南隅的额头,“到了,下车。” 桑南隅一下子清醒过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看清眼前状况之后又快速迷糊起来。 “哦。”她慢吞吞地应了声,然后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沈边舟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嗯?有事?”桑南隅回头问他。 沈边舟靠在车边,抱着胳膊,“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过什么了?” 桑南隅沉吟了下,在沈边舟的目光之中摇了下头。 沈边舟抬了抬下巴,“家,搬,还是不搬?”他想起来医院里看到的场景,心想这桑家的事情他恐怕还有些不太了解,“你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吗?” “算是解决了,”桑南隅回答他的话,“我只是有个猜想,今晚已经得到了证明。” 这么一想,桑南隅拍了下手,“那今晚就搬出去,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桑南隅说做就做,从想好到行动不过一分钟,沈边舟被她的行动力惊了下,而后摇了摇头跟着她进了桑家的大门。 桑正文还没回来,方姨也不在,桑家一片安静。 桑南隅在楼上收拾东西。平心而论,这些东西都不属于她,桑南隅只带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哦,还有她的手机,这个不能忘记。至于衣柜里一模一样的裙子,她最后只带了两条,心想等她离开这里,一定要多买几条不一样的。这个颜色,她已经穿到快烦躁了。 沈边舟站在门外打电话,低声地解释什么,间或“嗯”一声。 等到桑南隅出来的时候,只听到他说,“好,桑先生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桑南隅疑惑地“咦”了声,“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说服?”沈边舟微微挑眉,“不需要说服,我只需要告诉他我们的打算就可以了,他不会阻拦。” 如果桑正文想要阻拦,那么最开始也不会同意这场联姻了。 “……我们什么打算?”桑南隅问。 “一年抱俩,两年抱仨,”沈边舟漫不经心地回答,一听便知道是胡说八道。他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这么轻?” 他回头看了眼桑南隅的房间,方才他并没有踏进这里,毕竟是私人的地方,只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了眼,可以说干净整洁地有些过分,显得有些空旷,就好像……这里本不属于她一般。 沈边舟没多问。 人既然想要离开所在,那么就说明他现在所在之地并不属于他。 那么离开这件事也就理所应当。 两个人下去的时候,方姨才从外面回来,她还不知道桑南隅要离开的事情,有些惊讶还有些不舍。 “方姨,”桑南隅安慰了她两句,“以后我想吃你做的饭了可以叫你吗?” 方姨点头,“当然。小姐随时可以叫我。” 桑南隅:“方姨,你怎么才回来呀?” “先生那边要加班,他胃不好,向来不吃外面的东西,我就去送了一趟。”方姨说到这还叹了口气。 桑南隅没再多问,跟方姨道别后便跟着沈边舟离开了桑家。 沈边舟的房子并不在市中心,而是个相对远了些的地方,二层小别墅。 桑南隅下车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睁,就说喜欢这个地方。 沈边舟勾唇,“你还没看,就说喜欢?” 桑南隅抬眸对他眨了眨眼睛,“我不是一般人,我是预言家。” 她伸了个懒腰,下了车,“我说我喜欢这里,我就一定会喜欢这里。” 桑南隅摁了摁自己的胸口,“这是来自冰激凌的认可。” 而且桑南隅觉得这个房子的位置选择和修筑风格真的与沈边舟非常适配。 低调,精致,简洁。 与他本人在外嚣张的作风和风流的名声完全不同。 但她莫名觉得现在眼前所见才应该是沈边舟的模样。 沈边舟在她身侧,又问,“不错?” 桑南隅坚定地点头,“不错。” 沈边舟笑了起来,“感谢来自未婚妻小姐的认可,让我现在心情非常好。” 这个称呼…… 桑南隅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沈边舟把桑南隅带至二楼,让她自己选个客房住。 “哦,对了,那个……”沈边舟刚要说些什么,就见着桑南隅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他想了想,闭上嘴靠在墙边,看她巡视似地走来走去。 桑南隅走了一圈,指着一扇门道,“这个房间是我的。冰激凌。” 自从上次的约定之后,桑南隅常常觉得“我想吃冰激凌”几个字太多,危急时刻浪费时间,于是缩成了三个字。 沈边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身后的门,沉默了一瞬。 他弯唇笑了笑,“其实我刚刚就想说来着。” “什么?”桑南隅一边问他,一边拧开门把手开了门。 入眼一片灰白布置,墙边的架子上摆放着厚厚的书籍——桑南隅连书名都看不懂的那一种。 这是个到了明显的其他人的气息的地方。 桑南隅一时怔愣在原地。 她的预言出错了?不会吧。 “——想说我就住在这里,”沈边舟手指抵在下巴上,“不过你刚刚的意思是说,这个房间以后会是你的,对吗?” 桑南隅一眼难尽地回头看他。 她现在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那怎么办,”沈边舟偏偏还看不出来似的,一脸好笑地看向她,“我们一起?” 第28章 同居 桑南隅沉默片刻,看了眼沈边舟,然后又沉默了下来。 她的预言,按理来说是不会出错的。但是确实谁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她不会出错。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桑南隅想不明白,就目光深沉地盯着沈边舟看。 说是盯他其实也不是,桑南隅就是无处可看,目光直视沈边舟,心思却不在沈边舟身上。 沈边舟游刃有余的姿态在桑南隅的沉默之中逐渐消失,又渐渐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咳,”他咳了声,“开玩笑。不过你要真的想住这里,我……也可以让给你。” 一个房间而已。沈边舟心想。 他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不过这话也是让傅作轩知道怕是要瞪掉两个眼珠子,毕竟沈边舟是出了名的“护食”,他攥在手里的东西,他不同意,谁也别想分一杯羹。 此时此刻,沈边舟“大度”地说出让房间的话,丝毫未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沈边舟的话不像作伪。他是说真的。 桑南隅立刻释怀。 她就说嘛,她的预言不会出错,因为沈边舟会让给她,她也完全可能会接受。不过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么桑南隅现在完全可以让这件事情不再发生。 想通了这件事情,桑南隅便潇洒地摆摆手,“不用,我换一个。” 桑南隅四下看了看,指指斜对面的房间,“那我住这边。” 沈边舟看她一眼,“杂物间。” “那个。” “衣帽间。” “……” 沈边舟没忍住笑了下,“你还是住我旁边吧。”他伸手替桑南隅开了门。 这个本就是他已经准备好了的,临到人前了,又突然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讨对方喜欢,显得不那么尊重对方,这才临时想让她自己选。 ……嗯,结果选了个最不该选的。 桑南隅就这样搬进了沈边舟的家里,他俩两个人现在就属于这个世界意义上的“同居”状态。 第一天晚上,桑南隅丝毫没有认床的毛病,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白天起床的时候倒是难得的思绪迟滞了下,想起来自己已经搬了家的事情。 一把拉开淡黄色的窗帘,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内。 桑南隅打开窗子,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满足感立刻充盈了整个胸膛。 这么好的天气实在不该在屋子里浪费时间。 受桑家环境的影响,桑南隅白天里不怎么出门,也少有机会能够出去锻炼自己。 不如今天出去,桑南隅习惯了依靠自身能力和力量保护自己,即便现在来看生活还不错,但来到世界最开始发生的事情还是让她心生警惕。 人不能依靠别人。 她得想办法恢复自己的身体力量,即便不能达到以前的巅峰状态,但能至少比现在好一些。 这么想着,桑南隅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路过的隔壁的房门还紧闭着,看来沈边舟没有早起的习惯。 桑南隅站在别墅门口,深吸了口气,心情大好。 沈边舟选的地方是真的不错啊。 桑南隅沿着道路来回跑了几圈,又进行了一系列体能训练,整个人大汗淋漓,坐在路边气喘。 这身体素质太差了,太差了。 换作在她的世界恐怕都捱不过一天。 休息了一会儿,桑南隅站起来开始往回走。 训练这种事情要适宜,她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 门锁还没有录入桑南隅的指纹,她摁了门铃,又等了会儿,大门便从内打开。 沈边舟换上了一套浅灰色的家居服。 这是桑南隅第一次见他穿这样休闲宽松的衣服,显得整个人年轻阳光了许多。 桑南隅抬手,“早。” 沈边舟看着她,眉间一皱,“你不会是出去跑步了吧,”又抬手,问,“穿着裙子?” “不会不方便吗?” 桑南隅“啊”了声,拽了拽裙角,“啧,是有点不太方便。” 何止是不太方便,简直每跑一步都在阻碍她的脚步。 沈边舟靠在门框上,低着头笑了起来,“唉,我有时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沈边舟侧过身让开路,“吃完饭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还没等桑南隅开口,他又道,“就当是我的报酬之一。” 桑南隅走了进来,“好的,谢谢你。” 沈边舟关了门,闻言眉头微挑,“客气。” 桑南隅洗了澡换了身裙子,再下楼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不过这里没有方姨,也没有其他人,在沈边舟将牛奶杯推过来的时候,她问,“你准备的早餐吗?” “嗯,”沈边舟点头,注意到桑南隅的神情,他问,“很惊讶吗?” 桑南隅:“有点,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自己动手的人。” 就像是桑正文那种人。 只要人坐在那里,便会有人为他准备好一切,他只需要动动手、张张嘴就好。 “在你之前,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只能自己动手,”沈边舟解答了她的疑问,“而且这种事情我更喜欢自己来。” “我觉得,”桑南隅想到了一个新学来的词汇,“你很接地气。” 沈边舟哑然,想了想竟然觉得有点道理,“也对。接地气。” 比起沈从献之流的人,他确实有点“接地气”了。 吃完饭后,沈边舟带着桑南隅去了附近商场,让她自己选择了几套衣服,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这叫逛街,”沈边舟一边开车,一边对她说道,“你的继母,张文音,每次和她地外甥女出去的时候就在做这件事情。” 桑南隅昏昏欲睡,“她不累吗?” “……不清楚。不过有的女人在方面拥有天生的体力与精力。这也算是愉悦自己的一种方式。” 所以无伤大雅,喜欢就可以去做。 沈边舟有些走神。 如果他的母亲在他身边,如果她的生活正常,那么是不是也会像现在一样,和几个好友在外散步嬉笑? 回到别墅,桑南隅刚刚坐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舒出一口长气,就接到了方姨的电话。 “小姐,你回来一趟吧,先生受伤了!” 第29章 回去 桑南隅和沈边舟回到了桑家别墅。 桑正文去过医院,已经将额头上的伤口处理好,在问过自己的家庭医生之后便提前回到了桑家。 张文音和张青荑也在家中,张青荑手里拿着热水杯一脸凝重地站在桑正文的房门外,张文音则坐在角落里目光茫然。 “她不应该在医院吗?”桑南隅问方姨。 方姨摇摇头,“夫人一定要回来,先生看着她似乎好得差不多了,医生也说没什么问题,先生便叫人开车将夫人送了回来。”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夫人回来之后还好好的,到了下午便在卧室里休息,”方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听见了动静,再跑到楼上来的时候,就看见先生捂着额头,额头上都是血,夫人……”方姨看了眼角落里面目光失焦的人,“夫人手里拿着烟灰缸站在一边。张小姐是跟着夫人一起回来的,还替先生挡了下。” 张青荑拿着空的杯子出来,顺手将房门关上了,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顿了顿,对桑南隅说道,“姑父不知道你回来的事情,这事是方姨自作主张。” 桑南隅回头一看,方姨果然一脸愧疚地点了点头。 张青荑叹了口气,“让姑父先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桑小姐不用担心。” 她的手臂一片青紫,注意到桑南隅的目光,她将手臂上的袖子拽了下来,挡住了自己的皮肤。 一见到张青荑出来,张文音下意识地便想要冲上来,然而见到其他人,又硬生生地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不敢动弹。 她伤了桑先生。 她伤了桑先生。 她完了,桑先生不会要她了。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不停地在张文音耳边回响,让她忍不住地害怕。 沈边舟看着张文音恐惧的模样,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头。传闻桑家夫妇一向感情极好,桑正文与张文音结婚以来也一直一心一意。 两个人算得上是模范夫妇了。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比起桑正文的伤势,这位桑夫人担心的更多的似乎是自己。 桑南隅却道:“我想见见他。” 张青荑还要说什么,屋内的桑正文就已经开了口,“让她进来。” 张青荑回过神对桑南隅点了点头,朝着角落里的张文音走了过去。 桑南隅走进了桑正文的卧室,这是她第一次踏足桑正文的私人领域,屋内干净整洁,桑南隅却觉得有一丝不对劲,直到她走到了桑正文的床前,才发觉哪里不对劲。 这里只有桑正文一个人居住。 虽然张文音是桑正文的妻子,但这里却并没有半点张文音存在过的痕迹。 桑正文脸色有些苍白,额头缠着纱布,“坐。” 桑南隅四下看了看,拖了张椅子过来在他面前坐下。 桑正文看着她的动作,等她坐定之后开口,“你想问什么?” 桑南隅好奇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想问。” “因为你不是会关心我的人,”桑正文靠在床头,即便受伤,他依旧冷肃镇定,“有问题就问。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桑正文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至于在期待什么,他没想过。 桑南隅也没浪费时间,“是张文音袭击的你吗,趁你不注意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桑正文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看见。” 桑正文当时背对着门口办公,然后被突然袭击了头部,随即听到了一声尖叫,晕厥之前看见了一脸惊慌张文音和捂着胳膊的忍痛张青荑。 桑正文看了眼门口,“她在门外?” 桑南隅以为他问的是张文音,点了点头,“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她精神好像有些问题,你没有发现吗,她睡觉的时候会失去意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就是说,张文音并不会自主攻击桑正文。 关于朱垣的事情,桑南隅不会告诉桑正文。张文音睡着之后,朱垣会短暂接管她的身体,既然醒着的是朱垣,那么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桑正文。 然而这件事情桑正文没有正面回答,却也没有直接反驳,而是问,“你还知道什么?” 桑南隅看了看桑正文的脸,将自己发现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不得不说,虽然在某些方面桑南隅并不喜欢这个自称为父亲的男人。但他也确实足够冷静,在处理事务上有绝对的理智思维。 桑南隅有关于张青荑会成为桑家女主人的预言一度让她怀疑桑正文对张青荑有特殊的感情,但根据她的观察显然不可能。 结婚十年的妻子不也没踏足他的房间吗? 桑正文要的是个妻子,那么这个人是谁或许并不重要。 这一点还是沈边舟提出的。 果然,男人在某种程度上更了解男人。 桑正文一直静静地听着,等待桑南隅说完,他说道,“你知道得不少。” 桑南隅:“所以你现在应该……” “这件事情晚些再说,”桑正文对她说道,“天晚了,你和沈边舟今晚在这里住下。” 桑南隅迟疑了下,“也行。” 顺便还可以再看看今晚朱垣会不会再次出现。 话说到这里,桑南隅朝着门外走去,到了门前又停下来问了个问题,“我感觉得到你没有那么不喜欢我,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保持这种冷漠的态度?” 桑正文随即皱眉,“胡说八道什么。” 好了,又恢复之前那个模样了。 桑南隅转身离开,房门打开又关上。 桑正文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他看了眼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伸手将它倒扣在床上,这才松开了眉头。 桑南隅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没了人。 沈边舟和方姨待在楼下,隐约可以听见沈边舟说话地声音。 桑南隅顺着楼梯下楼,听见沈边舟夸赞方姨泡茶的手艺。 方姨心里担忧,但听到沈边舟的话还是有些开心,“哪有什么手艺,就是先生喜欢,我看久了也会了些。” “耳濡目染,那也很厉害了。” 沈边舟扭头看见走到跟前的桑南隅,“聊完了,桑先生还好吗?” “还好,”桑南隅随口说道,“今晚在这儿住吧。” 方姨立刻道,“那我去收拾房间。” “不用。”桑南隅摆手。 沈边舟一怔,微妙的目光望向桑南隅。 第30章 夜晚 方姨明显愣了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笑容满面地连声说好。 等到方姨离开以后,桑南隅一头雾水地问沈边舟,“方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边舟的目光清清淡淡地扫过她,“我也很误会。” 桑南隅:? 是她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沈边舟觉得有些好笑,便问,“未婚妻小姐,你打发走了要帮忙的方姨,现在打算把我安置在哪里?” 他顿了顿,“我确实不介意和自己的未婚妻一起住,但是,你也不介意吗?” 他眼中盛着浅浅笑意,星光似的亮。 桑南隅看他一眼,反应过来问题出在了哪里,认真道,“我是觉得你可以自己收拾屋子。” 沈边舟默了黙,摊开手问,“我看起来不像是游手好闲、等人伺候的公子哥?” 她为什么觉得他会放着阿姨不用,自己亲手去收拾屋子? 沈边舟放下手。 说句心里话,他觉得桑南隅对他的认知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桑南隅哑然,然而竟然真的站在那里定定地观察了一会儿沈边舟,“你不像。” “人人都知道……” “人人都知道关我什么事,”桑南隅反驳道,“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沈边舟这回倒是没再说些什么,目光沉了下来。 “那我住哪?”过了会儿,他问。 桑南隅指了指,“楼下,我旁边。” 方姨搬来了崭新的被子,站在床边看着沈边舟动作,忍不住,“小沈先生,要不还是我来吧?” 虽说他的动作看起来熟练,并不像是不会做事的模样,但到底是在桑家,让她这么看着,还是觉得不大合适。 “没关系,”沈边舟抚平被子上的褶皱,“我习惯自己来。” 方姨不再坚持,看他确实不需要帮忙就下楼去热睡前牛奶。 不一会儿门板被敲响,桑南隅端着杯子探了个头进来,“喝牛奶吗?” 沈边舟一回头就见她这幅探头探脑的模样,莫名想笑。 他看着她“嗯”了声,“进来吧。” 桑南隅走进卧室里,将手中的杯子塞进了沈边舟的手里,“这间屋子的正上方就是张文音的房间,晚上如果有什么大的动静你都可以听见。” 沈边舟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这就是你把我安排在这里的原因?” 桑南隅疑惑地看过去,“不然呢?” 沈边舟垂下眼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你觉得今晚会有什么动静吗?” 桑南隅的思绪立刻被他带偏,“对。” 沈边舟放下杯子,“可这不是预言,你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甚至也不确定会不会发生。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不是每件事情都会被预言,”桑南隅说道,“这是我的经验。” “所以今天晚上我也睡在这里。”桑南隅补充了一句。 沈边舟抬眼,“什么?” “我说我今晚也睡在这。” 经桑南隅开口,沈边舟才意识到她还是穿着睡裙过来的——她的睡裙和她一模一样的白裙子几乎没什么大的差别,一眼看过去甚至分辨不出来。 沈边舟慢悠悠地“哦”了声。 …… …… 二人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同床共枕。 桑南隅曾大度表示自己可以睡在地上,沈边舟冷笑觉得自己这个大男人还是要点脸的,于是二人僵持之下还是决定一起睡……反正他们也不会发生什么。 深夜来临,四周一片寂静,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道是因为桑南隅的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沈边舟此时此刻毫无睡意,而躺在他旁边的桑南隅也是如此。 桑南隅也不是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 天天逃命的人哪有心思注意别的东西,往往想着人越多越安全。 但现在一想到沈边舟就在自己身边难得觉得有些不习惯,还有些微妙的尴尬。 更何况,沈边舟是个存在感很强的男人,身上浅淡的男香一直往她的鼻子里飘。 桑南隅嗅了嗅,“你这个,挺好闻的。” 实话是实话,就是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沈边舟动了动,“嗯。回去给你也喷点。” “……这个,不太适合我吧。”桑南隅讪笑了两声。 这种清冷的气味,闻得桑南隅一点世俗欲/望都没有。 身侧的人双手垫在脑后,神情淡然,“不合适你在这说什么胡话。” “我这不是觉得太安静了嘛。” “所以你就没话找话。” 搭话本就是为了缓解尴尬,桑南隅这下不尴尬了,就是觉得有些气恼。 她动作很大地扯了下被子,气恼地侧过身背对着沈边舟。 身后的人低低地笑了声。 桑南隅扯了下嘴角,“你笑……” “有动静。”沈边舟说。 楼上确实传来了动静,砰砰的响声极为熟悉。 桑南隅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拉了把身边的沈边舟,“听。” 被抓住手腕的沈边舟低头看了眼,没说话也没挣脱。 楼上—— 张青荑惊讶地看着眼前力气突然变得极大的女人,向后退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张文清”似乎完全不清醒,固执地拖动着房间里的重物,口中时不时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张青荑迅速拨了通电话给段佑辰,将眼前的情况都告诉了他。 对面沉默了会儿,说,“这都是正常的。我对她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心理干扰,现在就是她的表现就代表干扰成功了。这个时候的她没有意识,会刻板地去搬动重物,而且强行叫醒会唤醒她的攻击性。” 段佑辰舒出一口气,“你今天说桑先生以为攻击他的是张文音,对吗?” 张青荑“嗯”了声,她没再多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 电话迅速挂断,段佑辰垂下手,手机掉落在地毯上。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抬头看向眼前的青年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走?”傅作轩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谁要放你走了?” 段佑辰一惊,“你明明说了只要我按你说的做你就会放我走的。” “是我说的啊,不过我这个人经常说话不算数的,”傅作轩呲着牙笑了,“你猜猜,桑先生会怎么对付你?” 段佑辰的脸变得极其难看。 第31章 看戏 楼上的动静越来越大,不止惊动了沈边舟和桑南隅,随后也惊动了正在休养的桑正文。 张青荑捂着胳膊,一边哭一边冲出了房间,她的身后,张文音拖着一把椅子,头发散乱。 桑正文一开门便被张青荑撞了个满怀,堪堪稳住身形,就听见她哭着说,“姑父,小姑她疯了!” 桑正文皱了下眉头,被张青荑拿着往楼下走,“小姑现在神志不清,非常有攻击性,我们赶紧走吧,先离开这里。” 桑正文被拉着下了楼,然后在张青荑要出门前反手将她拉了回来。 “等等,”桑正文松开了拉住她胳膊的手,“南隅还在上面。” 张青荑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耐心地道,“桑小姐身边还有沈二少,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他们已经下楼了。” 然而桑正文并没有和张青荑跑出去的打算,“那你先走。” “姑父?!”张青荑惊叫。 张文音已经拖着椅子从楼上下来了,她垂着头,乱发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 桑正文的脚步顿住,目光从张文音的身上渐渐落到她的身后。 张青荑有些恐惧地瞪大眼睛,并非她胡说八道,而是张文音真的疯了。 她原本的打算便是叫桑正文真正看见张文音发疯的模样,然后彻底厌弃她离开她。 却没想到桑正文选择保下张文音。 她不得已又选择了今天晚上。 不止桑正文,桑南隅和沈边舟也在,所有人都将看得清清楚楚,张文音是如何攻击其他人的。 这是她的目的没错,但她没想到张文音会这么危险。 张青荑捂住自己的胳膊,那里仍旧隐隐作痛。 楼上,沈边舟看了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腕,提醒道,“她现在会攻击人。” 桑南隅点头,“没事。” “没事?” “没事。” 沈边舟定定地看了她两眼,索性席地坐了下来,神情放松地看向楼下的情形。 余光看见桑南隅摸着下巴,一副高深模样。 “不担心张青荑真的跑出去吗?”他问。 “怎么可能?”桑南隅讶异地看向他,“我肯定把门锁死了啊。” “……” 桑南隅确实将门锁死了,就在张文音冲过来的瞬间,张青荑再也顾不上什么姑父,转身便要跑出去,然而门把手却一动不动——她打不开门了。 明明桑正文就在张青荑面前,但她却略过了桑正文,直从张青荑而来。 桑南隅悠闲地看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橘子来,还问沈边舟要不要。 吃是没心情吃的,不过沈边舟倒是接了。 下一刻,张文音一把抓住了张青荑的头发将她薅了过来。 “你害我。”她语气平静,在此情况下却显得无比阴森。 “小姑,我怎么会害你呢?”张青荑下意识地便反驳道。 她一动,张文音的动作便越发狠厉。 张青荑的眼泪都逼了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被张文音拔掉了。 张文音却听也没听到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你害我。” 桑正文上前想要阻拦,被警惕的张文音推了一把,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 他额头本就受了伤,这么一推,便更加头昏脑涨。 桑正文的烦躁与恼怒已经开始逐渐上升。 朱垣余光看到桑正文扶着头的模样,虎躯一震。 妈呀,他不会把人给推坏了吧! 桑南隅好不容易有个爸,他要是给推坏了可就缺了大德了。 桑南隅吃橘子的嘴停了下,仔细看了下,又接着吃了。 没事儿。 桑正文好得很,就是不想动不想管。 张文音并没有放过张青荑的打算,她捏着张青荑的胳膊,本就受了伤的胳膊疼得越发厉害,张青荑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 “小姑,小姑,”她一边哭着一边企图唤醒张文音的理智,“我是张青荑,我是你的外甥女啊。” 张文音阴森一笑,“你害我。” 不对,这不对劲。 张青荑心里疯狂怒号,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段佑辰明明跟她保证过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难道段佑辰骗她! “姑父,叫佑辰,叫段佑辰!”张青荑叫道。 桑正文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拨通了段佑辰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 段佑辰刚被教训过,此刻头发散乱,衣襟也散开,脸上还带淤青。 谁能想到出了名的废物下手竟然这么利索这么重? 段佑辰在傅作轩面前竟然完全不够看。 手机铃声在空旷的房间响起,段佑辰一见到手机屏幕上显现的那个名字便觉得头皮发麻。 傅作轩看见了,嘿嘿一笑,“接电话啊。桑先生找你肯定有要紧事。” “我,我我不想……” 傅作轩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不想什么?” 段佑辰忙道:“没有没有。” 段佑辰发着抖接起电话,然而还未说话,对面便传来一阵惨叫。段佑辰下意识地也叫了声,将桑正文的耳朵震了个猝不及防。 第32章 通话 “草,”傅作轩捂了下耳朵,吼道,“你鬼叫什么啊?” 段佑辰的手抖了下,抓着手机的手不断发颤,用了全身的力气紧握着才不至于将手机扔到地上。 傅作轩“啧”了声,段佑辰又不自觉地抖了下。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窝囊啊。 傅作轩心里嘀咕着,丝毫不记得不久之前自己对待段佑辰的“恶行”,也不知道自己给对方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谁能知道这个面嫩的男人动起手来这么厉害! 另一边的“张文音”双手掐在张青荑的脖子上,将她死死地摁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段、佑、辰!”张青荑咬着牙叫道。 桑正文皱眉,“说话。” 段佑辰颤颤抖抖地应了声,“怎,怎么了?” 桑正文冷笑,“怎么了你自己心里应该更清楚。” 朱垣看了看这情形,被手底下的人踢打得心烦,又看一边的桑正文似乎有些太悠闲了。 那这女人不得觉得心里不平衡啊! 朱垣这么想着,贴心地将脚边的椅子大力地朝着桑正文踢了过去,力道之大差点将椅子直接踢散架。 幸好桑正文反应还算快,贴着椅子腿堪堪退到旁边,然而就在下一刻,桑正文身体歪斜了下直接倒在了地上。 目睹了全过程的桑南隅目瞪口呆,然后悄悄拍手,“好演技。” 朱垣的事情或者说“张文音”晚上清醒的这件事情桑正文并不知道,但很明显桑正文已经猜到了,也乐得这样配合他们。 一边的沈边舟悠悠说道,“桑先生年轻的时候叛逆,在演艺圈还混过几年,当过几年演员。” 桑南隅现在已经能听懂大部分的这个世界的言语,听到沈边舟的话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沈边舟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勾了勾嘴角。 另一边,张青荑已经和段佑辰吵了起来。 张青荑怀疑段佑辰动了手脚,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才导致张文音现在失控,段佑辰一时便开始破口大骂。 “你不要以为你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你他妈不就是看上桑先生,想嫁进桑家当富太太嘛,我呸,”段佑辰啐了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张脸,做什么春秋大梦。” 朱垣才刚刚敲了张青荑一下子,一听这话手一抖又给了她一拳,差点将张青荑的下巴打歪。 “段佑辰你个王八蛋,”张青荑在骂人这事上面显然没有段佑辰那样无师自通,“拿了钱不办事的窝囊废,我死了都不会放过你。” “那你就去死吧,”段佑辰恶毒地说,“张文音现在发起疯来我也没办法,你当我真什么都能办到吗?老子骗你的,就是想让你老老实实掏钱!” “你……” 张青荑本来一开始还想耐着性子询问段佑辰该怎么办,谁知道段佑辰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事情都抖落了出来,气得差点厥过去,便忍不住骂了起来。 一边的桑正文眉头越皱越紧。 张青荑现在这副模样,也没必要询问真假。对方都已经告诉他了。 桑正文的脸色极其难看,对于张青荑的求救也纹丝不动。 张青荑原本还寄希望于他,然而一见他这幅无动于衷的模样终于绷不住大哭了起来。 “姑父,姑父,我错了,你救救我吧,小姑会杀了我的,她真的会杀了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断了,啊——” 朱垣心底嫌恶地骂了声,随即在地上将张青荑制住,用绳子将她绑了起来,动作娴熟流畅,丝毫没有停滞和混乱。 张青荑后知后觉地发现哪里不对劲,“小姑?!” 作者有话要说: 少些一丢丢。作者已跪…… 第33章 交代 张青荑被制住动弹不得,一双平日里总是含笑的双眼此时瞪大了,眼睛之中满是惊惧。 “小姑,你骗我?”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朱垣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一捋,见没人说话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张青荑是在跟自己说话。 ……做女人这事他还是有点不习惯。 朱垣咳了咳,“你的事情桑……先生已经知道了。你自己交代吧。” 本想说桑南隅的,还好脑子转得快。 张青荑目露茫然地看向桑正文,“姑父。” 桑正文还拿着手机,此刻也放下了手,他的目光先是不冷不热地看了眼张文音,最后才落在张青荑身上,“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张青荑不知道。 桑正文对她说过的话很多,可大部分不是叫张青荑过来陪陪张文音,就是交代她公司上的事情。 她不知道桑正文指的是什么。 桑正文也没希望张青荑还记得,“十年前,你十五岁,第一次到这里来,问我为什么桑南隅不叫你姐姐。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张青荑一怔,表情霎时间变得难看。 桑正文一见她这模样便知道她是想起来了。 没了朱垣的桎梏,张青荑从地上爬起来,膝行过去,“姑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从小就心高气傲,我嫉妒小姑,嫉妒她有姑父这样优秀完美的男人照顾,但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伤害她,更没想过伤害你,”张青荑的眼泪流了下来,“姑父,我真的没想要伤害你啊。” “我一直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就是希望能够到你的身边,替你分担重担,我……” 那边的张青荑涕泗横流,精心维持的贵女模样碎了一地。 桑南隅眯着眼看着,说,“这橘子有点酸。” “回头买点别的。”沈边舟接得也顺。 “这张青荑不地道,”桑南隅嫌弃地点评,“都这样了也没回头看一眼自己小姑,她可是在害人,害得还是自己的亲人。” “甚至还记得抬高桑先生,”沈边舟见她实在不想吃手里那瓣橘子,就拿过来放进了自己嘴里,做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想不明白,“一般男人很容易对这样的女人心软。不过——” “桑正文才不会,”桑南隅撇撇嘴,“他最知道自己多牛逼了。”哪里还用得着别人夸? 沈边舟默默点头,又想他们这样边看边聊其实也不太地道,一个倒算了,还是一双。 不过,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地道人。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桑家保镖出现,将张青荑带走了,至于后续事宜桑正文要如何处置,桑南隅并没有询问的打算。 朱垣坐在沙发上整理自己的头发——这女人的头发未免太难打理,长就算了,还卷,他一晃头,就缠在了一起,弄也弄不开。 就在朱垣为最后一缕头发烦躁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出将那缕头发捋顺了。 朱垣抬起头,目露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桑正文。 他他他他他他他—— 桑正文收回手,面色冷淡,仿佛只是随意抬了下手,抬头朝着二楼的楼梯口说,“下来。” 桑南隅眨眨眼,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和沈边舟一起走了下来。 桑正文没看沈边舟,只问桑南隅,“上面空气好吗?” 桑南隅扭头,“比下面好。” “什么时候商量好的,”桑正文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看了眼桑南隅,又看向张文音,“你们。” 朱垣下意识地看向桑南隅。 桑南隅接收到朱垣求救的信号,将医院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有个男的,每周五都要来见我——不是说我已经接受了昂,这是为了说话方便。”朱垣说道。 桑南隅摆摆手,“别废话,快说快说。” 朱垣这才继续说道,“具体干了什么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每次醒过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这个女人不太一样了,草,还是分开说吧,她有点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你知道吧,一开始我只是偶尔会醒,剩下这个睡着的时候都在四处游荡,还自言自语,而且越来越严重。” “我觉得就是这种情况给了我可乘之机,”朱垣叹了口气,“我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现在基本她睡着,我就会在她身体里醒过来。” 桑南隅问,“你知道她白天发生的事情?” “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朱垣说道,“没什么规律,你们可以重点观察一下那个男人,哦,那人认识这个女人的外甥女。” 桑南隅和沈边舟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张青荑的男朋友段佑辰身上。 段佑辰这个人早年就有过事故,只不过被人压了下来,改名换姓,再也没人知道他。 前几年搭上了张青荑,事业也是风生水起,现在看来,干得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勾当。 他们就这样和朱垣商量了下该怎么办。 不过本来他们没打算这么快揭露张青荑,实在是张青荑自己等不及先动了手。 朱垣的事情不能说,桑南隅捡着能串起来的话告诉桑正文。 桑正文看向“张文音”,后者赶忙摆手,“你的头不是我打的,我当时神志不清,没力气。”哪来的力气打他? 桑正文收回视线,“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他顿了顿,“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句话问的是桑南隅和“张文音”。 桑南隅立刻翻了个白眼,“谁跟她关系好。” “张文音”也配合地冷哼一声,两人俨然一副过河就拆桥的模样。 桑正文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倒是没再问什么。 时间耽搁到这里已经很晚了,桑正文叫他们先上去休息,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沈边舟转身的时候,桑正文叫住了他,“沈二少,你留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谈。” 沈边舟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桑正文,半晌之后笑了下,“好的,桑先生。” 沈边舟转回到沙发边在桑正文对面坐下,“桑先生是长辈,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 桑正文点点头,看了眼磨磨蹭蹭地上楼梯的桑南隅。 后者接收到他的目光,再也无法磨蹭,脚步噌噌噌地上了楼。 桑正文低下头,看向对面的沈边舟,“沈边舟,你很不错。” 第34章 烂桃花 第二天早上,桑南隅在餐厅见到了桑正文和沈边舟,意外的是没有见到张文音。 但想想张文音不出现也情有可原。朱垣说只要他在张文音的身体中是清醒的,那么他可以选择是否让张文音知道她做过的事情,只不过在张文音的记忆当中,做了这些事情的是她自己而非占据了身体的朱垣。 这顿早餐是桑南隅在桑家以来吃过的最安静的早餐。 早餐过后,桑正文送沈边舟和桑南隅出门,等待二人坐车离开之后才转身回到屋内,只不过刚刚走到门前,便见到了下了楼的张文音。 她的眼睛红肿,看得出来头发已经打理过,但还是不免有些散乱。 桑正文神情冷淡,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准备上楼换身衣服。 “桑先生。”张文音的声音有些哑,“我……”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她顿了顿道,“对不起。” 桑正文从她身侧走过,“当初已经谈好了的,你们违约了。” 张文音听出了什么,祈求地抬起头,“桑先生,我也是受害者,我一直也算恪守本分,没有想过多要什么……” “张文音,”桑正文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了,他能感觉到张文音和昨晚的不同,不过这一点差别还不足以让他去注意,“我们该离婚了。” 说完桑正文头也不回地上了楼,任身后的张文音如何呼唤和祈求都没有回头。 张文音抓着楼梯扶手滑落在地。 这场有名无实的恩爱婚姻,本就是两家之间不对等的交易,是桑正文的施舍。 当他想要将这些东西收回去的时候,张文音便只能接受。 张文音坐在地上又笑又哭,最后将脸埋进手掌之中。 她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 …… 车内。 桑南隅坐在副驾驶上翻了个白眼,将一沓纸塞进了牛皮袋里。 “你能不能用我听的懂的话说一遍?”桑南隅问他。 他就知道。 沈边舟微微挑眉,他将张家的调查资料交给她的时候就知道桑南隅看不懂。 他清了下嗓子,“当年张文音之所以能够遇到你父亲,正是因为当时还十五岁的张青荑通过你父亲秘书的儿子的关系,她和那个男孩子交往,然后带着张文音在公司楼下见到了你父亲。后来她便以这个为理由,多次制造偶遇。” 桑南隅震惊,“她那个时候就对桑正文有想法了?” 这未免想得太长远了。 沈边舟笑了声,“想法未必有,但论脑子,她可比张文音强多了。自始至终张文音都被牵着鼻子走。” 当时桑正文确实有意再娶,但对妻子的身份非常在意,一个背景家世都很普通、长相却极为出挑的张文音自然而然地进入他的视线。 “那个秘书的儿子是个爱玩的,给钱什么都能干,十年前张青荑给他转了一大笔钱,想来二人也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只不过那个时候,张青荑远没有现在做事周全,这也才让他查到这些蛛丝马迹。 沈边舟懒洋洋地道,“她大概以为攀上了一棵大树,但没想到张文音和桑正文的婚姻关系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紧密,昨天晚上桑正文向我坦白,他和张文音有个秘密合约,这件事情连张青荑原本也不知道,不过后来被她发现了。”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想要取代张文音却是真的。” 事实就是如此。 沈边舟一哂,“本来做得挺隐蔽的,桑正文也没发现,”他看了眼副驾驶的人,“没想到遇见了你。” 但是——桑南隅是怎么和张文音达成合作的? 桑正文想要知道,但沈边舟却并不好奇。 “每个人都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桑先生是,我是,桑南隅也是,”沈边舟昨晚对桑正文说道,“她如何处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她原本不必去费力去做。” 桑正文看着他,“你们的认识没多长时间,你会这样信任她吗?” “信任是基于了解的判断与理智的取舍,而不在于时间长短,”沈边舟对桑正文一笑,“就像桑先生,你的信任从来取决于自己的需要,不是吗?” 所以,桑正文和张文音这对模范夫妻很快就要走到婚姻终点了。桑正文不再需要这样一个妻子,或者说,他其实早就不需要了。 桑正文点头,眉间松动,“你确实很不错。” 回过神来,沈边舟才注意到身边人没动静。 他静了静。 “……” 一片沉寂。 沈边舟想到什么,脸色沉了下来,他扭头一看,桑南隅果然靠着车窗睡着了。 所以他自己在这里吧啦吧啦半天,都是在自言自语?她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 沈边舟呼出一口恶气。 就在他放弃对话的时候,桑南隅却突然醒了,扭头看向沈边舟。 沈边舟余光注意到了,被桑南隅看得有些发毛,“怎么了?” 桑南隅“切”了声,“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小心烂桃花。” 沈边舟皱了下眉,“记得。” 当时桑南隅说完,他便立刻离开了。 桑南隅沉吟了下,“你这个烂桃花还没完,你又要倒霉了。” “烂桃花。”沈边舟咀嚼着这三个字。 他的身边现在除了桑南隅,没有第二个女人,那么烂桃花又是哪里来的? 不过二人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就在沈边舟家的门口,坐着一个蜷成一团的长发女人。 他们回来的路上下了雨,这个女人便一直坐在门口淋雨,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身上。 车辆驶来的声音让她目露惊喜,一下子站了起来,然而身体的虚弱又让这个女人踉跄了下,她扶着栏杆,脸上露出笑容。 沈边舟:“……” 桑南隅:“……还挺好看的。” 二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尤其是倒霉蛋沈边舟本人,还从来没有这样排斥过见到一个女人。 沈边舟听到桑南隅的话,本能地觉得不舒服,于是嗤笑一声,道,“未婚妻小姐,麻烦摆正自己的位置,如果她真的是你说的烂桃花,那么你现在应该有剪掉这朵烂桃花的觉悟。” 桑南隅惊讶,“这也是我的责任?”她不就是提前警示一下的作用吗? 这交易是不是有点亏了呀。 第35章 李慕云 桑南隅的话听起来没错,也确实没什么错。不过沈边舟听着就是不舒服。 “哎,”他眼见着桑南隅打开车门就要下车,赶紧拉着胳膊将人给拽了回来,“下着雨呢。” 沈边舟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盖在桑南隅的头上,“快点往回跑。” 今天外头的雨大,沈边舟开车回来的时候几次看不清挡风玻璃,他扭头一见桑南隅单薄的身板,心想这豆大的雨滴砸也能把她砸病。 桑南隅掀起西装一角,看向沈边舟清冷的侧脸,“你的烂桃花就是她了,你认识她吗?” 沈边舟一哂,“认识。” “上次我们的订婚宴,沈从献带的女伴就是她。”沈边舟说到这场订婚宴,给这个名词前加上了“我们的”三个字,顿时觉得顺口了很多。 两个人下了车,桑南隅小跑到门口,险些把那位淋着雨的美女撞到一边。 李慕云险些被她撞到,有些狼狈地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正将头上顶着的外套拿下来的桑南隅。 这个人怎么一点家教都没有?! 桑南隅将沈边舟的外套拿下来搭在臂弯,这才看见李慕云似的,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位小姐,你……” 李慕云眼里已经聚集起了涟涟泪水,她的目光越过桑南隅,径直看向她身后步行而来的沈边舟。 然而眼前一晃,视线便被人挡住了。 桑南隅一笑,不客气地问,“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呢?”她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我家不接收流浪儿,哦,不好意思,流浪美女。” 李慕云一口气咽在喉咙里,桑南隅的话让她的火气噌噌冒出来,可她又加了美女两个字,一时不知道让她怎么反驳。 沈边舟已经走到了跟前,李慕云立刻抬起自己的下巴,露出泪汪汪的双眼来,“二少。” 李慕云对自己的外貌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知道哪种表情最能惹人怜悯,在来这里之前,她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自己的表情,就是为了能够出现在沈边舟面前。 然而沈边舟看也没看地从她身边走过。 “沈二少!”李慕云拔高了声音喊道。 沈边舟这才不急不缓地转过身来,眉目清冷。他的目光在李慕云的脸上扫过,然后道,“这位小姐,”他抬了下下巴,十分桀骜,“你挡到我未婚妻的路了。” 桑南隅立刻抬手,“没错,就是我!” 被人明明白白地指出来,李慕云也不好再装做看不见,可怜兮兮的双眼又看向桑南隅,“桑小姐。” 桑南隅点点头,想要越过她,然而还未等她走过去,站在一边的李慕云突然捂着肚子呻、吟了起来,紧接着便脸色发白地躺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桑南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向沈边舟,“真的?假的?” 沈边舟探究的目光收了回来,淡淡说道,“真的。”他像是惹了什么麻烦一样,不,他就是惹了麻烦。 桑南隅蹲下身去看了看李慕云的情形,却被突然吹来的冷风糊了一脸的冰雨,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她抹了抹脸,“先弄进去吧,醒了再问问。” 总不能让人在家门口出事,怪瘆得慌的。 沈边舟却蹙起了眉头,就在桑南隅以为他不同意的时候,他却问,“我给你外套是用来抱着的吗?” 桑南隅:? …… …… 李慕云是被桑南隅拖进来的,用了并不温柔的方式。但是桑南隅这样拖人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拖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另一边的沈边舟也同样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又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大情种。 “需要我搭把手吗?”桑南隅虽然并不费力,但是出于人道主义,沈边舟还是问了句。 “不需要,”桑南隅摆摆手,“你记得离她远一点,最好不要有什么肢体接触。” 肢体接触? 沈边舟目光微动,“为什么?” 桑南隅瞪了他一眼,“当然是为了防止烂桃花摘不掉。” 沈边舟叫了个医生过来,经过一番简单的检查之后,确定李慕云没有别的问题,只是淋雨发烧,所以一时昏厥了过去。 将医生送走,沈边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没过多久李慕云也醒了过来。 她一醒便想要故技重施,结果被沈边舟那冰冷的目光一瞪,顿时就偃旗息鼓、不敢再说了。 “二少,还记得我吗?”李慕云小心地开口,“我姓李,叫李慕云。” 桑南隅沏了杯热茶过来,带着“温柔”地笑意将茶杯塞进沈边舟的手中。 沈边舟“嗯”了声,喝了口桑南隅的茶,结果一口浓茶梗在喉咙里差点儿没让他背过气去。 他低头看了眼,一瞬间的沉默。 桑南隅是不是把他的茶叶都倒进去了?茶杯上一层密密麻麻的茶叶,将水面遮挡得严严实实,要不是那一点温润的水流,他都要怀疑桑南隅是不是把水滤了出去、单独给他盛了一杯茶叶。 桑南隅尚且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只是沈边舟说未婚妻就要有未婚妻的模样,得做出一副样子给别人看,她这才去兴致勃勃地泡了一杯茶。见沈边舟僵住,她殷切地说,“快喝呀。” 快喝呀,快喝呀。 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喝? 沈边舟咬着牙嚼碎,将那点茶叶干咽了下去。 将杯子砰的一声放在了茶几上,沈边舟脸上不耐的神色已经毫不掩饰,“李小姐讲话一向这样不知所云吗,自报家门就不必了,我在他那里见过你,既然特地来找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吧。你找我是想要做什么?” 李慕云目光迟疑地看了眼桑南隅。 “这里没有什么我未婚妻不能知道的事情,”沈边舟随意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如果有,那就证明这件事不该说。” 李慕云这才收起了眼里的迟疑,道,“我怀孕了。” 沈边舟微微挑眉,“我的?” 李慕云愣了下,下意识地回答,“不是。” 沈边舟的脸色冷了下来,有些不耐,“既然不是我的,你找我干嘛?” 桑南隅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看着李慕云的脸色一变再变。沈边舟噎人的本事真的不错。 她觉得沈边舟根本不需要她。 第36章 交易 但是这个展开有点不对。 烂桃花,到底也是个桃花,沾上了想要甩掉还是有点难,但至少是个桃花啊,可现在这桃花有了别人的孩子算怎么回事? 难道沈边舟什么都不做,就要喜当别人的爹?桑南隅暗自叹了口气,同情的目光望向沈边舟。 听了沈边舟的话,李慕云的脸色一变再变。 她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男人,不是没有沈边舟这样看不上像她这样只有一张花瓶脸的男人,但即便看不上,这些男人说话也不会太难听。 唯独沈边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是如此。 李慕云冷静下来,继续说道,“我知道二少不想见我,是因为我这几年一直跟在大少身边的原因。而且这事再怎么说起来也不算光彩,毕竟我和大少的关系只不过是金主和情人的关系,我就是他胸前的一朵花,需要的时候就戴出来,不需要的时候就随时丢弃。” 她跟在他身边多年,沈从献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有李慕云从未变过,但即便如此也并不代表她在沈从献心中有分量,只不过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而已。 李慕云极力压下心里的不甘,她不能在沈边舟面前表露出一星半点。 沈边舟冷嘲一声,耐心快要告罄,“你跟他怎么样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二少,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李慕云静了静,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哀伤,既不会显得太过浮夸,又恰好能够惹人怜悯。 桑南隅八卦的目光看向沈边舟。 什么以前?她做错了什么?他们俩以前什么关系?! 这不是烂桃花,这是旧桃花啊。桑南隅恍然间想到。 沈边舟愣了愣,自己也觉得有点纳闷,李慕云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不过疑惑归疑惑,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另一边的桑南隅期待八卦的神情也落入了沈边舟的眼中,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无由来的气恼。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还顶着个未婚妻的名头呢? 沈边舟双腿交叠,手指敲了敲膝盖,此时此刻他才真的打算和李慕云谈话,不自觉地露出了谈判的架势。 “李小姐,我之所以能够在这里忍你这么久,原因是什么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轻嗤一声,补充道,“铺垫太多只会让人厌烦。” “你怀孕了,所以呢?” 李慕云深吸了口气,一股脑儿道,“这个孩子必定无法留下,以沈从献的性格,如果我不能顺着他的意思老老实实的,他一定会自己亲自动手解决我这个麻烦,”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怨恨,“但我不想要让他这么好过。这个孩子死,也得死得有价值。” 她这一番话算是豁了出去,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后怕。 沈边舟抬了抬下巴,黝黑的双眼看向她,“那你觉得怎么才算是有价值?” 李慕云露出一丝笑意,“沈大少妻子的位置,算不算有价值?” “我可以不要孩子,也可以不要感情,但这么多年了,我不能一无所有。” …… …… 李慕云离开了,走前打了个喷嚏,问他们能不能给件衣服,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桑南隅给她拿了一件外套披上,李慕云对她说了一句一句谢谢,别的没有多说就走了。 桑南隅看着她离开,一回头就见沈边舟正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 “吓我一跳。”桑南隅瞪了他一眼。 沈边舟皮笑肉不笑地说,“拿别人的东西关心另一个人,这种事你做的也太熟练了。” 桑南隅哑然,“……我只有裙子。”虽说前两天买了一些,但没几件外套。 李慕云比她高,穿她的也穿不上。 沈边舟冷哼一声,不满地说,“就当我扔垃圾桶了吧。” “你生什么气啊,”桑南隅顿了顿,问“你真的答应她了?而且明知道会给自己惹麻烦。” 沈边舟“嗯”了声。 李慕云提出了一个他完全拒绝不了的条件。 “我可以告诉你,你母亲的下落,”李慕云对沈边舟说,“沈从献每个月都会去见她,他做得隐蔽从不让人跟着,但即便这样也难免会被人发现,我就找到了那个人,打听到了你母亲所在的地方。” “我知道她在哪里,你动用你的关系帮我,我告诉你她的下落。” “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沈边舟回过神来,慢慢说道,“这个交易划不划算我不知道,但我如果现在放弃以后一定会后悔。” 他找了她太多年了。 因为她,沈边舟在沈家处处掣肘,对寻找她的执念有时甚至超过了寻找本身。 他一定要见到她。 说到这,沈边舟突然觉得好笑,“所以这个烂桃花,我是接定了。” 有些事情即便提前知道,也未必能改变结果。因为总有些东西比眼前的坑更重要,所以人睁着眼睛也得跳下去。 …… …… 桑正文和张文音很快便离了婚,桑正文也没亏待她,给了她一笔钱作为补偿。但为了生意考虑,两人之间离婚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公布出去,桑正文打算等一段时间,等到股市稳定,做好准备之后再公布,张文音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什么,表示会好好配合桑正文的工作。 沈边舟和桑南隅回去过一回,张文音搬走前将画室的钥匙交给了她。 “这个钥匙不是你的,是我拿了你的钥匙配的,当时本来是想试着和你亲近,后来放弃了,这把钥匙就留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游去你那,大概心里还是讨厌你。”张文音这么对她说。 直到离开,张文音也还是讨厌她。 可离了桑正文,又离了张青荑,张文音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说话。 越想越憋屈,张文音瞪了她一眼赶紧离开了。 桑家别墅没了张文音显得更加冷清了,方姨说桑正文现在经常不回家,多半都在公司里。 沈边舟听了笑道,“看来桑先生对张文音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过也就只有一点,这一点对桑正文来说却微不足道。 第37章 试试 画室的钥匙终于到了桑南隅的手中,画室的门也终于打开。 门内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将大部分的光线隔绝在外,两个人谁也没找到灯的开关,只好先把窗帘拉开。 拉开窗帘之后,屋内的一切才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间没有任何家具的房间,只有角落里摆着一张被蒙起来的画板,散落在地的是各种各样的画。 沈边舟捡起来一张,低头看了会儿说,“看来桑小姐以前性格应该有些沉闷,还可能有些抑郁,”他将画翻过去给桑南隅看,“色彩很阴暗。” 桑南隅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眨了眨,神情好奇,“是吗?” 沈边舟默默地放下手里的话,勾了下唇角,说,“不一定,也可能是我猜错了。毕竟你就在我眼前,总比这些画来得真实可靠。” 桑南隅朝他笑了下,然后走到角落里将画板上蒙着的布掀掉了,在看清画的内容的时候,神情顿变。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边舟随即站在了桑南隅的身侧,和她一起看向画板上的那幅画,这幅画显然还没有完成,只画了一半,然而作画的人就急急地停笔,将这幅画搁置了下来。 然而这幅画…… 沈边舟蹙眉,“这画的是什么?世界末日?” 画中是一片广袤无边的昏暗大地,没有任何光源,连泥土都是灰色的,四周到处是断壁残垣,还有一些碎成了小石子大小铺在地上,中间夹杂着不知名的血色和肢体,遥远的地方可见几个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影,画面中央还有个模糊的人的轮廓,还没画完。 桑南隅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画。 沈边舟不知道,但是眼前的画面她最熟悉不过,这就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里就是这样昏暗、寂寥。 “你怎么了?”沈边舟扭过头问她,眼底透出一丝探究。 桑南隅摇摇头,“没怎么,就是好奇自己为什么画出这样的画。”而这张画,跟她来到这里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着,她把那幅画从画板上取下来,“把这个带回去。” …… …… 传闻里沈边舟是个坐吃山空的贵少爷,沈卓全曾经试图让他接触一些沈家的业务,但很快因为他办的乱七八糟而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这样一来,关于沈边舟的传闻就更不好听了。 但据桑南隅认真地观察并非如此,尤其是自从她搬过来以后,沈边舟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桑南隅见到他的次数寥寥。 但人虽然见面少,但是该给的报酬一分不少。桑南隅去见过他的几个所谓朋友,给出过几句判断,沈边舟的无条件相信令对方大吃一惊。 桑南隅不知道沈边舟是如何说服对方的,但最后确实都考虑了她的话。 这天,沈边舟回来之后还带回来一个盒子,递给了桑南隅,里面放了件小礼服,“明天晚上去见个朋友。” 桑南隅把裙子拿出来,心想沈边舟眼光还挺好的,“又是那些需要我预言的朋友吗?” 沈边舟往卧室走的脚步顿了下,“不是,是我小时候认识的朋友。” 这次的聚会本是给李慕云的机会,桑南隅本不必去。无论怎么说他们也不过是合作关系,不是真的未婚夫妻,不需要各自深入对方的生活圈子太多。 但是沈边舟在外看到这条小礼服的时候,一下子便想到了桑南隅。 去,也没什么。他想。 “青梅竹马。”桑南隅点头。 “青梅竹马不是这么用的,”沈边舟纠正她,转身往卧室走,“未婚妻小姐还是要努力学习啊。” 桑南隅放下手里的裙子,看向桌子上摆着的资料——这些是沈边舟交给她的,他说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有这个世界自己的规则与方式,说这话的时候沈边舟还示意她把棍子放下,不要想着使用武力,以她现在的实力,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表演,多数时候还是要靠脑子。 “那不能靠脑子的时候呢?”桑南隅那个时候问他。 沈边舟看向她,“那就靠我。要是我也靠不住,就不用挣扎了。” 桑南隅将那沓资料拿了过来,决心再补充一下。 沈边舟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正看见桑南隅坐在沙发前啃资料的模样,他在沙发上坐下。 “不用太急。” 听到沈边舟开口,桑南隅转头看向他。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没办法白纸黑字地摆在你面前的,要多看,多听,多想才可以,”沈边舟懒洋洋地说道,“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桑南隅举起自己的拳头,“这个也还是要练一练。” 沈边舟神情讶异,“你还没放弃?” 他知道桑南隅格外注重身体锻炼,但也以为她想要强身健体仅此而已。 桑南隅“啧”了声,“轻敌是生存大忌。” 见她跟自己说这个,沈边舟来了兴趣,他站起来对她招招手,“来,你能扳倒我,我就信你有点这方面的能耐。” 话音刚一落下,桑南隅就如猫一般弹起冲了过去。 沈边舟眼底神色认真了些,他没想到桑南隅这么敏捷,速度这么快。 沈边舟的反应也出乎桑南隅的预料,本是想着趁其不备,没想到沈边舟的反应速度和能力也不错。 两个人都很兴奋,尤其是来了这个世界以后便一直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桑南隅。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即便是换了个身体,也还是忘不了。 桑南隅的力气小,但胜在机敏,沈边舟看出来之后便慢悠悠地消耗她的体力,两个人先是拉扯躲避,后来不知道怎么滚到了地毯上。 桑南隅跪在地上,一双手已经掐上了沈边舟的脖子,而沈边舟一手钳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拿了桌上的钢笔抵在她的胸口。 “要是实战你就死了,”沈边舟看着近在咫尺的桑南隅说,“力气太小,耐性不足。” 桑南隅皱起眉头,“我也锻炼过一阵儿了。”但是收效甚微。 “天生的身体劣势,”沈边舟被她掐得咳了咳,问,“还不松手?” 他喘着气笑着,“再不松手,你就没有未婚夫了。” 第38章 见面 桑南隅松开了手,顺势坐了起来。身下压着的人肉垫子动了下,可惜她现在实在有些难过,没有注意到。 果然还是不行。桑南隅低着头想。 即便她努力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但再怎么样也还是和从前的自己无法相提并论。 躺在地上的沈边舟随着她的动作闷哼了一声,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桑南隅沮丧神情的时候忍住了。 “你其实已经不错了,”沈边舟想了想说道,“虽然体能上差了些,但是你的敏捷度和反应能力都不错,普通的中等体型的男人不会是你的对手。但如果是专业训练过的和大体型的,不如快点跑来得实在。我也是。” 桑南隅闻言低头看向他,“是吗?” “嗯,”沈边舟放空地看向天花板,“况且还可以带保镖,不到万不得已用不着自己上手。” 这个世界的生存压力还真的挺小的。 桑南隅一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她看着沈边舟想起来他刚刚说的话,要是连他都靠不住了,那确实也不需要在做什么挣扎。 桑南隅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沈边舟长长地叹了口气,“起来吧。” 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坐的,这丫头到底有没有点眼力劲儿啊。 桑南隅果然没有,“可是我还有点累。” 沈边舟闻言抬起眼,黑黝黝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就换个地方休息。” “嗯?”桑南隅低头一看,有些赧然,立刻手脚麻利地爬了起来,“哎,对不住,习惯了,你早说嘛。” 在随时可能发生冲突的地方,胜利的一方往往会这样做,桑南隅倒不是坐过人肉垫子,但是眼下这情形她能说吗,不能! 但她显然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带来了多大的误会。 沈边舟爬起来坐在地上,看着桑南隅离开的背影,气得笑了出来,“习惯了?啊?” …… …… 第二天晚上,桑南隅和沈边舟准时到达他们约定好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坐在那里,见二人来了,热切地抬手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男人笑着说道,目光打量着他身边的桑南隅。 “确实挺久了,”沈边舟微微点头,手搭在桑南隅的肩上,“桑南隅,我的未婚妻,”他转而对桑南隅道,“这两位是张显玉,和他的妻子李希。” “桑小姐,幸会,久闻不如一见呐。”张显玉微笑点头,彬彬有礼。 李希则对着沈边舟翻了个白眼,对桑南隅说道,“桑小姐,我叫李希,刚刚和您说话的这位是李希的丈夫张显玉。” 凭什么她的名字前面要加个“他的妻子”? 张显玉笑了笑,对李希这种彰显自己地位的行径喜闻乐见,顺势道,“对,我的头衔是李希的丈夫。” 桑南隅恍然大悟,照葫芦画瓢说,“哦,我旁边这位是我的未婚夫——沈边舟。” 沈边舟顿了顿,坐下之前看了眼桑南隅,嘴角无意识地勾起。 几人见面没多久之后李慕云便到了,她今天穿得得体,明艳的长相,妆却淡,并不显得喧宾夺主,到了之后便一一和在场的人打招呼,而后规规矩矩地坐在桑南隅的身边。 桑南隅收回对她的打量,心想难怪她能在沈从献身边待那么多年。 与桑南隅不同,李希对待李慕云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她最厌恶这些男人在外的情人,更何况还是沈从献的。 李慕云也不生气,对方不跟她说话她也绝不会上去凑热闹。 张显玉点了根烟,眼睛看向李慕云,“把你大哥的女人找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边舟靠在椅子上,“找你帮个忙,”他对李希说道,“还希望李小姐能高抬贵手。” 李希轻嗤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张显玉笑了起来,叫来服务员,“明白了,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点…… 第39章 来真的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沈边舟和张显玉说说笑笑,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之中知道两人年幼相识,只是不太对付,经常私底下约架。这件事张沈两家的大人都不知道,虽然年纪小,但两人都早早成熟,不喜欢牵扯到家里给各自惹麻烦,所以知道两人认识的人寥寥。后来张显玉出国读书,一去就是近十年,两人的联系没断,反而关系变好了。 张家早几年起便成为了沈家的合作伙伴,是他们的总要的供应商之一。沈从献接手沈家的生意之后,不可避免地要与这些人走动。 “老爷子身体不好了,这几年让我干的事儿越来越多,”张显玉原本有自己的生意,但现下这情况又不能扔下家里的不管,所以一直有些烦躁,他对沈边舟笑笑,“能给你帮个忙,还能去给沈从献找找茬,我觉得不错。” 张显玉知道沈家家里的事情,对沈从献不满很久了,也没主动见过他。两家生意照常进行,这是老爷子的交代。 沈边舟扫他一眼,喝了口酒,笑道,“你还是那个德行。” 张显玉勾起嘴角笑了,“你倒是变了点,”他凑近低声道,“一个联姻的工具人,你怎么会带到私底下来?” 张显玉说着,探究的目光看向沈边舟。 他觉得沈边舟不对劲,很不对劲。 且不说他可不是个因为联姻就给对方面子的人,就光是他俩认识的这件事,这几年没几个人知道,可沈边舟这次竟然直接让桑南隅看到了。这说明沈边舟根本没把桑南隅当作工具人。 张显玉调侃地问,“怎么,真的想结婚?” 张显玉是开玩笑问的,一来他对沈边舟很了解,这个人并不喜欢婚姻的束缚,二来这场婚姻是沈卓全强加在他的身上,沈边舟的厌恶和反抗要远远比其他来得强烈。 然而沈边舟的目光落在和李希说话的桑南隅身上,目光幽深,轻声问,“不行吗?” 张显玉愣了下,“来真的?” 沈边舟收回视线,给张显玉倒了杯酒,没再说这事儿,“喝酒。” 张显玉哈哈地大笑了两声,“好好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真想和对方过下去也不是不行。 张显玉自己尚且心甘情愿地被套在婚姻的笼子里,沈边舟乐意也没什么奇怪的。至于这个桑小姐,能得沈边舟喜欢,至少说明也是个不错的。 他才不管沈边舟的事情。他还乐意看到沈边舟吃瘪,越瘪越好。 另一边,桑南隅第一次接触这么多各式各样、味道各不相同的酒,好奇地尝来尝去。 李希在一边好笑地问她,“以前没这么喝过酒吧。” 像她们这种人家,家里家教都会严格一些,更别提她还是桑正文的女儿了。 李慕云默默倒了杯水给桑南隅,“有的酒合喝起来没什么感觉但后劲儿大,小心喝醉。” 桑南隅:“谢谢。” 说到这,桑南隅对李慕云说道,“你最近小心些,你的孩子可能会出意外。” 李慕云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本来也是要掉的。” “意外,”桑南隅又强调了一遍,“规避掉意外,也许会留下来也说不准。” 李慕云不明所以,也没把桑南隅的话放在心上,对她来说这个孩子已经是死的了,但她还是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说了句“好”。 桑南隅想了想,又说,“小心有水的地方吧。” 李希则有些无奈,“你这么说,换个人早就打你了。” 也就是李慕云有求于她,不,是有求于沈边舟,这才什么也不敢说。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有水的地方?” “啊,这个……”桑南隅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希兴奋地拍了下手,双眼发亮,“算命,对不对,你是不是会算命?你给我也算算吧!” 什么是算命啊? 桑南隅求救般的目光投向沈边舟,而后者正在陷入思考与她的关系问题,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 桑南隅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不会啊,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说得出来,”她顿了顿,“你是不是怀孕了?” 李希摆手,“怎么可能,我们都有做措施的,而且我现在还不想生孩子。” 这句话听不懂。 桑南隅没管,继续说道,“可是快了。” 还没等李希说什么,那边的沈边舟已经站了起来,“三位女士聊得差不多了吧,今天S&G有个秀场,过去看看?” “好吧。”李希双眼发光。 张显玉笑了,指着李希对沈边舟道,“我就说吧,一听到有秀场她就是爬着也得去。” “你才爬!” 张显玉笑意深深,“晚上爬。” 李慕云没有跟着几人去,而是留下了李希的联系方式之后便提前离开。 李希看着她的背影,“还挺有眼力的。” 张显玉揽住她的肩膀,“那可是跟了沈从献几年的女人呐。” “你羡慕?”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张显玉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况且她马上就要坑沈从献一把了。” “我很期待看到沈从献的表情。” …… …… “S&G是一个五年前建立的时装品牌,定位是高端产品,服务的也都是商业的大佬和他们的亲戚朋友,所以进入的客人都严格遵循会员邀请制。” 沈边舟说道,“换句话说,是个有钱都未必进得去的地方。” 门口等待已久的经理毕恭毕敬地为他们推开大门,“几位请进。” 张显玉突然插话,“S&G的幕后老板多年以来一直神隐,无人知道他叫什么,多大年纪,什么身份,只知道他财大气粗,还很傲慢,经常不给别人面子,”他对桑南隅眨眨眼睛,“桑小姐猜猜老板是谁?” 说是猜,对方却已经将答案摆在了桑南隅的面前。 沈边舟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带,听到张显玉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多话?” 张显玉笑着离得远了些,“聊聊而已。” 秀场已经为几人预留了位置,此次秀场活动专为高级会员准备,到场也不过是十几人而已。彼此之间都被隔开,相互看不到也听不到。 “保密性做得不错。”桑南隅敲了敲墙板。重要的是装饰性也很好。 张显玉笑道,“老板亲自设计,当然不错。” 桑南隅对沈边舟赞赏地竖起了拇指,后者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不过为什么要做成这个样子?”桑南隅问。 “因为神秘,”沈边舟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每个人都有窥私欲,越不想让对方看到的,对方便越是好奇,而每个人还有隐私欲,期待自己的隐私不被外人所知。” 张显玉及时插嘴,“不过这些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老板想得其实很简单,但是不好直接告诉别人,那就是——” “人多。烦。”沈边舟慢悠悠地说道。 第40章 见面 电子锁打开,李慕云进入了偌大的别墅之中。 这里是沈从献日常住的地方,李慕云是跟过他的情人之中唯一住进了这栋别墅的人,最开始跟着沈从献的时候,李慕云没少吃苦头,那些对沈从献仍不死心的女人会跑到这里来大闹一顿,最后再被灰溜溜地赶走。 沈从献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来了。 李慕云能够感受到沈从献对自己日渐冷淡的态度,跟得再久,也终究会厌烦。像她这样的人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对方喜欢就把她留下,不喜欢就将她赶出去,像扔出去一只小猫小狗一般,再也不看一眼。 但今天沈从献回来了,他背对着门口坐在沙发上,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烟头猩红的火光在他指尖亮着。 李慕云乖巧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沈先生。” 沈从献“嗯”了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自己脚边的女人,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去见他了?” 李慕云点点头。 沈从献弯下腰,“用的什么借口?” 李慕云没回答,只抿唇笑了,“他无法拒绝的借口。” 这是不打算告诉他了。 沈从献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李慕云目光冷静地看着他,身侧的手却早已经攥成了拳头,指尖狠狠地掐着掌心,她却不敢动。 沈从献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想要看透她一般,目光侵略性地从她脸上扫过,最后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见到桑南隅了吗?” 李慕云一怔,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沈从献的,她立刻垂下眼,“见到了。桑小姐住在他家里,”她顿了顿,“二少和桑小姐的感情好像很好。” “感情好不好不是你一眼可以看出来的。”沈从献对于李慕云轻率的回答非常不满。 李慕云的手抓着沈从献的裤脚,轻轻笑道,“先生怎么问起桑小姐了,难不成对桑小姐有兴趣吗?” 他向来只会关注自己感兴趣的女人。 沈从献睨了她一眼,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李慕云心里狠狠一跳。 沈从献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伸出手拍了拍李慕云的脸颊,“我为什么留你在身边你不清楚吗,可惜你让我很失望。” “对不起,沈先生。”李慕云闭了嘴,不敢再多说。 沈从献靠回到沙发上闭目养神,“去放水。” “好。”李慕云立刻站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李慕云在浴室里放洗澡水,看着哗啦啦的水流她突然想起来桑南隅对她说过的话。 “离水远一点。” “也许会留下来也说不准。” 留下来? 李慕云的眼睛渐渐变得茫然,自从她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从未动过这个念头,在她眼里这个孩子已经是死了的,她只能用这个死了的孩子去换取最大的利益。 可现在桑南隅告诉她,这个孩子也许可以留下来。李慕云的心底突然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就好像……她真的想这么做一般。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很了解沈从献,这个孩子只有一个下场,其余的她都不该去想。、 李慕云看着匆匆的水流,心里越发坚定。 没过几天,张显玉约了沈从献一起出去打高尔夫,对方笑意盈盈,“我妻子也非要跟着去,在家闷久了,跟我闹脾气,你给她带个伴儿吧。” 就这样沈从献带着李慕云一起去赴约。 虽说张家与沈家一直都有生意往来,但这些生意一直以来都是沈卓全在亲自处理,今年便轮到了沈从献。 “今天天气不错,”张显玉选择的日子刚好太阳不大,比较清爽,“张先生,久仰。” 张显玉跟他握了手,介绍了下自己的妻子。 “我们玩我们的,顺便聊聊合作的事情,”张显玉对沈从献说,“让女士们自己去玩。” 说到这,张显玉笑着说道,“我妻子好像挺喜欢李小姐的,沈先生割爱,让她们多聚聚。” “您说笑了。” 沈从献拍了拍李慕云的后腰,让她跟着过去,在几人看不到的地方说,“好好陪着张显玉的夫人。去吧。” 两人走远,李希坐在了椅子上,一副并不怎么积极的模样。 “今天多谢二位了。” “帮沈边舟的忙而已。”李希说道。 李慕云要了两杯果茶,跟李希并排坐着。 李希不待见她,她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也挺好。 大概是坐得无聊,李希问,“跟着沈从献是不是很辛苦?” 李慕云笑了下,“辛苦。他不像看起来这么温和,脾气阴晴不定,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翻脸。” 那还真是挺辛苦的。 李希自小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大学毕业就和张显玉结了婚,一生顺风顺水,没遇过什么糟心事儿,她问了几句沈从献的情况,李慕云也不介意,一一回答了她。 李希知道得越多越觉得沈从献这个人难相处,最后竟然对李慕云产生了一点同情。 李慕云看得出来李希在想什么。 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从她接近沈从献开始,这条路就不能回头。 沈从献和张显玉打完球回来,神情轻松,面带笑意,仿佛两个人聊得很是合拍一般。 但李慕云一眼便能看出沈从献在压抑着火气。 四个人准备在附近吃个饭,饭桌上又聊到了合作的事情,张显玉笑着说合作当然问题,但转而说到了自己的家事,觉得自己工作忙,妻子在家多少有些孤单。 沈从献立刻领会,“没事让慕云过去陪陪张夫人。” 李希微笑,“请叫我李小姐。” 沈从献愣了愣,见一旁的张显玉宠溺地看着李希,立刻便改了口,“好,李小姐。” …… 回到别墅,李慕云替沈从献脱下外套,外套刚刚拿在手里她的下巴便被捏住了。 李慕云抬眼,目光疑惑。 沈从献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揉了揉她的脸,“没事。你今天做得很好。” 只是短期内,李慕云还得留在这里。 第41章 照片 沈家与张家的新一轮合作意向达成,为了维持同张家的友好关系,沈从献带着李慕云频繁出出席各种场合。 李慕云成了沈从献过往情人之中唯一一个登上了台面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桑南隅正和张文音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准确的时候感觉到震惊和茫然的只有张文音一个人。 “我为什么在这里?” “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是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 “你到底会不会说别的话?!” “……”桑南隅顿了顿,神情无辜,“我真不知道。” 张文音就差把心梗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张文音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内心一万个的震惊与茫然,她愣了好一会儿,从地上找到自己的包,“算了,我回去了。” 桑南隅摆手,“再见。” 张文音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我的梦游症可能又犯了,如果我再来,你,你,你……” 你不要管我?你把我扔出去? 张文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拿着自己的小包离开了。 桑南隅目视着张文音离去的寥落的背影,心想有空还是得告诉朱垣一声,再来几次下来怕是要把张文音给吓坏了。 朱垣的存在她不打算叫张文音知道,张文音只觉得自己的梦游和普通人不一样,以为是催眠的结果,所以大体上还能受得了,但要是知道身体里存在着另外一个人那就真的未必了。 开门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沈边舟回来了。 桑南隅指着茶几上的牛皮纸袋对沈边舟说道,“刚刚李慕云送过来的,说是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沈边舟脱下外套在桑南隅面前坐下,完全没有顾忌地在桑南隅面前打开纸袋,手伸进去的时候微微颤抖,就在他要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桑南隅突然开口,“需要我回避吗?” 李慕云说里面的东西是沈边舟想要的,那么多半与他的母亲有关。 虽说他们现在也算是合作的关系了,但是不代表可以知道对方的私事。 沈边舟只是手顿了顿,然后轻飘飘地说,“不需要。” 纸袋里装着的是一张照片,当沈边舟摸到照片的边角便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东西。 他从未觉得如此激动过,随着他的动作,那张照片的全貌一点一点在他面前露了出来。 四五十岁的女人坐在轮椅上面,岁月无情地在她脸上留下风霜的痕迹,依旧遮挡不住年轻时的美貌的痕迹。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只是本该通透的窗外一片昏暗——窗子被人钉死了。 沈边舟的目光一寸寸地珍重地看着眼前照片的每一处。 “这就是我母亲。”他神色平静地将照片放入桑南隅的手中,手指微颤。 “和你长得很像,”桑南隅端详着沈边舟的脸,“你继承了你母亲所有的优点。”甚至胜过他的母亲。 大概是桑南隅的目光太过真挚和坦诚,沈边舟一时竟然没移开看着她的视线。 沈边舟淡淡笑了下,说道,“她年轻时候很漂亮的。” “她现在也很漂亮,”桑南隅将照片放回到牛皮袋里,“所以现在我们可以确认李慕云的话是真的了。” 沈边舟垂下眼,“我找了她很多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别说照片,就连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我都曾经怀疑过。现在这张照片足够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我原以为我不会认识她,但事实上,我一眼就可以认出。”沈边舟慢慢说道。 所以对李慕云的承诺现在也可以兑现了。 俩人商量了一下李慕云的事情,商量完了,桑南隅起身打算回房间,就在她经过沈边舟面前之时,这个坐在沙发上的高大的男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桑南隅,”沈边舟很少这样叫她的名字,“我真的能够找到她、并且见到她吗?” 他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睛并不是。 桑南隅低头看他,半晌之后点点头,“能啊。” 沈边舟的眼睛亮了起来,攥着她手腕的手无意识缩紧,“真的吗?是……预言吗?” 桑南隅看着他点点头,“嗯。” 她顿了顿,“是预言。” …… …… “沈从献三年前曾经承接过一栋居民楼投资项目,但后来突然中途撤资,导致那栋居民楼成了烂尾楼,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李慕云看着面前的沈边舟,迟疑地点了点头。 沈边舟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了李慕云的面前。 “我觉得我们需要重新谈一下我们的合作。” 李慕云警惕地看向他,“二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要反悔吗?” 她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如果沈边舟反悔,那么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边舟向后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当然不是,只是觉得这个合作可以变得更大更好。” 李慕云平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沈家这么大,”沈边舟感慨似地说,“我们来分一杯羹怎么样?” 第42章 烂尾 “方总,辰宣民区的居民最近又开始闹了,”大厦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眼外面的情况就赶紧将自己的头缩了回去,“咱们怎么办啊?” 资金不到位,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险些因为此事破产,现在就算是勉强稳住了,可日日被这些人闹、打官司,总有吃不消的一天。 一想到这,男人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这该死的沈从献,要不是他突然撤资怎么会变成这样?” 按照合同,突然撤资也要承担一定的损失,可沈从献那份合同本身就有漏洞,他在a市的势力又大,即便是撤资也是一点没亏地撤了,反倒是他们,每天逃命似地跑来跑去,提头发都要揪没了也没找出个办法来。 “我现在也没办法,”姓方的老板也是头疼至极,“公司先别回去,我再拖一拖。” “能拖到什么时候?” 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对面的老板也沉默了下来,现在他们拉不到投资,还背了一屁股的债。 他挂断电话,蹲在地上揪着头发叹气。 他是真的不甘心。只是再不甘心也只能这样无计可施。 “肖诏?”一个女声从他身前传来。 肖诏没敢抬头,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要跑,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领给拽了回来。 他回头一看,漂亮的女孩子一脸无奈,“你是不是不常锻炼,怎么弱成这个样子?” 她一揪就给揪回来了。 沈边舟没骗她,一般男人可能还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肖诏欲哭无泪,“妹妹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肖诏,不是我真的,你……唉,不是,我也没办法,你放过我吧,我就是个打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办法都没有,好吗?” “好啊,”桑南隅当即松开了手,“不过我来找你有别的事。” 肖诏是真的哭了,对方一松手他就想跑,还没跑就又被揪了回来,“您高抬贵手,我能干什么事?” 桑南隅笑了下,“好事。” …… …… “今天网上突然传出沈家撤资辰宣民区的建造,致使陈宣民区成了烂尾工程的消息,”拿着平板的助理跟在沈从献身后向他汇报今日一早得到的消息,“消息传播极快,几次拦截都失败了。” “沈总,可能是有人在故意宣扬这件事情。” 沈从献接过他手中的平板,眉头紧皱,“这个工程?” 助理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道,“我查了下,这个工程是当初陈颖在的时候经手处理的,后来陈颖……” 后来陈颖拿着沈从献的钱跑了。 陈颖曾经也是沈从献的情人,只是她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她是沈从献的下属,很多项目都经过了她的手,陈颖也一度在公司里混得风生水起。 但谁也没想到,沈从献厌烦她厌烦得这么快与此同时,陈颖也发现了李慕云的存在,于是拿着沈从献给她的钱直接跑了,走之前烧了扔了不少的资料。 辰宣民区的开发本就不在沈从献的计划范围之内,算是给自己情人的一点好处,但很快也因为对方的背叛而收回了这笔资金。 沈从献从未将这个当回事,所以现在却又被当人当做把柄翻了出来。 沈从献将平板扔了过去,“陈颖人呢?” “找不到,她去年出了国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沈总,沈总!”有人从后面跑了上来,一身的油漆。 沈从献后退了两步,“说。” “已经有人在楼下闹事了!” 咖啡厅—— 李慕云和桑南隅面对面坐着,来闹事的就是辰宣民区的居民。 “他们用一辈子的钱买了这个房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只要告诉他们是怎么回事,怒火会迅速烧尽他们的理智,”李慕云说道,“为了生活,他们什么都可以做。” 桑南隅有些同情地看着那些闹事的居民。这种情绪堪比她囤了很久的粮食突然被人炸了,这么一想,桑南隅杀人的心都有了。 李慕云收回视线,“他的工程资料一般不会放在家里,除非他能在家里办公,但是没有特殊情况他不会这样做的。” 桑南隅回过神,“你跟在他身边很久了吧,他一直这么提防你?” 李慕云神色浅淡,对这种事情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们这种人都是这样的,商人都是利益至上,除了自己任何人都难以让他们相信,冷漠是他们骨子里带来的特质,桑小姐看起来不像是不懂这些的人。”李慕云看着她说道。 桑南隅不置可否,“不过沈从献会在家里办公的,”她手撑着下巴,“这么多人,出点意外很正常。” 李慕云疑惑地看向她,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既然沈边舟和桑南隅两人打算这么做,那就一定安排好了一切。 桑南隅见她沉默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也不解释,就这么笑眯眯地看向沈氏大厦的门口。 意外嘛,别人不知道,她知道。 第43章 情人 楼下的人闹得太过难看,他们铁了心地要留在这里等一个说法,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拿来帐篷和日用品,打算和他们耗下去。 沈氏的员工一个一个下来和他们好声好气地商量,没一会儿就又摇头叹气地回去了。 沈从献站在楼上,低头俯视着地面上的这群低劣的蚂蚁,就是这群蚂蚁,还有那个该死的陈颖,让他现在的场面很是难堪。 “沈总,这件事情是否要报备董事长?”助理站在门口,有些忐忑地问。 沈从献接手公司业务以来,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又或者说他不屑于在这种小事务上面浪费时间,没想到这次却留下了这么一个隐患。 想到这,助理也觉得有些害怕。毕竟这些事情当初他是都知道的,来回也有不少东西经过了他的手。 沈从献牵动嘴角,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语气平静,“这种小事就不要去麻烦董事长了。” 他还没到连这种事情都处理不好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办,那些人油盐不进,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放任不管。”别的不说,造成的影响可是实在不好。 沈从献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不急,再等等。” 等一会儿,他会亲自下去。 甜头是一定要给的,但在给这些人甜头之前,也要先让他们受些麻烦。 …… …… 肖诏推开门走进咖啡厅,脑袋转来转去,最后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不显眼的两个人。 “桑小姐,”肖诏在桑南隅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眼她旁边的女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于是硬着头皮道,“您好。” 李慕云点点头。 肖诏随即看向桑南隅,他喝了口水,说道,“该告诉的我都告诉了,有精力能闹的人都在这了,我跟他们都说好了,事成之后替他们还一笔贷款。” 桑南隅点头,“你老板没意见吗?” 肖诏一笑,“没意见,他还巴不得呢。要不是桑小姐你,我们恐怕到现在也拿不出什么解决办法来,”他叹了口气,“干了这么久了,谁也不想要半途而废。毕竟在这次事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我们。” 肖诏一想起来当初的事情就感到气愤,本来是想着搭上沈家这条线能够继续做大做强,没想到最后差点害了自己。 肖诏嘿嘿一笑,“我让他们多拿了一点油漆,只要对面不好好说话就把油漆泼出去,完全不用担心什么后果,我们有人罩着。” 现在最重要的人还没有出现,他们的油漆都还藏得好好的呢。 肖诏没待太久,他想要找个好地方正面看着,这里视野虽然也不错,但是太安静了,没有氛围,他还是得离得近一点儿,听着大家伙的骂声才觉得有意思。 这边肖诏没走多久,另一边沈从献就出现了。 他出现的时间很晚,避开了正午的大日头,等到气温都降了下来的时候才出现在楼下。 闹事的人一见管事的下来了,顿时便围了上来,沈从献的助理慌忙将人隔开,“大家别急,有话好好说啊,我们沈总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解决问题?呸,早能解决问题早做什么去了?!” “对啊!你们早干嘛去了?” 沈从献的目光从男人身上扫过,“各位,我有几句话要说。” 他一开口,四周都不由得静了下来,一双双或疲惫或愤怒的目光看向他。 “各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也让人去调查了当初事情发生之后的各位家中境况,对此我也深感痛心和遗憾。”沈从献说道。 他痛心? 不远处装作吃瓜群众的肖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他好久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了。 他还记得这件事情发生的最一开始,他跑到沈氏的公司里来,希望沈从献能够重新考虑投资的事宜,然而别说和他谈了,肖诏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甚至还被保安直接拖了出去。 他至今都记得那些人轻蔑的眼神,他们完全不在乎他们这样的小公司死活。 “辰宣民区的投资一事虽然并非是我亲自批复和一一把关,但也确实是我在职期间发生,也确实造成了如今的这种混乱局面,”沈从献眉头微皱,对此似乎深感自责,“这件事情,我有错。” 四周的静了下来,目光来回对视,心里泛起了嘀咕。 怎么这件事情听起来他好像还不知情? 助理在此时也恰当开口,“当初负责批复这个项目的经理在三年前联通公司财务拿到资金之后便逃往国外,烧毁了她手中所有的项目资料,至今杳无音信,沈总对此也是格外痛心。我们也已经报警,一直在等待警方的搜寻结果,但结果各位想必也看到了……想找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你们也是受害者?”有人狐疑地开口。 助理的手悄悄打了个手势,在一边待命的记者赶紧记录下了眼前的这一幕。 “是的,”助理严肃地说,“这件事情我们也是受害者。那位潜逃的经理曾是我们公司的骨干,深受沈总信任,谁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 沈从献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需要再多说。 “沈总。”助理立刻闭了嘴,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他的身后。 沈从献再次站到人前,“各位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尽快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件事情的发生是我们公司自己内部的纰漏,也绝对不会让你们承担这个后果。” “这……” “他说的是真的?” “怎么有这样天杀的人干这种坏事?” 闹事的居民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就在此时,一道冷笑声脱颖而出。 “没记错那个经理是个女的吧?” 沈从献顿了顿,阴冷的目光看向说话的男人。 “什么意思?”居民面面相觑。这件事情肖诏还没有告诉过他们。 肖诏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上过床的关系看来也不怎么牢靠,还不是说卖就卖。” 四周的吵嚷声一下子炸裂开来。 那女的是他的情人啊?! 第44章 陷入 沈从献的眼中黑沉沉的,压迫性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说话的人。 沈从献的助理一脸气愤,“这位先生,你这样说话负责任吗?” 话音落下,还没等辩解,一桶油漆便直直地朝着两人泼了过去,哗啦一声,在地面形成一大片暗红色。 尽管沈从献已经尽力躲避,但只来得及背过身挡住自己的头,油漆从西装到西裤滴下,滴滴答答地在他脚下汇聚。 沈从献的脸色难看至极,阴鸷的目光越过助理看向了造成这一切的直接原因。 肖诏也没想到居民会突然将油漆泼向沈从献,但既然泼了就泼了,他也早就想泼来着。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悄然入场的记者和摄像师都愣住了,但他们随即涌了上来。 “沈总,请问对方说的话属实吗,经办人员确实是您的情人吗?” 助理也披着一身的油漆,听见记者这么问气得肺都要炸了,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他叫人过来是澄清事实的,不是来这里搅浑水的! 助理一边护送沈从献上楼,一边给记者使眼色,想让他转而去拦住闹事的居民。 然而那名记者却不管不顾,一心只扑在沈从献上,非要他给出个说法不可。 走了几步的沈从献回过头,目光盯着那名记者,“我会给出一个让大家满意的答复。” 记者还在往前挤,“那请问你为什么不现在给出答复,是还需要时间找借口吗?” 助理气得差点厥过去。这个傻逼到底是谁叫来的? 沈从献还从未如此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逼问过。 还真是新奇。竟然有人会这么对付他。 “这位先生,”他对记者说道,“任何答复都不会着急到连让我换件体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吧?”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在他没见到的地方,一片红痕逐渐显现出来。 他确定这个人他不认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小喽啰,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记者皱了下眉,可即便明知道沈从献是在拖延时间,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助理进了大楼,至于他们则被拦截在大楼之外。 记者拿着话筒,想了想,转身问,“可以采访你们吗?” 四周一片寂静。 记者换了个说法,“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话?那可太多了。 居民们一窝蜂地将他围起来七嘴八舌地开口。 记者“哎”了几声,抬手制止道,“别着急,一个一个来。今天你们想说什么都可以。” 进了大楼,沈从献就不必再维持温和的形象,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手碰了碰自己的脖颈,却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 助理紧跟着他进来,一抬头就吓了一跳,“沈总,你的脖子!” 红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布满了他的皮肤。 沈从献的脑中突然开始轰鸣,他知道助理在说话,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转过头去,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沈从献的手机响了起来。 “去医院,不然你会死。”手机里的声音经过处理,完全听不出本来的声音。 沈从献弯下腰掐着自己的额头,咬牙问,“你是谁?” 对方不答,反道,“你很快就很呼吸急促、四肢抽搐,再不去医院就会死哦,”声音顿了顿,有些愉悦,“感觉到了吗——那种四肢不听话的感觉,即便你的大脑再清楚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沈从献的瞳孔一缩,“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对方笑了笑,“你试试。” 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沈从献也一头栽倒在地,他深刻地体会到了四肢僵硬的感觉,电话里的声音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沈从献随即便晕了过去。 “他对油漆过敏,”李慕云眼神复杂地看着桑南隅,“这一点没有任何人知道。” 李慕云跟在他身边这几年,记住了他的喜恶与禁忌,却从来不知道他对这个东西过敏。 看来找他们合作是对的。李慕云心想,他们知道的远比她知道得多。 桑南隅微微挑眉,没有说她根本没有提前知道什么过敏,但她知道今天的事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就足够了。 桑南隅支着下巴,看着没过多久就驶出的黑色车辆消失在车流之中。 沈从献因为身体原因暂时离开公司,最终沈从献拿了资料回到别墅,打算在家中办公。 他进了门似乎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李慕云,就在他思索的时候,李慕云迎上前来替他脱下外套。 家庭医生跟在沈从献的身后,在书房给他挂了吊瓶。 李慕云看着沈从献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红肿大半,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先生,不休息一下吗?”李慕云轻声问,她给沈从献倒了杯温水,就放在他的手边。 李慕云的体贴取悦了沈从献,他放弃了让李慕云暂时搬出这里的打算。 医生挂好吊瓶,将拿来的药的吃法细心告诉了李慕云,并且讲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离开了。 李慕云将医生送出门,又问,“先生这种情况,要多久才能恢复?” 医生想了想说道,“看先生平时体质不错,最多五天,外表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李慕云笑意不变,“好的,谢谢。” …… …… 一大早,桑南隅一进门就见到了刚刚下楼的沈边舟。 “今天?”桑南隅问。 沈边舟看着她,目光柔和了下来,“嗯,今天。祝我们好运吗?” 桑南隅皱了下眉头,没说话。 沈边舟一见她这模样,神色一凛,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如果今天不合适那我就换个时间,反正我想对付沈从献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沈边舟认真地说道。 他极为信任桑南隅的预感。 如果今天不是时候,那么就换个时间。 然而,桑南隅眨眨眼睛,说,“不是啊,我只是想说好饿,还没吃早饭呢。” 沈边舟愣了下,随即勾唇笑了,“好啊,耍我。” 他双手插进裤袋里,笑意中带着一丝痞气,说道,“未婚妻小姐,我宣布,你这个月可用的冰激凌指标没有了。” 第45章 谈判 桑南隅愕然地看着沈边舟,随即面无表情地道,“丧心病狂。” 沈边舟却道,“这叫合理惩罚。” 总之两个小肚鸡肠的人都眯着眼睛露出危险的眼神,最终沈边舟先进一步,抬了抬下巴,“祝福。” 桑南隅“啧”了声,“我又不是巫师,祝福有什么用?” 沈边舟却胡搅蛮缠,“说一声怎么了,一个月的冰激凌总要让我买得心甘情愿吧。这是公平交易。” 他哪来这么多含义奇怪的词语? 桑南隅看他一眼,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那祝你得偿所愿。” 沈边舟勾起唇角,“好。谢谢。” 不过,桑南隅有些好奇,“你把人都带到哪里去了?” 沈边舟笑了下,“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 …… “这是哪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刚刚被带来的中年男人,费劲儿地从椅子上坐起,把眼前蒙着的黑布摘了下来。 他叫王胜,是沈氏董事会成员之一,跟了沈卓全多年,一直为他鞍前马后。 没想到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才出了门就被人莫名其妙地带走了。 王胜在沈氏这么多年,做事不择手段,也不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但像这种什么都不说的还是第一次。 他被强制性地带到这个地方,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和想见他的谈判,但没想到一见到眼前的画面顿时吓了一跳。 “老陈?” 被他叫到的男人叫陈荣,和他一样都是年轻起就跟着沈卓全的人。 陈荣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今天已经足够晦气了,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敷衍王胜。 王胜一扭头又看见了个长发利落的美丽女人,又是一惊,“宋曼?!” 不怪他惊讶,宋曼虽然也是沈氏的员工,但很少出现在决策会议上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个普通高管而已,但往往她一出现,就代表着某笔交易地顺利进行。 宋曼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王总。” 整个屋子里只有一束光亮打在他们面亲的桌子上,其余四周都是黑暗。陈荣眼睛滴溜溜地转,这才注意到四周角落里都站着人,但这些人只是守在这里,并没有动他们的打算,也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打算。 换句话说,正主还没有到场。 王胜本来还想叫人来和自己谈,现下心里突然打起了鼓。能把他给弄来也就算了,但把三个人一起弄来显然本事不小。 王胜在心里疯狂回忆,自己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又有什么人是自己没有解决好的。 怎么就会给自己惹下这样的麻烦呢! 四周静谧地让人心慌,幕后的人似乎有意将他们晾在这,王胜心想安安静静地等待,然后见机行事。谁知道这一等就等了很久,对方也没有出现,三个人等得都有些烦躁。 王胜最先耐不住性子,看向角落里的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角落里的人长得笔直,不动不听也不说话,如果王胜不是被他们带来的,都要怀疑这几个是不是假人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问,这些人都丝毫不肯回应他。 陈荣和宋曼也有些坐不住,但他们两个人比王胜谨慎,即便坐不住也不会主动去触霉头。 王胜今天还有个重要的会,见对方不理便想要站起来,然而他才刚刚将手臂撑在扶手上,就立刻被一股力量压了回去。 “别乱动,”身后的人力量很大,压得他肩膀都斜了一下,“等着。” “等等等,”王胜大怒,“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陈荣这时也开口道,“总得告诉我们为什么吧,”他双手交叉放在膝上,“这么等着,谁都会焦躁。” 然而身后的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控制住王胜确定他会老实之后就又回到了原地。 陈荣的老脸一沉,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被人下过面子了,一时间也很恼怒,另一边的宋曼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他。 陈荣看了眼宋曼,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安静了下来。 被吓了一次的王胜不敢再轻举妄动屋里又陷入难捱的寂静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丝光亮从几人侧前方传来,看久了黑暗,三人一时之间有些睁不开眼,只觉得出现在门口的人极为高大,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脚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 大门关闭,亮光消失。 他们挡了下眼睛,才渐渐看清眼前人的脸,不禁露出惊讶和愤怒的表情来。 王胜指着眼前英俊的青年,“沈边舟!是你!” 沈边舟懒洋洋地扯过一把椅子坐下,王胜身后的人将他的胳膊打了下来,警告他放尊重些。 沈边舟斜睨了眼王胜的方向,“这个是我的叔叔,”他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慢悠悠地说,“下手轻点。” 王胜被他的话噎得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二少,”陈荣的脸依旧沉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们想问的不仅仅是怎么回事,还想要知道的是——沈边舟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真是不好意思,”沈边舟开口,将手放在胸口前,象征性地道了个歉,“以这种方式和各位长辈见面,不过,我自觉这种方式还算是委婉。” 委婉? 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种方式还算是委婉,那不委婉的方式又是什么。 王胜恼怒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们聚在这里可不是说这些的吧?” “当然不是。” 沈边舟摆摆手,有人拿着一沓照片摆在了王胜的面前,王胜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眼,脸一下子苍白了下来。 沈边舟叹了口气,“王叔,当初要不是婶婶家里的支持,王叔你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他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你们一直都是模范夫妻,听闻最近婶婶的父亲还想要将家里的生意给你接手。王叔现在还没完全过河,怎么就开始拆桥了呢?” 他点了点王胜面前的照片,照片里和王胜相拥的女人笑容灿烂,“不知道婶婶看到会怎么想?” 王胜咽了咽口水。 他已经做得足够隐蔽了,从不将她带到外面,就连名下的房子银行卡都是别人的名字,甚至连见面都是一个月才一次,沈边舟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第46章 再列 怎么想? 王胜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了,他年轻时为了钱和势娶了现在的妻子,两个人互相扶持一直也算是和谐地过到了现在。 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是完全不能失去的一切。 王胜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看向沈边舟。 沈边舟的目光很是平静,没有嘲讽也没有探究,显然他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知道多久了?”王胜问。 “一年?两年?”沈边舟认真地回忆着,最后在王胜震惊的目光下展颜一笑,“好像已经是五年了。” “怎么可能?” “那可未必,”沈边舟慢悠悠地回复他,“王叔,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呀。” 哪个小孩子有这个能耐?王胜顶着一张神色难看的脸,气恼地转过头不想和沈边舟说话。 可他心中又不只是气恼,更多的是震惊。 沈边舟这个混子谁不知道,沈卓全亲口说这个儿子废物。可现在这个人将他们秘密带过来,将这么一份无可反驳的证据摆在他的面前,这件事远远比自己的把柄被发现更让人震惊。 如果沈边舟一直如此,那么他这几年手中拿捏了多少人的把柄? “还好没弄出孩子,”沈边舟叫人将桌面上的照片收了起来,对王胜眨了眨眼睛,说道,“不然还真不好处理。” 你看,我多为你着想。 沈边舟摆出这么一副态度,搞得王胜有苦说不出,他都想锤自己两下,怎么就被沈边舟给盯上了。 另一边的宋曼和陈荣默默对视了一眼。 照片收拾好了,王胜眼睁睁地看着沈边舟的人将照片拿走,还贴心地告诉他照片很多,不要觉得这份拿走就没有了,王胜索性也就没想留下这东西。 沈边舟的目光在宋曼和陈荣之间逡巡,宋曼如坐针毡,陈荣倒是镇定自若——他不觉得沈边舟能要挟他什么。 沈边舟对陈荣点点头,“陈叔这几年没做什么,确实对我爸忠心耿耿。”就像一条狗一样。这话他没说,但眼中戏谑,陈荣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陈荣眼睛眯了眯,却又不能说什么。 难道要他跟一个小辈计较,说他的眼神冒犯到自己了吗? 可笑。 “那就一会儿再说吧,”沈边舟随即看向宋曼,他皱了下眉头,“宋……姐?” 还没等宋曼露出什么表情来,沈边舟又摇头说道,“叫姐就算了吧,快五十的人了,虽然整容手术动了不少,但人老了就是老了,体态肤质甚至是精力都比不上年轻人,”他顿了顿,嗤笑一声,平静地说,“要不然怎么连我爸的床都上不去了?” 陈荣和王胜的脸色微变,看向了宋曼。 …… …… 精英国际中学。 穿着精致制服的少年人从校门内走出,他几乎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黑色车辆。 少年拎着自己的书包,脸上带着不属于少年人的淡漠,避开那辆车的司机的视线,拐入一条小路之中。 不过少年没走多久就被拦住了。 “哎,陈策正,”拦着他的也是精英国际中学的学生,只不过同这种乖乖好学生不一样,眼前的少年一头黄毛,神色不羁,“今天又不坐你爸的车走啊。” 跟着黄毛少年的还有几个人,只是他们都老老实实地在一边站着,并不掺和这两个人的事情。 陈策正抬头看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黄毛少年笑了,“当然有关系了,”他一拍大腿,“你这不是特意送上我的门了吗?!” 陈策正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我没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你不用天天来堵我。你既然知道我爸是谁,就知道他想料理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黄毛少年却丝毫不惧,挑衅道,“那你现在打个电话,看你老子有没有时间理你。” 陈策正双唇抿紧,“我不需要联系他本人,我……” 话音未落,路口突然闯进来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儿,手里拿着两个抹茶冰激凌,她一见着陈策正就惊喜地说,“原来你在这!” 陈策正一脸疑惑,这个人他好像不认识吧? 突然被人闯入自己的领地,黄毛少年非常不开心,他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姐,你干嘛的啊,没看见我们有事吗?” 女孩子看他一眼,顿了顿,“你的事不重要,还是回家看看你妈吧。” 黄毛少年一下子就火了,只当作是她故意挑衅,“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黄毛少年的动作迟滞了几分,见鬼了似地接起来了电话,只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黄毛少年的脸色急剧变化,连话都来不说就扭头跑了。 剩下的几个少年一见黄毛少年跑了都面面相觑,然后也都悻悻地走了,有个在后面走得拖拖拉拉的,经过陈策正的时候迟疑着叫了声“陈少。” 陈策正看他一眼,“跟你没关系。走吧。” 少年这才忙不迭地离开。 陈策正看着人走远了,这才正视眼前的女孩,他刚要张嘴,就被冰激凌糊了一嘴,“请你吃。” 陈策正狠狠地咬了一口,冰得牙疼,“你是谁啊,干嘛多管闲事?” 眼前的人回味了下嘴里的美味,然后才说道,“我想让你帮个忙。” 陈策正冷笑,“我知道,又是想要接近我爸对不对,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别以为说两句话我就会替你们做什么。你们跟我爸不熟,我也不熟。” 桑南隅惊讶,“可我刚刚好像帮了你。” 陈策正却不以为然,“没有你我也可以从这里好好地走出去,一个人也可以打得他们遍地找牙,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走这条路。” 然而下一刻,陈策正看着眼前人兴奋得眼睛一亮,作势就要挽起袖子,“来跟我试试。” 陈策正皱眉,转身就要走,“神经病。”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一步,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刚好将他抓住并往后扯,他退了一步,险些撞在她身上。 “跑什么,试试啊!”桑南隅说道。 除了沈边舟,她还没别的人可以练手,这次真是意外收获。 陈策正咬牙,少年最不经激,他恼怒地吼道,“谁跑了?” 第47章 办事 砰—— 陈策正第四次被摔趴在地上,脸着地的那种。他爬起来抹了把自己的脸,目光幽幽地看着还没他高的桑南隅。 她连个裙角都没扬起来过! 桑南隅有些失望,“算了吧,你不行。” 这几个字多大年纪的男人都听不了,不过陈策正倒是接受得快,坐在地上“嗯”了声,“我打不过你。你很厉害。” 那当然。桑南隅心想,当初她虽然不算武力担当却也没少做支援和吸引火力的活儿。 不过陈策正又很快说,“我也很厉害。” 这也不是吹嘘,是真话。桑南隅对他笑了笑,大方地承认了他的实力。 陈策正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打不过就打不过,没什么丢人的,他自己能力不到而已。 陈策正腰酸背疼,找了个位置坐好,能让他撑着些看起来又不算太狼狈,坐好了他才抬头问,“你找我什么事?” 桑南隅跑到附近又买了两个冰激凌——刚刚那个打架直接飞到了垃圾桶里,这个准头还吓了陈策正一跳,让他直接栽倒在了桑南隅的面前。 “不是我找你,我是替人来找你,”桑南隅对他问道,“你对沈家很不满吧?” 她笑眯眯地观察着陈策正的神色,果然如沈边舟所说,陈策正虽然是陈荣的亲生儿子,但都是保姆照顾大的,与此正相反的是陈荣对待沈卓全和沈从献算是随叫随到,其中恩怨难说,总之陈策正对自己父亲一直格外的怨恨。 陈策正对于桑南隅的话倒是不怎么惊讶,“还问我干什么,你既然来肯定都调查清楚了。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可以尽力帮忙,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要让我惹上麻烦。” 陈策正又不是傻子,他爸怎么样无所谓,要是让沈家盯上他了,怕是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陈策正拿着冰激凌,眯了眯眼睛,“把责任都推给我爸吧。”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台阶上,这个时间几乎没什么人经过,陈策正家里的司机也没往这里来,他想着应该是被人拦住了过不来。不过此时此刻这个消息应该也已经传到了他爸的耳朵里。 虽然陈荣对这个儿子真正管教的时间很少,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这个儿子。这一点陈策正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他才会这么轻易答应桑南隅。 陈策正突然好奇,“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替别人做事?” 桑南隅看着手里的冰激凌,语气轻松地看起来不像是被人压榨的模样,“弟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肯定明白。” “……你拿什么了?” “冰激凌。” 陈策正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上了,他低着头痛苦地想这女人真的靠谱吗?一个冰激凌就能够收买她? 像是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桑南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厉害的,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助,也随时可以联系我——当然,是要有酬金的。” 陈策正还真认真地想了,拿出手机想要记下桑南隅的手机号码,谁知道桑南隅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写在了他的手心。 “我掐指一算,你今天要丢手机,”桑南隅老神在在地说,“还是写下来保险。” 陈策正低头看了眼,不屑地说,“我看一眼就能记住。”说着他想要将手心的字迹擦掉,刚上手就发现这墨迹比他想象得顽固,干脆就这样了。 他站起来的的一瞬间神情有些僵硬,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低头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尘土。 桑南隅没错过他那一闪而过的表情,问,“是不是腰酸背疼?” “……”陈策正不说话。 “哇,真的吗?” 陈策正看了她一眼扭过头,神色漠然,拒绝回答几个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 …… 宋曼看着桌上的一张张照片,背后爬上了冷汗,如果沈边舟发现了一次两次,她顶多会觉得自己一时大意,但他每一次都能发现,这代表着沈边舟已经盯上她很久了,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 沈边舟懒洋洋翻着手上的资料,“听说陈颖——那个卷了沈从献的钱跑了的女人,是你说动她去沈从献在的酒局上的,你们的关系遮掩得隐秘,连她的顶头上司都不知道。” 沈边舟笑了两声,看向宋曼,“这件事情沈从献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用这种方式谈成的生意不少,所以他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猜他如果知道了会怎么对付你?” 沈从献这个人从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尤其是在涉及自己的事情上,这个人的自傲不会允许他被人这么耍。 宋曼嘴唇紧抿,在心底无数次骂陈颖蠢货,嘴上说道,“二少如果想要让我站队的话我当然可以站在你这边,但这样大少同样不会放过我。” 沈边舟往后靠了靠,抬着下巴看她,目光轻蔑,“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需要你们的站队。” 宋曼诧异地看着他,有些恼怒地问,“那二少做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牵动嘴角,“这叫——扫、除、垃、圾。” 陈荣皱着眉听完了全过程,他看了眼宋曼,见她还想要说什么便制止了她。 “这些东西你能找到,那是你的本事,”陈荣对沈边舟说道,“但这种阴私的手段可能对一个人有用,两个人有用,但不可能对所有人都有用。” 陈荣还是审视着他,“你是沈卓全的儿子,如果你真心想要在沈氏出头并不是一件难事,再不济你也可以出去发展自己的事业,我们算是你的长辈,也都会支持你。但如果你想要的是取而代之,是不是胃口就有些太大了?能力不配位置,就算是上去了,也会被人拽下来,还不如趁早放弃这个难啃的骨头,做些别的事情。” 沈边舟不可置否,“陈叔教训人依旧是一把好手,说得也挺有道理。” 陈荣神色动了动。 “不过我不吃这一套,”沈边舟对他展颜一笑,“陈叔,你的手机好像响了。” 他手机早已经被静音,怎么可能会响? 黑衣人将陈荣的手机放在他面前,他低头一看,屏幕闪烁的正是他儿子的名字。 第48章 出手 陈荣接起了电话。换作任何一个人的电话,他此时此刻都不会急着去接,毕竟沈边舟的反应一看就是有问题的,可是这个电话是他儿子打过来的。 陈荣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陈策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但依旧镇定地冷漠,“我被人绑架了。” 正坐在陈策正身边喝奶茶的桑南隅差点一口喷出来。 陈策正扫了她一眼,似乎在嘲讽她这点见识都没有。 桑南隅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心想这么平静的语气就像是把“我在骗你”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真的有人会相信吗?会信的人真的不是傻子吗? 另一边的陈荣沉默了两秒,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沈边舟,问陈策正,“怎么说?” 陈策正:“不听话就揍——揍我的肋骨。” 陈策正几个月前因为和陈荣发生冲突跌倒的时候被重物砸断了两根肋骨,他才恢复没多久,这件事情除了他们两个人,没人知道其中缘由。想到这件事,陈荣的脸色都僵硬了。 “跑不掉吗?”陈荣又问。 他的儿子他了解,聪明又机敏,没有把握不会和人硬碰硬,而是会优先保全自己。 陈策正:“跑不掉。抓我的人太厉害了。” 这一点倒是实话,陈策正默默地想,他再练个几年,兴许能败得慢一点——也不至于太丢脸。 陈荣又沉默了下来,说了声知道了,“儿子,你……”电话毫不留情地挂断,对方丝毫没有听陈荣废话的意愿。 陈荣又看向眼前的青年人,扯开嘴角不冷不热地露出一个笑容,“我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校内校外都有,结果还是被你抓了。” 沈边舟微微挑眉,没有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陈策正的不是他的保镖也不是陈荣,而是陈策正自己,这个少年的聪明远超他想象。 不过,沈边舟微笑点头,愉悦地说,“过奖,我确实有个很厉害的朋友帮忙。” 陈荣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与有荣焉的情绪莫名其妙,陈荣没在意,转而说道,“不要动他。” 沈边舟给他递了烟,陈荣看了会儿接了过来。 烟雾缭绕,陈荣的眉眼压得极低,神情都变得模糊起来,“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没照顾好,这辈子我都对不起他。”所以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轮不到他来深究,他只想要保证他儿子的安全。 …… …… “你跟你爸……好像不太熟。”桑南隅说道。 陈策正已经知道了她是谁,瞥了她一眼,“你跟你爸很熟吗?” “你的事情我知道一些,”陈策正到底是这个圈子里的少爷,有些人即便不接触也会想办法了解一些,“不过我觉得桑先生不太像是很顾家的好父亲。” 至于缘由,陈策正自己最清楚——毕竟陈荣也是外人眼里的好父亲,但这些年陈策正见到他的时间寥寥,陈策正对他的认识还远不如陈荣的员工。 桑南隅愣了下,“那倒确实是也不太熟。” 陈策正看着她想笑,桑南隅也是,于是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陈策正砸么着嘴里冰激凌的甜味儿。 陈荣甚至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尽管他再三强调他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但这个最重要的家人似乎永远只是活在陈荣的嘴中。 ——他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嘴上说爱就好了。 两个人因为某些方面的相似而变得突然惺惺相惜,桑南隅看着他都觉得可爱了不少。 她低头看了看手表——这块手表还是她出来前沈边舟戴在她的手腕上。 “别误会,我可不是想送你礼物,”沈边舟彼时一边动手给她戴上一边说道,“我在里面安装了紧急联系功能和定位功能。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 桑南隅摸了摸表盘,本来暗淡的表盘亮起淡淡微光。 看起来还挺靠谱的。桑南隅把手背在身后。 …… …… 陈荣,宋曼,王胜,三个人坐在椅子上看起来神情有些萎靡。也不能怪他们萎靡谁知道沈边舟手中有这么多的证据和砝码? 这里唯一还算是镇定的就是陈荣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陈荣问沈边舟,虽然他也不寄希望他能回答。 然而沈边舟看向他,目光清冷。他勾了下嘴角,只是这笑容在他脸上并不显得温和,反而显得嘲讽和冰冷。 “在他将我母亲带离我身边的时候,”沈边舟说道,“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陈荣皱眉,“你母亲?” 沈家的家事即便是陈荣也不会太多过问,想到这,陈荣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虽说他没有实际插手,但他曾经确实给沈卓全提过建议,与其放着那个疯女人在外面,不如将她带走,既清净又能钳制沈边舟。 当时这个提议提出之后便被沈卓全否决了,陈荣也就没再说,然而没过多久沈边舟的母亲就消失在了沈家,是谁做得不言而喻。 毕竟是沈家的家事,陈荣心里就算有疑惑却也不能多问。 但是沈卓全将人弄走的时候,沈边舟也不过八九岁,他…… 陈荣目光复杂地看着沈边舟。 “该说的说完了,”沈边舟笑了笑,“来给大家看点好东西吧。” 他摆摆手,身后的人走过来,手里拿着遥控器。陈荣等人这才注意到沈边舟的面前有一个投影仪。 沈边舟靠在椅子上,笑了声,说,“来看看沈家的股票——” “实时动态,”沈边舟一字一顿地说,“清晰保证。” 中间大灯关闭,昏暗中,沈边舟的脸晦暗不明。 幕布上,沈氏股票迅速跌落,这样的下跌极速而迅猛,有人在疯狂抛售股票,然而坐在这里的三人却茫然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晌之后,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沈边舟却渐渐勾起嘴角。 “三位都是董事会的重要成员之一,经验丰富,”沈边舟的声音悠悠地响起,“遇到这种紧急情况,处理不当会牵连无数。” 这不仅仅是沈家一家,而是与之合作的整个大财团。 “那么,你们是要保沈从献,还是——考虑换个掌权者?” 第49章 别墅 沈边舟的话音落下,王胜和宋曼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又看向陈荣。 在沈氏,王胜和陈荣的地位相当,宋曼地位虽然低一些,但也同样重要。现如今王胜和宋曼两人都齐齐看向陈荣,以他为先。陈荣则定定地看着沈边舟。 沈边舟想要争权无可厚非,今日见到他三人心里便也有了数,只是他早不争晚不争,游戏人间,一副沈家大权与他无关的浪荡模样,为什么偏偏现在愿意争了? 陈荣神情晦暗。一个隐忍不发的人突然发难,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沈边舟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母亲吗? 陈荣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先打探情况,“这样剧烈的股票波动,外面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烂尾楼的消息我们差不多已经压下去了,那些人需要的无非是经济补偿,只要给够补偿他们不会一直闹事,这样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不是他们,”他顿了顿,“那是你又放出了什么其他消息吗?” 一个又字让王胜和宋曼二人侧目。 烂尾工程的事情必定与沈边舟有关,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这一点沈边舟没有否认,或者说他也没有否认的必要。 谁料在三人的注视之下,沈边舟竟然笑了。 陈荣皱了皱眉头,看到沈边舟眼里的冷意,心里咯噔一声。 “三位年纪不小了,”沈边舟慢悠悠地嘲讽,勾唇问道,“怎么还这么幼稚?” 三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 …… c市清方区—— 一栋别墅立于深山之中,四周都是森林,仅有一条大路通向外面,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开车过去还要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 这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宋医生,”捂着耳朵的女护士有些不耐烦,“她今天上午又开始闹了,疯狂地大喊大叫,怎么都控制不住。” 在这里工作的薪金很高。 也得亏这份薪金很高,否则她才不愿意在这个破地方待着。 楼上的女人在这里已经七八年的时间了,女护士是新来的。一开始她还会同情那个瘦弱的精神有问题的女人,但到了后来她已经无力去同情别人。 日复一日的折磨让她心底充满了厌烦。 被她叫作宋医生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给她打一针麻醉。” 女护士迟疑了下,“她再打麻醉的话会不会……” 这几年这个女人的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她觉得跟这些麻醉和镇定剂的频繁使用脱不开关系。 可是在这里的人显然并不在意她的神智清不清醒,也不在意她的身体撑不撑得住,只要…… 宋医生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挽起袖子,神情冷漠,“她不死就行。雇主只要她活着。” 至于她好不好过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护士虽然不错,但到底也只是一个女人,身体力量有限。 宋医生走过女护士的身边,突然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屁股,笑着说,“走吧,我上去看看。” 女护士僵硬地笑了一下,准备跟他一同往楼上走。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将宋医生和女护士两个人吓了一跳。 趁着宋医生发愣的功夫,女护士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手,“什么动静啊?”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刚才的巨响像是做梦似的,响过之后便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幻听?不可能。 宋医生皱着眉头,也谨慎了些,无心再调/戏女护士,说,“我去看看。” 女护士“嗯”了声,满眼信任地看着他却站在原地没动。 就在宋医生刚刚迈出了几步,那声巨响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仿佛近在咫尺,吓得宋医生双腿一软,几乎跪在地上。 宋医生麻溜地站直,瞪着眼睛看着别墅的大门。 这里一直都有人在外看着,他们有车,但是宋医生今天既没看到车也没看到人。 又是两声巨响,宋医生这回有了准备,接连后退几步到了女护士的跟前,“是门。” 女护士也看到了,“有人在撞门。” 不,不一定是人。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是人,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力气? 怕是出事了。 宋医生立刻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这部手机是他来的那一天雇主交给他的,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他很少会给雇主打电话。 但是今天的情形不对。 宋医生刚刚将手机掏出来,别墅的大门就轰然倒塌,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他立刻往楼上跑,甚至来不及顾忌被他一手甩在身后的女护士。 宋医生回头看了眼,立刻瞪大了眼睛。 是个女人! 那个女人手里正扛着棵树,根茎甚至还带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的,土还湿润着。 “这玩意儿挺好用的。”女人一边说一边把一整棵树随手扔到地上。 轻轻松松。 宋医生觉得有些玄幻。 草,谁他妈能从地里拔棵树出来?! 宋医生自觉没什么恩怨能让人专门冲自己而来,真有那也只能是因为被关在这里的女人了。 他一边跑一边迅速拨通了电话,然而手机里安静得仿佛死机了的样子让他心里一沉。 宋医生不得不抽空低头看了眼。 没有信号。 另一边,桑南隅脚下踩着新鲜的泥土,有些嫌弃地踢了脚,“你非要拔棵树干什么?” 以他的能力直接上手也不是打不开这道门。 毕竟沈从献还不会想到会有人不仅找到了这个地方,还能调走他的保镖。 别墅的大门虽然是特制的,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算什么。 朱垣哈哈大笑了两声,“咱那地方没这么大的树,有也死得差不多了,我看着就想拔拔试试。” 桑南隅同情地看了眼那棵树,“一会儿栽回去吧。”怪可怜的。 黑衣保镖越过两人上了楼,桑南隅和朱垣紧跟其后,几人先是见到了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女护士,她被宋医生甩了下差点跌落楼梯,紧接着撞到了扶手,鲜血几乎染红了半张脸。 她一见到眼前的人就往角落里缩,“我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没有关系。” 桑南隅的脚步顿了顿,低头看她,神情晦暗,“是吗?” 第50章 找人 女护士见她这幅模样,以为她好说话,连连点头,“我也是刚刚才到这里的,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她想起来宋医生,眼里怨毒,“那个医生,我可以告诉你他做了什么,我知道!” 朱垣当即对着她嗤笑了一声。 刚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扭头就又把医生给卖了。说她没参与,谁信? 桑南隅看着那个女护士“哦”了声,出人意料地冷淡,“跟你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她朝身后的人摆摆手,“看好她。”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上来捂着女护士的嘴将她控制了起来。 女护士心里害怕,挣扎得极为厉害。 桑南隅见状提醒了一句,“你再撞到头可能会晕死过去。” 话音落下,保镖的手松了下,女护士用力过猛一下子失了控制,砰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墙壁,然后在几人无语的目光之下晕了过去。 保镖愣了下,看了眼自己的手。 跟他没关系吧?不是他的问题吧?她怎么就晕了? 朱垣看向桑南隅,“……要不你少说两句?” 桑南隅摊手也很无奈,“这不是我少说就能改变的。” 女护士注定会晕,跟她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上了楼,整个二楼静悄悄的,桑南隅带来的人手将整个二楼搜了一遍,最后只在杂物间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瘦弱的中年女人。 她的头发蓬乱,像是被人随手剪了一剪子似地有长有短,双颊瘦得塌陷下去,脸色蜡黄。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护在身前,目光中带着一丝神经质的警惕。 跟过来的人不敢乱动,就在旁边守着等桑南隅他们过来。 桑南隅从房间里拿了块毛毯过来,但随即被人拦住。 “桑小姐,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很可能会攻击人。”说话的人叫宋节,他站在桑南隅面前想要拦住她。 桑南隅摇摇头,她拿着毯子蹲下想要靠过去,然而还未等她开口,眼前的女人疯了一样地尖叫,甚至还想要扑上来咬人,被身侧围着的人立刻摁住肩膀控制不动了。 但她人虽然动不了,尖叫声却没有停下,如同被困住的野兽,声音尖利刺耳,疯狂地想要挣脱束缚。 宋节皱起了眉头,目露不忍,转过身走下楼给沈边舟报告了这里的情况。 “李阿姨。” 沈边舟曾经告诉过桑南隅,他的母亲姓李。 桑南隅轻轻叫了她一声,被叫着的女人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或者说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这些人的出现显然刺激了她。 一起跟来的医生上前简单检查了下她的身体,掀起她的袖子,又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针眼,整条胳膊几乎都青了。 “她现在身体虚弱,精神亢奋,只能先打一针镇定,”医生说,“我会控制好剂量,尽量不伤害她,只是——” 只是很难不会造成身体损伤,毕竟她不是第一次这样。 桑南隅看着女人点了点头。 镇定打下,很快女人便安静了下来。桑南隅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把人带回去。” 刚刚将女人带下楼,就有保镖从后山回来,肩上还扛着一个不停嚎叫的中年男人,身上精致的西装都沾满了泥土,狼狈地挂在身上。 砰地一声,男人被扔在了地上,掉在地上的眼镜连镜片都碎了。他趴在地上,四肢无力,一滩烂泥一般哀嚎。 “医生?”桑南隅问。 男人吞吞吐吐地不承认,被带上车的女护士却立刻出卖了他。 “就是他!他就是医生!” 宋医生翻了个白眼,气得恨不得当场死去。 桑南隅哂笑,眼尖地看见了他的口袋,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没有信号的手机,发送失败的消息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她拿着手机在宋医生面前摇了摇,“我来的时候带了屏蔽器,不过你的雇主怕是没办法知道这些了。” 宋医生瞪着眼睛,心想难怪他跑了那么远也还是发不出去消息,他还特地将楼上的女人藏起来,心想他们找人久一些他就能跑得远一些。 完了,完了。 这回他白眼一翻,是真的晕了过去。 …… …… 王胜三人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三天,眼见着沈氏的股票大幅下降却毫无办法。 陈荣状态倒还好。他不相信沈边舟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让沈氏消失在商界之中,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沈边舟想,那些为沈氏投入资金、付出了心血的人也不会让沈氏大厦就此倾覆。 王胜和宋曼两个人就没那么沉得住气,几天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那些人都在干什么,”沈边舟不在,王胜显得越发急躁,拍了下桌子,“沈卓全又在干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这么任由沈边舟胡闹? 他们砸钱难道是为了赔的吗? 宋曼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在这两位面前还没什么她说话的份儿。 陈荣让他冷静,“我们尚且被困在这,沈卓全那边毫无动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毕竟要是没点手段,沈边舟也不敢这样贸然动手。 王胜愣了下,“你的意思是说沈边舟对他老子也动手了?”他胆子有这么大? 陈荣摇头,还算耐心地对他说,“不知道。但这件事情现在我们都没有办法……你先坐下来。” 王胜没好气地坐了下来。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但就是没有办法才难受。 谁眼睁睁地看着股票下跌能不难受? 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谁也不知道沈边舟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又会打算以什么方式结束。 这样的被动,让他们这种常年居于上位的人极为的不适。 门外传来动静,三人立刻看了过去。沈边舟每天都会来,只是并不是逼三人说什么做什么,他更像是过来看看三人的笑话,然后再扬长而去。 只不过今天沈边舟迟迟没有进门。 宋曼疑惑地看了眼陈荣,“他今天怎么还不进来?” 陈荣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大门。 第51章 吵闹 门外,沈边舟沉默着看着手机收到的女人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不过四十多岁,然而过分瘦弱的身体和花白的头发,使得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人;她像是被突然突然拍摄到,目光呆滞地看向镜头,双手不自觉地放在胸前保护自己。 看着照片,沈边舟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仿佛她就在自己眼前一般。 另一边的宋节还在汇报着那边的情况,半晌没有听到沈边舟的回话,便直接叫了他一声。 沈边舟应了一声,神情语气与之前相比都没有丝毫变化,就连跟在沈边舟身边多年的宋节都不禁怀疑刚刚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先将人带回来,”沈边舟对宋节说道,“桑南隅呢?” “桑小姐一切都好。”宋节回答道。 其实对于这次行动,沈边舟会让一个外人来参与令宋节颇为诧异。以他对沈边舟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信任别人的人,更何况是一个在沈家的压力下被迫接纳的未婚妻。 然而沈边舟不仅信任她,甚至还让她去接夫人回来。而桑南隅的表现又再一次令宋节感到诧异。 他看着自家老板,心想无论是老板本人还是他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都并不是传闻之中那般的柔软可欺。 嗯,还挺般配的。 大门打开,沈边舟再次踏入这间屋子,一眼便注意到了神情有些萎靡不振的三人。 “看来三位这几天过得并不太好。”见到他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边舟站在他们面前,高大的身形使得王胜三人不得不抬起头看他,这样的姿势让王胜非常不满,但即便不满他现在也不敢再随意开口——谁知道沈边舟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沈边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笑了下,“带三位出去放放风,顺便去看看现如今的沈氏如何。” 沈氏的股票一跌再跌,身为掌权人的沈从献一直没有出现,而沈卓全也一直没有补救措施,沈氏如今内部的混乱模样即便没有亲眼见到也能想象得到。 眼见着沈边舟突然松口,三人都没多说果断跟着他去了沈氏。 沈边舟为他们准备了专车,三人上了车才发现沈边舟关着他们的地方离沈氏并不远,甚至还可以说很近。 然而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就在这里。 沈边舟和他们并不坐在一辆车上,王胜和陈荣两人坐在后座,宋曼坐在副驾驶上。 陈荣看了眼开车的司机,愣了下,“你是沈从献的助理?” 司机回头笑了下,对陈荣态度恭敬,“离职一年多了,没想到陈总还记得我。” 车子启动,陈荣没再说话,那个沈从献曾经的助理似乎非常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兢兢业业地开车看路。 到了沈氏的楼下,司机下车为三人开门。 再次站在沈氏大厦的楼下,三人都觉得有几分恍如隔世的荒谬感。 就在三人感慨的时候,沈边舟已然越过三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大厦。 前台的员工认识沈边舟,但从未见他来过,还没来得及询问怎么回事,就又见到消失了几天的陈荣等三人出现,还跟在沈边舟的身后,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逼宫。 员工缓过神来,“二少,这——”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最起码也得让她打个电话问一问上面的人。 沈边舟却直接越过她,留下一句极其嚣张的话,“谁有问题,让他来我面前——当面问我。” 员工愣了下,沈边舟等人已经进了电梯。 她看着电梯内沈边舟那张清冷的与沈从献有几分相似的脸,突然想到——现在根本没人会去质问他。 沈氏现在能做主的人都不在这里。 陈荣看着那员工的反应也想到了这一点,沉默着看着电梯门关上。 “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们,沈卓全和沈从献都是怎么回事了吧?”陈荣突兀地问道。 这个问题他们憋了几天,不是不想问,而是没处问、没机会问。 那么现在,沈边舟带他们出现在这里,总该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吧。 数字跳动,电梯迅速上升。 沈边舟的目光轻轻扫过那里,随即抬起头,神情平静,慢悠悠地道,“马上,别急。” 大会议室内——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沈氏的几个股东,还有几方合作的重要集团的领头人,他们聚集在这里,无非是想要商讨如何稳住沈氏不断下跌的股票。 前几天沈氏太子爷沈从献撤资辰宣民区致使烂尾的消息一经爆出,迅速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他们本打算将这件事情压下,谁知道这个消息简直无孔不入,大大小小的报社都跟他们有些关系,然而这些消息的传递无一经过这些报社,却还是如同一阵风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a市。 同时被爆出的还有沈氏内部的钱/色交易以及一些见不得人的商业机密。 这就是要把沈氏往死里打啊! 谁也不知道这些消息是谁爆出来的,但这么精准这么厉害显然不是外人。 他们想要沈氏给个说法,然而沈卓全和沈从献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毫无动静,没有办法,他们只能自己到这里来,至少要先解决现在的舆论问题。 在沈边舟到达之前,这些人已经争论了一天,也没有找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张显玉在这些人之中显得格外的安静与镇定,他仿佛就是来凑热闹的,手里端着咖啡靠在椅子上,听着这些人在自己面前争吵,然后在场面快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提醒他们两句,让他们冷静一阵,过一会儿再接着吵。 今天又吵得凶了。 “各位,”张显玉一开口,四下都静了下来,张家的实力摆在那里,谁也不敢和他作对,张显玉笑了笑,“事情到这种地步都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将这么一副烂摊子扔在这,沈氏却迟迟没有负责人出来掌控局面——” 张显玉放下手中的杯子,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直白地表态,嘴角笑意冰冷。 “如果沈氏无人负责,我们也不需要再顾及他们的面子。” “我们是商人,不是菩萨。” 第52章 不同 这张显玉平日一直和稀泥,一张嘴突然这么强硬也有些出人意料。 对于这位张家新归国的掌权人,他们多是听说,但私下没有人真的了解他,只是碍于张家的地位给他面子。这几天下来本以为就是个老实温和的角色,谁知道一开口就这么强硬。 张显玉双腿交叠,双手放在膝盖上,即便他现在并没有展现出过多的强硬,但依旧让人感觉不能随意冒犯——当然他们本来也不敢。 “那张先生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办?沈氏现在无人啊。”有人先问道。 沈氏无人,他们顶多算是个外人。外人又能做什么,他们不把沈氏的房顶给掀了都是他们大气。 面对这样的疑问,张显玉却没急着开口。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就这么等着。 突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众人看到了走进来的陈荣与王胜二人,后面还跟着那个宋曼。 一见几人出现,会议室的人都站了起来。 “你们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现在才出现,你们知道闹了多大的乱子吗?!” 想办法归想办法,先见到三人还是气不过要骂一顿。 陈荣倒还好,王胜脸色难看,“你们以为我愿意?” 这几天将王胜的脾气本来都快要磨没了,谁知道一来就又无缘无故挨骂,没忍住便回了句嘴。 这破地方谁愿意来! 有人被气笑了,“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好几天不见踪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卷钱跑路了,你们……” 话音戛然而止,说话的人愣愣地看向门口,“哎?这不是——” 王胜回头看了眼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沈边舟,声音不大地说,“要骂骂他,关老子屁事。” 他现在比他们还烦躁、还想发火! 王胜这声音虽然不大,只是众人都沉浸在沈边舟突然出现的震惊之中,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听见了王胜的话。 沈边舟的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又在众人猜测纷纷的目光之中坐下。 “各位请坐,”沈边舟笑了下,“不是要找负责人吗?” 他顿了顿,说道,“我来负责了。” 众人面面相觑。 他负责?他能负责吗?他以什么身份负责? 唯独张显玉“哦”了声,点点头,跟着坐了下来,“那我们现在谈一谈?” 沈边舟看过去,“好。” 张显玉看向四周还傻站着的人,“坐啊,好不容易有人负责了,一起谈啊。” 不是,您是不是忘了您刚怎么发脾气得了? 众人心里吐槽但也纷纷坐了下来。 说的也是,好不容易有人负责,今天这事必须得谈。 …… …… 李慕云拿来药膏,刚刚把盖子打开打算给沈从献涂上的时候就被他握住了手腕制止了。 李慕云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人沈从献的脸说,“先生的脸确实好了很多了。” 此前从未有人发现沈从献对油漆过敏过,第一天他还只是脸上起了疹子,第二天却突然呼吸困难,整个喉咙都肿了起来。 过敏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沈卓全听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赶了过来——然后就再也没离开过。 并非沈卓全不想离开,而是他现在根本走不了。 本以为辰宣民区的事情是一件小事,沈卓全此前并没有特地交代过沈从献处理这件事情,然而事情发酵速度之快、影响之恶劣却远超过了沈卓全的想象。他才刚刚到了沈从献的住处,外面辰宣民区的事情就突然爆炸一般地在民众之间传播开来,本地的民众甚至自发组织在沈氏的楼下以及沈家外面拉横幅。事态在扒出辰宣民区曾有不堪重负的男子跳楼之后急剧变化。 沈从献这处住址本就是为了防止被人窥探而建造,现下反而成了他们最好的躲避之处。 然而留在这里,他们才真正开始发现某些不曾注意过的问题——这里没有信号。 原本是有的,只是从三天前信号开始中断,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外面,沈卓全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连夜带着人悄悄离开了这里,等到沈从献发现的时候,整个别墅之中只剩下了他和李慕云二人。 沈从献甩开李慕云的手,白嫩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红痕,李慕云没在意,坐在一边将药膏抹在自己的手腕上,“先生不要生气,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等到信号恢复,说明外面的事情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沈从献冷笑一声,“出去?原来你们还算让我出去。” 沈从献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戏弄过,戏弄他的还是这个他曾经最看不上的女人。 李慕云一心一意地抹药膏,这张沈从献最熟悉的脸上现在带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漠然与冷静,“当然。囚/禁是犯法的,我这样良好的公民自然不能落下这样的把柄。” 沈从献看着她,“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你?” 李慕云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不需要放过我,”她展颜一笑,“我要你记住我,这就够了。” 疯子。沈从献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嘴上说着,“你放心,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太好了,”李慕云笑着说着,凑过去在沈从献的嘴角轻轻吻了下,她低声说,“能让你记住我,也算是没浪费我的一番心血。” 沈从献不再开口。 现在的他和李慕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除此之外,他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同寻常,比如悄悄离开的沈卓全,比如突然扩大的态势,都在指向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沈从献已经戒备了他多年,没想到现在却还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此时此刻,沈从献的心里竟然还有一丝畅快。 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沈边舟的戒备超乎寻常,谁会对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这么戒备?但是现在每一个曾经抱着这种愚蠢想法的人都将大跌眼镜,都会突然明白和理解沈从献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与良苦用心。 因为沈边舟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即便被所有人都忽视和轻视,却也还是被沈从献深深忌惮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啦,依旧晚六点,有事请假,感谢大家—— 第53章 寻常 沈边舟的话让会议室再次静了下来。 张显玉点点头,目光不善,“沈二少觉得自己可以负责以后的沈氏?” 众人心想,果然张显玉刚刚那副好说话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沈边舟看向他,“张老板觉得哪里有问题?是对我的能力,还是……对我的身份?” 自然是身份问题! 他们虽然不说,但是心里都犯嘀咕。一方面沈从献和沈卓全迟迟不出现,另一方面沈边舟又在这里说要负责。 这是什么,这难道不是什么豪门夺权的把戏吗?那现在那俩人到底在哪里,好还是不好啊? 他们对这家族内部的矛盾没有半分兴趣他们唯一感兴趣的在于这件事情他到底能不能做好又以及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做。 张显玉替众人问出了问题,只不过他未曾提及沈氏家庭内部的事情,只是单纯询问沈边舟如何在沈氏立足? 沈边舟笑了笑,“明白了,各位在担心的原来是这个问题。” 他摆摆手,有人拿着电脑上前来,几番操作之下,前方投下了一段视频,视频中央的正是这几日未曾出现的沈卓全。 谁都没想到沈卓全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人前,看样子精神还不错,似乎也没出什么问题。那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屏幕上的沈卓全,就连张显玉都略显诧异,他对着沈边舟挑了下眉头,可惜后者专心致志地装逼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既然我会来,自然是得到了父亲的允许与支持,”沈边舟的目光在众人之间一一扫过,“大家有问题,不如直接与我父亲交谈。” “相信他会给大家满意地答复。” …… …… 沈边舟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宋节持续性地向他汇报他母亲蒋怡怜的情况,最后被沈边舟叫停。 “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一直汇报。” 宋节跟了沈边舟许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边舟对自己母亲的感情,然而沈边舟不让他说他也只好闭嘴,除非有重要事情才会来问他。 沈边舟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手机,处理好沈氏集团的事情之后就回了家。 将车停在楼下,沈边舟抬头便看见屋内映出的光亮。 以往他一个人的时候都是黑漆漆的。 沈边舟进了门,换鞋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抱着冰激凌大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桑南隅。 她今天出了力跑了不少地方,这种程度对她本身而言不算累,但对于这具身体来说还是差了些。所以桑南隅一回来就是坐在沙发上“充电”,只不过她“充电”的方式特殊了些,必须要有冰激凌才可以。 ——这些冰激凌也是沈边舟答应事成之后给她的。 沈边舟扯掉脖子上规矩的领带,松了松领口在她身边坐下,看她这幅样子有些无奈,“少吃。” 桑南隅的动作停了下,看向沈边舟,脑子还没转过来便脱口而出,“你不能跟我抢。” 沈边舟愣了下,神情嫌弃,“谁要跟你抢?”他又说道,“我是怕你吃多了胃不舒服,这种东西一次性不能多吃。” 他只是让宋节替他把冰激凌送过来,谁让他送这么大一桶了?他想吃死谁? 沈边舟看了下,桑南隅已经吃了块四分之三,比她一顿饭的量还多些,于是直接上手将桑南隅抱着的冰激凌给抢了过来。 “不许吃了。”沈边舟警告她。 桑南隅瞪大眼睛,“沈边舟!你这是卸磨杀驴!” “不错啊,”沈边舟的反应却出乎预料,“都会说俗语了。” “那当然。” 桑南隅得意的功夫,沈边舟已经把冰激凌放到冰箱里了,“想吃明天再吃。” 桑南隅看着他走来走去的背影,突然问,“你不累吗?” 沈边舟的脚步顿了下,似乎有些茫然,“我有什么累的?” 桑南隅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式,“你这样忙来忙去,是怕自己闲下来想些不该想的吗?你有没有去看过……她?” 沈边舟沉默下来,方才还迈着大长腿走来走去的人突然没了心力,他重新在桑南隅身边坐下,靠在沙发上。 桑南隅也没逼他,换了个电影和他一起靠在沙发上慢慢看电影。 “我不敢。”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边舟才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遮掩不住的情绪,“她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就在z国,可我一直没有找到她。如果我早一点找到她,她不会变成这样。” 视频里的样子沈边舟看了,医生发过来的报告他也看了。 身体精神都受损严重,曾经沈边舟想着只要她还活着能让他见一面就好,可如今真的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才恍然意识到他可能真的留不住她太长时间。 所以他害怕了。 他不敢去见她,也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桑南隅本想安慰他,给他递张纸巾塞进手里——虽说沈边舟看起来不像是会哭的样子,但是也保不准他现在就这么脆弱。 可纸巾没塞进手里,倒是先不小心把手塞进去了。 沈边舟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桑南隅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纸巾。 ……算了,就这样吧。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眼前的男人却先她一步开口,“我都知道。我只逃避这一时半刻。” 沈边舟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一副“我不需要安慰”的冷漠模样,握着她的手却冰冰凉凉还有些许的发抖。 桑南隅心里叹了口气,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身前,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似乎这样他就能暖和些,然后继续安静地看自己的电影。 沈边舟和他母亲的事情不是她能够插手的,她能做的最多的不过是在沈边舟需要安静的时候保持现在这幅状态。 身侧的人悄悄睁开双眼,目光落在她的侧脸,然后向下一直落到自己与她握在一起的双手上。 沈边舟弯了弯嘴角,浅淡的笑意一闪而过,而后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另一边,无人知道的小区之中,张文音一脸绝望地看着镜中自己的穿着,以及鞋底一路走来留下的泥印。 她的梦中只留下了一些不太清晰的画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自己的情况都不太记得了。 怎么办,她的梦游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第54章 浪费 沈家。 沈卓全坐在桌前翻看今天的报纸,看起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阿姨给他端上热茶,又给坐在沈卓全对面的沈边舟泡了杯柠檬水——这小少爷自小就不爱喝茶,沈卓全爱的他一样都不喜欢。 等到阿姨走了,沈卓全把手里的报纸放下,说,“你很有本事啊。” 沈边舟弯了弯唇角,不咸不淡地说,“爸你也很有耐性。” 他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沈卓全忍了这么久现在才开口说话。别的不说,就是这种忍耐确实比沈从献强很多。 沈卓全冷笑,“我要是没点耐性你打算怎么办,像对付你大哥一样对付我吗?” 沈卓全一开始并没有回到老宅之中,而是去了以其他人名义置办的房产。然而他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这里四处不对劲,果然等他想要再出门的时候发现门锁已经被人更换——他自己的家,他竟然连门都出不去了。 幸好沈边舟也不是打算囚/禁他,美其名曰让他冷静一下,过了一日才拿着一沓子的资料推到他面前,神色自若,“爸,看看你的好儿子这几年的‘战绩’吧,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在这里。” 沈卓全对于沈从献做事的手段和过程基本不会插手,所以有些东西他确实不知道,但不知道不代表他不会同意沈从献的做法。 沈从献是他自己选择的继承人,既然如此,就代表着他认同沈从献的处事。 所以沈卓全并没有仔细翻看那些东西,或者说,他看不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而是问沈边舟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沈边舟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恍惚,但很快他笑了,“爸很喜欢这种吧,争权夺利?” “从前爷爷还没过世的时候,你,大伯还有叔叔三个人在沈氏的股份相当,爷爷有意在你们三人之中择选一人,所以放手叫你们去斗。” 后来的结果显而易见,沈卓全赢了。 “爸看起来似乎赢得很侥幸,”沈边舟顿了顿,眉头微挑,“不过儿子在寻找这些资料的时候也不小心看到了其他的东西。原来爸当时并不是没有资本能够一举将大伯和叔叔赶出沈氏,但你没有。你只是吊着他们,给他们一点甜头,等到他们胃口大起来想要蚕食你的东西的时候,你再使劲敲打他们,让他们退回去不敢轻举妄动。” “那几年,爸其实过得很开心吧?” 看着自己的兄弟愚蠢地与自己“斗智斗勇”,实际上只不过自己对他们一点小小的容忍而已,等到容忍的限度到了,沈卓全就以雷霆手段将他们赶出沈氏。 那是沈卓全第一次正视沈边舟,即便他先前已经做了不少事情,但他也只是让他稍稍侧目,现下沈边舟的话才是让他最在意的。 那一天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很久,随后沈卓全便出面稳住了沈氏大厦会议室里的那些人。 “现在沈氏稳住了,跌落的股票被你大肆收购,我又出面替你作保,”沈卓全看着沈边舟问道,“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你现在还来这里干什么?” 沈边舟伸手替他倒了杯茶,“总要做出些父慈子孝的姿态来。” 沈卓全冷笑,“浪费时间。” 意外的是沈边舟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认真地想了,还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当即便站起身打算离开,离开之前他还扭头对他说道,“您的好儿子,今天可以放出来了。” 沈卓全的神情微动,却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不及写一丢丢,明天补上 第55章 猜测 沈氏的股票跌着跌着竟然停止了。沈氏负责人沈从献出面向公众道歉,除此之外,还宣布了将要与自己的弟弟共同负责沈氏的消息。 虽然在职位上,沈家二少的职位要比沈从献略低一些,但是这却是另一种讯号,意味着从今往后沈氏不会只掌握在沈从献一个人的手中。而当天在会议室,知晓了全过程的各位老板才是真的唏嘘,这其中的变动可远不如外人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桑南隅今天去见了陈策正。 少年一见到她就兴奋地摆手,跟她说,“你知道吗,我爸这次回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一连三天寸步不离地在家守着我,好像生怕我再跑了似的,”陈策正尽量控制着自己兴奋的表情,“嘁,他现在才知道对我好,早干嘛去了?!” 话虽然说得义愤填膺,但是他眉头也没皱,眼底也没有愤怒。 桑南隅看了他好几眼,确定了他现在正开心着呢。 “姐姐,”陈策正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说道,“你那天说我要丢手机,结果我就真的把手机丢了。” “好巧啊。” 陈策正虽然嘴上说的巧,眼睛却一直观察着桑南隅。 他不觉得事情有这么巧,毕竟当时桑南隅的表情太笃定了,笃定到陈策正鬼使神差地就收起了手机,结果还没等他到家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就不见了。 手机而已,丢了就丢了,陈策正更在意的是桑南隅那天对他说过的话。 所以他今天主动来见她了。 “不巧,”桑南隅也不跟他兜圈子,“我都说了是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真的?”陈策正目光狐疑,但没等桑南隅说话,又很快问道,“既然这样,那你能不能再帮我算一次?” 桑南隅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算什么?” “算桃花。”陈策正一板一眼地说道。 “什么?”桑南隅一脸诧异,“你吗?” 现在十几岁的孩子就这么着急了吗?桑南隅用一种“人不可貌相”的目光看着陈策正。 没想到啊…… 陈策正一下子就明白了桑南隅在想什么,脸色微红,“我让你算这个不是为了我自己,我还不想早恋。” 桑南隅“哦”了声,“那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陈策正抿了抿唇,“我最近总是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信,信写得……”他犹豫了下,说,“很露骨。” “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情,”陈策正皱着眉说道,“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班级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我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陈策正遇到这种事情已经算是淡定了,但他再淡定也还是有些受不了别人的眼光。 “这件事情我爸还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陈策正说着,喝了口冰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能帮我吗?”他问。 桑南隅没有立刻回复陈策正。 陈策正也不催促她,转而问道,“我觉得你的身手很敏捷,但缺少系统性训练,而我需要一个陪练,正好我们互补,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一起?” 但这回桑南隅果断拒绝了他,“我有陪练,”她想到沈边舟的身手,又道,“而且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陪练。” 陈策正还不死心,“比我厉害?” 桑南隅的目光扫过他,“比你厉害得多。” “那好吧。”陈策正叹了口气,既然对方那不愿意,那他也不能强求。 说起来作为桑家的独女,她也确实不缺更好的陪练和更好的资源。 陈策正给桑南隅买了个冰激凌,说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吃这个,第二次见面还是在一起吃这个。 这个时间正赶上学生放学,交通堵塞。 桑南隅这才反应过来地问陈策正今天是不是逃学了。 陈策正一愣,“你现在才发现啊?” 桑南隅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我又不需要上学。” 陈策正疑惑地看着她。 “……我,我都是请家教。” 哦,那没问题了。陈策正收回自己疑惑的目光,和桑南隅一起专心啃冰激凌,只不过他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那件一直困扰自己的事情。 就在此时,身边的桑南隅突然开口,“其实不是桃花。” 陈策正抬头。 桑南隅目光一瞬间的茫然,但又很快笃定,她对陈策正说道,“不是桃花,对方不是因为喜欢你才给你写信的,明天的这个时候对方还有偷偷塞一封信给你。” 她拍了拍陈策正的肩膀,“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你换个思路想,比如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人看你不顺眼?” 陈策正沉默一瞬,“我这么优秀的人,还有人会看我不顺眼吗?” “……”桑南隅呆住。 他平时也这么自信吗? 虽然桑南隅并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但是陈策正莫名相信她。如果以这种角度来看的话,他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点猜测。 这么想着,陈策正站起来向桑南隅道别,决定回去先把那个罪魁祸首揪出来再说。 “需要帮忙吗?”桑南隅随口问道。 “不需要,”陈策正笑了下,“这种小事,我自己可以。” 陈策正刚走,桑南隅就给沈边舟打了个电话,“我好像知道怎么主动说出预言了。” 挂断电话,桑南隅打算坐车回去,陈策正约她的地方是个甜品店,在市中心,人来人往。 桑南隅被这么多的人晃了下眼睛,直到上车的时候还在想这里的人真多啊。 …… …… 沈边舟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他今天在医院待了一下午,坐在他母亲病房的门口没有进去。 医生说她现在的情况还算是稳定。 但她从离开沈从献的别墅后一直没有醒过来,谁也不知道她醒过来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打开大门进屋的时候,沈边舟毫不意外地又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抱着冰激凌桶的桑南隅。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急着吃,而是盯着手里的东西在思考些什么。 听到动静,桑南隅立刻抬起头,抱着冰激凌桶站起来,“你回来了?!” “你说你找到办法了,什么办法?”沈边舟一边说一边想要和昨天一样“没收”桑南隅的冰激凌。 桑南隅身子一转躲开了沈边舟的手,然后就看到了他幽怨的目光。 “……我还没吃,”桑南隅说道,“我觉得我的预言除了在紧急情况下自我保护,还有另外一种主动使用情况,就是接受别人的投喂。” 沈边舟放下落空的双手,“投喂?” “对,”桑南隅点点头,“接受以后,我有一定的概率可以说出对方近期发生的事情或者会发生的事情。我今天叫你回来也是要验证一下,顺便测试到底有多大的几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不及啦,先写这些 第56章 不想 桑南隅说着话的功夫,沈边舟已经拿过她手中的冰激凌桶,便挖边问,“怎么投喂?” 随即他伸出手,勺子凑在桑南隅嘴边,问,“这样吗?” 沈边舟神情认真,目光专注。任谁看他现在都是一副认真探究的模样,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桑南隅直接拿过沈边舟手中的勺子,将冰激凌放回到桶里,“不用这么麻烦,是你付钱送给我,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沈边舟看了看勺子,又看了看桑南隅,半晌之后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那你想怎么实验?” “从现在开始,”桑南隅对他说,“我每次一口都会计算,直到我主动说出预言为止。” 知道了大概的临界点,桑南隅以后也可以自己想办法。 沈边舟想了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带你出门谈事,你也可以预言别人事情的原因?”毕竟对方这个饭也是请桑南隅吃的。 只不过当时两个人的猜测根本不在这上面,而怀疑那些人通过沈边舟与桑南隅产生间接联系,但通过单独接触陈策正与李慕云才发现其中问题。现在看来,倒是桑南隅现在的猜测更有道理一些。 桑南隅点点头。 下一刻,沈边舟看了眼她手中的冰激凌,突然戳穿,“既然这样你选择别的食物也可以,为什么一定选择冰激凌?” 他笑了声,“还不是馋吗?” 桑南隅默然,而后问,“……馋怎么了,馋犯法吗?” “确实不犯法,”沈边舟笑了起来,他眉眼弯弯,冲淡了原本眉间的淡漠,“好,我们来试试。” 吃掉第一桶冰激凌的时候,两个人都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桑南隅更是眼巴巴地望着手里已经空掉的冰激凌桶,等了半晌之后她才不得不承认,这一桶下去对她来讲并没有什么用处。 而她今天上午才刚刚对陈策正说出预言,这就代表着这种方法并不是行不通的。这么想着,桑南隅又默默地吃了第二桶,为了防止单单吃冰激凌无聊,她还特意为自己选了一个悬疑片,只不过电影的名字太有迷惑性,直到进行到一半才发现这是个披着悬疑皮的爱情电影,看得人频频摇头。 “你们都这么有时间和精力来谈恋爱吗?”桑南隅发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在她的世界里,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非常有限和宝贵的,她习惯了这种生活,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尤其是住到沈边舟这里以来,那种习惯性的警惕和紧张都在逐渐消失,她甚至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米虫,但对于能在这种事情是耗费过多的时间精力还是觉得有些好奇。 不过问完桑南隅就否定了自己的答案,“应该不是,你就不是这样。” 沈边舟看电影看得昏昏欲睡,仰头靠在沙发上,沉默片刻之后他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这样?” 桑南隅疑惑地看向沈边舟。 难道他也是这样吗? “我是个俗人,这个世界的俗人都是这个样子,有欲/望,”沈边舟睁开了眼睛,目光直视天花板,“而为了自己心中所想,人很容易陷入另一种境地,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样。谈恋爱只是其中一种。” “这个我明白,”桑南隅又挖了一大块冰激凌,“就像你为了你母亲发起反击一样。” 人心中有所想,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消耗自己。原来恋爱也算是其中一种。桑南隅心里想着。 沈边舟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他这二十几年的生活中,还真的没有见到过桑南隅这样的人。直到他怎么说对方都可以以另一种方式理解。 也许,他就不该这么委婉地表达。 “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也会想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桑南隅打断了,“冰激凌没了。你要说什么来着?” 沈边舟抿唇,皱着眉头拿走了桑南隅怀中的空桶,“别吃了。” “可我还没有说预言呢。”桑南隅吃得也有点撑了,她还没一次性吃过这么多冰激凌。 “这样就可以了,”沈边舟看起来有些严肃,“你以后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验证自己的猜测了,看起来也没什么用。” “也不是一点用没有,”桑南隅也有些说不清,“就是……不太稳定。要不我吃点别的东西吧?” 尤其是在她的想法越急迫的时候她说出预言就会越艰难。 “行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沈边舟出乎意料的强硬,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缓和了下语气,说,“早点休息吧。” 说完,沈边舟就转身上了楼。 桑南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住他,“你之前要说什么,你还没说呢。” 说什么? 沈边舟一时茫然,而后瞬间回想起刚刚的事情,他有些懊恼地说,“没什么。” 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桑南隅“哦”了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刚才的沈边舟有些……害羞。 咦,他还会害羞吗? …… …… 夜晚,沈边舟睡眠良好。 他做了个梦,梦见了他小的时候。 他那个时候还很顽皮,总喜欢跟在母亲的身边。他的母亲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总是会拉着他的手带他在外面散步。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不得沈卓全的喜欢。 沈卓全甚至没有和她办过一场像样的婚礼,他们之间的结合更像是一场意外,而他的母亲作为一个不能给沈卓全提供任何助力的女人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偏爱。 甚至连沈从献都是如此。他会用最恶毒的话来侮辱他的母亲和他。 沈边舟小的时候尚且不懂这些,他还会向沈卓全告状,希望他的父亲能够为他做主。 然而沈卓全是怎么做的? 沈卓全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对他说,“在这个家里,只有听话的人才可以得到保护,很可惜,你母亲不是,你也不是。” 沈边舟不懂,“我很听话,我可以更听话。” 沈卓全摇头,“你得听话跟我想要的听话不一样,”他想到了什么,说,“你应该和你的哥哥一样。去看,去听,去学,当你和他一样的时候,我也会保护你的。” 那个时候沈卓全是为了敷衍他而说出的那番话,但他没想到沈边舟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他对沈从献暗地里的挑衅引起了沈从献的注意,让他对这个弟弟身怀恨意,很快沈边舟的母亲便消失了。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做不到。 母亲消失以后,沈边舟一直老老实实地扮演着无所事事的二儿子的角色——直到再次找到母亲。 从梦中醒来,沈边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这样久远的事情没想到会记起来,大概是最近心里想得太多了。 沈边舟一扭头被床边蹲着的黑影吓了一跳,立马抽出手边的枕头想要砸过去。 “沈边舟——”桑南隅的声音。 沈边舟在空中挥动的手硬生生转了个方向,他深吸了两口气才调整过来自己的呼吸,“桑南隅,你大半夜的在这干什么?” 桑南隅扯扯他的被角,“我有话对你说。” “说什么?”沈边舟装作不在意地把枕头放回原来的位置。 “那个山中别墅很重要,”桑南隅委婉地对他说道,“在那里,你也许会发现一些你不想知道的东西。” 沈边舟的手一顿,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是,预言吗?” 第57章 假的 “给她注射的药量一定要注意,现在一点点的问题都可能导致她的身体直接——” 医生的话戛然而止,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一边的护士,“沈先生,你来了。” 站在门前的男人正式沈边舟,他这几天每天早上都会来,但基本总是在外站着看一会儿,却并不会进去。 沈边舟望着门内,“她最近怎么样?” 医生回答,“比前两天好一些,她的精神紧绷太久了,一时片刻缓不过来,不能急。” 里面的人静静地睡着,即便是睡梦中,面容也不见多么平静祥和。 医生看了眼沈边舟觉得有些奇怪,前两天沈边舟的精神还好,只是情绪波动有些大,并不愿意面对门内的情形。 但今天不太一样,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沉寂。 医生犹豫了下问,“沈先生要进去看看吗?” 之前他也建议过沈边舟进去看看只不过无一例外被拒绝。 这一次沈边舟听后点了点头,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又想到了什么问,“我现在进去会吵醒她吗?” 医生立刻摇头,“不会的。她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 “好。”拧动门把手,沈边舟走了进去,他并没有走得太近,而是站在床边三步远的地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医生站在沈边舟的身侧,没有催促他。 沈边舟看着看着逐渐皱起了眉头,他攥了攥手走上前去,伸手翻开了床上人的右手,他盯着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疤痕手心,瞳孔颤动,最后轻轻地将她的手塞回到了被子里。 医生愣了愣,“沈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然而还没等医生回答,床上的人竟然动了下,这一突发事情让医生都吓了一跳,他立刻就要把沈边舟请出去——这位夫人醒来的情况堪称灾难,沈先生要是因她受伤就不好了。 不等医生开口,沈边舟已经转身大步离去。 走到门外,他身子一晃,手撑在了门框上。 医生疾步跟上,见他的情况不好,便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沈边舟摇摇头,他闭了闭眼睛,“不用了,找机会给她做个全身检查,包括脸部,看看有没有动过,”他顿了顿,“再验一下我们的DNA。” 医生一怔,随即点头,“好的。” …… …… 桑南隅抬头仰望着医院的门口。 这个高大的建筑从外看来似乎可以给人一丝丝安全的感觉,沈边舟说这里是给人一丝希望的地方,但也可能希望最后耗尽的地方。 她看着沈边舟走进去,现在平视前方,又看着他走出来。 沈边舟快步走到她的身边,脸色紧绷,牵着她上了车。 “去那栋别墅。”那栋最开始找到人的地方。 桑南隅能够感受到从身边人身上传来的寒意与压抑的情绪,她一言不发地握住了他的手,“对不起。” 如果她早知道就好了。 如果她早就知道,他就不必如此痛苦,不必在期待与忐忑过后得知这个噩耗。 就在此时,桑南隅的手机响了,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联系她。 看着那串陌生的数字,桑南隅直觉这个数字沈边舟认识,于是将手机交给了他。 果然,沈边舟在看到那串号码的时候神情冷厉起来。 他接通了电话。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厢之中响了起来,“沈边舟,我的好弟弟,听说你今天进了病房了?” 沈边舟的手紧紧地攥着手机,“你想说什么?” 沈从献似乎笑了,“别紧张,你把她接到医院的事情没有故意瞒着我,不就是想让我知道吗,我现在知道了,我也很开心。看来你也已经发现了。” “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沈边舟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用一个假的,替代品来牵制我。如果我没发现她没找到她,那么你可以一直这样做,然后我发现了,那么也不过是我更痛苦而已。” 沈从献现在的心情非常愉悦,这种愉悦完美地填不了他最开始因沈边舟而感觉到的挫败,“谁让你有这么大的弱点呢?” “她在哪?” “自己去找啊,不要指望我会告诉你。”沈从献说道。 沈边舟不再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他不会用这样的方法。对吗?” 桑南隅看向他的侧脸,他在向桑南隅寻求答案,哪怕他自己的心中已经知道了结果,却仍然想要询问他。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该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桑南隅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说道,“我会帮你的。沈边舟,我一定会帮你。” 沈边舟带着人来到了这栋别墅。 上一次的行动他并没有亲自过来,而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桑南隅,他们走的时候将这栋别墅只简单搜罗了一遍。 现在沈边舟站在破破烂烂的门口,脚下踩着废墟一样的地方,“再搜一遍,任何东西都不要放过。” 只要人存在过的地方就会留下痕迹,他不相信沈从献可以完完全全地摸抹除掉另一个人的踪迹,更何况他本就存了让沈边舟知道这一切的心思。 桑南隅动了动,也想跟着去,却被沈边舟拉住了手,“你就跟在我身边。” 桑南隅不解,“我找东西很快很仔细,你让我去——” “我想你就在我身边,”沈边舟这一次没有放开她,“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找到了什么我会怎么样,但我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在我身边。” 桑南隅张了张嘴,看着他有些憔悴的脸最后心软地“嗯”了声,“好。” 她看着沈边舟牵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发生变化。 这栋别墅存在的时候超过十年,留下了不少人曾经存在的痕迹。 沈边舟带来的人手将别墅翻了个底朝天,每一个边边角角都不曾落下,终于在一个杂物间的柜子夹层里找到了一份医院的死亡证明,而死亡证明上的名字赫然就是沈边舟的母亲。 这份死亡证明递给沈边舟之时,四下寂静,谁也没想到他们带回去的那个人竟然不是沈边舟的母亲,而是个冒牌货。也更没有想到,沈边舟的母亲原来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自杀身亡了。 她死得悄无声息。 桑南隅悄悄抓住沈边舟的衣角。 沈边舟将那份死亡证明看了又看,目光冷寂,被他极力控制的呼吸不自觉地紊乱,双手青筋暴起。 这一切都在证明着沈边舟在暴怒的边缘。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沈边舟轻声说。 他找了她这么久,终究还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桑南隅皱眉,“沈边舟——” 沈边舟扭头看向她,黑洞洞的眼睛毫无波澜,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放过他。” 他松开桑南隅的手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然而没走几步他脚下一个踉跄便跪在了地上。 膝盖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却一无所知,他的脑中一片轰鸣。 有人牵住他的手,对他说,“我们先回家。” 第58章 处理 “这是怎么了?”朱垣晚上本来是想见桑南隅的,没想到偶然看见了一副死寂模样的沈边舟,于是诧异地问桑南隅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南隅让沈边舟上去休息,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朱垣沉默之后又沉默,然后说,“那他这承受能力算是不错了。”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要是放在朱垣自己身上,怕是得出大事不可。 “你这么频繁地来找我,张文音没有一点点察觉吗?”先前朱垣过来找她的时候,张文音还能记得自己“睡着”之后的场景,甚至还会质问桑南隅是怎么回事,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文音已经不会联系桑南隅了。 “我就为这件事情来找你的,”朱垣说到这,脸色严肃了些,“她现在虽然很少会记得自己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但是正是因为这样,她心里恐惧,晚上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怕这样下去她会出问题。” 朱垣自己本身虽然也算不得什么大好人,但是这样祸害别人身体的事情他还是觉得有些心虚,更何况还是这么弱的一个女人——他都没见过弱成这样的,好像个瓷娃娃,他稍稍用点力气她就能摊上一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朱垣说道。 桑南隅想了想,“等到她清醒的时候我想想办法。你最开始出现在她的身体里是因为她晚上梦游,你也会梦游——”不知道这算不算他们之间的联系? 朱垣点点头,“好,你想想办法。”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怕是不能在桑南隅需要的时候帮助她了。 桑南隅看出来朱垣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地方可比之前安全多了。” “那倒是,”朱垣尽量轻松地说,“也就是我没办法,不然怎么也得留在这个地方不可。” 桑南隅能在这里生活也是挺幸运的,不用再和他们一样每天战战兢兢地活着。 沈边舟的情绪恢复很快,下午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时清清冷冷的模样。 “辰宣民区的事情这两天便会有处理结果,”沈边舟对桑南隅说道,“我会重新投资建设,对出事的家庭进行补偿。” 桑南想了想说,“肖诏这回真的可以歇歇了。” 沈边舟点头。 这几天的事情肖诏没少参与,不仅是歇歇,他最好能够避一避。 “至于其他人,”沈边舟黑黝黝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桑南隅,“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付出代价。” 沈边舟放王胜等人离开,从来就不是为了让他们无法参与沈氏的事情,而仅仅是为了整理他们的证据。 按他所说——处理垃圾。 谁也没想到,沈边舟的处理速度这么快。 自打他进入沈氏以来,原本的几位元老接二连三地因为各种理由被辞退,辞退以后原本想着到国外去想清闲,没想到前脚出了公司,后脚就被告上法庭。 陈荣知道这一切都是沈边舟的手笔。 沈边舟手里没有他的把柄,但并不代表他会放过他。每天从沈氏离开的员工都是在提醒陈荣,这个集团现在做主的人究竟是谁。 沈边舟的动静太大,隔天沈卓全便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最好不要太过分。一时间辞退那么多人,你打算怎么来补上这个漏洞?你觉得你这样做不会出现问题吗?” 沈边舟坐在黑色皮椅上,神情悠闲,“但事实证明,我可以。不是吗?” 沈卓全这回倒是没有开口,像是在衡量沈边舟的话到底是否可行。 沈卓全最后做了让步,“如果最后结果不可控,那么你在我这里会彻底失去竞争资格。” 沈边舟一哂。 沈卓全这边毫无动静算是默认了沈边舟的所作所为,沈从献便坐不住了,只不过他见的不是沈边舟,而是桑南隅。 “桑小姐,”沈从献通过电话对她说,“有些事情我想应该很感兴趣。有关你的未婚夫的私人事情。” “比如,他和我的情人。” 沈从献挂断电话之后,李慕云便端了杯茶进来给他,放在他的手边,贴心地跟以往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沈从献目光审视着她,毫不遮掩。 李慕云看过去,“先生在想什么?” 沈从献勾勾嘴角,“在想怎么让你的价值最大化。” 李慕云心里一跳,脸上笑意不变,“那先生想怎么做?” 沈从献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公司的资料,冷淡地说,“与你无关。” 从怀疑李慕云可能背叛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到了会有今天。 第59章 照片 沈从献与桑南隅约在了一处僻静的餐厅,一进门便由服务人员将两人引至早已经定好的包厢。 “你这个地方选的不错。”桑南隅坐下来之后对沈从献说道,半开放式的包厢,北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景色优美。 “这里也是你的产业吗?” “没错,”沈从献亲自给桑南隅倒了茶,“桑小姐身体不好,就不要喝酒了,尝一尝这里的茶。” “这里是我的产业,只不过一直实行的会员制度,只有少部分人能够来到这里。” 桑南隅看了他一眼,“那你请我来……” “自然是因为桑小姐对我来说也很不一样。”沈从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直到桑南隅似乎有些尴尬地偏过头。 沈从献笑了声,“希望桑小姐别有负担。” “我没有负担,”桑南隅急急打断他,打断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突兀,于是轻声咳了咳问,“你今天找我来是想要说什么事情?你电话说的要告诉我沈边舟和你的情人的关系,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沈从献沉吟了下,“严格来说,李慕云其实并不算是我的情人。” 桑南隅疑惑地看向他,“可是外界一直是这么传的,而且你也默认了不是吗?” “因为这件事情对我有好处,”沈从献不急不缓地说道,“桑小姐其实应该也明白,像我们这样的商人有时不可避免地要参与某些场合,还要上酒桌,就连婚姻多半也不能自主。” 桑南隅倒是没有打断他,静默之后点了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这么一个情人,对我来说,可以规避很多的麻烦。”沈从献垂眼,“而她也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桑南隅看过去,“所以你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沈从献抬头笑了笑,“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他轻叹了口气,“桑小姐应该能明白我。” 桑南隅“嗯”了声。 明白归明白,但沈从献知道这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沈从献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桑南隅,“这张照片是七年前的。” 照片上两个年轻人并肩而立。 七年前的沈边舟年纪还小,少年模样没有现在那般凌厉,漫不经心地看向镜头,微微眯着眼,面无表情。 而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比他矮了一个头,梳着马尾辫,清纯又有些拘谨地站着,这个人就是李慕云。 “他们是同学?”桑南隅蹙眉看着。 “准确地说,是校友。李慕云比他低了一个年纪,是他的学妹。”沈从献说道。 桑南隅看够了,将照片放在桌子上,“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沈边舟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们不熟。 “每个人都有不想提及的事情,”沈从献指着照片上的李慕云说,“李慕云当时是依靠优秀成绩破格进入这所高中的,虽然她的成绩优秀,但是各方面都与这所高中格格不入,因此最开始也常常受到排挤。” “最开始?”桑南隅注意到了他的用词。 “对,最开始,因为没多久就没有人敢欺负李慕云了,她一直安安生生地在这所高中待到毕业,”沈从献笑了下,“而这个,正是因为沈边舟。” “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其实也很有限,只知道当时欺负李慕云的人不少,只不过有些人不凑巧撞到了沈边舟的面前,”沈从献顿了顿,“桑小姐跟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应该也对他有所了解,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然而当时沈边舟不仅管了,还放出消息不许任何人动李慕云。” “所以在这之后,没有人再敢动她。” 沈从献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桑南隅,在看见她神情变化之时弯了下唇角。 “李慕云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并没有人知道,”沈从献有些自嘲地说,“毕竟这件事情还是我几番打听之后才发现的。沈边舟将这件事情藏得很好。甚至连你都不知道他们认识,不是吗?” 桑南隅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你为什么会去查这件事情?” “因为他们最近又开始见面了,李慕云的手机里还存着这张照片,她保存了很久,当时恰好不隐蔽,被我不小心看见了,”沈从献说道,“这让我感觉奇怪并且开始怀疑,当初为什么那么巧我会恰好遇到李慕云。” “这件事情最一开始对我来说是有利、合适的,所以我才会选择她,可如今这一切都是别人算计好的,那么我就要重新考虑这件事情,”沈从献顿了顿,“最近沈氏内部的重大变动相信桑小姐也很清楚,甚至有可能比我更清楚。我清楚甚至是理解桑小姐的选择,可是——” 沈从献伸出手指,敲了敲那张照片,“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呢?” 沈从献没有将这张照片带走,对他来说这张照片的全部意义已经在刚才完成了,剩下的事情与这张照片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于是他将这张照片留给了桑南隅,只要她心中有一丁点的怀疑,那么这张照片就会成为瓦解他们关系的武器。 而这一点对于沈从献来说就足够了。 第60章 准备 刚从餐厅出来,桑南隅就接到了陈策正的电话。 “姐姐,我的事情解决了!我抓到那个人了!”陈策正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桑南隅,“我们出来见一面,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两个人约定了地方,在市中心。桑南隅也就顺势坐沈从献的车过去。 上了车,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刚刚的话题,闲聊了几句话,沈从献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桑小姐,能冒昧问个问题吗?” 桑南隅满脑子都是陈策正的事情,这极大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听到沈从献的话她投头也不转地回答,“没关系,你问。” 沈从献这才开口说道,“从桑小姐和沈边舟订婚到现在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这段时间经过你们也一直住在一起,”他顿了顿,“桑小姐,其实我是想问你怎么看待你们未来的婚姻,或者说——” “你是否喜欢他?” 桑南隅大概没想到沈从献会问出这个问题,她扭过头去看他,“喜不喜欢重要吗?” 这句反问让沈从献愣了下,他很快反应过来,轻笑了声,“当人没有选择的时候,那么喜不喜欢一点都不重要,但是当人有其他选择的时候,是否也该看看其他选择?” “你说的其他选择,是什么?”桑南隅问他。 车子已经行驶到了桑南隅和陈策正约定的地点,沈从献将车停在路边,俯身过来替桑南隅解开安全带。 解开安全带之后,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以这种姿势抬起头看向桑南隅。 “就在你眼前,”沈从献说道,他笑了笑退回到了驾驶座上,“我就不送了。桑小姐,如果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无论想好什么。” 桑南隅下了车之后便见到了陈策正,那小孩儿正开心,一见她就小跑着过来。 “哎?”陈策正看着已经开远来的车子,“那是沈从献吧,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路上遇到的,”桑南隅摆摆手,“先说说你那个是怎么回事?” “哦,”既然桑南隅这么说了,陈策正也就不再问这件事,而是转而说到自己,“你绝对想不到,给我写情书的那个是大伯家的弟弟。” 桑南隅愣住了,一脸震惊,“啊?” 陈策正在桑南隅茫然的目光之中郑重地点了点头,“别多想,这小子就是一直被他爸压榨,总跟他说他不如我,他心里觉得不服气,就把火气撒到我的身上,想着刺激刺激我。其实先前我跟他打过两次架,我给他面子下手轻,他也跟我保证不再惹事儿,结果现在又犯。” 桑南隅:“那你现在怎么办了?” 陈策正笑了起来,“打服了,医生说只用住半个月的院就行。” ……只住半个月? 桑南隅心想,陈策正以前应该还真是留了情的。 “不会有麻烦吧?” “不会,他爸跟我爸关系好着呢,自己儿子什么样子也最清楚了,不会找我麻烦,不过我估计我教训完过后,他还得再挨一顿打。这院,应该还得接着住。” 要不是医院不是他开的,陈策正都想给他办一个终身vip,以后揍完了就扔到这里来,省时省力还省钱。 桑南隅下午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沈边舟还在家中,“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沈边舟正在看什么资料,坐在茶几旁边,“今天不去,给自己休个假。” 面前的人没回答,站在茶几前不知道想些什么。 沈边舟看完东西,抬起头对她笑了笑,“未婚妻小姐,”他已经有点日子没这么叫过她了,现在见她看自己发呆便忍不住开起这个玩笑,“发什么呆呢呀?” 桑南隅回过神,“你认识李慕云吗?” 沈边舟一怔,眼中满是疑问。 桑南隅拿出照片放在沈边舟面前,“我是问,你们之前认不认识?” 看见眼前的照片,沈边舟的脸色一变。 …… …… 有关于辰宣民区投资重启,以及沈氏的高层变动,沈氏决定召开一次记者会。 此次记者会完全在沈卓全的意料之外,而更在他意料之外的是沈卓全连家门都没走,就被人找上了门。 记者会当天,a市大小报社的记者几乎都出现在了沈氏准备的会场之中。 会议开始之时,记者们注意到出现在会议上的只有三人——陈荣,沈从献以及沈边舟。 而一手建立沈氏的沈卓全却并没有出现在会议上。 记者们私下接耳,悄悄讨论这是否意味着沈卓全彻底放权给两位少爷,毕竟当初沈从献接手之时,沈卓全也没有这样完全退出过。 再说那位二少,西装革履、一表人才,与往日出现在人前的形象没有半分相像,这说明他此前状态大概是扮猪吃老虎——豪门内的争夺倾轧啊,大新闻。 虽然各位记者更关心沈氏内部两位年轻人之间的关系和变动,但此次记者会上对于这些问题二人一概不提,每当有人问起,作为主持人的陈荣就会岔开话题。 结果便是一场记者会下来,沈氏家族内部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这也不算大事,毕竟二人能够同时出现,就已经说明了足够的问题。 记者会顺利结束,不过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告知天气剧变,外面狂风大作、大雨倾盆。 这还让人怎么走? 于是工作人员将人都拦了下来。 几个记者回头,便见到了穿越人群的沈从献。 “此次天气原因,行车危险,大家恐怕不好回去,”沈从献微微颔首,“这样,沈氏为各位准备休息之处,提供午餐,让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到天气转晴,大家再回去如何?” “请各位放心,”沈从献说道,“沈氏会好好招待各位。” 沈边舟远离人群之外,抬眼看向沈从献。 就在此时,有人出现在了沈边舟的身侧,“沈先生。” 她裹着风雨从外而来,虽然换了衣服,但头发都还湿着没来得及擦干净。 沈边舟顿了顿,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李慕云,蹙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第61章 事实 注意到李慕云出现在沈边舟身边的已经有不少人,不过都没有人出声,而是暗自揣测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沈边舟夺权不够还想要抢人不成? 沈从献倒是笑了笑,“我先叫人带各位到楼上房间去休息吧。” 他朝着李慕云招了招手,“你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李慕云愣了下,走到了沈从献的身边,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她笑着道,“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半路下了这么大的雨。” 沈从献目光深深地点点头,对身边人道,“送李小姐上去休息。” 李小姐。 李慕云的目光一变,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跟着人上了楼。 李慕云被人安排到了一个房间。 她在床上坐下来没多久,房门被人打开,李慕云背对着门口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人一把抓住头发,迫使她仰起了头,“来得正好,虽然晚了些,不过也算是出现在了人前。” 李慕云笑了下,“先生让我来,我怎么能不来呢?” 沈从献沉沉地笑了声,“他知道你这幅贱人的样子吗?还是说,你在他面前仍然要披着那张虚伪的皮?” 李慕云的神情微变,“先生,你应该最清楚,我和他早就没什么关系了,不然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沈从献却不相信她的话,“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贪图富贵,”他拍了拍李慕云的脸,“是你贪婪。” 这一点李慕云无话可说。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富贵不择手段。 所以李慕云也不辩驳,她只是趁着沈从献松手的时候回身抱住他的腰,此时此刻若有人看见必定还以为他们感情不错。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慕云对他说道,“你只要看着我就好。” 沈从献的声音从身前传来,“我以前最恶心你这副模样,但——现在觉得还不错。毕竟你是一个只看利益不看其他的女人,你可以背叛我,也一样可以背叛他。” “毕竟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对吗?”沈从献问道。 他从不需要别人的忠诚。 …… …… 门外风雨不停,门内一切倒是还好。沈从献的安排体贴全面,不少记者暗地里夸赞他。 虽然沈从献有些事情做得不好,但是现下的处理是真的不错。到底是沈卓全养出来的继承人啊。 二楼阳台,沈边舟正站在窗前看向窗外的风雨,长身玉立,令拐角处悄悄关注他的两个记者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比起众人环绕的沈从献,他这里显得有些冷清,多数人对待这个新出现的二少爷虽然有些好奇,但还不足以让他们重视起来。 在他们来这里之前,便有消息放出,先前辰宣民区的错误决定激怒了沈卓全,对沈从献极为不悦。 这样一来,沈边舟适时出现就显得能够理解了。 ——沈卓全想要给沈从献一点压力。 沈边舟今日的表现也是中规中矩,虽然无错却也毫无出彩之处,一时间让很多企图挖出更多劲爆新闻的记者觉得没有希望。 不过也有人想法不同。 拐角处的两个记者交头接耳,他们来自同一家公司,也是少有的对沈边舟极为感兴趣的人。 其中一个记者从口袋里掏了张照片出来,照片上是两个相对而坐的男女,其中一个是面前的男人,另一个则是沈从献的情人——刚刚她还出现在了这里。 要是换作沈边舟和其他人都还不足为奇,他吊儿郎当的性子简直是深入人心,跟个女人一起出现也没什么奇怪的,但这人要是沈从献的情人那可就不一样了。 “难道真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件事情他俩来之前也讨论过,只是没讨论出个结果,“沈从献想要娶李慕云,沈边舟一怒之下设局坑他?” “啧,怎么就他自己啊。” 两人已经在这块儿蹲了有一段时间了,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结果沈边舟站得住,他们俩快要等不住了。 就在俩人怀疑人生的时候,李慕云出现了,停在沈边舟的面前,“二少。” 俩人对视一眼,先是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小心被人发现,然后偷偷拿出手机对准两人。 沈边舟回过头来的时候,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拐角处,最后落回到李慕云的身上。 “照片是哪来的?”他问。 李慕云静了静,“你以为呢?” “照片是真的,只是有些事情过去太久了,二少可能记不太清了,”李慕云笑了下,“反正我在你们眼里一直都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沈边舟不置可否,他看着李慕云这张脸似乎在回忆当年的事情,“你继续说。” “我那时候刚进学校没多久,人硬闯入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没完没了的羞辱与孤立,但我可以忍,”提前以前的事情,李慕云还有些恍惚,“那天几个女生联合起来想要扒了我的衣服,我知道被拍下的后果,所以我只能跑,只不过没想到跑到了你的地方。” 李慕云笑了下,“你本意让我们一起滚,只不过她们害怕,跑得比我快,还以为是你罩着我。” 沈边舟看向她,“所以你顺水推舟,对外说我们关系特殊?” “你想起来了?”李慕云有些惊讶,在她看来,沈边舟对她没有一点印象才对。 沈边舟没有回答。 李慕云很快反应过来,“看样子你并不记得,或许以你当时在沈家的处境,有这么一个谣言也算是好事。那些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在中学时期对我而言,确实帮我摆脱了很多麻烦。” “其实我原本很感谢你。”她说。 李慕云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酒杯中的酒饮尽。 沈边舟目光冷漠,“你利用我达成的不止这一件事情吧?” 他以前不清楚沈从献到底为什么对李慕云另眼相待,现在却突然明白了。对于想要处处压制他的沈从献来说,抢走他的女人何尝不算一种打压? 沈边舟不禁哂笑。 第62章 触底 角落里探头探脑的两个记者不敢暴露得太多,然而这个距离又决定了他们不能听到什么重要的话,只是偶尔听见“利用”“感谢”等几个敏/感的词汇,两个人脑子里都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关于沈边舟和李慕云两个人的故事也已经脑补出了好几出大戏。 但想归想,他们也不能瞎想。两个人一直紧紧的盯着那边的动静,期待沈边舟两人最好能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来。 只是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只是沈边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带嘲讽,似乎对李慕云的话颇为不屑。 下一刻,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看到李慕云突然伸出手臂想要去拥抱眼前的男人,两个人立刻举起了手里的相机——这个时候必须得有高清照片才合适。 但紧接着,沈边舟面色不耐地推开了眼前的女人,他低头说了句什么随即转身离去,只剩下李慕云面色难堪地留在原地。 没过多久,李慕云也离开了,两个记者看了看自己的留下的证据,心想这回是真的有东西可写了。 两个记者心里窃喜地偷偷从角落里溜出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将手里的证据藏起来,就看见了站在他们的面前的西装男。 这个人他们见过,不久前他还出现在了沈边舟的身边。 两个记者一愣,立刻便知道他们躲在这里偷拍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于是赶紧道,“我们只是恰好路过这里的,不知道你……” 保镖比起沈边舟来脸色还要冷得多,目光落在他们的手机和相机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将他们的东西砸得粉碎。 这种场面,两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为了保全自己立刻说可以现场删除照片,并且保证不会将照片泄露出去。 不过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只要做得隐蔽,就不会被发现。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保镖并没有强制收走他们的东西,也没有要求他们立刻删掉照片,而是对他们笑了笑。 是的,就是笑。 只是不常笑的人突然笑起来反而显得更加凶神恶煞,看得他们怀疑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拉到野外毁尸灭迹。 这,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人终于发觉出一点不对劲儿来,拉了拉另外一个,低声向那保镖问,“二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吩咐?” 保镖收起自己骇人的笑容,像是自己也知道自己多吓人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牛皮袋递给他们,“有点事情辛苦你们去做,这是定金,要求都写在里面了。事成之后,好处只会更多,不会少。” ……好家伙,还真是有事。 两个记者面面相觑,最后一致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袋子。看到袋子里的内容,两个人都是一惊,但很快便做好了决定。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办好的。” …… 时间越来越晚,夜色逐渐降临。 晚餐由沈氏承担,为他们在特地一楼搭建了个大型餐厅,只不过整场只有沈从献一个人在。 晚餐时,李慕云出现的时间极短,匆匆吃了几口之后便脸色惨白地捂着嘴离开。 当时便有眼尖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李慕云上楼没多久之后,楼上传来一声尖叫声,紧接着一个沈氏的员工跑下来说李小姐在上面晕倒了,不仅如此,她的身下还漫延出了大片的血迹。 沈从献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便要向楼上走去,然而员工又拦住他,吞吞吐吐地说李小姐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沈从献皱着眉头询问,“她不在自己的房间会在哪里?” 员工似乎有些迟疑,现在大厅里的不少人都在盯着他看,他顿了顿说,“在,在二少那里。” 沈从献只是稍微愣了愣,然后说救人要紧,就赶紧跟着人朝着沈边舟的方向跑去。 沈边舟房间的门大开着,他本人并不在其中,几人也就没有顾忌地直接冲了进去,员工直接领着沈从献进了浴室,并且将其他人拦在了外面。 其他人不知道浴室内发生的情况,想跟进去又被这个员工拦得严严实实。 只是几秒钟之后,沈从献冷着脸出来在外面扯了条床单又进了浴室,很快他便抱着全身湿透的李慕云出来,血迹在雪白的床单上漫延开来,即便沈从献现在刻意遮挡了她的身体,却也不难看出她现在的情况。 诡异的沉默在众人之中弥漫。 “去开车,”沈从献对拦人的员工说道,“现在立刻去医院。”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自告奋勇地下去开车,让沈从献带着人在前门等待。 沈从献冲那人点点头,而后对员工说道,“那你留在这里处理事情,”他又顿了顿,“然后叫沈边舟到医院里来。” 让他去医院?在人群的边缘有两人对视了一眼,心想这沈大少爷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们随即想起对方交给他的任务,而后咳了咳,分开去找人。 “哎,你说这是什么情况?”“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我们今天拍到了一些东西……” 另一边,昏暗的房间内,四面屏幕的荧光打在桌前坐着的男人的脸上,他的神色晦暗不明,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屏幕里的画面,尤其在看见沈从献拙劣演技的时候轻牵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沈边舟闭着眼睛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 就在此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沈先生,你要的DNA检测报告出来了,报告显示那位女士确实和您血缘关系,我们怀疑对方可能是您母亲的亲生姊妹,另外对方的面部确实做过一些局部改动,不过改动不大,更像是为了遮挡某些疤痕或者是面部痕迹,这个还没办法确定。” 沈边舟沉默片刻,“好,辛苦你了。” 挂断电话之后,沈边舟默然地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次拨通之后,对面毫无动静,但是起伏的呼吸声显示着对面的情绪并没有那么的平静。 “爸,”沈边舟叫了声,“听说你最近似乎有些无聊,儿子贴心地为你准备了一点好戏,到时候会叫人亲自转述给你。” 沈卓全冷笑,“我看轻你不是一点半点,我可以允许你胡闹,但不是无底线的胡闹。” 沈边舟笑了声,“你真觉得你还能管得了我吗?” “这个权,可是你亲手放给我的。” 第63章 去玩 桑南隅看着网上突然爆炸的桃色新闻,啧啧称奇,顺便感慨沈边舟这张照片拍得是真的不错,角度堪称完美。 还没等她再多欣赏一会儿,电脑就被摁下,“看照片不如看我。” 桑南隅的心跳都停了,扭过头,“……你一定要出现得这样悄无声息吗?” 沈边舟还维持着单手扣在桌上的姿势,低头看向桑南隅时,就好像他将人圈在怀中。 沈边舟的目光游移了下,“是你在走神。” 这回轮到桑南隅沉默了。她确实是在走神来着,走神的原因还难以启齿。 更重要的是她确定一旦对方知道她走神的原因,一定会得寸进尺,一定会! 二人各有各的心思,沈边舟收手站好,桑南隅坐直了身子。 …… 几天前,桑南隅将照片拿到沈边舟面前,抱着胳膊,“你说你们之前不认识,你在骗我。” 沈边舟皱着眉头,“我不会骗……”他突然顿住。 沈边舟的停顿引起了桑南隅的注意,“你犹豫了!沈边舟,你果然有事情瞒着我!” “哎,我不是——” “你还狡辩!亏我为你做了这么久的事情,你居然在这件事情上瞒着我?”桑南隅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那张照片摔在沈边舟那张好看的脸上,“本来是想看看沈从献作的什么妖,结果你——” “我什么?”沈边舟像是突然顿悟了一般地笑了起来,仰头看向她,轻声问,“嗯?怎么这么生气?” 桑南隅一顿,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她生气不是应该的嘛?她为什么不能生气??? 沈边舟将那张照片放到一边,伸手牵住了桑南隅的手,桑南隅下意识便要甩开,又被沈边舟紧紧握住。 “我之所以停顿不是因为我犹豫,而是我大概想起来这个人可能是谁,”沈边舟耐心地向她解释,“你是预言家,只要你想,你可以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 好端端地牵什么手? 桑南隅觉得此时此刻的沈边舟莫名其妙,但更莫名其妙的是她竟然也不想松手,于是她就维持着这个自己觉得怪异的姿势,冷硬地说,“我不能。” “你能。” “我——” 桑南隅看见沈边舟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突然说不出话来。 沈边舟说的是对的,她可以看到他的未来,所以她也可以证明他的话是不是真的。 桑南隅眨了眨眼睛,“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正准备悄悄靠近的沈边舟:…… 他叹了口气,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在中学的时候,好像曾经有过一个‘绯闻女友’”,说这话的沈边舟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我从来不记得那个人是谁。” “那时候我母亲消失,沈卓全又不管事,我整天都是浑身戾气,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很多自己都不记得了,”沈边舟扫了眼桌上的照片,“如果我和她有过交集,那么只可能是在那段时间。” “你的记忆力这么差?”桑南隅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劲,“你有病吗?” 她这话是认真地询问,只是刚刚说出口,就被沈边舟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我没病,就是那时候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而已。” 看着桑南隅欲言又止的模样,沈边舟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真的没病,很健康,从内到外。” 说着他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桑南隅:……谢谢,我现在更怀疑了。 “不过这件事情,”沈边舟笑了下,“确实需要解决一下。” …… 气氛一时似乎变得有些尴尬,也不只是尴尬,似乎总还掺杂着些别的什么东西,桑南隅哪里都觉得不舒服,反观沈边舟倒是气定神闲,难道真是她有什么问题? 沈边舟这几天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界舆论哗然,沈边舟就由着他们发酵。 这段时间,沈从献也开始频繁游走,光是辰宣民区就亲自去了三趟,一时之间,辰宣民区先前的事情像是被压了下来,沈从献又趁机刷了一波好感,甚至有媒体指出这位从不犯错的年轻掌权人现下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便痛改前非。 现在沈边舟似乎又要出门了,他一出门,就代表着他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到了可以开始解决的时候了。 不过他今天的打算似乎不太一样,他一手拿了一套休闲装,臂弯里还挂着一条长裙,抬手问,“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桑南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这个可以,裙子不可以。” 沈边舟低头,“你不喜欢?” 桑南隅:“我觉得你一个男人穿裙子不太合适。” 沈边舟惊愕地抬起头,气笑了,咬牙切齿地说,“裙子是给你的,我穿什么裙子?” 说着,他将裙子递给桑南隅,对她说道,“换上,今天我们出去玩。” 他笑了下,“你不是还有一些地方没去过吗,今天带你去看看。” …… 桑南隅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地方,感慨道,“好多人啊。” 她身上穿着沈边舟选好的裙子,不得不说,他这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只是两个人的衣服看起来怎么都觉得有些相像。 沈边舟点头,“是很多人。”而且他没想到会这么多人。 应该包场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桑南隅对人群似乎有着特别的喜爱,她格外喜欢人多的地方。 比如现在,这种乱糟糟的环境让他觉得有些烦躁,但偏偏桑南隅觉得很开心。 桑南隅看向他,“我听到了,这是游乐场,游乐场不是小孩子才会去的地方吗?” “大人也会,”沈边舟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我们今天就去感受一下大人的游乐场。” 桑南隅被他牵着向前走去,她一抬头就能看见沈边舟挺直的后背。 她很少会站在人后。 但从认识沈边舟以来,她似乎经常会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在前方披荆斩棘,她只需要偶尔贡献一些自己的力量就好。 这种感觉…… 莫名地还挺好的。 桑南隅叫了他一声没听见回应,于是捏了捏他的手,在他扭头过来的时候大声问,“那我可以吃冰激凌吗?” 第64章 谈谈 游乐场这个地方确实不错,桑南隅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想着,人多,也很开心。 “有人跟着我们。”桑南隅对一边的沈边舟说道。 沈边舟“嗯”了声,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我知道,放心,没关系。” 没关系就没关系,为什么离她这么近? 桑南隅偏头看了他一眼,将最后一口冰激凌放进嘴中。 沈边舟看着她,“好吃吗?” 桑南隅刚刚想要点头,就见着面前的男人朝她弯下腰来,道,“拍个照片。” 沈边舟离她极近,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嘴唇近在咫尺。 桑南隅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所说的拍照片并不是自己拍,而是留给跟着他们的那个人。 “沈从献会去找你,”沈边舟伸手替她拂了拂耳边说道,“他给你什么你只管拿,越多越好。” 桑南隅眨眨眼,“对你有好处?” 沈边舟愣了下,笑了下,“有。对我们都有。” 另一边,拿着相机的记者仔细地检查了下自己拍下来的照片,甚至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拍的真是不错。非常好看,非常亲密。 想到这,记者还感慨,这俩人也太好看了站在一起简直绝配。 沈边舟的视线无意间扫过这边的角落,记者在不起眼的位置朝他比了个手势,然后带着相机悄悄离开了。 沈边舟收回视线,嘴角的笑意带了几分真切,“现在真的可以去玩儿了。” 记者从游乐场出来后给一个号码发了短信,而后坐上车径直前往他先前就定好的地方。 在车上,他收到了一大笔佣金,还有一份打包的秘密文件。 这种挣着双份工资的感觉真是不错啊! 记者在车上坐着,双眼瞪着,坐得昏昏欲睡,却又完全不敢睡。 突然,车身左拐,记者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却有些惶恐地问,“我要去的不是这个地方!” 司机却充耳不闻,开着车一路左拐又右拐,最后停在一处有些隐蔽的餐厅前。 司机转头让他下车,记者还想再挣扎一下,就见司机径直下了车粗暴地拉开车门,“下车。” 记者害怕地看着他,抱着自己的背包进入了餐厅。 一进入酒店便有人带他进入二楼包厢。 包厢的房门打开,门内之人对他问道,“你今天都拍到什么了?” 身后包厢的门关上,记者看到眼前人似乎恍然大悟一般,而后似笑非笑地道,“沈先生啊。” …… …… 沈从献再次找到桑南隅的动作很快,约的依旧是上次见面的地方。 桑南隅在去见人之前精心挑选自己的衣服,尤其是想要看看哪一件适合动手——她怕自己在和沈从献交谈的时候克制不住自己。 沈边舟知道她的想法以后哭笑不得,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说道,“你不需要跟他对峙,他还没有跟你对峙的资格,你现在只需要接过他递给你的好处,越多越好。” 习惯了武力对峙,却不得不继续采取这种方式的桑南隅叹了口气。 看出她在想什么,沈边舟说道,“等你回来,我给你当沙包。” 自从他母亲的事情以来,两人每日早晨的切磋时间被一缩再缩,最后干脆没了。 桑南隅眼睛一亮,“说好了,不许反悔。” 沈边舟点头,“绝不。” 沈从献不久前才在这里见了记者,就在他的手边还放着那个记者拍摄到的沈边舟与桑南隅的照片。 “是沈二少找我去的,前段时间的事情影响太不好了,沈二少叫我拍几张他们的照片,必要的时候发出去澄清一下。”记者将事情都说清楚了。 “沈二少以前怎么玩都无所谓,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总得考虑考虑舆论倾向。” “桑小姐为什么配合他?那我不知道,人家的事情也不会告诉我。” “沈先生倒是可以去问问桑小姐。” 沈从献将那些照片放起来的时候,桑南隅也刚好到了。 两人这次几面直白了很多,沈从献也无意再与桑南隅打太极,而是直接问她打算如何? “桑小姐已经做好自己的选择了吗?”沈从献问道,“你要选他吗?” 桑南隅想了想说,“也不是。他给我的东西很多,我总得想一想。” 沈从献对于桑南隅的回答并无意外,或者说,在他看来桑南隅这般回答才是对的。 他们这样的人本来就只该谈生意,不谈其他。 所以沈从献调整了下自己脸上的表情,露出真诚的笑意,“他给了你什么不重要,桑小姐,重要的是我可以给你更多。” 桑南隅看着他,“那你要什么呢?” “我想要桑先生和桑小姐的支持,”沈从献顿了顿,“当初两家联姻是为了更好的合作,那么现在换一个联姻对象也许会更好。” 桑南隅笑了笑,“我父亲的事情好说。” 沈从献今日是有备而来,他带了一份协议,标明二人之间的财产分割。 “为了让桑小姐放心,这份协议会得到公证,以确保你我之间的利益不会受到任何侵害。但前提是要在你我结婚之后。” 协议递到桑南隅的面前,她却并没有打开看的意思,而是手指向下将协议摁在桌子上。 “沈先生,我们有一点事情还没有达成共识,”桑南隅说道,“关于联姻,我不喜欢。” 沈从献一怔,有些茫然地看向桑南隅,随即皱眉,“桑小姐难道真的放不下沈边舟了?” 桑南隅沉吟了下,然后承认,“对。我喜欢他那张脸,你让我现在放开,我还舍不得,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与你合作。” “联姻是维持我们共同利益最好的方式。” “我们没有共同利益,”桑南隅不当回事,“我只要我可以得到的,至于剩下的那部分就永远是你的。不过桑家和沈氏永远都是商业合作关系。” 沈从献这回沉默了下,随即道,“那也不是不行。” 他笑了下,“不过沈边舟不是可以老实待在一个女人身边的人,除非——他一无所有。当他只能靠着你过活的时候,他才绝对不会离开你。” 他将协议拿了回去,“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讨论下协议的内容。” “我会让桑小姐看到足够的诚意。” “至于李慕云……” 桑南隅笑意有些冷淡,“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处理。不过,我不想再见到她。” 第65章 亲妈 沈从献很快准备好了新的协议,协议内容主要倾向于桑家名下企业与沈氏的进一步合作,并且对桑家给予了很大的让利。 桑南隅拿着这份合同找到了桑正文,询问他的意见。 桑正文看了她一眼,将她拿来的协议大致扫了一遍,说了其中的几个问题,桑南隅并不太懂这些,听也听得不甚明白,但有一件事情她可以确定,那就是有利益的事情,桑正文绝对不会含糊。 果然,桑正文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在简单看完之后,桑正文对她说道,“你如果信得过,这件事情可以交给我手下的人来办。沈从献给出的利益是很好,但是这些利益的实现都伴随着苛刻的条件,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钻空子。但如果由我手下的人来办,可以完全避免这种情况,拿到更大的利益。” “我当然相信你,毕竟涉及两家的事情,有些事情我可以谈,但生意还是得你自己来做。”桑南隅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道。 桑正文笑了声,互惠互利的事情他也就不跟桑南隅多讨论,只是问,“你也不会突然想到我,是沈边舟叫你来的?” 桑南隅点点头,“对。” “近些日子的新闻太多了,”桑正文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做到这个份儿上应该也差不多了。” 桑正文拿起桌面上的协议,“你们尽快收手吧。” 沈从献想以自己的名义来签这份合同,因此在合同里留了个心眼,大概少有人知道桑正文当年也是法学出身,这种漏洞的合同他不知道经手了多少。 沈从献想从这个上面获益? 桑正文笑了笑。若沈从献都能够做到,那他这几十年算是白混了。 该办的事情办完了,桑南隅起身便要离开。 桑正文看她要走,便放下了合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在家吃个饭吧,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你来处理。” 桑南隅好奇地看向他,“什么事情竟然需要我来处理?” 桑正文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说,“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桑南隅一愣,“亲妈?” “……”桑正文顿了顿,表情凝滞了一瞬,没想到桑南隅是这个态度,他点点头,“嗯,亲妈。你一直想见的那个妈。” 桑正文和那名传闻是桑南隅亲生母亲的女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 午饭的时候,家里的阿姨准备了很多桑南隅爱吃的,还一个劲儿地说她瘦了,话里话外都是心疼,顺道还谴责了下沈边舟这个未婚夫没能照顾好她。 桑正文一声不吭,到最后忍无可忍地让阿姨下去休息,阿姨恋恋不舍地离开,餐厅里便只剩下了桑正文和桑南隅两个人。 “你说的,我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人这样沉默实在有些难捱,桑南隅这个时候无比怀念和沈边舟唠唠叨叨的时候,于是主动开口询问桑正文。 照理来说,桑正文不大喜欢在饭桌上讲这些事情,但他今天倒是没太多顾忌。 “我和你母亲没有结过婚、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你可以理解为意外有了你,”桑正文说到这里停了下,似乎回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有些心梗,“现在你母亲有自己的生活,她这几年都在国外,也有自己的家庭。” “听起来,她好像不太喜欢我。”桑南隅说道。 桑正文认真地看了眼桑南隅,“与你无关,她这样的人除了自己谁都不喜欢。” “她这次回来,是因为家族产业在这边,”桑正文继续说道,“她爸妈过世后她想要将公司转手,她要回来处理后续事宜,以后再出国就不会回来了。” 桑正文喝了口水,一提到那个女人他就有些不舒服,“她也不是特意要见你,而是在法律意义上你也享有部分的资产,她的弟弟正在因为这件事情给她使绊子,她需要你主动放弃这部分资产。” 桑南隅听明白了,“换句话说,她想要我的钱?” 严格意义上还不算,但是—— 桑正文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桑南隅犹豫了下,转而问桑正文,“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桑正文慢悠悠地说道,“虽然我的资产日后都是你的,但并不代表你应该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让出去。” “哇,你竟然还想到我了。” “……” “不过,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基于利益方面给你一个建议而已,”桑正文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要去一趟公司处理和沈氏的事情,半个小时之后她会来这里见你,具体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 他又想到什么,说,“问问你未婚夫也可以。”说着,桑正文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准备出门。 桑南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你们之间的矛盾不止这些吧?” 桑正文的脚步一顿,回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半晌之后道,“她用你换走了我的三分之一的产业,然后拿着我的钱到国外潇洒。” 对于此事桑正文不想多提,说完之后便转身出了门,留下桑南隅一个人在原地震惊不已。 所以说,她原来这么值钱的吗? 这么想着,桑南隅打了个电话给沈边舟,“惊天大秘密!” 沈边舟:? …… …… 对方到来的时间与桑正文提供的时间差不多。 门是阿姨去开的,桑南隅最先听到的便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一身雍容的女人出现在门口,身姿曼妙,年龄丝毫不能遮掩她身上的华贵与气质。 她一进门先是扫视了一遍眼前的地方,而后有些嫌弃地说,“这么多年了,桑正文的眼光还是这么让人不适。” 阿姨脸色有些不大好,但碍于对方是桑先生的客人,明面上还是没说些什么。 说完之后她仿佛才看见客厅里的桑南隅似地问道,“你就是桑南隅?” 目光令人极其不悦。 桑南隅平静地“哦”了声,然后果断摇头道,“我不是。你走错地方了。” 第66章 见面 半个小时之后,陈清萍再次出现在了桑家的别墅里。只不过她这次出现,脸色比上次出现还有些难看。 “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吗?”陈清萍现在的心情极为不悦。 她本来以为找到了地方,被桑南隅一句话怀疑桑正文故意给了她错的地址,一番折腾之下才发现原来根本就不是她走错了地方,而是桑南隅骗了她。 “你不是说眼光没变吗?我随口一说而已,谁知道你转身就走。” 干干脆利落到桑南隅都不忍心揭穿。 阿姨给桑南隅倒了杯温热的牛奶,又随便给陈清萍倒了杯白开水,敷衍地明目张胆。 桑南隅暗地里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陈清萍一噎。 她对桑正文的印象也不见得多深刻,自然是她说她就信了,没成想才刚一见面就被她耍了一次。 陈清萍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冷笑一声,“真不愧是他的女儿,这副……” “麻烦您说话之前思量思量,自己来这里到底是来做什么,”桑南隅打断了她,“我怕你情绪上头,一时间忘了正事。” “还有在血缘上,我们也是有点关系的,骂我之前还是要多想想,把自己骂进去多少有些智障。” 陈清萍成功地被桑南隅噎得说不上话来。 她一时没说话,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而桑南隅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打量,索性随她怎么看。 “看完了吗?”桑南隅等了一会儿,说道,“看完说正事。” 陈清萍进来这短短的五分钟,也算是被桑南隅训得老实了些,主要是她根本无法发反驳桑南隅所说的话,因为她这次过来就是因为有事要桑南隅来做,既然有事情要对方做,她也不好闹得太尴尬。 不过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有些气恼。 在回国之前,她特意打听过桑南隅的脾气秉性,都说她沉默寡言应该还挺好拿捏的,没想到现在是这么个情况。 这么想着,陈清萍调整了下自己的神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盛气凌人。 “我回来给你带了点礼物,”陈清萍确实是提着袋子来的,她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盒子放在桑南隅的面前,“是一条项链,国外设计师的名品。我这几年也没为你做过什么,现在也就能送你一点东西了。” “感谢。”桑南隅抬头看了她一眼,顺便打开盒子拍了张照片,然后将这张照片发了出去。 陈清萍一愣,奇怪地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桑南隅笑了笑,“我对于这些东西不懂,发给别人让人家鉴赏一下,看看我亲妈带回来的这份礼物够不够她求我办事的资格。” 陈清萍瞪大了眼睛,“你?!” 还没等她说出口,那边已经回了消息。 “能。” 桑南隅收起手机,“看来您还是有点诚意的,比我想象中的好一点。关于你的事情,我父亲已经告诉我了,你想要我自愿放弃外公家留下来的那份资产是吧?” 陈清萍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情缓和了一些,“对。” 尽管她不想承认这个女儿,但对于她“外公”的说法也没什么异议。 “你外公留下的资产其实并不多。我怀你的时候他们知道一些,也知道你父亲家中的情况很优越,但他们并不同意我将你生下来。我当时因为你的事情和家里大吵一架几乎断绝了联系,独自一个人跑到外面把你生了下来,”陈清萍叹了口气,“但说句实话,我照顾不了你。” 陈清萍又说道,“所以剩生下你之后没多久,我便将你送回了你父亲这里。只有他才可以真的照顾好你。你可以怀疑我说的每一句话,但是这句话绝对不会有假。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考虑。” 桑南隅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至少在面上,陈清萍看不出来。 难怪桑正文同意让她和桑南隅自己接触来谈这件事情并且承诺不会插手,原来是早就知道了桑南隅不会这么简单地放手。 她前面的话没说错。桑南隅和她的父亲在护钱这件事上简直一模一样。 桑南隅默了默,问道,“没多少资产是多少?” 她笑了笑,“你总得让我心里有个数,总不能你说不多就不多,但实际上是多少,谁知道呢?” “……”陈清萍仿佛没听见似的,又说道,“当年我要将你交给你的父亲,你父亲极力拒绝,最后还是你外公出面给他打了个电话,你父亲才接受你的。” 桑南隅点点头,“然后你从他手中撬走了三分之一的产业、远走海外?” “你父亲是这么跟你说的?”陈清萍愣了一下,但立刻回过神来,“他在胡说八道。那是他给我的补偿,我出国也是他送我出去的,并且要我保证二十年之内不会回国,不然我也不会在今天才回来见你。” 桑南隅看了看她,问,“所以资产有多少?” 陈清萍:? 她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心?我是你的母亲!” 现在想起来自己是母亲了? 桑南隅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对陈清萍是半点好印象都没有。 “谈生意就谈生意,谈什么感情?” “那份资产我可以自愿放弃,但我要你按照市场价格折算给我,这不过分吧?” 陈清萍一听就坐不住了,愤怒地盯着桑南隅看,“你说什么?” 桑南隅一惊,有些不敢相信,“你不会想空手套白狼吧?” 桑南隅笑了笑,“想要平白拿走是不可能的,你要是不甘心不想折算给钱,那就这么拖着,你要是能一直拖,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不能拖。 陈清萍是绝对不可能任由桑南隅这样拖下去的。 她本想着好歹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对母亲总有些感情,她打打感情牌也许可以让她心软,可没想到来了之后,桑南隅说的每一句话都出乎她的意料。 桑南隅不着急,“你再想想,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来找我。”说完,她又看了看桌上的项链,“下次带点吃的。” 兴许还能再赚她一笔。 第67章 反弹 陈清萍沉着一张脸走了,方阿姨一边收拾她用过的杯子一边说,“小姐今天真厉害。” 几次把陈清萍堵得说不出话来。 桑南隅对她这幅态度觉得好奇,“方姨,你以前见过她吗?” 方姨摇摇头,“没见过。但是没见过也不妨碍知道她不是个好母亲,哪有一个好母亲能够真的二十年不联系自己的孩子的?” 说着,方姨好像又害怕桑南隅犯傻似地说,“小姐还是别轻易做什么决定,你要是遇上不把握的事情,不如问问先生,先生总不会害你。” 桑正文? 桑南隅心底觉得这个父亲也不见得有多合格,不过那句不会害她倒是没错。 “放心。”桑南隅拍拍她的手臂。 想让她吃亏,那也得问问她乐不乐意。 …… …… 桑正文和沈从献的谈判很快便有了结果。 到底是专业团队,桑正文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压得沈从献几乎喘不过气来,即便心里在滴血也不得不继续谈下去。 只不过自从桑正文接手之后,沈从献便没有再主动联系过桑南隅。 两人在谈判的时候又重新提到了桑南隅的结婚对象的问题,沈从献有意试探桑正文是否会同意让他们二人联姻的事情。在他看来,桑正文是个完完全全的商人,否则在此之前也不会选择沈边舟与桑家联姻,既然如此那么对于桑正文来说这件事情或许成的几率很大。 然而让沈从献意外的是,桑正文根本就不表态。 这件事情桑南隅不松口或许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但要是桑正文不同意那就是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 知道桑正文态度的沈从献也没再继续试探,将这件事情轻轻揭过,专心于两家的合作之上。 然而就在沈从献四处拉拢人进行合作、想要争取最多的支持的时候,突然有记者打着爆料的旗号在辰宣民区开了直播,人们这才发现,原本由沈从献签字决定重新启动修建的辰宣民区现下根本一个施工的工人都没有。 记者似乎也是一头雾水,直播间的人数急剧上涨,没一会儿就被各大平台纷纷转发。 有不少人询问记者是谁。 记者冲着屏幕嘿嘿一笑,“我就是个普通记者,为大家揭开最真实的事件真相,这就是我的职责。” 也有人询问辰宣民区不是早就开始重建了吗,沈从献作为这次重建的主导者甚至还亲自到达现场进行剪彩,并且还对曾经的居民表达了深刻的歉意,他承诺还专门拿出一笔钱用于对他们的赔偿,可是现在辰宣民区居然再次被搁置,那那笔钱呢?是不是真的到了居民的手中? 记者看着疯狂刷过的弹幕,提醒大家要理性一些,并拿出了一份手写的检举信,“大家都能看见啊,这信上的内容呢,就是说那位沈总私吞了这笔钱财,实际上到了居民手里的不过是十分之一。” 记者“啧”了一声,“虽说十分之一也不少,但是一想到原本就是十分之十,这件事情就很难容忍了!除此之外,还包括辰宣民区的建筑用料问题等等。这栋居民楼的问题不止一点半点啊。” 记者将这封信举在自己的胸前,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容,“这封检举信几经波折最后才达到了我的手中,检举人在这其中受到了什么样的风波和阻挠都可想而知。” “沈氏作为扎根a市多年的巨型企业,其影响早就超越了一般的商业公司。就在一年前沈氏甚至还拿到了优秀企业的称号,但是这封检举信的出现让这个称号变得讽刺起来。” “一家企业所承担的不仅是经济上的重担,同样承担的还有社会责任。我们所期待的是一个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优秀企业、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优秀企业,而绝不是披着企业外皮成为某人牟利的工具空壳。” 这番话让直播间寂静了一秒钟,随之而来的是疯狂的点赞与刷屏。 记者关掉直播以后,蹲在路边直乐。 要是以前这种事情他肯定想都不敢想,虽说知道点大新闻都恨不得捅出来,但是想不想和能不能却完全是两码事。 记者的手机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是没有备注的号码,但他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你现在是a市的大英雄了,不久以后还将成为你们公司的金牌记者,”电话对面的人笑了笑,“感觉如何?” 记者立刻道,“还要感谢沈先生给我这个机会。” 检举信也是从沈边舟那里拿过来的。一开始收到的时候,记者还有些怀疑,在他看来沈边舟和沈从献的事情不过是家族内部的纷争,也就是夺权而已。但这封检举信一出现,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然而沈边舟却对他说这封检举信是真的,只不过这封信辗转流落到了沈边舟的手中,于是他便扣了下来。 “我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布这件事情,”沈边舟那时候对他说道,“而你要做的就是坚定你自己走上康庄大道的决心。”、 记者在这段时间频繁地会见沈从献和其他各路人马,如沈边舟所说,中间还真的险些动摇了揭露这件事情的想法,但一时的光环和一辈子的光环他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他缺的就是沈边舟给的这个契机。 挂点电话没多久,沈从献的私人号码便又拨了过来,记者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将他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这点能耐还是别跟人家斗了,老底都被掀了。 此时此刻的沈氏—— 沈从献一把掀翻了公文桌上的所有文件,暴怒让他第一次在公司大发雷霆。 他们耍他!沈边舟从一开始就在耍他!那个记者也是! 沈从献的胸膛剧烈起伏,双手都被气得不停颤抖,却又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如果这些人一直在耍他,那么桑南隅呢、桑家呢? 沈从献冷静下来,思索之后将电话打给了桑正文,庆幸的是桑正文很快就接了起来。 他抹了把脸,“伯父,我这边现在遇到了一点问题,可能得你帮帮我了。” 第68章 完蛋 桑正文并没有立刻拒绝沈从献的要求,而是希望先找个地方和他聊一聊。 沈从献有些急躁,他站在窗前,俯视着楼下,“我现在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够和您解释这些事情了,”他摁了摁自己的额头,竭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些,“沈边舟既然敢现在出手,一定是已经想好了对策,我怕上面很快会有人来调查这件事情。” 若是换作以前,沈从献或许还有时间去运作,至少能够打听清楚怎么回事,可是这一回那个记者突然开了直播,一下子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沈从献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桑先生,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我也是被人算计,但是现下如果我被带走,绝对不会有人替我寻找真相,那么我们之间的合作协议也会受到影响。”沈从献满心忐忑地等待桑正文的回答。 只有他们才是利益共同体,他们不久之前还在谈合作并且达成了一致。 如果现在桑正文退出,那么意味着桑家也一定会受到不小的损失,这也是为什么沈从献在遇到这种麻烦之后第一时间会向桑正文寻求帮助的原因。 然而这一回,沈从献的话一出口,桑正文却沉默了下来。 沈从献一边焦急等待他的回答,一边推门走出办公室——他现在不能留在公司里,一旦被带走,他就真的什么都说不清了,沈边舟绝对不会让他好好地出来。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沈从献等电梯的时候,突然有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从另一部电梯出现,几人将沈从献拦了起来,“希望你能够配合调查。” 电话那一头的桑正文也听到了,他叹了口气,“小沈啊。” 沈从献心生不妙,下一刻就听到桑正文轻松的声音,“你大概是忘了,我们所有的合作、签订的合同都是桑氏与沈氏的合作,而非桑氏与沈从献的合作。” 沈从献的脸一下子白了起来,“你——” 桑正文睨了眼自己面前翘腿坐着的桑南隅,又说道,“还是别总想着走捷径,一不小心就会走到歧途。” 桑正文挂断了电话,抬起头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桑南隅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桑氏的大门对她敞开,她一路到了桑正文的办公室,也没有人问她为什么要来。 “我以为你会想要亲眼见证下沈从献是怎么完蛋的,”桑正文说道,“你和沈边舟的目的达到了,不想亲眼看看吗?” 桑南隅笑了下,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愉悦,“意料之中,没什么可看的。” 她要是长着尾巴,现在尾巴都能够翘到天上去。 桑正文冷哼了一声,“你跑到我这里来,不会是在躲人吧?”他想了想,“是你那个亲妈,她又来找你了?” 陈清萍这几日频频来找桑南隅,找不到桑南隅就来烦桑正文,惹得桑正文一连拉黑了好几个号码,但没想到陈清萍还是联系到了他的助理。 桑正文二十年前就见过她胡搅蛮缠的手段,没想到二十年后还要被她这样骚扰。 “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桑正文问。 “当然是当她答应我的条件的时候,”桑南隅回答道,“那部分资产有一些是产业,我不会做生意,这些东西给她无可厚非,我要的只是折现的那部分而已,她往后的利益可是源源不断的。” 桑南隅笑了下,“就当给你出气了。” 桑正文面色平静,“我需要你给我出气?” “但凡你想,你这些年早动她了。”桑南隅说道。 但事实是,陈清萍从桑正文这里拿走钱之后,桑正文确实没有动过她。如果不是这次陈清萍为了钱回国,桑正文必定不会再和她产生什么交集。 “不吃亏就随便你,”桑正文摆摆手,“赶紧走,我要办公。” 有冷气,有冰激凌,桑南隅不爱动弹,磨磨蹭蹭地不走。 桑正文头也不抬地说,“时候差不多了,她的耐心也差不多就到这里,很快就会联系你也会答应你的要求。” 话音落下,桑南隅的手机“叮”的一声响,是陈清萍发过来的短信。 【我答应你的要求。下午五点在xxx路的咖啡厅见。】 桑南隅哇了声,“跟你说的一样。” 桑正文冷笑,“她这个人就是这样。” 桑南隅走的时候带上了桑正文身边的律师,桑正文脸色冷淡,“这就是你一定要来我这里的原因?因为我的律师好用?” “那当然。好律师就要用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 桑正文一听就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桑南隅的主意,他挥挥手让桑南隅赶紧走,然后转身就将电话打给了沈边舟。 沈边舟一接电话就说岳父,嘴比桑南隅还甜。 桑正文:“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很快就好,”沈边舟回答道,“证据都在,他这次跑不了了。” 桑正文沉默片刻,“辰宣民区的建筑真的有问题?” 沈边舟回答,“当然,我不会拿这件事情开玩笑,虽然沈从献顶多个被蒙蔽的,我要做的就是让他的罪名证据确凿,短时间内出不来。” 桑正文“嗯”了声,“做得不错。” 但他随即又道,“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一个抢我的人,一个借我的名。薅羊毛也要换一只薅,”他略有深意地说,“不是还有你爸吗?” 沈边舟笑了笑,“很快就到他了。” 挂掉电话之后,沈边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走到病房门口,门内坐着的正是从沈从献那里带出来的人。 上次医生说了之后他便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终于在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之中找到了她们二人残破的合照。 这是他的小姨,他母亲的亲妹妹,他的亲人。 沈从献关了她太久,即便现在慢慢恢复也很难变成正常人,也几乎不认人,沈边舟出现在她面前两次,每次她都会情绪失控,大概是因为他这张和沈从献相似的脸。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进过病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平安活着,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第69章 消失 桑南隅如约按时到达了陈清萍和她约好的地方,进去包间的时候里面只有陈清萍一个人,对方似乎不意外桑南隅还带了一个专业的律师过来。 “这是协议,”陈清萍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东西给了桑南隅的律师,“内容都拟好了,你们看看,如果觉得没问题就签字吧。” 她真是不愿意再和桑南隅浪费任何时间了。 律师很快将协议扫过一遍,确认了陈清萍给出的协议没有任何问题,不存在风险之后,桑南隅便大方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你给的还挺多的。”桑南隅也很惊讶,原本以为对方会在这上面再磨她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受了她提出的要求,并且还给出了不低的经济补偿。 听到桑南隅的话,陈清萍的脸色一瞬间的狰狞。 她看了看桑南隅,冷哼道,“谁让你有个好未婚夫。为了你明里暗里没少挤兑我,就差给我张机票让我滚回国外了。” 这件事情竟然还和沈边舟有关系? 桑南隅于是露出一个暗含了几分炫耀的笑容,“没办法。他见我吃亏就坐不住,一定要替我找补回来。” 陈清萍面露惊诧。 她哪里吃亏了?她分明半点亏都不吃! 协议签好之后,桑南隅将其中一份递还给了陈清萍,随口问道,“你一会儿还要见别人吗?” 陈清萍疑惑地看向她,“没有,你要干什么?” “吃饭啊。”桑南隅说道。 陈清萍还是有些狐疑,“只是吃饭?” 桑南隅点头。 当时完成自身的一个愿望。从此以后,桑南隅和陈清萍再也没有别的牵扯。 这顿饭吃得陈清萍频频怀疑桑南隅的动机,桑南隅却是越吃越开心。吃到快结束了,陈清萍才真的放心桑南隅没有别的目的。 陈清萍渐渐放松下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聊着聊着竟然桑南隅小时候的事情,桑南隅认认真真地听着,偶尔发表两句看法。 陈清萍说完之后还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久违的回忆勾起了她做母亲的一点温情。 这顿饭是陈清萍付的钱,走前桑南隅突然灵光一闪,“你换张机票吧,后天有大雨,飞机不能起飞,会滞留一整天的。” 陈清萍看向她,“天气预报说了?” 她低头翻看自己的手机,也没有啊,天气预报上一片明媚的小太阳,等到她看完手机再抬头的时候桑南隅已经走了。 陈清萍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将机票改晚了一天。 改完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她说下雨就下雨? 算了。 改都改了。 …… …… 桑南隅坐了个车回到别墅,意外的是沈边舟却不在。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可能公司那边还需要一些事情解决,她也就没再问。 然而一直到晚上九点,沈边舟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桑南隅打了个电话给他,电话那头也无人接听。 这很不同寻常。在桑南隅的记忆里,沈边舟从来不会不接她的电话。 桑南隅此前留下了他手下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然而打过去同样无人接听。 桑南隅坐在沙发里,手上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机。 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超脱了她的控制,甚至会造成一些不可控的后果。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了电话。 “嫂子,我是傅作轩,”傅作轩生怕桑南隅不认识她,对方一接起来电话就赶紧介绍自己,“我是沈边舟沈哥的朋友,我们——” “我知道,”桑南隅打断了他,“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傅作轩愣了下,“我本来还想问你来着。事情是这样的,先前沈哥跟我说沈氏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我找我在京都的大伯帮了个忙,找人下来差这件事情。今天人到了沈氏本来都把沈从献带走了,可是路上突然出了车祸,几辆车连撞,车上的人都受了伤,拉到医院去了才发现少了个人。” 桑南隅的心一沉,“沈从献不见了?” “对,”傅作轩也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骇人,但是他现在不得不告诉桑南隅,“我知道这件事情后第一时间去联系沈哥,但是我找不到他,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根本没有人见到他。我担心——” 担心沈从献现在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另一边沉静了很久,傅作轩干巴巴地说,“我继续叫人去找,你别着急。等我找到了再联系你。” “沈哥一向很谨慎,他如果需要帮助肯定想办法联系我,如果没有,那么很可能就是他觉得不需要。” “也有一种可能,是他来不及,”桑南隅深吸了口气,“你继续找吧,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好好。” 挂断电话之后,桑南隅在沙发里又发了会儿呆,不停地想现在可能会出现什么情况,沈边舟可能会出现在哪里,但是她能够想到的寥寥,而这些对于找到沈边舟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突然,沙发上的人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厨房的冰箱里,将冰箱深处那些被沈边舟放起来勒令不许她多吃的大桶冰激凌一股脑都掏了出来。 桑南隅抱着这几桶冰激凌回到沙发上,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 冰激凌在冰箱中放得久了,一勺下去,冷得牙钻心得疼,桑南隅咬了咬牙,然后又挖了一大勺进嘴。很快她的嘴便被塞满了,冰冷让她几乎张不开嘴也不敢动弹。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而她甚至不能确定这个办法是否真的有用。 桑南隅缓了缓,面上几乎没了表情,一口接一口往自己的嘴里塞冰激凌。 很快一桶见底,可她脑袋空空,也没有任何想要开口的欲/望。 她打开另外一桶,机械地填满,一勺又一勺,脸都变得僵硬起来,胃里逐渐开始翻腾起来,似乎在对她这种行为进行抗议。 桑南隅捂了捂自己的眼睛,指尖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她说不出预言? 第70章 最后 这是一处空旷的仓库,街尾不起眼的角落里,沈边舟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 从沈从献到达这里到现在已经有五个小时了。 这个地方没有信号,自他察觉沈从献格外安静之后,便派人跟着沈从献的车,结果半路突然冒出货车将押送沈从献的车撞翻,沈边舟派去的人也同样被卷入了这场连环车祸之中,车上的人在失去意识之前将定位发到了沈边舟的手机上,沈边舟便立刻带着人一路跟到了这里。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连续五个小时,他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他倒不是想要求助外界,而是这么长时间没动静,桑南隅会不会着急。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沈边舟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最开始的合作意图,到现在无时无刻的想起,他很清楚自己心理的变化,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合作对象有这么多心思。 他喜欢桑南隅。 但他吃不准桑南隅是怎么想的。 沈边舟三番两次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也没有作出过任何多余的反应,他从她的反应之中看不出任何她可能喜欢上他的端倪。 “出来了。”沈边舟带来的人一直在密切关注仓库那边的动向,一见到沈从献露头,便立刻报告给沈边舟。 沈边舟收起手机,看着仓库的方向微微眯了下眼睛,“走。” 沈从献并不是一个人,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六名体格健壮保镖。 “想办法拖着,”沈边舟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外套脱下来扔在一边,“绝对不能让他们离开。” 沈边舟一共带了两个人,另外两个人分两边走,只听得砰砰两声响,两个保镖立刻冲上前将沈从献护住。 “分开走!”沈从献大喊道,“你们两个跟我走,其他人将剩下的人引开。” 沈从献被迫狼狈地往岸边走,只要他登上船就能够离开这里。 只要能走,他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沈从献咬着牙抱头快速朝前跑去,身后窜出来的两道身影一出现就引走了四个人,血色在身后弥漫开来,沈从献捂着自己的鼻子,紧接着便听到砰的一声响在耳边炸开,右胳膊一阵剧痛袭来,粘腻的血顺着他的胳膊滴落下来。 他狰狞地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就在他登上甲板的那一刻,身后两名保镖纷纷中弹落水。 沈从献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然而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目光愤恨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就知道是你,”沈从献冷笑地看眼前突然出现的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拦住我的人只有你。” 沈边舟静静地看着沈从献已经变得有些癫狂的样子,说道,“沈从献,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冷笑了声,“昔日的精英、骄子,现在就是这么一副样子。”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沈从献知道自己今天离开不了了,索性也不再继续往前走,“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沈从献的笑容讽刺,“你应该感谢我,没有我谁知道你能耐这么大?” “所有人都觉得你不是我的竞争对手,只有我才能够真正看透你,”沈从献继续说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可能一直屈居人下,你一时的伪装不代表可以伪装一辈子。只要你还活着,你永远都是我的威胁。” 所以他才一定要囚/禁沈边舟的母亲,只有他有把柄在他手中,才能投鼠忌器,才不敢轻易动手。只是棋差一招,他没想到那个女人死了。 那个女人死的时候,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沈边舟蹙眉,看向他的目光怪异,“我还应该谢谢你?” 他脑子被驴踢了? “其实我现在根本走不了。”沈从献脸上的笑意消失,“既然走不了,那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轮船启动,已经开始远离岸边。 突然有人从身后跳出来卡住沈边舟的脖子将他往船边拖拽。 沈从献上前想要插手,然而他才刚上前一步黑洞洞的枪/管便瞄准了他的脑袋,就在沈从献怔愣的一瞬间枪被后面的人翻折手腕打掉落入了海中。 被抢的一瞬间,沈从献跪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膝盖流出。 沈从献跪在地上,喊道,“杀了他!快杀了他!!” 沈边舟被一路拖拽,被紧压的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就在靠近船边之时,他忽然握住扶手,随即抓住身后人的手臂弯身将其甩出几米之外。 “咳咳咳。” 沈边舟扶着扶手咳嗽,见那人又晃晃悠悠地站起朝他跑来,他眯了眯眼睛,也毫不躲避地向前冲去! “想死,我就让你死。”他说。 …… …… 汽车开得快要飞起,傅作轩一边飙车一边问,“嫂子,你这消息从哪来的?” 他们这么多人都没找到沈边舟在哪,桑南隅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说沈边舟在a市的一个海港上。 桑南隅脸色煞白,“随口说的。” “啊?”傅作轩觉得自己现在的脸上应该比桑南隅还难看,“真的假的?” 桑南隅闭着眼睛催促,“快开车!” 俩人一路风驰电掣,后头还跟着几辆车油门加满都险些被甩开。 车很快开到了海港,桑南隅下车之后盯着海面看了会儿,指着远处的那一个黑点,“就是那个。开船去。” 傅作轩不做他想,立刻叫人弄了一艘船来,他一回头看见桑南隅的脸色,担忧地问,“嫂子,你没事吧?” 桑南隅摇摇头。 傅作轩的动作很快,几人上了船之后便开足了马力去追那条船,快要靠近的时候,那条船突然转动方向。 他们已经能够看到那条船的甲板,看不到人,甲板上的鲜血已经快要干涸。 傅作轩有些着急,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扑通一声,身边的人不见了。 傅作轩愣了下,“嫂子——” 他立刻将自己带来的人喊过来,“快靠近!快!” 桑南隅爬上了船,刚刚靠近驾驶室的一瞬间,便有人从里滚了出来,白色衬衫上带着条条血痕。 沈边舟一抬头就看见桑南隅跟个水鬼一样蹲在地上,脸色苍白。 他瞬间脸色大变,“谁让你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完结吼吼 第71章 结局 更让他意外的是,桑南隅不知道自哪里摸了根棍子出来,对他说,“沈边舟,你这段时间真是退步了不少。” 她看向里面同样浑身是血的大块头,以及他身后奄奄一息的沈从献。 沈边舟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但还是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我打他轻轻松松。” 说完便咳了一口血出来。 “……”桑南隅叹了口气,“要不算了,你歇会儿,让我来。” 沈边舟:? 他靠在船边笑了下,“你脸色比我还白。” 说着话那大块头已经冲了过来,手里搬了个大箱子朝着桑南隅扔了过去。 木质的箱子沉重地砸在地上,沈边舟则抱着桑南隅滚到了另外一边,还顺手抢了桑南隅不知哪捡的木棍。 “我拦住他,”沈边舟头也不回地提着棍子往前跑,“你去拦沈从献。这个船,不能再开了。” 桑南隅一跃而起钻进了驾驶舱里,沈从献被她吓了一跳,随即神情阴沉地说,“又是你。” 桑南隅攥了攥自己的拳头,神情不见丝毫抱歉地说,“对不住了,我得先解决你,不然我怕他撑不住。放心,很快。” 话音落下,桑南隅大步向前,一脚踹向双手摁在驾驶舱上的沈从献,沈从献猝不及防地后退了半步,身子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桑——啊!”桑南隅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另一手扣在他的喉咙上,泛白的指尖仿佛下一刻就能戳穿他的皮肤一般,“把所有的东西都关了,让船停下来。” 沈从献咬着牙,“桑南隅,你他妈——”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另一只手落上了他受伤的胳膊,泛着寒光的匕首精准地挑开他的伤口。 “关了,”桑南隅又说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沈从献忍了又忍,额头冷汗直冒,“我不想死。” 他不想死。他还年轻,他怎么能够因为输了这一次便就这么死了呢。 “我去,”他压下心底狂涌的情绪,“你先松开。” 桑南隅的匕首顶着他的喉咙,让他一点点朝着控制台走过去。 沈从献摁了什么东西,船似乎渐渐地停了下来,就在桑南隅探头想要看出去的时候,沈从献突然转身想要抢过她的匕首。 谁知道桑南隅的反应比他快得多,弯腰,曲肘,狠狠地顶在沈从献的腰部,后者闷哼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看他还想要起来,桑南隅直接扯了他的外套反手系在了一起。 她将沈从献拽到一边,拴在了把手上,想了想又拽下他止血的布条,将匕首的刀锋摁在他的脖颈间系好。 “别乱动,”做完这一切,桑南隅后知后觉地有些头晕,她拍了拍沈从献的脸颊,“可锋利了,割破了你的脖子我可不管。” 沈从献面容扭曲,看样子又想说什么,桑南隅直接摁了下匕首,被划破的皮肤立刻留下黏腻的鲜血。 沈从献不吱声了,只瞪着一双眼睛看她。 桑南隅从驾驶舱出来,却发现已经没了沈边舟的身影,她心里一紧,绕着船都搜寻了一遍,然而还是没有看到他。 只在甲板角落看到了一处蜿蜒至船边的血痕,拖拽的痕迹极其明显。 “嫂子!”傅作轩也带着人上了船,“沈哥呢?” 桑南隅回头,“你没看见吗?” 傅作轩一惊,赶紧挥手,“都赶紧去找!” 然而桑南隅站在船边一动不动,血痕从她脚下蜿蜒。 “嫂子,”傅作轩不敢相信地喊了声,紧接着他眼疾手快地拉住想要往下跳的桑南隅,“你还跳!你都什么样子了你还跳!” 桑南隅木然地想要挣脱他的手,“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血你也不许再跳了!”傅作轩随即招手叫其他人跳下去看,但他也知道如果真的落了海,能够找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我不去找他他怎么办,”桑南隅挥开他,“放手!” “不是,等等等等等,”傅作轩急得脑门冒汗,“你看,有人,你看啊!” 桑南隅被傅作轩一嗓子吼回了脑子,低头一看,脚下海面突然冒出一颗头,湿漉漉的头发几乎挡住了大半的眼睛。 苍白的手向后捋了把,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原本清隽的脸来。 沈边舟咳了咳,抬头往上看,阳光让他几乎看不清桑南隅的脸,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我死不了,”他笑了下,又低声说,“我还没表白呢。” 话音落下,就见着眼前的人突然晕了过去。 沈边舟愣了下,“桑南隅?!” …… …… 沈家—— “感谢你们配合调查。” 送走一众人以后,西装革履的沈边舟回头望向沙发上的沈卓全。 曾经能在a市呼风唤雨的企业家如今老态已经完全遮掩不住,比起儿子被带走,让他更丧气的是沈氏大厦的颓败。 “你现在满意了?”沈卓全看向沈边舟,连个冷笑都挤不出来,“你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这点钱权,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沈边舟不咸不淡地笑了下,“将沈氏变成这样的是你和你的儿子,不是我。” “而且,我将会成为沈氏的救世主,在我手底下蓬勃壮大的沈氏,这才是我要的东西。” 沈卓全冷笑一声,“你胃口倒是大。” 沈边舟看着他,突然问,“我母亲的事情你参与过吧,沈从献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能想到的可以做到囚/禁她这件事的只有你也只会是你。” 只是后来他将这事交给了沈从献,便注定了要失控 沈卓全这回没有吭声。 沈边舟也不打算继续再问,只是对他说,“从今以后沈氏由我全权接管,至于你,”他顿了顿,“去疗养院吧。” “我妈经历过的,你也要。” 从沈氏出来,沈边舟一眼望见坐在台阶上发呆的桑南隅。 自从上次晕倒以后,她越来越爱发呆了。医生说她情绪大起大落,再加上身体不适才会晕倒。 沈边舟原还不解她为什么身体不适,待到回家看到了狼藉的冰箱,和垃圾桶里的七八个冰激凌桶才知道。 那个时候他坐在床边,看着桑南隅苍白的脸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桑南隅,”他慢慢牵住她的手,“你要再敢这么干我就滚远了不回来了,省得你这么气我。” 那么多冰激凌吃下去,这是什么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为什么是你滚?”桑南隅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沈边舟忍了又忍,才说道,“因为我舍不得让你滚。” 桑南隅看了会儿笑着抽出手,“傻子。”然后转过头就睡着了,留下沈边舟一个人后怕。 回过神来,桑南隅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她摆摆手,“发什么呆,你爸把你刺激傻了?” 沈边舟“啧”了声,目光颇具深意地说,“现在能刺激到我的人只你了。” 桑南隅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什么掩饰性地移开视线,“走了,回家了。我好困,想睡觉。” 沈边舟牵住她的手,“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大家阅读~ 预收可看专栏,吸取教训,下次会有存稿之后开更,实现稳定更新,再次感谢各位!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