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旅途(丧尸) 作者:来蒙 文案: 在军部崭露头角的女少尉阮加,突然接到命令,她的契约人——陈轩教官感染了丧尸病毒并逃走了,作为他的终结者,阮加必须去把他带回来,并杀死他。 可是,她能顺利完成任务吗? 内容标签: 强强 虐恋情深 异能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加;陈轩教官 ┃ 配角:小不点;乔安 ┃ 其它: 第 1 章 白色的医疗舱。 一具光裸的巨大女体横躺在其中,她脸上带着呼吸器,周身裹覆着半透明的淡蓝色果冻物质,好像一具被琥珀封住的巨大尸体。 可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胸膛还在随着呼吸的韵律微微的起伏着,她还活着! 突然响起的滴滴声打破了这种活人凝固的状态,女体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就仿佛被唤醒般,她先是双手动了动,从果冻中伸了出来,抓住了医疗舱的边沿,然后整个人就坐了起来,粘稠的液体从她头上、脸上吧嗒吧嗒的滑落。 她随手摘掉了呼吸器,从医疗舱里爬了出来。 医疗舱旁就是一个拉着浴帘的简易浴室。她走了过去,打开喷头,水花从她将近两米高的身躯冲刷而下,带走那些仿佛软体动物般的黏液。 从生物属性看,她毫无疑问是一位女性,但她身上却没有寻常意义上的女性柔美。 阳光色调的肤色、紧实有力的肌肉、野生动物般弯曲的小腿胫骨,令她拥有着一种亚马逊女战士般蓄势待发、一击毙命的力量美。 这个世界距离丧尸病毒的爆发已经过去了30年,人类与丧尸的战争也持续了30年。 在丧尸潮发展最凶猛时,人类甚至不得不动用核武器打击沦陷区。 除了核武器,人类还利用基因改造技术培育出一种可以和进化丧尸相对抗的强化战士。他们拥有着超强的爆发力和迅疾的速度,一投入战场,就立刻扭转了人类在城市巷战和各种分散性游击战中与进化丧尸的差距,对遏止丧尸潮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强化战士以男性居多,但女性战士也不鲜见,且不乏优异者。异常高大的身材和不用彰显就会显露出来的压倒性力量是他们的标志特征。 刚洗完澡出来,她就听到放在置物台上的通讯器发出滴滴的警示声。走过去接通后,一个非常标准的官方通讯女声从里面流泻出来: “阮加少尉,请你听到通知后,30分钟内到指挥部310室报到。” 她感到有些奇怪,她刚刚才结束完一场战斗,按照惯例,24小时之内是不会安排新的任务的。但她还是立刻说了声“收到”。 她迅速换上了制服,刚走出医疗区门口,就碰到了梅丽。梅丽是阮加所带小队的副队长,她比阮加年长一些,身材也要高大一些,一脸轻松的样子,问阮加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任务结束后她们通常会去小酌放松一下,反正后面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阮加拒绝了梅丽的邀请,看来命令好像只针对她一个人。 阮加目前在中原聚居区-东部防线-第三军事基地服役。在丧尸潮爆发后,整个世界的国家势力版图也随之而崩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人类聚居区。中原聚居区是北大陆上最大的人类聚居区,它有着东西南北四条坚固的防线,每条防线又根据防守的需要设置了大大小小的军事基地。 现在,大规模的丧尸潮已经平息,这些防线的功能也从防守变成了清缴丧尸巢穴,收复和扩大人类的地盘。 第三军事基地坐落东北部哈图山和努鲁山交界的山隘口,这里是防止美洲丧尸通过白令海峡,然后穿越重重山脉南下的要冲,背后50公里远还有着一座人口一百万左右的中等城市哈城。 基地占地大约一千亩,整个区域被高达六米的高压电网防护墙围绕着。这是丧尸战争中最常见到的防护设施,城市的边缘和民间生活区也随处可以见到。以前还经常可以看见挂在电网上烧焦的丧尸尸体,现在已经很少见了。经过长年的战争,无论人类还是丧尸都有所成长。 从医疗区走到指挥部大约十分钟。指挥部位于整个基地的中心,是一个半球形建筑,一楼、二楼是作战指挥中心,三楼以上则是行政区。 阮加乘电梯来到3楼,在走廊的尽头找到310办公室。 一个看起来面生的秘书站在门口等她。 “阮加少尉?” “是的。” 她打开门,进去报告了一声“阮加少尉到了”,然后就出来让阮加进去。 阮加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简单的临时谈话室,一位大约50岁左右的女长官坐在里面。她看起来很和蔼,又不失常年从军的干练,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只是里面夹杂着许多未染的白发,给人一种岁月磋磨的沧桑感。 在军队,军人分为普通型和强化型,普通型里又分武装军人和文职军人。从体型上看,这位女长官显然是一位普通型文职军人。但她见到阮加时,并没有普通人见到强化战士的那种紧张感,反而有一种超然的气场。她肩膀上的军阶也明显高于阮加,不过阮加可以肯定她不是第三军事基地常驻官员。这个基地的官员阮加基本都认识,而这位陌生女长官,阮加不知道她从何而来?又突然找自己所谓何事? 桌子上放着她的名牌:苏万楠主任。 阮加举手向她行礼:“E301第一分队,队长阮加,收到指示,前来报到。” 这位女长官对阮加亲切的点了点头,让阮加坐下。 阮加端正的坐了下来。 “阮加少尉,听说你刚刚带队完成了对一个深渊丧尸巢穴的清剿行动,辛苦了!”她慰问道。 “保卫人类是我的职责!”阮加回答道。她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上的话,她想这位苏万楠主任找她来肯定也不是为了夸奖她这么简单。 对方以上位者特有的从容打量着阮加,不过打量的时间并不长,没有到让人防备的地步便开口说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苏万楠,东部军团终结者的负责人。”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让人消化她的身份,然后说道:“阮加少尉,你知道终结者吧?” 阮加当然知道。 这里的终结者并不是指终结敌人性命的战士,而是指终结战友性命的人。 自丧尸战争爆发以来,作为在一线和丧尸搏杀的战士,不可避免的有人也感染上了丧尸病毒。为了保存自己的尊严和荣誉,通常他们会请一位自己最亲密的战友或者爱人亲手终结自己的生命,选中的人就被称为终结者。久而久之,这成了军中最受尊崇的一项传统,还有一项特别订立的规章制度为其备书。 每位新兵入伍时都会被告知这项传统,他可以找一个人和自己签订终结者契约,保证在自己感染丧尸病毒后杀死自己,成为自己的终结者。 当然,签订契约必须双方自愿,也没有什么好处,一般都是由自己最好的战友或者同是军中的爱人担任。 提到终结者,就意味着一种不详!要么自己出了问题,要么自己最亲密的某个人出了问题。 阮加不禁开始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意忘形?有受伤吗?血液检查是什么时候? 就在她紧张排除各种可能、脑腺素激增之时,又听苏万楠主任问道:“阮加少尉,你和陈轩教官是什么关系?” 陈轩教官? 为何会突然问到他?阮加有些不解。 说到陈轩教官,他可是被誉为北部军团最强的战士,也是公认的五大军团最有实力问鼎NO1宝座的男人。他还曾担任过阮加他们为期一年的训练教官,那地狱般的一年,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不过训练结束后,他们差不多有三年没有见过面了。 “2050年,陈轩教官借调到我东部基地担任强化军教官,我曾在他手下受训一年。”阮加回答道。 “除了学员和教官,你们私底下的关系呢?”苏万楠主任又问。 “没有了。”阮加回答。 受训结束后,作为炙手可热的训练官,陈轩教官立刻就被其他地方抢走了。而且他们隶属军团不一样,一个隶属北部军团,一个隶属东部军团,少有交集,不过阮加还是经常能在军团内听到他的威名。 “你们是否是情人的关系?”这位苏万楠主任出其不意的问道。 阮加有那么一刻不确定苏万楠主任问出的问题,所以过了一会儿她才否认道:“不是。” “真的不是吗?”苏万楠主任用一种质疑的目光看着阮加。 “不是。”阮加斩钉截铁的否认到。 “但你是陈轩教官的终结者,对吧?” “……是的。” “为什么他让你担任自己的终结者?” “他的终结者牺牲了,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你又为什么会答应担任他的终结者?” “……他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战士。” 阮加不知道这位苏万楠主任对她的话会相信多少,她多少有些心虚,因为她说的并不完全是实情。实情是,她欠了陈轩教官一个很大的人情,作为报答,她答应了担任他的终结者。这个欠下的人情又涉及到一件徇私舞弊的事情,事到如今再把这件事扯出来,只会对多方都造成麻烦。阮加不是笨蛋,自然不会和盘托出。 再者,陈轩教官是她非常尊敬的一位战士,这话本身并没有撒谎。 不知是不是相信了阮加的说辞,这位苏万楠主任没有继续追究她与陈轩教官的关系,而是改问道:“阮加少尉,你有男朋友吗?” 这是很私人的问题,阮加并不想回答,但考虑到这位苏万楠主任可能是想确认她是否真的跟陈轩教官不是情人关系,她还是勉强回答道:“曾经有。” “为什么是曾经?”她果然追问道。 “他劈腿了。”阮加平静的说道。 苏万楠主任停顿了一下,对阮加的遭遇表示同情。 阮加以为这已经最糟糕的对话了,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糟糕的在等着。 “阮加少尉,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们叫你来,是因为陈轩教官已经被确认感染了丧尸病毒。” “啊——是吗?” 阮加想,她可能需要点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前面那么长的铺垫时她还在想怎么可能。 但是,苏万楠主任并没有给她太多消化的时间。 “阮加少尉,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阮加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总感觉说不定是场乌龙。毕竟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是:就算地球毁灭了,他也可以生存到最后的那种。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怎么确认他感染了丧尸病毒的?” “我们也不清楚他是怎样感染上丧尸病毒,又是何时感染上的,医疗中心的一位检测师为了替他掩盖,调换了他的血液,直到最近被人揭发。” 居然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感染上丧尸病毒的。 “他现在在哪里?” “或许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军部的人去找他时,他失踪了。” “失踪了?” 他们竟然没有用叛逃这个词! “我们依然对陈轩教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他可以主动回来。阮加少尉,你知道到他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阮加垂下眼睛。 啊,早知道要收拾这么一个烂摊子,她那时就不该轻易答应的。真是年少爱轻狂! 第 2 章 作为终结者的负责人,苏万楠每天都会碰到很多棘手的问题。这种棘手并不像强化战士,只要去战斗那么简单。 这源于终结者制度的本身。终结者制度本身是一种人性化的自愿行为,但人性又是复杂的。在负责终结者事务的二十多年来,苏万楠见过无数抱着高尚情操主动终结生命的,也见过杀死自己的终结者逃走的,更有背叛人类加入丧尸大军的。她也曾为那些不得不结束自己生命的战士而流泪,但二十年的时间,她亲眼目睹的那些堕落与悔恨,经历过的悲痛和教训,早已将她的意志磨练到不再为任何情感动摇。无论是感染者,还是终结者,都是人类对抗丧尸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她的责任就是把这个代价减少到最小。 她接到陈轩教官感染丧尸病毒的消息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当她收到这个消息时,几乎立刻就想起了10年前中央军团首席战士陆霖感染丧尸病毒后叛逃的事情。当时陆霖的终结者任务执行失败,军团派去善后的两支精英队伍都惨遭覆灭,军团损失之重,一时震惊四野。 实际上,陈轩教官逃走已经是一天前的事情了。他感染丧尸病毒并失踪的消息在北部军团拖延了12个小时,到了军部高层又争议了12个小时,他们为了如何处理这件事而犹豫不决。陈轩教官的失踪无疑触动了军中的敏感神经,以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任何处理不当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放任不管也不行,他不是第一个感染丧尸病毒的强化战士,也不是最后一个,留着他们对人类的威胁无法估量。 终于在今天上午军团总部把决定通知到苏万楠这里。之所以通知到苏万楠这里,是因为陈轩教官的终结者属于苏万楠负责的东部军团,这不得不说又让苏万楠大感意外。 苏万楠看着眼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尉,继续说道:“军部现在正在搜寻他的去向,一旦查到,按照终结者规则,应该由身为终结者的少尉你去把他追回来,当然如果你不想去,现在也可以拒绝。” 终结者反悔的例子不是没有,但非常少见,战士一般都不会背弃自己的承诺。 果然,听到苏万楠的建议后,原本满身消极之气的少尉立刻抬起头,正色的看着她,说道:“不,我会完全履行终结者的职责。” 苏万楠看着她,说道:“那是最好不过的,我们也会派一些队员给你,他们都是选出来的精英,会帮助你完成任务。” “我以为这个任务是独立的?”阮加提出了异议。 “是的,终结者任务原则上是感染者与终结者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但是如果终结者没有把握的话,也可以申请支援。” “不用。” “不用?” “是的。” “你确定?” “确定。” 苏万楠看着眼前的少尉,她是不是太自信了一点呢?她手中有着这位少尉的所有资料,从她出生、到她的身体指数、她在军校的每一项成绩……她的基因强化系数达到了9.9,是顶尖级别,也是军部培养的头号种子。除第一次出任务时险些丧命外,其后的表现都堪称完美,有着“东部第一女战士”、“战场魅影”的称号。 但苏万楠不认为她有实力与陈轩教官相匹敌,她不明白陈轩教官为什么选定这个女孩子作为自己的终结者。 他们如果不是情人关系,为何陈轩教官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托付给她? 尽管苏万楠有疑虑,但终结者的规则就是这样,即使她是长官,也不能反对阮加的决定。就连军部高层也不敢随便破坏这项被所有军人认同的传统,因为这是在军人自我奉献、自我牺牲的最后一抹柔情上捅刀子。 “阮加少尉,你明白终结者的意义吗?终结者的存在是为了维护感染的战士最后的尊严与荣耀。一旦终结者的任务失败,我们不但辜负了托付者对我们的信任,还会让自己的战友沦为可悲的怪物和敌人。” “我明白。”阮加回答道。 少尉干脆的回答并没有打消苏万楠的担忧,她看着眼前年轻得让人担心的女少尉,止不住要多操心一点:“目前,我们不能断定陈轩教官已经叛变,他可能处于矛盾之中,劝说是我们的优先选项。如果不行,你也要及时做出决断。我也必须告诫你一点,在我们以往的案例中,终结者被反杀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明白” “你完成任务的时限是十五天,情报部正在搜寻陈轩教官的下落,一旦有线索就会与你联系。”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最后下总结一样说道:“陈轩教官是我们功勋彪炳的战士,维护他荣耀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和责任,现在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以军人的名誉保证,你会忠实的执行终结者任务。” “是。”阮加举手向她敬礼。 第 3 章 从指挥部出来,阮加感到有点眩晕,她原本饿得能吃下一头牛,现在胃口全无,只买了一片面包和一瓶水,就回了单人宿舍。 简单的解决晚餐后,她就倒在了床上,感到自己既疲惫又莫名亢奋,所有的思绪都被陈轩教官这个男人所占据。她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这个有着战神般传说的男人,他经历的那些战斗,随便拿一个出来就是教科书级的经典。在许多菜鸟战士包括阮加的心目中,他曾经一度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那三年前仅仅是菜鸟一枚的阮加是如何成为这位天神大人的终结者的呢?那要从她预备役学员的最后一年说起。 预备役学员的最后一年是学员进阶为真正的强化战士和淘汰不合格者的最终阶段。各个军团能请到谁来做最后学年的教官,完全要看司令们的人脉和游说的本事。 而阮加这一届,东部基地有着笑面佛之称的老大徐司令,请来的正是被誉为五大军团NO1的陈轩教官。 对他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在各种宣传、杂志上也膜拜过他的英姿,但最后学年的第一次训练,阮加才真正亲眼见到他。 他站在徐司令身边,一起检阅所有学员。强化战士典型的高大身躯,即使站在一群同样的强化战士面前,也依然拥有着压倒性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的狭长的眼睛,只是缓缓扫过阮加他们,就仿佛知晓了他们所有的弱点。他强健的双腿、没有握着武器的双臂、即使处在松弛的姿态之下,也充满了偾张的力量,仿佛随时可以轻易绞杀他的猎物。第一次见到他,阮加的身体就产生了一种无法控制的颤栗,啊!真正的强者原来是这样的。 他用闲适的姿态打量着阮加他们,就像是打量自己牧场里即将训练的马匹,只是这样春风般和煦的目光就让人心脏抽紧。 虽然幸运的拥有着这位让人恨不得顶礼膜拜的金牌教官,但训练过程依然是不堪回首的。逼到绝境的体能训练,无情的自尊碾压,恨不得重新投胎做人是常有的事。陈轩教官在学员心目中,也渐渐从崇拜和憧憬的偶像变成了恶鬼、冷血的变态、无情的魔王,恨不得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最好出个意外浑身不能动弹躺在床上,他们会带着花篮去围观他,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就像他俯视蝼蚁一般俯视着阮加他们。 如果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话,训练结束了,阮加也只是陈轩教官所有训练学员中普通的一个,不会扯上什么特别的关系。 但是训练结束后的第一次实战,阮加却出了意外,她被诱进了有□□的房间里,本来□□从启动到爆炸的时间足够她离开的,但她却没有,结果小命差点丢了。 陈轩教官把她从炸毁的废墟之下挖了出来,并且在报告上掩盖了她的失误。 如果只是这样,阮加也只是他所救过的蠢蛋和弱鸡中的其中一个,而他则是阮加要挂在心中每逢三五纪念日为其遥寄平安祝福的救命恩人。 但是,陈轩教官却在来看望康复中的阮加时,提出了让她担任自己终结者的请求。 老实说,阮加是欠陈轩教官人情的,不仅仅是他救了她,而且没有让她的履历留下污点。更重要的是,阮加当时作为被寄予厚望的新人,第一次出任务就差点丢掉小命,不说别的,至少是训练不力。作为直属教官,又是亲自带他们出第一次任务的长官,陈轩教官少不得要背这个锅,阮加对他是有歉疚的。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竟然纡尊降贵的对她说:“我可是非常看好你的,我对别人可从来没有网开一面。”这样的另眼看待直到今天仍然让阮加有些飘飘然,何况是当时处在谷底的她。 阮加也一直认为,就算自己死了二十次以上,这个男人都不会出事,担任陈轩教官的终结者不过是给他一个名字交差。她一度担心自己死得太早,会害陈轩教官又要重新寻找终结者,那样的话就会显得自己太没用了,所以愈加小心谨慎起来。 但是现在,她所有的盲目崇拜和侥幸,就像阳光下一个美丽的肥皂泡,砰的一下就被戳破了。 如果陈轩教官肯老老实实的引颈待戮,那终结者任务也不是多麻烦。现在他却失踪了,他失踪了说明他对自己的命运有了别的想法,他如果有了别的想法,对要执行终结者任务的阮加来说就是一个无法预知的黑洞。 阮加把自己像鸵鸟一样埋进了被子里,这是她唯一不用面对现实的地方,但现在并不怎么管用。 最后,她决定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毕竟要面对陈轩教官,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是敷衍不过去的。 但是这一夜,她并没有睡好,反而陷入了一个困顿的梦境里。在梦里她被压在一片废墟之下,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把废墟推开,每当她觉得快要推开的时候,就感觉旁边好像蹲着一头巨兽,在给废墟施加压力。 一阵滴滴声把她从睡梦中唤醒,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废墟之下让她松了一口气。她拿过放置在床头的通讯器,上面是001发来请求视频通话的讯息。 001是东部军团的情报员,一直负责对接阮加这个小队的情报工作。他的真实名字是什么阮加并不知道,搞情报工作的对自己的隐私都非常注重,通常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001是他的代号,他本人对这个代号倒是颇为得意,据说这个代号说明了他是情报员里的首席。 他本人则是一个带着高度近视眼镜,没什么精气神的宅男,看不出年纪,永远是乱糟糟的头发和没有熨烫的衣领,浑身散发着没有老婆缘的气息。 阮加坐在床上,接通了视频通话。 001出现在浮空的电子屏幕上,他看起来有些萎靡,似乎熬了一个通宵,被夜魔女吸走了精气。 “我们找到陈轩教官的下落了。”他开门见山的说道。 “在哪里?”原本有些困倦的阮加也不由得打起精神来。 “涪阳。” “涪阳?” “是的,当地的丧尸线人传了一张照片给我们,经过计算机智能对比,我们确定是陈轩教官本人。” 军部为了掌握各地丧尸群的情况,通常会在各个丧尸聚集地安插了一些普通丧尸充当自己的耳目,当然也会给予他们一些好处,一般是给他们还属正常人的亲属一些优待或福利。 001发了一张照片过来,那是一个只有月光的夜色之下,一个男人走在一个空旷的城市里,整个城市看起来没有任何灯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气的样子。照片只拍到了男人的一个背影,但那强化战士特有的健硕身姿,还有他散发出来的气场,给阮加一种就是陈轩教官的熟悉感觉。 “涪阳是哪里?”阮加问道。 自丧尸战争以来,很多地方就不存在了。照片上的地点看起来像是那些被废弃的城市。 “涪阳是陈轩教官的故乡,不过在2030年,经过核武器的打击,已经变成了一个废墟城市。他的亲人也都在那一场战争中死亡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那时他只有8岁。” 在丧尸战争最激烈的时期,一个城市覆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孤儿更是平常。 “他现在就好像得了绝症的人,想要回去故乡也是情理之中。”001说道。 阮加并不是那种希望落叶归根的人,但她能理解人们对故乡的感情,只是这种感情体现在陈轩教官这么强悍的男人身上,难免让她有些心痛。 “涪阳属于中央军团管辖范围,他们会派人到当地接应你。” “好的。” “少尉,你要小心。” 阮加刚想表示感谢,他又接着说道:“我不想参加你的葬礼。” 阮加感到有些心塞,她不过是比陈轩教官小个十来岁,比功勋当然比不过,但论武力她认为还是可以一搏的。 第 4 章 涪阳位于西北高原,从东部基地去到西北高原,要横跨整个中原聚居区,坐飞机是最为快捷的方式。 由于涪阳已经是一座废墟,机场也早已废弃,所以阮加乘坐的飞机在离涪阳最近的庆余机场降落。从机场出来时,她随身只携带了一个大的吉他盒,武器就放在吉他盒中。在机场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强化战士的身份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再亮出武器来,恐怕会让人以为机场有丧尸,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她很快在机场出口找到中央军团的联络人,他是一个30岁左右的普通型军人,体型微胖,样貌也很普通,邻家大哥的模样,只是眼角总是带着笑意,看上去非常随和。 他也一眼就看到了阮加,强化战士在人群中总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当阮加走过来时,他不得不微微抬头仰望着她,并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宋泉。” 阮加和他握了握手:“我是阮加。” “我认识你,阮加少尉,经常在媒体上看到你的英姿,现在能见到你本人,真是太荣幸了!” 这样的赞美对阮加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强化战士是这个时代的英雄,无论是新闻或者是社交媒体上都在歌颂赞美他们。英雄不仅对热血的年轻人是一种激励,对孱弱者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阮加作为强化战士中为数不多的女战士,又有着不错的战绩,就成了被包装的头号选手。虽然有些麻烦,但对仕途还是有些好处的。她不是一个执着于升官发财的人,但世界永远是金字塔型的社会,往上爬一点,总是好处更多一些。 宋泉很贴心的开了一辆加大型的专门给强化战士使用的吉普车来。 “阮加少尉,是先回基地还是有其他计划?”他问道。 阮加想了想,说道:“我想先去见陈轩教官。” 她并没有什么计划,她要先见到陈轩教官,见到他,弄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才能有相对应的行动。 宋泉从善如流的把车子驶离被高压电网严密保护的机场,向涪阳的方向开去。 车里的气氛有些安静,阮加并不是善于和人搭讪的人。宋泉倒是对坐在自己车中的这位颇有名气的女战士非常好奇,她有着让普通男人感到压力巨大的强健体魄,面容却非常的清秀,就像普通的年轻少女一样,神情却又有着一种冷漠和不知是何事留给她的阴郁。 “阮加少尉,你为什么会参军?”宋泉一边开车,一边主动跟她攀谈。 阮加抱着吉他,透过车窗看着周围高原的景色,想了想,给了一个非常现实的答案:“因为军队福利好。” 听到阮加的答案,宋泉有些莞尔。然而阮加并不是开玩笑,自丧尸战争爆发以来,全球经济体系也随之崩溃、失业率一直居高不下,对于没有家庭背景支撑,又想寻找一席立足之地的年轻人来说,福利全包、又有荣誉加身的军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像少尉你这么优秀的人才,不管到哪里都会有很好的待遇,不一定要从事这么危险的职业。”宋泉说道。 “在成为强化战士之前,我并不怎么优秀,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阮加诚实的说道。 “那么是成为强化战士改变了你吗?” “可以这么说。” “真是让人羡慕啊,其实我也参加过强化战士的甄选,可惜没有被选上。”宋泉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遗憾。 每个参军的男孩子大概都有一个成为强化战士的梦想,但强化战士的甄选是和基因改造匹配度相关的,即使是体格十分强壮的男人,也不一定就能被选上。 “没被选上,也不一定是坏事。”阮加安慰道。 “你后悔了吗?成为强化战士。”宋泉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的从后视镜中观察少尉的表情。 “没有。”阮加淡然的否认道:“我只是认为即使没有成为强化战士,在其他岗位也同样是在作出自己的贡献。” 宋泉愉快的接受了阮加这个解释,赞同道:“那是,我们后勤人员虽然不像你们前线战士那样伟大,但也愿意竭尽所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请不要客气,我们存在的意义就为你们提供支援和后盾。” “谢谢!” 吉普车渐渐远离机场和军队设卡巡逻的路段,进入了无人区。宋泉发现只要自己不开口,车里就会陷入沉寂,这位少尉虽然看起来性格温和,但恐怕并不好接近。 从庆余机场到涪阳废墟大约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庆余和涪阳都属于高原地区,放眼望去皆是高原草甸风光,与阮加常年所处的东北密林不同,一览无余的草甸让人觉得视野开阔,沿途还可以看到高原湖泊和雪山,野生的羚羊和牦牛,还有一些已经被弃之不用的帐房。 宋泉的车开得很稳,即使是在无人区也不疾不徐。他一边开车一边给阮加介绍涪阳废墟的情形。 当年打击这些城市使用的是号称代价最小的中子弹核武器,它的特点是可以在不摧毁建筑的情况下杀死其中的生命体,最大限度的减少对环境的破坏和人类财产的损失。但是,被核武器攻击过后的城市,人们担心核辐射的风险和满城的丧尸尸体,并不愿意再回来居住,所以这些城市并没有逃脱被废弃的命运。 后来,这些废墟渐渐又成为了丧尸的聚集地。这些废墟面积大,可以藏身的建筑又多,清理一次要耗费大量军力,即使清理了,过一段时间,流浪的丧尸又会像野猫野狗一样聚集进来。 车子开进城,果然如宋泉所说,城市还保留着完整的面貌。即使位于偏远的高原之上,它依然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大型的工厂,贴着巨幅海报的玻璃幕墙商业区,还有许多标识鲜明的地铁口和全自动化的地面公交系统。 当年,在对这座城市进行核打击之后,政府派遣过清理队来进行尸体的清理和交通的疏通,所以城市的主干道是畅通的,大部分的尸体都收集起来焚烧深埋了,遗漏下来的经过这么多年也已经白骨化了。 但一路进来,并没有看见一只丧尸的踪迹。丧尸大多在夜晚才会出来,白天看不到它们,让人只以为这是一座空荡荡的的城市。 宋泉开车带着阮加驶过了大半个城市,途经了政府大楼和几个地铁口,然后上了一座跨河大桥,下桥后又沿着河道向前行驶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了一个有着天鹅喷泉的广场上。 广场的一边是一排美食商铺,外面放着一些方便客人就餐的桌椅。另一边是一个小型的儿童游乐园,里面有一架堪称杰作的旋转木马,只可惜彩漆已经斑驳了。广场的周围则整齐的坐落着一排排数十层高的住宅楼。 宋泉降下车窗,对阮加说道:“陈轩教官以前的家就在这里。” 阮加看着车窗外的景象,依稀可以想象出儿时的陈轩教官在这里玩耍的场景,可惜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了。 不管陈轩教官想回来寻找什么,这里对他而言,都只是一个无法生效的时空胶囊。 “你要去看看吗?”宋泉问道。 阮加摇了摇头。现在是白天,是丧尸休憩的时间,也是军部平时攻打丧尸的时间,但阮加不想在这个时间去触陈轩教官的霉头。 她也不想像个不速之客闯进陈轩教官的家,没有主人的邀请,她不愿闯进那个对他有着特别意义的地方。 “不,我打算等他晚上自己出来。”阮加说道。 宋泉没有反对,行动的主导权在于阮加。 第 5 章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把车子开到广场旁边的停车场,停车场里停放着一些已经被废弃多年的车辆,他们混入其中,打算在这里等待。 整个城市废墟空寂得很,街道上没有任何吵闹的声响,除了他们两个活人。 现在离天黑还有好几个小时,他们不想显得太招摇的话就只能一直呆在车里等。 宋泉从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后座的少尉神情有些疲惫,她大概是没有休息好。无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执行终结者任务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充当心灵导师或者知心哥哥的角色,但这位年轻的少尉看起来不打算寻求任何帮助,既没有任何倾诉,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真是一位内心相当封闭的少女。 “阮加少尉,陈轩教官是个什么样的人?”宋泉再次主动跟她攀谈。 阮加正在想等一下见到三年未见的陈轩教官要如何跟他打招呼,宋泉的提问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不由得又重新回忆了一下陈轩教官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他严厉,但性格宽厚,让人畏惧,但并不恐惧,给人的印象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坚实沉稳。但他也是沉默寡言、习惯于把心事掩藏在心中的男人,鲜有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仅仅用这些简单的词汇来形容陈轩教官,她又觉得过于肤浅。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索性放弃。 宋泉也没有执着,他改问道:“如果见到陈轩教官,他不愿跟你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先礼后兵吧。”阮加想了一会儿,说道。 “你是说,你可能会和他动手吗?” “大概会。” 无论陈轩教官打不打算叛逃,他都不是面对屠刀只会咩咩叫的小羊,死在战斗中才是属于他的荣耀,阮加也决心成全他的荣耀。 “你有把握吗?”宋泉担心的问道。 “一半一半。” 阮加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宋泉略微有些不安。他并不是歧视女性强化战士,但女性总是比较感性,容易有一些天真的想法,况且她还这么年轻,宋泉担心她把终结者的任务看得过分简单了。 他看着神色平静却又透着一股忧郁的少尉,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阮加少尉,你对陈轩教官小时候从丧尸潮中逃生的事情知道多少?” 阮加听说过一些,人们在歌颂陈轩教官的光辉事迹时,免不了都会提到他8岁时只身一人从丧尸潮中成功逃生的经历,那似乎印证了所有了不起的人都有一段了不起的童年经历。但大多数对这段经历的描述都只是一笔带过,想必除了陈轩教官自己,其他人并不知道细节。 阮加也曾想象过在这段逃亡的路程上陈轩教官都遭遇了些什么,肯定是危机重重。即使他勇气过人,也终究只是个小孩子,能逃出来还要有上天赐予的运气。 宋泉显然知道得要比阮加要多得多,见她流露出想知道的表情,便接着说道:“当年其实是他的父母带着他一起逃亡的,但是在路上,为了让陈轩教官逃走,他们都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阮加脑中浮现出陈轩教官父母的形象,她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只能想象出两个轮廓。她想他们应该很爱自己的儿子,才会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这种自我牺牲式的爱在她这个外人看来都觉得悲伤,不知道陈轩教官本人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陈轩教官是个了不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不会随便抛弃自己的荣誉,但是对父母的愧疚恐怕让他无法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毕竟他的生命是用父母的生命换来的,现在唯一能帮他的只有阮加少尉你了。” 宋泉注视着少尉,她并没有表态,只是垂下眼睛,头转向窗外,侧颜如雕塑般沉静,但宋泉知道她的内心肯定不像她表现得这么平静。如果不想扰乱她,最好让她静一静,尤其是在执行这么重大的一个任务之前。 他向她建议道:“你可以休息一下,如果有情况我会叫你。” 阮加看了一下时间,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她昨晚没睡好,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今晚很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靠着座椅上,阖上眼睛休息。她本应该在休憩时也带着警惕的,但不知是不是太过疲累,她竟在这个满是丧尸的废墟之地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枪声惊醒的,子弹声像鞭炮声一样从街道上传来。她握紧了手中的吉他盒,从车窗看了出去,只见一辆画着鬼画符的白色面包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它甚至冲上了广场,广场上的店铺不断的传来玻璃被子弹打碎的声音,还有年轻人的欢呼声。 宋泉却坐在车里稳如泰山,没有丝毫紧张。 “怎么回事?”。阮加不解的问道。 “是来这里探险的年轻人。”宋泉解释道。 “他们不怕被丧尸攻击吗?”阮加问道。 “如果丧尸攻击人类的话,第二天军队就会派人来清剿这里。”宋泉说道。 局势一扭转就狂妄起来,人类这种恃强凌弱的本性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宋泉注意到了阮加皱起的眉头,这位少尉看来有着非常广大的正义感,即使是对敌人。他又出言缓颊:“如果是人类落败,下场不会比这更好。” 他说的没错,所以阮加并没有反驳。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高原上日落时间比较晚,大约还要一会儿才会天黑。面包车在广场上耀武扬威了一会儿,就又冲进了街道,去其他地方探险了。 宋泉递给阮加一瓶水和一份干粮。军部的干粮是压缩的营养食品,一小块就可以供给一天的能量,味道没有什么惊喜就是了,不过阮加不以为意。如果每天在战场上看到断成几节的尸体,那么比起美味的汉堡牛排,像饼干一样单纯的食品反而更容易入口一些。 天色渐渐暗淡,最后一缕余晖将要敛尽时,空荡的城市里终于再听不到面包车的声响,赶在天黑之前离开,也算识相。 四周开始出现小心翼翼的丧尸的身影,他们有的走到商店里寻找些什么,有的遇见了在交谈,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电视广告……忽视这里都是丧尸的话,你会以为这里是个很宁静的地方。 他们坐在车里继续等待。阮加想,如果陈轩教官晚上不出来的话,她势必还是要闯进他的家,她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可她唯独不想在陈轩教官面前表现得像个粗鲁无礼、好大喜功的女人。 她决心等到12点再做决定。时间一点点接近,就在她差不多要放弃等待时,宋泉的通讯器响了两声。他看了一眼,然后说道:“陈轩教官出来了。” 消息是负责监视的丧尸线人发来的。宋泉在自己的通讯电脑上调出一个路线图,图上闪烁的红点是从丧尸线人身上的追踪器发出的。追踪的路线从住宅区一直向阮加他们的方向行进,好像目标特意前来寻找他们一样,但红点最终在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停留的地方离他们并不远,阮加看了一下方位,就在广场上。 “我一个人去。”阮加说道。 宋泉是个普通型战士,如果被攻击的话很危险。况且,她也希望单独去见陈轩教官。 宋泉没有反对。终结者任务原则上是终结者与感染者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没有获得允许,其他人不得插手。 阮加从吉他盒里拿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长剑。为了便于和丧尸近身搏斗,强化战士使用大多是冷兵器,既便于防守攻击,也免去了装弹换弹的麻烦。进化丧尸的行动速度远远超过普通人类,往往装弹换弹的空隙就足以夺取一个战士的性命。而且子弹对人的威胁比对丧尸的威胁大得多,丧尸不怕子弹,即使把他们打成筛子,他们依然能行动自如。要消灭他们,最利落的办法就是一刀把头砍下来。 第 6 章 阮加背着自己的长剑走向广场。这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一些丧尸,三三两两的,在进行一些社交活动。 丧尸根据进化过程一般可分为三类:普通型丧尸、暴走型丧尸和深渊丧尸。 普通型丧尸是丧尸病毒处于潜伏期的感染者,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一开始和普通人无疑,但随着病毒的侵蚀,他们的外貌开始变化,皮肤会越来越苍白,瞳孔也会缩小成绿豆大小,还会逐渐丧失体温和对普通食物的需求。 普通丧尸一旦开始攻击人类,就会立刻进入暴走状态。暴走型丧尸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并且会在捕食人类的过程中不断得到进化,因此又被称为进化丧尸。 进化丧尸的完全体也就是深渊丧尸。深渊丧尸是丧尸中最可怕的存在,不仅仅因为他们可怖的攻击力,更因为他们的传染能力。普通丧尸和进化丧尸携带的传染病毒都是有限,经过一定的周期才会重新产生,但深渊丧尸拥有的丧尸病毒却用之不竭,轻易就可以制造出一支丧尸大军来。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一个深渊丧尸可以毁灭一座城”。 阮加边走边探查着周围的丧尸,这些丧尸看起来都是普通型的,没有攻击性,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危险性。当不确定因素爆发时,他们就会攻击人类,而一旦开始攻击,他们就无法停止下来,直接进化为暴走型丧尸。 这些普通型丧尸看到背着武器、人高马大的阮加向他们走了过来,纷纷露出害怕的样子,毕竟一个强化战士要杀他们就像砍菜切瓜一样容易。 当阮加走到广场上的餐饮店那里时,那些普通丧尸已经远远的避开,只剩一个人坐在那里。 这个城市没有电,也没有灯,只有氤氲的月光。那人的脸在月光中看不分明,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独一无二的气场让阮加确定他就是她要找的人。 阮加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是他们时隔三年的第一次见面,他巨大的身形像一座山峦一样阻挡在阮加面前,即使隔着黑暗,阮加依然能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跟以前相比,他身上多了一种未知的危险感觉。 “你来了。”他像是一个冷淡的主人对待来访的客人。 “嗯。”阮加放轻声音说道:“来我带你回去的。” “回去之后呢?”他问。 “我们给你准备了盛大的葬礼,会让你风光大葬。合理范围内,也会满足你最后的一个愿望。”阮加如实的陈述着自己知道的内容。 “我要是不愿意呢?”他又问。 “那就只能用武力让你同意了。”阮加一向认为用大道理说服别人去死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男人嗤笑:“三年不见,你的口气倒是狂妄了不少。” 他站了起来,身高比阮加还要高出一头,体型的差距并不会给阮加带来压力,压力来自心理上的。他俯视着阮加,说道:“那就让我来看看你这三年成长了多少吧。” 说着就从背后拔出了他的武器,那是一把大刀,长度刚好是一臂之长。每个强化战士的兵器是兵器师为其量身打造的,重量、形状都是他们使用最为得心应手的。 曾经被学员视为魔头一样的男人的气场不是盖的,压力扑面而来。阮加本来也做了要打架的准备,但现在说打就打,还是有点心慌,她沉着的拔出自己的长剑,心里却是没有底的。 先进攻的是阮加。 曾经在学员训练中她也和陈轩教官交手了很多次,那时阮加自然是难以望其项背,但阮加认为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菜鸟,这三年她从实战中学到的经验和教训完全可以弥补当年的青涩。再者,就武力指数而言,年轻的身体总比走下坡路的身体更具爆发力,阮加正是一个战士的黄金上升期,而陈轩教官,说句不好听的,他的全盛时期已经过去了。 不过现在天时不利于阮加。夜晚是丧尸的活跃期,人的视线会受限于黑暗,丧尸却不会;相反,白天的光线会让丧尸觉得刺眼,这也是为什么战士打丧尸一般挑在白天。 阮加却不愿在白天骚扰陈轩教官,一来是为了尊重,二来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自信。 但一和陈轩教官交手,她就发现自己轻敌了。她固然有一些速度上的优势,但陈轩教官却是全面型的,战斗经验更是无法匹敌;而且这个男人对她有恩,阮加没法把他当成战场上那些毫无感情的杀戮对象,也无法使出一击必杀的绝招。她这边犹豫不决,状态也没有全开,十几招之后,就完全落入了下风。 一落入下风,她就急躁起来,破绽也越发多了起来。而陈轩教官依然游刃有余,阮加则成了他手中的一个牵线木偶,随着他的指挥而起舞,一个不留神,她手中的长剑竟然被重重击飞了,凭着生存的本能她扑倒在地,躲开随后砍来的刀光,并顺势翻滚着试图捡回自己的剑,然而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摸到自己的剑,一道冰冷的刀锋就擦着她的侧脸,插进了广场的水泥地面上。 阮加看着入地两寸嗡嗡有余响的长刀,惊魂未定,只觉自己在鬼门关前努力滚了一圈,结果还是没有滚出来。 男人双手拄着大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说道:“看来这三年,你只是耍嘴皮子的功夫长进了。” 他拔起刀,像威武的战神,挥刀准备砍下敌人的首级,跪坐在地上的阮加不由自主的抱住了自己的头。但是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人首分离并没有发生。 冰冷的刀锋抬起阮加的下巴,男人灼灼的目光看着她。 “你是个不合格的终结者。”他下评判到。 这句评判让阮加想找个地洞或者没人的地方或者壳里面把自己藏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做乌龟状的阮加一会儿,说道:“回去吧,叫军部的老头子再派人来。” 说完便收回自己的刀,转身离开。 第 7 章 他没有杀她,却鄙视了她,被一个以为待你有所不同的男人鄙视,没有比这更让人羞耻的了。 阮加抱着自己的剑坐在地上,想一个人静静品尝自己的失败,但宋泉很快就找了过来。 “少尉,你受伤了吗?”他担心的问道。 “没有。” 听到少尉不甚在意的回答,宋泉却并不放心。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照明灯,然后就看见红色的血迹从少尉的脖子上流了下来,血虽然不多,但在这黑夜中仍显得触目惊心。 他急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止血绷带帮阮加包扎。阮加见他动作,才后知后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感觉到手指有一点微湿。她想,大概是陈轩教官的刀抵在她脖子上时留下了一个小划口,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伤,包扎有些小题大做了,但她并没有拒绝。 周围的狼藉展示着刚刚那场骇人打斗的成果:原本整齐的餐桌椅子都七零八碎的,喷水池上的天鹅雕像也被砍成几截,滚落在地面上,平整的水泥地面留下了数道狰狞的刀痕。虽然交战的双方都没什么大的损伤,但这场战斗仍然是激烈的。 两人回到车里,宋泉试探的问道:“少尉,要申请支援吗?” “不,现在还不需要。”阮加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宋泉知道强化战士都有极高的自尊心,但这种明显不敌的情况还坚持不肯要支援,是不是太过逞强了呢?他有些担心。 “陈轩教官和你说了些什么?”他打探道。 “没有说什么,他心情不太好,说服他还要一段时间。” 喂喂,你们可是一见面就打了起来了,完全看不出有说服的机会。不过宋泉识趣的没有继续盘问下去,少尉明显不想透露什么,再继续打探只会引起她的抗拒。军部现在也并不想把陈轩教官逼到对立面去,后果的严重性谁都无法想象。不过,事情的进展虽然不顺利,但陈轩教官没有伤害自己的终结者,可以说是一个好的征兆,现在只能耐下心来。 宋泉带着阮加回了离涪阳最近的一个军事基地。与东西南北四大军团对外防御功能不同,中央军团的职责是对内武装管控,只要不是边防城市都属于它的管辖范围。它的基地遍布各地,像一张密网一样守护着各个城市的安全。 到达最近的军事基地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宋泉把阮加安顿在基地的招待所后,还要向上面报告今天的情况。 阮加在招待所的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拉下了脖子上已经淋湿的绷带,露出了里面的伤痕:那是一道细细的划痕,就像一条红线,也是死神到访过的痕迹。 看到它,阮加就想起了自己双手抱头的举动,那其实是一个求饶的举动,想必陈轩教官也看出来了。 她竟然向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做出撒娇般的求饶举动,真是太无耻了! 阮加用凉水狠狠浇着自己发烫的脸蛋,恨不得把羞耻的记忆也全部洗掉。 就在这时,她的通讯器又滴滴的响了起来。她胡乱擦了把脸,走到置物台边拿起通讯器,上面是苏万楠主任要求通话的讯息。 她接通了视频,苏万楠主任便出现在她面前的浮空电子屏上。 “阮加少尉,你已经和陈轩教官交手了是吗?”她显然已经得到宋泉的汇报了。 “是的。”阮加承认。 “他对于回来的态度是什么?” 他不打算回来,并且认为她这个终结者无能,让军部再派人来。 但阮加并不打算老实交代这些,所以她说道:“我还不清楚,陈轩教官大概想重游故土,跟故乡告别,请军部再给我一些时间。” 苏万楠主任对阮加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目光深沉的打量着阮加:“阮加少尉,见到陈轩教官之后,你的信念是否有所动摇?” “没有。”阮加斩钉截铁的否认道。 “通过这次交手,想必你也明白,陈轩教官的实力在你之上,应该说五大军团能与他匹敌的也找不出一个来。我们都希望你能及早接受支援。作为终结者,你的首要责任是杀死他。时间拖得越久,他心中的人类情感就会越少,到时只会让他的荣誉蒙羞。” “我记得我的责任,也记得我作为终结者的承诺。”阮加并没有妥协。 对一个终结者而言,接受援手是一种懦夫的行为,在军中是会被人瞧不起的。作为终结者,除了杀死感染者,更有责任维护他的体面,不让任何人把他当落水狗一样对待。 她不认为已经到了需要像对待叛徒一样围剿陈轩教官地步,刚刚那一战,陈轩教官明明有机会却没有杀她,说明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还有,她还没有在陈轩教官面前洗刷自己无能的表现。 第二天一大早,阮加便来到基地的模拟训练室发泄折磨了自己一晚的挫败感,只是一局还没打完,宋泉便出现在观战台上。 阮加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停手去见宋泉,刚走到他面前,就听他说道:“陈轩教官昨晚离开了涪阳废墟。” “他去了哪里?”阮加皱起眉头问道。 “往南。” “南方哪里?” “我们现在还不太清楚,他似乎还带着一个孩子同行。” 孩子?哪里来的孩子?这对阮加来说真是一个冷不丁的消息。据她所知,陈轩教官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小孩。当然喜欢他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却不知为何他一直没有成家,也许他有个什么秘密情人,替他生下了私生子也说不定? 老实说,阮加对陈轩教官私人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她有自己的矜持,一向认为保持距离是对偶像最好的尊重。但现在她发现作为一个终结者,竟然对自己的契约人一无所知,由此可见,陈轩教官说她是个不合格的终结者一点没错。 “孩子的身份你们知道吗?”阮加问道。 “我们也不太清楚。少尉,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马上去追。” “我和你一起。” “不,你留下。”阮加拒绝了宋泉,说道:“我不想在路上因为迁就你而拖慢速度。” 宋泉无法抱怨一个强化战士的傲慢,而阮加也不是故意羞辱他。要追上陈轩教官,她就必须全力以赴,而且情况很可能会走向失控,带着一个普通战士只是累赘。 “至少让一位强化战士接应你。”宋泉再次建议。 “不,我一个人去追。”阮加依然坚持拒绝。 陈轩教官既然是南下,那么行进的方向基本可以确定。他要避开军部,就不会走有军队设卡巡逻的路段,只能选择靠近荒野和穿过废墟的公路;为了防备白天被偷袭,他也不会在白天休息,他的生物钟只能颠倒过来,白天上路对他的行进肯定会有影响;而且无论他想去哪里,为了避开军部,都少不了要绕道。他离开的时间并不长,阮加有信心追上他。 阮加从基地借调了一辆吉普,备了一些干粮和水就出发了。 高原上的道路网并不复杂,阮加放出了五只追踪器,这种追踪器是一种外型似苍蝇、可以通过光合作用续航的小型电子飞行器,它还拥有微型摄像头,智脑的部分能连接上卫星地图和各地的天眼,是军队常用来追踪丧尸的工具。到了晚上,一只追踪器就传来了消息。 第二天下午,阮加终于在一条荒野的公路上追上了陈轩教官。那是一个无人的自然保护区地带,里面只有简易的公路,因年久失修,路况恶劣,偶尔还可以看见“野生动物出没,请减速”的警示牌,因无人管理,已经歪斜向一边。 两辆车在这片荒野里追逐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阮加的车技不如陈轩教官,但军车的性能比涪阳城中废置多年的车辆性能好太多,她也没有被甩开,可也没有办法把陈轩教官的车逼停,她更不想冒险制造一场车祸来跟对方同归于尽,所以只能紧跟不放。唯一的办法,就是看谁先耗到油尽为止。 但他们并没有等到油尽,命运就作出了安排。 一大群羚羊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它们大概有几百只,熙熙攘攘的,远远看去,像是一大团云朵在公路中间飘移。公路的另一边有湖泊泛着光,它们大概是准备去那里饮水。 虽然有两辆车子疾驰着朝羊群冲来,但这个区域已经很久没有人类的活动了,没有任何一只羊对疾驰而来的车子有危险意识,它们不受任何干扰的,按照自己平时的步调、心无旁骛的从公路上走过。 一开始,阮加就猜陈轩教官不会冲过去,只是拿不准他感染丧尸病毒后会不会性情大变,果然,在离羊群还有一段距离时他的车子就急刹着停了下来,阮加也紧跟着踩下刹车,但还是晚了一点,冲过了一点头,惊扰到了几只羚羊。她又慢慢把车倒退回来,打了个弯,堵在了陈轩教官的车前面。 他们都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静静的呆在车里,等着最后一只母羊把擅自脱离队伍的小羊带走。 公路上终于再无一只羊,两人才先后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此时夕阳满天,野地里充满了喧嚣的光线。不同于两天前夜晚模糊的印象,现在在阳光之下,阮加可以把陈轩教官看得更清楚了,他两米半的身高屹立在荒野之中,健硕的肌肉充满了力量,刚直的鼻梁和坚毅的薄唇透露着他一贯不可违逆的意志,古铜色的肌肤上看不出任何丧尸化的痕迹,就好像一切指控只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一样。阮加渴望和他眼神交流,可他戴着墨镜,遮住了自己的目光,叫人生出一股捉摸不透的焦躁感来。 陈轩教官也同样打量着面前的女战士,她看起来比三年前稍微成熟了一些,但仍未完全褪去青涩,那双小鹿般的眼眸里依然有着少年人的赤诚和迷惘。 “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他平静的问道。 “没把你带回去,我怎么会回去呢?”少女拂了一把额前的乱发,大言不惭的说道。 “我可没有兴趣总是放过自己的手下败将。”他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不耐烦,想让她不战而退。他无意再和她决斗一次。他并不是轻视她,上一战她确实表现得很糟糕,但这不能怪她,让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女亲手杀死自己的同僚、师长,仍然是一件太过勉强的事情。 让一个年轻如斯的少女背负这样沉重的责任也不是他所愿,只是他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快落到这般境地。 可是少女并不了解他的想法,仍厚着脸皮向他保证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不认为两天时间你会有多大长进。”男人转过头,望着虚空的旷野。 他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少女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打退堂鼓,她腆着脸再一次保证道:“我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陈轩教官面无表情,显然并没有被阮加的信誓旦旦打动。他持续的无视和沉默都是无言的拒绝,但他毕竟没有把拒绝说出口,所以阮加还抱着一丝希望,只是这个沉默让人等得格外难耐,但阮加也绝不敢催促他表态。 一个小男孩从陈轩教官的车里探出头来,他大概五六岁大,皮肤透着不正常的苍白,眼眶中的丧尸瞳也已经很明显了,显然感染丧尸病毒已有一段时间。阮加想,他大概就是宋泉提到的那个小孩。他嘴上还戴了一个防止兽类咬人的金属口罩,虽然看起来有些可怜,但不管谁给他戴上的这个金属口罩,都能增加他在遇到人类时的活命机会。 小男孩很快发现有一个女巨人正看着自己,便也抬头看着她。女巨人不苟言笑,一点也不温柔可亲。两人互相凝视了十几秒,他感到有点畏惧,就像捉迷藏一样又躲回了车子里。 “教官,这个孩子哪里来的?”阮加忍不住问道。 她的发问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但陈轩教官总算没有继续无视她,只是冷淡的反问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这确实和阮加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多嘴问了一句而已,只是她也有女人婆妈的一面,于是又再问了一句:“你打算带他去哪里?” “你知道了想怎么样?” “杀了你之后,我向你保证,会把他送到你想送到的地方。”阮加负责任的表态道。 男人终于再次扭过头注视着阮加,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她的表情都是满满的笃定和自信。 “我有说过你变得狂妄了吧。”他问道。 “有,两次了。”阮加数道。 少女青春的脸庞在夕阳中熠熠的发着光,眼神坚定如石。 陈轩教官注视着眼前这个没有任何退缩之意的少女,在他的印象里,她并不是一个骄傲自大的人,也不是个盲目自信的人,也许她只是还像以前一样喜欢逞强,但显然她是无法用几句话就轻易被打发走的,这个局面也是他上次轻描淡写放过她造成的,他势必还是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他终于说道:“看在你是我亲自选定的人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但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如果这一次你又输了,你打算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他想要什么代价呢?阮加猜不到,又害怕自己说的不符合他心意使他变卦,便索性说道:“输的人自然是任赢的人处置。” “真的吗?不会再抱头求饶了吗?”男人毫不留情面的向她确认。 即使阮加之前就做了被鄙视的心理建设,但她依然在这种赤果果的羞辱下涨红了脸。不过她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知道在战斗前用言语打击对手也是一种心理战术,她没有上当。 “当然。”她斩钉截铁的应道。 第 8 章 他们走到离车子稍远的空地,进行再次的决斗。 阮加解下自己的长剑,扔在地上。这一次的决斗她早就想好了,既然拿着兵器她会心存犹豫,那同样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重演一遍,这一次她决定用拳脚来一决胜负,使用拳脚她才能不留任何余地。她也相信,只要她不使用武器,陈轩教官也同样不会使用武器,这将会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陈轩教官果然也解下了自己的长刀,扔在地上。 只是他依然带着墨镜,施施然站着,等着阮加出招,看上去根本没把阮加放在眼里。 不过这一次,阮加并没有急着进攻。她闭着眼睛,进行了三个深深的深呼吸,然后才再度睁开眼睛。这时,她的视野里的一切都已经慢了下来:风好像静止了,时间的流动也变得迟滞了,蜜蜂快速振动的翅膀变得像蝴蝶一样轻柔,这才是她强化状态全开下世界的模样。 她9岁通过强化战士的选拔,基因改造匹配度达到9.9。在严格的训练下,她的速度潜能得到了完美的开发。只要不掉链子、不开小差,她的速度几乎无人能匹敌。而天下武功,向来唯快不破,她“东部第一女战士”的称号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当阮加蓦然出现在陈轩教官面前时,他不知是大意了,还是受白天光线的影响,竟然被她一拳打中了下巴,整个人飞了出去,墨镜也摔掉了。阮加的拳力在强化战士里虽然不是大力士级别的,但打死一头牛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轩教官从地上爬了起来,吐掉嘴里的血,活动活动了自己的下颌,终于开始认真应战。 阮加觉得今天自己状态很好,在她爆发性的状态面前,战斗经验丰富的陈轩教官也不禁落到了下风,往往三四个回合中,他就会因为闪躲不及被击中一次。这三年少女确实成长了不少,她的出招也不那么容易预料了。 十几个回合下来,陈轩教官被打得有些狼狈。而阮加也早已下定了决心,这一次绝对不要手下留情。 但男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有时候会故意礼让或者输给比自己弱的人,但决不能忍受技不如人的羞辱。淡定如陈轩教官,也在一次次落败中渐渐暴起了青筋,勉力克制时流出了越来越多的汗水…… 而阮加一心想一雪前耻,让对手刮目想看,她太过投入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将对方身上细微的变化放在心上。直到她以为不会落空的拳被牢牢被抓住,她才注意到对手的异样,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这时所有的变化都已经由量变积累到了质变,像火山熔岩一样爆发了出来:在陈轩教官抓住阮加的拳头后,他发出了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嘶吼,红色的血雾开始在他眼中弥漫,渗着血的牙床从他原本英俊的脸颊上暴露出来,露出食肉动物般尖利的牙齿,同时他的肌肉也在膨胀,骨头在肌肤下不断挣扎,仿佛有个怪物要从他体内跑出来。 他正在丧尸化。 阮加只在资料上看过强化战士转化后的丧尸形态,他们犹如堕入地狱的半神半魔的修罗,血色的赤瞳就像看待万物如蝼蚁般无情,让人望之就心生畏惧。强化战士转化的丧尸是深渊级别以上的,但实力却呈几何倍增长,他们比深渊丧尸厉害多少没有人知道。 强化战士在剿杀一只深渊丧尸时,通常采取团体作战的方式。即使单独面对一只深渊丧尸,阮加也有自信与其一战,但现在面对半转化的陈轩教官,他笼罩下来的杀气,却让她只想掉头逃跑。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阮加分了神。就在这个分神的空隙,她被一拳击中了腹部,像个皮球一样砸中地面又弹了起来,在荒野上滚了十几圈,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掐着脖子拎了起来,不过半响之后她又像被嫌弃一样狠狠掼向了地面。 距离并不长,她却像是一颗陨石砸中地面一样,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来。 整个世界都在嗡嗡嗡响,吵得她根本听不分明。 什么,到底在说什么? 有什么从鼻子、耳朵里流了出来,好像是血,眼前一片黑暗,她想自己肯定至少是脑震荡了。 有什么活物的呼吸一直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点急不可耐。脑震荡也好,至少她现在不怎么害怕了。 混沌的时间大概持续了三分钟左右,等阮加终于清明过来,视野里就看到满满一口锋利的牙齿正对着自己,这些牙齿的主人正不断的喘着粗气,血的气味让他面目更加的狰狞。阮加不能动,只能看着他,他好几次低下头嗅着阮加流出血来的地方,但是又极力的忍住了。 僵持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他终于又变回了冷峻、深沉的模样。 只是阮加的模样不可谓不狼狈,她被一拳击中了腹部,像个破了的沙袋,又在野地里滚了十几圈,浑身沾满了草根和泥土,还流着鼻血。 从变身状态恢复过来的男人怜爱的看着惨遭自己□□的少女,抚摸着她的脸蛋,问道:“怎么样?” 阮加一动不动的躺着,有气无力的说道:“死不了。” 男人替她擦去鼻血,情况不太遭,鼻血没有再流出来,他又一点一点的拂去她脸上和头发上的泥土和杂草,阮加柔顺的任他清理,两人不像是刚刚生死相搏,倒好象相濡以沫的情人一样。 整理干净之后,他抚摸着少女的脸庞,低头看着她。 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彼此眼中真诚无欺。 “我可以咬你了吗?”男人问道。 阮加艰难的侧过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干脆的说道:“请便。” 男人却没有急着下口,他缓缓摩挲着少女纤弱的脖颈,她的脉搏隔着柔软的皮肤在他冰凉的手指下微微颤栗。他只要咬下去,她就会变成他这边的人,她也绝对无法从他手下逃脱,但他仍未确定是否要这样做。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奄奄一息的样子。三年前,她为了救一个孩子被埋在废墟之下,他把她挖出来时那濒死的模样仍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他对那些愿意牺牲自己去拯救别人的人总是感到好奇,就像他的父母。人人都认为他是大英雄,但他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他不会否认他是那时对少女产生了一些兴趣,当他选定她做自己的终结者时,还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因为那个时候,少女因为任务的失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之中,所以他认可了她,让她做了自己的终结者。 但他不该把她牵扯进来的。他抬头看着四周,绿色的原野在他眼睛已经褪变成了灰色,很快他将看不见其它五彩斑斓的颜色,他的眼中将只有单调的黑与白,他也将闻不到花香,感受不到其它令人愉悦的气息,他的身体正在一天天变得冰冷,每一次入睡就像是堕入死寂的冰封之地,每一次醒来又是无尽绝望的延续。 她不该承受和他同样的命运,即使她有着不逊色男人的强壮身体和力量,她依然只是一个20岁出头的少女,她值得更好的未来。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是那个逃亡路上贪生怕死、胆小懦弱的小男孩,总是渴望着有人来解救自己。 侧着头露出脖子已经很久了,少女似乎对他的犹豫感到困惑,她就像是一只被暂缓行刑的猎物,扭转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猎手,想他到底打算怎么发落她。 男人拂了拂少女凌乱的头发,叹息了一声,说道:“回去吧,我解除你终结者的职责了。” 但阮加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解脱,只要了解规则就会知道,除非是在他没有感染丧尸病毒之前,他才能解除阮加终结者的职责,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权力了。 即使少女没有开口,她望着他的眼神也明确表达了她的意志——她不会放弃。但事情不能这样没完没了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次杀死她。 他轻柔的抚摸着少女的脸庞,最后警告道:“不要再跟上来了,再跟上来,我就当你愿意跟着我,到时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少女的身躯因为他的话而微微颤栗。 他站了起来,笼罩着阮加的巨大阴影随即移开。阮加的身体还处于宕机不能启动状态,只能微微侧转头,看着他高大的身材被夕阳拉长成一道巨大的剪影。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内心涌起一股难言的悲伤。 第 9 章 阮加孤独的躺在野地里,风吹野草在动,好像有个小动物正在窥视着她,她猛地扭过头,就看到陈轩教官车里的那个小孩正蹲在她旁边。 两个人对视,小男孩睁着他那双有些空旷的大眼睛注视着阮加,他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害怕,反而低下头凑近来看着阮加。 “姐姐,你疼不疼?” 阮加七窍流血的样子显然引起了小男孩的担忧。 阮加扯出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很凄惨的笑容,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疼。” 她没有想到小男孩会来亲近自己,毕竟他第一眼看到她时似乎并不喜欢她。不过这不能怪他,阮加知道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以亲近的气息。 “你不会死掉吧?”他童稚的发问里没有任何恶意。 “不会。”阮加回答他道。 “我妈妈就死掉了。”他突然说道。 这真是个悲伤的话题!阮加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孩子谈论关于他母亲的死亡,只好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宇。”他乖乖的回答道。 “下雨的雨?” “不是,是宇宙的宇。”他认真的纠正,并且字正腔圆,看来父母把他教得很好。 “小宇,你跟教官要去哪里?”阮加向他打探。 “我们要去南方乐园。”他毫无心机的回答道,丝毫不知道自己泄露了不该泄露的行踪。 “姐姐,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他还热心的邀请到。 “你们先走,我很快会追上你们的。”阮加说道。 “但是姐姐你受伤了,没有人照顾说不定会死。”他像个小大人那般担忧。他又提到了死亡,大概是谁的死亡给他的印象太多深刻了。 “我不会死的,我休息一下就会好起来。”阮加向他保证。 远处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催促着未归的小人。作为一个丧尸病毒携带者,他也不应该跟受伤的人呆得太久。 阮加也出言催促他:“你该走了,不要让教官久等。” 他并没有立刻站起来离开,而是再次向她确认:“你真的不会死吗?” “不会。”阮加再次向他保证。 喇叭声又响起,阮加再次催促他,他才听话的站起来,迈着短短的腿朝他的保护者跑去,只留给阮加一个小小的背影。 汽车发动的声音传入耳中,阮加不知为何心中浮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明明是自己不愿跟他们一起走的,却又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 因为脑震荡比较严重,她干脆一动不动继续躺在地上休息。她从荷包里拿出一颗急救药丸干吞了下去,然后开始思考陈轩教官为什么要去南方乐园。 南方乐园,位于大海另一端的南大陆上,是在丧尸战争中秉持中立态度的丧尸群的聚集地。他们奉行和平主义,遵守不猎食人类的准则,并承诺不制造任何战争武器,与北大陆呈互相封锁的状态,但每年都有一艘船暗中把北大陆上的普通丧尸送到南方乐园,北大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南方乐园和北大陆有一条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不得接受任何具有危险性的丧尸(即暴走型以上的丧尸)。而陈轩教官即使没有进化,能力也是深渊级别以上的,并不在南方乐园的接收范围。 陈轩教官如果要逃,应该去北方冰原才对。北方冰原位于北大陆极地,那里气温极低,但对没有体温的丧尸来说不成问题。人类也不敢在那里大规模的使用热武器,害怕引起环境和气候的巨变,核武器更是禁止,所以就成了一个天然的丧尸庇护所,里面生存着许多极厉害的丧尸,10年前中央军团叛逃的首席战士陆霖据说就是逃到了此地。 对于陈轩教官来说,相比和北大陆有着私下默契的南方乐园,北方冰原才是他最合适的逃亡之地。况且他原本就隶属于北部军团,只要越过北部防线,进入北方冰原是轻而易举的的事。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冒着风险,千里迢迢南下呢? 难道他只是为了把那个孩子送去南方乐园?对那个孩子来说,当然是南方乐园更适合一些。那他自己呢?他难道不考虑自己的处境,这种时候了还在一心想着做好人好事? 阮加躺在地上,一直躺到绚烂的火烧云渐渐退去,才恢复了一点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住宿的地方,否则就要被丧尸当作晚餐捡走了。 她运气很好,开了一会儿车,就看到了一间小屋。公路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可以见到这样废弃的养路工小屋或者加油站,落脚的地方并不难找,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补充汽油。 小屋的状况还算不错,里面有一个简单的木板床,阮加带了睡垫,铺在上面就可以了。 她再次服用了一颗急救药丸后就躺下来休息,经历再次落败的打击,整个人也难免疲累和沮丧了。 第二天醒来,她感觉身体的损伤已经恢复了大半,但头依然晕晕的,脑震荡还是没有好,浑身的骨头像被蚂蚁啃噬一样酸疼。 她找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映照出一张青红斑驳的脸,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脸,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说第一次决斗后,她以为是陈轩教官认为她太弱,没有资格杀他。那么第二次决斗她差不多就醒悟过来了,陈轩教官根本就没有慷慨赴死的打算。如果把他逼到绝境,他甚至会走向丧尸化。 她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接受支援?陈轩教官在军中拥趸者甚多,她能想象他们的嘲笑,什么东部第一女战士,不过是个笑话。 即使她接受支援,以陈轩教官的身手来说,军部也至少要损失四五个人,而一旦陈轩教官完全丧尸化,搞不好团灭都有可能。 要不干脆放他走算了,反正以陈轩教官的人品,他也不会对人类出手。可万一他要是站到丧尸那边去了呢?她要怎么负起责任来。 她这么轻易就放弃,会不会让那个曾经把终结者任务托付给她的陈轩教官感到失望呢? 这一天阮加没有立刻出发,她干脆悠闲的休息一个上午,直到大脑差不多恢复了清明才开车上路。 现在已经进入五月,路旁经常可以看到开着美丽的花朵。阮加独自行驶在无人的公路上,看着静谧的荒野,感到一种如烟的寂寞。 追踪器依然在履行它们的使命。 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她有信心再次追上陈轩教官。只是她忍不住想,再次追到陈轩教官他会怎么样?男人通常都没有什么耐烦心,何况是面对一个屡战屡败的挑战者。换做是她自己,也会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也没有忘记陈轩教官最后的警告。她的确有些惊讶陈轩教官竟然对她有着同伴之外的想法,像她这样十几、二十岁出头的少女,要说对陈轩教官这样的男人没有一点点憧憬和幻想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一向认为男女之间的感情是难以持久的,如果代价太大,分开的时候,要如何自处呢? 既然做不到以身相许,那么至少要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哪怕要赌上性命。 第 10 章 南下的空气变得湿润起来,途中还下了几场暴雨,阮加在暴雨中艰难驾驶,也不可多得的看到了雨后绽现在奇石林上空的彩虹,这似乎是个好预兆,但她并没有对接下来的命运太乐观。 她大约花了三天时间才重新追上陈轩教官。这一次并没有上演生死时速,她追上他们时,他们的车子正停在一个山脚下的平坦野地里。 阮加把自己的车子停靠在他们的车子旁边。他们的车子里没有人,前盖掀起,似乎是出了毛病,毕竟是涪阳城中搁置二十多年的车子,跑了这么远的路,出了毛病也正常。 阮加举目四望,只看到小不点正蹲在野地里摘花,陈轩教官却不知去向,他不太可能把孩子和车子都丢下,独自离开。可阮加视野所及,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四周只有一片被群山包围的空旷野地,以及尽头处的一个瀑布。 阮加朝小不点走去,慢慢逼近的庞然大物引起了小不点的警觉,他回过头,看见是阮加,立刻爬了起来,并朝她跑来。 阮加蹲了下来,准备和小不点打招呼。她以为小不点会和自己来个拥抱,不想他却在即将到达阮加跟前时刹住了脚步。阮加以为他是害羞了,却见他从手中的花束里挑了一朵开得最好的,递到自己面前。 “送给你。”他像是一个小绅士送花给初恋情人那样认真,衣服上还挂着披荆斩棘得来的刺角勋章。 阮加接过花,说了声谢谢! 那是一朵盛开的蒲公英,黄色的花盘就像是小号的向日葵,空心的根茎脆弱纤细,阮加担心一不小心就把它捏烂了,索性别在耳边。 野地、清风、带着花的女巨人,想想都是一副惬意的美景。 阮加一边替他摘下粘在衣服上的刺角,一边问他:“教官呢?” 他指了指远处的瀑布,说道:“教官在那里游泳。” 替小不点整理好衣服,阮加就带着他一起朝瀑布走去。等走近了,果然看到有一个人在里面游泳。 南方的五月已经有些闷热了,旅途又是如此疲劳,能在水里游一游,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享受。 没有打扰正在水中游泳的人,阮加带着小不点坐在一处阴凉的草地上等待。一坐下来,小不点主动依偎着阮加,像小动物依赖母亲那样毫无芥蒂,但是他问出来的话却让阮加吃了一惊。 “姐姐,你还要跟叔叔打架的吗?” “嗯。”阮加不想欺骗他。 “是因为我们是丧尸吗?我和教官会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绝对不会咬人的,这样也不行吗?” 他话语中的乞求让阮加心痛。他还是太小,无法了解这个世界残酷的本质。她只能伸出手臂搂紧他,减轻自己负罪感的说道:“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你安全的送到南方乐园的。” 好在小不点并没有一直纠结阮加能不能放过他们,反而对阮加提到的南方乐园来了兴趣。 “南方乐园是什么样子的?姐姐你去过吗?” “我没有去过,听说生活在那里,每天就是晒晒太阳、钓钓鱼,什么也不用干。” “不用工作挣钱吗?” “不想工作就可以不用工作。” 因为丧尸不需要食物、在恶劣的环境下也可以活下去,根本没有工作的需要。 “那要上学吗?” “应该有学校。” “那就好,我喜欢上学。”他拿出了好学生的语气。 阮加摸了摸他的头,他想上学念书并非是不可实现的梦想,南方乐园相对于丧尸是一个比较完善的生存环境。阮加相信,等小不点到了南方乐园,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自然就能恢复比较的正常的生活,也会受到相应的保护。 在阮加和小不点谈论南方乐园时,水潭里的人终于上了岸,他全身赤裸着,除了腰间一件薄薄的短裤,宽阔的胸膛上布满了亮闪闪的水珠,肌肉完美分布的身躯犹如刚刚出浴的太阳神阿波罗。 但阮加并不是来膜拜神祗的,她站了起来,以一个战士的姿态。 他走到阮加跟前,感受着刺眼阳光的淡漠眼瞳微眯着盯着她。他的墨镜在上一次打斗中已经报废了,现在他看着阮加的目光是赤裸裸、毫无遮拦的,好像可以把她从内到外、浑身看透一样。他戴着墨镜时,阮加渴望把它摘下来,现在它摘下来了,阮加又宁愿他还是戴着的好。 阮加以为他会像上次那样不耐烦的出言打发她离开,不想他把阮加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只是问了一句:“你吃了多少颗EX3?” 他的口吻仍带着往昔教官的威严,阮加也不由自主又回到了学员时代,乖乖的回答:“一颗”,看到对方明显不相信的眼神,又改口道:“两三颗。” EX3是军部研制的特殊急救药物,它可以加速新细胞分裂,快速愈合人体损伤,副作用是会缩短使用者的寿命,所以在军部属于管制药品,只有在战士濒临死亡的情况下才允许使用。 而阮加上次所受的伤,并未濒死到需要使用EX3的地步,但正常恢复至少需要半个月,可她竟然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就又追了上来,说明她几乎是立刻就从重伤的状态中恢复了行动力。她使用了什么,同样身为强化战士的陈轩教官自然不用猜就知道了。 阮加心虚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知眼下他是怎么看她的:纠缠不休、没有自知之明、屡战屡败?还是愚蠢的折损寿命也要死缠烂打的追上来? 然而,她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生气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一种冰雪暴来临前的毁灭气息。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吗?”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似乎打算了结这一切的决意。 “我记得。”阮加乖乖的回答道。 “你复述一遍。” “如果我再跟上来了,就表示我愿意跟随你,如果我输了,你就会把我变成你的女人。”阮加并没有因为羞耻就篡改任何内容。 变成他的女人,只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点燃了他苦苦压抑的欲望。 陈轩教官抱着双臂,微微垂下眼,看着眼前这个宛如站在献祭台上等待献祭的少女战士,再次向她确认:“你做好觉悟了吗?” “是的。”阮加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阮加知道,他的问话也意味着他接受了这次的决斗,这么容易就让他答应这次决斗出乎阮加的意料。相比之下,她也比上一次更加没有底气,但她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得到阮加的答复后,陈轩教官却突然离开。阮加看见他走到车子那里,打开后备箱拿出衣物换上,她立刻扭过视线,没有偷看。她知道陈轩教官一直是个有礼貌的男人,他不会赤身裸体和一个女战士决斗,不会占这样的便宜。 换好衣服后,他再次来到阮加面前,这一次他没有再啰嗦,只是朝阮加勾了勾手,语气凛然的说道:“来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们就在这个山脚下决斗。为了避免伤到小不点,他们让小不点呆在车里,没有允许不可以出来。 两人站在野地里。 阮加拔出了自己的剑,她知道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也做好了一决生死的准备,她的意志通过她拔剑的气势传递了出来。 陈轩教官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刀。 刀剑撞击的鸣音响彻了整个山林,不一会儿,落叶就漫天飞舞,甚至成了视线的障碍。 他们只有一个观众,就是关在车里的小不点,他扒着车窗关注着外面的打斗,感到有些不安,连他这样幼小的心灵也感知到了一种难以预测的危险。 阮加见识过变身后的陈轩教官,知道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取胜,所以她这次采取的是孤注一掷、两败俱伤的打法。 而面对阮加同归于尽式的攻击,陈轩教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压制住她,逼得她不得不弃攻为守。阮加节节败退,陈轩教官则乘胜追击,但阮加依然显示出了顽强的抵抗。 时间一点点过去,尽管都是强化战士,阮加却是速战型的,速战型战士往往会牺牲一定的体能代价,战程拉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陈轩教官逐渐确信阮加已经快被逼到极限,只待他下一次攻击时克制住她,令她缴械投降。 他拉开了距离,准备发起最后一击。阮加微微的喘气,尽管她极力克制,但也难掩筋疲力尽之象。 时机已到,陈轩教官暴起,如猛虎扑向自己的猎物,长刀以开山之势劈下,他预计阮加会挥剑挡下他这一击,她也将力有不怠而投降。然而阮加却并没有这样做,她突然双手垂下,长剑朝地,只是静静的站着,抬头看着陈轩教官,眼神淡漠好像视死如归一般。 陈轩教官大吃一惊,连忙转身收刀,然而就在他强行转身收回攻击时,阮加却突然欺身而上,挥剑就砍。他心知上当,连忙挥刀回挡,谁料上面只是虚招,他的右膝却遭到狠狠一记重踹,顿时失去重心跪了下去,靠长刀插地才没有摔个大马趴,只是没等他起身,阮加的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输了。”阮加居高临下的对他说道。 他确实输了,这个女人看透了他,所以他输了。 锋利的刀刃就紧贴着他的皮肤,他这一生少有败绩,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以至于他有片刻的无法适应,但又有一种跋涉到尽头的解脱感。 他扔掉了手中的长刀,席地坐了下来,释然的说道:“动手吧。” 他端坐着,直挺的背脊没有丝毫的弯曲,神色平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但阮加却无法立刻挥下自己长剑。 首先,她赢得并不光彩,她用卑鄙的手段赢了他;其次,没有任何仪式、没有表彰他的功绩,她不能像宰一只羊一样毫无价值的把他杀掉。 然而教官还在等待,她必须在他察觉到自己动摇前找到一个借口,然后她想到了终结者规则,其中有一条:在合理范围内,满足牺牲者最后的一个愿望。 想到这一条,她松了一口气,开口向自己的俘虏问道:“教官,你最后的愿望是什么?” “最后的愿望?” 陈轩教官有些意外,他像位诗人一样眺望着远方,想了一会儿,说道:“要说的话,那就是找个女人睡一觉。实在没有的话,跟你也能凑合。” 这荒郊野岭,阮加去哪里给他找女人? 再说了,什么叫跟她也能凑合?她可不想成为男人风流韵事中的一个。 阮加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现在突然收回自己的话又太不地道了。她正左右为难,骑虎难下,突然一个小动物突然像个皮球一样撞上了她的小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小不点。 他抓着阮加的裤腿,奋力往上跳,想要去拨开阮加架在陈轩教官脖子上的长剑。 “姐姐,不要杀教官,不要杀教官……” 他很努力想要阻止阮加,好几次跳起来险险就能摸到架在陈轩教官脖子上的长剑,但这实在太危险了,他可能会被剑锋伤到手指,也可能不小心撞到剑伤到陈轩教官。 阮加收回了自己的长剑,小不点的到来是个及时的台阶。她收回剑后,就对依然坐在地上的男人说道:“你那个不道德的愿望被驳回了。作为代替,我会和你一起把小宇送到南方乐园。把他送到南方乐园之后,我再处决你。” 即使她说得一本正经,她也知道这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她说完,就等待男人的回应。对于阮加决定暂时放他一马,男人并没有流露出喜悦的表情,相反,他那让人猜不透的凝视让阮加有些心慌意乱。 她把长剑收回到剑鞘之中后,就先一步离开了战场。 陈轩教官也站了起来,小不点去捡他的长刀,但那把刀对一个孩子来说太重了,他使出吃奶的劲只拖动了一点点,最后还是陈轩教官走过去,弯下腰把刀提了起来,插回了刀鞘之中。 他们一起慢慢的往回走,小不点跟在陈轩教官脚边,身高还不到他的膝盖,两人看起来像是最萌身高差父子。只是陈轩教官的右脚走起来姿势有点不对劲,他的膝盖大概是伤到了,阮加那一记重踹,用足了力道和技巧,确保一击能击倒他。 她先一步走回车子放置的地点,回过头看着陈轩教官领着小不点温情脉脉走回来的样子,感觉自己就像是迫害无辜父子的魔女。 男人终于走了阮加跟前,斜靠在车子上,放松自己受伤的脚。小不点来到他们之间,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两人,眼中充满了担忧。 作为胜利者,阮加必须考虑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他们三个人,没必要开两辆车,而且陈轩教官的车子似乎也坏掉了。 “你们的车子坏了吗?”阮加问道。 积极想要调和两人关系的小不点抢先回答道:“坏掉了!” 阮加伸手摸了摸小不点的头,又看着陈轩教官,问道:“能修好吗?” 男人优哉游哉的,并没有立刻回答。“叔叔修了一天也没修好。”小不点报告。 这正符合阮加的期望。 “那就坐我的车走吧。”她说道。 他没有反对。 他们的行李很少,两个睡垫、一个军用背包,加上小不点的书包,全部都放进了阮加车子宽敞的后备箱里。 阮加还收缴了陈轩教官的武器。作为被押解的犯人,当然不应该佩戴武器。他没有反抗,非常配合的把武器交给了阮加。 他顺从得简直让阮加有些心虚。 陈轩教官和小不点坐在车子后座,白天本来就是丧尸生物钟休憩的时间,不一会儿,小不点就睡着了。陈轩教官也以着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看起来对自己的命运一点也不担心。 阮加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着陈轩教官。他的下巴长出了一些胡茬,这让他多了一些落拓不羁的味道,这段逃亡的旅程对他而言也不轻松。他闭着眼睛的样子也不再那么严厉,反而弥漫着一种柔和的疲惫。强大又脆弱,这两种奇妙的感觉此刻在陈轩教官身上融为了一体。阮加说不清楚为什么总是为这个男人感到心痛。 尽管她一直表现得冷淡而生疏,克制而有礼,但她其实一直将这个男人视为自己的导师、偶像、要拼命追赶才能微微接近的目标。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当年他把她从废墟里救出来,对她的心灵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就像是她空虚、飘荡的人生似乎有了某种维系。 现在他却是她的俘虏、敌人和死囚。 虽然现在她没有动手杀他,但她知道自己终将会动手,因为她属于卑鄙又怯懦的那一群人。 第 11 章 天黑前,他们遇到了一个加油站。阮加下去查看了一下,里面有一个便利店和一个员工休息室,员工休息室有一张上下床,便利店则堆满了货架,两个地方门窗都还算完整,阮加便决定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她让陈轩教官和小不点去员工休息室,自己留在便利店。便利店并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不过阮加找到了一把躺椅。她把货架全部推到一边,腾出一个空间来,然后把躺椅放平,又拿了一个凳子来支撑自己的脚。 今天对她而言也是筋疲力尽的一天!收拾好后,她正准备躺到自己的简易椅床上休息一下,通讯器却又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苏万楠主任。 她没有立刻接通,便利店与休息室只有一墙之隔,不能保证隔音,她决定出去接电话。 她出来时,外面空无一人,陈轩教官和小不点都呆在休息室里。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趁她离开的时候逃走,现在只有一辆车,他们开着车子跑掉的话阮加也只能望洋兴叹。不过她觉得陈轩教官并不会这么做,这并不是他的打算,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阮加也并不清楚。 阮加出了加油站,沿着一条引水渠走了大概两百米,确定没有人跟过来,才接通了通讯器。 苏万楠主任和蔼却又充满了压迫力的脸庞浮现在了空气中。 “阮加少尉,你没有按照规定,定时向军部汇报你的进展,是出了什么状况吗?”她的语气明显带着拷问。 “抱歉,我有点脑震荡,所以忘记了。”阮加回答道。受伤那天她的确是忘了,不过后来几天就有点故意拖延了,但她也没有嚣张到直接挑衅长官的地步。她额头上的青紫还没有完全褪去,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你受伤了?”苏万楠主任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一点小伤,不碍事。”阮加说道。 苏万楠主任打量了她一番,看看她知否真的不碍事,如果判断她受的伤会影响任务的执行,她势必是要进行干预。阮加坦坦荡荡的任她打量,她现在精神奕奕得好像只是在酒吧里跟普通人一言不合比划了几下,而不是经历了几场伤筋动骨的生死之战。 果然,苏万楠主任并没有看出破绽。 “那么你现在进展如何?”她问道。 “我和陈轩教官已经达成了共识。”阮加斟酌着字眼的说道。 “什么共识?” “我帮陈轩教官实现他最后的心愿,然后再处决他。” 这个做法从规则上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妥,因此即使是苏万楠主任也无法反对,她便问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我不能说。”阮加回答道。 “要实现他的愿望,动用军部的力量,总比你一个人来得容易。” “是很简单就能实现的愿望,我希望尊重陈轩教官的隐私。” 苏万楠主任凝视着阮加,阮加隐隐感受到了她的不信任。 “我告诫过你,时间拖得越长,任务失败的风险就越大。”她语重心长的说道。 “陈轩教官没有反叛的意志。”阮加说道。 “你怎么判断他没有反叛的意志?” “他如果想反叛的话,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但是我们交手了三次,他一次都没有下杀手。” 苏万楠主任像凝视着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般凝视着阮加:“你也知道他如果反叛的话,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阮加少尉,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不要对男人有罗曼蒂克的想法。女人也好,男人也好,多情不过是软弱的借口。你没有办法拯救所有的人。” 阮加看着浮在虚空中的人,她位高权重,想必有着丰富的阅历才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她的话很可能是经过时间检验出来的正确答案,但阮加也有自己的坚持。 “我会在十五天期限到达之前,把陈轩教官的人头带回去。” 和苏万楠主任通完话,阮加一个人在荒野站了一会儿,绚烂的火烧云照在她的身上,让她生出一股被煎烤的燥热和浑身黏腻的感觉,这么多天忙于追逐陈轩教官,她也从未好好清洗过自己。看着眼前清澈的渠水,她索性脱下衣服跳了下去,让冰凉的渠水涤去她满身的燥热和肮脏。 一直到天色昏暗她才回到加油站,看到车子还在,她本应该再去休息室查检查一下自己的囚徒,但她实在提不起那个心情,便直接回了便利店,倒头就睡。 她睡得正迷迷糊糊的,突然好像听到有人敲门,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姐姐,起床了。”是小不点在门外叫她。 她爬起来,打开门,就见小不点站在她门口。 “早上好,姐姐。”他非常有礼貌的打招呼道。 “早上好!”阮加一边揉着眼屎一边回应他。 “我们打了洗脸水,姐姐你要不要洗脸?”他贴心的问道。 “好啊!”阮加伸了个懒腰,舒展着僵硬麻木的身体,昨晚睡在躺椅上的姿势并不怎么舒适。 小不点领着她来到一桶水前,又殷勤的拿起水瓢帮她舀水,阮加用手接了几捧水,把脸随便搓了几下就算完事了。 洗完脸后,桶里的水还剩一点,小不点说要用剩下的水去浇花,阮加便帮他把水桶提到开得正好的野花附近。趁着小不点浇花,阮加走到正在把睡垫打包装进后备箱的陈轩教官身边。 “为了节约时间,我们轮流开车,我白天,你晚上,可以吗?”阮加和他商量。 “军部给你多少时间?”男人单刀直入的问道。 “十五天。”阮加看着荒野,她没有撒谎。 他没有再问,也没有拒绝阮加的提议。 两只丧尸坐在自己车里是什么感觉?阮加现在知道“如芒在背”这个成语实在是形容得太贴切了。她忍不住想象,万一他们从后面偷袭自己该怎么办?虽然她的长剑就放在车前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想在这封闭的车内施展开还是有难度的。 不过,陈轩教官如果真的要杀她,只要直接丧尸化就行了,不需要用偷袭这种手段,她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轩教官是个寡言的男人,阮加也是个不多话的女人。如果这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那么一定是被一种迷之沉默所笼罩。好在他们之间有个小不点,小孩子的存在总是能中和任何僵硬尴尬的气氛。 小不点在后面坐了一会儿,就爬到副驾驶座和阮加说话。 “姐姐,我们现在是出发去南方乐园吗?”他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嗯。”阮加不知道他清不清楚他们只会把他送上去南方乐园的船,而并不会随他一起去,很可能他并不知道,但没必要现在就跟他说明这一点。 “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南方乐园?”他又问。 “我们要先到达南港,再在南港坐船到吉鲁群岛,然后再在吉鲁群岛坐船去南方乐园。” “这么远?” “有一点点远,不过只要保持一点点耐心就可以到达了。” “我们要坐船吗?” “是的。” “是那种很大很大的游轮吗?” “嗯。” “船要是沉了怎么办?”他浮起一丝担忧。“我不会游泳。” “就算船沉了,丧尸也不会淹死。”阮加告诉他。 “为什么不会淹死?”他好奇的追问。 “因为丧尸在水里面就像鱼一样的。” “我们会变成一条鱼吗?” “你不会变成一条鱼,但是可以像鱼一样在水里自由的游泳。”也许到了南方乐园,会有人教导他这些知识。 “那我们可以变成鸟,在天上飞吗?” “不能。” …… 阮加耐着心陪着小不点说话,小孩子自带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心和旺盛的精力让所有的大人都望尘莫及。好在说了一会儿,丧尸的生物钟就起了作用,他忍不住困意,慢慢睡着了。 到了中午,阮加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她把车停在路边,这时陈轩教官和小不点都已经睡着了。陈轩教官占据了后座,军用吉普虽然宽敞,但对他庞大的身躯来言还是有些逼仄。小不点就睡在副驾驶座,阮加把他的座椅稍微调平了一些,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她走到车子后面,轻轻打开后备箱,拿了一瓶水和一份干粮,走到一旁的野地里野餐。说是野餐,也不过是三口就解决了,喝了大半瓶水。一个人独食让她有点内疚,但丧尸并不吃人类的食物。 车子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开。一直到黄昏时,她才把车停在路边准备换班,顺便给车子散热和加油。 她下车活动身体,像强化战士这种庞大的体型,一直窝在车里是有够受的。 不一会儿,陈轩教官也从车里下来了。小不点还没有动静,大概还在睡。 陈轩教官下车后,也活动活动了身体,然后就找了一个斜坡,躺了下来,舒展着自己的四肢。 从他下车来,阮加就一直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他。一路上他们基本没有怎么交谈过,但阮加想和他谈谈,她想知道这个男人内心的想法,想知道他还有没有牵挂的事情,他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第 12 章 终于,她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陈轩教官知道她过来了,但并没有扭头看她,他的漠视让阮加微微有些碰壁的感觉,在他转过头来正视她之前,她只好默默的端详着他。他充满男性气概的面部轮廓比以前更加坚硬锋利,麦色的皮肤下肌肉紧实,谁也不能从他的外表上看出他的身体正在受着丧尸病毒的侵蚀。 女人的注视对于男人来说就像是无言的爱抚一样,男人终于侧过头,打量着看着自己的女人。 也许是追捕者和囚犯的身份让他们的地位发生了改变,阮加并不像过去那样畏惧陈轩教官了。她也是头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打量陈轩教官,即使两人目光相接,她也没有转开自己的视线。 “教官,你是怎么感染上丧尸病毒的?”当对方终于正视她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只能笨嘴笨舌的问出这个萦绕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但看到对方兴趣缺缺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找错了话题。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男人一只手枕在头下,望着天上游动的云彩说道。 确实,阮加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即使到现在,人类也没有研究出能治愈丧尸病毒的药物。人一旦感染了丧尸病毒,是无法再重新变成正常的人类的。 “我可以给你留下记录。”阮加给自己找理由道:“你死后一定会有人给你出书立传,有很多人会想知道你的事情,包括你是怎么感染病毒、又怎么死的,作为最后和你在一起的人,如果我不留下记录,岂不是太失职了!” “无聊的事情。”男人嗤之以鼻。 他不是那种想要在历史留名的人,对比他坦荡的心胸,阮加只觉得自己既庸俗又虚伪。 阮加还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想不出那一句不虚伪,只要她不愿放他自由,她任何的关心说到底都是虚伪的。 对方似乎也觉得她是个不讨喜的谈话对象,并不愿意主动和她聊些什么。两人陷入了沉寂,但阮加并没有立刻走开,她依然坐在男人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夕阳发呆。 当阮加看着夕阳时,她并不知道陈轩教官侧过了头看着她。橘色的夕阳笼罩着少女战士,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仿佛烈火般的光芒。男人已经感受不到阳光的亮度和温暖,但他似乎能感受到少女身上热力的吸引,她就像一块让人无法抗拒的巨大热磁石,而且就在眼前,没有丝毫防备,唾手可得!可怕的贪欲在他骨髓中游走,仿佛有恶魔在耳边低喃:抢过来吧,把那份光、那份热都抢过来吧! 阮加还在为和陈轩教官刚刚那番不成功的交谈而气馁。突然,她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朝自己袭来,她当然立刻反击,但还是不敌对方的先发制人,在一场小型的攻防战之后,她就被偷袭者搂抱着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一直滚到坡地才停止,阮加滚得晕头转向。如果说一开始她以为是危险,那么很快就发现这不如说是同伴之间闹着玩的偷袭和切磋。她没有发现袭击者有什么恶意,不过陈轩教官到底在同她开玩笑,还是在试探她到底有无防备呢?阮加也不清楚。只是不管哪一种,她都不愿受制于人。她伸出唯一有余裕的左手,准备给对方后脖来上一击,却听到对方在她耳边喟叹道:“你身上好暖和。”那话语中的满足感和对温度的渴望让阮加不禁心软的放下了手。 阮加知道陈轩教官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叹息,和她搂在一起的身体仿佛是从冷冻库里拿出来的尸体,沁骨的寒意从他身上传到她的身体里。人感染丧尸病毒后就会逐渐丧失体温,最后像尸体一样冰冷。成为一具尸体一样是什么感受呢?阮加没有体会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笨嘴笨舌指出无济于事的事实:“你正在丧失体温。” 阮加不认为这句话能起到安慰作用,但是男人把她抱得更紧了,乞求般说道:“那你来温暖我吧!” 这个时候,他不再是那个宛如天神的男人,而只是一个寻找温暖巢穴的脆弱的小男孩。这也是这个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冷情如阮加也不由得动摇起来,当她终于伸出手抱紧男人那冰冷的身躯时,那个瞬间她确实有一种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想要拯救他的冲动。 他们休息了大概2个小时,然后重新上路。 晚上由陈轩教官开车。阮加坐在后座休息。醒来的小不点精神奕奕,央求阮加讲故事给他听。阮加还从来没有给孩子讲过故事,又不忍拒绝。除了美人鱼和白雪公主,她只记得一个神灯的故事。想着小男孩大概对美人鱼和白雪公主没兴趣,她便给他讲了那个神灯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她也记得不太清了,只好加了一些自己编造的内容。好不容易讲完,她就打了好几个哈欠。白天开了一天的车,她实在是有些困了。 小不点非常贴心,没有继续吵着要听故事,而是凑到阮加耳边说道:“姐姐你放心睡吧,我帮你守着,不让教官咬你!” 听着他窝心的话语,阮加微笑着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突然醒来时,车里只有她一人,小不点和陈轩教官都不知去了哪里。 她看着窗外,想知道现在置身何处,外面却是一片大雾,什么也看不清。 她干脆打开车门下车,出来后终于看清楚了,四周竟然是一片灰蒙蒙的荒野,天色昏暗,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她一个人站在这片荒野之中,身边只有一辆空车子。 小不点和陈轩教官去哪里了?他们难道逃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有些茫然,虽然她一方面觉得陈轩教官不会这样做,但另一方面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是一厢情愿这样相信。有什么比保住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呢?没有。 就在她想着陈轩教官时,突然,浓雾之中出现了一只深渊丧尸,并朝她奔来,不用猜测,百分之百是要攻击她。她下意识去拔自己的剑,却发现剑并不在身上,她立刻想起来自己把剑放在车里了,连忙打开车门从车里抽出自己的长剑。 然而那只深渊丧尸一见到一个女强化战士握着长剑,似乎就害怕了,竟然掉头逃走,遁进了浓雾之中。 阮加当然不可能让他逃走,立刻追了上去。她对自己的速度一向是非常自信的,但那只深渊丧尸的速度显然超乎她的预想,她竟然一路追赶都无法超过对方。 追着追着,浓雾渐开,前方出现了一栋房子,里面还亮着灯火。看到房子时阮加心里立刻升起一种会有麻烦的警觉。果然,眨眼间,那只深渊丧尸就窜进了那栋房子里,阮加连忙跟了进去。 那是一栋乡下常见的两层住宅,房门已经被闯进去的丧尸打开了,它不是那种废弃的积满灰尘的房子,相反它非常干净,灯火通明,充满了居家的温馨气息,显然是有人居住的房子。 阮加进去了,却没有看到一个人,也没有听到尖叫,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丧尸在几秒钟之前就闯了进来,她或许会认为没有任何异常。也许这家人都在睡觉,并没有察觉有丧尸闯了进来,也许丧尸急着逃命,没有功夫下手。但她心中依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莫名危险的气息在警告她,战士的本职催促着她继续前进。 安静得不正常的房子终于从一楼通向左边的房间里传来一些声响,阮加慢慢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小心查探周围的动静,直到走到最里边的房间,她才看到丧尸把她引诱到这里的原因。 一个小孩正被绑在椅子上,椅子用铁链拴在了一根柱子上,孩子怀里抱着一个榨弹,榨弹在她进来之前就已经启动了。 还有五秒就会爆炸。 小孩子看见了她,惊惧的眼睛望着她,微弱的声音可怜的乞求着:“救救我,救救我!” 不行,你救不了他,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你自己一个人可以逃出去的,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但她没有办法移动自己的脚步,也许她可以扯断那根铁链,然后连着椅子把小孩抱出去,然后把他身上的榨弹扔进荒野…… 迟疑只是一瞬间,紧接着,就是一声大爆炸。 她从大爆炸中惊醒过来,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车子正停在一个野地,车里只有她一个,小不点和陈轩教官都不在车里,但她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做这个梦了。刚从爆炸中死里逃生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每晚都会做这个梦,或是梦到那个没有被救下的孩子。但是,就像人们常说的,时间会遗忘一切,她慢慢的也不再想起了。 只是,往昔不知怎么又重来了。也许是苏万楠主任那句她无法拯救所有人的话勾起了她的回忆。 每次做完这个梦后,她都会被一种挫败感和无能为力的感觉所笼罩,她只是个能力不足的半调子,经历那次爆炸后,她那点伪善的胆子更是被彻底吓破了。 她确实无法拯救所有人,苏万楠主任的话并不是嘲讽她。 她打开车门下车,发现失踪的一大一小正并排躺在野地里,沐浴着晨光。 现在天还有些雾气,太阳也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 阮加活动活动了筋骨,想把身体里的那种挫败感和无能为力的感觉驱散。小不点看到她,就像雏鸟找到妈妈一样立刻跑过来跟着她,有模有样的一起做早操。 阮加一边锻炼一边看着初升的朝阳,晨曦初露的荒野是那么美好,偏偏她又无法抑制的想到了死亡。 这一路,她曾很多次想象过死亡,她自己的死亡,陈轩教官的死,有时想象得太过投入了,甚至会泪盈于眶。她对人生百态都是一种审视的冷漠,唯独对死亡是那么的伤感。 生命并不美好,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这么感伤。 第 13 章 阮加和陈轩教官互换着开车南下,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因为强化战士的身份,在一些不期而遇的临检哨卡,他们甚至得到了特别通行。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军部暂时还没有通报陈轩教官感染丧尸病毒的事情,终结者任务的行动权也还在阮加手上,这让她稍稍安心。 他们花了3天时间,终于到达了北大陆架最南端的港口——南港,打算从这里坐船去那个著名的丧尸救援中转站——吉鲁群岛。 吉鲁群岛位于南北大陆之间,由十几个岛屿和数十个岛礁群组成,最近的岛屿离北大陆海岸线只有十几海里,最远的则延伸到赤道,与南方乐园隔海相望。群岛之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海峡——吉尔海峡,是沟通周围几个大洋和洲陆的重要航道,又被称为海上十字路口。 在丧尸战争中,吉鲁群岛也一度成为废弃之岛,在人类利用核武器扭转战争局势后,一些人道组织就在这个海上十字路口建立起了救援普通丧尸的中转站。后来,在这些人道组织和它们背后财团的呼吁和斡旋下,吉鲁群岛成了一个不受任何政府和军队干涉的中立区。 相比受到严格管制的人类聚居区,中立区显得更加自由开放。除了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暴走丧尸,中立区接纳任何人的到来,包括人类、普通丧尸、甚至是犯罪分子。加上岛上风光迷人,很多财团纷纷投资,大力兴建旅游度假设施,各种极限娱乐、薄彩活动也声名鹊起,想来这里寻求刺激、享受人生的游客络绎不绝。不过,在财团的圈地经营下,群岛还是被分成了很多区,有些区只接受人类游客,有些只接受丧尸,有些则是混合区。 现在是5月,是游客前往海岛度假的黄金季节,也是那艘前往南方乐园的船只即将到达吉鲁的时间,想要前往乐园的丧尸也会在这个时节蜂拥而至,所以这个时候前往吉鲁群岛的就特别多了起来。而且在局势渐渐稳定之后,随着人道主义渐渐抬头,为了不刺激普通大众对丧尸的同情之心,军队对普通丧尸的放行也越来越宽松。 港口有一些私人经营的渡轮,以前都是地下经营,后来慢慢就半公开化了。在吉鲁群岛的中立化后,投资的财团也开始在这里经营自己的航道。军队对港口的运输经营活动,采取的是既不承认合法,也不说非法的政策,只要不触犯军方的底线,他们就不会过问。军部的底线自然是不能运送任何具有危险性的丧尸。 阮加他们乘坐的是一艘可以容纳两百人左右的中型渡轮,这艘渡轮是直接前往吉鲁群岛的中心区域,一天只有一趟。渡轮有两层,一层是客舱,一层是观光台。船上的乘客自动分成两群,普通游客大多在二楼观光台上看风景,普通丧尸和他们的家属则留在一楼的客舱内休息。 阮加他们留在客舱内。小不点睡着了,阮加抱着他。陈轩教官戴着墨镜坐在阮加身边,阮加不知道他又从哪里弄来的墨镜,也不知道他是在闭目养神还是醒着。他的生物钟总是调来调去的,也没见他抱怨一声。船舱里有许多结伴的普通丧尸,也有独行侠,还有像阮加他们一样有家属陪伴着丧尸前来的。在阮加旁边就有一个男孩子搂着他睡着的女朋友,女孩的脸色如僵尸新娘一样,绝对称不上好看,但男孩子看着她的眼神还是很温柔。还有一对老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老夫妇两个好像是知识分子,身上都带着书卷气,他们携带的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看起来感染丧尸病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整个人像童话里沉睡的白雪小人。两个高龄的老人带着一个感染丧尸病毒又处在青春期的孩子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他们看到阮加时,还向她点头微笑致意。他们的心态如此平和,不禁让阮加心生敬意。 船大约行驶了4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吉鲁群岛的中心区——“马奇港口”。港口周围10公里范围不仅是吉鲁群岛最大、最繁华的混合区,也是各种公益组织的大本营。一到港口,就有许多出租车等着,载乘客去订好的酒店。 为了便于出入和保护隐私,阮加从网上预订了一套靠近海边的独栋度假别墅,旅游区的度假别墅自然是非常贵的,尤其是黄金季节。好在强化战士的薪水也不赖,阮加攒了三年钱,也没什么花费,所以还负担得起。 一上岛,就看到到处是穿着比基尼的游人、弥漫着香气的热带水果、还有椰子树、沙滩……不过阮加没心情欣赏这些。就像旅途到达终点,整个人就松懈下来了一样,一到达他们订好的别墅,阮加就巴不得立刻倒下,她知道陈轩教官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果然,接过酒店管家的钥匙,分配好房间,陈轩教官就倒头睡下了,小不点是早已经睡着的,阮加把小不点放在儿童房,自己胡乱冲了个澡,才摊开四肢,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但她却无法立刻入睡,她不得不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在来这里的船上,她的通讯器收到了一条消息,消息只有四个字——“猎犬已至”。 消息是匿名的,阮加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的内容也没头没尾,但以她目前的处境不难联想,这条消息显然是在警告她,军部派来善后的队伍已经来了。 军部已经对她失去信心了吗?他们会抢在她前面动手吗?他们派来了哪些人?能被派来善后的都是精英,恐怕不那么容易对付。 带着这些深深的忧虑,最后她还是被旅途的疲惫淹没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几个小时,一阵轻微的开门声传来,虽然声音非常细微,但强化战士训练出来的警觉还是让她立刻警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立刻翻身而起,来到窗边,揭开窗帘的一角,从她房间窗户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别墅大门的情况。 别墅前是一片铺着石头小径的草地,草地上空无一人,倒是离别墅不远的环岛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一个穿着“快云租车”制服的年轻男子递给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把钥匙,然后打开车子后盖,拿出一辆折叠自行车。亮起的路灯照着那个高大男人的侧脸,是陈轩教官。 他接过钥匙,钻进驾驶座,关门、发动车子离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等阮加回过神来,打开窗户从二楼跳下去,追到路边时,已经连他的车尾巴都看不到了。 骑上自行车正准备离去的年轻职员,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强化战士,吓了一跳。 看不到陈轩教官的去向,阮加把视线调转向那个租车公司的员工,可是想想,陈轩教官也不会把自己的去向透漏给租车公司的人知道,便打消了拷问他的念头。 年轻的男人本以为女战士要找自己麻烦,但随即发现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松了一口气,本着不放弃任何一个可攻略对象的销售精神,跑上前去拿出自己的名片,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快云租车公司的,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需要租车,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给你8折优惠和随传随到服务。” 阮加的车丢在了南港,想着可能用得上,便收下了他的名片。 第 14 章 回到别墅,阮加打开灯,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想着陈轩教官去了哪里。过了一会儿,小不点也起来了,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来到阮加身边,爬上沙发依偎着她,问道:“姐姐,教官呢?” 阮加告诉他:“教官出去了。” “他出去玩都不带我们吗?”他有点小小的不满。 阮加揉了揉他的头发,问道:“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嗯。”他立刻点点头,一脸期待。 说是出去走走,但并没有走远,只是在别墅附近的沙滩散步而已。夜晚丧尸也开始从睡眠中醒来,出来活动了,路上经常可以撞见他们的身影,但他们一看见阮加,就立刻远远的避开了。为了不惊扰到他们,阮加就没有往热闹的地方凑,最后带着小不点到了没什么人的沙滩。 夜里不是观海的好时候,海风很大,浪潮汹涌,黑漆漆的大海像一头怪兽,不断的发出可怖的声音。但这并没有影响小不点的兴致,他兴致勃勃的在沙滩上寻宝,然后拿给阮加看,黑暗并没有影响他的视线。 阮加帮他拿着他捡到的贝壳,不一会儿就有一大捧,走着走着,就听他喊道:“姐姐,海里面有人。” 阮加走过去,看着他手指的方向,这里没有灯光,阮加夜晚的视力也远远不如小不点,只能看到澎湃的海浪上确实有一个小黑点在漂浮着。 这么晚,还敢出现在海里,只能是丧尸了。 即使丧尸在海里淹不死,大晚上的跑到这么大风浪的海里,也只是自讨苦吃。 每个丧尸都有自己的难关要跨越。 阮加不准备理会。 这时,沙滩上却传来了寻人的呼唤声。阮加循声望去,就见一对老夫妇互相搀扶着在沙滩上踟蹰而行。他们一边走,一边呼唤一个叫做“小艺”的名字,但并没有人或是小狗回应他们。 他们大概是想向人打听,擎天柱一样的阮加自然是一目了然的目标。 他们朝阮加走来,阮加依稀觉得他们有些眼熟,等他们走到跟前,才发现是坐船时遇到的那对老夫妇,阮加当然也记得他们当时还带着一个小女孩,想必他们要找的就是那个小女孩了。 他们也记得阮加,一走到阮加跟前,就惊喜的说道:“你是船上的女战士?” 阮加点了点头。 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就更好开口了,他们焦急的问道:“女战士,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十二岁左右大的小女孩?” 没等阮加回答,小不点就抢先指着海里说道:“小姐姐在海里。” 老夫妇朝小不点指的方向看去,他们的视力比之阮加更加不如,自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们并未怀疑小不点的话。 他们站在海边呼唤:“小艺,快回来吧,不要让爷爷奶奶担心了!” 海里的人始终没有回应他们。 小不点自告奋勇要帮老夫妇喊人,他中气十足的朝大海喊道:“小姐姐,你快回来吧,爷爷奶奶要着急了。” 在没有得到回应后,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踩进水里,继续大声喊道:“小姐姐,你快回来,爷爷奶奶在等你。”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正准备再喊,老婆婆摸了摸他的头,致谢道:“谢谢你,小朋友,但是你小姐姐不喜欢陌生人,有别人在她可能不愿意上来。” 阮加带着小不点离开了沙滩。老夫妇依然互相搀扶着在沙滩上等待,年老佝偻的身影让人看了心疼。只是她现在自己都麻烦缠身,哪有空去管别人的闲事呢? 回到别墅,陈轩教官依然没有回来。小不点打开电视看动画片,阮加就躺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边陪着他,一边想陈轩教官到底去了哪里?岛上有许多丧尸,也许他去找自己的同伴,也许是去结交朋友,也许是去寻欢作乐了,他和其他女人调情的画面浮现在阮加脑海里,怎么赶也赶不走,阮加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充满了嫉妒心,等待夜不归宿的丈夫的弃妇。 直到凌晨陈轩教官也没有回来,阮加就那样在沙发上睡着了。她醒来时依然躺在沙发上,玻璃窗透过来的光线昭示着已是清晨,空气微微有些寒意,她身上不知是谁给盖了一床毯子,还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挨着她。 她揭开毯子,发现是小不点。他把茶几推到沙发边,然后躺在上面,和阮加共用一张毯子。阮加摸了摸他冰凉的身体,用毯子把他裹起来,抱上楼去。 把小不点放到儿童房安置好,阮加顺便去看了看陈轩教官的房间。陈轩教官的房门没有反锁,她小心翼翼的推开,就见一座大山一样的身躯正躺在上面沉睡,他已经回来了。 阮加松了一口气,小心的关上房门离开。 白天变成了只有阮加一个人,她决定去别墅周围转转,一来了解周围的环境,二来也要侦查一下有没有人在监视他们。 周围的环境并不复杂,她左右是十几栋一模一样的有着超大观景台和落地玻璃窗的海景别墅。每栋别墅之间的间隔并不远,中间点缀着宽大的芭蕉树和椰子树。别墅离沙滩不远,站在门口就可以看见沙滩上的游人,附近还有露天的餐厅和可以租用游泳设备的商店,再远一点就是酒店的主体,有着30层高700多个房间的西顿酒店,和阮加的度假别墅同属一个酒店集团。 阮加走到沙滩,沙滩上已经有一些游人,大多是出来散步、呼吸新鲜海风的。转悠了一早上,阮加并没有察觉到监视自己的人,虽然走到哪里对她行注目礼的人都不少,但那都是好奇加一点点畏惧的目光。 既然已经来到了海边,她打算吹吹风,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她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沙子上,沙子柔柔的,和她长着硬茧的脚比起来,简直像是婴儿般的触感。 沙滩上的游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不过大家似乎都默认一个女巨人应该拥有更大的空间,所以阮加的周围被留出了很大一圈空地。 阮加没有在意,和人们隔开一定的距离对她来说比较舒适。 不过,还是有人主动走进了她的区域。 “早啊,女战士。”是昨晚的老夫妇,他们走近阮加,微笑的和她打招呼。 “早。”阮加也和他们打招呼。 “小不点呢?”他们问道。 “他在睡觉。” “小艺也在睡。” 大概是有一个相同处境的孩子让他们觉得跟阮加有了共同话题,他们并没有离开。 “你们昨晚等了很久吗?”阮加主动和他们攀谈道。 “等了一会儿,她就上岸了。她只是偶尔会使使小性子,大部分时候还是很乖的。” 即使孙女再淘气,他们还是忍不住在外人面前维护她。老实说,以他们这样高龄,要照顾一个丧尸小孩,实在是有些勉强。 虽然都是带着一个丧尸小孩,但阮加的情形跟他们并无同病相怜之处,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们,只好找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问道:“你们是打算送她去南方乐园吗?” 听到阮加的问题,老夫妇的脸上却露出很明显的失落情绪。 老婆婆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我们抽签只抽到了1102号,必须要排到明年。” 抽签,是丧尸获得去南方乐园船票的唯一方式。每年只有一艘船,可容纳的乘客是一千名,也就是说每年只有一千名普通丧尸可以从吉鲁群岛坐船去南方乐园,但要去南方乐园的普通丧尸远远不止这个数量,所以只能采取公平抽签的方式。抽到一千名以后就只能等待明年。不过,今年抽到的号可以顺延到明年,也就是今年抽到1001号,明年就是第一个,所以即使今年没有抽中,也不是遥遥无期。 不过,对于老夫妇来说,一年的时间不仅是对他们身体健康的考验,还有经济上的压力。岛上的消费高得吓人,他们看起来并不是富豪。当然,他们也可以把孩子送去公益收容机构,这就要看他们舍不舍得了。 “女战士,你抽到多少号?”他们问道。 “我还没有去抽。”阮加回答道。 即使她抽到了一千名以内,也不可能好心的换给老夫妇,她并没有时间在岛上逗留一年,把小不点送去公益机构,对小不点也不公平。 他们看起来都是素质很高的人,并没有出言希望换票的事情,但他们欲言又止、踟蹰不定的样子看起来的确有事相求。 “你们打算怎么办?”阮加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实际上,有人联系我们说可以帮我们。”他们看起来对此事不太确定。 “什么人?” “一个公益组织,叫南方儿童之家,说他们那里有一些专门给未成年儿童的名额,但是必须把孩子送到他们那里,他们会负责送到南方乐园。而且他们是秘密进行的,不能被军部知道,所以必须保密。” 通过秘密渠道进入南方乐园,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在军部海上卫星严密监控的情况下并不容易,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 阮加提醒他们道:“你们相信这个组织吗?” 老夫妇显然也很茫然,两个普通的老人哪里有能力搞清楚这里面的复杂门道呢。“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听说有很多骗子,专门骗想去乐园的人的路费。但是这个组织说他们一分钱也不收,还会帮助孩子们在南方乐园找到一个家,我们也不知道真假。”他们语气里流露出虽然担心却又很想相信的心理。 阮加了解无助的人在困境中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急迫心情,也见过太多这样的悲剧了。 “你们想我怎么帮你们呢?”她单刀直入的问道。 换票不可能,其他有她能帮的她还是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阮加的主动询问让他们的求助变得容易了一些,他们期冀的看着阮加,恳求道:“女战士,你是军部的人,能不能帮我们查一下这个组织到底可不可靠?” 阮加点了点头。 两位老人千恩万谢。 阮加让他们留下联系方式,表示有了消息就会立刻通知他们。他们留了自己的手机还有酒店房间的电话。他们就住在离阮加不远的西顿酒店里。 第 15 章 老夫妇离开不久,阮加也离开了沙滩回了别墅,开始帮老夫妇调查那个南方儿童之家的事情。出去一趟就揽了一件麻烦在身,她也无奈自己多管闲事毛病,但她无法无视两个老人的求助。 她不是专业的情报人员,对收集情报并不擅长,也没有什么情报网可调用。能利用的只有网络。她也可以打给001,让他帮自己查,但眼下阮加并不想劳动001。 她决定先在网上搜搜看有没有相关的信息。她首先在网上搜寻这个南方儿童之家,不出意料并没有搜到他们的官网。如果他们真的是地下组织,没有官网倒也正常。 接着她又搜了搜如何前往南方乐园,这一搜却出来的都是各种控诉贴、警示公告……点击进去看,里面有向丧尸骗取巨额的去南方乐园的路费,收钱后就消失不见的骗子;还有的竟然把交了路费的丧尸卖到研究所、甚至是一些非法的私人狩猎场的,一直翻了五页搜索词条都还是这些充满了血泪的帖子。虽然阮加以前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但绝不想不到有这么触目惊心!其中一则“你的孩子真的在南方乐园吗?”的帖子特别引起了阮加的注意,她点击开,里面说的是有骗子利用家长们急于摆脱感染了丧尸病毒的孩子的心理,非常轻易就把孩子带走了,而北大陆与南方乐园通讯的阻隔也让父母只能相信孩子已经在南方乐园生活得很好。 在网上查到这么多负面的消息,加之最后看到的那个帖子,阮加觉得那个什么所谓的南方儿童之家十有八九是不可靠的,但要确认他们是不是骗子,她势必只有找到他们的老巢看一看。如果这个南方儿童之家是骗子的话,他们骗的也不会只是老夫妇这一家,肯定还有其他孩子落在他们手上。阮加决心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既然是主动找上老人了,在没带走孩子之前,就还会再联系。阮加决定趁那个时候跟踪他们,她知道骗子不会等太久,他们会想尽快带走孩子。 果然,不出阮加所料,离沙滩会面只过去了几个小时,她就接到了老夫妇的电话。 老夫妇在电话里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那个儿童之家的人又联系他们的,说由于名额有限,要去的孩子比较多,所以要尽快把孩子送过去,否则名额满了就只能等明年了。老人们一方面还没有确信,一方面又担心错失这次机会,所以显得有些着急。 阮加问他们那些人准备什么时候来带走孩子,老人们说明天上午。阮加告诉他们不要着急,她会过去找他们。 阮加拿了一个跟踪器,来到老人们住的酒店,把跟踪器交给老人,让他们放在孙女的身上,她会跟上去看看这个组织的真面目。 得到阮加这位女战士的保证,老夫妇安心了一些。 从老夫妇那边回来,就已经是黄昏了。不一会儿,小不点也起来了,他今天比平时都起得要早,显然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蹭到阮加身边,向她央求道:“姐姐,我们再去海边玩吧。” 他原来惦念着这件事,所以才起这么早。阮加原本打算今晚带他去抽签的,但又不忍心拒绝他的恳求。他们好不容易来到这个闻名遐迩的海岛度假胜地,不到海边好好玩耍一下实在说不过去,虽然昨晚也有去海边走走,但那根本不能算数,现在南方乐园的船也没有到港口的迹象,不用着急。 所以她同意了。 “太好了,我们叫教官也一起去。”小不点兴奋的说道。 这正合阮加的意。她已经一天没跟陈轩教官说话,今天如果不见到他就离开的话,恐怕明天也无法跟他说上话。这样下去,他们就变成了同住一个房子,却日夜相隔、无法沟通的状况。她还想问问他昨晚去了哪里。 得到阮加的首肯,小不点咚咚咚跑上楼,过了一会儿,又咚咚咚跑了下来,告诉阮加:“教官醒了。” 阮加佩服他,吵醒一个沉睡中的丧尸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陈轩教官跟在小不点身后走下楼来,刚睡醒的头发有几缕乱翘着,显得有些俏皮和年轻。无视阮加的注目,他走过客厅,丝毫没有为昨晚的擅自离开而有分毫心虚。 小不点根本不懂大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只是心念着去海边玩耍,着急的催促着:“教官,快一点,我们去海边。” 男人不急不忙的打开客厅的冰箱,拿出一瓶水,饮了几大口,慢条斯理的说道:“好啊,我也好久没去海边了。” 他们先去附近的商店买泳衣泳裤,在小不点的强烈期盼下,阮加还给他买了一个绘着小鸭的游泳圈。 当他们出现在沙滩,不出意外立刻引起了沙滩上所有游客的瞩目。这种瞩目与阮加独自一人出现时的感觉明显不一样。她一个人出现时也会引起了人们的注目,但那是小心翼翼和疏离的。而陈轩教官却是自带王者气息,聚焦在他身上的都是崇拜、羡慕、匍匐的目光,连带着在他身边的阮加都好像一下子身份地位贵重起来。 即使男女平等已经快一百年,人们骨子里还是习惯崇拜男性。 一到沙滩,小不点就兴冲冲的从他们身边跑开了,他冲进了有浅浪的地方去踩水,又退回来,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只剩下阮加和陈轩教官两个人。 “你昨晚去哪里了?”阮加趁机问道。 男人正做着游泳前的热身运动,听到阮加的问话,难得逗趣的反问道:“怎么,你也想去吗?” “你是的囚犯,我有必要掌握你的行踪。”阮加严肃的提醒他现在的身份。 他却并不在意,只是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我去的地方有点特别,女人必须穿上裙子,才可以进去。” “性别歧视吗?” “没错,你可以起诉他们。” 即使她是女权主义者,眼下她也没空。没等她吐槽,男人就步姿矫健的走向大海,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身躯,宛如迎接大海之子的回归。 他一进入水中,立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大群女人围在了他身边。也许是他远离了阮加,让那些女人觉得不再有威胁。 阮加不是个不识趣的人,她没有去打扰成年男女之间的欢乐时光。 她走到在小不点身边,看着他抱着游泳圈,跃跃欲试的望着大海,却始终不敢尝试的样子,便问他要不要学游泳。小不点迟疑的点了点头。 阮加带着他带来浅水区,不会游泳的人开始都很害怕,小不点也一样,怎么都不敢松开游泳圈,不过等他沉到水里呛了两次水,他突然就像开窍一样,一下子就掌握了游泳的技巧,像条小鱼儿般灵活的游了起来。 他一开始还在阮加身边游,渐渐的就有了更远的目标,朝陈轩教官的方向游去,大概是想向他炫耀。想着丧尸也不会被淹死,阮加就没有阻止。她看了看陈轩教官那里,他正和一群美女在打水上皮球,没有什么异样。 大家都在开心玩耍,阮加便自己游起泳来。在海里与在游泳池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那是一种完全自由、无拘无束的感觉,只要体能足够,就可以游到任何想去的地方,甚至让人有一种完全不想回头的冲动。 阮加不知不觉就游到了远处,她也没忘记停下来查看陈轩教官和小不点动静,这一回头却并没有看到小不点。想着他是不是已经游到陈轩教官那里,她看向陈轩教官原来所在的水域,那些女人还在,陈轩教官却不知去向。虽说丧尸在海里不会有危险,但阮加还是有些担心。 她准备游回去找人,就在这时,她的脚踝突然被什么抓住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往下拖。猝不及防下,她沉进了水里,并开始奋力挣扎,但拉住她的力量却异常的强悍,她不仅无法挣脱,还一直被往大海深处拖去。 这不是普通丧尸能做到的,普通丧尸没有这样的力量,即使是进化丧尸也没不可能完全控制住她。她应该碰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敌人,而她就在麻痹大意的情况下遭到了伏击。 现在懊悔也没有用,她必须想办法摆脱这个袭击者。水下的压力越来越大,她的挣扎也越来越使不上劲。突然,她的脚踝被松开,她没有考虑是什么原因,只是立刻往上游去,想要逃离这里。然而还未游出半米,她又被俘获了,这一回不只是脚踝,而是整个人都落入了对方的掌控,刚刚的松手仿佛只是逗她玩的。 只是这一回她终于看清了袭击者,那是一张非常熟悉的冷峻面孔以及熟悉的让人猜不透的目光——是陈轩教官。犹豫了这么久,他终于决定杀她了吗?把她拖到水里淹死确实是最方便省事的做法,说不定她连尸体都不会被找到。 但她绝不是乖乖等死的人,她仍拼命的想要挣脱对方的钳制,但是陈轩教官却用他强悍的手臂牢牢的箍住了她。在海里,他的力量要比她强大得多。而只要五分钟,她就会彻底葬送在这片深海里,猛烈的挣扎加速了她的氧气消耗。 就在阮加觉得自己差不多快到极限时,一个柔软又微微有些扎人的触感突然覆上了她的嘴唇,把少量但足以救命的空气渡给了她。她无法思考,更无法拒绝,只是像条快要干涸的鱼一样贪婪的汲取着上面传来的救命气息。 晕晕乎乎中,她像一束无根的水草被人猛地拽出了水面。一到海面上,求生的本能让她大口大口的呼吸。 好一会儿她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她顾不上去想陈轩教官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只是想立刻离开这片水域。她朝岸边游去,不管男人是不是会追她,而陈轩教官也只是看着她游走,并没有阻止她。 一上岸,她就虚弱的跪在了沙滩上,拼命喘息着,险些溺毙的后遗症让她感觉浑身都没有力量支撑,她试着慢慢的深呼吸,让自己恢复到平常的状态,但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没事吧?”一只宽大有力的手伸到她面前,似乎想拉她一把,但那仿佛事不关己的熟悉声音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 仿佛小孩子泄恨般,阮加朝对方扬起了一把沙子,对方正弯着腰,看着她,扬起的沙子迷住了他的眼睛,他不禁往后退去,但阮加抓住了他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揍向他。没有防备的男人直接被打飞在沙滩上,柔软的沙滩保护了他没有让他受到什么伤害,但是没等他爬起来,阮加就扑了上去,把他压在地上挥拳继续揍。 男人虽然被揍得措手不及,倒也没有乖乖挨打,他一边招架阮加的攻势,一边试图夺回控制权。白璧无瑕的沙滩仿佛被两头巨兽搅动得天翻地覆,乱沙飞舞,受惊的人群纷纷远离。 有人叫来了警卫,可两个强化战士打架,警卫来了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根本插不上手,只能疏散沙滩上的人群。最后只剩小不点一个人不肯离开,警卫询问,他指着打架的两人说:“这是我爸爸妈妈。”警卫只好把他也留在了沙滩上。 等两人终于打累了,停手了,天也黑了。 躺在沙滩上,阮加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开始为自己仿佛被背叛一样的怒火感到可笑。她想杀他,他也想杀她,即使他趁人之危动手也没什么不对的,她为何要气愤得像个小孩子发脾气一样呢?真是丢人现眼! 她仰望着星空,星空如此浩淼,他们是如此渺小,谁也无力对抗自己的命运。 小不点跑了过来,躺在他们中间。他原本是个小话唠,此刻却静静的,非常会看气氛。 一个闪耀着五彩光芒的巨型摩天轮出现在夜空中,夜晚的游乐园亮起了华灯。 今天本来是特意带小不点到海边玩耍的,却被两个不成熟的大人给破坏了。阮加转过头问小不点:“想去游乐园吗?” “想去。”小不点立刻爬了起来,期待的看着阮加。 阮加翻身爬起,顺手捞起小不点,朝游乐园走去。 躺在沙滩上的男人也坐了起来,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不过他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走向相反的方向,然后招了一辆出租车,坐车离开。 游乐园里人很多,游玩的项目也很多。小不点胆子比较小,刺激一点的项目都不敢上去,他最爱旋转木马,足足坐了七遍,然后还有捞金鱼、参观魔幻城堡……直到游乐园快关门,阮加才领着恋恋不舍的小不点回去。 回到别墅,陈轩教官并不在家中,阮加也不意外。这晚一直到阮加睡着,陈轩教官也依然没有回来。 到了早上,阮加再去他房间查看时,他已经进入了深眠状态。 第 16 章 海岛上五月的阳光已经很炽烈了,阮加坐在租来的车里,一边吹着冷气,一边在西顿酒店大门附近的停车场里盯梢。 那个自称南方儿童之家的组织和老夫妇约好今天上午来接人,所以她一大早就这里守候了。 阮加知道他们为何选择上午,清晨到正午之间是丧尸最容易进入深眠的时间。她一大早就来这里盯着,也希望他们早点来,好让她早点了结这档子事,但早上在酒店门口进出的都是普通游客,直到时针指到十点整,一辆玻璃全部贴着膜的黑色车子看似平常的驶进了西顿酒店大门右边的停车场。 车门打开,下来一男一女,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游客不同,他们穿着很朴素,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头上带着小黄帽,一看就是常见的义工的打扮。阮加看着他们走进酒店,大约过了一刻钟,那对男女就抱着一个小女孩从酒店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向阮加求助的老夫妇。 男人把小女孩放进车子后座一个类似安全座椅的拘束装置中并扣好扣带,小女孩自始至终都没醒。虽然这个时间是丧尸的深眠时间,但把她抱下床、又经过酒店这么嘈杂的场合还没醒就有点不寻常,不排除他们为了方便带走孩子,就给孩子注射了镇定剂之类的药物。 然后,就像常见的分别场景一样,他们安慰了依依不舍的老夫妇一番才驱车离去,直到最后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这对男女的车子离开后,阮加没有急着立刻跟上去,而是打开了通讯器上的追踪系统,看到上面行驶的路线,确定追踪器在发挥作用后,才以不会被发现的距离跟了上去。 车子出了市中心,他们才露出一丝骗子的迹象,似乎是防备被人跟踪,他们在岛上绕了一个大圈,最后越走越偏僻,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小码头。小码头是以前居民打渔归来用于交易的一个小市场,后来随着岛民的撤离,这些市场也都荒废了。 码头上还有两间仓库,破破烂烂的,看不出有人使用,被阮加追踪的车子就停在其中一间仓库前面。 为了不打草惊蛇,阮加没有立刻行动。她把车子停在隐蔽处,放出一只追踪器,让它先飞过去探查情况。 追踪器飞到仓库前,从一个通风口飞了进去。仓库里的情形通过追踪器的摄像头一清二楚的传递给了阮加:仓库里有三个人,两女一男,一个女人正在和男人聊天,男人腰间别着一把大砍刀,另一个女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正在使用一台电脑。 这三人都不是去接小艺的那对男女。仓库里没有他们的身影,也没有小艺,但阮加肯定小艺被带到这里来了,因为小艺身上的追踪器就停止在这个仓库里。阮加推测这里很可能有个地下室或者隐藏的储物间之类的地方。 仓库里的三人只是杂鱼一样的小角色,解决他们对阮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担心拖延久了这些人的同伙会对小艺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没有继续等下去,开始行动。 仓库的门缓缓打开,聊天的女人最先注意到门口出现的女巨人,她惊叫了一声,和她聊天的男人随即拔出了砍刀,恶气腾腾的转过身,但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女巨人是如何来到他们面前,并眨眼之间就夺下了男人手中的砍刀,然后一记打晕了他。在女人准备发出第二声尖叫时,女巨人也及时打晕了她。 仓库里只剩那个正在使用电脑的女人了,在发现同伴被女巨人袭击后,她就立刻拿起电话,急急忙忙不知道要打给谁,可是她太紧张或者是太害怕了,手一直颤抖着,并没有拨打成功。看女巨人解决了自己的两个同伴又朝她走来,她语无伦次替自己辩解道:“我不是坏人,我是被逼的,我什么也没做。” 阮加并没有耐心听她辩解,走到她身边,轻轻一挥掌就打晕了她。地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有盖子被挪开,她看了过去,一个头从地面上冒了出来,不过一看到阮加,就迅速缩了回去。 看来还是打草惊蛇了,冒出头来的地方似乎是个地道,阮加不知道底下还有多少人,当那头缩回去后,她就静静的凝神听了一下下面的动静,从跑动的声音听来,似乎是两个人,应该就是去接小艺的那对男女。 都只是杂鱼一样的角色,阮加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检查了一下这些人使用的电脑,发现自己并没有冤枉他们。电脑打开的页面正是一个贩卖未成年丧尸的暗网,上面正上传着小艺的照片,有关的信息刚编写了一半,还未完成,但其他孩子的页面下已经有很多出价的,甚至有一些已经挂着成交的信息。 不管是把人类还是丧尸当做商品贩卖,这都是阮加最为反感的事情,她很想踩爆他们的头。当然,她不是违法分子。她从仓库里找到了绳子,把这三个败类绑在了一起。 绑好这三人后,她就走向那个地道口。地道口被一个木板盖着,刚刚那人匆忙之间并没有盖好,阮加把它揭开,地道口四尺见方,向下延伸。虽不清楚里面的构造,但这是民用的地方,想来不会太复杂。 阮加打开通讯器上的光源,走了下去,地道对正常人来说修得还算宽敞,但对强化战士来说就有些逼仄了,幸好阮加不属于强壮类型的战士,否则恐怕会被卡住。 地道并不长,很快就到了拐角。在拐角时,阮加顿了顿,她听到了从拐角传来的急促的呼吸声,知道有人躲在那里。果然,她刚走到那里,就有一个人影猛扑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往阮加身上扎去,阮加一抓一扭,反手就把那人拿着的东西扎到对方自己的身上去了。袭击者是个女人,阮加不知道她拿着的针剂里装的是什么,总之被刺中后她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嘛,算是自作自受吧! 就在阮加对付这个女人的同时,一个金属挟着风的声音劈来,阮加一个侧身,看见另一个偷袭者拿着大砍刀朝她砍来,只可惜,他虽然占了偷袭的先机,但动作在阮加眼里如老年人般迟缓。阮加轻而易举的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拧,骨头发出断裂的声音,他立刻没有骨气的大叫起来,刀也随即“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阮加踢开刀,拎起男人往墙壁上一掷,撞到墙壁后他就滑落在地上,失去了意识,也可能在撞到墙壁之前他就已经晕过去了。 走出拐角,阮加看到一个地下室,大概十几平方大小,地上放着一排排叠起来的铁笼,每个笼子里都装着一个孩子。有些孩子在沉睡,有些孩子却是醒着的,并且已经有了暴走的迹象,不过因为药物的关系,始终只能虚弱无力的躺在笼子里。难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地下室,显然没有人关心过这里的卫生状况。 地上丢弃着许多使用过的药瓶,阮加认识这些药瓶,它们是实验室里用来对付丧尸的肌肉松弛剂。 阮加在这些铁笼的最上方一个锈迹斑斑的笼子里找到了小艺,万幸的是,她沉睡着,没有醒过来。 她不可能只带小艺走,而把其他孩子留下,但她一个人是无法带这么多孩子离开的。即使带他们走,她也无法安置他们,要联系到这些孩子的父母或是监护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还有快要暴走的孩子,需要专业的机构才能处理得了。 她明白自己的能力限制,所以并没有犹豫太久,就给岛上治安管理处打去了报警电话。 为了以防万一,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在原地等待治安队的到来。她身为军方的人,本应该避免和岛上的管理部门接触,但既然扯上了关系,藏头露尾的反而更加不好。 因为阮加给治安队发送了非常明确的定位,所以十五分钟左右治安队就赶到了这个偏僻荒废的码头,并且出动了两个武装小分队和多台救护车。 岛上的治安队是人类和丧尸联合执勤。来的治安队长是一名普通丧尸,他体型强壮精悍,看得出以前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阮加跟他说明这里的情况后,他对阮加表示了感谢,并邀请阮加去治安处坐一坐,喝杯茶,不过阮加拒绝了。她打算直接带着小艺离去,可救护人员坚持每一个孩子都必须先送去医院进行检查,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阮加同意了,并且自己也跟着一起去了。 所有的孩子都被送去了三元基金会旗下的护理中心进行检查和治疗。三元基金会是吉鲁群岛最大、最权威的公益组织,吉鲁群岛能成为中立区与它背后的斡旋是分不开的,它旗下的护理中心也是最专业、最先进的丧尸护理机构。 孩子们在护理中心分别接受诊断和护理,阮加在走廊等待结果。不一会儿,过来一个工作人员,说他们基金会的负责人想见阮加。 第 17 章 阮加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接受了邀请。 她被带到一个会客室,负责接见她的是个女人,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宽大的麻纺衣服,身形显得有些消瘦,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她确实是人类无疑。她左脸上还有着几条非常明显的疤痕,这种疤痕并不少见,是丧尸的手爪留下的,但这几条疤痕并没有影响到她和善的面容,宁静的眼神和和蔼的微笑显露出大型机构管理人的城府和圆融。 “阮加少尉,久仰大名。”她说道。 “不敢当。”阮加谦虚的回道。她没有拿乔,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我是三元基金会的负责人张禾。”她自报身份:“我代表吉鲁群岛治安队以及岛上所有的人对你表示感谢!” 吉鲁群岛并没有什么严格意义上的政府部门,它运行的是一个由各个松散的机构组成的联合治理机制,然而作为其中最大、最权威的公益组织的负责人,她确实有代表吉鲁群岛的资格。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阮加并不想要什么表扬。吉鲁群岛一向防范军部,害怕军部的势力会渗透到中立区。阮加显而易见是军部的人,谁知道他们接下来葫芦里会卖什么药呢? 果然,她接下来就开口问道:“阮加少尉,不知你为何会来到吉鲁群岛?是过来执行任务的吗?” “不是的,我是来度假的。”阮加一脸淡然的撒着谎。吉鲁群岛虽然不欢迎军部,但并不针对个人,作为一个旅游胜地,到岛上来度假的强化战士也并不少,所以阮加说自己来度假并没有什么不妥。 “少尉你去了哪些地方?岛上有很多景点都不错。”她追问道。 “我只想呆在海边静静的休息,不喜欢东奔西走。”阮加没有给她任何可趁之机。 她显然知道不会从阮加这里找到破绽或是打听到什么,也很有分寸的没有再继续刺探,不过她仍有需要问清楚的。 “少尉,你是怎么遇到这些人贩子的?” 阮加就把老夫妇向她求助的事情给这位女负责人讲了一遍。 她听完后一脸感激:“原来是这样。真是幸亏少尉你伸出援手,不仅救了老夫妇的孙女,还解救了这么多孩子。但是,”她话锋一转:“少尉你的做法让我们感到非常担心。” 阮加知道她担心的事情来了。 果然,她质疑道:“为什么在发现这些人贩子后,少尉你没有通知岛上的治安队,而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行动呢?少尉你虽说是军人,但在这里并没有执法权。再者,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你虽然很强,但毕竟是一个人,我们也不想让一个宝贵的强化战士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受伤。” “我事先并不确定他们是人贩子,只是跟上去看个究竟,发现有问题后他们又试图逃跑,所以我才打晕他们,然后我想起来这件事应该归岛上的部门管理,所以我就立刻打电话报警了。”阮加非常诚恳的解释道。 “你事先不确定他们是人贩子?”她向阮加确认这一点。 “是的。” 她考虑了一会儿,终于做了一个结论:“我想群岛的治安联盟应该愿意接受这个解释。” 听她这样说,阮加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依然认真的看着阮加,似乎还有什么事情,阮加的心又提了起来。 果然,她接着说道:“但是岛上最近突然来了很多强化战士,而且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这让我们不得不担心。阮加少尉,为什么这么多有名的强化战士都突然在这个时候来到岛上呢?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阮加也想知道岛上除了自己和陈轩教官,还来了哪些大名鼎鼎的强化战士。这个显然是不能直接问张禾女士的,她也不能不回答张禾女士的问题,于是只能找了一个非常牵强的理由说道:“现在是旅游的黄金季节,可能大家凑巧都想来排名第一的度假胜地。” “是吗?”她显然不太相信。 未免说多有漏洞,这次换阮加转移题了。 “送来的那些孩子会怎么安置?有些孩子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我们会进行妥善安排,有些孩子确实已经出现了暴走迹象,我们已经将他们送到专门的护理机构,希望他们能恢复平静。” 跟成年丧尸一旦暴走就很难再恢复不同,儿童丧尸常常可以从暴走的状态重新恢复平静,至于原因仍是个未解之谜。 “如果无法恢复呢?”阮加担心的问道。 “恐怕只有安乐死一途了。无论是群岛还是南方乐园都不会接收暴走型的丧尸,这一点我们是一直严格遵守的。”张禾女士平静的说道。 阮加不会圣母的斥责他们的做法残忍。暴走丧尸肆虐大陆的景象人类仍记忆犹新,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南方乐园的船什么时候到?”阮加又问。 阮加想,她既然是这里最大机构的负责人,应该知道这方面的信息。 但她却说道:“这一点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由南方乐园那边决定,天气、海上的风浪等等都是影响因素。” 阮加知道天气跟风浪只是借口,归根结底,恐怕还是南方乐园不想救援行动落入军队的掌握,虽然双方有默契,但谁也不知那默契什么时候会毁于一旦。 想来也不会打听到什么,阮加正准备告辞,却听张禾女士又问道:“我听说少尉你也带着一个感染了丧尸病毒的小孩?” “是的。”阮加承认。 入住时阮加就已经在酒店登记了三人的信息,小不点登记为丧尸,她和陈轩教官依然登记为强化战士。这里是他们的地盘,阮加不意外他们知道这些相关的信息。 “这个孩子同您是什么关系呢?” “路上捡到的。”阮加眼都不眨的编造道:“我刚好要到吉鲁来度假,就想顺便把他送去南方乐园。” “少尉你的举动真是让人敬佩!”张禾女士称赞道。 “举手之劳而已。”阮加厚着脸皮再次谦虚一下。 “他抽到了今年的船票了吗?”张禾女士突然提到。 “我还没来得及带他去抽。”阮加老实承认。 抽签必须丧尸本人前去,并且要录入他们的指纹,只有录入了指纹的船票,才可以登船。一般想去南方乐园的丧尸,都会在登岛后的第一时间完成抽签的事情,但阮加他们第一天到岛上太累睡过去了,第二天又答应小不点去海边又耽误了,所以现在到岛上三天了都还没有去抽签。 张禾女士打开放在桌上的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金色的票放到阮加面前,说道:“为了表达对少尉的感谢,我们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这是一张去南方乐园的金色船票,它拥有特别通行权,无需指纹,也无需验证身份。” 阮加有些意外,又有些窃喜。大型机构行事就是这么熨帖!她说了声谢谢,就收下了。无论他们是真的感谢阮加,还是打发她,阮加都领了这个情。 拿到船票,阮加又回到护理中心,小艺的检查已经完成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被注射了镇定剂和肌肉松弛剂,两种药效作用下还没有醒。镇定剂也好、肌肉松弛剂也好,等药效自己褪去是最佳的方法。虽然医疗中心建议把小艺留下来继续观察,但阮加想想小艺落在这些人手里时间并不长,他们也没来得及对她做什么。老夫妇还在等着她回消息。现在她必须告诉他们那些人是骗子,总要把小艺给他们带回去。 她抱着依然在沉睡的小艺出了护理中心,朝停车场走去。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声音叫她: “小加!” 会这样亲昵叫她的名字没有几个,尤其是男性,她猜不到是谁。回过头,就见一个金发帅哥坐在一辆柠檬黄的敞篷跑车里,微笑的朝她挥手——是乔安! 乔安,中央军团的精英战士,父亲是军团的大将,母亲是名门闺秀,他就是那种所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并且理所当然的继承家族期望成为了强化战士。他长得也很帅,登在画报上秒杀一众奶油小生。家世显赫加上长得帅,在女人中间难免有些花名。除了家世和容貌,他本人的能力倒也不俗,和阮加还是同一年强化毕业生,两人名气上也算得上旗鼓相当,还一起出过任务,算是有一定的交情。 不过,也许是身份的差异,贫民出身的阮加对这个人并不怎么感冒。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阮加当然不会认为这只是单纯凑巧相遇。他是不是军部派来善后的队员呢?如果他是,其他人又在哪里? 但阮加并未流露出任何怀疑,而是非常自然的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乔中尉。” “是一年五个月零七天不见。”他深情款款的纠正道。 阮加知道这是他一贯和女人说话的方式,并不在意,她也没空跟他打情骂俏,便只是问道:“中尉你为何在这里?” “我听说有一个强化战士在这里闹出了很大的骚动,被岛上的治安部门盯上了,我想既然都是强化战士,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吃亏,所以特意赶过来助阵。” “那还真是多谢了。” “怎么样?他们为难你了吗?” “没有。” “去哪里?我送你。”他殷勤的说道。 阮加有车,但车子以后来取也可以,她也想跟乔安聊聊,想探探他的口风,所以她答应了。 他扭过身,伸手替阮加打开后座车门,又打量着阮加抱着的小女孩,问道:“这个小姑娘是谁?” 阮加把小艺放进后车座,说道:“酒店遇到的一对老夫妇的孙女。” “我听说你把岛上一个丧尸贩卖集团一网打尽了?”他问道。 “嗯。”阮加承认。 “你还真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啊!”他啧啧啧的感叹道:“为什么不直接通知岛上的治安队自己处理?你明知道岛上的这些人对军部十分敏感,他们现在完全盯上你了!” 阮加也坐在后座,让小艺靠在自己身上睡,顺便把两人的安全带都扣好,见乔安喋喋不休的,便冷冷的问道:“你是军部派来说教的吗?” “好吧,我闭嘴。”乔安识趣的说道。 看阮加已经坐好,他就发动了车子。阮加还没告诉他地点,他却已经正确的进入了车道。他的车如同左右摇摆的游龙在两条内车道快速的穿梭前行,阮加只能用手搂着睡着的小艺,防止她从座椅上滑落。以前阮加就隐隐觉得乔安开车有些放肆,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雄伟的身躯露在车外,被他超越的车辆无人敢跟他叫板或是出声抱怨。 第 18 章 车子很快就从市中心开到了车流较少、风景如画的环岛公路上,清新的海风吹拂,可以看见不远处碧蓝的大海,然而阮加此刻却并没有心情兜风。她看着乔安的背影出神,正想着要怎么盘问他,却听他突然开口问道:“小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为什么这么问?”阮加有些莫名奇妙。 “你看起来比以前有女人味了。”他称赞道。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阮加并不吃这一套。 “你看起来有些忧伤,还有些魂不守舍,人也好像瘦了,所谓为伊消得人憔悴!所以我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不是无的放矢。军部想要介入她的终结者任务,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失去任务的控制权。 阮加当然不会任他们给自己扣帽子,她看了看自己并没有任何消瘦痕迹的肱二头肌,问道:“乔安,要和我比划一下吗?” “为什么?”乔安笑了起来。“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谈恋爱,难道你就要打我一顿吗?” 虽然他拒绝了,但这并不表示他害怕阮加。 “乔安——”阮加严肃的唤了他一声。 “嗯——”他答应了,开玩笑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没有谈恋爱。” “哦——” “不要插手我的任务,你应该知道擅自插手别人的任务是最让人无法容忍的。” “我明白。”他没有否认自己是为了阮加的任务而来。 “如果你们认为我是个女人,就好说话,那么你们就会尝到比男人多十倍的报复。”阮加再次狠狠的警告道。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小加。”他提醒道。 “还没有到最后的期限。” 车子在西顿酒店大门口停了下来,有门童立刻过来开门,阮加抱着小艺下车。 乔安又叫住了她,他似乎忘记了刚刚在车里和阮加话语上的交锋,再次深情款款的说道:“小加,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需要帮助,就联系我,我一定会立刻赶过来。联系方式我已经放进你口袋里了。” 阮加腾出一只手去掏自己口袋,果然摸到一张纸片,她正准备追问乔安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他却已经发动了车子,一只手掌着方向盘,一只手潇洒的向后挥了挥,留下阮加心情复杂的目送他远去。 阮加抱着小艺进入酒店,老夫妇住在12楼。要怎么告诉老夫妇那个儿童之家确实是个骗子让阮加感到有些为难,这意味着小女孩今年无法离开,老夫妇的困境依然没有解决。当然她荷包里就有那张金色的特别船票,但那是属于小不点的。 阮加带着纠结的心情按响了老夫妇的门铃。他们显然一直在家等消息,门铃一响,他们就立刻过来开门,看见阮加抱着他们的孙女站在门口,也没顾得上询问,立刻把她们迎了进去。 阮加把小女孩放在床上,跟老夫妇讲了事情的经过,当然略过了那些孩子糟糕的处境。老夫妇又惊又怕。阮加担心他们对这样的结果会感到失望,但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非常感激有阮加的出马他们才没有上当。 担心他们没有足够精力照顾小女孩,阮加把三元基金会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了他们。 阮加回到别墅时已经是下午,今天算是把老夫妇的请托完成了,还幸运的替小不点拿到了船票,但她烦心事情并没有减少。 那些有暴走迹象的孩子不知命运会如何?还有乔安的出现,也预示着大大的麻烦! 军部已经向她传递了不信任的讯息,她对乔安他们的警告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她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对所有战士都有一定约束力的终结者规则。 就像乔安警告的,她的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任务期限是15天,现在已经过去了13天。她必须告诉小不点已经拿到了船票,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她最好把小不点托付给三元基金会,这样她才能全心全意解决她与陈轩教官之间的事情。 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这些事情。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小不点起来了,他迷迷糊糊来到阮加身边,软绵绵的趴在阮加强壮的大腿上,无精打采的说道:“姐姐,我好像有些发烧。” 当小不点趴在阮加身上时,阮加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热度,这是不应该的,丧尸是冷血的,身体也是没有温度的,除非是在即将进入暴走的不稳定期或是身体生成了可传染性的丧尸病毒的时候。 阮加不确定小不点是哪一种。小不点并没有接触到人贩子,没有理由暴走;要说是身体里生出了传染性的丧尸病毒,普通丧尸要生成丧尸病毒需要的周期非常长,难道偏偏是这个时候? 阮加和小不点的接触也就这十来天而已,想着小不点情况陈轩教官应该知道得比她多,她立刻抱起小不点,来到陈轩教官的房间。 陈轩教官占据的是别墅的主卧,一张KINGSIZE的大床上由他独占。当阮加看到陈轩教官毫无防备的睡颜时,原本来求助的她不知怎么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她伸出手探向陈轩教官的额头,还没碰到,手就被抓住了。 躺着的人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媲美激光的锐利视线,一脸低气压的质问道:“想趁我睡觉时下手吗?” 这个人的警觉还是无懈可击。 但他竟然把她看做会趁他睡觉时偷袭他的小人,这实在是侮辱她。不过阮加没有置气,只是把小不点举到他面前,解释道:“小不点好像出了点问题,他在发热。” 听了阮加的话,陈轩教官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去探了探小不点的额头,他显然发现阮加所言不假,神色也凝重起来。 阮加正想听听他的意见,楼下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知道这里电话的无非是老夫妇,或者其他有心人通过酒店前台也可以查到这里的电话,例如三元基金会、或者乔安…… 电话铃声持续不停,似乎坚持着等人接听。阮加准备把小不点交给陈轩教官,然后下去接电话,但小不点却抱着她的手不放,她只好抱着小不点去接电话。电话是老夫妇打来的,他们在电话里显得很焦急和不知所措,希望阮加能赶紧去一趟,小艺好像出现了不好的征兆。 阮加一听就觉得头大,为什么偏偏都赶在这个时候?老夫妇显然是无法处理这种状况的,她必须过去一趟。小不点现在也病了,她肯定不能把他带出去。 她看着怀里的小不点,小不点也用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阮加,仿佛担心自己被抛弃的小狗一样。阮加柔声跟他解释:“老爷爷和老奶奶那边出了一点情况,我过去看一下,很快就回来。” 她接电话时,小不点也听到了,他懂事的点了点头,同意了。 但是她也不能把小不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抱着小不点又上楼去,把他塞进还在犯早起低气压的陈轩教官手中。 “教官,帮我照看小不点一会儿,我有要紧的事要马上出去一趟,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在我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要把小不点一个人丢在家里,更加不要带他出去。”阮加再三叮嘱道。 他没有拒绝,阮加就当他同意了。陈轩教官是一个行事比她更稳妥的人,把小不点交给他,阮加并不会不放心。 阮加赶到了老夫妇的酒店,再次按响了他们的门铃,老婆婆来开的门,阮加来到小艺的床边,她已经醒了,但状况就像老夫妇在电话里描述的那样:面色潮红、嘴里说着呓语、四肢扭曲,唯一庆幸的是在人贩子那里注射的肌肉松弛剂似乎对她的行动产生了限制作用,她在床上挣扎着却无法起来。 阮加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也在发热。 “女战士,小艺怎么了?”老爷爷担忧的问道。 阮加看着他们期冀的眼神,不得不告诉他们:“小艺很可能要暴走了。” 老婆婆一听就哭了起来。 “女战士,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多少钱我们都出。” 生机不是完全没有。 “眼下只有把小艺送到三元基金会,那里有专业的护理机构,也许小艺在那里能够重现稳定下来。”阮加告诉他们。 在得到老夫妇同意后,阮加拨通了三元基金会的电话,告知了这里的情况,得到了马上会派人来的答复。 大约过了一刻钟,就有一辆武装车和一辆救护车赶来了。岛上原本就是以救援丧尸为中心的存在,应对这些突发状况的措施相当完善。 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和四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疗人员来到了老夫妇的房间,他们给小艺注射药物,让她重新恢复沉睡,然后把她放进有拘束装置的担架,抬了下去。 老夫妇流泪签署了委托看护的同意书,一切就算交接完成了。他们可以在指定的时间去探望孙女,情况也不算太坏。 送走了小艺,阮加也告别了老夫妇。 她心中牵挂着小不点,急着赶回去,却在酒店大堂看到了三元基金会的负责人张禾女士,阮加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援助她会亲自出马。 她似乎是在特意等阮加。 “去喝一杯,怎么样?”她邀请到。 她应该是有话要跟阮加说。想到小不点还有小艺接连出现的意外状况、还有那些送到三元基金会不知状况如何的孩子,阮加点了点头。 说是喝一杯,还以为是去酒吧或者茶馆,结果她们去了一家年轻时尚的果饮店。张禾女士似乎是这里的熟客,她要了一个比较私密的包厢,店员送上了色彩斑斓的饮料和水果拼盘,但没有人对这些感兴趣。 “阮加少尉,我找你来是有事同你商量。”张禾女士没有浪费时间,主动说明来意。 “什么事呢?”阮加问道。 “是关于小艺这些孩子的。” “我的错。”阮加只当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便主动道歉道:“我不该拿小艺当诱饵,让她置身危险之中。” 丧尸之间的暴走情绪是会相互传染的,这种传染不是某种病菌的传播,而是一种类似于身体磁场的互相影响。她如果不拿小女孩做诱饵,小女孩就不会置身在那个环境里,也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不,这不是你的错。”张禾女士却出言打断了她的忏悔,神色凝重的说道:“阮加少尉,你或许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只是你救回来的孩子,岛上其他没有跟人贩子接触过的孩子也不同程度的出现了暴走迹象。” 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态,作为岛上举足轻重的管理人一员,张禾女士不会故意夸大事实。 “这是什么原因呢?”阮加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能这么大范围影响到岛上所有的孩子,我们只能推测有一只拥有着非常强大磁场能量的丧尸,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来到了岛上。我们都知道,一个深渊丧尸可以轻易让一个城市的普通丧尸集体进入暴走。而孩子是最不稳定、最容易受到影响的。我想你们这么多强化战士突然出现在岛上也不是偶然。” 阮加没有开口,张禾女士也没有催促她,她似乎默认阮加必须保守军部任务的秘密。 阮加却在想,张禾女士所说强大丧尸是指陈轩教官吗?阮加不相信是这一切因为陈轩教官的缘故,但他和她对决时确实暴走过,以他身上所携带的丧尸磁场来说,并非对岛上的其他丧尸毫无影响。 阮加的沉默在张禾女士看来,无疑是默认了她知道那只强大丧尸的存在。 “阮加少尉,无论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希望你们能尽快解决,为了岛上的平静,也为了人类和丧尸之间来之不易的和平。”作为中立区最重要组织的负责人,她已经作出了让步。 “我会的。”阮加只能向她保证。 “这些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阮加问她。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决定提前把所有孩子送走,少尉你带着的那个孩子也尽快送来。” “好的。” 和张禾女士谈完话,阮加就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她又看到了几辆丧尸救护车,和大陆上的救护车不同,为了避免制造不安的气氛,这里的丧尸救护车是没有鸣笛声的。 空气依然安静,灯光也依旧璀璨,但阮加能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暗流在岛上涌动。 第 19 章 回到别墅,阮加立刻上楼查看小不点的情况。他已经不在陈轩教官的房中,而在儿童房。陈轩教官坐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冰袋给他降温。 阮加站在门旁,看着陈轩教官难得展现出的温情一面。她心中并不愿意相信,陈轩教官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陈轩教官已经注意到她的到来。 “没什么,一个小孩也有了发病的征兆。”阮加一边解释一边走了进去,查看小不点的情况,他好多了,但眼睛还是有些微微发红。 阮加下意识并没有告诉教官有关强大丧尸影响的事情。她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他会追问,但他并没有。 他站了起来,把手中的冰袋递到阮加面前,说道:“交给你了,我出去一趟。” 阮加原本以为至少今晚他会留下来,但显然他并没有这个打算。他要去哪里?去干什么?阮加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陈轩教官也没有给她开口发问的机会,把冰袋交给阮加后就像是等得不耐烦的走掉了。 虽然腹诽男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无情的走掉,阮加还是把心思重新放回到小不点身上。 他虚弱的躺在床上,绿豆大的丧尸瞳里泛着一点红意。 “姐姐,我的病会不会好?”他问道。 “不要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阮加把冰袋放在他额头继续给他降温。他是早慧又敏感的孩子,过多的担忧只会影响他病情的稳定。 “好起来以后,我们还可以去海边吗?”他对海边还恋恋不舍。 阮加决定趁这个机会告诉他。 “我们要送你离开了,船已经来了,所有的小朋友都会一起离开。” 他似乎有些受打击,耸拉着眼睛问道:“你和教官也一起去吗?” “我和教官不去。” 他转过身去,像是生气了一样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 “我知道,因为我是个坏孩子,所以你们才不想要我。”他从枕头里传来的声音里带着哭意。 阮加伸手把他抱起来翻转过来,看到眼泪不断的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他扑倒阮加怀里,难过的大哭起来。 阮加伸手抚摸着他的头,说道:“你不是坏孩子。” 他哽咽的反驳道:“我是,是我咬了陈轩教官。” 阮加以前也想过陈轩教官感染丧尸病毒可能和小不点有关,只是没有想到就是他咬的。 阮加感觉小不点在她怀里的体温似乎又上升了,但她没有立刻把他推开,而是想办法安抚他的情绪。 “你为什么咬了教官?”她轻声细语的问道。 “教官杀了妈妈,我很生气,所以就咬了教官。”小不点抽噎的回答道。 “教官为什么杀了你妈妈?” “妈妈吃了人,后来教官来了,杀掉了妈妈。我知道妈妈吃人是不对的,但看到妈妈死了,我还是很伤心,教官想带我离开,我就趁他不注意咬了他一口。” 原来如此。陈轩教官应该是把小不点当成是被女丧尸掳来的,一时大意就中了招。换了阮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这样毫无芥蒂的对待小不点。教官的心胸果然不是她能及的。 小不点能分清对和错,阮加也很欣慰,至于他咬了陈轩教官,致使他感染上丧尸病毒的事情,要原谅他是陈轩教官的事情。 阮加抱着他,把冰袋放他怀里让他抱着降温,一只手轻拍他的背,安慰道:“教官他一直带着你,说明他没有生你的气。” “真的吗?”小不点抬头看着她。 “当然,你有看到教官发脾气吗?”阮加信誓旦旦的说道。 小不点想了想,回忆道:“我咬他的时候,他像老虎一样的很凶的看着我,还揪住我的脖子,把我拎了起来,但是没有打我,后来也没有再对我生气过了。” 他说到陈轩教官像老虎时,调皮的笑了起来。阮加也微笑,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小不点又重新躺下,阮加把冰袋拿去重新装满冰块回来。小不点的体温也重新冷却下来了,他情绪好转,话匣子也打开了。“姐姐,你说我会不会找到我爸爸?”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爸爸。阮加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如果他是存在的,为什么没有跟小不点在一起呢? “你爸爸呢?”阮加不得不问道。 “爸爸不见了。” “爸爸怎么不见的?” “有一天,妈妈告诉我们她感染了丧尸病毒,她希望爸爸和我都变成丧尸陪着她,这样一家人可以永远在一起。爸爸和我都答应了,但是第二天,爸爸却不见了。” 这可能是一个伦理剧,也可能是一个恐怖剧,阮加不想去猜测。 小不点显然一直没有忘记自己失踪的父亲。“你说爸爸会不会在乐园等我?”他一脸期待的问道。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在小不点的讲述里,他父亲应该是在还没有来得及变成丧尸的情况下就失踪了,那么他去南方乐园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阮加不想当着小不点的面否定他这点小小的期待,便含糊的说道:“也许会。” 只是这样的回答在小不点看来,就像是肯定他的愿望能实现一样,让他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一晚,阮加都在全神贯注的照顾小不点,直到晨曦微露,小不点稳定的进入睡眠后,她依然没有去休息,而是强打着精神等待另一个人的回来。 楼下的时钟咔哒一声指向了六点整,传来开门声。阮加轻手轻脚的走出小不点的房间,关上房门。她来到楼梯处,看见陈轩教官脱鞋走进客厅。 阮加就站在楼梯处等他。 “小不点怎么样了?”上去的通道被堵,男人不得不站在下方问道。 “已经稳定下来了。” “那就好。”男人随口应了一句,就准备越过阮加上楼。 但阮加依然拦住了他:“我打算今天把小不点送到三元基金会,他们准备让岛上所有的孩子提前离开。” “今天什么时候?”男人明显有些困倦,并不怎么关心的问道。 “今天晚上之前,你可以先去睡一觉,我会等你起来,然后一起送小不点,他肯定也希望你去送他。” “好吧,时间到了就叫我。”他没有拒绝。 阮加这才把路让开。 在陈轩教官回房间补觉后,阮加来到了客厅。她一晚没睡,困得不行,但只打算在客厅的沙发上眯一下。 这一眯大约就过去了两个小时,然后她就被门铃声给吵醒了。她爬起来打开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人小鬼大,盯着女巨人看了一会,才把一张便签纸递给阮加,说道:“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然后就一溜烟跑掉了。 阮加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形势有变,望与君一叙。——乔安。 距离昨天他们的见面还没有过去24小时,为何乔安又约她见面呢?阮加只能猜测也许他也注意到了岛上令人不安的气氛。避而不见不是办法,眼下已经到了最后的终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对任务的控制权。 阮加拿出乔安给她联络方式,打电话约他在离别墅不远的一处悬崖边见面。 她来到悬崖边时,乔安已经到了。比阮加还要早到,说明他一直就在这附近。他站在海边,身姿挺拔,海风吹拂起他的衣服,看起来仿佛展翅欲飞,却又依然牢牢钉在地面。 阮加回忆起对乔安的印象,他和她们这些贫民不一样,从小接受的就是名师的指导,和他高贵的出身一样,他的招式也非常华丽,但如果因此认为他是花架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阮加来到他面前,悬崖边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但海浪汹涌,海风又大,阮加不得不提高声音。 “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听到阮加的问话才转过头来,说道:“岛上的骚动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看起来有些为难。“在造成更大的影响前我们必须介入了。” 果然正是阮加担心的。 “我会处理的。”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她越是不能失掉气势。 “你在犹豫,小加,你以前不是这样拖泥带水的人。我知道女人容易动感情,如果你无法动手,不如交给我们。”乔安温言劝解她。 他伸出手,搭在阮加的肩膀上,似乎想表达同情和抚慰。但阮加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侧勾拳击中了他的右边下巴。 乔安没有任何防备,被一拳打出很远,幸运的是,他没有掉下悬崖,而是飞向了相反的方向,落在了平地上。只是他仍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阮加就如一阵疾风欺身到他面前,并且拔出了长剑,一剑插进了他旁边的土地里,狠狠的警告道: “我说过了我会处理。如果你们敢在时间未到之前就插手的话,那么你们就做好准备面对两个强化战士转化的丧尸!” 第 20 章 虽然在沙滩上用武力威胁了乔安,但阮加明白她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了。今晚送走小不点后,也没有任何理由再拖延下去,她必须再与陈轩教官一战,给她的终结者任务做一个了结。要么她杀了教官,要么教官杀了她,对她来说,无论结果是哪个都无所谓了。乔安说得没错,恐怕所有人都看出来她的犹豫不决了。 陈轩教官依然在睡,他或许还不知道阮加决定今晚就打算跟他做个了结,但成熟如他,应该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阮加并不担心他会感到吃惊。 她把一直由自己保管的陈轩教官的武器拿了出来。这把武器曾经是阮加的仰望之物,每次看到它展现在她面前时,她都渴望能摸一摸。现在它就在她的手中,她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找了一块干净的布仔细擦拭它,就像擦拭自己的心爱之物。 黄昏时,是陈轩教官先起来的。他来到客厅,阮加便把替他擦拭好的长刀扔给他,他接了过去,也没有道谢。 小不点还没有动静,阮加担心又有什么不好的状况,便上楼去查看。到了小不点的儿童房,才发现他早已经醒了,只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罢了。 阮加帮他穿好衣服,柔声问他准备好出发了没。 他懂事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的宝贝——那些在海滩上捡到的贝壳和昨晚捞回来的金鱼。他问阮加可不可以把这些带走,阮加点了点头。他的贝壳都堆在房间的角落里,他坐在地板上一个一个的挑,阮加耐着性子等,最后他把所有的贝壳分成了三份,一份给阮加,一份给陈轩教官,一个留给自己。 阮加事先给他买了一个儿童用的小行李箱,把他的书包和贝壳都装了进去。只是金鱼只能提在手里了。 收拾妥当、确定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后,阮加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去的路上,三个人都异常的沉默。 到了三元基金会,张禾女士亲自出面负责接收。交接时,小不点还是哭了,抱着阮加不肯放手。张禾女士温柔的把他抱过去,安抚他,也许是张禾女士身上那更成熟和柔软的母性,令小不点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再有不舍,也依然是要分离的。签署了委托书,阮加和陈轩教官就留下小不点离开了。 离开三元基金会时,阮加顺便取走了上次留在这里停车场的车子。 车子离开繁华的城市,向人烟稀少处开去,渐渐开到了人迹罕至的地带。阮加最后把车子停在了一片无人沙滩前的上坡位置,为了避免车子陷到沙子里,她并没有把车子开下去。 阮加打开车门,朝沙滩上走去,陈轩教官自觉的跟了上来。 这时,天色早已经黑了,只有一轮圆月照亮着这片沙滩。 他们站在沙滩上,面对着对方。 即使阮加什么也没说,陈轩教官也知道阮加把他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月亮在云层中移动,忽明忽暗。 阮加从沙地上一跃而起,拔剑朝陈轩教官冲过去,银白的长剑在夜空中划下一道美丽的寒光。 但就在阮加朝他冲过去时,陈轩教官却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破生死般平静的望着向他袭来的寒光。 长剑至其面门一寸停住了,仿佛遇见某种看不见的阻碍,使得她无法挥下手中的长剑。 她握着剑的手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看着面对她的屠刀岿然不动的男人,曾经她使出这一招打败了男人,如今她受到这一招的反制,竟然也是同样奏效。 “看来这一招百试百灵!”男人淡淡的自嘲也是在嘲笑她。 这句话撕开了阮加企图坚持掩盖的事实。她是无法杀死这个男人的,揭穿了这一点,她的剑就颓然的放了下来。 但是她的人生、她的未来,也在她放下长剑的这一刻毁于一旦。 男人似乎明了她内心的挣扎,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她却扭头避开了。她把长剑插回剑鞘,转身离开男人。 她并没有走远,也无处可去,只是寻了一处男人看不见的角落坐了下来。 放过了陈轩教官,意味了背叛了终结者任务,回到军部势必要受罚。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处罚,事先也没有了解过。如果事先她有了解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着落了。她并不害怕惩罚,只是除了处罚,还有人们对她的看法。她之前对苏万楠主任的信誓旦旦现在都成了莫大的讽刺。如果不想面对这些,她也可以不回去,反正回不回她在军部的前途都已经完蛋了。 她并没有后悔自己选择了不杀死陈轩教官,只是也无法轻易的舍弃自己这么多年为了获得一个容身之地所付出的努力。而且不回军部,她又能去哪里? 一大团黑暗包围了她,以为是月亮消失了,阮加抬起头,才发现是陈轩教官来到了她面前。 他为什么还没有离开?是在可怜她吗? 阮加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神幽深如潭水,她看不透他所想,他却似乎能看透她,这真是不公平。 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从什么时候呢?是不是从一开始选择她做终结者时就料到了。 她突然怨恨起他来,他为何要这么不小心感染上了病毒,不仅使军部损失一个支柱,还连累她。她的未来不说是平步青云,至少在退休前也能混个中尉或者上尉,有一所房子,有优渥的退休金……如果不幸战死,至少也会刻在烈士的那一栏。 而现在,一切都触不可及了,将来人们谈论起她的事情,只会带着轻视和不屑。 就在她愤愤的看着男人时,他突然俯下身来,像求婚一样单膝跪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阮加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阮加想知道他还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我弄到了一艘潜艇。”他说道。 潜艇?那真是恭喜他了!有了潜艇,他就可以在翱翔在大海里,自由的出没在岸上,军部绝不会耗费那么大精力在偌大的海洋里去追捕一个丧尸。可潜艇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东西,这些天晚上他的出没想必都是与之有关,他从未提及过,却是私下计划周详、安排妥当。现在,倒成了阮加前途未卜、无路可去。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他问道。 当然不行。即使她无路可去,她也不可能舍弃人类的立场跟他在一起。她不是那种需要依靠男人才能生存的女人。 “有了潜艇,我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也可以上岸生活在无人的海岛上。我不会把你变成丧尸,有一天,你觉得厌倦了,可以自由的离开。” 还是不行,这种一时冲动的感情是无法长久的,绝对不行,行不通的。即使他是她憧憬的男人,她也不算了解他,他更不了解她,两个人都不了解彼此,怎么可能一起去过遗世独立的隐居生活?绝对是行不通的。 然而,那低哑沉稳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是那么具有诱惑力。 阮加自始至终一个字也没有回应,理智和情感却在她的身体里进行激烈的对抗。 陈轩教官低下头来,并不害怕拒绝的靠近了她。那些胆怯的、尖叫的、甚至是哭泣的理智在呐喊着推开他,但当他的嘴唇终于吻住她时,她甚至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是那么冰冷,却像火一样烫伤了她的心。 层层包裹的壁障裂开了一条缝,她那颗孱弱的心在瑟瑟发抖,她忍不住抓紧了眼前的人,仿佛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保护一样。那个冰冷的身躯上有着她所没有的坚强的力量。她就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屹立在水中岿然不动的岩石,拼命的想要攀附住对方。他收紧了怀抱,慷慨的将自己的力量给予她。 在男人毫无矫饰的感情面前,她的自欺欺人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她一直在渴望一个怀抱,渴望有人来需要自己,哪怕这个怀抱是如此的冰冷,她也想抓紧他,想要回报他,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海潮汹涌,激烈的拍打着岩石,在这片沙滩上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一个如火,一个如冰,冰与火交融在一起,带来的却是祥和的安宁,就像长久的跋涉后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阮加醒过来时,身边的男人正在沉睡。她小心没有吵醒对方,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她只是随便冲了一下,依然穿上昨天的衣服,衣服已经散发着浓浓的汗臭,但她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只能继续穿着。 她决定出门看能不能买到几件换洗的衣服。来到前台,问了一下老板娘,她说如果要求不高的话,在附近商店街那里有一家量贩店,里面应该可以买到简单换洗的衣物。昨晚他们开着车,在遇到的第一家民宿住了下来。这些民宿都开在偏僻但风景绝美的海边,适合那些喜欢安静的客人。老板娘是一个风韵犹存、历经过世面的中年女人,即使看到两个强化战士来开房,也没有大惊小怪,而是把民宿里最豪华、最宽敞的房间给了出来。 商店街在镇子上,镇子离海边也并不远,开车过去五分钟,但要停车也麻烦,老板娘告诉阮加一条小路,走过去10分钟。阮加决定散步过去。 她原本以为她会对昨晚的冲动感到后悔,然而相反,她甚至有一种卸下包袱的轻松。不过她也知道未来不会像罗曼史小说中描绘的那般浪漫,她也没有信心能和人建立长久的亲密关系,但这段新的关系的前方有着许多她对生活的渴望,她并不想退却。 清凉的海风吹拂,渐渐吹散了阮加心头的焦躁…… 有什么在跟踪着她,就在这条僻静的小道上。阮加装做浑然无觉的往前走,然后一个猛的转身,朝那人袭去,速度之快,让那人避无可避,但那跟踪之人却像早已准备,并未让阮加和他直接打上照面就转身逃离。 阮加立刻追了上去,她心中有想过这是否是军部的调虎离山之计,但陈轩教官在海边,十分方便他逃离,而没有十足的把握,军部的人也不会贸然动手;军部也不会使用大型火力攻击的方式,民宿里除了陈轩教官,还有其他人,这种会导致无辜伤亡的攻击是被禁止的。 阮加最后还是追了上去,无论如何,她都欠军部一个交代。 她很快追着那道身影来到一处无人的悬崖,那人站在悬崖,背对着阮加,似乎无路可逃。 阮加并不打算和他动手,她已经从背影和那独特的金发认出来这个人是乔安。 军部派来的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一个。 对乔安,她威胁过,信誓旦旦过,但最后还是食言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但一直做缩头乌龟也没有用。 “乔安……”阮加先发声,她的语气里带着抱歉。 但没等她继续往下说,背对着她的人就开口打断了她:“时间已经到了,你杀了陈轩教官吗?”他询问的声音很平静,但并没有转过身看阮加。 “抱歉……”阮加诚心诚意的致歉道。 听到她的道歉,背对着她的人突然笑了起来,甚至笑得肩膀都耸动了,并且笑声听起来莫名尖锐高亢,让人心里不住的发毛。 虽然眼前的状况有些诡异,但阮加心事重重,并没有引起警觉,直到背对着她的人慢慢的转过身,用一双红若血滴子的丧尸瞳冷然的看着她,她浑身的汗毛和汗腺都像被电流劈中一样,暴躁拉响着警讯。 这个人不是乔安—— 不,他确实是乔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应该立刻就逃,只是她就算立刻逃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逃走,如果她不及时给出警讯,军部其他的同伴就会像她一样一个一个上当…… 阮加的身体先于她的意识已经做出了选择,当乔安那双血滴子般的丧尸瞳袭到她面前的瞬间,她甚至来不及还手就失去了意识,也不知自己的警讯有没有成功发送出去。 第 21 章 阮加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手脚都被锁链绑在了身后。周围嗖嗖的透着寒意,不是那种呼呼的刮着北风,而是一种渗入骨髓的瑟瑟寒意,似乎是某个深渊丧尸的巢穴。 她挣扎着勉强坐了起来,看清自己是被囚在一个高台上,这里似乎是一个宗教场景,四周的墙壁刻着未完工的神灵,穹顶高耸雄伟。阮加是唯物主义者,对宗教不太了解,看不出这是什么宗教的建筑,和其他被废弃的建筑一样,它也展现出破败之象,被打碎的彩绘玻璃窗,角落里结着蜘蛛网,显示这里已经没有人气很久了。一根泛着光的粗大锁链从穹顶上垂下,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她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也逐渐回笼了:乔安攻击了她!她无法相信乔安也变成了丧尸,但他睁着红色的丧尸瞳、讥笑的看着她的样子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她怎么能对此毫无察觉呢?虽然丧尸可以佩戴隐形眼镜轻松的遮住自己的丧尸瞳,但他身上一定会有其他一些小细节可以让人察觉他的改变,她竟然从来没有留心过,完全把他当做同伴来信赖了。话说,他既然已经变成了丧尸,为何又特意要接近阮加?这也是阮加无法理解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或者在盘算些什么? 阮加试着回想乔安转变为丧尸时的样子,从他攻击她时展现的压制之力来看,他似乎已经进化的不止一点。丧尸必须通过捕食人类才能获得进化的能量,而一个强化战士要完成进化过程,需要的能量比一个普通丧尸进化为深渊丧尸需要的能量要多得多,当然,他也可以吃掉具有更多能量的人,比如捕食其他的强化战士就是一个捷径。也许只是她杞人忧天,乔安并没有如此丧心病狂呢? 她试图挣脱身上的锁链,但锁链质地坚固,即使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没能摆脱它们,倒是她制造出来的响动,引来了一个脚步声,脚步声很轻盈,却带着很大的体积,像是某种敏捷的巨型猫科动物。 高台上有一个楼梯可以通上来。 当乔安出现在楼梯口时,阮加并没有意外。他来到自己的俘虏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阮加。此刻他还是强化战士的形态,只是血色的丧尸瞳毫无遮掩的展现了出来,细小得犹如两粒红色的激光点落在空旷的眼白上。 “这是实验室用来锁深渊丧尸的锁链,你挣脱不开的,别白费劲了。”他对阮加说道。 阮加试过了,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只能想其他的方法。比如乔安忆起昔日战友之情,心软放了她。 “我完全没有发现你的身份,你是怎么伪装的?”阮加抬头仰望着他,称赞到,但她一向不擅长拍马屁,因此语气也显得不是太真诚。 好在对方也不太在意。“只要不在战斗中,我的体型就可以保持常态,你没发现也很正常,不用自责。” 他甚至是一副安慰阮加的语气,阮加的心却像沉入了海底。可以在常人和丧尸的形态中自如切换,说明他已经进化完全了。 阮加不知道自己发出的警讯军部有没有收到,又或者收到后有没有引起重视?现在,乔安已经成了一个比陈轩教官更危险的存在!军部不知能不能及时发现这边的变故? 不过,那都不是她现在所能顾及的了,她必须解决眼下的困境。 阮加试图理清这一切的原点。 “你是怎么感染上丧尸病毒的?”阮加问乔安道。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他和陈轩教官一样,都不愿意提及。 阮加没有勉强。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感染丧尸病毒也没有挽回的办法,他们不愿意再提起也是很正常的。 “那你把我抓来是为了什么?杀了我?还是打算吃掉我为你的进化添砖加瓦?” 原本一直站在她面前的乔安突然俯下身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此刻他不像是掌握阮加生杀大权的敌人,倒像是没有隔阂的朋友。 “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他问道。 “那你打算做什么?”阮加不解。 “我是来帮你的。”他将手臂搭在阮加肩上,像以前并肩作战的同伴那样。 “帮我?”阮加有些困惑,他想帮她什么? “靠你一个人是无法杀死陈轩教官的,不杀死他,你东部第一女战士的威信就会受损,任务没有完成,回到军部也会受到惩罚。” 阮加没好意思说出自己已经准备和陈轩教官私奔,她疑心他其实知道,只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打算怎么帮我?”阮加问。 “我会帮你杀了陈轩教官。”他说道。 他没有开玩笑。阮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明白乔安为什么要针对陈轩教官。“你要杀他?既然你也是丧尸,那么你跟陈轩教官才是一国的,跟我才是敌人吧?”她尽量不带任何偏向的问道。 乔安搭在阮加肩膀上的手臂不知何时改成了搂抱,他把阮加往自己的方向收了收,阮加就像一个不能动弹的大号土豆倒向他怀里。 “我永远不会把小加你当做敌人的。”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不是他亲手把阮加抓来的。 “你还记得你救过我的事情吗?”他问道。 他这样一问,阮加也不得不回忆起来:那是一年半前中部军团和东部军团的一次联合清缴行动。那次,有几只一直潜伏在哈图山里的深渊级别左右的丧尸突破了东部的防线潜入了内陆,一直追踪这几只丧尸的阮加奉命加入中央军团派出的清缴队进行联合剿灭行动,而那次中央军团派出的清缴队的队长就是乔安。年轻气盛又背景雄厚的他显然是要借这次行动打响名号。在行动中,他竟然冒险对一只逃走的深渊丧尸穷追不舍,不想落了单,陷入了埋伏,被三只深渊丧尸围住,幸亏阮加及时赶来,两人携手才脱离险境。 老实说,阮加当时对乔安展现出来的公子哥式的自大和冒进很是恼火,只是不能见死不救,没想到他会会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那种事情没必要特意记得吧,战友之间你救我、我救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阮加说道。 “也许对救人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被救的人来说,从被救的那一刻的,救他的人和他之间的联系就是特别的了。你知道你赶来救我时,我是什么心情吗?” “什么心情?”阮加忍不住问道。 他把下巴搁在阮加的肩膀上,说道:“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落难的公主,而你就是来救我的王子殿下。” 他的语气像少女般梦幻。 阮加想象着自己提着宝剑去解救像公主一样的乔安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接下来却是带着一丝委屈和飕飕的寒意的指控。 “王子救了公主不是应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你救了我之后却对我不闻不问。” 阮加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这个时候惹他不满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阮加能理解乔安,因为她也曾对某人有过这种幻想,但在昨夜之前对她来说都只是遥远的念想而已。 她叹了口气,说道:“照你这种说法,能力强一点的战士岂不是可以开后宫了吗?” “小加你的后宫只能有我一个人,其他人我都会除掉的。” 这可不是什么乙女向游戏!眼下也不是和他互诉衷肠的时候。 “乔安,你进化到什么程度了?”阮加试探着问道。 “我展示给你看。”他松开了阮加,站了起来。 他像准备炫宝的小孩,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气,在一个深呼吸之后,他身上的肌肉开始膨胀,似乎里面蓄满了力量要溢出来,四肢上的骨骼也一点点变形,将人形和野生动物形态奇妙糅合在一起,牙床从他原本俊美的脸颊上完全暴露出来,展现了食肉动物的特征,最奇特的是,他膨胀的皮肤上分泌出一种金黄色的汁液,很快把皮肤染成了金色,还散发着鱼鳞一样的光泽。 金色的丧尸? 阮加只在传说中听过。 “怎么样?我帅吗?”他扭过头,嗓音也变了,变得更加低沉嘶哑。 他的姿态确实是不同凡响!阮加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和你一起来善后的队员都怎么了?你吃掉他们了吗?” 问出这个问题时,阮加仍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并没有。 “我不吃掉他们,他们迟早也会杀了我,弱肉强食,这是生存的法则不是吗?”即使承认吃掉了自己的同伴,他的语气也没有丝毫内疚。 最后一丝侥幸也不剩了,乔安已经完成了进化,陈轩教官不是他的对手。 “乔安,不如我跟你一起走吧,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不用理会这里的纷纷扰扰。”阮加破釜沉舟的说道。 第 22 章 然而她的提议并没有打动乔安。 他蹲下来,用毫无感情的血瞳盯着阮加。当他的血瞳落到自己身上时,阮加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大头针钉住的蝴蝶一样难以呼吸。 “你害怕我会杀了陈轩教官吗?”他问道。 “你为何一定要杀他?”阮加竭力保持平和的冷静反问。 “因为他一定不会让我带你走。”他用带着锋利指甲的手指轻抚着阮加的脸庞,就像是抚弄一个舍不得让出的玩具。 阮加不知自己应该吐槽呢?还是吐槽呢?她也有幸成为男人争夺的绝代美人般的香饽饽,这还真是无上光荣! “你杀了陈轩教官之后打算做什么呢?”阮加问他。 他重新站了起来,然后像漫画中那些想要征服世界的少年眼望着高耸的穹顶,叉着腰雄心万丈的说道:“我会建立一个丧尸王国,我做国王,小加你做王后。” 阮加忍不住吐槽道:“你中二还没毕业吗?” 他听出她的嘲讽,但并没有在意,反而像是那些吐自己的槽,让人无槽可吐的男人一样信心坚定的说道:“一个有梦想的男人是永远不会从中二毕业的。” 他仿佛笃定自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王,阮加为他感到悲哀。 他回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无法理解自己抱负的女人,说道:“小加,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丧尸才是人类进化的高级形态,我们不会老也不会自然死亡,可以说达到了人类对生命的终极追求,我们还比人类拥有更强的力量和更敏锐的感官。人类之所以扑杀丧尸,不过是落后的生命体对于先进生命体的恐惧。” “我也是你说的那些落后生命体中的一个。”阮加说道。 “小加你和那些弱小又卑鄙的低等人类是完全不同的。”他否定并质疑道:“你没有必要同情他们,他们也不曾善待过你不是吗?” 那些被尘封掩埋着的记忆被他毫不在意的拎了出来。 “你对我的事知道多少?”阮加冷冷问道。 乔安走了回来,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来。 “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他用怜悯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小时候被丧尸咬过,你被父母抛弃了很多次,又被送回去很多次,为了能早一点独立生活,9岁就成为了强化战士后备军学员。” “你调查过我?” “我不会否认。” 他没有否认,阮加却不愿去追问他到底知道多少。她并不想再回忆起自己那被所有人嫌弃的童年。 可她也不会让乔安自觉得掌握了她的痛点。 “我并不怪他们。”她用和缓的语气说道:“他们只是普通人,又贫穷,无力照顾一个被丧尸咬了随时可能发病的孩子。但是乔安你出身名门,家境富裕,难道你也有过像我一样的遭遇吗?” “我小时候并没有被丧尸咬过。”他否认。 “那你就不会受到别人嫌弃,物质也不匮乏,你没有理由憎恨人类。” 阮加不解他憎恨人类的原因。 他扭过头,避开阮加的打量,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憎恶:“这个世间就是人类用自私和血腥建立的一个熔炉,没有人可以幸免。” “他们怎么对你了?”阮加小心的问道。 乔安没有立刻开口,他的手却抓着高台上的一根栏杆,将它扭曲变形了。 “也许你可以说给我听听。”阮加温和的说道。 他保持着沉默,阮加以为他不会开口,却没想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训练一个孩子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吗?”他说道。 阮加不知道,但从他的语气听来想必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他们会让你杀掉至亲的人,确定你不会对丧尸心慈手软。” 阮加听说过,当人们真正意识到丧尸威胁到自己的生存后,对丧尸无差别杀戮的观念占据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主导地位。以前一些严格的训练场所,确实有这种杀掉和自己有某种亲近关系的丧尸的意志训练。这是为了避免战士在情感上还把丧尸当做人类,不忍下手,反被丧尸所伤。直到近些年,局势稳定下来,人道主义抬头,无差别杀戮这种观念渐渐被扭转。 直到今天,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基本上都要受这种意志训练,只是不会再有什么血亲杀戮,更不会针对普通丧尸,而且在执行任务上,也不会把士兵派往曾经生活过的区域。 “你杀掉的亲人是谁?”阮加问他。 “是我表妹。” “她当时多大?” “她只有五岁。” “她暴走了吗?” “没有,她很乖,都不知道反抗,被刀砍了也只会哭着叫妈妈。” “你那时多大?” “我八岁。” 他把头靠在阮加肩膀上,沉浸在哀伤中。 阮加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她有过亲身体会,那些幼年时留下的悲伤和愤怒是无法轻易消除的。 “你要因为这件事报复全人类吗?那些从来没有伤害过你的无辜者呢?”阮加仍试着去回转乔安的感情。 “这个世界,弱小的人只会被□□、被牺牲。其他人的努力只是换来那些卑鄙无耻的人类的安逸。” 他伸出手,环抱住阮加,踌躇满志的说道:“我要改变这个世界,重新建立一个丧尸王国,无论多么弱小的人都可以加入这个王国,我会保护他们。” “成为丧尸真好吗?”阮加问他:“变成丧尸后,你有快乐过吗?如果你都无法因为成为丧尸而开心,那么其他人会觉得变成丧尸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 “等他们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他们自然就会感到幸福。” “人类的主宰地位没有那么容易推翻。到时纷争再起,只会有更多无辜的、弱小的人牺牲。” 他们显然无法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乔安也不想再与她争执下去。 “小加,我知道你现在还无法理解我,我不会勉强你加入我,你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可以了。” 他这样说了之后,阮加知道目前是无法说服他放弃他的宏图伟业。宏图伟业还算是比较遥远的事情,她可以暂时不管,但眼下他想要杀掉陈轩教官的事情,阮加无论如何也想要阻止。 她感受着把头靠在自己身上想要寻找慰藉的人,建议道:“乔安,你为什么不和陈轩教官联手呢?以你们俩的实力,应该更容易吧。” 乔安靠在她身上,问道:“你认为陈轩教官会跟我联手吗?” 陈轩教官肯定不会,阮加清楚这一点。即使他变成了丧尸,他也只是打算避开人类,而不是和人类开战。但眼下哪怕撒谎,她也要消除乔安对陈轩教官的敌意。 “也许你可以等他一段时间,他进化没有你快,身上还残留一些对人类的感情。”阮加替陈轩教官解释道。 然而,她的说辞并没有让乔安信服,乔安伸手环抱住她,把她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王只能有一个。”他用寂寞的口气说道:“我和陈轩教官注定会有一战,只有一个人能站在新世界的最高点。” 彻骨的寒意从他身上侵袭到阮加的骨头里,并向着周围无边无际的蔓延。他附在阮加的耳边,呢喃道:“我也不会冒让他夺走你的风险。” 他决意要杀陈轩教官,无论阮加说什么都没用。阮加只能祈祷陈轩教官不要来,至少不要马上赶来。乔安并不打算杀她,也似乎不急着把她变成丧尸,只要拖延时间,她就能找到机会逃走。将来她和陈轩教官联手,或许还有机会制服乔安,但现在陈轩教官和乔安正面交锋的话,他没有赢的几率。 夜色不知不觉就降临了。 乔安白天陪了阮加一会儿后就消失不见了。他把阮加独自丢在高台上,也没有派人看守,也许有,只是在阮加看不到的地方。阮加有想过乔安会去哪里,他既然打算与陈轩教官一战,那肯定是要养精蓄锐的。她一时也无法逃脱,便也小睡了一会儿,积攒精力,重新思考逃走的办法。 天完全暗下来时,乔安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他手中拿着一根粗长的锁链,从锁链的颤动来看,正是从穹顶上垂下的那根。长长的锁链随着乔安的走动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哗啦啦的声音,也带来一丝不好的预兆。 乔安把锁链的一端拴在高台的栏杆上,然后走到阮加面前。和饿了一天肚子乃至萎靡不振的俘虏比起来,他显得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你说陈轩教官会不会为了你而来?”他低头看着阮加问道。 “他不会。”阮加冷冷的回答。她竭力忽视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她一天都没有进食,又一直思考着逃走的办法,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上都消耗很大。她也没有向乔安抱怨,相比他是忘记了俘虏也有进食的权利,她更相信他是故意的。 虽然阮加断然陈轩教官不会来,乔安却不同意她的判断。 他说道:“我们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阮加问。 他露出俏皮的表情:“我输的话就让你亲一下,你输的话就让我亲一下。” 阮加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情跟他打情骂俏。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乔安,我们来公平决斗吧!我要是输了,我就站到你这边来,怎么样?难道说你害怕我会打败你吗?” 她激他。 然而他并没有上当。 他蹲下来,用带着锋利指甲的手指轻抚着阮加的脸,说道:“我不会跟你决斗的,小加,你想站到我这边来随时都可以,但不是现在。我最痛恨别人欺骗我、戏弄我,我不想让你犯这个错。” 他的声音从温柔变得冷冽,手指也从抚摸变成了微微用力掐住了阮加的脸蛋。他的话既是警告,也是打消阮加幻想的解释。 第 23 章 一种哨子般奇特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播着,这是丧尸之间传递消息的声音,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读其中的含义。 乔安站了起来,对阮加说道:“他来了。” 不用乔安说明“他”是谁,阮加也知道是指陈轩教官。 乔安走到栏杆那里,解下上面的锁链,拿着它来到她身边。他把锁链穿过阮加手脚上的锁链之中,打了个死结,然后拉动另一根锁链,阮加就像一袋沉重的货物一样被吊了起来,慢慢移到了这栋废弃建筑的空中,地面上一个四方形的刀锥利阵缓缓升起。 她成了一块吊在陷阱上的肉,吸引着野兽的前来。 陈轩教官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阮加被吊在空中的狼狈模样。两人对视,这恐怕是阮加人生最难堪的时刻,她此刻只想就这样在陈轩教官面前消失于无形,然而当然是办不到的。她也一向不是个风趣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化解眼前这种难堪。 陈轩教官也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对她的难堪了然于心。 倒是乔安拿着锁链走了出来,先和陈轩教官打招呼:“哟,陈轩教官。” 陈轩教官转过头,看着同样以强化战士姿态出现的乔安,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他并不认识乔安,乔安也没有生气,乖乖自报家门道:“我是中央军团第四分团中尉乔安,对教官你来说,可能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不过我父亲你可能认识,中央军团大将乔容。” 乔容,中原聚居区十大将军之一,也是中央军团内定的下一任司令人选,五大军团无人不知其名号。陈轩教官自然也是认识的。 “我认识你父亲,你父亲为了保卫人类作出了诸多的贡献,他的儿子落到这步境地想必会很伤心。” 乔安却嘻嘻的笑了起来:“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变成了丧尸,我会找机会告诉他的,教官你可不要抢在我前面哦。” 他竟然将自己的家庭悲剧说得如此轻松。 但陈轩教官并未出言嘲讽他。乔容大将是主张对丧尸实行铁血政策的坚定派,乔安恐怕要面临的绝不是什么父慈子孝的局面。 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被晾在空中的阮加,终于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我没事!”阮加也终于想起自己该提醒些什么。“教官,乔安已经进化完全了,要是你也打不过的话就赶紧跑,他暂时不会杀我。你死在这里将来就没人能阻止他。” 陈轩教官并没有对她的话表态,倒是乔安在一旁开口道:“陈轩教官,小加说你会加入我的大业,你会吗?” 听到乔安突然这样问,阮加屏住了呼吸,等待陈轩教官的回答。 而陈轩教官只是淡淡的反问道:“我说会,你相信吗?” 乔安嗤嗤的笑了起来。“我说相信的话,教官你会把小加让我吗?” “这要阮加自己决定。”陈轩教官如是说道。 听到这里,阮加再也忍不住了,插嘴道:“我早就同意过了,乔安。” 乔安却笑了起来:“可惜我不相信你们,就算我相信小加,也无法相信陈轩教官你。” 陈轩教官盯着眼前嬉皮笑脸、却对自己带着深深敌意的乔安,冷冷的说道:“你连跟自己相同处境的人都无法相信,我怀疑你要怎么完成你的大业,不如我替你提前结束它。” 乔安神色一顿,变得狰狞起来:“那你就来试试吧。” 他把手中的锁链朝陈轩教官甩去,失去重力的阮加迅速下落。陈轩教官一个跃步接住了乔安甩过来的锁链,把阮加重新拉了起来。 乔安拿出了他的武器,他的武器是一把方天长戟,形似□□,两侧带着两个月牙锋刃,此武器可挑、可刺、可劈、可砍,两侧的月牙锋刃还可以凭机关脱出,回旋之间取下敌人的首级。但对使用者的要求也非常之高,除非技艺精湛,否则难以运用自如。 陈轩教官也拔出了他的长刀。 先出手的是乔安,开始几招他都只是试探,陈轩教官都顺利的挡了下来,只是他一手拉着锁链,始终只能处于守势。 几招之后,这场打斗就开始动真格的了。乔安来势凶猛,不过他并没有变身,依然以强化战士的形态和陈轩教官对战。他大概想以强化战士的实力和陈轩教官一较高下,毕竟陈轩教官是五大军团公认的NO1,无人不想挑战一下。不过,陈轩教官虽然处于防守的地位,但始终防的滴水不漏。而乔安一向急躁冒进,他凶猛的攻击不仅没有讨到便宜,反而有几次被陈轩教官抓住机会反攻了回去,几乎落了下风。 看着乔安越来越焦躁,阮加的心也愈发揪紧起来。果然,在又一次被陈轩教官逆转后,乔安发出一声暴躁而愤怒的吼叫,接着他身体的肌肉就开始膨胀,四肢也渐渐变形,金色的汁液从他的皮肤上溢出,将他染得金光闪闪…… 当他再次向陈轩教官发动攻击时,陈轩教官的防守就骤然变得吃力起来。在乔安的步步近逼下,陈轩教官也开始丧尸化起来,并逐渐转化成了完全的丧尸形态。而在这之前,即使他和阮加对战时暴走的那次,也只是半丧尸化而已。 场面变成了一金一银两只丧尸的搏斗。金色的是乔安,银色的是陈轩教官。虽然他们现在都是完全的丧尸形态,但在进化上有着悬殊的差距。陈轩教官没有吃过人,他现在虽然完全丧尸化了,但没有经过进化的过程,因此只是银尸状态。而乔安已经完成了进化过程,成为了举世无双的金尸。 虽然陈轩教官凭着坚韧的精神和精湛的技巧缩小着两人的差距,但场上的局势还是明显倒向了乔安,乔安也因为找回了优势而得意起来。 局势改变后,虽然陈轩教官还在苦苦支撑,但还是几次都差点陷入险境。阮加看得揪心无比,好几次都想开口让陈轩教官放弃逃走,但她知道自己即使开口,陈轩教官也不会听她的,反而会让他分心,她只好一再的说服自己忍耐。 这种苦苦支撑的局势持续了很久,久到连得意的乔安也开始不耐烦起来。然后,不知道究竟是谁设下的陷阱,当乔安再次冒进的发动了一次攻击后,陈轩教官突然用锁链绞住了他的方天长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挥刀砍向乔安,眼看就要将乔安斩于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乔安方天长戟上的一个月牙锋刃突然迸射出去,朝阮加飞去,“砰”的一声,锁链应声断裂,阮加开始直线下落。 阮加没有呼救,她并不是不怕死,但她想虽然她死了,但只要陈轩教官杀了乔安,就可以减少许多伤亡,这是值得的。 然而,陈轩教官却放弃了下一步的攻击,转身跳起,接住了下落的阮加,抱着她落到了安全的区域。只是阮加还来不及体味再一次被陈轩教官救下的心情,就见一道白光突然从陈轩教官的脖子一闪而过。 一切结束得如此快,又如此突兀。 阮加歇斯底里的喊着陈轩教官的名字,然而她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也听不到…… 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屹立了良久,才倾然倒下。 啊,这一切是如何发生呢? 跌落在地上的阮加大脑一片模糊,唯有那颗滚动的头颅鲜明的刻在她的识海中,她意识到自己要赶紧把它找回来。至于找回来要怎么办?她还没有去想。 然而压住她身上的陈轩教官的躯体却是那么沉重,她的手脚也被锁链缚住,结果她什么也没办到,只是浑身都浸满了陈轩教官的血。 * 军部收到阮加的警讯,派人赶过来时,只在那栋建筑里找到二楼陈轩教官的尸体和被砍下的头颅。阮加和乔安都不知所踪。 军部把陈轩教官的尸体和头颅运回了总部,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几乎所有重要人物都出席。总理亲致悼词,表彰他的功勋,民众得知这一消息后,都沉浸在哀伤之中。葬礼那天,暴雨倾盆,雨水从天直泄,仿佛一根撑天的柱子坍塌了。 而就在军部搜索阮加少尉和乔安的下落时,吉鲁群岛上却骚动不断,隐隐有爆发丧尸潮的迹象,处理这些骚动让军部焦头烂额、也分身乏术,不过也史无前例的和中立区达成了合作。只是收拾完吉鲁群岛的烂摊子后,在岛上已经无处可寻阮加少尉和乔安的踪迹。 时间飞逝,军部始终没有放弃寻找阮加少尉的下落,有消息说她已经死了,有消息说她成了新的丧尸之王的俘虏,还有消息说她已经变成了丧尸…… 五年后,001收到了新的丧尸之王被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