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暗恋我 作者: 大土狗 文案: 1.被好友推送一条知乎问答:暗恋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是种什么体验? 世家大族当代最出色的嫡长子、互联网大boss、高岭之花徐锐之冷嗤一声:“暗恋效率太低,我的人生不需要这种东西。” 他向来目标明确、手段果敢,想要就出手,即便爱情,也是如此。 后来没想到打脸来得那么猛烈。 2.深夜门铃响起,许光慧望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不久前曾骂哭自己的男人,悚然一惊:这是上次没有发挥好,现在理清思路了,重新找回场子? 否则她想不出他在全国人民忙着欢度新春的大好日子里上门的理由。 男人望着女孩子那双旖旎又冷清的双眼,内心水深火热,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十年前离开徐家落下的宠物,物归原主。” 十年前她落下的何止是宠物? 还有他…… 3.在许光慧的印象里,徐锐之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他们有共同的亲人,上同一所学校,走同一条路回家,但从没有说过一句话; 后来她被逐离徐家,从此这个沉默寡言的冷漠男孩也被她抛之脑后。 没想到一场意外,将原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他们牵连在了一起。 错综复杂的往事浮出水面,她才发现她的前半生竟然满是这个男人的痕迹! 他为什么暗恋她? 他们之间太多不可跨越的障碍,没有丝毫可能。 她不信他的真心。 然而在生死关头,他破开凌晨前的黑暗,带她回家,她才相信这个男人深藏的爱意。 这一次,她用下半生来赔给他吧。 许光慧:“你暗恋我这么辛苦,要不结婚吧?” 徐锐之矜持点头:“也不是不行。” 小剧场:天之骄子徐锐之母胎单身多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眼瞅着就要打光棍了。 父母:我们很开明的,最重要你喜欢。 妹妹:男嫂子我也认了! 徐锐之:? 徐锐之转身把躲在背后的许光慧拉上来:我未婚妻,不用介绍了,你们都认识。 许光慧尬笑:嗨,大伯,大伯娘。 众人:…… 阅读指南: 1V1 双处双初恋 救赎治愈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光慧,徐锐之 ┃ 配角:张灵山,楚南 ┃ 其它:其他 一句话简介:暗恋成婚,得偿所愿 立意:爱治愈生命中的风霜雪雨 ​ 第1章 (修) ——我是徐锐之—— “扣扣……” 许光慧双手快速敲击电脑键盘,头也不抬,“进来。” “许总,还在加班呐,很晚了,要注意休息啊。” 公司的清洁员伍月从门口探进来半个身子,拎着蓝色水桶,右手胳膊上搭了一条紫色毛巾,留着齐耳短发,脸颊上画着两坨明显的腮红,眼睛笑眯眯的,有种质朴的喜庆。 “明天上午两区总监竞聘最后阶段,我再琢磨琢磨方案,马上就要回去了。” 许光慧眼睛终于离开了电脑屏幕,扭了扭酸痛的脖颈,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眉头便蹙了起来,咖啡入喉,又凉又苦,一丝热气也没有了,正如她此刻加班的心情。 社畜不易,光慧叹气。 如果不是为了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她宁愿做个什么都不用想的,只做执行的小文员。 每天早九晚五,不用向上汇报,不用管理部门和下属,犯错了头上还有老大顶着,到点就下班,多舒服。 许光慧再次叹了口气,起身走向茶水间,准备换一杯热咖啡。 “哎,喝咖啡不好,晚上会失眠的。” 伍姐亦步亦趋跟在许光慧身后,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 许光慧闻言,漠然的脸终于泛起一丝笑纹,“不碍事,我习惯了。” “还是得注意啊,我在新闻上看到有人喝咖啡喝进了IUC,是IUC吧?嗨,我也不懂是个啥,反正就很可怕……” 想起昨天下午老主人去世的消息,伍姐脸色黯然了几分。 她瞧着许光慧从盒子里抽出一条速溶咖啡,眼里透露出浓浓的担忧,仿佛她喝的是穿肠毒药,下一刻就得躺着进医院了。 许光慧:“……” 手里的咖啡顿时不香了。 其实,伍姐,眼神可以稍微收一收了,不用那么真切,真的,不然她会怀疑自己手里拿的是一丈红。 感受到领导的迟疑,伍姐以为劝说起效,立马从制服衣兜里掏出一瓶纯净奶,硬塞到她手上,“听老姐的,今晚就喝牛奶,喝完牛奶就下班回家休息。” 许光慧拎着手上带着暖意的纯牛奶,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好好,我保证喝光光,马上下班!” 她疯狂加班,伍姐疯狂劝她下班,此类对话在过去三年里都形成规律了,跟南方人吃饭前必刷碗的仪式感一样,甭管有没有用,但必须要有这种操作。 经过伍姐身边时,许光慧猛吸了一口纯奶以示自己说到做到的决心。 “姐,如果不是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都怀疑你是别人派到我身边的卧底呢。” 是办工室里同事派来的卧底,是她升职加薪路上的挡路人。 许光慧自顾自说着,没有看见身后的伍姐脚步凝滞了一下,手上的抹布掉到了地上。 伍姐弯下腰捡抹布,掩饰脸上的慌乱,“胡,胡说什么,姐什么来头你不知道吗?还逗姐。” “逗您呢,快干完下班吧,我再改一下方案就回去了。” 许光慧与伍姐告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是的,她对伍姐知根知底,才会在她面前那般放松,做回一个二十多年的女孩,而不是时刻西装笔挺的代理总监。 伍姐的出现是第二个意外,如好友张灵山一般,莽撞又不能阻挡冲进了她的人生。 那一年,她实习期还没过,同期相熟的海外实习生黎雨时辞职,家里的保姆不再聘用,没了去处,转手推荐给她。 她那时候还在赤贫线下苦苦挣扎着,连吃饭都是问题,哪养得起保姆,只好推荐到公司来做保洁员了。 那个保姆就是伍姐。 人力资源部管理着公司人员的进出,每日迎来送往,面试者在她眼里,好比大小不一品种各异的萝卜,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萝卜放在合适的坑里。 伍姐不过是众多萝卜中的一个,没有交情,面容模糊,转瞬即忘。 招聘专员,保洁员,虽然在同一家公司,但是工作业务天差地别,更何况二者年龄差距甚大,能搭上话的概率几乎没有。 可是,这个年龄足以做她妈妈,没什么问文化的妇女,竟因为她的推荐而心存感恩,时时刻刻想报答自己。 在她加班时捎些牛奶水果过来,在她被上司责骂时,找到躲在厕所偷哭的她,给她一张纸巾,在过年过节时给她发小红包,在她休息时免费给她开小灶,做尽各种好吃的粤菜,尤其一道菠萝排骨做得极赞…… 伍姐是北方金都城人事,却做得一手清淡精致的传统粤菜,会根据四季时令炖各种补品汤水,俨然是一本行走的粤菜食谱,神奇得很。 作为被投喂的一方,许光慧身心皆得到极大满足,这么多年漂泊,竟然还能遇到一个如此对她胃口的人,真是幸运。 每到周六日休息或者伍姐休长假时,她都会请她过来帮忙做两顿饭。 日复一日,当初萍水相逢的伍姐已经在她的租房里讨论晚饭吃什么了。 她每每想起,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在成年之后,在孑然瓢泼多年后,接纳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进入自己的生活。 但事实却是如此,或许这就是日久见人心吧。 许光慧嘴里咬着吸管,想着旧事,走回办公室,心里明白方案该如何修改。 “嗡嗡嗡……” 桌上手机震动,她快步坐到转椅上,边接听电话边盯着电脑,“您好,请问哪位?” “我是徐锐之。” 一把低沉的男声顺着电波,钻进许光慧的耳膜。 徐锐之?这谁?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修改方案上,右手不停敲击着键盘,脑子飞速过筛,检索这个人的名字信息。 她不认识什么徐锐之,或许打错电话了吧,“不好意……” “徐仕明是我爷爷。” 男人打断许光慧,惜字如金地补充着,多说一个字要钱似的。 徐仕明…… 许光慧一顿,右手指尖停在鼠标上,只觉浑身僵硬。 一个消失十年的名字,猝不及防出现,振聋发聩。 沉默在弥漫,久经职场的她竟然有了一丝无措,咬了咬嘴皮子,不知如何接话才最合适。 这通电话将她打回了新人时代,她又成了那个冷漠的木头女孩,眼瞧着场子冷下去,却死活憋不出一句俏皮话来,内心烧了一场又一场的大火,焦灼,煎熬,面上却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 她装得一手好逼,骗过许多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 沉默中,手机又再度传来男人的声音,“爷爷他在昨日下午17点过世……” 昨天是吗? 许光慧下意识去瞧墙上的挂钟,此刻九点四十分了,不知不觉夜已深。 昨天那个时间,她在干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 “明天上午十点送别会,你……” 男人似乎非常疲惫,停顿了一下方继续,“来不来是你的自由,只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手机屏幕早已暗下去,许光慧却依然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似乎透过那切断的电波就能够倾听来自遥远北方的呼唤。 “阿慧,来陪爷爷杀一盘!” “阿慧欸,吃饭咯——” 尘封的记忆一缕缕被撕开,鲜血漫延,那些在脑海中黑白的片段便一点点染了色,鲜活过来。 干燥的风,有时温柔有时爆裂,不变的是风里尘埃的味道; 高大的泡桐树,春天热烈开花,夏天遮蔽红日,她小的时候很是喜欢,曾经在树下睡着过; 厚重的石板路,上面疏疏密密布着一个一个小坑,雨后晚上,月亮爬上树梢,坑里落满了天上的月亮。 行李箱在上面划过发出沉闷的哒哒声,能穿透高高的院墙和厚重的大门…… 她被驱逐出那个家竟然十年了,她在外漂泊也十年了。 在这一刻她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成了此刻光鲜亮丽却面目模糊的成年人,她要做的就是坐下来,着手准备明天的竞聘。 一个纵身跳进了时光长河,逆流而上,成了十年前那个面带笑容眼睛装满期许的小女孩,再一次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走进幽深的老宅。 理智与情感在无声较量,谁也无法战胜谁。 墙上挂钟脚步声滴答,电脑主机上电流轰鸣,空调风口风速裹挟,这些细微的声响吵闹得令人难以忍受。 这是黑夜吞噬白日发出的喧嚣,她在这喧嚣中品味到了孤寂。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孤寂。 时间在流逝,纸张在泛黄,而她被光阴冲刷着侵蚀着,改变了形状,终究成了流沙,溃不成军。 时针指向了十一点,许光慧点击鼠标,电脑桌面重新亮起来,她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方案,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不过瞬息,她重新睁开了眼睛,“好,我会在明日十点前赶回去。” 这是给徐锐之的答复,话落半空,无人接应,便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想送爷爷最后一程,为纠缠不清的前尘旧事做一个了结。 她关闭方案,合上手提,拿上外套往外走去,高跟鞋敲击着地板,刺破黑暗。 人生是一道选择题,选择意味着失去,失去意味着后悔。 无论选择哪个选项,终究会失去其他的可能,可是活在当下的人们,没有上帝之眼,看不破眼前这些岔路,哪条才是通向利益最大化的路。 唯心而已。 当无法抉择时,闭上眼睛,心会指明前行的方向。 最新评论: 【宝儿,这回文案个人觉得改得比以前都好,加油哦。】 【来问问追山了期待呀】 【爪】 【很好看,大大文笔针不戳,追更追更!】 【好看!】 -完—— 第2章 (修) ——错综复杂—— 徐锐之挂掉电话,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十点了,那人还在加班,也许手边还放着没吃上几口的外卖,饭菜冷掉,油脂凝结。 真是不要命…… 那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绝不手软。 他扯了扯嘴角,嘲讽自己多管闲事,深深呼出一口白气,活动僵硬的手指,将手机塞进大衣,离开已显破旧的院子。 深夜的金都城,正是纸醉金迷的时候,白日里灵魂被迫禁锢在躯壳中,此刻纷纷苏醒,沉沦在这世俗的欲望里,或哭,或笑,或麻木,或绝望。 徐锐之穿过花园,顺着迂回游廊,又回到挂满挽联、祭章、花圈的亭堂。 灵桌上,长明灯闪烁着昏黄的光,映衬着墙上挂着的黑白画像多了一丝暖色。 徐锐之捏了捏鼻梁,缓解这些天来积压在心头的诸多情绪,无声叹了口气,正欲跨进门槛,堂侄女从左侧游廊哒哒跑过来,被紧身裤勒出一圈圈肉囊囊的小短腿努力抬起,试图跨过门槛,奈何胖团子身高实在不够看,卡在门槛处不上不下,可怜的紧。 小矮人的世界里,一道门槛在骤然成了珠穆朗玛峰。 徐锐之笑了笑,冷漠犀利的眉眼柔和下来,拎着短腿胖妹的后领子轻松跨过高高的门槛,往里走去。 小胖妹跟颗胖萝卜一样吊在空中,蹬蹬腿挣扎,心里气恼,终有一日她要长得比天高,一脚走出十八米! 徐锐之放她落地,小胖妹哼了他一声就乖乖去找妈妈了,折叠起两条小粗腿,有样学样地跪在蒲团上。 先规规矩矩,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太爷爷,对不起,蛮子刚刚尿急,实在是忍不住才跑出去的,希望太爷爷不要生蛮子的气。” 跪在灵桌子的众人都被小胖墩的举动逗笑了,一时之间沉肃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孩子带来的欢愉只是一瞬间,失去亲人的悲痛绵延不绝,灵堂重归沉寂。 家中老人仙逝,分散在各地的亲人都赶了回来,白天接待吊唁的亲友,夜晚通宵守灵,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了。 徐锐之走到火盆旁跪下,接过父亲手中的棍子,轻轻挑着火盘中一叠叠燃烧的黄纸。 烟灰袅袅升起,带着亲人的哀思寄往黄泉路,引领迷途的灵魂。 透过烟火气,徐锐之看着父亲,脸上的沟壑纵横,鬓边点点墨痕,印象中直挺的脊梁竟微微佝偻,原来坚毅强大的父亲也在岁月的切割中走向衰老。 “爸,您带着妈休息去吧,最后一夜我带着小辈们守着就行,明天还有一天要忙活。” “二叔二婶,你们也一样,休息去吧。” 长辈们守了多久,徐锐之就守了多久,但年轻人熬几天不碍事,睡一觉就恢复过来了。 长辈们白日里忙着接待各方吊唁的亲朋友人,收礼,登记,谢贴,丧宴……没有一丝休憩时间。 夜里通宵守灵,铁打的身体都能熬垮,他实在不希望家里再有人病倒。 二叔徐恩卿沉默着将黄纸折叠成小船和飞机模样,丢进火盘里。 听说刚过身的灵魂沉重,不会飞,要想回到自己最眷恋的地方就必须长途跋涉。 父亲赶回家时,看见这一艘艘小船一架架飞机,就知道是他二儿子在叫他回家,他就不会迷路了。 “大哥,你带嫂子去歇着呗,这里我看着呢。” 徐恩卿推了推徐钟卿“我们夫妻俩好歹年轻个几岁,熬起夜来也得心应手些。” “你眼袋都掉到肚脐眼了,还年轻个几岁!” 徐钟卿不给面子自家弟弟,回身对着小辈们道:“有些人在生时得不到善待,吹灯拔蜡后突然就多了痛哭流涕的孝子孝女,这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做给别人看,为了宽慰自己,瞧,我虽然以前对你不好,但你的身后事我给你办得妥妥的,我对你够好吧?安心上路,不要纠缠我!” “我们徐家没有这样的人,旧时代的规矩就不必死守了。” “老爷子在世时,儿子孝顺,孙子孙女出息,我们都做到了各自身份该做的,这就够了。” “活到95岁舒舒服服过身,咱也应该欢欢喜喜送走他。你们谁想去休息就去吧,不必熬了,你们老爷子想必也不愿看到你们苦。” 女眷和孩子都离开了宗祠,剩下徐家两兄弟和徐家大房长孙徐锐之,空落的庭院更加空寂。 徐恩卿瞅了一眼自家孩子,颇为恨铁不成钢,“你就跟着我守灵吧,反正你也没老婆孩子要护送归家。” “爸!”徐锐之看了一眼爷爷的棺椁,很是无奈,“在爷爷面前说这个不合适!” “确实不合适,我都怕你爷爷气得诈尸!你说说你,今年几岁?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眼瞅着父子俩又要干仗,二叔徐恩卿只得出来打圆场,“大哥,我还羡慕你呢,你现在多省事啊,不用操心儿子婚礼,又不用操心孙子作业问题,不像我……” 大哥徐钟卿一个眼神过来,徐恩卿顿时熄火哑炮。 徐钟卿压抑着咳嗽了一声,眼下青影浓重,“罢了罢了,你自小是个主意大的孩子,自己有分寸就好,眼下我也顾不上你……” 他想着这是最后一夜了,这一辈子,山高水长,他能守着自己父亲的时间也仅剩今夜了。 好好陪陪他,他最后一次陪陪他…… 他动了动酸麻的膝盖,改为盘腿坐在蒲团上,浑浊的眼睛渐渐染上水光。 徐恩卿点燃一把草纸,旧事重提,“大哥,爸火化后是要住宗族祠堂的,我跟你到了那一天也是如此,但是老幺怎么办?” 他们家这一代共有三子,他和老大徐钟卿,老幺徐挽卿,但十多年前老幺车祸去世了。 徐家村的老规矩,生前没有结婚没有子嗣的人,死后是没有资格进入宗祠的,所以老幺的神主牌和骨灰至今存放在徐家老宅他生前住的房间。 现在父亲也去往西天极乐,他不希望他们在人世生离死别,在另一个世界也不能重聚。 “你想说什么?” 徐钟卿冷冷瞥了一眼弟弟,十分不满意他在父亲面前提起这件事。 “大哥,既然老幺生前喜欢那个陈小曼,而且当时车祸,他们也一同去了,为什么不让他们结阴婚呢?这样老幺就能进宗祠了。” 陈小曼一个小山村已婚妇女,带了个拖油瓶女儿,竟能哄得老幺带她们私逃,最后缠上他们徐家,手段可畏,但人都死了,追究过去有什么意义? 老幺喜欢她才是最重要的。 “啪!” 徐钟卿捏碎了一只酒杯,眼角欲裂,眼球布满红血丝,脸上的肌肉起得不停抖动,“休要再提这个女人!” 见弟弟被吓住了,他闭了闭眼,强行冷静下来,“老二,你要记住,是这个女人害死了老幺,她死不足惜,死不足惜你知道吗!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死后还有任何关联,我要让老幺清清白白!” “你永远记住我说过的话!”说完,徐钟卿拂袖而去,出了灵堂。 徐锐之看了看跪倒在草席上沉默的二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叔,我爸伤心过度了,没控制好脾气,您别往心里去。” “锐之,我真的不明白你爸,狠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不成全呢?” 徐锐之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父亲的心思,他这个做儿子的也猜不透一二。 他出了灵堂,拿着医药箱,在前院的长廊尽头找到了父亲,替他包扎割伤的手。 “爸,人带着未竟的愿望离世,会安心进入轮回吗?”徐锐之看着暗处,不知道是否有迷茫的灵魂徘徊不去。 徐钟卿瞥了儿子一眼,“你想说什么?” “爷爷临终前最后喊的,是许光慧的名字,我听清了。”他转身面对父亲,直视父亲的双眼,“我相信您也听清了,许光慧……” “休要再提,此事绝无可能!” “爸,为什么不成全爷爷的遗愿?他想见到亲手养大的许光慧,她是无辜的,即便她是陈小曼的女儿。” “住口!徐锐之,如果你还记得你的承诺,那就永远不要提起、想起这两母女!” 徐钟卿拂袖而去,背影愤怒而肃杀。 夜已深,整座城市沉睡,徐家宗祠灯火长明,指引着迷途灵魂。 二叔只知道陈小曼是父亲的禁忌,提都不能提,却不知道她的女儿许光慧也是扎在父亲心上的一根刺。 过去的岁月里,二叔与父亲的争执是因为陈小曼,而他与父亲为数不多的争执也全因为许光慧,这一次亦然。 这么多年了,纵使不提,但他们都知道彼此心里谁都过不去许光慧这个坎。 是虐缘吧,徐家两代人都与这两母女有所牵扯。 绝无可能是吗? 但他已经通知了许光慧,那个十年前被驱逐出徐家的人,那个他在寂寂深夜紧紧护在怀里的人,明日就会出现在徐家宗祠。 到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作者有话说: 大修,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指教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土狗子一边更文,一边修文); 最新评论: 【期待他們的故事】 -完—— 第3章 (修) ——葬礼上相见—— 长夜将尽,破晓日出。 徐家祠堂人影进出如游鱼,但人们却极少交谈,如有必要,也尽量压抑着声调,一改前两日的宾客喧闹。 今日是出殡之日,宗祠不再接待宾客吊唁,集聚在此的皆是亲人族人。 “咿咿呀呀——” 高亢嘹亮的唢呐声穿透寂静的清晨,拉开这场葬礼的帷幕,锣鼓敲响,奏出一曲天人永隔。 “阿爷哎……你走的突然……韭上朝露何易稀,露韭明朝更复活,人死一去何时归?” 哭丧人唱起丧歌,身着道袍的道功佬跳起招魂舞,踩平通往阴间的荆棘之路。 徐钟卿率领徐家众人,披麻戴孝,为徐仕明送行。 葬礼繁琐,六轮拜祭,先子,后孙。 一杯敬天地一杯敬诸神一杯敬先人,一叩首拜天地再叩首拜诸神三叩首拜先人。 墙上的人微笑凝结,棺椁里的人长眠不起。 天地苍茫,芸芸众生,纵使有千万种来处,却只有一个归途。 人这一生,在众人期盼中哭着入世,红尘中滚一遭,无论是功高至伟,还是渺如蝼蚁,末了在众人的哭声中离世。若真的有奈何,久别的亲人终能在泉下相见罢? 门口传来喧闹声,连唢呐高亢的悲鸣亦无法掩盖,礼乐瞬间停顿。 众人纷纷转头瞧向庭院,影壁处跑来徐家族人,一位名叫徐小炳的年轻人,代表父母来帮忙张罗葬礼的。 徐钟卿眉头紧皱,拔开人群,“发生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徐小炳抹了把额汗,指着门外,“有人硬闯祠堂!现在被拦在门口外面了!” “是谁?”众人俱惊,要吊唁的宾客徐家都一并通知了,该来了前两日也来了。 今日是家人告别仪式,到底是谁如此不合礼仪?或许不是吊唁,更大可能是对头家族滋事斗殴。 在场的人心里明镜似的,这一代徐家层级最出色的军人一倒,金都城的各方家族实力必然会重新洗牌。 “仕明家老大,仕明家老大!”远处又颠颠跑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女,是徐仕明家的老邻居,徐志凯的媳妇李桂花。 李桂花跑到厅堂前,顾不上喘气,手指颤巍巍指着祠堂门口,“仕明家老大,是,是你们家老三……” 长长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撅过去,连带着一干人等的心都被带得上蹿下跳,仿佛坐上了过山车一般, 徐家二房孙媳妇姜媛赶紧拍了拍李阿嫲的背,好歹先把气喘顺了,这么大岁数了,这么激动干啥? “李老婶子,您说清楚点,来的是谁?” 父亲的法事徒然被打断,灵堂现场乱糟糟如菜市场,徐钟卿颇为火恼,音调骤然拔高,声若洪钟,身处高位的威严在此刻显露无遗,吓得众人赶紧噤声。 听听这叫什么话? 他们家老三徐挽卿都走了十八年,如若人真的有来生,没准已经投胎转世去了,现在这个嘴上缺门的老妇人却跟他说他们家老三在闯进他爹的灵堂,想想就荒唐! “你老三家那个便宜闺女啊,叫什么名字我倒忘记了,但我肯定不会记错,那眉眼跟朵花似的!俊得很呐!” 此言一出,徐家众人表情微妙,无人敢接话。 “李婶子,您记岔了吧?我们家老三走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呢,哪来的子女?您可别再说这种话了。” 阮欢看了眼脸色铁青的丈夫,只好出声规劝满嘴跑火车的李桂花。 “哎呦,我说啥也没用,你们自己去看吧。”李桂花一拍大腿,又往门外去凑热闹了。 热闹喧嚣的葬礼上一时静得可怕,如果此刻掉跟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声响。 这出死寂越发衬得影壁外大门处吵闹。 徐钟卿一拂袖,往祠堂门外赶,白色的孝服扬起,走路带风,带着无法抑制的怒气。 徐锐之落在众人身后,掏出手机,摁通一个号码,“奶奶,那个人已经到了……” 时间回到5分钟前,一切井然有序。 当许光慧被众人围在祠堂门口,她早已预料到这一状况,只说自己是谁,来此处是何目的。 面对徐家族人的拒绝,她不吵不闹,不争不辩,只是无论别人如何劝说都不愿意离去。 她穿着黑色长风衣,身形纤长,背脊挺直,亭亭玉立,即便被人围观,依然不卑不亢。 李桂花最喜欢凑热闹,有好戏看当然也要冲在前线,别看她上了年纪,腿脚比现在的年轻人都灵活着呢。 “哎,姑娘你……” 许光慧回头,瞧见一张满脸皱纹的脸,左边眉毛上一颗硕大黑色肉痣,非常抢眼,她微微一笑,“李阿麽。” “啊?你认识我?”李桂花很是吃惊,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似乎自己不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然自己牵媒搭线的事业必将更上一层楼,脱离低端定位。 这种货色拿出手,必然能助她李桂花稳住徐家村红娘一姐的称号!彻底将隔壁村陆三妹踩在脚下! 李桂花细细瞧着小姑娘的脸,暗自琢磨着把姑娘抢到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姑娘长得呦,让人心怦怦跳!脸上线条流畅,每一笔都是上天用心勾勒过,鼻子挺直小巧,嘴巴红润像花瓣,色泽形状都极美。 特别是那双眼睛,真真是出彩,眼裂长,眼尾平滑略微上翘,清纯又娇媚; 眼珠极大极亮,落满了星子似的; 睫毛浓密长翘,跟把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能把人扇晕了去。 这么多年,她只瞧见一人长着这样一双眼,那人似乎是徐仕明家…… 徐仕明家的!她想起来了! 这么多年徐仕明家发生的大事不都与那个女人有关么! 许光慧任由老妇人上下打量,自然瞧见她脸上那副见鬼了的表情,知道她是想起来了,“李阿麽,我是阿慧……” 话没说完,老妇人捣腾着两条腿一溜烟跑进了祠堂大门,消失在影壁处,活像被疯狗追赶一样。 许光慧提着一颗心,看着那老妇人颤巍巍跑远了,不得不暗赞老太太的脚程利索,随即掏出手机,翻到那个陌生的来电,犹豫着是否要摁下。 没等她考虑清楚,祠堂门口呼啦啦冲出一群人,为首正是徐家大伯。 “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许光慧对着几位徐家长辈鞠了一躬,“好久不见。” 相隔十年,一个人面对一群人,许光慧不由得挺直了脊梁,双手握成拳,藏起掌心沁沁冷汗。 “许小姐来做什么?今日徐家祠不便接待外人,请离开。” 徐钟卿此言一出,许光慧便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身份了。 “徐先生,我今日来是为了送徐老先生最后一程,以报十年前的施饭之恩。” 十年前离开,没有告别;十年后相见,只为诀别。 她与徐家这长达18年的孽缘,今日终于走到了尽头。 “不需要,就当喂了条狗罢!我父亲定是不想瞧见此等忘恩负义之人,脏了轮回的路!” 此话极重,饶是许光慧早有心理准备,此刻脸色骤变,仿佛被人对着心口猛踹了一脚。 “钟卿,钟卿,好了……”妻子阮欢拍拍徐钟卿起伏的心口,低声安抚激动的丈夫,撇开眼睛,不去看许光慧那惨白的脸色。 “父亲!”徐锐之赶到徐钟卿身边,漠然扫了许光慧一眼,“父亲,来者是客,让她见一面吧?这是爷爷的心愿。” 其实话赶话,言不由衷罢了,徐钟卿心中何尝不后悔,他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一个小女娃计较,说出去脸上都没光。 只是看到她那张脸,就跟她那该死的妈妈一个样!他就忍不住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老的祸害他弟弟,小的也想勾搭他的儿子吗? “钟卿,够了!她是我叫回来的,你有什么不满意就跟我说,我都听着!” 徐仕明遗孀沈晚意拄着拐杖,在孙女的搀扶下走来。 沈晚意虽老迈,身姿却依然挺拔,身批锦毛披风,走动间披风摆上的流苏微微晃动,让人只觉仪态甚佳。 走近了,才瞧见满头银丝盘成髻,插着一根素净的白玉簪子,气质超群,仿佛旧时代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她站在许光慧跟前,就那么温温柔柔瞧了徐钟卿一眼,这个的徐家大家长便低下了头。 “今日,谁都不许生事,唯一重要的事情是将你爸安心送走,若有谁胆敢犯到我跟前,我是不依的!” 许光慧透过人群,贪婪地盯着奶奶的侧脸,一寸寸丈量,细数那些在她缺席的岁月中悄然爬上的皱纹,被风霜尽染的头发…… 纵使十年未见,她依然记得那双手的温度,那双美人眼笑弯了的模样,只是那句亲昵的「奶奶」再也没有资格叫出口了。 时光啊,慢些走吧,让她再好好把这些出现在生命中的人刻进骨血里,融进记忆中,她带着他们上路,纵使流浪十年,还能支撑着她走下去。 她亦飘零久,何时能心安? 阮欢伸肘悄悄碰了碰沉默不语的丈夫,调和着:“妈,钟卿晓得的,您放心吧。” 言罢,眼神示意了下徐钟卿,素来温和的人今日也难得严肃一次。 “咳……”徐钟卿清了清嗓子,上前去搀扶着老太太,低声道:“妈,我有分寸,大家都进去了,别误了时辰!” 徐家子孙簇拥着老太太进了宗祠,没人再理会许光慧这个不合时宜者。 徐锐之面无表情走在人群中,却下意识微微侧头,眼角余光去搜寻那缀在后头的女孩,眼里带着无法自察的专注,经年养成了习惯,身体的肌肉拥有了反射记忆,只要这个人在场,她就是他的目光所在。 即便一别十年,身体比理智更诚实,记得自己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小修一把—— 最新评论: 【啊啊啊 所以是親戚關係?人物有點多 記不住名字哈哈哈。】 -完—— 第4章 再次逃离(捉虫); 许光慧一身黑衣,身处一群披麻戴孝之人中,成为了视觉焦点,仿佛拿错剧本的小丑,唱着不合时宜的大戏,令人生厌。 人们有事没事斜着眼睛看她,或好奇,或探究,或憎恶,然后凑作一堆嘀嘀咕咕着…… 打着偷看的名号,实际上掩饰得太假,便凸显出了故意的味道。 那种从上到下打量得目光仿佛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能把人刮掉一层皮。 他们是故意要让她难堪。 许光慧任由旁人打量面不改色,耳朵放空,过滤掉那些吱吱咋咋的指指点点,他们到底是小看了她。 社会的毒打,会让人痛苦,也会让人脸皮增生,许光慧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早已皮糙肉厚,没把这点程度的难堪放在眼里。 她没有孝服,也不会有人允许她穿孝服,但不打紧,孙辈该磕的头,该跪的拜,她一个不落全跟着做了。 徐钟卿两兄弟气得发疯,可是自家老太太镇场,他俩无可奈何,全程冷脸表达不满。 “叩首叩首,再叩首——”道功佬唱令,“起——” 法事完毕,这场告别会到了尾声。 哭丧人停止哭唱,唢呐声消逝,道功佬擦擦头上的汗,即将要盖棺。 沈晚意挣脱媳妇的手,蹒跚着走到棺材边上,看着棺中那双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睛,忍下喉间的艰涩,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你放心睡吧,我替你看着徐家,什么时候想我什么时候来接我吧。” “妈!” “奶奶!” “嘘……安静!”沈晚意抬手示意众人,“孩子们,再看最后一眼吧,好好告个别……” 徐钟卿抹了把红肿的双眼,将沾满泪意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方扶了扶棺材,“爸,徐家的担子我接着呢,兄弟有爱,教导后辈,兴旺家族,我记得这些责任,您放心走吧。” 黄泉路上的荆棘都已踏平,安心走吧,抛下红尘,忘却世俗,放心走过去,上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来世做一介闲散的诗人。 徐家子孙一一上前去看了这位前任徐家大家长,今日一面,今生缘尽,来世相见,也要成为家人啊。 “太爷爷,今晚记得回来吃饭哦,我们给您做了很多好吃的,真的很多很多哦……记得回来!不回来蛮子就全吃光!” 徐家第四代女孙徐蛮子也窝在妈妈姜媛怀里,倾过胖嘟嘟的身子去看睡在红色盒子里的太爷爷,贴心叮嘱她最爱的太爷爷今晚记得回家来陪她吃饭。 小人儿真真伤心了,将眼泪都擦在妈妈姜媛脖子上,姜媛拍了拍蛮子的脑壳,轻轻哄着。 童言无忌,却最能击中人们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那根弦。 前世修行多少年,插肩而过多少次,才能换得今生同桌吃饭的缘分? 谁也不想分别,只是生死这道关,谁也奈何不得。 徐家子孙作别完毕,众人皆是无言,徐锐之回头示意人群末尾的许光慧。 许光慧慢慢走上前来,盯着红色棺材上那个醒目的喜字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压下泪意,方往棺中看去。 睡容安详的老人其实跟记忆中慈眉善目的爷爷没甚差别。 只是他再也不会对她笑,再也不会对她说话,再也不会赶跑那些骂她是野孩子的捣蛋鬼,再也不会逢人便吹他家阿慧考试又得了年级第一…… 他是她无所不能的老英雄,她从来没有想过英雄也会老,也会死! 那些过往生命中闪现的点滴美好,皆来自于这个老人,自他去了后,她的世界就此塌了一角,从此无人深夜点灯,候她归家。 泪水模糊视线,许光慧伸手虚抓了一把,似乎这样就能抓住流逝的光影,抓住那个渐行渐远的老人,“爷爷,我回来看您啦——” 只是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她呢? 许光慧紧紧捂住嘴,肩膀颤动,泣不成声,她没有想过生离十年,没有想过再见是死别,可是这一切她全都无能为力。 无论她赚了多少钱,做了多大的领导,她依然还是十年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女孩。 十年,物是人非,此生不再。 十年前,爷爷站在院里那颗泡桐树下,她站在木门外; 十年后,爷爷躺在冷冰冰的棺材中,她站在红尘里; 十年前,爷爷隔着夏天粘腻的热风,叮嘱她要常回家; 十年后,她带着漂泊流离的寒风,对他说她回来了。 时光残忍如刀,刀刀刻下离别,一点点带走她生命里的彩色和温度。 没来得及长大,便被带着离开了那个一年四季吹着炎热海风的小渔村; 没来得及融入徐家,便被迫着独自一人流浪; 没来得及心如冷铁,便不得不面对死别…… 来不及,来不及,她这一生永远不合时宜。 一辆殡仪车带走最亲的人,一把火烧尽尘缘,一个陶罐装起世人的念想,一把香连接黄泉路,一声声呼唤引领亡魂。 这个冬日里的白日散尽,夜幕来临。 徐家宗祠的寝堂,在今夜迎来了新成员。 徐仕明,生于乱世,长于饥荒,忠于家庭,效于国家,最后长眠宗祠,这一生,无论为子,为兄,为夫,为父,为人,都无可指责。 徐氏一族,老人离世时超过九旬,视为喜丧,需要在宗祠宴请族人朋友的。 祠堂庭院里一改百日的悲伤,宾客言笑,菜肴精美,众人尽欢。宾客散尽,杯盘狼藉,时间已将到九点。 许光慧跟在一群大妈大婶后面,帮忙洗碗收拾桌子,其实她已经很累了,眼睛都要睁不开。 一夜没睡,凌晨飞到了金都,落地后直接打车赶到徐家村。 白日葬礼,晚上宴请,其实没人搭理她,更没人让她干活,但她就是不想停下来,做什么都好,身体忙着的话,脑子就不会乱想。 她抱着一摞碟子站起来,突然眼前发黑,双手发软,力气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干了,她心中暗道不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碟子脱手。 电光火石间,斜里伸出一双手,恰好扶了一把,她嘘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原来是徐锐之。 徐锐之伸手接过许光慧手里的碟子,放到旁边篮子里,抓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许光慧身高168厘米,在女孩子中不算矮,但是在这个高大的男人面前压根不够看,一路被拉得要飞到天上去。 “放,放手……”许光慧使劲往回抽胳膊,男人手劲很大,铁钳般捏住她的胳膊,她怀疑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拉拉扯扯间,许光慧踢到地面上凸起的石块,身子往前一扑,恰好撞到到男人背上,发出老大一声响。 徐锐之停下脚步,放开手,回头望着眼前那颗低垂的黑脑壳,神色淡漠,不痛不痒地问:“没事吧?” 静默了几秒,忍过去那股酸痛,许光慧捂着红彤彤的鼻子抬头,不知觉眨着眼睛,刷清视线,“你试试拿鼻子撞墙就知道有时没事了。” 不远处的长廊点着灯,光线隔着花树枝桠和遮挡物照射过来,已然温柔暗淡许多,映着许光慧一双眼睛,水光潋滟,在暗夜里生光,仿佛诱人沦陷的美貌精怪。 徐锐之猝不及防迎上那一双眼睛,很快便别开眼望向其他地方,双手不自觉握紧,脸上却不动声色,“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许光慧揉揉眼睛,抽抽鼻子,“谢谢,不需要,我坐今晚的飞机回深市,我只请了今天的假,明天还得上班。” 闻言,徐锐之迅速扭过头盯着她,眼神凌厉,“爷爷刚走,你不留下来陪陪奶奶?” 为什么一走十年?为什么不从不回来看看?难道徐家在她眼里没有一点特殊吗? “奶奶怕是不乐意看见我。” “长辈生你气是应该的,谁叫你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你就好好受着。” 徐锐之闻言,眉眼间的凌厉淡了不少,她对徐家对奶奶还是有感情的,只是这么多年没回来,心里愧疚害怕而已。 既然这次回来了,那就当作破冰吧,以后好好弥补奶奶就是了,时日一长总能取得老人家的谅解。 许光慧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脚尖蹭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踌躇许久,到头来却只能呐呐一句,“不了,我跟奶奶道个别就走,明天,明天还得上班……” “爷爷奶奶养你十年,还不值得你的一天吗?” 徐锐之胸口一窒,无法理解她的想法,责备之言脱口而出,“八年,养条狗都会摇尾巴,到头来奶奶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你的工作!” 许光慧不做声,盯着鞋尖上一抹泥痕,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她咬牙撑着,不肯露一丝异样。 沉默,如浓雾笼罩。 徐锐之长吐了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伸手指着门口,眉眼凌厉如刀,“很好,那就不送许小姐了,许小姐贵人事多,徐家就不留你了!” 她叹了口气,直视着男人冷峻的侧脸,话语里带着哀求,“我想跟奶奶告个别。” “没必要,许小姐,我家奶奶年纪大了,不喜欢离别。” 许光慧无声咬了咬嘴皮子,眨巴眼睛掩饰那股潮意,慢慢脱下橡胶手套放到一旁的石桌上,最后望了一眼这所沉睡了无数徐家祖先的祠堂,转身走了出去。 一开始脚步沉重,随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她跑了起来,耳边是急促沉重的呼吸声,眼前是熟悉的巷子,所有一切化作流光剪影掠过。 快些! 再快些! 逃离这里! 逃离这虚幻的温情! 冲出巷子,许光慧招了一辆的士,她几乎是摔进了车,惊慌失措地对师傅喊:“去国际机场!” 的士师傅被许光慧的架势吓住了,以为有什么人在追赶她,一脚油门轰下去,车子如离弦之箭往前。 许光慧摊在后座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压抑多时的汹涌泪意夺眶而出。 走吧,走吧,不要回头!绝对不要回头! 清醒点,回不去的!十年前就回不去了! 的士师傅在后视镜里啥也没瞧见,想象中的追赶戏码并没有上演,略去内心小小的失望,透过车内后视镜瞅了瞅这位乘客,只见她用手紧紧捂住眼睛,身子抽动,可是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无声流泪,静默的悲伤。 的士师傅没有说什么,只从车头前拿了包纸巾丢过去。 许光慧摸索着捡起纸巾,抽了一张摁在眼睛上,斜靠在后座上,仿佛睡了过去。 世道纷杂,众生如蝼蚁。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对外人言说的苦楚,每个人都有亲身要渡的劫,要淌的河,谁也不比谁轻松。 太累太累了啊,活着真累,活着有什么意义? 生而为人,来到这世上,飘零辗转,满身泥泞,到底为了什么呢? 拥有的转瞬失去,想要的求而不得,究竟还有什么是恒常? 许光慧行走世间二十余载,却始终找不到答案,每当她丧失活下去的斗志时,总会有那么一丝温情,让她生出这个世界其实还不算坏的错觉。 公平吗? 这不公平! 苦了那么多年,一丝温情便能当作所有伤痛的补偿。 安慰受伤的灵魂诚惶诚恐怀揣着这点子美好,孑然独行,大雾弥漫,目无归处。 众生皆苦,谁能避免? 世事无常,终究躲不开命运的翻云覆雨手。 最新评论: 「有时没事」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应该是「有事没事」吧——】 【嗚嗚嗚 唉命呔褪沁@樣的】 -完—— 第5章 ——心之魔障—— 月亮西沉,夜空冷疏,月光朦胧挥洒,如雾似纱,将一切映衬得不似凡尘。 远处偶有人声传来,又将一切飘渺的幻象打破,重回这人世间。 院里光秃秃的枝桠倒影在地上,似一幅幅潦草的水墨画,徐锐之低着头,双眸瞧着那一道道尖锐的墨痕出神许久,思绪却如这月光,飘渺无踪。 眼前再次浮现那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背影,脑袋昂得高高的,目不斜视,缓慢而坚定地走出宗祠大门,似一只极其高傲的天鹅,从不示弱,从不犹豫,也从不回头。 真是个倔强的丫头啊…… 可是,如果真的如此狠心,如此不在乎,那哭什么呢? 那半声哽咽,从紧闭的心门泄出,没触及这如水凉夜便被倔强的主人悄悄扼杀,只是偏偏落入了有心之人耳中,得以窥见那一丝不为人知的柔软。 小小身子里全是硬骨头,骨头外包着的是厚厚的覆满尖刺的铠甲,铠甲外蒙着迷惑人眼的美人皮,却无人在意团团包裹、层层叠叠之下,是一颗最纯质的心。 世人皆见美人皮,不知皮下刺入血肉,与骨头共生的铠甲; 世人皆爱美人皮,却鲜少有人想要知晓这副皮囊里有着怎样的世界; 世人只道本心至臻,偶有触及那带刺铠甲,窥见那锐利冷锋,却惊慌失措落跑而去; 世人只知切肤之痛,却不知道那被触碰的铠甲之下缓慢流出的鲜红…… 心有铠甲,伤人,亦自伤。 徐锐之重重叹了口气,抓起石桌上那副手套,转身离开,踏碎一地白月光。 那声微弱破碎的哽咽依旧在耳边回响,萦绕脑海,仿佛一阵龙卷风,平地而起,瞬间将一切粉饰的平和搅得粉碎。 深夜,一切归于沉寂,活着的人继续七情六欲,死去的人在记忆中凝结。 金都城东徐家,徐钟卿仰靠在沙发扶手,双目紧闭,眉头紧皱,似乎睡着了,大衣尚未来得及脱掉。 阮欢换好居家服,下到客厅,第一眼便瞧见陷进沙发里的丈夫,她缓步过去,微微弯着腰去细细打量他。 短短几天,男人便苍老了许多,双鬓间的银色点缀在粗短黑发里越发明显,眉间一道刀刻般的皱纹。 阮欢习惯性伸手抚他的眉间,想抹去那道纠结的纹路,只是经年累月,竟是再也舒展不开。 闭紧双眼的男人却拽住了她的手,一把拉到跟前,双臂一展,环住了那纤细的腰肢,脸深埋在阮欢的小腹间,“阿欢,阿欢,我头疼,我难受……” “哎……”阮欢伸出双手抱住男人的头,轻轻按压他的太阳穴,脸颊蹭蹭他那发质坚硬的头顶,小声呢喃着:“我帮你揉揉?揉揉就好了。” “为什么妈要让那个人回来?她明知道我不想看到她!” 她不理解母亲为何要在今日这个特殊的时刻把许光慧叫回来,一个离开徐家十年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破坏徐家的人。 “妈也是想爸走得安心,爸走之前最后喊的是那个人呢,他心里放不下……” 阮欢心头酸涩,其实不怪钟卿耿耿于怀,放到谁身上,谁都做不到心平气和。 谁能想到自己的父亲走了,临走前对自己的妻儿子孙无话可说,却记挂着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他走得那么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亲人都盼着他能留下一字半句,当做来日念想,他却闭口不言。 阮欢叹了一口气,世事难料,不过是寻常的一天,却是离别的开端。 那天中午阳光热烈,徐仕明说身上脏,要洗澡,护工上门替他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徐仕明兴致很高,闹着要下棋,颤巍巍撑了拐杖出门找老伙伴去,一不小心在院子里踏空摔了一跤,当时检查着没有外伤和骨折,但为了放松还是送去医院看看,没想到还在半路,他的脸色就变了样,出气多,进气少。 到了医院,医生说瞳孔已经散了,不需要抢救了,让家属做好准备。 从他摔倒到要走,不过是短短2个小时,家里人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手忙脚乱,打电话通知在外的亲人赶回来见最后一面。 所有在外的孙子孙女都赶了回来,跪在他病床前叫他,徐仕明终于睁眼,溃散的眼神一一看过至亲至爱的人,说不出话来。 沈晚意始终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眼里闪着泪花,直到最后一刻,徐仕明望着自己的老妻,吐出几个细弱游丝的字眼,沈晚意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点了点头。 见妻子首肯,徐仕明呼出了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气,他的人生走到了终点。 或许旁人没听到,但站在边上的阮欢却清楚,那是两个字「阿慧」。 阿慧是谁? 早已忘记生活中曾出现过这号人物的阮欢皱眉,好一阵思索才忆起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在徐家消失的,长达10年无人提起的人,在今天,在十年后的一个傍晚,在这间病房里,被徐家的大家长重新带回到众人面前。 父亲或许是心怀愧疚吧,所以临终前想见许光慧一面。 徐钟卿不再说话,脸挨着阮欢的小腹,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只是透过居家服,湿热感传达到阮欢的皮肤上,她愣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顶,发茬粗硬,一如他的性格,只是他的心却在下一场湿漉漉的雨。 哭吧,她的老男孩。 在外面,他是长子嫡孙,时刻肩负着家族的重担,一刻不能松懈; 在徐家,他是长兄长辈,敬重父亲照顾母亲关爱弟弟; 在小家,他是丈夫是父亲,顶天立地,替他们遮风挡雨。 小小少年把最亲的人一个一个背负在身上。久而久之,男孩终成了男人,成熟稳重仿佛与生俱来,失去最敬重的父亲,亦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后世,冷静克制,得体周到。 没人想起他曾经是个少年,并非超人,也会软弱会无力; 没人记得他也只是个做儿子的,失去至亲,也会痛哭流涕。 在别人放声痛哭时,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情绪中,他需要清醒,处理大小杂事,那么此刻在她面前,他可以脱下坚强的面具,坐回最真实的自己。 她的男孩啊,她的老男孩,就在她怀里哭吧。 徐锐之站在厨房门口,默默望着客厅中相拥的父母片刻,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保姆阿姨说:“水姨,参茶晚些再送过去吧。” 水姨点点头,转身将一杯热牛奶塞进将徐锐之手里,“晓得晓得,锐哥儿您赶紧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水姨就行了!” 徐锐之被推出厨房,手里拎着一杯热牛奶上了二楼。 水姨瞧着他消失在转角处,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头擦了擦手,将紫砂壶里的参茶倒进保温杯里,拧好盖子。 窗外冷冷月光倾洒,笼罩着大地,徐锐之想起他21岁读大四那年中秋,与爷爷下的最后一盘棋。 他们一共下了20盘棋,爷爷连赢19盘。 那天爷爷兴致高昂,大杀四方,他被压着打,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一盘棋,爷爷却输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记得爷爷举着那枚白子看着棋盘许久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轻轻放下,而后满盘皆输,爷爷打散棋盘,昏老浑浊的眼睛骤然精光如炬,紧紧盯着他,郑重其事道:“锐之,阿慧走了,离开了徐家,但我希望你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多帮帮她,多替我照顾这个苦命的孩子。” 从那以后,爷爷再没碰过棋,直到他去世当天,心血来潮要去下棋。 爷爷临走前喊着那个人的名字,他记得这个承诺,所以在父亲二叔强烈反对许光慧回来参加爷爷的葬礼时,他站在奶奶那一边,并联系告知对方。 只是这么多年都忍过去了,为什么见到她偏偏忍不住呢?上赶着跟人搭话,最后却把人骂哭了。 其实他对她有恨吧,恨她忘恩负义,抛弃养育了她十年的爷爷奶奶,让他再也不能见她…… 徐锐之心中烦闷,在房间漫无目的转了几圈,披上大衣,抓起手机及车钥匙便悄然下楼,融入冷冷夜色中。 深夜的金都城依然喧嚣,汽车似在深海中破浪前行,呼啸划过,去往目的地。 徐锐之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一束束流光划过他的脸,那双眼睛亦在黑暗与光明中隐现。 脸上无一丝表情,那双眼窝偏深的眼睛直视前路,瞳仁很亮,似蕴了一池的星子,可是眼神却是飘渺的,落不到实处。 纷繁思绪环绕脑中,抓不到头绪;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尝不出味道; 这种类似迷茫的状态自成年后便不再经历过,此刻再次来袭,仿佛一朝回到了少年时代,他深一脚浅一脚想走出那个午夜徘徊的梦。 梦里前路不明,来路难返,缭绕雾暮逐渐凝成了一个影子,影子由淡转浓,显露出纤细的肢体轮廓,流畅的侧脸线条,分明是个女孩模样。 那女孩有双妍丽至极,偏偏眼神清冷的眸子,带着致命的诱惑。 从年少时,他陷入这个叫许光慧的梦幻里,他无法躲开,但他想摆脱了。 这么多年,他与她隔城而居,他不再关注她,也下意识遗忘她,他的生活终于正常起来,工作,创业,一切都很好。 徐锐之以为自己摆脱了年少的梦魇,直到今天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如坠深渊,再次看清心中魔障。 他无法摆脱,他始终醒不过来…… 脸上冷硬,表情阴沉,万般情绪融进一双眼里,徐锐之猛打方向盘,驶出了高速路口,漫无目的,放逐自己。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有人身处高位,有人低若微尘,有人纵情恣意,有人求之不得,无论如何,每个人一生中总会遇上冷月高悬的暗夜,感受到刻进骨血里的阴冷,譬如死亡,譬如爱而不得。 他爱而不得已久,他不想再受困了,他真的要放弃了。 最新评论: 【唉,女主也有苦衷吧。】 【你好會描寫哦】 -完—— 第6章 ——职场博弈—— 进入12月份,深城的冬天仍旧十分任性,屡次入冬失败,天气好时还能在街上看到着短袖穿拖鞋的人们,夏天余韵悠长。 许光慧站在办公室落地玻璃窗前,望着楼下出神,手中的咖啡已经无热气,挂着一层稀薄的泡沫。 自金都城回来,许光慧便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年终总结会议、全年度预算编制、年度员工联合晚会、区域总结区域汇报等等年末重头戏应接不暇,待她拨开压在头顶的层层任务透口气时,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周。 原来爷爷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两周了,她想,时间过得真快啊。 其实很少想起这件事,每日上班加班,带着一群年轻的下属冲锋陷阵,连睡觉都成了一件特别奢侈的事情。 打败悲伤的,永远是生活的苟且。 深城的气候特别温暖舒适,有时候穿过街头,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皮肤上还残留着阳光的痕迹,她就会恍惚。 那个深夜飘雪的金都城她是否真的再次踏了进去?在时隔十年后,在她离开的第十个年头。 喉咙间一阵痒意袭来,她压抑着咳了起来,带动着胸腔震动,泛起浅淡的酸痛,提醒着她那场雪真切落在她身上。 咖啡液震荡,隐约飘洒出来,她转过身,走回办公桌,深吸了口气,缓解胸闷气短的感觉。 金都城的大雪落在身上,并不是毫无痕迹的,它化作一场漫长的感冒,至今仍未痊愈。 “嗯,还是得按医嘱吃药啊。”许光慧清清喉咙,一边打开了桌上的手提继续办公。 生病非常影响工作效率,这是现阶段不允许的事情。 年轻的女孩并不知道生命中淋过的雨吹过的风遇到的人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并非随着时间留在过去,他们全都在身上留下了痕迹,悄悄蛰伏,在特定的场景里爆发凸显,可能是一道经年不退的伤疤,也可能是逆境里的雪中碳,或者是一段善缘。 这些痕迹切割着她的人生,雕刻着她的面貌,因此她才成了她。 然而当下,一切风平浪静。 “扣扣——”门口传来敲门声,许光慧抬头看清来人,忙推开手提站起来迎了上去,“Amy姐,您怎么来啦?” 她走上前去,扫了一眼门口边上站着的行政秘书,“去煮一壶花茶来。” 随即引了王艾蜜到旁边的沙发上落坐,拉上了百叶窗,遮住一干探究的目光。 “没什么事,只是下来看看你,听说你都病好几天了,身体怎么样?” 王艾蜜朝许光慧摆了摆手,示意她放轻松,目光不着痕迹掠过这间办公室,云淡风轻。 许光慧坐下,听得王艾蜜的话语便摇了摇头,“受寒感冒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劳您挂心。” “那就好,年底工作多,我们谁都难抽开身,但身体是自己的,也得上点心,别仗着年轻就浑不在意。” “Amy姐教训得是,我现在都戒掉咖啡改喝养生花茶了。” 许光慧抽出茶几低下一个红色铁罐,“这是西南出产的橘红片,我当地的朋友说泡水喝对嗓子特别好,这几天喝着感觉还真的不错,姐您嗓子不是常年不舒服吗?我就自作主张给您寄了点。” 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日期,“明天也差不多到了。” 王艾蜜素来严肃的脸庞带了点笑意,拍了拍许光慧的手背,“你一向是个细心的孩子……目前工作进展如何?可有什么难处?” 许光慧收起红罐子,从善如流接过话题,汇报工作:“年度预算已经到了尾声,进入汇报阶段,目前跟大中华区的唯一分歧是明年人工成本需砍掉25%,这是一大挑战,我们南区还得召开商讨会议,重订新一稿预算报表,我已制定人效测量计划和流程梳理计划,从人效和流程上面寻找节约人工成本的空间,预计12月中旬完成。” 王艾蜜身为大中华区人力资源总监,砍预算本就是她推行的主张,听到许光慧的汇报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大方向正确,不亏是我带过最有悟性的徒弟。” 她从业十几年,亲手带过提携过的下属无数,有人聪慧,有人勤奋,有人急功近利,有人小富即安,但从来没有哪一个拥有如此高的悟性灵性,短短四年便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行政秘书端花茶进来,许光慧停下汇报进程,执起茶壶倒茶,袅袅水雾升起,冷艳的眉眼便染上了几分柔和,倒有几分从前青涩的模样。 王艾蜜冷眼看着,也不由得回想起那段带她的岁月,脸上终于带了些真切的微笑。 “张秘书怎么样,磨合得来吗?她以前跟惯我了,现在换成你,应该也没什么不同。” 王艾蜜接过许光慧双手递上的花茶,吹了吹水汽,喝了一口,仍旧是熟悉的味道,看来她对自己也不是不恭敬。 “挺好的,张秘书是公司老人了,职责范围内的工作都得心应手。” 职场中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直白,才好给自己留后手。 “她是个稳定的孩子,早你两年进的公司,南区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接触过,在对外联络上面有独到之处,你可以好好运用她这一点。” 王艾蜜双眼透过镜片打量着许光慧,“你虽悟性高,能力也足,这次华中兼华南区人力资源总监内部竞选,你的得票超过大多数公司老人,可惜资历不够,否则这个总监之位也未必属于陈祁的……好好努力吧,你的未来还很长远。” 王艾蜜混迹职场多年,深谙画大饼艺术。 “谢谢Amy姐支持,我年轻,经验不足,往后还得继续跟您学习。” 许光慧不是职场小白了,闻声知雅意,王总今日到访的目的终于显露,震慑外加画大饼,老套而有效的手段。 不管心里如何作想,许光慧面上表情维系依旧完美。王艾蜜目视许光慧半响,放下茶杯……” 你和陈祁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希望你们彼此之间因为这次的晋升竞选产生任何不快,毕竟未来还得继续共事。 你是个有悟性的孩子,知道如何权衡利弊,我就不多说了,省得你嫌我烦。“ ”怎么会烦?我巴不得多听听老师的教诲,自您上了68楼,我就没这种好机会了,不知道便宜了多少人!“ 许光慧那一届管培生为联合培养,王艾蜜是其中的高管老师之一,负责传授人力资源相关知识,许光慧轮岗实习结束后归入她的麾下,由她亲手带出来。 无论在分公司还是南区还是大中华区,许光慧永远只能属于王艾蜜这一站队,因此她称其为老师无可指责。 ”少贫嘴,今晚下班我们一起吃个饭,叫上陈祁。“王艾蜜站起来拂了下裙摆,对站起来的许光慧道。”不用送我,你忙吧。“ 话虽如此,许光慧仍旧把人送到电梯口,摁了电梯,看着她进去才放手。 王艾蜜站在电梯里,望着门外年轻的女子,在电梯合上之前说了句话。” 你的办公室你自己好好整整,别从我手里接过去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懒得你! 办公室一群下属干啥吃的,不替自家领导着想着想,一点都没有眼力见!“ 电梯合上,人已经看不见,许光慧站在电梯门口,听闻这句话低低应了一声。 自一年前王艾蜜晋升为大中华区人力资源总监,南区人力资源总监一职悬空,至今一年有余,任由许光慧代理。 一年多以来算得上是殚精竭虑,没有一时一刻敢放松。 入职三年的新人压过一众资深老人代理总监一职,接管南区人力资源部,经历当众质疑、下属阳奉阴违、同届校友兼朋友的同事愤而离职……期间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和中区的陈祁同为王艾蜜的手下,这次他们同时竞争南区兼中区的人力资源总监,陈祁上位,旁人甚至是王总都以为她失败了,特意下来安抚一番。 其实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两区总监,而是找个由头将代理的头衔真正坐实了。 今天,付出终于得到了认可和回报,她知道,这总监一职她坐稳了,从代理到真正拿捏,再也无人能从她手中夺走。 许光慧心中有股隐秘而喧嚣的快乐想要宣之于口,仿佛徒步许久的旅人终于到达了终点。 四处环顾,视线内的脸统一拥有着整齐划一的漠然,一刹那她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那股快乐慢慢沉静下去,直至波澜不惊。 许光慧穿过公共办公室,慢慢走回自己办公室,进门前她转头交代行政秘书……” 在太极订一间包房,三位,菜色以王总的喜好为主,提前把我存的红酒醒上,我跟王总陈总晚六点到。“ 张秘书一边听着一边在备忘录上记着,当打到「陈总」二字时手一顿,陈总?是哪位陈总?正欲张嘴追问,许光慧已经进去办公室了。 张秘书联想起今日下来的王总,心思一转便打住了追问的心思,难得严肃认真起来。 方才电梯口那席话整个公共办公室都能听见,在场的人都是在职场沉浮好几载的老油条,个个精明得很,自然明白所传达出的信号-许总怕是要转正了,这个总她是十拿九稳。 职场是个付出努力,也不一定获得汇报的地方,但不努力,一定很爽。 大家需警醒点,别再以别人是代理一职为借口,替自己的懒散开脱了。 在这个当口,枪打出头鸟,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才是明智之举。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7章 ——冬夜里的烤红薯和炒栗子—— 白天王艾蜜从68楼总部下27楼找许光慧,约定晚上一起吃晚餐。 许光慧提前发信息给伍姐,告诉她今天不用过来做晚餐,5点45分时便拎着一盒糕点到了太极中餐厅。 这家餐厅在他们公司楼下,各大菜系皆有,但极其擅长粤菜,精致可口,连北方口味的王艾蜜也喜欢这家的出品,聚会时十有八九选在这里。 ”香煎莲藕饼拼香酥骨换成青花椒蒸青斑鱼,再加一个香茅焗罗氏虾。 上菜时不要忘了多给一碟老陈醋。“许光慧翻了行政秘书预定的菜单,皱了皱眉,随即调整了菜单。陈祁祖籍胶州,邻近海边,饮食上偏好海鲜,许光慧便加了这两道菜。 许光慧跟了王艾蜜三年,一起工作一起出差,与这位完美主义者上司相处得时间胜过她独处得时间,对方许多习惯癖好,她了解得一清二楚,压根不需要再去琢磨。 只是这位陈祁,她却知之甚少。 第一次私下饭局,许光慧必然要照顾一二,毕竟这位也算她的上司了。 张秘书显然功课没做好,一连十道菜全是王艾蜜喜欢的菜色,竟没有兼顾她这位直属领导,更何况那位新晋两区陈总监。 想起今日王艾蜜对张秘书的评价,非常中肯,毕竟是公司老人了,从毕业至今整整十年,跟过好几任总监和总经理,对整个系统非常熟悉。 这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仗势欺人。 行政秘书,高管的近臣,放在古代那就是内侍一职,最贴近权力中心的人,然而有些人拎不清状况,没摆正自身的位置,将职能当作能力,被权力笼罩,当作拥有权力。 张秘书犯了大忌,许光慧想,任命书下来,她这个鸡将是第一个被杀,其他的猴子再挨个收拾吧。 时间无声流逝,许光慧捏了捏眉间,靠在沙发上放空自我,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她今晚换了一身黑色连衣裙,裁剪利落,款式简单,露出细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 黑发披散,蓬松微卷,生得一副好皮囊。 纯粹的黑色映衬着极致的白,精致菱唇涂抹红色口红,色彩对比强烈,直击人心的美艳。 服务员敲开包厢的门,再次被这恣意的美貌击中心口,仿佛有俩拖拉机从心头跑过,留下轰轰烈烈的震动……”许小姐,打扰了,现在给您上餐前清汤。“ 许光慧点头默许,看了眼腕表,寻思这那两位差不多要到了,果不其然,服务员上完汤打开门正欲离开时,王艾蜜和陈祁出现了。 许光慧脸上重新挂上微笑,从沙发上站起来,投入这人情往来的交际中。 一番觥筹交错,一番推心置腹,时间到了晚上十点,宾主尽欢,各自散去。 许光慧把两位领导送上了车便一个人顶着街灯慢慢走回公寓。 明天周六,不需要上班,这个周五晚上的节奏也可放慢些许。 深市冬季的白天恍如夏日,到了夜晚,白日的温度褪去,凉风席卷,便有了几分萧索的味道。 转过一个街角,凉风送来一阵甜香,是烤红薯。 公交站台背后,一盏街灯下,一位老大爷推着小摊车在买烤红薯。 许光慧走到摊前,发觉老大爷不止买烤红薯,还有烤栗子。 她低头看着这些小零嘴,这甜丝丝的味道敲开了脑海中沉睡的遥远的记忆,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尝过这种能烫掉舌头的甜香。 ”靓女,要点什么?“ 大爷窝坐在小板凳上,双手踹在袖子里,睁着一双昏暗浑浊的眼睛,眼角上是不加掩饰的风霜留下的痕迹。 许光慧吸吸鼻子,伸手去翻了翻红薯,皮薄肉软……”拿两个红薯,包一袋栗子,要烫一点的。“ ”好嘞-“ 老大爷站起来忙活,空手伸进煤炭烤炉子挑了两只红薯塞进纸袋,又从旁边盛满黑色碎沙的铁锅里翻出一粒粒栗子。 ”靓女,一共26块!微信支付宝都可以哈-“ 大爷把东西塞给许光慧,一边乐呵呵道。”这一带我第一次过来,您是首位客人,有缘!多送您一把栗子-“ 许光慧捧着两代子满满的温暖,似乎周身的凉意都淡了许多,她笑着回应。”谢谢……那我祝您快快卖光,早点回去休息!“ 从高楼大夏,锦衣玉食,再到街头小贩,于今夜,她再一次窥见世人的参差。 有人夜枕万金,依旧愁容满面;有人身无分银,却喜乐快意。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快乐的方程式如何解呢?她似乎有了模糊的答案。 明月当空,望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寻找自己的道,静默无言。 许光慧出电梯右拐,站在门口掏钥匙,包里手机振动,她边开门边接通视频,视线里一张明媚的脸……”才回家吗?怎么这么晚?你领导又抓你加班吗?“ 许光慧面无表情挂掉视频,进门换拖鞋……”张灵山你闲得慌?整天监控我!“ 客厅里的摄像头灵活移动,朝向玄关这一边,传出张灵山气呼呼的质问:“我就知道!你早就对我不耐烦了!现在还挂掉我的视频!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其他狗了?” “我发誓只有你,若讲大话那张灵山没头发!手机刚刚没电了!”许光慧走到摄像头下,右手举起四根手指头赌咒发誓。 五月份租房合同到期,许光慧换了一间离公司更近的公寓,张灵山为庆贺好姐妹的乔迁之喜,特意买了一个超高清多功能监控摄像头,美其名曰独居女子的美好生活需要高科技的守护。 从此许光慧过上了被视奸的生活,而且还是3D环绕的,真是美好得令人落泪。 “你这誓言发了但没完全发!学到了学到了,下次江骕诚再逼问选他还是选翘屁男神时我也试试看!”张灵山现学现卖。 许光慧:“我为你的相亲对象掬一把心酸泪!抽空问下他喜欢啥类型的假发,下次顺便给他捎过去。” 张灵山的翘屁男神,是一个搞it的大V,在微博上分享各种编程技巧,粉丝还不少。 她一个汉服设计师,跟IT行业完全沾不上边,不过是偶然看了人家上传的健身视频,自此沦为舔狗! 天天窥屏,神神叨叨着,那身材比例,那八块腹肌,那翘臀,条顺盘靓!简直就是梦中情狗啊! 她的微博除了发作品、发许光慧,其余全用来跪舔男神了。 张灵山郁闷,“我不过是被男神才华折服的一枚小小才华粉,江骕诚他较什么劲儿呢?还整天说我垂涎别人妄图出墙! 呵,小气狗男人,他要真那么想我也没办法!呃……刚刚江骕诚好像进来了,不会听到了吧?” 张灵山缩了缩脖子,莫名心虚,穿上拖鞋啪嗒啪嗒走远了。 许光慧对此见怪不怪,心中默默倒数5秒,果然最后1秒刚过,监控器那边隐约传来张灵山赌咒发誓的声音,不甚清晰,只听到「最爱」「才华」等几个关键词。 许光慧:“啧……” 呵,女人!自己是什么性质的粉自己没点数吗? 天天跑人微博下留言:男神网恋吗?我超有钱!男神视频吗?加我微信135310⚹⚹⚹⚹,我超美哒!比那个在健身房假摔到你怀里的女人要美上2.5倍!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以一己之力抬高了舔狗界的门槛,舔得光明正大,舔得理直气壮,舔出了个性,舔出了风采! 别以为老色批披上了才华马甲就能瞒过众人,她许光慧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对着裸体彪鼻血的才华粉! 内心腹诽着,许光慧进厨房拿出碟子和勺子,分装好今晚买回来的红薯和栗子,坐在椅子上剥了起来。 公事性质的聚餐,她一向吃不饱,上要应承上司,下要照顾下属,再美味的食物都会变质,再加上酒精一搅和,胃口全无。 “都十点半了,还没吃晚饭?” 张灵山成功搞定乱吃飞醋的男朋友,回来看见许光慧坐在餐桌前的背影。 客厅大灯没有开,餐厅上方开了一盏小壁灯,浅浅一圈光晕笼罩着纤细薄弱的女孩,勺子敲击瓷碟,发出细微的脆响,渐渐消弭,一室寂静。 孤独破碎的灵魂在静夜无处躲藏,张灵山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这句话。 深夜归家,有一盏灯等着; 喝醉了酒,有一碗热汤暖着; 迷路的情绪,有一人能接着,此生所求不过如是。 可是如此简单的愿望,阿慧走了二十多年,依然踽踽独行。 “冬天吃烤红薯和炒栗子最幸福啦,元旦放假我过去找你玩,你给我买点!” 张灵山忍受不了那悄无声息四处肆虐的沉寂,身体力行制造噪音。 “行啊,到时候职位任命书应该也下来了,加工资了,还准备请你吃海鲜大餐呢?没想到你这么爱我,为了替我省钱,只吃红薯栗子——” 张灵山第一秒冷笑,呵,拿红薯栗子应付饕餮巨嘴?去她娘的寂寞破碎感! 第二秒疑问,嗯?升职加薪? 第三方妙土拨鼠尖叫,“啊啊啊——” 张灵山捧脸,整个人一蹦三尺高,激动得嗷嗷叫,“你也太棒了吧!我要大声宣布!许光慧不愧是全世界最棒的女人!重复三遍!” 大大咧咧的孩子真好哄,许光慧嘴角上扬,在咋咋呼呼声中吃完热乎乎的烤红薯和甜丝丝的炒栗子。 一起走过这么多年,许光慧了解张灵山胜过了解自己掌心的纹路,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张灵山心疼她孤苦寂寥,她同样希望张灵山能永远快乐。 半生颠沛流离,所求皆不如所愿,可是她依旧是感激的。 感激命运眷顾,送给她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张灵山。 得友如此,一个足以。 作者有话说: 小修了一下,改错字和措辞-??(?????)慢慢享用; 最新评论: 【嗚嗚嗚 gay best friend 真的是女孩子的好朋友!!今天是沒有男主的一天哈哈哈!晚安!我睡覺了。】 -完—— 第8章 ——论当代年轻人的健身方式—— 翌日周末,愉快周末。 许光慧昨晚跟张灵山监控摄像头聊天聊到凌晨1点多,忘记吃抗过敏的药了,后半夜酒精过敏身体发痒,她迷迷糊糊抓绕着皮肤,上面的红肿疙瘩又痒又痛,她一直睡不沉。 窗外天色微亮,她摁亮手机屏幕,早上五点半,索性起床。 洗漱,吃早餐,吃过敏药,换身轻便宽松的衣裳,白色长袖针织衫和烟粉针织裤,舒服得仿佛是第二层皮肤,红疙瘩的烧灼感终于减轻了些。 下楼,左转出小区,冬日清晨,寒气浸凉。 马路上环卫工人在扫地,大扫帚划过硬化路面,发出「唰唰」的摩擦声; 绿化道上几个早起晨跑的人,擦肩而过时她能听到对方「咻咻」声; 路边小店亮着灯,店主人进进出出搬动桌椅,准备开门做生意。 许光慧信步慢行,打量着这座渐渐苏醒的城市,烟火气愈浓,仿佛时冷眼旁观的游魂,漠然,清醒,事不关己。 走过街角面包店,拐进前进路,顺着数到第39棵树,右转进入和平路,往前走15分钟就到了南国植物公园。 自工作后,她日日坐办公室,天天吹空调,一天走不了两千步,一个月出不了两滴汗,天长日久,身体素质确实在慢慢下降。 同事约健身房,她拿手项目是冥想和拍照; 公司团建组队,她稳坐啦啦队首席。 生命在于静止,是许光慧的人生哲理,坚决信奉,严格执行。 岁月是把杀猪刀捅起人来丝毫不手软,当初有多么不以为然,后来就有多么悔不当初。 工作第二年,她26岁,亚健康找上门来。 隔两个星期就得一次口腔溃疡,每两个月就感冒发烧,她被这些小病小痛折磨得没脾气了,终于有了关爱自我的概念。 然而她又是个懒骨头,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去健身房跑步撸铁压根不考虑,只选择了最舒服最传统的方式-老大爷溜达! 每到双休日,早上必然下小区溜达溜达,甩手敲背,认真践行小区健身教练们的散学成果。 远一点就去旁边的南国热带公园,看看花看看草看看熊孩子挨揍,顺便参加丽水小区联合丽晶小区共同开办的八卦太极拳水晶班,蹭几招以柔克刚的国粹。 晚上的项目则相对简单,选择随性,看上哪波舞蹈风格就混入哪波。 只是无论上午还是晚上,回来路上势必拎一杯奶茶或者几个小蛋糕作仪式,结束一天的健身计划。 如果张灵山过来,那当天的健身计划涵盖的范围会更光,包括但不限于各大商超、各大步行街及旁边几座小山头。 换了别的年轻人,或许没两天就厌倦淡如白开水的生活,抛下许光慧,选择拥抱灯红酒绿的精彩去了。 但她们岂是一般人? 若许光慧是个怪咖,那张灵山则是朵奇葩,她俩凑在一堆,那就是臭味相投。 “阿慧,这么早啊——”到场热身的老爷爷笑呵呵地望着许光慧。 “早啊,李叔,过来练练……秦老伯您今日也很早呢。” 许光慧摇手打招呼,走到队伍末尾去,跟上步骤。 起初,许光慧单纯刷脸赢得了广场舞大妈和公园练拳大爷的好感,学到了各种不轻易外露的技巧,成为夕阳红队伍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后来更是以平易近人的好性子成功打入各团体内部,成为大妈大爷们唠嗑八卦的最佳听众。 张灵山第一次跟许光慧出场时,差点被夹道相迎的热情吓退,惊恐发问,“你借钱他们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受欢迎? 许光慧屈指轻轻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目视远方,深藏功与名,“大概我哏捧得好。” 张灵山:“……” 可恶,被她装到了! 自此,张灵山也成为继许光慧后第二个混入夕阳红队伍的第二颗新星。 练了二十分钟,许光慧接到张灵山的电话,“怎么啦?” 张灵山边刷牙边问,声音含糊,“昨晚没睡好?早上翻监控,看你6点就出门了。” “没啥事,早点起床锻炼身体。” 许光慧不认为酒精过敏有啥值得提的,她原本就知道自己酒精过敏,以前打针涂抹的消毒酒精都受不住,粘上就会红肿瘙痒,更何况入口的酒液,只是她处在这种酒桌文化的主流社交规则里,为了工作为了机会为了往上爬,选择了顺从。 顺应规则,更加简单和有效,她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承受相应的后果吧,没什么好抱怨的。 没人逼迫,仍是逼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锻炼身体,长命百岁!这段时间店铺上新了十二件新品,材质都不错,我给你留了一件,作为庆贺你升职加薪的礼物!” 许光慧颇为严肃的拒绝,“那怎么行?十二件都不够你几百万粉丝秒,人家日等夜等,我哪能靠关系走后门呢?粉丝才是金主粑粑啊,这两件也给他们吧!” 隔着网络,张灵山没有看见许光慧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惧。 “许光慧,世上仅此一个,粉丝,世上好几百万,从稀缺性角度来说你完胜!不用再说了,礼物我一定要送!紧着最重要的人,那我做人的原则!”张灵山强势结束争执,定下结局。 许光慧:“……” 好家伙,逻辑鬼才解题大拿啊张灵山,金融经济学没白读! “对了,昨晚忘记问你了,上次去金都城是发生了什么事?连竞选最终汇报都顾不上参加,你不是很看重那个两区总监职位吗?” “你知道我以前嗯……还没独立门户时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前一段时间大伯家的孩子联系我说爷爷去世了,毕竟做过十年家人,我去送他最后一次。” 许光慧遂把金都城发生的事情告诉张灵山。 她回想起那日,随着距离拉近,现实场景与旧事记忆渐渐重合,刹那间竟产生逃跑的念头,离开太久,往日故地,今日重游,近乡情怯。 “大伯一家那么凶的?就算你现在跟他们徐家没关系了,但上门是客啊,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吧!” 张灵山气咻咻打抱不平,她看不得别人对许光慧不好“这待客之道真不咋地,还百年世家呢……啧!” 许光慧无奈扶额,“不算什么。” 其实她真没往心里去,这么多年过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颗心千锤百炼,早已不会因为一句好话而热泪盈眶,也不会因为一句指责而自怨自艾。 她理解徐家人的愤怒,夺走亲人生命的仇人之女重新出现在眼前,任何善意举动都充满恶毒,只是爷爷十年养育之恩,她内心感激,不想留遗憾罢了。 “爷爷走了,你是不是很伤心?” 张灵山知道家人是许光慧心中不可治愈的伤,但一想到她什么都憋在心里,独自承受,她就难过得想哭。 每个人处理情绪的方式不同,有人外放有人内收,张灵山希望许光慧能恣意发泄。 她内心积压太多太多事情,桩桩件件,残檐堆雪,萍叶承雨,有朝一日全然崩塌。 “嗯,那几天是伤心的。” 许光慧摸摸鼻尖,点点头,“但工作生活的杂务琐事一堆堆填过来,也没有时间和空间去放置伤心这种情绪了。我真没事,你别担心。” 与其说是伤心,倒不如说是遗憾。 十年前离家没有跟爷爷正式告别,十年后也没有见到爷爷生前最后一面。 他是否想起那位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想起时素来严肃的面容是否有一丝笑意?是否有想对她说的话呢? 这些东西,她穷极一生,再也无从得知了。 人人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药,以后也能治愈这些求而不得的遗憾吧? 十年又十年,她从孩子变成了一个女人,过了今年,离家十一年,是不是可以将那十年的过往抹掉?许光慧想。 “那个大孙子好凶啊,明明是他叫你回去的!你跟他不是一个学校吗?小时候也一起上过学吧?怎么着都有点感情纠葛啊……”张灵山摸着下巴,一副八卦嘴脸。 许光慧无力吐槽:“……” 大哥,感情纠葛可不是这样乱用的,她张灵山这文化水平对得起当初掉落独木桥的万千考生吗? “他执行长辈的遗愿而已。当初他上高一时我才上初一,一级三个代沟,我跟他这沟得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了,而且那时候我们也不住一起,我跟爷爷奶奶住城东老宅,他们家在城南,逢年过节吃个饭,话都说不上一句,哪来的纠葛?” “那以后呢?对徐家,你是怎么想的?” “过去十年怎么样,往后十年就怎么样,徐家与我无关。” 许光慧用力抬手,将空杯精准投进公共垃圾桶里。 张灵山点点头,也认为该如此。 随着徐家老人的离世,阿慧跟徐家的纠葛也将尘埃落地,盖棺埋葬,以后便相忘于江湖罢,阿慧值得更好的人生。 既然无法选择来路,那希望她有个更加喜乐的未来。 二人聊着天,说着心里话,周末的时光轻轻走过。 海城某处公寓,徐锐之正在家中酣睡,睡梦中打了个喷嚏,惊醒过来,看看闹钟,时间尚早,翻个身便再次睡去。 昨夜交际应酬,与供应商磨合作方案,凌晨两点才把对方送回酒店,睡梦里都是疲惫。 他并不知道在距离海城1200公里的深市,有个姑娘提起过他。 那个姑娘以为他们之间纠葛已尽,自此江湖不见,却不知晓故事线恰好刚开始。 时间洪流,裹挟前行; 人如蝼蚁,无法预知; 神明睥睨众生,了如指掌,从不言语。 最新评论: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雷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有點看頭了!!哈哈哈!原來我昨晚看錯 以為是男生 哈哈哈 笑死我了我跪下。】 -完—— 第9章 ——最佳捧哏选手许光慧——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到了12月末,总结今年规划来年的关键时期。 每天从这个会议室到另一个会议室,在这场酒局顺接到另一场酒局,应接不暇。 有时候许光慧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是哪场会议,酒敬的又是谁? 觥筹交错,令人疲惫。 12月30日,大中华区高管年会,总监级及以上级别参加。 张灵山瞅着许光慧发过来的自拍,严正提出批评,“第一次参加中国区高管年会,还不得好好捯饬捯饬?深V大露背高开叉,随便哪个元素都能狠狠艳压那些加班过度的中年社畜们!” 危险发言遭到许光慧的抵制:“说话小心点!别忘了我也是社畜中的一员!” “好的,好的,社畜狗赶紧进场吧,别跑错地方了!”张灵山谦逊听取批评,坚决不改。 这种蠢事才不会发生在她身上!许光慧一边强烈谴责张灵山,一边跟着人流走,直到被工作人员拦住。 “小姐,请出示邀请函,同时大会指定套装出席,晚礼服不符合衣着标准。” 许光慧美女疑惑・JPG. 参加自家企业年会还需要邀请函? 怎么高管群里没通知? 还有衣着标准?要求这么严格的吗? 张灵山嫌她太过古板,年会嫌她太骚? 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她后退几步,看到超大灯布上一行大字:第十一届国际计算机视觉大会,立马道歉,“不好意思,走错会场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入口处已经有人排队等着入场,许光慧果断道歉,快速撤退。 脸上戴着优雅面具,细跟高跟鞋踩得稳稳当当,从容坦然,实际上内心深处已经嗷嗷抱头狂奔! 丢脸,忒丢脸!张灵山个乌鸦嘴! 队伍中有人视线随着那抹摇曳生资的人影移动,直到消失在另一处会场入口。 “嘿,几年不见,你家小妹妹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楚南耸了一下肩,撞撞前面的黑衣男人,“不过她刚刚好像挺尴尬,脸都木了。” 徐锐之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她不是我妹妹,以后少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楚南一下愣了,刚想问为什么,却被工作人员挡住了,只得赶紧扔下邀请函,去追走远了的男人。 明明上大学那会不是挺关心人家小妹妹的?天天躲在角落里偷窥。 现在关系变得这么差?难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楚南隐隐约约嗅到一丝丝奸情的味道,瞬间来劲,觉得自己拖他来参加这个视觉会议的决定十分英明。 另一边,走错场的某人终于在中场时间低调入场,在远离主桌的后方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铭牌,安然落座。 企业年会基本大同小异,总结这年取得的辉煌成绩,接着表彰优秀,最后是吃吃喝喝,每个环节中间穿插着节目表演和幸运抽奖,实在是无趣得紧。 自入职以来,南区大大小小会议许光慧组织策划个便,熟知所有流程及细节,当主持人说出一句时她的脑海中自动浮现第二句,一字不差。 许光慧脸上戴着弧度完美的微笑面具,该鼓掌时鼓掌,该起哄时起哄,该举杯时举杯,最佳捧哏选手的称号可不是虚的。 满头银发的大老板文先生站在舞台上,右手持红酒杯,左手拿着麦克风,正追忆往昔,慷慨陈词。 “当时我仲系个internship,入职啱啱够一个礼拜,碰上一个好紧急嘅 concluding report,但系带我嘅supervisor身体唔舒服,临时咗请假,无计,我只能顶硬上咯,scan入电脑做个copy,再细细睇翻几遍就当住各位boss嘅presentation, share比大家……” 文先生是个港城人士,留学归来进了这家公司,从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做起,直到今日的大中华区boss,传奇励志,堪称职场直升机! 感谢企业文化培训师的彩虹屁,光辉事迹在一届又一届的新人中流传,以至于集团内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续16年被列为「最佳领导」。 比职场晋升经历更神的是一口夹带英文的白话,装逼得来又令别人十分不爽。 而且公司大部分人听不懂白话,每次聆听大老板玉言都连猜带蒙,时长有高管蒙错方向被狠批,好在大老板平日高高呆在神龛上,极少下凡,否则这集团迟早要完。 “其实讲咗甘耐,主要系convey一种spirit,做人做企业,都need一种「临危受命,破釜沉舟」嘅勇! 解文说字中勇嘅解析:气也,从力甬聲,即系一种无形嘅气,往外系可以迸发出巨大嘅能量! 如果缺咗呢气,或者无新鲜血液补充,甘勇气就会变成死气! 所以甘多年来我地一直不断发掘犀利嘅管理者,使得企业拥有晶晶日上嘅气运,气运好生意自然火爆!” 听到这,许光慧挑了挑眉,无声笑了,港城人信玄学,果真不假。 旁边的南区财务总监翟邵群瞅了一眼许光慧,悄悄偏过头去,在许光慧耳边低声问:“许总,你听得懂白话?翻译翻译呗,大老板舞舞喳喳的,听得我老难受了!” “害,老板说如果他的单口相声solo得不错的话,请大家给点掌声!” “啪啪!”翟邵群立马鼓掌,“好!得劲儿!” 单薄的掌声在寂静的宴会厅中响起,场中原本规矩坐着的大小管理者互相对视一眼,迅速跟风。 听没听懂不重要,捧场就对了! 台上的大老板有一瞬间的懵逼,脑瓜子快速运转,刚刚是说了啥才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呃,想不起来……算了,微笑就对了! 一时之间,台上领导从容又矜持地微笑,台下听众掌声不断,陆续有人站起来以彰显内心的激动,场面十分和谐。 过去16年,文老板年年作年会发言,底下一帮人兴趣缺缺,昏昏欲睡,嚣张得很,连自家老板发言都敢不听,如果不是他们业绩辉煌,早就被fire了! 久而久之文老板也越发随性起来,不备稿,想到啥说啥,反正底下那群家伙都一个反应。 没人想到其中有误会,自然也没人去破解了。 因为语言问题,老板和打工人的思想脱轨了,一个往左飙,一个往右奔,想撞出点火花,连火柴头都没碰上。 少有人能听懂老板的意思,听得懂的人鉴于场面实在冷清,也不好出头做些什么激动反应。 多年宿怨,一朝得解,而深藏功与名的许某人心安理得接下翟总竖起的大拇指,轻碰了下对方的酒杯,波澜不惊。 文老板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内心激动得几乎泪流满面!这一届管理层果然好带! “今年大中华区又从各分区choose出一批Slang嘅leader,有财务部嘅陈慎啦,有人力资源部嘅陈祁啦,有销售部嘅夏凯迪啦,Welcome!” 这次火柴头顺利擦上,火花四射,皆因陈祁和夏凯迪听懂了他们的名字,虽然听不懂内容,但鉴于方才场内动静,站起来鼓掌就完事了。 许光慧望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矜持,卖力鼓掌的精英们,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暗自咬住嘴唇才把疯狂上扬的嘴角压下去,委实辛苦。 “总部精英云集,各分区也系人才济济,听说南区HRD许光慧年轻有为,短短四年就从实习生走到今日嘅位置,好犀利啊,我嘅记录就快被破除!许总监,企起身俾大家睇睇!”大老板今天格外激昂,聊天欲望爆表。 许某人瞬间僵住:“……” 反转来得猝不及防,看戏的人成了被看的戏! 按照惯例,分区的人事变动不用经过大老板批示,也不会在大中华区年会上宣布,许光慧感到一丝讶异,但实属小场面,可以应付。 她微笑站起来,右手高举酒杯,遥向舞台致意,而后转身面向众人,点头问候,随后落座。 红唇黑发,姿容极盛,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几分漫不经心,轻易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 “又靓女又有能力,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文老板看见宴会厅后面站起来一位高挑轻盈的长发美人,面容出众,举止大方得体,不由得大为赞赏。 插曲很快过去,迎来了吃吃喝喝环节,许光慧游走期间,与中区和北区的同事们打招呼,愉快交谈,加微信结尾。 几番下来,胃里装了不少香槟,隐隐有些不舒服,借口有事,去了一趟洗手间。 在隔间,许光慧压着喉咙吐光了胃里的酒,瘫在马桶上,双眸沁出泪水,眼皮鼻尖发红,她拿纸轻轻擦干净,慢慢平复下来。 外面传来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有人推门进了洗手间,许光慧仪容欠妥,一时反而不好出去,静静坐着,满脑子天马行空。 电视剧里,洗手间往往是个泄密撕逼的好地方! 若是家庭剧,女主角会偷听到自己闺蜜暗中勾搭上了自己男朋友/老公的消息,尺度大点的还能现场围观活春宫,虐心又虐身; 如果是职场剧,女主角则会听到平日里要好的同事诋毁自己,从此浴火重生,走上职场巅峰; 如果是校园剧,女主角则会被情敌湿身反锁在厕所,并成功被男主获救,而且男主必然公主抱女主,活像女主被一盆水搞得双腿残了一样。 哗啦啦的水流声中,许光慧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轻轻挑了挑眉,啊,还真是逃不过的墨菲定律。 “瞧那姓许的,就是个狐媚子!吊着远成不说,现在又勾搭上了翟邵群,真让人恶心!” 最新评论: 投一颗手榴弹,表达对你的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决、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不論在哪裡廁所永遠係講八卦嘅好地方】 【臨時請咗假,哈哈哈 你寫反了 哈哈哈香港人在線叫你說廣東話。】 -完—— 第10章 ——嘴炮王者的寂寞—— “瞧那姓许的,就是个狐媚子!吊着远成不说,现在又勾搭上了翟邵群,真让人恶心!” 南区销售总监温鸣珂「啪」一声将手包丢在洗手台上,怒火喷溅而出,大浓妆都掩盖不住脸上的不甘和嫉妒。 “就是,指不定是靠睡上位呢,这年头这种空有姿色的草包我见得多了。” 女声温温柔柔的,但说出的话大相庭径,充满浓浓恶意。 按照常规套路,女主此刻会瘫坐在地,双手抱膝,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可惜今天遇上的是她许光慧! 她站起来,整理裙摆,后撩头发,「咔」打开隔间门,“hello。” 三人六目,一人淡定,二人僵硬。 温鸣珂正旋开大红色口红对着镜子涂抹,骤然见到许光慧出现,手一抖,红色痕迹划破下颌。 许光慧走到洗手台前,洗手补妆,从镜子中直视温鸣珂慌乱的双眼,“温总监,你妆花了。” 温鸣珂抽出纸巾,低头避开许光慧的眼睛,沉默着拭擦嘴唇。 沉默,是今晚的年会;沉默,是年会的厕所。 许光慧补好妆,收拾好手包,转过身直面温鸣珂,“温总监,吊着这个勾搭那个得靠脸,不过温总监你嘛,脸长得是差了点,想来吊不了这个勾搭不了那个的滋味确实难受,不然你不会在公众场合说这番话了。” 话毕,直接无视温鸣珂青紫的脸色,撞开她的肩膀,往外而去,十分嚣张。 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望着从方才起就当哑巴的中年女子,笑得恭顺温良,“您是北区的人力资源总监彭银美彭总监吧?刚刚咱们还打过招呼交换了微信呢。 听说您在集团混了9年,今年才当上总监,不得不说是老树发新芽,可喜可贺!照您这速度,应该有望在退休前当上中华区老总了,看好你哦——” “你!”彭银美脸上色彩变幻,由白到红,由红到青,由青到黑,堪称精彩! “不要太过分!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何必怕人说?”温鸣珂终于从愤怒中爆发,直接上前来与许光慧对峙。 “啪啪!”许光慧拍了拍手,为温鸣珂的逻辑思维点赞,“温总监玩得一手好强盗理论,照您这么说,若您今晚回家路上被坨屎砸脸,您可前往别跟屎一般见识哦,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人品真的没有问题的话,那屎为啥光砸你不砸别人呢?” 她不是柔弱女主,她是黑化反派,最喜欢虐心又虐身。 关上门之前,许光慧施施然回头,来一招回首掏,“刚刚你们畅聊,我正好无聊玩手机,没想到一不小心点开了录音功能,哎,我不想的,我没有恶意的,姐姐们原谅我哦,拜拜啦。” 这两人信也好不信也罢,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有没有,对与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的心里永远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穿透血肉,深入骨髓,日夜折磨,永远不得安生。 虐心虐身,又怎么比得上杀人诛心啊。 许光慧十分乖巧关上女厕大门,将空间留给二人,深藏功与名。 对面男厕有人影一闪而过,许光慧下意识撇了一眼便踩着高跟鞋走远,全然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落入了有心人眼里。 女厕职场凌霸戏份完美落下帷幕,许光慧一打二,仅用五成功力。 没一个能打的,她叹了一口气,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她内心隐隐失落,回到座位上,自己与自己碰杯,默默干了。 左前方有一道温度高于37.3°的视线,以每2秒2次的频率扫过来。 许光慧木着脸半晌,突然转头,捕捉对方闪躲不及的双眼。 “咳……怎么了?许总监认为看待在严控三费的前提下,研发费用高低的问题?明年一二线城市的研发布局侧重点又该在哪里?” 戚远成不自由地移开眸光,去拿酒杯,问得一脸真诚,表示自己正在与伙伴们讨论严肃话题。 许光慧:“……” 怎么啦? 他偷瞄谁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照他那频率,如果目光是机关枪,自己还不得被扫成筛子? 若非温鸣珂说的那番话,她真的认为这是一位非常追求上进,认真搞事业的年轻伙伴。 现在? 呵,许光慧冷笑,他那是搞事业吗? 分明想搞她! 大哥!平时工作忙得跟条狗似的,不是担心业绩完成就是暗搓搓揣测哪位下属有被对家挖角的嫌疑,不是在挨上司叼就是在跟其他部门老大撕逼。 一天天的事多得很,咋还有心思搞感情谈恋爱呢? 不敬业,知道吗?! “我是做人力的,产品研发方面您专业,我就不关公面前舞大刀了。” 即便内心疯狂吐槽,许光慧脸上微笑依旧得体,端起酒杯,大大方方跟戚远成碰了个杯。 苦酒入喉心作痛,她的委屈有谁知? 研发分分秒秒方方面面都在烧钱,而人力是管控成本的部门,能省一分是一分,二者本质上就不对付,以往经营分析会上没少因意见不合公然吵架。 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后,还能愉快吵架吗? 怎么想怎么膈应得慌,没准自己义正词严,火力全开时对方心里嗷嗷暗爽…… 不能再想了,大变态! 接下来的漫长时光里,许光慧假装专心看节目,鼓掌鼓得十分卖力,刻意忽略戚远成密集火力的扫视。 另一边会场,徐锐之和楚南落从洗手间回来,重新倾听讲师的演说。 “锐之,你方才也听到了吧?许妹妹跟人在厕所吵架呢!” 楚南完全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扭过头,凑到徐锐之耳边嘀嘀咕咕着。 “嗯,嘴皮子挺厉害。”徐锐之语气淡淡出给评论。 楚南:“……” 你这一副如有荣嫣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她在外面能够自己保护自己,好事一桩。” 多年再见,她真的变了很多,自信独立、勇敢坚强,不再是他记忆中安静淡然的模样,但他第一反应不是吃惊,也不感到失落,而是高兴。 在徐家时那样沉默,轻瞟得如一缕影子,现今终于长成独立的个体。 从前一直担心她独自在外会受欺负,她成长得这样好,他是不是可以从此放下心中的牵挂? “锐之,我刚刚跟服务员打听到那边宴会9点结束,要不我们请妹妹吃个宵夜?你们不是旧相识吗?这么多年不见,难得有机会聚聚。” 徐锐之沉默,他何尝不想见她? 自她离开海城,南下读研,直到今年爷爷的葬礼上,他6年没有见过她了。 2190天,52569小时,是宿命的距离,无法跨越。 那些见不到她的日子里,他觉得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躯壳完好,内里腐败,感官衰退,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难过,仿佛世间的色彩褪尽,只余灰烬,只有麻木。 他想见她的,做梦都想,但是如何能见?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隔着爷爷奶奶十年养育之恩,隔着整个徐家的抵触情绪,他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 但是若要他退后一步,他绕不开心中的执念。 能怎么办呢,就这样吧,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彻底死心,或许就能走出围困着他魔障。 这些挣扎折磨,求而不得,他从来没有让她知晓,本就是他一个人的执念,何必将她拖进来? 她已经化作候鸟,飞出了徐家的阴影,从此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楚南见好兄弟沉默,便不再多讲,只默默坐直了身子,望着台上的讲师。 讲座散场,徐锐之和楚南随着人流往外走,在电梯间遇到另一群人。 隔着汹涌人潮,徐锐之与电梯中的许光慧对视,静默无言。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双出现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的昳丽又冷清的眸子渐渐消失不见,徐锐之心中猛然涌出一股冲动,他跨步上前,想拍开这扇门,想留住那双眸子的主人。 “锐之,来不及了!”楚南抓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我们走楼梯!” 徐锐之愣愣的,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楚南心一横,将他扯出人群,往安全出口跑去。 待到他们气喘吁吁下到酒店大堂,左右四顾,哪里还有许光慧的影子? 楚南不敢看徐锐之,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失落,更何况故事中的主角。 “走吧,我们还要赶飞机。”徐锐之平复好呼吸,眼里的光消失了,再次覆上黯然的冷意。 楚南见他这样,就知道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徐锐之又回来了,所有冲动渴望再次被理智镇压,动弹不得。 他们俩的事,他不知道底细,但他知道锐之对许光慧是很不一样的,锐之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深爱她,只是太多东西阻隔在中间,锐之没有办法跨过去,只能自我切割,生生将她排除生命之外,不去看,不去听,连试一试都不敢。 这是什么绝世暗恋? 一个人难受得要死要活,另一个人完全不知道,太他妈玄幻了。 楚南试问自己做不到如此,换了他,就算是全世界都反对,他也要求一个结果,是进一步发展关系,还是退一步从此再无瓜葛,必须要有明确的答案! 但是身为外人,他不好多说什么,且看锐之的选择吧。 他不知道的是,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为爱退缩的男人连夜出走,带着最炽热的爱意奔赴几千公里外的深市。 爱的故事悄悄酝酿,只是当下无人察觉。 最新评论: 【救命呀 究竟他們兩個的故事時什麼樣!?太想知道他們是怎樣認識然後發生過什麼事了。】 -完—— 第11章 双向奔赴的友情; 翌日是周六,元旦调休,共三天假期。 为了迎接美好的小长假,许光慧睡到昏天暗地,昨天与徐锐之偶遇带来的异样早被她抛在脑后。 清晨,天空万里无云,是个大晴天。灿烂的阳光透过拉紧的窗帘,滤去七分刺眼,余下三分柔和,令人舒服的程度。 楼下小区隐约传来小孩玩闹笑声,听不真切,反而衬得这一方天地越发静谧。 在这半明半暗间,许光慧醒了,睡意退去,意识慢慢归拢,仿佛深潜之人破水而出的那一瞬间,周遭得一切渐渐鲜活喧闹。 窗外有小鸟叽喳,是南方的一种小雀鸟,浑身毛发灰黑,有尖尖小小的喙,黑豆子一般的圆眼睛,喜欢成群结队,不甚怕人,在傍晚十分喜欢停落在水泥路面上,路人经过时便「呼啦」一声,惊起一片暗色小影。 楼下小区左边有一片大叶榕,树下放置石桌石凳,小区里退休的老大爷喜欢在那里下旗,「将你一军!」中气十足的爆喝,那枚棋子落定了。 门外客厅的动静那就更大了,仿佛进驻了一组拆迁队,一通劈里啪啦。 冰箱门「砰」一声甩上,力度大了,震得里面的饮料瓶子「哐叽」作响; 没几步,踢翻了垃圾桶,小小的惊呼声随后便是恶狠狠的咒骂,许光慧都能想象得到那气鼓鼓的肉包子脸; 一切收拾妥当,终于能安歇了,「咔呲」一声脆响,那是可乐罐被拉开了,简单的快乐迫不及待翻涌而出。 安静没一会,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房间门口而来。 「咔嚓」,房门被拉开一条小缝,缝里挤出来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一双明媚的猫眼逡巡一番,嘴角的小梨涡便不要钱般展示,“醒啦,快起床刷牙吃早餐!我熬了牛肉粥——” 许光慧扒拉扒拉盖在额前的头发,木着脸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登堂入室,张灵山做得理直气壮,而许光慧见惯不怪。 张灵山对自己好朋友的美貌如有荣嫣,屁颠颠跟在许光慧屁股后面,享受颜狗的福利。 美人真是美人,哪怕清晨刚起床,眼屎没擦,也能赏心悦目的好看。 对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某人,许光慧没有感到一丝惊讶,关上卫生间门时丢下一句话:“窝一个蛋,8分熟,谢谢。” “好嘞——”张灵山爽快应着,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扛把子出街的姿态,进了厨房。 充满激情的模样时常让许光慧怀疑她是不是蹦了一夜迪,大早上的精神过了头。 “艹!张灵山你大爷的!”卫生间传出一声经典国骂。 “在呢——”张灵山探出头来,手里拎着一只汤勺,上面粘了一些米粒,她添了一口,抽空问:“怎么啦——” 眼前骤然一亮,美人清水出芙蓉,果真是让人流口水,张灵山吹了一声悠长婉转的口哨。 许光慧含着牙刷站在卫生间门口,头发胡乱扎了个丸子头,洗去铅华的脸沐浴在阳光下,格外干净凛冽,眉眼间显而易见的怒意也只是催发了这种特质,越发凌厉夺目。 脸还是美的,只是身上套了一身白色套装,上面印了一个红色大字。 “这什么?”许光慧指着身上的衣服,后槽牙咬紧了,眼睛瞪着,能喷出火来。 “老铁,这不是你的汉服吗?没毛病啊。”张灵山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 “这什么字?”许光慧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胸中怒火,指着胸口前的红色大字。 张灵山缩了缩脖子,一瞬间有些心虚,咬着指甲盖,含糊道:“囚……囚字啊。” 她瞄了瞄许光慧的脸色,自我撑腰,硬气着还原所谓事实,“昨晚你梦游,闹着要换这套睡衣的!我,我哪能拒绝你啊是不?” 特意从衣柜深处翻出来,偷偷替她穿上这种小细节就不必告诉她了。 许光慧细细回想,却发现丝毫想不起来,一时之间气得头疼,无心刷牙。 明明是阳光明媚,冬日暖阳,岁月静好,她却有种生无可恋的错觉。 真傻! 她真傻! 当初张灵山义无反顾跳进汉服坑时自己为什么不拉一把,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 在她沉迷研究古代发型并兴冲冲付诸实现时为何不能诚实地道一句「辣眼睛」,以至自己的闭眼无脑吹助长了她的盲目自信; 在她信誓旦旦要给自己一个难忘的生日party时为何心存侥幸,过度低估了对方的天马行空且过度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以至今日遭受如此丧尽天良的反噬。 张灵山挝耳挠腮好几天,穷尽所有想象,做了一个系列共5套汉服给她做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只是这些汉服跟她在街上看到的飘飘欲仙的风格完全不同。 上衫下裤,每一套中间都印着一个红色大字,颜色红得非常正。 一共5个自,分开都认识,但合起来味道就变了:的囚徒! 她终于想起为啥这衣服看着眼熟了,古装电视剧里牢底坐穿的犯人职业装不就是这样的吗? 二十二岁生日那晚到底没穿上张灵山亲手设计,许光慧分外珍惜这份独特的另外,把它深藏到衣柜最底层,最好眼不见为净。 一份生日礼物,五件匠心巨制,她万万没有想到在未来几年中与它的纠缠越来越乱。而现在,五套睡衣穿了四套,抗议无效! 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张灵山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兵荒马乱的清晨,以许光慧的妥协告终,二人终于能在客厅小餐桌坐下,安静吃早餐。 张灵山拿过碗替许光慧盛粥,目光偷偷逡巡着坐在椅子上双手整齐叠放,等着投喂的冷脸某人,心情大好! 许光慧不耐烦了,撩起眼皮撇了莫名其妙傻笑的张灵山,屈起指头敲了敲桌面,“手脚能不能整快点了?” “马上好嘞,大爷您息怒——”张小儿开启二倍手速,将小瓷碗推到她面前,“牛肉粥窝八分熟的蛋,大爷您慢用!” 啧啧,又奶又凶,跟只小土狗似的,嗷呜嗷呜着龇牙恐吓别人。 张灵山也不跟她计较,毕竟在「的囚徒」争夺战之第四小分场,许光慧再次光荣战败! 任谁打了败仗都难免心情郁闷,她这个卫冕之王中王此时就应该拿出「王霸之气」,宽恕她!包容她!关爱她! 挑剔手脚慢怎么啦,就算挑剔她做的菜,她张灵山也照样……咳,这个就容忍不了了! 她们从海城搬到粤州,两人都没有收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想吃好吃的,但又没有钱,为此张灵山只得磋磨厨艺,终于在许光慧研一第二学期末征服了她挑食的嘴,一手粤菜做得尤为地道。 后来生活渐渐忙碌,二人实在抽不出身做饭,外卖成了必需品,她一手好厨艺倒成了改善生活的调剂品,节日或者纪念日时才好好搓上一顿。 后来许张灵山的汉服设计工作室终于在粤州有了小名气,而许光慧也毕业进了世界500强快销公司,从粤州搬到了深市,形影不离的她们终于隔城而居。 好在粤州深市相距不远,高铁半小时就可以到达,到了周末她们俩就粘做一团。 饶是再亲密无间的家人,长大后,也会为了生活而各奔东西,离别是常态,相聚属偶然,但在她们之间,双向奔赴,永无落空。 张灵山属于自由职业者,想上班就上班,想放假就放假,而许光慧则相对没那么自由了,高级白领,早九晚五,框定在规则手册中,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张灵山往许光慧这边跑。 许光慧就着菜脯煎蛋连喝了两碗粥,隐隐作痛的胃感觉好多了,她站起来收拾碗碟,进厨房洗碗去了。 张灵山巴巴尾随,许光慧左转,她左转,许光慧往前两步,她往前两步,十分形象传达出啥叫「跟屁狗」。 许光慧由她去,该干嘛干嘛,节奏完全不乱。 将最后一只碗放进洗碗机,摁下开关,许光慧拿抽纸擦擦手,“有时间多陪陪你相亲对象,老往我这跑,江骕诚没意见吗?” “说得什么话?相亲对象一抓一大把,但姐妹只有一个,当然是陪你重要啦!他跟我意见一向统一哒,没分歧时听他的,有分歧时听我的!” 张灵山低头滑动手机,含含糊糊说着十分嚣张的话。 选好几张确保能全方位露出红色大字又不露脸的照片,删删减减,终于编辑好文案,发送微博。 “叮——”手机通知提示音响起。 许光慧点开屏幕就看到一条微博推送:@长日火山:入行奠基作品之-的囚徒系列之四,由狂徒@许喂喂光收藏并倾情演绎! 点开微博,四宫格照片,全是许光慧身穿囚服的各种姿势,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突出大写加粗的红色「囚」字。 短短两分钟,评论人数已达五百多条,满屏的哈哈哈让人感慨这群粉丝的词汇贫乏。 我是狂徒铁粉狂日天:“哈哈哈揍凯,别蹭我喂喂光女神的热度!” 长日他山;【漂亮!又拿下一局,狠狠期待收官之战!】 长日泰山:“反手一个赞!大山好样的,刚入行就能设计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作品!” 长日黄山:“真・汉服哈哈哈,没毛病!” 许・狂徒・光慧:“……” 好想打人怎么办? 上手吧,不上手罔为狂徒! 许光慧瞬间自我想通,挽起袖子毫无心里障碍地揍了张大山一顿,并在收拾完之后一脚踩在她脸上,咔嚓咔嚓拍了几张风格狂野的照片,配以「狂徒的复仇:严惩某无耻汉服设计师@长日火山」的文案。 狂徒许光慧一招「以牙还牙」耍得炉火纯青,张灵山败! 最新评论: 【哈哈哈】 -完—— 第12章 ——所谓跨年礼物—— 这几年间,张灵山坚持上传自己的作品之外,逐渐吸引了几十万玩汉服的粉丝。 老粉都知道她有个很要好的闺蜜,微博上除了作品外全是关于这个闺蜜的沙雕日常,智障又欢乐,渐渐便有老粉爬墙,过来关注许光慧,竟也积累了十几万粉丝。 长日火山微博一更新,熟悉操作的铁粉便溜达到博主@许喂喂光那去蹲守,坐等好戏上演,果不其然微博一更新,点赞留言蹭蹭上升。 许光慧关闭消息提示,挪开脚丫子,踢了踢张灵山的屁股,“起来换衣服,健身计划不能断!我们直接去看电影,晚餐在观光大厦吃,从38层往下看,我们可以看跨年灯光秀和深市40年城市历史变迁演绎。” “好嘞!”张灵山服从安排,从地上蹦起来,“今天的着装主题得应节,五颜六色的衣服寓意明年的日子也过得五颜六色!” 许光慧沉默半晌,终于憋不住心中疑问,“这五颜六色……具体有哪些?我突然产生想深入了解的想法。” “嘿嘿,待会你就知道啦。”张灵山一头冲进房间,拎出一个大袋子,“当当当……我一套,你一套!” 许光慧接过衣物,低头瞧着这套色谱似的衣裙,眼睛无法自控眨巴着,隐约有了种正处于炒辣椒现场的微妙之感,心中不禁为未来担忧。 明年要是过得如此五颜六色,怕是得蹦一整年的迪才能实现了。 而且,其他颜色也就罢了,这绿也绿得太正了吧! 她自己倒还好,但张灵山可是有对象的人! 为了张灵山的终身幸福,许光慧觉得自己必须尽到好朋友的责任和义务,得全力抢救一下。 无视张灵山等待嘉奖的兴奋和着急,斟酌着遣词造句,“我建议哈,只是建议,这儿的冬天其实挺热的,我们穿简单点,长衫长裤即可,相信我!” “许光慧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美女,那个爱我的美女!” 张灵山受不住这残酷的现实,握着衣裙踉跄倒退两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翘起一根食指指着许光慧,满脸控诉……”我就知道!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说什么是什么!” 那台词那表情,与电视剧上被辜负被抛弃的弃妇形象不能说是毫不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而许光慧则是那狼心狗肺丧尽天良负心汉。 许・狼心狗肺丧尽天良负心汉・光慧摸了把脸,咬牙切齿:“你再喷我一脸试试?你会知道呼吸都是错的滋味!” “哦漏……我错了,光慧你原谅我,我们还做好朋友!” 张灵山马上收敛,双手环抱着小袋子,用尽全身力气现场演绎乖巧・JPG。 许光慧一脚踹飞张乖巧・JPG・灵山,把自己丢进沙发里,闭上眼睛,躺得犹如一条晒焦的咸鱼,“我决定在家跨年!” 用魔法打败魔法,以智障遏制智障,这是许光慧认识张灵山后,在无数次暴走抓狂中悟出的真理,奉为圭玉。 0.000000001秒之间,张灵山顺利完成从地上爬起、转身45度、左脚外八27.5度、双膝微曲、双脚蹬地发力等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似一尾跃龙门的鲤鱼,吧唧一下,砸到许光慧身上,“嗷……就算在家你也得换上这套衣服,我以设计师的尊严起誓!” 许光慧:“……” 对自己体重缺乏清醒认识的张灵山扒拉着许光慧,毛茸茸的头颅钻进她的脖颈处,蹭着嫩滑温热的皮肤,那小模样跟钻垃圾桶里扒拉得正欢的金毛一样一样。 许光慧与张灵山第N场战役,张灵山胜! 许光慧无奈,她总是因为自己不够无耻,而次次惜败,可悲可悲!可叹可叹! 半个钟头后,二人顶着冬日暖阳,一路出了小区,仿佛两个移动的人形调色盘,引发群众热烈围观,更有甚者举起手机偷拍。 许光慧木着脸大踏步走着,明明是长发长裙,她硬是走出了大马金刀的气势。 被人当猴看,多停留一秒心灵就多受一道伤,她伤不起! 反观张灵山则格外膨胀,极度享受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时不时停下脚步,配合路人拍照。 路过奶茶店,张灵山一把扯住许光慧的腰带,顶着她凶狠的眸光,理直气壮提要求,“渴了,想和奶茶!” 五分钟后,她们手中都多了一杯大号饮料。 “我尝尝你的鸭屎香——”毛茸茸大脑壳凑过来,叼住了许光慧手中的吸管,吨吨吨几声过后,张灵山终于舍得抬头,咂摸几下嘴巴,认真点评:“这鸭屎不是很香啊,淡了点——” 许光慧木着脸望了眼手中去了一半的茶饮,又望着一脸真诚的张灵山,“就冲你这点评,这茶真淡不了!” “啧,还是我的芝芝莓莓好喝!”张灵山猛吸一口,口腔里都是快乐因子,大声宣布:“芝芝莓莓YYDS!我永远只爱它!” “哦?”许光慧踩碎金黄的落叶,不经意透露,“听店家说明天会上新一款芝芝芋芋,每天限量供应十杯,因为特定的芋头产量特别少,经常断货。” “是,是吗?几点开售?我明天提前两小时去!” 吃货张灵山留下了不争气的口水。 “不是芝芝莓莓YYDS吗?不是永远只爱它吗?” “害,有时候换种口味,更能体会生活的美!” 许光慧瞟了一眼张灵山,呵,见异思迁的女人! 终于到了电影院,许光慧去取票,全程戴着冷漠面具,完全无视旁人目光。 回来的时候看到傻黑毒被人搭讪,正准备上前,那戴眼镜的陌生男子开口说话了,“你这裙子真特别……美,汉服的传统款式,配色又采用现代的抽象手法,别具一格,独树一帜,高,实在是高!” 许光慧:“……” 大哥,不就是为了要个微信吗?大可不必扮瞎子! 张・傻黑毒・灵山双眼放光,今个儿算是遇上慧眼了! 掏出手机打开店铺二维码,“不得不说你具有高级审美!来,扫码关注我的店铺!最近上新一批同系列,件件精品,你值得拥有!现在下单,还能满5000减500哦!别犹豫了,错过再等一年!” 眼镜男狠狠一窒,脸色越听越精彩,与张灵山身上那件调色盘不相上下,隐隐有略胜一筹的势头。 “好的,我先关注……啊嗯,我现在有事先走了,有空再下单!”眼镜男脚步凌乱,奔溃逃离。 “哎!”张灵山望着慧眼凌乱的步伐,心中怅然若失,人海茫茫,具有如此高的审美水平的人,不多了,自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全程围观的许光慧默默竖起大拇指,不亏是傻黑毒张灵山!制敌于无形之中! 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开场,二人找了张桌子等候,许光慧将包包等物品放到桌子上,叮嘱张大傻,“看包,我上个洗手间。” 进了厕所,她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没带手机,索性不再去管。 出来后,张灵山远远就晃了晃她的手机,“阿慧,刚刚有人人打电话给你。” 许光慧接过,翻开通话记录,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说了什么?” “没说啥,说打错了。”张灵山叭叭吸着瓶底的残渣,“但是我好想听到那人隐约叫了个名字,方辉还是啥的,没听清。” 许光慧不在意,收起手机揣进兜里,“或许真的打错了,走吧,电影快开场了。” 走着走着,她停了下来脚步,此刻突然福至心灵,那是徐锐之的号码。 在邀请她回去参加爷爷葬礼时用的就是这个号码,这段时间忙忙碌碌,她都差点忘记这个人了。 他这次来电有什么事? 难道是奶奶出事了? 不…… “阿慧,你怎么啦?”张灵山望着自己好友骤然煞白的脸,一时也紧张起来,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我没事。”许光慧拉下张灵山的手,“你先进去找座位,我打个电话先。” 说完,转身往外走,掏出手机拨了回去,响了几下,电话接通了,是一个女人,问是哪位。 许光慧一愣,挑了挑眉,“请问徐锐之徐先生在吗?” “他在洗澡,你有要紧事吗?需不需要我把电话给他?”女人嗓音轻轻柔柔的,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哦,我是城南洗衣店的员工,现在店里新年大促,会员卡充值满500送100,想问问他要不要,既然徐先生不方便,我下次再打吧。” 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许光慧吐出一口气,径直进了电影院。 既然那人还有闲心忙这档子事,想来奶奶是好好的。 而此刻远隔几千公里的金都城,沈晚意换好衣服后走回到客厅,对端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女孩说:“小宁啊,真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朋友送了一笼活鸡过来,她觉得趣志便养了下来,今天投喂时忘记关上笼子门了,一下子全跑了出来,她追在后面撵,腿脚不灵,差点摔了个跟头。 好在大孙锐之得到小心后赶过来帮忙,否则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奶奶,我没提前跟您说一声就贸然上门了,是我的不是才对。” 陆安宁面色如常应对着,站起来去拉沈晚意的手,趁人不注意悄悄将手机放回茶几上。 “有心了。”沈晚意拍拍陆安宁的手,笑眯眯望着女孩子珠圆玉润的面庞,“难得你们同学今日碰上,可得好好聊聊才是,晚点啊让锐之送你回家哈。” 陆安宁应着,略微不安地望了一眼楼上,此刻徐锐之正在洗澡,还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待会碰面,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呢? 她瞥了一眼手机,内心挣扎,那通电话该跟他说吗? 那通电话备注是「一束光」,她觉得奇怪,不小心点了接通键,正想挂断,那人却开口了。 原来这一束光是个年轻女人,她心中警铃大作,不由自主说出了那番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没有什么的,没什么的!想要的东西就全力去争取,谁叫徐锐之是她心底的执念呢。 那一束光注定要熄灭! 最新评论: 【哈哈哈 救命 洗衣店的那裡 我笑了 哈哈哈。】 -完—— 第13章 ——狗头军师许光慧—— 电影开始,黑暗的场内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恐怖片标配的音乐响起,气氛瞬间渲染到位。 多年来经收傻黑毒的摧残,许光慧对任何离奇的事情都见怪不怪,这部号称不敢关灯看的悬疑推理剧索然无味,催人昏昏欲睡。 “哇……好可怕啊!有人在床下躲着!” “天呐!凶手是平头男吗?他曾经逼迫女装上演制服诱惑!” 前面一对鸳鸯作交颈状,女孩子双手握拳放置在下巴处,随着剧情的起伏实时尖叫,而男生则化身高大骑士,将女孩子拥进怀里,“宝贝宝贝,别怕,我在呢——” 许光慧与张灵山默契对视,双双翻了一个标准的白眼,无声冷笑。 “我觉得前面那俩比恐怖片还好看。”张灵山下定论,“那声音差点没把我耳膜穿破!” “论阴阳怪气还是服你!”许光慧双手竖起大拇指,真诚点赞张灵山。 “哎呀哎呀,他们,他们!”张灵山指着那对小情侣,双眼放光! 天呐,没想到看个恐怖片还能围观活春宫!这票价值了! 快了!就快了!两张嘴就快粘在一起了!5,4,3,2…… 张灵山打掉罩在眼前的手,愤愤望着许光慧,“干嘛不让我看!” “怕你张针眼啊!” 许光慧坚持不懈手动马赛克,张灵山挣扎得太过,已经惊动那对情不自禁的小情人,最后人家手拉手双双退场,经过她们身边时还翻了个白眼。 许光慧张灵山:“……” 看完电影,已经下午五点半了,许光慧直接带着张灵山上观光大厦38层的臻味餐厅。 用餐期间,张灵山调至无声的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她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翻过来盖住,颇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菜品怎么样?合胃口不?”许光慧问。 “合!”张灵山嘴巴塞满,含糊答。 “还要不要多一杯草莓雪糕?”许光慧再问。 “要!”张灵山欢喜。 “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许光慧终极一问。 “有!”问题转得猝不及防,张灵山不打自招。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许光慧双手交叉,往后靠在椅背上,是审问的姿态。 张灵山舔走嘴边的雪糕渍,缩了缩脖子,试图反抗,“我,我能有什么事呢?啪!”许光慧扯下方巾,扔到桌面上,发出不大不小一声响。 张灵山举起双爪,屈服在许光慧的淫威之下,身体力行解释了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啥,江骕诚家里帮他介绍了一个海归女博士,他们上周四一起吃饭了!” “江骕诚出轨?!”许光慧直接下定论。 “没,没有啦,他回来后当着我的面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然后删掉她啦!” 张灵山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留一点面子,“精神出没出轨,我不知道,但一定没有!” “海归女博士长得挺磕碜吧?”许光慧透过现象看本质。 “阿慧,你神了!那姐子长得挺权威的!”张灵山竖起大拇指,深深佩服自家好姐妹的料事如神。 海归女博士一张端正四方脸,气质雄壮,咋一看时她都得跪下唱征服。 许光慧:“……” 姐子,不是我料事如神,男女之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是你太多单纯而已。 “其实也正常,相亲好比买鞋,大家挑来挑去,都想挑一双舒服合脚的。他呢,先是挑中了我这双高贵的水晶鞋,走着走着觉得不是很合适,现在又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 许光慧:“……” 这什么比喻?无力吐槽,正事要紧。 “还有呢?”她敲敲桌面,继续审问。 “没……没有啦,我全招啦!”张灵山双手一摊,表示无辜。 看来不下重刑是不行了,孩子撒谎能力日益见长啊,动作表情配合的严丝合缝。 许光慧伸出双手捧着张灵山的肉脸,盯着一双猫儿媚眼,拒绝她的放电,“看着我!” 张灵山不明所以,下一刻重力袭来,眼前好友扭曲变形,呆了一秒的张灵山才反应过来,扭曲变形的是自己!她晃晃头,垂死挣扎,“疼,疼疼……” 双手捧着张灵山的脸用力往中间挤,肉脸被挤出两陀肉丸,嘴巴成了鸭子嘴,这形象,方才那眼镜男要是瞅见,怕是鞋子都跑丢! 武力压制只是开端,好戏在后头。 许光慧早已在和张灵山的斗智斗勇中提取出绝对真理:对待狡猾的敌人需身体和精神的混合镇压,确保绝无挣扎余地。 “小孩儿,你撅个腚我都能知道你是想拉屎还是屙尿,居然异想天开糊弄我?” 许光慧改为单手捏嘴,另一只手去掏手机,咔擦咔擦按下快门,“我拍下你丑照发博,并@你的男神!” “嘎嘎……我错了!”张灵山举起手中的草莓雪糕,对天发誓,“我招,我都招,你别发!如有一丝隐瞒,那罚我以后只能吃到烂掉的草莓!” 这誓言孩挺重,许光慧收回手,弹了弹下摆不存在的灰尘,正身端坐,举止优雅,仿佛方才那个镇压加威胁的人不是她! 张灵山气哼哼地揉了揉脸,从鸭子进化成了包子,成功跨越物种限制,“那啥,江骕诚删掉海归女博士后跟我求婚了。” “听我说!听我说!”张灵山行动迅速,双手握住许光慧戳到她鼻孔里的手指,“虽然我很想结婚,但是!我义正词严拒绝了!” 许光慧:“……” 张灵山她很好,很棒,很行,什么都瞒着,还瞒了一周之久,她死定了! 慢着慢着,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好友男友相亲出轨海归女博士,而后出轨男友丑拒相亲对象,反向操作求婚现好友现女友! 这什么剧情?电视剧都没敢这么演! 许光慧茫然四顾,再一次感叹自己不够变态,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某人不知死活,依然絮絮叨叨着解释,“结婚嘛,还是得了解清楚是不是?” “你是不甘心跟江骕诚结婚?”许光慧接受能力一级棒,回过神来一针见血发出灵魂拷问,直击本质。 张灵山一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提了个问题,“你觉得江骕诚怎么样?” “年轻上进,能力尚可;性格温和,不会家暴;家庭背景好,财力和资源都不错,综合来说是个很适合结婚的人选……虽然他在有女友的情况下骑驴找马。” “是吧?”张・驴・灵山笑了,脸颊露出浅浅的梨涡印子,“所以我理解他瞒着我去相亲的事,他太优秀,自然不是很满意我这个驴蛋子了。” “他是优秀,你自己呢,你没有自知之明吗?你不年轻吗?你没有能力吗?你家庭条件不好吗?” 张灵山被一连串反问搞懵了,怔怔望着许光慧。 所有人都在说江骕诚怎么样怎么样,她也学着别人仰视着这个男人,却忘记低头审视自己。 “你年轻独立,设计水平突飞猛进,出生也好,有财有才有貌,这些条件不是让你去成为被选择被妥协的那一方的,你有足够的底气,你要硬气!” 许光慧挣开被张灵山捏得发红的手指,握住她的肩膀,“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张灵山是全世界最好的,你要永远记住!” 张灵山狠狠点头,不能再认同了,“听君一席话,胜过读北大!我!张灵山是全是世界最好的!” 诚然江骕诚很好,但她也很好,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只是不一定合适而已。 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她肯定会找到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的! “阿慧,没想到你个母胎单身狗,对男女那档子事还挺了解,做起狗头军师把我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许光慧:“……” 什么那档子事?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证据。 “旁观者清懂不懂?” “阿慧,你也找一个男人吧,试试谈恋爱的滋味,没准真的能遇上一个好男人呢。” “其实吧,我也没有抗拒恋爱结婚生子,只是我好像天生缺乏这种能力,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了。” 她今年28岁了,同龄的人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大家都步入了新的阶段,只有她依旧在寻找自我的道路上。 一个人降生在世,意识从无我到自我,一颗心从残缺到完整,仿佛在建一栋房子。 一颗完整的心是一栋独立的房子。 父母是地基,描绘房子的雏形,知识是钢筋水泥,搭建房子的框架,爱是砖块,填满房子各处空隙,美好品质是装饰品,慢慢修饰出漂亮的外观。 房子完工后,人们游走在社会关系中,寻找最适合入住的房客。 但许光慧不一样,她的心不是一栋常规的房子,而是由边角料堆砌的产物,地基破碎,空有框架,四处漏风,活像一个怪物,与别的心格格不入。 这颗心顶着破碎的框架,裸露着钢筋铁骨,扛着凄风苦雨,就这样孤独过了许多年,直到遇上张灵山,她才学会一点点修补。 她自顾不暇,哪里能够去爱别人? “阿慧,其实爱人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你幸福。” “爱有许多种,爱情友情亲情……你给我的友爱就足够了。” “10,9,8,7……” 窗外绚烂烟花朵朵绽放,深市夜空成了无根花的幕布,倒计时的钟声响彻云霄。 “3,2,1!” 许光慧和张灵山二人相视一笑,举杯相祝。 “大山,新年快乐,早日结婚!” “阿慧,新年快乐,早日暴富!” 后来她们发现,跨年夜许下的愿望其实非常灵验,只是颠倒了对象而已。 最新评论: 【雖然願望顛倒了 但是也很棒哈哈哈】 【我現在每晚溫習玩睡前就是看你的故事 哈哈哈 (>人<;)】 -完—— 第14章 ——打工人打工魂—— 关于张灵山到底是跟江骕诚结婚还是分手这个选择题,那天她没直接回答,但被许光慧强行打了一支自信针后原地满血,在璀璨炫目的灯光秀上狠狠吐槽了一番。 这炮火密集的半个小时里,许光慧不仅知道江骕诚应酬喝醉载进马桶高达5次,还知道他左边屁股蛋有一颗直径约1厘米的黑痣,上面的猪鬃手感很扎硬,很不得张灵山欢心。 许光慧默默听着,内心直呼好家伙,思考自己的强心剂打得是否过量…… 但八卦也真是好下饭,没想到江骕诚整一个金融巨鳄的精英形象,私下如此狂野,失敬失敬! 当听到张灵山精准描述那颗黑痣,误差精确到0.005毫米时,脸上的微笑面具有了丝裂缝……其实,倒也不必如此详细,瓜囫囵吃着也行。 许光慧预判了张灵山的骚操作,但又没有完全预判,是她低估了张灵山的「骚」。 按照主流剧本,女孩子跟好闺蜜吐槽自己男朋友,不是都得一把泪一把鼻涕,内容不是都框定对方对自己不好,冷暴力,男朋友妈妈不够喜欢自己诸如此类的吗? 虽然槽多无口,许光慧仍旧好好拿着闺蜜剧本,认真走剧情,在张灵山需要回应时给予细腻的微表情,在张灵山卡顿词穷,提供精辟的总结,在张灵山毫无头绪时,适时提问,梳理现状。 张灵山不说分也不说和,许光慧态度中庸,不劝分也不劝和,她压根不关注江骕诚如何,她只关心张灵山的状态。 对待爱情,许光慧天生悲观,春光易逝,好景不常在,若将满腔期望给予旁人,好比水中捞月,注定一场空。 在感情中,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坚守自己的原则,比要求对方一千次一万次来得更实在。 许光慧相信张灵山能够看清自己,她是个大智若愚的好孩子,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好这桩感情,她给与她最充分地信任,最坚定的支持。 而大智若愚好孩子。张灵山在线吐槽时间过长,说饿穿胃了,狠宰许光慧一杯299元/人的草莓雪糕。 三天假期,张灵山缠着许光慧蹭吃蹭喝,期间许光慧接到过金融巨鳄江骕诚的电话,常规问候完,非常隐晦地让她转告张灵山多肉开花了,花很好看,花粉浓郁,吸引了很多小蜜蜂,但花期不长,想看的话得早点回来。 许光慧瞟了沙发上瞧着二郎腿刷手机刷得火星子四射的某人,非常诚恳地表示一定告知。 花好不好看想不想花粉多不多她不知道,但那盆多肉寿命将近她就知道。 多肉开花是要死的,正如遭受背叛的爱情是无法破镜重圆的。 许光慧如实相告,张灵山愣了一下,手指停顿在就页面上,久久未动。 瞧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上多损,心里就有多在意。 故作坚强的孩子最令人心痛,许光慧正准备上前安慰一把,张灵山昂起头,食指堵在鼻子底下,“艹!这腹肌这臀,不愧是我翘屁男神!” 许光慧:“……” 不愧是张大傻!是她许光慧错估了形势! 鬼混了一个小长假,张灵山意犹未尽,赖着不肯回去,心安理得占据许光慧一大半的床。 而社畜许光慧周一早上07:45闹钟铃响之前便已醒过来,起床洗漱准备上班。 早餐是豆粉泡黑麦片,不加糖,既能补充蛋白质又能饱腹,而且简单快捷,是她工作以来最成功的的一道创新菜。 临出门前给张灵山微信留了言,十一点半伍姐会上门搞卫生和做午饭,让她到时起床吃。 到了公司,照理是南区管理层冗长的例会。 “上周南区各厂区总流失率为6.7%,超过目标值3.7%,除了临近春节员工们回家过节的因素叠加,还有其他大环境的变化。 最近人力资源部做了一分招聘分析报告,分享给各位同事,希望能给往后的招聘以及用人一些启示……” 许光慧站在讲台旁,手持激光笔,进行每周例行汇报。 戚远成在许光慧前面汇报,此刻坐在转椅上喝水,一双眼睛专注望着,目露欣赏。 前面那个自信从容的女子仿佛会发光,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无法言说的美,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大数据显示,自2018年开始,一线城市的务工者以每年大约流失5700万的人口,这些从大城市离开的劳动力选择了新兴城市,直接家门口就业。” 许光慧目光扫视在场的高管,滑过戚元成时,微微停顿,随后转头望着投屏,示意众人看一份数据。 真的太尴尬了,自从得知戚元成对自己有想法,许光慧便浑身不自在,无论他做什么事,她都控制不住自己多想。 旁边的温鸣珂回来扫视无声交流,显得颇为默契的二人,手里的钢笔差点拗断。 凭什么? 凭什么是许光慧? 她自大学开始追着戚元成跑,陪他考研的是她;陪他出国读书的是她; 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她放弃家族安排的职位,选择进入这家公司从基层做起。 7年了,她温鸣珂陪着这个男人7年了!女人能等得了多少个7年? 以青春做赌注,是身为女人最大的牺牲。 她赌的是这个男人的良知,赌的是他的心软,赌的是这个男人的愧疚,她知道自己终将成功,时间问题而已,竟然到头来被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乡野丫头抢走她心心念念的东西! 她温鸣珂发誓不会让这个贱女人好过! “以应届毕业生这个群体为例,数据显示,将50%的95后在求职时更愿意选择汉城、杭城等新兴准城市,而会选择传统一线城市的仅占三成。” “对于求职者来说,用数字量化城市的价值,房价、工资、工作机会等都是相关的答案,可以兼顾职业发展和相对轻松的生活压力,实现诗和远方兼得。因此,95后选择的城市转移也有迹可循。” 许光慧收起激光笔,作最后总结陈述,“集团旗下大量工厂布局在一线城市,用人需求大与无人可用的现实博弈,我们终将面对,至于如何结题,不妨回归人本身,「选用育留」不再单单是人力资源部的指责,我们在场每位、每个部门都必然承担起这一部分责任。我建议抽取时间召开全部门研讨会,共同指定相关规则。” “啪啪!”南区CEO占冰头一个鼓掌,“不错,你这份报告非常有警示性,那就在本月15号召开人力资源研讨会,事宜将由你负责统筹安排。” 一锤定音。 会议完毕,各位高管陆续走出会议室,许光慧低头收拾笔记本,察觉有人走近身旁。 “感冒好点没有?”戚远成问。 许光慧闻言挑了挑眉,随之想起年会散场时他邀请自己跨年,被她以感冒生病为由拒绝了。 “挺好的,劳您费心。”许光慧不欲纠缠,快步离开。 “许总,您下午有时间吗?想跟您请教下关于我们研发部的人才盘点。” 戚远成跟在许光慧身后,“老实说,我们研发部搞技术的,确实缺乏人力资源的相关知识。” “请教不敢当,这是我分内事。”许光慧把手头上的东西交给行政秘书,让她先回人力资源部。 看了看腕表,抬头望着戚远成,“下午3点有个集团人力资源会议,我5点去办公室找您?这个时段您是否方便?” “方便,那先谢谢许总了。” 许光慧点点头,便抬脚往前走,经过走廊转角时,一道人影杵在那,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温总。”许光慧装作看不见温鸣珂的黑脸,简单招呼后便越过去。 即便她们之间发生不愉快的争执,但私下恩怨,私下解决,在公司一律只谈公事。 打工人的打工魂,打工她是认真的,敬业是刻入灵魂的职业操守。 “许总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初你刚进公司时我就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你不但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还……有办法让占总言听计从,更别提其他部门老大了。”温鸣珂盯着许光慧的后背,幽幽说道。 许光慧翻了个白眼,回头灿然一笑,“哪里哪里,温总过奖了,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谢谢占总给机会,也多得各位提携。还有事,先走了。” 对方油盐不进,滑不留手,温鸣珂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许光慧回到自己部门,丢下一句“10:45分开会。”便进了自己办公室,冲了杯咖啡。 闭目思考半晌,抽出一张草稿纸,旋开钢笔写写画画,研讨会的思路差不多成型。 待时间差不多,便拎起笔记本,开部门周例会去了。 到了人力资源部会议室,下属们都到了,只是投影设备还没有弄好。 “怎么回事?10:45开会,到点才准备设备?”许光慧不满,「啪」一声将本子丢在会议桌上。 张秘书换了一台电脑,重新连接投屏,“对不起,许总,我以前一般提前15分钟准备,完全没有问题,这次是投影仪连接线借口松了,才导致没有准备好。” “解释这么多干嘛?这是职场,只看结果,没人想知道你的过程!秘书的职责就得负责好会议,做不好就接受批评,明白吗?”许光慧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眉目冷厉,语气严肃。 “是,许总。”张秘书坐在下首,嘴唇紧闭,脸上羞怒一闪而过,随后低头掩饰。 她自己在人力资源部呆了10年,从人事基层做起,熟悉薪酬系统,精通行政模块,做过各人总监的行政秘书,高层大大小小会议她都参加过,原本以为王总高升后,这个总监之位怎么都轮到自己了,没想到一个入职不过3年的黄毛丫头从她手里硬生生抢走了好前途! 凭什么! 想起以往自己对许光慧可以随意指使,今日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被她随意呵斥,恶心针对,张秘书内心深处的不满差点就要抑制不住,喷薄而出。 许光慧撇了一眼张秘书,便不屑再看。 职场人,什么都在俩上表现出来,是大忌;对自己的上司随意,是不尊重; 对自己的岗位职责懈怠,是不敬业。 这人没法救也没法用,10年无法高升,不找自身的原因,反而怨恨别人。 不必留了,她的团队不需要这种野心勃勃,能力不足的人。 “开会吧。”许光慧训完下属,收敛脾气,往后靠着转椅背上,聆听下属们的上周工作总结和本周工作计划。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许光慧拿起来看了看,是一条新闻推送,标题为:汉城发现27例不明原因肺炎,事发海鲜市场商家称「没有活禽」…… 许光慧熄灭屏幕灯光,重新专注于汇报内容,不时询问下属。 此刻,风平浪静,万事万物欣欣向荣,许光慧不知道自己刚刚窥见了一场风暴的风起之时,一场席卷全人类的风暴。 命运之轮一旦被风吹动,是谁的命运偏离航线?神灵笑而不答。 最新评论: 【職場上的人永遠讓你體會到社會的現實】 -完—— 第15章 久别重逢,人生幸事; 年关将近,街上气氛渐浓,路灯杆绿化树枝挂上了红灯笼,商铺门口橱窗贴上大红海报,商场货架多了花生瓜子等干货。 人们心里盘算着还有多少天放假,今年能得多少年终奖,需要囤什么年货过节,早已无心上班,但作为打工王者的许光慧,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她正忙着收拾自己的团队。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许光慧并不吃惊。不,可以说她一直等着事情发生,把柄递到手上,才方便斩妖除魔不是吗? 起因非常简单,南区保安经理到人力资源部询问今年春节是否可以将去年积攒的年假休了。 说来也是巧合,负责薪酬福利的主管李霞刚好不在卡座,是行政秘书接待的,她告知这名经理当年度的年假必须当年修完,逾期取消,无论什么原因。 保安经理去年因为工作原因没能在休完年假,今年好不容易抽出空来跟家人过一个团圆年,没想到晴天霹雳,一气之下投了CEO信箱。 这事许光慧不知情,但在CEO办公室里她没有辩解一句,承认了错误,并当场处理了保安经理的休假申请。 无话可说,不必解释,人力资源部是一个整体,下属错误都是人力资源部的错误,她身为负责人,便是她的错误。 “小许啊,你年轻,需要多历练历练,一个优秀的管理者不仅仅是指使下属去干活,还得负起培养的责任,把下面的人教好了,你才能轻松,才能放开收去做更大的项目。下属就是你手中的刀,谁锋利谁驽钝,你都需要做到心中有数。” 许光慧表示领导教训得时,回到人力资源部就逐个叫进来谈话。 这番谈话后,人力资源部岗位大调整,行政秘书张欣调到人事岗位,原人事专员赖旖旎调到行政岗位。 赖旖旎是黑城人事,以一己之力带偏拳部门口音,是部门的气氛组,与活泼开朗性格相得益彰的是细腻专注的心思,善思考,每一次交付的工作都有亮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时找赖旖旎谈话,许光慧只问了一句:“是想永远做一个专员,还是要做管理者?如果是后者,听我的。” 赖旖旎尚存稚气的脸庞严肃端正,点了点头,“我听您的。” 到了行政秘书张欣,许光慧给她两个选择,第一个是调岗,第二个是调任到地方人力资源办公室。 张欣职场混了这么多年,在许光慧被叫去CEO办公室时就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败露了,权衡之下接受调岗,无论如何,留在南区,她就有机会上68楼总部。 许光慧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大动作,至此尘埃落定。 “今年你跟我回家过年呗,我妈说很久没见你了。” 张灵山躺在沙发上跟许光慧视频,画面里是不是出现一个个穿衫着裙的塑胶模特,自从元旦收假回去后,她便跟江骕诚分手,天天泡在工作室里。 新年上新期间,工作量极大,虽然有两个助理帮忙,但依然忙得昏天暗地,压根没来得及品味失恋的伤心感,更别提酗酒失眠等操作了。 综合下来,张灵山觉得虽然失恋了但又没全失! “不了,我今年想到西南边境那一带走走,散散心,顺便看看有啥好药材。对了,陈伯说他最近刚收成一批A级药材,我正列清单呢,准备让他给我寄一些,阿姨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一起整理。” 解决内患的许光慧终于有时间准备年货,抖抖手中的A4纸,询问张灵山。 上次邮寄的那批不老药确实不错,个大身粗; 最难得的是里面还有一朵直径接近1米的一年生灵芝,菌体饱满,还没有喷发孢子。 “你看着办呗,你又不是不是知道我妈!她肯定假客套,强烈表示啥都不要,那架势要跟人打架似的,但你如果真听她的,啥也没给,她内心指定又怄得半死!” 许光慧:“……” 对不起,是她天真了,能养出张灵山大孝子的阿姨也绝非凡品,打扰了。 许光慧对着A4纸拍了张照,把照片和地址一并发给陈伯,随后把纸塞进手包,准备下班,“江骕诚怎么回事?还在纠缠你吗?” 想起手机里那排密集的来电显示,许光慧叹了口气,点开通讯录直接拉黑。 许光慧态度取决于张灵山的态度,张灵山不要江骕诚,那么他也别妄想在她许光慧身上做功夫,行不通的。 张灵山懒洋洋翻了个身,慢吞吞地说:“纠缠算不上吧,每天到我工作室门口守着……我就觉得奇怪了,他不是在证券公司上班嘛,周一到周五交易日得开会研究股票或者盯盘啥的,全拿来撩妹,我真为广大投资者感到担忧!小心底裤都不剩!” 许光慧:“别乌鸦嘴,让别人过个好年吧!” 裹紧风衣,许光慧出大厦走路回家,经过红绿灯路口时,一个广告屏上面播放时事新闻。 从月初那条新闻出现后,不知名肺炎病毒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影响人数越来越多,死亡人数也在逐渐增加,许光慧叹了口气,希望这场流感能尽快过去,让大家过一个好年。 绿灯亮起,行人四散,行色匆匆,人生百态,各自修行; 有人离开,有人归家,有人重逢,有人辞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而她的道又在哪里?许光慧带上冷漠面具,混迹在人群中,失去自我。 同一时刻,徐锐之自海城飞回金都城,与家人团聚。到家时刚好是正午,吃午饭的时候。 阮欢带着水姨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最后一道抓炒鱼片上桌时,门铃响了,阮欢擦了擦手,转头对摆碗筷的水姨说:“我家小子回来啦,我去开门!” 摁了几下门铃,徐锐之站在门口等待,一身黑色大衣,衬托得面容冷峻若刀刻,他身侧一之黑色行李箱,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金都城的冬天非常干冷,即便是正午时分,凛风依然如刀子一般刮着皮肤,他呼出一口白茫茫的热气,拉紧衣领,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中。 「咔」一声,门开了,阮欢出来,脸上带着喜气,“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 说着说着就要去拖行李箱,徐锐之一手挽着妈妈的手,一手拎了行李箱,快步进屋去了,“您歇着,箱子重,我来就行。” 两个女儿围着徐锐之一通忙乱,又是拿鞋,又是安置行李箱,又是夹菜,脸上喜不自禁。 “别忙活了,妈您吃。”徐锐之夹了一筷子素菜放进阮欢的碗了,又对水姨说:“姨,您也别站着,坐下来一起吃吧。” “哎,谢谢锐哥儿,厨房还炖着甜汤,姨去看看,您和阮姐慢慢吃好好聊!”水姨笑着进了厨房,眼周嘴角的每条皱纹都充满喜悦。 阮欢望着徐锐之,一双盛满温柔的眼睛仔细逡巡着,见他没胖没瘦,神情气色都精神,遂放心下来,“尝尝这道木须肉,看看味道如何?” 徐锐之闻言,夹了一大筷子吃了,竖起大拇指,“这肯定是您的手艺,我尝出味儿来了。” 阮欢被逗乐了,嗔怪他,“就你会贫!吃完饭睡下觉,歇息歇息,下午去看看奶奶吧,她这几天一直跟我念叨你呢,说老二家的那几个小孩儿都去她跟前报道了,怎么老大家的还没来啊——” 徐锐之快速吃完一碗饭,“行,我等会就去,正好也给奶奶带了些物件。” “是这个理儿……”阮欢快速瞥了一眼徐锐之,手里慢慢搅着甜汤,试探着说:“奶奶她还念起陆家小宁儿呢,说许久未见了,一定要你带小宁儿去给她瞅瞅。” 徐锐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只低头喝完一盅小吊梨汤,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餐巾纸擦擦嘴,“若奶奶真想着人家,新春时候陆家过来拜年时自然可以见到。妈,我先上楼了。” 阮欢瞧了瞧儿子脸色,内心叹了口气,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这孩儿,自小乖巧听话,喜欢粘着自己,却不知为何成年后性情大变,越发冷漠,连自己的父母亲似乎都不亲近。 虽说是自己的儿子,但她心里总忍不住发怵,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当初报志愿,他爸希望他选择军校或者政法大学,他一声不吭读了海大; 好不容易他爸妥协学校了,条件是要求他选择政法专业,他又偏偏选择了计算机专业; 毕业了,他爸希望他从政,他直接创业去了。 孩子一直优秀,没少给他们夫妻脸长面子,但偏偏喜欢跟他们反着来,可把他爸气得够呛! 这不,现在都31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整天不是这出差就是那出差,没个定性,照这样下去都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 眼瞅着老二家敬之大娃三年抱两,光速生了一子一女,喜得黄书蕴脚不着地,天天在她面前吹孙子孙女,可烦人了! 哎,也不知道这两堂兄弟咋回事,明明年岁相近,偏偏人生大事进度条天差地别。 但是她也没敢逼锐之相亲,气性大得很,刚刚她不过是拿陆家小孙女儿试探试探,都还没说什么呢,眼瞅着脸色就冷下来了。 若真逼他做些啥,怕是真的一气之下长住海城不回来了。 哎,愁,真愁! 阮欢心里苦。 徐锐之不知母亲心中烦闷,正上二楼房间准备洗漱,走到一半又想起一些事,转头对收拾残羹的水姨说:“姨,月姨今年回来跟你们一块过年,她晚两天就到。” “哎,好嘞,先谢谢锐哥儿!” 久别归家,故人重逢,人生幸事。 徐锐之望着喜不自禁的水姨,素来漠然的神色也松动不少,他羡慕能够肆无忌惮表露情绪的人。 最新评论: 【啊啊啊他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面!!】 -完—— 第16章 ——旧痕—— 徐锐之家与奶奶家不在同一个城区,一个城南,一个城东,驱车大概15分钟。 进门没见到奶奶,佣人阿春告知在花房里头,“老太太在花房里呢,自从老太爷走了后,她呆在里头的时日越发长了,有时连饭都忘记吃了……” 老佣人耳聋眼花,絮絮叨叨着,徐锐之也不打扰她,将带来的礼物递放在茶几上,径直去了那座玻璃房子。 金都城冬日景色萧条,只剩下光秃秃挂着冰霜的树枝,张牙舞爪,而玻璃房里隔绝开来另一个世界,温暖如春,绿意勃发,姹紫嫣红,仿佛误入仙境。 徐锐之在一块雏菊田里找到奶奶,她正拿着小铲子翻土,见到他时,愣了一下,直起腰来瞅了瞅,再微微拉下眼镜,认真看看,原来真是自家大孙儿,欢喜极了,“锐哥儿来啦——” “奶奶,我回来了。”徐锐之迎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出了田垄,想起老佣人的话,问她,“这都2点多了,您吃过饭了吗?” 奶奶听到问话想了想,一拍额头,“哎呦,瞧我这记性!阿春叫我吃饭来着,我忙着忙着转头又忘了!” “没事儿,我陪您吃,来,洗个手。”徐锐之拿走奶奶手里的小铲子,丢进一旁的工具箱里,就着水龙头洗干净奶奶手上的泥巴。 二人出了花房,进饭厅,佣人阿春连忙将温在炉子上的胡桃芡实粥端出来,拿了两只瓷碗来盛。 “不用盛我的,我吃了再过来的。”徐锐之挨着奶奶坐下,看到阿春盛粥,连忙阻止。 “陪奶奶吃点,不过这粥没味,你们小年轻肯定不喜欢。”沈晚意拍拍大孙儿的手背,笑眯眯吩咐阿春,“拿昨天炸的松肉和咯吱盒,锐哥儿爱吃,多拿些——” 徐锐之推拒不得,望着面前一碟小时候常吃的零嘴,心里百味夹杂。 以前的徐家大院人口兴旺,爸妈一家和两个叔叔们都住在这里,平日里就热热闹闹,过年时更是人声鼎沸,家中常备这些逗小孩的零嘴。 后来兄弟各自成家就都搬出去分住各处,老宅就剩下两个老人守着,外加一个老佣人,他们只有过年过节才回来聚一聚,热闹一番又各自散去。 现在爷爷走了,老宅怕是更加寂静了。 “奶奶,您搬过去跟我爸妈住吧。”徐锐之提议,“平时爸爸上班,我妈在家也无聊的,您过去后还能有个人说说话。” “你个小精灵鬼,哪里是要我陪你妈,是想你妈陪我吧?以为反着说我就能上当了。” 沈晚意推开空碗,喝了口燕窝,睨了一眼大孙儿,“奶奶在这儿住了一辈子,哪儿也不想去,到时归老了也在这。” “不过,这宅子确实越来越静了,先是走了挽卿,接着光慧也离开了,然后是你爷爷,我都有点不习惯……”说着说着,沈晚意声调越来越低,仿佛陷入回忆中。 徐锐之骤然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打断奶奶,“您刚刚说都走了谁?” 沈晚意回过神来,笑了,昏暗的双眼透出几分落寞,“锐哥儿,你们年轻人记忆力忒差,忘记你幺叔徐挽卿了?不过也正常,都十几二十年了,我,我也快记不清老幺什么模样了。现下他们父子俩团聚了吧……” “我记得幺叔,他以前还送过我山川河流模型图。”徐锐之伸手握住奶奶布满时光刻痕的手,“他长得像您,特别是眼睛和鼻子,连眼睛下面那颗泪痣都一模一样。” 徐锐之说着说着,脑海中渐渐浮现那个长相秀气的年轻男子,斯文,良善,带着书卷气,外出考察归来经常带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给他,有泥烧的丑陶俑,有会跳的纸糊青蛙,还有吃了会做梦的果子。 在他十岁生日那天,幺叔从外地赶回来,亲手做一座巨大的山川河流模型送给他,内藏机关,可以演绎火山爆发、泥石流等自然动静,这个模型现今还放在他的书房里。 第二年秋天幺叔回来,身旁跟着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孩子,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许光慧。 爷爷奶奶一直不同意幺叔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幺叔便一直没有回老宅。 过得两年,那女人依然未能成为徐家人,但那个孩子却住进了爷爷奶奶家,养在二老膝下。 在徐家,这个孩子是个异类。 她不姓徐,不上族谱,却养在爷爷奶奶膝下; 说她是徐家人,却游离在徐家之外,从不在重要的聚会宴席上出现。 在父母和二伯口中,这个孩子是那个女人特意培养出来的鬼胎,心机深沉,可以使出奇怪手段蛊惑人心。 这些借口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信,却不得不想,否则如何解释一向反对强烈的爸妈会把那孩子接到徐家祖宅? 他上初中时,许光慧读小学,他们在同一所学校,却从没说过话,路上碰见都假装不认识,仿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无人处,在台下,藏匿在人群中,一次次望向许光慧,看她不冷不热跟同学相处,看她静静读书写字,看她淡定从容上台领奖时……她始终没有显露妖邪任马脚。 也许是她太过谨慎,不敢暴露? 如果一直盯着,总有一天会抓到她的把柄,到时候爸妈就能把她彻底赶出徐家! 他想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看了她许多年。 她小学毕业,考了年级第一; 她上初中后,慢慢长开,高了许多,身子骨纤细轻盈,初到时的瘦小黝黑再也无迹可寻,脸蛋似小小的一朵花,眼睛妍丽至极,眼尾略微上翘,透出淡淡的粉色,只是眼神是冷的,清冷冷,仿佛冬夜寒潭水面上倒映的星光。 他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一天寻常的夜晚,幺叔与那女人双双遭遇车祸,不治身亡。 听闻消息,奶奶昏死过去,从此落下病根,而爷爷鬓角全白,挺直的腰板慢慢佝偻下去。 幺叔的身后事是爸爸和二叔一起操办的,他死时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按照规矩,骨灰不能入祖坟,牌位不能入宗庙的,骨灰和牌位摆在他在徐家老宅的房间里,那个女人的尸骨去向何处,从此再无人提起。 原本他以为随之消失的也包括许光慧,只是没想到她依然生活在徐家,仿佛一个影子,存在感薄弱。 他依旧习惯性观察她,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不会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心思,那双清冷昳丽的眼睛仿佛一颗魔种,深种心口,日夜汲取他无法自察的相思为食,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成了参天大树,再也无法拔除。 谁能想到呢,看戏的人,终成了戏中人。 她成了他的执念,求而不得的执念,造成他和父亲多年隔阂的罪魁祸首。 后来他读高三,每日忙于繁杂的作业和补课,冲刺高考,刻意遗忘那个越发没有存在感的女孩子。 高考过后,离家出国; 大学生活忙碌,鲜少回家,那个深烙脑海中清冷冷的眼睛日渐模糊,直至再也无法忆起。 他再没有见过她, 直至大四第一学期结束,他说家人许光慧主动离开了徐家,再也没有回来。 家里人说她是早有预谋的,在徐家蛰伏十年,直至十八岁成年,考上211大学,徐家再无利用价值,从此便一脚踢开。 他们说爷爷奶奶养了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们说女孩是那个贱女人的孩子,一脉相承的贱格…… 他再次想起那双眼睛,心里无法苟同家里人对她的评价,却说不出维护的话。 他是她的谁呢?他有什么立场呢? 连爷爷奶奶也沉默。 从此,许光慧这个名字跟那个女人一样成了徐家禁忌,再无人提起。 徐锐之从回忆中抽身,擦掉奶奶的眼泪,“奶奶,我前些儿得了几幅明清时期的字画,不是什么名家,但瞧着十分意趣,全带过来给您玩赏玩赏。” 沈晚意听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沉湎在往日的悲痛中,抓着徐锐之的手,“在哪呢?我看看……” 她出身官宦世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到老了,喜欢收藏些古时候的物件,日常生活不是整理藏品就是种花种草。 徐锐之拿起茶几上古色古香的木盒子,跟着奶奶进了书房,一进去差点踢到东西,低头一看,各色各样的礼品盒子堆在角落里,堆得太高,有些滚落下来,散布在地板上。 “哎,全是别人送的新年手信,以前都是你爷爷负责整理入库和准备回礼。现在要我来管,我也没精力管,这不,越积越多!” 沈晚意颇为无奈,失去了老伴,似乎自己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别急,奶奶您去看字画去吧,这些我来整理。”徐锐之拎开散落在门口处的袋子,清楚路障,以防奶奶跌倒。 随手翻了翻,徐锐之拿过一本空白簿子,一一登记送礼之人的信息,再在旁边舔注回礼是何物,一一对应好,便把这些东西入库了。 直到剩下一个大箱子,非常简陋,混在一堆包装过度的礼盒中格外不起眼,他打开封胶,一阵浓重的药材味扑鼻而来。 他仔细辨认一番,有锁阳,有冬虫夏草,有人参,还有一株硕大的正株灵芝,这箱东西价值不菲。 继续翻了翻,发现一张打印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药材名字,字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他对了对,正好跟箱子里的品种对应,看来这是送礼人的手写清单了,只是没有署名。 “奶奶,有一箱没有署名的名贵药材,您知道是哪家送的吗?” 沈晚意右手拿着放大镜,凑近桌面去观察摊开的字画,闻言直起身子,想了想,依稀记得以前老头儿提到过年年送药材来的人,只是实在想不起来名字,只得摇摇头,又继续沉迷字画中去了。 徐锐之没有办法,只得也一道搬进仓库,也许是别人不想老人家破费才不署名的。 他不知道的是,不久的将来,那张打印的手写药材清单会揭开一段隐秘的往事。 这滚滚红尘芸芸众生,无人能避是非曲直与黑白对错。 而此刻,是日肃朗,心头无事。 作者有话说: 这里埋了好几条线—— 最新评论: 【哇哇哇!原來是這樣的事情!越來越好看了!加油!】 -完—— 第17章 ——消失的刺猬—— 徐锐之回家后,仿佛响起召集号角,出门在外的徐骢之和徐毓之两兄妹也相继在农历二十九那天到了家,人终于齐了。 徐锐之带着堂弟堂妹们,将徐家老宅里里外外清理了一桶,院子四周的沟渠扫了一遍,又用水冲了一遍;院子枯死的干枝拔除; 瓦上的陈年旧渍也擦得干干净净。 乐得奶奶跑前跑后,给他们兄妹几个送水擦汗,嘴上念叨着除夕当晚要给他们几个包更大的压岁钱。 更加喜人的是抓住2只老鼠,消灭若干蟑螂,还有发现一窝刺猬。 “哥,快来看!这有一窝刺猬!” 徐骢之整理果树底下的一段绿化带,锄头扒拉着草堆,发现一个厚实的草团,扯开一看,里面团着三只小刺猬。 “真哒?!二狗走开,让我看看!” 徐毓之丢下手中的扫帚,跑过来,揪住她二哥后脑勺的一撮小辫子往后一掼,占据最佳位置,快要把头塞进草团里,“哇哦……真的嘞,三个小刺猬,眼睛还没有睁开!” “你才二狗,死铁蛋滚开!是我发现的!” 徐骢之一脚踹到徐毓之撅起来的屁股,力道一点没省。 徐毓之跌了个狗吃屎,手脚并用爬起来,呸掉嘴巴里的草泥,吼叫着扑向她二哥,“死二狗!你死定了!敢打我!” 大哥徐敬之无语望天,自己两个孩子也是一男一女,也是一哥一妹,乖巧听话,兄妹情深,一点没让他这个老父亲难办。 可惜自己爹妈不给力,生了这两个神憎鬼厌的臭东西,打小互掐,关系一度恶化,甚至到了二者不能共坐一张餐桌的地步,后来被爸妈联手,混合双打才消停了点。 这不,现在没有长辈在场,俩狗子已经发展到互扯头发的阶段了。 徐敬之深吸一口气,拿出与自家父母一脉相承的收拾熊孩子的魄力,冲过去,一手薅一个头,往两边分开。 “哎哎……大哥,大哥!疼,我刚做好的发型!您轻点,轻点,我错了嘛——”徐毓之撒娇求饶。 “嗷嗷……大哥你干嘛?我劝你快放手,我弄死臭铁……” 徐骢之头铁,还敢去挑战大哥的地位,“啊啊!哥!亲哥!头秃了!真秃了!” 妹妹认错态度良好,徐敬之对这教育成果颇为满意,腾出手来专心对付这冥顽不灵的臭石头,“要去弄死谁来着?” 二狗屈服在暴力的淫威之下,“没,没谁……我,是我,我要弄死我自己,太不生性了,老大不小还跟妹妹打架!” 徐毓之站在大哥身后,嘴角疯狂上扬,做近各种调薪动作,差点没把徐骢之气得失心疯,想冲过来揍这屁孩子,却被大哥误以为他想反抗,不用想都知道结果很惨烈。 人民子弟兵的体力不是开玩笑的,一打二,绰绰有余。 一场兄妹混战,以二狗的哀嚎结束,铁蛋虽然败了但没有完全败。 三兄妹混战时,徐锐之背着手站在一旁围观,第一次感激自家爹妈只生一个的英明决定。 余光一扫,原来动静太大,奶奶往这边过来了,忙报备现场状况,“奶奶,二叔家这几个皮娃子打架呢,可激烈了,拉都拉不开!” 沈晚意瞅了瞅这三个泥猴儿,气得就地取材,捡气一根枯枝就去抽他们兄妹仨,“老大不小了还打架?不嫌丢人?没收你们的压水红包,到时候别来我跟前嚎,该!” 大哥徐敬之:“?” 又关他事? 二哥徐骢之:“……” 挨完一场又一场? 三妹徐毓之:“!” 为什么没收她红包?是二狗先动手的! 大佬徐锐之微笑着围观一打三,不费吹灰之力扭转局面,深藏功与名。 挨个收拾完后,奶奶得知打架原因竟是因为一窝刺猬,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徐锐之找来一件不用的浴巾,将几个小刺猬抱回了屋里,若暴露在这么冷的天里,没过多久就冻僵了。 “怎么院子里会有刺猬呢?” “瞧这小爪爪小嘴巴,真可爱!” “我看它们好像快没气儿了,应该是饿的,刚扒拉开来的时候没瞧见刺猬妈妈在。” 徐敬之走过来,扒拉几下小刺猬,再看看那破损的草窝,“刺猬妈妈应该死了,或者抛弃崽子了,你们看,这窝的草料还是旧的,按道理说到了冬季,母刺猬会叼来新草重新修正巢穴,新草比旧草保暖,这样它们才能顺利度过冬天。” “哇塞!” 狗蛋兄妹二人组齐齐竖起大拇指,称赞大哥为当代福尔摩敬。 原来悄悄打工真的能惊艳所有人! 徐锐之也不禁望了眼这个大堂弟,依稀记得他职业不是动物饲养员,难道找了副业不成? 兄妹几个围着刺猬吱吱咋咋,奶奶沈晚意静静望着,从头到尾沉默不语。 她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同样是上午时段,那个离家的纤薄背影,一直往前走,孤孤单单的,相伴的只有硕大一只行李箱,一次都没有回头,直至消失在转角处。 她那时其实心里已经后悔了,后悔不该说那番话,想开口叫住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关上大门,她一个人独自在院子里呆了许久,直到日上中天,直到阿春过来说笼子不知道怎么弄开了,小小姐养的那只刺猬不见了,她才慌张起来。 她们俩屋前屋后找了许久,却没有找到,后来终于放弃,阿慧在这个家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不见了。 沈晚意觉得这或许是天意,这个不该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孩子,骤然出现,突然消失。 这十年中,她和丈夫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消失的孩子,直至丈夫徐仕明突发脑溢血,紧急入院,抢救三日三夜,宣告不治。 医生让家属进病房告别,他轻轻挨个碰了碰所有人的手,无话可说。 离世之前,他拉着她的手,涣散的眼睛默默望着他的老妻,留下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话是留给那个孩子的,那个十年间从未提起,每个人心中却从没忘记的孩子。 他说,“阿慧……” “滴……” 机器长鸣,线条归零。 那句最后的话,是未完的话; 沈晚意泣不成声,趴在丈夫渐凉的胸膛上。 夫妻六十多年,她懂他,懂他的无话可说,懂他最后未尽的牵挂。 对徐家对妻儿,他尽到做儿子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守护徐家爱妻顾家教导后代,他们都很好,很优秀,已经超过了他所期盼的模样,所以他没有牵挂。 对许光慧,在徐家时他没有尽到庇护之责,令她经受流言蜚语的苦,在她离开徐家时,是他的懦弱他的妥协以致她颠沛流离,无人可依。 他对她有愧。 沈晚意懂徐仕明,她何尝不愧? 逝者若在世上留有未竟之意,灵魂沉重,无法投胎转世,七日过后便会化作孤魂野鬼,所以她拜托锐哥儿帮忙联系阿慧,她想让她回来见丈夫最后一面,了却丈夫的牵挂遗憾。 那个号码是她在以前旧的家庭座机上翻到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能打通,而且电话那头正是消失十年的孩子阿慧。 那个陌生的号码在十年前的冬至当天打开,沈晚意记得是自己接起来的,只是电话那头怎么都不说话,她觉得奇怪便挂掉了。 后来的每个节日,这通电话都准时响起,有时上午有时下午有时晚上,唯一不变的是静默。 不,其实也不全然是静默的,她在那通电话里听到过北风呼啸,行人喧闹,以及隐隐的抽泣。 沈晚意心里隐约猜到电话背后是谁,从来不去深想,只是从来不去求证,以为这样便能逃避现实。 这一逃便是十年,直到避无可避。 她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淡漠女声,骤然惊觉自己的自私和无耻,她践踏了一颗赤子之心,长达十年之久,所以她对阿慧的到来不抱期待。 直到那天宗祠门口,她从车上下来,一眼瞧见人群中仿佛发光的女孩子,眼眶骤红。 离家十年,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健健康康长大,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孩子,身姿挺拔,自信强大,活成了一株白杨树。 越发衬托出自己的阴暗自私,她无颜面对阿慧,葬礼结束后便离开了。 原本以为从此再无瓜葛,她安然等死,这样便和那孩子相忘江湖,此生不见,可今日,消失十年之久的刺猬再次出现,毫无防备,猝不及防。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她,徐家,必定与那孩子再次纠缠,沈晚意想。 徐锐之仔细打量着奶奶的脸色,福至心灵,骤然涌起一个念头,这是许光慧养的刺猬。 听到大哥说刺猬妈妈不在了,徐毓之弯腰揽住这些小可爱,生怕二狗来抢,“既然崽子没了妈妈,那我来当它们的妈妈!我会好好挣钱养活它们的!” 徐敬之徐骢之兄弟俩没意见,徐锐之走到奶奶跟前,蹲下直视她的眼睛,“奶奶,我把这几只小东西带去给它们的主人好不好?” “主人?堂哥你是说这些刺猬是有人养着的?是谁啊,我问他要一个去。” 徐锐之不答,只静静候着奶奶。 沈晚意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半晌方回道:“去吧,拿去给她,本就是她的。” 随后她便推说自己累了,想回放房休息,徐锐之唤来佣人阿春送奶奶回去。 狗蛋二人组云里雾里,不知道大堂哥和奶奶在打什么哑谜,问自家推理强手福尔摩敬时又被他白了好几眼。 那白眼翻得可有水平,都快上天了。 中午散场,四人各归各家。 徐锐之领回一窝刺猬崽崽,可把阮欢神奇坏了,跟着水姨翻箱倒柜找针筒,又亲手兑了奶粉去喂,瞧着几个小嘴巴阿巴阿巴喝着奶,她的心快要被融化了! 喂刺猬崽崽就已经这么开心,如果是自己的孙儿的话…… 阮欢悄悄回头望了一眼沙发上玩手机的儿子,心头已有计较。 而此刻,徐锐之望着手机上那条通讯记录许久许久,眉头轻蹙。 元旦那天,他鼓足勇气打通这个号码,为那晚自己的无礼道歉, 等待接听的过程中他想了很多,上次自己态度那么差,她会怪他吗?她会不会再也不理他了? 没想到接电话的另有其人,一鼓作气,再而衰,他到现在仍旧没有道歉。 那这个电话又该如何打呢? 难道说找到了她多年前养的刺猬,让她带回去? 如果她忘记她养过刺猬了呢? 如果她记得但是不要呢? 他又该如何自处? 徐锐之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使人疲惫。 他得去见她,他想。 最新评论: 【然後就去見面!!哇!你的收藏又漲了!!開心。】 -完—— 第18章 ——困兽斗—— 农历年三十,徐家俩兄拖家带口回了老宅,与自家老娘过个团圆年。 年轻一辈分成两拨,男的杀鸡宰羊,祭拜祖先,女的洗碗洗菜,打下手。 分工合作,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就差不多弄好了,四凉菜,四热炒,四肉菜,四汤菜,寓意着「四平八稳」的好彩头。 沈晚意着人在玻璃房东角落地窗前放置了茶几茶具并一些山楂核桃瓜子等打发时间的吃食,铺上一个柔软的蒲团,领着自家甩手掌柜们及孙儿们呆在暖呼又静谧的空间中,笑度时光,惬意非常。 透过窗前,可以看到院里,徐锐之带着弟弟们在收拾肉菜。 两个大哥手脚利索,选择了最难杀的猪羊,而小弟徐骢之则被分配了一笼鸡鸭。 哥哥们几下子放倒了一只小母羊,刮干净毛,开膛破肚,而徐骢之那边进展似乎很艰难。 “嗷……大哥!!鸡挠我!”徐骢之高举手臂上的划痕,向哥哥们告状。 “啊啊啊!这个鸭子为啥还活蹦乱跳?血都没了!” 徐骢之衣服上手上沾满鲜血,手上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比造型更可怕的是脸上的表情,五官扭曲,眼角圆瞪,妥妥的凶案现场。 热火朝天杀羊的哥哥们压根不搭理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弟,瞟过去的一眼也是尽带嫌弃,鸡鸭们命丧他手上,是受委屈了。 霎时间,院子里的戏码生生割裂成两种风格,一边冷静从容,自带光环,一边鸡飞狗跳,状若癫狂。 非常贴心,让观众们一次性观赏两出好戏。 暖房里的几位长辈喝茶品戏,悠闲惬意。 徐钟卿手里捏了搓香瓜子,一边磕一边说:“你家老大自结婚后,行事都沉稳许多,我瞧着军区那几个老家伙都属意他,上尉没跑了。” 自家大哥素来严肃,小辈们极少能得他一句好,上一次被夸的还是孙女蛮子,“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干饭,没有白长的肥肉,蛮子挺好。” 然而听了大哥的好评也没多高兴,因为蛮子跟大院的孩子打架,把人打出鼻血了,人家长都找上门来,很是费了一把老脸。 这次大哥夸自己老大,还是一句名副其实的肯定,徐恩卿颇为高兴,礼尚往来一番,“我瞧锐哥儿才是真真的成熟稳重,打小优秀,我那几个泼皮们都以大堂哥为荣呢,特别是敬之,自小追在锐哥儿后面,没想到婚事倒是超越了一把……” 一不留神吹过头了,徐恩卿堪堪截住话尾,瞟了大哥一眼便低头喝茶了,喉咙里滚出老大一声「咕噜」,他又心虚地瞧了瞧大哥,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锐哥儿的婚事是大哥大嫂心中的大疙瘩,轻易触碰不得,谁犯了忌讳是要触霉头的。 徐恩卿心里暗暗自我唾弃,说什么不好,偏说锐哥儿的婚事,这不是在喜庆日子里泼冷水吗?嘴快!该! 最终大哥的怒火没落到徐恩卿头上,老太太出来祸水东引了。 沈晚意正捏着几个坚果喂蛮子呢,听见兄弟俩的谈话,颇为认同,“说得是啊,早结婚有早结婚的好处,敬之俩孩儿现都这么大了,太奶奶光是瞧着这俩宝贝心里都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呢,来,张嘴——” 蛮子野子俩兄妹虎头虎脑的,长得很壮实,非常惹人疼。 现在蛮子紧紧挨着太奶奶,昂起头张开嘴,等着投喂,“啊——” 阮欢和黄书蕴围坐一旁,伸手虚虚护住这俩孩子后背,防止往后跌倒,磕到后脑勺。 “太奶奶,真好吃!蛮子要那个带把的!” 蛮子吃着嘴里看着锅里的,伸出肥嘟嘟一根手指指着茶几上一袋子酸奶条。 “哎,嘴真甜,要吃什么就叫太奶奶拿知道吗?”沈晚意是典型老一辈,溺爱孩子,毫无原则。 “嗯嗯!太奶奶,好好吃啊!”蛮子夸张大叫,这孩子自小演技浮夸。 “有多好吃呀?” “15好吃!”蛮子抡起双臂和一只左脚,身体力行表示好吃的程度。 她现在两岁多,跟着奶奶学数数,只会数到15,所以在她的小脑瓜里,15是最大的数,任何东西的极端程度都可以用15表示。 如吃到好吃的东西,有多好吃?15好吃; 遇上一件很爽的事,有多爽?15爽; 发烧生病很难受,有多难受?15难受。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让人啼笑皆非,按照这个趋势,若她学到了20个数,那表示程度的词也得换了。 “野哥儿要吃什么?也告诉太奶奶一声!” 沈晚意擦掉蛮子嘴角的残渣,轻轻对一旁安静玩着小汽车说道,伸手摸了摸他圆鼓鼓的脑壳儿。 野子多开太奶奶的手,转了一个方向继续玩着小汽车,颇为高冷的样子。 俩双胞胎,哥哥性格文静,妹妹调皮捣蛋,倒像是生错了性别一样。 “瞅这俩孩子,多有性格!”沈晚意糟了冷遇,心里一点不恼,彩虹屁照吹不误。 “是呢,家里有个小孩儿,热闹许多,我一个人在家跟他们说话能说一天都不腻!”黄书蕴望着孙子孙女,眉眼带笑,分外满足。 “是啊,你有空就带他们多来我这,我这好吃的东西可不少,都给哥儿姐儿留着!”沈晚意接过阮欢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又说:“锐哥儿老大不小了,啥时候带我长孙媳妇回来?我还等着抱呢?” 阮欢颇为苦恼,不自觉投诉起徐锐之来,“他不听我们劝,说多了那脸冷得,我都不稀说!” 沈晚意不以为然,“你就是太心软,世上哪有孩儿拿捏住母亲的?不信瞧瞧这俩兄弟!” 老太太手指一横,徐家俩个大老爷们表情一僵,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生无可恋的绝望。 天神忙着过年,没空理这兄弟俩的祈祷,社死现场上演,晚节不保。 “你们别看钟卿现在多稳重,他小的时候可皮了,放了李家老头的自行车车胎的气,砸了对面陆家的大水缸,还把吴家的狗赶上了屋顶,嚎得整个大院都听得见! 我以前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有时候实在没脸得紧,我就躲在屋子里装哭,你爸回来瞧见了,亲自拿礼物各家道歉去! 到这个时候,钟卿的屁股可就保不住了,一顿胖揍打底,往往能安静十天半个月……” 这么大岁数了,老底被自家老娘揭了个底朝天,徐钟卿抹不开老脸,僵硬着阻止,“妈!这都多久的事儿了,有啥好说的……给我留点面子吧。” 徐恩卿瞥见大哥吃瘪,呲笑出声,看到大哥铁青的脸色才收敛了点,然而报应来得很快,用蛮子的话就是15快! “老二你哪来的脸笑你大哥?也不瞅瞅自个德行,若你大哥是小时候叛逆,那你就是好一出叛逆人生了!” 沈晚意睨了老二一眼,优雅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碧螺春润润喉,继续娓娓道来,“你小时候是个小刺头,书读得烂,还武力威胁班里的学霸给你做作业,要不是开家长会时人孩子受不了这剥削,当着老师同学家长的面跪到你跟前求饶,这才爆了出来,否则我都不知道你能赶出这种土匪的事儿来!” “什么啊,什么武力力威胁?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给钱了的!怎么着都算聘请!我是他老板,他是员工,拿人钱财替人做事,天经地义!”徐恩卿不服! “啧,你要这么说,那事情性质更严重了,已经不是伦理道德层面了,上升到了法律层面! 第一点,聘用童工,第二点,武力强迫对方签订劳动关系合同,这都是犯法的你知道不?孩儿,坐牢都是轻的!” 徐恩卿VS沈晚意,徐恩卿完败! 嬉笑怒骂中时间渐渐流逝,兄弟俩底裤都被扒光时终于到了吃团年饭的时候。 徐家人丁兴旺,一大家子落座,乌泱泱一大群。 沈晚意坐在首座,旁边摆了一张空椅子,一副空碗筷,是留给徐仕明的。 人齐后,沈晚意开了一瓶老酒,给旁边的空杯满上,然后高举自己的酒杯,“来,吃饭前先敬你们前任大家长一杯。” 众人站起来,高举酒杯碰了一个,齐声说道:“爸/爷爷/太爷爷喝酒,多吃菜啊!” 落座开餐,言笑晏晏,碗筷相碰,热火朝天,客厅开着的电视传来隐约的歌声,“今天是个好日子……” 太平盛世,阖家欢乐,真是个好日子。 酒酣,饭饱,平日里端着的人也不免松散起来,话题范围极广,从家国大事到时事新闻,最终在家长理短中汇合。 方才暖房里的催婚话题继续,这次主角就在现场,避无可避。 “锐哥儿过了年马上就32了,老大不小了,我在你这个年龄时候已经生了你爸你叔。” 在场长辈们皆点头颔首,表示强烈认同。 家里一帮小的都怕徐锐之,但凡做错事,准被大堂哥训得面红耳赤,所以他们私下称他为大魔王。 现在见大魔王被奶奶收拾,酒也不喝了,肉也不吃了,筷子也不动了,竖着耳朵偷听。 沈晚意颇为满意儿子儿媳的捧场反应,瞅了瞅徐锐之,接着说:“你要看上了什么人,尽管带回来,家里做长辈的都开明,谁也不说你什么!” 徐锐之一窒,夹了一筷子炒笋放到奶奶碗里,“奶奶来,多吃笋。” 奶奶说得好听,他不经过爸妈同意,真随便带回来一个,得被生吞活剥了去。 他们这种家庭,婚姻由不得自己。 “若你没什么中意的人,那便由得你爸妈替你张罗张罗,行吗?” 奶奶、父亲、母亲及各长辈都望着徐锐之,等待他的首肯。 “我……”徐锐之知道他跟许光慧不可能的,他应该要朝前行,而不是囿于不甘的执念,但那个「好」字到了嘴边,怎么都吐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是笼中兽,无法撕破掌控者的喉咙,也无法挣脱身上的枷锁,逃生无路,内心不甘,只能用身体去撞击铁柱,撞得头破血流。 一大家子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筷,气氛逐渐低迷,仿佛菜肴上冷凝的油脂,色泽依旧精美,但再也回不去曾经的味。 徐敬之碰了碰妹妹的手肘,使了个眼色,徐毓之上道得很,立马知晓了大哥的意思,咬着筷子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提高了声音,“是啊,堂哥,女嫂子带不回来,男嫂子也可以啊!” “咳咳!” 徐家老一辈被雷得人仰马翻,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作者有话说: ——男主被催婚日常—— 最新评论: 【哈哈哈靠孩子救場】 -完—— 第19章 ——妥协—— 吃完团年饭,到了派压岁红包的环节。 徐骢之徐毓之两兄妹捏着红包,估摸着厚度,嘴角都快笑裂了,颇为无耻地把两小屁孩挤开,殷勤围着各位长辈转,仿佛醉酒癫狂花花蝴蝶。 徐锐之立在一旁,对这两兄妹的卖笑行为非常不耻,袖子被人扯了下,他回过头,原来是奶奶。 沈晚意将手上捏着的红包塞给徐锐之,他忙推拒,“奶奶,不用了,我都三十好几了。” “拿着拿着,没结婚都是孩子,孩子过年就得收压岁红包!你啊,好好争取今年结婚,拥有派红包的资格!” 徐锐之望着手中那个格外厚实的红包,心中五味杂陈,他辜负了奶奶的期望。 “啪!嘣!”夜空中炸开大朵大朵的礼花,徇烂多姿。 弟弟妹妹们挤过来将徐锐之推开,凑到窗口上去看,掏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他退到角落去,静静望着属于他们的热闹,再次想起上次相见的景像。 真可笑,他忍了这么多年,为何那时候突然就忍不了了呢? 竟然妄图追上去,将她留住。 即便留住她,他又能如何? “锐之 你跟我来。”父亲徐钟卿站在偏厅门口招呼徐锐之,面上神情冷肃,看不出一丝过年的喜庆。 他跟在父亲身后,走进书房,望着父亲落坐太师椅,“父亲,有什么事吗?” 徐钟卿双眸沉沉,盯着徐锐之,沉默不语。 二人目光胶着,仿佛绷了一根弦,一触即发。 良久,徐钟卿颔首示意儿子坐下,斟了一杯茶,推到他前面,“锐之,陆家叔叔明天请我喝茶,你也来吧。” “父亲,您跟陆叔叔老友相聚,我在不方便。”徐锐之推拒。 “噔!” 徐钟卿放下紫砂壶,与檀木家具相触碰,发出轻微的响声,“不碍事,趁我退休之前带你认识认识官场上的朋友。” “锐之咱们徐家向来军政两条腿走路,我还有几年就要退居二线了,想再退下来之前把你退出去,你是徐家的长孙,理应担起这个责任。” “父亲,我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事业,就算不从政也不堕徐家的门面。” “计算机行业算什么事业?我当初就不应该任你报读计算机专业,不是游戏就是短视频,让少年人上瘾沉迷,无心学习,浪费大好年华!要我说,最坏的就是这些奸商!” 徐锐之叹了口气,视线低垂,对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早已麻木。 以前还因为父亲的固执和不理解而愤怒,言语上也会抗争,但自从迈入三十岁台阶之后,他突然就平和下来,仿佛三十岁这个年龄是一刀切的分水岭。 平和不是放弃,是他与自己和解,接受不被人理解和认同的事实。 父亲总是固执地带着偏见去看待新生的东西,从来不肯客观评价,更别说深入接触了,专制武断得可笑。 或许每个人到老了都会犯这样的错吧,思想上深深刻着那个时代印记,固化的思维方式做事方法在新时代的冲击,想得格格不入,所以潜意识里或多或少带着自己即将被淘汰的危机感,以致采取对抗的方式来贬低所有新生事物。 见儿子沉默,徐钟卿缓了缓,放软了口气,“明天陆叔叔的女儿陆安宁也会一同过来,你和她不是同学吗?也趁此机会好好聊聊吧。” 闻言,徐锐之抬眼与父亲对视,在年夜饭餐桌上被当众催婚时,他知道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了。 随着年岁渐长,父母的逼迫越发明显,从前还可以用拼事业做借口,现在连他自己都不信了,更何况是他们? 父母一年年老去,最大的心愿就是抱上孙子,颐养天年,他身为徐家大房的独苗,无论如何都得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 他清醒,清楚,清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与面目模糊的女子携手共度一生,这是他一眼望到尽头的人生。 可是他的心中始终残存一丝卑微又可笑的念想,万一呢? 真的有万一呢? 如果上天让他得偿所愿,那人从梦里走到他身边呢? 理智与情感在拉扯,谁都无法战胜谁,踌躇着,彷徨着,竟就这么过了许多年。 “父亲,我跟陆安宁不合适……” “啪!”徐钟卿一拍桌子,强势打断了他未完的话,“没有相处过怎么知道合不合适?明天你必须给我去!” “父亲,您为何一定要替我安排我的人生呢?我很感激您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这真不是我想要的,我的路我自己走,好坏自己承担。”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你看看你的堂弟,一切都听父母的安排,从军娶妻生子,现在哪里过得不好? 你再看看你自己,只会忤逆我!事业?没见你拼出什么火花! 家庭?这么多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有够失败的,还长孙呢,我都替你丢脸!” 徐锐之面无表情,站起来转身就走,他再多呆一会怕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最后又只能不欢而散。 “站住!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她?” 一而再再而三被挑战权威,徐钟卿怒火中烧,一时嘴快,终于撕破了彼此之间粉饰多年的隔阂。 这么多年了,那个「她」始终横亘中间,他们心知肚明,却又默契不提,维持父子之间摇摇欲坠的虚伪平和。 直到今天,故人重提。 徐锐之闭上眼睛,静默许久,“父亲,我没有。” “有没有不用告诉我,问问你的心罢!” 徐钟卿何尝不后悔,悔不该提起那个人,但仍旧嘴硬着维护身为父亲至高无上的权威,“当年我就跟你说,若被我发现你跟她还有纠葛,我会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我说到做到,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我跟她此生再无可能,父亲,您不必担忧。我会娶妻生子,我会去见陆安宁……您安心吧。” 挣扎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愿妥协,为着心中那点卑微的执念。 他看了这么多年,从彷徨的幼儿一步步蜕变成现今自信独立的女孩,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啊,为什么就不能够站在她身边呢? 他努力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的事,固执地走到现在,却始终不能如愿。 他早该知晓的,在他知道父亲曾经做过的事那天起,他从此失去了靠近她的资格。 所以他放她离开,死守没有她的海城,走不出来,也不愿走出来。 直到爷爷去世,让他再次直面父母老去、死亡的事,纵然他尚有岁月可蹉跎,父母终究等不起,他妥协了。 该放手了,早在当年那个寒冷的夜晚…… 儿子懂事退让,徐钟卿点点头,颇为满意,脸上的肃怒有所松动,状似不经意揭过这茬,低头整理案几上的棋盒,“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去吧,叫你二叔进来,我跟他下两盘棋。” 徐锐之应是,走出去,拉上门,再一次掩饰彼此之间的溃痈。 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决裂不可避免,端看迟早而已,他隐约感知到这一点,他知道父亲也未必没有察觉。 得过且过罢了,世人大多如此,他是俗人,未能幸免。 翌日,大年初一,别人忙着招呼亲戚,徐锐之忙着相亲,相的还是他多年的老同学的陆安宁。 被赶到会所空中花园的二人望着眼前几朵焉了吧唧的大头水仙,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陆安宁瞄了几下徐锐之,脸上泛着粉色的红晕,心头仿佛也盛开了朵朵桃花,“锐之,你现在还留在海城吗?” 徐锐之回过神来,瞥了一眼陆安宁,冷淡点头,“是。” “挺好的,当初大学毕业我就回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母校看过呢。” 陆家与徐家是世交,陆安宁和徐锐之同一个大院长大,后来徐家搬离军区大院,但二人依旧上同一所学校,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在一块读书。 提起过往,徐锐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露出了浅淡笑纹,仿佛陷入了美好的记忆中,“学校的风景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特别是秋天的时候,满园都是金色的枫叶……” 见陆安宁诧异望着自己,徐锐之顿了一下,敛了笑意,“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啊,到时候我去海城,你也得尽地主之谊哦。” 徐锐之望着这个面目模糊的同学,尽管他们自小认识,但他对她实在没什么印象,貌似每隔一段时间她就换一张脸,实在很难记住。 在今天之前,在他的定位里她是个毕业后就相忘江湖的路人甲乙丙,今天之后,她是他的第一位相亲对象,如果聊得不错,或许还会成为他的妻子。 他是个可怜人,她也未必幸运,何必迁怒? “可以,举手之劳而已。” 室内的徐钟卿和陆绍生透过落地玻璃,望着花园里相谈甚欢的两小二,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老徐啊,我就说老同学知根知底,话题多,你瞧瞧,多般配!” 陆绍生十分满意徐锐之这个准女婿,外形俊朗,努力上进,事业有成,与那些酒囊饭袋的富二代完全不同! 徐钟卿喝了口茶,畅怀大笑,“哈哈,绍生你说的没错,我应该早点听你的,可能现在小孩都能满地跑了。” 徐钟卿他自己的婚事曾经被家族反对,他努力抗争了许久才娶了沈晚意进门,所以在儿子的婚事上他向来主张不插手,让他自己自由选择。 但是这么多年了,儿子一直没有动静,似乎仍旧不能忘怀那个人,他才迫不得已出手。 未必是坏事,或许还能一举三得。 一来解决了徐家大房的香火续存; 二来徐陆两家联姻,对彼此都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陆家虽不及徐家底蕴深厚,但目前在军区的发展势头还算蓬勃,锐之能有这种的妻族做背景,以后的从政之路将会顺畅许多; 三来老婆孩子热炕头,世俗的烟火缭绕,儿子或许能忘记那个人吧。 他们徐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二人的想象很美好,谁也预料不到当天约会途中,徐锐之会连夜出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2 00:49:31-2021-11-15 23:2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天凉王破凰傲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celynAlexia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我能想像到當他們真的結婚了的時候這個爸爸會有多火。】 【呜呜呜,难道男主放弃了吗?他不去见女主吗。】 -完—— 第20章 ——突然出现的男人—— 除夕当天,许光慧一个人过的。 伍姐放假回家之前专程过来了一趟,许光慧跟着她一起将租房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洗了床单被套,挂上了新的带有小碎花的窗帘,连空气中都是清洁剂的味道。 搞好卫生,伍姐手脚麻利带着许光慧去了菜市场采买,一袋袋肉菜和年货,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看看都会觉得心里满足。 傍晚时分,二人窝在小厨房里做饭,许光慧打下手,摘菜洗菜切菜,伍姐掌勺。 铁锅上炉,倒油溜锅,温度渐渐升高,伍姐拿起食材往里一倒,“刺啦!”,油烹火烧中,香味渐浓。 许光慧在一旁守着,吸了几口香气,口水差点留到嘴角,“伍姐,好香呐!” 伍姐笑起来,眼角的开出一朵重瓣的花,翻炒几下,伸手进锅里捏起一块鸡肉递到许光慧嘴边,“尝尝咸淡。” 许光慧忙伸嘴去叼,嚼了,“好吃!但我想要多一点酱油——” “嘿……你就是个酱油缸子!”伍姐笑骂一句,从架子上取下薄盐酱油,多倒了两勺。 不一会儿,四菜一汤就做好了,许光慧拿碗筷,给伍姐盛了碗汤,“姐,咱俩都不喝喝酒,那我以汤代酒吧,敬您一碗!” “快坐下,有啥好敬来敬去的?又没有外人。”伍姐接过汤碗,喝了一口,“好了,喝了,快坐下吃饭吧。” 伍姐做的菜特别合许光慧的胃口,今晚她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 “我给你炸了些肉丸子、脆角都放冰箱里,作小零嘴;熬了牛骨高汤,晚上饿了可以拿来煮面吃,特别清甜! 过年的年夜饭也不用愁,鸡拿出来解冻解冻,煮熟就能吃了,带皮炸猪肉放在冷藏库,切几块跟芋头一起蒸,就是芋头扣肉了; 再炒点豌豆夹,就是一顿很好的年夜晚了,我以前小时候盼一整年就盼这段饭,你不知道,以前的日子是真的苦,要不是东家好心,我们一家全都得饿死……” 许光慧低头吃饭,脸都快埋进碗里,含含糊糊应着伍姐的交代,她没敢抬头,假装脸上痒痒,那袖子上擦了擦,硬生生逼着自己将眼里的泪意憋回去,“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有饭有菜有人陪着的日子不该流泪。 吃完饭后,伍姐便要走了,她今晚的回老家,许光慧送她到小区门口,拿出一个大红包给她,谢谢她这几年的照顾。 伍姐推脱不肯收,许光慧塞给进她口袋,她又掏塞回来,好几个来回,谁也不让谁,这样下去怕是到明年都解决不了这红包。 许光慧没有办法,只得眼疾手快再塞回去,掉头就跑,没想伍姐追了上来,拉住许光慧,又是一番纠缠。 “妈咪,这两个阿姨实在抢红包吗?咦,好羞羞哦,彤彤都知道要尊敬老人礼让老人的道理哦,花花老师说这才是乖孩子!” 小区旁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恰好进来,小朋友见二人状似因抢红包而发生斗殴,好奇提问。 “别乱说,明明是一个姐姐,一个阿姨!”年轻女人瞥了二人一眼,拉着自家好奇宝宝走了。 许光慧:“……”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她跟伍姐不是在斗殴抢红包吧! 教育孩子能不能认真严肃点了? “伍姐,你就收了吧,否则以后我都不敢请您来做饭啦!”许光慧无奈,再次塞给她。 “好……好吧,我下次做饭不收钱……”伍姐察觉到当街拉扯确实不太好看,脸红着收了红包。 伍姐走后,出租屋又恢复了寂静。 张灵山回了海城过年,白日跟着她妈妈到处跑,没空搭理许光慧,她看书看电影,有时喜欢一个人出门乱逛。 年关将近,外来务工者纷纷离深回家过年,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的偌大一座城仿佛空了一般,突然沉寂下来。 街上空旷,人流稀少,她一个人占着整天绿道,不必避让行人和电车,心情很是愉悦。 如此过得几天,农历30到了。 这是中国人最有仪式感的一顿饭,即便许光慧孤身一人,依旧拿出了十二分重视。 拿出早已买好的红对联,贴到租房门口,家里各处贴上伍姐送的窗花,阳台上吊上大红灯笼,过年的气氛就拉满了。 好在伍姐做好了饭菜塞到冰箱里,她只需要拿出来简单加工,否则这一顿饭的仪式感仅限于泡面及其泡面拍档了。 然而她到底高估了自己,即便是简单加工,她也从中午忙到了傍晚。 吃饭时,张灵山打来视频,说家人要跟她拜年,嘻嘻哈哈一番到也不记得寂寞了。 这一顿年夜饭非常特别,她架着手机看了一场阖家吃播,也表演了一番个人吃播solo,过了一个云上团聚的年。 然而这个年也不全是欢乐喜庆的,到了初二,打开手机,铺天盖地全是新冠病毒的报道,每日报道出来的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急剧上升,隐约有种失控的感觉。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流感,官方出了权威定论,是一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至今不知源头在何处,不知传播渠道,唯一可知的是传染速度非常快。 许光慧打开网络搜索西南那边的新闻,或许那边地广人稀,还没有传出不好的消息。 她想,或许这次的旅行不能成行了。 初三一大早,她打开手机,便看到那条新闻推送,关于关闭汉城,全城隔离的新闻,自此全国各城都加大了病毒防控。 到晚上时,网上流传出很多乡村自发的隔离照片,上面的人大马金刀坐在村口,劝返入村的人。 许光慧下楼去散步,还能看到很多提前返城的人,带着口罩,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她想了想,觉得口罩必须要备上。 去了药店和商场,才发觉自己行动慢了,口罩早被一抢而光,没有办法,她只能返回出租屋,拉上门窗。 不过是初三,年味已经被隐忧驱散。 晚上大概十点多,许光慧窝在落地灯下看书,门铃响了。 她觉得奇怪,想不出深夜到访的是谁。 她从猫眼往外瞄,只看到一只黑色口罩和一顶黑色帽子,这哪能看出是谁? 脑子一瞬间过了一遍独居女子深夜被害的新闻,越想越心惊,垫着脚慢慢往后退,假装不在家就好了,这人等不到回应就走了。 还没等她撤回客厅,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了。 许光慧:“……” 她低头瞅着这唱了一遍又一遍的手机,接起,“您好?” “快开门,我在你门口。” 电话里传来男声,不用思考,许光慧的脑海中自动浮现那人严肃的面容,以及骂自己时的毒舌头。 许光慧瞬间不想开门了。 等不到人回应,电话那头的徐锐之又补充了句:“我知道你在家,灯亮着,别躲着不开门。” 她听着听着,这台词似乎有点变味,木着脸开门,刚想开口问有什么事? 嘴还没张开,一阵消毒酒精喷雾扑面而来,她没忍住,抖了一个哆嗦。 许光慧:“……” 请问这礼貌吗? 徐锐之掏出酒精喷雾将自己喷了个遍,又对着地上的物品一通狂喷,推开堵在门口的许光慧,拎着大包小包进屋了。 许光慧:“……” 她是中毒出现幻觉了吗?否则为何会出现如此离奇的戏码?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她状似冷静围观,实质非常懵逼,见男人终于完工,只下意识关上门,跟在他身后。 “你放心,我是开车来的,中途没停留。”徐锐之转身,差点装上呆愣的某人,一手扶住她,自己往后退几步,下意识解释:“公司有急事,我到深市这边处理一下公事,顺便带样东西给你。” 许光慧走得几步,发现自己这个反应不太恰当,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审视着来人,是防卫的姿态。 无人回应,徐锐之偏头,灯光下,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静静望过来,恍然若梦,他怔愣了一瞬间,而后偏了偏头望着地上的笼子,避开她的目光,“有人托我带东西给你,你看看?” 许光慧没动,她有点懵,这人不仅深夜上门,还给她带了东西,他们何时这么熟络了? “笼子消了毒的。”徐锐之以为她害怕病毒。 知道他误会了,许光慧没说什么,蹲下来掀开那层黑布,原来是一只笼子。 笼里铺满了干草和棉花,上面躺着三只肉粉刺猬,她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抬头望着徐锐之,“这?!” “奶奶托我带给你的。”他点点头,随即简单带过如何发现的过程。 她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那粉嫩的爪子,温暖,柔软,仿佛那段青葱的岁月,“没想到小刺猬竟然有后代了,得七八年了吧?我还以为它死了呢。” 她那时刚10岁,到金都城已经两年了,平时跟着妈妈和徐挽卿叔叔住在一栋大房子里。 那栋房子特别大,跟她从前住的海边石屋完全不一样,明亮宽敞,凉爽舒适,她在里面不用再干农活,每天有漂亮的衣服穿,头发干爽,不再滴着咸津津的汗水。 但是栋房子特别空,难得见徐叔叔一面,后来连妈妈也很难见上一面,她每天上课,去到那所谁也不认识的学校,被无数双眼睛打量; 下课后就回到空落落静悄悄的房子,一个人吃饭睡觉。 后来米吃光了,泡面也吃光了,她就不再吃东西,每天喝水,躺在沙发上昏睡,再睁眼时,又到了一栋不认识的宅子,里面有严肃的爷爷,还有温柔的奶奶。 她再也没有回到那所空房子,她从此在宅子里住下了。 有一天清晨,她扛着小锄头跟在爷爷身后,清理院子的枯草,在草丛中发现一只小小的,有着柔软肚皮的刺猬。 这只刺猬跟着她住进了温暖的房子里,一起度过了许多年的时光,直到那天匆忙别离。 时光流转,遗失在过去的人和物重新出现在眼前,仿佛那段别离的日子是大梦一场,醒来,一切如常,一切还在,什么都没变。 只是她长高了,性格变了,面容变了,她不再是她,昨日重现的还是昨日吗? 许光慧迷惘。 最新评论: 【是撞上啊】 -完—— 第21章 ——创新流十八线厨师许光慧—— 大过年的,徐锐之携刺猬到访,许光慧拿出东道主的客套接待了一人三宠物。 对着三只会「阿巴阿巴」喝奶奶的刺猬崽子,没人能继续悲花伤月的愁绪,所以许光慧双眼对六眸,迷茫了一阵后就直面现实,问了徐锐之一个十分接地气的问题,“吃了吗?” 徐锐之非常实诚,“还没。” 许光慧:“……” 大哥,这不过是客气的问法,跟有空常联系、有空一起吃饭是同样性质的,你这样回答,我很被动的呀!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二人遂转移阵地,掌勺之人是许光慧,她拒绝了徐锐之虚假客套。 在她的地盘,她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她的权威! 徐锐之坐在小板凳上择豌豆荚,许光慧在冰箱里翻找了一番,陆续拿出炸猪肉,鸡肉等食材,想了想,又拿出牛奶、橙子,脸上神色淡定从容,动作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炉火温暖,二人各司其职,虽然彼此沉默不语,但在新年的气氛之下,倒也不算难熬。 徐锐之择好了豌豆荚正准备拿去洗,看见她低着头在切炸猪肉,心中已有计较,看来是打算做一道芋头蒸扣肉或者酸菜蒸扣肉了。 这是道硬菜,一般人很少会做,她一出手就选择高难度,想必手艺十分了得。 其实……他还挺期待的,他喜欢这道菜的,无论是芋头蒸还是酸菜蒸,更重要的是这是他第一次吃她做的菜。 他认真洗着菜,只是眼角余光控制不住,时常溜到她身上,看着看着,很快发现不对劲。 怎么不见芋头或者酸菜?难不成是漏掉了?嗯……可以出声提醒一下吗? 徐锐之密切关注许光慧的同时,许光慧也在偷偷观察徐锐之。 私密的空间里突然进来一个算得上陌生的男人,无论如何许光慧都高兴不起来。 这个男人知晓她的前尘往事,她在他面前形如裸奔,确实挺难不去在意的。 毕竟没人能喜欢裸奔不是吗? 与他共处一个屋檐下,她的身心皆遭受极大的考验,该怎么让他出去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两个年轻人在狭小的厨房中暗中观察,想找出对方身上的破绽,以此为契机,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机会很快来临,切肉中间许光慧抬了下头,从窗户反光玻璃上发现他对着一堆材料蹙了眉,虽然在与自己对上眼后很快掩饰过去了,但这蹙眉宛如一根刺,扎中了她虚弱的自尊心。 他什么意思? 他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不信任? 他是笑话她刀工不够熟练? 可以质疑她工作能力不行,但不能质疑她的厨艺不行! 毕竟是被张灵山此等美食大师充分肯定过的,她的实力不允许被质疑! 她难道不信自己全世界最好的朋友,去信一个话都没讲两句的男人吗? 没这个道理! 许光慧觉得自己没法再忍下去,事关尊严,势必捍卫!她要给他一个狠狠的苦头吃,教他做人! “你……” 许光慧回头瞪着他,猝不及防跌进一双专注的眼眸中,到了嘴边的狠话突然就卡壳,他为什么这样望着自己? 仿佛……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就这般看着,眸光也不禁带上了珍惜之意。 徐锐之站在门口边,静静望着她忙碌的身影,一如多年前,他藏匿在人群中,躲避在无人处,目光所及皆是她。 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徐锐之一瞬间有些不自在,移开双眼,去看案板上的东西,入目之处,是一团黑色的可疑物品,他不由挑了挑眉,想来她是遇到了难处,遂贴心问:“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屁的珍惜!就凭他这句话,许光慧就万分确定自己方才肯定是眼花了才产生这种错觉。 “请你出去,你影响到我的厨艺发挥了!” 许光慧冷脸指责,义正词严,坚决捍卫自己的自尊心!一个富有创新灵感的手艺人不该被无礼质疑! 可惜手艺人捍卫自尊心的决心并没有转达到徐锐之这边,他误会了,以为许光慧察觉到自己偷偷看她,给她造成了极大困扰才出此言,瞬间心跳过快,含糊应着,退出厨房。 许光慧:“……” 敌人如此不能打,她的胜利来得如此容易,无敌是真的寂寞,她很寂寞! 难道她的嘴炮能力日益精进,伤害值更上一层楼了? 不过他刚刚好像同手同脚了! 一个大男人走路同手同脚,救命!真的好好笑! 许光慧内心尖叫狂笑,脸上依然沉静如水,手脚麻利得收拾好料理台,烧油热锅,开始炒菜去了。 徐锐之坐在沙发上,刻意冷静内心的羞臊和慌乱,一遍遍告诫自己作为一个的成熟男人不该在女人面前表现得如此纯情。 动不动脸红心跳像什么样?仿佛一个毛躁的青春期小子! 但真的很满足,只是待在她身边,什么都不用做,他就已经满足得像偷吃了糖果的小孩。 这样的时光可以不可以久一点?他心生贪念。 在徐锐之自我反省的时候,许光慧已经完成了一道菜,空气中充满不可言说的味道,似电钻一样,直冲脑门,令人分外醒神! 这什么味? 闻着像橙子味,但又不止是单纯的橙子味,似乎还添加某些油腻的,焦焦的因子,无法描述。 徐锐之很疑惑,但又不能去打扰她。 直到菜上桌,他才知道刚才那股令人头昏又清醒,开胃又恶心的味道来自于哪里。 他盯着桌上的一叠又黄又黑、色泽魔幻的扣肉蒸橙子,一瞬间竟不知道是即将品尝这道菜的自己惨,还是死不瞑目的扣肉和橙子更惨。 许光慧帮他装了饭,看他依然盯着桌上的菜品不动筷,非常贴心的解释道:“这道是扣肉蒸橙子,一次性可以摄入高质量蛋白质和维生素C;这道是牛奶煮鸡肉,双倍蛋白质,强健体格,提高睡眠质量!” 徐锐之差点就被她这套自卖自夸说服了,稳了稳心神,自我建设一番,持着筷子伸向那碟卖相看起来没有那么惊悚的牛奶煮鸡肉。 “怎么样?” 许光慧迫不及待提供售后服务,转念一想,不行,自己太急躁了,非常掉价,遂强忍着坐了下来,过得两秒又再次问道:“味道如何?” 徐锐之沉默良久,抬眸望着许光慧,神情严肃,“很创新的味道,让人品之难忘。” 许光慧飘了,欣欣然冲进厨房,找了双干净的筷子要尝一尝今晚的杰作。 作为以创新取胜的十八线厨师、新生代手艺人,这个评价无疑是对她最好的肯定! 咳咳,不过呢,有些彩虹屁听听就好,心里始终要保留一份理智,因为想要进步,必须接受某些不足的。 跑出客厅时,桌上遗留两只空碟,徐锐之连菜汁都没给她留一滴! 许光慧心里很气很气,但想想他们的关系,又没到随意发飙的地步,强行压下怒火,脸上挂上微笑面具,指了指空碗,“解释一下?” “我太饿了,从金都城到深市,开了两天三夜,因为肺炎病毒,中途也没敢下车吃饭,都是买了干粮到车上解决的。”徐锐之卖惨。 “哦,这样……”许光慧内心最后一丝怒火无声熄灭,自己虎口夺食,确实不应该,“那明天我再给你多煮几道菜吧,大过年的不能饿着。”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这是她一贯的生存之策。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无论生了什么病,人都得吃饭,吃了饭才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二人四目相对,沉默,是今晚的主旋律。 “咳咳……”徐锐之战术性咳嗽,完美避开这道送命题,收拾碗碟进厨房,推开要过来帮忙的某人,独自对着水龙头沉默洗碗。 这一次,轮到许光慧站在厨房门口看他,不知为什么那个高大都背影此刻透露着丝丝哀伤。 吃了顿饱饭,为何他看起来更加低迷了呢? 她不理解。 徐锐之小心翼翼,再三斟酌,“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许光慧大大方方,“你说。” “你……没有吃过自己做的菜?” “怎么可能,我平时都会煮些泡面啊蛋花汤什么的……” 许光慧想了想,继续补充,“但我做的那些创新菜,我是真没机会尝过。张灵山,我一个好朋友,我给她做过,不过跟你一样,都是她自己吃光了,没给我留一点,好过分!” 最后一句是投诉了。 徐锐之了然于心,想起她那个大学舍友,默默在心中替她点了一排蜡烛,“那可真是……太惨了!” 许光慧没接话茬,捂嘴打了个哈欠,摁亮手机一看,快12点了,她想睡觉了。 “很晚了,你今晚住哪里?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 其实这话也是随口一问而已,她甚至都不过脑子,因为这是深入国人灵魂的客套话。 “那麻烦你了。” 黎雨时:“……” 空气中突然沉默,余了丝丝尴尬。 当事人现在就是很后悔,都是嘴快惹的祸! 徐锐之再次以反套路回应套路,许光慧自食其苦,不得不在这新年的深夜多了位男性室友。 最新评论: 【哈哈哈】 -完—— 第22章 ——徐锐之成了许光慧的室友—— 如果新的一年,有人跟许光慧说漂亮国在不久的将来局势动荡,死伤无数,她不会惊讶,因为她已经经历过更加离奇的事情。 在大年初三的夜晚,有个熟悉的陌生人带着旧宠物的后代出现在她面前,并住进了她的家。 这离奇的戏码,最狗血的编剧都写不出来,但真实发生在她身上了。 初四一大早,许光慧还没醒来,客房已经传来了起床的动静。 徐锐之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收拾好床铺就出来进了厨房,为防止自己睡过头导致失去抢夺制作早餐的权利,他特意比往日早起了半个小时。 现在是早上06:30,窗外依然漆黑,他打开厨房灯,拉上厨房门,手脚麻利做早餐。 冰箱里有河粉,想起许光慧爱吃南方菜,他心中已经有了菜品雏形,半个小时过去,他已经做好了两碗猪杂汤河粉。 两只海碗里卧了三两白雪雪的河粉,铺上几根烫青菜和一只煎蛋,要吃时,把锅里热着的猪杂汤浇上,保证热乎又新鲜。 07:30,许光慧起床了。 昨夜入睡前,她复盘与这个徐家男人的两场对手戏,暗中告诫自己,必须要以最冷峻的态度面对最无耻的敌人! 当她瞧见桌上的色泽诱人的河粉青菜时,心里防线有了动摇的迹象,还好,勉强能够稳住。 她为自己感到悲伤。 作为一个喜欢创新的手艺人,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厨艺高超的但又循规蹈矩的传统厨子,她很孤独,有种曲高和寡的孤独。 敌人抛出诱饵,“要不要尝尝?” 许光慧横眉冷对,坚决捍卫尊严,“不用,谢谢。” 她转身拿起干吃麦片,「咔擦咔擦」干嚼。 徐锐之浇了一勺料多到要溢出来的猪杂汤,那河粉、那青菜、那鸡蛋立马浸润了清甜回甘的汁水,莹亮饱满,豁然亮出巅峰美貌。 许光慧:“……” 嘴里的麦片顿时不香了,心理防线出现了裂缝,并有逐渐增加的趋势,形如蜘蛛网。 敌人抛出杀手锏,“河粉最美味的时候就是浇上汤头后的两分钟,泡久了粉条会烂糊,口感大打折扣。嗯,现在过了50秒……” 许光慧丢掉饼干,从善如流接过敌人递到手边的筷子,她痛恨敌人的卑鄙手段,屈服于自己的饕餮巨嘴,低头「啊呜」嗦了一嘴粉。 无法拒绝敌方的投诚,许光慧内心是鄙视自己的,当地地道道的猪杂汤河粉入口,那缕鄙视立马化作了饥饿! 好吃!太好吃了! 河粉筋道,青菜脆甜,汤头清单又不是韵味,是地地道道的粤菜,早上吃一碗这样的粉,一天都充满活力! 二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餐,徐锐之见她胃口甚好,将自己碗里的鸡蛋和猪杂都夹过去给她。 许光慧嘴上一直推脱着说够了够了,到最后也没见剩下什么。 这是他们一起吃过的第二餐,气氛似乎和谐得过了头,只是二人都没有发觉。 许光慧昂起头,喝掉碗里剩余汤汁,舒舒服服叹了一口气,放下碗时才发现对面徐锐之在看她,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中暗骂自己没有立场。 想到自己答应了人家给做早餐的,没想到他起得比她还早,怪不好意思的,许光慧无话找话,“你大概几点走?” 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话不能太客气,经历两轮教训的许光慧迅速得出经验教训,否则吃瘪的是自己。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别人深夜到访转送物品时,必然得礼貌一问吃了没,然后她深夜做了顿饭; 待他吃完饭后,已经12点了,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共处一室确实不太安全,她委婉表示夜已深,需不需要歇息一晚再走,然后她收获了一位男室友。 空气中突然沉默,许光慧的问话飘散在空中,余了丝丝尴尬。 咳咳……吃人嘴短,似乎太过直白也行不通,许光慧苦恼。 这样确实不太礼貌,刚吃完别人做的早餐就问别人几点走,这不是裸的赶人吗? 待人接物要讲究礼仪,赶人也得委婉些,许光慧想清楚其中奥义,再次斟酌着开口:“我跟你说我认识个姐姐,她做菜真是一流,跟我不相上下!这次过年她还给我准备了好好吃的零食,我待会给你拿一些,你路上吃……” 徐锐之低头收拾碗筷,留下一句「你看着办吧」就进了厨房,许光慧坐在椅子上望着桌面上残余的一丝丝油花,抽出纸巾擦干净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气氛突然变了,原来大早上吃了一碗地道好吃的猪杂汤河粉也没有多开心。 离别前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令人无端感到憋闷、不快。 许光慧窝在厨房里,拿着白色保鲜袋装水果,想了想,又忍痛割爱把伍姐炸给她过年吃的零嘴分了一半出来,打好封口结,让徐锐之带着路上吃。 想起他,许光慧回头瞧了一眼客厅,透过玻璃门,那个男人冷硬若冰肃坐沙发上,浑身下上透露出生人莫近的装逼气息,很不好惹的样子。 啧,她撇撇嘴,心里也有了一丝不爽,凭什么他不爽? 他不爽什么? 还甩脸子给她看? 她做错了什么? 作为这间房子的使用者,她有权命令他离开,况且她明明言语上还是很有礼貌的,他凭什么生气? “这些拿到车上吃,外面形势不明,少点外出才是最安全的。” 许光慧板着脸教育人,丝毫想不起来自己计划着出游的事情。 徐锐之生硬拒绝,“不需要,我不习惯在车上吃东西。” 啧,又装逼了,昨晚是谁装可怜说没两天三夜没吃过一顿好饭,都是在车上啃干粮来着?现在突然就不习惯在车上吃东西了? 他这习惯挺突然啊,而且,若真的像他嘴里说得那样不需要,先前干嘛不干脆走人?还干巴巴坐在沙发等她翻箱倒柜打包吃食! 许光慧内心疯狂吐槽,颇为苦恼,不知该如何劝服倔强的男人,手机「叮叮叮」连声作响,打断她的思绪。 她翻开手机,发现大中华区人力资源工作群的消息不断刷屏,点进去一看,Amy姐连续转发了几条官方的推文,内容是办公厅发布的关于延长春节假期的通知以及要求全国居家隔离的消息。 病毒传播渠道已经明晰,能人传人,真是一石惊起千层浪,群里乱糟糟的,各区人力资源总监议论纷纷。 “深市已经在限流了。” 同一时间徐锐之也收到了相关推送,把手机屏幕朝向许光慧,页面上显示的网络购票渠道已经无法下单,“目前还处在春节放假期间,探亲访友,流动频繁,病毒渠道无法阻断,只能居家隔离。” “嗯……”许光慧认同,点开浏览器,网页上铺天盖地全是关于病毒的报道,“深市目前暂无感染人员,情况比其他地区好一些,但现在这种情况你先不要走,可能晚一些会有政策出来,到时再走也不迟。” 一语成谶,许光慧刚参加完南区的高层会议,深市便发布了最新的疫情状况,25区查出两名货车司机感染,霎时间全城戒备,风声鹤唳。 追溯感染路径时,这两名司机在过去的14天内到过金都城,许光慧刷到这里时,突然抬头盯着徐锐之,一言不发。 “怎么?”徐锐之迎着她幽怨的眼神,不解问道。 许光慧心里拔凉拔凉,天灵盖都冒着丝丝冷气。 呵,还好意思问? 个害人精!瞅瞅他做的好事! 没事新年大头瞎跑什么?瞧他能的! 心里恼极,许光慧拎着大包小包回厨房去了,不要拉倒,省得浪费粮食,照这种形势,没准连门都不能出呢。 待社区工作人员上门普查时,得知徐锐之自金都城过来,途径几个省市后,工作人员要求居家自我观察14天,然后当着许光慧的面贴了一个标签在门上。 许光慧:“……” 这嘴是开过光吗?一说一个准! “别这么看我。” 徐锐之舔了舔后槽牙,强自忍住内心深处不断翻腾的莫名兴奋,“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蚱蜢,总归得呆在一处。如果我感染了,那我多罪过,拉你给我陪葬了。” “呵,那你有没有想过携带病毒的人是我?到时候换你给我陪葬!”许光慧不服,伸手戳他胸膛,嚣张挑衅。 凭什么她就得处于被动位置,就得给人垫背?没这个道理! 两个都没有意识到争着抢着说自己会死有啥好光荣的,双方都好好活着不香吗? “我的荣幸。”徐锐之直直望着她,不再回避她的目光。 他的眼神直白又炙热,许光慧一愣,迅速缩回手,移开了眼睛,似被火星子燎了一般。 什么荣幸? 陪着她一起死算哪门子荣幸? 许光慧无语望天,从昨晚到今日,她整个人都处于玄幻之中,谁能想到呢,徐家人竟然深夜上门给她送刺猬,送着送着把他自己也送上门来了,还是不能退货那种。 无论如何,徐锐之和许光慧磕磕绊绊的被迫同居的生涯真实开启了; 最新评论: 哦耶!同居生活开始了!搓手手。】 【哈哈哈 要一起住了】 【救命你搞到我都好想食魚蛋河粉嗚嗚嗚】 -完—— 第23章 来,给他凶一个! “你住这里就要遵守我的规矩,不准抽烟不许裸露手臂以外的皮肤,臭袜子不能乱丢!一旦违反……” 又能怎样呢? 如果赶他出去,就算不被社区工作人员责备,也会妨碍疫情防控的。 许光慧想了想,补充道:“一旦违反没饭吃!” 徐锐之点点头,但开口谈条件,“我没有意见,只有一点……” 呵,收留他住给饭他吃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还敢提要求!许光慧心里不爽极了,但面上不显,“你说!” “平日三餐我来做,住你的吃你的,我十分过意不去,必须让我做点贡献,好弥补我的亏欠。” 啊这……许光慧被这猝不及防的要求弄得措手不及,真是让人喜闻乐见的要求—— “这不好吧,毕竟上门都是客……”许光慧犹豫,左手捏了捏右手食指。 徐锐之撇了下她的小动作,谆谆引导,“你觉得早上的猪杂汤河粉怎么样?” “好吃!”许光慧竖起大拇指,不吝赞美。 徐锐之给出最有力的理由,真情实感流露,“我还会很多其他传统菜色,虽然跟你的创新派没法比,就只能委屈委屈你,当换换口味了。” 想起早上那碗超级符合她口味的河粉,许光慧痛快且毫无负担地满足了他的要求。 双方愉快签订若干守则条例,就此开展磕磕绊绊的同居生活。 许光慧窝在房间飘窗上,开了自己管辖部门的小会,会议上传达了南区的中心思想,要求下属们暂时不用回来公司,只安排薪酬主管居家办公,按时购买社保和发放工资。 会议开到一半,张灵山打来视频电话,她瞥了一眼就挂掉了,直到会议结束才回拨过去。 张灵山接起,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控诉,“许光慧你是不是瞒着我养了别的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妈就说你不对劲,叫你来家过年你都不来,以前跑得可欢实了……” 许光慧:“……” “立刻!马上!把摄像头开了!我要看看那只狗藏在哪?” 张灵山不依不饶。 “你听我狡辩……” 许光慧妄图解释,脑瓜子飞速运转,疯狂找借口。 昨晚家里突然住进一个男人,张灵山看到必定癫狂,为了双方有个良好的睡眠环境,她就把遥控摄像头的线给拔了。 如果现在让她知道这男人还得住上十四天,还不得闹翻天了。 “我不听!我不听!”张灵山疯狂摇头。 许光慧:“……” 呵,姐子,真不想听就捂上耳朵,摇头又不能把耳朵摇聋! 你这让我解释又不听的行为很脑残偶像剧好吗?咱能不来这套吗? 见许光慧真的不说了,张灵山尴尬得咳了一下,扒扒乱糟糟的发型,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是审问的姿态,“说吧,有啥说啥,我就在这听你狡辩!” 许光慧得了傻黑甜的恩准,三言两语交代一番,只是中间略去那些令人产生误会的对话。 “唔?敬业福都没他敬业,大年初一就出门处理工作,精英就是不一样!” 许光慧:“?” 就这?姐子,重点抓偏了! 该关注的不是他疑似携带病毒,而你全是世界最好的朋友-许光慧有可能会死吗? “行吧,摄像头就别开了,我老怕会看到丑男裸奔图了。”张灵山絮絮叨叨,“辣眼睛怎么办?会影响我的设计灵感的!”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他长得很帅?” 许光慧脑海中出现一张冷峻的脸,剑眉星目,线条干净,是一张能引起无数女人竞逐的脸。 无耻之徒张灵山瞬间改口,“阿慧啊,我还是想随时能看到……” 「嘟」一声,视频断了,张灵山瞪着黑屏的手机,恨不得一下子飞回深市,瞅一瞅到底是什么样的绝世美男,竟能得到阿慧如此高的评价。 她这人一向冷心冷情,视男色于无物,比柳下惠更加柳下惠,这么多年品类繁多的男人花蝴蝶一样围绕在她身边,她愣是没有一个能进她的法眼,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尼姑。 大孙子就是大孙子,一出场就自带主角光环! 许光慧勾出老色批的好奇心,然后果断挂掉视频,扑倒床上打了个滚。 傻黑甜的本性她又不是不知道,调戏男人的骚话层出不穷,如果真的把摄像头开了,别说徐锐之会怎样,首先猝死的是她许光慧! 另一间房里,徐锐之正在接电话,“妈,我知道,这边工作暂时走不开,我会注意防范的,等疫情缓解后我就回家去看您跟爸。” 阮欢压根不信,什么工作这么紧急,要大年初一晚上去处理,“锐之,你老实跟妈说,是不是不满意我们给你安排相亲?” 徐锐之叹气,“没有,妈,我不排斥相亲,只是我跟陆安宁真不适合。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又是同班同学,如果真的有什么哪还轮到您来安排呢?” 大年初一与陆家在私人会所相聚,他瞧见茶室中端坐的陆安宁,心中无悲无喜。 其实也不是很难接受不是吗?只要踏出了一步,他相信自己可以扮演好金堆玉砌锦绣华服的世家大族公子哥,只需要纵情享乐,谈笑风生就够了。 他听从双方家长的建议,带她参观花园,一路有说有笑; 中午一起吃饭,在餐桌上他风趣幽默,谈笑生风,屡次逗得陆家父女开怀大笑。 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对陆安宁不再是从前那个面目模糊的同学,她端庄大方,举止得体,学识渊博,喜欢小孩,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女人。 是的,不是他中意的女人,而是适合结婚的女人,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她,是谁都无所谓。 自欺欺人的自我说服甚至骗过了他自己。 到了电影院,取了票,经过一面玻璃墙,他不经意抬头,瞧见镜中人脸上笑意虚伪、眼神空洞,仿佛一个穿了衣衫的人形傀儡,被命运操控着,作出符合人类的动作,却始终不是人。 好可悲,原来他长这幅模样。 活了这么多年,他奋力脱离家族,努力扩张自己的事业版图,以为如此就能拥有与命运抗衡的机会,其实到头来什么也不是,他依旧是一个不得自由的傀儡。 突然之间,他发觉自己一刻不能忍受,他要挣脱所有丝线,摆脱所有束缚,他迫切想要见她。 电影看不成了,他跟陆安宁道歉,送她回家,然后告诉父母公司出了急事,需要回去处理,不顾阻拦就开车直奔她所在的城市。 有谁相信傀儡的真心? 有谁愿意了解傀儡的真心? 有人在乎傀儡的伤心? 漫长暗夜,无人回答,无人能阻,他再一次窥见自己的心之向所。 傀儡人伸手扯断了所有牵丝线,于深夜出走,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献祭给他的意中人。 他以为他能忍的,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在路上开了两天两夜,焦躁急切的情绪渐渐冷却,理智再次回归,他退缩了。 如果她不见他呢?他又该如何自处? 到达她家楼下,他在车里,抬头望着那扇灯火温暖的窗,足足坐了2个小时。 去见她一面吧,见完就永远离开。 挂断电话后,徐锐之从回忆中抽身,窗外是日朗青,碧空万里,是南方冬季独有的舒适感。 他叹了口气,大脑中充斥着兴奋和紧张,以及隐秘的不安。 谁能想到呢?他只是一时冲动来见她,能够和她短暂相处,他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了,没想到能偷来这十几天的时间。 不安的是他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安全。 这么多年,他隐忍着内心的渴望,强迫自己忘记她,不去见她,全是为了她更好地活着。 如果她因自己而感染,甚至丢掉性命……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如何。 “扣扣——”门外传来许光慧的声音,“徐锐之,该做午饭了,11:30了都。” 徐锐之冷厉的眉眼柔和下来,无法自控地弯起了嘴角,“好的,就来。” 无论如何,他感激上天赐予这段时光。 许光慧踌躇半天,做足心里建设,略微忐忑地行使了包租婆颐指气使的权利,见他乖乖照做,顿时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我要吃菠萝排骨,蒜香炸鸡,还有椰子鸡汤!” 她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脚上的拖鞋也是毛茸茸的,整个人软糯软糯的,但依旧十分努力板起面孔,双臂交叉,力图传达出一副凶巴巴不好惹的形象。 徐锐之觉得好笑,嘴角上扬,就惹来一记凛冽如疾风的瞪视,他只好给暴躁的小猫咪顺毛,“遵命,女王大人。” 我的,女王大人。 敌人猝不及防进行一波语言反攻,许光慧狠狠愣住了,脸皮骤然爆红,内心的羞耻度直线上升。 他,他,他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他们又不熟! 啊呀,好羞耻啊! 稳住稳住!敌不动我不动,输人不输阵,第一天较量,身为主人,千万不能输! 许光慧,拿出你做主人的气魄来,给他凶一个! “哦,哦,那你快点做吧。” 许光慧落荒而逃,遁进了卧室,挝耳挠腮反省去了。 同居第一天第一场较量,徐锐之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5 23:31:32-2021-11-23 11:4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果果最棒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哈哈哈就哈哈哈】 -完—— 第24章 ——磨合磨合—— 同居生活来得始料未及,许光慧独居多年,习惯一个人生活,对隐私空间需求强烈,屋檐下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感觉浑身哪哪不自在。 刚开始那些天,许光慧为了避免尴尬,采取回避的策略,如果那人在客厅,她势必呆在卧室,如果那人进了卧室,她就偷溜出去上厕所。 反观徐锐之,轻松自在,家里哪出角落随便去随便逛,没有丝毫负担。 有一次她贴在门板上,听到外面许久没有动静,开门溜去厨房拿零食水果,发现他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看报告刷刷手机,旁边煮了一壶果茶,摆了几碟小零嘴,过得十分舒心如意。 许光慧气哼哼地将冰箱里的所有小零嘴全搬回了卧室,并在晚饭时间十分有骨气得拒绝了对方共进晚餐的邀约,“我不吃!你别管我!”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许光慧把自己摔进被子里,咬牙捶床,心累,憋屈。 凭什么自己在家像做贼一样,那人是个客人却比她这个主人更像主人? 她承认自己对徐锐之怀着敌意,这敌意是对对方入侵自己私人领域的自然排斥,她很难控制,但又无可奈何。 然而能怎么办呢?许光慧自认为脸皮薄,没办法做到淡然自若,也没有办法赶走他。 不知不觉,许光慧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窗外一片漆黑,夜空中挂着几颗惨淡的星子,她摁亮手机,原来已经凌晨2点多了。 肚子咕咕叫,中午吃的小零嘴全都化作虚无,她有气无力爬起来,摸出房间找吃的,顺便洗个澡。 “醒了?”黑暗中传来低沉的男声,随后客厅落地灯亮了起来。 徐锐之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和。 深夜黑暗的客厅中突然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许光慧被吓了一哆嗦,紧紧贴在墙边。 徐锐之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那双潋滟又冷清的大眼睛呆呆瞪着,长发凌乱,毛茸茸的,像一个傲娇的猫咪。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软蓬松,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心里蓦然一软,又酸又甜,乱得一塌糊涂,一时忍不住手往下滑,终于触碰到了白嫩的脸颊。 与想象中的一样,温暖,细腻,仿佛上好的丝绒,令人欲罢不能…… 天生的危机感告知许光慧,眼前这男人很危险! 她正要躲开徐锐之的侵扰,他却很快放开手,牵着她睡衣袖子引她到了餐桌前,“饿了吧,给你做了砂锅粉,坐着等一下,我端出来。” 许光慧乖乖坐在椅子上,目光无意识跟随这个男人,直到他再次来到跟前。 怎么睡了一觉人就傻乎乎的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很是乖巧,徐锐之觉得好笑,却不敢再贸然上手。 他不想再次惊吓到她,他想一点点侵蚀她的防备,一步步走进她的心房。 徐锐之塞了双筷子给她,“吃吧。” 面前的砂锅粉热气腾腾,金黄晶亮的汤汁咕嘟咕嘟着冒泡,翠色的生菜上铺了一层油豆腐和炸丸子,个个吸饱了汤汁,胖嘟嘟的,莹润着一层油光。 许光慧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不吃吗?” 她夹起一颗炸肉丸子,内心深处对他是有点佩服的。 没想到伍姐做的小零嘴除了干吃,还有这种吃法,真是有创意。 徐锐之在她对面坐下,“我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做的。” 许光慧便不再管他,低头呼噜噜吃了起来。 粉很烫,她吃着没一会儿鼻尖额头就出了汗,正想拿纸,刚抬头,一张纸巾就递到了跟前。 许光慧接过,不自在得道谢,“谢谢。” 吃下这一整份砂锅粉,整个人都熨帖起来,许光慧放下锅子,不其然碰上对面那人的目光,幽深长远,似乎就这样看了她很久。 强自按下心中的异样感,她镇定地擦擦嘴,“粉很好吃,我特别喜欢。” 徐锐之扫了一眼锅里剩下的娃娃菜,以及挑出来放置在餐巾纸上的葱花,心里有了个计较。 “我今天心情不好,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不好意思哈。”她不是个扭捏的人,一码归一码,得了别人的好处就要真诚致谢,做错了事就要道歉。 “该我说不好意思才是,住你的吃你的多有麻烦。” 徐锐之望着她的双眼,“不过为了身体着想,以后还是按时吃饭吧,好不好?” 许光慧点点头,无法拒绝对方释放的善意,“好。” 深更寒重,食物最能温暖人心,吃饱的人也会不自觉温柔。 那晚的砂锅粉仿佛一个契机,打破二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尴尬隔阂。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许光慧对徐锐之的排斥抗拒。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内心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真的是个馋嘴鬼,轻易被几顿食物收买了。 不过,有一说一,徐锐之做得饭菜真的十分符合自己的心水,每一道菜都刚好击中她的味蕾,不偏不倚!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怎么会有如此契合她饮食习惯的人呢? 即便是她全世界最好的朋友张灵山也做不到这一点,真是神奇,明明他们才第二次见。 这晚过后,二人的相处不再似以往那般别扭了,至少能共处一厅。 许光慧窝在沙发上,徐锐之在餐桌,自发各占据客厅一角,互不干扰。 南区几大厂房过年时没有停工,现在上下游公司受病毒事件影响,外部原材料供应链便断了,导致大批员工无班可上,但又不能放他们随意流动,许光慧便向上汇报,提议申请一笔经费,下发到各厂区,用来举办各类线上线下活动,丰富员工隔离生活,稳定群情。 这个提议被占总采纳了,现在许光慧正跟几个厂的负责人开会,传达南区文件精神,“拦截员工是强制性要求,不能讲人情,一旦由于自己内部的疏忽导致员工流散,追究厂区负责人……” 另一边徐锐之停下打字的手,偏头去看了看窝在沙发上的女孩子。 她在私底下喜欢一切毛茸茸的东西,毛茸茸的粉色套头毛衣,毛茸茸的拖鞋,她整个人都是毛茸茸的,无害可爱的紧,说出的话却杀伐果断,与外在形象天差地别,有种强烈的矛盾感,但非常吸引人。 徐锐之看了电脑上的几行代码,觉得自己似乎走错思路了,不应该破冰的。 用一顿砂锅粉把她引出来后,导致自己工作效率奇差,他以为自己很认真在工作,但往往待他回过神时,又会发现自己在望着她发呆,代码依旧停留在那一行。 这……真是个甜蜜的烦恼呢。 认真工作的许光慧不知道同一屋檐下,某人内心的复杂,这一整天,电话接了一个又一个,会议开了一个又一个。 “薪酬这边要加快速度,我要在7号前拿到工资初稿,10号必须按时发工资。”许光慧指示下属,提出自己的时间节点。 不知那边的人说了什么,许光慧皱了眉,“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时间节点不能动,现在情况不明朗,很多员工没有班上,如果我们还推迟发工资,员工必定闹事!” “这个数据没有那个数据没有,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追吗?” 许光慧冷脸,最不喜欢有人在本职工作上找借口,“上司安排的工作,作为下属的本分,就应该立马执行,过程中适时反馈,有任何不懂事后再问,OK?” 越相处,他越能发现她隐藏的面孔,越发欲罢不能。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被她的漂亮皮囊引诱,但十几年过去了,他见过无数比她更漂亮更鲜艳的面孔,依旧无人能取代她在心中的位置。 他原本觉得自己是被她沉静大气的性子吸引,但看过她炸毛傲娇耍小性子,他却抑制不住心生欢喜; 他原本以为自己欣赏她不争不抢的做事方式,但见过她嘴炮怼人后,他竟然觉得很欣慰; 所以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喜欢上她,喜欢到无法讲究的地步。 也许只因为她是她,是许光慧,无论什么模样都是最好的模样。 “你看我干嘛?” 许光慧冷脸挂掉电话,不经意抬头,看到餐桌那边的徐锐之一脸蜜汁表情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得皱了眉,摸了把脸,不明所以。 哀伤中带着甜蜜,甜蜜中带着克制,克制中带着放肆,一个表情层次感这么丰富,搁这演戏呢。 偷看被抓包,徐锐之一愣,不动声色转移她的注意力,“中午我们吃个小火锅怎么样?” 刚刚冷脸发了一通脾气的许光慧:“……” 大哥,话题太过跳脱了吧?想让我缓一缓! 就挺突然的,一秒从职场切换到居家生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冷着脸说好啊!还是笑着说不吃—— 好歹等她平复下情绪再说吧。 见她沉默,徐锐之决定加把劲,“牛骨头高汤加了一只整鸡,熬得皮肉都化了,拿来做汤底,配菜的话……” 许光慧打断他的描述,斩钉截铁地大声说:“吃火锅,立马吃!” “那过来搭把手。” 大好时光不吃好吃的,岂不是浪费? 作者有话说: 废材作者大概是个吃货哈哈哈,打滚求收藏; 最新评论: 【我為什麼每天睡覺前要看這個故事看完給我搞餓了。】 -完—— 第25章 谎言被戳破…… 自上次深夜来访,许光慧进厨房做了那顿创新菜后,厨房彻底被徐锐之入侵占领,一日三餐加偶尔的夜宵,统统由他掌勺,她压根没机会再触碰锅碗瓢盆。 今天二人第二次配合,默契依旧。 徐锐之熬好高汤后,倒入小铁锅中,准备刷料的汤头,翻了翻冰箱,没找到红枣,遂问许光慧。 许光慧正坐在小板凳上削土豆,闻言,指了指房间,“我房间里有一箱药材,里面好像有药材,你去翻翻,我手脏。” “没有吗?”过了挺久都没见他回来,许光慧感到奇怪。 徐锐之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包红枣,展示给她看,她点头表示对了。 二人联手,很快弄出一桌丰盛的火锅。 许光慧坐在椅子上等徐锐之调制秘密蘸料,望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突然沉默了许多,不是指言语上,是心绪上的沉默。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难形容,仿佛原本浮于水面的东西突然沉进水底。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她不知道,或许是潜意识阻止她知道。 这顿火锅当真美味,汤底,清甜又回甘,即便空口喝,许光慧都觉得自己能喝三碗。 配菜都是家常菜色,配上那碗特制蘸酱,却又能极致突出食物的美。 他从哪学了一手这么好的厨艺的?跟伍姐的做菜风格很像,都是偏南方的手法,难道是同出一派?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一个徐家长孙,富家子弟,一个社会底层劳动人民,何来的交集? 许光慧捧着碗,基本来着不拒,徐锐之刷着料,基本不带停的。 “要不要肥牛?” “要!”许光慧伸碗去接。 “要不要毛肚?” “要!”许光慧伸碗再接。 “要不要虾丸?” “要!”许光慧伸碗又接。 “要不要娃娃菜?” “呃……不要!”许光慧拒接。 徐锐之凭一顿火锅摸清了她的饮食禁忌,肉都吃,蔬菜看着吃,有些压根不碰,如香菜、蒜苗、蒜薹、南瓜、胡萝卜、茼蒿等,以后做饭的方向更加明朗。 吃到半饱,许光慧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中途休息,并不知道在她闭上眼睛的同时,对面男人是如何直白而炙热地盯着自己,肆无忌惮,仿佛无望的爱恋,只要这一刻的温存。 “你很喜欢药材吗?我看你房里囤了很多。” “是啊,我喜欢用药材熬汤。以前年轻,吃泡面喝奶茶可劲造,吃啥都活蹦乱跳,现在工作太忙,不注意保养身体的话很容易生病……” 许光慧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岁月催人老,我最近有了这种感觉,似乎怎么跑怎么追,却没有办法跟上流失的今天。” 徐锐之一愣,下意识回道:“那就不要追,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 “是这个理儿。”许光慧认同,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 许光慧暗中告诫自己,吃饱犯困,精神放松,容易说出不该说的话,得提高警惕! 她和他的关系到不了谈论心事的那一步,怎么自己这么没有分寸感? 难道是一个人的春节太过寂寞?可是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 怎么现在就忍不了了呢? “我看那箱子里还有一张药材清单,上面列有不老药,灵芝人参之类的,但在箱子里没看到,如果你有货的话可以卖一些给我吗?我有个朋友生病了,他需要。” 朋友只是个借口,当他在许光慧房间的箱子里看到那张单子,便知道与奶奶家无送礼人信息的那箱药材里的清单是一式两份,只是不知道是许光慧的字迹还是卖家的字迹。 许光慧恍然,难怪他从房间出来后有些沉默,原来是想起自己生病的朋友,“我这没有那些药材,我朋友那有,你朋友要什么?” “不能推微信给我朋友?” 许光慧想了想,“恐怕不能,他不怎么会用智能机。” “那我要怎么联系他?” “你跟我说你朋友要什么?我列个单子发给他。” “所以你房间里面的药材单子也是你自己列的?” 徐锐之问,眼睛直直盯着许光慧。 “嗯,我送给……朋友的新年礼物。” 许光慧不明白他眼里的狂热从而来。 “你那药材朋友真特别。” 徐锐之突然笑了,冷峻的眉眼霎时间柔和了三分,原来他有一双弯弯笑眼。 “是呢,这个药农是我几年前去西南旅游碰上的,投缘,他一般只信我。你朋友要什么?” 今年因为病毒影响,那边旅游业比不上往年,可能药材卖不出去,介绍多点朋友帮衬也是好的。 终于搞清楚奶奶家里多年来出现的不明高级药材,徐锐之曲线救国找人来圆「有个生病朋友」的慌,“行,我问下我朋友需要什么。” 低头,点开微信问楚南,“你需不需要一些药材过年送礼?” 楚南秒回:“你被盗号了?” 徐锐之:“……” 内心对楚南很失望,小小试探就探出了他们之间根本毫无默契,枉费这么多年共处的时间。 还没有感慨完,楚南已经打来了视频电话,徐锐之眼疾手快挂掉,瞥了一眼许光慧,见她开启第二轮食物消灭战,才稍稍放下心来,好险,差点露馅。 视频电话一挂,远在海城的楚南连酒局都不混了,慌忙走出大门口,去拨打徐锐之的电话。 公司创始人微信被盗,事情非同小可,若那盗号者心术不正,发些不该发的东西给供应商合作商…… 不对,盗号者本来就是心术不正!否则也不会干出盗号的事情! 楚南接连拨了好几次,终于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冷沉的声音,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到肚子里,“你是有病吗?” 突然就问他要不要药材,人家推销茶叶还有悲惨家庭故事作铺垫呢。 “是你有病。” 徐锐之冷静陈述,无论如何这个慌得圆下去,所以楚南有病是一定的。 楚南黑人问号脸,徐锐之骂人?这怎么能忍! 没等回击,电话毫不犹豫被挂掉了。 楚南:“……” 艹,好气! 楚南站在酒吧门口,深深呼吸几个来回,才把心里憋着的那句国骂消化完毕,没走几步,想起前几天徐锐之他爸打电话来问工作上的事,刚刚电话里忘记跟他说了。 接到好哥们爸爸打来的电话,他是有点受宠若惊的,他在电视上瞻仰过无数次徐爸爸的光彩,没想到原来自己在徐家大家长眼里还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 楚南仔细回想,确定自己只说公司一切良好,经营毫无问题才放下心来。 挂掉电话,徐锐之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是日晴朗,心境明净。 家人对许光慧的全来自于她考上大学后便抛弃了爷爷奶奶,颇有利用完就扔的意思。 如果让家里人知道其实她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这么多年一直在关心爷爷奶奶,是不是就会对她有所改观?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相信她抛弃了爷爷奶奶,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才会离开。 他知道自己很可笑,为了自己一点私心,苦苦纠缠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可是这个世上谁都能决定她的去向,无人问过她的意愿; 谁都能唾骂她,无人在意她的感受; 谁受了委屈还能发声替自己辩解,为什么她不行呢?为什么她不能替自己辩解一句? 因为她是弱者,因为她的出身,因为她的母亲,因为那些不知真假的言论,她合该被欺负? 没人在意她的去留,没人在意她的解释,没人在意她的感受,那么他来替她在意,他现在总算够分量了吧。 电话再次响起,徐锐之直接接通,“没完没了了是吧?信不信收假回来我让你去非洲出差……” “是我!”对面的人听到徐锐之的话后,默了一下,才继续道。 徐锐之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爸,您有什么事吗?” 徐钟卿直奔主题,“什么时候回家?你妈念叨好几天了。” 徐锐之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客厅,关上阳台门,“公司的事还没有处理好,大概还要一周,差不多元宵节前后就能回家看您和妈。” “是吗?公司有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我们售卖的一款软件出现了严重的售后问题,涉及到三方赔偿,这事在电话里一时也解释不清,等我处理完……” “哼!是解释不清还是理由没编好?徐锐之!你就是这样做人子,做人孙的?拿谎话来诓骗你父母!我问过楚南,他说公司压根没出什么事!” 徐钟卿越听怒火越不可遏,这个自小正清磊落的孩子,承载了他和阮欢毕生的梦,却始终如一根倒刺,驯服不了。 他希望孩子能继承父志,做一名改变时代的人,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守护徐家百年传承。 可是这个孩子太过聪慧,太有主见,弱小时蛰伏,强大时出击。 他们剥夺他的爱好,赶走他喜欢的人,妄图将他修剪成他们想要的模样,可他却不声不响成长为一棵可抵抗风雨的大树。 即便他内心不愿意承认,言语上多加打压,但不得不承认孩子不再受他控制。 他终于强大到可以随意生长,走他自己想走的路,见他自己想见的人,将他们这些妄图困扰他心绪操控他命运的人抛之脑后。 徐钟卿叹了一口气,是宿命吗?他却不得不抗战。 那个女人是徐家的劫,她带走了心爱的幼弟,今天她的女儿又想带走他的唯一的孩子吗? 没这个道理,他必然誓死捍卫! 徐锐之眼角眉梢全然冷淡,“我忙完事情会回去,别的没什么好说的,爸。” 徐钟卿却不再维持表面的平和,撕开血淋淋的真相,“你去见那个人吗?抛弃你的父母?” 徐锐之回头,那个重新出现在生命中的女孩子在对他招了招手,脸蛋被火锅水汽熏得红彤彤的,小嘴巴不自觉抿起,克制又恣意地表达着对他长时间离席的不满。 刹那间他的心如冰雪消融,他望着那人,终于说出藏匿心中数年的话,“爸,对不起,我现在走不开,过几天我会回去向你解释的。” 电话挂断,世界归于沉寂,而他推开门,逆着十年光阴,一步一步走到他的女孩面前。 来了啊,他的女孩,他再也不会让她等。 最新评论: 【啊啊啊絕!】 -完—— 第26章 ——争风吃醋狗男人—— 那顿火锅当真美味,汤底,清甜又回甘,即便空口喝,许光慧都觉得自己能喝三碗。 配菜都是家常菜色,配上那碗特制蘸酱,却又能极致突出食物的美。 他从哪学了一手这么好的厨艺的? 跟伍姐的做菜风格很像,都是偏南方的手法,难道是同出一派?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一个徐家长孙,富家子弟,一个社会底层劳动人民,何来的交集? 应该是好手艺的人千篇一律,厨房杀手才各有特色,想她,也是千篇一律那一挂,但无奈徐锐之这个临时室友太客套,愣是没给她这个主人出手的机会。 许光慧摊在沙发上看书,手边一碟蜂蜜陈皮丝和一杯橙子汁,翻一页书,嚼一根甜滋滋的丝丝,身心都得到大大的满足。 现在虽然不能外出,整天拘在租房里,但好在两人都是喜欢宅,日子照样过得有声有色。 特别是徐锐之,真是个宝藏室友,手巧,脑瓜子又灵,徒手创造很多新奇趣志的玩意儿,非常适合共同生活。 上次许光慧闹小脾气,将所有零食存货都消灭光了,导致没有零食消磨时光,连书都不怎么看得下去。 碍于面子,许光慧没敢抱怨出口,但不知道徐锐之怎么察觉到了,用吃剩下的橙子皮捣鼓出一碟蜂蜜陈皮丝出来,解了她的馋嘴病。 许光慧第一眼看到晶莹剔透,色如琥珀的陈皮丝时,眼睛都瞪大了,这不就是她刚扒下来的橙子皮吗?还能这样做? “尝尝。”徐锐之往前送了送,“刚做的,如果喜欢,我再做多一点。” 许光慧半信半疑粘起一根,塞进嘴里嚼了嚼,立马竖起了大拇指。 橙子浓烈的清香,蜂蜜淡淡的甜,结合得恰到好处,仿佛一股清爽的海风,吹化了过节期间大鱼大肉带来的油腻感,令人口舌生津。 得到女王大人的赞赏,徐锐之觉得方才那罐蜂蜜是倒进了他的心里,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矜贵冷淡,“我看角落里还有一筐橙子,皮给你做了零嘴,果肉留着吃,或者榨果汁怎么样?” “嗯嗯!”女王大人许光慧十分满意徐锐之的上道。 于是,原本满屋子转悠的许光慧终于能安静躺吃,恣意享受。 靠好手艺取悦女王大人的徐锐之终于得以专心办公,而不用每隔两分钟就看她从眼前晃过去一趟。 只是二人之间的宁静被一通电话打破了。 “嗡嗡——” 许光慧看着来电相识,挑了挑眉,接起,“新年好,戚总。” 徐锐之敲着笔记本的手一顿,眼睛望着屏幕,耳朵却密切关注接电话的许光慧。 “在深市,没去哪儿,貌似现在外边还挺不安宁的,对。” 许光慧站起来,瞥了专心工作的徐锐之一眼,捂着听筒走到阳台上去,“过了元宵节才上班,您这么早就回来了吗?” “不不不,真不用!” 徐锐之偏头去看许光慧,暗自揣测戚总到底是谁? 戚总,这样子的称呼很大可能是公司同事,但没听月姨提起过可疑的男同事,难道是出了什么疏漏? 上大学时还好,他在边上守着,所有对她有意思的男生全被自己约谈过了,根本没有漏网之鱼。 但自从她大学毕业离开海城到了深市,他鞭长莫及,只有安插了月姨她身边的看顾着。 思索着,听到许光慧提高了声音,徐锐之站起来去厨房倒水,站在窗户边听墙角。 “您太客气了,特长您留着吃吧……好吧,那麻烦您拿到20楼2017房,就放在门口边就行了。” 听到这,徐锐之挑了挑眉,好啊,猴急得送货上门了?不知死活的男人! 许光慧进了厨房,冷不丁撞上窗边的徐锐之,趔趄着往后退了几步,“咿呀!” 见她就要踩到墙根的垃圾桶,徐锐之伸手拉住她,一时用力过猛将她扯了过来,后摔的趋势生生转变为前扑。 趴在徐锐之怀里的许光慧:“……” 就挺秃然的。 她撑着徐锐之的手臂站直,往后挪了两步,拉开距离,“咳咳——” “你要什么?” 徐锐之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问着,双手却背到后面,食指拇指搓了搓,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女孩子皮肤细腻的触感,滑不留手,柔软无骨,他手指握住,似乎要全部陷进去一般。 “啊,公司同事过来探我,拿了好些家乡特长,我找一找冰箱,看有啥能回礼的。” “男同事?” “呃,对。” 许光慧愣了一下,隐约察觉到不对劲,重点不是男女好吗? “男同事的话,没那么讲究的,我昨天炸了挺多大酥肉,你不也觉得很好吃?可以请你同事尝尝。” 许光慧蹙眉的动作没有逃过徐锐之的眼睛,他其实也是话出口了才发觉自己语气不太好,听起来跟质问一样,心中百转千回,临时解释,找了补。 “可是……” 许光慧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很苦恼的样子。 “嗯?” 徐锐之不明所以。 “可是那是我的口粮!我要吃的!” 徐锐之终于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呼噜一把她的脑壳,“没事,我再给做,吃最新鲜滚热辣的!” 如此这般,许光慧才狠下心来点了头,徐锐之帮忙打包好,给她带到大门口去。 戚远成出了电梯,就看到2017大开的房门,许光慧站在门边,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温婉的笑意,他也不由得笑了。 “真可惜你不能出来,不然我们就能出去走走了。” “再过两天就能自由活动了。没办法,社区的制度如此,我们只能配合啦。” 许光慧回应,其实挺尴尬的,他又是上门探访,又是带特产的,盛情难却。 她跟戚远成是同事没错,但私交几乎没有,放在以往两人没事还能聊五毛钱的天,但自从知道他对自己有想法之后,她一般是能避则避。 奈何人家今天到了楼下才打电话过来,拒不相见就有点不会做人了。 “其实当深市爆出病例时,我很担心你的。” 戚远成踌躇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他本就打算春节收假回来跟她告白的,只是很不巧遇上了延迟假期,所以回到深市后,他迫不及待就上门了。 他想见她,很想很想。 “呃……”许光慧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不会她想的那样的吧? 千万别胡说啊,场面很难收拾的! “光慧,其实我……” 听到这称呼,许光慧脑中一懵,艹,还真的猜中了! “阿慧,给,你给同事的回礼。” 徐锐之走过来,与许光慧并肩站着,不咸不淡看了一眼门外的戚远成,低头凑到她耳边,“你同事吗?介绍一下?” 戚远成顿了一下,收住了后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与许光慧并肩而立,姿态亲昵的男子。 怎,怎么会? 许光慧竟然有了同居男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不知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温热的气息袭来,许光慧的耳朵都滚上了一层鸡皮,她哆嗦了一下,偏头诧异瞪了他一眼。 搞什么登西?她又不是聋了,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而且她明明刚刚跟他说过上来的是公司同事,现在又闹着让她介绍? 介绍什么啊介绍?他凑什么热闹啊? 内心吐槽过不听,但鉴于有外人在,她还是给徐锐之保全了面子,“这是我公司的研发部总监,戚远成戚总监。” “久仰久仰。” 徐锐之顺从如流,仿佛有那种社交牛逼症,硬着拉着人家蹲在门口,隔着20米的距离聊了差不多20分钟。 最后还是许光慧见戚远成面色复杂,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强行打断了徐锐之,结束这场门口会晤。 目送戚远成进了电梯,许光慧刚想叫徐锐之拿酒精喷雾出来进行特产消杀,谁想到他立马翻脸不认人,冷着脸头也不回进了房间。 “砰!” 客房的门被甩上,发出老大一声响,许光慧被吓得一哆嗦,眼都直了,“什么呀!” 他生什么气啊? 他为什么生气啊? 莫名其妙,刚刚不是跟人聊得挺好?怎么一转头就甩脸子…… 难道是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强行打断了他跟戚远成的聊天? 不是吧,大哥,才短短二十分钟就已经这么相见恨晚了? 这就是男人的友谊? 她不理解! “喂,徐锐之。”许光慧敲敲门,“别生气了,我把戚远成微信推给你,你们接着聊?” 房内半晌没有动静,许光慧还以为他没听清,正想重复一遍时,房间里响起噼里啪啦桌椅拉动的声音,贴切传达出某人心头的不爽。 许光慧:“……” 男人心,海底针。 男人生起气来,比女人更恐怖,他照样在晚饭时分出来煮饭,照样将家务活干得妥妥的,但是脸色又冷又臭,沉默不语。 许光慧不想触霉头,遂也没有主动开口跟他说法,一时餐桌上鸦雀无声,让人食不知味。 期间,她偷偷瞥了他好几次,每一次都被他的冷脸劝退到了嘴边的话。 莫名其妙地,这两人冷战了起来,局面似乎回到了他们刚开始同居的第一天,一度十分尴尬。 直到临睡前,许光慧终于忍不住了,主动破冰,“哎,徐锐之!” 徐锐之回头望着她,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由得揪紧了心弦,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她想说的话,是他想听的吗? 他心生期待。 “明天元宵节了,你给我做水果味的汤圆吧。” 徐锐之木着脸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坐立不安了才沉默进了房,又是一声更加响亮的阖门声。 许光慧气结! 最新评论: 【嗯嗯嗯?所以伍姐也是男主安插的眼线嘛?老婆让你做吃的就是在给你台阶下了,还不快给老婆服个软!】 【哈哈哈 我靠 想不到原來大學的男同學已經被約談過 哈哈哈 救命可以啊 真的是如文案說 他已經暗戀她很久了 而且一切也被他安排好。】 -完—— 第27章 ——落在眼睛上的吻—— 徐锐之打开房门,看见许光慧双腿盘着,窝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动静,连丝眼风都没给他。 “吃早餐了吗?”,徐锐之打破沉默。 许光慧翻了一页书,当没听见。 昨晚她低声下气,他爱答不理,今日她就要让他高攀不起! 许久没见这般冷遇,徐锐之摸了摸鼻子,走进厨房,看到炉子上温着炖锅,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再次想起被许光慧厨艺支配的那天深夜。 揭开来一看,里面是豆奶泡麦片,符合人类正常口味,他无声笑了,端出去放在餐桌垫子上,问沉默的某人,“这是留给我的?” 许某人非常不耐烦的转了个向,背对着废话颇多的男人,全身肌肉以及每根头发丝都在表达着「我生气了」的意思。 瞧着这孩子气的动作,徐锐之笑出了声,立马获得一对白眼,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好,我错了。” 他喝了一口麦片粥,淡淡的甜,仿佛一下子入了心,心头也是萦绕着这股让人愉悦的甜美,“对不起,昨天公司有点事情,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许光慧挪动屁股,面朝真诚道歉的徐锐之,依然愤愤难平,“心情不好就可以凶我?” 还是为了个男人! 她昨晚越想越生气,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个可恶的混蛋。 一夜难眠,特意起了个大早,许光慧站在客房门前许久,才咬牙切齿去弄早餐,泡好一碗豆浆麦片后想了想,又多弄了一碗。 虽然那个姓徐的某些时候很可恶,但好歹他也做了十几天的伙夫,一日三餐整各种好吃的,好吃好喝伺候着她这个房东,她足足胖了三斤。 看在那三斤肉的份上,这碗麦片粥就给他喝吧。 但她还是好气! 她很不喜欢冷暴力,仿佛呼吸里也全是冷意,折磨肺腑。 许光慧的抱怨越到后面声音越小,不用心去听就会忽略。 徐锐之听到了,他走到许光慧跟前,蹲下来,仰视着她,“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 眼睛太过深邃也不是什么好事,看什么都一往情深的模样,此刻这般望着她,仿佛她是什么重要的人。 许光慧居高临下望着他,神色有丝慌乱,她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书,避开他的眼睛,“下次……下次不这样就好了,有话好好说。” 不必对她起诺的,她也很不习惯。 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有无数人对她起诺过,只是后来打破承诺的也是他们。 轻易承诺,轻易打破承诺。 一旦她真的对此撕心裂肺不依不饶,别人就会对她说何必太认真? 原来到头来错的竟是她自己。 久而久之,她也认为被辜负才是正常的。 但是被温柔的对待,体验总是不差的,许光慧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小气鬼,装模作样咳嗽了几下,“咳,今天是元宵呢,元宵肯定是要吃汤圆的,但金都城习惯吃饺子,那今天也一起做了吧?” 放下书,拉着徐锐之进厨房,指着地上一堆水果,“今天的汤圆我要吃水果味的,你能做不。” 徐锐之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被她拉着的手,脸上表情依旧镇定,“可以。” 嗯……许光慧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看徐锐之做菜。 他对她有求必应,没有他不会做的菜,没有他不会修的家具,这个家但凡需要动手的地方,他都义不容辞,导致她越发懒散,手脚不勤。 但嘴上功夫却一日千里,谁叫徐锐之指哪打哪呢,当指挥家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看着他利索将果肉切粒,在糯米粉里面滚了几遍,一颗颗水果馅的汤圆就做好了。 许光慧:“!” 活到这么大,竟到今天才知道汤圆还能这样做,许光慧佩服的同时觉得某些方面其实他们两人可以算是知己。 她是菜品创新但做法传统,他是做法新颖但菜品传统,实力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但这话她不敢说,至于为何不敢,只能归根于女人的第六感了。 第六感强烈叮嘱她,但凡透露一点点,这顿汤圆都没得吃了。 也许这就是手艺人的清高吧,喜好特立独行,厌恶与人雷同,许光慧想。 而被许某人黑了一把厨艺的徐锐之,正绞尽脑汁设计菜色,不自觉地讨好对方的喜好。 “时间还早,你看着汤圆的火候,我做些酥肉,午饭就不单独做了,我们吃下午茶,就在阳台上吃,我瞧着外面天气挺好的。” 许光慧乖巧听话,专心盯着锅里翻滚的汤圆,不得不说徐锐之很适合过日子,有各种巧妙的心思将平淡的日子粉刷得有滋有味。 倒挺适合做舍友的,不过,这话她也没敢说,毕竟对着一个男人说他适合做舍友,这不是邀请别人同居吗? 半个小时候,汤圆、小食和花茶都准备好了。 许光慧躺在躺椅上,冬日的阳光投在身上,淡淡的暖意,配着甜糯的汤圆和香脆的酥肉,舒服得令人不思进取,只想沉溺在享乐里。 “咔嚓咔嚓……”许光慧接连吃了一小碟酥肉,再伸手时摸了个空,她转头一瞧,顿时咬紧后槽牙,“你干嘛?” 呵,男人! 早上还什么以后不会惹她生气的话,现在就翻脸?肉都不给吃? 顶着某人控诉的眼神,徐锐之拿走碟子,推了一杯菊花茶过去,“好吃也不能贪多,小心吃多上火,你又得喉咙痛了,先喝杯下火茶。” 僵持了几秒,许光慧不情不愿接过茶杯灌了一口,依旧愤愤。 这舍友哪都好,就喜欢往海边撺,管得太宽! 一起住了十几天,这类的话已经不下上百遍,她都听到耳朵生茧子。 不能熬夜,要早睡;不能吃太多泡面,没有营养; 不能坐太久,要时不时走动…… 明明是年轻人,身体里却住着老年人的灵魂,爱好养生。 上一个这么对她说的人是张灵山,而对付张灵山,她只需要木着脸关上耳朵当没听到就好。 可惜,这一招对付徐锐之却行不通,因为他脸更臭,还用那种专注又深沉的目光望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她脸红又心虚! 往往十次里面她有九次是败下阵来,仅有的一次胜利也是徐锐之有意放水。 许光慧咬牙悔恨,暗自锤胸口,明明刚开始时她拿捏住了局面的,不知事情怎么着就变成这样了。 她才是这个家的真正主人,至高无上的规则制定者! 地位滑落过快,许光慧忧伤,望日流泪,下定决心反抗! “对了,我公司研发了一个专门用于远程办公的小程序,你可以试试。” 目前的形势,许多人只能居家办公,鉴于时空的限制,信息交流非常费时费力,所以一款功能强大的办公软件是十分有必要的,然而市面上暂时没有哪家互联网公司研发成功,这个时候谁能抢得先机,谁就占据大部头市场。 这个共享办公小程序其实诞生于眼前发小脾气的姑娘,前几天她与同事沟通工作上的事,来来回回扯了很久。 过程艰难、信息不对称,这一切不便他都看在眼里,突然灵感一动,有了做一款便于居家办公软件的想法。 公司研发团队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工作,直至昨日终于上线公测。 许光慧一听,立马将哀伤抛之脑后,“我瞅瞅?如果真的能行,那真的帮上大忙了!” 这几天工作量不算多,但因为没有办法当面一对一沟通,下属老实理解不到位,导致工作做一半落一半,很影响进度,也特别令人闹心。 研发出来的产品是需要投入很大经费的,而此刻这两人谁也没想到费用的事情,一个敢发,一个敢用。 现场一合,才发现同居十几天,他们居然都没有加对方的微信。 一通操作,二人的关系不仅仅是同居舍友,还是微信好友。 徐锐之点开操作界面,简单讲解了下,许光慧嗯嗯应着,专心研究去了。 徐锐之也不打扰她,摸摸茶壶,察觉水凉了,回厨房加热,顺便回复下工作群的消息。 待他出来,许光慧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头偏着,柔软黑亮的发丝覆面,遮住了那双乱人心曲的眼睛。 他放下茶壶,回屋拿了条绒毯,盖在她身上,犹豫了一瞬,伸手轻轻撩开发丝,夹到耳朵后,露出一张睡得红扑扑的脸蛋。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的面颊,留下丝丝痒意,她无意识躲了躲,翻了个身,再次安静下来。 徐锐之蹲在躺椅前,低着头,直直望着她的睡容许久,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那双紧闭的眼睛,如梦如幻。 珍惜,深爱,温柔,这样的动作,午夜梦回间,他做了一次又一次。 脚步声轻轻远去,阳台上沉静下来。 远处汽车喇叭长鸣,小区楼下大人在呼唤不着家的孩子,有人在谈论今日的新闻,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交织的声音。 在这烟火气渐浓的时刻,许光慧睁开了眼睛。 夕阳西斜,倦鸟归家。 望着天边那抹澄粉的云,她伸手摸摸眼皮,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上面。 她无力闭上眼睛,逃离失控的现实。 最新评论: 【啊啊啊 哎唷媽親了!!】 -完—— 第28章 ——好土的游戏—— 许光慧一觉睡到傍晚,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了脖子处,捂得严严实实的,一瞧就直到是某人的风格。 其实她很少午觉会睡到这个点,夕阳西下,余晖穿透纱窗洒进来,能看清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空旷寂寥,仿佛身处荒星,很容易滋生放弃自我的情绪。 今天,她在漫天霞光中醒来,却没有心生萧索,或许是因为空气中充斥着温暖的烟火气吧,一缕一缕往冰封的心脏里钻,直至满盈。 徐锐之已经做好饭,叫她出来吃饭。 餐桌上静默无声,不复以往的热闹。 往常都是她讲,他听,现在她不说话了,他内心焦虑,却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徐锐之夹了几个椒盐大虾放在许光慧的碗里,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睡觉之前还是好好的,兴致勃勃研究线上办公软件,醒来后异常沉默。 难道是她察觉到什么了? 想起那个吻,徐锐之越发坐立难安,“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累了。” 许光慧低头吃饭,连眼神都欠奉。 徐锐之望着那几个被拨到一边去,一颗心跌落谷底。 二人沉默吃完,留在客厅歇息。 今晚许光慧心神不宁,膝盖上摊开的书停留在89页已经很久了,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叮叮——” 她翻开抱枕,拿出手机,望了一眼在餐桌上办公的某人,默默翻找出耳机,接听张灵山打来的视频。 “元宵节快乐!”张灵山喜庆的大脸出现在画面框中,“怎么这么久才接?你在干嘛?” 许光慧啥也没说,直接调转摄像头对准徐锐之。 “哇塞!”张灵山惊呼,一双眼睛恨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贴到美男身上,“大孙子长得真俊!许光慧你赚大发了,跟这种绝品同床共枕十几天!” 许光慧吓得捂住手机,动作太大拉扯到耳朵,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插了耳机,「砰砰」急剧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平复下来,压低声音,“张大傻你要死啊!什么同床共枕?是共处一室!共处一室!” “哇哦……你说啥就啥吧。” 张灵山伸出左右手食指,慢慢在空中靠近,而后指尖对接在一起,挑了挑眉,贱兮兮地说:“是共处一室——” 那笑容要多油腻有多油腻的,刮下来都能炒盘菜了,许光慧伸手捂住额头,她再也没办法正视「共处一室」这个词了! 当初关闭遥控摄像头的决定真是无比明智,以张灵山资深老色批的个性,当着徐锐之的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虎狼之词呢。 “你再给我瞧瞧,我瞅着这人很眼熟呢!” 呵,德行! 许光慧心中冷笑,全世界的美男没她张灵山不认识的! “真的,你信我!就差一点就能想起!你给我看看呗!” 张灵山急了,站起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为什么不信她这个单纯又不造作的仙女? 许光慧对此的回应是直接挂掉视频,终于耳根清净了。 另一厢,张灵山瞪着无情挂掉的视频记录,抓了抓头发,是真的很熟悉嘛,到底在哪里见过来着? 她绞尽脑汁去想,想得快撅过去都还没想起来,心里也隐约怀疑起自己,难道自己真是个花心女色批? 不不不,她的人设是单纯不造作的柔弱仙女啊! 挝耳挠腮一晚上,愣是没想起来哪见过大孙子,直到临睡前记忆才突然诈尸。 她一本三尺高,从床上弹起来,这是海大校友啊,她在海大见过他好几次呢!她张灵山向来对美男过目不忘! 洋洋得意之时,又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光慧知道大孙子是校友吗?没准他们在学校时还碰过面呢。 但是光慧好像从来没提起过这茬? 而挂断张灵山视频的许光慧一会换一个姿势,翻来覆去,动静大得很,仿佛屁股生疮坐不住一样。 徐锐之听着哗啦哗啦作响的翻书声,合上电脑,在沙发另一边坐下,“要不要玩游戏?” 许光慧抬头睨了他一眼,不做声。 徐锐之又笑了,径直回房拿道具。 小姑娘傲娇又自认高冷,不感兴趣的事情连眼神都欠奉,感兴趣了也从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直接回应,要从她的细微动作神态去解读。 语言具有欺骗性,但动作神态永远无法作伪。 见他拿出一个骰子,许光慧摇摇头,鄙视一番,“啧,这游戏够土的。” “那你玩不玩?” 徐锐之作势收回骰子。 “又没说不玩。” “谁丢的数字大,谁就有权指使另一个人做一件事,范围不限。” “还挺刺激,来吧!” 刚开始,循规蹈矩,两人都留了余地。 第一轮,许光慧险胜。 “喝一杯醋。” 徐锐之毫不犹豫进了厨房,倒了一杯醋出来,当着许光慧的面喝掉,依旧面不改色。 许光慧闻着那酸味,浑身抖了个哆嗦,是个狠人! 第二轮,许光慧赢。 “嗯……1分钟之内说出60个表扬我的话!” 徐锐之:“……” 他直接认输,许光慧得以保留一次惩罚机会。 许光慧:“……” 呵,男人!表扬她就这么难? 第三轮,徐锐之胜。 “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许光慧噎了下,还是如实回答。 问题这么隐私的吗?这又不是真心话大冒险。 第四轮,许光慧胜。 “冲到阳台上,大喊三声「我是傻逼」。” 问女孩子隐私,后果没那么简单哦,许光慧心中暗爽,爽过后才发觉不对劲,刚刚自己就说了一遍! 这个惩罚真是杀敌五百,自损二百五。 徐锐之气结,但愿赌服输,真的走到阳台上大喊三声“我是傻逼!” “知道了!歇着吧!大傻逼——”楼道里有人回应。 徐锐之:“……” 许光慧双手捂住肚子,笑着滚做一团,差点滚下沙发,哈哈,太好笑啦! 第五轮,徐锐之胜。 “当年为什么离开奶奶家?” 许光慧笑容渐渐凝结,直直凝视着他,良久才嫣然一笑,“换你是我,你也会走的,你妈妈害死了人家儿子,你还有什么脸留下来?” “那为什么偏偏要等到考上大学后?”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有本事赢了我再说。”许光慧垂眸,避开徐锐之咄咄逼人的眼神。 第六轮,徐锐之胜。 许光慧:“……” 徐锐之好整以暇,“说吧。” “没那么多为什么,因为我考上大学,成年了,有了自保能力,徐家没有利用价值了呗。” 许光慧口气充满恶意,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厌恶鄙夷的神色。 那种神色她在很多人脸上见过,直白,毫不掩饰,看她仿佛在看一块垃圾堆里烂臭的腐肉。 只可惜,徐锐之又让她失望了,他只低了拾起骰子,“继续。” 第七轮,徐锐之胜。 许光慧不服:“我感觉你在作弊?” 徐锐之挑衅:“输不起?” 许光慧立马被激起了好胜心,“那肯定不是我!” “为什么离开多年,还坚持寄药给爷爷奶奶?”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许光慧瞳孔一缩,低头喝水,避开他的审视。 徐锐之将口袋里的药材清单拍在桌面上,“这张单子你说是你亲手列的,我在奶奶那里也见到一张一模一样的复印件。” 许光慧骤然想起年前让药农朋友找药时自己拍给他的照片,他应该是打印出来,在邮寄时一并塞进去打包了。 她叹了口气,跟徐家的牵扯一开始就没办法撇清,无论是她妈妈欠下的人命债,还是她当年的逃离。 直至今日,已经成了一笔糊涂账,偏偏有人要来从头清算。 “是,我工作之后,每年都会买些药材寄给爷爷奶奶,就当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他们身体不好,需要这些药。每一次我都是委托我的朋友寄,不经我手,所以他们不知道。” 徐锐之对此事早有定论,现在他要她亲口说出来,要她认清自己。 用那些恶毒的语言来抹黑自己,不过是她在经历多次伤害后的自保,他一个字不信。 一身干净,别人扔过来一把烂泥,那污迹醒目又顽强,一辈子洗不干净。 若把自己贬到烂泥里,别人再扔过来一筐烂泥,接住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同样的烂泥,多与少,糊在身上没有区别。 她不在意自己,他却在意,他在意那些莫须有的烂泥,他要洗干净她身上的污迹,他要她清清白白做人。 第八轮,许光慧胜。 “说出你心上人的名字,如果撒谎,你会永生永世得不到她。” 许光慧丢了一个6,直视徐锐之的双眼,不容他躲避。 她在挑衅,在报复,报复他方才的穷追不舍。 那些深刻在生命里的陈年旧事,直到现在仍旧是不能提起,不能释怀,他是她的谁?有什么资格揭开她的伤疤? 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你确定要知道?” 徐锐之挑眉。 “当然!” 许光慧挑眉回敬。 她赌他不敢说但不得不说,不敢说真的,那就只能撒谎了。 如果他撒谎,在她这里是直接处刑,永无可能,她相信他知道这种后果。 如果他敢说真话……她觉得他不敢说真话,陈年恩怨,家族纠葛,哪一桩都不好受,他不敢踏出那一步。 他们注定没有结果,她要斩断他不该有的念想。 这个想法从那个落在她眼皮上的吻便开始了,纠缠了一整个晚上,令她不得安生。 “很好,她的名字是许……” “好了,我使用第二轮留存的惩罚机会,游戏结束!”许光慧落荒而逃,窜回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靠在门板上,双手捂住滚烫的脸,没一会儿又去捂耳朵,捂完耳朵又捂脸,整个人都是慌乱的。 淦!无耻还是他无耻! 许光慧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却不知道外面客厅那人也同样一夜无眠。 他想了许多。 想到长辈们注定无解的生死纠葛,想起自己父亲铁青的脸,想起藏匿在暗处的年月,想起接受别人时心中的绝望,想起看到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时的妒忌若狂…… 最多的是想起她,傲娇的,杀伐果断的,耍小性子的,无助的,偷偷哭泣的。 这人成了魔障,盘踞他的心,深入骨血,扎根心头。 那么多的阻碍,那么多的困局,纠结成团,拦住他奔向她的脚步,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该放弃了,该选择更简单的路…… 可惜他天生固执,不懂放手,心中认定的人,头破血流,也想要去往她身边。 今日既然敢泄露心意,那以后也不必再隐瞒,就算前面是南墙,他也要去撞一撞。 他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是她不喜欢他,一生都不喜欢。 深夜的客厅中,光点闪烁,徐锐之接起,“喂……” 素来冷峻的面容瞬间煞白,他大跨步进了房间,拿起车钥匙,“您先冷静,打120叫救护车,一定要说清楚家庭住址,我马上赶回去!” 徐锐之走到玄关处,临出门时回头望了眼紧闭的主卧,而后拉上了大门。 等他回来。 最新评论: 【还有多长时间在一起啊】 【我靠我靠 好喜歡他們玩遊戲 而且好多秘密 救命期待明天。】 -完—— 第29章 被珍视的感觉…… 睡前玩游戏,徐锐之爆料爆了一半就被许光慧强行终止,但欲说还休更加撩人心弦。 她辗转反侧大半夜,天色微明后才迷糊入睡,只是梦里也不得安生,一路被人追杀,上演「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 想跑又跑不快,想飞又飞不起,一颗心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实在累得很。 醒来时第二天,浑身酸软,感觉跑了两圈八百米一样。 她搓了把脸,翻身,被子卷成一团抱着,一只手在枕头底下摸索,摸出手机,才发现昨晚忘记充电,现在关机了。 她躺了会,伸了伸懒腰才起床。 打开房门,客厅静悄悄的,她瞅了一眼客房的门,关得紧紧的,去厨房巡视一番,残羹冷灶,很明显伙夫还没有起床。 这可是大新闻了,那人一向自律,少有比她晚起的时候。 她在客厅溜达,摸摸着,碰碰那,又翻出小番茄喂刺猬,动作大得很,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活像多动症儿童。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两小时过去,那扇客房的门还没见打开,许光慧的小脾气越发膨胀,火气已经烧到了嗓子眼。 昨晚干啥了去?累成这样! 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真是佛都有火啊! 许光慧噌蹭跑过去捶门,“徐锐之,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 说一半才反应过来,这台词也太雪姨了,都怪张灵山!天天在耳边念叨,她不知不觉被荼毒了! 任凭她怎么敲怎么砸,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奇怪,这不是睡死过去,这是死了吧! 许光慧心里暗道不好,没再顾虑,直接扭开门锁,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她走进去,摸了一把床单,是凉的,显然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环顾这间客房,空空荡荡的,仿佛无人居住一般,只有桌子上剩下的半杯咖啡显示那人存在的痕迹。 她又细细翻找一番,嗯,徐锐之确实是走了。 人去哪了呢?这是许光慧的第一个念头。 为什么要走也不说一声呢?她就在隔壁房间!这是许光慧的第二个念头。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客厅,坐在沙发上,心里什么也不想,但又似乎装满了东西,是一种空茫又沉重的感觉。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眼前仿佛有走马灯,转动着这短短十多天的共处时间。 一开始以为很难熬,但其实时间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一开始觉得他冷冷冰冰的,是个高傲的公子哥,但其实他照顾她更多。 许光慧叹了口气,窝在沙发上,突然就失去动弹的欲望,只想躺着,就这样静静发呆。 座钟滴滴答答走着,到了中午12点,该吃午饭了,许光慧摸摸肚子,起身去厨房准备饭食。 拉开冰箱,她被眼前琳琅满目的打包盒子震惊了,冰箱里塞满了各色各样的透明盒子,她抽出一个打开,是切配好的菠萝和排骨,按格子装好,只要热锅往里倒就能炒出一个菠萝排骨。 再开一个,是豆腐酿肉,直接微波炉加热就可以上桌; 再开一个,是糖醋猪脚,里面还有一个一个小小的鹌鹑蛋,酸甜味直往鼻子里窜…… 许光慧蹲在地上,一个一个拆开打包盒,跟拆盲盒一样,拆到喜欢的菜色,她的嘴角就会轻轻上扬; 拆到喜好一般的菜色,她就会木着脸平静合上盖子,当看不见。 总体下来,菜色分为两类,一类是她喜欢吃的,煎炸居多,一类是出于营养均衡的原因而吃的菜色如胡萝卜、豆芽菜等。 不得不说徐锐之了解她比她了解自己更多一些,连她挑食的小毛病都摸得透透的。 面对一大冰箱的礼物,是的,是礼物,许光慧终于忍不住捂脸笑了。 纵使知道他心有所图,但在面对他的善意和记挂时,仍然不妨碍她内心感到愉悦和欢喜。 他应该是从好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那几天社区工作人员每天上门送菜,她原因为是他们的存货吃光了,急需补充,没想到是他在替她提前准备生活物质,他十四天的居家观察期到了,他怕他离开后,她照顾不好自己,吃不饱饭吧? 被人用心对待的感觉真的很治愈,好似她是稀世珍宝,一丝一毫都值得妥帖呵护,连治她挑食的小毛病都是默默渗透,温柔而不动声色。 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她许久许久没再体会过了。 她独自走得太远,飘零得太苦,什么都靠自己,什么都只信自己。 吹风雪打,日晒雨淋,吃遍了苦头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正处于苦痛中,只是有一日,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陪她赶路,教她撑伞,替她遮风,担心她吃不上饭,拍拍自己的肩膀说你可以靠这里,她突然就委屈得想哭,想把一腔苦痛都哭给他知道,仿佛摔跤的小孩有人疼才放肆大哭出来。 有眼泪从捂劲的指缝中渗出,许光慧蹲在地上,哭得无声无息。 用心的礼物,却是到了离别时候,她心生欢喜,而后迅速被莫名的失落填满。 他们以后不会再见了吧? 许光慧加热了菠萝排骨,想到他在昨夜悄然离家出走,连个字都没留下,就控制不住心情低落。 低落的情绪终止在手机充满电开机后,徐锐之凌晨给她发了微信,告知离开的原因,并不期而归。 好一个不期而归,谁管你什么时候归,爱归不归! 为表示内心的愤怒,许光慧在微信里翻了许久的表情包,挑了一脚被踹飞的小胖头・JPG,她终于满意了,顺手发给了徐锐之。 而后躺在沙发上乐滋滋地晃着脚丫子,直到从手机屏幕里看到自己喜笑颜开的表情,哪里还有方才的失落。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直至消失,成了以往那个在人前带着面具生活的许光慧。 回想共同生活的十几天,她极大部分的喜怒哀乐全都是围绕这个男人,这不是个好苗头。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不能有交集的男人泛起这样复杂而私密的情绪,可是身处其中时,她无法察觉。 当局者迷,如果,如果自己是机器人就好了,机器人就不会有感情的困惑…… “嗡嗡……” 手机振动起来,许光慧接起来,“小慧,什么事?”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挂掉薪酬主管小慧的电话,许光慧立马拨通市场销售总监温鸣珂,响了许久,没人接听。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心中的怒火,再拨一遍。 她无法理解这人为什么能坐到总监之位,连非法开人的蠢事都做得出来,甚至到了现在也只是通知人力资源部的薪酬主管,要求给被开之人结算当月工资。 联想前面的桩桩件件,许光慧有理由怀疑这事是冲她而来的。 但温鸣珂人太蠢,反而把刀子递到她手上了,那么,她就不客气了。 温鸣珂因为戚远成而想借机报复她,赶她出南区公司是吗? 那么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真正正的赶人! 恋爱脑真蠢,蠢就算了还专门恶心人,以为职场是她家呢,任由着性子来! 温鸣珂的家人放纵这么个低能儿,自有社会来教她做人。 响了十几声后,电话接通,传来温鸣珂慵懒惬意的声音,“什么事?” “你让C组销售经理去人力资源部办结工资是怎么回事?”许光慧不跟她废话。 “哦,他啊,公司有一张1个亿的单子要他洽谈,他说现在暂时到不了公司上班,这是严重损害公司的利益,我劝他自离了,但工资你还是得结给人家,毕竟是十年的老人呢。” 温鸣珂不以为然。 “呵呵,看来温总监也没蠢到哪里去,起码还知道人家是十年的老员工!” “许光慧你什么意思?” 温鸣珂突然就炸了,长久以来的积怨加之安宁表姐的控诉,新仇旧恨一旦爆发,能把人的理智吞掉。 “第一,春节法定假延长至元宵节,今天是元宵节后的第一个星期六,也就是这个周六也是合理休息日,至于你说的什么严重损害公司利益,更是个狗屁,他至多是不接受加班而已。” “第二,你在这个时期公然炒人,是挑起员工怨愤,把公司置于不守信用不讲合同的负面评论里,不出明天,劳动局就会来电话请公司喝茶的。” “第三,违法开人,是要付2N+1的赔偿金的,销售经理月薪5万,工作10年,也就是要陪105万赔偿金,我相信很快劳动仲裁的通知书就会寄到。严重损害公司利益的人不是销售经理,是你这个销售总监。” “第四,用人部门无权开除员工,必须提前告知人力资源部,由人力资源部评估后上报总经办,获得允许后才能执行解除劳动合同流程,你越权了。” 许光慧叹了口气,“很遗憾,温总监,你说开人就开人,一下子犯足四个致命错误,确实给公司惹了一个大麻烦!你最好祈祷这个销售经理是个好说话的人,否则……” “否则会怎样!” 温鸣珂被许光慧一条一条罗列的后果给吓到了,但心地又觉得她说的都是假话,只是吓唬自己而已,硬生生撑出底气,歇斯底里追问。 许光慧没有回答温鸣珂,径直挂掉了电话,望着手机上长达10分钟的录音记录,她冷笑了一下,转头拨通南区CEO的电话,汇报工作去了。 温鸣珂惹谁不好,偏要搁她面前耍大刀,她许光慧走到今日这个位置从来靠的就不是脸,怎么就不信呢? 最新评论: 【我的秘密還沒有看夠!】 【什麼!!不可以虐!】 -完—— 第30章 ——未竟旧梦—— 盛夏的深夜,退去白日的闷热,凉意如雾气漫延,徐家老宅陷入寂静中,只有一处尚存一熄昏黄的烛火,隐约透出一丝细微的啜泣。 14岁的许光慧跪在冷硬的地板上,双手合十抵在嘴巴上,压住那些就要冲破禁止的哭声,眼睛红肿,稚嫩的脸上全是泪水。 “对不起……徐叔叔……”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死好不好?” “呜呜呜……妈妈在哪里啊?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啊,谁来帮帮我……” 女孩子一遍遍俯下身去磕头,述说着自己的歉意和祈求,期待获得解救,可寂寂长夜,无人回答,无人能助,唯有香案上的黑色盒子和黑白相框与她两相对望。 这些天来,爷爷奶奶病倒住院,徐家大伯二伯回归,老宅人来人往却无人说话,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许光慧白日不能安生,夜晚不能入眠,时时刻刻烈火烧心,那些陌生的面孔,那些刻意的目光,以及带刺的话语,告诉她,她妈妈是个贱女人,害死了徐叔叔。 她不相信徐叔叔会死,她不明白为什么徐叔叔会死,她不敢去问爷爷奶奶,更加不敢去打扰徐家大伯和二伯,她只能问自己的妈妈,可是她与徐叔叔一起都消失不见了,任凭她怎么发信息都不回。 又一日,徐家偏堂挂上了白布挽联,入口摆满了花圈,徐家大伯二伯回来了,捧着一只黑色盒子径直入了去,随后哭声四起。 至此,最后一丝希望也变成了绝望,许光慧终于相信这些天来的流言,原来不是流言。 那个满身书卷气的良善男子不见了,他成了墙上褪色的黑白照片,以及被关在小匣子里的一把灰。 妈妈她……害死了徐叔叔…… 许光慧很愧疚,仿佛是她自己害死了徐叔叔一般。 没有人告诉一个年仅14岁的小女孩,这与她无关,这不是她的错,所以她满心痛苦,想要替妈妈偿还过错。 用什么还?许光慧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自然是偿命。 可惜无人要她偿命,这个宅子里的人对她只有冷漠和视而不见。 许光慧白天不能出现在灵堂附近,一旦靠近就会被人拖走,所以她只能在深夜时偷溜进来。 地板冷硬,她磕了许久的头,眼前发黑,膝盖酸痛如针扎一般,她想要站起来,下一刻却只能跌下去。 疼痛没有降落身上,许光慧努力睁开红肿的双眼,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呢喃了声「妈妈」,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徐锐之双臂承重垫坐在地上,抱住那个满脸泪水的女孩子,他低头瞧着她额头上渗出红血丝的伤口,心里沉甸甸得难受。 今天是法事的第四天,他爸爸和二叔接连守了三天,身体已接近期限,所以今夜他提出要接替守夜。 在许光慧溜进来的时候便已察觉,想起这些天来家人对她的阻拦,以及越发焦躁难安的她,徐锐之选择避退一旁。 他听着她哭,听着她忏悔,听着她茫然求助,他想冲出去,跟她说不是她的错,可是脚掌似乎钉在地上,静立不动。 他是徐家人,做到不迁怒她已是万分艰难,不能因为他心存的念想便不顾立场。 是,她没有错,她只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他叔叔也没有错,他却永远活在这个夏天。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却走入了死局,再没有和解的机会。 可是,见到许光慧挣扎着爬起来,内心的情感终究胜过了理智,他冲出去接住她跌落的身体。 望着她脸上的泪痕,徐锐之的心也下了一场大雨。 要快乐啊,他的女孩…… 他低下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她额头上的伤口。 他从不跟她说话,但此刻所有的话语都通过这个单纯的吻说了出来; 这个世上即便旁人恨她,冷待她,可总有一个人在偷偷期待她,所以要好好活下去啊。 “你在做什么?” 徐钟卿站在灵堂门口,不敢置信地望着拥抱的二人,随之而来的是气急败坏的怒喝。 他怎么都想不到,在弟弟的灵位前,在弟弟死不瞑目的第四天,他的好儿子,徐家的长孙,吻了夺走他弟弟性命的贱女人的女儿! 徐钟卿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间一阵痒意,他猛烈呛咳起来,睁开了双眼。 四周白墙,床边的检测设备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原来是在医院。 他缓缓躺下去,胸膛依旧无法平复,仿佛带出了梦中的怒气。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15年前的旧梦。 只有他知道那不是梦,那是15年间无人提起的事实。 “爸。”徐锐之在外室听到动静,开门进来,见到徐钟卿醒来,唤了一声。 自从上次电话中不欢而散,这是他们两的第一次会面。 徐钟卿脸上毫无表情,目光森然,充满了威压,久久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是久居高位者御下的习惯。 电话中,儿子跟他说他无法忘记那个贱女人的女儿,他放不下她。 这么多年来,儿子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原来却是要生生剜他心。 那场梦其实没有完整,那场梦的结尾与现今截然相反。 当时,他的儿子慌乱而愧疚地跪在地上向他忏悔,祈求他的原谅,只是双手紧紧抱着那个孩子,没有一丝松懈。 他忍无可忍,上前一把将那孩子扯跌在地,他的儿子扑上来,尚且瘦弱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双腿,试图将她抢回去,带着哭腔喊他,“爸爸,不要伤害她!” 当时他是如何反应来着? 一脚踹翻儿子,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到自己跟前,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徐锐之,我的好儿子,你想她死,你尽管靠近她!你想她活,那就从这一刻起永远忘记她,你知道我的能力和手段可以让她彻彻底底消失!” 他要让他天真的儿子知道,他生命中所拥有的全部东西,都来源于他这个父亲,他支持他,他就是徐家最金贵的大少爷,若他拿出了做父亲的权威,要他割掉某件东西,那他只能匍匐臣服。 他的儿子,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泪流满面,哽咽不已,“爸爸,我知错了,我要她好好活着……” “从今以后你敢再见她一面,她会死,你也会失去所有的一切,你给我记住!” 他的儿子果真说话算话,他从此好好读书,高考后再也没回徐家老宅,大学时积极参加社团,合伙开公司,名利双收,一切都走上正轨,他成了个真真正正的徐家长孙,冷漠,无情,强大,理智。 那个脱轨的夜晚仿佛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了无痕,什么都影响不了。 此后15年,他们之间从未提起过那一夜,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下。 然而,15年后的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那是场未竟的噩梦。 他的儿子,长大成人的儿子,他强大到不被任何人束缚的儿子,在这个新年的喜庆中连夜奔赴那个女孩,继续15年前的那个被打断的拥抱。 这是宿命吗? 真的无人可逃脱吗? “爸,您喝水。” 徐锐之任由徐钟卿打量,起身打了一杯热水,放到床头柜上。 “你一定要气死你爸才干休?世上那么多女人,哪个不好?偏偏是她!又是她!” 徐钟卿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他老了,而他的儿子已经长大。这一刻,他们的角色对调,他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越发悲哀。 徐锐之摇了摇头,“爸,爷爷当初反对您跟妈妈的婚事,您是怎么做的?这世上同样多的女人,您也偏偏选择了妈妈。” “这不一样,你妈是个好女人!” “难道许光慧是个坏人?” 徐锐之不再退让,“爸,您不信她,但您得信您儿子的眼光。” “哼!当初你幺叔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 徐钟卿一把打翻水杯,指着徐锐之的鼻子骂,“你幺叔死的不能再死了,化作了一捧灰,一辈子不能进宗祠,你也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徐锐之弯腰,捡起那只杯子放到一边,“您休息吧,针水挂完了,我找一下护士。” “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徐钟卿见他那副看着恭谦,实质倔强的样子就越发来气。 徐锐之关上房门,靠在墙上发呆。 这一战只是开始,自从那天那个电话说开之后,他就一直等着这一场争吵。 他与父亲之间终于图穷匕见。 关于许光慧,他们父子之间隔阂了15年,这么多年谁也不曾提起,但他们亦都知道谁也没有放下,直到今日,避无可避。 多年来的执念成了困住他的魔障,他无法突破,无法割舍,那就去战,那就去抢! 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他要的人,要成为他的爱人。 有护士端着盘子经过,眼睛偷偷打量着这个长相冷峻的年轻人,见他低头看手机,忽然一笑,仿佛冰雪消融,没敢上前打招呼,忙红着脸快步走远。 徐锐之低头翻着手机,他昨夜临时离开,只来得及发信息给许光慧说明清楚。 方才许光慧的回复了,只一个表情包,一个被踹飞的小人。 徐锐之笑了,他能想象到她脸上傲娇又不耐烦的表情,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小猫咪,一夜未睡的疲惫减轻不少。 等他回去,他的小猫咪。 最新评论: 【呜呜,他好爱她。】 【嗚嗚嗚 很好哭 但是最後的「他的小貓咪」嗚嗚嗚好寵!!】 -完—— 第31章 ——父子决裂—— 主治医生站在床尾,翻着病例,叮嘱家属一些注意事项,“老同志身体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了。” “平时要注意休息,毕竟上了年纪,身体机能下降,少操劳少动怒,多吃清淡易克化的食物,每半年体检一次……” “好的,谢谢医生,您慢走。” 徐锐之用备忘录记下医嘱,回头对母亲说:“妈,您先照顾爸,我去办出院手续。” 阮欢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偏脸望着窗外的老伴,无奈叹了口气,“去吧。” 见孩子走了,阮欢坐到床边,拉住徐钟卿的手,“你啊你,年轻时候就倔,到老了成了个倔老头!你说你跟儿子怄什么气?” 徐钟卿回头,眉间刻痕深深,目光灼灼盯着阮欢,“慈母多败儿,看看你养的好儿子!除了跟我作对还能干什么?” “是是,我不好……” 阮欢从善如流,“你多强势啊,也没看到儿子听你的啊。” 徐钟卿:“……” 他捂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此撅了过去。 阮欢一瞧,赶紧伸手去给老头子顺气,只是老头子气性大得很,拒绝安抚,狠狠拍掉她的手,把她手都拍红了。 “爸,妈,手续办妥了,咱回家吧。” 徐锐之走进病房,假装没看到二老之间的剑拔弩张,拿起行李物品,护送两位老人回了位于城东的家。 自从那天就许光慧事件说开后,父子二人开始冷战。不,准确来说是徐钟卿单方面冷暴力自家儿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坚决贯彻非暴力且抵抗政策。 二人之间的僵硬气氛几乎快要凝结实体,阮欢瞧着心里着急,却找不到破局的契机。 谁都不妥协,谁都不肯退后一步,自然找不到谈判的空间。 老头常说儿子脾性像她,外冷内热,心肠软如泥,妇人之仁,他说得不对,其实儿子更加像他,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因外界因素更改,倔强得与他这个做爹的如出一辙。 儿子大了,有自己注意了,不服从他的管教,他没反思自身原因,倒好意思怪罪起她来! 到了宅子,遭受自家老婆和儿子联合打击,消沉了一路的徐钟卿一言不发上楼去了。 阮欢望着那挺直腰杆,走得头也不回的老头,心里又深深叹了口气,得,又得哄了。 她无奈摇头,叫住回房的徐锐之,“锐之,你知道你爸明年就退了吧?” 徐锐之点头。 “你爸的意思还是想你继承他的志愿,从政。咱们老徐家历代都是军政两条腿支撑家族,现在你二叔父子在军队站稳了脚跟,但在政坛这一块,我们却没能……” “妈,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想我做一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为祖国的强大出一份力,不堕徐家的门风,但你有想过吗? 爱国不分行业的,军人保卫国家,政客治理国家,这都是爱国,但谁又敢说做企业不爱国呢?现在的世道早变了,你们还故步自封!” “我们用科技改变现状,我们创造就业岗位,吸纳劳动力,我们产生经营效益,推动祖国GDP……这一切都是在强国,在爱国,在为国家做贡献!” “妈,建设祖国我们各行各业的每一个人都在其中,大家都是社会主义劳动者,为什么要差别对待呢?” “我为什么不能做喜欢的、擅长的事去报效祖国?为什么一定要我按着你们的模子去雕塑我自己?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干涉我的任何选择?你们到底是要一个儿子,还是一个便于操控的傀儡?” “我从小到大,做的任何事情你们都反对,但是现在看来我哪一项是选错了?我从来没有对不起家族和你们,只是你们一直不愿意认清现实。” “儿子……” “妈,我今年32岁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清楚自己要什么,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我有分寸,你和爸不必多管。” 徐锐之转身回了房,留下眼里泪光隐隐的阮欢。 她的儿子自小极有注意,随他们说什么反对的话语,他自顾自做他认定的事,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和他爸对他其实是不满的,养了一个不顺心的儿子,随时能气死他们。 而对于他们的反对和否定,儿子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不满,原来他心里也不是不委屈,只是忍着不说而已。 如果他是个不合格的儿子,那他们也是对不合格的父母,从来没有坚定地支持过儿子的选择,过去是,现在也是。 阮欢捂住嘴,打开房门,望着靠在门口的白发男人,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钟卿,我……” 她喉咙酸涩,说不下去了。 徐钟卿抱住老妻瑟瑟发抖的身躯,昂头望着天花板,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坚定,“不用担心,我会守护好这个家。” 他必不会让儿子步他弟弟的老路,为一个不值得的女人丢掉性命。 当天晚饭后,徐钟卿把徐锐之叫进书房,指着墙上挂着的弟弟徐挽卿的黑白照,“你还记得你幺叔吗?” “记得。” “你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 徐锐之静默半晌,开口,“出车祸。” “为什么出车祸?” 徐锐之抬头望着父亲,“您什么意思?” “你们一直以为挽卿是去接陈小曼下班的路上发生车祸去世的,只是你们以为罢了!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幺叔是这个女人害死的!她出轨被你幺叔抓了现行,两人在车上争执才酿成了惨祸!” 徐锐之从父亲口中听到这段话,终于明白父亲当初执意反对幺叔和陈小曼结阴婚,情愿他永世不入宗庙的原因。 “你幺叔因为陈小曼丢掉了生命,我恨不得将她的尸骨拉出来鞭打践踏,还远远解不了我的心头只恨!” “可我的好儿子啊,竟然跟我说你要跟这个贱人的女儿在一起?徐锐之,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剜我的心,你将我置于何地!” “父亲,光慧跟她妈妈不一样……” 面对父亲被仇恨熏红的眼睛,徐锐之无力辩驳,却不能不辩驳,“她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徐家的事情,当初她离开徐家是有原因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偷偷寄……” “哐!”儿子执迷不悟,辩解越多,徐钟卿越发愤怒,一时气急攻心,抓起烟灰缸狠狠砸过去,“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给我醒醒!” 烟灰缸跌落在地,徐锐之被砸得后退了两步,额角留下一条血线,从额头蜿蜒至下颌。 他腰杆挺直,却低着头,敛着眸,让人看不清表情,倔强又脆弱。 见儿子受伤,徐钟卿站起来踌躇片刻,手指动了动却不上前,仍旧强硬维护身为父亲的权威,“当年我就跟你说,若被我发现你跟她还有纠葛,我会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我说到做到,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是,父亲,我知道您一直很强大,想让谁消失谁就没能这世上多活一秒,就像当初她妈妈一样!” 徐锐之抬起头,直视着父亲,冷眸泛起根根红血丝,仿佛狂怒噬人的野兽,“可惜您百密一疏,没想到竟然会一同害死您的至亲弟弟!” “你,你!”徐钟卿跌坐在太师椅上,腮边的肌肉无法自控颤抖,素来威严凌厉的双眸此刻盛满震惊和慌乱,“你说什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父亲,您混官场这么多年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当初多亏您找了一个好帮手引诱陈小曼,否则人家还不一定会出轨呢。 您的本意是想抓住她的把柄,逼迫她离开徐家离开幺叔,可惜您却偏偏算漏了幺叔。” 遮掩多年的往事被揭开,徐钟卿靠在太师椅上,静默如一尊苍老衰颓的雕像。 他不为自己的手段后悔,如果陈小曼真心对待弟弟,自然不会上当受骗,可惜她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贱人! 弟弟的死是个意料之外,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他,却不得不承认是他间接害死了至亲弟弟,让父母白头人送黑发人。 这么多年来,他抱着这个啃骨嗜血的秘密,始终不得安生,原本以为会将它带进棺材,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着手调查当年的事情。 他为了那个女人的女儿,调查自己的父亲,真是他的好儿子! 情绪瞬间爆发后,心头只余下一片荒芜,徐锐之觉得很疲惫,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般,“父亲,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她,但我心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您知道为什么吗?”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这场战争,注定两败俱伤,无人胜利。 “不是因为我护不住她,我自上大学后便脱离家族创立自己的企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脱离您的掌控,不再仰仗家族的鼻息过活,父亲,您说您有能力让她消失,我就有足够的实力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但即便如此,我依旧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因为我怕您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的过错,自责难过!” “但您呢,把我的退让视作理所应当,一逼再逼,可惜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任由您操控的傀儡!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退让。” 父亲的恨和恶,不该由他来埋单,他自己的人生,他要为自己而活。 作者有话说: 徐爸爸也不是纯粹的坏人,立场不一样吧,后面会还原真相的; 最新评论: 【说实话,这个爸爸也太恶心了,那些行为不管在道德层面还是法律层面都毫无道理,完全是多管闲事。希望后续女主不要和爸爸一起相处,不然女主也太圣母了,这些都能原谅。】 第32章 ——遇见的人会再见—— 过了一个周末,春节假结束,许光慧要上班了。 这两天她其实过得不算好。 有人陪着的日子过久了,日常平平淡淡,有时候吵吵闹闹,难免会觉得心浮气躁,只想一个人呆着。 可是等她真的回归一个人生活,才发现家里太安静了,一整天说不到一句话,想要分享的时候,往旁边看一看,没人聆听,雀跃的心慢慢就淡下去了。 她开始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早上刷牙时看到架子上的电动剃须刀,会想起徐锐之; 有时候手头上做着事,脑子放空,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溜达到了客房,手上拎着皮削了一半的水果; 有时候吃着饭,也会想到徐锐之,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饭…… 不过短短相处了十几天的时间,徐锐之的痕迹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她生活中每一个角落,她顿感不妙,还好就要上班了,也没时间胡思乱想。 周一照例开晨会,CEO占总在会议上公开了销售经理被非法开除的事情,当众点名批评了销售部总监温鸣珂滥用职权、罔顾国家法律法规的事情,作出了眼中违纪的处罚。 最后告诫各部门高管,特殊时期需要警惕员工关系的维护和处理,如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咨询人力资源总监许光慧。 温鸣珂垂着头,脸皮涨红,表示自己聆听教诲,并严肃反思了错误,保证再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占总连眼神都没给,只吩咐会后让她和许光慧一起到她办公室,便继续其他会议流程。 这件事无疑对温鸣珂打击极大,一个好面子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头认错,跟把自己脸皮丢到地上任人践踏没什么区别。 许光慧手转钢笔,静静望着温鸣珂,恰好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犯了一次大错,人的选择其实很简单,要不从此夹起尾巴好好做人,要不心生不满,越发变本加利,不用说都知道温鸣珂是哪一种了。 许光慧摇了摇头,嘴角弯起一丝笑意,把注意力放在会议报告上。 做错了事情的人,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居然把恨意安在别人头上,多荒唐! 这个女人算是废了,没救了。 她许光慧不主动找事,也不怕事,有什么高招尽管使出来。 会后,许光慧与温鸣珂跟在占总身后,一同进了办公室。 “光慧,你说说看,事情的最严重的后果到什么进度。”占总坐在转椅上,朝他们努了努下巴,示意坐下。 其实事情的后果许光慧那天在电话里已经告知了许总,现在重提,不过是后果需要有人承担。 许光慧将那天的话精简重复了一遍,临了补充一些信息,“照目前的形势来说,我们处于极端不理的地位,明确涉及辞退词语的微信信息以及踢人出工作群的举动,实际上已经构成了非法解除劳动合同的事实……” 话没说完,温鸣珂倾身往前,双手欲抓住占冰的袖子,脸上带了小女孩的娇嗔,“占叔……占总,我知道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改,我以后都改不成嘛,您消消气——” 占冰往后一抖袖子,脸上立马阴沉下来,“这是公司,注意你的行为!像什么话?” 语气虽严厉,但更像呵斥自家不懂事小孩那种,许光慧脸上不动声色,依旧保持平和的表情。 接到占冰的提示,她继续方才的话题,“按照法律法规来赔,2N+1是跑不掉了,至于员工的需求是什么,是否有谈判的空间,需要拿到员工的仲裁书才能知道。” 言语里有所保留,这是许光慧惯常的作风。 事情有点棘手呐,谁能想到温鸣珂的后台是占冰? 看来她得调整策略了。 “嗯,员工诉讼不是小事,这件事你全权负责,温总监全程配合,至于后续赔偿事宜……” 占总瞥了温鸣珂一眼,继续道:“等最终结果出来后,该谁承担责任就是谁,我绝不姑息任何人!”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如果许光慧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她会觉得占总是个公正廉明的上司。 现在嘛,听听就好,人情社会人情社会,人情在前,社会在后。 占总指示完毕,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温鸣珂叫住许光慧,笑得志得意满,“哈,许总监,你以为凭着这点错处就能扳倒我了?没想到吧,占总是站在我这边的!” 许光慧回以微笑,“温总监这话我可不认同,首先这件事情是你搞出来的,而不是我,要阴谋论的话,也应该是你温总监想搞事扳倒我……” “许总,温总。”走廊上恰好有员工抱着文件经过,朝言笑晏晏的两位领导打招呼,走过去后还好奇回头瞄了瞄,传言中不是说这两位总监王不见王嘛?现在这关系不是挺好吗?有说有笑的。 许光慧点头回应,待员工走过去后才继续方才的话题,“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没想到……你走后门能走得如此光明正大,脸皮厚果然也是种本事,小许我很是敬佩!” “你!”温鸣珂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路过的员工,见没人注意才放下心来,“许光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瞧出来了,决心挺大嘛……” 许光慧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那我就等着看你本事啦。” 等温鸣珂脸色青红蓝绿紫换了个遍,她装模作样地抬起腕表瞅了瞅,心急火燎抬脚就走,“呦!温总,我得失陪了!我没有后门可以钻,得踏踏实实干活拿工资呢,不然良心会痛。” 不张嘴则已,一张嘴必有人遭殃,最强嘴炮王者、国家一级抬杠选手许光慧功成身退,她踩着细高跟,风风火火走远了,深藏功与名。 经年遭受史上最强傻黑甜张灵山的摧残,耳濡目染之下,嘴炮功力日进千里,工作以来更是碰不到一个能打的。 无敌,是多么寂寞! 温鸣珂恨得牙痒痒,目光死死盯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血液中的恶念奔走着撕扯着,一刻不得安生。 只有将厌恶的敌人打到在地,亲自碾碎她脸上的骄傲,将她踩到尘埃里去,方能平息心头的怒火! 想起表姐告知她的事情,温鸣珂冷笑一声,双手紧握成拳,许光慧,你会尝到身败名裂的滋味!到时候戚远成还会喜欢你吗?走着瞧吧! 许光慧回了办公室,关上门,一个人静静思考着方才占总那边话。 他的意思是要保温鸣珂,那么她在处理这单劳动纠纷上所有的举止都只能围绕这个宗旨出发,无论是否合理、合规、合法。 一旦结果出现了偏差,她不仅仅吃了苦力,还会落个不讨好的下场。 这就是没有背景关系的差别,没有任何试错的机会,没人帮忙兜底。 职场里从来没有什么公正公平,她一早知道; 裙带关系庇护的往往是平庸者,她也知道,只是又能如何? 这世上很多事情不能简单评判,更多的是混沌的状态,是与非、黑与白、对与错交织出来的灰色地带,她要做的,实在这灰色地带里找到利益最大化的那条线索,做到既能坚持底线,又能实现个人私利。 这件事,她不仅会处理好,还会处理出花来,既然下定决心要摘除温鸣珂,那么她就摘个彻底。 雪中送炭少,锦上添花也不嫌多啊。 许光慧考虑清楚后,便打开手机习惯性瞟了一眼徐锐之的头像,上面红点显示为数字6,她挑了挑眉,点开,浏览他的信息。 叮嘱她记得按时吃饭的三条,分享天气的2条,还有一条是他的头部特写,额角包了纱布。 她点开放大那纱布,没看出有血迹,索性关闭,眼不见为净。 过了5分钟,许光慧认命拿起手机,还是问问他怎么了,毕竟是一同吃了几时餐饭的室友,做人不能太冷漠不是? 再点开列表第二的张灵山,简直是信息爆炸,满屏都是黑子,许光慧习以为常,手指上下滑动一波就大概了解了事情起因发展经过结果。 过年回家时,家人给张灵山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没想到她竟然对他一见钟情,第二秒就确定这是她要共度终生的人! 许光慧木着脸给她回信息:上次你一见钟情并认定他是你此生最爱的不是某某剧一个小奶生吗?这么快就换了? 张灵山秒回: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许光慧凭证据说话,转手甩她一张聊天截图。 张灵山:微笑・JPG; 许光慧:失恋好了?不寻死觅活了? 张灵山:害,失恋还是很难受的,我喝了好几回大酒,喝酒伤身,这样我就不会伤心了!酒里埋葬了我的爱情! 许光慧: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去泡吧了? 张灵山:! 张灵山:不愧是我的姐妹铁算子许! 张灵山:说来巧合,我在酒吧还碰见以前读大学时你做家教的那家人,叫什么来着? 许光慧:楚北? 张灵山:是但没完全是…… 许光慧:看傻子。JPG; 张灵山:是楚北他弟,楚南,俩兄弟长得可真香! 许光慧:你暴露属性了知道吗,老色批! 许光慧回想起大学时遇上的人,没想到多年以后还能再次相逢,只能说缘分妙不可言。 她那时刚上大学,离开了徐家,没有经济来源,生活无以为继,只能课余时间四处打工。 有一次她在街上遇上一个中年女人,自我介绍说是一个星探,说她长得好看,不做模特浪费了。 这一次他们拍杂志封面,可以给她试镜机会,选上了有5千块酬劳。 她那时囊中羞涩,连续啃了好几天的馒头,再过两天的话怕是馒头也吃不起了,她看了看中年女人慈善的眼睛,咬咬牙答应了。 去了才知道进了贼窝,原来是个拍裸体的不入流杂志,许光慧自然不肯,转身要走,却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围住了,他们用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就要动手撕烂她的衣服,她尖叫着挣扎,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那些人仍不肯善罢甘休,嘴里骂骂咧咧,踩着她的肚子,扯烂了她的T恤…… 那天的黑暗经历,许光慧至今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警察突然袭击,她不敢想象自己的人生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再去做兼职,直到训导主任找到她,说他朋友家需要一位家庭教师,从此许光慧结束了四处找兼职的命运,在楚家一教就是四年。 楚家是一个温馨的家庭,有一对出色的夫妇,男主人事业有成,女主人温柔强大,孩子可爱,想必他们现在也依然很幸福吧。 未来会再见的,她想。 最新评论: -完—— 第33章 ——时间的答案—— 周三是打工人心情变化的分水岭,周三前属于一周忙碌生活的起点,各类新工作接到手软,各大小会议开个不停,心情属于隔年便秘加深夜网抑云那种。 周三过后是工作日的末路黄花,各类工作该收尾的收尾,该挨叼的已经挨完,即将迎来愉快周末,心情宛如多年宿便一朝排通,身心舒畅,生命达到大和谐。 在这个分水岭上,许光慧接到了仲裁厅发过来的通知书,要求在周五前带公章前去领取仲裁书,她没有惊讶,也做好了迎接这一步的准备,如果是她被非法开除,她也必定会申请劳动仲裁,保护自己合法权益。 销售经理的诉求非常简单,按照法律规定赔偿他的所有损失100万和2万年终奖,一共是102万。 她试图联系过销售经理,只是没讲两句便被对方挂断了,并扬言再多的威胁恐吓他都不会屈服的,一定要告到公司没裤子穿! 许光慧闻言,才知道原来这几天开人事件女主角也没有闲着,着实贡献了一番自己的力量,不断骚扰那个销售经理,妄图通过恐吓让他和平接受解聘,炸掉事件和平解决的沟通桥梁,并将双方的斗争推向了白热化阶段。 不得不说蠢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是常人不能比的。 送证据给对方送的毫不手软,这明显是怕赔得还不够多,对方不能大幅度提高生活品质啊。 一时之间,许光慧隐隐羡慕起那位销售经理,一次被炒获得100多万赔偿金,一下子赚足20年的工资,这事真是做梦都得笑醒! 同为打工人,为什么不来刁难她呢? 她也想快点退休啊!她也想飞来横财! 做什么一路高升,大杀四方的职场升级怪啊,如果不是因为穷,谁愿意天天上班? 只是羡慕归羡慕,表面上许光慧仍旧做足一间上司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的架子,接了判决书后,立刻联系律师,准备仲裁素材。 材料梳理过后,律师判定此案胜诉的几率几乎为零,这个结果与她的预想相差不大,便不再从材料上较劲。 所有的证据都利好对方,如果她这方依旧从证据上入手,立不住脚跟,甚至会给裁判长留下极度负面的印象,不利于企业的社会形象。 最上乘的谋略是攻心,她决定另辟蹊径。 将预估损失汇报给占总后,许光慧静待下周一的开庭,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找温鸣珂了解情况,没想到温鸣珂反而坐不住了,过来人力资源部刷存在感。 “怎么?这就没辙了?堂堂人力资源总监,居然处理不了一桩小小的劳动纠纷!” 温鸣珂趾高气扬杀到许光慧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理直气壮出声取笑,“你也没有多厉害,那些新来的实习生竟还说你是「文先生」第二?倒数第二我就信!” 许光慧靠在转椅上,昂着下巴,回视温孔雀,“呦,温大孔雀后台果然够硬,上班时间都能各处炫耀,哪像咱们这些没关系没背景的打工仔啊,勤勤恳恳干活,上厕所多蹲一分钟都愧疚得很,觉得对不起手里这份工资哦。” “啪!”温鸣珂立马晴转阴,双手拍在许光慧的办公桌面,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往外蹦,“我什么时候炫耀后台了?你再多说我撕烂你的嘴!” “怕人知道?那你就别吃撑了来挑衅我啊,你这嘴脸真的……让人蛮恶心的耶!” “你!” 许光慧抓住温鸣珂挥过来的手腕,用力往外一甩,“耍公主做派回家耍去!跟你这种人共事,真是白费我多年的努力,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得让你和占总都满意,可能你一分钱都不用配呢。” 温鸣珂抚着红肿的手腕,强撑着气场恐吓许光慧,“哼,你最好能做到,不然到时候第二个被炒的就是你!” 许光慧:“!” 她眼前一亮,仿佛黑暗中的跋涉者找到了自己的一束光!光明的未来就在前方! 还有这种好事?女人,说话算话啊知道不! 望着对方与预料中截然不同的反应,嚣张公主温鸣珂第一次对自我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是谁不正常? 是她? 还是许光慧? 她是谁? 她从哪来? 她要到哪里去? 这一天,人力资源部全体同仁整齐目送素来嚣张泼辣的销售总监掩面跑出部门,再回望自家领导办公室那扇洞开的大门,仿佛那里是个食人坑,不约而同哆嗦了一下。 可怕,真可怕! 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家领导这得是三万把火吧?把部门打乱重新牌位,现在还把火烧到了别的部门! 保佑今天领导千万不要找事!不要找事! 人力资源部全体同仁们在这一刻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团结,真真正正是一个team! 不经意间做到了历代总监都没法做到的事情-将人力资源部拧成了一股绳的许光慧并不知道下属的心态,只觉得今天下属们格外给力,出活又快又好。 一个高兴,出来告诉行政秘书,请大家喝下午茶。 下属们:“!” 第一秒钟:这反转来得太快,有点受宠若惊! 第二秒钟:阴谋,必定是阴谋!同志们都机灵点啊! 无论如何,这顿下午茶是一定要喝的了,谁敢反驳? 下属们有史以来喝着最复杂的一顿奶茶,以2倍速赶着DDL遥远的活,祈求时间快点过去,他们要下班! 徐锐之视频电话打来时,许光慧正在喝奶茶。 “忙吗?方便聊天不?” 徐锐之望着屏幕中好几天不见的人,丝丝柔软融化在心头,疲惫的感觉消退不少。 许光慧没有回答他,只高举了下奶茶杯,听到对方低沉的笑声,一时之间有些脸热,默默把奶茶推到另一边去。 “你头上的伤好了?” 前几天聊天,徐锐之曾说过他在卫生间跌了一跤,撞破头了。 “嗯,好了。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徐锐之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emmm,吵赢了一架算不算?” 许光慧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有些忐忑地望着徐锐之,不自觉反思自己。 这场架自己吵得不算太有水平?好像还有改进的空间,温孔雀都没有哭鼻子。 恶心这个词力度不够,没有达到一击奔溃的效果,换成恶心巴拉是不是会好一些? 没等她反思到位,徐锐之又笑了,“确实值得奶茶庆祝,不过一杯不够。” “叮!”许光慧望着聊天框中裸的转账信息,沉默,是此刻的代名词。 “怎么不收?” 许光慧幽幽回答:“你见过1万块的奶茶?” 败家子!有钱也不能这样乱花啊! 存起来买买基金炒炒股不好? 钱生钱,钱又生钱,钱钱生钱钱,钱钱无穷尽! 抠搜如许光慧,短短一个瞬息间,她脑中已经有了一百种处理这笔钱的方法。 “这1万块还包含了上次女厕所那场胜仗。” 徐锐之云淡风轻,状似不经意提起,“那场你以一对二,赢得格外漂亮!” 黑发红颜,最热烈的色彩,而那双被怒火点亮的双眸更是摄人心魄,当时他匆忙一撇,竟然记到了今天。 许光慧:“?” 他在说什么? 许光慧:“!” 他,他,他怎么会知道? 那场女厕职场凌霸戏份上演时,明明只有她们三个人…… 不对,当时她推门出来时男厕所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是他? “偷听女人吵架。” 许光慧严肃指责,一副勘破真相的表情。 徐锐之:“……” 这破题角度真是新奇,他竟然没想到! 正常人被抓到在公共场合吵架,不是都会下意识觉得不好意思吗? “没有偷听,我恰好上洗手间,而你们……吵得比较大声,想不听到都难。”他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挺无奈的,这些人没一个能打,赢得好没意思啊。” 从前她是职场小马仔的时候只有挨骂的份,王艾蜜试过骂她骂足一整天的,为了骂她连午饭都没有吃,这种贯彻到底的精神一度激励她在职场上努力往上爬。 后来做了领导,换她来骂人了,奈何被骂之人跟她当初一样怂,不敢还嘴。 要知道单方面骂人是很难受的,因为得不到对方的反应,就跟骂一根木头一样。 她终于理解王艾蜜为何一边骂她一边要她有点反应了。 如果可以,她想跟王艾蜜讲声对不起,为当初挨骂的反应不够强烈而道歉。 徐锐之望着一脸落寞唏嘘的许光慧,沉默良久,“其实这种事,没有对手也没什么的,放宽心。” 许光慧虚心接受他的开解,“你说的很有道理。” 徐锐之:“……” 他扶额叹息,不知为何自己老是被她带跑,果断转移话题,“我大概还有两天就能忙完这边的事情,到时回海城处理下公司的时再回深市,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 许光慧没有回应,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奇怪,原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原本差一点就能成为一家人,但阴差阳错之下,二十年过去了,他们依然是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 因为一场病毒而不得不同处一室十几天,他们有了短暂的接触,从相敬如冰到互相试探再到和谐相处,其实她和他的性格还挺互补的,一个外热内冷,一个外冷内热。 但又如何?他们之间注定做不了家人,成不了朋友,疫情过去,他离开,他们的意外交集也应该过去了,回到以往相忘江湖的状态。 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到了可以视频聊天带土特产的阶段。 更重要的是,他不该为她回到深市的,以什么立场呢? 自从那个落在额头上的吻,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也维持不了现状。 她没有办法理解他的好感源于何处,她不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情,她不确定,所以她焦躁不安,但是她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贪婪,妄图霸占他给的温暖。 理智与情感在拉扯,她必须要停下这个互相靠近的游戏…… 徐锐之审视着沉默的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在她之前抢先开口,“海大堕落街那家蟹壳黄要不要?我给你带十盒?” 许光慧一滞,伤人的话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碎成了渣渣。 她再次沉默了,拉锯战再次进入胶着状态。 “要吗?咸甜口都有,咸口的虾仁、鲜肉、蟹粉最好吃的,甜口的豆沙、枣泥也不错。” “不!”许光慧撩起眼皮子撇他一眼,恶狠狠道:“我要二十盒!咸甜各十盒!” “好的。”徐锐之愣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掩饰眼里藏匿不住的喜悦。 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他们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风格。 只有许光慧自己知道,徐锐之打断她的话要给她带特产时,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胸口悬着的一颗大石安然落了地。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或者在害怕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将一切交给时间吧。 最新评论: 【咱们就是说,小徐同居这招不亚于温水煮青蛙(当然小许不是青蛙!但是她确实被小徐套路住了嘎嘎嘎。】 【哈哈哈快點結婚!!】 -完—— 第34章 ——守护他的姑娘—— 徐钟卿出院后,徐锐之在家呆了两天,看到父亲身体没甚大碍,终于在这天傍晚提出要回海城了。 吃完晚饭,徐锐之叫住了一个刚从外面进来短发的大姐,“月姨,我明天回海城,你跟我一块走吧。” 月姨闻言一愣,转过身来,望着少爷沉稳的眼睛,下意识点头,“知道了,锐哥儿。” 阮欢在楼下喝茶,闻言,望了徐锐之一眼,转头叮嘱阿月,“你现在就回去收拾吧,这里有阿水就够了,明天要跟着锐哥儿跑一天呢,有得累了。” “姐,你就回家看看儿子媳妇呗,这有我就行了。” 水姨端着热茶从厨房出来,顺着自家太太的话,劝姐姐回家享受天伦之乐。 伍水伍月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小小年纪就四处流浪。 那一年徐钟卿刚和阮欢结婚,搬出徐家老宅,在城东安了居。 有一天早上,阮欢发现蜷缩在门口的姐妹俩,浑身脏兮兮的,衣不蔽体,露出干瘪细弱的身体,似两根行走的骷髅。 阮欢以前做过战地记者,看着这快饿成骷髅的孩子,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安顿好孩子后报了警,问起她们时也说不出什么有效信息,只记得自己姓伍。 只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她们家人的消息,徐钟卿做主收留了她们,给她们起名叫水、月。 她们留在徐家,长到15岁后便跟着徐家的老嬷嬷学着干活做事,直到结婚生子,依然留在徐家。 后来徐锐之毕业后在海城工作、创业,阮欢不放心儿子一人在外,便让伍月跟着过去海城照顾徐锐之的生活起居。 只是,徐家夫妇想不到的是,这么多年,她根本不在海城,照顾的也根本不是徐锐之。 这是个秘密,是徐锐之和伍月之间的秘密,没有第三人知道。 四年前的一天,徐锐之吩咐她,让她去深市替他照顾一个人,无论以什么方法都必须呆在那个人身边。 当她拿到那人的信息时,望着那人的照片,骤然惊觉小主人隐藏的心思。 原来是这样吗? 那个人眉眼熟悉,是住在徐家老宅里,养在徐家二老膝下的那个姓许的姑娘,一个与徐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 伍月曾在徐家老幺的葬礼上见过一次,印象深刻。 这个秘密,她保守至今,不敢泄露丝毫。 阿月听从大家的意见,回家去了。 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她也很想那个照顾了好几年的姑娘了,年前给她做的存货想必也吃完了吧? 翌日一早,徐锐之带着伍月南下,而远在深市的许光慧此刻正在仲裁厅等候开庭。 她提交的资料很少,而销售经理阳凡提交的证据一沓又一沓,显示对方处处在理。 “好的,双方资料已提交完毕,请确认是开庭还是庭外解决?” 阳凡的代理律师率先出声,“开庭。” 他对这单案子胜券在握,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是利好己方的。 许光慧不理会那个律师,只盯着销售经理阳凡,“庭外解决,我想跟你谈谈。” 律师偏头在阳凡耳边耳语几句,许光慧不用猜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阳凡考虑了一会,不顾律师的劝阻,“可以,我们谈谈。” 他知道自己赢定了,听听对方如何辩解又何妨? 二人进了一处休息室,许光慧开门见山,“我要你放弃索赔。” “什么?!”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阳凡依旧被对方的无耻震慑到了。 “不需要太惊讶,你没听错。” 被肯定听力的阳凡勃然大怒,指着许光慧,“你不要欺人太甚……” “听我说,我要你放弃索赔,条件是你会得到一封推荐信,到希尔快销公司去任职销售经理。” “你在开玩笑?希尔快销和我们公司是竞争对手,你要把我推荐到对手公司去?而且即便是希尔快销,销售经理的月薪撑死不过6万,你想用6万的工作换100多万的赔偿金?没有这样好赚的买卖。” 许光慧听到他说「我们公司」时,嘴角微微上扬,“你为什么就只看着这6万块呢?你没想过你能拿到更多个100万吗?” “什么意思?” “此刻放弃赔偿,在希尔快销历练半年,半年后你会回到原来的公司,做南区的……销售总监。” 阳凡眯起眼,打量着这位年纪轻轻的人力资源总监,谁都说她是最有可能打破文先生记录的人,成为另一个职场直升机。 没有人知道,阳凡心里也渴望成为这样的人。 十年前,他和几个同学一同加入公司,开启职场打怪升级之路,十年过去后,老同学都做到了高管,被人尊称一声「总」,可是他呢,他还是个小小的C组销售经理,被德不配位的上司指着鼻子骂。 如果是因为没本事吃这碗饭,那他忍了,老老实实拿一份死工资,可是不是啊,他的业绩在各区排名第一,曾带领公司开拓了北区的销售版图,每年的销售战略都是他的想法,每月的市场分析报告都是他一点一滴亲手做出来的,所谓的销售总监不过是照着念而已。 凭什么满身本事干不过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女人? 他不甘心。 而这个年轻的总监恰好读懂了他的不甘,阳凡在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中,只有她能力压各位高资历老人,在不满三十岁的年纪顺利接替王艾蜜,成为新一任人力资源总监。 她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快狠准。 有什么比直击人心更加有效的战略呢? “你拿什么保证?” 许光慧闻言,笑了,迎着阳凡探究的目光,“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就是保证。” 当许光慧带着销售经理阳凡放弃索赔的判决书回到公司时,别说温鸣珂不相信,连占总也是半信半疑。 “这判决书……是真的?” 占总翻来覆去看着那份判决书,甚至伸出指头去搓了搓那枚红色公章。 “您真幽默。” 许光慧坐在沙发上,静静欣赏裙带上下级二人组精彩绝伦的表情,跑仲裁庭的疲惫都消失了一大半。 占总将判决书递还给许光慧,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毫不吝啬夸赞道:“小许不愧是王总带出来的兵,才貌双绝,这么大的事情都能摆平,不错!果真年少有为!” “您过奖了,是那位销售经理阳凡好讲话,我不过是打了张感情牌,毕竟是十年老员工,对公司怀有很深的感情的。” 许光慧不动声色,有意无意替阳凡在占总面前刷好感。 “到底是公司对不起他,如果他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 占总脸上的笑意淡了,十年老员工,忠心耿耿,业绩斐然,创造的收益远胜他所得,这样的员工流失了,对公司来说是种巨大损失,也同时意味着公司从此多了一位强劲的对手。 许光慧不置可否,微笑应对。 胜利者事后的同情,好比饱餐后的鳄鱼对着猎物的残骸流泪,廉价、恶心、残忍。 对占总,她无话可说,因为一开口可能有点粗暴,影响不太好,以后还得在他手底下混饭吃不是? “占总,那个阳凡自以为是,从来不把我……您放在眼里,公司哪里对不起他了? 炒掉他是最好的结果!算他还识相,如果敢勒索赔偿,我会让他在销售圈都待不下去!” 温鸣珂得知事情顺利解决,心中积攒了好几天的压力瞬间清空,她又重新活了过来,畅快无比,一时得意忘形,大言不惭。 听了这番话,饶是对待温鸣珂一向宽容的占冰也冷了脸,他剜了她一眼,心中涌起一股烦闷厌恶之感,如鲠在喉。 如果不是看在她爸是自己多年好友份上,今日被鱿鱼的是她! 许光慧安静稳妥,得体大方的微笑稳稳当当嵌在脸上,只是旁人看不见的椅子下面,她快把自己大腿掐淤青了,才勉强忍住冲到嘴边的那句「人才啊」。 蠢货自以为是的表演真是令人拍手叫绝,本来占总没想着当自己的面责怪她,她却上赶着找骂来了。 跳脚小丑,跳得越高,摔得越重哦。 两个下属坐在眼前,一个大方得体,能力出众,一个蛮横无理,专拖后腿,真是高下立见。 “小许,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 许光慧点头,退出了办公室,分外贴心地将门关上,她刻意放缓脚步,果然听到一阵拍桌子的声音,伴随着压低的喝骂。 很好,做错事的人不过是挨顿骂,没缺斤少两,没辗转难眠,轻飘飘就揭过去了。 而别人呢,没了工作,断了收入,跑上跑下替自己维权,这个吃人的职场真的……好极了! 许光慧站在过道上,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以及深深的疲惫。 她厌恶职场中的尔虞我诈,她讨厌无穷无尽的交际应酬,她反感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所以她一直努力往上爬,以为爬得越高便能躲开这些污糟,却是她天真了。 无论她怎么爬,压在头顶的东西始终都在,有形的,无形的,始终都在。 什么时候能强大到无所畏惧呢? 她茫然四顾,找不到答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9 11:38:37-2021-12-03 12:1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风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好好看!】 -完—— 第35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嗡嗡——”电话响起。 许光慧接起,原来是伍姐下午3点的飞机达到深市,在问今晚是否需要帮忙做晚餐。 “不用啦,姐你今晚好好休息,晚餐我自己能解决。”许光慧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徐锐之走前做的菜还剩几盒,虽然都是些豆芽菜和胡萝卜,凑合一餐还是可以的。 挂掉电话后,许光慧舒了一口气,世界上那么多的美好正在发生,她不能只盯着躲在光背后的黑暗,忽略那些小确幸。 她再次满血复活,又一次走过那道狭长的走廊,如过去的四年一般。 经此一役,许光慧的名声再次响彻大中华区,讨论热度仅次于文先生,而这次经典案例被各区人力资源部拿来分析了又分析,就差邀请她做现场分享了。 第二天,许光慧无意间打开流传与人力资源群里的那份所谓的分析报告后,沉默了许久。 什么先礼后兵什么威逼利诱什么心理催眠,就差说她是诸葛亮转世了。 其实……真的没有那么玄乎,她不过是投其所好而已。 高手过招,不需要那些花花架子,能一招毙命绝不使第二招,越简单越能见人心。 只是同事们的吹捧已经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她说的真话反而让人以为她在自谦,她很无奈。 有种吃瓜群众围观光明顶之战,没想到自己竟是赵无忌的落差感。 当徐锐之打来电话时,许光慧有意无意提起这件事,似乎很苦恼脑残粉对她的无脑吹,实际上却是博取赞美。 上次玩游戏他夸不出60个赞美之词,她一直耿耿有怀。 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徐锐之仍旧能想象到小姑娘脸上小小得意又努力维持高冷人设的小表情,生动,美好,像此刻透过百叶窗的一缕阳光。 “这有什么呢?你确实很厉害啊,他们说的是实话。换了是我,我敢保证我肯定做不到像你处理得如此完美!” 徐锐之认真听完许光慧的苦恼,精准踩到女孩的心思,下一秒便无缝加入了夸夸群,彩虹屁吹得飞起。 许光慧:“……” 面对徐锐之诚恳不虚伪的吹捧,许光慧勉强压制住内心的膨胀,颇为苦恼地反问,“我厉害是事实,但是那些不同部门,没啥交集的同事老跑过来偷瞄,耽误正常工作,我那几个下属抱怨好几次了。” “偷瞄你?” 徐锐之确认。 “嗯嗯!” 许光慧点头如捣蒜。 “男的女的?” 徐锐之忍不住了,骤然有了退出夸夸群的冲动。 许光慧斟酌回答,“有男有女?” 徐锐之徒然生出万里长征从头越的感觉,攻克她这个挑食叼嘴、厨艺杀人、最强嘴炮王者、真傲娇伪高冷的女朋友已经够艰难了,还得分出精力去对付那些凑上来的苍蝇男。 这也没什么,他经验丰富,对付同性一掏一个准,绝不心慈手软,否则这么多年她身边也不会这么干净。 但敌人是女的……他还真没把握。 都怪他性别卡得太死,一想到这么多年,因为性别的固定思维不知道漏网多少情敌,他心里就怄得慌。 “你很厉害这件事情我夸夸就好了,还需戒骄戒躁,争取下一次取得更加辉煌的成就。” “你那些同事就太不应该,公司花钱请他们来做事的,不是请来撩……聊天吹水的,站在公司的立场和你人力资源的角度上来说,确实该制止这种跨部门摸鱼行为。” 许光慧:“?” 感情他还感同身受了? 徐锐之真诚建议,令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才是这家公司的老板,那些吹水聊八卦的员工是在损害他的切身利益。 这还没完,徐锐之陆续提了几条自认为颇有建树的措施,“比如跨部门摸鱼一次扣当天工资,抓到背后议论公司高层领导罚款1千,以摸鱼名义搞办公室恋情5年不能晋升……” 许光慧:“徐锐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买下了我的公司?” 她在拼命回忆过往公司的密辛,否则这么大的一个幕后老板隐藏在身边,自己竟然没发现! 徐锐之听完,果真认真考虑了一番,最后下了定论,“你的想法很好。” 这样的话,她就是自己的员工了,上班呆在一块,下班也呆在一块,想想都觉得……美好。 此刻插科打诨的两人都不知道危机在悄悄靠近,整个公司真的都在背后议论她这个公司高层。 与徐锐之聊完天后,又到了下午上班时间,许光慧敲了敲脑壳,拿着咖啡杯去茶水间,脸上黯然,内心悔恨,颇为嫌弃自己被美男诱惑而抛弃午休的行为。 戚远成拎着杯子,斜靠在零食台前,有些好笑地望着没精打采的许光慧,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醒醒——” 许光慧讶异抬头,“戚总。” “最近工作太忙了吗?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好。” 许光慧冷漠脸,“没有,只是没睡好。” “我那里有些助眠的洛神花茶,待会拿几袋给你,放办公室午休时喝挺有用的,你试试。” “不必麻烦了,没多大的事儿。上次您给的特产我还没吃完呢,谢谢你的好意。” 许光慧拒绝,无功不受禄,她不想欠人情,特别是这个人对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人情只会让她难做,欠下了,要双倍、10倍去偿还,甚至不得不打破原则。 她还是喜欢按照规则办事,冷冷冰冰,条条框框,没有那么多需要拿捏的灵活操作。 只是职场中人情世故数不胜数,避无可避。 戚远成只当她客套,跟她边走边聊,三八妇女节很快就到了,他想邀请人力资源部与研发部联谊。 “联谊……是挺好的,我先回去看看部门工作安排。” 许光慧听闻邀请,便停了下来,与他一道站着。 人力本就是为员工服务,与员工走在一起更能了解他们的真实需求,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与别的部门举行联合活动,有其他部门来邀请,她一般也不会拒绝。 “好的,那我就等你回信啦。” 戚远成笑了,想到能和她一道共进晚餐,聊聊生活,他就压制不住内心的雀跃。 其实他很想问问那个跟她住在一起的男人是谁,这个问题已经折磨了他好几天了,但是碍于身份,不知如何开口罢了。 在其他员工眼中,二人站在一起实属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男的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女的冷妍无双,窈窕淑女,简直配一脸! 两人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俊男美女,有不少CP粉,两个人不同框的日子靠产出磕糖。 此刻难得同框,公司里暗中嗑CP的八卦同事闻风而来,假装路过,暗戳戳拿着手机偷拍。 闻风而来的不仅仅是CP粉,还有戚远成最大的毒唯-温鸣珂。 她此刻站在远处角落里,双眼狠厉地盯着那个站在她最爱的男人身旁,谈笑生风的臭女人,恨不得冲上去撕烂那张不知廉耻的脸! 专门勾引男人的下贱坯子,跟她贱货妈一个样! 敢抢她的男人,她要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温鸣珂发誓,她绝不会放过许光慧! 最新评论: 【救命呀這個女的快點下線】 -完—— 第36章 从一而终&义无反顾; “目前灵智系统在零售行业的推广还算可以,已经拿下了行业前10连锁品牌,依照目前的发展趋势,下半年将会推广到二三线城市,市场占有率可以达到65%以上。” 创始人之一兼COO楚南背对投屏,正汇报公司第一季度业务推广情况,徐锐之并一干部门负责人坐在下首听取报告。 “大家有什么想说的?” 徐锐之靠在转椅椅背上,手上转着钢笔,一身白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裤,休闲随意得不像一家互联网创业公司的创始人兼CEO,倒似是旁边综合管理部总监丽萨姐的年轻助理,但当他开口说话时,在座之人无人敢忽视。 运营总监率先发表意见,“目前的推广渠道主要集中在网络上,成效是可以看得见的,但也存在针对性不强的问题,我们的产品主要的受众是劳动密集型企业,网络推广到后期效能会呈现断崖式下跌,我建议在拐点到来之前可以扩大推广渠道,集中投放在行业协会、行业赛事上。” “提议不错,会后交一份渠道分析报告上来。” 徐锐之认同运营总监的看法,吩咐后续工作。 各部门陆陆续续发言完毕,大家看着徐锐之,等着CEO做出最后指令。 “现今的密集型产业都不同程度出现了用工荒,灵活用工的方式势必是趋势,我们的大方向没错,但是。” 徐锐之扫视众人,右手敲了敲桌面,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力,“我们的视野窄了,仅局限在零售行业,别忘了劳动密集型的行业还有酒店、工厂、连锁快餐品牌等。” 研发总监提出质疑,“但是这些行业和零售业业态差别太大,现有的灵智系统不一定适用。” “这个问题很好,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改变研发策略,不再是研发出一款产品,再推广给用户的思路了!” “我们做定制化研发,做一对一研发,产品和研发团队直接到企业中去,邀请用户参与到产品的生产中来,按他们的实际需求去研发他们需要的灵智系统,明白吗?” 楚南闻言,茅塞顿开,思路清明,仿佛被绝世高手打通了灵督二脉,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灼灼盯着老伙计。 他负责公司的日常业务,近段时间以来,眼看着最新研发的灵活用工系统在快速铺开,喜悦之下隐约有种担忧,但是他一直没法弄清楚这股负面情绪的来源,以为是男人每月那么几天消沉的日子到了。 今日听了老朋友一席话,才骤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款产品的局限性,不破则亡。 多年来的经验让他潜意识里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内心难安,只是他不是技术出身的,无法像好友那样一针见血,直击本质。 不愧是一人顶一支团队的徐锐之! 楚南看着底下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激动,有人犯愁,有人沉默,有人嘀咕,自豪感顿生,瞧瞧你们的天花板CEO,跟着他前途一片光明啊! “大方向已定,接下来如何安排则交由我们的COO楚总执行。” 心中得意的楚南脸上笑容一僵,仿佛秋末枝头上的花苞,开也不是,落也不是,就很尴尬。 啊喂!同为创始人,你敢不敢多呆在公司? 整天往外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泡妞! 我也有需求的!我也是单身狗!我的寂寞谁能懂? 楚南心中咆哮,社畜加班狗的苦日子又来了!想必年前回家刚看的那个妹纸要凉。 眼前出现了老爹恨铁不成钢脸,楚南浑身一颤,差点跪地求饶狗命。 会议结束,徐锐之往外走,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许光慧,他开会开到一半时,发现屏幕亮了一下,指定的消息推送上显示是许光慧发的,内容让他疑惑。 上面是三个大字,徐锐之,他的名字。 她叫了他,却没有说其他话。 会议结束后,他立马拨打电话,那头却无人接听。 “锐之,你老实交代,上次莫名其妙给我送药材是不是因为许妹妹?” 楚南黏上来,搭着徐锐之的肩膀,大脸凑到他的耳边,一副「我已经猜到」的样子。 徐锐之一抖肩膀,甩开他的手臂,眼睛只盯着手机,没给他一丝眼神,但却好心解答了他的疑问,“是啊,春节期间我住她那。” “嚯!” 这句话无疑一个天雷,炸得楚南七魂不见六魄,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了一个大马趴。 徐锐之:“……” 眼见一水大官小官脸色诧异地望着这边,徐锐之想了想,未来公司的大小事务还是离不了楚南,让他社死似乎不太好,遂好心给他挽尊,“你们COO生病了还坚持上班,敬业如斯,实在令人感动!值得我们学习!” 综合管理部丽萨姐头一个鼓掌,鼓完掌后严肃教育楚南,“老板,咱们公司福利体系还是很完善了,生病了可以休有薪病假,不用担心扣工资。” 楚南爬起来,从容整理仪容仪表,面带微笑,点头致谢,“谢谢告知。” 徐锐之瞥了眼楚南的脸,瞧那咬肌鼓囊囊的,牙齿快要咬出血了吧。 二人在众人的目送中步入办公室,一副兄恭弟友的模样,但一关上门,楚南就扑过去,作势要掐徐锐之,嘴里骂骂咧咧,“好你个姓徐的!那段时间居家办公,我们忙得半身不遂,你却美人在怀,整日沉迷温柔乡,乐不思蜀,我狠!” 徐锐任由他掐脖子,“你黄了多少个相亲对象自己没点数?” 一招毙命,楚南猝。 楚南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瑟瑟发抖。 他也不知为何职场累成狗,情场还能颗粒无收。 明明他长得很帅的,那些女孩子聊着聊着就如风筝断了线,一去不回头,忒绝情了! 难道是因为她们担心搞IT的会秃头? 但是现在毛发还算旺盛啊,还没有后退的趋势,而且就算秃了,以他的经济能力还是可以植得起发的。 他有钱!很多很多钱! “哪像你,从小就定好了目标,外面的花花世界都迷不了你的眼。” 楚南嘀咕,“你也真的够狗的,潜伏在许妹妹周围这么多年,暗搓搓把潜在的情敌都灭了个干净,却连许妹妹的手都没牵过,我瞅你就跟个大反派似的,现在居然逆风翻盘,拿起男主角剧本来了?” 徐锐之头也不抬,进行人身攻击,“你倒长得人模狗样,可惜多了张嘴。” 电话一直没人接,他渐渐急躁,勉强冷静一下,转而打了另一个号码,“月姨,光慧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一直不接电话。”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楚南眼看着徐锐之的脸色一瞬间就冷了下去,阴沉得可怕。 “没事,我下午到深市,我会解决这件事。” 徐锐之挂掉电话,拿起大衣就走,楚南连忙跟上去,“怎么啦?小许妹妹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锐之拉开门,回头望着好友,“说来好笑,我以前时常担心她在外面是不是吃不饱饭,会不会又受人欺负,有时候竟然担心得睡不着觉,真是……” 他笑了笑,“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完全没有长进,看不得她受一丁点苦。” 望着老朋友的眼睛,楚南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走了,你看着公司,有什么事情打电话。” 楚南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如多年前看着他一往无前,义无反顾奔向那个女孩。 那时他上大一,少年人意气风发,很快结识了一批好友,徐锐之就是其中一位。 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们,一起上课,一起研究课题,一起逃课,一起参加社团,跟时下的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同。 随着交情日渐加深,他发觉其实徐锐之表面上冷漠寡淡,其实内心也是,从来不与人交心,真实个孤独的怪人。 他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没有说什么,他尊重朋友的个性。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下去,围绕在身边的人渐渐减少,直至剩下三五个。 有些人主动离开,有些人被自己主动排除,成长是个做减法的过程,他不再觉得呼朋引友,众人围绕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他更加注重朋友的质量,追求真正意义上的合拍,所剩不多的好朋友中,其中一个是徐锐之。 转眼到了大三,有一天上课,瞧见徐锐之对着手机上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在发呆,他吓得课本都扔到地上了,程度跟发现世界第十一大奇迹不相上下。 徐锐之是计算机系有名的高岭之花,这几年无数美人前赴后继,没有一个能近到他身,更别说心了,没想到有一天,这朵高高在上的花竟对着女孩子照片出神! 这时候他俩的交情已经很好了,到了可以打探私生活的地步,他假装不经意问起那漂亮女孩是谁,徐锐之当时一愣,收了手机,淡淡回了句没谁。 他当然不相信,无奈再也抓不到徐锐之的鸡脚,没法下刑逼供。 这个秘密直到大四,才彻底大白天下。 大四那年,基本很少专业课了,徐锐之提议创业,他欣然同意。 徐锐之提议工作室就租在学校附件,便于吃饭住宿,也省了学校有事要来回跑。 就这样,公司的雏形就这么草率定了下来,但后来他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有一次在工作室,他们正讨论一些点子,徐锐之接了一个电话,瞬间冲了出去。 一看就知道出事了,他想也没多想跟着往外冲,一路上看着他报警、打车,有条不紊地安排事情,看起来十分沉着冷静。 他坐在旁边座位上,望着徐锐之一直抖个不停的手,神色复杂。 不用问都知道,那个出事的人在徐锐之心中分量极重,极重。 下了车,他发现是个老旧城区,楼房破旧低矮,几辆警车闪着警报灯停留在其中一栋楼前,人影错乱间,他看见一行警察护着一个女孩下了楼。 女孩子的模样与他两年前在徐锐之手机上看到的照片重合,在这一刻,活生生走到他们面前。 原来是这样,他转头,盯着徐锐之,他骤然察觉到了好友心中的秘密。 但躲在人群外的徐锐之双眼紧紧盯着女孩子脸上的伤,眼里红血丝蜿蜒,似一道道撕裂的伤口,在沁血。 这一刻,楚南有种错觉,觉得徐锐之心脏也裂开了一道一道伤,女孩所受到的伤害,全部十倍百倍加诸在他的身上。 这件事情过后,徐锐之拜托他给那个女孩找兼职,要安全、要固定、要高薪,条条框框列了一堆,理直气壮得令人无法反驳。 他是海城本地人,家族多少有点名望,要找一份兼职简直易过借火,但他不是个吃亏的人,忙可以帮,但八卦也要磕! 威逼利诱之下,徐锐之终于透露了他的心事,而那个女孩子从此在楚家做了四年家庭教师。 也许直至今日,许光慧还以为是她自己运气好,找到了一份安全、固定又高薪的兼职,免去大学四年的苦。 其实哪有那么多幸运,不过是有人在背后偷偷爱着她,替她挡去生活的凄风苦雨。 这么多年过去了,徐锐之依旧如此,一心去往她的身边,从一而终,义无反顾。 最新评论: 【嗚嗚嗚 為什麼這麼好 你以為的巧合其實只是一個人的蓄忠丫。】 【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们结婚!!】 -完—— 第37章 ——前尘往事—— 许光慧今日没有去上班,请了假,窝在家里休息。 客厅里门窗紧闭,拉上了窗帘,关着灯,漆黑一片,许光慧窝在沙发上,目光涣散,静静发呆。 “阿慧,你今天怎么啦?” 摄像头里传来张灵山的声音,她盯着屏幕上昏暗中隐约映出的人像,小心翼翼问道。 今日是周一,正常上班的日子,她看着许光慧早上出门上班,然后忙自己的设计去了。 待喘口气时,瞄了瞄手机屏幕,才发现许光慧又回来了。 去而复返,难不成是身体不舒服? 她很担心,追问了几遍,许光慧起身把灯全关了,还拉上了窗帘。 是烦了…… 张灵山赶紧闭嘴,静静守着手机屏幕,只是时间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许光慧仍然躺着不动。 事情肯定很严重! 张灵山顾心中发急,再次追问。 幽幽叹息传来,许光慧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抱枕里,声音发闷,“灵山,让我静一静,我好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 张灵山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刚刚许光慧翻身时,昏暗中有水光一闪而过,那是泪。 她哭了…… 意识到这点,张灵山的心不自觉揪成一团,身为她的好朋友,这么多年也很少见她哭过,原来她每次都是躲了起来,默默舔舐伤口。 许光慧紧紧抓住抱枕两角,脸埋在抱枕柔软的绒面上,空气稀薄,憋得心口发疼。 如果能晕过去就好了,这样就能忘掉那些不堪的记忆,她迷迷糊糊想着。 可惜,此刻她清醒得很,清醒到仿佛那些人探究的脸就在眼前。 今日到公司时,下属望着她的眼神,探究,怪异,讥笑,完全不似平日的恭敬,她心里突然跳漏了一拍。 因为从进公司大门,到人力资源部,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用这样怪异的眼神望着她。 在她走过去后,三三两两聚在一块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待她回头望时,又作鸟兽散。 故作神秘的刻意、轻视和鄙夷,带着那种「我在背后偷偷议论你,但就是故意让你知道」的恶毒。 她童年时代见得多了,没想到今日今日还能噩梦重温。 旁人也就算了,连平素敬畏自己的下属都如此,事情不对劲。 她审视着她们,轻轻问:“怎么了?” 她的下属们低头干活,回避她的目光,除了那位她亲自招进来并放到行政岗位上妹纸。 “你进来。” 行政秘书跟在许光慧身后进了办公室,身后同事表情各异,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惴惴不安,有人面无表情。 行政秘书打开手机,转发了一个匿名帖子到许光慧微信,一行醒目且吸引眼球的标题冲击着她的大脑。 某美貌人力资源高管肮脏烂臭的前半生:母亲勾搭世家,她由农村丫头变成枝头凤凰,坐名车、上名校,可惜心术不正,勾引世家嫡孙被赶出家门! 好一出《知音》风的狗血故事,如果主人公不是她的话,许光慧还真想赞编辑一句有梗,够反转,完全抓住了人们猎奇八卦的心理。 点开帖子,首页上就是许光慧的正面照,她面无表情看着,手指滑动,一字一句看过去,内容添油加醋,极尽抹黑之事,看得出来背后之人非常恨她,想借用这个帖子把她彻底毁掉。 “你先出去吧。”许光慧捂着额头,低声吩咐行政秘书。她头疼欲裂,耳朵嗡鸣,仿佛骤然掉入深渊。 该怎么办呢? 每件事发生的时间段,许光慧当时几岁,这些信息都能与现实对应上,但无一例外隐藏了世家的信息。 背后之人应该非常熟悉徐家,是谁? 这滔天恨意……许光慧原本以为是温鸣珂,她因戚远成而对自己恨之入骨,有作案动机,但她与徐家毫无交集,不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到底是谁? 许光慧翻出手机,点开徐锐之的微信,输入他的名字发了过去,最终手指停顿半晌,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是徐家人吗? 该跟他说吗? 要怎么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害怕,混乱,斟酌了许久,还是退出了聊天界面。 她收拾好情绪,重新戴上冷漠面具,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进了占总的办公室,她要请几天假。 在这个她以为稀松平常的日子里,她所有竭力隐藏的过往全部裸摊开在人前,任人指指点点。 多么可笑,那些与她的过去无关的路人,那些交集不深的同事,凭着一张不知真假的帖子,一夕之间全都站在道德制高点,大言不惭地指指点点她的人生,仿佛她是一摊路边的烂泥,谁都评论两句,谁都能踩上一脚。 没人在意真相,他们只要自己的臆测,没人在乎她的说辞,他们早已在心中将她定罪。 这个言论自由的年代,每个人披上网络的皮就能化身正义之士,大手一挥,断罪名决生死,在现实生活中却屁不敢放一个! 心中呲笑这些键盘侠,但想想她自己,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为什么不辩上一句呢? 为什么直接请假不上班? 为什么逃避? 也许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不光彩吧。 纵然那个帖子多有抹黑,可她的亲生母亲,确实做过很多错事,令人不齿,这是原罪。 有那样的母亲,她便觉得自己也有罪,还没开口辩驳就已经输掉了勇气。 许光慧累了,在昏暗中渐渐睡去,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成了小山村里的小孩。 盛夏正午,阳光猛烈,树木小草水稻……一切植物都被烤得恹恹的,无精打采。 她背着竹篓,拿着镰刀去稻田边割猪草,这是她每日的任务,做不完是要挨打的,严重些是没有饭吃的。 在幼小的许光慧心里,没有饭吃的严重性远远超过挨打。 挨打可能会死,但不吃饭一定会饿死。 小小年纪的她被生活教会了这个道理。 她弯腰割草,动作利索,一看就是做惯做熟了的。 远处的河坝上传来男人的吆喝声,她擦了擦汗,抬了抬盖过眼睛的宽松草帽,露出黝黑小脸,远眺那边,在一群男人中瞧见了妈妈陈小曼穿着花衣服的身影。 村附近的运河来了一支考察队,已经驻扎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陈小曼天天到运河上去,看那些男人打桩、测量、灌泥浆。 她的母亲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就算嫁人了,身边依旧围着一群又一群的男人。 在爸爸出门干活的日子里,妈妈每天都会带不同的叔叔回家,到了夜里,爸爸的房里就会传出妈妈怪异的呜咽以及床板撞击墙壁的声音。 每到这时,她躺在床上,听着一墙之隔的动静,心里难受得睡不着觉。 起初她不懂妈妈的行为代表什么,但等她长到6岁时,已经听得懂村里人嘴里的污言碎语。 爸爸在村里抬不起头,她也觉得自己抬不起头,小伙伴们孤立她,打骂她,说她是的女儿,是个肮脏的东西。 她也自认是个肮脏的东西,否则她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堪的妈妈? 无声叹了一口气,许光慧低头割猪草,不再理会河那边的动静。 她不满意母亲的做派,却不敢说什么,平日里无缘无故都会挨打,如果她敢说让她收敛点,注意村里的闲言碎语,她肯定会被撕烂嘴巴,打得浑身青紫,好几天干不了活。 她不想又病又饿,这样她可能会活不到上学的年龄。 她想读书识字,她想脱离这个家,不想整日与烂泥巴、猪屎猪尿为伍,她想要一个自由的未来。 这一天,她割了15篓猪草,煮了猪食,喂了猪,自己煮了野菜粥,喝了两碗就睡了。 妈妈还没有回来,这几天都不着家,不知道在哪个男人的被窝里。 爸爸不在家,去很远的村子里帮人砍甘蔗了,妈妈整天跟那群男人厮混在一起,压根记不得她这个女儿。 没有洗澡,冷水冲冲脚就算了,她其实与躺在屎尿里的猪没有区别,一个有人养,一个无人养罢了。 睡到半夜,她被人扯醒,睁眼一看,是妈妈,她背着一只包裹,双手大力捏着她的双肩,眼里有种疯狂的慑人光芒,仿佛见了肉的秃鹰。 她说:“快穿鞋!跟我走!” 她肩膀疼得要碎掉,被拖着离开这个住了多年的家,走到院子里时,鞋子掉了一只,她挣扎着要回头捡鞋。 那是她唯一的一双鞋,沾满泥土,已经很破了,她从垃圾堆里找来塑料瓶子,剪出来一块块长条,烧红了铁,将塑料条子补在鞋子断裂处,还能勉强穿上。 虽然肮脏丑陋,可是掉了就没了,她要捡回来。 她才回头,便被妈妈一把拎起,夹到腋下,嘴里骂骂咧咧着麻烦的便宜货、惹事精。 她头朝下,那间泥砖房矮小破旧,篱笆参差不齐,木柴门在夜风中摇曳,渐渐远去,一切消弭在黑暗中。 那是幼小的她对那个家最后的印象。 妈妈在夜色的遮掩下跟着工程队走了,抛夫弃家,但带上了她。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明白,为何妈妈会带走她,带走那个她口中的前世讨债鬼、可以随意打骂的便宜货。 后来,在陌生的城市,在陌生的房里,她慢慢长大,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母亲当初带她走,不过因为她是谎言里的一环,与背上的包袱,与一条擦汗的毛巾,一张擦屁股的草纸没什么差别。 真相没有温情,全是嶙峋残忍。 她的人生在那个盛夏的夜风中偏离既定航道,再也回不去从前。 “叮咚叮咚……” 许光慧睁开眼,眼里还残留这梦里的怅然,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知自己身在所处。 门铃响个不停,许光慧漂浮的灵魂重回躯壳,她擦掉脸上的水痕,起身去开门。 大门打开,那个男人焦急不安的脸随着阳光映入眼帘,刺散满室黑暗。 “徐锐之!” 许光慧站在门里,哽咽着念他的名字,瞬间泪流满面。 视线模糊,她被紧拥进厚实的怀抱里,偏离航线的小船终于进了港,靠岸停泊。 那个人说,“我在这。” 我在这,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告白。 最新评论: 【嗚嗚嗚呼嗚嗚他來了!!n】 -完—— 第38章 ——做她的坚实后盾—— 徐锐之单臂抱起她,一手关了门,像抱小孩一样将她报到沙发上,放下,去卫生间拧条热毛巾替她擦脸。 许光慧昂着头,闭上双眼,眼皮子哭得红红的,时不时抽噎一下,任由他替自己抹脸,一圈又一圈,手法跟洗脸没差。 擦完脸,徐锐之摸了摸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又烫又潮,将垂落的额发挽到耳后,“别哭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直直望入那双关切望着自己的眸子,一时之间鼻子又酸了,眼里浸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哎……”徐锐之叹了口气,探臂抱住小小的一团姑娘,亲了亲她的发顶,心头上的柔情泛滥成灾。 相拥的二人不知道墙壁上有一双眼睛,此刻瞪得就要脱眶而出了。 好家伙!她直接好家伙! 张灵山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盯着屏幕上抱成一团的二人,她怕一松开,自己将口吐芬芳,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好你个许光慧,趁老子不在,偷偷养了别的狗……啊呸,不能骂自己好朋友,一定是这个臭男人趁虚而入!一定是! 你妈的……这个臭男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大孙子?大长孙? 张灵山:“……” 她陷入了混乱之中,不知道是骂自己好朋友好,还是骂这个不知名的大孙子好! 不知道是该棒打鸳鸯好,还是做沉默的吃瓜群众好。 纵横江湖二十多年的傻黑甜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周一折戟沉沙,而始作俑者搂搂抱抱累了,已经开始着手做饭吃。 听到许光慧肚子咕咕叫,徐锐之低低笑了起来,在她挣扎时放开了她,摸摸泛着粉红的眼皮,“我去做饭给你吃。” 许光慧顺势伏在沙发上,脸红,沉默,装死。 时刻关注直播的张灵山不沉默,等狗男人走进厨房后,她阴恻恻质问:“你俩怎么回事?老实交代!少说一句都不饶你!” 许光慧闻言,翻身起来,直直走到摄像头下,顿了两秒。 “快点!”张灵山催促。 许光慧点点头,一手把电线拔掉,干脆利落。 效果立竿见影,视野一片漆黑,仿佛许光慧的黑心肝。 静待好友解释的张灵山第一秒反应:? 被强行下播的张灵山第二秒反应:! “许光慧!你大爷的!” 创意园27号工作室传出一声猛虎咆哮,那一天所有人人都知晓了许光慧是个大爷。 许・大爷・光慧此刻乖巧坐在餐桌上,等放饭,压根顾不上抓心挠肺的张灵山。 “吃吧,菠萝小排骨,脆皮猪五花,清炒通心菜……” 徐锐之报完菜名,从背后拎出一杯冰镇饮料,“还有自制金桔柠檬,大杯。” 许光慧巴巴伸手去接,今天流了那么多眼泪,她觉得自己是一条被丢在岸上的鱼,扑腾扑腾,就快变成鱼干了,亟需补充水分。 手被抓住了,“空着胃喝冰的不好,先吃饭。” 徐锐之收走饮料,递过来的筷子。 许光慧瞬间气结,那你干嘛现在拿出来?逗小孩呢! 可瞧着他满满当当的眼神,她瞬间又萎了,瘪着嘴接过筷子,低头扒饭。 徐锐之好笑地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心弦一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她好可爱。 时隔半个月,二人再次同桌吃饭。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徐锐之给她装汤,见她依旧情绪低落,在线吹彩虹屁,“我们阿慧清清白白,是个正直上进的好姑娘。” 好姑娘许光慧点头认同,无异议。 “背后之人实在是歹毒,我们报警。” 许光慧点头,一开始自己被这件事迎面痛击,方寸大乱,只想躲起来,现在徐锐之在身边,仿佛一根定海神针,她的理智回归,心里踏实,知道要怎么做了。 报警是一定要的,用最权威的手段打脸,那些嚼舌根的人才会害怕,否则公司的流言无法平息,她的事业基本算毁了。 徐锐之慢慢引导,“好,你有注意到公司有什么特殊的人吗?” “我们公司有个销售总监,叫温鸣珂,她素来看完不顺眼,可以从这里着手。” “跟你在厕所吵架的其中一个女人?” 许光慧点头,其实事后回想,这件事破绽特别多,这件事发生在公司,一个甚少涉及私事的地方,而且是在她零损失解决了一单员工劳动纠纷事件,声望达到顶峰时,二者一联系,背后之人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既得利益者,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好,我们下午去报警。” 吃饱后,许光慧躺在沙发上喝柠檬水,脚丫子无意识翘啊翘啊,跟上午完全两个状态。 徐锐之在厨房里打电话,许光慧没留意听,只隐约听到几个「很急」「马上」的词语。 徐家在金都城是百年世家,身为徐家大房长子自然有他一套关系网,许光慧觉得很正常,只是没想到他会用来处理她的私事。 想起徐家,想起爷爷奶奶,想起大伯,她叹了口气。 她与徐锐之的纠缠越来越深,完全背离了自己当初的想法。 她心里没底,她也不明白自己对徐锐之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在身边,自己很放松,可以耍小性子,也很安心,仿佛出什么事都有他在背后撑着一样,没有后顾之忧。 说是亲情,她与他真没什么关系; 说是友情,瞧他就不是想做朋友的样子; 说是爱情……她不想要爱情。 那么短暂,那么易逝,一时欢愉,过后却是一地鸡毛,留下的伤口很长时间愈合不了。 打完电话,徐锐之出来,看见许光慧叼着吸管发呆,伸手拍拍她的脸颊,“醒醒,饮料撒了。” “啪!”许光慧拍掉他的手,翻了个身以示抗议。 当天下午,在徐锐之陪同下,许光慧去了警局报案,而徐锐之那边也传来了最新消息。 他望着手机上那张女人的脸,原来那天没能看完的电影,效果是这样,并且报在了许光慧身上。 陆安宁,温鸣珂,表姐妹关系,怪不得温鸣珂那么了解徐家的事,还把许光慧以前的老照片都挖出来了。 徐锐之打电话给自己母亲,开门见山,“妈,您跟陆安宁是不是还在联系?” 接到自家儿子电话的阮欢没来得及开心,就遭遇了劈头盖脸的质问,颇为诧异。 自己儿子一向知礼懂理,沉稳冷静,少有失控的时候,或许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啦?” 阮欢回忆着,“过年那段时间,她来家看了我好几次,还去你奶奶家探望她老人家。” 徐锐之可算知道那些老照片哪来的了,陆安宁心机真重,为达目的连老人家都可以利用。 “妈,我跟您说吧,这一辈子陆安宁都没有做您儿媳妇的福分。” 他换了只手拿手机,低头剥柚子,“她那人,品行不过关,把咱们徐家的家事爆料给她表妹,让她表妹在公司大肆抹黑光慧……” 说女人坏话没品,但是欺负了他的人,他可管不上这些什么品不品,他只知道做了坏事的人就要承担相应惩罚。 阮欢听闻许光慧的名字,愣了好一会儿,“那……她怎么样?” 老徐跟她提过几次,自家儿子喜欢那个孩子,言语里全是反对的意思,叫她做好心理准备。 她听到这个劲爆消息时,心里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听闻幺叔带回别人的媳妇女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待缓过劲来,内心是自责的,儿子的心思连他爸一个大直男都能察觉到,自己做人母亲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果然是太忽略他了。 他打小乖巧懂事,她自觉省心,却也在无形之中少了关心。 可是他的乖巧懂事又有什么错?错的是她这个做人母亲的。 此刻儿子跟她提起那个孩子时,她更加不敢表露什么情绪,怕儿子误会她心有不满。 她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他看上的人不会差,所以她不反感许光慧做她儿媳妇,但是也不支持罢了。 她与徐家的渊源纠葛太深,牵扯出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孩子的姻缘就看他自身的造化了,孩子大了,做父母的要学会放手。 徐锐之听到母亲关心许光慧,挑了挑眉,略微诧异,“委屈得哭了一场,在公司那种场合被人议论私事,确实难受,况且她是公司高管,背后不知道多少人在看好戏。” “那怎么办?报警了吗?” 阮欢皱眉,心里觉得陆家那个小孙女做事太不地道,两家交好,竟然私下使这种肮脏手段,将徐家至于何地?必须得告诉老徐。 “报了,你别担心,我相信她有绝对的能力处理好公司的事。” 不知不觉,徐锐之又吹起了彩虹屁,跟母亲炫耀起自己喜欢的人,幼稚得仿佛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仔。 阮欢:“嗯,她没事就好。” “她现在好多了,要冰饮料喝要水果吃。” 徐锐之透过玻璃望着客厅里窝在沙发上看书的某人,嘴角弯起,完全察觉不到自己语气里的宠溺。 可是阮欢听得清清楚楚,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都能感知到他心里掩饰不住的喜悦。 情难自禁…… “那就好,你多陪陪她,女孩子也别吃太多冰。” “知道了妈,有空带她回去看您,先挂了。” 徐锐之收好手机,端着满满一玻璃碗红柚子果粒往外走,走到那个让他满心欢喜的人身边。 深爱可抵孤独,从此不惧岁月漫长。 最新评论: 【awwwwww我被暖到了】 -完—— 第39章 ——冷嘲热讽—— 许光慧在家休息了两天,徐锐之吃好喝好伺候着,绞尽脑汁给她换着花样补身子,她每日摊着躺着跟张灵山聊天,聊完天就玩消消乐,逍遥自在,向着堕落颓废的方向高歌猛进。 最后还是徐锐之看不下去她的懒散,在第三天早上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赶着她去上班了。 除了想让她有点事做之外,更因为造谣抹黑事件有进展了,不日就能出结果。 她受了这么多的诋毁和委屈,他希望她能亲眼看到那个恶人受惩罚,出一出心中的恶气。 9点半的上班时间,许光慧十点才进公司大门,迟到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一路走到办公室,遇上的同事无一不侧目,眼里带着八卦和探究,在她走过去后,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哇塞,几天不见,许总好像更加好看了。” “啧啧,,黑历史都被捶到没法捶了,换我,我可没脸再来公司!” “正常啦,越是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私底下越发烂贱!” “我持保留意见,许总都没说话,你们怎么就知道那个帖子是真的?” “你傻啊,这事十成十是真的!就是心虚她才不敢狡辩!” 许光慧充耳不闻,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细高跟敲击着大理石面,「哒哒」响着,头也不回走远了,将所有议论抛之脑后。 “要需要签字的文件就拿进来,该汇报的工作的也一起进来。” 许光慧到了人力资源部,丢下这句话后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几个姑娘原本聊八卦聊得兴起,无心工作,事件主角冷不丁出现,吓得她们脸色突变,赶紧闭嘴,站起来问好。 在许总走进办公室后,参与聊天的几人才敢坐下来,心虚气喘。 “完了完了,许总肯定知道我们背后说她了!” 培训主管胡倩哀嚎,她还指望着这个月不出错,拿绩效奖呢。 “听到就听到,敢做就不怕别人说啊!” 人事主管张欣丝毫不惧,将文件夹摔得噼里啪啦,“德不配位,哪有资格统领我们这个部门,早该滚蛋了。” 许光慧自代理转正后,官威大得很,上来就是打打杀杀,罔顾她的意愿将她调职到人事主管,她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她许光慧要立威,凭什么她张欣就得做这个鸡? 其他几人听了张欣的话,面面相觑,却无人接话。 行政秘书沉默着整理好文件资料,站起来去敲许光慧的办公室,从头到尾没有参与她们的闲聊。 “切,装什么清高样,以为抱上许光慧大腿就官运亨通?现在人家自身难保,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这个办公室除了许光慧外,张欣第二讨厌的人是赖旖旎,不过是个刚毕业的黄毛丫头,一天到晚装勤奋,实际上能有几斤几两? 全靠拍马屁博许光慧欢心,拿走了自己呆了十年的秘书职位。 不过呢,现在看来马屁都拍到马脚上去了。 赖旖旎就当没听见,把文件递上去,顺便汇报这几天来公司层面的大事,以及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进度。 许光慧一审核文件,一遍听取汇报,“做得不错,区劳动办的人力资源年度调研你继续全力配合,与他们打好关系,需要的数据如果有难度要及时上报给我。” “是,许总。”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没了,许总,不打扰您,我先出去做事了。” 许光慧抬头望着眼前书卷气浓重的女孩子,点点头,这是她亲手挑选的兵,在某一方便其实与自己挺像的。 认真,勤奋,有原则,公私分明,可能在别人眼里有些冷漠,不近人情,但其实在职场里,这种处事方式是最好的,能省掉99%的人情麻烦。 她知道人力资源部现在人心惶惶,根源在于张欣,工作表现平平无奇就算了,还时常仗着10年资历倚老卖老,欺负这些资历浅的小妹妹,甚至连她这个直属领导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害群之马绝对不能再留,否则团队成了一摊散沙。 许光慧靠在转椅上,右手转着钢笔,静静思考着,直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叫嚣声,她才回过神来,轻轻笑了。 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真是贴心得过分啊。 “阿欣,听说你们许总回来了?她还好吧?” 温鸣珂直接杀到人力资源部,在别人地盘上也丝毫不避讳,一把尖嗓子嚷得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我们许总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心里素质就是强大!” 张欣阴阳怪气附和着。 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心直口快,浑身名牌的销售总监,在许光慧将她调职后,就刻意接近奉承温总监,想调到销售部去。 “不愧是许总监哈,升职这么快都是有道理的!要换做是我被爆出这等丑事,我真是没脸见人……” “温总监要是真的好奇自己有脸没脸,不妨等等看。” 许光慧倚在办公室门口,手上拎着咖啡杯,望着不遮不掩议论自己的两人,脸上平和,不见丝毫怒气。 张欣赶紧坐下来,假装忙碌,温鸣珂压根不在乎,她本来就是故意奚落她的,“呦,看来你下属没说错,你确实过得挺好的。” “没做亏心事,能吃能睡,心情愉快,自然过得不错。” 温鸣珂一窒,双眼闪过一抹狠厉,强行压制了怒火,“呵呵,现在全公司谁不知道你许大总监的发家历史啊,不过也不用太焦虑,公司是办公的地方,你私底下的做派公司也管不着。” 别被许光慧激怒,她不过是装的,只怕这几天焦头烂额,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安宁表姐所说的事情不会有假,许光慧就是个满身污点的人,就不信经过这一遭远成还能喜欢她! 许光慧没有错漏温鸣珂眼里的恨意,她真的挺好奇姓温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做了坏事还能倒打一耙,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自己真的无辜。 她直直走向温鸣珂,擦肩而过时压低声音说道:“你陆安宁陆表姐有没有告诉过你诽谤侮辱罪会怎么判?” 温鸣珂一僵,脸色骤变,厉声质问:“你,你什么意思?” 许光慧微微偏了头,避开这波声波攻击,“谢谢你。” 留下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谢谢,许光慧再不理会温鸣珂,拎着咖啡杯子去茶水间。 她是真心实意感谢温鸣珂,感谢她的阴谋诡计,将刀子递到她的手里,否则她也没有机会弄走两个碍眼的人。 是的,两人,一个温鸣珂,一个张欣,都会滚蛋。 短短几乎话,温鸣珂的心全乱了,再也不复方才的幸灾乐祸。 姓许的什么意思? 她怎么会知道表姐的? 难道她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自己? 不,不会的,她没有办法知道! 她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尖尖的美甲刺入掌心,才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人力资源部众人,急匆匆走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打个电话给安宁表姐。 另一边的许光慧在茶水间偶遇了温鸣珂的心上人,戚远成。 那一刻,她无声叹了一口气,今天是怎么了?这对怨侣很闲吗?轮流来刷存在感。 尽管内心吐槽,脸上依旧挂这儿得体微笑,“戚总。” “嗯,来上班了啊。” 戚远成扯了扯嘴角,尴尬一笑,“原本说好这个周末去海边联谊的。可,可真不巧,我老家刚好有人过来。” 这两天老同学温鸣珂一直在耳边念叨许光慧的黑料,他原本是不信的,因为他知道温鸣珂喜欢自己。 这么多年一直追在他身后,现在看到他身边出现另一个女人,自然吃味,极尽抹黑之事,就是想败坏他对许光慧的好感。 直到温鸣珂拿出和她表姐的聊天记录,他才不得不信。 那个表姐是金都城陆家,与徐家多年交好,知道徐家很多秘辛。 今日遇见,他内心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 他是对她有好感不假,但是他也看不起她曾经做过的事,放不下过不去,那就先避免见面吧,约好的部门联谊也不用去了。 戚远成的反应在意料之中,谈不上失望,许光慧点点头,“那以后再约吧,你招待家人要紧。” 联谊不去也好,她才不想为了工作浪费两天愉快的时光,是徐锐之做的零食不好吃还是手机不好玩了? 只是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戚远成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连问都没问就直接相信了帖子上的东西,如果她真的是他女朋友,还不得伤心死? 就这样的人,她真不明白温鸣珂为何喜欢他喜欢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看到玻璃墙外黑色套装一闪,许光慧想了想,决定以牙还牙,“戚总,能问你一件隐私的事情吗?” 戚远成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张如花的面容,心头一软,“你问。” “温总监追你这么多年,从学校一直追到这家公司,你为啥不答应她呢?” 戚远成却误会了,以为她是为此事吃醋,斟酌着解释道:“她太强势,事事要人顺着,我们性格不适合,其实我觉得你的性格就挺好的。” 长得也很合他的审美。 “哦,谢谢赞美。” 许光慧礼貌道谢,出了茶水间,碰见站在墙角的温鸣珂,“不用谢我,但你真的可以学学我的性格。” 最强嘴炮王者可不是浪得虚名,火上浇油一把好手。 “许光慧,你会身败名裂的!”温鸣珂脸色苍白,狠狠剜着许光慧,咬牙切齿地道。 “既然恨我就狠得彻底点,不然就没这个机会喽。” 身败名裂的人是谁还未可知呢。 为什么还没下班呢,与这些虚与委蛇的同事在一起真是度日如年,她想早点回去见徐锐之了。 最新评论: 【加油!!不可以被欺負!】 【呜呜好想快点看到女主打脸环节】 -完—— 第40章 ——恶毒女配下线—— 周五早上,管理层例会。 “目前新进的一批实习生已经完成入职培训,进入在岗培训阶段,各对口部门需要密切关注实习生的适应状况,从生活习惯、饮食偏好到心理情绪等方面入手,降低因预想与现实的落差导致的实习生流失……” 轮到许光慧汇报,她站起来,点开激光笔,展示实习生的最新情况。 占冰点头,“年中实习生交替是重头戏,大家都给我多看着点。” “现在的小年轻特别情绪化,需要哄着才能好好上班,你们有啥不懂的就问小许……小许你还需要休假吗?” 闻言,在座的各部门老大都望过来,神色各异,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许光慧居高临下环视一圈,顶着众人异样的眼光微微一笑,“多谢占总,暂时不需要。” “哼,脸皮真够厚的。”下首的温鸣珂冷哼一声,撇了撇嘴,低头跟旁边的戚远成咬耳朵。 戚远成远远望过去,那人依旧一贯的自信从容,美丽强大。但这一次,他却开不了口替她辩护。 这一插曲很快过去,会议进行到一半,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一行警察出现在门口,亮出证件,“我们是深市派出所的,请问温鸣珂是哪位,她涉嫌造谣诽谤,我们要带她回去询问。” 众人哗然,面面相觑,占总站出来,看看来人,又看看温鸣珂,“这,这……” 警察走过来,温鸣珂的脸瞬间惨白,惊惧地往后缩,双手胡乱抓着,“远成,远成!救我!” 戚远成用力一扯袖子,挣开她的纠缠,走到角落去,避如蛇蝎。 耳边议论纷纷,眼前人影穿梭,许光慧站在上首,岿然如山,割裂出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擦肩而过,温鸣珂骤然暴起,不管不顾扑上来掐许光慧的脖子,“你个臭八婆敢害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还没有碰到她的脸,被两个警察抓住手臂,扭贴在墙上,“干什么!老老实实的!” 温鸣珂头歪到一边,脸贴在墙上,仍旧翻着双眼去剜许光慧,那眼被怨毒和不甘催得发亮,闪着诡异的光。 许光慧冷眼旁观,欣赏她的丑态,丝毫不同情她的遭遇。 家境优渥,海外留学,名校毕业,又靠关系做了企业高管,金堆玉缀的人生赢家,别人努力一辈子都未必达到她的起点。 拥有大量社会资源,不知夺走多少人的机会,可惜却德不配位,任性妄为,借爱情之名放大心中的恶,为了一个两条腿的男人恣意去加害旁人,现今被社会教做人,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警察扭着温鸣珂越走越远,众人不约而同拥到走廊,许光慧随着人流而动,紧追这一出好戏。 在温鸣珂再一次回头的时候,她笑了笑,挥挥手,嘴里无声说着:“拜拜,垃圾丑八怪。” 她相信温鸣珂看懂了,因为那张扭曲的脸瞬间涨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差点血管爆炸。 看到别人不爽,许光慧心里爽多了,她重新端好高冷人设,面无表情转身走了。 走廊上围观的众人见好戏散了,转身跟在许光慧身后,嬉笑着问候。 “许总,回来上班啦!” “许总,早上好!” “我就知道那事是姓温那女人污蔑我们许总,妒忌我们许总能力被她强呢!” “切,我一早就说了,是你们不信而已!” 路上遇到各种面目模糊的同事,无一例外的是脸上都挂着殷切的笑,传达最关切的问候,仿佛他们是她亲人一般。 不过短短三日光景,那群围观看戏,棒打落水狗的人们全然忘记自己泼出的脏水,乘机踩上来的脚,个个化身正义的使者,为她鸣鼓申冤。 戚远成犹豫再三,还是出声叫住她,“许总监。” 许光慧当没听到,目不斜视走了,丝毫不理会这群乌合之众。 大可不必,她的事自有人民公仆去主持公道,不需要这帮马后炮多嘴。 回了办公室,许光慧开了部门会议,原本周一要开的,临时被那糟心的脏水打乱了计划。 听完几位下属的汇报后,许光慧心中有底,把本子往桌上一甩,“我不在的时候,日子是不是很好过?”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这几天不是聊得挺好?还在上班时间去销售部聊,这么想去销售部啊,给你调部门好不好?” 几位下属迅速交换了个眼神,便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说话。 “人事,今天几号?” 张欣瞄了一眼许光慧,不明所以,“28号。” “呵,看来你没老年痴呆,我还以为你十年如一日呆在一个职级,人都傻了。” “您……您什么意思?”张欣强行压制怒火。 “我交代的下去的,要25号给我的员工状况分析报告呢?你吃进肚子了?” “对不起,许总,我不会做。” “现在有嘴说不会了,早干嘛去?嚼舌根你倒是会得很。” 许光慧敲敲桌面,望着张欣,“今天之内必须完成,完不成你明天直接到茂县工厂去报道吧,我这里是留不住你这尊大神了。” 接下来的时间来,许光慧火力全开,将这几天因她不在就敢玩忽职守的下属都打压了个遍,没有完成的作业统统今天完成。 唯有行政秘书例外,被许光慧点名表扬了。 看着这些本事不大,却没想下苦工学习,只专修办公室政治的下属们,许光慧冷笑出声,“你们不服?以为我表扬行政秘书是因为她当初在那帖子出来的时候,选择拍马屁而不是乘机踩上一脚是吗?” “行政秘书把我交代的任务全做完了,在我休假的时候主动汇报进程和结果,这就是实时反馈,让领导放心的下属谁不喜欢,谁不想培养? 而且她还主动排查出一个证照临近过期,跑了两天政府部门,终于拿下新证,而你们呢,吩咐的工作能交付70%就不错了。” 这些人年纪也不小了,好几个比她还老,怎么还那么天真?以为她会彻底垮掉是吗? 想踩着她上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接得了这个摊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是真可悲。 挨个收拾完下属,许光慧拎着辞职信敲开了占总的办公室。 占总摘下眼睛,捏了捏鼻梁骨,眼下一抹青黑,“终于沉冤得雪,心情有没有好点?” “占总,我是来辞职的。” 许光慧双手将辞职信推到他面前,“这件事对我精神影响很大,我没有办法呆下去了,我做不到跟温总监继续共事。” 占总肃目,不接信也没有退信,“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呢?你是清白的,我们大家都知道,不至于辞职,信你拿回去,我放你一个月长假。” “谢谢领导,但我意已决。” 占总手拿茶杯缓缓往后,靠在椅背上,脑中电光火石,权衡利弊。 许光慧有真材实料,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如果同意她辞职,公司的损失就大了,更何况她是68楼总部王艾蜜的人,任由她辞职了,搞不好会惹恼那个老女人。 再者小温犯了事,有了案底,纵使他想保她,大中华区那边也不会喜欢一位有污点的高管,如果被爆出来她是靠他上位,恐怕他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嗑!” 茶盖轻轻磕在茶杯上,仿佛尘埃落定的信号。 谁留谁走,瞬息之间,占总已做出选择。 他推回去那封辞职信,“小许啊,我知你真委屈,但公司也是真的离不了你,你肯定不能走!至于温鸣珂,犯法犯了公司的规定,公司要与她解除劳动合同,这件事你来办,今天就办。” 第一个目的达成。 许光慧仍旧不动声色,“第二季度销售旺季马上就来了,如果销售部缺了领导,很影响公司业绩的。” “嗯,所以推荐人选的事情也要着手跟进,务必在5月到来之前入职。” “我倒有一个人选,您也认识,是以前的销售经理阳凡,目前在希尔快销任职,也是做销售经理。” 占冰对这人印象深刻,能主动放弃上百万的索赔,只为维持与老东家的关系,不得不令人钦佩他的心性眼界。 而且他加入对手公司不过短短个把月的时间,就助希尔拿下了一笔1个亿的订单,业务能力令人刮目相看。 如果他能来就最好了…… 其实当时内部晋升销售总监时,阳凡才是他的第一人选,只是后来温鸣珂她爸找上门来,老同学的面子他不得不给。 “但他在希尔做得好好的,能回来吗?毕竟当初是公司对不起他在先。” “要不我私下找阳凡聊聊?他对公司还是很有感情的。”许光慧斟酌道。 “这样最好不过了,辛苦你。” 第二个目的达成。 “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另外一件事跟您汇报一下,我部门的人事主管张欣她前一段时间提出要转到销售部去,现在已经完全无心在人力资源部了,占总您觉得怎么样?” “调吧调吧,这批实习生不是有好几个表现不错的,你看着哪个合适就让她到你部门。” 第三个目的达成。 一番交手,许光慧拿着辞职信,心满意足出了CEO办公室。 本以为至少得半年呢,没想到一个月,温鸣珂就滚蛋了,还有可能吃牢饭。 不作死就不会死。 职场更注重能力,讲究利益的地方,谁能带来更多利益,谁就说了算。 她许光慧只要对公司还有价值,私生活的物料就撼动不了她的地位,最多是给那些基层的员工增添八卦内容而已。 温鸣珂手段肮脏,杀伤力不小,但她走错片场了。 手拿黑化剧本的反派女主掏出手机,给阳凡打电话,“您好,新任销售总监,请准备好在4月15日上午10点到公司报到,我们占总想跟您聊聊入职的事情。” 挂掉电话,大反派许光慧心情颇为美丽,单手插兜,踩着高跟鞋,从容淡然走回办公室。 今晚吃什么好呢?得好好跟徐锐之商量商量。 作者有话说: 温鸣珂下线啦,再也蹦跶不了啦; 最新评论: 【哈哈哈終於下線了!!】 -完—— 第41章 ——胡萝卜引发的思考—— 完美解决讨厌的同事,还兑现了承诺,许光慧心情很好,下班时碰到伍姐,拜托她去一趟租房帮忙打扫卫生兼做顿晚餐。 这几天徐锐之貌似很忙,电话不停响,视频会议开了一个又一个,有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还能看到他房里透出的灯光。 有一天中午,徐锐之在客厅开视频会议,她午睡醒来,迷迷糊糊去厨房拿饮料喝,路过客厅时瞥了一眼,电脑页面上满屏的人头格子,密密麻麻的,但似乎定住了,可能是信号不好。 多人线上会议就会出现这个问题,她深有同感,春节期间居家办公就遭遇了好几次,后来多亏徐锐之研发的线上办公小程序,才解决了这个问题,现在人力资源部内部还在用着这个小程序呢。 她从厨房回来时,电脑还卡在那个人头格子页面,她喝了一口桃汁,凑过去看他的电脑,“你怎么不用你那个线上办公小程序?这样就不会卡了。” 瞧瞧,这些人表情卡得真搞笑,同款目瞪口呆,还挺统一的嘛。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是说这就是那个小程序,还是别的什么,她那时没注意,顾着回房跟张灵山视频去了。 尽管很忙,但他还是坚持一日三餐自己动手,并勒令许光慧远离厨房。 许光慧不懂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她又不是不会做饭,做两餐饭又累不着她,真不必如此心疼……她,咳咳。 许光慧不信邪,到饭点时偷偷溜进厨房,手还没有碰到锅盖就被握住了。 徐锐之就会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瞧着她,“你答应我什么?” “我,我就是看这锅盖亮不亮。” 许光慧不敢他的眼睛,讪讪辩驳,伸手摸了摸盖子,鉴定完毕,呐呐道,“还,还挺亮的,我出去了。” 这样的场景重复了几次,许光慧也累了,只得放任他去,看他满头大汗做完菜,陪她吃完饭,再接着开始工作。 今天周五了,伍姐下早班,索性请她过去做饭搞卫生,让徐锐之歇歇,也让伍姐赚点外快,一举两得的好事。 许光慧带着伍姐进小区时正好碰上卖菜回来的徐锐之,他入乡随俗,跟当地人一样穿了双红色夹脚拖鞋,白色短袖黑色裤子,像刚毕业的俊朗小伙。 “徐锐之。” 她在背后叫他,声音里带着不自知的雀跃。 徐锐之回头,看清旁边的伍姐,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手上拎着的菜掉了一袋,他弯腰捡起来,躲开许光慧探究的目光。 直起身来,静静望着她走向自己,“这位是?” “伍姐,我跟你说过很会做菜的那个姐姐,过年时小零嘴和扣肉都是伍姐给我准备的,你还说好吃呢。” 许光慧替二人介绍,不知伍姐是不是见生人不自在,还是天气太热了,她擦了好几次额头的汗。 此时此刻,多年主仆装第一次见面,两人互飙演技,内心尴尬到不行。 “先进去吧,外面太热了。今天伍姐给我们做饭,你有福了。” 许光慧的策略是正确的,伍姐过来做饭后,他就彻底被迫远离厨房,安安稳稳工作去了,效率奇高,饭还没做好,他已经结束会议。 前几天徐锐之买了遮阳伞和沙滩椅回来,安装在阳台上,此刻二人并排躺着,喝着冰镇酸梅汁,望着楼下小区花园来来往往的人群,闲适,惬意。 “伍姐做的菜这么合你胃口,为什么不请她做你的全职家政阿姨呢?”徐锐之好奇。 “这事说起来还挺好笑的。” 许光慧拿玻璃杯冰脸,回忆起与伍姐相识的过程,“那时候我在公司实习,一个月才拿3000块钱,交了房租水电,基本没剩下几个钱。” 公司是外资企业,采取的是西方的管理模式,实习生历来要求有海外留学经历,但她是本土土著,没有出过洋,之所以能进来,除了她本身还有一丢丢优秀外,就是要价便宜。 在当年,3000块的实习工资,连中专毕业的学生都嫌低,对一个211研究生来说,确实远低于她的价值。 她的性价比太高了。 当时忙碌而充实,每天扑在工作上,学习、犯错、复盘、成长,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品味生活到底是甜是苦。 拿3000块钱食不果腹的日子她过了整整半年,许多年后她偶尔提起这段岁月,张灵山抱着她哭湿了一件T恤,差点厥过去,她才察觉到那是苦的,但她身在其中不知苦罢了。 就跟小时候一样,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悲惨,与别人没什么不同,日子也是一天天过下去。 同期的海归留学生们家庭条件好,家里人都给在公司旁边租了公寓,配了保姆,生活水平比她的好多了。 “有一次一个相熟的实习生离职,聘请的保姆没地方去了,辗转介绍给了我,但我那时候连顿干饭都吃不起,每天6点起床,在菜市场的早餐店买一份两块五的胡萝卜炒肉丝,拿回家和白米熬成一锅粥分三顿吃,哪能养得起另一张嘴,我只能推荐到公司应聘保洁员了。” “这个保姆就是伍姐,后来我工作越来越忙,她见我整天吃外卖,就提出帮我做饭搞卫生,我过意不去,就按小时工的工资付给她,这样还能有两份收入……” 许光慧慢慢不说了,因为徐锐之望着她的眼神让她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他的眼睛很美,有种凌厉的深邃感,但眼神却仿佛沾满了咸苦的眼泪,沉甸甸,湿漉漉。 这种眼神她多年前在张灵山身上看到过,唯一不同的是,张灵山的眼睛在流泪,他没有。 但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徐锐之也在流泪,他的心在流泪。 “其实没什么的,都过去了,徐锐之。” 许光慧第一次主动抓住他的手,她想安慰他,她说起过往并不是想让他难过。 她不觉得苦啊,所以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付出就有回报,她其实一直感激生活的慷慨和公平。 徐锐之依旧喉咙酸涩,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沉默,紧紧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过去吃了这么多苦,很多年后云淡风轻提起,她当做一段有趣的故事,他却内疚到不行。 她吃了一餐又一餐的胡萝卜粥,以致现在身体本能排斥胡萝卜,可他却只以为她是单纯挑食,还换着花样逼迫她吃。 原来他一直以为她好的名义在伤害她吗? 如此霸道,只关注他自己想给的东西,却没有去了解她想要什么。 是不是他的喜欢他的爱也是这般自以为是呢? 因为他放不下多年的执念,因为他自己想要得偿所愿,所以强行介入她的生活,将她拖回旧时的爱恨情仇中,即便她已逃离十年。 他的喜欢,他的感情,也如同那胡萝卜一般吗?她不想要却又拒绝不掉…… 他该怎么办? 放手吗? 如果做得到,何至于此; ?他突然就失去了勇气,他不敢问,他害怕答案,所以他把选择权放她手中,由她定夺他的去留。 这么多年都等了,再等下去又怎样?他愿意等。 “你不喜欢胡萝卜,那我以后都不做了。” 徐锐之忍了又忍,才勉强压住内心的慌乱,“你要记住,以后在我面前,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告诉我好吗?” 他不想她委屈自己,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许光慧听懂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直直望入他的眼底,点头应承,“好。” 一时无话,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恰好伍姐过来招呼他俩吃饭,打破凝滞沉重的氛围,三人若无其事得吃了一顿晚饭。 伍姐原本就少话,许光慧和许锐之则是各有心事,相顾无言。 可惜伍姐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别扭,目光逡巡了好几遍,餐桌上那条清蒸石斑鱼都比他俩有生气,终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引来齐刷刷的四目凝视。 “怎么?”二人齐问。 “你们……是觉得饭菜不合口味?” 看他们吃得一脸痛苦,伍姐小心翼翼询问,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手艺。 “怎么会?” “很好吃。” 许光慧疑问,徐锐之陈述,用不同的方式表达相同的意思,殊途同归,只是脸上的表情肃穆得可怕。 伍姐:“……” 晚餐过后,受内伤的伍姐迅速撤退,不想跟口是心非的娃呆一块。 重新恢复二人世界的许光慧和徐锐之气氛却沉入谷低,二人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颇有默契,例如今晚,谁也不主动跟谁说话,似乎回到春节期间二人初初同居的日子。 洗完澡后,许光慧就早早回房了,而徐锐之静静坐在沙发上,直至深夜。 “哪有那么严重,就一道菜而已,小许妹妹随口提起,你未免想得太多!” 万年单身狗、相亲杀手楚南今晚听了大龄青年暗恋的曲折心理思绪,化身狗头军师,出谋划策。 一道胡萝卜联系到自己感情,发散性思维也是挺强大的,真是患得患失的男人啊。 “她性子虽然有时迷糊,但心里门儿清,只是从来不跟我说心里真实的想法,但凡聊天内容有点私密倾向,就下意识转移话题,还以为我察觉不到,哎。” 徐锐之喝了一口啤酒,乘着三分醉吐露内心烦闷。 两人的关系迟迟没有里程碑式的进展,他不知道如何破解目前僵持的状况。 她这个人,给什么接什么,不给不会主动要,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这其实也是一种抗议吧,消极的抗议,抗议他这个人的靠近。 “小许妹妹只是害羞而已,你一个大男人主动点不是应该的?她不说,你就要多问啊,我就不信问过十遍八遍,还狗嘴……咳咳,还吐不出一句真话!” 狗头军师尽职尽责,他可不想再旁观这个男人的暗恋史,守了这么多年,是男人就勇敢往前冲! “你说得对。” 徐锐之不是个懦弱的人,他蛰伏多年,就是为了走到她身边。 独角戏演了太久,现在他要她为他奔赴而来。 作者有话说: 埋了条能救命的线,看大家有没有发现—— 最新评论: 【哈哈哈 我覺得我沒有發現哈哈哈太笨了】 -完—— 第42章 ——一杯好茶—— 昨夜一人借酒浇愁,一人辗转反侧,第二天早上起来脸色都不算太好看,会面也是别别扭扭,视线一旦碰上就立马分开,仿佛多看一秒都能火星撞地球。 天气闷热,一丝风也没有,天地间仿佛成了一个蒸笼,人和植物都被烤的萎靡不已,无精打采耷拉着,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许光慧果断抛弃了周末健身计划,躲在屋里,捧着西瓜冰吹着空调,内心十分感激现代的科技技术,挽救狗命。 “别吃那么多凉的,小心肚子疼。” 徐锐之看她恨不得钻到空调眼里吃西瓜的样子,少不得说上几句,怕她身体不舒服。 “好热,心火烧!” 许光慧蹙眉,感觉自己张开嘴,能喷出三米高的火焰来。 即便吹着空调,她依旧感到热,这种热不是皮肤表层上的难受,是内里,像是心在烧,血液都燥起来了。 听她这样说,徐锐之仔细回想这几天吃的饭菜,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尖,让她吐舌头出来,瞧了瞧,颜色赤红,果然是上火了。 前几天她嘀咕着要吃零嘴,徐锐之就做了春节期间给她做过的炸酥肉。 一整条带皮五花肉,葱姜蒜等调料腌制两个小时,挂上鸡蛋糊,高温油炸,脆口又好吃,她第一次吃时就非常喜欢。 她喜欢边看书边吃东西,不知不觉间就吃了许多,加上南方天气炎热,一下子就上火了。 “我去煮点凉茶,西瓜先不准吃了。” 徐锐之不顾许光慧的强烈谴责的眼神,伸手拿走了半截冰西瓜。 虎口夺食怎么能忍? 许光慧从沙发上跳起来,扑过去,妄图夺回冰西瓜,“别!” 她虽是嘴炮王者,可惜体能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五渣,扑到一半,后继无力,眼瞅着就要砸到茶几上,徐锐之眼疾手快接住她,一手摁在怀里,“就这么急?我是饿着你了?” 这话在此刻这个语境里用着确实没问题,但许光慧与张灵山厮混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带着颜色的思想,脑子里迅速出现了不能描述的画面。 许光慧:“……” 这动作,这骚话,真不能怪她多想,是吧。 徐锐之见许光慧脸皮一秒之间切换到了关公色号,眼神一凝,摸了摸她的脸,触手滚烫,忙将她安置在沙发上,“你可能发烧了,我去找体温计。” 她呆坐不动,眼睁睁望着徐锐之火急火燎去翻医药箱,心情颇为微妙。 她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此时此刻不是发烧,是发骚? 不!谐音梗要扣钱的! 许光慧绝望捂脸,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歪成这样了,自己不就是想抢半截西瓜吗? 徐锐之真有毒,跟他在一起自己老是不对劲! 可惜许光慧狗胆怂,心中在疯狂吐槽,嘴上不敢透露半点,分外传神地演绎什么叫表里不一。 测了体温,确定没发烧后,徐锐之才放下心来去厨房熬凉茶了。 这么一闹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二人之间的那点别扭烟消云散,恢复成原本的相处模式。 二十分钟后,徐锐之端上来一壶深褐色液体,倒了一海碗推到许光慧面前,她端起来嗅了嗅,甘甘甜甜的,感觉很好喝的样子,不由得对一旁的徐锐之竖起了大拇指。 这人厨艺了得就算了,茶艺也了得,真是个人才! 吹了吹,许光慧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不吞也不吐,脸色颇为复杂。 这什么鬼斧神工茶? 入口平平淡淡,中调甘甘甜甜,后调苦苦涩涩,她在短短的一瞬间仿佛过完了漫长的一生,心情停留在晚年悲凉的凄苦上,几乎泪流满面。 “快喝,苦是苦了点,但苦口良药利于病。” 徐锐之顶着她动容的目光,开口规劝,话语内容大众化又令人难以拒绝。 许光慧以勇士扼腕的决绝姿态昂着头,捏着鼻子灌完一海碗「人生凉茶」,张开嘴巴发出生命感悟,“哇……好苦!” 放下杯子,擦掉眼泪,一低头,发现忙工作的的徐锐之眼睛盯着屏幕的演示文档,一手抓起茶壶将空碗倒满,一心二用,两遍兼顾,哪都不耽误。 许光慧:“……” 她双眼发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的。 他扣扣碗边,“看什么?快喝。” 许光慧低下头偏向他,滚下两行热泪,哽咽着拒绝,“我不喝!”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得惊人,徐锐之甚至在她眼里看清了自己脸上的错愕,他福至心灵,试探着问:“太苦了?” “你自己煮嗝……的心里没点数吗?” 徐锐之摸摸鼻子,内心确实没点数,北方人从来没有「上火热气」一说,凉茶这概念还是他来深市后才第一次听说。 他这几天去菜市场买菜,当地的大妈大爷热情跟他科普哪款菜下火,哪款菜清热,他听着新鲜也就记在心上了。 今天见许光慧舌苔发红,是大爷嘴里所谓「上火」的症状,又想着她小时候在南方生活过,应该也是适合喝凉茶的,于是自己把昨天买的能下火清热的芥菜苦瓜决明子都混在一起,熬出这茶来。 这几种材料能苦到哪里去? 徐锐之心中存疑,就着她的碗抿了一口。 小小一口,人生升华! 说真的,如果不是她在旁边看着,他觉得自己能立马喷出来! 用十成十的劲头硬生生吞了下去,呼吸吐纳十几下才平复脸上不自觉抽搐的肌肉,他沉重开口,强行挽尊,“这茶功效强劲,喝一碗就行了。” 许光慧横眉冷对,呵,虚伪的男人! 顶着她控诉的目光,徐锐之恻隐之心动了动,摸了摸她的脑壳,“冰西瓜可以吃一小块,过过嘴。” 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出3厘米左右的长度,形象生动解释了一小块是多小一块。 “不,我要吃半截,要用勺子挖着吃。” 许光慧得寸进尺,坚决维护自己的口腹之欲。 5分钟后,她舒舒服服躺沙发上挖着冰西瓜,徐锐之看着报告,时不时偏过头来看她一眼,递上纸巾或者垃圾桶,默契十足,氛围和谐。 俗语说得好,骄奢淫逸使人堕落,前面三者鉴于许光慧没钱没把,达成不了,但「逸」这一桩是躲不掉了的。 也许是上天为了避免她继续懒下去,非要搞出点事折腾她。 又冰又甜的西瓜心还没有咽下去,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是合作多年的实习院校校长打来的,难道实习生出了什么事? 她坐起来,接通电话,“您好,张校长……” “我知道了,我今晚过去一趟了解情况,到时候跟您联系。” 挂掉电话,许光慧一下子摊在沙发上,萎了。 徐锐之见她脸色凝重,也停下了工作,“发生什么事?” “慧城厂区的实习生打架斗殴,十几个学生被抓到派出所了,刚刚是校长打电话来了解情况。公司这边还没有传出消息,应该是厂区的文员没有上报,我得过去一趟。” 她在线上办公小程序上安排行政秘书随同出差,一边进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公司有自己的加工工厂,需要大量工价低廉的劳动力,社招是很难招到人手的,更多的是用还没有毕业的实习生。 早些年许光慧跑了很多次校招,与院校搭建实习合作关系,为南区带来源源不断的实习生资源,节约了50%的人工成本,可以说是得实习生得天下,是以她十分看重与合作院校的关系维护,实习生的事情几乎都亲力亲为。 徐锐之开车送她去机场,一路上许光慧忙着打电话,跟占总汇报、与慧城厂区负责人联系,等到处理完这些琐碎的事情后,也差不多快到了。 城市交通广播电台正在播放午间的交通状况,中间插播了一条天气预报信息:海面正在生成热带风暴,预计将以每小时5-10公里的速度向偏西方向移动,逐渐向东南部沿海靠近,强度逐渐增强,将于20日夜间登陆东南部沿海,请广大市民注意防范。 徐锐之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许光慧,“今晚台风要来,你到慧城就呆在厂里,不要外出。” “嗯,好。” 许光慧低头打字,与行政秘书联系,闻言点点头,她在南方呆了很多年,早已习惯每天夏天报道的台风。 到了机场,徐锐之帮她办理登机手续,送她到安检口,眼见她就要淹没在人群中,他不知为何心跳加速,丝丝不安袭上心头,他快步走过去拉住她。 被人拉住手腕,许光慧诧异回头,才发现是徐锐之,表情严肃,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问道:“怎么了?” 徐锐之只看着她,半晌不说话,许光慧察觉到影响了周边安检的人,连忙拉他出了安检处,在角落里站定,“你怎么啦?” 徐锐之直直望入那双好看的眼睛,“我在家等你回来,要快点回来。” 许光慧笼罩在他深邃热切的目光里,令她骤然想起那个夕阳下阳台上落在眼皮处的吻,她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着说好。 “前往慧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MU2429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马上由4号登机口上飞机。” 时间快来不及,她反握住他的手,“我大概两天后就回来,你在家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纵使她贪恋这个人所带来的温暖和陪伴,她始终知道自己无法拥有,那么当断则断吧。 就到此为止,他们之间已经越界,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徐锐之目送她穿过安检,消失在泱泱人潮中,一如这么多年来,他在她身后,目送她一次又一次离开。 只是以前她从来不知道身后有他,现在,她知晓了。 他笑了,嘴角上扬,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他确信。 后来,有人没能如约归来,他在那无望的等候中一遍一遍想起她。 她想对自己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HE,伙伴们,相信我—— 最新评论: 【嗚嗚嗚不要吧】 【我懂,现在的刀是为了以后的甜】 -完—— 第43章 ——惠城水灾—— 慧城大雨,一辆大巴车载着十几位学生从警察局出来,进入了城郊环市路。 许光慧双手抱胸,坐在前排闭目,行政秘书和厂区文员分发纸笔,让这些愣头青们写保证书、签过失单。 有几个刺头不乐意写,将纸张翻得哗啦啦作响,咬着笔盖左顾右盼,仿佛屁股长了痔疮,一刻都坐不安稳。 “干什么干什么?” 厂区文员指着这几个不安分的学生,瞄了许光慧一眼,大声呼喝着,“好好写!动来动去欠收拾!” 一开始是两个男生打架,她把他们都罚了一遍,扣2天的工资,还要求他们写了检讨书贴到实习生宿舍区,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没想到这俩崽子不懂感恩,居然再次寻兹生事,分别召集了自己要好的同学在宿舍区斗殴,打群架,涉及学生人数高达12人! 当她接到消息赶到时,场子打得火热,好几个头破血流,还有一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她当场就慌了,立马报了警。 实习生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是必须上报南区人力资源部的,可是她心中存了一丝侥幸,慧城是娘家的地头,家里人又是在系统内工作,万一自己能把事情压下来呢,还是先不上报了,省得给南区留下不好印象,她还想着年底申请调动到深市,与丈夫团聚。 万万没想到自己百密一疏,她不上报,这些小崽子却有脸跟自己班主任告状,事情捅到校长那边去,南区那边自然也知道了。 这不,上面立马来了尊大佛,还是她的领导,传说中颇得铁面王艾蜜真传的许光慧。 哎,她心里郁闷,唯恐调动泡汤,只得打气十二分精神鞍前马后,力求给许光慧留下一个好印象。 “车里晃来晃去怎么写?” 有个平头男生受不了文员大姐的呼呼喝喝,出言顶撞。 “怎么就写不得?大家都写得就你写不得,赵富强我就知道你想找事,平时就惯会偷奸耍滑……” “你说什么?” 被当众落了面子,平头男生「呼」地站了起来,脸皮涨红,胸膛起伏,下意识瞥了一眼前头的许光慧,仍旧强撑着怒气,不肯轻易认输。 许光慧回头,望着闹哄哄的车尾,偏头示意行政秘书上前去处理。 “不会说话你闭嘴。” 她无视文员讨好的微笑,冷眼看着她,十分不认可她的做事风格,说出的话也分外不客气。 教训完文员大姐,她又望着那几位不安分的学生,眉目冷厉,“谁在车里写不了?我不介意带你回警局写,什么时候写好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 无人敢应,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雨水砸落在车顶铁皮上发出的沉闷「哐哐」声。 许光慧再次坐下,拉开窗帘,窗外白茫茫一片,雨势变大了。 这次闹事严重性不小,群集斗殴,学生受伤,她必须要还原事实,给家长给公司给学校一个交代。 之所以在回程的车上就要求学生签字画押,不过是利用他们被人民公仆教育、内心尚存愧疚的时段抓住他们的错处,把所有收尾工作结束,否则时间一长,他们的愧疚感消退,到时候真的打死不认错,再多几个双商皆低的文员都搞不定。 她太了解这些年轻人的思想了。 从供求角度出发,其实学生和学校才是甲方,企业更加像乙方,是企业跪求学校给实习生,所以学校高高端着,学生的态度也日益嚣张起来,很不服管教。 不过魔高一丈道高一尺,她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许光慧脑中想着事情,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车窗,留下一个个指印,她不由得皱眉,水汽太大了,这雨不同寻常。 下一刻,司机大哥的喊叫声传来,“许总!雨势太大了!积水淹到了半个轮,我没办法看清路了!” 许光慧拉开车窗,瓢泼大雨砸下来,把她的脸砸得生疼,她抹了一把雨,往外望去。 路面成了河床,黄泥色的雨水裹夹着塑料垃圾袋、断木残枝还有各色家具滚滚冲刷下来,而他们所在的这辆车成了河中孤岛。 “尽量停靠居民区,我们所有人下车涉水,去高处!” 许光慧拉上车窗,果断下令,车里的学生早被这种阵势吓呆了,苍白着脸,互相抓住手,没人敢出声。 事与愿违,司机没开出50米,发动机就死火了,司机只得从工具箱翻出拖车的绞绳,大家只得下水跋涉,抓着绳索,手拉着手,趟着淹过腰部的雨水往路边不远处的一栋5层高楼靠近。 水位还在不断上升,水中情况不明,随着水流冲刷而下的物件都是潜在的危险,他们边走边清理障碍物,不停变幻队形,这短短的路程走得分外艰难。 许光慧大气不敢喘,时刻关注学生的状况,唯恐队伍断开,学生被冲走。 只是今天诸事不顺,好事不灵坏事灵,队伍中间一个小个子女生被水冲倒,尖叫着脱开了同学的手,队伍瞬间断成两截。 “手拉紧,不要断开!” 末尾的许光慧大声喊着,来不及细想,往水流里一扑,抓住女学生的手,两人一同淹没在滚滚洪水中。 “许总!” “刘傲雪!” 看见同伴出事,大家都慌了,一时之间队伍被冲得东倒西歪。 “不要慌!互相拉着手,稳住!”情急之下,刺头赵富强反倒成了主心骨,站了出来,维持队伍,指挥着大家退到居民楼下。 楼上的围观的居民指着下面一根灯柱,对着这一群人大喊:“他们在那!他们拉住了灯柱!我们过去救她们!” 几个年轻强壮的男子拿上给小孩泡澡的红色塑料大盆,呼啦啦着下来。 “你们先上去!”行政秘书见许总没事,瞬间心里落定,催促着学生们上楼,避开水流。 洪水淹过胸口,挤压着胸腔所剩不多的氧气,许光慧呸掉嘴里的脏水,大口喘出一口浊气,抹了一把脸,嘱咐女生,“报好柱子,千万不要松开,知道吗?” 小女生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心头仍旧残留着洪水盖顶的窒息感,闻言,咬着唇点了点头,眼里滚下大颗大颗泪珠。 她刚刚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不要哭,保存体力,如果你想死就继续哭。”许光慧没时间安慰受惊的女生,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寻找自救路线。 这路灯柱子救了她俩一名,方才在洪水里翻滚沉浮,她的后背撞到东西,顾不上那么多,她回收一抓,终于稳住了身体,拉着那女生浮出水面透气。 只是这里不宜酒留,如果漏电,那救命柱就成了夺命柱,她俩都得玩完,当务之急就是远离这根柱子。 可惜周围没有绳子…… 正在着急之时,一行几个男人拉着红色大盆顺着绳索往她们这边过来,许光慧双眼瞬间一亮,有人来救她们了! 许光慧和那女生坐在大盆里,被人推着往边上走,终于回到了居民楼。 “许总,你在流血!” 厂区文员指着许光慧的脚大叫,许光慧低头一瞧,短短的一段楼梯,她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红色脚印,只是身上的套装是黑色的,湿了水,浸出来的血自然也看不出来。 想来是在水中被划伤了,那时候泡在水里,她感觉不到痛。 “去我家看看吧!”一个头发斑驳的老奶奶走出来,引着许光慧去她家查看伤口,行政秘书赶紧跟上。 换掉湿衣服,许光慧才看清小腿上一道一巴掌长的豁口,两侧皮肉往两边翻卷,露出血淋淋的肉色伤口,汩汩冒着血。 如果不是得救,就算电灯柱子不漏电,时间一长,她也会因失血过多休克而死。 “赖秘书,进来一下。” 许光慧一动,血冒得更多了,她只好喊行政秘书进来,“去跟主家借医药箱,帮我包扎止血。” 行政秘书一瞧那伤口,吓得瞬身哆嗦,赶紧要借东西了。 回来时后面跟着一个男人,许光慧记得他,是救人中的一员,他说自己是牙科医生,手脚麻利开始消毒包扎。 没有麻药,许光慧只能咬牙生生忍着,额头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疼得神志昏沉模糊。 牙医包扎好,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伤口太大,而且伤口在洪水里泡过,必须得到医院去,否则伤口感染,你的腿会保不住的。” 许光慧点头表示知道了。 道理都懂,只是看着天上瓢泼不停的无根水,不知何时是个头。 “许总,现在不仅慧城水灾,周边接连好几个城市都被淹了!” 行政秘书搜索着网上的信息,“现在救援根本救不过来,被困的网友们都在微博上流言求救,哎呀,信号断了!我们怎么办?” 现在信号塔可能被冲毁了,那在场所有人的手机都成了废铁一块,他们无法向外界发出任何求救信息。 许光慧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刚刚在洪水里泡过,早报废了,她轻轻摸索几下,希望徐锐之和张灵山那边没事。 事情严峻,暴雨迟迟不停,水位渐渐升高,在场所有人从二楼撤到了三楼,忧心忡忡望着楼下滚滚洪流。 当晚,许光慧发起高烧,她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脸色通红,脑中昏沉,伤口剧痛,想睡不能睡。 神志模糊间有人走进来,靠在她床边,她伸手一抓,握住来人的手腕,她虚弱笑起来,“徐锐之,我很开心……” 这句话飘散在洪水涛涛的夜晚中,轻如梦呓。 她说她很开心,很开心他在他身边。 徐锐之,她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小许受伤了,小徐很快就来救她啦! 最新评论: 【嗚嗚嗚 你給我he 然後小腿也要保住!現實中可能保不住但是這裡的世界要保住!】 -完—— 第44章 ——她的盖世英雄—— 凌晨四点左右,许光慧再一次痛醒,意识渐渐归拢,仿佛从深海浮出水面,重新接收到外界的声音,窗外雨声沙沙,雨势有所减弱了。 她撑起身子左右看了看,没人,才缓缓躺下来,叹了一口气。 雨水停了是好事,救援工作才能迅速展开,他们获救的机会就会增加。 这场高烧就是身体发出的警报信号,她等不了太久了,如果不尽快去医院,不但是腿保不住,还有可能连命都没了。 她望着眼前朦胧迷离的黑,在将明未明的凌晨,再一次想起徐锐之。 昨晚迷迷糊糊间,有人来到她床前,看了她许久,她以为徐锐之来了。 即便意识不清醒,她也知道那一刻自己是高兴的,仿佛心里埋了一颗种子,许久不见发芽,她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但有一天「啪」一下,种子冲破冷黑的泥土,迎着朝阳,生根发芽,舒展枝丫。 梦里有多美好,醒来就有多失落。 她偏头望着窗外,天色微白,他那边还好吗?他此刻是否在睡觉?联系不上她有没有很担心? 她……其实有点想他了。 按照约定,今天就该回去了,回到他身边,告诉他她想他,她喜欢他做的菜,包括胡萝卜炒肉丝,她喜欢待在他身边的日子,连平平淡淡的柴米油盐都变得有滋有味。 她喜欢他带给她的所有一切,她喜欢他的…… 她后悔了,在机场时,明明能看得见他眼里的渴求,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呢?为什么要让他忐忑不安呢? 如果再也见不到到他,她该怎么办啊…… 许光慧偏了偏头,在枕头上蹭去眼角的泪痕,意识再次迷糊起来。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一队救援人生带着物资正在往这边赶来,船上有那个她喜欢的人。 一条条冲锋舟仿佛利剑,破开滔天洪水,冲进凌晨的夜色中,徐锐之身穿救援队的队服,坐在前头,望着陷入茫茫水泽中的惠城,心头想着那个人。 她此刻是否安好? 有没有受伤? 这混乱的一天一夜,他每分每秒都遭受着焦躁噬咬心头的滋味,快一点!再快一点!去到她身边,确保她在他的视线内。 慧城暴雨的新闻一出来,他就立刻拨打了许光慧的电话,只是无人接听。 随着时间推移,慧城不断升级洪水险情,她的电话更是打不通,显示已经关机,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联系楚南,以公司名义捐赠快艇、冲锋舟以及其他救援物资,随同救援队一起奔赴慧城,并在半路上与押送救援物资的楚南汇合。 大雨肆虐,水库、河道工程出现险情、市内公共交通瘫痪……越接近慧城,情况越严峻,救援队心情越沉重。 所有人都无比清晰意识到,这是一场生命与时间的赛跑。 救援队一路深入慧城,一路救人,受灾人员太多太多,救援队不断折返,现在还剩两条冲锋舟,随同他一起去往他喜欢的人身边。 “锐之,你是如何确定是那个方向的?他们厂区的负责人都给不了明确的答案。” 楚南走到徐锐之身边,坐下来,望着好友冷肃的侧脸,问出心中的疑问。 他们这支救援队是以公司的名义成立的,成员多数是公司的员工,直接听令徐锐之。 自入了慧城,信号失灵,交通瘫痪,所有人都仿佛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只有徐锐之明确给出了方向,并坚定前进。 “还记得我们研发的线上办公小程序吗?我送给光慧,让她安装在手机上了。” 徐锐之回想起无法联系上许光慧那段时间,自己如困兽一般到处乱撞,却找不到突破口,正焦躁慌乱时楚南在线上办公小程序联系他,他看着闪烁的提示灯才骤然笑出声来。 “你是说手机定位功能!” 楚南恍然大悟,转头望着徐锐之,眼睛在微白的天色中骤亮。 徐锐之回望自己的好友,点点头,他一辈子感激他。 天亮了,雨停了,预示着这一天是个好日子。 只是被困在楼上的学生们却不好,昨日白天在洪水中生死逃亡,夜晚忐忑难眠,直到第二天天亮,洪水依然淹没二楼,不见丝毫下降,也没有人来救他们,心情焦躁而绝望。 几个女生已经哭了起来,悲观的情绪瞬间感染了其他人,几个男生脸色狠厉,踢台拍凳,骂骂咧咧闹了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厂?在这干等等到什么几时?” “就是,居民都没有吃的了,再等下去,我们得饿死!” “我们自己冲出去,找他们要塑料大盆,我们自己划!” “我同意!” 安静的楼道瞬间吵吵闹闹起来,赵富强原本守在楼梯口就是怕某些同学闹事偷溜,此刻站起来一脚踢翻那个带头闹事的同学,目光狠厉,“谁敢再吵试试!外面的洪水淹没人头你们没看见?” 赵富强指着楼下,眼睛一一碾压过闹事着,“谁不怕死,谁就出去,我决不拦着,其余的人可以作证,是你们自愿选择去死的,到时候我们也不怕你们的家人闹起来。” 此言一出,那些虚张声势的同学都安静下来,只有几声女孩子的抽泣断断续续传来。 “你哭什么?许总救了你,大失血,现在还在床上烧着呢,你全身上上下下完好无损,我问你哭什么?” 赵富强蹲在刘傲雪面前,平静开口,她却不敢再哭,忍着眼泪躲在朋友后面。 在眼睁睁看着许光慧为了挽救女同学而义无反顾被洪水冲走的那一刻,这个年轻小伙子瞬间成长,他的内心第一次感知到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 此时此刻,年轻人并不知晓那一瞬间的震撼竟影响了他的一生,他永远无法忘却这一场洪水。 “富强,你去找那个牙医过来,许总她……叫不醒了!”赖秘书冲出房间,眼中隐隐带了一层水光。 牙医脸洗到一半被人拉走,毛巾还搭在肩头上,没来得及放好,听到他们的描述,赶紧扔下毛巾跑到许光慧床前,撩开眼皮看了看,又凑过去听她的呼吸,解开被血浸透的纱布,细细看了伤口的情况,站起来对着众人摇了摇头,“她的情况很糟糕,伤口已经感染并引发器官衰竭,再找不到消炎药,她会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赵富强站起来,“我去找药,借塑料盆子给我!” “不行,这种情况出去也只是送死!” 赖秘书堵在房间门口,坚决不让学生出去冒险。 如果许总清醒,相信她也绝对不会同意的,外面洪水滔天,能不能找到药尚且是个未知数,但一个没有自救经历,社会经验尚浅的学生出去一定必死无疑! 白白送死这种孤勇,注定是无谓牺牲。 两人僵持不下,楼道里人声缵动,爆发出欢呼声,“救援队来救我们啦!” 有人朝这边跑过来,李秘书转身出去,差点与来人撞上,她刚想开口,那人看也不看她,直接进了许总休息的房间。 这个陌生男人脸上带着凶悍杀气,面色冷峻,李秘书被咳了一跳,赶紧追上去,“哎,你谁啊!” 后面赶来的楚南拉住了她,指了指身上的蓝色制服,“我们是救援队的,刚才是我们队长,他是你们许总男朋友。” 救援队!许总有救了!他们都有救了! 男朋友?男朋友! 李秘书她悟了! 她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人性的复杂,在生命无忧时,八卦之魂便会熊熊燃起,只可惜这一刻没人跟她唠嗑,功力发挥不出来。 胡思乱想间,那高大的男人已经抱着许总出来了,小心避开她的伤腿,仿佛怀里抱着易碎的无价之宝,一阵风似的下了楼。 赖秘书在救援人员的带领下,跟在后面撤退,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前面的两人,如果不是为了维持秘书人设,她早就迷妹式尖叫了! 哇靠,俊男美女,体型差明显,真的好好嗑啊! “光慧的伤势很严重,我要送她离开慧城,你带着另一条冲锋舟护送其余的人到安全地点,有事手机联系。” 徐锐之迅速交代完毕,带着许光慧及另一个救援队员走了。 他低头轻轻触碰她滚烫的额头,将她小心放置在舟面上,打开急救箱,帮她清理溃烂的伤口。 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袭来,激得许光慧昏沉的意志清醒了几分,紧闭的双眼掀开一条缝,第一眼看见的是灰色的巨大天幕,随后是清徐锐之线条干净利索的侧脸。 许光慧眨了眨眼,不知己身在何处。 这是梦吗? 她在梦中跟随思念,飘飘荡荡着回到了徐锐之身边是吗? 泪水渐渐模糊视线,那个人也随之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膜,透着几分虚幻的抽象,可是她无处着落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安定下来。 “徐锐之,我很想你。” 徐锐之忍着心中泛滥的阵阵涩意,强自镇定下来,剔掉腐肉,喷消毒水,准备裹上干净纱布时,他捕捉到那虚弱如蚊呐的声音,愣了一下便继续包扎。 泪水滑落下来,隐入凌乱的发丝里,她抽噎了一下,“徐锐之你怎么不理我?” 果然是假的吧…… 许光慧委屈,如果是真的徐锐之,他不会不回应她的。 徐锐之无奈,打好最后一个结,俯下身来擦掉她的眼泪,轻轻碰了下她的唇,“我在这,别哭了。” 别哭,哭得他的心都痛了。 许光慧眼泪越流越急,她终于确定他是真的了,在这个洪水滔天的城市,在她渐渐虚弱甚至死去的时候,他来了,来到她的身边。 她想起小时候看的一部电影,也曾经幻想过谁是她的盖世英雄。 现今她知道了,她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在滔天洪水中,他没有踩着七色云彩,而是坐着冲锋舟来救她。 拆开葡萄糖液,沾湿棉签,湿润她缺水起皮的苍白嘴唇,轻轻哄着吃下消炎药,“别哭,已经很脱水了。” 找到她,带回她,这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他们有漫长而美好的未来,可以做很多事,可以说很多话,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作者有话说: 锵锵,她的意中人来啦—— 最新评论: 【原来伏笔在小程序这里!】 【嗚嗚嗚歐終於來了!!】 -完—— 第45章 ——失落的记忆—— 天空乌云涌动,渐渐凝聚,遮住了夕阳,目之所及,所有事物皆蒙了一层灰。 有丝丝凉意打在脸上,就要下雨了,徐锐之看了眼天色,吩咐同伴加速。 许光慧躺在徐锐之怀里,双眸微微阖着,眼神涣散,“徐锐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声音虚弱,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在湿漉漉的天地之间。 徐锐之展开防水雨披盖在她身上,在底下握住她冰冷的手,轻轻揉搓,“无论你在哪,我都能去往你的身边。” 视线越发模糊了,许光慧眨眨眼,努力看清他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她无奈笑了笑,“吹牛,如果我到了地狱,你还会来找我吗?” 指尖骤然一疼,昏沉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她终于看清楚了徐锐之的模样,黑发凌乱,胡子拉碴,眉头紧皱,眼下重重青影,下颌线越发凌厉如刀。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落魄,是为她担心吧? “我开玩笑的,徐锐之,见到你我很开心。” “就算是玩笑也不能够说这种话!” 许光慧闭上眼睛,微微弯了弯唇,“抱歉,徐锐之,让我说完吧。我死后,你把我的骨灰撒进海里好吗?我这一辈子半生流浪,想来死后也不习惯被束缚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你以后想见我,就去看看海……” “不要再说了!”徐锐之红了眼眶,厉声打断她的话,“这种话等你到了十岁再交代我。” 有温热的水滴落在眼皮上,许光慧的眼睫轻轻颤动,仿佛冬日里垂死的枯叶蝶,眼角滚出两颗泪珠,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对不起啊徐锐之……忘了我吧。” 闻言,徐锐之动作一顿,那只小小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滑落下去,他的心跳瞬间停止,整个世界都陷入晦暗中,寂静无声。 时间或许过了一秒,又或许过了很久,耳边再次听见快艇的轰鸣和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咬牙抹去眼睛上的水意,颤抖着伸出手去探她的呼吸,摸摸她透出死气的青白脸颊,深深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不要睡,光慧,求求你不要睡过去,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船头的驾驶员回头望了眼相拥的二人,转过身去抹了一把泪,恨不得将冲锋艇开成飞机。 无论徐锐之如何哀求,怀里的姑娘双眼紧闭,无知无觉,不在乎她喜欢的人到底有多痛苦。 他跪在船舱里,颤抖的双臂用力禁锢着她,仿佛这样便能将她留住。 “徐涛,派直升机将医疗队带到惠城边界等我。”他看了眼腕表,“二十分钟是极限,到时我还看不到你的人,你们就全部给我滚蛋!” 下达完命令,徐锐之挂掉了手机,伏在她耳边,忍着喉咙间的艰涩,低哑说出自己的答案。 “就算去了地狱,我也会拉你回到人间!” 深市最顶尖的医院里,一间手术室的灯亮了一日一夜,无数医护人员进进出出,脚步匆忙,与死神争分夺秒。 徐锐之靠坐在墙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直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他害怕灯灭了,他害怕出来的医生护士会带来灭顶的消息,但他不敢也不想离开。 冰冷的大门里有他的小姑娘,她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一定很害怕吧? 她自小那么怕疼,怕孤独,却总是故作坚强,一个人扛一个人生活,他看不得她偷偷躲起来抹眼泪的样子。 “咔!”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他带过来的主刀医生快步走到他面前,“锐之,患者出现感染性休克,肝脓肿,肝肾衰竭,肝肾功能不全,感染性心内膜炎,心脏骤停,呼吸衰竭,血液系统出现弥漫性血管内凝血,随时病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仿佛一记重拳砸在心口,徐锐之喘不上气,眼前阵阵发黑,五指用力扣住墙壁,想站起来,却怎么也办不到,“见弛……” 徐见驰蹲下来,直视发小的慌乱无助的双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放弃,我作为你的主刀医生也绝对不会放弃,接下来你要绝对配合我!” “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答应!” 随之而来的是一份又一份的病危通知书,他在绝望和希望间拉扯徘徊,一颗心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次他觉得自己要奔溃时,现实又会将他逼到更加残忍的境地; 在他快要心如死灰时,一丝渺茫的希望又将他重新复活。 原来失去她不过是一瞬间,阵痛却绵延无尽。 在反复的折磨中,他想起小时候,其实他们之间有过短暂的交集,或许她忘记了,但他一直记得。 那年暑假,妈妈外派,爸爸公事繁忙,只好将他送回徐家老宅,托爷爷奶奶照顾他。 那时候她已经住进了宅子里,跟爷爷奶奶住一块,他则住在后面一栋独立的小楼里。 有一天他正在一楼书房里做作业,窗户被敲开了,一颗乱糟糟的脑袋伸进来,“小哥哥,你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你的?” 他瞥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小女孩,知道她就是父母口中的妖邪,所以他不理会她,冷着脸关上了窗。 从那日开始,她却天天出现在他屋外,他在屋里写作业,她就墙根那里玩泥巴,或者发呆,有时候也会带作业过来写,碰到不会做的题就会递小纸条进来问他。 暑期一天天过去,他渐渐习惯了窗下那个脏兮兮的影子,有时心情好了还会跟她说说话。 “小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孤独啊?” 他当时手颤了一下,滴落一滴墨点,将一篇即将结尾的书法全毁了,他揉碎宣纸,低声反问:“我怎么会孤独?” 世家大族的嫡长孙,生来就有小神童的称号,家世名声,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他得到太多太多,怎么会孤独? “嗯,说不上来,但是我知道你不想整天读书写字,不想一个人呆着。” 他一时怔愣,竟然无法反驳,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已经哒哒跑远了,他的辩解无人来听。 后来有一天下午狂风大雨,他几次走到窗外,无根水瓢泼而下,打得院里一颗美人蕉东倒西歪,他寻思着她今日不会来了,遂关上了窗户。 没有见到她,他竟然会感到失落,翻开一页书,半天过去了,还停留在那一页上,心神不宁。 她没有乱跑吧,这么大的雨……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敲打窗沿的声音,他跳起来,跑过去打开窗户,“下雨,你跑出来干什么?” 浑身湿漉漉的小姑娘瑟缩了一下,而后咧着嘴笑了,举起手,“看!我种了一盆花,今天开花了,我拿来送给你!” 他看清那盆小小的植物时,哭笑不得,哪里是什么花,不过是一株含羞草罢了,随意生长的野草野花,没什么矜贵的,可是看着她脸上清澈的笑容,他却说不出这些话。 “你不喜欢吗?” 小女孩细细观察他的表情,高高举着的双手渐渐放了下来,舔了舔冷得乌黑的嘴唇,“啊,那我先回去了,奶奶找不到我会说的……” 他下意识说了一句,“很喜欢,拿进来给我吧。” 小姑娘失落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哒哒绕到正门,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快看,它的叶子还会害羞!” “我在花匠的垃圾堆里发现它的时候它恹恹的,都快死了,我觉得它好可怜,就捡回去种起来,天天浇水,没想到它竟然活过来了,还开花了呢,真的很坚强!” “嗯。”他拿来干净的毛巾替她擦脸擦头发,“你也很坚强。” “呐,我把它送给你吧,以后它陪你做作业,陪你吃饭,陪你睡觉,就想我陪在你身边一样,这样你就不孤独啦!” 小时两人都单纯,不知道大人世界里的爱恨纠葛,后来知道了彼此之间的隔阂,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仿佛那段交集没有存在过,但那盆含羞草他一直养着,跟着他到了海城。 徐锐之低下头,埋进膝盖里,掩饰眼里的水光,回来吧,回到他身边,他不要花,不要什么别的东西,他只要她。 “嗡嗡……” 电话响起,他掏出来点击接听,还没有开后说话,那边就传来责骂。 “徐锐之,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二叔面临换届选举,你竟敢高调动用徐家的医疗队和直升机?是怕递不到把柄给别人是吧?” “只要我还是徐家的长子长孙,我就有资格用,那是徐家配给我的东西,是属于我的。” “别忘了你的身份是我赐予的,用什么东西,该不该用难道不需要经过我的首肯吗?” 面对父亲的指责,徐锐之笑了,笑出了眼泪,“爸,她就快死了。” “什,什么?” “我说她就要死了!她就要离开我了!你满意了吗?” 下一瞬间,手机砸到墙上,四分五裂,仿佛一颗破裂的心。 作者有话说: 昂……一章青春疼痛文学,但是!HE,HE,伙伴们!(撕心裂肺)求求别取收啦! 最新评论: 【嗚嗚嗚 真的嗎我可以相信你嗎】 -完—— 第46章 ——旅戒—— 许光慧自昏迷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雪白天花板,不再是一望无尽的灰色天幕,消毒水味刺鼻,耳边检测仪器滴滴作响,她想起来,奈何浑身软弱无力,只得作罢。 病房外远远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偶尔穿插着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许光慧静静躺着,再一次感悟到死亡是无法避免的存在。 在那栋洪水中的居民楼,在那间狭窄黑暗的房间里,在那张硬木板床上静静等死时,许光慧一次又一次想象自己的结局,然后最后一次睁眼时她看到高远巨大的灰色天幕,以及开着冲锋舟来接她的徐锐之。 她以为她要死了,死在这场洪水中,真真正正消失在天地间,世上再无许光慧。 其实也挺好的,走得干干净净,彻底断绝尘缘。 她的出生是个意外,是个不被欢迎的存在,摔摔打打中长到8岁,在盛夏的夜晚离开那个生养她的小村庄,如一只莽撞的小兽贸然闯入徐家,14岁母亲离世,18岁被逐,在外漂泊十年,做过寂寂无名的实习生,也坐上手握大权的高管之位,28岁再遇徐锐之,29岁死去。 回顾这短短的一生,也算跌宕起伏,到了那里见到妈妈、徐叔叔和徐爷爷,也有故事可以跟他们说了罢? 虽然有点对不起徐锐之,他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没想到却是个短命的,除了悲痛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但她都死了,想必他也会原谅她的吧。 这样过完一生,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以生,谁都不想死,能够醒来,仿佛再世为人,许光慧不再一遍遍回想尘埃落定的过往,她要期许未来,她和徐锐之的未来。 徐锐之在哪呢?他知道她醒了吗? 许光慧等了许久,终于病房门被推开,她转头去看,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去,不是他。 阮欢走了进来,看着床上昏迷的人睁开了眼睛,愣了一下便快步走出去,“医生!” 呼啦啦涌进一群医生和护士,围着许光慧检查,许久后其余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主治医生。 他在跟阮欢说话,“呼吸和心脏衰竭的趋势被遏制住,可以撤掉氧气面罩了,后期慢慢调养会恢复正常的。” “那她的腿能保住吗?” “从报告上可以看到感染性细菌在渐渐减少,伤口不再恶化,就不用截肢了,但肯定会留疤的,那么大一道伤口,泡在脏水里,又没能得到及时救治,疤痕肯定不轻。” “谢谢医生,劳您多费心。” 阮欢客气送医生出了病房,再折返回来坐在床边,拿吸管给她喝水。 许光慧渴急了,吨吨吨吸光了一杯水,又眼巴巴望着阮欢,是续杯的意思。 阮欢放好水杯,拿纸擦了擦她的嘴唇,勉强抵挡住她可怜兮兮哀求的眼神,“可不能再喝了,医生嘱咐醒了只能喝一杯,怕你一时受不住呢。” 闻言,许光慧抿抿嘴唇,只得作罢,“大伯娘您怎么会在这?” 开口,听到自己气若游丝的声音,许光慧终于明白为何刚刚一堆医生护士围着自己转,自身的情况应该挺糟糕的,甚至可能一度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许光慧没有想错,当时阮欢接到儿子的电话时,他的第一句话是「妈,她就要死了,我该怎么办」,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哭腔,沙哑低沉。 她当时震惊得无以复加,不仅仅是因为儿子的痛苦无助,还因为许光慧濒死的消息,只能连声追问怎么了,然后她连夜坐飞机赶到深市,陪着儿子一同守在病房外。 急救室的红灯整整亮了28小时,期间医生下达了很多次病危通知书,小姑娘一次次濒死一次次挣扎着活过来,连主刀医生都被她的求生欲所震动。 术后她被转至ICU,继续治疗因伤口感染导致的呼吸衰竭和心脏衰竭,昏迷了两天,终于醒了过来。 阮欢摸了摸她的脸,“好孩子,我来照顾你啊,他一个人守着你一天两夜没合过眼,被我赶去休息了,不然还没等你醒过来他就该昏过去。” 大伯娘低头望来,眸光柔和,透出几分笑意,许光慧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苍白的脸颊透出丝丝红晕,长翘的睫毛覆下,盖住了眼神,显出些许倦意。 “睡吧,孩子,醒来就能看到锐之了。” 阮欢轻轻哄着,见许光慧再次睡了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她去跟自己的丈夫汇报最新情况,许光慧醒了,想必他也是开心的。 虽然他从来不主动问起,但在她提起许光慧的病情时也从来不会打断,一来二去阮欢就形成了习惯,每天傍晚打一个电话回去报备最新情况。 才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电话里传来丈夫不悦的声音,“今天怎么这么晚?” 这是在责怪她今天电话打晚了,害他苦等呢。 阮欢觉得好笑,丈夫口是心非的模样跟年轻是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 “笑什么,你?” 徐钟卿听到妻子的笑声,仿佛被看清了心思,顿时更恼了。 “咳……没什么,刚才光慧醒了,我跟医生多聊了两句,这才晚了的。” “哦,那医生怎么说?”徐钟卿从善如流接过话题。 “情况良好,感染症状在好转,腿也保住了。” 阮欢将医生的话如数告知,心中的喜悦也渴望跟丈夫分享。 “那就好,妈跟我说仓库里还有好多好药材,妈用不上,让我寄过去给她补身子,你到时问问医生怎么做最好。” “哎,我晓得了。” 阮欢轻轻应着,想起元宵节后他生病住院,妈妈从老宅库房里找了许多药材给她拿回去,说是炖给钟卿补身子,她后来听儿子说起那些名贵药材是那丫头弄来的,她离开徐家这么多年了,还每年全国各地搜罗好药,偷偷寄给爷爷奶奶。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心里五味杂陈,世事繁多,凡胎无法勘破,他们都活在自己编织的真相里。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有时候亲眼所见未必是真的,有时候亲耳所听未必是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唯心而已。 愿信则信,不信则疑。 这么多年,小姑娘做过什么坏事吗? 没有,一件都没有。 她漂亮聪明,孝顺爷爷奶奶,知礼懂事,努力上进,是他们理想中的孩子,只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所以他们看低她,鄙夷她,视而不见她的好。 是他们自己不断告诫自己,一遍遍自我洗脑,一遍遍假设被害,许光慧是个坏女人,她会害死他们的儿子,所以他们狠心赶走她,要她远离徐家所有人。 何其不公平,她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只在背后偷偷汇报曾经养育过她的爷爷奶奶。 从知晓这件事起,徐钟卿在她面前再没有说过许光慧一句不好的话,也不再扬言反对儿子跟她在一起的事。 他似乎真的平和了下来,真真正正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知天命,顺天命。 自那女人进入徐家以来,引发的海啸肆虐这么多年,终于在今日消退,徐家再次重获安稳宁静。 阮欢收起电话,准备进病房时见到儿子从走廊那边大步朝自己走来,头发凌乱,衬衫扣错了扣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正搜寻着什么。 她站在原地等儿子。 徐锐之望见阮欢,顾不上多问先走到病房前透过玻璃口看了一眼,病房里那人安静躺着,他终于松懈下来,靠在墙上,压低声音问阮欢,“妈,您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他在租房睡醒,给妈妈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以为许光慧出了什么事,立马赶了过来。 “啊……刚刚光慧醒过来,我太高兴了,跟你爸打电话呢。” 徐锐之疑惑看了阮欢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给自己,但也没心思追问,推开门进去看许光慧去了。 阮欢跟在他身后,将医生的话又转述了一遍,徐锐之听完后什么也没有说,只坐在病床前静静看她沉睡的脸。 她能醒过来,回到他身边,他已经觉得此生幸运,而此刻老天爷告诉他,他的运气不止如此,他所能做的也只剩感恩,唯有感恩。 他愿意余生帮助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汇报社会,来报答上天对他的仁慈。 他从脖子上拉出一条链子,拿下挂着的一只素戒,戴在许光慧左手中指上,大手捧着小手,看了许久许久。 纤长瓷白、骨节分明的手在银色素戒的映衬下更加白皙,就这样安稳停留在他的手中,他低头虔诚吻了吻她的手指,仿佛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那年他高考完后出国游玩,在陌生的街头上看到手工制作饰品的店铺,他走进去亲手锻造了这枚戒指,戴在身上。 他那时候刚成年,就已经确认自己这一生要给谁亲手戴上这枚戒指,所以这么多年他守着戒指,也守着戒指的主人,静候合适的时机。 14年了,他藏着这枚戒指14年了,今日它戴在了向往之人的手上,完成它的使命。 “妈,楚南那边出事了,我要过去一趟,你帮我守住她,等我回来。” 徐锐之回头,望着阮欢,郑重托付自己钟爱的姑娘。 他谁也不信,除了自己的母亲。 阮欢含泪点头,望着儿子与床上女孩交握的手,也许是这感情太过美好,她的心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惧,唯恐美好陨落。 因为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作者有话说: 小许:原来你14年前就喜欢我? 小徐冷笑:呵,自信点,更早。 小许:! 最新评论: 【嗚嗚嗚你們快點結婚吧】 -完—— 第47章 ——擦肩而过的人是他—— 重伤之人,身体会陷入昏睡,许光慧在傍晚短暂醒来,再次沉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依然没见到徐锐之。 阮欢从保温壶里盛了一碗鲫鱼粥,看到许光慧一双眼睛随着自己移动,跟那窝猴急等放饭的小刺猬一模一样,“不着急哈,晾凉了才好入口。” 许光慧羞赧:“……” 饿也是真的饿,但她的眼神也真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她想问徐锐之来着。 但她没好意思开口,毕竟她的身份确实挺尴尬的,原本因为旧事,两人相处就不自在,现今又成了她儿子的疑似女朋友,那不得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了。 这在家庭伦理剧中常用的狗血桥段已经告诉许光慧自己的下场,如果她再当着阮欢的面问她儿子去哪了,这行为可以视作挑衅了,没准会被呼巴掌。 阮欢不知许光慧心中所想,试了试碗边温度,捏着勺子就准备喂她。 作为一个独立生活已久的成年人,许光慧真厚不下脸皮去做这种饭来张口的事情,她摇了摇头,伸手去接碗,“大伯娘,我自己来就可以。” 阮欢瞧她害羞了,也没有多说什么,拉出病床餐桌板,调整好位置,让她自己吃了。 许光慧暗暗松了一口气,右手机械挖着鱼粥,思绪漂浮,徐锐之到底哪里去了呢?为什么让他妈妈过来照顾自己? 窗外,阴沉了好几天的天空放晴,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半个头,缕缕阳光穿过纱窗投进病房里。 “出太阳了呢。” 阮欢望着沐浴在光圈中的许光慧,莹白的脸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可以看到细软的绒毛,真像香香软软的小动物,阮欢的心不禁化了,伸手替小姑娘将散落在颊边的头发挽到耳后。 许光慧回神,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嘴角微微上扬,一觉醒来看到朝阳,又是美好的一天。 “等你好一些了,我带你下楼去走走。” “嗯。”许光慧点点头,应着阮欢,低头吃粥时眼角余光扫过自己的左手,看到一抹亮光,定睛一瞧,原来是枚素戒。 戒指? 她举起左手,对着阳光看了看,上面什么花纹都没用,干净纤细,她很喜欢这种极简的风格,戴在中指上刚刚好。 瞬间福至心灵,她万分确定这枚戒指是徐锐之给她戴上的! “啊这……” 她偏头望着阮欢,脑中快速闪过各种尴尬场面的破题方法及技巧,想安慰这个被不孝子气炸的大伯娘。 阮欢望着那枚戒指,一脸欣慰地笑望着震惊的小姑娘,“戒指很适合你,锐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许光慧:“?” 她当场呆愣,这个发展趋势她也是真的始料未及,大伯娘第一反应不是应该反对吗? 也许是许光慧表情管理失控得太明显,阮欢感觉自己得多说些什么,“救援队遇上了麻烦,锐之昨晚就去慧城处理了,他走之前说先给你戴上戒指,回来就准备求……结婚来着。” 阮欢原本想说求婚的,但考虑到自家儿子的年龄,阮欢突然压力大增,她听说现在的年轻人求婚后还有过了三四年才结婚,倒不如省略求婚步骤,直接结婚,一步到位,省得夜长梦多。 至于丈夫那边的意见,她可没时间去管,她跟儿子才是一伙的。 儿子喜欢的人,她也会喜欢的。 许光慧:“!” 手中勺子「哐」一声砸进碗里,鱼粥贱落在餐桌板上,还有几滴落在被子里。 啊这,许光慧傻了,蒙了,她确定是伤到小腿吗?真的不是伤到脑子吗? 她怎么听不懂人话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哎哎,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阮欢被大动静吓了一跳,见许光慧整个人似乎都僵住,手脚和脖子动不了,马上伸手去摁墙上的按铃。 许光慧转头去望着阮欢,她仿佛听见自己里响起骨头「咔咔」的声音,像年久失修的机关突然被开启了一般,她按住阮欢的手,脸上木木的,“我没事,刚刚手滑。” “呼,你吓死我了!” 阮欢拍了拍胸口,端走粥碗,抽出湿巾纸先去擦许光慧的手指,而后才收拾被套和餐桌板。 许光慧:“……” 恶人先告状?她才被吓死了好嘛! 阮欢收好餐具,她要回一趟许光慧的租房,刚好钟卿寄的药材到了,准备炖点双参笋菇汤给阿慧补补血,顺便喂小刺猬。 许光慧目送阮欢离开,打开电视,调到新闻台,了解下慧城水灾的情况。 她离开已经四天了,慧城仍旧处在一片水泽中,洪水没有褪去,而且现在仍然时不时来一场暴雨,给搜救工作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想起徐锐之在那里,她叹了一口气,关掉了电视,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这里阳光很充足,可不可以给慧城挪一点呢? 希望所有人都没事,受到的惊吓都是虚惊一场; 希望慧城早日恢复秩序,希望工厂受灾情况不中,早日复工;希望徐锐之早点回来…… 眼睛开阖几下,慢慢睡着了。 “许光慧!” 有人在背后叫她,许光慧回头,望着身后几位穿着一中校服,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男生,皱了皱眉,她不认识他们,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哎哎——” 那几个男生追上来,把许光慧围在中间,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做什么呀,咱聊聊天啊。” “就是就是,咱们华哥想聊天,美女最好配合点!” 许光慧抓紧书包带子,冷着脸要走,“我不认识你们。” “呦呦,我给你写了这么多情书,你居然说不认识我?” 为首一个高个子男生,嘴上叼烟,径直走到许光慧面前,吐了她一脸烟,“我要你做我女朋友,你没得拒绝!” “咳咳……” 许光慧被烟呛到,下意识闭气,以手作扇,挥散面前的烟,眼角余光瞥到巷子口有人过来,将背上的书包拿在手里,大力一抡,砸到那拽上天的黄毛男脸上,“我做你妈!” 黄毛男鼻血长流,摔在地上,众小弟们大吃一惊,“华哥!” 谁也没想到一中初三一班的高冷女学霸竟然是个口吐芬芳的暴力狂,一众自诩一中陈浩南及其跟班们彻底呆了,许光慧趁此机会赶紧往大马路那边跑。 “别跑!” “追!” 许光慧拎着书包,一顿猛跑,转过巷子口时与一个同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擦肩而过,她刚想回头提醒他别进去,就被人拉住了衣袖。 “干什么!” 许光慧转头盯着来人,目露深深杀气。 徐敬之被她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讪讪放开她的袖子,“爷爷叫我接你放学回家,说是有事情找。” “哦,先等等,那边有人打架……” 许光慧蹲在墙角,盯着那边巷子,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才放心蹭徐敬之的车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人背影很像徐锐之…… “哐哐——” 清脆的碗碟相碰的声音传来,许光慧闻到一阵浓郁的药材味,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满室霞光,光影中一个人在忙忙碌碌。 “你醒啦,刚好可以喝汤。” 阮欢倒出鸡汤,端到餐桌板上,扶着她靠坐在床头。 许光慧接过瓷羹,慢慢搅着汤汁,“我刚刚做了个梦。” “什么梦?”阮欢问。 “我忘记了。”许光慧笑笑,低头喝汤。 其实她没有忘记,那原本就不是梦,是过去真实发生的事。 那年她上初三,一次放学路上被小混混拦住,她跑掉后再也没有遇见那一伙人,这件事也被她抛之脑后了。 不知怎么的,今日在睡梦中记起这件事,她发现了很多当年遗漏的细节。 当时那伙人明明在追着她跑,怎么突然就不追了呢? 她和徐敬之平时毫无交集,爷爷怎么会让她来接他回去呢?而且她记得那天回家,爷爷压根没有事情找她。 徐锐之和徐敬之两堂兄弟跟她在同一个学校,他们在高中部,她在初中部,这兄弟俩平日形影不离,上下学都在一起的,她见过很多次。 所以不是她的错觉,那个与她擦肩而过,进入巷子的男生就是徐锐之,他应该是看到她被人围堵,才让徐敬之送她回家的,而他自己则进去拦住了那伙人…… 原来她和徐锐之的交集比她想的还要早,还要深,远在她14岁那年。 他为什么不提起呢? 他无微不至照顾着她,为她做了很多事,却从来没有不在她面前提起,仿佛照顾她是本能,全然理所应当。 如果不是她今天梦到,她真的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个男生是他。 “对了,你家里墙上的电话最近老有人给你留言,是个女生,她说……” 许光慧思绪被打断,她偏头望着阮欢,不明所以。 墙上的电话?留言?女生? 哦……张灵山…… 张灵山! 许光慧瞬间瞪大眼睛,糟了糟了,自己去出差没跟她报备,住院也没告诉她,而且在家里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自己却不知所踪,不知道她暴走成什么样了! “她说什么?”许光慧艰难开口。 “她说……她说‘许光慧你个王八蛋!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还在房里藏了个美女!你把我置于何地?我在你眼里算什么?限你三秒钟之内滚出来做解释!” 许光慧:“噗!咳咳……” 阮欢赶紧拿起纸巾擦掉她下巴上的汤汁,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给她顺气。 许光慧差点被呛死,咳得肺疼,久久说不出话来。 其实……大伯娘,大可不必模仿的那么像! 张灵山的声音从端庄温柔的大伯娘嘴里说出来,违和程度不亚于女装大佬和萝莉音大叔,惊悚极了! “伯娘,能借您手机用一下吗?我跟我那个……留言的朋友联系一下,省得她担心。” 阮欢把手机给她,“新手机明天应该到了,锐之走之前给你下单了一个。” “嗯,谢谢……” 许光慧愣了一下,便接过手机登录微信,给张灵山发信息,以及查看工作群消息。 他的心思从来没有宣之于口,他做的每一件事、煮的每一顿饭、看过来的每一眼、落在发梢眼皮上的吻却无时无刻不在诉说心底隐秘而深沉的爱意。 其实她都能感知到的,以前是装作不知,以后她会亲口告诉他她到底有多欢喜他的偏爱。 作者有话说: 过半啦,原计划在80章左右完结,加油! 下一本是《追山》,写沙雕张灵山的故事,喜欢的可以进专栏点个收藏哦-mua! 最新评论: 【好的好的人】 【我这就把民政局搬过来】 -完—— 第48章 ——超级炫酷螺旋桃花—— 第二日,许光慧收到了新手机一台,以及望着自己默默飙泪的戏精一枚。 在张灵山控诉的眼神压迫下,许光慧第一百零八次真诚道歉:“对不起,灵山,我不应该瞒着你的,是我不对,别哭了啊。” 哄着哄着,许光慧左右看了看,在搜寻着什么,边上的阮欢适时递过来纸巾,她讪笑了下,感激接过,脸皮冒着丝丝热气。 当着徐锐之妈妈的面,去哄哭唧唧的张灵山,她有种当代陈世美的错觉,手脚有些施展不开。 磨磨蹭蹭间,手还没伸到张灵山面前,她双脚往后一撑,背靠着椅子往后昂,前面两只椅子腿都离了地,她恶狠狠吼道:“才不要你帮我擦眼泪,让我哭死算了!你心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 许光慧腿伤还没好,不能下地,哪能像往日一般追着张灵山揍,只能躺在床上无奈叹气,“没想着替你抹泪,纸给你是擦鼻涕的,啧,都流到嘴边了,我午饭还没吃呢。” 张灵山:“……” 淌泪淌得情真意切的张灵山一懵,挂在脸上的泪珠多少有点流不下去了,不知道是接着哭还是憋回去,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她悲愤指着许光慧,“许光慧你……” “噗!”一声脆响,一个鼻涕泡破了。 沉默,是此刻的基调。 当着众人的面,张灵山演绎了一出一颗鼻涕泡泡的诞生以及灭亡,她羞愤欲绝,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许光慧瞟了张灵山一眼,诡异读懂了她的想法,卡着她屁股离开椅子的点开口,绝她的退路,“别想着钻床底,这床矮,进去就出不来了,到时候还得警察叔叔拉你出来。” 面子里子全丢光的张灵山破罐子破摔,木着脸站起来甩手甩脚,“人家只是坐着不舒服,起来活动活动!” 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同手同脚,僵硬如木头。 阮欢低头擦了擦嘴,掩饰上扬的嘴角,清清喉咙,收拾好保温壶,“你们俩好好聊,我先回去做午饭。” “大伯娘,您照顾我们光慧辛苦啦,我送送您呗。” 张灵山社交牛逼症又犯了,瞬间忘掉自己方才丢的脸,亲亲热热挨上去,抢在阮欢前面开门。 没办法,她是颜狗,对所有长得好看的人没有丝毫抵抗力。 那几天许光慧不在家,她通过摄像头观察这个长得超级好看的美妇人许久,温柔娴淑,举手投足间都是气质,又会做饭,又细心照顾自己的好朋友,她已经彻底沦为美妇人的死忠粉! 今天到了医院,看见她在伺候许光慧吃饭,还用香香软软的纸巾擦嘴,又听见许光慧叫她「大伯娘」,以为她是跟伍姐差不多的存在,于是也跟着喊起「大伯娘」来了。 送走阮欢,张灵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严刑逼供的样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大孙子在谈恋爱?” 许光慧不为所动,“怎么说?” “还用说?他都跟你住一屋了!你出事他是第一个知道的,还舍命去救你!你跟他如果是清清白白,那我就是狗!” “叫两声来听听。”许光慧逗她。 其实她和徐锐之到目前为止都清清白白的,至于以后,那可真说不准了。 张灵山心头怒火熊熊燃烧,怒瞪着许光慧,她瞒着自己偷偷出差就算了,出事了自己也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就连守在病床前自己都轮不上号! 果然是见色忘友,有了男朋友不要好朋友! 许光慧无奈,搓了一把脸,“你自己都能看到的啊,哪有住一个屋?明明是一人一个房间。” 张灵山冷笑,呵,掩耳盗铃,如果不是自己日夜在墙上盯着,这俩怕是早就滚一个被窝了! “千真万确,我跟他真没谈恋爱,是谈结婚。” 许光慧举起左手,嘴边的笑仿佛一轮弯月,盛满了浓稠的花蜜。 张灵山:“?” 第一反应:谈结婚?什么是谈结婚? 张灵山:“!” 第二反应:许光慧跟大孙子真的没有谈恋爱,他们是谈结婚!谈结婚!结婚!婚! 这个消息仿佛天降一百零八道天雷,连绵不绝砸在头顶上,脑袋空空,耳朵嗡嗡,张灵山在这个晴空白日里被摧残成了渣渣,碎了一地。 她悲伤的眼睛里流出蜿蜒泪水,将碎成渣渣的自己浸湿搅合,捏成人形,重塑三观。 现在站在许光慧面前的早已不是过去的张灵山,她是钮钴禄・张・黑化・灵山! “许光慧你大爷的!你竟然瞒着我跟大孙子结婚?” 一声咆哮冲出病房,散入高空。 许光慧心平气和安抚暴走的好友,“淡定点,我们还没有结婚。” 张灵山双手抓头,顶着一从鸡窝,“我怎么淡定!这跟结婚TM还有啥区别吗?戒指都戴上了!许光慧你挺野啊你!” 平时一副断情绝爱的避世高人模样,多少狂蜂浪蝶扑上来,愣是硬生生全完美避开了,还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了呢,所以压根不敢介绍家里十八号哥哥给她。 不过也没想错,人家根本不谈恋爱,谈什么恋爱?直接原地结婚! 万年单身狗,铁桃树不开花,一开花就是朵超级炫酷螺旋桃花! 这速度,这进展,饶是火箭炮都追不上她的车尾灯。 情绪爆发过后,是无尽的空虚和迷茫,张灵山睁眼四顾,心疼抱住自己。 她总是因为不够变态,而与他们格格不入。 好友被打击得萎靡不振的样子,许光慧心里终于有了丝愧疚,她不应该在单身狗面前秀戒指,遂好心安慰安慰她,“没事,大孙子的妈妈你也见过了,你还夸她好来着。” “谁?”张灵山迷茫。 “大伯娘,你刚刚还送人出门。” 大伯娘,大孙子……张灵山恍然,她以前好像听过许光慧提起过。 5秒钟后,张灵山跌坐在地,脸上表情七彩轮换,犹如大染缸。 很好,这非常好,好友瞒着自己要闪婚就算了,刚刚粉上的美妇人是好友的婆婆,而她却在好友婆婆面前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以后她这个娘家人怎么在婆家人面前立威? 啊!天要灭她张灵山! 然而张灵山终究没等天来灭她,等到的是一群西装革履的装逼犯。 情况处于胶着状态时,病房门被推开了,二人齐齐转头望过去,下一瞬,张灵山坐地社死,许光慧翻脸戴上精英人设。 俩人对一群,气氛着实有点尴尬。 为首的王艾蜜和占冰迅速对视一眼,便不动声色移开,王艾蜜率先打破沉默,“光慧,我跟占总代表公司过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 此言一出,那群西装革履的高管开始走位,递花篮的递花篮,送果篮的送果篮,空手没事干的则围绕在许光慧病床前,眼里带着深深的关怀和担忧,仿佛躺床上的是他们老子。 许光慧矜持一笑,不失优雅,又能体现虚弱,“多谢王总和占总关心,我好多了。” 自她醒来后,王艾蜜已经致电问候过,表示不日将会带领公司同事和工会代表前来慰问,是以这群人突然出现,她也没多吃惊。 在你来我往的交际中,张灵山迅速找准自己的定位,默默从地上起来,默默拉过来凳子椅子,拿出一次性杯子,拧开水壶,倒满,扮演一名安静且贴心的特助,不给许光慧丢脸。 人群中的赖秘书偏头看了张灵山一眼,走过去拿起水杯,分发给每位同事。 不知怎的,身为许总的行政秘书,她见着这位原本坐在地上,表情狰狞的女孩,原本以为只是许总的家人或者朋友,现在见她颇为熟悉接待礼仪,一时之间徒生危机感,这是来抢饭碗来着? 张灵山不知这个黑套裙女孩心里的想法,见她帮自己,咧嘴一笑,以示友好,却不知为何对方脸色更僵硬了。 赖秘书一愣,表情快要裂开,瞧瞧!这是示威挑衅来了? 病床上的许光慧不知好友和下属之间的勾心斗角,她专心应付这眼前几尊大佛,“学生没事就好,我这点伤也值得了。” 许光慧为救学生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英雄事迹被十几位学生大肆宣扬,学生家长和学校都知道了,纷纷表示要前来送锦旗和慰问,还是她多次阻拦才没能成行。 不过学校为了表示谢意,与南区签署了实习基地校企合作协议,南区成为该学校唯一的一个社会学校,从此不必再跟成千上万的企业挣抢这个学校的生源了。 其实当初救人,心念一动就救了,压根没有衡量这些利益,如今的结果确实是个意外之喜。 “嗯,你好好休养,完完全全好了再来上班吧,公司的事不必担心,我会下来多看着点的。” 王艾蜜望着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拍拍她苍白消瘦的手,心里是怜惜和自豪。 拿下独家校企合作,她任南区人力资源总监时就想做到的事情,她没做到,但她的最后的关门弟子做到了,教她如何不自豪? “王总说的对,小许你好好保重身体,工作的事先放一边,我们等你满血回归!” 占冰附和王艾蜜。 当初知晓慧城厂区实习生闹事,无论许光慧如何处理,都会给学校留下不好的印象。 虽然是学生不对在前,总归公司的错处是逃不掉的,因为厂区文员确实也没有处理好这出纠纷,才导致事情越闹越大,但没想到许光慧有天大的本领,硬生生扭转了局势,还顺利拿下了独家校企合作。 占冰再一次觉得自己不同意她辞职是最明确的事情。 “谢谢王总,谢谢占总。” 一番交际应酬,许光慧渐渐露出疲惫的神色,公司同事见了,集体告辞,不再打扰她休养。 躲在角落的张灵山前来送客,关上房门窜到许光慧身边,“你的同事都挺怪的!” 许光慧接过张灵山递过来的热水,闻言,愣了一下,“怎么说?” “有个高高瘦瘦,梳着大背头的年轻男人,长得还挺帅的,他一直盯着你左手上的戒指呢。” 是戚远成…… 许光慧听她描述,心中已有答案,只当做不知,揭过不提。 她不喜欢戚远成,自然不会怜惜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点头之交的同事罢了。 她轻轻摩挲着素戒,叹了一口气,她怜惜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她很想他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小许solo,小徐去拯救世界了—— 最新评论: 【老公沒出現嗚嗚嗚】 【张灵山: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和你们格格不入。哈哈哈。】 -完—— 第49章 ——人生无常—— 许光慧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已经被准许外出放风了,每到下午6点左右,太阳下山,天气没那么闷热了,张灵山或者阮欢就会推她下楼,在小花园里溜达几圈。 这两日,张灵山和阮欢的关系肉眼可见黏糊起来,许光慧见怪不怪。 在张灵山身上,任何事情都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否则被打脸的是自己。 刚开始张灵山还记得端着娘家人的架子,务必时时刻刻传递出许光慧后台很硬、很不好惹的威慑力,这样她嫁过去后,婆家也不敢欺负,后来不过一顿午饭的时间,张灵山完全倒戈,垂直入坑,彻彻底底成为阮欢的才华粉。 她在阮欢背后,偷偷拉着许光慧,满脸春光荡漾的样子,“我的天呐!许光慧你什么狗屎运,居然有这样的神仙婆婆!” 当时许光慧正忙着与徐锐之聊天,敷衍应付张灵山,随口一问:“哦?怎么神仙法?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一问仿佛一个鱼雷炸夸夸群,彩虹屁不要钱一样扑通扑通往外冒: “我的天呐……你婆婆做饭太好吃!” “我的天呐……你婆婆刀工也太利索了吧,唰唰唰就把一整只土豆变成土豆丝!” “我的天呐……你婆婆还会药理,帮你熬的药膳汤我都流口水!” 夸完厨艺,到了人身赞美。 “我的天呐……那你婆婆好会保养!不敢相信她都58了!” “我的天呐……你婆婆身材好好啊,她才95斤!” “我的天呐……她太有才华了,我宣布我张灵山就是你婆婆的才华粉!” 许光慧耳朵嗡嗡,脑袋里一句「我的天呐-」飘来飘去,听到「才华粉」三个字才清醒过来,呵,德性,一个颜狗,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才华粉,我叫你亮自己的微博,你敢答应吗? 在心里吐槽了一地,但实际上许光慧面带微笑,不时点头表示认同,丝毫不敢惹陷入狂热状态的「才华粉」,否则今晚的安宁又没了。 她表面上认真聆听,藏在被窝里的手指飞速舞动,跟徐锐之打得火热,而张灵山整整念叨了一整个下午,直到阮欢过来送晚饭才堪堪制止她叭叭叭的小嘴。 不过也不怪张灵山沦陷,阮欢真的好会照顾人,简直是无微不至,让人如沐春风,许光慧在她的照料下,肉噌蹭涨了两斤,气色明显好起来。 在许光慧忙于工作顾不上吃饭时,她会轻轻劝说,脸上温柔的笑意让人无法拒绝,在许光慧伤口长出新肉,发痒难耐,偷偷抓挠时,她会坚决阻止,用手轻轻抚摸伤口周边的皮肤,以此缓解瘙痒的感觉…… 阮欢真的很像一个妈妈,许光慧从小到大,做梦都想要的温柔良善的妈妈。 她发微信给徐锐之,吐槽张灵山,但最后也承认自己很喜欢他妈妈,她想做他妈妈的女儿,她很羡慕他。 徐锐之毫不留情打破许光慧的幻想,斩钉折铁拒绝:做女儿别想了,做儿媳妇还可以。 许光慧叹了一口气,内心有丝丝失望,又有丝丝害羞。 她可能生来就父母缘浅,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细致的照顾,而大伯娘做了她父母该做的事情,所以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心生向往。 虽然徐锐之残忍拒绝了许光慧做他妹妹,但他告诉她最迟预计明天就会返回深市,或许明天她睁开眼就能见到他了。 这个消息还是振奋了许光慧略微低沉的心,早点回来吧,她真的很想他。 怀着期盼,许光慧安然入睡,一夜好眠,只是她没有想到第二天早上她见到的人,却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第二天一早,阮欢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她昨夜接到自己儿子的电话,说是今日上午便回回来。 她早早熬了鸽子粥过来,等许光慧吃完后问她要不要洗个澡,许光慧点头说好。 前几天她虚弱到没办法下床,完全无法自理,个人卫生全靠大伯娘帮忙。 后来能下地了,鉴于左腿伤口太大,洗漱也只是擦洗,所以严格来说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冲澡了,想痛痛快快洗个够。 她想徐锐之见到香香的自己,而不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鬼。 阮欢和张灵山合力安排好一切后就退出了卫生间,许光慧坐在小凳子上,左腿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她拿起花洒冲洗自己的身体,舒服得长叹了一口气。 洗到一半时,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刻意放低的交谈声,许光慧愣了一下,停掉花洒,凝神细听,其中有个低沉的男人嗓音,莫非是徐锐之回来了?! 她瞬间心跳加速,拿着花洒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深呼吸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 真是的,又不是没有见过,瞎激动什么? 虽然如此告诫自己,但洗澡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开启两倍手速,稀里哗啦一顿搓,又稀里哗啦一顿冲,动静颇大,惹得张灵山敲了几次门,担心她出了状况。 许光慧嘴上应着没事,拿起毛巾胡乱擦几下,穿上棉布裙子,就单脚站起来拉开门,张灵山一瞧,赶忙过来搀扶,“你急什么啊?小心点。” 许光慧四处看,没看到徐锐之,也没有看到大伯娘,“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徐锐之的声音,他回来了?” 张灵山一愣,低头避开她的眼睛,拿起毛巾擦她滴水的发梢,“没有,你听错了,他没有回来。” 不知为何,许光慧觉得她情绪有些低落,与早上的雀跃相去甚远,在她洗澡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光慧你真的听错了,那个是你的同事,就是那天我跟你说长得挺帅的那个,他刚刚过来了,我说你不方便,他就走了。” “是吗?” 许光慧不相信,许张灵山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撒谎的时候会摸摸鼻子。 “嗯嗯,不信的话,你打电话问问他。” 许光慧当即掏出手机,打给戚远成,问他方才过来有什么事。 那边接到电话的戚远成先是惊喜,而后是失落,强忍涩意回答她,说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她身体好点没,但她不方便他就不打扰,先行离开。 许光慧瞟了一眼张灵山,胡乱说了几句,与戚远成礼貌道别就挂断了电话。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许光慧默默叹了口气,低头翻手机,徐锐之还没有回复信息,从早上一直到现在。 也许很忙?她想…… 擦头发的张灵山此刻眼里早已被泪水浸透,几滴眼泪掉落在许光慧的头发上,她丝毫没有察觉。 其实她也不算撒谎,早上过来时真的在医院楼下碰到了光慧的同事,那个叫戚远成的帅小伙。 光慧跟公司里那个销售总监吵架之后告诉过她实情,所以她知晓这个帅小伙喜欢自己的好友。 防患于未然,所有能伤害到好友这段感情的因素都必须掐死,她拦住戚远成,告诉他许光慧的未婚夫在上面,他现在上去不合适,让他改日再来。 作为好友婆婆的才华粉,替她儿媳妇赶走贴上来的狂蜂浪蝶是她身为死忠粉的本分。 “大伯娘去哪里了?” 张灵山又摸了摸鼻子,绞尽脑汁找借口,“哦,她啊……她说腰有点酸,可能累着了,回去歇一歇,对,歇一歇!” 方才大伯娘接到一个电话,脸色瞬间煞白,步履踉跄地出了房门,她没仔细听,只依稀听到了「锐之」、「出事」几个词,再结合大伯娘的反应,她推测应该是大孙子出了什么意外,但她不放心留光慧一个人,就没有跟上去。 无论如何,这个消息都得瞒下去。 “累着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许光慧刚掏出手机,就被摁住了,她挑挑眉以示询问,张灵山讪笑了一下,“大伯娘没准已经睡下了呢?现在打过去会吵醒她的,要不等晚一点?” 许光慧觉得有理,便歇了打电话的心思,转而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 张灵山:“……” 该用什么借口阻止她看电视啊? 看看也没事,应该不会这么巧的吧? 过了一会儿,许光慧指着电视上播报的新闻,愣愣望着张灵山,“徐锐之……失踪是什么意思?” 然而天偏不如人意,张灵山以为瞒住了许光慧,却没想到她会打开电视,没想到打开电视就是午间新闻播报,没想到播报的恰好是慧城水库缺堤,洪水造成多人失踪的新闻,目前搜救工作正在紧急进行,呼吁社会各界援助救灾物资。 失踪名单滚动播送,人数不断增加,许光慧紧盯着那个滚动的小窗口,赫然发现徐锐之三个字。 她那一瞬间是懵的,这是什么意思?徐锐之失踪了? 那个昨晚跟她道晚安,说今日早上就会回来的男人此刻不知所踪?不知生死? “哐!” 遥控器掉落,摔得粉碎。 仿佛心口被踹了一脚,许光慧瞬间呼吸不上来,晕乎乎的,视线急速调转,重重砸落在地。 她视线朦胧,看到有人朝自己奔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颗心沉入深渊,意识也陷入黑暗中。 人生无常,她终究躲不掉。 作者有话说: 别着急,小徐去采花了(真采花); 最新评论: 【救命 不要這樣吧嗚嗚嗚】 【这情节,别这样?不会转眼就是三年后吧】 -完—— 第50章 ——疑是故人来—— “病人情绪波动过大导致的昏厥,没什么大事,但家属要上点心,注意避免再次刺激病人,这样不利于病体康复。”医生收回听诊器,转头吩咐着。 许光慧躺在病床上,垂眸盯着手上的戒指,神情恍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而阮欢坐在一旁,双眼通红,时不时掉下泪来。 这个房间统共三个女人,一下子打击掉两个,张灵山左右看看,只好拿出主心骨的魄力,应承着医生。 医生走后,病房内一时无人说话,张灵山挠挠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也走到角落里呆着去。 她能说什么呢? 一个自己新粉偶像,是大孙子的妈妈; 一个自己的死党,是大孙子的未婚妻,无论多好听的安慰对俩人来说都是隔靴搔痒,无济于事,只能祈求大孙子平安归来吧。 三人守在电视机前,密切关注着慧城水灾的进展,随着不断有失踪者的遗体被找到,死亡人数逐渐增加,病房里的气氛越发低迷,终于阮欢撑不住了,打电话给自己的丈夫询问搜救工作进展。 昨日水库缺堤,原本就处于水灾影响的慧城形势更加严峻,各省市纷纷增强了驰援力度,金都城的搜救部队于今日凌晨抵达慧城,而徐家徐敬之也在队伍里。 “钟卿,敬之那边有锐之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 远在金都城的徐钟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摘下眼镜,眼袋明显,显然是一夜无眠,他捏了捏鼻梁骨,吐出胸中郁气,“别担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们耐心等待,锐之他一定会没事的。” 他是做新闻的,慧城水灾的任何新闻都会第一时间传递到这边,当儿子率领的救援队第一次出现在镜头里时,看着他沉稳而坚毅地接受采访,从容描述着自己以及自己背后创业公司的宗旨,徐钟卿震惊而自豪。 震惊于自己儿子的所取得的成就,他过去从来不过问儿子的事业,一方面是不认同,另一方面也是存了小看的意思,他想儿子继承自己衣钵从政,儿子却说要做实业,帮助更多的人。 这么多年了,却没有想到他真的实现梦想,将一个稚嫩得可笑的想法变成了一家近千人的企业,让千千万万个体力劳动者走上就业岗位。 自豪于自己儿子的民族大义,在国家有难时,舍弃小我,义无反顾奔赴灾区,挽救千千万万条生命。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是他的儿子,一个真真正正的徐家人! 他相信老天爷不会忍心夺走自己儿子的! 徐钟卿紧紧咬着牙,老泪纵横,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要撑住了,“行了,你也别乱想,锐之有消息我这边会立马收到的,急也没用。” 挂掉电话前,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了,“她……怎么样?” 阮欢愣了一下,明白丈夫在问谁,也不回答,只把手中电话给了许光慧。 许光慧一直在旁边,自然知道阮欢在跟谁打电话,见她递了手机过来,与她对视一眼便接了过来,“大伯。” 那边默了一下,才传来徐钟卿沉肃的声音,“嗯,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大伯关心。” 许光慧手心冒汗,空着的左手手指不自觉扣起床单来。 “那就好,不要多想,锐之会没事的,他一向操心你,你身体好了,他才能无后顾之忧。” 许光慧扣床单的手指停了下来,点点头,“我会的,我坚信他没事,我等他回来。” 一向?许光慧对徐钟卿的话感到讶异,她与徐锐之之间有交集不过是今年年初的事,何来一向之说? 或许是一位反对儿子恋爱无效,被迫妥协的老父亲的抱怨吧,许光慧胡乱想着,但还是感激大伯的,无论他出于什么心思,至少他给了她尊重。 挂掉电话后,许光慧下床,撑着拐杖对哭肿眼睛的阮欢说:“大伯娘,带我下去走走吧,在房间里干等也不是事。” 是的,她们都得打起精神来,否则徐锐之还没有找到,她们自己就先被悲伤击垮了。 她要健健康康地等徐锐之回来的,不能食言。 “好,我拿轮椅来。” 阮欢擦掉眼泪,笑着对许光慧点点头,走到角落去推轮椅。 默默关注着俩人的张灵山见她们终于有了一丝活气,深深吐出一口闷气,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好起来,十分自觉自己给自己安排活计,“你们去逛吧,今天午饭我来做!” 三人一同下了楼,在一楼分道扬镳,阮欢推着张灵山往花园走去。 许光慧望着左手素戒上跃动的阳光,问出了自从阮欢出现在这便萦绕心头的疑惑,“大伯娘,徐锐之要跟我在一起,你们为什么不反对呢?” 不说远的,只说年前她出现在爷爷的葬礼上,徐家人特别是徐钟卿对她的态度可是差到不能再差,简直到了恨不得噬血嚼骨的地步。 她理解徐家人的反应,因为她的母亲,因为当年旧事,所以她理解他们的恨。 可是为何如今徐锐之摆明了要与她在一起的态度,大伯和大伯娘却没甚反应,甚至有支持的倾向,一个亲自过来照顾她,一个叮嘱她好好保养身体,免得他们儿子操心,她不理解这种变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们态度剧变呢? 许光慧隐隐猜到原因出在徐锐之身上,但他不在她身边,她只能问大伯娘了。 阮欢目视远方,阳光明媚,花开灿烂,她心中的悲伤淡化不少,“怎么不反对?但锐之这孩子自小倔强,他认定的人或者要做的事,无论我和他父亲如何反对,他都一定坚持到底。” “这几年,眼看着他岁数越来越大,我和他父亲不知做了多少思想工作,介绍了多少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他就是不愿意,连见一面都不肯。” “今年除夕吧,在他奶奶和我们的劝说下,终于松动了,愿意去相亲了,没想到跟人女孩子电影都没看就把人送回家去了,还一下子跑没影,说是出差,谁信啊。” 说到这,阮欢撇了一眼呆愣的女孩,嘴角上扬,心中叹息,自家儿子看着冷漠严肃,没想到如此浪漫,追女孩子一套一套的,深夜驱车,要去见远在两千多公里外的心上人。 这事钟卿病后出院跟她提过,自家儿子根本不是因公出差,而是与许光慧在一起,她当时震惊又愧疚。 震惊于儿子坚持多年,原来是为了许光慧,愧疚于儿子情根深种,而她却从来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心事。 归根到底,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听到阮欢提起这件事,许光慧骤然想起那天深夜,他带着三只小刺猬敲响她的门,开启十多天的同居生活,自此以后,她和他的羁绊剪不断理还乱,一直纠缠至今。 那天夜里,他站在门外,大衣上沾染着寒意,他说他出差,顺便把她的宠物带过来。 原来并非如此,他自始至终都是因她而来。 可是,为什么呢? 许光慧不理解,为什么会突然对她情根深种?为什么会非她不可呢? 她不理解这种浓烈的感情,到底源于何处。 她知道自己喜欢上徐锐之是情有可原,是日久生情,是日渐沉沦于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是感动于他的珍视呵护。 她独立飘零许久,她爱上了让她心安的徐锐之。 那么徐锐之呢,她做了什么让徐锐之顶着家族反对的重压,义无反顾选择她? 历经生死,许光慧不会怀疑徐锐之的感情,可是她是真的看不透这个男人的感情。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许光慧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她晃晃脑袋,想把头发甩一边去。 阮欢半蹲在许光慧面前,伸手替她撩开额发,望着她那双透着迷茫的眸子,“阿慧,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很难窥探到锐之深沉的心思,不过他确实喜欢你挺久了,瞒着我,也瞒着你,你想知道些什么,等锐之回来,你问他吧。” 许光慧良久不动,她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团迷雾中,这迷雾是由徐锐之制作的。 大伯说徐锐之一直操心自己,而大伯娘说徐锐之喜欢自己很多很多年了…… 徐锐之,他到底瞒了她多少事呢? 许光慧叹了一口气,在灿烂的阳光中闭上了眼睛,徐锐之,快回来吧,她不想等了,她想马上见到他。 “伯母?”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楚南?你怎么在这?” 阮欢回头,看到廊下站着一个男人,一时惊讶极了,她没想到在医院碰见儿子的大学同学。 这个叫楚南的男生是自家儿子的大学同学,大学四年都呆在一块,毕业后俩人又一起创业,阮欢虽然没见过他真人,但通过视频,她已经见了他无数次,是以第一眼便能认出来。 “我们从慧城撤退后便被转移到了这里,没想到竟能碰见您。” 楚南头上绑着绷带,大腿处打了石膏,拄着拐杖站在廊下,闻言笑了,弯弯的眼睛格外讨喜。 轮椅上的许光慧一直昂着头,打量眼前逆光的男子,她觉得自己可能晒太久,眼花了,否则眼前的人怎么会跟七年前的海城故人重合呢? “请问……楚北是您什么人?” 许光慧下意识屏气,轻轻问道,仿佛怕打破这个幻梦似的。 男人住着拐杖从阴影处走出,来到阳光下,走到许光慧面前,“你好啊,小许妹妹,楚北是我哥。” 作者有话说: 小许妹妹因为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她是不相信爱的,她感动小徐的付出,但也不相信他的偏爱,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配……抱抱小许妹妹; 最新评论: 【冬至快乐!搓手手坐等甜甜!】 【嗚嗚嗚】 -完—— 第51章 ——他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你好啊,小许妹妹,楚北是我哥。” 楚南走到许光慧面前,低头打量着徐锐之深爱之人,望着她困惑的眼睛,说出了答案。 这短短几步路,其实跨越了11年的光阴,随着徐锐之深藏的爱意日渐表露,楚南也走到了她面前。 严格说起来,他与许光慧也算认识很久很久了。 “你……” 许光慧脑子纷乱,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要问些什么。 她不曾见过楚南,他却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认识楚北,因为她在楚家做了四年家庭教师,而楚南却是楚北的弟弟,而他认识大伯娘…… 这一切看似散乱,其实互相联系,因为其中重要的一环……是徐锐之。 许光慧隐约有了猜测,她回望着楚南,见他点了点头,“你没有想错,你大一出了那件事后,徐锐之拜托我给你找一份工作,他不放心别人,因为我家是海城当地人,很容易找到安全又固定的工作,所以我把你介绍给我堂哥嫂了,他们那时需要一位家庭教师。” “为什么他会知道?” 许光慧触碰到陈年旧事不被知晓的另一面,双眼酸涩,她用力眨了眨眼,隐去那层水光。 “因为当时徐锐之在现场啊,是他报的警。” 楚南终于可以在许光慧面前吐露这个保守了11年的秘密,替那个傻瓜揭开深藏不露的爱意。 许光慧闭上眼睛,泪意溃堤,“徐锐之……” 大一开学不久,她不多的存款已经消耗殆尽,虽然她离开徐家时,奶奶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是她四年的学费和伙食费,但在来校的高铁上被她丢到了垃圾桶里。 她被驱逐出徐家,便不会再他们的钱,要断就短得干净,走也要走得有骨气。 只是一份薄弱的骨气在吃不上饭的忧惧下,没能撑住两天,便化作了悔恨。 她终于明白英雄为何会为五斗米折腰,因为没有饭吃人真的会死,更何况她这种算不上什么英雄的弱女子。 骨气能顶饭吃吗?看吧,当初脑子进水了吧,跟钱过不去,这不是找死吗? 许光慧留下了悔恨而饥饿的泪水,迫不得已去找兼职,她做过学校小卖部整理饮料冰箱的理货员,一刻不停地搬运饮料,一点点填满空缺; 在街头排过传单,顶着路人异样的眼光,将传单塞到他们手中; 做过农场的解说员,沐浴在38℃的高温下说到口干舌燥…… 这些工作时薪很低,而且没有延续性,她常常处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状态。 有一日,她在街上游荡,寻找新的工作机会,有个看起来挺慈祥的中年妇女主动过来找她,她当时是心生警惕的,但那5000块太过诱人了。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5000块可以吃好多好多餐饭了,省点用,可以熬完这一年呢。 就这样,她怀揣侥幸心理,把自己送进了危险境地。 那些男人丑恶的嘴脸,肮脏的双手,在她脸上皮肤上留下的油腻之感挥之不去,魔鬼一般纠缠了她许久,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钻进她的梦里,让她不得安生。 她自噩梦中惊醒,躲在被子里,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浑身冰凉僵硬,睁着眼睛一分一秒挨过这寂寂长夜。 她总是忍不住幻想,如果当初警察没有及时赶到,此刻她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她的人生会变成怎么的人生。 毫无疑问,黑暗无望,溃烂发臭,一如臭水沟中的烂泥。 这么多年,她将那些警察当做,挽救了自己的人生,所以她也学着回馈社会,捐助贫困山区,定期献血,做城市志愿者。 拯救她人生的那一道光原来是徐锐之! 他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 他总是这样,替她做了很多很多事,却从来不曾说过一句话…… 许光慧哽咽抽泣着,双手捂住了脸,沾了满手的湿意,“他为什么这样……” “许光慧,你不知道,徐锐之他其实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他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为什么不说呢?徐锐之,你为什么不说?” 她不清楚他的爱,她不理解他的深情,原以为是他一时兴起,未曾想原来这人爱她甚久,久到超乎她的想象。 她对他不过是心生欢喜,他却对她情根深种,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阮欢不曾听闻过这件事,她的震惊与许光慧无异,儿子对许光慧的深情超越她的自以为是。 她以为是年轻人皮相上的吸引,色衰便会爱弛; 以为是多年求而不得化作的执念,得到便会化解,是以她初初听闻儿子喜欢许光慧,却没有跟丈夫那样生出强烈的反对之意,就是存了这样的自以为是。 后来,儿子为了许光慧率救援队奔赴慧城灾区,亲自打电话请她这个做母亲的过来照顾她,桩桩件件,她得以窥见儿子的深情,改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没曾想,依旧低估了儿子的深情。 唉,她深深叹气,望着挡着眼睛痛哭的许光慧,挽起袖子替她拭泪,心中暗暗祈祷,但愿这个女孩子不要辜负了锐之…… “他为什么不说?你要自己去问他,你要相信他会回来的,他会为了你而活着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楚南有种强烈的直接,徐锐之不会有事的,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当时撤退路上,水库崩溃,洪水一泻千里,将整个慧城淹没,慌乱中他与徐锐之所在的队伍失散,他头部受伤,大腿骨折,连夜被救援队撤出慧城,送到深市这家医院。 第二天早上他从手术中醒来就看到了那条徐锐之失踪的新闻。 当时他心慌意乱,乘医生护士不注意,撑着拐杖就下楼了,一路溜达到了花园走廊处,他瞥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以及徐伯母,那一刻他终于笑了,高悬的心落回肚子里。 这个女孩子在哪里,哪里就是徐锐之的目之所向,即便他深陷地狱,恶鬼缠身,也会爬着回到她身边。 空气中有阳光疏朗的味道,今日是个好天气,他们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连悲伤也会蒸发不见。 “嗡嗡嗡……” 许光慧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来电,可她的心却瞬间狂跳起来,她望了一眼阮欢和楚南,点击接听,“您好。” “我是徐锐之。” 一把低沉的男声顺着电波,钻进许光慧的耳膜。 许光慧眼中盛泪,嘴角却上扬,她想起他们第一次通话的情形,那时他也是这样言简意赅,酷得过分。 那时她不记得他,跟他说「不好意思,你打错了」,而今她的回答是:“徐锐之,我很想你,快回来吧。” 快回来吧,回到她身边,她不想再忍受这蚀骨相思了,她要见到真真切切的他,握他温温热热的手,而不是此刻这般,只闻声音不见人。 站在农家小院,坐在小马扎上,浑身泥水的徐锐之闻言,笑了,眼里落满了星光。 那天他送她到机场,隔着千千万万来来往往的人潮,他想要的答案,在她承诺回程后给他却未能如约而归欠下的答案,她终于在今日,在他们分隔两地,在他们走过生离死别的午后给了他。 她说很想他。 这么多年,他藏在无人处望着的那个女孩子终于肯回头,梦里那双旖旎妍丽却清冷的眸子终于映出了他的影子,无人得以窥见的爱终于得到了回响。 所有孤寂都化解,所有深情都得到回馈,他终于得偿所愿,此生无憾。 胸中澎湃的感情汹涌而出,几乎要把他淹没,到头来却只是化作一句沉吟,“我……也很想你,许光慧。” 许光慧在这一刻,再次察觉到人生无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躲不过的惊吓,原来是场虚惊。 她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是徐锐之赋予了这一切。 信号盲区张灵山做好午饭后,拎着保温壶,顶着烈日吭哧吭哧走到医院大门,防止错过,还花园溜达了一圈。 当在花园长廊外,大太阳底下瞧这俩人并一拄拐石膏男,她疑惑了,难道不晒吗?或许在补钙? 她擦了擦额头沁出来的汗水,抬头望了望当空的太阳,下一刻差点被刺瞎狗眼。 “啧……”张灵山狠狠闭上眼睛,缓解那阵刺痛,超她们走去,“你们搁这病友交流呢,不怕中暑啊。” 那背对着长廊的男子转身,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张灵山呆愣在场,心中飘过一句诗「疑是故人来」。 她觉得自己才是中暑那个,不然这心为何砰砰跳?跟成千上万只羊咩撅腚狂奔,一口气跑了八百里! 她挪不开眼睛,她动不了! 张灵山看了自己好友一眼,又看了楚南一眼,这俩人在这玩一二三木头人是不?莫不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 自己好友老色胚的癖好,完完全全颜狗一只,见着好看的脸,无论男女都走不动道,那双眼睛恨不得粘在人身上,许光慧不奇怪她的反应。 只是这楚南,方才一副沉稳持重的模样,现在见着个美女就破功了? 这反差,许光慧不理解。 “嗯哼!” 许光慧怕这俩人再瞧下去,灼灼视线能擦出火花,把医院点着,是以颇为贴心地打断二人胶着状态。 “哎呀,这太阳真温柔!” 张灵山抬头望天,硬生生刺出两包泪。 “这花……真红。” 楚南指着地上一从绿油油的草垛,双目失明。 许光慧&阮欢:“……” 掩饰了但没完全掩饰。 作者有话说: 又是羡慕小许的一天—— 最新评论: 【快點回來!!】 -完—— 第52章 ——无尽夏—— 中午太阳猛烈,透过浓荫大树,投下星星点点光斑,树上蝉鸣不休,夏日的气息越发浓厚了。 徐锐之坐在树荫下,挂掉电话,目光越过小院篱笆处大片盛开的无尽夏,眺望远方蜿蜒盘旋的黛青山脉,在这一刻他体会到了悠然见南山的感觉。 他和许光慧相见于21年前的夏天,他在无人处偷偷藏匿,凝视着她的背影21年,他走过寂寂长夜,穿越滚滚洪流,终于走到她面前,直视那双清冷的眼睛。 这段路他踽踽独行了整整21年。 长途跋涉,披星戴月,闷头赶路,终于在此刻悠然见南山,他的心有了归处。 他的故事始于21年前的夏天,他与她的故事在这个潮热的午后开启,永远无尽夏。 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昨夜之前,他以为再也到不了她身边。 今日之后,他真真切切得到了她的心。 他记得在机场里,周边人来人往,她却只专注看着自己,神情凝重,她让他等她回来,有事跟他说。 要说什么呢?是给他想要的答案吗? 他内心有种隐秘的期待,又夹杂着些许不安,在充满她气息的房子里等她如约而归,到后面慧城暴雨,她在雨中失联,他满心只记得要找到她要去往她身边,后来她重伤住院,他重返慧城协调救援队,这件事再次搁浅。 在昨夜,滔天洪浪滚滚而下,打翻了他所在的救生艇,他落入混浊奔涌的水中,口鼻瞬间灌满冰凉的液体。 他下意识挣扎,双腿拼命往上蹬,试图浮出水面,脑中昏昏沉沉,不知为何就想起这件事,想起她尚未说出口的话,或许这一生都听不到了。 那一刻,强烈的不甘蓦地升起,紧紧占据他的心,凭什么他要死在这里? 他咬着牙走了那么远的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孤身死在冰冷的洪水中! 他要活着回去见到她! 慌乱的心绪强制冷静下来,他放松僵硬的手脚,顺水而流,终于浮出了水面,他大口大口喘着,快要爆炸的肺腑终于缓了过来。 眼睛渐渐适应了暗夜,瞥见水面上有黑色轮廓的漂浮物,他游过去,发现是一个木制沙发,他攀爬上去,随波逐流。 他在水里漂了很久很久,直到天亮了,水流才渐渐减缓,他捞了块木板做桨,朝岸划去,终于上了岸。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放眼望去全是绿林,按照他漂流的速度,他应该是离开了慧城地界。 徐锐之沿河走了许久,终于在午后找到了一户农家小院,借了电话打给许光慧。 听着她在电话里说很想他,要他快点回来,嗓音里透着浓浓的哭腔,他第一次直白感知到她对他的感情。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今日他听到了这回响。 不久前,他险些失去她,今日她也尝到了噬心的滋味,谁能说的清人生的际遇呢? 在徐锐之休憩之时,农家主人借了拖拉机过来,要送他去县城车站坐车。 徐锐之谢过主人家,询问院里的无尽夏是否出售,农家主人摘掉头上的破烂草帽,露出一张黝黑的脸,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摆摆手,抄着浓重的口音让他随便摘,不要钱。 于是离开的路上,徐锐之曲腿坐在拖拉机后斗上,怀里捧着一大扎热烈盛开的无尽夏,轰轰烈烈走过乡间小道。 阴霾尽散,一路芬芳,奔赴那个等待他回来的女孩。 而此时此刻,等待徐锐之回来的女孩子心情颇为复杂。 在得到徐锐之平安的消息后,一顿三人午餐硬生生成了四人餐会,让人猝不及防。 当时是午餐时间,张灵山拎着保温壶哒哒过来,与三人小分队在医院花园汇合,心情大好的阮欢提了一嘴,问楚南吃饭了没,没吃就跟她们一起吃。 正愁找不到理由留下的楚南搓了搓手,嘴里说着那多不好意思啊,身体却诚实得很,一点没挪窝。 许光慧瞅瞅脸蛋红红的好友,又瞅瞅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楚南,再瞅瞅只够一人食的保温壶,陷入了沉思。 空气突然安静,阮欢也被楚南的反套路给套路了,一时语塞。 吃了没? 没吃一起吃! 不过是国人惯常的交际手段,纯粹客套话罢了,一般人都会知情识趣拒绝,再来回一番语言艺术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哪想到楚南会顺坡下,答应得如此丝滑。 “咳咳……”许光慧清了清喉咙,做打破僵局的第一人,“病房里气味不好,挺影响胃口的,不如咱们在医院附近找家饭馆吃吧,也省得你们再回去做午饭了。” 此建议三票通过,跟护士长报备一声后四人浩浩荡荡出了医院大门,吸引无数目光。 阮欢推着许光慧,张灵山搀扶着楚南,四人在一家粥粉面店铺坐下。 很快,许光慧就后悔了,食不下咽。 谁能告诉她一家买粥买粉买面的店居然有炸鸡披萨,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裸欺骗消费者的行为,她要举报店家! 她木着脸望着身前白花花没有一星油花的鲫鱼豆腐粥,举着勺子挖了一口,很好,盐巴也没有多一粒,果真是名副其实的白粥。 与她的冷冷清清不同,另一边三人世界格外热闹,不断传来店家上菜的吆喝声,一道道菜色都是她心中不能触碰的挚爱。 “来噜,您点的超大榴莲披萨!” “麻烦让一让,这是您的超大炸鸡桶,有甜辣酱蒜香酱和蜂蜜柠檬三种口味!” “您好,请问杨枝甘露是哪位点的?” 许光慧冷眼旁观,望着满满当当的桌面,筷子伸向那道铁板肥肠,口出狂言,“我尝尝。” 开心分着披萨的三人闻言,齐刷刷望向淡定的许光慧,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移动,齐齐摇了摇头,表示不可。 “你们手上的披萨感觉还不错,我尝一口?” 某人继续大言不惭,拒绝看清现状,为了表示决心,还把白粥推到一边去。 三人对视一眼,阮欢站了出来,不顾许光慧幽怨的眼神,把鲫鱼豆腐粥推回她面前,“现在还不可以吃油腻的东西哦,医生交代过的,以清淡饮食为主。” “那他为什么又可以?” 许光慧不服,手指一移,指着大快朵颐混吃混喝的楚南。 这话恰好提醒了张灵山,这人也是个病人,虽然点菜阶段他积极参加踊跃发言,提供很多具有建设性的建议,比如点了炸鸡披萨就要来一壶柠檬茶来解腻,吃了肉就要来一点杨枝甘露补充膳食纤维和维生素C……但这些都不能掩盖他是个病人的真相。 楚南见张灵山望过来,一双好看的猫儿眼直愣愣瞪着自己,似严肃又似迷离,心跳霎时间紊乱,仿佛正处于偷吃被抓包现场,“医……医生说我不需要忌口,只是骨折而已,想吃啥就吃啥。” 得到讯息的张灵山满意点头,也加入劝告行列,转头望着老友,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医生说他可以吃,你不可以吃,要乖哦。” 在场所有人包括楚南这个当事人都没有察觉到,张灵山无意识间充当了楚南的代言人,而这种行为可以归纳为占有。 抗议无效的许光慧败下阵来,愤愤拿起勺子搅和着碗里的粥,望着那胡吃海喝的三个人,更加食不知味。 “你也是海大的吗?我们真有缘!” 张灵山得知楚南同为海大学子,声音都不自觉拔高,抓住许光慧的手臂,晃了晃,“阿慧,他也是海大的,跟我们同一个学校哇!好有缘啊!” 许光慧:“……” 谢谢,不用翻译,她听得懂普通话。 “你是第几届的学生?什么专业啊?计算机?我跟她是国际金融的……” 张灵山丝毫不在意许光慧冷漠的反应,继续跟楚南唠嗑去了。 当得知楚南是海城本地人,张灵山的情绪瞬间达到了巅峰,疯癫了! 她探过身去,无视一桌美食,紧紧抓住楚南的双手,双眼放光,仿佛深夜被电筒照亮的狗眼,“我的天呐!咱们不仅仅是校友,还是老乡!” 楚南被她的情绪感染,也激动地站起来,回握她的双手,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缘分妙不可言!” 俩大傻子一人身残一人志坚,杵在这演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戏码,高调极了,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了全餐馆的焦点。 许光慧与阮欢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随后二人齐刷刷低下头,举起手来撑着侧脸,避开众人探究的目光,莫名有点丢脸。 “咱俩加个微信呗,难得这么有缘,以后回海城还可以约饭!” 楚南趁机提议,他的激动多了一丝心机,浑水摸鱼。 而张灵山这条鱼立马抽出手机,点开二维码给他扫,抽空对许光慧说:“这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我跟他不仅是校友,还是老乡呢!” 许光慧:“嗯,好巧。” 她回望着那双星光闪闪的猫儿眼和那对甜腻腻的小梨涡,瞅了瞅激动到额头冒汗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楚南,再暗自忖度他们三者之间的距离,大约一个手肘吧。 原来她和他们只隔了一个手肘的距离啊,她还以为他们之间隔着银河系呢,对话不能靠空气介质,还得借助人体,口口相传。 缺心眼张灵山压根不知晓自己好友心里槽多无口,又与楚南凑到一块,吃吃喝喝,笑笑聊聊,俨然相见恨晚的感觉。 许光慧叹了一口气,原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徐锐之,快回来吧,她不想跟这俩神经病呆一块了。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宾客尽欢,而埋单的主人许光慧嘴里能淡出鸟来,差点要背过气去。 张灵山是吃白食的主,楚南初次见面,阮欢是长辈,许光慧脑海中瞬间厘清现状,发现小丑竟是她自己。 一口没捞着却要埋单,她胸口梗着一口气,顺不下来,回程路上也异常安静,听着他们聊个不停。 她闷头望着地面,察觉到轮椅停了下来,不明所以抬头,看到那个抱花站在医院门口的高大男人,瞬间泪眼模糊。 他回来了啊。 徐锐之走向三人,拍了拍楚南的肩膀,倾过身去抱住留了的阮欢,在她耳边轻声道歉:“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阮欢喜极而泣。 与亲朋好友打过招呼,他终于蹲了下来,双眼贪婪逡巡着他的心上人,从她红红的眼皮子上划过,到湿漉漉的眼睛,一路而下,直到那多了血色的红润凌唇,见她不复躺在床上昏迷那般虚弱,终于叹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我回来了。” 许光慧伸出双手,抱住跋涉而归的男人,和他怀里的无尽夏。 无论分开多久,都一定记得回来啊。 作者有话说: 小徐摘花回来啦……小情侣送花第一次get; 最新评论: 【嗚嗚嗚 終於回來了然後可以告白嗎】 -完—— 第53章 ——捍卫打工人的尊严—— 徐锐之回来的第二天上午,将阮欢送上回金都城的飞机,照顾病人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他接手后便不想妈妈再操劳。 阮欢也无异议,在得知儿子平安归来后,徐钟卿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言里言外都暗示她该回家了。 何况,她也不放心老头子独自在家,没自己盯着准又跟人胡吃海喝去了。 临进安检口前,她放下行李,替儿子整理衣领,“锐之,光慧身体养好就带她回家一趟,找个时间谈谈结婚的事吧。” 徐锐之沉默了一瞬,握住妈妈的手,轻轻拍拍,“妈,我和她的事我有分寸,你别操心。” 阮欢闻言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儿子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心下诧异,明明离开前还心急火燎地给人戴上戒指,大有乘人昏迷戒指套牢的意思,现在好不容易大家都平安相聚,怎的又拖拖拉拉讲究矜持来了? 照这种节奏,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可爱的小孙孙。 唉,年轻人的爱情,她果然看不懂,就别白瞎这种心了。 阮欢瞬间自我开解完毕,跟儿子道别就进了安检口。 徐锐之站在人群外目送母亲离开,轻轻叹了一口,其实他明白母亲催婚的想法,也知道自己身为长子长孙的责任,但他不能因为他自身的责任和义务去逼迫她,将压力转嫁到她身上。 因为要娶她的人是他,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别的东西。 他希望她嫁他是完完全全心甘情愿的,他愿意等她首肯。 等着呗,他又不是等不起,都等了这么多年,他和她的关系即将要开花结果了。 他心甘情愿等这朵花为自己盛开。 回到医院时,徐锐之发觉许光慧病房里多了个不属于这里的病人-楚南。 俩坐轮椅的病人和一正常人围着茶几凑够一桌,在斗地主,桌面上还放着几张五块十块的纸币,俨然是聚众赌博。 三人打得如痴如醉,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了,徐锐之无声冷笑,就这种警惕性还好意思开局赌钱,三个都得蹲局子去! “嗯哼。” 他走到许光慧背后重重哼了一声,她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牌捏不稳,全散落下来。 “打牌是他提议的,道具也是他准备的。” 电光火石间,许光慧后昂着头,顺势靠在他怀里,巴巴望着居高临下的徐锐之,指着同样吓一跳的楚南,十分真诚地道出替罪羔羊。 楚南:“?” 刚才是谁说很无聊很无聊,要找点乐子的? 徐锐之没有妄下结论,扫了一眼呆立一旁安静如鸡的张灵山,“哦?” 张灵山:“……” 她没看错吧,是吧,这孙子在威胁她? 竟敢威胁他未婚妻的娘家人?一秒钟都忍不了了! 张灵山战斗欲瞬间爆表,撸起袖子就要给大孙子一些颜色瞧瞧,冷厉的眼神轻轻轻扫来,却如寒风过境,差点没把她的脸挂掉一层皮。 “是的,没错,是他干的好事。” 傻黑甜达成察言观色技能,顺势而为,明哲保身。 楚南:“……” 刚才是谁嚷嚷着要玩斗地主的? 又是谁积极踊跃跑去买道具的? 又是谁出谋划策要赌钱增加刺激性的? 翻脸翻得有点快了喂! 审问完毕,徐锐之无情指责自己好友,“你干的好事,带坏人。” 楚南冤枉,楚南不服,然而2票对1票,楚南卒,楚南无话可说。 “瞧这精神劲儿,估计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赶紧回公司去,一大堆活等着你。” 徐锐之拨了拨楚南面前那沓钱,赢了不少,看来恢复得不错,可以回去上班了。 刚输了不少钱的许光慧和张灵山齐齐点头,颇为认同徐锐之的观点。 让他丫的不懂放水,就会追着她们炸! “啊这你们!我腿还断着呐!” 楚南遭遇三重打压,伸手按住心口,心伤了,一抽一抽作疼,特别是来自老乡的冷枪,更是戳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被那控诉的湿漉漉的眼神一瞧,张灵山颜狗属性瞬间发作,“啊这……他说得有道理啊,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好养着才行啊,哪里能那么快社畜?” 嗷呜……这脸这眼神,好特么秀色可餐! 呲溜了一下口水,她拍拍社畜楚南的肩膀,给他加油打气,“去特么的996福报!去特么的资本家!打工人的身体只有打工人疼!去吧,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打工人的权益,告他丫的!” 打工人许光慧:“……” 谢谢,有被内涵到。 资本家1号徐锐之:“……” 资本家2号楚南:“……” 楚南望着那双情真意切的猫儿眼,一颗心扑通扑通急促跳着,差点被鼓动着就要拖着断腿去告无良资本家,捍卫打工人的尊严! 还好脑海中最后一丝理智在呐喊:醒醒!你特么就是资本家!是老板! 他摇了摇头,彻底清醒过来,原来她以为他是给徐锐之打工的吗?他在她心里原来是个小角色? 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觉得委屈,刚要为自己正名,好友却打断了他的解释。 “不上班也可以,只是他孤家寡人一个,谁又能照顾他?倒不如吃住在公司,虽然要干活,好歹有人看着,拿个外卖换个药也有人能搭把手。” 资本家徐锐之极尽剥削之能。 张灵山握住被老板逼迫得坐立不安的老乡之手,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尔后抬头挺胸挡在他面前,正面刚吸血鬼资本家,“我来照顾他,我会做菜炖汤,包管把他的蹄子养得好好的!你记得给他带薪病假,给他申请工伤!” 默默看好戏的许光慧听了这番话,都震惊得竖起大拇指来,傻黑甜啥时候报修了人力资源管理师的课程?专业名词张嘴就来,有点东西哦—— 人力资源总监亲自下场点赞,张灵山心中更加豪情万丈,势必拿下这谈判桌的主权,体验一把好友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感觉。 平日里见她说了不少关于人力资源的案例,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学到了不少知识,随便拿出来都能唬住人,她果然是个天才! 徐锐之果然被唬住了,态度软化不少,“那你们住哪里?我们光慧的房子满了……” “这不简单?跟我回粤州呗,我那还要一间空房。” “那行,楚南就拜托你了,我放他长假,没好到不能再好都不能回来上班。” 被人三言两语解决了去处的楚南:“?” 他和张灵山虽然是老乡和校友,但认识第一天就跟人走了是不是不够矜持? 但不需要回海城,不用见到那些污糟的人,其实也挺不错的? 而默默围观的许光慧眼瞅着事情往奇怪的发展方向狂奔,终于决定搭救被套路而不自知的傻黑甜,“其实吧……” “怎么了?” 徐锐之牵住她不安分的手,轻轻拢在手心里,偏过头望着她,深邃的眼神带着不自知的深情。 许光慧骤然被他的小心机征服,瞬间放弃挣扎。 他不过是想和她呆在一起,过没有旁人打搅的日子,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以傻黑甜干翻全宇宙而不自知的暗黑魔法,楚南就多加保重吧。 想开了的许光慧顶着三人的目光,面不改色,郑重其事,“是该好好养养,灵山厨艺好,人又稳重体贴,把你交给她,我放心。” “哇呜——” 张灵山终于击败了资本家,首战告捷,心里乐开了花,拉着楚南的手在病房里转圈圈,“老乡!你赢了!你战胜了资本主义!你就是打工人之光!” 整个世界飞速转动的楚南,晕乎乎晃着脑袋,嘴角还挂着笑意,“嘿——” 打工人光不光他不知道,他只看到眼前发光。 瞧这俩进入癫狂状态的老乡,许光慧和徐锐之默默对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丝愧疚。 无论如何,三个月后,希望楚南能全须全尾走出粤州,阿弥陀佛。 当天主治医师过来复查,许光慧终于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而楚南伤口虽还没有长好,但耐不住人嘴皮子碎啊,医生被他念叨得受不住了终于放他出院回家去。 四人一通收拾,拎着大包小包的药浩浩荡荡出院出去,队伍里虽有伤残人士,但禁不住脸好,一路吸引力无数目光。 粤州二人小分队在许光慧的家修整一夜,翌日早上便回了粤州,临走前还悄咪咪分走半箱高级药材,顺得一手好羊。 事后许光慧得知,望着空荡荡的纸箱子,心里也空荡荡的。 张灵山不爱自己了,她为了一个男人从家里顺东西走!就为了一个认识没两天的男人! 唉,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不,现在都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许光慧闷闷不乐,到徐锐之那告状去了。 听完她委屈巴巴的控诉,就跟护食的狗狗一样,徐锐之哭笑不得,顺手摸摸她的发顶,“没有的事,是我打包给他们带走的。” 听完事情经过,许光慧才重新开心起来,傻黑甜还是过去的傻黑甜! 有时候,缘分妙不可言,两条毫无交集的线会因细小的外力而纠缠,两个全然陌生的男女会因身边人的促成而走到一起。 许光慧和徐锐之都不知道,无心之举促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文写这个:不解风情国风设计师 X 白切黑世家公子,喜欢的可以点击专栏收藏哦-mua—— 1.初见时,张灵山拎着一个饭盒懵懂闯入楚南眼中,恍若山中精灵,不谙世事; 见识过她十八个好哥哥后,楚南觉得她不是山中精灵,而是山中池塘,养了一池的鱼; 后来煞费苦心,楚南依然无法转正,原来她是山,不解风情的山。 张灵山羞红脸:你对我真好,做我哥哥吧! 楚南咬牙切齿:我不做你哥哥。 张灵山犹豫片刻:那……爸爸? 2.被哥哥们带大的张灵山从小对自身性别有误解,直男作风拿捏得死死的,最大爱好是收集美男。 初遇老乡兼校友的楚南,她对他的印象是脾气不好、但脸长得好,原谅他; 在他时常出现在身边,照顾生病的她,替她赶跑坏人,她对他的印象是脾气不好,但脸长得好的大哥哥,跟家里那几个亲哥一模一样; 张灵山:这样的好大哥多来几个! 为表达感谢,她想认楚南做哥,惨遭拒绝,她才发现他深藏的心思。 张灵山:原来他想做我爸?! 后来他为她做尽男朋友该做的事,照顾她,送她礼物,会吃醋,会计划他们的未来。 张灵山恍然大悟:哦……原来他想做我男朋友—— 3.在楚南不懈努力下,不解风情的张灵山一朝动情,坠入爱河。 直到国风设计大赛上,那个叫李伊水的设计师唇边盛开两朵小梨涡,笑着打破她的爱情梦幻,她才发现原来她只是个可笑的替身。 拿到大赛冠军那天,她望着眼带欣喜的男朋友,冷漠转身:“楚南,你记住,是我张灵山不要你。” 1V1,SC,甜文,伪hzc; 最新评论: 【那個hzc是什麼意思哈哈哈】 -完—— 第54章 ——春天到了—— 自从许光慧出院至今,一直被严格管控饮食,每顿不是营养粥就是营养汤,喝得嘴里都淡出鸟儿来。 若哪一餐徐锐之手抖放多了一撮盐巴,她必定热泪盈眶,双手捧碗,久久不愿放下,一小口一小口啄着,延迟奢侈的味觉享受。 如果不是怕馊了浪费,她没准会把这碗供奉起来了。 许光慧一向是肉食主义者,清汤寡水熬这么多天,觉得人生惨淡,实在顶不住了。 终于在昨日晚餐时分,当徐锐之端出一锅白花花的鲫鱼豆腐汤时,许光慧硬生生忍住涌上喉咙的yue意,一下子跪倒在沙发上,双眸含泪,悲痛绝望。 这架势狠狠唬了住徐锐,他把汤勺一丢,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期间碰到椅子两把,踢飞垃圾桶一个,颇为狼狈。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徐锐之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将许光慧抱起来,从头到尾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 “难道是伤口裂开了?” 他脸上额头都是冷汗,连后背也湿了,是慌的。 许光慧噎了一下,伸出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裤头,奈何徐锐之力气太大,拽不住,眼看着裤子褪到膝盖,往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她只得放弃保卫裤子,改抓他的手,“我不要喝鲫鱼豆腐汤!再也不要喝……” 说着说着,真伤心了,眼里涌上一层水光,徐锐之愣了好一会,才无奈叹气,撩起T恤下摆替她擦眼泪鼻涕。 只是这孩子真伤心了,眼泪不要钱地往外冒,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瓶一样,擦一把,冒一层。 眼瞅着衣摆没一处干地方了,他只好起身去卫生间拧了一把热毛巾,过来替她抹脸。 大热天的,又见她出了一身汗,犹豫了一下,还是撩开下摆,伸进去,替她擦擦前胸后背。 虽隔着毛巾,但的触感透过毛巾传达到他的手指上神经上,温热,滑腻,更何况那被温度催发的幽幽体香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避无可避,正挑战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咬紧牙关,脸上的表情冷厉得可怖,强迫自己抽出手来,坐直身体,远离诱惑。 他要缓一缓,别吓着她。 许光慧却以为他要走,眼泪都流不下去了,这怎么行,他还没答应她呢! 倾身扑过去,砸进他怀里,双手揪住他的领口,“我说不要喝鲫鱼豆腐汤听到没有?我要吃炸鸡腿!酥肉!还有奶茶!” 徐锐之伸手接了满怀,小姑娘耍赖哄闹,仿佛抱着一条扑腾不休的鱼,他额际青筋跳动,汗水滴落,下颌紧绷,似乎正生生忍受着万般痛苦。 “你怎么啦?” 许光慧瞧他这副模样,心下诧异,不由得挪了挪,伸手替他擦汗。 下一刻,耳边骤然响起的男人带着几分痛苦的闷哼,她顿时僵住。 相顾无言,许光慧吓得一动不敢动,脑中却飞速转动,寻求如何破解目前尴尬局面的方法。 如果她天真无邪地问他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在身上…… 不行不行,这不是天真无邪,是脑残! 她出社会这么久,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如果她举起双手,故作淡定地问他是否需要协助解决某种突如其来的刚需…… 啊呸呸呸!太野了太野了! 别说她没这种技能,就算有,她也不会干这种事情! 如果她拿捏住他的命脉,威胁他做自己爱吃的菜? 嗯……可行性有点高,可以斟酌斟酌…… 没等许光慧斟酌完,徐锐之一把拎起她,放到一旁沙发上,右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咳嗽了一下,假装淡定,“我去给你做酥肉。” 许光慧:“?” 这就成了? 她瞪大眼睛,望着稍微塌腰闷头走路,一边往下扯T恤下摆的徐锐之,啧,遮遮掩掩,欲盖弥彰。 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五指虚握,呃……这手有自己的想法! “嗷呜——”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爪子,脸蛋瞬间涨成猪肝,一个猛子扎进抱枕堆里,要将自己活埋! 许光慧啊许光慧,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满嘴仁义道德,脑子里却装了不少黄色废料…… 嗷嗷,不能想,不能再想!我命令你停下来,许光慧! “奶茶不能喝,换成金桔柠檬怎么样?” 徐锐之从厨房探出头来,脸色完全恢复了平日的冷漠淡定,只是残留丝丝红晕的脸颊、略微闪躲的眼神都一一将他出卖,泄露他荡漾的春心。 听闻徐锐之的建议,打滚打得起劲的许光慧匍匐在沙发上装死,半晌才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地回答:“听你的。” 一拍即合,双方各自占据一处地方,分别想入非非去了。 直到晚饭上桌,俩人之间别别扭扭、黏黏糊糊、羞羞答答又甜甜蜜蜜的怪异氛围还没有散去,相较往日,话语骤减,眼神交流却呈几何级爆发。 吃着饭,夹着菜,不知不觉眼神又勾搭在一块了,等到幡然醒悟,差点要摩擦起火的眼神又似惊弓之鸟,瞬间溃散,一个假装扒饭,一个假装夹菜。 几个回合下来,硬生生将一顿家常便饭吃成了鸿门巨宴,期间火花四溅,奸情四射,好不热闹。 等到终于吃完了饭,许光慧坐在椅子上喝柠檬茶消食,徐锐之在收拾碗碗碟碟,收到一半时,咬咬牙,放下手上的活计,擦擦手,大踏步走到她身边。 许光慧正专心致志用着吸管戳杯子里的柠檬片,挤压里面的酸汁,头顶上压下一片阴影,她漫不经心抬头,恰恰对上徐锐之俯下来的脸,她呆愣在场。 “我要吻你。” 徐锐之直直望入那双清冷又旖旎的眸子,说出一直盘踞心头脑海的想法。 见她瞬间睁圆双眼,不等她回答,他伸手捏住了她的小下巴,轻轻抬起,朝向自己,闭上眼睛,低头含住她的唇。 多年夙愿今日成真,徐锐之心中喟叹一声,瞬间沉沦。 不可思议的柔软,绝妙的温热滑腻触感,仿佛在吞噬最鲜美的果肉,徐锐之心尖尖上似乎被一根羽毛撩过,轻轻的麻,细细的痒,却引出更无穷无尽的渴求。 他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叼着她的唇,伸出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去追逐那条闪躲的小舌头。 许光慧双臂簌簌颤抖,攀附着徐锐之的脖颈,昂着头,承受来自男人的吞噬掠夺,脑中昏昏沉沉,脸颊浮上艳粉,似一朵被春风催开的桃花,美丽,诱惑。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终于得以自由,她细细喘着,浑身绵软无力,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衣饰整齐,被徐锐之紧紧拥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啄吻着自己俨然红肿的唇瓣。 “嘤嗯——” 许光慧离家出走的羞耻心瞬间回归,她爆红着脸,捂住麻麻涨涨的嘴巴,埋进他的胸口处,不敢看他能溺毙人的深情眼神,装鸵鸟去了。 知道他喜欢自己是一回事,跟他亲亲又是另外一回事,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啃嘴的许光慧表示车速太快,她有点晕车,需要歇一歇! 不过,跨出了这一步,俩人的相处总算有点像情侣模式,而不是往常的相敬如宾或者是老父亲饲养小女儿了。 纵欲伤身,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深刻教诲,吃了一大盘酥肉和一大杯的柠檬饮料后,许光慧当夜跑了一晚厕所,为一时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萎缩顿的眼睛,无力打颤的双腿,徐锐之自责又心疼,连夜送她去医院,挂了急诊。 医生听完描述后,给许光慧挂了水,又开了止泻药,语重心长骂了徐锐之一顿,教育他不可放松,切记忌口,病人器官曾经衰竭过,功能受损,要好好温养,不可操之过急。 许光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耳中听闻医生责备徐锐之的话,想阻止却无力起身。 明明是她贪嘴,挨骂的却是徐锐之,她很惭愧。 回到家后,许光慧疲惫睡去,徐锐之不放心,在她床边守着,睡睡醒醒,一夜不得安眠。 再一次睁眼时,天已大亮,他轻手轻脚退出房间,打电话请教母亲,如何花式做滋补温养的膳食。 其实也怪他,翻来覆去一道鲫鱼豆腐汤,任谁一天三顿喝也会吐的。 “黄豆和花生要提前浸泡2个小时,如果没有浸泡也没关系,文火多熬30-40分钟就好。” “猪蹄要先刮干净毛毛,如果实在刮不掉,那就放煤气灶上烧一烧,再找把镊子拔掉毛刺头,注意,一定要拔干净,否则很影响口感的。” 阮欢通过视频指导儿子炖蹄花汤,见他有条不紊地收拾材料,手法利落,她点了点头,脸上方露出满意的神色。 接到儿子的视频电话时,她和钟卿正在吃早餐,瞧见儿子严肃的表情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追问了几次他才松了口,这才弄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来是嘴馋惹了祸,现在来寻求补救方法来了。 “差不多了,调文火再煨半个小时就可以了……” 阮欢见汤头已经有了奶白色,嘱咐着,“今天就先喝蹄花汤,我等下去整理整理食谱,你后面对照食谱换着做,别连续好几天同样的菜色,难怪她会腻呢。” “好。”徐锐之点头。 阮欢透过屏幕,望着儿子眼下的青影,提议道:“要不,我过去吧?瞧你累得,都瘦了。” “不用了,您在家好好陪着爸,我会照顾好她的。” “其实也不全是心疼你,我是怕她撒娇要零嘴吃,到时候你又顶不住心软答应了。” 阮欢一针见血。 自作多情徐锐之:“……” 良久,徐锐之的表情才恢复正常,“妈,我不会了,您放心。” 其实吧,大可不必担心,他对自己的定力很有信心,毕竟他是个非常擅长复盘和反省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来一章甜甜的—— 最新评论: 【啊啊啊好甜!!終於親了!!聖誕節快樂呀】 -完—— 第55章 ——细水长流—— 输了液,吃了药,睡了沉沉的一觉,许光慧起床时只觉神清气爽,全身的病气似乎都随着那一泻千里的秽物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举高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服地吐出一口浊气,摸摸肚子,腹中空空,也该补充营养了。 徐锐之摆好碗筷,见到开门出来的许光慧,“今天炖了蹄花汤,给你换换口味,快去洗漱吧。” “嗯——”许光慧嘴上应着,却没有去卫生间,径直走到他的背后,伸手环住他宽厚的腰,将脸蛋贴在上面蹭了蹭,“对不起,我不该馋嘴的,害你操劳了一晚。” 背后贴上来温香软玉,徐锐之动作一顿,嘴角悄悄上扬,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正想转过身来,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决定还是保持这个姿势。 算了,大清早的,别挑战自己的定力。 “我也有错,不该天天炖同样的营养汤,从今天开始,我们换着花样来……” “啧,你觉得他们的对话哪里怪怪的吗?” 墙上监控器传来张灵山的声音,响彻这间屋子,瞬间将他们二人营造出来的甜蜜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原本抱作一团的腻乎二人组一僵,而后似通了电一般,骤然分开。 “咳咳……”许光慧双手撑住桌面,战术性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问徐锐之,“摄像头啥时候开的?” 她明明记得第二次徐锐之入住时,她就拔了电线,难不成她记错了?那她昨晚抱着男人啃嘴巴的事岂不是? 想到这一点,许光慧脑内颅爆炸,一股股羞耻感止不住冒上来,尴尬到脚趾抓地。 徐锐之伸手拍拍许光慧的手,同样压低声音,“对不起,昨夜你拉肚子跑厕所时张灵山打来电话,知道你不舒服后强烈要求我开摄像头的,说要看看你。” 哦,那没事了,昨夜下半段光顾着跑厕所,少年不宜的部分早就上半段就演完了。 许光慧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次恢复正儿八经的模样。 “嗯,确实挺奇怪,俩人都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楚南推着轮椅过来,伸长脖子去瞅张灵山手机上的监控画面框,上面一男一女的奸情浓郁得都快要溢出屏幕了。 “您眼睛真毒辣,一眼就看出事情本质了!” 张灵山竖起大拇指,狠狠称赞自己的老乡,如有荣嫣。 “哪里哪里,一般毒一般毒——”楚南自谦。 徐锐之&许光慧:“……” 现场直播自己的生活,还得被人指指点点,真的一秒钟都忍不下去了! 徐锐之冷脸走到墙壁下,撇了一眼摄像头,伸手一扯,世界清净。 许光慧朝他竖起大拇指,狠狠点赞,“干净利落,帅!” 被人打扰的插曲很快过去,二人总算能坐下来吃早餐了。 一大碗熬得浓浓的蹄花汤,汤色奶白奶白,皮肉软烂,入口即化,黄豆花生清香解腻,许光慧喝光了汤汁,又吃干净了汤渣,舒服满足喟叹一声,“啊——” 透过一碗汤,许光慧对自己的了解达到了更深的层次,原来她不是不爱喝没味的营养汤,她只是不爱重复喝同一道营养汤,她可真是个花心的家伙啊。 “喜欢的话,我们隔两三天再炖一次。” 徐锐之瞧着她抱着碗不肯放下的样子,莫名觉得她超级可爱。 经过昨晚,他对她挑食叼嘴的了解达到了更深的层次,现在妥妥拿捏住了她的心态。 早餐后,徐锐之就着手准备工作,楚南现在受了伤休病假,公司日常事务便落到了他身上,加之目前灵智系统正在推广定制化服务的尝试阶段,一堆大事小事都要过目。 徐锐之的办公地点就在客厅,在他忙工作时,许光慧也拎着一本故事书窝在这次角落处的懒人沙发上,翻上几页,听几耳朵他们的工作对话。 “目前的推广效果不错,中部沿海几座城市的五星级酒店品牌和几所工厂都有意向合作,已经交了订金的有15家国际品牌和3家本土品牌,9家日化工厂,这证明我们做定制化服务是正确的。” “嗯,推广部做得不错。” 徐锐之听取汇报,给出指示:“继续保持这个速度,销售人员多跑工业园和行业协会。” “但我们的研发团队有限,即便接了单也排不出那么多支队伍到企业去,服务跟不上需求,怕到时候积单厉害,反而造成客户损失。”产品总监提出问题。 徐锐之赞许点头,“灵活用工是大势所趋,现在互联网行业都在研发,想分一杯羹,谁先上谁就能快速占领市场,所以我们坚决不能缓下来! 但你方才提的一点,也是我们急需解决的问题,我们的研发团队下到企业,一旦确定好系统模式大部队立马撤到下一家企业,只留下一个工程师负责培训企业人员,手把手教会他们安装和使用系统,这样可以大大减轻我们的人手负担。” 产品总监立马get到了徐总的精髓,颇为认同,补充道:“后续安装和使用不需要技术,全公司人员都可以学习,到时候人人都可以是培训师,而非限定于工程师!” “不错,那么培训的事情就交由你负责了。”徐锐之很满意下属如此上道,省心不少。 而另一边的许光慧听到「灵活用工」这几个字,翻书的手停了下来,倾耳细听,大概明白了什么内容。 她做人力资源这么多年,深受用人用工的困扰,一边是企业招不到人,一边是大批失业人员找不到工作,二者失衡,不利于个人企业社会三方发展。 如果能有第三方平台介入,企业按需发布用工订单,而劳动者则按照个人实际情况决定是否抢单,如此一来企业就不需要养着大批员工,节约成本,而劳动者也会更加自由。 这个灵智系统与自己多年来的想法不谋而合,这算不算缘分呢?许光慧望着男人线条凌厉如刀刻的侧脸,兀自出神。 公司是快销行业,有团队有工厂,养着大批员工。工厂开工受订单影响,而订单是有季节性的,订单多时需要的工人多,这时候人手就会不够用,订单少时人手就会富裕,甩手等发工资,造成人力资源浪费。 几年前她就觉得目前的合同工模式不适应密集型企业,应该采取更加灵活的用工模式,通过和第三方平台合作,转嫁用人不均衡的特点,只是却没有找到这样的平台,没想到今日就摆在了她面前。 许光慧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可能未来他们会合作也不一定呢。 等到中午吃饭时,许光慧委婉表示非常想观摩一下这个灵智系统,徐锐之二话不说就拿出平板电脑,一边演示给她看,一边细细解释原理。 换作别人,没有建立合作关系之前,研发的产品是不能随意泄露的,否则很容易被抄袭了去,让人抢占了先机。 可她不是别人,是他女朋友、未婚妻、妻子,是自己人,他丝毫不避讳。 许光慧一边看,一边被系统的强大震撼到了,这不仅仅是一个用功系统,甚至可以说是一家企业都不为过,只是这家企业由好几方势力组成。 企业提供需求,不再需要招聘大量劳动力; 用户提供劳动力,不再固定供职于一家企业; 银行提供决算和纳税服务,解放企业工资发放和交税业务。 每方势力都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板块,不再兼顾其余板块,节约成本,大大提升了专业度。 “这个系统非常适合劳动密集型产业,有没有推广文案?发我一份,我跟领导提议下。” 许光慧轻轻转动着左手的素戒,抬头对徐锐之说。 “可以,我发你微信。” 徐锐之点开手机,转发推广PDF给许光慧,眼角余光撇见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戒指小了吗?” 话题跨度太大,一下子从工作跳到了情情爱爱上,许光慧愣了一下,举起左手伸到他面前,“没小,刚刚好。” “那就好,这是我14年前在法国亲手做的,还好你这么多年只长个子不长肉,否则都不一定戴的上。”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许光慧听闻,望着他好半晌,回想起大伯娘和楚南曾经说过他喜欢自己很久了,还以为是大学时候的事,原来从14年前就开始了吗? 太不可思议了,他那是才18岁吧,而自己还是个15岁的未成年人,啥也不懂啊! “为什么你当时就笃定戴上戒指的人是我呢?你才刚成年啊,花花世界还没开始浪。” 还没有见识过花花世界,万千诱惑,如何能确定那个相伴终生的人? 许光慧无法理解。 “看你说的,我现在都30好几了,也没有开始浪啊。” 徐锐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大概是见了最好的,从此花花世界都没了颜色吧。” 她不知道的是,在18岁亲手做出这枚戒指前,他已经看向她7年了,从一个懵懂孩童到初识情爱的少年,满心满眼全是她。 不过这种黑历史就不必告诉她了,省得她骄傲自大。 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把她娶回家,柴米油盐酱醋茶,缺了她,哪一样都不够味。 作者有话说: 来吃狗粮—— 最新评论: 【Awwwwwwww我被甜到了】 -完—— 第56章 ——你偷看我多久了—— 在徐锐之花式补品的滋养下,许光慧恢复得极快,不到三周,伤口就拆了线,可以自如行走了。 这天晚上洗完澡后,许光慧披着毛巾出来,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徐锐之刚收拾好厨房,煮了一壶安眠茶出来,顺手接过毛巾替她擦干净头发上的水,“洗完头要马上吹干,不然容易感冒的。” “嗯嗯……”许光慧嘴上含糊应着,身子却一动不动,仍旧低头回复信息。 徐锐之只好进卫生间拿了吹风筒出来,调到恒温护发,撩起黑黝黝的湿发,轻轻吹了起来。 “你真好——”许光慧往后靠在他身上,“刚刚领导通知我,下周一公司开第二季度经营分析会,我要做人力成本分析。” “嗯,伤好得七七八八,也该上班了。” 许光慧闻言,昂着头望他,伤心欲绝,泫然欲泣,“你赶我去上班?你不想给钱我花?霸总,难道我不是你心爱的柔弱无助的小白莲了?” 徐锐之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将她的头发搅成鸟窝,“柔弱无助?小白莲?我只见过一怼二的最强嘴炮王者。” “啊?这台词接得有点反转啊,我还以为你会大手一挥,让我别上班了,你养我呢!霸道总裁都这样演的。” “你愿意给我养着我就养,你愿意上班就上班。” 徐锐之收了吹风筒,以手作梳,从发根往下顺,“你只要记住一点,在我这里你是绝对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做什么就不做,我不是你的退路,不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我是你的后盾,知道吗?” “嗯。”良久,许光慧点点头,眼里有水光一闪而过。 他其实很懂她,懂她的脆弱和不安,懂她的倔强和疲惫。 这么多年,外人看她自信强大,无所不能,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无可奈何,努力上进,事事要强,一往无前,不过是因为别无选择。 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停滞不前就被取而代之,她没有资格犯懒,她没有资本犯错,她从来只得一个自己,根本没有试错的机会。 在社会上爬摸滚打越久,她越发羡慕那些真正从容不迫的人,因为背后有亲人家族支持,自身便有底气有硬气,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不必屈服于生活的淫威之下。 她羡慕他们,不是想拥有不用上进的理由,而是那份安心,即便在外孤身一人,即便前路坎坷,但只要回头看到背后有人,她又能拾起武器,一往无前。 这么多年,她踽踽独行,身后空无一人,现今,她有了最坚实的后盾。 徐锐之,是她的后盾。 腿上传来凉凉的触感,打断了许光慧的沉思,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徐锐之拿着一罐药膏,在替她涂抹腿上的疤痕。 “这是徐家一个老中医研发的祛疤膏,我爸寄过来的,看看能不能去掉腿上的伤疤。”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难看是难看了一点,但不是在脸上也还好。” 许光慧动了动腿,望着那一巴掌长的疤痕,不以为然。 刚拆了线,露出粉红的新肉,扭扭曲曲似蜈蚣,攀爬在光洁粉白的小腿上,有种破损的美。 徐锐之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腕,不让她乱动,继续抹药,“话是这样说,但我一看到这个伤口,心就会难受。” 许光慧沉默,内心却升起一股隐秘的快乐,这个男人比她更在乎她自己。 抹完药,他收起药膏,望着她星光熠熠的眼睛,“你就当心疼心疼我好吗?” “好。” 想起住院时徐大伯的那通电话,许光慧叹了一口气,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能有和平共处的一天,“自小大伯就不喜欢我,为什么他现在对我态度这么好呢?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徐锐之不答反问。 “是因为我妈妈,她害得徐幺叔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了。” 许光慧黯然,想起过往,依旧不能释怀。 “其实也不尽然,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不关你的事。”徐锐之伸出一根手指,摸摸她的眉心,要把那些忧愁揉开。 “如果不是的话,那因为什么?” “因为我。” 徐锐之直面心爱的女孩子,“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你,怕我重蹈幺叔的覆辙,所以他才会讨厌你,针对你。” 许光慧闻言,望着他沉默半晌,才发出灵魂一问,“所以,你到底几岁开始喜欢我?你早恋?” 所以不是大学时期,不是十四岁时,这个男人还要更早就喜欢上她了? 貌似大伯从她进入徐家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那时候她不过8岁,徐锐之也才11岁! 她8岁时在干嘛?每天上学放学,做作业,吃饭饭,跟小姐妹过家家…… 就一小屁孩,黑黑瘦瘦跟个猴一样,可能鼻涕还没擦干净,这样都能让人喜欢? 慢着,他喜欢她这么多年,她一点都没有察觉,所以说他是在偷偷暗恋着她,甚至是偷窥?! 许光慧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想起自从来到徐家之后就后背发凉,老感觉有人偷窥的毛病,电光火石间悟到了真相! “所以你一直偷看我?偷偷跟踪我?” “什,什么跟踪?别乱说!” 徐锐之义正词严反驳,只是爆红的耳朵尖已经深深将他出卖。 狗男人还敢狡辩!许光慧咬牙切齿。 这么多年后背时不时发凉,刚开始爷爷奶奶还以为她是因为小时候得不到照顾,营养不良造成的气血亏损,看了很多老中医。 医生说她身体皮实得很,后背发凉或许是因为心理原因吧。 这个心理原因就很高深了,爷爷奶奶联想到她的童年,不好说什么,但从此之后更加关心她的心理健康,教她弹琴下棋,陶冶情操,安宁平和。 她自认为自己心理没有毛病,但后背发凉的事情又无法解释。 后来上了初中后跟同学去了电影院,看了生平第一场恐怖电影,熟悉的感觉从后背升起,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真相只有一个,她被怨灵恶鬼缠上了! 年少的她害怕得瑟瑟发抖,夜里根本不敢入睡,甚至出现了幻听,经常半夜时分惊醒,感觉到有东西爬上她的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或者房间门口有东西拿着木棍一直在划地板,「唰唰唰」响一夜。 她没有办法,只能向爷爷奶奶求助,但他们都说世界上没有鬼,是她胡思乱想了。 夜里睡不好,白天上课没精神,成绩自然受影响,害怕被赶出徐家的她硬着头皮和恶鬼怨灵正面硬刚,那东西再闹出动静时她就比它更闹,用声波将它们驱赶出去! 也许是她的勇气震慑住了「某兄弟」,它们消失了,她终于能安稳入睡了,只是被窥视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在她读书时,在她当众演讲时,在她和朋友逛街时,时不时侵扰她的神经。 后来去海城上大学,学校旁边有间古庙,她捐了一笔香油钱,求了一道开过光的辟邪符戴在身上,似乎真的管用,直至到了粤州上学,那道符不小心被水泡烂了,也没有感到被人窥视。 她原本以为赶走了窥视她缠着她的恶灵,万万没有想到想到原来所谓的恶灵是这个姓徐的大兄弟! 屁的恶灵,身在红旗之下的许光慧为自己的封建迷信感到汗颜,一切都是狗男人的祸! 害她胡思乱想,神经都衰弱了! “老实交代,偷看我多久了?” “嗯……在你进入徐家之后?” 许光慧:“嚯!” 好家伙,还真的从她8岁起就喜欢她,暗恋她了? 果然,她拿的是绝世大美人的剧本吧,自带玛丽苏光环,绝非三毛流浪记。 一瞬间,许光慧觉得自己人格魅力爆表,自信心爆棚,连坐姿都端庄起来。 嗯哼,看在他这么喜欢她的份上,她就原谅他的装神弄鬼吧。 “瞎想什么?打住你脑中的幻想。” 徐锐之冷眼看着她装模作样的做派,伸手弹了下她的脑瓜子,“我又不是变态。” “我哪有幻想?” 明明就是事实! 许光慧捂住脑门,气鼓鼓瞪着徐锐之。 “总之,不必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感到不自在,你在我面前怎样,在他们面前就怎样,做你自己就好,万事有我,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许光慧低头,掩饰脸上蒸腾而起的红晕。 救命,这是什么纯情霸道总裁?一本正经说着情话,撩拨得人春心荡漾却不自知! 如果没有和他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如果不是确定了他心属自己,许光慧真的会以为这是个情场老手。 她上辈子应该是拯救了宇宙吧,这辈子才会得到这样一个男人。 涂完药后,徐锐之去洗澡了,许光慧趴在沙发上刷微博。 “嗡嗡……” 徐锐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她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是「爸」,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徐锐之,你爸爸来电话了。” 里头的水声消失又响起,徐锐之慢吞吞的声音传来,“我洗澡不方便,你帮我接吧。” 嗡鸣不已的手机,仿佛一只烫手山芋,许光慧咬咬牙,快步回到客厅,点了接听键,“大伯,您好,我是许光慧,徐锐之他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您有什么事吗?” “哦,这样。”那边愣了一下才继续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许光慧脑子是木的,一切凭本能反应,“好多了,谢谢大伯关心。” “那就好,其实也没什么事,下下周奶奶生日,让他有空的话就回来一趟吧。” “好的,我转告他。” 结束一段干巴巴的对话,许光慧依旧握着手机站在客厅中央,眼睛直直盯着虚空某处,仿佛三魂不见七魄。 “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吗?” 徐锐之擦着头发,走出卫生间时就看到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哦,奶奶生日,你爸爸说让你回去一趟。” 她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徐锐之愣了一下,拿过手机翻了翻日历,“最近事多,我都忘记这件事了。” 抬头望着许光慧,“到时候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回去看奶奶。” 许光慧避开他的眸光,自他手中拿过毛巾,替他擦发,“再看吧。” 她没有说真话,其实方才那通电话原话并非如此。 大伯在电话里头说他明天下午会到深市一趟,他们两人单独好好谈谈,如果她依旧坚持和徐锐之一起,那出席奶奶的寿宴。 这通电话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原以为大伯接受了她,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大伯要跟她说什么呢? 是劝她离开徐锐之吗? 她心中隐隐不安。 作者有话说: 终极大反派要出大招了—— 最新评论: 【救命又要來虐了嘛】 -完—— 第57章 ——山海不可平—— 翌日下午,许光慧借口周一开会要做报告,需要回办公室加班,好说歹说终于摆脱了徐锐之,独自出了门。 她站在小区门口,往身后望了一眼,转身走进了街角的咖啡厅。 “欢迎光临爱丽舍咖啡屋——” 黎雨时进门,一眼就能看到临窗桌位上的徐钟卿,她谢绝服务员的带领,径直走了过去。 “大伯。” 徐钟卿放下咖啡杯,抬眸打量了一下许光慧,“来了,坐,要喝点什么?” 徐钟卿脸上堆积着岁月流逝的痕迹,深刻的木偶纹彰显出其主人不苟言笑的个性,加之做了多年的上位者,习惯发号施令,单单一个眼神便让人心生畏惧。 许光慧依言落座,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绞着,“白开水,谢谢。” 服务员的出现适时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徐钟卿察觉到她的紧张,有意无意扯开话题,聊她的伤势聊深市的天气等等。 许光慧微笑着一一回应,端起开水喝了一口,掩饰心理上的不自在。 这位大伯向来对她不假辞色,从小望着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样,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如此和颜悦色还是头一遭,她很不习惯。 经年累月,对他的害怕没有随着她的长大而消失,反而成了一生中的阴影,尽管此刻他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但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依然让她无比抗拒此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不少,徐钟卿话题一转,提及往事,“你知道当年奶奶为什么让你离开徐家吗?” 许光慧一愣,原本以为徐大伯是为了徐锐之而来,却没想到他提起了奶奶,以及当年她离开的事。 “奶奶说我妈妈害死了徐叔叔,她一看到我就会想起我妈做的事,她恨我……” “如果她真的恨你,就不会养你到十八岁了,当年是我以断绝母子关系为由逼迫她赶你走的。” 原来如此吗?许光慧默然,所谓的真相并不是真相,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15年前,老幺超度法师的第四天,我发现锐之喜欢你,那一瞬间我怒不可遏,怎么也想不到我的亲弟弟尸骨未寒,我的亲儿子竟然喜欢上了仇人之女!” 随着尘封已久的记忆被一点点揭开,仿佛再次回到那间在深夜中散发着一豆萤光的灵堂。 他当时气得发狂,理智全失,就要冲上去踢死这个蛊惑他儿子的仇人之女。 真的,那一刻他完全不管不顾了,但锐之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哭求着放过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关她的事。 他看着儿子的眼泪,又望着跪晕在弟弟灵前的女孩,突然就冷静下来,他要想一个办法,保住徐家保住他的儿子。 许光慧抬起头望着徐钟卿,这是一段她不知道的过往。 她想起那段愧疚欲死的日子,有一晚深夜,她偷偷溜进徐叔叔的灵堂,哭着扣头,祈求原谅,后来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第二天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床上,她还以为自己做了梦,直到洗脸时看到额头上的青紫,才知道不是梦,是真实发生了。 她忐忑不安,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中,除了家中老仆阿春来送饭,再也没有别的人过来。 照理说她进了徐叔叔的灵堂,那些人应该不会让自己好过才是,可是那一天风平浪静,她也渐渐放松下来。 那一天后,她再也没有去过徐叔叔的灵堂,这件事也渐渐被她遗忘。 原来在她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徐家大房父子因她发生了争执。 “许光慧,我当时逼迫锐之承诺,如果想你死,他尽管靠近你!如果想你活,那就从这一刻起永远忘记你!我的好儿子要你活着!” 徐钟卿回望眼前的女孩,回想起过往,心潮依旧难静。 “从那一天起,锐之彻底被禁锢在我的监控下,我看着他读书写字,高考后出国,远离徐家,报读外地大学,很少回来…… 但我依旧不放心,我的儿子一天天强大起来,我能感知到他在慢慢脱离我的掌控,怎么办? 儿子大了不受控制,我只好从你这边下手,我跟母亲提了这件藏在我心底许多年的秘密,我说如果你继续留在徐家,那我的家就要散了。” “母亲知道后,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说她要考虑考虑。一个星期后母亲给我答复,说要把你养大成人,才能让你离开徐家,不然她良心不安,我只好勉为其难接受。” “后来,你终于过了十八岁生日,母亲又说你正在读高三,不能打扰你备考,高考完又说要等录取通知书,拿到录取通知书又说要准备好上大学的东西,一拖再拖,我不耐烦了,再次施加压力,母亲终于在你大学开学报道那一天说出来,让你以后都不必回来徐家。” “许光慧,其实母亲并不因为你是陈小曼的女儿而厌弃你。相反,她一直喜欢你,为你考虑,你要感恩,不要怨恨。” 许光慧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点了又点,眼泪随着动作飞溅下来,哽咽道:“大伯,我从来没有恨过奶奶,也没有恨过你,我没有恨过徐家的任何一个人。” 她其实一直心怀感激,是他们把她从烂泥堆里翻出来,给她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供她上学,她得到了以前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照顾和关爱,还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徐锐之。 女孩流泪剖白,徐钟卿依旧冷眼旁观,他的心早在岁月的磨砺下化作坚硬的石头。 “你喜欢锐之吗?像他喜欢你一样喜欢他?” 在说出那件事之前,他需要知道许光慧的心意,他要知道这段感情里不是自己儿子的一厢情愿。 男女关系中爱得更多的人容易吃亏,他的儿子已经吃亏了,他希望他付出的真心能得到回应。 “大伯,我不敢说我对锐之有多喜欢,这段感情里一直是锐之在主动在付出,但是自从明确自己的心意后,我也在学着怎么去爱他。以真心易真心,这就是我能做的。” “好,接下来你无论听到什么,无论面对如何的艰难抉择,我希望你记住这句话。” 徐钟卿搅着杯中早已冷却的褐色咖啡,斟酌着开口,提起一件埋藏在心中十几年的秘密。 如果不是为了儿子,他或许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 “你妈妈陈小曼害死了我弟弟,你是知道的。” 折磨许光慧多年的原罪再次被提及,她脸色渐渐苍白,僵硬地点点头,无言以对。 “你们只知道是你妈妈跟徐叔叔争执,抢夺方向盘导致车祸的发生,但你们却不知道他们为何争执。” 徐钟卿叹了口气,原来一旦开口,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你妈妈出轨,被我弟弟抓了现行,那晚他们大吵大闹,情绪过激导致意外的发生。” “砰!” 许光慧手一抖,玻璃杯脱手掉落,溅了她一身的水渍,连坐对面的徐钟卿也不能幸免。 “对不起,对不起。” 她抽出纸巾递给大伯,叫来服务员收拾残局,始终低着头,仿佛要将自己缩成一团。 那句「出轨」宛如一记巴掌狠狠扇在脸上,脸皮火辣辣的,她坐立不安,无颜以对。 往事重提,她做好了心里准备,鼓足勇气直面不堪的过往,只是生活从来没有对她仁慈,再一次让她看清自己身上的深重罪孽,再一次让她知道她的生母是烙在脸上的耻辱印记,她一辈子无法洗脱,更加不配拥有幸福。 如果大伯今日的目的想让她知道她配不上徐锐之,那么他成功了。 服务员离开后,二人相对无言,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好半晌徐钟卿才继续方才的话题。 “你妈妈当初出轨,其实我一手策划的。” 这个死守多年的秘密终于得以说出口,徐钟卿实实在在喘了口气。 原本他以为自己将秘密埋藏,就能粉饰太平,只是母子隔阂,父子离心,现实中的桩桩件件都提醒着他过去从未过去,它的遗毒残留至今,繁衍,漫延,刮起一阵飓风,直接或者间接影响着他们几代人。 听到这句话,许光慧心头倏地漏跳一拍,瞳孔骤缩,“什么?” “弟弟当初带回你们母女,我就知道陈小曼不简单,我弟弟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从来不知道人心险恶,我这个做哥哥的只能多费点心看顾他,所以我派人回到那个小山村做了调查……” 徐钟卿顿了一下,望着女孩惨烈的脸色,想起她可怜的原生家庭,心生不忍,刻意省略了那些不堪的调查真相。 她从那样的家庭中走出,有那样道德败坏的母亲,不是她的过错,因为谁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这样的人是绝对进不了我徐家的门,奈何弟弟他一根筋,觉得把你们母女带出来就必须负责到底,竟然搬出去跟陈小曼住在了一起,我为了让弟弟看清陈小曼的真面目,故意找临时演员去引诱你母亲。” 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许光慧抓起桌上的水杯,紧紧握在手里,指骨用力到泛白。 “我当时已经下定决心,如果你妈妈没有再犯错,真心实意对我弟弟,那么我就从此放任自流,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可惜,你妈妈确实本性难移。” “你妈妈出轨确实是我一手引导的,但是车祸却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没想到我的弟弟和你的妈妈会因为这件事双双离开。” “我确实有罪,我愧对我的弟弟,我愧对父母;但对你妈妈的死,我始终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锐之当初调查过这件事,他知晓真相,所以即便他喜欢你这么多年,却始终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直到我逼他相亲,他再也无法忍受,选择顺从内心的执念。” “我今日来,是放下过往的仇恨,但不代表我接纳你,接纳你做徐家的儿媳妇。如果你们真的因上一辈人的纠葛而分开,那只能证明你们之间缘分浅薄,怨不得我。” 徐钟卿长叹一声,渡人渡己,说易做难,自老幺没了后,他陷入了仇恨中,迟迟走不出来,无论家人如何劝说,他始终平息不了心头日夜燃烧的怒火。 这把火烤着别人,也烧伤自己,谁都不好过。 到了花甲之年,他终于学会原谅,学会放下,与过往和解。 徐钟卿早已离开,许光慧仍旧坐在座位上,表情木然,身形许久未动。 一件接一件,都是她未曾知晓的事情,一颗心被来回切割,血流不止,到了现今,只剩下绵绵不绝的钝痛。 她妈妈是造成徐家不幸的源头,她身为她的女儿,自然也是有罪的。 所以在徐锐之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在他们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时,她第一反应是惊慌,是逃避,她在徐家人面前抬不起头,她认为自己不值得徐锐之喜欢。 只是徐锐之坚定不移的偏爱、多年来的默默付出让她渐渐生出底气和信心,一度幻想着只要他们彼此相爱就能排除万难。 是她天真了。 爱情才是最脆弱的东西,山海不可平,意亦难平。 作者有话说: 最大的障碍出来啦,小许小徐要甜甜就得解决掉这个老头子—— 最新评论: 【一路打怪就剩下最后一个大boss了】 【我靠我靠——我傻眼了——就……沒有想到出軌……然後還要是假扮……】 -完—— 第58章 ——我想静静—— 一整个下午,许光慧坐在咖啡厅临街窗前发呆,时间悄悄流走,行人往来匆匆,光线由明亮到昏暗,在路灯亮起的一刹那,她终于接起了响个不停的电话。 “我就回去,嗯。” 她起身离开咖啡厅,背影萧瑟,与尘世的喧嚣格格不入。 站在门口前,掏钥匙正准备插进钥匙孔,门被打开了,徐锐之戴着围裙站在门边,手上拎着她的兔耳朵拖鞋,“进来换鞋,洗手吃饭。” 许光慧动作一顿,收起钥匙,将包放在玄关处,低头换鞋,往里走,餐桌上已经摆好她喜欢的菜色。 明明是最日常的场景,最平淡的对话,她却抑制不住想流泪。 今日过后,这份独属于徐锐之的细心温暖,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吧。 “怎么了?工作顺利吗?” 徐锐之见她止步不前,望着餐桌发呆,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我先去洗个手。”许光慧一颤,快步走向洗手间。 徐锐之的手落空,他望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皱。 外出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 二人面对面坐下,终于能吃饭了。 徐锐之装了半碗玉米排骨汤给她,“尝尝味道合不合口味。” 许光慧喝一口就知道这汤里少了标配胡萝卜,她望了一眼徐锐之,点点头,“好喝。” 自从上次她说了她刚出来工作那段时间挨穷,天天吃胡萝卜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给她做过胡萝卜,也不再一味去矫正她挑食的坏习惯。 这种无声渗透进日常烟火气里的宠溺,如果不是用心去品尝,很容易被忽略的,但她捕捉到了。 得到挑食女王的称赞,徐锐之嘴角上扬,再次开启投喂技能,夹了一个卤鸡翅到她碗里,“多吃点肉。” “嗯。” 许光慧低头干饭,眨眨眼,强行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意。 可以不要对她好?可不可以不要再靠近她? 她真的好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跟他的关系。 徐锐之望着对面异常沉默的人,“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可以跟我说说,看能不能帮上忙。” 好半晌,许光慧终于开口,“工作没有问题……我现在伤已经好了,其实你可以回海城的,你公司不是也很多事要处理吗?” “没必要回去,我远成办公也一样。” 许光慧不再说话,二人静默许久,还是徐锐之再次打破沉默。 “你下午这段时间去见了谁?发生了什么事?” 许光慧悚然一惊,快速瞥了他一眼便再次低下了头,若无其事地夹菜吃饭,“没有的事。” “讲真话!” 许光慧沉默放下手中筷子,摘下左手上的素戒,放在他面前,“徐锐之,这个东西意义太深重了,你先拿回去……” 他太会察言观色,她在他面前就跟一张摊开的白纸一样,任何谎言都被勘破,那索性说心里话吧。 “为什么要拿回来?给你就是你的。” 徐锐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嘴角紧绷,下颌线凛冽,整个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刀,冷硬,锋利,危险。 “徐锐之,这段时间以来我很感激你的照顾,你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我会折现给你的,从今天开始我们两清……” “抬起头,许光慧,抬起头来看着我!” 许光慧静默不动,无声对抗,泪水打湿眼眶,视线一片模糊。 他好凶,又怒又冷,一如年前爷爷葬礼上相见的模样,丝毫不见怜惜,仿佛她是个全无相干的陌生人。 这不是她想见到的局面吗?将他推得远远的,但是她为什么感到委屈呢? 下巴被重重捏住,她顺着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头,望着居高临下的徐锐之,兜不住的两泡泪终于流了下来。 “哭什么?” 他叹气,撩起T恤下摆替她擦眼泪,该哭的人是他才对吧。 “嗝,徐锐之,我不喜欢你的,你为我做再多事情,我只会感动,我不会喜欢你的……” “好,我知道了。” “我们不合适的,你不知道我是谁,谁的女儿吗?为什么还敢喜欢我?” “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徐锐之感慨,为什么就非她不可呢? 这么多年,他也找不到答案,或是情不知所起,所以一往情深吧。 许光慧一噎,有点哭不下去了,明明是生离死别的时刻,谁要你一唱一和? 她就着徐锐之的手,在他衣服上抹了一把脸,昂头望着他雕刻般的下颌,“徐锐之,我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路该如何走,我们暂时先不要见面了吧。” 低头望着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徐锐之深邃的眼睛掠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归于平静,他沉默着拿过那枚素戒,不容抗拒地握住许光慧的左手,强硬替她戴上戒指。 “戒指给你就是你的,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摘下来,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用力挣了挣,抵不过他的力道,反而将自己的手拉扯得发红生疼。 徐锐之见她皱起眉头,松松手劲,却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桎梏,“我可以给你冷静的时间,但这一次得按我的规则来。” 日常生活上他愿意宠着她,忍受她的小傲娇小性子,那是因为他愿意,但在涉及到他们之间未来的事情上,她必须听他的,没得商量。 她可以优柔寡断,可以徘徊不前,他无所谓,反正他主动惯了,但是不准逃跑,不可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以前就是太仁慈,才白白浪费十几年时间,他不会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了。 “我们可以先分开两天,但你不准搞失联,电话要保持畅通,微信信息要记得回;好好吃饭睡觉,可以思考,但不准胡思乱想,有什么不明白的要跟我说。” 许光慧:“……” 这也太霸道了吧!她之前怎么没有看不来他还有霸道总裁的气质? 他们是闹分手,不是女儿外出参加夏令营好吗? “说话!阿慧,你只是腿受伤,不是耳朵聋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答应你。” 许光慧屈辱地签下了不平等条约。 当天夜里,徐锐之就带着电脑物品走出了这个家,留下许光慧一人,在深夜里发呆。 翌日周一,许光慧上班,在高管会议上分享完人力成本分析后休了一个星期年假。 当天下午她就飞到了金都城,到达一所公墓。她捧着一扎小雏菊,站在墓碑前,静默良久,终于蹲了下来,端详长满青苔的石碑。 墓碑上是一个大波浪长发女人的黑白照,鹅蛋脸,五官秀气,一双妩媚多情凤眸,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这是她的妈妈,陈小曼。 她放下花束,伸手碰了碰墓碑上「陈小曼」三个字,她没有想到时隔十多年,她与陈小曼相见竟是这样,一个在坟墓里长眠,一个在坟墓外流浪。 当初妈妈车祸去世,是徐家大伯处理的后事,后来她问起奶奶她妈妈葬在了哪里,奶奶没说,脸上的阴沉令她不敢再开口追问。 这十几年里,其实她很少想起妈妈陈小曼的,她们十四年的母女缘分,回忆中除了苦难还是苦难,没有多一丝的温情。 自有记忆起,妈妈可以对别的小孩笑意盈盈,给别的小孩糖果吃,但唯独痛恨她这个女儿,将她当做仇人一般对待。 她小的时候不懂妈妈为什么不喜欢她,但她想要妈妈的喜爱,所以她努力干活,事事听话,想讨她的欢心,可惜无用,换来的只有一次次的辱骂或者痛打。 久而久之,妈妈一词对她来说是阴影,是噩梦,是深夜听到她回家的脚步声都会梦中发冷的惊惧。 再大一点,她知道妈妈经常带不同的叔叔回家代表的意义,听懂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她更加恐惧妈妈陈小曼。 妈妈不喜欢爸爸,嫌弃爸爸穷,买不起漂亮的衣服,吃不起白米猪肉,过不了舒舒服服的好日子,连带着一并痛恨她这个拖油瓶。 这不是妻子、母亲,是魔鬼,是笼罩在他们家的阴霾,是醒不过来的噩梦。 后来妈妈与徐叔叔私奔,临走前带上了她,那一晚,夜风从发梢掠过,熟悉的村落在眼里倒退,渐行渐远,她的来处也就此消失。 她一开始不懂陈小曼为什么要带上她,直到有一次妈妈和徐叔叔吵架,徐叔叔摔门而去后,妈妈为了发泄心头怒火,将她吊起来打了一顿,边打边骂,她才知道原来妈妈为了让徐叔叔带她离开那个穷困落后的小村庄,谎称爸爸要卖女儿给孤寡老人做童养媳。 原来如此,她哀叫痛哭,浑身发冷发颤,撕心裂肺喊爸爸,想爸爸救她远离苦海,但她沉默寡言,忠厚老实的爸爸早已被自己的女人戴绿帽,被抛弃在遥远的小山村中。 他救不了她。 无人能救她。 昏过去醒过来,窗外晨昏变幻,唯一不变的是她依旧遍体鳞伤,被高高吊在窗柱上,仿佛一只风干的鸟儿,翅膀凌扬,却再也不能飞翔。 妈妈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她忘记了这个空荡荡的家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几岁的幼女,被她打得遍体鳞伤的女儿。 这是她最后一次与妈妈陈小曼的交集。 她再次睁开双眼在徐家老宅,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自此再也没有相见。 直到车祸去世,她未能见上妈妈最后一面。 或许陈小曼在临终前或许也不想见她这个女儿吧,因为她代表了不堪的过往。 可是,妈妈就算死了,昔日美貌化作一坯尘土,爱恨情仇一笔购销,她却依然不放过她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小许:我们分手。 小徐:行,就分两天。 嘿嘿嘿,完结倒计时……吧。 最新评论: 【嗚嗚嗚我不要】 -完—— 第59章 ——重返故土—— 许光慧坐在金都国际机场,等候飞往椹川的航班。 “阿慧,你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孙子打电话给我,问我你在哪?” 张灵山连续打了许光慧几十通电话,每一次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气得她差点把手机给嚼了。 万幸在濒临奔溃之时,许光慧终于接电话了。 她这段时间忙着国风秀场参赛作品,连续通宵了好几个晚上,好不容易赶出了雏形,终于可以恢复阳间作息了,躺在床上睡得真香呢,杀千刀的楚南深夜哐哐砸门,她顶着满腹起床气骂骂咧咧去开门,发誓要给这个不干好事的老乡一顿削,却被一通电话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大孙子在电话里问她许光慧是否在她哪里,虽然语气一如既往的性冷淡,她却嗅到了隐匿的焦躁不安,逼问之下,他终于将那晚许光慧的反常说了出来。 张灵山听完,深深皱起了眉头,想不通阿慧为什么这么做,她一向有事就解决,不是个逃避的人。 无论如何,先找着人再说,那大孙子估计一夜没睡吧。 “我没事,不用找我,办完事就回去。” 许光慧言简意赅,望了一眼旁边座位上的黑色盒子,“我要赶飞机,先挂了。” “哎哎……不想说就不说,但是去哪都得报声平安给我……还有大孙子啊,人家找你都找到眉毛着火了!” “知道了,我会跟他联系的。” 许光慧挂断电话,点开徐锐之的微信,给他发了两条微信,一条是平安,一条是勿找,冷漠得仿佛回到初识的时候。 张灵山瞪着黑屏的手机,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急得跟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样,“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是我这个娘家人不能听的吗?” 楚南低头发反馈给徐锐之,听到张灵山的念叨,好心劝了一句:“小情侣之间闹别扭,我们这些吃瓜群众看着就好,别掺和。” “你才是吃瓜群众,你全家都是吃瓜群众,我可是娘家人!不行,一定是大孙子对不起我们家阿慧,我得打电话骂他!” “哎……”楚南站起来去夺张灵山的手机,自己好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跟他干架那就等着被噎死吧。 张灵山单手制止了瘸腿楚南,将他摁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张嘴就喷大孙子,率先在姿态和道德上拿捏住了高度,“孙子,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欺负我们家阿慧了!” “无可奉告,谢谢关心。” 徐锐之站在许光慧的房间里,望着空空的角落,眼神沉郁,掐断通话。 原本那里放置着一只黄色行李箱的,现在空空如也。 张灵山再次瞪着被挂断的通话记录,一双猫儿眼瞪成了水牛眼,“他,他,他什么态度?!” 冷静克制却神奇地让人体会到其中的嚣张是怎么回事?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对面的人是阿慧呢! 这么矛盾的特质她只在阿慧身上见过,难道这两人同居一段日子后连性格都趋向夫妻相了? 不过阿慧是她家人,嚣张怎么了?她宠着就是,但大孙子凭什么甩脸子给她看? 好气!! “嗯……还好,他说了谢谢的。” 楚南瘫在沙发上,无奈耸肩,尽力安慰濒临暴走的张灵山,挽回局面。 一句话就将小姑娘嚣张的火焰压了下去,且率先截断了敌人反击的机会,手法干脆利落,态度冷淡中带着礼貌,礼貌中带着无法俯视的强势,这风格很徐锐之! “谢谢,我谢谢他全家!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也是!自己叫外卖去吧!” “砰!” 张灵山一阵风似的刮进了房间,甩上门,独留下楚南一人在客厅中承受不该承受的炮火。 老半天才吭哧吭哧憋出一句委屈的反驳,“我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我是个好东西!啊不不不,我不是个东西,啊不不不……” 他招谁惹谁了,一个个的拿他出气,他又不是出气筒! 另一厢,许光慧正与徐锐之发微信,信息停留在他问她去了哪里的页面上,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还是选择不回复。 这是她的家事,她希望徐锐之不要参与,让她好好与过往诀别。 那天徐大伯来找她,带来的除了尘封的往事,还有她妈妈陈小曼临终前的遗言,她死后想要葬在家乡祖坟里。 大伯一向恨她妈妈,恨她害死自己的弟弟,当然不会让她如愿,十几年来她只能长眠在异乡冷寂荒废的墓园里,无人拜祭,坟头草三尺高。 许光慧望着那个装着陈小曼的骨灰盒,嘲讽一笑,“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她出生的地方是个南方偏远的小村落,那里的风俗讲究人死后要葬在家族坟地里,在祖宗的庇护顺利投胎转世,如果流落异乡会成为孤魂野鬼,被厉鬼吃掉,走不到黄泉路,喝不到孟婆汤,进不了轮回道。 生前放荡不堪,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为了荣华富贵,与人私奔,抛夫抛家,断然截然斩断前尘,临死时没有忏悔,没有挂念自己的孤女,一心想着落叶归根,得祖宗庇护。 她不想一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脸出现在祖宗面前吗? 陈小曼真是个自私的人,从头到尾只会替自己着想。 “前往椹川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MU8833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马上由6号登机。” 听到语音广播,许光慧将手机揣进兜里,捧起黑色的骨灰盒,走向登机口。 纵使她与陈小曼母女情缘浅薄,但身为人子,能替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她死后无憾。 从此以后她只是许光慧,不是陈小曼的女儿许光慧。 飞机降落在椹川市,许光慧刚出机舱就感受到了一股属于夏日的燥热,比深市更甚。 她上了台出租车车,递上一张咖啡厅的餐巾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名,“去这个地址。” 师傅点开导航,输进去,“小姐,这儿远着呢,全程500公里的盘山公路,开过去得一天,我们时间不够,要不我载您到县城去,到时候您再找车进去就可以了。” 而且估计得空车回来,不是一趟划算的买卖。 “一趟多少钱,你开个数,我给你三倍,包括路上的伙食。” “好嘞,那小姐您坐稳了!” 随着汽车开动,许光慧靠在窗边,视线一晃一晃的,望着窗外不断移动的景象。 街景倒退,仿佛时光回溯,重返孩提。 高楼大厦渐渐替换成了一排排低矮的石头房子,在村东头,远离村落的一隅有一间特别残破的石头屋,墙上青苔覆盖,屋顶横梁坍塌了一角,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干稻草,如果不是里面飘出的炊烟,显示出有人居住的迹象,外人怕是以为这是一间危房。 黑黑瘦瘦的小女孩在屋前屋后忙活着,收集干草和枯枝,摞了一小捆,努力张开小手臂将这些柴火抱回屋里去。 屋里中央是个挖出来的火塘,里面用泥砖垒了一个简单的灶,上面架着一个黑漆漆的铁锅,缺了盖子,里面咕噜咕噜煮着黑褐色的菜糊糊。 灶膛里的柴火已经烧尽了,只残留了些火星子,小女孩用手背擦了把鼻涕,再熟练抓起一把枯枝,用膝盖截断,塞进灶里,低头,鼓着小嘴,往里吹气,火终于又烧了起来。 柴火灰烬不断随着烟气上升,飘进锅里,小女孩黑亮的双眼直直盯着锅里的吃食,控制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 爸爸外出替人盖房子,已经去了一个星期,家里的米已经吃完了,她饿了好几天,饿得整个人头晕眼花,实在受不了就喝点凉水。 后来家里的水缸也空了,她只好挣扎着到处去找吃的果腹,山上不知名的野果,水里的田螺泥鳅,能入口不能入口的她都吃了下去。 今天在隔壁村的交界处发现一条小水沟,里面长满了空心菜,她揪了一大捆,拿回家熬煮,终于能吃上一顿热乎的。 “吱呀——” 院子里的木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小女孩听到动静,喜出望外,往外跑去,“爸!” “鬼叫什么?” 进来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女人,梳着又黑又亮的两根大辫子,扭着腰肢侧身躲开扑上来的脏兮兮小女孩,嫌弃地撇撇嘴,跨进了门槛。 小女孩脸上的喜色没有了,流露出几分惊惧,两只小手不安地揪着,跟在女人身后,“妈妈,家里没米了。” “没米没米!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没米你找你爸去啊,跟我说什么?” 女人回头,狠狠剜了小女孩一眼,小女孩低下了头,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不敢说反驳的话。 “这煮的是什么?啊?这菜哪里来的?” “我,我找到的,是野生的。” “啪!” 女人一巴掌扇过来,将小女孩扇倒在地,指着她咒骂,“撒谎精,一定是你偷的!小小年纪就是个下贱坯子,跟你爸一样是个贱骨头!” 小女孩倒在地上,滚了两圈,过了好一会才响起虚弱细微的哭声,“呜,阿慧没有撒谎……” “小姐,小姐,县城到了,我们采购一些路上吃的物资,歇一个小时再继续进山。” 司机师傅停好车,回头叫醒睡着了的许光慧。 她恍惚着醒来,脸上依稀残留着巴掌扇过的火辣以及泪水滚落时的湿热,一时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故地重游,恍然若梦。 多么希望那是梦。 作者有话说: 抱抱小阿慧—— 最新评论: 【嗚嗚嗚】 -完—— 第60章 ——旧人相见不相识—— 许光慧原本计划中途停在蒲苏县加油和购买物资后接着赶路,预计能在傍晚六点左右到达,完成事情后预计八点能跟车离开,不用在村里过夜,但一场暴雨将她的计划打断了,只能在县城小旅馆里过一夜。 翌日一早,二人赶路。 海拔逐渐拉升,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蜿蜒前行,风景单一,路途寂寞。 “许小姐,您到这边来旅游吗?” 司机大哥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许光慧,拉开话闸子。 许小姐人看起来冷冷的,不爱说话,但心肠很好,跑车还包伙食住宿的,大方得很,他很多年没有遇上这种豪爽的客人了。 许光慧打开车窗,带着咸意的海风穿堂而过,撩起散落脸颊两旁的长发,她将墨镜推到头顶,“不是,帮人代办事情。” “哦……禾仓阁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新农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海,风景着实不错,许小姐办完事后可以在村里四处看看。” “是吗?” 许光慧想起梦里那低矮的石屋,泥泞的村路,完全无法想象现今的境况。 “禾仓阁听起来粮食富庶,却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穷窝窝,雨水多,还年年闹旱灾,田地贫瘠,农作物难收成,早年间还饿死人呢。” 司机大哥说得兴起,见许小姐也爱听,一时更加停不下来了。 “这两年好多啦,国家成立了专项扶贫小组,带领村民们开山种水果,改造农田,种植莲藕广菜等经济作物,开起了农产品加工的大工厂,人人都能住上小楼房和吃上大米饭了,放在以前真是不敢想会有今日。” “是啊,不敢想象。” 她8岁之前的生活,饿冷如影随形,贫穷让人绝望麻木。 “那可不,我们脚下这条公路也是国家出资修的呢,路修好后,村里的物资能运出来,外面的商机也陆续进了村里,实现了良性循环!” “大哥懂得真不少,您是村里人?” “嘿嘿,我不是,我家媳妇是!” 有人聊天,时间很快过去,临近中午,汽车下了一个长长的坡道,进了一个山坳。 “许小姐,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能到了。” “跟您打听一户人家,您听说过许茂德吗?他还住村里吗?” 司机大哥听了这个名字,眼神明显都变了,由原来的尊敬讨好变成探究猜测,直到与那冷冷的双眸对上,才收起肆无忌惮的打量。 “哦哦,认识认识,您,您找许老头有事?” “不认识,托我代办事情的人是许……他家亲戚,让我顺便问候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许老头还住在村里,他可算是混出头啦,三个儿子外出打工,每个月都准时给他打生活费,啥活也不用干,每天吃吃喝喝,打打牌,日子舒服得很。” “是……吗?” 这一声恍若低喃,瞬间被风吞没。 车子拐了个弯,一条十米左右宽的运河骤然出现,与记忆里的景象重合。 这条改变了几代人命运的河,终生咆哮在她的生命里,提醒她过去的往事。 许光慧拉下墨镜,遮住眼里的情绪,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小姐?许小姐?” 许光慧回神,“嗯,怎么?” “已经到村口了,是现在放您下来,还是到哪户人家去?” “村里有民宿吗?麻烦载我过去。” 许光慧改变主意了,决定在村里住一天再走,她想去看看她的……爸爸。 结清车费后,司机大哥走了,许光慧上了这家名叫「听海」民宿的二楼,选了一家可以看到海的房间,就此住了下来。 午饭过后,她拿着一个深色手提包出门了。 村子不大,环境很好,周围一排排两层的瓷砖房,几乎每家每户都改造成了民宿的样子,门前立着大大的招牌,小院子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卉,与她在别的地方看过的度假村没甚不同。 一条水泥路蜿蜒而过,串通村头和村尾,许光慧沿路走着,四处打量。 村里很安静,大山隔绝了大城市的喧嚣,路上三三两两游客,穿着亚热带风情的短袖短裤和拖鞋,拍照,或者闲逛。 她一路走着,眼前的景象再也不复记忆中破败寂寥的模样,路上见到的村民脸上再也没有了愁眉苦脸。 漫长时光,早已将一切变了模样。 时隔二十多年回来,她没有丝毫近乡情怯,有的只是冷眼旁观,以及浅淡的物人两非的唏嘘,连她自己也感到讶异。 在她离开的二十多年间,她无数次想过回归故里的景象,或欣喜,或动容,或痛苦,或羞愧…… 却从来没有预料到原来是如此平静,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时间洪流冲刷着,浓烈的情感也会有浅淡的一天,尖锐的刺也会被磨平,谁都不会站在原地等待,谁也不复以往的面貌。 就像陈小曼,临死时心心念念回到村子,这里早已经没有她的痕迹; 就像她的爸爸,经历妻离子散的人间惨剧,再次娶妻生子,回归正常的生活; 就像她自己,半生出走,终于鼓起勇气回到午夜梦回中的故乡,却从此没了故乡。 许光慧走着走着,渐渐远离了村落,路上不见闲适的游人,偶尔见到「突突」作响的摩托车驶过,车尾架上装着满满的青皮香蕉,或者几框翠油油的青菜。 公路渐渐盘旋绕山,她也上山,爬到半山腰,她擦擦额头上的汗往下望,整个村落尽收眼底,仿佛碗底上浅浅散落的一层米饭。 往上望,葱葱郁郁的绿林里是一座座或旧或新的墓碑,这里世世代代埋藏着作古的许家人。 自从回到这里,目之所及、点点滴滴都在唤醒她的回忆。 清明节临近时,村里人会共同出资购买牺牲,提前上山祭拜祖先。 那时候清明节对她来说跟过年差不多,她喜欢跟随在大人身后,上山拔草扫墓,烧香烧草纸,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为了中午那一顿饭团。 那是杀猪后,用猪杂碎和猪肉汤熬出来的米饭,油香油香的,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也是童年里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 许光慧不再继续往上,往里走,选了一棵大树,靠坐在树下一颗石头上,打开手提包,拿出那个黑色骨灰盒,挖个坑,埋了进去。 “我不敢把你放进坟场里,爸爸家的祖宗都在那呢,他们知道你做过的事,不会高兴你做邻居的。” 她自言自语着,拍拍手上的泥土,“这里位置很好,靠山望水,面朝村子,风水一定不错,离许家的坟场也不远,或许你出门散散步就能碰到老熟人了,想来也不会寂寞。” 喃喃自语消散在林间,许光慧静默许久,终于站起来,“妈,我走了啊。” 陈小曼走后十五年,她第一次叫她妈,也是最后一次了。 眼里有水光一闪而逝,许光慧转身下山,再也没有回头。 这场尘缘今日尽了。 “滴滴——” 身后响起摩托车鸣喇叭的声音,她退到路基上去,仍旧低头走路。 “姑娘,去哪里啊,我捎你一程?” 闻言,许光慧回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开着一架三轮车,上面载着一箩筐一箩筐荔枝,因着下坡停车,有几个已经晃荡着跳了出来,沿着水泥路滚远了。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被大爷阻止了,“不碍事,荔枝多得很。” “哦,我回村里,谢谢老伯。” 许光慧还是跑过去捡起来路面上的荔枝,双手捧着坐上了「突突」作响的三轮车,一路晃荡,没比框里的荔枝好多少。 “你是村里的游客吧,住在哪里?” “听海。” “哦,三强子家的,他家卫生搞得不怎么样,你要注意他们家的饭菜,前几天还有游客吃腹泻了,闹得挺大的。” 许光慧哭笑不得,这是同行互相伤害? 但看在人家载她一路的份上,她十分上道应和,“那看来要换一家了,老伯您家开民宿吗?” “开啊,名字叫「茂德的家」,在村东头那一块,住宿和农家乐都经营的,我炒菜可是一绝,很多客人回头就是专门来吃我这一手。” “什么的家?” 许光慧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他呢? “「茂德的家」,姑娘,到地了。有机会去尝尝老头儿做的菜呀。” 许茂德笑呵呵望着戴着墨镜的小姑娘,理直气壮在三强子家拉生意。 许光慧愣愣下车,站在一旁直直望着眼前的白发老头,他发动车子,车子拐弯,失却了踪影,她依旧望着。 活了二十多年,走在路上遇见了阔别二十多年的父亲,形如陌生人。 荒诞、戏剧,一如她的人生。 她谈不上难过,也没有喜悦,只觉得冷,在夏日的阳光里,她浑身发冷,连骨头缝都透出绵延的寒意。 在年幼的记忆里,她的爸爸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高瘦高瘦的,一条破旧的迷彩服穿得空空荡荡,蹲在破落昏暗的灶台前,像一条狗被折叠成两半。 不怎么与村里人来往,终年劳作却依旧被贫困压弯脊梁,她喜欢趴在爸爸背上,小小身子会随着爸爸干活的动作晃晃悠悠,没一会就睡着了。 时光摇摇晃晃走远了,她记不住他长什么样,但这个蹲着的背影她永生难忘。 这个自称为老头儿的人,体型虚胖,热情好客,侃侃而谈,市侩精明,不复记忆中的模样。 原来,连仅剩的记忆也不再属于她了。 物事两非,旧人见面不相识。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我也难受了……小许加油! 最新评论: 【嗚嗚嗚】 【物是人非】 -完—— 第61章 ——走出过往—— “许小姐?怎么不进屋里啊,下雨了!” 许三强双手挡在头顶上,从外面跑进来,见到今天新来的住客站在门口淋雨,招呼了一声。 许光慧点头示意,压低帽檐,抬手擦干脸上的水痕,转身往里走,刚想直接上楼却听到那个牵动心弦的名字。 “嗨,茂德叔今天又赚大了,我刚看他又拉了一车荔枝回来。” “可不是,今年雨水多,荔枝挂不住果,村里没多少家是有收成的,他家偏偏走了狗屎运,那果子,能把枝头压断!” 三强母亲刘桂芳在前台擦桌子,听到自家儿子的话,也念叨了几句,转头看到站在楼梯上的许光慧,讪讪笑了一下,“你回来啦,许小姐。” “嗯。” 许光慧走下来,在大堂的木椅上坐下,将手里的荔枝摆在桌面上,“那个茂德叔家的荔枝确实不错,我刚刚蹭他的车回来,拿了两只,还想着带几箱给同事吃呢。” 许三强一听,生意送上门了,不撬白不撬,“咳,那个,许小姐啊,我们家的荔枝产量虽然不高,但是品质绝对过硬,在村里那是得排前三的!” “是吗,有机会我得尝尝了。” “那必须的啊,妈,赶紧把昨天摘的荔枝拿一筐出来给许小姐试试啊!” 许光慧接过许三强递过来的茶水,状似不经意提起,“我刚刚在村头听到好几个大姨大姐在聊天,说茂德叔走了大半辈子的狗屎运,做什么成什么?” “啊,这个啊……” 许三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启齿,毕竟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村里人的黑历史好像不太道德,虽然这位小姐也姓许,但人家可是金都城来的文化人,与他们村八竿子打不着。 正好刘桂芳端了一簸箕红艳艳的荔枝过来,许光慧望了一眼,“果然不错,我订500斤。” “啊!那,那就谢谢许小姐了!” 许三强和母亲喜不自禁,这城里来的美女就是不一样,豪气得很,连价钱都没问就直接下单了。 生意送上门,刘桂芳进前台去拿本子登记,而许三强得了好处,话闸子都多了起来。 “嗨,其实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茂德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家里穷,老婆孩子跟人跑了,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 许三强偷偷瞥了一眼许光慧,见她并没有反感才继续说下去,“那天夜里村里人还看见他老婆抱着孩子往村口那边去呢,以为她回娘家还是什么的,谁想到第二天就不见人了。 大伙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人,大家都在传是跟当初修运河的外来人跑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嘛,运河刚好竣工,那批人正好撤离,人就不见了,肯定是跟那批人跑了!” 许光慧戴着帽子和墨镜,遮住了脸上僵硬的表情,但那双手紧紧捏着茶杯,指骨发白,用力过度以致茶水溅了出来,打湿了她的裤子。 “呦,小心!” 许三强探身抽出茶几底下的纸巾,递过去,许光慧接过,拭擦裤子上的水痕,低声问着:“后来呢?” “嗨,这些事我也是听村里的老一辈说的,具体真相是怎么样的,没人能说的清。 说来也玄乎,他之前就是出门帮人盖房子,没看住自己的老婆孩子,但也因祸得福,他竟然被东家的女儿看上了,还死心塌地跟回来。 所以说啊,那女人跑得好哇,给现任腾地方呢,回来不到一个月就怀上了,年底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自从那个女人带着孩子跑了之后,茂德叔的运气就好了起来,小两口勤勤恳恳,早就发家致富……” 许光慧倏地站起来,“不好意思,我想起我还有事,下次聊。” “哦哦,好好。” 许三强看着急匆匆上楼的许小姐,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感觉她突然就生气了?难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许光慧顾不上外人的眼光,低着头回了房,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缓缓下滑,捂住嘴,没有发出一丁点哭声,但是两颊不断滚落泪珠,打湿了手背。 原来她的离开,爸爸没有丝毫的难过,很快取了新媳妇,有了心心念念的男孩子,或许压根没有想起过她吧? 她知道自己是个从来不被期待的人。 母亲当初生她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死掉,因为伤了根本,后来一直未能再有孩子,所以她恨她,对待仇人一样对她。 其实父亲也嫌弃,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是所谓的赔钱货,没有儿子继承香火,他在村里抬不起头。 但那是她的错吗? 身为人子,她永远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然而她的父母却将所有过错归咎在她身上,多么不公平! “嗡嗡——” 许光慧摘掉墨镜,拿袖子擦了把脸,点开手机页面,是徐锐之的信息:晚饭时间到了,记得吃饭。 冷冷冰冰的字眼,却从中感受到了他小心翼翼的爱意,许光慧昂起头弯起了唇角,红通通的眼里蒙上一层水光,却没有泪落下来。 她的来处不被人期待,漂泊甚久,此刻却等到了候她归家的人,足够了。 她站起来,擦干眼泪,重新带好墨镜,再次出了门,沿着记忆中的方向,一直走向村东头。 以前低矮破旧的石屋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她推开铁门走进去,仿佛推开了一扇时光之门。 许茂德站在院子中间拨弄着铁路里的炭火,听闻动静,连忙拿出熟练的热切笑容,“欢迎欢迎,要吃点……呀,小姑娘,是你啊!” 许光慧站在门口,与她的父亲对视。 她重新走进这个家,彼此之间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只有她知道他们之间其实隔着二十一年无法跨越的时光。 “能做菠萝排骨吗?” “能能能,里面坐哈,丽晶,来客啦!” 许茂德朝屋里喊了一声,走出一位矮墩的中年妇女,粗壮的腰上围了条蓝色的哆啦A梦围裙,黑胖的脸上挂着淳朴的笑意,笑得双眼眯眯的,显得脸盘子更大了。 许光慧跟在这个丽晶身后,走进餐厅,她下意识观察着她,极尽挑剔。 谭丽晶热切得替她推荐菜色,点了三个菜,许光慧还要继续加点,她出声制止了,“姑娘,我们家的饭菜量大实惠,一个人都不一定吃得完两个菜,要不就先吃着?不够再加。” 许光慧点点头,视线随着她移动,见她出门洗菜洗碗,与爸爸分工合作,整治菜品,是一个十分勤劳质朴的农村女人。 她爸爸的现任媳妇,外貌上远远比不上陈小曼,但不得不说,她比陈小曼贤惠上百倍上千倍。 有些人金玉其外,内里却烂臭腐朽,有些人其貌不扬,却有着一颗最纯真质朴的心。 许光慧环视四周,看到墙上一副全家福,不由得走上前去观看。 上面一家五口,穿着簇新的衣服,站姿拘谨,但是谁都无法忽视脸上幸福的笑意。 “那是我三个娃,都去大城市打工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 许茂德端了菜进来,看到客人在端详他家的照片,乐呵呵地解说着。 “老人家好福气,三个男孩子长得像您,帅气。” “嗨,哪里哪里,就大老粗而已。” “人人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天生就亲近父亲的……老人家没有女儿吗?” 她回头,直直望着许茂德,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许茂德脸色一僵,勉强牵起嘴角,局促地搓了搓手,“哎,没有女儿,没有女儿,都是儿子。” 明知道自己戴着墨镜,旁人看不出她红肿的双眼,许光慧却低了头,不敢再看自己的父亲。 她怕会忍不住落泪。 “小姐,菜上齐啰,您慢用!” 许光慧胡乱点点头,径直走过去,在餐桌上坐下,桌上一道菠萝排骨,是最家常的做法,但在她童年时代,物资匮乏,这道菜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得上。 这是刻在她记忆深处的家的味道,是父亲的味道。 每到过年时,父亲都会买上一只黄澄澄的菠萝,做一道拿手的菠萝排骨给年三十的晚饭添点不一样的彩头。 他蹲在院子里收拾菠萝,她最喜欢挨着他,守着那些掉落的带刺果皮,捡起来放进嘴里嗦,酸酸甜甜的,能消解一年经受的所有痛苦和委屈。 那是她小小的人生中最美妙的滋味,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吃这道菜,已经形成了戒不掉的强迫症,仿佛只要她不忘,就能顺着这股熟悉酸甜,回到心心念念的家,见到心心念念的父亲。 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她今日才看清了自己的可笑。 从来没有谁在等她归家,这个家也早已没有她的位置。 是时候与过往诀别了,谁都在往前走,她也要往前走了。 再见,爸爸,再见了。 “老人家,菜很好吃,钱我微信付了。” 许光慧扬扬手机,转身走出了「茂德的家」,一次也没有回头。 “哎哎,好,慢走啊,下次再来!” 谭丽晶收拾残羹,发现那道菠萝排骨完全没有动过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我就说嘛,城里的小姑娘食量小,哪里吃得完两个菜?这不,还剩一道排骨没吃呢。” “是吗?” 许茂德查看微信收款,漫不经心答着,在看到那一连串零时,不禁瞪大了眼睛,“这,这……” 他连忙转身往外跑,高声呼喊那个小小的身影,“姑娘,你付多钱啦,多了好几万!” 隔着一道铁栅栏,许光慧转过身子,摘掉墨镜和帽子,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那老人家您就收了吧,就当我们有缘。” 闻言,许茂德讶异地望着院子墙外的女孩子,当看清那双眸子时,他怔愣在地,嘴巴张了张,却不知怎么开口,“你,你……” 遥远的记忆呼啸而至,他想起被刻意遗忘的过往,他曾经的妻子也有着这样一双昳丽的凤眸。 “你是谁?” 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只是那个姑娘笑而不答,转身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跟踪狂小徐已经躲在背后了……不哭,小许。 今天是2021年最后一天,多更两章—— 2022年,希望小可爱们新年胜旧年! 最新评论: 【嗯嗯嗯?一觉醒来居然一口气更到结局了?!这就是新年惊喜吗。】 【嗚嗚嗚】 -完—— 第62章 ——双向奔赴的爱情—— 许光慧沉浸在悲伤中,漫无目的游荡着,直至华灯初上才回到听海,却在前院猝不及防遇上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徐锐之站在院中,头发衣服沾染雨水,湿漉漉的,脚上的登山靴沾满了泥巴,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风尘仆仆的,细长的眼眸在夜色的浸染下显出几分疲惫,但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个朝自己走来的姑娘。 “你怎么在这里?” 许光慧停在离徐锐之5步远的地方,不再上前,讶异问他。 他为何能找到这里来? 她到这里来,也是废了一番周折的,如果不是徐钟卿给她地址,这条生养她的村子她一辈子也回不了。 “来找你。” “我不是说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要考虑清楚很多事情。” “已经分开三天了。” 徐锐之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上前,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到一低头就能看到那双冷清又昳丽的眼睛。 许光慧笼罩在他的身影下,属于他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抿了抿嘴唇,脸皮抑制不住阵阵发热。 她知道他正在看着自己,却故意回避他的双眼,靴子噌着地面上的一颗小石子,望向别处,“我还需要多一些时间。” 徐锐之自诩不是的男朋友,“一个晚上够不够?” 许光慧抬头望着他:“……” “一天,就一天,不能再多了。” 徐锐之觑着她的脸色,勉为其难再次退让。 许光慧:“……” 大哥,您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见她依旧沉默,徐锐之皱起了眉头,这就难办了,一天的时间已经退到了他的底线。 就在徐锐之在捍卫底线还是重新定义底线之间挣扎时,许光慧幽幽叹了口气,“你吃晚饭没?” “没。”徐锐之顺从如流,就此揭过那一茬。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许光慧再次叹了口气,带着他走进了院子,找许三强去了。 她拿这个男人没有办法,他总是会知道如何让她心疼他,真是个心机boy。 刚才看他眼睛,红血丝都出来了,胡子拉碴,一副历经沧桑的模样。 她进村子的时候包了辆车,走了2天一夜,累得够呛,照他的性子,不用问都知道他为了早点见到自己,马不停蹄赶路,肯定顾不上歇息。 许光慧陪他吃完晚饭,已经夜里九点多了。 经过前台时,徐锐之拿出身份证,让许三强开一间单人房,许光慧直接拉着他的手上楼,“不用,他跟我住。” 徐锐之愣愣跟在她身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什,什么?她是说他们住一间房?她是想通了?他要转正了? 他低头瞅瞅自身灰扑扑的形象,咳咳,会不会有点仓促,其实他还可以做得更好的…… 许光慧刷开门,指着靠门的一张床,“别乱想,我只是不想浪费钱而已。” 徐锐之木着脸,无动于衷,“我没有乱想。” 二人洗漱完毕,各自躺在床上,空气异常暧昧。 许光慧将被子拉过头顶,遮住自己红扑扑的脸,假装睡着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们之间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竟然还会因为共处一室而感到心跳加速,是因为分开了几天,变陌生了吗? 她没有告诉他,今晚看到他的一刹那,好似读书时期参加了一个难度很大的比赛,她没有设想自己能获奖却被宣布冠军是自己的感觉一样。 出其不意的欢喜。 她很欢喜能在这里见到他。 隔壁床传来窸窣的声响,黑暗中徐锐之下床,拉下遮住许光慧的被子,俯视着那双在黑暗中仿若夜星的眸子,“阿慧。” “嗯?” 许光慧直直与他对视,跌入满眼的宠溺中,无法抗拒这一刻的共沉沦。 “我很想你。” 他很想她,无时无刻不想。 他想去往她的身边,想转身就能看到她,想牵牵她的手,想她在外面按时吃饭了吗? 想她有没有遇上什么困难?想她有没有因为那些复杂的前尘往事而躲起来哭鼻子? 许光慧不作声,眨了眨眼睛,而后长翘如小扇子的睫毛乖巧覆盖了下来,遮住眼里的水光。 这一次,她愿意臣服在他恣意的爱意之下。 下一刻,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轻啄,舔咬,深吮,呼吸交缠,男人的喘息在静谧的黑夜中响起,催开一朵思念的花。 良久,呼吸被掠夺的许光慧发出了一声细碎的嘤咛,惊醒沉溺的徐锐之,他终于强忍着内息的渴望,强迫自己从她织就的情网中抽身,双臂撑覆在她的身侧,许久才平复下来。 他的姑娘微微蜷缩着,静静躺在他身下,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兽,只有一双簌簌颤抖的长睫泄露了她心底的羞涩和不安。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滚烫细腻,一直烫到了他的心底,无端生出无边的柔情。 “睡吧,小姑娘。”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替她盖好被子,不再打扰她如梦。 翌日一早,二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禾仓阁。 徐锐之留了金都城的地址,叫人把荔枝空运到徐家,结算房费后就离开了。 汽车即将使出村口时,徐锐之从后视镜看到一个骑着电动三轮车的老头在追车,他放慢车速,偏头问许光慧,“要停下来吗?” 许光慧直直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身影,近到能看清她爸爸脸上的皱纹,和因用力咬紧牙关的凸起的腮帮子,最终她还是摇摇头,“走吧。” 见一面就断了心里的念想吧,何必相认? 如今他有娇妻爱子,生活如意,过往的不幸早已消散在二十多年的光影里,她也早该被遗忘了。 她是耻辱,她有自知之明。 今天开始,她与过往诀别,纠缠二十多年的旧梦就此醒来。 她要朝前走了。 “好。”徐锐之一脚踩下去,车速飙升,将那辆三轮车远远甩在身后。 “周六奶奶生日,你跟我回徐家见她老人家吧。” 许光慧从回忆中抽身,偏头去看他,暗自腹诽,这男人真是得寸进尺,昨天还很好商量的样子,说愿意给她一天独处的时间,一旦她显露了一丝退让,就立马顺杆爬,自以为是结束分歧,现在再次逼近,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明明他逼得这么紧,但她却丝毫没有激起逆反心理,真是糟糕啊。 狭窄的空间里只听闻空调风扇转动的声响,越发衬托出彼此之间的静默。 许光慧不说话,徐锐之却曲解了她的沉默,以为她在抗拒自己,在抗拒徐家。 “对不起,阿慧,我知道我父亲对你母亲做过的事,是我们徐家对不起你,但是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回去总得准备礼物吧?” 许光慧,承认吧,你被这个男人吃得死死的。 徐锐之愣了一下,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恢复成以往的不动声色,“我们一路上看看有什么特色的东西,顺便一起买回去,奶奶她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 “好吧,椹川有一处老街,是南洋风格的建筑,里面很多百年老铺,我们可以逛一逛。” 徐锐之自然无异议,二人放慢速度,就当汽车旅行,第二日下午才达到椹川机场,登上飞往金都城的航班。 登机舱时,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一个不察,二人就被人隔开了。 许光慧落在后面,顺着人流缓慢前行,视线跟随着走在前方的徐锐之,所以她没有错过他发现自己不在他身边时脸上刹那的慌乱,细长的冷眸快速在人群中搜寻,直到见到她的一瞬间才安定下来。 这男人向来冷静自持,哪有惊慌失措的时候?他被她牵动了情绪。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荡起涟漪,仿佛被一颗石子打破的平静湖面,泛起了波浪。 她知道他心中的不安。 自从那场水灾过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了喜欢确认她是否存在的习惯。 在厨房煮着饭熬着汤,中途会跑出客厅看她一眼,再举着锅铲进去,令她感到莫名其妙。 在开会办公的间隙,如果见不到她的身影,就会毫不犹豫中止工作,当着所有下属的面叫她的名字,直到她出声回应。 她不经意间回头,会与他幽深的目光不期而遇,他总喜欢用那双深邃的细长眸子静静望着自己,待她察觉时再若无其事移开。 甚至有时候徐锐之半夜醒来,也会偷偷开门进她房间,摸摸她的脸,替她掖掖被子,检查检查窗户的防盗设施,巡视一圈再轻手轻脚退出去。 如果不是有一晚她喝了奶茶睡不着,她都不知道徐锐之鬼鬼祟祟的动作。 这些细微的举动,无一不在传达出他内心的不安,她知晓却选择无视。 在这段感情里,一直是他在主动付出,她是被偏爱的那一方。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所以她不在乎他患失患得,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付出,好似这样她就能占领这份感情的制高点,时刻保持清醒,而不是被拖着沉沦下去。 对这份感情她刻意压制自己的期待,如果到最后这段感情失败,那她也不必太过失望。 因为在开始的时候,她就在不断灌输、提醒着自己他们终究会有分开的一天,当那天到来时,高悬的心落地,看吧,她就知道他们会这样的。 其实是她不相信罢了,不相信自己值得这份厚重的偏爱,不相信自己不会被辜负。 自小的经历在告诉她,她始终是被驱逐的那一方,被出生养她的村子驱逐,被爸妈驱逐出,被徐家驱逐,所以遇到挫折困境时,她第一反应是自我驱逐,要分开。 而徐锐之不是这样的,他选择奔赴,由始至终奔向她。 那么,她为何不敢迈出奔向她的那一步? 她越过人群,走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徐锐之,我在这呢。”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求婚倒计时—— 大家猜猜是谁求的婚? 最新评论: 【難到是小許!】 【阿慧求得】 -完—— 第63章 ——生命树—— 得知儿子回来,徐家派了车早早候在机场,徐锐之和许光慧拿完行李出来就能马上往家里赶,堪堪在晚饭时间到达。 “回来啦,路上累不累?”阮欢拉着许光慧的手,细细打量着,见她两颊肉嘟嘟粉嫩嫩的,比之前长了不少肉,气色也好多了,终于放心下来。 养得这样精致,看来儿子没少费心。 “大伯娘,我不累。”许光慧摇摇头,任由阮欢打量,不自觉舔了舔嘴唇,脸上红晕越发明显。 “嗯哼……”徐钟卿放下报纸,摘掉眼镜,双手背在身后,站起来往餐厅走去,“洗手吃饭。” 徐锐之放好行李,从楼上下来,恰好听见父亲的话,走到客厅,从母亲手里牵过许光慧的手,话却是对母亲说的,“妈,您去吃饭吧,晚点再聊,我带她去洗手。” “好好。”阮欢望着眼前赏心悦目的一对,笑眯眯应着。 许光慧内心羞赧,面色薄红,态度却不扭捏,大大方方由得徐锐之牵了手。 落座用餐时,除了必要的礼貌礼仪,其余时间也只安安静静吃饭。 倒不是不自在,是她脾性一向如此,在不熟的人面前内敛,在熟人面前话才会多一些,目前能归入到熟人范围的寥寥无几,这么多年只得张灵山、伍姐和许光慧。 饭桌上淡然自若的人也只有这两母子了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 “阿慧,听说你喜欢南方菜,刚好我们家水姨做得一手好粤菜,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阮欢一双筷子舞个不停,每样菜色都夹了一筷子到许光慧碗里。 吃的速度赶不上夹的手速,眼瞅着碗里的菜逐冒尖,许光慧觉得压力山大,只得勉强抵抗大伯娘的热情,“谢谢谢,菜很好吃,够了够了,吃不完吃不完了……” “跟你大伯娘客气啥?快吃快吃,瞧你这小脸瘦得……” 许光慧瞟了一眼徐锐之,求救的意味不言而喻,而后低头拼命攻陷这座夸张的菜山。 那哀怨的小眼神别提多可怜了,徐锐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勉强抑制住了,伸筷子给母亲夹了一筷子炒时蔬,“妈,您坐下吃饭吧,都一家人,客气什么啊。” “这次回来就多住几天,知道不?上次你出事,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这次回来主要是给奶奶她老人家祝寿,周日就回去了,现在公司新业务进入关键时段,大把事情要忙呢。” 徐锐之拿过许光慧的碗,将里面的素菜全夹到自己碗里,只留下肉菜,“下次吧,下次我带光慧回来住久一点。” 一直沉默吃饭,严格遵守食不言的徐钟卿喝了口汤,“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听你妈说你们求婚流程都走完了,婚事也别拖太久,尽快定下日子,我们好着手准备。” 不愧是徐家大家长,人狠话不多,话多必是大招,此言一出,立马震惊三人。 话题拐得猝不及防,许光慧一口饭呛着了嗓子眼,捂住嘴,脸皮涨红如猪肝,“咳咳……” 徐锐之挑高眉头,讶异地望了父亲一眼,伸手去拍许光慧的背,给她顺气,“慢点……” “钟卿,你瞧瞧你,看把孩子吓得!” 阮欢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却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催婚不成反被埋怨的徐钟卿:“……” 刚才是谁打暗示来着?是谁说要趁热打铁来着? 因许光慧被呛了个恨,这个话题也就插科打诨地揭了过去,饭桌上重新恢复了平和。 一顿饭到了尾声,徐家的阿姨端了甜汤上来,许光慧礼貌性道谢,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又被吓了一跳,“伍姐?” 许光慧瞪大双眼,望着眼前的短发中年妇女,这脸,这发型,这身材,不是伍姐,又能是哪个? 伍姐不在公司上班吗? 为什么跑到了徐锐之家里? 她和徐家什么关系? 阮欢瞧了瞧许光慧面上掩饰不住的惊讶,颇为纳闷,“这是我们家阿姨伍水,一直在我们家做事,你应该没见过她,不过她有个双胞胎姐姐,叫伍月,现在跟在锐之身边负责起居饮食呢,或许你认识的是伍月?” 自家儿子喜欢人家小姑娘,或许带回过海城也说不定呢,只是为何伍月从来不提? 徐锐之在桌下握住许光慧的手,轻轻捏捏,她愣了一下,笑了笑,朝望着自己的大伯和大伯娘解释,“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水姨跟我公司里一个保洁员长得很像,乍一看容易眼花。” 许光慧脸上笑嘻嘻,手底下却阴恻恻,捏住徐锐之的大腿肉,用力一转,瞬间感受到他浑身一僵,她心里的烦闷略微减轻不少。 用餐完毕,徐锐之带许光慧上楼洗漱,他们回来的这段日子要共住一室。 自从阮欢跟家里说他们已经订婚后,家里就不再准备客房了,无形之中又当了一把神助攻。 进了房间,刚关上面,徐锐之就去牵许光慧的手,“我可以解释的。” 许光慧拍掉他的手,闪到一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墙边,“说吧,我等着你的狡辩。” 见她一副又拽又酷的模样,徐锐之舔了舔后槽牙,手心发痒,想一把揪过来好好捏捏小肉脸,只是她正在暴走的临界点,还是不要去惹恼她了。 其实吧,这事有点不好解释,用词不当的话就成监视者了,斟酌半晌,缓缓道:“你那时候毕业,一个人到深市打拼,我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让月姨找机会打入你的生活,没想到你那时工资太低,连饭都快要吃不起了,你没有要月姨,但好在最后接过也算是殊途同归,呆在同一个公司她也能就近照顾你。” 许光慧愣了一下,努力回想当年那个辞职的实习生,“你认识的人?” “不重要的路人甲。” 徐锐之摸摸鼻子,看了看她的脸色,决定将自己推荐表妹到她公司做实习生,同时做卧底的事情隐瞒下去。 许光慧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刚才饭桌上你为什么阻止我问水姨?” “哦,那个啊,当初我叫走月姨是打着照顾我的名义,如果被爸妈知道我把她放你身边四五年,指不定会怎么嘲笑我。” 许光慧静静望着那个一点点靠近自己的男人,他嘴上说得轻松,但期间辛酸艰难她略微揣摩就能感知一二,他不是怕被父母嘲笑,是怕原本就不满意的父母对她越发忌惮吧,觉得她蛊惑自己的儿子,害怕儿子对她死心塌地言听计从。 做父母的永远跟儿子一条心,但跟儿子喜欢的人就未必了,否则婆媳关系也不会是世上最难相处的关系之一了。 他为了在父母面前维护她,过去选择了隐瞒,现在亦然。 她到底哪点好?值得他如此殚精竭虑? 徐锐之终于到了她身边,望着那双泛起水光的眸子,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叹了口气,擦擦她的眼睛,抱她入怀,“怎么变得这样爱哭?哭得我心口疼,快别哭了。” 许光慧双手爬上他宽厚的后背,脑袋贴着他的脖颈,哭得抽抽搭搭的,还打起嗝来,“你……嗝,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有什么……嗝,值得你喜欢的?”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她的眼泪落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又湿又热,一直流到他心里去了,他抚着她的背,望着窗外夜空熠熠星光,“或许喜欢你爱你没有理由,所以也没有理由结束吧,我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究是要在一起的。” 谁能说得清楚为什么呢? 他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看着她揣测她,就这样过了许多年,等他发觉时她已深深扎根在他心上,深入骨髓,血肉交融,恣意生长。 他审视自己的内心,站在葱葱郁郁的树底下,挣扎许久,终于决定这棵树的结局。 他试过很多办法将这棵树拔除杀死,他远离她,避而不见,他忽略她,不再记挂, 直到自己的心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他才发觉,原来强行拔除,树死,他也会死。 她是他的生命树。 汹涌的情感催动着心间的生命树,枝叶勃发,飒飒有声,传达到许光慧身上不过是轻盈的一个额吻。 他怕自己过多的情与欲,会吓到她,他要他们之间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你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 哭归哭,不妨碍许光辉使诈。 徐锐之一僵,脑中飞速闪过桩桩件件大事小事,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瞬间冷静下来,“没有了。” “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真没有了,一滴都不剩了。” “行叭,给我拿睡衣毛巾,我要洗洗睡了,我好困。” 正是盛夏时节,房间没开空调,许光慧哭出一身汗,又被徐锐之紧紧抱在怀里,那滋味跟被叉在钎子上烘烤的肉差不多。 她忍了忍,发现忍不住,索性推开徐锐之,在床头柜上翻找遥控器。 怀中落空的徐锐之:“好。” 方才是谁感动得哭哭啼啼? 刚才又是谁投怀送抱?呵,现在知道他有多喜欢她了,得到后就不珍惜了是吗? 他心里委屈,但偏偏不说,而许光慧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洗完澡吹完头发就窝进被子里了。 徐锐之进进出出几次,也没见她翻过身,只得堵着气去洗澡。 收拾完已经夜里十一点了,他也觉得疲惫,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想了想,朝她那边挪了挪。 下一刻,一句温香软玉滚进怀里来,“别气啦,给你抱。” 黑暗中,有天使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轻声诱哄,“睡吧,晚安。” 晚安,他的小天使,他陷入黑甜乡中,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晚上九点多,外面阴雨连绵,我在听粤语歌《生命树》,超好听,有点悲的氛围……但小许小许要甜甜—— 最新评论: -完—— 第64章 ——许光慧是我的未婚妻—— 翌日凌晨,徐家老宅便已灯光通明,寿宴策划团队和戏班子陆续进场,为沈晚意的八十大寿准备着。 人流进进出出,摩肩接踵,交谈声,欢笑声,吆喝声,将夜色撕开一道口子,天渐渐亮了。 徐家众人早早赶了过来,汇集在堂屋处,簇拥着坐在上首的沈晚意,左右两侧分别是大房二房,而孙辈和曾孙辈则站立在堂下,准备叩首送上寿礼。 “妈,这是我新作的泼墨丹青图,祝您老人家鸿福齐天,身体康健!” 长子徐钟卿给在蒲团上,叩首送上贺礼,沈晚意俯身接过,打开画卷,浏览一番,颇为自得,“旁人掷千金求画都换不来你的首肯,今日却为我这老太太出山作画了,倚老卖老果真有效,我赚翻了!” 一番调皮话引得小辈们哄堂大笑,徐钟卿素来严肃的脸也不禁温和下来,“妈,瞧您说的,只要您开口,要多少有多少,就怕您嫌我手艺不好。” “好好,起来吧。” 沈晚意将画卷交给身后的阿春,伸手将大儿子扶了起来。 徐钟卿身为徐家这一代大家长,他的行为是所有人的准则,他送完贺礼后,徐家众人依次按照辈分致贺。 许光慧站在人群后,透过间隙贪婪望着一身墨兰交领旗袍装扮的沈晚意,一头银白色波浪电烫卷,戴珍珠耳饰和珍珠项链,浑身书卷气,仿佛旧时代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岁月从不败美人,她今日才切切实实领悟到这句话的真谛。 在她年幼的记忆中,奶奶的形象便如此,这么多年过去,她从小女孩长成了女人,奶奶依旧如此。 她陷入过往的回忆中不可自拔,直到旁人让开一条道,她才察觉到周围的异样,抬头一瞧,原来徐锐之整站在前方三米远,正回头望着自己。 “过来。”徐锐之伸出右手。 许光慧抿了抿唇,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走向徐锐之,握住他的手。 “奶奶,我带光慧回来给您祝寿了。” 徐锐之带着许光慧走到长辈面前,跪在蒲团上,磕了个头。 沈晚意笑意盈盈与自家俩媳妇聊天,听到长孙的话,尚未来得及思考便转过头来,“带谁……” 待看清来人时,嘴边的笑顿时僵住,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起身过猛还踉跄了两步,徐钟卿慌忙伸手去扶,“妈,您慢点来。” “钟卿!钟卿!” 沈晚意用力揪住儿子的手臂,眼睛不自觉地眨着,“这?” 徐钟卿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和许光慧,大手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您没看错,是光慧回来了。” “你为什么……” 沈晚意得到确切答案,却更加困惑儿子的态度,不禁喃喃出声。 “妈,剩下的事我稍后跟您说。” 徐钟卿靠近母亲,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沈晚意愣了一下便放开了儿子的手,转而去扶起俩人,话是对许光慧说的,“好孩子,你还记得奶奶生日,还愿意回来看看……” 她拉着许光慧的手,温和的眼睛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细细打理着眼前瘦高的女孩子,她亲手带大又亲手赶走的孩子,泪盈于睫。 十几年了,她始终愧疚难安,不是没有想过重新寻回她,但总拉不下脸去迈出这一步,一开始因为内心深处的狭隘自私,将尚未成年的孩子赶出家门,现在又为了自己良心不受煎熬,再将人寻回,这跟当初抛弃她的行为有何区别?半斤八两罢了。 犹犹豫豫着,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后来她已经不抱希望,余生就在罪过中度过吧,直到丈夫去世,她在葬礼上看到长大成人的女孩,她才知道自己逃避心态是多么可笑,人格是多么渺小。 女孩子长大了,亭亭玉立,大方得体,自信从容,带着感恩之心回来,勇敢直面往日的纠葛,只为了送敬爱的爷爷一程。 孩子越坦坦荡荡,越衬得她自己内心狭隘阴暗,她无颜面对,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了徐家老宅。 她并不强求孩子的原谅,但也不知该如何弥补亏欠,苦难过去了,孩子长大了,迟来的歉意比草还贱。 只是没想到孩子还愿意回来看她这个老太婆,一时之间感触颇深。 “奶奶,别哭。” 许光慧也红了眼睛,摸了摸口袋,找不到纸巾,索性伸出手替沈晚意擦干净眼泪,“今日是您的生日,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是啊,奶奶,您别激动,往后我多带光慧回来看您。”徐锐之半搂着沈晚意往座上走去,“光慧还给您带了生日礼物呢?想不想看?” 沈晚意顺着长孙的力道坐下,微微昂着头打量着手牵手的二人,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什么时候锐之和阿慧这么熟了? 为什么锐之说他带阿慧回来? 他们似乎很熟稔亲密,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们……”她蹙眉,迟疑着,怀疑自己想多了。 “您没……”徐锐之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被门口处的喧闹打断了。 堂屋中的人纷纷回头望向门口,原来是陆家当家人陆绍生代父前来贺寿。 “晚辈绍生代父恭祝老寿星,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古稀重新,春秋不老,欢乐远长。”陆绍生走到沈晚意跟前,弯腰作揖,送上贺礼。 “哎呀,今日不过是餐便饭,你们人来就好,何必破费。”沈晚意礼节性推拒。 陆绍生嘴上说着应该的应该的,随后以眼神示意小女上前见礼。 陆安宁收回眼角余光,不再暗中打量徐锐之及其身边的女孩子,抱着礼物上前两步,笑意盈盈开口,“陆奶奶,生日快乐!这是安宁亲手抄的僧伽吒经,您看看喜不喜欢?” “好孩子,有心了。” 沈晚意拍拍陆安宁的手,转头吩咐长孙,“锐之,小宁难得来一趟,你带她出去逛逛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太太耗在这,平白浪费大好时光!” 她对陆家这个小女儿印象极好,知书达礼,又生得珠圆玉润,非常讨喜,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妻人选,春节期间便亲自牵桥搭线,安排俩孩子见面,直到现在也以为他们在处对象。 沈晚意的话刚落下,在场知晓真相的徐家人便沉默下来。 陆家父女对视一眼,选择沉默,他们对目前的事态发展完全不反感。 虽然春节期间二人首次见面当天徐锐之便跟陆家说清楚了,他们俩适合做朋友,只是要陆家放弃这么好的女婿,心中肯定是不愿意的,现在徐家老太太当众表明支持态度,他们当然乐见其成。 “你这孩子,没听到奶奶的话吗?” 沈晚意见长孙无动于衷,遂催促了一把。 不等徐锐之反应,徐钟卿便站了出来,“妈,我让毓之带小宁去吧,都是年轻女孩子,共同话题多。” 工具人徐毓之立马站出来,却惹来大堂哥一记凌厉眼神杀,顿时便萎了。 “奶奶,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只是我第一次带未婚妻回来,给您过过目先。” 徐锐之不由分说将许光慧牵到奶奶跟前,带着无法拒绝的力量,“这是您的未来长孙媳,许光慧。” 许光慧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握着徐锐之的那只手渐渐用力,指骨发白,她嗫喏着道:“奶奶……” 其实当初答应回来,就已经想到这个局面,只是身临其境时,她才低估了自己的胆怯程度。 作为一个不被喜欢的,被驱逐的人,她自踏进这所徐家老宅,胆气底气便在悄然流失。 “这……” 沈晚意彻底惊呆了,望望手牵手的俩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个是自己疼爱的长孙,一个是自己养大的姑娘,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怪方才觉得不对劲,他们俩太亲密了,超过朋友的礼仪范围,她怎么都想不到原来是情侣关系! 这是宿命吗? 当初百般阻挠,被迫分离的二人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早知结局如此,那她当初所做的一切有何意义? 其余的徐家人虽早已知晓二人的关系,当亲耳听到,仍旧震惊不已。 旁人都说徐家锐之家境优渥,天资聪慧,条件出众,是金都城里不可多得的良人,其实徐家众人也同样如此认为,可惜这个大房独苗优秀是优秀,却不近女色,多年来一直保持单身,无论他们如何苦口婆心,他依旧无动于衷,搞得他们都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不喜欢女朋友,说不定喜欢男朋友呢,只是谁也没有这个胆色去试探真伪了。 原来不是不近女色,是只近许光慧! 这么多年,他瞒得可真紧,愣是没有泄露一点风声,直到自己翅膀硬了,不再倚仗徐家了,才把人带到明面上来,心思可谓是深沉啊。 徐家人心中翻腾,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今日的场合不适合细究前尘往事,毕竟有外人在,该有的待客礼节还是要有的。 徐钟卿搀扶着母亲,轻声提醒,“时辰也不早了,宴席也该开始了,妈,您先上桌吧,我们边吃边聊。” 沈晚意回过神来,整理好情绪,勉强笑道:“瞧我,老糊涂了,光顾着说话!快快到南房大厅用餐吧,今天还请了戏班子唱曲呢。” 一番掩饰,又回归到其乐融融的气氛,众人簇拥着寿星往席上而去。 许光慧与徐锐之落后众人,手牵手,慢吞吞走着。 “奶奶她似乎很不高兴……” 许光慧望着前方满头银发的老者,虽然早已猜测到结果,但心底仍旧止不住地失落。 “别乱想,奶奶她一向喜欢你,只是她现在有点震惊而已,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徐锐之晃晃她的手,“你要相信我,家里最难搞的人其实是我爸,他都不反对了,奶奶这边完全不是问题。” “好吧。”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望向从一开始就极力掩饰的某人,话题一转,“你跟陆安宁是什么关系?老实交代!” 之前温鸣柯在公司大爆料抹黑自己,听他提过是温鸣柯在金都城的陆姓表姐透露的黑料,那时自己跟他还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她只顾着把姓温的处理掉,没有兴趣去探究这个陆姓表姐到底何人。 现在看来,关系不简单呢。 作者有话说: 前面只配有名字的女配终于露脸啦,啪啪打脸!咱小许最强嘴炮王者可不是浪得虚名! 最新评论: -完—— 第65章 ——他的小姑娘是个最强嘴炮王者—— 临近开宴,与徐家交好的的亲朋好友陆续到场,安静已久的徐家老宅门庭若市,人生鼎沸。 老寿星端坐主位,接受着来人的祝福,一时之间气氛和乐,掩饰了众人各异的心思。 及至宴席过半,门外临时搭建的戏台子「锵」一声震天锣鼓,帷幕拉开,有演员咿咿呀呀登台,吸引众人目光。 许光慧随众人侧目望去,倾耳细听,原来是一出《麻姑献寿》。 她自来到徐家后便养在沈晚意跟前,连带着也接触很许多传统国粹,演员登台一亮嗓,她就能听出什么曲目了。 右手手指不自觉跟着台上的节奏跳动,一秒不差,当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她僵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揣进裤兜里。 其实她当初离开徐家,狠心告诫自己要彻底告别过去,只是没有意识到很多东西早已融入骨血,成为她的一部分,终生伴随。 人始终无法割裂过往,所以逃避无用,要不选择放下,要不选择面对。 此刻,她知道要如何选择了。 “我去上个洗手间。” 许光慧靠近徐锐之,耳语几句,准备起身离开。 正与兄弟姐妹们交谈的徐锐之伸手拉住她的手,转脸望着她,“我陪你去吧。” 徐敬之几兄妹听闻俩人的动静,该吃吃该喝喝,一切正常,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他们心里的八卦雷达全开,眼风密切留意事态发展。 许光慧瞧着他们一副假模假式的样子,耳朵都恨不得支棱起来,颇为无奈,挣脱徐锐之的手,“不用,我知道路,你跟兄弟姐妹好好好聊聊吧,我看他们装得挺辛苦的。” 收获未来嫂子一颗直球的徐家三兄妹:“……” 许光慧从宴会厅出来,沿着走廊一路向西,走走看看,天井处养着的迎客松,廊上挂着的古式灯笼,廊下的黑漆木椅,所有布置与记忆中相差无几。 她默默数着,走到第七根廊柱子前,撩起裙摆,蹲下身来,伸手去触摸柱跟上陈旧的划痕,是正字,一共5个。 那时候她在徐叔叔的租房中晕倒,醒来就到了这座老宅子,没有徐叔叔,也没有妈妈,但有两个陌生的老人。 老宅阴森寂静,老人家不苟言笑,她很害怕,但也不敢哭不敢闹,数着日子一日一日等着,偷偷捡石子刻下时间流逝的痕迹。 写完第5个,妈妈没有出现,徐叔叔也没有,她却成为了这个家的一员。 人生的际遇多么奇妙,她当初没想过进徐家,没有想过后来会离开徐家,也同样没有想过今日会重新回来,冥冥之中究竟是什么在推波助澜吗? 她被这无形的手推着,一步一步就走过了前半生。 过程多舛,兜兜转转,结局终究会美好的吧? 许光慧感叹着,站起身来,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看清来人,她挑了挑眉,略感诧异。 陆安宁站在长廊转角处,不知看了多久,直到许光慧察觉,她才缓步走近,“好久不见。” “你认识我?” 许光慧望着眼前的女孩子,眼神清明安定,举止言谈从容不迫,脸庞玉润粉白,是大家族富养出来的娇花,只是她毫无印象,压根不记得有认识过这一号人物。 “小时候见过你几次,可能你不记得了。” “这样子。”许光慧点点头,转身欲走,连认识都谈不上,那就不必叙旧了。 “你不应该回来的!” 陆安宁喊住她,“当初你觉得徐家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头也不回离开,今日就不应该再踏进这里一步,你清楚徐奶奶她不喜欢你,不欢迎你。” 见那双清冷的眸子盯着自己,陆安宁窒了一下,依旧选择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你离开徐家吧,徐家好歹在金都城里有头有脸的家族,你继续纠缠只会令徐家蒙羞,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这样吧?” 又是一个装模作样自以为是的人,许光慧冷笑一声,撕开陆安宁身上的遮羞布,“请问陆小姐是以什么身份说这番话?” 陆安宁抿了抿嘴,不喜欢她这份尖酸,“世交朋友。” “错了,陆小姐,与徐家世交的是你爷爷和父亲,跟你?真没多大关系,你也只是个沾光的人,就别往自己大脸上贴金。” “你……”陆安宁第一次碰到有人这样跟她说话,皱了皱眉,“我说的是实话,你不爱听,我也没办法。你嘴皮子确实厉害,充分暴露你没教养这件事。” “没教养也好过伪君子吧,陆小姐,你敢说真话吗?” “你什么意思?” “口口声声为徐家好,让我离开徐家,其实你想让我远离的……是徐家嫡孙徐锐之吧?你喜欢他。” 许光慧下结论,一针见血。 遮羞布冷不丁被人扯掉,暴露内心真实目的,陆安宁一时之间颇为羞耻,一张娇滴滴的脸红了又白,勉强压抑怒气,“是,我喜欢他那又如何?你确实配不起他!” “呵呵……”许光慧控制不住笑出声来,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 见情敌发笑,陆安宁越发愤怒,胸口上下起伏着,“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这人果真如温表妹说的那样,不好对付,完全摸不清路数。 “陆小姐,我笑你天真无邪罢了。” 许光慧嘴角上扬,眼底冷漠,“第一,你喜欢他,你去跟他说啊,在我面前演什么一往情深?挺恶心——” “第二,你们家和陆家是世交,而且你小时候还见过我,证明你上门的次数很频繁,与徐锐之见面相处的机会也多得是。门当户对,近水楼台,你稍微努力一把,这段好姻缘就成啦!”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锐之都熬成老男人了,你却依旧捞不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安宁被那脸上明媚的笑闪了一下,不由自主接了话,“为……为什么?” “问题不在他身上,在你啊,陆小姐,你这双眼皮割得不错,鼻子也挺拔,组合起来长得就不太行,我建议你换个好医生再捯饬捯饬,没准真能脱胎换骨呢!男人都喜欢脸长得好的,脸好可破金钟罩铁布衫啊,你不知道吗?” “许光慧你不要太过分了!” 不是自然美人,一直是陆安宁心中的忌讳,现在被人方面指出,自诩良好的涵养瞬间炸了。 “生这么大的气啊?先别急,接下来还有更气的呢……” 敌人约生气,许光慧越开心,“第三,我之所以出现在徐家,比你更加理直气壮,看到了吗?这是求婚戒指……” 她举起左手,在陆安宁眼前晃了晃,“你喜欢的男人,他喜欢我,跟我求婚,带我回徐家见家人,这就是我为什么出现在徐家的原因,陆小姐,满意你看到的吗?” “现在换我告诫陆小姐你了,麻烦离我未婚夫远一点,别死皮赖脸贴上来,记住了吗?倒贴可体现不出你良好的教养啊。” “他……他怎么会?我不信!你骗我的,你个贱人!” 陆安宁被徐锐之求婚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暗恋多年的男人宁愿向一个低贱的女人求婚,却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她死死盯着许光慧脸上的笑意,心中越发嫉恨,终于忍不住举起手来,狠狠扇过去。 “啪!” 一声脆响,而后是诡异的沉默。 陆安宁捂着脸,缓缓转过来,不敢置信,“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竟然被这个贱女人给打了! 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啧,别这副眼神看我……” 许光慧甩开她的右手,低头吹吹用力过猛而泛红的掌心,理直气壮地说:“我这是正当防卫而已,瞪什么瞪?” 震惊过后的陆安宁鼻头一酸,眼眶骤红,委屈了。 许光慧:“……” 望着对方圆溜溜的眼中不断滚下泪水,她无语望天,叹了一声,对不起,是她高估了对方的战斗力。 原本想着陆安宁跟温鸣柯是表姐妹,个性应该也相差不大,温鸣柯骂人一套一套的,想来陆安宁嘴皮子功夫也犀利。 这一番嘴仗下来,她嘴上功夫犀不犀利暂且不论,承受能力确实挺弱的,温表妹进局子前也照样拽上天,被警察带走也要回骂自己一句,现在陆表姐全须全尾的,竟然就哭了! 弱,太弱了,弱得她都不好意思接着怼了。 许光慧想了想,决定速战速决,“不许哭!以为哭就有理了?不好意思,我不惯你那套弱者有理论调,而且我也不是带把的男人,没什么怜香惜玉的觉悟!你哭得这么丑,咦……鼻涕泡都出来了,好辣眼睛!” 身心遭虐的陆安宁这次不捂脸了,换捂着鼻子,哭哭啼啼,崩溃跑走。 敌人全线溃散,许光慧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摇摇头,唏嘘不已,啧,这年头确实遇不上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无敌,是多么寂寞。 最强嘴炮王者许光慧再一次卫冕成功,转身继续往西而去,解决生理需求。 直到许光慧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走廊边上一排繁密富贵竹处升起几颗脑袋,争相发表观战之感。 “牛啊,不亏是我大堂哥看上的女人,果然是大哥的女人!” “大嫂子这么剽悍的吗?我应该没有得罪过她吧?没有吧?” 徐家二房堂兄妹竖起大拇指,被未来堂大嫂的魅力深深折服。 “我就说吧,你还不信我,她当年敢一书包干翻一中的混混头子,绝非善类,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徐敬之撇了一眼脸上带笑的徐锐之,回忆起当年学校小巷子里冲出来的那个小女孩,眼神凶戾,仿佛一只天生天养的小狼崽。 现今小狼崽长大了,懂得收敛情绪了,懂得不动声色了,但身上的凶戾粗刺从来没有被磨平,只是披上了委婉的外皮。 以前是一腔孤勇,现在懂得杀人诛心。 他对堂哥说过,说爷爷奶奶养的那孩子不似表面上的沉默寡言,其实内心凶悍,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了去,只是堂哥从来都不相信他,在解决那帮小混混后依旧跟着那孩子许久。 没想到今日她再次暴露真面目了,这次堂哥总该相信了吧! 没想到堂哥望着消失的背影,眼里是藏不住的宠溺笑意,话却是对自己说的,“敬之,你老婆也独立,她也能很好照顾自己,但她不在你眼前的时候,你会担心吗?” 徐敬之愣愣点头,不明所以,但依旧实话实说,“担心的。” “那就对了,我知道啊,我知道她很坚强,但是不妨碍我挂心她。” 即便她长出三头六臂,能上天入地,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他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轮吵架,小许称第二,无人称第一,但在小徐眼里,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小许:轻轻松松干翻情敌。 小徐:哦……她受委屈了,心疼。 最新评论: -完—— 第66章 ——贼喊抓贼—— 陆安宁教训许光慧不成反被教训,她避开人群往回走,站在门外抚了下红肿的左脸,眼神狠戾,恨意滔天,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心生一计,冷笑一声冲进热闹的宴会厅,“爸爸!” 陆绍生正坐在主桌上,与徐家当家人开怀畅饮,冷不丁被女儿唤了一声,脸上的笑意一僵,转过头,望着冲过来的女儿,“什么事……你的脸怎么了?” 这一声凄厉的哭喊落在熙熙攘攘的大厅中,仿佛摁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徐家两兄弟对视一眼,默契分工,徐钟卿夫妇搀扶着母亲,一桌一桌答谢亲朋好友的到场,大家都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重新活跃起来,而徐恩卿迅速将陆家父女迅速带到偏厅。 “老陆,喝茶,消消气,先听小宁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徐恩卿倒了盏茶,推到脸色铁青的陆绍生和哭哭啼啼的陆安宁面前。 “哼,我竟不知你们徐家人如此蛮横,竟动手打人!” “老陆,好好说话!现在连事情原委是什么都不清楚,你怎知是我们徐家的过错?” 徐恩卿脸上的笑意淡去,手指头一松,杯盖跌落,磕在茶杯上发出一声脆响。 陆绍生闻言,迅速撇了一眼徐恩卿,铁青的脸色渐渐松动,终于端起那杯茶勉强喝了一口,望向坐在一旁抹泪的小女儿,“阿宁,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出去期间到底碰到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都一五一十说清楚!有爸在,你放心,爸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陆安宁始终低头垂泪,眼角余光撇到徐大伯带着老太太一行人往这边走来,才抽噎着说话,“我……我在走廊上碰到许小姐,她应该是听说我跟锐之处过对象,拦下我,伸手就扇我巴掌,说如果我还敢缠着锐之,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徐大伯,您是知道的,我没有缠着锐之……” “简直无法无天了!当我们安宁是什么人,想欺负就欺负?想打就打?” 陆绍生越听越控制不住火气,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见到徐钟卿携母进来,略收敛了一下,“老太太,您要替我们安宁做主啊!” 沈晚意跨进来,走到上首处坐下,抚了抚旗袍下摆,“我们徐家向来公道,讲究有理者,气壮也,既然两个人起了争执,没道理只听一言堂,光慧呢?叫她过来吧。” 陆安宁拭泪的手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还以为照老太太厌弃那女人的程度,必定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没想到老太太竟会维护起那贱人来! 不公平! 她狠狠想着,握手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刺痛唤醒一丝清明,不用害怕的,别慌! 现场就俩个人,没有第三者,无论许光慧如何狡辩,自己都咬死是她的错,况且脸上的伤也的确是她动的手…… 是,就是这样,哈哈,老天爷都站自己这一边!就不信贱人这次还不死! 堂妹徐毓之白了一眼颠倒是非的陆家父女,她差点被那嘴脸恶心吐了,正要走出来说出真相,大哥徐敬之伸手扯住了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奶奶和大伯说:“她和大哥一同出院子了,我叫三妹去叫他们吧。” 徐毓之无奈,只得认领这份任务,气咻咻出门找人了,她想不明白大哥为何阻止她说出真相,难不成大哥想拆散大堂哥的姻缘吗? 没走多远便碰上了大堂哥他们,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情况。 徐锐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拉着许光慧往偏厅而去。 许光慧漫不经心走着,再一次感叹自己有眼无珠,这陆安宁的段位明明比温鸣柯高多了,自己竟然觉得她弱,不是有眼无珠是什么? 未几,三人进偏厅,沈晚意示意陆安宁重述一遍事情经过,而后望着许光慧,“你也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不怕,说你想说的,万事有我。” 徐锐之捏了捏她的掌心,轻声细语安抚着。 许光慧点点头,“没错,陆小姐脸上的伤是我打的……” “老太太,您听到了吧?” 陆绍生瞬间腰杆挺拔,理直气壮了,站起来指着许光慧的鼻子,“她承认打人了!” 徐锐之上前挡在许光慧面前,脸上无一丝笑意,但依旧克制守礼,“陆伯伯,您自重,今日是我奶奶生日,别吓到老人家。” “哼,我只是实事求是,并没有冤枉她!” 陆绍生拂袖,非常不满意徐锐之光明正大偏袒过错方。 “吵什么?” 沈晚意放下茶盏,“绍生,我方才说过徐家处事研究有理有据,你们小宁真受了委屈,我们光慧真的做错事,那我这老太婆隔日亲自登门赔礼道歉,这样处理你觉得怎么样?” 陆绍生方安稳坐下,赔笑着,“老太太,严重了严重了,我们小宁哪敢受如此大礼?就让许小姐当众到个歉就好了,年轻人嘛,难免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啰哩吧嗦讲这么多干嘛?心虚啊,先让我堂嫂说完啊!” 徐毓之真的看不下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来声大有理这一套。 “毓之!”徐家老二冷冷刮了一眼小女儿,示意她闭嘴。 “绍生,你先别激动。” 一直沉默的徐钟卿也出声了,“我方才只听了你家小宁的话,现在公平起见,也该给我儿媳妇解释的机会。” 阮欢见丈夫自进来伊始便沉默不语,以为他听信了陆家父女的话,觉得光慧无故打人,会对她印象更差,现在见他当众承认了光慧是儿媳妇,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得到徐钟卿的指示,许光慧继续被打断的话,“我在走廊上碰到陆小姐,她让我离开徐家,说我不应该再回来,我配不上徐锐之,我就跟她辩驳几句,揭穿陆小姐喜欢锐之的事情,她恼羞成怒动手打我,我打了回去,正当防卫而已。” “你撒谎!” 陆安宁坐不住了,站起来指着许光慧,“许小姐,你颠倒是非的能力真让我刮目相看!做人怎能如此没有底线?” 许光慧耸耸肩,“撒谎的是你啊陆小姐,你竟然跟我谈底线?”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撒谎?”陆安宁咬死对方是过错方。 “我就是证据。”徐锐之见事态发酵得差不多,也达到目的,遂将自己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说了出来。 陆安宁低头望着地面,脸色煞白,紧紧咬住下唇,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 “你跟她是一对的,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话,而不是偏袒她?” 陆绍生对徐锐之的证词嗤之以鼻。 “那个,我也在场,我能证明堂哥说的是真话。” 徐敬之举手。 “嘿嘿,不好意思,我也在场,陆家小妹妹派头很足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徐家长孙媳妇。” 徐浺之也举手。 “你……你们!你们全都是一伙的!” 陆绍生气结,难道事发徐家,他真的奈何不了他们? 事已至此,许光慧无奈叹气,这就是个罗生门,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呢。 “啧,陆家伯伯,你这什么强盗逻辑?懂不懂民法典?谁质疑谁举证,你们既然质疑我堂嫂撒谎,那就拿出证据来啊!” 徐毓之职业病犯了,瞬间化身许光慧的代理律师。 陆安宁抬头,眼中带泪,楚楚可怜极了,完美演绎弱小无助但可怜的小白莲形象,“我脸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说,好吧,既然你们拿不出证据,那我方就勉为其难替你搜罗证据,我大堂哥和我们三兄妹都刚好在争执现场,这是人证,物证也有,别着急哈。” 她翻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你不应该回来的!当初你觉得徐家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头也不回离开,今日就不应该再踏进这里一步……” 徐毓之掐断录音,望着脸色骤变的陆安宁,“你还要听下去吗?” 谁能知道当时觉得好玩才录的音竟然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她真的是个绝世天才大律师! 徐毓之自我陶醉着。 “阿宁你……” 人证物证俱全,陆绍生再也无法反驳,只能震惊地瞪着小女儿,原来颠倒是非的人是自己! 如果放在以前,自家女儿在徐家受委屈,以俩家的交情,他轻拿轻放就过去了,可是在儿子升迁的事上,徐家并没有支持陆家,反而把票投给了死对头李家,他心中恼恨,才借着女儿被打的事揪着徐家不放的。 他以为自己占理,完全没有顾忌徐家,现在可把人全得罪完了! 沈晚意转头,轻飘飘撇了一眼陆家父女,“绍生,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陆绍生擦擦额头冒出来的汗,脸皮僵硬,肌肉不自觉抖动着,想扯出一个笑,却完全笑不出来,“是……是!老太太,真对不起了,瞧我这个做父亲的,一时心急没弄清楚事情!” “绍生,你家女儿不懂事,你管教不了,我今日就仗着年岁大,脸皮厚,替你管教管教!” 沈晚意面无表情,素来温和慈祥的眼睛此刻全是冷意,“我们徐家没有你们陆家迂腐,不需要你们父女俩登门赔礼,好好低头跟我们家阿慧道个歉就行了。” 被揭穿真相的陆安宁纹丝不动,破罐子破摔,凭什么她要给那个贱人道歉? 凭什么? 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阿宁,你在干嘛?” 陆绍生简直无地自容,暗暗扯了扯女儿的手,“快跟许小姐道歉!” “哼!”陆安宁冷笑一声,抬头狠狠盯着许光慧,“凭什么我要道歉?难道我说错了吗?她当初都离开了,现在为什么又要回来?明明是我先认识徐锐之的,她凭什么一回来就抢走他?” “啪!”陆绍生忍无可忍,一巴掌扇了过去,想打死这个不嫌丢人的女人,“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太太,我实在没脸待下去了,我带这孽障回家修理……” “陆叔叔,别急,还有件事我没告诉您呢。” 徐锐之出声制止想走的陆绍生,“也是您这个好女儿干的事。” 事情已经澄清,徐家众人以为帷幕就算落下了,陆家小女儿不懂事,但俩家交情还在,不应深究,轻拿轻放就翻篇了。 听闻此话,似乎还有不为人知的内情,遂都面面相觑,等待徐锐之道出真相。 作者有话说: 群戏,一堆人-(徐大伯一个孩子,是徐锐之;徐二伯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最新评论: -完—— 第67章 ——前嫌冰息—— “温鸣柯,您知道吧,您的外甥女,光慧的同事,您外甥女为了污蔑我们光慧,将她从公司赶走,与您女儿联手炮制了一出抹黑徐家和光慧的帖子,这帖子我还留着呢,您可以欣赏下您女儿的文采。”徐锐之点开手机,翻出那个帖子的截图,递给陆绍生。 “当初查到您女儿头上,没把她供出去,也没跟您老陆家算账,是因为还顾忌两家交情,没想到您女儿死性不改,今日不顾礼节大闹我奶奶的寿宴上,还再次陷害我未婚妻,显然是没把我们徐家放在眼里,这事也没必要瞒着了,那就一起清算吧。” 徐钟卿也拿过手机看了截图,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用词,额角青筋直跳,怒摔了手中的茶盏,“你老陆家好样的!欺负人欺负到徐家头上来了,是以为徐家没人了吗?” 陶瓷杯在脚边炸裂,茶水混杂着碎瓷片溅到裤腿上,陆绍生瑟缩了一下,受辱至此,却没有立场生气,强忍着屈辱,低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确实我们陆家不对,对不起……” “绍生,看在你爸和我丈夫的交情上,今儿我让你们好好走出徐家的大门,走吧,回去跟你老头汇报汇报。” 事情闹了这么久,沈晚意也乏了,下逐客令。 “是是……”陆绍生如获大赦,赶紧扯着女儿的手臂,逃离徐家,这个让他颜面扫地,无地自容的地方。 “只是走出去后,下次想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沈晚意轻飘飘补充着,这是不善罢甘休意思。 陆绍生脚步一顿,头也不敢回,灰溜溜走了。 外人一走,剩下徐家人,一直对外御敌完毕,便到了内部清算的时候了。 “好小子们,竟还联合起来,整了一出瓮中抓鳖的好戏!够滑头!” 沈晚意伸出指头一一点着这几个小兔崽子们,语气严肃。 徐毓之蹭上去,抱住奶奶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撒娇卖乖,“哎呀,奶奶……我们哪有这样我们兄妹几个一向是正直好青年!如果不是他们陆家贼喊捉贼,自己亲手递了把柄过来,我们也不会放任事态发酵,在他们无理取闹到了巅峰才放出证据来啊。” “铁蛋说得没错,奶奶,您方才看到陆家父女的嘴脸了,颠倒黑白一把好手,撒谎泼脏水都不带心虚的,还理直气壮质疑我们几兄弟的话,这心里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啊,这人品也不是一般的差啊,如果不是铁蛋机智,提前录了音,堂嫂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徐浺之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与妹妹站在统一阵线。 沈晚意拍拍小孙女的头,脸上的严肃绷不住了,噗呲一声笑出来,“是是,多亏我们家小机灵鬼,我们徐家才不被人讹了去。” 思及陆家父女,她脸上的笑意就淡了,深深叹了一口气,颇为落寞,“你们父亲尸骨未寒呢,人就蹬鼻子上脸来了,我看徐陆两家的交情也差不多到头啰。” 欲壑难填啊,再好的交情也逃不过利益的侵蚀。 “奶奶,爸,二叔,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以至俩家有了罅隙。” 徐锐之愧疚。 春节期间的相亲就是个错误,虽然他当天晚上就与陆安宁说清楚了,但也许语气比较委婉,没有一举歼灭她的恋慕滤镜,甚至助长了她的痴心妄想,手段频出,不仅连累了光慧,还搅和了奶奶的八十大寿。 “跟你没关系,不必自责。他们老陆家靠你们爷爷相助,才从泥淖里得势,可以说没有你爷爷就没有他们陆家现在的风光,但久负大恩必成仇,相信你们也懂得这个道理,我们徐家虽对他们有恩,也不图什么回报,但也同时提醒着他们陆家过去的屈辱史,所以现在抓住机会就想打压我们徐家,试图抹掉过往呢。” “太过分了!他们陆家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徐毓之义愤填膺,被这等骚操作气得不行。 徐浺之很看不起妹妹咬牙切齿的模样,瞬间翻脸,统一阵线完全垮掉,“呲,这就你见识少了吧?暴发户还怕别人说自己没文化呢,他们陆家不就是泥腿子暴发户?” “臭二狗!有本事说清楚,谁见识少?” “丑铁蛋,是你是你就是你,见识确实少!” 兄妹俩又互相掐了起来,窝里讧,徐钟卿瞟了一眼弟弟徐恩卿,他立马拿出严父的威严,一手揪着一个耳朵,顺时针又逆时针转了起来,“嗯?” “爸!爸!疼疼疼……” 俩兄妹瞬间被镇压,乖乖求饶。 弟弟清场,徐钟卿颇为满意,环视在场的年轻一辈,“陆家不仁不义,这种交情我们徐家不要也罢,我们徐家家族尚且鼎盛,他们就已经不懂感恩,一旦徐家真的发生什么不测,别指望他们能帮忙,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不是凭关系走天下的时代了,我们徐家也该顺势而为,做出改变了,徐家凭真材实料说话,子孙不拘行业,但唯有一点要紧急,必须做到行业顶尖,才不负列祖列宗!” 沈晚意拿起手帕,摁了下嘴角,点头认同,“钟卿说得不错,子孙自强不息,才是一个家一个国传承不绝、繁荣昌盛的根本。我们家与陆家的交情就止于你爷爷这一代吧。” 说到这,望着站在人群后的许光慧,招了招手,“阿慧,到奶奶跟前来。” 许光慧自说完事情经过后便退到一旁,保持沉默,这是徐家人的主场,而且关系到两个家族的较量,以她尴尬的身份,确实没有说话的份,是以这件事到底如何处理,徐家人到底信不信自己,她无所谓,她都接受。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徐家人自上而下、明里暗里、言里言外都在维护她,真的接纳了她,把她当做徐家一份子。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一生中都在追求一个家,家里有人无条件支持她,在她受欺负时替她撑腰,无奈她亲缘薄,始终求而不得,早已不抱希望,却在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她不仅仅得到了爱情,还重新回归徐家,而这一切美好全来源于徐锐之。 许光慧下意识偏头去看那个对自己说万事有他的高大男人,眼里是不自知的全然信赖。 徐锐之回应她的视线,点了点头,示意她去奶奶身边。 她心里安宁下来,一步一步走到沈晚意身边,低声唤了一声奶奶,沈晚意应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许光慧摇摇头,眼里抑制不住漫上水光,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哭,怕人笑话,只得咬着唇,硬生生忍着,忍得眼珠子都起了红血丝。 沈晚意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子孙后辈,“你们这么多年,是不是都以为阿慧当年是主动抛弃我和你们爷爷,头也不回就走了,一走就是十一年?” 往事重提,还是不愉快的往事,徐家人沉默以对,不想置喙。 他们内心清楚,即便现在老太太及大伯大伯娘接受了许光慧,不过是出于徐锐之的关系,爱屋及乌罢了,不代表原谅她过往的忘恩负义。 “唉,我这么多年不说,任凭你们误会,也是因为拉不下这张老脸,但今天不得不说了,光慧是我大孙的媳妇,理应得到徐家人的尊重。 她从来没有抛弃我和你爷爷,是我,是我过不去内心的坎,在她要去大学报道的那一天,亲手赶走了她!” 此言一出,除了徐钟卿,其余的人被震惊了,他们面面相觑,认知与事实真相天差地别,不知该说什么。 徐锐之倏地睁大双眸,望着许光慧双眸通红的模样,彻底说不出话来,他以为光慧和爷爷奶奶有什么误会才会离家出走,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这么多年,被徐家人误解中伤,她从来没有替自己辩白过一句; 被赶走后,独自漂泊,生活艰难,也没有说过一句爷爷奶奶的不是,自始至终,她选择默默承受。 如果不是今日奶奶说出了真相,她会永远守着这个秘密,只为了维护爷爷奶奶。 徐锐之走到许光慧面前,握住她颤抖的瘦弱肩膀,心里难受,为她多年忍受的委屈,也为自己的毫无察觉,以至他们之间错过了这么多年。 “妈!您别替我遮掩,事情全都因我而起,是我知道锐之喜欢她,致意要赶走她的。” 徐钟卿惭愧。 “钟卿,不全然因为你,你们幺叔年纪轻轻就走了,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我心底永远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个女人,我诅咒她下十八层地狱!但那个女人死了,我恨谁去?只能去恨她的女儿光慧!” 沈晚意擦掉眼角泪痕,娓娓道来旧日纠葛。 “但是她在我和你爷爷跟前养了这么多年,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我也很爱她。” “你们试过对一个人又爱又恨吗?爱的时候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恨的时候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这种感情太极端太分裂了,时间一长,我都怀疑自己疯了!” 许光慧终于泣不成声,跪倒在沈晚意膝前,“奶奶,对不起……” 其实在很多日常生活细节中,她知道奶奶爱她,也恨她,所以她永远乖巧听话,事事要强,只允许自己第一,不许自己失败。 她以为如此就能搏得奶奶一笑,消除她的恨,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奶奶的折磨,仿佛一道渗着蜜糖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仅有的一丝甜,却也是痛苦的。 沈晚意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滚滚落下,洒落在许光慧头上,她喘息半晌,略微平复情绪,“这种日子过了许久许久,直到她十八岁考上远离徐家的大学,那一刻我觉得时机终于成熟,我可以不要她了,我可以不用愧疚了,养她到成人,我已经仁至义尽……” “光慧,对不起啊,欢迎回家!” 许光慧哭着摇摇头,扑到奶奶的怀里,嚎啕大哭。 这个怀抱她离开了十年,她以为再也回不来了。 沈晚意年纪大了,情绪大起大落,一时之间心力交瘁,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伸手摸摸许光慧的头发,拉过长孙的手,叠放在一起,“孩子,好好在一起吧,互相扶持,互相包容,好好度过这一生,才不辜负这份拆都拆不散的天定良缘。” 徐锐之紧紧抓住许光慧的手,直直望着她红肿的眼睛,在长辈面前郑重承诺,“奶奶,我会好好珍惜她的,会好好照顾她,您放心吧。”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该吃吃该喝喝,我累了,阿春扶我去休息吧。” “妈,我来吧。” 阮欢走上前,搀扶着沈晚意回东湘房。 一场大戏就此拉下帷幕。 许光慧察觉到二叔在偷瞄自己,转头望过去,“二叔,有事吗?” 被现场抓包,徐恩卿扒拔后脑勺,笑容尴尬,“阿慧,对不起啊,这么多年二叔都误会你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 “是是,当下我们仍旧是一家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徐老二点点头,话锋一转,“你俩什么时候结婚?我还等着吃你们的结婚酒和满月酒呢!” 徐老大觉得这个话题转得妙,与自己的心思不谋而合,赞许地看了一眼弟弟,点了点头,也一同望向许光慧。 猝不及防徐光慧:“……” 今日这一出连环剧真让人目不暇接,先是因爱生恨,女配陷害,然后是非官司,当庭对质,紧接着前尘往事,真相大白,最后是剖释自我,圆满绝句,现在追加的这一出番外是催婚催育,家庭伦理? 她不仅感慨,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二叔,我跟光慧有分寸的,这顿喜酒不会让您等太久,您准备好大红包就行了。” 徐锐之见许光慧不好意思了,笑着站出来救场。 这就是承诺喜事将近了,徐家大哥及二弟都颇为满意,结束番外,愉快应酬去了。 剩下这对小情侣四目相对,「噗呲」一声笑出来。 “对不起。” 没想到我的爱会伤害到你。 “谢谢你。” 谢谢你爱我。 作者有话说: 即将happy ending—— 最新评论: -完—— 第68章 ——碍事的第三人—— 周日,徐家家庭聚餐,吃过午饭后徐锐之和许光慧便婉拒家人挽留,返程回深市了。 去程2人,返程多了一个拖油瓶-徐毓之,她要出差深市,于是便跟着堂哥堂嫂一起回来,方便有个照样。 原本徐锐之觉得照顾自家小妹是他做大哥的责任,然而这一天还没有过完,他就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趾的滋味。 这个小堂妹,似乎有社交牛逼症,进门第一步就把房子当成了自己的家,没有一点见外,更过分的是她完全霸占了许光慧,丝毫察觉不到徐锐之身上源源不断发散的低气压,眼力见低得令人发指。 “堂嫂,你在看什么书?” 徐毓之洗了澡,穿着许光慧的兔子拖鞋,踢踢踏踏冲过来,整个人弹跳着砸到沙发上,湿漉漉的脑壳伸到许光慧面前,凑近去看她手上捧着的书。 沙发受不住这股冲力,仿佛水波一样荡了荡,许光慧感觉自己海边冲浪,顺着冲击波也荡了荡,稳住身体后才伸手抹一把脸上的水,翻过书本封面举起来,“《哲学家们都干了什么》” 徐毓之却没看见,低下头,抓着毛巾呼噜噜一顿搓,擦干头发上的水珠,“啊这?我不知道啊!” 许光慧:“……” 徐毓之拉下毛巾,顶着一头冲天炸毛的小狮子,睁着大眼睛,凑近许光慧,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难道哲学届出了了惊天巨瓜?” 许光慧:“……” 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脸蛋肉乎乎的,又鲜又嫩,眼睛黑漆漆湿漉漉的,睫毛又长又翘,真的跟长着奶膘的小兽差不多,许光慧手掌有些痒,忍不住伸出手揪了一把,也压低了声音凑过去,“《哲学家们都干了什么》是一本书,里面讲了几千年来有名的哲学家关注的问题,比如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等等人生命题。” “啊……这样啊,感觉逼格好像挺高!” 徐毓之顺势窝到许光慧怀里,把毛巾塞给她,让她帮忙擦头发,自来熟得很,“堂嫂,好巧哦,我跟你一样,最近也在看书。” “哦?你看什么书?可以给我推荐一下。” “《傻黑甜的非正常恋爱史》,女主好沙雕哈哈哈,嘴毒而不自知,还听不懂别人内涵她的话,每一次脑回路都没跟心机婊对上,可把她们气得够呛!好好看哦,表嫂你一定要去看看!” 许光慧擦头发的手一滞,低头望着躺在自己腿上,翘着二郎腿,还在抠脚的软妹,略一思考,斟酌道:“啊这……好吧,我去买一本。” “啊哦……堂嫂你一看就没看网文这些书上网站就能看,不用买实体书,我发链接给你!” 许光慧:“……” 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这书的气质似乎跟她一贯的喜好略有些出入。 “你们在聊什么?” 徐锐之办完工,从客房出来,脚步一顿,一眼就看到堂妹臭不要脸躺在自己未婚妻腿上,心里不禁酸溜溜的,一股一股冒着酸泡。 好家伙,这种待遇他都没享受上呢,倒被一个黄毛丫头抢了去,就很气! 尽管心里早已将徐毓之打了一顿,但表面上依旧恪守身为大哥的老成稳重,只利用微表情传达自己的不满。 他朝她们走去,撇了一眼,又撇一眼,眼里带着隐隐的威胁,只是微表情可能太微了,心大如网的徐毓之压根察觉不到,依旧心安理得霸占着许光慧。 徐锐之吐纳几遍,强忍着不满,告诫自己要冷静,如此几番才在许光慧身边坐下,冷眼瞧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来回穿梭在堂妹那颗碍眼的狗头上,呵,这明明是他的专属福利! 忍了忍,发现忍不了,他果断出手,拉过她的一只手包在掌心里。 许光慧被抓了手,偏头打量他,他却不看自己,整专心致志看着电视机,一副沉迷追剧的样子。 如果不是根本没开电视机,她差点就信了他这副道貌岸然的家伙。 她忍不住偷笑,徐锐之马上转头盯着她,眼神控诉,委屈巴巴。 许光慧迎着他的目光,凑过去嘬了下他的嘴巴,又偏了偏头,凑到他耳朵处吹了一口气,才悄悄告诉他,“你耳朵红了哦——” 她刚说完这句话,徐锐之现场表演了一出变脸,红晕肉眼可见从耳朵处蔓延,涌上脸,爬到了脖子。 徐锐之条件反射弹坐起来,不自觉伸手搓了把痒丝丝的耳朵,瞄了许光慧一样又马上撇开,眼神乱飘,就是不敢望向始作俑者。 “咳咳……”许光慧见他如此纯情的反应,自己也不好送意思起来,低头假装咳嗽,挪挪屁股,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滋味。 “堂哥堂嫂,你们脸好红啊!” 徐毓之终于察觉到二人的不对劲,一骨碌爬起来,指着他们的脸大惊失色,“难道中暑了?” 徐锐之&许光慧:“……” 见他们话都说不出来,马上就要撅过去的节奏,徐毓之感觉天都要塌了,顶着爆炸头,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手指在屏幕上舞得飞起,还不忘安慰他们,“别慌别慌!中暑有得救,我查查百度啊,有了!第一步,脱衣服……” 徐毓之不愧二狗的名号,确实真的狗,无论多暧昧旖旎的氛围都能破坏得一干二净。 徐锐之与许光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生无可恋的感觉,齐叹一口气。 瞧着快要暴走的傻妹,他们颇为默契地分工,许光慧装死不出声,徐锐之负责稳住堂妹,“毓之,不要急,我们没有中暑,是刚刚跟你表嫂玩游戏呢,看谁能憋的久。” “呼……你们要吓死我了!” 徐毓之停下来,拍了拍胸脯,下一秒却兴致高涨,“这个游戏好像还挺好玩的样子,我也加入!” 徐锐之&许光慧:“……” 您看起来可真不像要被吓死的节奏! “不玩了,早点休息吧,今晚我跟你堂嫂住一……” 徐锐之的话没说完就被徐毓之抢了台词,“今晚我跟堂嫂住一屋吧,我第一次见堂嫂呢,哥你让我们好好培养下感情?” 徐锐之:“……” 可以不答应吗? 老实说,他也觉得自己极度需要跟许光慧培养感情,好尽快让她习惯他躺在身边的日子。 虽然他们心照不宣,彼此承认男女关系,但身体上的熟悉度远远跟不上情感发展的速度,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共处一室,也只是发乎情止于礼,跟室友差不多。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很贪心,许光慧的身心他都要全部拥有。 在徐锐之犹豫不决的时候,徐毓之又添了一把柴,“刚才我被你们吓到了,今晚睡觉肯定要做噩梦的!我胆子小!” “好啊,毓之今晚跟我睡吧。” 许光慧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强行终止兄妹二人的争夺战,再拉拉扯扯下去,都快12点了,还要不要睡了? 今天奔波了一天,早点休息不香吗? 争夺许光慧之战,徐锐之VS徐毓之,徐锐之out! 许光慧独自睡了二十多年,这两天被迫跟人大被同眠,还一男一女,属实新鲜体验。 在徐家那晚,她住徐锐之的房间,除了刚开始有些害羞外,总体上还是睡得很好的。 所以第二次跟人同床共枕,还是个香香软软的妹纸,她更加不带慌的。 然而很快,许光慧尝到了拆自己CP的苦果,心里后悔不迭。 徐毓之睡得摊手摊脚,豪迈无比,就差在床上蝶泳了。 许光慧整个人缩到床边边上,躺得板板正正,手脚僵直,一动不敢动,生怕碰到徐毓之,影响她睡觉。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时间一长,哪哪都痛,睡觉跟上刑一样,熬得委实辛苦。 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睡意,迷迷糊糊,在黑甜乡中越陷越深,冷不丁飞来一条腿,啪吱一下砸在肚子上,吓得她瞬间惊坐起,差点摔下床去。 许光慧欲哭无泪,搬开徐毓之的腿,重新躺下来,心里还用阿Q精神给自己洗脑,虽然她睡觉手脚活泼了点,好歹不打呼啊…… “咯吱咯吱……” 黑暗中响起一阵狗啃骨头的声音,清脆,诡异。 许光慧:“……” 是,她是不打呼,但是磨牙! 许光慧睁开双眼,眼前的黑是真的黑,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谁能想到香喷喷软乎乎的妹纸睡相能差成这样? 还是3D立体环绕那种,手脚跟得了多动症一样,全方位多角度摆放,嘴里咔咔伴奏。 她为什么要答应跟软妹睡一张床呢? 她傻,她真傻。 干躺了半宿,许光慧熬不住了,起来为自己的莽撞自罚三杯。 正喝着水,客房门开了,徐锐之站在黑暗中,问她,“睡不着?” 黑暗中,许光慧眼泪都快下来了,被人关心,内心的委屈瞬间翻涌。 困的要死又不能睡的感觉谁懂? 这简直就是上刑! “我睡不着——”许光慧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控诉着妹妹的罪行。 徐锐之叹了口气,上去揽她入怀,轻轻晃了晃,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 其实他也睡不着。 睡梦中总下意识伸手去摸身旁的位置,摸了个空,他又骤然惊醒。 在徐家那一晚他和她同床共枕,不过短短一晚,他就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独眠。 习惯真可怕。 所以当他听到主卧开门,有人在客厅走动时,也忍不住出来看看,没准是她呢。 没想到还真是,显然她也睡不着,虽然睡不着的理由跟自己的天差地别,但也算殊途同归了。 “要不……你跟我睡吧。”徐锐之提议。 许光慧犹豫:“这……不太好吧,如果堂妹做噩梦怎么办?” “你看她像做噩梦的人吗?” 这句话一出,许光慧立马被说服了,哒哒跟着徐锐之进了客房,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快快!抓紧时间睡!” 徐锐之:“……” 三更半夜的,为什么要来挑逗他? 作者有话说: 小许小徐谈个恋爱可真艰难……哈哈哈; 最新评论: 【哈哈哈】 -完—— 第69章 ——共吃一碗混沌—— 周一早上06:30闹钟准时响起,许光慧瞬间睁开眼睛,摁掉闹钟,望了一眼仍在睡梦中的徐锐之,搓了把脸,挣扎着爬起来准备上班。 这是她在慧城水灾中受伤以来的正式复工,加之有二季度经营分析会,她特意起了个早,好抽出1个小时掌握部门近一个月的状况。 经过这一场漫长的养伤时间,她对上班的感悟又深了一层,上班是对社畜最大的折磨,但不可否认,上班也是最能强迫人自律的方法,且没有之一。 这些天来,因为不需要打卡上班,许光慧发觉自己真的越来越懒散了,起床的时间越来越迟,一旦要早起感觉整个人都被床封印了,十分艰难摆脱床的挽留。 她洗漱完毕,在卫生间换好套裙,化好妆,拉开门时发现徐锐之正站在餐桌旁,戴着小熊围裙,手上还拎着一直长勺,她扒了扒头发,顺手扎了个低马尾,“吵醒你了?” “没有,我自己醒的,过来吃早餐吧。” 徐锐之替她盛了豆浆,端上一碗白胖胖的馄饨,滑溜溜的皮,透出鼓囊囊的肉馅,汤汁清澈,是放了小柴鱼干虾米还有干瑶柱去熬煮的,咸鲜扑鼻。 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一天的时光以这碗清清爽爽的馄饨开启,即便是早起,也值得了。 许光慧安安静静吃早餐,许锐之就坐在对面看着她吃,“味道怎么样?这次回家跟月姨学的,第一次做,可能调料把握不准。” 这还算不准? 许光慧怀疑他在凡尔赛,但吃人嘴短,也不好说啥酸话,只竖起大拇指给了他一个赞。 她吃着吃着,余光撇到徐锐之眼下青影,知到他半夜也是睡不安生,还早起给自己做早餐,心里一股暖流刷过,用自己吃过的勺子装了两只馄饨送到徐锐之嘴边,“啊——” 徐锐之愣了一下,摇摇头,装模作样推拒,但在许光慧的目光下矜持不了两秒就张嘴吃下了她的口水,耳朵尖悄悄泛红而不自知。 嗯……这幅样子……真像高大沉默但又忠厚老实的土狗子。 许光慧手心微痒,指尖悄悄戳着掌心磨了磨,舌尖抵着后槽牙,莫名生出一把的想法。 “怎么了?”徐锐之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伸手摸了一把脸,以为沾了脏东西。 “没,馄饨很好吃,我特别喜欢!” 她赞美他的手艺,顺手又给他投喂了两个,还喂了一勺汤,方便他吞咽下去,贴心的很。 见她丝毫不介意两人共用一套餐具,似乎越来越习惯彼此之间的亲密接触,徐锐之暗自高兴,这是个很好的趋势,照这样下去,没准今年能顺利结婚呢。 没高兴两秒,主卧的门「唰」一下拉开,徐毓之披头散发冲出来,“糟了糟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该死,忘记今天周一了!” 徐锐之:“……” 瞬间想翻桌! 小堂妹是怎么回事? 专门跟过来拆台的吗? 还有没有眼力见了? 徐毓之并不知道自己堂哥内心的真实想法,她抱着头,扬天长嚎。 她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叮叮咚咚」碗筷碰撞的声音,又听到好不好吃的对话,心中滚过「今天周一」的念头,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整个人垂死病中惊坐起,鞋子没穿就往客厅跑。 完了完了,她要迟到了!事务所派她过来给一家IPO公司做法律顾问,她居然第一天整一出迟到! 天要亡她! 徐毓之在客厅嚎完,一阵风似地刮进卫生间,「砰」一声关上门,又是一阵翻箱倒柜,水花四溅。 许光慧饶有兴致地观望着,直到吃饱了,抬手看了看腕表,“现在是7点钟,你不是9点上班吗?时间还很多,你来得及的。” 卫生间里噼噼啪啪的动静戛然而止,「唰」一下,门开了,徐毓之窜过去瞅了瞅堂嫂的表,发现真的是7点钟,瞬间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浑身发软摊在椅子上,她抹了把脸,扣掉眼角的眼屎,原来愿世间的所有惊吓都是虚惊一场,真特么有道理! 这个点表嫂不但收拾好还吃好了早餐? 徐毓之她不理解且大为震惊,“表嫂你改行挖煤了?起早有奖?” 起早毁一天呐! 她满脸不赞同,伸长脖子瞅了瞅汤碗,呦,馄饨! 感觉有点东西……又凑过去闻了闻,差点被香了一个跟头! 她知道了!早起有没有奖不知道,但一定有好吃的! 她愤愤打量着自己的堂哥,心中暗黑想法肆虐,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哥嫂子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独食这碗馄饨,怕她抢吃是不是? 她简直不敢置信! 真过分,她哪里吃很多?不过两碗起步而已。 “堂哥,这碗里剩下的馄饨给我留着,我也没吃早餐呢!我先刷个牙再……” 听听,整天粘着许光慧还不够,现在还要来跟他抢未来老婆的剩饭,徐锐之心中暗怒,木着脸端起剩下的馄饨,三两口扒拉干净,还当着堂妹的面,把碗倒转过来,表示一滴不剩。 徐毓之傻眼了,瘪嘴皱眉,委屈得想哭,堂哥是个大坏蛋! “噢漏,没了哦!” 全程围观的许光慧忍不住笑出声来,加入整蛊迷糊小堂妹的队伍中,以抱昨晚身心被虐之仇。 来自堂哥堂嫂准夫妻二人混合双打,无论是身体还是都遭受双倍打击,被无情嘲笑的徐毓之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你们……” “出息,锅里还有,给你留了。” 徐锐之真看不下去了,为徐家日益歪斜的家风默哀一秒钟,敬之平日到底是怎么管教弟弟妹妹的?少她吃少她穿了? “行了,我先走了,你们兄妹俩好好相处吧。” 许光慧拿起包包,出门上班了。 走在路上,再次感叹早起的魅力,车少人少,感觉空气都干净多了。 这份闲适到公司后就荡然无存,准备资料、开会、审核堆积的工作、应酬问候的同事……一个上午很快过去。 在做人工成本分析的时候,她顺带提了一嘴灵活用工的灵智系统,占总果然大感兴趣,并让她联合IT部做一个专项调研报告,评估是否适用本集团。 如果能拿下集团的订单,对徐锐之的公司来说无疑上了一个台阶,在快销零售行业彻底打开知名度,只是这桩事情她并不打算现在告诉他,等真的定下来再说也不迟。 中午时候,她发信息给徐锐之言之凿凿说要跟同事聚餐,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拒绝了几位总监的午饭邀请,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吃炸鸡外卖。 自从那次大酥肉挂水事件发生后,徐锐之便严厉拒绝了任何他觉得是垃圾食品的食物,注意,是他觉得! 有很多东西她觉得自己可以吃,但他觉得不好,她就别想在餐桌上看到它们的影子。 这个标准非常主观又难捉摸,且拒绝任何投诉。 每天不是汤品、粥品,就是水煮清蒸,她严正怀疑他是不是偷了和尚的食谱,否则怎能做出如此花样百出但又及其寡淡无味的菜色? 整整一个多月,许光慧别说碰,连闻都闻不到例如炸鸡披散等吃了让人脸上散发笑容的食物! 她想得发狂! 今天终于能大快朵颐了,而且自己身体都完全好了,就算徐锐之在这,她也能理直气壮跟他争辩一番,坚决维护自己的合理权益! 许光慧抓起一只大鸡腿,深深吸了一口气,简直要陶醉在这一股焦香里了,正想下嘴,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她瞬间心虚,手哆嗦了一下,差点拿不稳炸鸡腿。 不是吧?就心里想想而已,他都能接收到信号?还有没有自由了? 心中快速衡量了下利弊,决定还是假装无事,将手上的鸡腿放回外卖盒里,推到桌子边边上去,整理整理衣襟,作出一副醉心工作且无心吃饭的样子,压根忘记方才自己找的聚餐借口了。 许光慧一通忙活,拎起手机,翻了一个大白眼,害,原来是张灵山,白瞎这番准备。 她一边拉过炸鸡,一边接通视频,“怎么啦?” 屏幕上出现张灵山的大脸,憔悴,萎靡,仿佛蹦了一天一夜迪,语气却精神得很,“呦,上班啦?丑媳妇见家长的感受如何?” 许光慧放下炸鸡,顺手截了个图,砸回她脸上,让她见识谁才是真的丑。 “卧槽!”张灵山点开放大自己的截图,被自己的样子狠狠震惊到了,“熬夜失眠,肝火旺盛,内分泌失调的我素颜居然还如此能打,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呀——” 许光慧:“……” 很好,不愧是张灵山!无论什么时候都自信心爆棚。 “忙的话把楚南送回家不就得了?何必搞得自己状态这么差。” 提起害得自己成了这副尊荣的罪魁祸首,张灵山气又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是一顿吐槽,“你说男人咋回事啊?” 捧哏之王许光慧上线,重操旧业,丝毫不生疏,“咋回事啊?” “都三十好几了,还瘸着一条腿就去跟人打架?我不理解。” 张灵山摇头,满脸不认同的模样。 许光慧:“……” 这么劲爆的吗?她想理解一下。 作者有话说: 甜甜一章日常—— 最新评论: 【誰叫你一下子更完嗚嗚嗚】 -完—— 第70章 ——扎心式恋爱—— “楚南打架?为什么啊?” 许光慧好奇心爆棚,手里的炸鸡都不香了,催促着张灵山干净说过明白。 “我哪知道啊?大早上出去溜达,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时就鼻青脸肿了。” 张灵山双手一摊,无奈耸肩,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你没问吗?” “问了,人可倔强,愣是没透露一点风声,还让我别管,呵,难道我很想管?!” emmm……许光慧沉默,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她看起来确实很想管的样子。 张灵山不知道她的心里所想,小嘴叭叭抱怨过不停,“你说我每天牛骨头猪骨头炖汤,好吃好喝养着他,有什么是我这个衣食父母不该听的?” 许光慧:“……” 衣食父母确定是这样用的? 该说她有文化呢还是没文化呢? “也许他在创意园跟谁有仇?你有没有去打听过?” 许光慧给出破案思路,既然撬不开他的嘴,那就找那个跟他打架的人。 “害,我早就问过了,他来我这挺久了,天天出去闲逛,哪间工作室做什么的,有什么人,他比我还清楚,跟他们混得都能同穿一条裤子了,还是他们过来跟我打小报告,说楚南在外面被胖揍了,让我去领他回来。” 回想那天,她心急火燎去找他,他鼻青脸肿坐在地上,拐杖被扔进了旁边的绿化带里,他撑着双手试图站起来,无奈腿也瘸了,使不上力,站不起来。 见到她时,他还有脸笑,龇牙咧嘴的,血水不断从受伤的眼角嘴角鼻子流下来,但是双眼亮得惊人,仿佛走丢的小狗终于找到了主人。 自己这一个多月来养得白白净净的张帅脸成了猪头模样,她想笑又想哭,慢慢又涌上来一股愤怒,心情很是复杂。 但还没来得及搞懂自己的心情,又被他激怒了一波,被人揍成了狗崽子,还好意思说什么是男人的事,让她别管! 别管别管,有本事不挨揍啊!到头来祸害的还不是她? 她一生气,就跟他吵了一架,然后躲进工作室内发愤图强,熬了一宿。 “他也受伤了,你就被生他气了呗,不管怎么说,都是老乡,你下次要看紧他,别让他出去惹是生非。” 许光慧透过屏幕,瞧见自己好友杀气腾腾的样子,做起和事佬。 楚南跟徐锐之都是兄弟,如果楚南被好友揍个半死,自己的立场微妙不说,如果他延长假期,那徐锐之还得继续操劳公司的事呢。 “我肯定会看紧他,他这次活该挨揍,谁叫他出去打架不叫上我?有我在,他指不定没这么惨!” 许光慧:“啊这……” 姐子,过度解读了喂,其实她真不是这个意思,她……算了,她放弃。 这么多年了,她依然躲不开张灵山天马行空脑的回路荼毒,她总是因为自己太过正常而与张大山达不到精神上的一致。 插科打诨间,午休时间就过去了,社畜又该起来搬砖了。 下午没什么事,全是常规性的日常事务,签字审单,许光慧乐得清闲,一边上班一边带薪摸鱼,在徐锐之和张灵山之间来回切换,不亦乐乎。 以前只有张灵山跟她插科打诨,如果张灵山忙设计忙上新,她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但现在好了,自从认识了他以来,她觉得自己的生活都丰富了起来,跟张灵山聊完,他又能接上空档。 而且她发觉徐锐之有逐渐取代张灵山的趋势,每次打开微信,她下意识去看的再也不是张灵山,而是徐锐之了。 可能老天爷看许光慧太过嘚瑟,一通电话打来,她奉命上68楼总部找王艾蜜,并临时领取了明天出发北区进行半年度人力资源体系审核的任务。 如果是以往,她无所谓出差这种事,反正在哪都是上班,只要拿到当天的工资就是了,但这一次听闻出差,她愣了一下,心里第一个想到徐锐之。 哎,他们又得好几天不能见面了,她会很怀念他做的饭的! 她迟迟没有回应,王总还以为她不愿意呢,诧异看了她好几眼,“你是有其他的事情?” 许光慧瞬间打起精神,微笑表示自己没有问题,王总才揭过这茬,约她晚上吃饭。 回程的电梯里,许光慧靠在墙上,望着倒数的红色数字,暗自出神,哎,男人会影响她的野心,他们才刚在一起呢,她就有点君王不早朝的意思了。 想起昨晚深夜时,他自黑暗中走来,将她拥入怀里时那份剧烈的心跳声,她叹了口气,决定出差这事还是先别跟他说,省得他上班都没法专心。 临近5点钟时,徐锐之打了电话过来,问晚餐要吃什么,许光慧告诉他今晚跟领导吃饭,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地表示知道,只叮嘱她不能喝酒。 许光慧能察觉到他的失落,但又说不出什么甜蜜蜜的情话来安慰他,也只得干巴巴说两句便挂断了。 晚餐是在太极中餐厅吃的,王总坚持她请客,许光慧推拒不过,只得答应了。 吃饭过程中,王艾蜜努努下巴,看着她手上的素戒,“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快结婚了?” 许光慧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说真话,“是啊,有这个打算。” “结婚的话应该很快要宝宝吧?生一胎起码有1年的时间没法全心工作,我是过来人,我有经验。” 王艾蜜目光悠远,“我在这家公司奋斗了大半辈子,目标是要30岁坐到大中华区人力资源总监,但没料到29岁那年我意外怀孕,一下子从大热候选人成了无人问津的棋子,蹉跎了许多年。” “但王总您还是凭实力坐到了这个位置。” 许光慧假装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拍马屁。 “你说的没错,但比我的设想整整晚了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我错过了职场的黄金期,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我儿子的脸,不知道甜蜜多一点,还是后悔多一点。” 许光慧笑笑不说话,内心槽多无口。 哎,这么多年王艾蜜依旧没有放弃灌输工作为大的观念,如果真的这么热爱工作的话,为什么这次出差会因为要帮儿子过生日就推到她头上呢? 何况她们之间的关系最亲密也只是上下级,何必充当她的母亲来谆谆教诲? 她不信这一套,在资本里面所有的言行指向的也只有利益,王艾蜜说这么多或许是有三分好意,希望她的职场生涯越来越好,但更多的不过是担忧她这个下属结婚怀孕,导致职场空档期,没办法替她做事。 其实可以直白说出来的,自私自利谁都有,但用感情来包装就很恶心了。 “你还年轻,还没有像我一样选错路,我希望你能想清楚现阶段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这个世界对女人苛刻了点,但无论在哪个阶段,工作才是最重要的,男人不能保证你的吃穿,但工作能。” 许光慧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忍耐,“王总,出差的事是我分内之事,我没有任何不愿意,您别多想。” 王艾蜜眉目舒展,对自己输出的洗脑包分外满意,“是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实属难得。” 其实许光慧一向很反感在职场中代入太多私人情感,极易导致公私不分的状况发生,可她的领导兼师傅恰恰相反,有种把公司当家经营的感觉,把下属当做是她的家人,会不自觉对下属要求太多,一旦她没有达到她的要求,苛刻斥责就来了。 所以在私人的事情上,她一向尽量避免与王总起争执,尽管内心不敢苟同。 晚上回到家已经9点钟了,俩兄妹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回来都雀跃了一下。 徐锐之是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抑制不住的高兴,而徐毓之是因为终于有人回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她和堂哥俩人一晚上,两两相对,面面相觑,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沉默,是今晚的主旋律。 好在美美的堂嫂回来了! 徐毓之蹦起来,抢在徐锐之之前窜到徐光慧跟前,紧紧粘着她:“堂嫂,你换鞋!” “堂嫂,你吃过饭没?锅里有绿豆海带糖水——” “堂嫂,早点洗澡好好歇着——” 徐毓之太殷勤,把徐锐之平日的活全干了,气得他脸上六月飞霜,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近了许光慧的身,控制不住吐槽了一把,“堂妹太烦人了,我要踢走她!” 许光慧善解人意安慰他,“毓之很可爱啊,我就挺喜欢她的。” “是可恶!她把你抢走了,我都挨不着你……” 哦,原来是吃醋了,但没有关系,她有妙招,“没事,这几天挨不着算什么呢?未来挨不着的日子还长着呢。” 徐锐之:“……” 难道现在的年轻人流行扎心式谈恋爱? 他老了吧,有点适应不了这股新潮。 “我明天要出差,至少1个星期。” 徐锐之:“……” 很好,他的心成了筛子。 作者有话说: 小许出差,偷偷准备惊喜—— 最新评论: 【來補補分】 -完—— 第71章 ——出差交换生—— 女朋友不是被闲杂人等粘着,就是出差,反正没自己的份,徐锐之觉得这个恋爱谈了,但没完全谈,心情郁闷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在替许光慧收拾行李时忍不住说了几句。 许光慧坐在床上,晃着双腿看着他给自己叠衣物,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哪有,我们没有谈恋爱好吗?” 徐锐之:“?” 好家伙,他被分手了? “我们是直接闪婚!” 他脸上的表情疑惑中带着沮丧,太过明显,许光慧举起左手晃了晃,答疑解惑。 “嗯哼!”徐锐之微微偏了头,避开许光慧的视线,嘴角疯狂上扬,好半晌才勉强压制下去,若无其事低头继续收拾衣物,状似不经意地接上话题,“那……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办婚礼?” “小内内不能和袜子放在一起哦,不卫生。” 徐锐之定睛一看,手掌里躺着一件白色女士内裤,他瞬间不知所措,哆嗦了下,仿佛捧着的是一颗烫手芋头,左看看右看看,“那,那……” “要另外用一个收纳袋。” 她特意瞅了一看他滴血的耳朵尖,伸指头戳戳旁边地上的透明收纳袋,提示失去冷静的某人。 “哦哦……”徐锐之开启二倍手速,三两下将贴身衣物打包好,瞧瞧松了一空气。 她今晚收拾行李收了好久,这团一团,那卷一卷,想蜜蜂一样忙碌,但结果还是一团乱,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强制性替她收拾,倒忘记女孩子很多私密的东西是不能乱碰的。 不过也没事,他们是情侣,未来还要做夫妻,就当提前预习了。 徐锐之自我安慰着。 “差不多了,剩下的护肤品我还收拾。” 凌乱的卧室恢复了整洁,行李箱也满满当当了,许光慧非常满意,朝徐锐之竖起大拇指。 “行,你今晚跟领导吃饭,应该没吃多少东西,我出去给你煮碗面吃。” 许光慧点点头,专心收拾着自己的梳妆台,余光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才收回,长出一口气。 其实她听到了的,听到他问什么时候结婚,她知道自己暂时无法给予他想要的答案,但又不想他伤心难过,只好转移话题了。 给她一点时间吧,他会得到想要的一切的。 翌日一早,徐锐之起床做好早餐,待她吃好后便送她去了机场,随后也搭盛另一班航班回海城。 许光慧出差一个星期,他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回公司上班,自打楚南断腿后,日常事务全堆在他身上,压力颇大。 徐毓子这天起床上班,发现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堂嫂早起赶飞机不奇怪,但家庭伙夫兼家里办公的堂哥也消失了,她不理解。 虽然人去楼空,但好歹早餐没空,她一遍嗦着粉,一边打电话给堂哥,然后被告知堂哥也要出差! 徐毓之:“……” 真巧,她来深市出差,还以为亲人在这,在出差期间能蹭吃蹭喝,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呢,没想到他俩也要北上出差,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往海城,她的老巢跑。 这算啥,出差交换生? “啊,那我咋办呐,还要三天呢,这三天我吃啥?” 徐毓之理不直气也壮。 “叫外卖去,想吃啥吃啥,我赶飞机,挂了。” 徐锐之无情挂断,徐毓之瞪着黑下去的屏幕,气得撇了筷子,早餐都不想吃了! 没硬气两秒,她又抄起了筷子,把牛肉丸汤粉扒得干干净净,这是未来三天里最后一顿住家饭呢,要好好珍惜,这一顿之后,她就只能沦落到吃地沟油为伍了。 时间渐渐流逝,三个小时后,飞机落地,许光慧与北区人力资源总监彭银美汇合,一同上了北区分公司派来的车,直接入住了内部接待宿舍。 说起这位彭总监,许光慧印象深刻,当初她跟温鸣珂在厕所里讲自己的坏话,被当场抓获,被自己狠狠修理了一顿,今日一见,虽不至于分外眼红,但对方脸红倒是很明显。 不过换位思考,许光慧其实挺理解她此刻的不自在。 眼前的场景就好比俩陌生人刚刚才打了一架狠的,抓头发抓脸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等手段都用上了,转头就坐在一桌吃饭,还被人告知是亲戚,确实挺尴尬的,情绪都不知道该怎么转换了。 曾经留有嫌隙,今日又产生交集,许光慧不禁感叹人生无常,撇了坐立不安的彭银美一眼,便淡然自若闭上眼睛休息。 无常便无常吧,反正尴尬的又不是她。 按照惯例,中午北区领导组局替许光慧接风洗尘,少不得推杯换盏,交际应酬一番。 席上彭银美恭维许光慧,称她为最有可能打破文总记录的人,她笑了笑,不接话,转头跟旁边的尹泽旭尹总聊起了今年的用人情况。 在职场里,不分场合戴高帽是一种捧杀手段,表面上看起来是赞美,但实际上暗搓搓把人推到高处,进行道德绑架,目的是为了实现个人的私利罢了。 如果被恭维的人不清醒,看不透这软刀子,就只能沦为刀俎了,但在她面前使这种手段,还是稚嫩了些。 酒饱饭足,回归正事,下午2点半,许光慧开启北区公司人力资源体系审核,彭银美带着人力资源部的一众伙伴陪同,从人事板块到行政板块,逐一抽查每个细项。 “请把这五名新员工的人事档案哪来给我,谢谢。” 许光慧拿着员工花名册,随机勾了几个人的名字,递给候在一旁的彭银美。 “小李,去拿来。”彭银美转身吩咐下属,然后又坐了下来,看了许光慧几眼,欲言又止。 许光慧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直视着她,“彭总监,你不用担心我会使什么绊子,我这人向来公事公办,不会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上。” 被说中心思的彭银美脸色一窒,随后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替自己掩饰,“许总说笑了,我是在担心自己部门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如果这次体系审核分数过低,我真是没脸坐稳这个位置了。” 听了这番解释,许光慧不置可否,既然担心自己升职后没能把部门管好,那早干嘛去了,平时不用功,上场时才想抱佛脚,佛很忙的好吗? 该说的都说了,她要乱想也随便她,如果她怀疑自己的公正性,那尽管跟总部提出申诉。 一整个下午都耗在北区公司,晚上做审核结果报告,第二天一早又赶往各厂区,马不停蹄,有时候忙得连饭都吃不上。 行程紧是紧了点,但进度很快,到第四天的时候已经审核了四份之三,想来可以提前回去了。 第五天上午,许光慧到了一家位于远郊的厂区,走在街上时,她发现很多做银饰的店铺,问了同行的彭银美菜知道这里有座银矿。 “这里的手工银制品很出名的,每年都有大量的游客过来参观,你也可以看看,有喜欢的就带几套回去。” 许光慧转动着左手上的银制素戒,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驻足在一家名叫「恋银」的店铺前,看门口的手艺人在制作饰品,看了几分钟,她就走了,继续未完的工作。 但这天结束审核时,她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立马就走,反而在这个稍显落后的偏远县城住了下来。 晚饭过后,她独自一人出去闲逛,又到了上午停足观看的那家店,老师傅依旧低头制作银器,双手黝黑,粗糙,指骨粗大,手背手心布满细小的疤痕裂纹,但捏着錾刀,一刀一刀下去,刀锋处便盛开了繁复精致的花纹,反差剧烈。 质朴的人创造出花团锦簇的美,许光慧第一眼就喜欢上,所以这次又过来。 察觉到有人围观,老师傅搓搓手,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意,“客人是想买些饰品吗?可以进来看看的。” “是要买饰品,但我想自己亲手做的,您这儿提供这样的服务吗?” 老师傅犹豫了,他入行四十多年,只见过挑选现成商品的客人,亲手制作饰品的客人还是第一次见呢。 “制作银饰工序繁杂,化银锻打,粗加工,精加工……光是錾刀就需要用到50多种,还要经过上万次的锻打,一套流程下来,您是吃不消的。” 听了这番话,许光慧第一次知道原来制作一个戒指如此麻烦,他当时在做的过程中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是诉之于口的恋慕,还是求而不得的无望? “我未婚夫亲手做了一个戒指给我,我也想做一个回馈给他。老师傅,您在旁边指导我制作可以吗?我出双倍的价钱。” “咱家的店取的是恋人的谐音,既然客人想给恋人一份特殊的礼物,老头我今日就成人之美了。” 于是,在这个夏日的晚上,在一座偏远的县城里,在一家名叫「恋银」的店铺里,许光慧坐在烧得滚烫的火炉旁,一点点将自己未曾宣之于口的心思糅进去,亲手将一块银矿锻造成一枚素戒。 饱含杂质的银块被炭火烧得通红,在冷水里一激,越发纯粹,好比她和徐锐之的感情,经历过生活的风风雨雨,才能圆满。 她想亲手替他戴上这枚戒指。 作者有话说: 小许谈恋爱有一套—— 最新评论: 【那個我不習慣你沒有更新 嗚嗚嗚早上沒有東西看了。】 -完—— 第72章 、大结局1 ——惊不惊喜—— 第六日中午,许光慧在酒店客房洗手间里收拾护肤品和化妆品,电话响了,她出来接听,是徐锐之的视频电话。 “吃饭没?” “吃啦,吃的凉拌豌豆粉和熏猪肉,这边的特色菜。”许光慧走到沙发上坐下,叉了一块水果吃。 但凡出差,日夜兼程,睡眠不足,她必定会身体不舒服,不是口腔溃疡就是眼睛长麦粒肿。 “很辛苦吧,我看你都瘦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做好吃的给你补补。” 徐锐之透过屏幕,望着她下巴尖尖,一双眼睛越发大了,脸颊上原本好不容易养出的奶膘没了,心中发闷。 “好啊,我要吃猪肚鸡!我明天上午9点的飞机回来,你呢?” “我今晚回家吧,搞下卫生,按照毓之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个性,铁定得把房子整成了狗窝。” “好,那家里见。” 挂掉电话,许光慧三两口吃完桌上的水果,将收拾好的物品装箱,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一只檀香木的古风盒子,摸了摸上面雕刻的无尽夏,塞进手提包,拉上拉链,出门下楼到前台,准备退房。 她骗了他,她是今天下午2点半的飞机。 飞机划过天空,载着许光慧回到深市,仿佛倦鸟归巢,无法抑制内心的渴求。 下了出租车,许光慧拉着行李箱站在小区门口,此刻夕阳西斜,天边大片大片火烧云,热烈而徇烂,她望着望着,嘴角不由得弯起,焦躁的心也慢慢安宁下来。 此刻徐锐之在干什么呢? 他是否也看到了这片彤云,是否也如她一般,心中充满美好的期待? 真好,他们散落不同的地方,此刻却朝着一个目的地赶来,共同回归那个叫「家」的地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呢?过去她称作「租房」的地方,现在再被她提起时,成了「家」,一个遮风挡雨,充满温暖的港湾。 前者代表迁徙,没有归属感,后者代表稳定安全,她半生流离,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心有所往,终至所归,她感激徐锐之,是他带她找到了家,找到了归属。 回了家,放好行李,许光慧环顾家里一遭,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她觉得徐锐之对自己的小堂妹有误解,评价有失公允。 明明软妹手脚勤快得很,一点不娇气,还说人四体不勤。 很快,许光慧为自己的鲁莽抬杠感到羞愧,愿意自罚三杯。 她进了厨房,着手准备做猪肚鸡的食材,晚上徐锐之回来就可以直接开餐了。 拉开冰箱,她与吃剩的支棱着的炸鸡、喝了一半的酸奶、咬了一口的苹果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嗯……也许是毓之外卖点多了,放冰箱里留着下顿吃,但走之前忘记这茬了。 多大的事,收拾收拾就好了! 许光慧自我安慰着,将冰箱里的残羹用回收塑料袋装好,拉开垃圾桶,瞟了一眼准备放进去,她窒了一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回头再次确认,很好,她的眼睛没有问题。 垃圾桶里躺着一沓沓瓷器碎片,足足有半桶之多,很明显是打破了碗碗碟碟。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碗柜,瞬间气笑了,里面空空空如也,一直碗没剩,碎得干干净净! 徐锐之是对的,他对自己的堂妹评价很中肯很到位,是她看走眼了。 没想到软妹不仅睡姿销魂,连生存技能也很破坏王,堪称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之典范! 许光慧长叹一口气,收拾碎瓷垃圾,路过冰箱时余光瞥见冰箱贴上压着一张A4纸,扯下来一看,是软妹的留言,上面说不好意思打碎了她的餐具,为表歉意,给她买了一套景德镇黄地珐琅彩三十六餐具放在碗柜里,让她不要怪罪。 碗柜?许光慧沉默了,所以真的是她眼睛有问题?看不到那套昂贵的珐琅彩? 她站在原本半晌,尝试着拉开镶嵌式烤箱,差点没被那阵绚丽的彩黄闪瞎了眼。 很好,破案了,软妹把烤箱当成碗柜了。 到底心多大才能搞出这样的乌龙? 不过瞅了瞅手上的一大袋碎瓷片,她又释然了,认命收拾残局。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厨房收拾妥当,看了看腕表,已经6点半了,她脱下围裙,带上门,去超市购物。 买好今晚要吃的食材、水果,许光慧走到自助机前结账,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架子上的口香糖和避孕套,咬着唇纠结了一番,抬眼看了看四周,趁人不注意拿了两盒,做贼心虚。 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手速欢呼庆祝,眼尖的导购就过来了,“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呢?我可以给您推荐。” 许光慧脸色一僵,感觉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瞬间手足无措起来,期期艾艾地说着不需要,只想立马滚蛋! “套套分很多种类及大小规格,您手上这两盒是小码,您确定吗?建议按需购买哦——” ……小码? 她抬头望天,为自己的出师不利默哀,很好,现在不止丢脸那么简单了。 如果她把这两盒东西带回去,她都能预料到徐锐之脸上阴沉得能滴出墨来,可能还会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小、短、不行,是男人最忌讳的评价,相当于女人的老、丑、胖一样。 她想献身,而不是献生,她很珍惜生命的。 求生欲爆棚的许光慧默了半晌,决定为身家性命妥协,回忆了下那天晚上屁股下传来的触感、形状及硬度,暗叹一声「真男人」,随后果断选择,“要大号、超薄的!” 全程顶着导购员玩味的眼神,许光慧脸皮发胀,憋着一股气扫码结账装袋,火烧屁股似的滚出了超市。 淦!没试过这么丢脸的,买这玩意就跟脸上凿了「今晚办事」似的,压根没法掩饰。 她决定了,以后都让徐锐之来买! 回到家中,将近七点半了,许光慧麻利将食材下锅炖煮,然后带着大包小包进卧室去了,她今晚要搞事情,得提前准备着。 八点钟后,她出来客厅拿手机给徐锐之发信息,问他几点到,没等几分钟他就回信息了,说已经落地,在取行李。 许光慧估摸着他到家的时间,把家里的灯全熄灭了,一个人坐在陷入黑暗的客厅中,静候她的意中人归家。 只是她太累了,又是忙工作,又是赶飞机,回来后搞卫生购物,现在歇下来,才发觉浑身下上每一处都酸痛无力,她滑动手机浏览网页,没几分钟眼皮子耷拉下来了,眼神迷离,挣扎了几下便彻底睡过去。 徐锐之进门开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许光慧穿着居家短裤和吊带,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她恬静的脸上、裸露的纤细四肢,泛起一层暖绒绒的光,美丽无害,仿佛刚出生的小兽。 他捂着砰砰狂跳的心,轻轻走过去,跪下来,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目光留恋在她脸上,心里刮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只想将她吞灭,与自己共沉沦。 小丫头越发长进了,现在居然会瞒着他制造惊喜了,不得不说这个惊喜很成功。 骤然看到本该明天才回来的她,那一瞬间喜悦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多日来噬咬心头的相思之苦终于潮水般退去,如久旱逢甘霖,如枯木逢春。 忍耐许久,他冷静下来,终究不忍心打扰她休息,伸出指头刮了刮她的脸颊,闭上眼睛轻轻吻在她的额头。 再抬头时,发现她睁开了那双让他欲罢不能的眸子正直直望着自己,眼尾一抹红,透出几分旖旎,眼神却冷清又懵懂,他的呼吸骤然浓烈,身体泛起熟悉的胀痛感。 天真,惑人,热烈,漠然…… 这些矛盾的特质怎么能完美融合于一双眼睛呢? “你……” 未尽的话被徐锐之吞了下去,他伸手抱起许光慧,紧紧禁锢在怀里,恨不能将她塞进自己的骨血中,咬住那抹殷红,辗转反侧,深深陷入她编织出来的情网。 许光慧被这又急又烈的爱意淹没,放弃挣扎,与他一道共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分开。 许光慧喘得厉害,头晕脑胀,无力趴在徐锐之怀里,歇了好半晌才找回一丝理智,她的脸红得能滴血,吊在半空中的腿晃了晃,憋出细如蚊呐的话,“你先放我下来!” “别动!”尾椎骨袭过阵阵酥麻,徐锐之不禁颤抖了下,恨不得将她塞进自己的骨血中,双臂更加用力锢住她,咬牙切齿地喝道。 “嗯……”许光慧柔弱无骨的身体恍如攀附的菟丝花,清晰感受到徐锐之的异样,她羞得白嫩嫩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了,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领,缩着脖子做乌龟。 原本她还懊恼自己睡过去了,没能第一眼就接收到徐锐之乍然看到自己的惊喜表情,不过现在嘛,惊喜是没有了,「兴奋」倒是满满当当。 以他现在激动地无法自控的劲头,羞红着脸的许锐之又蹙起了眉头,自己这小身板吃不消怎么办?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作者有话说: 嗯……小许谈恋爱真的很有「一套」! 完结倒计时中,下一本《追山》,跪求收藏啦—— 最新评论: -完—— 第73章 、大结局2 ——求婚—— 俩人黏黏糊糊抱在一起许久,大有缠缠绵绵到天明的意思,直到许光慧挨不住饿,小肚子发出老大一声「咕噜」,瞬间将旖旎缠绵的氛围破坏得一干二净。 徐锐之:“……” 她真会破坏气氛! 徐锐之放开她,低头严肃审视着,仿佛在观看国家大事。 “咳咳……”许光慧掩饰地清清喉咙,打破此刻的寂静,“我饿了。” 如果他的脸皮不是那么爆红,下面还支棱着帐篷,许光慧还真会被他的正经震慑住。不过,现在嘛……她瞟了一眼他的下身,蜻蜓点水一般。 等会!在支帐篷的男人面前讨论饿不饿……是不是有点邪恶?他不会误会了吧? 她略微心虚抬头瞅了他一眼,恰好遇上他低头望过来的眼神,视线交汇。 电光火石间,俩人的脑回路不偏不倚接上线了! 许光慧徐锐之:“!” “我,我去给你做饭!”徐锐之率先溃败,倏地移开眼睛,转身就往厨房杀过去,动作太猛,脚底还打滑了一下。 “小心点!”许光慧望着某人落荒而逃的仓皇背影,好心提醒,“锅里炖了猪肚鸡,应该差不多了,你尝尝够不够味。” “好的。” 他的声音镇定自若,丝毫不乱,只是下一刻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许光慧很担心那套昂贵的珐琅彩陶瓷餐具,抬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算了,还是别刺激他了,否则今晚有没有碗还是个未知数。 一顿鸡飞狗跳后,俩人终于能坐在餐桌上吃晚饭了,如果严格一些,这一顿更应该称作宵夜。 电磁炉上炖着一锅咕嘟咕嘟的猪肚鸡,汤色奶白浓郁,一股胡椒的辛香。徐锐之替她装了满满一碗肉,再盛一碗汤放一边晾凉。 “汤很好喝,你从哪学会这道菜的?” 徐锐之喝了一口汤,挑了挑眉,显然吃惊不小,她竟然可以做出如此适合正常人吃的菜! 没办法,当初深夜那顿创新菜令他印象深刻,造成了不小的后遗症,但凡见她出现在厨房3米范围内便警铃大作。 “我跟张灵山来粤州后第一次吃到猪肚鸡,没想到胡椒居然能煮汤,简直是刷新了味蕾!但那时候太穷了,外面吃一顿五百6百块呢,久而久之我们就学会怎么做了。” “那以后我天天带你去吃。”徐锐之动作一顿,深邃的眼眸静静瞧着她。 即便从前听她说过那段苦日子,再次听时依旧止不住的心疼。 是他对不起她。 她离开海城到粤州读研,其实他内心深处是松了一大口气,仿佛长久背负的包袱终于甩掉了,浑身轻松,脚步轻盈。 在海城时,他们同在一座城,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围绕着她转,即便心中告诫自己要彻底放下她,可从来都做不到。 她受欺负了,她生病了,她考了年级第一,她交了新朋友…… 所有关于她的讯息如雪话飘落,堆积在他的心上,渐渐沉重。 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无法承受这重量,心碎如雪崩。 他挣扎无望,只能眼睁睁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主动离开了这座城市。 俩人之中无论是谁,离开便是好事,他和她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他再也无法捕捉到她的任何信息,他也不再主动去关注她,心上的雪就此停了下来。 他没想到,在他刻意遗忘,不管不顾的那段岁月里,她过得如此艰难,连吃一顿自己喜欢的菜都要再三斟酌…… 他只要想到寒冷的街头,她驻足橱窗前,漂亮的眸子巴巴望着店铺里大快朵颐谈笑生风的客人,可能还会舔舔嘴唇,羡慕别人的豪气从容,不必为生活所苦的模样,心里就止不住难受酸涩。 如果他在,她一定不会受这种苦…… “好吃的东西也禁不住天天吃啊,想吃的时候你再请我吧。” 许光慧不知对面的男人心思九曲十八弯,把自己想象成馋嘴狗的模样,否则这顿饭肯定不能愉快干下去。 徐锐之点头,捞了只鸡翅放她碗里,眼神扫了一下,“多吃点……你手怎么受伤了?” “哦——”许光慧停下筷子,弹了弹淤青的指甲盖,“住酒店客房时不小心被门夹了一下。” “那你左手怎么还有刀伤?还不止一道?” 许光慧:“……” 要不要这么明察秋毫,指尖上的几道划痕她自己都没怎么在意,偏偏他看在眼里了。 啧,这不是逼她撒谎吗? 不过撒谎也没事,她从小会装,现在已经到了不露声色的地步了。 “体系审核时,要翻阅很多材料,也许是那时候弄伤的吧,不过不疼,过几天就好了。” 徐锐之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不说他也没办法知晓,只能暂且放下了。 饭毕,徐锐之收拾残局,许光慧洗澡去了。 洗完澡后,夜已深,许光慧窝在客厅看书,从厨房出来的徐锐之也进去洗澡,等到他终于出来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半了。 “今天来回奔波,你累了吧,早点休息。” 徐锐之擦着头发,在沙发上坐下,轻轻推了下打盹的许光慧。 “嗯……好。”许光慧将书搁到一边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进房间去了。 徐锐之:“……” 看着她无情离去的身影,徐锐之到口的邀请便吞了回去,原本今晚他想跟她一起睡来着。 徐毓之借住的第一天晚上,他们睡在了一起,现在堂妹走了,他似乎没有很好的借口提这种要求了。 哎,徐锐之抹了把脸,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他们不是情侣吗? 为什么他就是不敢开口呢? “锐之,过来帮我一下!” 听到许光慧在喊自己,徐锐之下意识就推门进去,待看清室内景象时,眼睛睁圆,嘴巴微张,彻底愣在门边。 室内烛火跃动,围成一个大大的心形,他暗恋了十多年的女人站在心里面,抱着一捧火红玫瑰,正笑意盈盈望着自己。 “你过来啊。” 许光慧抬手招呼他,脸上微热,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多年后自己竟成了另一个张灵山,泡妞花招学了个彻底。 徐锐之直愣愣走过去,站在许光慧面前,居高临下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神摄人心魄,让她有种被猛兽捕猎的错觉。 在这种眼神攻势下,她心头阵阵发紧,皮肤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她终于经受不住,微微偏了头,将花塞到他怀里,“我有礼物给你。” 他挑了挑眉,低头打量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平生头一次收到花,居然还是出自她之手,感觉很是新鲜,“谢谢,花很好看。” 徐锐之踌躇了一下,他曾经送她无尽夏,难道这份是回礼? 闻言,许光慧一愣,见他只捧着花,没有翻里面藏着的卡片和礼盒,只好出声提醒,“礼物藏在花里,你翻翻?” “噢,好。” 他也愣了一下,低头扒拉着花丛,掩饰自己的羞赧。不一会,他拿起一只黑色檀香木盒子,望着上面的无尽夏花纹,“这是?” “打开看看?” 徐锐之一手抱花,一手握着礼盒,用指甲抻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枚银质戒指,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窜连起来了,“这是你亲手给我做的戒指?” 原来她手上那么多细小的伤口是这样来的! “嗯……我替你戴上。” 许光慧强忍着羞涩,拿起素戒替他戴上,大小刚好,她很满意。 “为什么给我做这个呢?” 他低头细细欣赏着中指上闪着冷白色光芒的素戒,这是做梦吗? 为何如此不真实? 他真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今天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你给我亲手做了一个,礼尚往来,我也应该给你做一个。” 徐锐之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砰砰」乱跳的心慢慢缓和,他再次回归现实,“哦,这样啊。” “当然不止啦,徐锐之,这么多年你在背后默默给我付出很多,我们在一起也是你一直主动,好像我从来没有给你做过什么,一直在享受你的好。” 许光慧往前跨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昂着头,直直望入他深邃的眸子中,“你暗恋我这么辛苦,求婚就我来吧,徐锐之,你愿不愿意娶我呢?” 徐锐之,你愿不愿意娶我呢? 他听到了什么? 她永远能给他超乎想象的狂喜,他所期待的,却从来不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到的话,如今就在耳边! 这么多年的苦等,不就是为了这一句回应吗? 酸涩相思,徘徊犹豫,求而不得,辗转反侧……所有积压在心头的雪花,全都化作泊泊流动的甜蜜,值得了,真的值得了! 徐锐之骤然红了眼眶,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埋在她的温暖的脖颈处,喉间哽塞,“许光慧,我做梦都想娶你!谢谢你,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许光慧环抱他,轻轻拍着他厚实的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叹了一口气,眼中水光闪烁。 其实该说谢谢的是她,谢谢他愿意爱她。 无声温存了一会,许光慧记得自己还有要事做,轻轻推开他,“锐之,这只是第一份礼物,我还有更好的礼物要给你。” “哦?”徐锐之好整以暇,他已经得到最好的礼物,无法想象该是什么样的东西才值得「更好」这两个字。 他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许光慧,除非是她本人出马…… 这一次,天上的神仙没打瞌睡,真的如他所愿了! 许光慧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盒套套,用探讨学术的严肃语气说着令他振聋发聩的话,“我看你一直强忍着,忍得很辛苦的样子,我们来做点抒发感情的运动?” “轰!” 徐锐之脑子炸开,理智灰飞烟灭,漆黑无光的眼睛仿若噬人深渊,凝视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作者有话说: 小许是个狠人,小徐真比不上—— 下一本《追山》,跪求收藏啦—— 最新评论: 【哈哈哈】 -完—— 第74章 、大结局3 ——关灯之后—— 翌日,许光慧没能见到早上的太阳,她昨天所想应验了。 她如一条最咸的咸鱼一般,直挺挺躺在床上,睁着无神的死鱼眼,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欲哭无泪。 徐毓之介绍的那本《傻黑甜的非正常恋爱史》里说这档子事,明明灯一拉眼一睁就到第二天早上了,谁能想到拉灯后睁眼前这段时间最煎熬和……磨人! “嘤嘤——”许光慧捂脸,摇摇头,妄图将脑海里又黄又爆的画面狠狠摇出去,可惜事与愿违,她越不去想,昨夜的动作片越发在脑海里循环播放,而且还是3D立体环绕版的! 救命!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不干净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床边微微凹陷,做完午饭的徐锐之进来坐在床边,见她想条肉虫一样扭来扭去,不由得想起昨夜失控的情形,一时之间脸皮发热,耳朵尖快烧起来了。 许光慧一僵,又成了躺板板的咸鱼,拉高被单遮到下巴处,头侧到一边,弯弯翘翘的睫毛乖巧覆下来,遮住眼里的羞怯,“没有……” “那起来吃饭吧,别饿坏肚子。” 徐锐之伸手去拉被单,怕她呼吸不畅。 许光慧:“!” 呼吸一窒,她死命拽住下滑的遮羞布,“别,别扯!” 晚了,肩膀胸膛裸的,毫无障碍地吹着空调,凉飕飕,一如她的心。 一室之内,俩人面面相觑,沉默以对,度秒若年,苦熬人心。 徐锐之视线自上而下扫过,所有旖旎风景尽收眼底,拳头抵住嘴唇,清了清喉咙,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先起来吃饭,吃完饭我帮你擦药。” 肌肤胜雪,红梅映雪,他自诩不是个文艺的人,此刻脑海里却浮现这两个词,再也找不出别的形容。 那些红梅是他亲口点上的,一朵又一朵,繁繁复复,爱意泛滥,不能自控…… 羞愤欲绝的许光慧差点要哭出来,下意识遮脸,想想不对,又下移抱住肩膀,破罐子破摔,“你先出去!” 面红耳赤的徐锐之落荒而逃,还不忘拉上门,体贴来得十分马后炮。 许光慧抽噎一下,忍着浑身酸痛爬起来,刚迈出一步,“啊嗯——” 又酸又痛,跟大学体侧跑完八百米后的效果一模一样,明明她昨晚是躺着的…… 咳咳,其实也有趴着的、坐着的……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许光慧!青天白日的,想啥呢?能别这么肤浅吗?能有点深度的东西吗? 许光慧自我催眠着,脑海中与著名哲学家,如孔子、苏格拉底、柏拉图等进行思想层面的交流,一边拉开衣柜,拿出短裤和小背心穿上。 娇软轻哼透过门板传入耳内,门外的徐锐之浑身一僵,再次想起昨夜黑暗中那带着哭腔的咛嘤,仿佛勾勾缠缠的鞭子,一声一声鞭策他策马狂奔! “噗通!” 室内的动静打断他的绮思,他骤然惊醒,冲进房间,扶起趴在地上的许光慧,“你怎么了?摔到哪里了?说话!” 他眉头紧皱,在她身上来回巡视。 许光慧再也忍不住哭倒在徐锐之怀里,抽抽搭搭,悲伤极了,“呜呜……都怪你!我,我好酸,穿不嗝……上裤子!呜——” 听闻真相,徐锐之无奈中又带着诡异的自豪膨胀感,强忍着心中恣意的念头,伸手揉了揉她光裸的大腿,“都是我不好,我帮你。” 这一天,摆脱无法自理的幼童时代二十七年后的今天,许光慧再次体验了一把被人伺候穿衣刷牙喂饭的经历,虽然羞耻,但真的很舒服。 原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被人伺候是这么爽的事!呃,除了在床上…… 她不知道的是,自开启了欲望大门,这种日子她被人伺候的日子隔几天就体验一把,如果不是她抵死挣扎,估计得天天上演。 吃完午餐后,许光慧摊在沙发上,喝着猛男先生自制的橙子果汁,慵懒消食。 是的,从今天开始,她将赋予徐锐之全心的称号-「猛男」,因为他沉底打破了她对他的影响。 有些男人,不在床上,不坦诚相见,都未必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禁欲高冷之花,话少面瘫,眉眼犀利,一身正经西装笔挺规整,白衬衫扣到最后一颗,让人见了,都不禁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配出现在他面前。 谁能想到脱下衣服后这么狂野? 那紧锁的眼神,手臂上鼓起的肌肉,令人心惊的力道,不知疲倦的索取,无一不令她神思恍惚,身心沉沦,不知今夕何夕。 迷乱夜色中,她偶尔睁眼,视线迷蒙,错觉顿生,笼罩在身上的高大沉默身影,仿佛不知餍足的饕餮,被她亲手破除封印,放了出来,而作为代价,她将沦为献祭的猎物,一点一点被吞噬殆尽。 “想什么?果汁都洒了。”徐锐之走过来,俯身取走她手上的杯子,顺势做到她旁边,上手掀她的小背心。 “哎哎!”许光慧伸手阻挡,满眼不敢置信,咬着牙根憋出羞耻的话,“大哥,现在还是青天白日呢,真不合适做双人运动!而且,我,我还疼着呢,暂时不能使用了……” 头越来越低,越说越小声,但拒绝的双手丝毫不软,内心渐渐涌上一股委屈,说他野,他就真不当个人是吧? 还要她负伤不下火线,一点都不心疼她第一次!她又不是生产队的驴,休息个半天一天的不过分吧? 低沉磁性的笑声传来,带得沙发都隐隐发颤,许光慧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心中恼怒,抬起头狠狠瞪着他,“笑什么?啊!” 迎面就是一记蹦脑门,仿佛一盆冷水,镇住了她的忿忿。 “这小脑瓜整天想什么呢?我是帮你擦药。” 徐锐之抛了抛手里的药罐,义正词严指责许光慧脑子黄色废料过多。 许光慧:“……” 呵!怪她咯? 擦药就好好擦药,做什么一上来就扯衣服!扯就扯吧,不能说明一下? 这种情况就算她是个断绝七情六欲的尼姑,也断不可能不多想! “又在心里偷偷骂我是吧?看你表情就猜到了。”徐锐之慧眼识吐槽怪。 许光慧:“……” 淦!还能不能愉快聊天了? 自暴自弃的许光慧完全躺平当死鱼,木着脸,一副人间不值得的样子。 瞧她的小表情,徐锐之又笑了,惹了一记白眼后终于开始办正事,拧开盖子,挖出墨绿色的膏药替她抹在布满斑驳红痕的皮肤上,轻轻揉搓打圈,用体温催发药力。 气氛沉默下来,只有衣服拉扯的窸窣声,徒然增添许多暧昧。 嗯……好安静啊……许光慧略感不自在,偷偷瞟了一眼内敛深沉的男人,该说些什么好呢? 好在尴尬没多久,徐锐之率先挑起话题,“我早上跟妈打电话了,说我们俩要结婚的事,妈已经拿我们俩的生辰八字去挑日子的。” “哦……”许光慧脸皮渐渐升一股热意,这个话题其实也挺尴尬的,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确信自己真的喜欢徐锐之,否则不会做到这一步,但内心的惶恐不安也是真的。 婚是她求的,结婚也是顺其自然的事,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你喜欢西式婚礼还是中式婚礼?” “都可以吧。” “如果你觉得做不了选择,那我们两种都办行吗?” “也行……” 许光慧没什么想法,全凭徐锐之做主,她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会有嫁人的一天,也从来没有幻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婚礼。 但有一件事,她得提醒他,“我的出生月日都是假的,会对择日子有影响吗?” 徐锐之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反问,“为什么是假的?” “哦,是这样的,我来徐家之前没有上过户口,也没有过过生日,所以我只知道自己的出生年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月份。” 出生年份还是邻居老奶奶说的,因为她和她的孙女同年,每次去她家玩,老奶奶都会说怎么同年的人身量差这么多,还叮嘱她要好好吃饭。 后来进了徐家,养在爷爷奶奶膝下,第二年除夕的时候奶奶问起她的生日,她说了3月20日,后来她得到了自己此生第一个生日蛋糕。 3月20日,是她第一次到徐家,第一次看到爷爷奶奶的日子,她将这一天定为自己的生日,新生之日。 初三那年,奶奶带她去办身份证,这个她捏造的日期正式定了下来,将伴随她终生。 后来妈妈车祸去世,前尘往事就此断绝,她这辈子都无法知晓自己真正的生日了。 过往没有一星半点美好的记忆,她以前从不在乎,却不想有一天会影响到另一个人。 “对不起……” 徐锐之俯身揽她入怀,嘴角紧绷,“能娶到你,无论哪天都是好日子,你不要在意。” 到底曾经经历了多少痛苦绝望,如今才能如此轻描淡写提起往事?他只是想想,都难受得透不过气来。 “那就好,我其实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日,那天是个幸运的日子……” 许光慧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处,嘴角微微弯起。 自那天起,命运一直眷顾,她得到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爱,遇到最好的人。 现在,她把全新的自己嫁给最好的人,谢谢,徐先生。 作者有话说: 咳咳,原来小徐才是个狠人! 下一本《追山》,戳专栏收藏,跪谢! 最新评论: 【喜歡】 -完—— 第75章 、全文完 星星指引,玫瑰铺路; 自从许光慧求婚成功,徐锐之嘚瑟之下透露给了徐家二老,事情便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 第二日一早,阮欢带着婚庆公司上门,顶着徐锐之谴责的眼神硬是驻扎了三天,终于敲定婚礼所有事宜。 阮欢问什么她都说好、没问题、都可以,她是真的觉得婚礼没有多重要,长辈又有自己的想法,她当然支持及配合。 她是嫁给徐锐之,不是嫁给一个仪式,只要他们之间好好的,其他的没所谓。 只有徐锐之却不怎么想,他似乎很重视他们之间的婚礼,全程参与,遇到不认同的事情就据理力争,同时提出了很多可圈可点的方案。 于是,三十多年母子情遭遇了此生最重的危机。 这三天里,她亲眼瞧见优雅的大伯娘为了一条头纱的样式,或者请柬上的某个字词,和自己的儿子争得面红耳赤,而向来冷静自持的徐锐之也一改往日的作风,言辞犀利,条缕清晰,坚持自己的想法。 结婚使人面目全非,这是许光慧得出的最深刻的感想。 这群人日夜开会,时刻复盘,就为了呈现出一个最完美的婚礼,而女主许光慧则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闲暇之余旁听下争吵,做做和事佬,照常上班下班,丝毫不耽搁工作。 这么一对比起来,她莫名有些心虚,她仿佛是个假的新娘,专门骗婚来的。 自从她察觉到这点后,终于明白婚庆公司工作人员瞧着徐锐之的眼神为什么怪怪的了,怜悯中带着一丝怒其不争,原来是以为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为了扭转这种诡异感,周五下午她特意提前下班,回来参与自己婚礼的讨论,只是听着听着,就靠在徐锐之背上睡着了。 再睁眼时,阮欢已经带着所有工作人员撤退,徒留她与徐锐之面面相觑。 “其实吧,我觉得婚礼长辈怎么喜欢怎么来,我个人是无所谓的啦,你不用太操劳了。” 徐锐之点点她的额头,“小懒虫,婚礼的事我来就行,你安心等着做新娘吧。” 听他这么一说,许光慧一颗心瞬间安安稳稳落到肚子里,心安理得犯懒,全程配合,丝毫没有想法。 让试婚纱就试,让拍婚纱照就拍,配合得很好,连伴娘张灵山瞧着都比她激动。 婚礼从盛夏开始筹备,夏天的尾巴即将过去时,他们终于要结婚了。 婚礼前三天,许光慧瞅着徐家老小越来越喜庆的脸,一颗老僧入定的心终于动了动,有了一丝她终于要嫁人的觉悟了。 只是动完之后就是无限的惆怅,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徐锐之单独相处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两个月她长胖了许多,脸颊肉乎乎,小肚肚也有了一层软软的肉。 哎,快点举行婚礼也是好的,再犯懒下去,她怕自己胖到穿不下婚纱就糗大了。 婚礼前一天,许光慧从徐家老宅住到了酒店,唯一的娘家人是张灵山。 她的家在徐家,从徐家嫁进徐家,为了图个好意头,她选择在酒店出嫁。 “阿慧,你为什么会结婚呢?” 张灵山抱着许光慧,轻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仿佛回到年少时在学校的日子,她们曾经同床共枕,分享各自最隐秘的心事。 时光过得真的太快了,仿佛昨天他们才刚毕业,还是青春无敌的美少女,意气风发,走南闯北,一眨眼阿慧都要结婚了。 张灵山很伤心,猫儿眼默默含着两泡泪水,从明天开始阿慧就不属于自己的了,她有了别的男人。 许光慧翻身抱着张灵山,有一下无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灵山,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结婚,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遇不上那个让我心甘情愿被束缚的人,但缘分就是那么妙不可言,在我还不认识他的时候,上天就把他给我了。” “为什么你会确定他就是那个对的人呢?” “他让我知道,跟着他会走向正确的道。” 许光慧伸手画着圈,“就好像走在迷宫里,弯弯绕绕的,你不不知道哪里是出口,哪里是死胡同,哪里设有陷阱,但是只要我跟着他,我就会知道正确的方向在哪里。”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时宜的人,出生不被父母喜爱,本该安稳长大却自小颠沛流离; 大学时,在别人专注学业汲取知识时,她永远在打工的路上; 在同学们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她却选择报读哲学,寻找自我存在的意义; 在同龄人大多走上了婚姻,生儿育女的年龄,她还在找寻自我的道。 总是那般不合时宜,总是那般别扭。现在,因为这个男人,她终于觉得一切都对了。 “灵山,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楚南是对的人?” “我不知道啊,我就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分开了也能睡得很好,吃得很好,我专心做我自己的事,不需要时时刻刻猜测他去哪里了,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嗯,总之就安心吧。” 许光慧打趣道:“傻瓜终于开窍了啊,看来楚南不会等太久了。” 张灵山伸手反击,挠她身上的痒痒肉,二人闹了一通,精疲力尽才停下来。 夜已深,张灵山睡着了,许光慧翻身望着窗外,夜色正浓,她却睡意全无。 心安处即是吾家,大概女人遇上那个让她心安的男人都会想要结婚的吧。 一个人的日子可以过得精彩,但有时会孤单,两个人互相扶持,互相温暖,岁月也会温柔一些吧。 夜越来越深,窗外钟楼上的的霓虹灯熄灭了,许光慧却越来越清醒,或许是婚前紧张吧,一室寂静中她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道徐锐之现在怎么样了,他会紧张吗?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她探手过去拿起,原来是徐锐之来电了。 “锐之?” 那边静默了一下,才传来徐锐之低沉的声音,“怎么还没睡?” “嗯,已经睡了,你怎么也这么晚?” 那边传来低沉的笑声,“我原本只是试一试,没想到你真的接了,许光慧,下楼吧,我在明天举行婚礼的宴会厅等你。” 许光慧挑了挑眉,“好。” 她瞅了瞅睡得正熟的张灵山,翻身起来换衣服,轻手轻脚出了门,在夜色的掩护下,去见她心爱的情郎。 宴会厅就在她住的酒店楼下,她到的时候,会议厅的大门紧闭,里面黑漆漆静悄悄的,仿佛没人一样。 徐锐之在哪里呢? 【进来】 她低头点开最新的一条微信,伸手推开门,灯光从她的脚下一盏一盏亮起,仿佛点亮了漫漫星河。 星星指引,玫瑰铺路,尽头是她喜欢的人。 徐锐之穿着白色西装,手上拿着一束无尽夏,遥遥向他的公主行礼,“光慧,到我这里来。” 许光慧踏上玫瑰和星星的路,一步一步走向她喜欢的骑士。 徐锐之握住她的手,“累不累?” 许光慧摇摇头,双眸直直凝着他。 “光慧,我知道你不喜欢社交,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被人肆无忌惮打量,所以今晚就是只有我们两个的婚礼,只属于你和我,没有第三人。” 明天的婚礼不是给他和她的,是给徐家的,是给别人的,今天才是属于他们彼此的婚礼。 自从她敲开他的窗那天起,他见过她太多次无措的眼神,努力融入周遭却依旧格格不入,努力表达善意却总是不被接受,活得像个流离失所的小兽,格格不入,诚惶诚恐,没有安全感。 长大后她终于学会了社交法则,懂得掩饰自己,只是骨子里依旧是那个惴惴不安的小女孩,觉得自己不值得所有美好的小女孩。 婚礼进行曲缓缓响起,他单膝下跪,“这世上有许多种爱,父爱,母爱,手足之爱,夫妻之爱,挚友之爱……别人享受到的爱,为什么我的小公主没有呢?你善良勇敢,努力上进,聪明伶俐,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爱。” “所以,许光慧,你要记住,我不仅是你的丈夫,也是你的长辈,是你的兄弟,是你的朋友知己。” “能娶你,我徐锐之三生有幸,任由星辰骤变,我永远都在。” 许光慧却没有像公主那般居高临下接受骑士的宣誓,她也跪在他面前,伸手抱住他,“谢谢你啊,徐锐之,是你让我知道其实我是个值得被爱的人。” “你说娶我三生有幸,我却说嫁你是百世修来的福分,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在没有爱上他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遇上他,她知道自己原来还会爱人。 好的爱人是会让人心生铠甲的,她得到了最好的爱,她值得最好的爱,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始终相信自己能克服。 灯光簇拥下,许光慧和徐锐之相视一笑,替彼此戴上银色素戒。 “徐太太,余生请多指教。” “徐先生,余生请多指教啊。” 星星指引,玫瑰铺路,无尽夏观礼,所有美好奔赴而来。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 这个婚礼我觉得是小许想要的,祝他们永远幸福! 最新评论: 【你的72怎麼還鎖著哈哈哈】 【看完,留个印……】 【嗚嗚嗚陪你寫完一個故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