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他们说我杀了她 作者:海狗 文案 班上失踪了一个同学,什么都没做的她却成为了众矢之的。 谩骂,谣言,各种荒唐的针对,大家都觉得她与这起案件有着关系。 他们觉得她杀了她。 有的人不明所以,有的人看的明白漠然旁观,有的人利用这一切。 该反抗吗?可他们那么强大。 有人说,成长就是学会默默承受。 所谓成长,就是变老罢了。 她不需要,她要改变。 那些梦想一觉醒来回到青春的人,过去一定都是阳光和彩色。记忆里更多的是怯懦和自卑的人,往往害怕过去。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歌 ┃ 配角:温冉,李外尘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们该如何面对诬陷与谣言 立意:不要伤害他人,不要造谣、传谣,学会保护自己 第一章 班里最不起眼的那个同学失踪了。 十一月的云锁市还没有入冬,可萧瑟无情的北风却足以把秋蝉带入永眠。如果人类也可以冬眠的吧,请把贮存过冬的食物放到枕边吧。 那天,本该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的。至少对于高二三班应是如此。一个平凡的甚至让人无法铭记的住的早上,大家陆陆续续地进入教室里,为无聊透顶的英语早自习做准备----今天布置的任务是背诵一篇英语作文,李华又要去朋友的父母家拜访了。他昨天还教外国友人唱歌,今天就要去做客,没准明天就该找兼职了。更有意思的是,他好像每次写信都很敷衍,无论是父母还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都要写一百词左右,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 少有人喜欢这个总是写信的小子,逃离李华的世界,前往大学,成为了这个教室里每一个人的使命。 随着窗户外的叶子一片一片掉落着,大家陆陆续续的进了教室,祝歌早早地来到了教室,从包里拿出作文范文,平铺在座子上,假装开始背起来。 在范文下面放着的,是一张数学试卷。是昨天晚上的作业。趁着早自习的时候偷偷补作业已经是她的习惯了。与其关心李华到底去了哪里,她更在意写不写的完自己的作业。 等到早自习开始的时候,班里面已经坐了大半部分人了,有几个平时就爱迟到的学生没有来,他们总是迟个两三分钟才进教室。 今天有一个例外,在祝歌的右边,赵嘉嘉的位子还是空着的。 平日里,赵嘉嘉从来不迟到,她一直都很听话,甚至还总是最早来的那几个人之一,今天看不见她属实奇怪。 可能是生病了吧?班里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很少有人注意到赵嘉嘉的位置是空出来的,哪怕鲜有几个人注意到了,也都没有过多在意,就连班长看见平日里迟到的那些学生陆续进教室后,私自以为全部人都来了,在考勤表上写下“人已齐,缺勤0人”这样的字眼后,也开始忙起来了自己的事情。 大家比较在意的是李华拜访过了要用过去式,在意的是作文最后一段应该写怎么样的结束语,至于赵嘉嘉今天没有来这件事情,更像是李华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这种事情,几乎没人会去想,没有人会写李华今天穿着的棉袄还是T恤。 祝歌时不时地看向赵嘉嘉空空的位子,总觉得有些奇怪,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句“希望她没有什么事”后,便继续早自习了。 早自习结束,吃早饭,回教室,上语文课,所有事情就像是一个程序一样走下去,可程序在完工前总是有一个又一个的bug的。在第一节课上课以后,才有人发现了这个小bug----赵嘉嘉今天没有来。 第一个注意到的人是语文老师,望着空空的座位,她先是无疑的问一句:“有人请假吗?” 班长不知道赵嘉嘉不在,站起来高声回答:“报告老师,人已齐。” 祝歌无语地叹了口气,这也叫人齐吗。 语文老师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哭笑不得地指着那个空座位,问班长:“那里没有人坐?” 班长看向赵嘉嘉的座位才知没人,一时语塞:“啊……这。” 乱套了。班长也不知道赵嘉嘉请没请假,稀里糊涂的去办公室问班主任,当班主任才知道有同学没来的时候,这才拉开了序幕。 感到奇怪的班主任地拨打了赵嘉嘉妈妈的电话,当赵嘉嘉的妈妈说自己在外地打工并不清楚赵嘉嘉没去上学的事情后,班主任也皱了皱眉头。 赵嘉嘉不见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生病了?睡过头了?班主任从赵嘉嘉妈妈中得知了赵嘉嘉住的地方,匆忙赶去,可又敲门之后没人响应。 班主任报了警,她担心赵嘉嘉这孩子会不会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 监控调出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可大家聚在一起看监控的时候,情况更加奇怪了:这孩子出门的时候连书包都没背,出门走的路也不是去学校的路,越走越偏越走越偏,最后到了摄像头没有再覆盖的地方,便失去了踪迹。 难办了,不是生病待在家,也不是路上遇到了意外,似乎是有意而为之。 赵嘉嘉的失踪很快就引起了很大的波澜,高二三班像是炸开了锅一样,表面上平平常常,但每个学生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了些暗涌。 班主任来到教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几乎是铁青色的。 “那个,正如你们所见的确出了点事情,同学们先不要反应太激烈,也不要到处乱说,我问一个问题,你们如实回答就好。” 班里个个坐的笔直,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班主任镇定一下,接着问:“最近一周有没有和赵嘉嘉聊过什么的同学?或者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的?” 在她问完之后,全班安静地可怕,连咳嗽一声在这个时候都显得不自然。 祝歌向右看了看赵嘉嘉的座位,在她印象里,赵嘉嘉平日里说话总是很小声,也很小心,生怕说错了什么东西一样。赵嘉嘉一直都是害怕和别人聊天,不太敢说话。祝歌早些时候会主动找赵嘉嘉一起说话,一起吃东西,最后祝歌成为了班里为数不多能和赵嘉嘉一起说话的人了。可是最近一个月,赵嘉嘉却把自己封闭起来,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也不再和祝歌说话了,可祝歌并不知道为什么。 全班安静了一分钟,好像都在回忆着什么,没有人举起手响应班主任。 班主任挠了挠头,知道不太好办,放下一句“你们先自习吧”,便有些尴尬走出了教室。 前脚刚迈,班里就炸锅了。 一会儿,赵嘉嘉的座位周围都围满了人。 “坐在赵嘉嘉旁边”就像是一个标签,好像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情一样。 祝歌作为“失坐在踪高中生左面的人”,少不了遭受班里好事的同学一大堆追问。不过不知祝歌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但凡坐在赵嘉嘉前后左右的人都逃不了这样别致的关注。 “赵嘉嘉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不可能吧,一定有的。”“你再回忆回忆。” 这几句话被他们翻过来覆过去的说着。 好的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大家的热情快到头了,热度下降了,赵嘉嘉不见了的消息就像是一颗流星划过一样,人们习惯在流星到来之时蜂拥般地去仰望流星,却在流星消失后忘记那个夜晚。 关于赵嘉嘉的话题不断减少,只是偶尔有人在看到赵嘉嘉空荡荡的座位时,心底会发出一声疑问:她哪里去了呢?问完,还是得去上课的。 下节课是生物。 生物老师走进了教室,在黑板上写下这节课的大标题。 此时没人知道,这节课是改变祝歌整个人生轨迹的重要一步。或许,在将来还终会潜移默化地改变很多人的人生。 生物老师在黑板上花了一个个豌豆,在想着如何把孟德尔当年的实验简单地阐述给大家,又怎么解释9:3:3:1的实验,当老师把粉笔落在黑板上的那一刻,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班主任脸上阴沉,扫了一眼教室,看到了祝歌之后,视线停住。 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来:出事了,而且很严重。 “马老师,我打扰一下。祝歌,你出来一下。”班主任用了听上去很让人感到冰冷的语气。 生物老师停下了手中的活,连忙示意祝歌出去。 祝歌有些错愕,她双手抓了课本一下,下意识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马上出去了。 “跟我走。”班主任又强调。 班主任在前面走,祝歌在身后有些胆怯的跟着,虽然不知道班主任为何这样着急,但现在,她才是最心里最没底的那一个。 祝歌跟着班主任走进了办公室,其他老师都有课,整个屋子里就只有祝歌和班主任。 “祝歌,你……你在赵嘉嘉失踪之前,因为什么事情找过她对不对?”班主任问。 这个问题,直接让祝歌发懵了,在她的记忆里,她最近都没有找过赵嘉嘉啊,要有的话,唯一好像是前几天赵嘉嘉借了她一直红笔,但很快就还了。 “老师,我没找过赵嘉嘉什么,我能想起来的就是赵嘉嘉跟我借了一支笔,再就没别的了。” “老师不是怀疑你什么,但是你得诚实,知道吗?”老师接过话。 “啊?” 祝歌愣了一下。 诚实?什么意思?意思是说祝歌在说假话? 祝歌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班主任又接着说了下去。 “赵嘉嘉的妈妈请假回家了,她在自己女儿的房间里发现了女儿的日记本,日记本上记着每天发生的事情。”老师平缓的说。 “所以呢?”祝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在赵嘉嘉失踪的两天前,你找赵嘉嘉谈心来着,你说的东西让她很苦恼,然后在她失踪的前一天,她放学回家的路上你又去找她一起走了一路直到分开,对不对?” “啊?” 祝歌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是她不记得她做过这些事情。 谈心?跟她走了一路?她感到很苦恼? 为什么祝歌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情? “老师知道你不说实话是有难言之隐的,但是现在就你和老师两个人,有什么可以跟老师说的,老师不会跟别人说。”班主任接着说。 祝歌紧闭着嘴,她不敢跟班主任对视,目光在地板上的垃圾桶里徘徊。 在那个十分常见的黑色垃圾桶里,有几支笔油用完的圆珠笔,还有一沓验算的满满都是公式的草稿纸,如果仔细看看的话还能看到上面有余弦定理的公式。 班主任也是知道祝歌心里害怕,于是她又挤出一个尽可能更加自然的微笑,用更加温柔的语气说:“祝歌,别太紧张了,老师理解你的。” 祝歌还是低着头,她咬着自己本身就很单薄的嘴唇,双手紧紧地攥出了汗,许久,她才跟班主任说上一句:“老师,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说谎。” 接着,班主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叹气。 “你什么都不说,这样我帮不了你。” 言外之意是,你就是在撒谎。 第二章 办公室窗户内侧有一只虫子飞着往玻璃上撞,翅膀煽动着出了嗡嗡的声音,砰砰地撞着玻璃撞个不停,它一定是想离开这个地方。 或许小虫子不知道,它余生的宿命,就是不停的撞玻璃,撞玻璃,直到有一个人类觉得它太吵太烦,于是一报纸直接把它拍死了。 祝歌渴求着老师能相信她一下。 她心里写满了疑惑和困扰,但是却无力表达出这种感觉,她有一串话想说,但最后只说出来三个字。 “我没有。” 这三个字根本无力表达出祝歌的状态,她心底太多的疑惑根本得不到解答。 “老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可能跟赵嘉嘉说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让赵嘉嘉也感到不舒服,你担心是你说的那些东西和赵嘉嘉的失踪有关,但你不要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 “我真的没有!” 祝歌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很着急,也感到很委屈,虽然班主任语言上总是给着一种谅解的态度,但祝歌感知不到任何被信任的感觉。 班主任又不停地做思想工作地谈了几番之后,也大概是累了,也失去了刚刚的耐心。 “祝歌,到底有什么事情你不能说出来?赵嘉嘉日记的内容我们看了,哪天考试考得怎么样,哪天心情怎么样她都会写的,而在失踪前恰恰写到你找她,祝歌,你越是什么也不说,老师越没办法帮你!” 班主任把声音扬起来,很着急,很着急。 可祝歌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在那么一刻,她还怀疑自己失忆了,怀疑赵嘉嘉这个人的失踪还带走了她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可事实真的不是那样,许许多多与赵嘉嘉琐碎的记忆还在心里,可就是记不起班主任说的赵嘉嘉日记里的事情。 祝歌还是咬定了不曾有这些事情,如果她的大脑是完好的,她就敢保证。 班主任把双手抱在胸前,她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变成了一声叹气,俄而间变成了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既然你这样,老师真的帮不了你了。” “老师,你相信我一下,我真的没有啊!” 祝歌着急死了。 班主任点点头,但没说话。 她没相信祝歌的话。不,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 因为先入为主的判断,后来祝歌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几个小时之后,祝歌见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他们负责赵嘉嘉失踪这一件事情,因为日记的事情算是来做一点调查。 关于赵嘉嘉那本莫名其妙的日记,祝歌没有看过,她也不知道赵嘉嘉究竟怎么了,但她都如实回答了她所有知道的东西。 祝歌其实还是害怕的,比起那本稀奇古怪的日记,她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白费。 不过,这次结果倒还不错。 “谢谢配合,你回去上课吧。”记了一些东西后,面前的其中一个警察把笔帽合上,把记东西小册子装了起来。 “啊……?好了吗?是不是现在有很多的……问题呀?”祝歌有点儿胆怯,她的眼睛也不太敢抬起来。 “查清问题是我们的事情了,你集中注意力学习就好了,不用担心。”面前的警察笑了笑,叫上他的同伴一同离开了。 祝歌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会,然后拖着有些劳累的身子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上着自习课,纪律一般般,几个角落里总是时不时地传来一些吵闹,一些想集中注意力的学生们带上耳塞,为的不被外界给打扰。 在祝歌踏进教室的那一刻,许多人以为是班主任来看纪律了,突然安静了一秒钟,那一秒说来也是奇迹,不但由喧闹变成了肃穆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近乎停止了,但看到回到教室的人不是班主任而是祝歌,一些同学会咋咋呼呼地说一句:“吓死我了”,气氛又变得欢快了。 人与人的情感并不相通,祝歌没有因为班上欢愉的气氛而从沉重变得好一点,她一声不吭地回到了座位上。 没有拿出笔,没有翻开书,没有把本子打开,现在的她眼里也看不到什么书本,只能在想象中看到一团乱麻,斩上千万次也碎不掉,还能看到自己右边空荡荡的座位,在吵闹声中显得孤独了太多。 那本赵嘉嘉的日记,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面会记载一些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难道是,有人坑害了赵嘉嘉之后,伪造了日记本?那为什么上面要写一些关于自己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在祝歌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时候,一个小纸团啪地一下直落在祝歌的书桌上,是从右面丢过来的。 祝歌看向右面,在离她两个过道的位置,一个男生朝她摆摆手,意思是他丢过去的。 男生叫做刘石,祝歌同班同学,祝歌在隔壁的高二二班有一个关系极好的朋友叫做温冉,而刘石是温冉的邻居,与温冉的关系相当暧昧,于是刘石也因此和祝歌有了话题,俩人也能说得上话。刘石在班里属于经常掀起风雨的人,班里出点什么事准少不了他的参与,也是令班主任最头疼的同学。 打开了刘石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他的自己可是潦草,得仔细看才能写得是什么,不过让人心一颤的是,有三个字虽然写着歪歪扭扭,但对于祝歌来看格外的扎眼,那是一个名字:赵嘉嘉。 ‘上午老师叫你去说什么了啊?下午咋又把你叫出去这么久?因为赵嘉嘉?’ 诚然,刘石应该就是单纯的好奇,但是祝歌心里正是不太舒服的时候,这个问题让她的胸口有点闷。 她拿出笔,在上面回下‘恩……老师好像误会了什么’,然后又丢回了刘石,纸团弹啊弹,差点从刘石的桌子上掉下去。 以他们曾经的关系,她没必要遮掩隐藏什么,实话实说就好。 不过,刘石翻开纸条之后的表情让人有点不舒服,每一寸肌肤的样子无不展现出惊讶的模样,咋呼而不自然。 他平时就是那个样子,这样的表情并不突兀,但不突兀并不代表让人感觉好受。他平时就是那个样子不代表这副模样不会伤害别人,只会证明在平时就会伤害到那些心思细腻的人。大多数人因此不好受。 社交规则告诉我们,要忍耐。借此之名,大多数人把这种“不好受”的感觉吞在了肚子里。 一分钟之后,刘石又扔过来了一张纸条,是一张新的便签纸,不是刚刚的那张了。 ‘什么误会详细说说呗?’ 一张大概巴掌大的纸,刘石歪歪扭扭的在上面第一行小小的写上这么几个字,后面留着大片大片的空白,很明显就是想让祝歌仔细地写下来。 祝歌真的不太想写,她不想回。 社交规则又告诉我们,要礼貌。借此之名,许多人不懂得如何拒绝。 最后,她还是回了一句‘班主任觉得我没把知道的东西告诉她,接着怀疑我。但我的确没啥知道的’,又丢了回去。 这次,祝歌没看刘石是怎样的表情,这样能免去很多难受的感觉。 看不见不代表听不见,刘石翻开纸条之后,椅子响了又响,他坐不住了。 没等到新纸条再弹过来的时候,下课铃就响了。 本以为随着下课铃的响起刘石的追问会告一段落,但谁知,刘石一下课就跟个猴子似的,连跑带跳穿过赵嘉嘉空荡荡的位置的到了祝歌的位子旁边,脸上写下了密密麻麻的求知欲。 “哎,你说说,你跟班主任都聊关于赵嘉嘉的什么了?” 不知怎么得,刘石的话就像一团火一样,让祝歌的心烧的格外的烫。他只是纯粹的好奇,可没有管其他人难不难堪。 她分明注意到,提起了这样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话题之后,听到这句话的人或是有意地转过头来看,或是无意间地用目光瞥过来。 “什么……也没有!” 心急的祝歌站起身来,低着头快步向教室外走。 刘石并没意识到祝歌的窘迫,跟在祝歌后面接着喊:“你说说呗!” 祝歌低着头,他只想能快点走出去。 可谁知,刘石直接一句话把祝歌给惹的更难受了。 “你别跑,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啊,赵嘉嘉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说出来我们才能不怀疑啊!” 这句话,只要身子坐在教室里的人都能听见。 祝歌整个脸都是红的,她又羞又气。为什么刘石能毫无负担的说的这么大声。 “你别跟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祝歌委屈地很快跑出教室,就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一番,刘石的话让她心中堵上了一块儿大石头。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并不多怎么严重,但是祝歌开心不起来了。 这绝非是什么公主病,也绝非是什么无理取闹,只是她想起来莫名其妙的一本日记、想起来班主任不信任的那个语气,一想到这些东西,刘石的问题就在她心里千百倍地敏感。 人啊,但凡有一些共情能力,就会在发现一个话题引起他人不适的时候不继续下去。 第三章 心情不好的时候,祝歌总会去找一个人,温冉。 温冉与祝歌不同班,她在隔壁的二班。祝歌一直都觉得,温冉真的是那种魅力会向外散发的女孩子,在她身上总有一种高贵而亲切的气质。按理说高贵和亲切本来是矛盾的,高贵总是让人感到遥远,可在温冉身上,这两个本应矛盾的词却出现在一起也都变得并不奇怪了,这是一种特殊的魅力。 祝歌站在了温冉班级的门口。 这一幕经常会在这里上演,所以高二二班的同学每次看到这一幕都会明白怎么回事,直接就把温冉喊了出来。 温冉的学习很好,课间的时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也会用来学习,不出教室。可一听祝歌来找她,她马上就放下了课本走出了教室。 “怎么了?” 有的人好似天生就能带来亲和力与安全感,在每次见到温冉的时候,祝歌总会有这种感觉,更珍贵的是,这种太让人安心的感觉只会对特殊的人才有。 祝歌有很多的话都想和温冉说,不过她扫了一眼教室后面的时钟,有点可惜地说:“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我说不完了。” “没事,歌,那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走吧?到时候在讲,好吗?” “嗯。” 温冉和祝歌并不顺路,以往都是温冉跟其他顺路的小伙伴一起回家的,可今天的祝歌需要温冉。 真正的悲剧,或许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开始:人们不习惯把一座大楼的地基没有打好叫做悲剧,只有在大楼因为没有好的地基倒塌的那一刻开始,人们才会管那叫做悲剧。 晚自习,祝歌拿出了自己的数学练习本,希望自己可以沉浸在别的事情当中而忘记不开心的记忆。 班里有些吵闹,班长喊了几声“安静”之后依然无动于衷,祝歌右面两个的位子都是空的,赵嘉嘉那里为什么没有人不用多说,至于刘石,他应该是又翘课去球场打球了,天天如此。 整个下午到晚上,刘石感觉都疑神疑鬼的,祝歌也开始后悔跟刘石说这些事情了,对于一个侦探小说看多了觉得事事都有蹊跷的中二少年来讲,这哪是什么简单普通的事情啊,这就是本世纪的一个惊天谜案,而祝歌很可能在刘石心里面成为为惊天谜案布局已久的反派主角,刘石自己则是化身为福尔摩斯。 班里的讨论声更是络绎不绝了,班长在教室的前面叹了一口气之后站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班长是要管纪律的,可不曾想,班长走到了祝歌的面前。 “祝歌,你说你怎么回事啊,搞成这样子?” “啊?你在说什么?” 搞成这样子?哪样子啊?祝歌看见突如其来的指责,觉得没头没尾。 “赵嘉嘉不见了的事情啊,跟你有关对不对?” 祝歌有些愣,为什么班长会知道这件事?难道其他人不停的讨论都与自己有关? “谁……谁说的?” “我也不知道啊,大家现在都在传……” 本来祝歌只是觉得周围过于吵闹罢了,可原来吵闹的内容竟然是跟她有关,她心里燃烧出了一种恐惧感。 是……是刘石说的?没错,只有刘石知道这一点啊! 祝歌按住桌子站了起来,飞奔出了教室。 究竟是不是刘石说了什么东西,如果是的话,他说了什么? 见到了祝歌跑出去,班里面更乱了,班长摇了摇头,叹息着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了,现在被讨论的主人公都变得不正常了,没法管了。 在迫近冬至的十一月,天黑的总是很早,上晚自习的时候天早早变成了乌黑色,全校都在上晚自习,所以哪里都是分外安静,一个地方除外,在学校篮球场的方向,发出了篮球与球框撞击的声音。 祝歌跑了过去,看见刘石和另几个逃课的小伙伴正在打篮球,篮球场旁边虽然有路灯,但是这个灯光不足以把这半个篮球场都照的明亮,这么黑的情况下还能打球,某种意义上说还是挺让人佩服的。 刘石笑得比较开心,他激烈的卡位、要球,并未注意到走到一边的祝歌。 “刘石!”一直比较安静的祝歌喊出声来。 这些打球的小伙伴本来就在逃课,时时刻刻提防着巡查老师的出现,一听见点动静,一瞬间手上动作全停了,但是看见来的人并不是老师,又舒了一口气。 看见祝歌来的了的刘石停下来,他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逃课被发现了被老师找到了,于是马上过去问祝歌:“干啥啊?” “你是不是跟别人说什么了?” “别人是谁?什么又是什么?你说清楚点哎,哪个老师找我了吗?”刘石摸不着头脑。 “……没有老师找你,是关于我的事情,你跟别人说什么了吗?” “哎,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松了一口气的刘石带着一点轻蔑,转而间用不是很在意的语气说:“我就跟大家说了一些你和赵嘉嘉的事,没多说什么。” “赵嘉嘉?我……我和赵嘉嘉有什么事情。” 祝歌脸色变差,她本应该问的是一个疑问句,但是她是以一种陈述句的方式说出来的。 “你别多想啦祝歌,我没多说什么的,就是说班主任现在怀疑你跟赵嘉嘉的失踪有关系,哎对了,你放心,我不是以那种咬定的语气说的,我是用那种不确定的语气说的……” 刘石在跟祝歌讲这个事情的时候,竟然还是一副‘你看我这么做是不是很贴心’的姿态。 “你……你你你!” 一股气涌了上来,祝歌连话都气的说不清楚了。 “哎对了,明天的作业……” “滚!” 祝歌朝着刘石喊了一句后,马上疯一样往回跑,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唯一能感知到的,是灰压压的重量压在了心上,蒙上了一块儿黑布。 被误解要不要解释?不难想象,如果她去解释的话,不但没有人会觉得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其他人还会看上去很大度地说“其实我们没想那么多”,祝歌相反回成了斤斤计较的那一个。 之前有人拿过一个女生来开玩笑,最后那些人就是这么说的。 但……凭什么?凭什么任由其他人随意去想,自己连一点解释的权利都没有?不解释就是默认,解释就是心虚? 荒唐。 祝歌赶回教室,站在了班级门口,还不用进教室就能听见别人议论的声音了,不用说,刚刚的行为让本来就是话题的她更容易被他人所议论。 面对着全班的注视,祝歌气喘吁吁的站在教室门口。 “喂。” “你们听着。”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想的,但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祝歌没有管其他人的眼神,回到了位子上坐着,把头低下,她分明感觉到议论声不曾减下,但是她只觉得吵闹罢了,至于内容是什么,她一个字都不会去刻意听。 一晚上过得很快。 等祝歌觉得周围稍稍安静的时候,她发现,原来已经放学了,一直没有人提醒她。 第一个让祝歌回过神来的人,是温冉。温冉见到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高二三班,可一直没看到祝歌的影子,索性就走进了教室,拍了拍祝歌的肩膀。 “放学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出来?”温冉善意地笑。 “温冉……” 祝歌往书包装了点东西,和温冉并肩走出了教室。 温冉与祝歌不顺路的,要一起走必然有一个人要多走一些路,温冉是多走一些路的那个人,可温冉不是那种把“多走一段路”当做是牺牲感的姑娘,她需要的是朋友在身边的安全感。 在路上,祝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温冉,尽管有些磕磕绊绊,一些东西祝歌真的说出来都很生气与心痛。 温冉的反应也很有趣,神态接连的变化:好奇,疑惑,诧异,愤怒。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温冉很不解。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祝歌也不知道,她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大家都好像把我当敌人一样……” “祝歌,你先不要在意,我无论如何都会在你身边,而且那些流言蜚语肯定会被真相击碎。” 温冉拉住了祝歌的手,祝歌现在最缺少安全感,感知到温冉手掌心的温度后她稍微感到一丝丝温度。 “会吧……”祝歌有气无力的说。 “别想那么多了,祝歌,你先让自己开心起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温冉笃定地告诉祝歌,这个姑娘平时都很温柔,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锋芒。 祝歌看着温冉的眼睛,温冉真的是用超级认真的语气说的。 “我不确定……” “等到刘石跟你道歉,所有人意识到错怪你的时候,我带你去吃火锅好不好?”温冉看着祝歌的眼睛。 “好。” 对于今天过得格外漫长的祝歌来说,她觉得今天和温冉一起的时间过得格外的快,快到祝歌还有好多话想说的时候,她就已经到家了。 “那个,我再送你回去吧,你回去的路也挺长的。”祝歌说,声音很轻很轻。 “你都到家啦,再说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害怕啊傻子。明天见啦,我给你带好吃的。” 温冉朝着祝歌挥了挥手,自己先一步地跑开,渐渐的身影也越来越小。 直到温冉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祝歌才把她的视线移开。 她站在家门口,随后抬起头向天空张望一下,能看见月亮,只是云遮住了好一部分,不太明显,有些黯淡。 厄运远未结束,它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神说,要有光。 可造出光之后,单看宇宙,还是茫茫黑色。 第四章 11月19日,夜。 祝歌坐在卧室冷冰冰的板凳上,越想越乱,越想越乱,最后索性趴在了桌子上,大脑区域空白,倒是什么也不想了。 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有不大的客厅,不大的厨房,不大的两间卧室,不大的厕所,同样,也只有祝歌一个人。 温冉说的对,她不该再消沉了,有些事情刚刚经历的时候觉得很委屈很委屈,但是说不定一觉醒来什么都忘记了。 她拿起了英语笔记本,找到了二十个单词开始背,就当是睡前的小插曲了。 dispose……spill……vanish…… 祝歌把这些单词零零碎碎地背了一遍,也没有管记没记住,就把笔记本塞在了桌子上,到床头开始摆弄她的闹钟。 六点,时间没错。开关,开了。万事俱备,准备睡觉。 事实上,睡一觉,有很多事情忘不掉。 祝歌睁开了眼睛,五点五十九,比闹钟定的时间就早一分钟,可怕的生物钟。 天还没亮,OK的,不过一会就该亮了,祝歌极其喜欢天刚刚亮的那一段时间,她感觉那段时间让她很有一种“希望的感觉”,像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至于昨天的事,那话怎么说来着,有些事自己忘不掉,可别人完全不会记在心上,还是从容一点得了。 二十分钟后,该洗刷的洗刷完,该打扮的打扮完,出门。 踏出门,祝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楼下了----一个让祝歌巴不得天天在身边的人:温冉。 温冉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呆呆的站在楼下面打着哈欠,她的皮肤超级白,学校的秋季校服是白色的,几乎没有多少人能驾驭住这种白色,可温冉却是一个例外。 祝歌根本藏不住她的笑容,像个孩子一样:“温冉,你怎么来了!” 温冉朝祝歌白了一眼:“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我没赶上呢。我昨天不是说会给你带好吃的吗?” “哇,可真有你的。” 温冉拎着一个黑色的小包,她朝祝歌递过去,里面装了果冻、饼干、薯片,还有祝歌最喜欢的蓝莓味的酸奶。 “先说好了啊,这些东西课间再吃,你别不吃早饭就吃一堆零食。”温冉白了祝歌一眼。 “你知道我不太爱去吃早……” “是,是,你不太爱吃早饭,我也不是跟你第一次这么说了,我咋跟当个妈一样,还要催你吃早饭。”温冉吐了吐舌头。 “对了,”祝歌想到了什么,她记得每天早上温冉都是和刘石一起去上学的,毕竟是邻居,走的时候喊上一声就能走,倒也是方便,但是话刚刚到了祝歌嘴边,祝歌又给咽了下去,现在她还不太想提到刘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恩……没什么。走吧走吧,上学。” 观察清晨这段时间的校门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为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总是大同小异,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很难把其中任何一个人从人群中区分出来。可就算他们看上去都一样,每个人的神情微妙的仿佛各有心事。 他那么着急,可能是等着把早自习的作业补完;她眼睛睁不开了,可能是想找个微小的时间小憩一下;他眼里带着光,可能是要见到心仪的女孩子了…… 不过,校门口有一幕倒是很奇怪。 有一个神色焦虑的阿姨,拿着手机站在校门口正中间,她左顾右盼,看一眼手机,又看一眼众人,一直都在重复这个动作。 校门口的门卫神色难堪地站在阿姨旁边,看起来他想让阿姨离开,但是自己又没有什么办法。 “大妹子,你真的先别在这呆着,你不是跟韩老师说好了吗,一会儿你去找韩老师吧,在这你是等不到人的……”门卫无奈地说。 “你别管我,我一定能找到的……” 祝歌觉得有点奇怪,抓住了温冉的手。 “怎么了?”温冉问。 “没事……先进学校吧。” 祝歌跟着温冉向校门口的方向走,在离校门口越来越近,甚至马上就要踏进校门的时候,门口那位阿姨的眼神突然跟祝歌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阿姨在那一刻神色严厉了数倍,她极快地低头看向手机,目光变得更加愤怒。 “你是祝歌?” 阿姨快速的伸出了手,那双手刚好死死的抓住了祝歌。 温冉警惕到了什么,拉着祝歌立马往学校里走:“对不起阿姨,您认错了,她不叫那个名字。” 见到阿姨气势汹汹的样子,祝歌完全害怕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个阿姨是谁? 阿姨已经拉住了祝歌的手,她的眼睛里泛着那种死不松手的狠劲,要想把祝歌拉进学校根本不可能。 温冉也急了,自己立马挡在了阿姨和祝歌的中间,把自己的名字假作是祝歌的名字:“阿姨,她叫温冉,今天我和她要值日,晚了就赶不上了,您让我们先进去吧。” “不可能,不可能!你自己看看这手机上的照片,她俩是不是同一个人!”阿姨急了。 温冉无意间瞥了一眼阿姨手机上的照片,那张照片她见过,是祝歌学生证上的照片,之前统计照片的时候大家都把照片发到家长交流群里,家长手里有这么一份并不奇怪。 这位阿姨是哪位同学的家长?难道…… “你肯定知道我女儿在哪,你跟我走一趟!”阿姨眼睛红了,紧咬着嘴唇使劲一拽祝歌,祝歌疼得轻轻地叫了一下。 她是赵嘉嘉的妈妈! 赵嘉嘉的妈妈知道女儿日记的事情来找祝歌了! 祝歌拼命退后,可是她力气根本就不如赵嘉嘉妈妈的力气大,而且她还很担心一件事情…… 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停下来看这一幕凑起了热闹,他们本来都已经踏进了校门了,可是祝歌和赵嘉嘉妈妈的争吵又让他们提起了兴趣。在校门口处的生锈的铁栅门旁,三三两两成群的学生们挤在门口,有的甚至挤在了铁栅门上,衣服贴在生锈的大门旁,甚至不顾卫生或者不卫生了。 在这些人里,听说过怎么回事的也不少,刘石昨天可没少把他的猜想讲给别人听,一传十、十传百的,一个个都知道有一个女生和前一阵发生的失踪案有什么关系。 祝歌越是在这儿拖着,越觉得自己境地无比的尴尬。 “阿姨,我真的……” 祝歌话刚说一半,温冉就眼疾手快地举起手掌朝赵嘉嘉妈妈的手臂拍了下去,声音十分清脆,在赵嘉嘉妈妈的手臂上留下来一道红红的印子。 “你个小畜生还打我……”出于本能反应,赵嘉嘉妈妈的松开了手臂,疼得喊了出来,那一下看上去都挺疼的。 祝歌正愣着,温冉就拉起了祝歌的手,往学校里面跑。 “先快跑!” 这一幕,校门口的学生们都看的目瞪口呆。 温冉平日在学校里都属于可温柔可温柔的那类学生了,她出手这一下真的让太多的人连想都没有想到。 人们就像羊群,哪里有食物羊群就会前往何处,哪里有八卦人们也爱往哪儿跑,看热闹都不嫌事儿大的,食物吃完了羊群就会散掉,事儿平息了,在学校门口的同学们也都散掉了。 温冉拉着祝歌的手一直跑,一直跑啊。直到跑到了教学楼里,直到跑到了祝歌她们班面前。 “呼呼……平日里我该多运动的,这才跑了多远啊。”温冉一边大喘气,一边把手放在走廊上的暖气片。 “哎……”祝歌也喘着气,她看向温冉,温冉的头发都乱了,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句:“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用整那些俗套的啦……”温冉双手扶住膝盖,还没缓过来,但还是接着说:“先回教室吧,有什么事情就找我,随叫随到。” 温冉一直都是让祝歌很安心的存在。 而此时的教室,大概坐满了三分之一的人,早自习尚未开始,大家还都在座位上轻快的聊天。 “我跟你讲,那个节目肯定有黑幕,我家xxx的实力排名怎么可能跌出前五,你去听听他上次唱的歌!” “昨天那球库里绝杀了哈哈哈哈哈,我回头入一双库里,你觉得哪个配色好看?” “哎哎哎你手账本借我看一下吧,我看看怎么排版好看一点。” “我哭了我本命英雄被削了,我用谁都没这么顺手啊……” 在各式各样的话题里,祝歌背着书包小心翼翼地捧着温冉给她带吃的黑色小包进了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让人不得不注意的是,刘石那小子看上去有点心事,双手插着兜拿脚瞪着桌子,不过这家伙也总是喜怒无常的。 虽然刚刚在学校门口经历了一场让人心头很难受的一出戏,但回到教室里,这情景乍眼一看其实还好,像极了无数平凡的一天一样,虽然没给人太多惊喜,但不至于绝望。 祝歌先是拿出了一颗硬糖,小心翼翼地剥下糖纸,然后把糖果塞进嘴中,蓝莓味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几分甜丝丝的味道像一个小精灵一般在舌尖上上蹿下跳,又慢慢消散开,整个人都会清凉许多。 在祝歌终于感觉到一丝丝甜的时候,教室门口变得格外的吵闹。 三个女生三个男生说说笑笑,走进了教室里,站在中间一直说得不停的女生叫做柳谭谭,她身材小小的,长相偏甜美类型吧,很讨男生喜欢,也很活泼,平日里跟祝歌关系也算不错,额……不对,应该是跟谁都算不错。 柳谭谭跟那几个人是笑着进来的,声音倒是很嘈杂,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东西,在进教室的那一刻,柳谭谭跟他们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活泼地说了句“上自习了,别说啦”后,便到座位上坐下了,她的状态调整很快,一坐下就可以翻开书学习,而且看上去十分用功。 只是,柳谭谭的确进来之后很快地到了座位上坐下心无旁骛,但其他的五个人在进教室的时候目光不约而同地停留在祝歌身上,而且有人还在偷笑。 那感觉让祝歌很不自然。 早自习开始,班上并不安静。 刚刚进来的那六个人,只有柳谭谭在专心学习着,她低着头认真地看着书,周围的世界仿佛与她无关一样,可是其他五个人,离得近的窃窃私语,离得远的互扔纸条满天飞。 从教室左面传到右面,从前面传到后面……有的从地上弹过去,有的从天空中划过去。 有一个小纸条,不巧、不巧、很不巧的,扔的时候砸到了电风扇,转而又弹到了祝歌的桌子上。 扔纸条的那个男生脸一下子青了,连忙向祝歌咳嗽几声,然后又指了另一个小伙伴,那是他要扔纸条给的对象。 他吓得不轻,就像这个纸条落在哪里都行,就不能落在祝歌的面前。 祝歌看了一眼那个男生,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条,纸条折成了纸团的样子,不过不是很均匀,最开头的两个字露在了外面。 那两个字是“祝歌”。 这个男生用的钢笔写的,钢笔的痕迹渗透进纸团,从外面也可以清晰的看见纸条里有一个字是“嘉”。 赵嘉嘉的那个嘉。 祝歌沉默了。 理应她应该把这个纸条帮忙传出去,毕竟她也不是那种看别人纸条的人。 可毫无疑问,这个纸条写的内容是关于她的,而且极有可能与赵嘉嘉有关。 祝歌正准备身手拿起纸条在想下一步怎么做的时候,那个男生飞快的从座位窜起,跑到祝歌面前,飞快的拿起纸条揣在了兜里。 “哈哈,不好意思哈,我没扔准。”他嬉皮笑脸地说。 班长听见了他下位置的声音,立马说:“别随意下位,注意纪律!” 那个男生笑嘻嘻的把纸条放在兜里又回到了位子上,他笑的有些僵硬。 这一出出画面,全部都被祝歌看在眼里了。 伴随着下课铃响的声音,大家齐刷刷地站起,一个个往外跑着涌去吃饭,教室里顿时空荡了大半片。 祝歌这边没有去吃饭,她这里有温冉给她带的零食。 另一边,柳谭谭坐在座位上,她吃早饭这件事像是看心情一样,有时候去吃,有时候则是不吃。 祝歌想到了那张纸条,想到了他们六个人一起进教室的情景。 她迟疑了一秒钟,站起身。 “嗨,柳谭谭。” “恩?有什么事吗?” 柳谭谭转向祝歌。 第五章 柳谭谭是一个很难给出定义的人,她在社交关系里的适应能力十分强大,无论对方是暴躁还是温顺,无论对方是理想还是现实,无论对方是自负又或是自卑,柳谭谭和不同的人相处都能让对方感觉十分舒服。不过也有一点小插曲,高一的时候,祝歌听说其他班的有个女生公开骂了柳谭谭,但是随后这个女生又被柳谭谭的身边的男性朋友与女朋友针对的很难看,至于后来怎么样,祝歌也不太清楚了。 见到祝歌过来跟她说话,柳谭谭把手中的书放下,一脸认真地看向祝歌。 “啊,是这样的,今天早上……你们在聊什么呀?”祝歌很直接地就问了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问合适一些。 “今天早上?”柳谭谭回想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你是说进教室前的时候吗?” “啊,对。” “你为什么会好奇这个啊?”柳谭谭一脸懵懂。 面对柳谭谭的疑问,祝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想提起那个纸条的事情,又怕柳谭谭早上根本没有参与关于她的讨论而因此产生一些误会。 面对祝歌的迟疑,柳谭谭立马说:“今天早上我跟他们在说我昨天晚上上网看的新闻啦,吃了个关于网红出轨的一个瓜。” 柳谭谭很自然地笑了笑,那样的神情很难有人会对她说的话产生质疑。 祝歌有些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看来祝歌误会了什么,哪怕那几个人真的是在谈论祝歌和赵嘉嘉的事情,那也应该和柳谭谭没有关系才是。 柳谭谭盯着祝歌的眼睛,问:“是不是有设么事情?” “啊?没事的,没事的。” 柳谭谭看着祝歌的眼睛,问:“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心情不好?我听见昨晚很多人都在乱说。” 柳谭谭这一下,可真的说到了祝歌心头上。 “他们都是在乱……乱说,你不要听他们的。” “我觉得也是这样,那些人总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到处传传,也不知道是谁最开始说的……到底安得什么心啊。”柳谭谭叹了口气。 “是刘石,昨天他没搞清楚就开始到处传传了。” “这样啊……”柳谭谭直直的看着祝歌的眼睛,接着问:“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要到处乱说?” 祝歌本来不想把那些事情向温冉以外的其他人说的,但是听到柳谭说其他人“乱说”的时候,祝歌心里的委屈在这刻如泄洪般的迸发出来,她把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日记的事情告诉了柳谭谭,柳谭谭有那么强的共情能力,她一定会理解的了祝歌的。 在听故事的时候,柳谭谭的表情开始是困惑,后来变得有一些的惊讶。 “天……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柳谭谭的表情,分明是不太相信还会有这种事的。 祝歌低下头,她怕柳谭谭根本不相信祝歌跟赵嘉嘉失踪一点关系也没有。 柳谭谭似乎没有站在了祝歌这里,很暖心的,很暖心: “祝歌,我是相信你的,你不要理会其他人乱说话。” “啊,谢谢你。”祝歌受宠若惊。 她们俩还想多说些什么的时候,班上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聊着天回来了,对话也因此打断了。 “我先回去了,帮我保密啊谭谭!” “一定一定!”柳谭谭朝祝歌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毕竟有些事儿还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祝歌总是很享受上课前的大家一个个进入教室的那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祝歌感到很惬意,不需要像上课那样花几倍力地集中精力,也不会像无所事事的时候那样懒散,那段时间是像是一种会收到反馈的等待-----你若是等,肯定会等到大家陆陆续续的回来,你若是等,也肯定会见到想要见到的人。比起我们遇到的许许多多什么也等不到的等待,这样的等待就显得格外的温柔。 第一堂课是物理,物理的课算是比较缺乏趣味的课,老师的声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而且节奏、速度几乎不怎么变化,像是一个催眠曲,再加上这是第一节课,难免会有人想要睡觉。 “我们来讲一下电场强度的这个题,先看看里面出现的物理量有哪些……” 在物理老师像是在读稿一样的语速里,班里有人陆陆续续地趴在桌子上,或把一摞书放在桌子上,挡住准备酣睡的自己。 班里趴在桌子上的人越来越多,物理老师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好几个。 “喂,我知道你们起的早,但这是第一节课,你们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起来提提神,别睡了别睡了。” 就连让大家别睡了这种话,节奏音调都不带丝毫的改变,要是不听老师讲的内容的话,还会以为老师在讲课呢。 物理老师话音刚落,教室里突然发出了震聋发聘的“咚咚”两声。 那是用手使劲砸才能砸出来的声音。 在一向以催眠著称的物理课上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人吓得一激灵,全部立起来了身子,以为一向喜怒不惊的物理老师这回发火了。 可他们抬起头,此时就连物理老师手里的黑板擦都掉在了地上,眼镜差点吓的掉在了地上,这声音明显不是现在在四处张望的物理老师发出的。 “咚咚”的两声重锤声再次发生,教室的门狠狠的颤抖了两下,那才是声音发出的地方。 物理老师把自己的眼睛扶正,摇摇头地朝门口走去:“不急哦,别锤了,是不是哪个同学迟到了啊?” 老师缓慢地把门上的锁打开,教室的门却一下子被弹开,撞到了物理老师的头上,留下了一个大红印。 只见赵嘉嘉的妈妈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咬牙切齿红着脸走进了教室,眼神恶狠狠地瞪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大吼一声:“祝歌是哪个,快给我出来!” 见到赵嘉嘉妈妈竟然直接找到了教室里,祝歌手上一紧,把手上的卷子一下子抓的褶皱了。 物理老师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他也能看清楚对方不是一个可以用讲道理解决的人,于是平日里慢吞吞的物理老师也挡在了赵嘉嘉妈妈面前。 “这位家长,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学校的,但是现在是上课时间,请你出去,不然我叫保安过来了。” “怎么进学校?是你们三班的班主任允许我来的!” “那你去找班主任就好了,你来班上干什么。” 一向沉稳的物理老师这回好脸色也没了,而赵嘉嘉妈妈也哑口无言,但是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局面一度僵持了一段时间,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祝歌和赵嘉嘉妈妈徘徊。 对于想看热闹的人们,这场面就好似一个角斗场,他们就是一个个不用付门票的观众,只管着热闹就好了,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 祝歌从未感到过如此的窘迫。 她感觉脑袋有点晕,坐都做得不太稳了。 在祝歌马上要崩溃的时候,班主任终于到了教室门口,看见了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她急得拍了一下大腿:“赵嘉嘉妈妈,不是说来我的办公室吗!你怎么来到班里了!” “你先让那个小混蛋告诉我我女儿怎么样了!”赵嘉嘉妈妈还想更进一步,却被物理老师抓住了手腕。 赵嘉嘉妈妈几乎是被拖出教室的,得由物理老师和班主任两个人才能架住,在被拖出教室前的一秒,赵嘉嘉妈妈还仍在满口喊着“祝歌”的名字。 祝歌的脸红的火辣。 物理老师和班主任都离开了教室,教室里没有老师,自然乱的早就不成了样子,说的不好听点,群魔乱舞。 祝歌把头埋在了桌子上。 她感受到无数灼热的目光狠狠地钉在了她的身上,无数的话语传达过程中都要穿透她的身体。 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可是想上千万遍,她也不知道怎么做该更好。 大家聊得内容越来越猖獗,说出的话也愈加的不再经过思考,而坐的不远的刘石是最兴奋的一个,他就差从座位上弹起来了,一个劲地跟周围的人证明他昨天说的猜测是对的。 那是祝歌最难以名状的一刻,她感到自己的灵魂不再属于□□,飘乎乎的好像要往天上飘,她甚至看到了她自己的全貌,狼狈得窝囊极了。 刘石在一旁越说越起劲,他拍了一下桌子,跟周围几个男生十分认真地说:“我告诉你们哦,这个世上唯一知道赵嘉嘉是死是活的可能就是祝歌了……” 凭什么?凭什么?祝歌质问自己。 那一刻,她飘出去好几米远的灵魂又瞬间抽回了她的身上。 “闭嘴!!!” 祝歌从未有过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 班里一下子被祝歌这一下给整的安安静静。 他们把要说的话稍微咽了咽,全部都看向祝歌,一个个安静的像一只木鱼,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就是盯着祝歌,什么也不做。 祝歌用双手撑着课桌站了起来,脸低垂着,没有看班里的任何一个人。 “这件事情跟我没关,我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后,祝歌低着头走出了班级,过程中,她一次没回头,没有和任何人任何眼神交汇,全程看着地面。 “吁----” 她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了起哄的声音。 那样的声音,很久很久以后祝歌都不会忘记,那像是一根针深深地扎在了心上,哪怕微微想起这件事,都如刀割一般。 在以前的同窗生活里,她明明觉得跟大家相处的很快乐,大家也都是很好的人,可为什么如今她却惹得众人嫌? 祝歌过去的家庭生活并不快乐,学校成了她一个可以逃避一切的避风港,但这一刻,这一个避风港坍塌得连一个架子都不剩,只剩满地的疮痍。 这一切都要从赵嘉嘉的消失说起,误会从何而来,便向何处走去吧。 祝歌走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在办公室里的,是气的脸发红大声嚷嚷的赵嘉嘉妈妈和一边劝着赵嘉嘉妈妈平息起来的班主任。 祝歌,敲了敲门,发出咚咚俩声。 看到了祝歌,班主任显得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我刚想找你来着。” 看见了祝歌的脸,赵嘉嘉妈妈猛地站起,指着祝歌:“果然是你!今天早上在校门口还死皮赖脸地不承认,我要你好看!” 说罢,赵嘉嘉妈妈离开了座位,走向祝歌。 祝歌站着一动不动。 “赵嘉嘉妈妈,我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我真的和这件事……” 祝歌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响起,她的脸上多了一道红红的巴掌印。 赵嘉嘉妈妈高举着手,眼珠子瞪得特别大,似乎要掉出来一般,她的摇晃个不停,随时都可能落下去另一个巴掌。 “赵嘉嘉妈妈,您这是在做什么啊。”班主任被这突然一下也吓着了,连忙抓住了赵嘉嘉妈妈的手。 赵嘉嘉妈妈明显没有善罢甘休的样子,她大声声讨:“你个小贱人!我女儿在哪里!” 班主任的力气似乎比赵嘉嘉妈妈的力气要小得多,她拽不动赵嘉嘉妈妈的手,连忙劝着:“现在连警察都没发现祝歌和您女儿的事情有直接的关系,您现在先冷静一下……” 祝歌捂着脸上刚刚被打的那一块儿,她面无表情,对能解释清楚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阿姨,我真的与这一切无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赵嘉嘉在哪里,有需要的话我也会尽自己所能的。” “你现在还给我嘴硬,看我不……” 祝歌没有听完赵嘉嘉妈妈的话,便扭头离开了办公室,心如死灰。 她觉得和这里格格不入,这里太吵闹了。 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了班主任和赵嘉嘉妈妈的声音,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无非是给自己寻不快罢了,离得远远的反倒让人舒服。 自己能来,就证明了自己问心无愧。 正当祝歌一步一步下着台阶的时候,下课铃响了。 去哪?祝歌问自己,她也不知道,至少她现在想远离这个鬼地方。 在顺着楼梯向下走的拐角处,祝歌看见了刘石和温冉。这个地方是极其隐蔽的,也只有学生会不经意地往着瞅两眼,老师是不知道的,印象里一般只有情侣会来这种地方。 说实话,祝歌的第一反应是挺不好受的,毕竟在祝歌这里,刘石是一个让她感觉极度不适的人,特别是刘石在教室里笃定地说祝歌是唯一知道赵嘉嘉死活的人时,刘石在祝歌心里就被剥的好感全无。 而刘石和温冉呢?这俩从小就是邻居,一直也都很玩得来,而且祝歌总有一种不知道是直觉还是错觉:刘石喜欢温冉。 他们俩人并没有注意到祝歌,表情都还挺严肃的。 就在下一秒,温冉扇了刘石一巴掌。 清脆,响亮,意想不到。刘石的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他没想着温冉会来这么一下。 “祝歌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犯不着来我这诋毁她,而且你别再到处胡说八道了。” 温冉说完之后就转头往班里走了,这是祝歌第一次见到如此冷峻的温冉。 她身后的刘石,一脸不甘的样子盯着温冉的背影。 他说:“你等着,我给你找证据去。” 温冉丝毫直视前方,刘石说的话她半个字都不再听进去,径直走回班中。 看到这,祝歌的鼻子就酸了。 第六章 今天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刘石都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而平日里最喜欢盯着学生的班主任一天都没有出现在教室里,本来该上的数学课也是改为了数学课代表发下来卷子做题,大家也都知道----班主任现在正在跟赵嘉嘉妈妈在一起呢。 下课铃响之后,班里马上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变成了热闹的样子,不过祝歌现在的心里承受能力并不好,她总害怕这里的热闹跟她有关,于是早早地离开了教室。 离上课大概只有两分钟的时候,祝歌回到了教室,脸色普普通通,没有什么波澜。 不少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她受够了,不过一想到一会儿上课后,大家就没工夫再看她了,于是还是回到座位上坐下了。 刘石一脸坏笑的来到了祝歌的书桌前站着。 这笑让人很不舒服。 “你来干什么?” 祝歌没有抬头看刘石,而是准备下节语文课要用到的课本。 刘石不紧不慢,一点也不像之前纷纷不平的样子,他低下头,非得出现在祝歌的视线里。 接着,他说了一句让祝歌心一凉的话。 “祝歌,赵嘉嘉的日记里写了关于你的很多内容,但你不承认对吧?” 祝歌心一紧,抬头看向刘石,刘石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你,你听谁说的?” 见到祝歌有点慌了,刘石露出了他的本性:“你也有被我抓到把柄的时候啊,呵呵。” 为什么刘石会知道这件事情?难道是赵嘉嘉的妈妈又下来说些什么了吗?不,今天她做了那么出格的举动,班主任一定会多加注意,不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接着,祝歌就想起了今天早上她把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了柳谭谭。 她把目光移向了柳谭谭,却发现柳谭谭当时也在看着她。 经过不到半秒的对视,柳谭谭把目光转移到了另一边。 在祝歌看向柳谭谭之前,柳谭谭分明也在看她。 柳谭谭把脸转向另一边,嘴角微微上扬,接着又沉浸到了学习之中,一副事不关己沉浸其中的样子。 祝歌心里一闷,朝刘石扔一句:“没有的事,你别再乱说了。” “怎么?有勇气把你的罪行跟柳谭谭吐露没勇气告诉我?” 刘石这一激,让祝歌失了理智,她突然间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座子上的文具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发出了各式各样的声音,比如圆规落地的声音很刺耳,比如橡皮擦几乎没有声音,还会弹上几下,还有笔尖朝向地面的钢笔-----明显已经不能用了。 祝歌浑身都在颤,但没有人过来帮祝歌的东西捡起来,在许多人看来这是祝歌应有的一个惩罚罢了。 这场闹剧最终以语文老师的到来告终,语文老师捧着一大摞卷子,呼哧呼哧地走进来。 “同学们,这个节课考试,作文不用写,两节课连着,下课收。” 语文老师是上了年纪的老教师,严厉的很,一般学生可不敢在她的面前闹腾,教室立马安静了。 刘石回到了座位上,班里也不再吵闹了,可祝歌就和死了一般地呆坐在那个位置上。 整整两节课的时间,祝歌都没有捡起纸和笔,她坐在位子上一直在调节自己的情绪,就像在深渊之中向上爬一样。 那张卷子,她一个字儿也没写。 窗外的天空像是黄色,本以为是天气阴沉,可仔细看看,那是几片枯叶把天空的颜色染成了干枯的颜色。 同学们个个低着头,仔细地看着试卷上的题目,刘石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刚刚跟祝歌的对峙让他感觉像赢了一场胜利一样,柳谭谭面色凝重的看着卷子,周遭的事似乎与她无关一样。 坐在教室最前面的语文老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她虽然平日里很严厉,但是监考可没在时时刻刻地盯着大家----她手里拿着一本书,是白先勇的《孽子》,她一边看,一边发出着叹息声。 两节课时间过得倒是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交完卷子该去吃饭的时间了。 柳谭谭笑着跟几个好伙伴并肩走着,准备一起去吃饭。 祝歌思考了几秒钟,过去叫住了柳谭谭。 “柳……谭谭。”祝歌一开始声音还挺大的,说道“谭谭”的时候,她的声音淡了下来。 “嗯?”柳谭谭回头一笑,看上去一副很天真的表情。 “我有事……想跟您说。” 见到祝歌来找柳谭谭,柳谭谭身旁的几个伙伴不愿意了,连忙要拉着柳谭谭走。 祝歌拉住了柳谭谭,没有松手。 “哎呦,虽然不知道你把赵嘉嘉怎么样了,但如果你想打我们谭谭的主意的话,我饶不了你!”柳谭谭其中一个小伙伴过来把祝歌的手给甩开,要拉着柳谭谭离开。 柳谭谭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你们几个先去吃饭吧,我跟祝歌说会话。”柳谭谭对她们几个说。 “可是……” “好啦好啦,我跟她说完就去找你们,记得帮我打份饭哦,不要辣。”柳谭谭笑着说,她的几个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听了柳谭谭的话,离开了教室。 教室只剩下柳谭谭和祝歌两个人了,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祝歌顿了顿,开场就问了她最疑惑的一个问题:“谭谭……你把我们之间的秘密告诉了刘石了……?” “那不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那是你的秘密。” 柳谭谭很决绝地打断了祝歌的话。 祝歌心里突然很不好受,但还是隐藏住了,平静地问:“你……为什么?” “祝歌,这才只是个开始,后面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柳谭谭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不同于平常大众眼里的样子,并且出奇的冷静。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该理解的。现在大家都讨厌你,还有很多很多人觉得你害死了赵嘉嘉。” “不……不是的!事实不是这样子的!我是相信你才会把那些事情告诉你的!” 很明显,刚刚柳谭谭的那席话伤害到了祝歌。 教室的窗户没有关上,窗外的风吹进来,把书桌上的课本吹得齐刷刷地翻页,像是一只安静的乐队在演奏一种别样的歌曲。 柳谭谭摇了摇头,那种摇头带着一种蔑视,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鄙视,她似乎在笑话祝歌说的话。 “就算我相信你,有用吗?大家都觉得你是有罪的。我就算帮你出来说上几句话有什么用呢?” 这一连串的话让祝歌有些愣,面前的柳谭谭是她熟悉的那个柳谭谭吗? “你……” “别天真了,祝歌。那种傻瓜式的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既然大家现在都讨厌你,我提供一些能让大家更加讨厌你的黑料,会让我更显得正常一些,说实话我不觉得赵嘉嘉的消失跟你有什么关系,但大家喜欢出现什么样的人,我就要去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是正常的事情,你也别怪我。” 柳谭谭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穿过了祝歌,像一把匕首。 祝歌的声音明显比刚刚更加颤抖:“为什么……你并不觉得我跟这件事有关,不是吗?” “因为大家喜欢,就这么简单。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什么能为我带来好处,我站到他们阵营会让我合群,会让我融入到大家,会让人们喜欢我,因为他们觉得你是错的。”柳谭谭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要离开教室。 等到柳谭谭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向祝歌,祝歌的脸色很不好。 “这还只是个开始,如果我变本加厉了也不要怪我,要怪就去怪大家非要这么看你吧。”柳谭谭说完这句话后,眼神又立马变成了往日的神态,一身轻快地走出了教室。 祝歌孤零零地站在教室,咬了咬嘴唇。 柳谭谭不同于刘石,不同于那些指责她的人们。她知道哪一方是无端的施暴,知道哪一方是弱小的受害者。 尽管她知道,但是她还是选择了施暴的一方。 因为这一方可以假借正义之名,可以更容易地得到青睐,可以让柳谭谭得到她想得到的。 有那么一瞬间,祝歌觉得这并不太糟,因为这个世上至少多了一个人知道她是无辜的,可转念间,这种想法便烟消云散。 卑劣的邪恶并不比扭曲的正义要好。 这种扭曲的假借正义,更加凶狠。 而让祝歌没想到的是,柳谭谭还在继续着谋划她的算盘,好让她在不明是非的人们面前收获更多的“正义感”。 因为之前耽误了一些时间,祝歌几乎是最后一个去食堂的人,食堂窗口关了又关,最后只剩下了西红柿炒鸡蛋---祝歌是不大喜欢西红柿的味道的,但她还是点了一份。 她一个人坐在了食堂一张空桌子旁,心事重重。 而柳谭谭,在离祝歌大概三个桌子的位置上,她那一桌坐满了人,好像是在聊什么很投入的话题,看得出来,柳谭谭是话题的中心,因为所有人说话都是看着柳谭谭说的。 奇怪的是,那一桌子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祝歌来投来,只有一个人除外---柳谭谭。 柳谭谭全程都没有看祝歌,她的眼神近乎悲怆,一副忧伤的样子望着自己桌子上的餐具盘,而坐在她周围的人表情渐渐转为愤怒的样子,一个个都像是憋了一股气一样。 因为刚刚和柳谭谭的谈话,这一幕在祝歌面前格外讽刺---其他人愤怒的真实,柳谭谭悲怆的虚假。 接着那些跟柳谭谭一起的几个小姑娘站了起来,过来围在了祝歌的面前,一个个都高傲的抬起了头,只有柳谭谭默默地坐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的吃饭。 来者不善。 带头最高的小姑娘直接把祝歌的餐盘举了起来,狠狠摔在了地上,餐纸溅到了祝歌的裤脚上,脏兮兮的。 看见祝歌的裤子都脏了,旁边笑得最开心的一个女生忍不住开始嘲笑:“恶人有恶报啊,你敢把我们谭谭堵在教室里不让走,你就得有付出代价的觉悟了。” “我没有把她堵在教室。”祝歌蹲下身子,拿着纸巾擦着餐汁,默默地说。 “喂,别敢做不敢认啊,威胁柳谭谭说她要敢说出去就找人修理她的不是你吗?你还打她了不是吗?”个子最高的女生踹了祝歌的手一脚,手里的餐纸脱落在地上,那一脚很重,祝歌的手腕都红了。 此刻的柳谭谭,没有偷笑窃喜,甚至没有在看祝歌,眼睛反而红红的。 这幅样子,就像刚刚祝歌真的打她了一样。 祝歌环顾了一眼食堂,并不是没有人看见这一幕,只是祝歌在绝大多数人眼里,是“恶”的象征,他们只会觉得这几个欺负祝歌的女生很解气,很解气。 没有人愿意相信祝歌,站在她的旁边。 周遭的色彩渐渐退去,世界的颜色趋于灰色,一旁那个把“情绪管理”做到极致的柳谭谭成了灰色的中心。 祝歌站起来,推开了几个女生,径直地走向柳谭谭。 柳谭谭抬起头来,这是柳谭谭和祝歌在食堂的第一次对视,因为现在的情况超出了柳谭谭意料的情况。 祝歌举起柳谭谭的餐盘,摔在了柳谭谭的身子上。 上面的餐汁全部溅在了柳谭谭的衣服上。 一直都波澜不惊的柳谭谭此刻脸色变得惊恐,又带着一点慌乱。 “我去,你还给我得寸进尺!”柳谭谭身边的那些女生看见柳谭谭被掀了餐盘了,一个个全部冲过来,扑打成了一团。 一切都乱了。 一分钟后,同样在食堂吃饭的教导主任见到了这一幕,几声制止之下,那几个女生跑了,祝歌也没有留太久。 相反的是,柳谭谭坐着雷打不动,自己衣服上的餐汁更加显眼。 教导主任很快就看到了这一幕,而作为一个标准的三好学生,教导主任对柳谭谭也是十分熟悉、 教导主任:“谭谭,你衣服上的污渍是怎么回事?” 柳谭谭假意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刚刚……刚刚三班的祝歌弄得。” 教导主任有点惊讶地点点头,前几天赵嘉嘉的失踪就跟祝歌挂上了关系,一听到祝歌的名字,主任的头更加大了。 …… 此刻的祝歌,回到了教室旁的走廊上,在那儿,有一个插卡就可以拨打的公共电话,供学生们与家人联系。 祝歌的裤子角湿了,她拿水冲洗了一下,挽了起来。 她拨打了一通电话,手抖得厉害,拿不稳。 电话那头接起,男声很粗厚,是祝歌的舅舅。 “喂,祝歌,怎么想起跟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吗?” “……” “喂,祝歌?” “舅舅,我想转学。” …… 祝歌的舅舅听了几分钟的电话,听到了声音发抖的祝歌,说了一句“好”。 当天下午,祝歌就收拾起了自己的课桌。 转学的手续要一段时间才能办下来,按理说她可以上一段时间的课,可她连一秒钟都不想在学校里多呆了。 在班主任告知大家祝歌要转学的消息时,班里一片鼓掌声,这一切祝歌都咽在了肚子里。 她也忘不了刘石笑的声音甚至可以传到走廊里。 她也记得,在收拾东西经过柳谭谭的座位时,柳谭谭小声的低估了一句:“你别以为你转走了就结束了。” 祝歌信任过她,她把这种信任揉碎开来,换来的是传播开来的诽谤。 在大课间的时候,是温冉来帮祝歌收拾东西的。 在知道祝歌要转学的时候,温冉先是震惊,但她在看见祝歌红了的眼睛时,她明白了这一切。 她没有说挽留祝歌的话,这里是炼狱,她不会挽留祝歌留在这种地方。 当天下午,有一节很重要的数学课,温冉翘了。 她陪着祝歌拖着行李走出了学校。 “温冉,我真的没法想象在这里待下去。” “是这里不值得拥有你。”温冉说。 走到校门口,肃穆的风吹乱了她们俩的头发,外面是一片黑压压的高楼,又名学区房。 “你转去哪里?”温冉问。 “我舅舅联系的云锁一中。”祝歌低着头。 “一中?也很不错啦,你过去之后别想太多,好好学习,我们考同一所大学”温冉想了一阵子之后,眼泪就下来了,她用捎带着哽咽的语气说:“我一有空就会去找你,我们根本就没有分开。” “要见的话我们随时都会见到。”祝歌说。 最后,祝歌和温冉来了一个长长的拥抱,双方的体温交织,身上的香气在彼此之间蔓延。 在那之后,她还是踏出了校园。 离开了学校,一切都会变好吗? 她和温冉的友谊一定不会结束,可刘石对她愤怒和柳谭谭对她憎恶会不会又要延续到下一个地方? 一切都是未知的。 人总是要分离的,祝歌打上了一个出租车,她放好行李后上了车。 她一回头看见渐渐远去的温冉,便会哭出声来。 出租车司机很老道,他看见祝歌这幅模样,便知道她在经历一场分别,于是特别地放慢了车的速度。 音响里在放一首日文歌,是女声,一个电台在放。祝歌听不懂。 在这首歌的映衬下,祝歌渐渐看不到温冉了。热热的液体遮挡住了她的眼睛。 在肉眼可见的世界里,只剩下冰冷的高楼。 那首听不懂的歌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在祝歌耳边响起。 “这首歌叫什么?”祝歌憋着泪水,问司机。 司机略带尴尬,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 告别的时刻,陪伴祝歌的是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歌。 唯一能听懂的部分,是这首歌的开头的部分,用的是英文“lullaby”。 lullaby,是安眠曲的意思。 睡上一觉吧。 兴许,一觉醒来后,她就去了一个更美好的地方了。 对于那个炼狱,她不再留恋。 那些梦想一觉醒来回到青春的人,过去一定都是阳光和色彩。青春记忆里更多的是怯懦和自卑的人,往往害怕过去。 第八章 一切如愿,云锁一中高二一班,来到了新学校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在手续办好之前的那段时间,祝歌一直都呆在家里。 她偶尔会看看书,怕这段时间落下太多学业,在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睡觉则是打发时间的重要一项。 这段时间里,她跟温冉通过电话,主要都是温冉问她什么时候开学、叮嘱她做好准备之类的,祝歌没有多问温冉学校里的事,她也能猜到,她一转学,刘石那些人肯定会给她贴上“懦夫”的标签,至于柳谭谭嘛,应该也不会留什么好话给她。 她把长发剪短了许多,把发夹的颜色换了又换,把一切都弄成了像是重新开始的模样。 所以,不如抛下这一切,好好准备去云锁一中新的日子。 很快就到了上学的日子,她准备好了一切该准备的东西,不过哪怕是第一天,也没有人送她。 祝歌唯一能联系上的亲人就是她舅舅了,不过她舅舅是个大忙人,就算给祝歌办转学手续都是百忙之中挑出的时间。 出门前,她把床头的小熊放在了枕头上。 云锁一中的校门口不如云锁二中那般繁华,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便利店和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摊的小摊子,也没有关东煮,祝歌记起,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温冉都会带着祝歌到校门口点上一大杯关东煮,祝歌也会到二中旁的酸奶店打上两大杯酸奶和温冉一起喝。 祝歌穿着一件厚厚的黄色毛衣,天气可真冷呢,她把头使劲缩了缩,可还是能感受到明显的寒意。 在校门口,长相陌生的门卫拦下了她。 门卫严肃地问:“同学,你校服呢。” 祝歌摇了摇头:“我刚转来,现在还没有校服……” 门卫:“新生?你是哪个班的,我叫你们班主任来确认一下。” “高二一班,班主任姓吴。”这些功课是祝歌已经做好的了。 不巧的是,这段时间恰巧是班主任们一起商讨准备班会的时间,门卫也迟迟拨不通吴老师的话。 十分钟马上过去了,转眼就要到了上课时间,祝歌等待得也有一些无聊。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生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现在才来,肯定是算迟到的,不过男生也没有着急的意思,他眼神里生来带着一种不羁的轻佻,十分有神,浑然一体。 门卫看见男生,像是老熟人一样地摇了摇头。 “李外尘,刘主任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了,再迟到的话就不让你进学校了。” 门卫没有让男生进去,他好像叫李外尘,听门卫的口气,这不是他第一次迟到了。 “他已经这么跟我说过三次了,每次都只是警告……” “那我也得让你长一些记性了,更何况你又没穿校服,你现在这儿呆着吧。”门卫没好气地说。 说完之后,门卫就走进了门卫处里关上了门,以示对男生的警告。 男生倒也没有太气愤,在校门口晃悠起来。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同样站在校门口的祝歌。 “你也迟到了?”男生问。 “……没,我新转来的,等班主任来接我。”祝歌低着头。 按照正常的交流顺序,男生接下来应该会问祝歌是哪个班的才对,可是男生没有接下去问这个问题,而是低着头喃喃自语。 “转来的啊……哦,那你加油。” 说完之后,男生把头低了下去,没再说什么了。 大概上课五六分钟后,祝歌的班主任出现了,老师很年轻,看上去脾气也是相当的不错,她一溜小跑的跑到了校门口,笑的时候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祝歌,是你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班主任吴老师笑着跑到了学校门口。 “老师好。”祝歌深深鞠了一躬。 见到了祝歌被接进了小门,门卫也略带不满的语气跟门口的那个男生说:“行了行了,你也进去吧,这次就当给你个教训。” 男生耸耸肩,准备进校门,看来这次他也没把这当做是一种教训。 班主任吴老师看见了男生,叹了一口气,想必她先前是认识这个男生的。 “外尘啊,你怎么又迟到了,你们班主任一直都很看好你的,你也加一把劲……” “哦,我很抱歉让她失望了,对不起。” 这个叫做李外尘的男生略带敷衍的回答,接着走进了学校,他走的很快,本来在后面的他很快就超过了祝歌和吴老师。 吴老师摇了摇头。 这是祝歌来云锁一中的第一天,而那个叫李外尘的男生,是祝歌来到这第一个跟她说话的人,不过同时祝歌心里也明白----他是一个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人,可能后面都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班主任领着祝歌走啊走,她的脚步十分轻盈,仿佛是一个小孩子一样,难以想象这是老师平常应有的样子。 祝歌被班主任领进班,在班级门口的时候,祝歌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门口的牌子,有点儿生疏,毕竟不是以前的地方了。 班主任笑着上了讲台,孩子气地说着:“今天啊,我们班转来一个新同学,希望大家好好相处,祝歌,自我介绍一下吧,有什么就说什么。” 祝歌有点不自然的点点头,这一幕让她回到了以前---在云锁二中时她自我介绍的时候。 那天是她到高中的第一天,她看着讲台下的大家,大家都很可爱,看上去都很友善,她期待着能和大家成为朋友,那天,她在台上少有的话痨起来,不但简单的自我介绍了自己,还跟大家讲了自己喜欢的歌、喜欢的电影、喜欢的书。 如今,她又站在了讲台前又要介绍起自己,只是这一次的她没有了曾经的那道活力。 “我叫祝歌,大家多多关照。” 简单的两句话后,祝歌低下头走下讲台,大家似乎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祝歌向空位子走去时,同学们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做完了自我介绍--只不过是简短了一些,然后断断续续的鼓起了掌。 祝歌正要坐下时,她注意到了前面离她不远的一个男生回头看她,男生带着一个圆圆的眼镜,他眉毛轻轻挑起注视着祝歌,嘴里好像还在喊着什么。 那个男生十分面熟,祝歌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祝知夏---” 这三个字从男孩嘴里蹦了出来。 听到了祝知夏这三个字后,祝歌的身子抖了一下,差点没坐稳摔下。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男生的名字叫做张商,是祝歌的小学同学,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张商从不戴眼镜变成戴眼镜,从小学长长的头发变成现在的短发,从看上去调皮捣蛋变得看上去比较斯文,祝歌差点没认出来。 而并不是这些东西让祝歌差点摔倒----让她没站稳的是张商喊得那个名字,祝知夏。 祝知夏,是祝歌小学的名字,初中时,她改名为祝歌。 至于为什么改名,那是祝歌封闭在心里的秘密,她早把这个秘密锁在了心里,不再打开,可是没想到在这里与小学同学重逢,而那句祝知夏更是让祝歌心里一颤。 张商明显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让祝歌产生了不良反应,还是跟了一句:“是你吗,祝知夏?” 祝歌把头低下,假装没有听见。 可她的演技很拙劣,张商能看出来她是听见了的。 果然,祝歌的刻意回避引起了张商的好奇,下课时,祝歌到水房打水,张商在后面紧跟其后。 在祝歌停下来打水的时候,张商站到了祝歌的旁边,悄悄地说:“新同学,你好呀。” 祝歌有些无奈,声音有些低地回应了一句:“你好。” “你是祝知夏吧,我认不错你的,况且祝这个姓氏本来就不太常见。”张商有些自信地说。 “这么多年没见,认错也在所难免啊……” “你知道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是祝知夏!”张商笑了。 见到瞒不住了,祝歌也只好承认说:“额……你虽然样貌变化很大,性格倒是没怎么变。” 祝歌印象里,张商和她在小学的时候算不上陌生,那时候的张商一到下课就来找她聊天,又是来借铅笔又是来借橡皮的,当时的祝歌也搞不懂,她也并不是坐在张商旁边,为什么张商非得找她来借东西呢?再到后来毕业二人分道扬镳,也没有联系过,一直到这次见面。 第一眼见到现在的张商,从外表上看过去的确成熟冷静了,不过一接触,发现他还是跟以前一样。 “你怎么改名字啦?原来的名字多好听啊,现在听你说你叫祝歌总觉得怪怪的。” 张商说,而且祝歌和张商面对面的时候她才发现,张商根本就没拿水杯来接水。 “我不喜欢以前的名字。所以以后叫我祝歌就行。” 还好这个时候张商不是回一句“我偏不”,张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正经在思考什么似的。 “你在想什么?”祝歌随口一问。 “啊?我在想这么久不见,阔别重逢是什么样的场面,但没想到是今天这样出乎意料。” “恩?你还想过其他的相逢的方式?” “倒也是想过……不不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张商说着说着,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唉,不说这个了,你觉得班里大家怎样”祝歌突然问。 “大家?都很好啊,怎么了么?”张商疑惑。 张商理解不了祝歌现在的感觉,以前的祝歌觉得相逢就是缘,大家能同处一个屋檐下本身就是缘分,是很珍贵的一段时光,可是在云锁三中的经历让她把这变成了一种恐惧的情感。 看着张商一脸的疑惑,祝歌轻轻笑了出来,她在笑其他人一定不懂她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周遭会是怎样的人,她在笑可以不用像以前在屋檐下提醒吊胆的生活了。 这么久了,祝歌终于舒缓了。 在还有几分钟上课的时候,祝歌回到了座位上,下节课是语文课,祝歌把书本放在了桌子上,她摆了一个很好看的角度。 “祝歌,祝歌。” 有人在叫她。 祝歌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前桌在叫她,她的前桌也是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空气刘海活灵活现。 “你是叫祝歌是吧,今天第一次见面,如果记错了名字不要太介意。”女生说,看起来她还蛮活泼的。 “啊……是的,你好呀。” “我叫赵飞琪,你叫我飞琪就好啦,你是哪个学校转过来的呀?”赵飞琪好奇地问。 一听是问学校,祝歌心里突然间紧了一下,她对于以前学校的记忆还是有一些阴影的,但是毕竟对方也没有恶意,祝歌还是很礼貌地回答:“云锁三中。” 云锁三中这四个字,每一个字祝歌都咬字咬的很清楚,听上去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 “云锁三中?哎,我在那里有很多朋友呢!”赵飞琪突然开心起来。 “啊,是吗……” “是啊,那个韩思哲,你认识吗!你们学校跟你一级的,我跟他一起长大来着!”赵飞琪找起了话题。 “啊,我听过的,好像是校篮球队的。”祝歌回忆起这个人,她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也的的确确没有接触过。 赵飞琪热情仍旧,继续问:“那马丹蕾呢?我和她每年假期都会聚的,她现在高三了!” “啊,高一个年级的人我可能就不太熟了。”祝歌摇摇头。 “那那……柳谭谭呢!之前跟她一起学舞蹈的时候认识的,她真的人也好学习也好长得也好看啊!”赵飞琪不假思索地说。 听见柳谭谭这三个字,祝歌手里拿着的书突然没拿稳,啪的一下掉在了桌子上,发出很突然的一声声音,吓了赵飞琪一跳。 “啊……不好意思,我没拿稳。”祝歌很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赵飞琪也立马微笑示意。 没等俩人的话题继续下去,语文老师走进了教室,整个教室又开始安静起来了。 还好,还好赵飞琪没有问把柳谭谭在问下去。 否则,祝歌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云锁实在太小了,本以为从一个学校到了另一个学校,就不会听到刘石的名字,不会听到柳谭谭的名字,不会看到大家讨论起赵嘉嘉的时候都不怀好意的向祝歌这里瞥来,但云锁市终究还是太小了,本以为相互不认识的二人,竟也可能是早就相识的。 祝歌又想起了柳谭谭那句“你别以为你转走了就结束了”,可随后,她又马上努力让自己忘了这茬,她答应了温冉来了之后就不要想太多了。 她要努力忘掉一些经历。 她不要未来充满着未知的恐惧,不要拿未来来治愈自己不好的过去,不要究其一生都活在压迫之下。 她要一个可以安逸幸福的未来,她要和温冉考到同一所大学,她要能无忧无虑地坐在阳光下笑着。 她想要那样的未来才是。 第八章 黄昏,一只黑色的鸟儿飞过了操场旁树的枝头,祝歌向那个方向看去,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只乌鸦。 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当然,祝歌现在已经吃完了晚饭,可又不想太早回教室,于是在操场上一个人走走散散心,这可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学校的第一天。 操场上的人不少,在足球场上有约有二十个男孩子在踢足球,在跑道上,还有结伴的同学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散着步,其中包括着悄悄躲避着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小情侣们。 祝歌站在跑道的最外圈缓步而行,她此刻觉得格外的放松。 在这个学校,至少不会有人一看见她就对她议论纷纷,用尽那些污秽的词汇,也不会有人见到她就如同见到瘟神一般,灰溜溜的逃窜。 张商也在那些踢足球的男孩子中,在祝歌小学的印象里,他从小就喜欢篮球啊、足球啊、田径啊这些事情,小时候张商总是会跑过来说梅西、科比呀怎么怎么样了,不过祝歌一直都不是个体育迷,对这些也不太了解,只是在附和。 这些事情祝歌本来都是快忘记的,可是在今天又都想了起来,往事总是在快被忘记时被记起。 祝歌沿着操场最外圈散着步,而离最外圈不远处,是操场旁边的观众台----观众台由三排大台阶组成,每个台阶都挺高,每一排能坐不少人,但整体规模不大。 在观众台上坐着的人,大抵也是三三两两在聊天的同学,但是在这些人里,祝歌也找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面孔。 那个祝歌早上遇见的男生坐在第一排台阶上,就是那个迟到了还有些奇怪的男生,祝歌记得他叫李外尘。 那个男生拿着一本书,翘着腿,他把书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书,在阳光的映照下,他的脸一面亮一面暗。 他手里拿着的书叫做《彷徨之刃》,东野圭吾写的。 祝歌为了看清书的名字,注视了好几秒,当她终于看清书的名字视线上移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叫做李外尘的男生也在看她。 “看什么呢。”李外尘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冷冷地问。 “唔,在看你拿的那本书。” “你看过?” “没看过,但是我看过这个作者写的《白夜行》,我很喜欢。”祝歌说,她真的很喜欢那本书。 “哦,这本你想看吗?”李外尘把他手中的《彷徨之刃》合上,问。 “啊……?”祝歌还没反应过来。 李外尘没有等祝歌给一个确切的回答,他便把书放在了他旁边的石阶上,然后拿着放在身边的外套,起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他走的很快,脚步也没有迟疑,留下来的只有夕阳余晖照耀的《彷徨之刃》,阳光刚好把这本书劈成了黑暗和光明两面,一半是明艳的,一半是黑色的。 祝歌拾起书,默默想到,他可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三天过去了。 那本书,祝歌也已经看了一大半。 比起书,更让祝歌难以琢磨透的是李外尘本人。 上次借书的时候祝歌都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李外尘就离开了。所以祝歌每次在走廊里看到李外尘的时候,她都想上去跟李外尘打一个招呼并说一句谢谢,但是每次祝歌把手举起要打招呼的时候,李外尘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直接就从一旁走过去了。 三两次还好,次数一多,祝歌就觉得有点尴尬。 难不成他是脸盲,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祝歌也不喜欢,若不是她手里有一本他借的书,她可不会跟这个人打招呼呢。 正当祝歌以为她和李外尘不过是一本书的关系仅此而已时,又一件事情发生了。 在祝歌来到新学校的第一个周要结束的时候吧,在那天的第三节晚自习,祝歌做题做一套英语卷子做的入神,忘记了时间所在,等到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教室已经只有两三个人的时候,祝歌才意识到了原来已经放学了。 在云锁二中的最后那段日子里,祝歌的成绩直线下滑,一直做题都找不到状态,不过在新学校里经过一系列的调整后,祝歌渐渐地找回了自己的状态,感觉又可以用心学习了,至少不用再想那些琐事。 她对了对答案,自己刚刚做的英语卷子除去作文一共扣了10分,如果作文按照以往扣五分的水准的话,总分应该也是有135分的。 这个成绩当然比不上班里的学霸,可是祝歌能有这样的发挥也已经足够欣喜一点点了,心态好了,整个人都会变得自信得多。 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祝歌瞥遍了语文、数学、英语等科目的书本后,最后选择了从桌洞里抽出那一本《彷徨之刃》,祝歌只剩最后几页没有看了,今天感觉学习状态还不错,她打算看一看书来奖励一下自己。 她抱着那本书走出了校园,周围灰冷冷的,尽管穿的很厚,冷风却还是像一个个刀片一样到处乱划,甚至让人担忧这风会不会真的把脸给划破。 刚刚走出校园不远,在明晃晃的路灯下,祝歌感受到了一些不友善的气息。 在五十米左右的前方,有个人也在路灯下看着她。 虽然这样的距离根本看不清什么细节,但祝歌明显感受到了来者不善。 祝歌转身后退,可在更近的地方,祝歌又看到了一个人也在盯着她。 他双手插着兜,神色及其不屑,最主要的是,这个人离得近!所以祝歌能看清他的长相!他就是刘石! 他竟然从云锁三中找到云锁一中来! 刘石快步上前堵住祝歌离开的路线,另一个人也立马过来,离得更近之后,祝歌也看的更清楚了--另一个人是刘石在学校里的好友,平时跟祝歌也无太多交集。 “我在你校门口等了二十几分钟,你要不出来,我还以为班主任那里消息有误,你没转来一中呢。”刘石冷冷的笑。 他的笑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愤怒之下的威胁。 “你俩快给我走,不走的话我喊人了。” 祝歌说的时候缺了一些底气,她是真的很害怕。 刘石这种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是完全不用过脑子的,他从来都不会想承担的后果,不会管自己能不能承担起惩罚,只会一股脑的去做,还为其美名叫“率性而为”。 他完全不为所动,而是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表情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出现。 “祝歌啊祝歌,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个点了,你觉得附近除了刚刚出校门的学生外,还有别的人吗?你再看看我和我兄弟往这儿一站,你们学校那些学生有几个敢管的。”刘石继续笑。 “……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你知不知道现在温冉都对我什么态度。”刘石说。 现在的云锁三中,祝歌本来就是一个瘟神一般的存在,刘石他越飞扬跋扈,越会有人跟着他一起起哄,唯一能让刘石愤愤不平的也只有温冉了。 虽然祝歌平常都很安静,但她始终不是一个太会低声下气的女孩子,再加上刘石让她又回忆起那段时光了,所以祝歌似乎忘了现在有两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威胁着她,直接回道:“你自己做得什么事你自己负责,别怪别人看不起你。” 突然间,刘石的笑容凝固住了,接着转变成了愤怒。 “你们还真的是姐妹啊,连话都说的一样,我之前跟温冉那么好的关系,她现在竟然叫我滚远点……她也说我做过的事情让她看不起我……祝歌!要不是你当初把赵嘉嘉杀了,我和她能这样……” 刘石话还没说完呢,祝歌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刘石的脸上。 ‘把赵嘉嘉杀了’这句话在刘石嘴中蹦出来的时候,祝歌什么都明白了,只要刘石这张嘴在,她在别人的眼中就是该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可祝歌始终是一个女生,而刘石也终是一个十分强壮的男生,这一巴掌只让刘石的脸稍稍偏了一点方向。要是刘石打她这么一下,她肯定已经摔在了地上。 刘石怒了,彻底的怒了,他用手捂着他被打的那侧脸,眼睛瞪得像一头小野狼。 他上手一推,直接把祝歌推到了旁边的电线杆上,祝歌踉跄地跌在了地上。 “打女人这事说出去真不好听,但是你已经惹毛我了,我就算因为你把我和温冉拆散也不能让你太好看了。”刘石把袖子往上挽了又挽,他的兄弟在一旁捂着嘴笑,两个人这一刻看起来与恶魔无二致。 只是那句“把他和温冉拆散”实在可笑,祝歌唯一可幸的是温冉终于不用和这种人打交道了,唯一可惜的是温冉竟然和这种人成为过朋友。 祝歌双手撑住地面,让自己站起来,她的整个手掌都贴在了水泥地面上,坚硬、冰冷。 刘石和他兄弟把路一挡,祝歌根本就没有别的去处。 “你够了,刘石,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厌其烦的过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我。” “做了什么?”刘石的语气高了起来,“你把赵嘉嘉杀了还逍遥法外,我告诉你,你这种人迟早会受到惩罚的!” 祝歌忍不了了。 所有人都咬定她做了什么,所有人都把祝歌当个犯人来对待。 而刘石,是祝歌第一个把她被怀疑的事情告诉的人。可是,刘石却把这不清不楚的信息直接臆断为祝歌犯罪的证据,大肆宣扬,告诉所有的人,就连自己对此也深信不疑。 祝歌热泪从脸颊流下,流到了校服上。 她举起了她的拳头,砸向了刘石的肩膀。 祝歌不会打架,她从没打过架,她也没曾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能举起拳头朝别人挥去。 也因为如此,她打出去的拳根本就不疼,她也不知道该打哪里……这几拳甚至都不如刚刚打的巴掌有威慑力。 而刘石,根本没有因为祝歌力气小就下手轻一点,他狠狠推了祝歌的头一下,又把祝歌推倒在了地上,她手中的书滑落,并且倒地时用手掌支撑住地面,在水泥地上划过了一段儿距离--她的手掌也被磨破了皮,流了些血出来。 刘石把手放进右口袋里翻了又翻,拿出了他的手机,直接打开了摄像的功能。 镜头直直地怼在了祝歌的脸上,刘石还开了闪光灯,一道光直直地照在了祝歌的脸上。 光线直直的刺进祝歌眼里,展现了无穷的苍白。 “快点吧,说出你的罪行。”刘石把镜头的位置又移了移,镜头里的祝歌愈是狼狈,刘石笑得也就越开心。 祝歌泪水不停地流,但她却早已感受不到自己流泪的感觉。 “我……” 祝歌眼神里无尽的空洞,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离开她所在的牢笼。 她把视线移开,她不想看到刘石和另一个男的,一秒也不多想看到,她把头低下,看到了那本翻倒在地的《彷徨之刃》。 刘石完全没有理会,拿着镜头又怼得更近了:“你把你的罪行好好交代清楚了。” 祝歌浑身都在发颤,她的手伸出,拿起了那本书抱起在胸口---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总是想攥住或者抱着什么东西,并把那视为是自己最后的依靠。 她的手脏兮兮的,把书页弄脏了,伤口里流出的血还把一小部分染成了红色,但她就是紧紧抱住,蜷缩住身子。 “我……我什么罪都没犯。”祝歌带着哭腔说,浑身发颤。 刘石本来兴奋地拿着手机录像,但是祝歌无论如何都不按他的意思来,他也生气的把手机又收了回去。 他上前抓住了祝歌的头发。 “我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刘石说。 第九章 空中好像有几只乌鸦飞过,可惜夜色太黑,乌鸦早已与这夜色混为一谈,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空中的鸟叫声。 连只与夜色混在一起的乌鸦都能被发现,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街上如果有人出现的话一定非常显眼。 在安静的夜里,除了呼吸声、鸟鸣声、刘石的咒骂声,祝歌好像还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的声音,不过不是很明显。 真的是有人路过吗?祝歌害怕她听错了,得到希望之后转眼又失去希望。 虽然她的头没有抬起来,可是她的余光却足以瞥见马路对面的情景:有一个人正从这里路过。 那个人长得高高的,穿着白色的衣服,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明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他还没有回家,可此刻,这个人就是祝歌唯一的救命稻草。 “来帮帮我!” 祝歌声嘶力竭地喊,她抱住了那本书,蜷缩成一团---她害怕被打,蜷缩着可以保护她的身子。 那个路人听到了声音后明显停下了脚步,定在了原地,只是祝歌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刘石听闻祝歌的求救后一跺脚,明显他的底气是没刚刚那么足了,但是他表情变换的可是非常快,刚刚还是一脸凶神恶煞,此刻又笑容满面地跟那个路人招了招手。 “兄弟,这是我朋友,我们有一阵没见了,现在老友见面闹着玩的,别误会哈。” 刘石摆了摆手,大概是希望那个路人快点儿离开。 祝歌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真的害怕那个人会那样走掉。 她偷偷地抬起了头,多么期望那个人能读出她此刻多么的需要帮助。 虽然灯光昏暗,今天的天也很黑,雾气又很重,可是祝歌还是在一片模糊中勾勒了那个人的轮廓。 高挺的鼻梁,有神的眉目,以及全身上下都能透出的一股儿傲气。 即便只见过几次,但是对于这个人,祝歌留有很深的印象。 那是李外尘,她不会认错的。 在这种时机,这种情境下遇到了李外尘,祝歌没有时间感慨人生的巧合与缘分,此刻的她只希望有人能救她一把。 “李外尘,来帮帮我!!他们打我!” 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祝歌也清楚,如果李外尘没有来管她的话,刘石一定会因为她的求助更加狠心的报复。 以李外尘以往的表现和性格,或许他真的会走开。 他就站在那里,祝歌心里直直地担心他下一秒会怎么样,会不会摇了摇头,转身就离去。 事实是,李外尘的确在下一秒挪动了他的步子,不过不是离开的方向,而是走向祝歌的方向。 刘石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他真是个变脸怪,刚刚还是满脸假笑,现在发现自己没能骗过对方,又开始用恐吓战术了。 “喂,小子,你别多管闲事,你去打听……” 刘石话音未落,李外尘拽住了刘石的衣领,一甩把刘石甩在了地上,栽了一个跟头,看样子,用的力气并不小。 而刘石的兄弟先是愣了一下---他或许都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过转接着,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小兄弟也立马要冲过来给刘石报仇,李外尘用左手直接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脑袋。 其实这下子李外尘是收了力的,如果他使出全力,那小子可有苦头吃了,可这个血气方刚的小子哪知道有什么优势劣势,那小子虽然处着劣势,但还是踢出一脚想偷袭李外尘,可这脚刚刚抬起,李外尘又是识破,左手一向下沉,用手掌把那小子按倒在地。 整个过程很快,甚至李外尘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祝歌蜷缩起的身子前一秒在颤抖,下一秒她抬起了头,散落的头发又垂下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把挡住实现的头发撩开,却见到刘石和他的小伙伴已经倒在地上了。 刘石在云锁三中是学校的体育健将,她刚刚都没看到李外尘是怎么把他打倒在地的。 马上,祝歌也站了起来,她起来也很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把自己的头发往后面顺一顺。 那边刘石站起也很快,他想反击的时候,李外尘站在原地,说了他这个晚上说的第一句话。 “你做事也要想一想后果。” 李外尘说的时候,表情还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刘石手刚要出去,便又收了回来,他这次没动手,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许久,才问出一句:“你留个姓名吧。” “李外尘。木子李,里外的外,尘土的尘,没一个字虚假。” 刘石点点头,他是打算先回去摸清一下对方是谁。 接着,刘石说:“行,我们的账以后再算,但是我也提醒一下,你至少也得了解你救的人是什么货色再救,她在我们学校……” “够了。”李外尘打断了刘石的话,“我不关心你们的事,我也不想跟你啰嗦了。” 刘石一愣,他不喜欢自己的话就这样被打断,有点尴尬地冷笑两声,他的兄弟则是有点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的站在刘石旁边。 “走吧,”刘石碰了他兄弟一下,边走边跟他说:“回去搞清楚这个大爷是谁再回来。” 他们二人走开了,不过回去的姿势大摇大摆,就好像刚刚是胜利者一样。 管他这是不是精神胜利法,这俩人离开,对于祝歌就是最好的结果。 等待处境安全,祝歌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红了,才发现自己的泪水竟然还没停下来,也才发现自己现在脏脏的,根本不敢直视李外尘。 不过,她还是很快地站直了,鞠了一个90度的躬,声音很清楚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知道是注定还是巧合,也没多问为什么李外尘在这么晚的时候还没有回家而是在这里,在这一刻,她心里只有真挚的谢意。 这个人的出现,在这个时刻救了她。 李外尘的反应并没有太激烈,他甚至也没有接受祝歌感谢的意思,转身就要离开,很平淡的撂下一句:“我有点事,先走了。” 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生性凉薄,竟然一点情绪都没有改变,可如果他真的是生性凉薄的话,为什么又会出手相救呢? 祝歌看着李外尘要走远的身影,又看着这周围乌漆嘛黑的街道,四周有着流浪猫的哀嚎,有着不知名的鸟儿的悲鸣,想到刚刚的情景,祝歌还是害怕地不敢动弹。 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刚刚经过那样的事情,她怎么能够不害怕。 “李外尘……我害怕。”祝歌说了出来,用李外尘可以听见的声音。 李外尘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祝歌,只说了一个字:“啊?” “我不敢走了。” 李外尘停下,他的眼神看向祝歌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脸,又看向她在手上的伤口。 “走吧,我陪你。”李外尘走到了祝歌旁边。 “……谢谢。” 祝歌有了胆量,那是李外尘给她的胆量,她走了起来。 “你家里有包扎伤口的东西吗?”李外尘突然问。 “啊……有。”祝歌回答,她虽然平常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药啊治外伤的东西啊她都是备的比较齐全的,她得独立生活,这些东西都要备好。 李外尘好像在一旁点了点头,但是他没有说话,他似乎不怎么爱说话。 大概走了一小段路吧,李外尘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他的手机----学校里是不允许带手机的,那他肯定是偷偷带的。 祝歌注意到,李外尘打了个电话。 “喂,哥,今天晚上我有点事,我就不去了啊。” 李外尘在电话里说,但是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电话那头好像也说了什么,但是李外尘用了几句“我知道”搪塞了回去,一会儿他就挂断了电话。 “你还有其他事吗?”祝歌问,出于关心。 “你不用管了。” “唔。” 果然,跟李外尘把一个话题继续下去果然还挺困难的,不过祝歌好奇,这么晚了,李外尘究竟还能有什么事情呢? 他太奇怪,而且看上去总是独来独往,又或是闷闷不乐的。 他们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祝歌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那本李外尘借给她的书呢,不过整本书已经脏兮兮的了,书页里也都浸入了伤口留的血,已经不能再看了。 祝歌迟疑了一下,她大大的眼睛看着那书页,走着走着突然站定了,然后抬起头又看了看李外尘,李外尘没有在看她。 “不好意思,你的书我不小心弄脏了……等我再买一本赔你吧。”祝歌不好意思地说。 李外尘也站定,目光转移到书上,看了看,伸出手:“不必了,这本还我就可以了。” “啊?可是这本已经这个样子了,不赔给你的话我会过意不去的。” “那是你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我要回这本就已经够了。”李外尘没有理会。 “唔。” 李外尘不仅说话内容给人感觉很疏远,他的语调也是如此,一直都是很低的强调,声音大小也几乎不怎么变化。 他从祝歌手中把那本《彷徨之刃》又拿了回去,遗憾的是,那本书祝歌已经看到了最后,就只差最后的结局了。 不过有时候,不知道结局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祝歌的家刚好在云锁一中和云锁三中的中间,所以转学之后回家也不会变的更远,这也算一种幸事吧。可是,在剩下把祝歌送回家的路途中,李外尘没有说太多话了。 不过,唯一的小插曲是,他们在回家的时候会路过一条明晃晃的街道,那条街道旁开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子,除此之外,还开着灯红酒绿的几家酒吧,声音很杂,各样的音乐交错在一起。 在路过那里的时候,李外尘说了一句“我们绕开走”。 祝歌听了李外尘的话,小心谨慎的绕开了那里,只是不知道原因罢了。 等李外尘把祝歌送到楼底的时候,祝歌又鞠了一躬,说了一声“谢谢”,李外尘没有多说什么,便走掉了。 祝歌实在不懂他,真的不懂。 可是这种不理解,又让祝歌变得更加心安。 正因为这个男孩子很奇怪,所以在刘石要揭露祝歌“罪证”的时候,他会漠不关心的打断;所以在回家的路上,他也不会问为什么那些人会把祝歌当成敌人对待,不会问祝歌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事情祝歌根本就不想面对,她真的很害怕有人会提起,可还好,李外尘一句都没有多问。 祝歌没有问为什么李外尘要绕开走,李外尘没有问祝歌为什么那些人会找上她,这对于二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默契。 或许有一天,他们能明白彼此那么做的理由。 第十章 时不时地,祝歌脑海里会响起柳谭谭的那句话。 “你别以为你转走了就结束了。” 同样也时不时地,祝歌也总记起刘石在校门口拦住她的情形。 一个是平日里极其温柔待人温和的漂亮小姑娘,一个是相识很多年、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是邻居的同班同学,竟有一天,成为了梦魇。 难道说逃离枷锁,逃离“害了赵嘉嘉”的舆论困境只是自己想象出的一个世界,又难道,祝歌她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她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 她真的极度害怕自己一蹶不振,一直跌落在谷底中无法爬出,为数不多让她能感到欣慰的是,她的成绩似乎渐渐好转起来,这样的改变,会给祝歌带来“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的感觉,也可以暗示自己一定可以渐渐逃离苦海。 除了成绩之外,温冉与她的联系也能给予祝歌偌大的安慰。 这一个月里,祝歌和温冉会互相写信,也在一个周末相见了一次,祝歌会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温冉,温冉也会说一些她那里发生的事情,她说她过得很好,她还说她已经跟刘石不来往了,俩人现在仇可大了。 温冉说的时候,还是笑嘻嘻的说的。 她告诉祝歌,之前总会因为一些不想拥有而却不得不维持的人际关系感到厌烦,如今她终于有理由跟那些不喜欢的人说不了,这样的感觉很开心。 一切都很正常,二人也期盼着下一次的见面,期盼着两个人都变得越来越好。 待到回学校后,祝歌又有了希望与信念,她要和温冉一同好好学习,将来考入同一所大学。 而在一节班会课上,班主任突然公布下个周有一个市级活动需要大家一同参与,大家一同雀跃起来。 云锁市举办了一年一度的全市高中学生参与的歌手比赛,全市十三个中学一起参加,每个学校就只有一个参赛名额,然后评委打分来决定名次,第一名可以获得参与更高级别比赛的机会。对于那些唱歌好、而且期待一天可以登上聚光灯闪闪照耀,观众挥舞着荧光棒的舞台上,这无疑是一个好的机会。 因为这个比赛是云锁一年一度的,所以去年祝歌其实也对这个比赛有一些印象。 去年云锁三中的名额给的是……柳谭谭,是啊,那个姑娘无论什么比赛都能有她的身影,人长得好看,学习也好,特长也多,学校里的人儿个个都可喜欢她了,包括以前的祝歌。但在上次经历了柳谭谭的出卖之后,对于这个姑娘,祝歌不愿意去回忆、不愿意去提起。 再说说比赛的赛制。 因为高三是有学业压力的,课余时间并不丰富,所以歌手活动只有高一和高二才能参加,每个学校通过校内选拔,选出一名选手。 去年云锁市的第三名是柳谭谭,第二名是云锁一中的一个女生,至于第一名---是云锁五中的一个男生,不过这个男生去年是以高二的学生身份参加的,今年步入高三的他不会参加这次比赛了。 当然,毕竟这么多学校都要来比赛,肯定是没有这么大的场地能容下所有学生当观众的。所以只有参赛选手的班级可以到比赛场地当观众,去年在云锁二中的时候,是柳谭谭去参加比赛,所以祝歌可以一同去。而今年,参赛选手也刚好是祝歌班里的一个女生,名叫肖西。 按道理,祝歌也应该是观众的一员,可是她有些不情愿。 毕竟她的名字在云锁三中已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如果她被三中的观众认出来的话,一定会被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待到下课的时候,祝歌马上跑出教室门,小跑到了班主任身边。 “老师……老师,这个活动大家都必须要参加吗?”祝歌问。 班主任停下脚步,把手中的卷子握了起来,有些疑惑,学校里大家都巴不得去当观众,怎么会有人不想去呢? “恩,那天班里不会留下任何人,教室会直接锁门,不参加比赛也根本都没有地方去啊。” “唔……那请假回家可以吗?”祝歌不太甘心。 班主任摇摇头,她不理解祝歌一再强调不想参加比赛的理由,最后,她猜测祝歌可能很内向,不喜欢集体活动。 “祝歌,你刚刚来我们班级,这种集体活动正是促进同学关系的时候。而且啊,这次我们学校参加比赛的是我们班的肖西,她去年拿了市比赛的第二呢,没准今年我们就是冠军了呢。”班主任说。 唔,原来去年的第二名就是她啊,那这次肖西也一定是冲着获得更好的名次去的。 可祝歌还是不太想去,不是不想参加集体活动,只是害怕见到她以前的同学。 班主任看出了祝歌窘迫,低下了身子,看向祝歌的眼睛,祝歌的眼神在闪躲、逃避。 “祝歌,你是从云锁二中转来的吧?”班主任笑起来,她笑的很温柔,让祝歌想起了妈妈。 “恩……” “你在那里有朋友吧?”班主任又继续问。 一瞬间,祝歌想起了温冉,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就更应该去了,刚好趁这个机会找一下自己的朋友啊。”班主任继续说,她想劝祝歌能一起参加集体活动。 “可是……我的朋友不一定来啊,每个学校不是只有一个班能参加吗……”祝歌有点遗憾,要是温冉能来的话,她也不至于现在这样犹豫。 “不只是这样的,除了每个学校有一个班参加之外,其余的班级也可以自愿参加的,不过名额有限,一个学校大概二十个人左右,就比如我们学校其他班级也可以报名当观众的,不过要那些人要抽签来决定了,不知道三中是怎么选观众的,但是你可以叫你的朋友尝试一下哦。”班主任吴老师边说着,边摸了摸祝歌的小脑袋。 即便是与班主任同为女性,并且班主任的抚摸细腻而轻巧,祝歌还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头,她本能的害怕有人接近她。 面对班主任的热情,不善于拒绝的祝歌也实在无法说服班主任,她也不想讲出她和以前的同学那些尴尬的关系。 班主任的眼睛很好看,她笑起来眯着眼,温柔极了。虽然她一直都没有猜中祝歌为什么不愿意去歌唱比赛当观众,可是那体贴又温柔的样子如一个知心姐姐,如果拒绝,会不会伤了她的温柔? 而且祝歌想温冉了,如果温冉真的有机会来的话,无论怎么说也要争取与她见面。 “好的,老师,我去。” 祝歌抬起头朝着老师点了点头,班主任微笑着,用手摸了摸祝歌的脑袋。 就像一直小兔子爬在弯弯的月亮上,用自己的小爪子轻轻地挠着月牙,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最珍贵的礼物。 当天晚上回家时,她便给温冉输入了一条短信,关于这次歌手比赛的。 祝歌曾跟温冉畅想过,等到高中毕业,她们要一起听演唱会,紧紧地挨在一起。 然后她俩拉着小手,遇到自己喜欢的歌就大声欢呼,欢呼声一定要压过全馆的人才可以。 等到深夜,她们就去湖边一起看月亮,一直看到黎明。 那都是她们关于高考后的约定。 今日,也有一个机会,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场面,虽然没有那么浪漫的月光,可她们又可以再见面了,一起加油欢呼,一起听着同一首歌。 在她们定下约定的那一天,她们也都没有想到---有一天祝歌会去别的学校,她们见面都成了难事。 现在有了见面的机会,一定要珍惜住才行。 祝歌点击了发送键,把短信发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祝歌除去学习,便是期盼与温冉再度相见的那一天的到来,其实她也对这学校里的很多事情感到好奇,比如张商总是时不时地会找祝歌来搭话,就像小学一样;又比如她的前桌赵飞琪总是会跟祝歌来讨论同学们之间发生的趣事,就像一个八卦小天王一样,对什么事情都知道的贼清楚;不过,最让祝歌感到好奇的还是那个人---李外尘,祝歌甚至有点羡慕那样的生活,他不会去主动了解别人的生活,别人同样也不会去打扰他。 就是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竟然在祝歌最危险的时候帮了她。 在学校里,她见到李外尘的次数并不多,无非是走路的时候偶尔碰见,他的表情每次都是出奇的一致,看不出喜怒哀乐,更揣测不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但祝歌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以一种极其特殊的方式与李外尘相遇。 那是在校外,与李外尘帮祝歌赶走刘石那次一样,都是在校外发生的。 距离歌手比赛还有四天时,放学,祝歌选择了以往的路线回家,她又是最晚几个走出校门的。 在晚自习的时候她就把作业给全部完成了,今天回到家,好好睡一觉便是了。 回家的路上有一条灯火通明的街,两旁都开着灯红酒绿的酒吧,也会有许多小摊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大部分时间祝歌都会穿过那条街道,那样子她能少走一些弯路,更快地回家,不过在李外尘送她回去的那一夜,李外尘倒是特别绕开了这条街道来着。 从中间走过,各种各样的灯光迎接不暇,各种各样的重金属音乐吵得耳朵嗡嗡的响,白光照在脸上转眼又变成了红光,马上又成了蓝光。喝醉的人们冲出酒吧,要不抬起头向天吹牛,要不低下头吐了一地,抬头也好低头也罢,大家本质都一样。 吵归吵,拉客归拉客,但是服务员们看见祝歌穿着一身校服,眼神连向两边瞥都不会瞥一眼,自然也不会在祝歌身边花费时间,没人要把经历浪费在一个根本不可能来消费的乖学生身上,每次她都会走的格外顺利。 但今天在路过其中的一家小酒吧的时候,酒吧里想起了好像是吵架的声音,吵得很凶很大声,下一秒就好像要打起来了一样。 玻璃门打开,一个人被扔了出来,从十几阶台阶里滚落下来。 这应该是有人打起来了……为了避免被误伤,祝歌打算绕过这一块。 祝歌离开时,余光瞥到了从台阶上滚下的这个人。 她瞬间停下了脚步。 这个人,是李外尘。 第十一章 十几节台阶上,每个台阶上都有一次厚厚的灰尘,大多数客人鞋印留下积累的灰。 从这么高的地方滚下来,李外尘疼的闭上了眼睛。 站在台阶上面的,是三个大叔模样的人物,凶神恶煞。 有一个嘴里叼着烟,两手插在黑色长裤的裤兜里,抖着腿。 有一个胳膊粗的夸张,虽然现在天很冷,可这个人穿的还像是夏天,在寒风中还穿的很单薄,好像在刻意展示他的肌肉。 带头的那个人身材臃肿,手里还拿着一把吉他,不过看他握着的姿势,他不太爱惜这把吉他,像是握着武器而不是握着乐器。 李外尘过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连咳嗽了好几声。 他没穿着在学校总是穿的那件白衣服,而是穿着一件祝歌没见过他穿过的黑夹克。 为首的那个大叔吐了一口痰吐在旁边,接着迈着肥重的步伐走下了台阶。 一般人走路太快会觉得他走的不稳,走的慢点会显得稳重。但是这个肥大叔的走姿奇怪得很,走的又慢又显得很不稳重,看着像下一秒就会摔下台阶。 肥大叔走到了倒在地上的李外尘面前,扣着鼻孔,漫不经心。 “这里不需要你唱歌了,你以后别来了,以后这的夜场都是我安排人。”肥大叔冷笑。 李外尘从地下爬起,用手摸了摸鼻子,流了一点鼻血。 他没有注意到祝歌在附近----祝歌跟这些人有一定的距离,李外尘又是背对着祝歌,看不见是理所应当的。 “我跟陈哥说好了,以后我都可以来这里唱歌。”李外尘擦掉鼻血说。 “你别总拿陈哥说事,陈哥跟我的关系比你铁多了,这儿已经不要你了。”肥大叔往上上了一个台阶,因为李外尘站起来比他要高,所以肥大叔多站了一个台阶来保持着自己身高上的气势。 面对着肥大叔的打击,李外尘受着伤,却没有因此胆怯一丁点儿。 “陈哥现在都不知道这件吧。”李外尘用冷峻的目光看着肥大叔。 肥大叔挠了挠手:“他知道这件事,是他同意把你工作辞掉的。” “不,他不知道。是你想安□□的兄弟来这里工作,然后背着陈哥赶我走的。”李外尘接着说,他孤身一人手上没有武器,而对面的肥大叔有三个壮汉。 肥大叔没有反驳,面对李外尘的质疑,他像是默认了,没有正面回答李外尘。 “你还有要说的吗?” “让你的人走。”李外尘说。 “我去你的!!” 李外尘刚说完,那个肥大叔高喊一句打断了他,一把抡起吉他,劈向了李外尘。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那把吉他砸到了李外尘的头上,这个大叔也是个成年人,下手完全没有轻重,吉他的琴颈都在这一重击下折断。 李外尘没站稳,他失去了重心,身子一歪,马上就要摔倒在地。 祝歌瞳孔放大,惊得说不出话。 她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李外尘,也不认识面前这所谓的三个壮汉是谁,但是李外尘挨得这一重击,把祝歌狠狠吓了一跳。 “你们停下!” 她不顾别的,立即过去扶住了将要摔倒的李外尘,可李外尘身体的惯性让力气小祝歌抓不稳,他的上半身压在祝歌的胳膊上,差点把她都给压倒。 平日做题的时候没少用到“动能=二分之一乘质量乘速度的平方”这一个公式,可切身感受到的又是另一个感觉了。 祝歌最后手臂的力气都用上了,用抱的方式才让李外尘没有摔在地上。 李外尘比她高了十公分左右,她费力的把李外尘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让李外尘的头也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的呼吸就在她脸庞划过。 看到祝歌的时候,李外尘也没有太出乎意料的感觉,就像是以往的李外尘一般--无论发生什么,李外尘都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 “祝歌?” 他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他的嘴里祝歌的耳朵很近,全世界也只有祝歌能听见这一声。 祝歌心跳扑通扑通的跳了两下,不是因为害怕的心怦怦跳,而是因为这个男孩子的声音划过耳边真的很酥麻。 肥大叔拿着吉他,轻蔑的打量了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妹妹。 而这个小妹妹,也就是祝歌,竟变成了一个大姐姐一样……她挡在那个可怕的肥大叔面前,心里怀着未名的勇敢----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些人再伤害李外尘一下。 只是,肥大叔看见祝歌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又看见李外尘好像认识她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你同学?”肥大叔问。 李外尘咬住嘴唇,牙印印入唇中,却没有回答。 他好像被肥大叔给揭穿了。 肥大叔乐了:“你不是说你毕业了吗?你年龄够打工了吗?你一口一个陈哥,结果骗你陈哥你年龄够了?” 见肥大叔这么说,李外尘的呼吸频率明显变化了,祝歌能感受的到,因为李外尘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每次呼吸祝歌都能感受到。 李外尘隐瞒了年龄在这里打工,肥大叔发现了这一点,更开心了,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就能把李外尘从这赶出去,而且李外尘也别想再他口中的“陈哥”面前出现,因为他是个骗子。 祝歌看着李外尘,他的眼神在躲闪,此际的他正在无比担心肥大叔把他未成年的事情告诉陈哥。 她必须要帮李外尘这一把。 “哥,我们回家。”祝歌搀好了李外尘,二人紧紧贴着。 说完,她拿出身上带的纸巾,定睛看着李外尘的脸。他的脸上粘上了薄薄的灰,还有被那把吉他重击留下的伤口。 祝歌手微微颤抖,用纸巾擦了擦他脸上的灰,轻轻一蹭,纸巾就黑了一片。 那三个大叔对李外尘下手可真狠呐、 她把李外尘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自己的手也搂住了李外尘的腰,先前她可没有过这样和李外尘零距离接触的机会,也只有在这时,她才感受到,平日里看起了蛮瘦的李外尘,竟然肌肉这样结实----怪不得他之前能只身一人打败刘石他们俩人。 李外尘是怜香惜玉的,他也知道祝歌的力气是搀扶不动他的,尽管刚刚受了伤,他也尽力把身子调正,脚下尽量用大点的力气,好让祝歌不用太辛苦。 二人搀着行走,走过一个路灯,又走过另一个路灯。路灯的灯光从暗到明,又从明到暗。一旁的行人从少变多,又从多变少。 肥大叔站在原地跺着脚,接着踩了踩那把被他砸烂了的吉他。 他撇了撇嘴,一口地失望:“原来是兄妹啊,那没意思,没劲儿。” 说完后,那个肥大叔招呼这他那哥几个回酒吧了。 李、祝二人走过几个路口,李外尘也渐渐缓过了劲,恢复了之前的力气。 他把身子站直了,可以自己走起来了,站直之后,祝歌自然是比他矮的,垂下头,看见祝歌也在抬头看着他,眼睛水灵水灵的。 “谢谢你帮我。” 他难得主动地跟祝歌说话,尽管他说话的时候把视线移走了,没有盯着祝歌,而是目视前方。 对于祝歌来说,她可没有感觉帮到了李外尘什么忙,自己的出现差点让李外尘暴露,而自己装作是李外尘妹妹也不过是帮助李外尘止损罢了。 她低着头,脸颊微红,也还有些不好意思:“哪有,我哪帮了什么忙。” “没有你,我可能一整晚都离开不了,那家伙不好惹。”李外尘平静的说。 他的脸上还带着伤,在远近路灯的交互照应下,他身上的伤也是若隐若现,而上次,受伤的是祝歌,带祝歌离开的是李外尘。 他们俩,互相帮了对方一次。 李外尘一路上没有说话,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酒吧面前,没有解释为什么会被那伙人打,正如上次祝歌也没有跟李外尘解释为什么有人会打她一样。 走到一个岔路口,李外尘脚步一停,道一句:“我先走了。” 祝歌看着李外尘的脸:“你的伤口……没有关系吗?” “我自己包扎就行,没有事的。” 李外尘很淡然地说,这些伤口的出现对于他,就好似掉了一根头发那样平常而又无奇。 祝歌也停下脚步,看着李外尘的背影,她很想问一嘴他为什么会遇到今天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祝歌说出的的却只有两个字了。 “再见。” 若是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必再问了。 他点点头,依旧站着停滞不前。 他站在岔路口的正中间,左边的道路黑暗、冷清、错杂。 而右边那条路,更加黑暗、更加冷清、更加错杂。 祝歌要行向左,李外尘要向右行,二人要在此分别。 在岔路口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心慢行”的路牌,周边却根本没有一辆车经过,这路牌就像一个稻草人一样,立在无垠的尘埃之中,没有人会去打扰。 李外尘不再驻足,他转了一下脸,眼睛看着祝歌。 他的眼睛里有月亮的样子,透过这双眼睛,今天的月亮竟是圆的。 “多谢。” 这一次,李外尘不再是自己目视前方说话,而是看着祝歌说的话。 说后,他走向了岔路口的另一边,月光洒在他身上,就像他驮着月亮一般。 第十二章 关于李外尘,祝歌其实可以有很多种猜测。 比如他突然出现的地点、比如肥大叔说的话都可以稍稍悟出一些端倪种种,可是祝歌真的没有多想----她没有猜李外尘身上有哪些事情。 她能理解那种不想被外人所知的感受,正因她身上也有那些不想被知道的事情。 那是需要被遗忘的记忆。 虽说他们都接触过对方的一些秘密,可也都同浅尝辄止一般,并没有深入,李外尘之于祝歌,还如同神秘人一般。 不过,在离歌唱比赛还差两天的时候,祝歌听到了李外尘的名字。 大课间,祝歌拿出了一本小说,放在课桌上翻阅起来。 每到大课间的时候,平日里声音络绎不绝的教室总会有短暂的安静,它不同于上课时老师讲课的声音环绕,也不同于短课间大家都在教室里的嬉闹,正因为课间时间较长,大家都走出教室,所以此刻的教室声音是零零散散的,格外有感觉。 不过,往日的张商都会选择大课间到球场上奋战一番的,这个课间他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守在教室里。 他在教室里踱步,假装在思考问题的样子,可是,他越徘徊,离祝歌的距离便越近。 最后,徘徊着的张商就坐在了祝歌前面的位置--哦对,赵飞琪下课出去了,现在并不在位置上。 祝歌看着书,张商转着身子看着祝歌。 “看书呢?看啥呢?篮球周刊?”张商笑嘻嘻的。 “……我不爱看体育类的。” “哎,正常,每个人的爱好不同,对了,马上就要歌唱比赛了,咱班肖西同学要去唱,我们都去当观众,你对那不熟,这样吧,过去之后你跟着我,我给你当导游怎么样?” 张商有点小兴奋地跟祝歌说。 “啊?还好啦,因为去年去过一次现场,也不算太陌生。”祝歌实话实说,不过张商听后有些尴尬,他以为祝歌这是第一次去歌唱比赛的现场呢。 张商还没来得及找话题,教室里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同学们大家好,今年市级的校园歌唱比赛将有高二一班的肖西同学参加,由高二一班全体同学和选中的二十名同学担任观众。下面公布选中的二十名同学……” 广播说道这里,张商插科打诨一句:“哎,他们还得选中才行,我们这样倒挺好,直接就能参加。” 接着,广播报告了参与观众名额的学生们。 “高二二班,陈雷,马兆文。高二三班,牟雪飞,高二四班……” 伴随着广播念着,祝歌继续看起了书,她没有太在意。 “高二六班,李外尘。高二七班……” 祝歌停下来手头工作。 李外尘?祝歌愣了一下。 以他的性格,他倒是不太像参加这种活动的人啊。当然,祝歌才认识他不久,还不能够说了解李外尘这个人。 张商疑惑的看着祝歌,他不明白祝歌为什么突然就停止看书了。 “张商,那个……刚刚广播里说的李外尘,你认识吗?”祝歌问。 “哦?李外尘,那小子啊,太装了。”张商有点不屑。 “啊?” “之前李外尘他们班有人去逛街,发现李外尘那小子在露天卖唱,还录了视频来,后来学校里的声乐部看过视频,觉得可以把那小子拉进去唱歌,但是李外尘对声乐部那帮人完全不搭理,搞得自己有多高的范一样,太装了。”张商说。 祝歌有些不悦,不过是偷偷地不悦。 她不意外李外尘加入声乐部唱歌,但是“太装了”形容在李外尘身上肯定是不合适的。装是无才外露,而李外尘却是收敛。 张商似乎还不理解为什么祝歌会在说到李外尘的时候停顿问上一句,他更迫切的想知道祝歌和李外尘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接而问道:“怎么?你认识他吗?” 认识?祝歌不知道如何定义认识。 算下来,她跟李外尘连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都没有,互相不知道对方身世,而是像一种纯天然的默契。 “我借过他的一本书。”祝歌说,然后接着加了一句:“我觉得他人还不错。” “那你别觉得了,”张商跟吃醋了一样,又很正式地跟祝歌说:“他就是个异类,整天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那种,一点礼貌都没有,管教也不好。” 祝歌只是笑,她倒也没有因此对李外尘多了些偏见,只是觉得大家眼中的一个人原来可以相差如此之大。 如果说李外尘也一起跟着去当观众带给了祝歌一点惊喜的话,另一面温冉的消息则让祝歌有些失望。 温冉在短信中告诉祝歌,她也报名了这次比赛的观众,可是班主任没有把她的名字上报,班主任跟她说,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不要被这些东西分心。 祝歌咽了咽她提起的兴趣,没办法,温冉学习好,班主任看的也严,这次比赛跟温冉相聚的计划泡汤了。 早知道温冉去不了,她也不会跟着去了。 可她答应了班主任,罢了,也当做是一起参加集体活动吧,这也并没什么不好,或许可以指着这个刚好放松放松。 很快,马上就到了比赛的当天,张商一直缠着说要跟着祝歌坐在一起,祝歌也没有抵住张商的热情,无论是大巴车又或是在比赛的大厅,也让张商和她坐在了一起。 只是,在大巴车上的时候,张商在祝歌旁边络绎不绝地讲起一些她并不感兴趣的故事时,祝歌却一直看的是坐在大巴前面的李外尘,其他人都在有说有笑的谈天论地,只有李外尘在角落处显得格外的安静,他的手撑住了头,眼看向窗外移动的景色,像是陷入了外面的天空一般---他根本就不像是属于这个车的一员,他与这辆车上的所有人相比,显得尤其的唐突。 进入大厅的时候,云锁一中算是来的比较晚的学校,大部分学校都已经找到自己的观众席的位置坐下了,参赛选手也到了指定的地方开始化妆或是排练,包括祝歌班里参赛的肖西,肖西参赛前还说去年的第一名已经去准备高考了,这次没有去年那样有压力了。 祝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因为她怕她心里最不想发生的情况发生。 可世间就是如此奇妙,墨菲定理告诉我们: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在进入座位就座的路上,她迎面碰见了刘石。 刘石双手插在兜里,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眼神瞅着舞台走向厕所,他没看见祝歌。 祝歌看见刘石的那一瞬间真的吓了一跳,立马躲进了人群中,她回避的时候还不小心踩到了其他人,她立即道歉。 没错,最不好的情况就是,这次代表云锁二中的观众,就是祝歌以前在的班级。 而且,她大概也知道是谁要参加比赛了,她看向参赛人员的大屏幕,在那里,清楚地写着:云锁三中---柳谭谭。 看见刘石时,看见柳谭谭时,祝歌无疑的确定--她今天根本就不该来这个地方。 她明知道柳谭谭唱歌很好,明知道柳谭谭喜欢表现,明知道柳谭谭去年就已经参加了比赛,为什么她今天还要来这个地方。 她后悔了,以至于她一直躲在人群里拥簇着前进,生怕一不小心就遇到熟人,也生怕一不小心就听到“杀人犯”的字眼。 一旁的张商还不明所以地问“你为什么要往人多的地方走啊?”,可祝歌此时只能低头不做声。 经过一路的掩饰,祝歌才终于才走到了她的座位那里,张商也很快地和她坐到了一起。 周围多的是吵闹,这些声音让祝歌觉得有点儿烦躁,这唤醒了她曾有的不好的记忆--哪怕这些声音与她无关,她也生怕这些嘈杂的声音是讨厌她的。 熟人看见她后,又会不会指着她大叫“你看,那个害了赵嘉嘉的人在那”?这些事情祝歌远远都不敢想象。 片刻,参赛选手们化好了妆,也检查好了自己要唱的曲目,在舞台旁边一侧站成了一排,听着组织人员念一些比赛的事项。 虽然离得有点远,但是祝歌还是看见了柳谭谭,她是作为参赛选手们之一,站在舞台旁,双手乖巧的放在一旁,她扎起了长长的头发,一直缓缓垂到了腰间,穿着一件青色的连衣裙,看上去优雅而又开朗,在人群中,绝对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祝歌不想看她,便没有再看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那些事情,祝歌是真的会喜欢柳谭谭这种女孩子的,可是云锁三中的事情让祝歌真的无法再对柳谭谭有半点儿好感。 时间一到,比赛如预期一样进行,俩个主持人上来开始念开场白,男的俊朗,女的有气质,可惜念的稿子又臭又长,大家没有引起兴趣。 所有人等的是选手们上台去唱歌,按照抽签,肖西的出场刚好是在最后一个,柳谭谭是倒数第三个出场的,祝歌在此时暗自决定,柳谭谭唱歌的时候,自己就去上厕所,不用在这里受罪。 待到一连串的发言结束后,比赛也正式开始了,前面繁琐到甚至有人忘了这是一场歌唱比赛,甚至有人觉得这是一个讲座。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小胖子,憨憨厚厚,十分可爱。 “下面这首歌,我是想献给我的好朋友,嘿嘿。” 说罢,伴奏响起,他便唱了起来,歌声嘹亮,不要小瞧一个会唱歌的胖子,的确不假。 不知是不成文的规定如此,还是说这个小胖子开了一个头,几乎后面的所有人都要加上这么一句---这首歌献给什么。 “下面这首歌,我想献给未来的自己。” “下面这首歌,我想献给我的理想。” “下面这首歌,我要献给我人生中重要的人。” “下面这首歌,献给那些不能打败我的挫折。” 现场的气氛被牢牢把控住,不时地会穿出欢呼声,不过在云锁一中的观众席处,大家都在等待的是肖西---肖西一定会拿到头等奖,所有人都期待着。 歌手比赛马上到了后半程,当所有人愈加兴奋的时候,主办方有一个人穿着工作制服,来到了云锁一中这里的观众席。 主办方来这里是找班主任吴老师的。 “老师,您过来一下。”工作人员招手。 班主任吴老师一愣一愣的,被带到了旁边。 “您是肖西的班主任吗?”工作人员问。 “我是,怎么了么?” “肖西从刚刚开始肚子剧痛,头还很晕,一会就得去一趟厕所,状态很不佳。” 班主任脸色顿时不好了,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难道是昨天没休息好?可那孩子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应该不会这么紧张吧。 “她在哪里,我去看看。”班主任忙说。 “恩……她在休息室,但是您先等一下,她的状态恐怕没办法上场了,你们这里有替补选手吗?有的话赶紧去办一下手续吧,顺便把伴奏给挑了。要不来不及了,算作弃权。”工作人员带着一些遗憾说。 虽然吴老师很想去看看肖西的状况,可是她同时想到这帮孩子兴致勃勃地来到这里给同学打气,要是得到一个弃权的结果一定会失望至极,一整天都会提不起兴趣的,无论如何,还是要找到一个选手参赛啊。 班主任走到了学生中间,现场的音乐很大声,若不是贴着耳朵说,几乎是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的。 “肖西同学身体不舒服上不了场,有没有同学能临时上场表演?”班主任尽量用能被听见的声音说,可是仍然只有小部分的人能听见,大家把老师的话从每排的第一个传到最后一个,可是还没有人站出来。 大家脸上充满了错愕的表情,谁也没想到肖西临时会有这样的状况。 班里其实还是有唱歌好的人的,只是……事发突然,都没排练过、准备过,一下就要到这么大的舞台上,谁的心里都没有底啊。 时间越加紧迫,吴老师看向了李外尘。 此刻的李外尘,坐在一个角落中,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听着歌。 第十三章 吴老师走到了李外尘的面前。 “外尘,肖西同学身体不舒服不能上场了,你能不能临时参加一下?”吴老师俯下身子问。 李外尘双眼看向舞台,聚光灯照在舞台上,左右变化,连成了长长的一条线,似是灵蛇左右窜动就像要吞了舞台上的人一样,他看着看着,眼睛聚焦之后又是离开,从有神到无神,从彩色到灰色,待到聚光灯所有的光点聚集成一条线的时候,他便不再看了。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李外尘点了点头,他竟然同意了,吴老师也长舒一口气。 “那,外尘,”说着,吴老师指向了一旁的工作人员,“你跟着这个哥哥去办一下手续,然后选一下歌和伴奏吧。” 吴老师说完之后,没有久留,她得去看一下肖西的情况,肖西现在也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作为班主任必须尽职尽责。 李外尘站起的很干脆,在灯光昏暗的观众席,他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座位。 祝歌惊奇,在她的认知里,李外尘是不喜欢参与这些活动的,她本以为李外尘会拒绝的。 看见李外尘离开,张商戳了戳祝歌,他以一种早就看穿一切的语句告诉祝歌:“我说过的,他表面上好像弄得满不在意的,可实际上遇到这种机会还是特别喜欢表现自己的。” 是这样吗?还是说……李外尘难道对唱歌有一种特有的感情?祝歌突然想到了那天在酒吧门口遇到了李外尘的情形,他曾在那里唱歌的。 不管究竟是何种原因,肖西都带着遗憾离开了舞台,现在只能看李外尘的了。 俄而间,场上一片静谧,女主持人拖着长裙走到了舞台中间,场上唯一的灯光也打在了她的身上。 “感谢上一位同学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时光荏苒,每个人都要经历成长,每个人也要学会去适应生活,这是上一位同学的演唱教会我们的道理。而下一位选手,在去年,也参加了我们的歌手比赛,拿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绩,我们欢迎----来自云锁三中的选手:柳谭谭!” 话音刚落,一处观众席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无比轰动的尖叫声与打气声,那是祝歌以前的班级传来的声音,声势大的夸张,连主持人都不禁提示了大家要安静。 可是那种声音并没有黯淡下去。 “柳谭谭---柳谭谭!” 祝歌听得吵闹,可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探出了头,想看看掌声如此之大的柳谭谭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前排,还有赵飞琪跟周围的人激动的说着:“哎!这个柳谭谭是我的闺蜜!她唱歌可好听了……” 有些吵闹。 柳谭谭穿着青色的连衣裙,踮着脚尖一步一步轻悄悄地走上了舞台,莞尔一笑,挥出了手跟台下挥舞了一下。 “大家好,我叫柳谭谭,来自云锁三中。接下来我要唱的这首歌,我想献给……我的青春。” 说罢,柳谭谭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朝观众席鞠了一躬。 掌声渐起,因为柳谭谭的气质绝佳,场下听的有些疲惫的观众又重新集中起注意力了,而场下的评委,见到了是柳谭谭上场,一个个也开始讨论起来了,就好像来了一个大咖一样。 就连张商挠了挠头,随口一说:“肖西没法上场了,我看好这个女生夺冠呢。” “嗯,你看吧。我出去一下。” 祝歌站起,扭头就要离开,她不会看柳谭谭唱歌的,不过说话的时候,还是难掩一些生气的语气。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你别生气,我只是看大家欢呼声那么高亢……”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去一趟厕所。” 糊弄过了张商,祝歌头也不回地离开观众席,用手捂住耳朵,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当时就是这个现在无比受欢迎的人让祝歌陷入深渊的,祝歌讨厌她,她曾经有多信任柳谭谭,现在就有更多倍的讨厌,流于神色间的讨厌,甚至不用掩藏、也藏不住。 哪怕堵住了耳朵,哪怕没有回头看她,周围观众那直勾勾的眼睛还是让祝歌心底感到疼痛。 正如柳谭谭所说,她想让更多的人喜欢她,于是会去牺牲一些东西,而祝歌就是这一个牺牲品。结果就是,她真的被更多人喜欢,而祝歌也真的“牺牲”掉了。 祝歌在厕所的洗手台前站着,她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她也看着自己。 这里与外面的热闹完全不一样,这里只有沉默。 她盘算着时间,待到一首歌的时间结束她再出去好了。 站着站着,祝歌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怕自己哭出来。 大家都那么喜欢柳谭谭,只有自己这样厌恶柳谭谭,是不是自己是一个怪胎。 为什么自己要受这些委屈,为什么大家都要讨厌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待到眼泪下来之前,祝歌打开了水龙头,用水铺在脸上。 水流在脸上冲击,掩盖住了泪水,她不想再哭了,不想再懦弱。 待到时间差不多,祝歌走出了厕所,舞台上已经换了另一个人了,此时已是倒数第二个选手了,要是李外尘那处手续顺利的话,下一个出场的该是李外尘。 她回到了座位上,张商也缓了一口气,他怕祝歌不回来坐了呢。 音乐在耳边缭绕,在这里并不算很冷,可是祝歌还是把衣服裹了裹,装作不经意地问:“刚刚那个女生唱的怎么样啊?” 张商看着祝歌的眼睛,很平常,看不出任何端倪,于是跟着说了实话:“唱的很好,大家都觉得她会是冠军。” 祝歌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有别的表情。 她在忍耐,柳谭谭她肯定就是想看到祝歌现在的样子,只有彻底放下过去那些不堪,她才可以昂首阔步。 倒数第二名选手唱完后,向场下鞠了一躬,四处响起零零散散的掌声。 快结束了,大家其实都有些疲惫了。 女主持人轻轻走到台上,对着麦克风,终于到了最后一次报幕了,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提词卡,保持着微笑说:“感谢上一位同学带来的精彩演出,或许,很多人都会在青春中遇到一个十分想珍惜的人吧,也希望我们能好好度过这段珍贵的时光。下面,我们有请本场比赛的最后一位选手,来自云锁一中的肖西……” 主持人正准备介绍肖西呢,工作台处跑上一个人,赶紧塞了一张白纸交给主持人。 “啊,抱歉”主持人看着白纸说,“由于肖西同学身体不适,将由李外尘同学代表云锁一中参加最后一场比赛,希望他能取得一个好成绩。” 说完,女主持人退到一边,等候选手的上场。 全场先是尴尬般的寂静了半分钟,因为上台的位子上并没有人。 女主持人也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准备下台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而这时,李外尘才出现在了台前的位置上。 他并不是空手而来,他手上拿着一把口风琴,口风琴擦得锃亮的,一看就是在台下细心地擦过了一遍。 前几位选手上台的步伐各有不同,有柳谭谭那样望向观众的,也有一些活跃气氛的选手蹦蹦跳跳的上台,而李外尘比起来,显得却更加的深沉,他没有看观众,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舞台中央。 “这首歌叫《猎户星座》,朴树的。” 说完后,李外尘沉默了十秒钟,观众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忘词了还是已经开始准备演唱了。 终于,他还是接了下一句话。 “这首歌,献给死去的人。” 比赛进行到最后,大家听歌的热情其实也不算太高了,后几位选手唱歌和准备的时候,台下聊天的声音络绎不绝,甚至就连柳谭谭唱的时候也是如此,可李外尘说出这句话之后,全场却突然安静下来,刹那间的鸦雀无声。 死去的人?大家好像都在确认这一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连评委们都在面面相觑,他们觉得“死去的人”与今晚完全不搭,他们接纳理想、友情、亲情、甚至是青春里懵懂的感情,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来了这么一个词,整的评委怪尴尬的。 与周遭环境的呆滞不同,李外尘就如一个另类,面对话筒,悠扬的唱起了歌。 李外尘是有过驻唱经历的,本以为他唱歌的方式将会热情澎湃、调动场内的气氛,展示超高的技巧。可情况却恰恰相反,台上的李外尘安静、朴素,没有过多的炫技,更像是一条清澈的河流缓缓划过,带走砂砾,带走喧嚣与凡庸。 他声音格外干净,淡雅,几乎不沾有烟火气息。 在所有选手不停的炫技中,李外尘又更像一个异类了,他似乎没多去展现个人的技巧,就像在跟老朋友讲一个故事一样。 “世界在雾中那些人说着来吧就不见了-----” 他在唱歌的时候,抬着头,可他看的不是观众,像是抬头看天空,可天空被大厅的天花板遮住了,他又能看到什么? 观众们停下了吵闹,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前面的选手们的歌唱会让他们手舞足蹈,会让他们尖叫狂呼,可是到了李外尘这里,他们便跟失了声一样。 “那些死去的人停留在夜空为你鼓起了灯---” 歌曲也很平淡朴素,其他选手唱的歌像是一幅电影一样,时而高亢,时而悲伤沉闷,不断变化;而李外尘唱歌像是一幅画,虽然静止不动,但你就是忍不住盯着好久好久。 有时你唱起歌,有时你沉默,有时你望着天空。 唱罢,李外尘拿起口风琴,演奏了一段隔开喧嚣与音乐。 像是风声,像是日暮,像是黄昏,像是家。 他足足演奏了一分钟,这一段没有任何的歌词。 演奏完之后,他甚至没有一个鞠躬或者再见以示告别,只是快速的走到台下,甚至没人知道他是不是演奏完了。 尴尬的是,等到最后主持人走到场上的时候,观众们才知道表演结束了,才有了鼓掌声,就像是给主持人鼓的一样。 李外尘远谈不上台风最好的那个,也远谈不上技巧最好的那个,可是他却是让人印象最深的那个,那是一幅时隔多年还会忆起的一段画面。 “这小子还挺会拿捏的。”张商双手抱在胸前突发感慨,可是他看向一旁时,座位却是空空的,祝歌不在了。 此时的祝歌,刚跑到了后台,选手们唱完之后都要来一趟这里拿东西或是放东西。 祝歌推开了帘子走进,他刚好看到李外尘把口风琴端端正正地放在台子上,拿着一块小布擦来擦去。 “李外尘,祝贺你!” 李外尘瞥了一眼祝歌,又低下头看着口风琴,喃喃道:“有什么好祝贺的。” “你唱的……” 话还未说完,祝歌身后的帘子又被退开,又进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比祝歌晚了几秒进来。 一个女声响起:“你好,请问你叫做李外尘吗?” 祝歌背对着这个女生,她对这个声音格外熟悉。 听不错的,这是柳谭谭的声音。 第十四章 柳谭谭走了进来,她刚刚卸了淡妆,却还未褪去登台时的青色连衣裙,身上带着轻轻的校园青春气息。 “李外尘同学,我很喜欢你刚刚的演唱,我觉得今晚的冠军应该是你的。”柳谭谭礼貌地对着李外尘笑。 李外尘看了眼柳谭谭,他也注意到面前的祝歌神色不太好--祝歌现在还是背对着柳谭谭呢。 见到李外尘并没有说话,柳谭谭也没有觉得太奇怪,于是接着说:“你好像不太喜欢说话,没事,我是话痨,一起聊天也不会尴尬的。” 说着说着,柳谭谭注意到了正在背对着她的这个人,此时她还不知道那是祝歌呢,她也迟疑了一下,为什么李外尘没有理她,会不会这个人是李外尘的女朋友,她这么一进来太唐突了,导致李外尘在女朋友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她问了一句:“这位是……” 祝歌回了头,柳谭谭一向冷静,却在看到祝歌的脸那一瞬间放大了瞳孔。 很快,柳谭谭又恢复正常,伸出手打了到招呼:“哎,祝歌,好巧的,在这里遇到了你。” 祝歌没有回招呼,也没有接话,她不想那么虚假。 “哇,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好朋友呢……太巧了,这是缘分吧。哎,你跟李外尘是同学吗?”柳谭谭问的语气很乖巧。 祝歌依旧一个字没有说,倒是李外尘擦好了手风琴走了过来,低声道:“她是我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柳谭谭轻轻笑:“我想来认识你一下,我喜欢你刚刚唱的歌,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一起讨论一下唱歌的技巧什么的,我跟祝歌也是朋友呢……” 话说道这里,祝歌忍不住打断:“谁跟你是朋友了。” 柳谭谭没有料到祝歌没有选择顺从。 她面部表情有些细微变化,这回,她没有回答祝歌的话,而是对着李外尘说:“祝歌她在我们学校的时候是一个案件的嫌疑人,所以现在脾气比较暴……” “不要说了!!” 祝歌心头的禁地再度被踏入,她被冲昏了头脑,闭上眼睛高举起手,要朝柳谭谭打过去。 在这种重大的活动,各个学校校领导都在,柳谭谭又是今天活动的焦点,要是这一下真的打了过去,学校名誉会受损,而祝歌极有可能被劝退。 在祝歌的手臂在半空中时,李外尘抓住了。 这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打下去。 见到祝歌要打人,柳谭谭好像抓到了什么契机一样,尽管祝歌这一下没打下去,她同样可以去宣扬:要不是李外尘制止了,她肯定会被祝歌打。 接着,柳谭谭要转身离开这里,只要她踏出这个门,嘴长在她身上,到时候她想说什么便可以说什么。 “喂,你停下。” 李外尘在柳谭谭即将出去前喝止住了她。 “她要打我!”柳谭谭大声说。 柳谭谭若是这样走出这个门,祝歌就完了。 李外尘仍抓着祝歌的手臂,他知道,这时候松开手,祝歌还是会打过去,不过,他问了一句: “你,对肖西做了什么吧。” 听了这句话,本来都要踏出去的柳谭谭瞬间定住了。 她呆住了,然后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向李外尘,这时,自诩为话痨的柳谭谭没有平日的能言善道,她怕言多必失,只是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李外尘没有卖关子,直接了当地说:“我看见了,你下场之后到肖西的柜子里拿出水杯,把里面的水倒掉换上了新的水。” 柳谭谭欲言又止,她心虚了。 李外尘接着说:“是你给肖西下的药让她没法上场吧。” 每一个参赛选手都有一个柜子可以放东西,而肖西就把自己的水杯放在了柜子里。趁没人注意到时,柳谭谭往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肖西的水杯里加了泻药,肖西喝后肚子作痛错过了比赛,而在柳谭谭在表演完过来把剩下的水倒掉换上正常的水,以销毁证据,而这一幕被李外尘看到了。 场上气氛异常的尴尬,祝歌也放下了自己的手,有些怀疑地看着李外尘。 李外尘的眼神里带着笃定。 柳谭谭本是想快点跑出去揭发祝歌的,可她现在却连直视李外尘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一定是看错了,我比赛之后去卸妆了。算了,我回班级了,我们有缘再见。” 柳谭谭嘴角抽动一下,离开了。她此刻也一定不敢出去再说些祝歌什么了。 “谢谢……”祝歌对李外尘说。 “以后别太冲动。”他回到自己的柜子旁,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片刻间,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同学们带来了精彩的表演,评委们也经过刚刚的讨论评选出了本场比赛的优秀选手,大家稍安勿躁,接下来是公布奖项的时间。” 祝歌喊了一下李外尘,道:“哎,公布奖项了,我觉得你能拿头奖。” “别做梦了,评谁都不可能评我的。” 广播的声音传出,宣布了今天的前三名。 “第三名,来自云锁十中的选手王木物!” “第二名,来自实验高中的选手袁想!” “我相信大家一定非常兴奋,马上就要公布比赛的第一名了。这位同学也将代表云锁市参加更高级别的比赛。下面我公布,第一名,是来自云锁三中的柳谭谭!!” 公布完之后,听得到外面沸腾的声音。 “我还是觉得第一名是你。”祝歌说。 “想太多。” 这场比赛,前三名会在云锁市的新闻网教育板块占一个大版面的,也会送到更高级别比赛献唱表演的。按照前几年的惯例,标题都会定为《致XX,XX中学XXX同学夺得歌唱比赛第X名》,而李外尘那句“致死去的人”,直接就把他拦在了奖项评选之外了。对于传统的教育板块来说,是不太敢登上一句《致死去的人》的。 听到了外面呼天啸地的祝贺声,祝歌知道,柳谭谭又达到了她的目的了。 为了这个目的,不择手段,让肖西没法参加比赛。 “这对肖西不公平,走吧,我们去揭发柳谭谭。”祝歌要带着李外尘走。 李外尘不动弹。 “嘿,走啦,该让坏人得到惩罚。” 李外尘这才回上一句:“没有用的,去了也是白去。” “说什么呢,你难道想让一个给别人下泻药的人当第一名吗?”祝歌不解。 “这不是我想或者不想便能决定的。”李外尘摇摇头。 一是没实锤般的证据,二是奖项都已经对外公布,主办方不想闹大事情,三是柳谭谭这样的三好学生,大家都会拥护的。而且,云锁三中的不少人知道祝歌和柳谭谭不和,到时候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是祝歌的陷害,谁都没辙。 他说完后,穿上外套就要走开。 “喂!”祝歌打断,加上一句:“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你太过于理想了。” 祝歌没听进去李外尘的话,冲了出去,直到主办方的位置处。 一个打着领带、带着眼镜的男人看见祝歌闯过来,立马拦住。 “这位同学,这里不能随便进的,请你……” “我有异议!”祝歌喊。 主办方里面的一个管事的男的看见祝歌有异议,立马走出来。 “这位同学,你对评选结果有什么不满吗?这都是我们根据专业人士的打分……” “第一名的柳谭谭同学给云锁一中的肖西选手比赛前下了泻药,导致肖西选手没法上场!” 男人的脸色有点变,因为这事不小、也挺恶劣的。 “额……你怎么知道?”男人问。 “有人看见了。看见柳谭谭拿出肖西柜子的水杯,把里面的水换掉。” 祝歌眼里带着笃定,她不能退让了,先是她自己,后是肖西,她不能让柳谭谭再伤害别人了,同时,她也要向李外尘证明,这绝对不是过于理想,她只是在做可以做到的事情。 男人推了推眼镜,流了流汗,抱歉地说:“我找领导处理一下,请稍等。” 接着他离开了,去众多工作人员里寻找“领导”去了。 那个要找的领导此刻正在跟获奖的三个学生聊天,其中包括柳谭谭。男人急忙地过去在领导耳边嘟囔几句,领导跟着到了祝歌面前。 这个所谓的领导,其实只是有点钱,包了这个场子,向外出租获利罢了,主要担任第三方、和事佬的角色。 “小女孩,是你说要揭发柳谭谭同学吧?”领导笑眯眯地看着。 “她向肖西同学的水杯……” “哎呀,同学,你误会了,刚刚我跟柳谭谭同学聊天,还聊到了这呢。” 祝歌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肖西同学是赛前身体不舒服,大家都很忙没人照顾她,是柳谭谭同学主动要求照顾她的,还帮她拿东西,帮她倒水喝。” “……” “你看到的那一幕是柳谭谭同学把放的久的水倒掉,给她换上新的水送给她呢。其实啊,刚刚我还看见柳谭谭同学去照顾肖西呢。” 祝歌傻掉了,没想到肖西竟然快人一步,立马去照顾肖西,而让她“换水”这一行为变得合理化。 “不会的……不会的……” 领导乐着对祝歌说:“柳谭谭是一位有艺也有德的好同学,不过也感谢你对于公平公正比赛的支持,虽然这次是误会……” “不是的!”祝歌喊了出来,她继续说:“对了,不是还有打分的公证员吗,我要跟公证员说……” 领导并没有去找公证员,相反,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质疑,虽说他只是这个场地的持有者,但是依旧想受到人们的尊敬。 柳谭谭本来离得也不远,见到了祝歌的争执,也走了过来。 她伏在领导耳边短短的说了几句话,领导便有了自己的主意。 “这位同学,介于我了解了你之前和柳谭谭同学的矛盾,所以请你不要蓄意报复,你再胡闹,我就叫保安把你赶走了。” “你……为什么你们都信任她?我不走。”祝歌低语。 “好,那个,工作人员,来处理一下。”领导立马下了逐客令。 柳谭谭偷偷笑了一下,如果祝歌真的是被保安请出场外,那一定也会引发校园里很多人的讨论的。 若是众目睽睽之下,祝歌被保安拥簇出去。云锁二中一定会再度嘲讽祝歌,而兴许也会在云锁一中荡起一阵小风波---毕竟是这么丢人的事情。 比起保安,更快出现的是李外尘。 第十五章 李外尘来了。 领导是认识李外尘的,毕竟这么一个压轴出场还很惊艳的选手,给人留下的印象都很深刻的。 “哎,你就是那个致死去……不,是唱那个什么、什么星座的人吧。”领导两边嘴角同时上扬,可是,他看上去并不像是笑。 “是猎户星座。” “哦对,猎户星座。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没拿到奖不开心啊?实在没办法啊,其他选手都很优……” “不是。”李外尘斩钉截铁地说。 领导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自然是很不满,但还是保持着风度说:“哦,那是什么事?” “是我看见她去换肖西水杯的,不存在私人恩怨的问题。” 这个她,指的就是柳谭谭。李外尘没记住柳谭谭的名字,所以用的“她”代替。 领导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你们都误会了。其实是柳谭谭同学为了照顾生病的同学帮她打水罢了。” 而柳谭谭在一旁也忙着微笑着点头。 保安也缓缓来到,他本该是要来把祝歌赶出去的,可是半路杀出个李外尘,领导示意先不用动。 面对着柳谭谭、领导,以及赶来的保安,李外尘面不改色谈道:“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她真的是为了帮肖西打水,是不是在换完水之后就应该给肖西送过去。” “……你在说什么。”领导脸色开始不好。 “我看到她换水的时间,肖西还并没有出现不适的症状。就算你们不信这一点,她也应该在换水之后立马送给肖西,那个时候比赛还没有结束。如果她是比赛结束后送水,那只不过是她知道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去送水来掩饰罢了。你去问问肖西她究竟是什么时候送水的。”李外尘目光的直视领导,毫无闪躲。 领导沉默了,他看了一眼柳谭谭,柳谭谭没有话反驳,自知理亏。 李外尘点到为止,他拉起了祝歌的手,祝歌错愕地一收手,却还是被李外尘紧紧拽住。 “走吧。” 领导背着手,沉思良久,摇了摇头:“哎,我们会调查的。但是你们年轻人啊,也应该管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李外尘没有回信,拉着祝歌走了。 “你是对的。”李外尘说。 “啊?”祝歌没反应过来。 “我不该责备你太理想了。” 李外尘拉着祝歌走,祝歌脸颊红了起来,像一个孩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初次见这个男孩子时,她觉得他沉默、高冷,没想到在这么一个瞬间,他们成了一条战线上的人。 “我……”祝歌顿顿的说:“我能跟你聊一会吗?” “等回学校吧。晚饭时间,操场。” 祝歌点点头,那个地方,就是李外尘借她书的地方。 在歌唱比赛将要结束的时候,整个场馆的音响又传来了广播声,也是这场比赛的最后一句话。 “由于柳谭谭同学放弃参加更高级别的比赛,所以以后的比赛将由第二名实验高中的选手袁想参与。谢谢大家的参与,祝大家周末愉快,请各位同学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有序离开。” 广播中没有把惩罚柳谭谭的真正原因交待出来。不知道是那个领导给柳谭谭出的建议让她自己退出,还是说在权衡了一切结果之后,选择的这么能让柳谭谭体面一些的结果。 虽然柳谭谭得到了惩罚,但是这个结果不是真相。 或许,如果找的不是那个仅是负责租借场馆的领导,如果找的是主办方、或者是公证员,会不会能得到一个更满意的结果? 应该会的吧,只是人生没有倒带键,不能重来选择一遍。点到为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走的坚决的李外尘,默默跟随的祝歌,埋下仇恨种子的柳谭谭,闷闷不乐的领导,置若罔闻的观众,满怀遗憾的肖西,突然得到机会的袁想,喃喃自语的张商。 千奇百怪的人间。 坐大巴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都还没从参加比赛的兴奋里走出来。 这一天,肖西趴在桌子上趴了一整天。 她才是这场比赛最大的受害者。 祝歌其实也是有些惭愧的,如果当时再努力争取一下,是不是肖西可能会追加比赛的机会? 错不在她,错在柳谭谭,但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 晚饭时间,教室里的人转眼全跑了出去,又是一片寂寥的景象。 祝歌跟李外尘约好了,这个时候在操场上见面。 她多加了一件外套,现在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教学楼外的树叶子都掉光了,树的枝干都光秃秃的,如果树可以说话的话,它可能都会说上一句:“我很冷。” 一只乌鸦停在树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便高飞远走,不知又飞向哪里去了。 祝歌不喜欢乌鸦,自从她知道乌鸦食腐肉后,她便对这种鸟望而生畏,一看见就躲的远远的。 天越来越冷了,但操场上可不见得比平常冷清,男孩子们成群结伴的踢着足球,一个个都是活力四射。 在观众席的石阶上,李外尘盘着双腿,坐的直直的,他又在看书了。 说来奇怪,看书也不找一个光线好的地方。 祝歌轻声轻步地走到了李外尘旁边,她把小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裹得厚厚的,像一只小熊一样。 李外尘穿着一件薄薄的牛仔外套配着白色毛衣,其实穿的也不算少,但是和祝歌比起来,那可是小巫见大巫。 “你冷?”李外尘见到第一眼便问。 “当然冷啦。这天……阿嚏!” 李外尘轻轻笑了一下,道:“我就一件薄外套,不给。” “……我都没说我要。”祝歌瞥了他一眼。 静静地,祝歌坐在李外尘的旁边,和他一起观望足球场上奋力拼搏的少年们。 “你会踢足球吗?”祝歌不知道问什么,随便问。 “会。” “哦……打篮球呢?” “会。” “恩……没怎么见你打。” 祝歌说道这里,自知这个话题好像有点尴尬,就停了。 而李外尘却很认真的在听。 “可是我不喜欢那些,我还是喜欢唱歌。” 再说到唱歌的时候,李外尘的眼睛有一道光,虽然那光冷冷的,可那真的是他喜欢的、热爱的。 接着,李外尘说:“我不太喜欢参加活动。但是唱歌除外,所以我愿意去歌手大赛去学习其他选手的唱歌方式;同样,如果有登台机会,我也愿意尝试,只要能唱的是我自己喜欢的歌就行。” 在谈到唱歌的时候,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外尘能罕见地看上去很开心。 祝歌应道:“有自己热爱的事情很幸福啊。” “你……之前看到我在酒吧唱歌是吧。”他突然问。 “哦……那一天,是吗?”祝歌迟疑。 “对,”他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我不喜欢那里,在那里,我喜欢的歌不能唱,他们喜欢热闹的、能调动气氛的歌,那儿的老板也不喜欢我的唱法,所以我在那都是唱一些狂野的歌。” 说道这的时候,李外尘眼里的光渐渐减去,他不再注视天空,而是头低下去,俯视着地面。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唱歌啊?”祝歌不解。 他低头笑了笑,只回答了一个字:“钱。” “钱?” “很俗吧,就是钱。” 李外尘又笑了,他在笑自己。 “可是……你才多大啊,不是还在上学吗?” 李外尘自己看着地面发起了呆,没有回答祝歌。 以上跟祝歌说的东西全部都是他自己想说的,至于他不想说的东西,他不会说,祝歌也不会去问,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他和她本身就是在各自的秘密里相知相熟的。在她被刘石威胁的时候,他的出现解救了她;在他被丢出酒吧的时候,她的出现带他逃脱。 如果他们戳破了彼此的秘密,便不再特殊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关于你的。”李外尘突然说。 “我?” “不想说的部分就可以闭口不提。”他接上。 祝歌一想到自己的过往,她死死咬住了嘴唇,低着头看着地面。 “我原来学校的人,他们都很讨厌我。” 祝歌放慢了语速,她甚至说的声音都很小很小,甚至不知道李外尘听清了没有。 “所以你转学了。”李外尘说,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的语气。 “在那里,我呆不下去,所以就走了。” 祝歌说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很多事情,可是她想的最多的不是刘石带头污蔑她,不是柳谭谭当人一面背人一面,不是班主任不信任的目光,也不是大家的恶语相向。 她能想到的,不是那些黑暗的部分,而是想到了她在云锁三中唯一的依靠,温冉。 想到的是温冉一直帮她,是一直对着那些污蔑她的人反驳,是一直安慰着祝歌能挺过来的。 如果有人说她的不好,温冉一定是第一个冲出来的,可是,现在整个学校都在说祝歌的不好,温冉如果继续跟那些人死磕到底,会不会受欺负、受委屈? 有时候,祝歌心里甚至病态,她希望,温冉可以不用那么刻意维护她,甚至可以和那些人一起同流合污,一起骂自己,这样至少温冉不会被区别对待。 可她又怎么会?那样刚强的女孩子是不会违背自己内心的。 一想到这里,祝歌连连叹气。 来到这个学校这么久,她却不敢提半句之前她在那个学校的事情。 也就只有今天,她才能鼓气勇气跟李外尘说一句:“我原来学校的人,他们都很讨厌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祝歌很少信任他人了。这句话,除了李外尘,她也很难再对这个学校的第二个人说出来。 而李外尘就坐在她的旁边,他在细心听着,他没有去问是什么事情让大家讨厌祝歌,因为他看得出来祝歌不想讲。 一起在舞台上搂肩搭背的好队友,却时时提防对方比自己攀升得快;一起在酒桌上大喊着朋友永不散的人,却不敢讲一句真心话;一起悉心甜蜜生活的情侣,却一直用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遇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真的是人生一大圆满。 第十六章 期中考试结束了。 语文120,数学102,英语131,理化生一共215,总分568。 祝歌趴在座位上,对完答案后,她本觉得自己可以580分以上的,可她把一些答案想的过于灵活了,导致估分会有十几分的偏差。 张商考了400分,赵飞琪考了559分,之前参加歌唱比赛的肖西考了643分,尽管又要准备比赛又要准备考试,但是肖西还是做得很好。 考试结束后,好多人都会找肖西。 刚出成绩的时候,大家的热情是最高涨的,遇到不会的题会问那些考得好的同学,也会要卷子来订正自己的答案。 祝歌一噘嘴,也开始修改起自己的答案。 坐在她前面的赵飞琪从一早来就神色不太好,她在低着头像是在想事情。 “飞琪,怎么了?考得不理想?”祝歌在后面小声地问。 赵飞琪迅猛的一回头,她头发都没好好打理,一幅炸毛的状态,两眼无神。 “额……你这是没休息好吗?”祝歌吓到了。 赵飞琪摇摇头,很严肃的样子。 “祝歌,我钱被偷了。” 钱被偷了?祝歌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脱口而出:“多少钱?” “一千六百块。我攒下来的。”赵飞琪咬着嘴唇说。 “这么多……你确定是被偷的吗?会不会是你忘记放哪里了,或者掉到哪里去了?” 赵飞琪摇摇头,她很确定并不是自己粗心大意忘记了。 “我把钱固定的放在一个地方,今早出宿舍前看了一眼,发现全都没了。”赵飞琪抿嘴。 云锁一中的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走读和住宿舍的,祝歌属于走读的那一批,而赵飞琪则是住在宿舍的那一批。 赵飞琪接着说:“我每天上午出宿舍前检查一遍,我确定是昨天上午之后没的。” 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地经常讲自己各个学校的朋友,但她理智起来要比别人都会冷静得多。在讲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没有暴跳如雷,也不会自怨自艾,相反看上去格外的理智。 祝歌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解决,她只给想到了一个建议:“要不找班主任吧……” “班主任出差了,今天下午才回来。我想在上午就知道是谁偷了我的钱。”赵飞琪坚定地说。 “可……可是,只有班主任才能联系学校去掉宿舍楼外面的监控,看看是不是有校外的人进来偷东西啊。” 赵飞琪摇摇头,她没认可祝歌的看法。 “我不认为是校外的人。偷我钱的人就在我们班。”赵飞琪咬定。 “不会吧……” 祝歌环顾了四周,她很难去怀疑一个跟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会去偷钱。 赵飞琪继续说:“其实,我已经有怀疑的人了,接下来,我得去进一步的确定。” 很快,赵飞琪就把祝歌撂在一边,她拿出了她的卷子,跑着去找肖西订正答案。 她的做法让祝歌有点疑惑,前一秒分明还在揣测偷她钱的人,后一秒竟然就去对起了答案。 赵飞琪在另一边笑得很开心,一点不像一个因为丢了钱而愁眉苦脸的人。 只见她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丢了钱,你要说她刚刚中了彩票,估计会有很多人相信。 十分钟之后,赵飞琪拿着一张做满标记的试卷回到座位,把头朝向祝歌。 这回,赵飞琪笃定地对祝歌说,是肖西偷的她的钱。 “肖西?不可能吧。” 祝歌对肖西也不算太了解,但是基本的印象就是一个有特长、唱歌好听、积极上进学习还好的女孩子。 赵飞琪接着跟祝歌分析了一顿。 她放钱的地方,是宿舍里她的床铺下面。她把自己攒的钱放在一本语文辅导书里,然后又把辅导书放在自己褥子底下。 为什么放一本语文教辅书呢?如果是课外书的话,宿舍大检查很有可能发现,然后把课外书没收,而放一本语文辅导书就不用担心这一个问题。 至于不怀疑校外人员的理由也很简单,首先校外人员很难通过宿管这一关,就算使点小伎俩通过了,要偷钱也肯定是大面积作案,被偷钱的不止赵飞琪一个。可结果是,除了赵飞琪没有人发现自己的钱被偷了,而赵飞琪藏得还算隐蔽,被偷了肯定是不正常的。 发现钱没了后,冷静的赵飞琪最早怀疑的就是肖西。 她住在六人宿舍,肖西是她的舍友之一。全班知道她放钱的地方只有她宿舍里的人。 钱是在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之间被偷的,赵飞琪回忆起,昨天晚上在宿舍里,肖西的话比平日里都要少,平常总是在熄灯后聊天的她昨晚竟然没有参与讨论。 肖西一看上去就像有心事,可是今天早上给周围的人讲题的时候神色又很正常。 就此,赵飞琪下了定论--她瞒了宿舍里的人什么事情,所以话很少;而她对那些问题的人问心无愧,所以就正常的多了。 刚刚赵飞琪去找肖西对答案,肖西虽然可以跟她开着玩笑打着岔,但是眼神却没有直视她。因此怀疑肖西心里有鬼。 跟祝歌解释完后,赵飞琪不忘补充一句:“错不了,一定是肖西拿的。” 祝歌没有回话,她觉得此时此景是那样的熟悉。 曾经的一段时间里,有人也持着“重大的嫌疑”去怀疑祝歌,也不忘说一句:“错不了,赵嘉嘉的失踪一定与祝歌有关。” 她好担心又一出悲剧上演,与她当时所经历的一模一样。 “我觉得,还是等有证据的时候再说吧,我们光猜是猜不出的,等到班主任下午回来我们再报告。”祝歌轻轻地劝道。 “不行,在班主任回来前我就要解决这件事情,大家同窗一年多了,竟然还会干这种事情。” 祝歌沉默了,不是她也开始怀疑肖西,而是她该说的其实已经说完了。 毕竟丢钱的人是赵飞琪,这种时候,受害者的发言权比她大得多,要是自己说太多的话,总会被感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被人指责“不是你丢的钱当然你不着急啦”。 跟祝歌分析完之后,赵飞琪去找了自己的小姐妹,如无意外的话,她应该又把刚刚和祝歌说的事情跟别人复盘了一遍。 搞不懂,搞不懂。 今天是期中成绩出的第一天,本来应是大家讨论考试、立下目标、继续努力的一天,谁曾想又搞出了新的幺蛾子。 祝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数学试卷,她这次最不满意的就是数学了,考试的时候有一道选择题怎么做都做不出来,一直死磕来又死磕去,浪费了太多时间,导致她最后两道大题都没有做。 早自习、第一节课、第二节课过去的很快,如果一个人足够专心的话,几小时感觉也只是短短一瞬。 前两节课,祝歌听得都很专心,可周围的大家却略显一些浮躁的气息,就好像用打火机去点燃一根导线,一直去点,却又一直都是差一点点上。 等到大课间时,这团火彻底被点燃了。 每几个人都凑成一小撮,讨论的话题出奇的相似,离不开几个字眼:钱、偷、是谁、怀疑。 他们讨论的话题就是赵飞琪的钱究竟被谁偷了,只有在这时,一个个人都像极了一个大侦探一样,如果给上一顶帽子、给上一个烟斗,他们肯定都会带上,然后以福尔摩斯的语气说:“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哪怕再难以相信,那也会是真相。”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似乎总是有人有意的把目光瞥到肖西那里,而肖西没有和任何人参与这次讨论,独自地坐在座位上。 班里有人说:“你看肖西都不敢过来讨论这件事,一定是心虚,钱肯定是她偷的。” 还有人说:“现在她正慌张呢,不敢过来跟我们对线。” 这些话,说的挺小声的,离得远的肖西听不到,离得近的祝歌听得到。 也不知怎么,那些人分明是在说肖西,可祝歌却觉得一把把刀子要插在她的心脏上一般。 她似乎能想象到,以前的时候,背地里大家都会是怎么讨论赵嘉嘉的失踪的:祝歌不想参与,就是祝歌不敢跟他们对线;祝歌上去反驳,就是藏不住狡辩了。 于是,她屏蔽掉这部分声音,拿起数学卷子开始更正答案。 一双大手突然压住了祝歌的卷子。 她抬头,原来是张商。 “哎,祝歌,别改了,等到数学课的时候再改吧。” “我数学没考好,我想多看看卷子。” 可是祝歌这么说,张商也没有把他的手移开。 “我数学才75分,你看我也没多着急啊。哎,先不说数学了,你听说了没,赵飞琪的钱被别人给偷了。”张商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说的神神叨叨的。 祝歌手握着笔,她没立即回答张商,而是思考了一下子之后,回答了“没有”。 理由很简单,她不想参与到这件事的分析中,就糊弄过去了。 可她显然低估了张商的热情。 张商扭了扭脑袋,仔细地讲:“哎,那我给你说,赵飞琪攒的钱被人给偷了,很有可能是我们班的人偷的。” “……” “而且据我推理,我已经咬定是谁偷得了,你想知道是谁偷的吗?”张商悄悄说。 “你先别那么肯定。” “不不,要相信我的判断。那个偷钱的人,一定是肖西。” 张商说的更小声了,怕肖西听见。 祝歌把手里的笔放下,看向张商。 她有点恍惚,面前的究竟是张商,还是刘石。 那感觉,特别像刘石过去神神秘秘的跟别人说:“关于赵嘉嘉的失踪,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祝歌。” 从进入新学校以来,祝歌都感觉得到,张商是对她最热情的人,他的热情,很难让人感觉有距离感。 可这一刻的张商,祝歌竟然感到了隔阂。 第十七章 祝歌把自己的卷子从张商手底下抽了出来,她有些生气。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不能算什么证据,没理由怀疑到肖西头上。”祝歌很认真地说。 “你还不信,我跟你打赌吧,来赌……” “我没跟你开玩笑。”祝歌说。 平日里温和的祝歌此刻的表情却很严肃。 “哎,祝歌,你别急,听听大家的意见好不好,现在大家都觉得是肖西偷的钱……” 张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直戳在了祝歌的心里。 在曾经,柳谭谭也同样跟祝歌说过这种话,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怎么想的,只要顺着大家的意思,便可以得到拥护。 祝歌把手中的笔拍在了桌子上,笔帽从其中弹了出来摔在了地上,又转了两圈。 张商没想到祝歌竟然真的生气了。 “如果大家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样的话,法庭就不用看证据、看真相,光用大家投票就可以定罪,这合理吗?”祝歌凝视张商。 张商想了一下,接着说:“那啥,那个历史老师讲过的,用投票决定……” “那是雅典的陪审法庭,用投票制,苏格拉底就是在那种环境下处死的。可这种方式并没有沿用下来。”祝歌讲。 “哎,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对了,电视上也有那种好多人聚在一起……” “那是陪审团制度,比如电影《十二怒汉》里的情景就是。这种制度优缺点同样都很明显。” 说真的,张商听不懂这些,她不知道祝歌都是从哪看的这种东西,也不知道自己哪根弦断了非要跟祝歌讨论这些自己不擅长的东西。 到最后,无话可说的张商蹦出一句:“你也太死板了。” “……” “到最后,你看看偷钱的人是不是肖西不就得了。”张商说。 祝歌实在无法跟张商聊清楚这件事情,她与张商完全是两个立场的人。 在她看来,现在张商他们对于肖西所做的,都是有罪推定。 有罪推定,指未经司法机关判决有罪,民众对当事人进行外部的有罪判断后,损害了当事人名誉、隐私等基本权利,并造成消极的舆论风向。而由于大部分民众对于司法体系知识相较于缺乏,对于案件得到的信息也是片面和有限的,所以有罪推定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适用。 祝歌自己也曾是受害者,她理解这种感受。 片刻,肖西起身去上厕所去了,她的座位空了。 班里有一个叫做子顺的男生突然一跃而起,直奔肖西的座位上。 他拉开了肖西的书包拉链,把手伸进去翻找起来。 先是拉开最大的那个拉链,然后把里面每个角落开始搜寻。 他也是怀疑肖西投钱的一员之一,现在应该是在寻找那丢失的一千六百块。 班里只有十五、六个人,但是很多人是把子顺的行为看在眼里的。 可不知是大家觉得子顺的行为刚好能证明肖西是不是小偷,并没有人站出来制止住子顺,就任由子顺对一个女生的包翻来翻去。 大抵是祝歌被那些不好的回忆触醒了,问了一句:“子顺你干嘛呢?” “我在找她偷赵飞琪的那些钱。”子顺小声回复。 “喂,你怎么就说是她偷的了!你这样翻人家包不好吧!” 祝歌有点不悦,她实在不了解为什么大家都突然把矛头对在了肖西的身上,况且,子顺和肖西并不是关系好到可以随意让子顺翻她包的地步。 “你等我找到,找到就可以说是她偷的了。”子顺说完后,他已经把肖西书包最大的那侧搜寻完了,开始从小包开始搜寻。 “你别……”祝歌接道。 “你别乱碰人家东西了!”祝歌未说完,一个更大的声音呵斥而出。 一看,是张商喊出来的。 祝歌不是一个喜欢出头的孩子,不会指责别人,所以显得格外弱势,而张商平日里大大咧咧,并不惧怕这个。 他见到祝歌难以喝止的住子顺,自己便出来制止了。 子顺更不明白了:“张商,你又犯什么问题了……刚刚你还不是跟我们在一起讨论说一定是肖西偷的钱吗。” 张商一听,也一时语塞,自己确实也是认定肖西是小偷的,也不觉得子顺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但他就是想跟祝歌站在一条战线,就是想帮祝歌。 “就算她是小偷,你也不该翻人家包。”张商迟疑一会后说。 子顺摇摇头,手却还在肖西的包里,他不明白张商在想什么。 或许是面对祝歌和张商的对峙,子顺忘了时间的流逝----肖西已经回来了。 “喂!” 肖西站在教室门口,看见子顺把他的手伸在她的书包里。 她好生气,里面过去一把把自己的书包拽回来,脸憋得红扑扑的。 “你为什么乱翻我的东西!” “我……”子顺回头看向班里的人,他有点尴尬。 “快说啊!” “我想改一下我的物理卷子,过来想借你的卷子看看……”子顺挠了挠头。 “你找我的卷子至于把我包所有的地方翻一遍吗,还有这种小的地方,这根本就装不下卷子啊!”肖西喊。 “额……” “而且我的卷子就放在桌上,你一来就能看见的,你到底是来找什么的!”肖西急了。 子顺不像刚刚肖西回来之前那样有底气了,退在一旁尴尬的说不出话。 在剑拔弩张之刻,班里一个叫邓迪的男生往前走了一步。 邓迪和张商、子顺都一样,也是认为钱就是肖西偷的。 “肖西,不好意思。赵飞琪的钱被偷了,一千六百块。” 邓迪比起张商和子顺,他显得成熟一些。 肖西则一些迟疑:“哦……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怀疑是你偷走的。”邓迪直言不讳,毫不拐弯抹角。 “凭……凭什么!”肖西大声说。 邓迪耸耸肩,说:“现在就只是怀疑罢了,如果子顺翻你包没找到钱的话,反而对你有利。” 子顺一听,立马点了点头。 “不行!”肖西整张脸憋的通红,一把抱起自己的书包。 “如果你没拿赵飞琪的东西,为什么不让我们搜你的包呢?”子顺补了一句。 “可……”肖西窘迫地立在原地,班里十几个人的目光全部都在她的身上。 祝歌走到了肖西的旁边。 刚刚子顺把肖西的书包翻得乱乱的,祝歌过去把书包拉上的拉链全部又都给拉上了。 “祝歌……”肖西快哭出来了。 连张商都摇摇头,低声细语:“你这是干什么啊,祝歌。” 此时的张商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的确是想帮祝歌的,一方面,自己和子顺还有邓迪也是好朋友,现在架在俩个阵营中间他也不知所措,像一根墙头草一样变来变去。 祝歌把肖西书包拉链拉好之后,把她的书包好好地挂在了座椅后面,放的好好地。 “都回到座位上去吧。”祝歌说着,也朝着自己的座位上走。 子顺挺直了身子,大吼:“祝歌,从刚刚开始你就这样,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祝歌停了脚步,背对着子顺,回了一句:“那跟你说说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子顺捏紧了拳头。 双方气氛越来越紧张,张商立马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先都消消气哈。” □□味并没有因为张商的劝阻而变淡,相反,门口传来的声音让整个教室里危如累卵。 “跟你们俩没关系,但是跟我有关系吧。”赵飞琪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见到了赵飞琪,肖西眼神有些闪躲。 “抱歉怀疑到你了,肖西。”赵飞琪走到肖西身边。 肖西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像是在等待赵飞琪下一句会说什么。 赵飞琪见到肖西没有回答,神色得意,像是意料之中的模样。 飞琪接着说:“但是没办法,因为那个人就是你。” 肖西两手紧紧握着,她很费力地才吐出几个字:“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劝你还是等班主任回来后,找班主任去坦白比较好。”赵飞琪说。 说来也奇怪,赵飞琪和肖西本是舍友,不知道她们在屋檐下共鸣的时候想没想到过有一天她们会彻底破裂。 “我……我才没呢!”肖西坚持。 没等到继续争辩,物理老师走了进来。 “教室人这么少啊,肖西,你来帮我把期中考试的答题卡发下去。”物理老师把手中厚厚的那一沓一递。 云锁一中的考试采用的是线上批阅,学生们手中都会有考试的卷子,而答题卡是等考试结束后批阅完统一发下的。 肖西接过了答题卡,物理老师看见了她的脸,与其他人完全是两个色。 “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物理老师问。 肖西连忙摇头,接过五十份答题卡就去一张一张发了。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着板书,瞥见肖西一个人拿着一沓卷子,说了一句:“肖西,你自己得发到什么时候,找几个人一起发。” 说完后,老师又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写着字。 肖西站着,看向旁边的一个女生,早上这个女生还问过她数学题呢。 “能不能帮我发一点呀,谢谢啦。”肖西抽出来十张卷子。 女生没接过来,而是扭头看了一眼赵飞琪。 赵飞琪打着哈欠,轻蔑地看了一眼女生。 女生接着转了回来,朝肖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发。她怕得罪肖西。 肖西头低了下去,走向女生后面的一个男生,还拿着那十张卷子,轻轻问:“请问能不能帮我发下答题卡……” 男生摇了摇头。 肖西流汗了,她说好。 接着,她又连找了三个人,但还是没有人愿意帮她发答题卡。 最后,她自己捧着那大沓发了起来。 物理老师刚刚在黑板上抄完两道题,看见肖西还捧着那么多,又大声地说:“你多找些人啊,肖西。” 肖西不光头上出汗,两个手臂都出了很多汗。 她不是不找,她找了五个人了,可不愿意帮她,她不敢继续问了。 祝歌站了起来。 “肖西,我帮你发一些。” “啊……谢谢。”肖西脸上好转一些,从答题纸里抽出了十张要给祝歌。 祝歌接过那十张后,又从肖西手里捧着的四十张里抽出来二十张。 肖西嘴唇动了动,蹦出一句声音不大的:“谢谢。” 教室另一个角落的赵飞琪用手杵着头,不屑地说了一句:“切。” 几分钟后,课间快结束了,大家纷纷回到教室,很多人还不知道刚刚这个课间里发生了什么,有人主动帮肖西发,也有人主动帮祝歌发了。 待到所有答题纸发完,祝歌回到了位子上。 赵飞琪扭头,看向祝歌。 第十八章 祝歌与赵飞琪,两双眼睛直看着对方,祝歌也知道赵飞琪会说什么。 “祝歌,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赵飞琪有点不耐烦地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肖西是那种当着近千观众唱歌都不会紧张的人,为什么刚刚跟我们说了几句话脸就红成那样,心里有鬼啊!”赵飞琪肯定地说。 是,肖西的确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就算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就能接纳“被大家怀疑偷了钱”这种感觉吗?二者完全不能一概而论啊。 “见不见过大场面,被人怀疑之后反应都会很激烈吧……”祝歌说,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向着肖西说话。” 赵飞琪无奈地耸了耸肩,但是她对肖西的敌意只有更深。 对于赵飞琪来说,现在还只是开胃小菜罢了,她对于肖西的审判还远没有达到。 很多人对于这节物理课都是心不在焉的,大家的脑子都在想事情。 物理老师这节课提问了赵飞琪,可是赵飞琪根本心思不在物理上,起来都不知道是讲到哪了。物理老师海提问了肖西,可是肖西也是同样,起来呆呆站着,像一个木头人一样。 “这课我是没法讲了!” 这句话,这节课老师说了不下五遍,以至于下课铃一响的时候,物理老师就气冲冲地走了。 说这节课是死气沉沉的一节课完全不为过。 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门,赵飞琪就走到了讲台上。 她已经策划了一节课吧。 “耽误大家一些时间,跟大家讲一些事情。” 一些同学很懵地在台下想听听是什么事,也有一些同学已经猜到了赵飞琪要做什么。 而祝歌,猜不透赵飞琪到底要怎么样。 “很多同学听说了,我攒的钱被偷了。不过对于谁偷了我的钱,我也有了我自己的想法。”赵飞琪撑着讲台,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移到了肖西的身上。 虽然赵飞琪没有点名道姓,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她正在看肖西。 肖西把身子压得好低好低,她终于忍不住了,拍了一下桌子。 “你为什么怀疑!怀疑……怀疑是我……” 本来肖西的声音还是很高的,可是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当说到“是我”的时候,全班似乎救她自己能听到。 “你不觉得你的表现很反常吗?”赵飞琪反问。 肖西把头低的更低了,因为她真的很反常,这她没法反驳。 祝歌看着这压抑的气氛,时间仿佛静止一般,一切在目光里似是慢动作。 她看着抬不起头的肖西,就像看着曾经被孤立的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所谓的证据只有“肖西跟赵飞琪一个宿舍”“肖西没怎么说话”“肖西的表现有点反常”,就好像证据已确凿,要对肖西进行审判了。 祝歌在被误解的时候,也几多希望班里有人能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在跟当初如此相似的此刻,祝歌站了起来。 她做着深呼吸,也有一些紧张。 如果说大课间的时候教室里只有十几个人,现在的教室可是全员都在,整整五十人。 赵飞琪在讲台上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她始终不明白祝歌的坚持究竟为了什么。 “飞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不应该只凭自己的判断就怀疑肖西。”祝歌说。 “理解?理解的话,你应该把钱垫上。”赵飞琪倒是一些不屑。 祝歌被怼了后,全班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她声音忽高忽低,这样的目光让她开始浑身上下不舒服。 “其实……我也一样,一样希望能早日找到那个偷钱的人,但现在只有猜测,不是吗?” 祝歌话说到这里,本该就结束的。可她看到窘迫的肖西,又不知觉地补充了一句:“我是相信肖西的,我相信她不会做那种事情。” 话音刚落,班里一些男生女生也有好几人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吧,大家想找到那个小偷的话,自己调查就行,不要那么斩钉截铁地就说谁是小偷。” “你们总是说小偷、小偷的,搁谁身上谁都是这个反应啊。” “飞琪,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咱慢慢来,冷静的想,先别逮着一个人不放。” 在祝歌第一个站出替肖西说话后,也有不少人支持这种看法。 如果只跟与你看法相同的人讨论一件事,自然你会觉得事实就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大课间的时候所有人都认定肖西是小偷的原因;而又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帮助肖西说话,班里的局势就复杂了起来。 不少原来盲从的人开始真正的思考,思考肖西是小偷这个结论是不是真的立得住。 原本一片声讨的局势变成了讨论。 讲台上赵飞琪的目光毫无感情的看着祝歌,像是在说“祝歌,你不该这个样子的”。 在班里讨论声最激烈的时候,赵飞琪拍了一下讲台,声音突然而又刺耳,吓了很多人一跳。 班里再度安静下来。 赵飞琪嘴角藏了一丝笑意。 接着,她从粉笔盒里拿出了一支粉笔,握在手里,咔嚓一声掰断了。 “大家先不要吵,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说。”赵飞琪把捏碎的粉笔又放回了粉笔盒。 全班安静无比,等着继续听赵飞琪要说的事。 “我为什么会这么确定是肖西是有原因的。” 赵飞琪说的很笃定,所有人先是为之一振,接着等待赵飞琪说出这个所谓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我,看见了肖西偷我钱的那一瞬间。” 此话一出,班里安静的氛围彻底改变。 “哦!!” “我去!!!” “我就说吗!!果然!!” 有大吵大闹声,有拍桌子的声音,还有类似于猴子一样的吼叫声---其实也是人发出来的。 本来大家都在思考的状况彻底扭转,直接一锤定音。 祝歌傻傻地定在原地,赵飞琪……看到了肖西偷钱? 班里炸着锅,赵飞琪的目的也达到了,她偷偷看了一眼肖西,肖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她,好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没有了上讲台时那样的急速,赵飞琪从讲台下来的时候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说是她在走红毯都会信的。 回到座位上,她站着,看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祝歌。 “你……说你看到肖西偷钱了?”祝歌不可思议地问。 赵飞琪脸庞上写满着风轻云淡,她是丢钱的那个,这场班里的混乱她可是主角,但她是全班里最淡定的那个。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说完后,赵飞琪用了一个全班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大声讲: “下午,我会去找教导主任说明情况。” 全班彻底喧哗起来了,叽叽喳喳的,本来那些相信肖西的声音彻底被盖了过去。 肖西脑门上流下的汗滴到了卷子上,她用手挠卷子,抓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她站起来,用她无助的目光跟赵飞琪悠哉的目光相对。 随后,肖西跑出了教室。 全班都不淡定了,这喧闹声,比歌手比赛给肖西的呐喊声还要激烈。 而祝歌,也迟疑了一下子。 为什么肖西不去反驳,为什么不去? 上午最后一节课,肖西都没有回教室。 她翘课了。 上课的老师看了一眼肖西的位置,甚至没有问大家肖西去哪了。 在老师的眼里,肖西这种听话的好学生,一定是生病请假回家了,根本没有往翘课的方向去想。 随是冬日,可窗外的日光竟也是如此炙热。 身子虽是冷的,心却是燥热燥热的。 第四节课,肖西终究没有出现。 中午吃饭时间,肖西也没有出现在食堂。 午后的宿舍午休,肖西连宿舍都没有回。这中午,赵飞琪跟宿舍里的大家讲着笑话,伴随着窗外的鸟鸣,熟熟地睡了一个午觉。 下午第一节课,肖西的位置依旧是空的。这节课老师问了一句“肖西生病了吗?”,大家给的回答是他们也不知道肖西去了哪里。 下午第二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出差归来的班主任本该准时出现,可到了上课时间,班里没有老师,也没有肖西。 大家在教室里上自习,内心躁动的不得了。 课过了一半了,班主任出现了,班里吵闹得狠,可她进班级的时候连管纪律都没有管,只是挂着悲伤的神色默默走进了教室。 此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表情,同学们纷纷猜疑起来,可几秒钟后,同学们脸上的疑惑都变成了震惊。 随后走进教室的,是肖西。 肖西面容憔悴,差点让大家都没有认出来。 分明才几个小时没有看见她,可她头发都乱的没打理,脸上挂着哭相,苦涩的很。 班主任没说话,肖西回到位子上,她没有坐下,而是蹲下,在自己的书包里翻来翻去。 教室里出奇的安静,大家的目光也出奇一致地看着肖西。 肖西进教室后,表情就没有变过,甚至连喘气都不带喘的。 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字典,接着,她把字典翻开了。 每翻几页,便能见到一张红色的钞票。 全班都屏住了呼吸。 祝歌手中握的笔掉到了地上。 不会……不会吧……祝歌皱起眉头。 肖西把字典里拿出的钞票放到一起,一张一张的数了一遍。 最后,她拿着那撮钱走到了肖西的面前。 全班的目光都盯在了她身上。 肖西走向赵飞琪的时候,看的却不是赵飞琪,而是赵飞琪身后的祝歌。 她的目光,满是愧疚。 她把钱递给了赵飞琪。 接着她好几次张开嘴,可是声带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连续尝试好几次之后,她终于发出了声音。 “飞琪,对不起,我不该拿你的钱的。” 听到这句话,祝歌心碎了,竟然……竟然真的是肖西偷的钱。 在赵飞琪说她看见肖西偷钱前,祝歌从未怀疑是肖西,哪怕赵飞琪说她看见了肖西偷钱,祝歌都觉得这会不会是搞错了。 可……可……不,没什么可是了。 肖西把钱放在了赵飞琪的桌子上,放下的时候动作慢极了。 分明重量还不及一瓶水重的一沓钱,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像极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而且永远拿不起来。 第十九章 肖西,是主动去找教导主任说明情况的。 昨天晚上,她第一个回到宿舍,拿了赵飞琪藏起来的钱。 现在的她,正在等待学校给她的处分决定。 虽然肖西的学习好,虽然肖西参加活动赢得了不少荣誉,虽然肖西是主动去承认自己偷钱的,但是学生手册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偷窃是要劝退的。 一会儿,校方有人来到了教室门口,把班主任叫了出去,也把肖西叫了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叫出去是因为什么,也意味着什么。 待真相揭晓的这一刻,竟是如此的安静。 赵飞琪把半个身子扭了过来,看着祝歌。 “我还以为她会把钱先还给我,跟我商量能不能不向教导处报告呢,没想到她自己先去找了教导处。”赵飞琪叹息。 祝歌没接话,她现在无比矛盾。 她期盼想出一个解释,可所有的解释都像是自欺欺人。 如果解释说因为肖西的自尊心很强,所以她不会在众人面前主动服软、主动认错,也不愿意以被揭发的方式被揪出来,于是主动去承认错误的话…… 可倘若她自尊心真的有那么强的话,她为什么要去偷赵飞琪的钱? 一个人,居然也是如此如此撕裂。 “或许,是因为就算我没向教导处报道,这么多人知道她是小偷,她也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离不离开学校,对她来说是一样的。”赵飞琪补充。 祝歌低沉着头,闷闷不乐。 她……真的相信错人吗? 见到祝歌一直没说话,赵飞琪用手轻轻拍了她的肩膀。 “你啊,别愁眉苦脸的了,我早就跟你说了,偷钱的一定是她。” 祝歌还是有些遗憾:“我……真的没想到。”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根本就没看到肖西偷钱。”赵飞琪笑嘻嘻地说。 “啊?” “其实当时呢,我是想把她诈出来,让她自己主动承认,没想到奏效了。”赵飞琪有些得意。 “这……你没有想过如果钱不是肖西偷的话,这么做好吗?”祝歌不解。 “哎,这就叫兵不厌诈吗。更何况钱本来也是肖西偷的,没什么不好。” 祝歌不寒而栗。 赵飞琪所有的做法,都是在假定肖西就是小偷的情况下进行的,退一万步讲,若她猜错了的话,这一切便就行不通了。 推理刑侦剧中,一些情况也会有类似的做法,比如向嫌疑人试探性地指认,以使对方认为已出破绽来认罪。可这种做法与赵飞琪的做法依旧有所不同,前者是试图创造意想不到的证言,后者,也就是赵飞琪,是直接公开把“具有嫌疑”的人直接变成了“有罪”的人,进行审判。 若猜错了,真相大白还好;若是真相一直不明不白,就会诞生一个新的祝歌式的悲剧。 最后,处分决定下来了,一切按照校规。 开除学籍。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肖西选择在大家吃晚饭的时间来收拾东西,因为这个时候在教室里的人最少,人多了,肖西脸上也挂不住。 祝歌没去吃晚饭,像往常一样,她是在教室里的唯一一个人。 肖西进来开始前前后后地搬东西,一言不发的。 这俩个人坐在教室互不说话,就好像看不到彼此一样。 收拾东西的过程中,肖西翻找到了自己的成绩单,上面的成绩很傲人。 可一瞬,这张成绩单就被撕成了碎片,像雪花一样地散落在垃圾桶。 肖西无瑕面对着成绩单自我感动,她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她收拾的很快,很快就把东西全部收拾好了。 可收拾完之后,她也没有直接出教室,而是看着祝歌。 一个方方正正的教室里,有着五十把桌椅,每个课桌上又堆叠这高高低低的课本,窗外的小风儿在不停翻书,哗啦哗啦响,络绎不绝的。 这就好似每一页纸张也都在说话,椅子和桌子则都是听众,而只有教室里的两个人是沉默的。 肖西先打破了沉默。 “谢谢你信任我,但是我对不起你的信任。” 说罢,她就拉着装满了东西的拉杆箱要离开这里。 “肖西。” 祝歌声音说的不大,但是肖西还是听到了,定住了脚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祝歌问。 此刻的祝歌看上去面无表情,可内心就像一个废墟一般,一直堵着。 她内心里真的很期盼肖西没有偷钱,这样她便可以打无故臆想的那些人一道狠狠的耳光,告诉他们那是错的、那是诬陷、那是虚假的正义。 可是,祝歌失败了。 她没能让那些人认识到自己诬陷了别人、怀疑错了别人、给那些无辜的人带来了灾难。 因为,偷钱的人真的是肖西啊。 没有人明白为什么肖西偷钱了这件事会让祝歌那么伤心。 以至于,在祝歌问肖西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眼里竟然泛着泪光。 肖西不明白为什么祝歌眼里会有泪水,她身子稍稍朝后倾斜。 她理解不了这个刚刚来了不久的转校生为何因为她而流泪。 可到最后,肖西也没能告诉祝歌为什么她要去偷钱。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肖西是这样说的。 行李箱的轱辘溜溜作响,走廊上响起了拉行李箱的声音。 班里多了一个空荡的座位,在桌子堆积了一些不要的废纸。 一个五十人的班级就此变成了四十九人。 肖西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以后的成绩榜的前端将少一个名字,也少有人提歌手大赛的事情了。 这件事给祝歌心里留下了好一道烙印,往后的时光,祝歌也会偶尔的想起这一时的情景。 以至于,她不断地假想,若是偷钱的不是肖西,等真正偷钱的人曝露在所有人面前时,大家能多反省一下自己的做法那该有多好。 她也始终明白,自己先前为什么会帮肖西说话不是因为什么信任和正义感,而只是在救赎自己。 若是当初有另一个人能站出来说“我们不能判断赵嘉嘉的失踪和祝歌有没有关系”,祝歌的未来也不会多上如此之多的阴霾。 是啊,她无数次欺骗自己什么都过去了,可始终忘不了以前的时光,仿佛活在自己的影子里。 唯一能让祝歌从赵嘉嘉的影子里爬出的,就是去发掘真相。 而真相的到来,远比想象的要快。 三天后。 寒冬,在这个有着四十九个人的教室的拥簇里,没有人觉得冷,只是觉得有些燥。 这一天是学校安排的自习日,老师们去开教研大会,走廊上留一些值班的老师看管纪律,这一天常常能抓到带手机来上学的学生。 有些同学周围摞的书高高的,表面上像是遨游在书海中,可看他们偶尔鬼鬼祟祟的向后门看去,这一般就是偷偷玩手机的表现了。 这时,最幸福的便是靠在墙边的人了,以后门的窗户来看,他们这里便是死角,每次自习日到来前,都会有些有小算盘的学生来跟靠在墙边同学交换座位,以躲过老师们的巡游,屡试不爽。 祝歌并没那么多小心思,她有自己的计划,诸如这一天,她要先订正数学试卷,然后背一些英语单词,最后呢,整理一下这一个周的错题,待到一切都整理完,她又会给自己立新的目标。 考完期中后,离期末考试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她要再突破一下自己才是。 天空飘来一段云,一点点的渗入进阳光里,连云都闪烁出一道细细的金边,当太阳全部都被遮住的时候,走廊里传出了嗒嗒嗒的跑步声。 这声音在这一层楼里都显得格外奇怪,因为如果巡逻的老师注意到了有人在奔跑的话,是少不了一顿骂的。 跑步声在祝歌班级的门口停了下来。 咚咚咚---咚咚咚--- 教室的门被敲响了。 班里响彻起收漫画的、收小说的、收手机的声音,大家都把桌子里的东西往书桌里一藏,这才翻开了书和作业。 祝歌低着头继续写,做好自己的事情,没必要东张西望。 接着,门被推开。 班里先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没有来的人并不是老师,也并不是教导主任,而是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尽管大家都不认识。 “谁啊?”“这是谁啊?”“你认识吗?”“走错班了?”“哪个班的,长得好漂亮啊。” 讨论声络绎不绝,可没有人认识这是谁。 “请问……请问祝歌在吗?”门口的人问。 一听到这个声音,一直不闻不问的祝歌也不得不抬起头了。 她没有听错,这个声音是温冉的。 恍如两个平行宇宙突然交错,一个祝歌从未想过发生的画面发生了。 温冉出现在了云锁一中,出现在了祝歌班级的教室门口。 那一瞬间,祝歌真的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梦,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云锁三中。 可梦境又怎会如此的真实,祝歌也不管现在是不是自习时间,跑了出去。 面前的人真的是温冉,她剪了短发,留了一道空气刘海,很有灵气,也更好看了。 “温冉,你怎么来了!” 祝歌开心的像一个孩子一样。 可是温冉不是笑着的,她看上去很累,也很着急、 “祝……祝……”温冉大口地喘着气。 祝歌立马搀住了温冉:“不急,你慢慢说。” “你找个理由请个假,跟我走。”温冉缓了过来,拉着祝歌。 “什么事,这么着急?”祝歌愣了。 而接下来,温冉说的话,也确实让祝歌远远没有想到。 “我遇到赵嘉嘉了。” 第二十章 赵嘉嘉。 失踪的那个赵嘉嘉。 因为这个名字,祝歌不得不转学的赵嘉嘉。 很多人都说赵嘉嘉已经死了,祝歌是杀人凶手。 这样一个人,竟然又出现了。 听到这个名字,祝歌都会本能地害怕。 “祝歌,我们先去请假。” “好。” 由于各科老师都在开会,祝歌不得不去找巡逻的老师请假,几经周折,祝歌才好不容易地要来了假条。 不过,这一周折还算是小的,温冉进云锁一中的时候经历的周折可比这要大得多。 温冉既不是回来看望老师的毕业生,也不是因为什么特殊事务必须要到一中来,来找朋友这种理由根本不可能让看门的保安网开一面。 本来她来的时候就赶得很急,一加上保安又不让她进,温冉更是哗哗的流汗。 最后,软磨硬泡了半个小时,保安才同意在押着三中的学生证的情况下让温冉进去,还最多只能呆一个小时。 出校门的时候,保安也看傻了,怎么自己一个人进来,还又带着一个人出去。 在把学生证还给温冉后,保安也不忘来一句吐槽。 “你不来人家不生病,你来了人家就生病,可真有你的。” 保安摇摇头后,给温冉和祝歌让了行。 在坐上了公共汽车后,祝歌这才有时间问温冉发生了什么。 “温冉……” 温冉看着祝歌,她才注意到,祝歌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很慌张很慌张。 自己突然的出现,突然告诉祝歌她看见了赵嘉嘉,然后这一路上却忙着请假、忙着赶时间,却没告诉祝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摸了摸祝歌的头,低声细语的告诉祝歌。 “别害怕,马上所有人都会还给你清白了。” 随后,她讲起了发生的故事。 在昨天上语文课的时候,温冉发现了一些端倪。 靠窗的位置,也是教室里得天独厚的一个位置,因为在这里,不仅是冬日里暖气最足的地方,也同样是夏天时凉风吹拂过的地方。 而除此之外,也是劳累时可以望一望窗外,给疲惫的自己一些心灵上栖息的圣地。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做着文学赏析,赏析的是一首顾城的诗,叫《冬日的温情》。 “在冬天的树上,落着一只大鸦,黑得像接近黎明的夜,因而发出光亮。” 听着诗句,温冉看向窗外,并没有大鸦落在枝梢。 在路上积着矮矮的积雪,积雪中间开辟着一条道路,专门供人行走。 有一个女生,拖着拉杆箱,孤零零地在道路中间走着。 现在是上课时间,怎会有学生在这个时候要出去呢?可能是请假回家了吧。 温冉刚想把视线移开,但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注视。 因为,这个女生,她看着……总有一种说不上的奇怪。 她并不认识这个女生,可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女生越走越远,也越来越看不清楚背影了。 突然一个画面在温冉脑中急速闪过。 在赵嘉嘉失踪后,温冉特意去找过军训时祝歌班的合照,去确认赵嘉嘉长什么样子,因为若是有一天,她找到了赵嘉嘉,祝歌就便再也不用到处被人怀疑了。 虽然只看见了赵嘉嘉的正脸不过一秒钟,但温冉的感觉并不会错。 那真的是消失了许久,把大家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那个人吗? 温冉站起报告了一声要去厕所,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老师还呆呆的推了自己的眼镜,心想着这学生得有多着急。 她穿着校服,用了比体侧时跑八百米还要卖力的力气,踏着校园内的积雪奔跑。 那个拖着行李箱的女生早已走出了校园,多错过一秒,可能就将是永远地错过了。 门卫正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舒舒服服的仰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一字一字地读。 不是上学放学的高峰,他没提防太多。 温冉马上就要到门卫室了,她根本就没想解释什么,也没有时间解释。 校园大门是关的,唯一走出学校的路,就是门卫室的门。 一瞬间,她推开了门卫室的门,又一瞬间,温冉便从另一个门跑出去。 门卫大叔吓了一跳,报纸直接脱手,在空中左晃右晃,徐徐向地面上飘去。 “喂,你个小姑娘,跑什么!” 温冉大口喘着气,没有往后看。 “我第一次见到逃学逃得这么明目张胆的!”门卫大叔不管什么了,跑出去追温冉。 而那个拖着行李的女生,就在远处的一个公交站等车。 一辆21路缓缓到来,停在了公交站。 车门打开,女生上了车。 不能!不能走掉! 这个距离,温冉根本就看不清! “停下!停……下……” 无论意识如何般的坚强,可这么持久的奔跑已经超了负荷,温冉的身体已经跑不动了。 公交车车门关上,制动的声音响起,缓缓驶离。 温冉还想继续追赶,可门卫大叔已经感到,一把抓住了温冉。 “第一次见到这么名目张胆逃学的学生,你,快跟我回去!” 门卫见到温冉是女生,也只是轻轻的抓着她,不敢使劲。 温冉一甩手,猛地一挣脱,门卫被惊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又开始跑了,可力不从心。 这脚就像不听使唤一样,怎么都跑不快了。 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急促得很,只能大口喘息着空气。 分明离那辆公车这么近这么近,却没有机会再追上了。 若是,若是自己可以跑得快一些,一定可以看清那个人的面孔的。 嗒嗒嗒---嗒嗒嗒--- 一只大手又按住了温冉。 “小姑娘,你有点过分了,看你是个女生,刚刚才没使劲,现在我不会让你逃走了。”门卫这次脸上写上了不悦,他可不想再被耍一次。 门卫……门卫…… 温冉想到了什么,又赶紧往学校的方向跑。 “你竟然还想跑……不对,你怎么要往学校的方向跑?” 门卫都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就又被拽进了门卫室。 这回,温冉赖在门卫室没有走,在桌子上一堆报纸杂志里翻来翻去。 翻着翻着,门卫看见一些不想让别人看见的杂志被翻出来后,老脸一红,立马拿起一份报纸,展开到最大,然后赶紧铺在了桌子上,把所有东西全部挡住。 “小姑娘,你过分了!这有我的好多秘密呢,你快别翻了,我要找你的班主任!” 温冉没听门卫的话,而是抬着头注视门卫。 俩人身高差了二十厘米,温冉的气场却是更强的那一个。 “刚刚出去的那个女生,用了请假条吗?” 对,只要看了她的请假条,就能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门卫双手叉着腰,脸上有些不满,自己也老大不小的岁数了,凭什么被一个高中生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个小姑娘,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啊,你等着我告诉你的班主任……” 温冉没有顾虑,看向一旁报纸盖住的桌子,问:“恩……学校里出现那种杂志不太好吧?” “你!!”门卫又气又脸红,一时也憋不出什么话。 不过,他的动作挺快的,把一些杂志摞成一块,立马丢到了学校外面摆放的垃圾桶,这个垃圾桶里脏的要命,要想把这些东西捡回来肯定是不可能的。 丢完之后,门卫拍拍手,动作麻利地说:“那些东西不是我的。一些学生乱丢书,我捡到之后果然发现不是什么好书,还是丢了算了。” 虽说圆了回来,但门卫说话底气没刚刚足了,他心里明显没底。 “好了,你可以告诉我刚刚的那个女生用的请假条吗?”温冉接茬。 她也真是有办法,门卫看了一眼校外的垃圾桶,叹了口气。 “那个女生,没用请假条。”大叔摇摇头。 “啊?” “那个女生的班主任跟我打过招呼了,跟我说一个女生一会要离开学校,所以就不用请假条了。”门卫解释。 虽然一直没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但是温冉还在继续努力。 “那,那个女生的班主任……” 门卫就好像把杂志的事情忘到了一边,又有点生气了:“哎,我说你个小姑娘不要得寸进尺啊!我为什么要告诉……” “是不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吴老师?”温冉接着问,没给门卫一丝喘息的机会。 “你……你真的……你”门卫很想不透露出去,但是他很难,因为温冉全部都说对了。 从眼神里,一些特定的时候足以读出一个人的想法。 比如在一个人放开情绪的时候,眼里的怒火是藏不住的,在一个人足以幸福的时候,眼里的爱意也是藏不住的。除非一些极会收敛情绪的人,这种人从表情眼里阅读出的情绪是极少的,比如柳谭谭,可这种人在某种突然的情况发生时,也很难藏得住眼里透露出的感情。 门卫错愕的眼神里已经透露出被猜对的表情了,这个大叔是藏不住情绪的。 高二一班吴老师,就是赵嘉嘉的班级呗。 得知了这一切,温冉便往教学楼走去。 终于没有没完没了的问题,门卫大叔终于得以喘上一口气。 不过,在温冉消失在她视线里时,他才一拍脑袋:“哎呀!忘了问她是哪个班的了!这样怎么通报给她班主任!” 回去的时候,温冉特意在高二一班教室门前停留了脚步。 高二一班上着英语课,全班大声朗诵单词。 她推开了门,一整个身子都踏入了班里。 若只是在后门望一眼,扫不到班里的全景,而走进来,则能很快扫到班里全貌。 班里的座位满满的,只有赵嘉嘉的位子是空的。 也就是说,刚刚离校的除了赵嘉嘉,不可能是别人了。 扫视的时候,温冉与柳谭谭的目光交汇了一秒钟,不知为何,柳谭谭的目光里透露着战栗般的寒意。 不过马上,这种寒意便消失了,柳谭谭又把头扭到了一边。 整个高二一班安静得很,全班打量着温冉,除了柳谭谭。 包括与温冉关系很僵的刘石,都在意外着她的到来。 “对不起,我走错班了。”温冉把头低下,立马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关上一刹,班里响起了哄堂大笑声。 可她不在意这些,因为她无比确定了,刚刚离开的人是赵嘉嘉。 可知道这些,还不够,她必须继续行动,弄明白现在的处境。 温冉把事情的经过讲完了。 自从听到“赵嘉嘉”这三个字后,祝歌的汗就没停过。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脸色都变了,头上、手心上脑袋上全是汗。 温冉拿出了手帕给祝歌擦汗,轻轻的。 手帕触到祝歌额头的时候,祝歌断断续续地问出一个问题。 “温冉,我们……我们现在去哪?” “找刘石对峙。” 第二十一章 公车的速度比以往的季节都要慢一些,大抵是因为下雪的缘故。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坐在最后一排的二人都沉默了,对于她们,沉默不是今晚的康桥,而是一场大战前的准备。 祝歌目光偷偷驻留在温冉的身子上,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总是能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总是能以一种不计后果的勇敢去爱去恨,去成为她的英雄。 不知不觉的,祝歌发现自己看温冉的目光,就像是夏日里偷偷窥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一样,带着说不清而又摸不到的情愫。 她的手不知不觉得从自己裤子上移开,慢慢地、像一只蜗牛一样在座位之间爬呀爬,最后爬到了温冉的大腿上,渐渐地又又爬在温冉的手上。 手指轻轻扣住了温冉的手背,像田地里的女人用背篓装起自己的孩子背在了背上。 温冉也感知到了祝歌细节上的动作,轻轻地在祝歌耳边吐出一串话:“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可,祝歌哪是因为怕才会紧紧抓住温冉的手呢? 是,她怕虫子,怕高,怕只身一人跌入大海里,怕被周围的人冷落,怕自己身边有着无尽的误解自己却又帮不上忙。 就算她怕的再多也好,但抓住温冉手的那一瞬间,不是因为怕。 那一瞬间,她想的是: 如果这个人一直都可以在身边就好了。 这个人保护自己的成长,自己成长起来了,一定也要去保护她。 她抓温冉的手抓的更紧了。 车到站了。 面前是熟悉不过的场景,见过无数次的街道与门牌。 以前不少的日子里,祝歌、温冉、刘石都会在这里聚在一起,祝歌没少跟温冉吐槽自己总是在当电灯泡,那时候的温冉总是摇头,然后笑。 走下了车,明明是来过了无数次的地方,祝歌看着熟悉的路,心里还是会发慌。 最后,在刘石家门前停下脚步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在这里爆发。 刘石,曾经的一个好朋友。 然后,到处去添油加醋地把祝歌的秘密透露出来,揭开一个又一个伤疤,待到离开了这个人后,他又带着同伴出现,拿着手机用武力要挟自己去承认自己从没做过的事情。 祝歌突然拉住了温冉的衣袖。 她头上都出汗了。 “温冉,我们,不,我还没做好准备。” 祝歌手心都是汗,她的头斜低了45度,连看一眼刘石的门牌都不肯看。 对待祝歌,温冉曾是一向的温柔与理解,可今日的她,要严厉得多。 温冉用手拉着祝歌的手臂,一下子把祝歌拽了过来,祝歌都没有站稳,她没想到温冉会用这么大的力气。 可是,这还没算完,温冉用双手的手掌贴在了祝歌两边的脸颊上,自己把身子凑过来,凑得特别近。 她们脑袋对着脑袋,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嘴巴对着嘴巴,鼻子对着鼻子。 温冉极其认真的和祝歌说了几段话。 “祝歌,你听好了。是这些人一步步害的你,也是这些人一直巴不得你倒下,巴不得你是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不能怕这些人,你不欠这些人的,相反,这些人欠你的。” “打起精神来,这么久以来我们的解释在他们那边都苍白无力,现在我们有了新的线索了,该挺起身子来了。” “你不值得被这些人打倒,现在,你要打回来。” 祝歌拼命点头。 突然间,泪腺好像憋住了什么东西。 她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的懦弱与不堪,连温冉都比她更在意自己的自尊。 “不许哭。”温冉用手指指着祝歌的鼻子,祝歌的眼泪最后也憋了回去。 逃避……逃避……逃避……什么都逃避。 为了逃避而离开云锁二中,为了逃避而服软,为了逃避而会把苦咽在肚子里。 够了,够了。 祝歌抬起了头,站的笔直。 她过去敲了刘石家的门。 咚咚咚----咚咚咚----- 门那边传来的拖鞋的声音,由小声变得大声。 “谁啊?”刘石的声音传来。 没等祝歌说什么,温冉先插了一句:“刘石你出来,有话跟你说。” 若是祝歌先说话,刘石未必会开门;可是说话的是温冉,刘石那边还是陷入了犹豫。 “温冉……是你?”刘石的声音也略有些起伏。 “是我,有东西要问你。” 刘石打开了门。 “喂!祝歌,怎么你也在这里!!” 刘石看见祝歌第一眼直接惊讶地把嘴张大。 他的眼睛明显往外瞟了瞟,可能是害怕因为以前的事情,祝歌找了李外尘来报复他。 “别看了,就我们俩个。”祝歌说。 “你们是来……找茬?”刘石发问,改不了平日里的尖酸刻薄。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温冉看见了赵嘉嘉的事情,磨磨蹭蹭的,说话也扭扭捏捏。 “刘石,你知道赵嘉嘉后来的事情吗?”温冉很严肃的问。 “赵嘉嘉……赵嘉嘉啊,没听说呢。”刘石带着一点慌乱。 “刘石,你不用装了。” “装?你说我装?你带着凶手过来盛气凌人的找我,现在又给我乱扣帽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一被说“装”,刘石两脸都憋的通红,他是那种完全不接纳他人指责的人,一旦听到一点此类的话,便会暴躁如雷,恨不得活活吃了对方。 可温冉,没有因刘石此时疯狂的样子而退步。 “刘石,我看见赵嘉嘉了。” 听到温冉此话,刘石在刚刚的愤怒之中露出了胆怯。 “你看见……赵嘉嘉了啊?在哪看见的?” “刘石,昨天赵嘉嘉回到班里收拾东西了对吧。” “啊呸,没有,对了,你昨天不还走错班级了吗!走进我们班的时候你看见赵嘉嘉没?” 刘石想起了温冉走错班级的样子,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能坚持这么久没有透露有用的信息,是温冉没有想到的。 看见一个像赵嘉嘉的人走出学校、从保安的眼神里读出了信息,这是温冉判断昨天那个人是赵嘉嘉的依据,可是,没有哪一个依据是真正有效的,就此下定论,实在是太早了。 温冉于是使了一个伎俩。 “对,刘石。我昨天是进你们班了,可我进你们班的原因就是:我昨天正面遇到了赵嘉嘉,那节课我进你们班其实就是为了确认赵嘉嘉走没走。” 说着话的时候,一旁的祝歌心跳突然加速,她知道温冉并没有正面遇到赵嘉嘉。 这……好熟悉的方法,前几天赵飞琪就是这样的“假看见”让肖西的心里防线崩溃的,不过,赵飞琪是当着一整个班说的,而温冉只当着知道自己伎俩的祝歌和当事人刘石,没有涉及别人的进来。 可就算是这样,祝歌还是学不会这样的方式,她连狼人杀抽到狼人都很郁闷,因为自己实在不会说谎,一说假话就觉得心里亏点什么。 果然,温冉的方式对刘石奏效了。 刘石下巴都要拖到地上来了。 “赵嘉嘉还是平安回去了,对吧?”温冉继续问。 “……没错,可那又怎么样。” 刘石承认了昨天那个人就是赵嘉嘉,虽然语气里带着倔强,可温冉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了。 “她都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收拾东西就走了。”刘石说。 他说的像是真话。 一直在一旁听的祝歌引起了注意,她往前探了探身子:“你能说的详细些吗?” “早上,班主任告诉我们找到了赵嘉嘉了,她拿着自己攒的钱,自己走了好几十公里,住在一户偏僻的人家里,人很安全。”刘石说。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石耸耸肩,很无奈地说:“班主任就跟我们说了这么多,没有告诉我们过多的细节。” “那班主任还说了什么?” “班主任告诉我们不要乱传谣言,赵嘉嘉只是离家出走罢了。然后说她一会会回来收拾东西,以后不在我们这里上学了。” …… 祝歌心有不甘,因为还有好多东西都没有弄明白。 往新的说,为什么赵嘉嘉要离家出走,为什么有人收留了一个老大不小的学生却没有报警,为什么她要离开这么久跟人间蒸发一样。 往旧了说,为什么当初要留下自己的日记本,为什么要在日记本写上一些不是事实的东西,又为什么三番五次地要提到祝歌。 哪怕赵嘉嘉再一次的出现,不清不白的问题还是留下的足够的多的。 祝歌低着头思索,而温冉目光直直的盯着刘石。 “刘石,你不觉得,你应该道歉吗?”温冉突然说。 “我?你疯了吧?我道什么歉。” “你道什么歉?在赵嘉嘉没出现的时候,你都是怎么说祝歌的?” 刘石气的上下牙打架,以前的时候,他的确义正言辞地说一定是祝歌把赵嘉嘉怎么这样了,甚至还说祝歌是杀人犯。 到现在,他选择用了缄默作为一种回答。 “你不要以为不说话就能逃避。”温冉补充。 刘石的嘴哆哆嗦嗦,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凭什 么?” “你说什么?” “是,赵嘉嘉还活着,然后呢?这能为祝歌洗清罪行?” 听到罪行二字,祝歌手心都凉了。 “……罪行?”祝歌声音有些发抖。 “现在只知道赵嘉嘉活着而已,她在失踪之前日记本上依旧写了你的名字,谁知道你用什么手法逼她离开学校离开这么久。她现在都收拾东西走了,你觉得你自己是无辜的吗?”刘石蹬鼻子上脸,越说越激昂。 温冉也知道刘石越说越过火,立马要拦下他继续说下去,可祝歌在这个时候竟然阻止了温冉,让刘石继续说下去。 “说?我说了这么多还不够吗?你别以为赵嘉嘉回来之后就能洗脱。”刘石声音变大了。 “那,既然赵嘉嘉平安无事,你们是不是还在遮遮掩掩的,不敢跟别的班说明赵嘉嘉并没有事情?”祝歌抢着问。 “这……” “人不见的时候,出去一个劲地说我把她怎么样了。现在人没事了,到没胆量告诉别人了?怕打脸?” 这下,把刘石憋的又说不出话。 祝歌拉住温冉,摇摇头:“温冉,我们走吧。” 面对勉强自圆其说的蛮横与无理,争执是无聊的。 等到祝歌和温冉走出去好几户人家,刘石才在后面大喊一句。 “祝歌,上次那个叫李外尘的男的那件事,我还没跟你算完账呢,你等着大难临头吧!” 说完,刘石家的门被重重卡上,像是永世也不会打开那般。 第二十二章 有些事,是挺奇妙的。 赵嘉嘉短暂的出现后,整个高二一班都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甚至不太正常。因为作为一个足够经久不衰的话题,赵嘉嘉失踪的每一天都有着无数的阴谋论,所有阴谋论的对象又会指责到祝歌身上,如今,话题的主人公赵嘉嘉出现了,话题没有变的爆炸,反而在高二一班之外变的无人问津。 这就像是一种默契一样,没有人主动去提赵嘉嘉了。 若是他们主动去提赵嘉嘉的出现,那么先前他们所说的“祝歌害死了赵嘉嘉”就成了胡话,现在他们的沉默成了精明的自保。 是啊,毕竟我沉默着,我在沉默就代表我没有在说谎,你们又能拿我如何呢? “成果是我们的,后果你们负责。” 时至今日,祝歌在上学路上看到“云锁一中”几个大字时,还是会想起自己是如何地被剥夺去在云锁三中呆下去的资格的。 那一天,她也算意识到了,无论赵嘉嘉是不是活着,是不是健康,自己都不可能得到一个公正的评判了。自从刘石拉拢了大多数人时,自从柳谭谭有了计划与小算盘时,便已是如此。 那一日的温冉格外的气愤,可祝歌却第一次有一点漠然的感觉。 无论怎么样,结果依旧是那个结果。 可当祝歌只求讨到一点安稳的时候,那些人还是要不断打断她的生活。 短短几天后,祝歌在课间跑操的时候,看到了一辆大巴车开进学校,停靠在体育馆旁。 车上的人走了下来,一个个的人高马大的,身上迸发着年轻人的热血方刚,肌肉线条也明显可见,大部分人都穿着专业的运动装,穿着色彩不一各式的篮球鞋,手上戴着长长的袖套一样的东西,打篮球的认都叫其为护臂。 他们每人拖着行李箱,一齐走着,看起自信、阳光。 这里有一些面孔是极其面熟的,因为祝歌在云锁三中是见过的,是校篮球队的面容。 原来,是几天前云锁三中篮球队有队员提议,跟云锁一中一起来一场友谊性质的共同训练,为期一周,最后再来一场友谊赛作为两校篮球队友好的见证,而这些人,都是云锁三中篮球队的队员。 这个有提议的队员,祝歌心里也清楚是谁,因为刘石就是校篮球队的一员。 他这个人有什么想法都会第一个去做,那句“我还没跟你算完账呢,你等着大难临头吧!”根本就不是玩笑。 可这家伙做事也是一绝,为此,整个篮球队都来到了云锁一中。 就凭刘石那双大嘴巴,估计整个篮球队都知道刘石班里有一个叫做祝歌的犯过那些“不可饶恕”的事儿,然后现在逃到了云锁一中里。 接下来,可能是极其艰难的一个周,最好这一个周里刘石都碰不见她。 回到教室,本以为暂时躲过一劫,可班里的男孩子们倒是讨论起了篮球队的事情。 “哎,你看见云锁二中他们篮球队了吗?那个中锋,块那么大,估计有两米多啊。” “看见了,咱校队中锋好像是一米九五吧?而且臂展估计也不如人家,回头友谊赛估计悬了。” “别说那么绝,咱学校外线绝对比对面强,咱队长的速度他们就跟不上。” 云锁三中、篮球队,这两个词围绕着祝歌脑袋旁边,嗡嗡嗡的。 就连女生,都有在讨论篮球队里的帅哥的。 而这些,祝歌还不算担心,她最担心的是下午---下午有一节体育课的。 她上体育课的时间,刚好是篮球队室外集训的时间点,要是她去上体育课,一定会跟那伙人碰个正着。 可,难道说,就因为怕与刘石碰面,就得去找班主任找个借口要一张请假条? 她曾告诉自己这些都够了,不会再过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故事了。 刘石应该向她道歉,而不是她应该向刘石低头。 这张请假条,不该要。 这里是学校,而且还不是刘石的学校,对于云锁一中来说,刘石说好听点就是客人,说的不好听点是外来人员,就算这俩人面对面碰见,刘石也得掂量一下。 因为思索请假条的事,祝歌在座位上愣了好久。 赵飞琪一直在看着祝歌愣神。 “哎,祝歌,你这样傻傻的好久了。” 祝歌这才回过神来,小声一句:“啊?” 赵飞琪问:“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祝歌有点回避:“没……没事。” 赵飞琪进一步问:“是不是看到自己以前学校的篮球队来了,然后想学校了。” “啊,不是啦,我……我在想下午的体育课。”祝歌说。 “体育课?你果然是担心下午的体测吧!”赵飞琪捂嘴。 “体测?啊,下午要体测吗?” “对啊,你上节课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休息去了?在你休息的时候,老师说下节课体测,要跑800米。” 祝歌嘴一撅,她不喜欢跑步。 待到下午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两个篮球队在操场上集体跑圈。 “哇,你看那个人好高。” “哎哎,你觉得最内侧跑道第四个人长得怎么样?” 大家聊起了这一幕来,但只有祝歌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的寻找刘石的身影。 最后发现,刘石根本就不难找,他跑的很奋力,就在最前面带队跑。 祝歌有数了,跟随大部队后面走到了操场的中间。 体育老师此刻正拿着一个小本子等着呢,他双手背在后面,就等着来上课了。 “来,体委先带着慢跑一圈回来做热身动作,做完今天男生测1000,女生测800。” 全班发出了不情愿的声音,可毕竟是体测,作为一个硬性规定也得做啊,大家又只好照做。 体委带着全班又移到了操场上,开始了速度不是很快的集体跑。 嗒嗒嗒,集体跑步的声音像极了快节奏版的踢踏舞。 由于跑得速度实在是不快,很快就被篮球队的那两队人追上来了。 他们体能实在是好,虽不知道他们已经跑了多少圈了,但是还是可以轻易的追赶上祝歌班级的速度,而这种操场上的奔驰与超越,可能是无意思的训练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刘石带队超越了祝歌的班级,他的目光往这支队伍里一扫。 “祝歌?” 刘石注意到了队伍里的祝歌。 祝歌佯装没听见,头都没抬一下。 可是,班里面还是有几个同学听到了刘石叫的这一声的。 “哎哎,祝歌,有人叫你。” “祝歌,你还认识篮球队里的人啊?” 祝歌又点头又摇头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巡捕到自己猎物身影的时候,野兽总是会窃喜。刘石嘴角咧开了,跑的起劲了,带着篮球队很快就把祝歌她们甩开了,他像是突然被打了鸡血一样,吆喝了一声:“有意思了!有意思了!” 无论是祝歌的班级,还是俩篮球队里的人,都不知道刘石这句“有意思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懂该如何去解读这句话。 而明白这句话的,也只有祝歌。那是来自刘石的挑衅。 做完了一圈的准备活动之后,做了一些热身运动,班里的男女生便开始为体测做准备了。 体育老师嘴里叼着个哨子站在操场的起点上,他穿着一身运动服,最外面的运动裤像是有些小了,还把里面的秋裤给露出了一小块儿。 一只手拿着秒表计时,一只手拿着本子准备记成绩。 “男生1000米3分半满分,女生800米3分24满分,别马虎了啊,男生先跑,如果受伤岔气的话不要勉强,先下场休息,有补测的机会。”体育老师交代。 男生马上就要上场跑步了,张商没有做拉伸活动,而是凑到了祝歌旁边。 “哎,祝歌,刚刚三中篮球队的人跟你打招呼了,怎么了,你认识啊?”张商问。 “认识,不熟。”祝歌说,她真的不想承认她认识刘石。 “咦,我看他看见你的时候倒是挺兴奋的。” 在张商跑过来和祝歌聊天的时候,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哨子,是朝着张商吹得。 “喂,要跑步了,你在那干什么呢!” “哦!好的老师!”张商立马答应,在去跑道之前,他还特意给祝歌加了油:“好好跑啊!” 祝歌无奈地笑了笑,满分她不奢求,尽力跑就好。 随着一声口令,男生嗖的一下跑出来了。 跑在第一个的是张商,一开始,他就极其卖力的在最前面跑。 体育老师向操场上瞥了一眼,看见篮球队还在训练,于是喊了一声负责篮球队的邹老师:“邹老师,麻烦把最内侧两道让给我们,我们在体测!” 话一落,邹老师就把篮球队的人移到了最外侧跑道训练。 四百米刚刚过,张商还是跑在第一个的。 不过,比起后面的几个同学的表情,张商这个第一不是很轻松,他脸上写着“极限”二字,比后面的人都要累的多。 在后面的六百米中,张商好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六百米的时候,张商被后面的人超了,八百米的时候,张商速度明显又一次的下降,等到最后一百米冲刺阶段,张商已不是男生里第一梯队的速度---已经有人冲线了。 “三分三十秒!”体育老师宣布了张商的速度。 三分三十,这个成绩刚好是卡着满分的成绩,其实也已经很好了,因为无论是跑三分钟还是三分半,成绩都是一样的满分。 可张商,确实跟没通过测试一样的一脸泄气,看来对于自己的名次并不满意。 “张商,你开始冲太快了,控制好节奏的话三分二十都行。”身边有人开始劝张商。 另一边女生体测也快开始了,祝歌跟张商不同,对名次是没有要求的。 待到男生所有成绩都记上的时候,女生跑步也开始准备了,大家一齐站在跑道上,有些人站的是内道抢占先机,而祝歌没争没抢,站在最外面。 “预备,跑!” 哨声一响,大家跑起来,一齐向内道收缩。 祝歌没有求快,她在部队的正中间,不快也不慢。 保持好这样的节奏,如果体力充沛的话--后半程加速,要是撑不过的呢--那就往后掉几名吧,也没有问题。她是这样想的。 在刚刚跑出二百米的时候,刘石突然从篮球队集训的队伍里跑了出来。 他用他强壮的身体,不加减速地撞向人堆里跑步的祝歌。 “啊--” 祝歌哪能经得了这一撞,她脚崴了----绊倒在塑胶跑道上。 她旁边----还有着跑步的人群。 第二十三章 祝歌膝盖着地,在地上擦过了一小段距离。 身后跟跑的同学也来不及刹车,有人又撞到了跪倒在地上的祝歌。 她的伤口又在这多重打击下深深地在地上多划出一道印记,留下的血印跟塑胶跑道融合为一体。 “啊……”祝歌紧紧咬住了下嘴唇,她实在太疼了,神经就像钢琴上的颤抖的弦,而总是会有东西在这上面一下下的敲打。 一看膝盖,伤口有一根大拇指那么大,还在出血。 “去医务室给伤口消消毒吧。”副班长看见塑胶跑道上这么脏,为了防止感染,搀扶起祝歌,祝歌说了声谢谢,咬咬牙站了起来,她的膝盖像是着火一样疼。 刘石撞到祝歌后,可没正眼看一眼她,继续带着队跑了起来。 “你看不看人啊!” “你本来在最外道的,是怎么跑过来撞的!” 有一些女生也已经忍不住对刘石吼叫了,可刘石就像没长耳朵一样,轻松地跑着。 要是只是这样的口头指责,估计这事也就过去了,可偏偏张商忍不下去了,本来在操场上的他跑到了跑道上。 他把手举起来,手指正正地指着领头的刘石。 “喂,带头那个,你是不是故意的!” 刘石估计也是懵了,怎么还有人敢直接跑过来找事呢,于是也停下了脚步。 在刘石停下后,两个学校的篮球队的队员没有继续跑,而是也都一起停了下,二十几个人站在一块儿。 没想到,刘石一句话没说,第一个开腔的是云锁一中篮球队的人,平常跟张商一起打过篮球,也算是认识。 “哎,张商,他(指刘石)不是故意的,要是需要的话我们找人扶着你们班女同学去医务室。” 话音刚落,云锁一中篮球队就出来了几个人愿意帮忙。 张商回头看了一下祝歌,她能自己走,关节应该没有大问题,不用更多的人搀扶了,首要的问题还是伤口感染。 于是,他摇摇头,还是对着刘石说。 “你是不是故意的?” 刘石没回答,把头一撇,一个劲的冷笑,很没礼貌。 云锁一中篮球队的人没说话,云锁三中那个二米多的中锋说话了:“石哥肯定是不小心的,你别斤斤计较了,我们这儿还在训练呢。” 这人,光是身高的压迫就能让人喘不过气了,可张商又怎能心甘?刚刚刘石那么明显的动作怎么可能是故意的,而且从刚刚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光在那冷笑。 愤怒的张商还是接着劲说:“喂,你别装傻,快回答我。” 刘石连续被这么问几道,云锁三中的篮球队有些不愿意了,这一个个热血的高中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感情都浓,面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张商,也就不留手了。 “伙计,你是找事?”有人直接往前走了一步,满面胡渣,青筋暴露的看着张商。 一见□□味越来越浓,云锁一中的篮球队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哎哎,别生气,别生气,有误会解决就好。”云锁一中篮球队的队长动作也是快,看见自己学校的同学和以“友谊训练”为目的的三中篮球队员起了冲突,马上过来劝解。 张商还是不想退步,你周围的人来劝架,你自己一个惹事的人一言不发,是怎么个意思。 这突然的冲突立马引起了两边体育老师的注意,很快出现叫停了这次打斗。 “来,我看看是谁要打架?”其中那个年纪较大的体育老师把手背在后面,缓缓向这里走来。 之前一句话都没跟张商说的刘石这下嘚瑟地转了身,跟体育老师招了招手:“老师,没事儿,有同学约着我们一块打篮球来着。” 体育老师朝着刘石点点头,又把头扭向了张商:“他没问题了,你有事吗?” 张商大口大口地吐着气,好几次想继续跟刘石把这件事盘算清楚,但是自己心里其实也明白要是真的在老师面前把冲突扩大要遭到怎样的处分,最后压着火摇了摇头。 老师点了点头,笑:“那该上课的上课去,该训练的训练去,受伤的同学快点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吧。” 即便心有不甘,可是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敢把这场冲突继续升级,而张商选择一同陪着祝歌到医务室看病。 在医务室里,校医盯着祝歌的伤口,轻轻笑了:“小姑娘挺坚强啊,疼不?” “有一点儿,老师。” 校医浅浅笑着,学生们天天跌跌撞撞的,尤其是那些爱运动的男孩儿,各种各样的伤都有,于是拿出了碘酒准备消毒。 “哎,那个男孩。”校医突然跟张商说话,张商也立马往前凑了过来。 校医继续说:“她没什么大碍了,辛苦你了小伙子,回去上课吧。” “啊……不,我觉得……您看……”张商突然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还有事?” “没……不对,有,啊也不对,就是您看,她一会伤口也得包扎一下是吧,一会呆在这儿多无聊啊,刚好留下来我说一会话。” 校医见得多,应了一声:“行吧,我懂你们。” 张商立马点头,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棉棒蘸着碘酒,在祝歌膝盖的伤口上贴了上去,看上去滋啦滋啦的。 “啊……有点辣的感觉。”祝歌出了声。 “忍一下就好。”校医动作幅度变得更轻了。 几分钟后,伤口包扎好了,祝歌呆在医务室稍作休息,校医也去了另一边,只有张商和祝歌在这里。 张商也就把话说开了。 “祝歌,体育课撞你那个人,他是不是故意的。” 祝歌皱了一下眉头,顿了一下才回答:“我怎么知道。” “你和那个人是不是互相认识?” 面对张商的问题,祝歌停了一下。 在经过明显的思索后,祝歌说:“他是一个我讨厌的人,我不想再说他了。” 这一句话,堵住了张商接下来的问题,毕竟人家已经说到“不想再说他”这一个层面了。 张商自己也在偷偷地猜疑。 不想再说他……是因为什么?家族仇恨?未知的过去?还是说曾经的恋人反目成仇……总之,因为不知道到底咋回事,张商内心把一切可能都猜了个遍。 而祝歌也未曾料到的是,终究还是有这么一天----刘石会遇到自己现在的同学,自己不愿意面对的过去遇到了自己还没准备好的将来。 又过去了两节课,大家早已回到了教室学习,把体育课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先放到了一边,可这并不代表这部分恩怨已经结束。 下课铃还未响起的时候,通过教室的后窗,却能看见有好几个人站在后门的位置上。 他们长得都很高很高,平常大家路过教室后门的话,在教室看只能看见半个脸,而这些人在后门走的时候,能看见完整的一个脑袋。 到刘石从教室后门路过的时候,祝歌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刘石带着篮球队的朋友们,已经找上她们班了! 这……这该怎么办? 如果能联系到云锁一中篮球队的同学们,他们兴许还能阻止住这□□味十足的现场,可……刘石他们已经堵在教室后后面了,怎么才能寻求得了帮助? 叮叮叮-----叮叮叮---- 下课铃响起,讲台上的老教师推了推眼镜,一句“作业我晚自习在给你们布置,先下课了”便就离开了班级。 然而老师前脚离开,刘石后脚就站在了教室的前门门口。 那架势,好像是要掀翻这里一般。 祝歌立马就站了起来,奔向了教室门口。 “刘石,你有完没完了,你到底……” 她话还没说完呢,刘石在教室门前摇了摇头。 “我这次不是来找你的。”刘石静静说。 转而,他举起他的手,手指直直地指着在教室里坐着的张商。 “我要找他。” 而在外面走廊上,一共有六个云锁三中篮球队的人,他们个个都蓄势待发。 “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拉别人下水。”祝歌瞪着刘石说。 刘石继续摇摇头。 “你错了,你不要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小心眼好吗,我只是跟这位朋友出来打一下招呼。” “这里是一中,不是三中,你不要觉得你能在这里乱来。”祝歌还是站在门前,不给刘石再让半步。 她的额头上有些许汗珠,像是黏在额头上。 而张商,早就做好了从座位上弹起来的准备了,他一下子站起,猛地往教室门前走,心里甚至都有一打六的想法。 “喂,你别为难她啊,找我是吗?我现在出来了。” 张商脸上写满了愤怒,但刘石却没有要跟张商打一架的意思。 刘石先是把胳膊搭在了张商的肩上,可是张商一下子就给甩开了。 “你别碰我。”张商像一个小刺猬一样。 刘石脸上的假笑也有点不耐烦了,本来脾气不小的他维持这么长的假笑也该是极限了。 “我有事情跟你说,你放心,我来这里是有诚意的。” 听闻刘石的“诚意”,张商一时间有些诧异。 伴随着这种诧异,刘石拉着张商走出了教室,来到走廊的另一边,低声在张商耳边说了些东西。 俩人的架势看起来也并不像是打架,一旁的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刘石在张商耳边说了好一顿,张商晕晕的,点了点头,最后走回了教室。 而另一边,刘石带着那六个人也走了。 很意外,□□味没起来,像是一场和平的交流。 看着张商回到了教室,祝歌也急切的上去问:“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张商挠挠头,傻笑了一声:“他……跟我道歉了,说不好意思没控制好自己情绪。” 祝歌恍惚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马上,张商回答自己座位上又坐下了,好像一个人在想事情一样。 祝歌没有继续去问张商,因为她知道,张商刚刚对她说了谎,再问下去,得到的也只是谎话而已。 刘石究竟跟张商说了什么,她不会知道的。 张商有了自己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和刘石互通的,也是背着祝歌的。 今天直到晚上,张商都看上去怪怪的。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祝歌背着书包刚进教学楼,赵飞琪就走上来站在她的面前。 “哎,飞琪,早上好,你在这干什么?”祝歌露出一个很温柔的微笑。 “宝贝,为了等你。”赵飞琪拍了一下祝歌的肩膀。 没等祝歌疑惑为什么赵飞琪要在这里等她,赵飞琪就所有事情交代了出来。 在云锁一中的学生,有的学生是走读回家的,有的学生是住在宿舍的,比如祝歌就是走读回家的,而赵飞琪就是住在宿舍的代表。 按照路线,回宿舍的同学晚上会经过操场,而走读回家的同学便不会。 在昨天晚上,赵飞琪路过操场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有两个人在路灯下面低声细语。 换做平常,这一幕是很正常的,晚间的操场总是会有情侣在卿卿我我靠的很近,只是这样高调很容易被教导主任发现罢了。可这一幕在这刻并不正常,因为路灯下可是俩男生。 或许是好奇心作祟,赵飞琪偷偷的靠近,等到她离的很近的时,二人的轮廓也愈发的明显。 一个是刘石,一个是张商。 赵飞琪自然是诧异,毕竟这二人先前还是要大打出手的姿态,现在却一起在低着思语。 二人聊了好久,临走的时候,刘石更是笑嘻嘻的拍着张商的肩膀,而张商却自己把头低下,站在原地定住了好久。 赵飞琪讲的时候神神秘秘的,连祝歌的情绪都有点被带进去了。 毕竟,刘石那个张口就来的特性祝歌也清楚的很,二人单独谈话谈了这么久,想说什么都能说。 张商会相信刘石的话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就趁现在,她得赶紧去跟张商解释清楚。 祝歌快步跑进教室,此刻的张商已经到了教室,在座位上趴下,用下巴顶着书桌,像是在想事情。 “张商。”祝歌立马快步走了过去。 可还没等祝歌说话呢,张商一看是祝歌来了,立马不在课桌上趴着想事情了,立马站起来向教室门口走去。 祝歌愣住了,张商在经过祝歌身边的时候,肩膀擦着肩膀过去了,甚至,张商连看她一眼都没有看。 “喂……” 祝歌回头,张商却早已走出了教室。 平常日里,张商恨不得天天守着祝歌说话,也恨不得时时守在祝歌身边,可此际,他却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看。 …… 祝歌有些错愕,也有一些尴尬,最后,赵飞琪拉着祝歌回到了座位上坐下。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说不出,就像一股气憋在胸口,难受的很。 而现在,竟只是一个开始,今天一整天,张商就像遇到仇人一样,一到下课就立马冲出教室门,等到回来的时候便是上课铃响起时,祝歌完全没有机会跟他说上一句话。 渐渐地,张商的逃避让祝歌开始感到厌烦,她也在一个课间生气地喊出一句:“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句话,张商听见了,甚至还愣了一下子,可又接着走出了教室,没再回来。 一两次,祝歌还可以有耐心,这次数一多,祝歌也失去了耐心。 虽然不知道他在刘石那里听到了什么东西,又有了什么新的问题,可逃避终不是解决的办法,当不去沟通的时候,鸿沟不会缩小,而是会铸成千层铁塔。 在祝歌被千夫所指的时候,那些怀疑祝歌的人,也没有人来和她沟通,了解清楚问题,唯一沟通的人是柳谭谭----一个利用了祝歌,使自己更加“合群”的人。 既然问不到张商,那就去问刘石。 自从上次和温冉一起去找了刘石之后,现在的祝歌可是要勇敢的多。 下午的大课间,操场上喊起了整齐划一的“一二三四”的声音,是两个篮球队在一起进行训练,虽说冬日里的温度并不算煞人,可这无休止地跑下去也总能让人汗流不止。 祝歌轻轻地走到了操场边,看着两个篮球队并排跑步,在内侧跑道的是云锁二中,在外侧跑道的是云锁一中。 刘石依旧是带着头跑的,就连跑步的“一二一”都是让刘石来喊,他一向在篮球队里关系处的极佳,大家也都喜欢和刘石玩。 祝歌到了离跑道很近的地方,叫了一声刘石。 刘石回头,可惜他正在带着队伍一块儿跑步,无瑕来理祝歌,又很快跑远了。 祝歌叹了一口气,看见一旁监督他们跑操的体育老师在站着,这老师同时也是校篮球队的教练,那就用教练来代指他吧。 教练嘴里含着口哨,肤色黝黑,面色及其凶悍,学校里有一些喜欢疯闹的学生,这些学生一般连老师都不害怕,可是一遇到教练,个个都面显惧色,一个个都会变得听话极了,因为他实在长得太凶了。 就连祝歌向教练靠近的时候,也都怕他会大吼一声让祝歌离开。 “老……老师好。”祝歌说。 教练叼着口哨,可那架势就像叼着雪茄一样气魄,见到是女生,语气也没有平时的凶悍,默默道出一句:“怎么了?” “我有点事,想趁着课间找刘石说一下。” “不行,现在是他们训练时间,不能打断。”教练立马拒绝。 祝歌把头稍低,如果不弄明白刘石究竟跟张商说了什么,她会一直都不舒坦的。 接着她看了看手上的表,如果一拖再拖,这个课间也会马上过去的。 “老师,快上课了,我就跟他说几分钟的话。” “不行,这是规定。”教练一口咬定。 祝歌心想,这下可真的没办法了。 可是,由于祝歌一而再的执着,教练也对祝歌稍加注意,他盯着看了祝歌一会儿。 “你是不是昨天被刘石撞倒的那个女生?”教练问。 啊,祝歌回过神来,昨天体育课上,在一旁监督篮球队跑步的人也正是现在这个教练。 她立马点头。 教练明事理,既然二人是有恩怨的,那就放行吧,毕竟昨天发生了不小的事情。 随后,在队伍跑近的时候,教练吹响一声哨子,对队伍喊了一句:“刘石,过来一下!” 刘石听闻命令,立马过来,剩下的队伍在后面继续跑着,而刘石那几个朋友也开始起哄,喊着诸如“哦,找上门了哦”此类的话。 教练走开,过去指挥队伍,留下了刘石和祝歌在原地。 刘石厚脸皮地在笑:“啥事找我?” “你跟张商说了什么东西?” 祝歌一片冷冷的面容,她不想刘石跟她说笑下去。 “你在三中做过什么事,我就告诉了张商什么事呗。”刘石耸耸肩。 “我要知道具体。” “很简单,把你和赵嘉嘉的那些事掰扯了掰扯,当然,我知道那小伙不会那么容易轻信,然后我就拿出手机给他看各种聊天记录啊、贴图啊,他也就都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祝歌吸了一口冷气,面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从一所学校追杀到了另一所学校来。 “你混蛋,我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喂,说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那个小伙今天怎么看你,是不是识破你的真面目之后就不理你了?”刘石偷笑。 祝歌一拳狠捶在了刘石的胸口上,可惜,刘石很壮,这下一点都不疼。 这一拳下去后,刘石那几个正在跑步的朋友笑傻了,一个个在跑着步却都大小起来。 “哦……打人了!”他们嘲笑着。 教练一跺脚,吼了一声,那恐怖的面容让这几个笑着的小伙子突然面容正常了,也不敢嬉笑了,可同时,教练也注意到了刘石和祝歌这里的恩怨。 刘石小声嘲讽一句:“你再打啊,教练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我是不疼,但是你打人传出去不好的吧?” “那你昨天把我推到呢?”祝歌反质问一句。 “哎,那是我变道的时候不小心把你撞了,不过你这直接打人也太明显了吧?” 祝歌还是气,让刘石没有想到的是,她没有一点顾虑,还是又朝着刘石身上打了一拳,砰的一下,比刚刚的力气还要大。 接着,祝歌转身离开了,继续的争执无济于事,现在她要找的人是张商,误会也好,盲目相信也罢,她要去自证清白,连维护自己清白的勇气都没有,那还会有什么? 只是,刘石在后面捂着自己被捶的地方,语气变得恶狠狠。 “喂,祝歌,你给我带来所有的委屈,我会全部还回去的。” 委屈?刘石的委屈是什么? 在他的视角里,自己是一个英雄,自己调查真相,自己对自己以为的恶人进行惩罚,自己坚持自己的正义与真理,有人反对他,便是受了委屈。 如此看来,真实有些可笑,或者是有些可悲。 祝歌没搭理他,走回了教室,若是张商能相信她,那么大家还会是朋友,若是张商听信了刘石的话,那二人这朋友也必定做不成,不,而是会成为敌人。 看着祝歌离去,刘石冷笑一声,立马转身要去归队。 教练喝止住了刘石,叼着口哨,声音不大不小:“喂,刚刚是什么情况?又有矛盾了?” 接着刘石那几个朋友偷偷捂嘴笑。 刘石也笑嘻嘻,不以为意。 “那啥,我昨天不是不小心把她撞到了吗,所以她打我第一拳算是把昨天的事还上了。而第二拳,她就不占理了,现在她欠我的。” 说完之后,队伍哄堂大笑。 教练也苦笑两声,让刘石归队了。 只是,刘石虽是笑着,心里却盘算了下一步计划。 就像那些满面笑容的人,不知道心里埋着多少杀意。 第二十五章 张商已经躲了一天了,可是在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躲掉。 在张商要逃窜的时候,这回的祝歌特意加了一句话。 “我找过刘石了,我知道你们说过什么东西。” 张商一直不理祝歌,是想对刘石昨天跟他说的话绝口不提,可既然祝歌去找了刘石,也没有逃窜的理由。 祝歌跟上前去,盯着张商的眼睛,可惜张商的眼神逃窜了出去。 “就因为他跟你说的话,你就怕了我?”祝歌问。 张商声音有些发抖:“我不是怕,我是难以接受……我需要一段时间来缓一下我现在的情绪。” “难以接受?这就代表你相信了他的话?”祝歌问。 “相信?难道还有假?”张商接着说。 祝歌有些难过,因为这句话代表了张商根本就没有质疑过刘石的话的真伪。 “是假的。” “假?你想继续说什么?”张商有些崩溃,接着又开始情绪失控地说下去:“你想说,刘石是骗我的,你们三中的同学那么多人几乎是全校联手编了一个谎言?” “不,真相不是这样。”祝歌继续说。 可是张商,似乎没有把祝歌的解释听进去。 “你怪我今天没理你,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崩溃?是,我们的确很多年没有见,可谁知道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张商失控地喊了出来。 祝歌觉得委屈,她变成什么样了? “张商,我跟你说,我没有欺负过那个女孩子,而且那个女孩子也并没有出什么事,她后来也回到了学校。”祝歌说。 “那你说,她的日记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承认?”张商质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日记里那么写。” “而且,为什么你会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把餐牌摔在别人身上,你又害怕什么被揭穿?”张商追问。 有些事不知道传着传着就变了味,祝歌并不是在有人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把餐牌摔在别人身上,而是柳谭谭的朋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时,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若不是因为柳谭谭,祝歌根本就不会变成全校公敌。 “这些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你不相信我,你却去相信一个刚刚相识两天的人?” 张商摇头:“这根本就不是相识几天的事,问题是你根本没有办法解释清楚,我怎么相信你。” “很多事情我是可以给你解释清楚地,那些谣言都是刘石去散播的,还有,我摔餐牌子根本不是因为她们在讨论我,而是她们先来把我的餐牌掀开的!”祝歌开始解释。 只可惜,她很失望,因为她说的话张商明显都没有认真在听,他压根就是在想别的事情。 这不是解释不解释的清的问题,而是他愿不愿意相信的问题。 最后,张商也没有听祝歌解释,只是徐徐道了一句:“你让我缓一下。” “你还是没相信我,是吗?” 张商没回答,转身回到教室里的座位上了。 祝歌叹了一口气,凉的。 有些东西,不能强求他人相信。 在张商的视角里,祝歌是一个看不透的人---表面上人畜无害,实际上痛下杀手,在她身边的人都有潜伏着的危险。 她决定不了别人,但是可以决定自己。 来了一中以后,她一直觉得生活不一样了,大家看起来都很好相处。事到如今,却又才明白一切都是假象,哪怕现在看上去再其乐融融,等到祝歌的“事迹”被传开之后,她依旧是会被孤立的那一个,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生活又会有什么变化呢? 张商会主动来找她说话,会在她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这些时候总是让祝歌觉得他是一个很亲近的人,可是,他又时而让她感受到疏远,因为他们之间的思想很少能到一起去,而今天张商对祝歌信任的缺失,也让祝歌明白了,一些人,注定难成为交心的朋友。 这种情感越是强烈,也就会变得更愈加疏远。 而在张商这块才刚刚开始烦心,另一幕的景象又让祝歌深知一切还未结束。 她在走廊上站着还未归去,却发现黑压压的一片人浩浩荡荡地在走廊上走来。 刘石带着头,后面跟着的是他的七个篮球队里的朋友。 由于之前体育课的摩擦和在教室门前找张商谈话,高二一班的人们对刘石并不陌生,一看见刘石又带着人来了,一个个开始通消息。 班里的男生两两三三走出了教室,他们知道刘石和祝歌有矛盾,一看这个架势来,必定是来者不善,也并不允许刘石再来欺负祝歌。 多说一句,此时的张商坐在座位上,实现稍稍往教室门外瞥了一秒钟,又风雨不动安如山地稳坐在教室里。 祝歌没有后退,她站在原地,想看看刘石又是来搞什么的。 刘石插着兜经过祝歌,冷冷地呵呵一笑。 “你又来捣什么乱?”祝歌问。 “看把你吓得,这次不是来找你的,也并不是来你们班。” 刘石说完后,便带着身后的七个弟兄一齐走过了高二一班。 祝歌并没有因此而轻松,既然他不是来找自己,也不是来找张商的,那么这么大的场面路过这里干嘛?难道是来观光的不成? 她跟在那些人的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刘石一路上说说笑笑,走的路拐来拐去,能看出来他不是云锁一中的人,对这里还是陌生得很。 最后,他停在了高二六班的面前。 祝歌心里咯噔了一下,在这个学校里,祝歌和其他班级的人并不相识,唯一认识的一个人,正是高二六班的。 李外尘---高二六班的学生。 这二人的恩怨,那该从在校门口,李外尘为了帮祝歌解围打了刘石开始。 果不其然,刘石找的人果然是李外尘,很快,李外尘就从教室里面走了出来。 他睡眼惺忪的,看上去就像刚刚起床一样,由此判断,他上节课的老师肯定是不会盯着台下有没有人睡觉的老师。 见到了李外尘,刘石先前的假笑也僵硬了起来,对于刘石来说,挨过打就是耻辱。 “李外尘啊,你还叫记得我吗?”刘石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李外尘看了看刘石的脸,又从鞋到头顶打量了一番刘石,轻轻摇了摇头。 “不认识。” 这可太让人尴尬了,刘石也不知道李外尘是真的忘了他还是故意说不认识的,至少怒气值又进一步攒在了心里。 “那,你可不能否认你认识祝歌吧。”刘石继续试探。 “哦,怎么了?” 见到李外尘没有否认,刘石松了一口气。 “晚上放学之后,到操场,我单独告诉你祝歌……” “不必了。”李外尘没等刘石说完就打断了他。 “……”刘石又陷入了尴尬。 随后,刘石走进了一步,贴着李外尘的耳朵讲起了悄悄话----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罢了。 这是用的昨天跟张商一样的手法,刘石大概是用了很吊胃口的话,假装要揭晓一个惊天大秘密一样。 在讲了一些话之后,刘石自信地退了回来,他有十足把握自己讲的东西一定会让李外尘引起兴趣的,尽管李外尘现在看上去还面无表情。 在说完之后,刘石还不忘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跟李外尘道上一句:“我劝你最好来,你也看见了,我们这里的人多的很,就算你不想来,我也有一万种方式让你来。” 刘石再嚣张,李外尘都没有半点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很快,李外尘就回到了教室里,刘石跟他讲了这么久的话,他也没回一句。 “他挺狂的。”跟刘石同行的一个人说。 刘石哈哈一笑:“你别看他现在还挺拽的,他晚上一定会来的。” 之所以刘石这么自信,是因为刘石很清楚,他握着祝歌的死穴,李外尘一定会想知道的更清楚的,就像张商一样。 祝歌提前的跑回了教室,没有让刘石注意到。 刚刚把魔爪伸向张商,现在又要把魔爪伸向李外尘,这个刘石究竟要把祝歌毁灭成何种样子! 后面的课程,祝歌都过得很忐忑很忐忑。 她想在晚上放学之前去找李外尘说明白,可李外尘神出鬼没的,每次去到他教室的时候,人又都不在。 李外尘的同学告诉祝歌,这是李外尘的常态,一打下课铃就消失不见,每到上课的时候才出现,更有甚者---如果老师不在的话,他甚至一整节晚自习都不会出现。 祝歌急坏了,可急到最后一节晚自习,她都没有见到李外尘。 最后一节晚自习,祝歌拎起来书包就冲到了高二六班门口,至少想拦住李外尘,可是,又扑了一个空,高二六班的同学告诉祝歌,在最后一节晚自习,李外尘压根就没回教室。 啊,他又逃课了,祝歌直跺脚。 看来,在那之前已经拦不住了,唯一的去处现在只有一个!那就是操场。 祝歌今天一直都是在奔跑,可一直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有想遇到的结果。 在快到操场的时候,祝歌小心起来,静悄悄的迈了进来。 月光皎洁,操场又是孤寂的姿态,途有着长长道不太平淡的地面,若是在正中央弹上贝多芬的《月光独奏曲》,一定别有一番情调。 在路灯下,刘石直搓手。 他早早地在这里等着李外尘的到来了。 刘石很自信,自信李外尘会来;而即使不来,他也备有自己的B计划。 第二十六章 祝歌凝视自己的表,平常手表上的秒针是最容易被忽视的角色,除非平板支撑计个时,似乎很少有人在意秒针在哪个位置上,可祝歌是盯着秒针一步步走的,她太在意时间了。 一秒,一秒,一秒。 迟迟的,李外尘一直都没有在操场上出现。 刘石有点儿着急,脚一直搓着地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脚痒在搓地面呢。 教学楼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对于刘石来说,几乎是没戏了。 他愤怒的一跺地面,表情接近于癫狂,第一步算是失算了。 不过,接着他又带着激烈的言辞开始自言自语。 “本来想和你和平解决的,既然你这样,那你完了,你完了!李外尘!你等着在校门口求饶吧!” 即便他的A计划失败了,可看上去,他对自己的B计划也感到尤其的满意,至少不会像第一个计划一样失算。 马上,手机振动的声音传来,刘石满意地拿出手机接了电话。 手机的另一面是刘石在篮球队里的一个朋友,对面说:“那小子走出来了,已经被我拦下了。” 刘石邪魅一笑:“把他给我抓住,我一会过去修理他去。” 朝着月光,刘石向上狠狠深了一个懒腰,别人伸懒腰是为了舒服,刘石伸懒腰是为了发泄。 他得意地向校外的方向走去。 所谓A计划,就是玩文的,就是刘石去告诉李外尘,祝歌是一个被学校所有人唾弃的人,是一个逼着同学离开学校的恶霸,是表面人畜无害的坏蛋,指望着李外尘会像张商一样认知产生了怀疑,在不断的质疑之中渐渐和祝歌疏远起来。 而所谓B计划,就是玩武的,你把这场操场约谈当成鸿门宴也好,你赴了,凶多吉少,但你能完好无损地离开,若不赴,简单,你不是回家吗?那就堵在校门口你的必经之路上,一个人教训不了你一群人还教训不了吗。 祝歌心里害怕的不轻,刘石上次被李外尘打了,这个仇,刘石肯定一直咬牙切齿的记在心里,这回趁着人多,一定会报复的! 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现在的刘石身边一定是有不少人的,若是随便找大家求助,根本打不过他们。而联系老师也不行,现在下课这么久了,老师都已经回到宿舍或者驱赶末班车了。哦对,还有值班老师,可刚刚来到学校的祝歌还不知道值班老师办公室在哪…… 如果刘石是带着篮球队的人围堵了李外尘,那么只有同样是一起训练的云锁一中篮球队能劝住他们! 现在同学们该回家的回家,该回宿舍的回到了宿舍,唯一在教学楼里的,就是每天的值日生了! 祝歌跑进了教学楼,她全然不顾及自己个人形象,跑的可快了可快,跑的姿势也没有太注意,跑到挨个班的门口然后问一句: “有篮球队的同学吗!” 跑过了七个班级,祝歌跑到了第八个班级的时候,又问了同样的话。 班里的一个大个子本来正拿着黑板擦擦黑板呢,听到祝歌的话,扭过头来。 他大概一米九左右,穿着也颇为运动风,可是声音也静静的:“我是,什么事?” 祝歌来不及感慨,她像是遇到了救命稻草,立马气喘吁吁地解释起来。 “我……我一个朋友在校门口被云锁三中的刘石带着几个队员带着堵住了,你能不能帮帮我朋友……” 高个子一听,反应也很快,大概是这几天训练他也了解到三中篮球队里的刘石总喜欢惹事,立马跑到了自己的作为翻起了自己的书包。 说着,他从书包拿出了一个手机。 翻出来的时候,高个子还跟祝歌说:“那啥,我带了手机的事情帮我保密哈。” 祝歌点头。 高个子对着手机摆弄了一番之后,把手机又放回了书包,马上站了起来。 “我联系了我的队友了,他们一会到,我们先去吧。” 祝歌急忙点头,感激不尽。 本来怕校外地形太复杂而找不到他们人,可是一走出校外,就能听见有地方在吵闹。 祝歌和高个子立马顺着声音跑了过去,一直跑到一个胡同里面。 这胡同很古老的样子,胡同的角落还丢了几袋垃圾,散发着臭臭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捏住鼻子。 刘石等八个人站在胡同里,除此之外还有李外尘。 三个人夹住了李外尘,一个夹住了李外尘的左胳膊,一个夹住了李外尘的右胳膊,甚至还专门一个人抓着李外尘的双脚。 而有意思的是,这三个人,身上都有肉眼可见的伤口,应该是抓李外尘的时候被李外尘打的----李外尘并不是等闲之辈,上次遇到刘石和另一个人的时候也教训过他们,要抓住李外尘可是一件难事。 李外尘的伤更是可怕,他也没有少被打。 刘石就站在李外尘的面前,李外尘被控制住了,现在想反抗十分困难。 “你挺有个性的是吧。”刘石阴阳怪气嘲讽道。 这一刹,曾经李外尘打他的,刘石可是有一个机会十倍二十倍的奉还回来了! “停下!”祝歌喊了出来。 刘石手还没打下去,听见祝歌的声音,一脚狠狠跺在地面上。 “靠,怎么哪都有你!这次我看你怎么办!”刘石愤怒了。 高个子立马站了出来,站在胡同口处。 刘石这边的八个人一个个都摸不着头脑,这不是跟他们日夜在一起训练的队员吗? “你……你不是一中的那个小前锋吗?”刘石很惊诧。 “喂,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你们在干吗?”高个子警告他们。 刘石有些犹豫,一直在原地思考。 祝歌也不能坐视不管,站出来说:“刘石,你别这么卑鄙。” 李外尘稍稍向祝歌这里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这下刘石更加恼火了,祝歌总是让他没有好事-----因为祝歌,和温冉闹得不相往来;因为祝歌,被李外尘给打了一顿;又是因为祝歌,被温冉和她一起来教训了一顿,他可是对祝歌这个名字受的够够的了。 刘石离开了正被抓着的李外尘,向着高个子走了过来,他这一步一步的都走的很有力度,又透露出一丝狂妄之气。 他定在高个子面前,很严肃地说:“这次,你不能阻拦我,我跟这人有私人恩怨,大家就当朋友一场,你什么都没看见好了。” 高个子摇了摇头,这让刘石大失所望。 刘石一连叹气,至少叹了四五口气。 “兄弟,这次抱歉了,如果你要拦下的话,我们这里人多,你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想你受伤,大家回头还要打比赛呢。” 高个子这下可是面对着刘石的威胁了,不过看上去他也面不改色的。 一时半会高个子都没有回答,刘石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在他心里,这应该是一种默许。 于是,他转头,继续走向李外尘。 可没等刘石走到,突然一众奔跑的声音将至。 “在这儿!”高个子喊了一声,这是在给自己的队友指路。 刘石停下脚步,回头凝视。 十几秒钟内,一中篮球队十个人集结在胡同门口。 他们一个个如同铜墙铁壁,屹立不倒。 刘石汗都流了下来,面目极其狰狞。 “你们这也太针对我了。”刘石把拳头攥的紧紧地。 接着,刘石拳头高高举起,一拳捶向了被控制住的李外尘的肚子。 “咳!!!” 这一下,差点把李外尘的肺要捶出来。 “住手!”祝歌上去狠推了刘石一下。 刘石还要继续打祝歌,但是高个子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刘石的手。 “你别再动手了。”高个子警告。 站在高个子身后的队友也一个个很快跟了上来。 刘石愤怒地大叫:“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你抓得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我们让你放人。”高个子身后的队伍里有人说。 “我偏不,你们人是多一些,但是要打起来,我们也不怵你们!”刘石回嘴。 高个子也反应地快,接着反问:“所以我们这么多人打的伤痕累累,明天教练问起我们的伤,我们解释完了缘由,你猜会怎么样?” 刘石虽然莽撞,但他也是知道后果的人。 你说俩个人有矛盾,打了起来,差不多是记个大过,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参与斗殴,被知道那肯定是开除没跑了,更何况是他们先惹的事情。 这一下,让刘石没辙了,他虽握着拳头,可只是把拳头放在两侧。 刘石脸上憋的通红,可最后还是把拳头松开,不情愿地说:“行吧,那我们走,大家都是一起训练的情谊,也算是缘分,没必要弄成两败俱伤。” 他摆摆手,已经没有要一番争斗的戾气了。 高个子补充一句:“那先把他松开吧。” 事已至此,刘石那几个朋友也只好把李外尘松开了。 这几个人也是狠,之前把李外尘按得死死的,血液都不畅通了,李外尘先是抖索了一下身子才振作起来。 可李外尘的下一步,出乎大家的意料。 他走到刘石的面前,刘石还以为李外尘有话要对他说,把脸转了过来。 “还你的。”李外尘说。 “什么?”刘石不解。 李外尘伸出拳头,一拳打在了刘石的肚子上,刘石直接腿软了,倒在地上。 刘石几个兄弟怒了,要上来打李外尘,可高个子带着队员们,上来劝架,把李外尘和这波人分开。 “你算什么东西!整偷袭啊?”刘石那边的朋友质问。 高个子把刘石这边的人拦住,说:“事就到这了,刚刚你们也打了他肚子一拳,他是不是当时也没法反抗?” 刘石这边的人理亏,没人反应。 而刘石自己,过了一会也站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理亏,朝着李外尘吐了一口唾沫,但是没有吐到,而是吐在了地上。 “账我算着。” 说完,刘石自己一个人恶狠狠地走开了。刘石带来的人也跟着离开了。 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祝歌赶紧过来看李外尘的伤口,她用手衬起李外尘的脸,上面伤痕累累。 李外尘把头扭到一边去了,说话吞吐了一下,这是之前从没有的。 “谢……谢谢你救了我。”他说。 第一次见李外尘如此,倒是有些可爱。 虽然平时李外尘看上去不谙世事,可他知道,若不是祝歌和一中篮球队的这些人前来帮忙,他今天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他走到高个子他们面前,鞠了一个躬:“谢谢你们。” “没事的,本来就是那个叫刘石的太猖狂了。”高个子笑笑说。 篮球队里的人经常聚餐,大家都知道。 “这样吧,这个周你们打完比赛聚餐,我请。”李外尘补充。 “那怎么好意……”高个子话还没说完,他身后的队友们一个个跳在他的肩上来堵住他的嘴,然后一起说:“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之后,他们就抱着高个子一起跑回学校了。 李外尘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氛围可真的好啊。 “咦,你还会笑啊?”祝歌问。 听完这句话,李外尘立马又把笑容收起来了,接着说:“……也不那么长笑。” 李外尘不笑,祝歌倒是笑了。 “你请他们吃饭了,那你怎么感谢我啊?” “唔……” “唔什么?” “那,”李外尘说道,“跨年夜那天我在海边街头唱歌,你要不要一起来?”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李外尘因病为由请假了,不然他一定解释不清脸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而至于刘石他们一行人呢,身上受的伤自然是没逃过教练的眼睛----队内有四个人脸上受着伤,并不是一句不小心挂伤了可以解释的,最终,他们给出的解释是队内闹着玩儿,动作过于大,他们四个有点过于认真了,然后才挂了彩。 最后的惩罚就是他们四个人用蛙跳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蹦,蹦了整整三圈,蹦到最后,人都要瘫倒了,几乎是连滚带爬才把最后的路程给蹦跶完。 大家都是运动员,跳完之后立马就给腿部做起了按摩和伸展,要是跳完丝毫不去管的话,毫无疑问,睡上一觉酸痛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而云锁一中篮球队的劝告也终于把刘石的念头给止住了,后续他们终没有再找祝歌什么事,只是张商还是有些不正常---他会偷偷地看祝歌,但是祝歌注意到之后他立刻把头就扭开,也不会过来说上一句话。 哦对了,至于云锁一中和云锁三中的篮球赛,到期之后按时举行了,祝歌没有去看比赛,不过比赛前祝歌还专门去找了高个子和整只篮球队道了谢。 据说,场上的状况很激烈,打了半场的时候全场战平,真正的胜负在比赛结束前两分钟才渐渐明晰,高个子连续命中中投锁定胜局,最后云锁三中赢了十分,刘石拿下了十五分,高个子也拿下了十五分,不过祝歌对篮球也不算了解,对于数据也都很陌生,哦对了,张商去看了比赛,只是回来的时候没有跟以外那样兴致勃勃的跟班里的男孩讨论,而是有点安静。 这混乱的一年,总算到了尾声。 12月31日,为了迎接新年,学校特地在这一天的下午办了一个欢迎元旦。 为了争节目的名额,大家可都是抢破了头,因为报名表演的人可是比需要的节目数量多得多,为了控制时长,也不得不一批一批地涮下了一个又一个人。 学校还特意一个歌唱节目的空档,本来是打算找连续参加了两年歌唱比赛的选手肖西去的,可他们太忙了,忘了肖西已经被开除了。情急之下,他们又联系了顶替肖西参赛的李外尘,而李外尘又没有答应。闹腾了两轮之后,索性也不找人了,直接把压轴的环节留给了校长献唱。 你别说,虽然校长唱起来总是跑调,偶尔一小段也会找不着调,但是终日里严肃的校长可以放下严肃的脸庞,大家也都感觉挺有意思的。 赵飞琪坐在祝歌的旁边,祝歌话少,赵飞琪话多,俩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很有意思:一直都是赵飞琪在说话,祝歌也经常尝试接一句“对的”“我也是这样觉得”,可赵飞琪的话真的太多太多了,能接上一句也可挺不容易的。 下午六点,所有的表演也都结束,校长的嗓子哑了,由教务处的主任站在台上嘱托起了元旦假期注意的事项,观众席已经蠢蠢欲动了,就像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再怎样强调纪律,大家都还是压制不住这种兴奋。 “最后,希望同学们注意安全,同时可以度过一个有意义的元旦假期,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新年快乐”的声音,分明新年还没到呢,这声音山呼海啸,快到耳膜的极限了。 大家背起书包,一个个道别,脸上洋溢着开心,纷纷开始离去。 “祝歌我先走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赵飞琪跟祝歌道别,她在另一个班级的朋友来叫她一起走了。 祝歌笑着,脸上鼓起两个小酒窝,也连连跟赵飞琪招手:“拜拜!新年快乐!” 体育场的大家都在往外走,大家都是笑着离开的,祝歌还在原位坐着,她在等一个人。 这一天,李外尘会在街头唱歌的。 在李外尘邀请祝歌一起去的时候,他还多问了一句“你家里会让你出去呆到那么晚吗?”,祝歌说“我呆到几点都可以”,李外尘“哦”了一声,也便没再问了。 这是让祝歌感觉很舒服的,如果李外尘继续问下去,祝歌便要说因为自己是一个人住的,甚至又要说为什么是自己一个人住,那些她都不想说。 没在座位上做多久,李外尘就出现在了祝歌面前。 在有些冷的冬天,他的穿着也不算太多,里面穿了一件白色长袖棉T,外面套了一件蓝色外套,他把外套的帽子扣在头上,帽子遮的长长的,刚好露出眼睛。在一件黑色的工装裤下,是一双马丁靴。 “你脚多大啊……”祝歌脑子一抽,没经过思考就问出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呸呸,脑子抽了。” “呼,走吧。” 李外尘背着一把吉他,带着祝歌离开了,他们是最后离开这里的学生。 其实祝歌也不知道李外尘要去海边哪里唱歌,她只管答应了。 离开校园,一起踏上公交车,二人在公车最后的座位上坐着。 外面天已经黑了,这一年的最后一个白天已经度过了。 车开的快足了,车窗外的树枝穿过一个树枝,然后又穿过一个树枝,交错在一起,大家都是光秃秃的。 大概过去五十分钟,李外尘说该下车了。 这里面对着大海,一个个石墩架在海边,迎着惊涛与骇浪,游人在这里走来走去,小商贩在海边摆着各种各样的纪念品,还有一条小吃街。 “饿吗?”李外尘问。 “饿。” “跟我来。” 一条小吃街,足够让两个要求并不高的学生美餐一顿了。 俩人一个个小摊位之间的走着,点点停停,吃吃走走,从红色的灯火穿梭到白色的灯光,算是吃了今年的最后一顿餐。 而后,李外尘开始。 他准备的也很简陋,一个地摊,一个临时借来的椅子,还有自己背着的吉他。 祝歌坐在了椅子后面的一个石阶上,把自己裹起来像一个小企鹅。 海边很热闹,虽然天使黑的,可是依旧能在黯淡的天空中看到穿梭而过的身影,那是一只只的海鸥在巡游。 李外尘拿起吉他,轻轻的爱抚,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开始弹唱起来,也像一个孩子一般。 海浪一下一下拍打在石头上,轻轻溅起一点一滴。 离得远远的一出沙滩,那里飘起了一个孔明灯,明亮,自然,慢慢地向天空浮起,在孔明灯下的人们,慢慢注视着它向空中,怀揣着希望和新的一年的期盼。 在最开始弹奏的时候,大家还都只是看一眼就离开,在真的认证听李外尘唱歌的,也就只有祝歌。 弹奏完第一曲时,李外尘转向头看向祝歌。 “哎,你喜欢什么歌?” “啊?” “说说嘛。” “唔,我最近在听王菲。” “你可真是为难我了。” 李外尘说完的时候,祝歌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等到吉他弦弹起的时候,她才明白了。 紧凑,密密麻麻,激流涌入,一道道音符跳跃起来,李外尘弹了一首王菲的歌,《暗涌》。 他轻轻哼唱,声线即便温柔,可他又却如身处在孤岛之上,周围一道又一道的波澜起伏,他却在孤岛上那里也不去,任由平静的湖面下暗涌涌动。 一道道光亮出现在他眼睛上,那可能是路灯的光,也可能是月光,也许是海浪的波光粼粼。 祝歌坐在他后面,把自己的开心偷偷的藏了起来。 开始有人在他这里围观,先是来了一对穿着情侣衫的恋人,女生手里拿着棉花糖,男生手里拿着一根烤串,你别说,他俩拿的东西还真不搭。 接着,又来了在海边跑步的人们,来这里游玩的人,来这里看海景的人,云游的人。 一曲罢了,又是一曲,再罢再起。 今天是假期,也是一年里的最后一天,海边的人们格外得多,也有许多的人被李外尘的歌打动,纷纷驻足,把这里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 越是珍惜想留住的时间,时间走得越快。 月亮高高举在头顶,没有云雾的缭绕,已经十一点多了。 李外尘唱了许久,祝歌从后面给他递上了一瓶矿泉水。 “刚买的。” 李外尘笑了一下,接过了矿泉水,一下咕嘟咕嘟下去了半瓶。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十二点,李外尘这边已是围疯了人。大家也都很开心,许多人在围观的同时也向李外尘点歌,若是遇到会的,李外尘也会依照要求哼上一曲。 “好!” 唱罢,总是会响起齐刷刷的掌声,而在掌声响起时,李外尘总是会低头看自己的吉他。 祝歌觉得这才是李外尘喜欢的自己吧。 时间离十二点越来越近了,在十一点五十的时候,有人又点了一首歌,李外尘也唱了起来。 不过,围观的人们却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仅仅从表情就能看出来,相比于歌声,此时对于他们好像有更吸引人的东西。 十一点五十五,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还有五分钟!快去栈桥,那里会有新年烟花!” 话音刚落,大家一个个看了眼自己手机上的时间,便嘈杂着一撮一撮地走开、跑开。 本是围着好几层的人们,一眨眼就变成了空荡荡,留下的,是一只忘收起来的板凳,和一只走失了的气球。 栈桥,离李外尘他们大概有五分钟的路程吧,那里每一年都会有新年礼花。如果跑着去的话,他们应该是能赶上礼花的。 李外尘没有太多反应,没有苦笑,没有无奈,在他眼里,这都是正常的,应该的。 弦声再度响起,这次的弹奏非常简洁,低沉。 这乐声,不再有那么多人的围观,而是独独的穿过了祝歌的耳朵。 李外尘轻吟起,他背着月亮。 他唱的是日文,曲调孤独的像是沙漠里的一只企鹅,祝歌听不懂日文,只能听懂第一句的“撒由那拉”。 乐章缓慢,李外尘面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凄凉唱完此曲。 等待乐曲终了时,他转过椅子,看着祝歌,握着吉他,像一只小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祝歌能看到李外尘更多的笑容了。 “这首歌叫什么?”祝歌问。 “《Friend》。” 刚刚答完,远处的栈桥出一团火光升起至天空,迸发出一道灿烂的烟花。 接着,两团、三团同时跃起,五道、六道烟花同时在天空盛开。 “新年快乐。” 李外尘笑得浅浅的。 第二十八章 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一年。 如果可以的话,祝歌会用一些不太讨喜的词语,但毕竟熬了过来,也得过且过罢了。 在旧的一年的最后时刻,她过得却很开心。 无论是面对着好几层的围观,还是一个又一个地离去只剩下空荡荡的一切,她都感觉很开心。 这是一段短暂的逃离,逃离现实。 新的一年,开的头也算不错,当然,元旦之后,随即迎来的也是期末考试。 语文115,数学133,英语130,物理71,化学86,生物80,总分615分,总的来说,祝歌也已经很满意了。 这一波澜的学期,算是结束了。 她要和温冉去考入同一所大学,她一直都坚信这一点,坚信在高三结束后的那个假期,她们会对比着各自的成绩点,一起去寻同一所大学,想象也都美好。 在这个寒假里,祝歌一直都是游走于市里面的图书馆,她喜欢看书,经常一呆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又或者买上几套辅导书,一做便会过去很久很久,当然,假期也少不了温冉,她也只有温冉了。 有些奇怪的是,她总觉得温冉会突然间发呆,祝歌每次问温冉怎么了的时候,温冉又回过神来,可爱地看着祝歌笑:“我能怎么了呀?” 温冉会接着给祝歌一个拥抱,然后捏着祝歌的脸。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很快乐。 临近春节的时候,祝歌的舅舅来了。 舅舅是祝歌唯一承认的亲人,也是这几年祝歌的监护人。 他拿来了许多吃的,祝歌总是说他没数,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来。 “快过年了,你去看你爸吗?”舅舅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祝歌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连续摇头。 舅舅没多说什么,去厨房做起了菜。 祝歌开始沉思。 在她很久以前印象里,她爸爸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爸爸染上了一个陋习,就是赌。 当时,无论是她,还是妈妈,没有一个人劝住爸爸。 她眼睁睁看着家里不停地卖东西,看着家里欠债越来越多,爸爸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直到那一天,他再也没有钱了,不对,是别人再也不肯借他钱让他去挥霍了,才得以收手。 妈妈整天愁容满面,短短一段时间,苍老了许多,得了重病。 可那时的家里,也已经没有钱去治病了,舅舅出去东拼西凑,爸爸终日为难,却又只能踱步,他因为那臭毛病已经失去了工作。 钱,就是凑不够。 一个晚上,她爸爸说有事,下着雨就出去了。 然后,他两天都没有出现,再下次听见他消息的时候,是找来她问话,她那时才知道,他那天晚上闯进了一个商户的家里,被主人发现,他执意要拿钱,又发生了斗殴。 入室盗窃,情节恶劣,十五年。 舅舅那边钱凑够的时候,时间也已经晚了,她妈妈没有挺过去。 每次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她都强迫自己相信这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可什么用都没有。 太苦了,又或者,凭什么就自己这么苦。 她特别狠她爸爸,几年过去了,她都没有去看过她爸。 这些东西让她反胃,浑身发热,想吐出来。 哦对了,祝歌以前的名字叫做祝知夏,爸爸姓祝,妈妈姓夏。 这件事之后,她要她舅舅带着她去改名字,才有了祝歌这个名字。 她差点没熬过来,舅舅告诉她,这个世界是爱她的,她要积极向上地走。 后来她遇到了一些好朋友,舅舅的工作也越来越好,学校里的生活也都可以,她才真的能把心里这些东西锁住。 随后,赵嘉嘉失踪了,祝歌失去了那些“好朋友”,失去了学校里还可以的生活。 她觉得这就是生活在戏弄她。 可是,她有温冉,她又来到一个新环境中,这一切又好像不能完全把她打倒。 祝歌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进了厨房帮舅舅去做饭了。 因为妈妈,因为温冉,也因为她自己,她都要好好生活。 高二下学期,第一天,李外尘就来告诉她了一个消息。 这个学期,他要外出去学习音乐,为将来进修音乐做准备。所以他并不会出现在学校里了。 祝歌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是毕竟大家都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 后来,李外尘离开了,春天来了,天气热了起来,窗外的肃穆渐渐开始转变为躁动。 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快要高考的时候了。 每天傍晚,学校的广播站都会播报一些今天的新闻,在临近结束的时候,会放两首大家写的歌,祝歌也有点了一次歌,也是巧,广播站当天也播了那首歌。 听着玉置浩二的《Friend》,喝着一包自己最喜欢的蓝莓味的酸奶,桌子上放着一本喜欢的书。 “追逐梦想就是追逐自己的厄运,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抬起头看到了月光。”书上是这样说的。 这样的生活,她还是很享受的。 刚到五月份的时候,是班里季节最紊乱的时候,你会看到厚厚的大衣,也会看到加棉外套,会看到单薄的一件衣服,也会看到操场上的人们仅穿着一件短袖,你说这是春还是夏秋冬。 课间,祝歌在座位上喝着酸奶,她拿出手,研究着磁场电场加一块究竟该怎么算题。 “唔……搞清楚方向,套上公式、联立……”因为她以为周围没有人,她自言自语道。 可是,紧接着,有一个男声就小声的叫起了她的名字:“哎,祝歌。” 祝歌第一反应是刚刚自己做题自言自语打扰到别人了,脱口而出:“不好意思。” “你不好意思什么啊?” 祝歌看向说话的人,是班里的一个男同学,邓迪。 邓迪属于那种引人注目的男生,大概是长相比较占优,再加上自己也不低调,所以的确到哪里也算是话题。 对于这个名字,也不必感到陌生,在之前肖西偷钱那一次事件,邓迪和张商俩个人站在最前面指认肖西。 这样一个人找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唔……没事,怎么了?”祝歌回答。 邓迪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看着祝歌桌子上的试卷:“你在做题吗?物理?难不难?” “还行吧。”祝歌回答,她明白,邓迪说话不喜欢直接说,还是非要先说些有的没的。 “现在你能拿多少分啊?” “不知道,我还没对答案呢。” “你还有多少道题没做啊?”邓迪又继续。 祝歌把笔放下,她正在做题的,要是邓迪一直这样说下去她根本没法学习了。 “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吧。”祝歌说。 邓迪点点头,这才算是正片开始。 他问:“那个,祝歌,你和赵飞琪平常走的那么近,我想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奥,明白了,原来是邓迪想追赵飞琪。 仔细想想,赵飞琪平时八卦新闻一堆跟着一堆的,对谁和谁谈对象,谁和谁分手了,谁是渣男谁是绿茶都能给娓娓分析来,可却不曾提起过自己男朋友的事情。 “她没有提过,我想是没有吧。”祝歌漫不经心地说。 邓迪点点头,好像在笑,又好像藏着笑,说了一句“谢谢”,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祝歌低下头继续做题,哦,她联立方程式联立了一半被打断了,又要重新再做一遍了。 一个、两个、三个式子,祝歌写着。 分明刚刚离开了不久,邓迪又坐到了附近。 “哎,祝歌。” 式子依旧是联立了一半。 邓迪继续说:“我还是不确定啊,要不你帮我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她,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 还没等到祝歌回答,邓迪又开始了念经模式:“大家同学一场啦好人帮到底啦祝你学业有成新的学期继续漂亮巴拉巴拉巴拉……” 再不打断他,这道题是做不完了。 “好好好,我帮你问一下。”祝歌赶快说。 得到了确信后,邓迪终于心满意足,开心地回去了。 终于一阵清净,可以快点把这道题做完的时候,铃声响起:“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请大家尽快回到教室,做好课前准备。” 唉。 这还不是最烦人的,主要这个邓迪,想起啥就来啥,缺乏耐心,没隔一会就来找一次祝歌,问她怎么还没有问,甚至有时候问的这段时间的间隔里,祝歌根本都没有见过赵飞琪。在被问烦的时候,祝歌也会烦的说“你再这样我不帮你问了”,可邓迪此时又化身说各种漂亮话,一套又一套的。 她或许真的不该答应,为了把这磨人的差事解决,她好不容易寻得了一个机会。 体育课上,自由活动,祝歌和赵飞琪在操场上散步。 太阳高高挂起,投射出短短的二人的影子。 “飞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祝歌低着头,踢着跑道上的塑胶粒。 “什么事啊?我银行卡密码?” “啊呸,就是,我看你好像从来不说自己的恋爱经历啊。”祝歌说。 赵飞琪笑了:“这个啊。” “恩?” “我有男朋友,不过不是我们学校的。” 一只蝴蝶在空中扇动着翅膀,停在了祝歌的肩上,伴随着祝歌走了五六十米,接着又扇动起翅膀,扑哧扑哧地飞走了。 赵飞琪从来没提过她男朋友的事情。 第二十九章 赵飞琪告诉祝歌,她现在穿在最外面的这件外套就是她男朋友买的。 她说,毕竟不在一个学校里啊,一直也遇不到,所以一直也不会提起的,大家能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多,只有假期的时候才有时间,平常在学校里只能发发消息,她男朋友每周都会给她邮寄零食,所以赵飞琪也从来不缺零食吃。 奇怪的是,赵飞琪社交媒体发状态发的很勤,却没见过她发自己的男朋友。 祝歌说,我才知道,因为不曾见你发过。 赵飞琪说自己的社交媒体都是展示自己的生活,不会发别人的,习惯啦,并且知道的人也并不多,要不是有人主动问,自己也不会提起的,其他人知道也行,不知道也无妨。 祝歌在一旁点头,每个人谈恋爱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可能赵飞琪就是这样子的吧。 哦,太阳真晒,不如停留去阴凉处。 在下次邓迪又兴致勃勃地来问祝歌的时候,祝歌可算可以有一个回答了。 赵飞琪有对象了,在其他学校,她如实告诉了邓迪。 唰,天空直降一道闪电。 邓迪等了这么久,他就是想等到一个赵飞琪还没有男朋友的答案,好让自己安心,现在这个答案可算是傻眼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她有男朋友?” 邓迪一直都在重复这句话,问一遍就算了,他十遍二十遍的问,可就算问上一千遍,得到的答案也不会略有改变。 一句一句地重复总会让人受不了的,祝歌拿出了她最近在读的书,劝了最后一句:“好了呀,这也没有办法的,人家都有男朋友了,还是算了吧。” 这句话,也算是让邓迪清醒了一些,他明白,只是在这里一句一句的重复,是没有任何用的。 他说,他前几天还买了一个不便宜的包,想送给赵飞琪,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如果最后他没追上赵飞琪,这个包看来得送给下一个他的目标了。 由此看来,他因此灰心,就算名花有主,他还是对着这份目前来看没有机会的感情有着一丝倔强。 不过,他低估了他和赵飞琪可以产生的可能性。 一个周后,中午午休结束时,赵飞琪拿着一袋零食回到了座位上,然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袋薯片,丢在了祝歌的桌子上。 “来,吃薯片。” 祝歌拆开了薯片,看着赵飞琪拿着一大袋子精美包装好的零食,那零食一看就是别人送的。祝歌对赵飞琪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 赵飞琪把椅子调了个方向坐下,跟祝歌面对面。 她趴在桌子上,很温顺乖巧地看着祝歌。 “这你猜错了,不是我男朋友送的。” 祝歌才刚刚吃了两片薯片,便停下了手,她有点儿好奇。 “那是谁送的啊?” 赵飞琪可就等着祝歌问这句话呢,她一脸像是中了奖一样的笑,一下子把头凑在了祝歌的耳边。 “是邓迪送给我的啦,他三天两头的就给我送东西。” 呃呃,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赵飞琪端起一个什锦果冻,拿着勺子戳戳戳,把一块儿桃子果肉,塞到了嘴里。 “你说,会不会是邓迪喜欢我啊?”赵飞琪边吃边说。 “大概吧……” 其实,不用祝歌说,邓迪也已经表现的挺明显的。 “那你觉得邓迪他人怎么样啊?在我们班算是帅的吧?”赵飞琪突然问。 “算吧,不过你不是有男朋友吗?”祝歌不大理解赵飞琪这如起来的热情。 “哦~对哦,我有男朋友了,我给忘了。” 赵飞琪真的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可惜还是略能看出表演的痕迹,随之,转过身去,又拿出一个果冻,漫不经心地吃着。 她看上去应该挺开心的。 有男朋友的赵飞琪收下了邓迪的好意,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邓迪和赵飞琪的事情在班里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 早上,邓迪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赵飞琪一起出来。 早餐,他们一起吃。 一下课,他们便一同去操场。 互相写信、写纸条。 无论什么事情都是一起的。 这些东西其实所有人都可以看在眼里的,只是少有人去点破。 一个周之后的一天,赵飞琪突然找到了祝歌。 “祝歌,我决定了,我要跟邓迪在一起。” 说的时候,赵飞琪的表现泰然自若。 祝歌也不算吃惊,也不能算作是不吃惊,感觉就是在二者之中徘徊。 为什么吃惊?因为名义上,赵飞琪还是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可为什么不吃惊?因为就赵飞琪和邓迪的现状来说,这俩人在一起根本没什么奇怪的。 所以祝歌心怀着顾虑,没有接上赵飞琪的话。 而赵飞琪是一个明白的人,她明白祝歌的心里在想什么,接着说:“等晚上回去用手机的时候,我发消息告诉我男朋友分手。” 祝歌点头,迎合着点头。 她只是个旁观者,人家愿意,自己犯不着说什么。 在赵飞琪还没有正式跟她男朋友提分手的时候,在班里她和邓迪就已经正式公开了彼此的关系。 她接受了邓迪。 此刻,与她不在同一所学校里的男朋友,不,前男友,还不知道自己仍在相思的女朋友已经与其分手了。 当然,当天晚上,赵飞琪便跟自己的前男友发了消息。 第二天的她炯炯有神,看上去完全没有被之前那段感情所困,是啊,她没有理由被之前的感情束缚,自己已经很快地走出(其实根本就没陷进去)。 过得当然很肆意很肆意。 赵飞琪也愿意跟祝歌分享这一切。 她跟祝歌说:“我最近过得可开心了,你知道吗?” 祝歌看着赵飞琪的笑,跟她说:“我能看出来。” “你看我的这个包,是邓迪买给我的,他说很早之前就给我准备好了礼物了,一直都没有名义送给我就是了。”赵飞琪心满意足地说。 “啊,真好看。” 祝歌没有说谎,因为这个包的确很好看,无论是外形还是配色。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赵飞琪笑眯眯地抱着自己的包把身子扭了回去,像是抱着一个小孩子一样。 赵飞琪和邓迪,根本没有刚开始恋爱的磨合期,一上来就是甜蜜期。 晚自习,今天老师们集体开一个会,根本没有人看着班里。 赵飞琪跟邓迪旁边的人换了一个位,换到了邓迪的旁边。 班里是实行单桌制,根本没有同桌这一概念,邓迪执意搬着桌子硬生生地跟赵飞琪凑成了一张,成为自己制造的“同桌”。 上着自习,他们讲话的声音要格外明显。 祝歌拿出自己包里面的耳塞,把自己耳朵捂得严严实实的。 她总是感觉很奇怪,虽然这一切与她无关,但就是避免不了的奇怪。 在窗外面,漆黑的一片中闪出了几分光亮,有路灯发出的微光,也有更远处门卫室里的灯,门卫煮好了泡面,放在桌子上,盖上一本书,热腾腾的气缓缓升起,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不过此时的门卫并不在屋子里,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出去了一下。 班里他俩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班长喊了好几次安静了。 可他俩的声音依旧是很大。 这次,班长没光说安静,而是指明了姓名。 “邓迪,说话的声音小一些,有人在学习呢。” 邓迪舒舒服服的躺在椅子上,高高地把手举起,打着呵说:“了解!” 他和赵飞琪说话的声音再后来的确比原来小了一些,虽说还是有。 第一节晚自习就在这纷纷扰扰里结束了。 邓迪牵着赵飞琪的手,拉着就跑出了教室。 祝歌用手托着脸,看向了窗外。 在远远的灯光里,门卫又回到了屋子里,是他把刚刚在忙的事情处理完了吗?捧着泡面盒,把盖子拉开,用叉子挑起一片又一片,呲溜呲溜地吃下肚。 没等祝歌多看几眼,赵飞琪在走廊里喊出了声音。 “你来干什么!” 赵飞琪本来算是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经常说话就会这么大的声音。 有一些八卦的同学出去上完厕所回到教室,都进了教室还不忘往教室外头看几眼赵飞琪。 终于,有围观者看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同学进教室门,悄悄的跟班里的同学说:“尴尬了,有个男的来找赵飞琪。” 赵飞琪的前男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分手,甚至给他一个解释都没有,他直接请了一个假就赶到了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来云锁一中,他之前也有想过要来这里找赵飞琪,可赵飞琪每次都有很多理由,就好像执意不让他来一样,他一直尝试,可一直得不到结果,最后也只得作罢。 这是他第一次来学校,没想到是因为分手。 男生名叫牟子康,对于这个学校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除了赵飞琪以外,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是知道他是以赵飞琪的男朋友存在过的人也并不多。 门卫没能让他进校门,他找了百般理由都没进的来,最后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的地方----他摔下来的时候也很狼狈。 等到下课期间,他终于见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不过,她拉着另一个人的手。 牟子康就像噎着一样,他组织不出什么语言。 赵飞琪也是有一些尴尬,她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可以找来。 “我没什么好跟你解释的。”赵飞琪把头撇去一边。 牟子康看着邓迪的眼睛,却早已发狠。 第三十章 这本分明只是牟子康和赵飞琪俩个人的事情,要是说多了也不过是加一个邓迪罢了,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堵在楼道里,有热闹谁不爱看呢。 赵飞琪看见牟子康之后,大概是出于本能,第一反应是去挣脱邓迪的手,但是邓迪紧紧地攥住,没有松开。 “这是你跟我分手的原因?”牟子康问,他的声音起码能让很多人都听到。 此言一出,全场“哇哇哇”的。 这种狗血的情节,大家都是在电视剧上看到的,什么清纯女主遇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或者是乐观向上的男主看见绿茶女朋友骗自己没空结果去跟别人“缠绵”一起,在现实遇到,这可有点意思。 当然,话说回来,这种有意思是建立在看见别人身上发生这种事,如果是发生在自己头上的,估计早就炸了。 赵飞琪脸色也不好看,她受不了这么多人看。 “不是。回头我给你发消息解释,这里这么多人,你别在这里闹。”赵飞琪一个劲地说,她没想好到底要去解释什么、说什么,她求得只有牟子康能快点离开这里。 可牟子康不计一切地逃课、逃过门卫窜来这里,真的是赵飞琪寥寥几语可以打发开的吗?怎么可能。 十七八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牟子康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仿佛是必须要一个说法。 “我是跟你分手后才跟他在一起的,你不要烦我。”赵飞琪说。 在场围观的人有的人有点蒙,有的人也深信。毕竟没人知道赵飞琪和牟子康才刚刚分手一天,可能还以为分手一阵之后赵飞琪才和邓迪在一起的呢。 不过,都是泛泛、都是云云,大家看热闹的,该嘲的嘲,该笑的笑,该站队的站队,具体情况啥样先不用管,看热闹为大。 一直都是赵飞琪在跟牟子康对阵,而目前赵飞琪名义上唯一的男朋友邓迪也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得站出来说点啥才好。 “喂,你们结……” “闭嘴,没轮到你说话。”分明是邓迪刚刚张口,牟子康一下就打断了邓迪的话。 邓迪实打实地吃了瘪,火一个劲的往头上冒。 “我去!” 他松开了赵飞琪的手,因为牟子康现在也开始惹毛他了。 刚刚还要松开邓迪手的赵飞琪知道俩人情绪都已经到了高点,现在主动去拉邓迪。 “你先别气,别气。” 她现在真想快点跑开,半个楼层都在看这场因她而起的好戏,她可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哦,不,现在还不能钻,要是她现在不在这里处理好,这俩人能把事情闹的更大,自己更是成了话柄。 牟子康往前一步,指着邓迪,用手指指着邓迪的头。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叫什么的吗?” 邓迪还没来得及理论,牟子康就上去跟邓迪扭打成了一团。 赵飞琪吓得不轻,她不知道场面竟然会成这样,可她无论怎么喊,怎么劝他们二人停下来,这二人都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仍是拳脚相加。 开始有几个男生过去拉架,可谁知这俩人打着打着,竟然打到去了地上,先是牟子康把邓迪按在地上打,哦不,接着邓迪又抓住牟子康的头,反扑在地,凶狠至极。 很多男生冲上去想拉开俩人,但是一个按着另一个,怎么分都分不开。 整个楼层乱哄哄的。 也是巧,老师开会在这个时候刚好结束,各个班主任都在此时商量着一会要不要开一个班会好好树立一下大家的积极性,毕竟马上就要是高三的人了,精神状态可要比以前充足很多才对。 一班的班主任吴老师和二班的男班主任从会议室出来,走在一起准备回教室,算是在探讨怎么管理班级。 男班主任:吴老师,你们班为什么纪律总是那么好?我最近可是愁死了,好像班里面总是谁和谁有摩擦啥的,弄得班里很不愉快。 吴老师:哪里哪里,都是在我面前装出来的,我一走他们也指不定皮成什么样子呢。 男班主任:你可别说了,就你们班,你不在的时候我也经常路过,那一进去氛围就感觉跟我们不一样,大家都很和睦,我们班现在一进去都是□□味十足的,你都怎么管他们的啊? 吴老师:啊,可能是孩子们听话吧,我觉得我们班孩子们都挺好管的。 吴老师说的时候,俩酒窝明显展露出来,隔壁班主任满面愁容的,自己却一直很省心,自然会有一些小骄傲。 接着,他们俩个人转过拐角,来到了走廊上。 此际的邓迪正在按着牟子康在地上打。 这一下,直接把吴老师刚刚在会议室记得笔记本都吓得在地上。 “你们……” 奈何,她的声音太小,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前面更是好几层人,乱哄哄的。 可能是因为人群躁动,这帮围观者退后的时候还把老师往后挤了好一段距离。 吴老师看不下去了,自己的存在就好像虚无缥缈一样,她声音突然提的极高,平日里老师是一个淑女级别的人物,怎么样的都可温柔了,可如今她的嗓门早已胜过了一个泼妇。 “你们在干什么!!!” 此句一出,围观者纷纷回头,也不凑热闹了,一个个赶紧回教室去,就连几个拉架的同学也被这一吼吓了一跳,哐一下定在原地,甚至连都没再拉了。 现场唯一还在动弹的,就是邓迪的拳头。 “邓迪,你给我停下来!!!”吴老师大喊。 邓迪一闻,立马停下了手,可牟子康一下子就精神了,直接把邓迪又给撂倒。 “你你……”吴老师还想再喊,但是她不认识这是谁啊!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位同学”了。 男老师刚刚想的是灰溜溜的走开,因为自己刚刚才跟吴老师探讨完纪律的问题,可转眼间就看到吴老师班里的同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打出手,吴老师这得有多尴尬,不如自己走掉交给吴老师自己,可谁想到,老师都来了,这个不认识的同学还是不停手,性质极其恶劣,自己身为在场唯一一个男老师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伴随着男老师和那几位同学的帮助,打斗总算结束了。 打斗结束之后,就该是秋后算账,哦不对,这是当场算账。 牟子康和邓迪在老师办公室一直站着。 因为牟子康不是云锁一中的一员,他的身份完全就是校外人员,恶劣程度再上了不只一个等级。 自己学校的学生互相之间有摩擦,临时起了冲突,这是学校里的事情,家事圈起来自己管就行,可这是校外的人员通过□□的手段逃过门卫的眼睛闯入学校,又与校园里的学生大打出手,这严重得很。 不但吴老师自己没有能力解决,就连校领导一方都不能拿定主意,这里还有自己校园防范的失责,竟然能让外人闯进学校重地。 严肃事件还是报警处理了,学校方承担了一定的责任,其中校园安保问题需要重新部署,让外校的人更是不可能通过非正常手段进来了。 至于牟子康,是要受到拘留处罚的。 不过有意思的环节是,学校调了监控看事情的经过,在调查监控之后问其矛盾的时候,牟子康立马就抢了话。 他说,他跟邓迪以前是有矛盾的,这次是专门来找邓迪的事的,自己为了能跟邓迪解决私事,先是把邓迪旁边那个自己不认识的女的劝说走开,所以会有监控前段和赵飞琪之间的交流。 他口中的那个不认识的女的,是自己的前女友赵飞琪。 邓迪也是没想到牟子康会完全把赵飞琪从这件事情里完全撇开,大概是他心里还有赵飞琪吧?哦不,这是一句废话,要是他心里没赵飞琪,也不至于这么远赶来,还非要揍他一顿。 大打出手的俩人纷纷跟着承认,这是他们跟对方之间的矛盾。 牟子康为自己冲动买了单,而邓迪的学校内的处分决定也进行了商讨。 一方面,虽然是双方参与的打架,但是邓迪是学校里的学生,是牟子康主动找上来的。 另一方面,视频画面上清晰的显示,是牟子康先动的手,邓迪也在老师到来的时候及时停下了手,有自我防卫的表现。 从这来讲,邓迪的处分不会很重。 还有一点,校规规定的,不允许男女同学交往过密,不过学校里这一点管得并不是太严,从未有人收到过这样的处分,顶多是男女双方学习下滑严重时班主任上来插上一手,棒打鸳鸯这事爱操心的人不多。可是这次有点不同,毕竟这么多老师校领导围观监控都看见这一幕了,所以还是安排上处分。 最后的结果,邓迪记大过,赵飞琪跟着多了一个警告处分。 处分贴出的那一天,赵飞琪很难过,哭哭啼啼了一个上午,一包纸巾都被她哭完了。 她第一次受处分,觉得大家都可以看到,很丢脸很丢脸。 与之不同的是邓迪,邓迪总是喜欢到处分决定那一栏去看,不只自己看,还要带着朋友去看。 他说,这是他爱情的最好见证,白纸黑字,跑不了。 那仿佛是他的奖章一样。 不过时间过得一长,赵飞琪也不再难过,邓迪也懒得去炫耀自己的处分了。 他们俩谈的很高调,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对。 他俩也常常感谢祝歌,邓迪说,谢谢祝歌当时能当这么一个传话筒。 而祝歌,每次在看到学校加固的围墙、加密的铁丝网时,总会想到牟子康当初翻过这里的时候是怎样一个心情。 总觉得这有些讽刺。 第三十一章 米兰昆德拉说,生活就是扛着痛苦的我穿行世间。 有时候,祝歌很庆幸自己对这些痛苦并没有感到麻木,若她已对生活中的苦难麻木起来,那美好又有什么意义? 苦心孤诣的半年过去了。 赵飞琪经常很疑惑,她问祝歌为什么总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你长得好看,应该去站在舞台中央,成为人们之间的焦点才对。 祝歌说,哈哈,可能我没那样福气、 可是她心里想的是,她不想成为焦点,她只想被遗忘。 她想等到大家忘记那段岁月,曾经的她想让大家忘记她的本名叫做祝知夏,现在的她想让大家忘记自己在云锁三中的种种经历,若是能忘记祝歌这个人,便会更好。 这不是正常的,这是病态的。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这次考试特意把理化生合并为了理综。语文113,数学135,英语132,理综228,608分,可能是因为初答理综题没有经验,她没有做完题。 假期的时候,她问温冉考了多少分,她们约定过要考同一所大学的,要一起努力。 温冉说,635分,你还得加油呐。 祝歌问,你的理综多少分啊,是不是很高? 温冉不假思索地说220分。 “啊?那是不是别的科考得特别高” “哦?哦对,是别的科考得好。” 那样好难啊,理综考220的情况下还能考到635分真的有点太难了。 在路上,温冉突然问祝歌想去学什么专业。 一道夕阳照在温冉的脸上,温冉好像有一点忧愁。 “我想学法。” “学法?那很累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劝人学法,千刀万剐?”温冉嘴上调侃着。 祝歌也跟着温冉一块笑,是啊,很累的。 当然,大家只是在一起开玩笑,温冉还是认真起来,问:“为什么想学法啊?想当律师?” 祝歌是想成为一名律师的,纵然她能想出很多很多成为一名律师的理由,比如说是稍稍自由,比如说是收入比较可观,又或者这是一项多变不重复的工作,可是这些都不是她想成为一名律师的理由,她的理由,有一些孩子气,甚至会有很多人笑话,又或者,一些人听到之后会对她说:“孩子,这个工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可她觉得,既然还年轻,有一些孩子气的想法有什么不好呢? 她告诉温冉她的理由。 “因为曾经除了你没有人相信我,所以我想成为一名律师,去相信那些蒙受冤屈的人。” 这些东西都是祝歌不曾给外人提起过得,她知道别人会嘲笑她想的太简单了,或者是跟她讲一些大道理,说她到时候帮助辩护的人很可能是真正的坏人;她也知道,自己的心里并不是绝对强大,若是他人总是给予打击和质疑,自己也可能会放弃。 不过,她跟温冉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的放心。 温冉没对祝歌的梦想说三到四,也没有指点,她问了好多关于法律的问题,温冉就真的好像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一样。 纵使祝歌现在只是一个高中生,对于律师这一职业还算是一无所知,并不能给温冉一个太好的解答,可她还愿意跟温冉分享她所知的一切。 云彩洒在二人的身上,当一个人可以走进你心灵深处的时候,人生就不算孤独。 回到学校以后,便是高三了。 高考就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愿你收笔之时,有武士挥刀入鞘之傲。 大家的气氛明显跟以前是有不一样了,至少看起来紧张得很。 而对于高考,祝歌也有绝对的信念----她必须要跟温冉踏入同一所大学。 对了,李外尘重新回到学校了,半年未见,他换了一个不一样的发型,比之前短了,可他性格还如以前一般宠辱不惊。 他要艺考,以后可能是一心的栽入音乐之中了。 李外尘让祝歌好好加油,他说自己这一年也该好好学习了,这是一直对学习不太上心的李外尘第一次跟祝歌会谈起学习。 同样的,祝歌给李外尘鼓了气。 而高三,给人的感觉,就是离梦想很近很近,只要你愿意伸手,就会更近一些,再伸手,便会更加更加近一些。 至此,祝歌每次路过李外尘班级的时候,都会看到李外尘坐在教室里做题,这可是之前罕见的;赵飞琪和邓迪还是天天腻歪在一起,似乎没有因为为时不足一年的高考而改变什么;至于张商,他还是不大愿意和祝歌讲话。 这一年,可以一心一意地投入在书海里面了吧,至少,不会有太坏的事情发生。 墨菲定律说,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不对劲的事情还是来了。 班里有一个女生叫做方一丹,她常常会来问祝歌问题,也会要祝歌的学习笔记来看,因此她的成绩也得到了稳定的提升,高二下半个学期整整提高了四十分,如果有人觉得分数具有偶然性,题难分数会高,题简单分数就会降低,那么还有另一个指标能证明方一丹的成绩提高了---那就是她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也都有稳定的提升。 这次,方一丹拿着一道数学题来问祝歌,是一张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关于圆锥曲线的。 “祝歌,你帮我看看答案上的这个式子是怎么得出来的呀,我看了好久都没有看懂。” 接着,方一丹把自己的卷子拿给了祝歌,这道题刚好祝歌考试的时候也做错了。 这套卷子的答案做得不太好,省略了太多的步骤,每一道大题都看起来很言简意赅,似乎只有结论的样子,就像食谱上教你如何做糖醋里脊,第一步是准备里脊肉、醋、糖、盐、油,第二步就直接告诉你把糖醋里脊做好一样。 这套答案,祝歌也没有看懂,于是她摇摇头。 方一丹也挠挠头,不过她没有准备离去,而是迟迟顿顿接着说:“那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啊,哪道题?”祝歌又看起了试卷。 方一丹把试卷收了起来,左右摇了摇脑袋。 “不是试卷上的题,不是关于学习的。” 祝歌觉得有点意思,于是继续听下去。 “那啥,你原本的学校里,就是云锁三中,是不是曾经失踪过一个人?” 方一丹密切的注视着祝歌的脸,祝歌的眼睛,祝歌的睫毛,祝歌脸上的每一块,祝歌所有神经的跳动,不错失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祝歌拿着笔,她的手抖了一下,碰到了桌子,嘭一下的响声。 “你没事吧?”方一丹赶紧问。 祝歌摇摇头,虽然手还有一些麻麻的感觉,但是很快这种感觉也会消除的。 “从哪听说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祝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是她没有看着方一丹的眼睛说。 方一丹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有意没有回答祝歌的第一句话,而是直接就从第二句话说起。 “传言说,是传言哈祝歌你别生气,传言是那么说的,那个失踪的女生和你一个班,然后……” 话说到这,方一丹竟然也开始语塞,她不停地看祝歌的脸色,揣度着自己究竟是不是应该还继续说。 “然后呢?”祝歌尽量平复自己的情感,掩饰成毫不在意的样子。 “有人说是你把那个女生给怎么样了,哈哈,我听到的时候都笑了,你说这种说法是不是很扯啊?” 方一丹虽然嘴上说着“哈哈”,但是她的神情却没有半点幽默的意思,相反她在害怕什么东西,额头上点满了小汗滴。 那种感觉就像是,方一丹在担心下一秒中祝歌忽然爆发,把她也会变得“给怎么样”了。 祝歌垂下头去,看着课桌,就像面对着一片湖的美景静思一样。可课桌上只是枯燥的几张卷子罢了。 “方一丹。” “啊?”方一丹声音颤了一下。 “那个女生叫做赵嘉嘉,是我们班的,不过她并没有怎么样,后来她又回到学校了,我原来的那个班所有人都又见过她,可能是她遇到了什么事情自己去清静了一下吧。” 祝歌的语气极度地平淡,甚至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了。 她的心,早在一刀又一刀的割裂下,一下又一下的践踏下,被迫接受了这样的情景。 人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愤怒与伤悲,长久的欺凌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正常不过、不必过激反应的事情。 方一丹看着祝歌的平静,也恍惚了一下,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祝歌不会对这些话感到愤怒。 课桌上反映着自己的影子,祝歌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知她在叹息什么,难道是在叹息自己竟然对本该不存在的痛苦变得麻木吗? 方一丹赶紧接话:“我就说吗,那些人真能胡说八道,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只是,她掩盖不住,现在她与祝歌交流根本就没有以前的那般没有顾虑,以祝歌的视角,对方是害怕,是不对等的,是以一种女魔头的印象打量着她。 祝歌没继续解释,她尝试过无数遍解释,这种根深蒂固的质疑与阴谋论的度量是祝歌几句话根本不能说服的。 相反的,祝歌问的是另一个问题,那个方一丹之前逃避的问题。 “一丹呐,这些事情你是听谁在说的?” “我……啊,大家都在偷偷说,就挺离谱的。” “大家?” “恩恩。啊,快上课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之后,方一丹很快地抱起了自己的课本返回了位置。 祝歌向周围看了一番,教室里的“大家”,每一个人都脸上写着笑容,无论是打情骂俏的,还是谈天论地的。 这些写满笑容的脸,背地里竟然都是同一副面容看待她吗? 祝歌审视着,审视着。 是谁最先说的?张商?不,张商现在完全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她,哪怕他相信了那些谗言,也是偷偷埋在心底,他从未跟比尔诋毁过她。 那这一切,难道又是因刘石而起吗? 第三十二章 这个周末,云锁一中是被要求在学校上自习的,而另一头的云锁三中按照课表是放假的。 也是在这个周末,祝歌生病了,不过她是假病,她所要拿的是那一张假条。 从办公室出来,她凝视着手里那一张离校的病假条,得到它没有开心,而是闷闷的沉重。 这两天,她感到了不少人似乎都在有意地疏远她,甚至连话都少了。 不过有一点祝歌没想到,就是她本以为告诉她这一点的方一丹也会害怕并且疏远她,可是方一丹后来还是来找了一次祝歌,她是来问祝歌会不会因为告诉祝歌这件事而怪她。 当时,祝歌很认真的谢过了她,若不是方一丹,她还会蒙在鼓里。 她握着假条,印象中,她小时候有假条的时候,总喜欢叠成纸飞机,嘟嘟嘟地飞出去很远,然后滑在了地上,自己又去再捡起来,再飞。 后来长大,她不会把假条叠成纸飞机了,但攥在手里的时候还是会有十足的安全感。 如今,拿着假条,却像拿着一封罪状,沉甸甸的,黑压压的,上面每一个她都认识,可连起来,又是十分异样。 准备离开的时候,李外尘恰巧从教室里面走了出来。 他手中攥着一张试卷,大抵是要去老师的办公室问题。 高二下学期的离开让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梦想,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开始在这一方向上渐渐走近。 “祝歌?去干吗?”他问,因为他看清楚了祝歌手里的假条,在高中的前两年,他见过最多的就是假条,各式各样的,各种理由的,已知因为次数太多,老师到最后都不愿意给他准假了。 “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祝歌回答,若是他人向她问起这个问题,她一定会撒谎说自己生病了不舒服,但是李外尘除外。 李外尘读向祝歌的眼睛,他读到了祝歌的艰难与忐忑。 “自己解决吗?”李外尘问。 “恩,我自己来。” 李外尘点点头,与祝歌面对面的走过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一些事情,祝歌目前还不愿意主动说出来,不愿意让他人参与进来,那李外尘就去尊重她,拥护她独立的人格。 祝歌来到了刘石家的门口,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的崩坏都是由他而起,他也必须付出必须要有的责任。 来到刘石的家门口后,她向左瞥了一番,因为温冉的家就在刘石的家左面。 说不上千里迢迢,但也是难得请到假来一番,都到这里了,温冉也肯定是要见一面的,只是,先找刘石难免会引发一番风波,到时候心不平心不静,再找温冉给她也会心里添堵。 她先敲的是温冉的门,咚咚咚,敲了三下。 “有人在吗?”祝歌问。 没有人响应,倒挺闷得。 祝歌疑惑,拿出手机,给温冉发了一条消息。 ‘叮咚,你出去玩了吗?我今天有事路过你家,不过敲门没有反应呢。’ 温冉秒回了短信。 ‘啊啊啊,我今天出去了!!不好意思有些事情!!回头再找你!不过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害,原来是出去了,还以为遇到什么事了。 ‘今天有事情请假出来了,那就回头我们再约吧!’祝歌一字一字地敲了上去。 有点让人烦的就是,和自己最喜欢的人聊完天后,要去面对一个自己最讨厌的人。 对于“讨厌”二字,祝歌从来不会忌讳使用,哪怕之前也是如此,在之前,她丝毫不吝啬把这个词用在她父亲身上,只是不会对温冉以外的人去提起罢了,至于现在,她同样不会把这个词吝啬使用在刘石身上。 爱的人就去爱,恨的人就去恨。如果没有恨,爱又有什么价值。 她敲两下刘石的门,没有重锤,只是普普通通的力道。 好像家里不只有刘石,刘石的爸爸也在家,因为房间里有一个明显年龄稍长的声音喊了一句:“刘石,你快给我开门!” 现在是上午十点五十,她听见有人打着哈欠过来开门,一走着一边还说:“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 语气里是带着些许不耐烦和轻蔑的,不过这种轻蔑的语气在打开门的那一刻。 刘石整个头发都是劈炸了的姿态,那样子明显和他在学校极度爱美,整各式各样的造型的状态完全不符。 他的表情明显是吓了一大跳,就好像看见祝歌比看见鬼还奇怪一样,他的条件反射竟然是先把门关上,不过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条件反射,阻止了把门的带上。 说来奇怪,刘石下一步动作竟然是把头探出来,左顾右盼,甚至使劲往拐角处瞅了瞅,似乎是想把眼神都转个弯也要看清楚。 他直直左右扭头好几次,才把视线移到了祝歌的身上,以一种质疑的声音为:“就你一个人来的?” “就我一个。” “李外尘没来?” “没有。” “还有……温冉呢?” “也没有来。” 听到李外尘和温冉都不在,他刚刚又左右看了之后都没有人,竟然上前要掐住祝歌,祝歌意识到了,赶紧后退,走廊上堆起了好几个纸箱子,祝歌一下子把好几个纸箱子给碰在了地上。 纸箱子里不是空无一物,碰到的那个箱子里面放了许多许多杂物,小夹子、铁盒子、一个个的空瓶子,哗哗哗的散落一地,声音很大。 这么明显的声音,明显是被在屋子里的刘石爸爸听见了。 他爸爸在里屋暴吼一句:“刘石,你在做什么!” 他爸爸声音格外炸裂,祝歌不曾接触过刘石爸爸都会因祝歌声音而胆颤,刘石天天在这种担惊受怕中接触就更不用说了。 “没事,我把一个箱子碰到了,我这就收拾好!” 说罢,他也不理会祝歌了,附下身子开始收拾这些小物件,一个一个地放回箱子里。 在学校里,刘石连值日都不愿意做,粉笔盒被他弄撒了更是等到别人捡才满意,没想到在家中,有人制得住他,他能如此听话---这跟学校里的刘石截然不同。 祝歌站着等着,她没必要跑,毕竟刚刚已经见识到了,刘石是怎样的害怕他的爸爸,至少在这里,刘石根本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要她喊出来一声,刘石绝对比她收到的危险明显更大。 把箱子放好了之后,刘石重新站了起来,不过碍于房间里的父亲,他没有大动作了,祝歌猜的不错。 “今天我不方便教训你,你是来干什么的。”刘石问,不过还是一副傲慢的语气。 “我是来把你在学校里那些事情告诉你爸的。”祝歌马上接茬,虽然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如此,可活学活用吗,如果刘石害怕他爸的话,肯定能改掉他现在的傲慢,交流起来不会那么困难。 “你放……不,你跟我不在一个学校,你能告诉我爸什么。”刘石咄咄逼人的语气瞬间弱了很多,祝歌知道,现在已经可以跟他好好说话了。 “那你不跟我在一个学校,你为什么还要再来打扰我?” “打扰?什么打扰,上次去你们学校都已经半年多了吧?” 刘石反问祝歌,不过他的样子看上去并没有隐瞒什么,这才是最奇怪的。 “不光是来我们学校,包括散步我的谣言。”祝歌逼问刘石。 刘石沉默了,如果是之前,他敢指着祝歌的鼻子说‘这并不是谣言,是真的’,但他亲眼看见赵嘉嘉平安无事,面对祝歌,他不敢再那么说,他只敢跟别人胡说八道了,因为没有人是当事人,没有人会质问他。 见到刘石不说话,祝歌补充:“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什么有完没完,我也半年多没说过你的事了。”刘石回答,他那认真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半年多?”祝歌反问。 “对,就是上次去你们学校的时候说过,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了。” 祝歌有点发懵,那么最近又突然兴起的是什么?都到了高三了,怎么大家开始突然谈论这件事情呢? “你确定没再跟别人提起过?” “我确定,我只跟那个叫张商的和李外尘说过这件事情。” 对于张商,祝歌当然清楚地不能再清楚,可是他刚刚还说了李外尘? “你,跟李外尘也说过?”祝歌有点不相信。 “怎么?你不知道?那次我们把他抓在校门口,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但是那小子跟张商完全不一样,告诉张商的时候,张商差点都要崩溃了,可是那小子跟没听进我的话似的。” 祝歌脑袋有点晕,她未曾想过李外尘竟然知道她在云锁三中时的故事,尽管那些都是假的、是谣言。 李外尘,是不用怀疑的,她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只是,如果李外尘知道那些事情,可为什么,他没有去疏远她? 从时间线上来讲,李外尘在知道那些事以后,还邀请她一同跨年…… 这些错乱的记忆在大脑里占了一席之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刘石,那是谁在散步她的谣言?而且若李外尘早已知道她的那些“黑料”,为什么却没有要疏远过她? 她有些恍惚,没有在问刘石什么,立马踏上了回校园的路。 一溜烟的来,一溜烟的走,刘石对着祝歌背影小声地骂了一句脏话,卡上了门。 他卡门的动作很轻,因为他爸在家。 第三十三章 近几天来,祝歌班里疯狂而起的谣言竟然不是因为刘石而起的。 仔细想想,这真的是让人脊背发凉。 那个传谣的人不是那个心中一直记恨的仇人,而是一个一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对你一直笑脸欢迎的一个人。 这也太让人难接受了。 而且,李外尘竟然听刘石说过那些她最想忘记的事情,若是她能早一些知道,她根本没有见李外尘的勇气。 新一年的新一天,那个弹吉他给她听的少年心里想的是什么?是她的那些不堪吗?是把她当做一个外表善良内心庸俗邪恶的人去看待的吗? 祝歌回到学校里,回到班级中,她一进门,班里的同学们齐刷刷抬头看她,又低下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就是他们这些人中,有人……有人开始针对她的吗? 是张商吗……还是说…… 祝歌想不明白,她沉闷起来了,她不怕面对的敌人是刘石,她害怕她要面对的敌人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她怕有人一直蛰伏于身边却是背地里想要置她再一次的社会性死亡。 祝歌一连沉闷了一个周,这一个周,她也愈加的感觉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里传递出恶意了,不要以为是她的心理作用强加的,实际上,所有人对祝歌的厌恶不再隐瞒,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这种感觉,跟在云锁三中的时候一模一样,大家像成立了一个正义联盟一样,只要你不跟祝歌一条战线,你就是正义的伙伴。 高三了,这样再一度的打击,产生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我们都有过这样的感觉,同样的时间被虚度了,带给人心里的压迫是不一样的,同样是一下午,假期第一天你用一下午刷了手机,感觉不到时间的虚度;但是如果考前一天连复习都没有复习完时,你刷了一下午手机,简直会焦虑到爆炸。 祝歌在高三感觉到时间光阴无故的流逝,比之前更为可怕。 她被恶意拥簇了。 云锁三中的经历让她厌倦了群体性的生活,没想到新环境里,群体又把她重新给拽了回去,丝毫不留情面。 在这个学校里,她有两个可以说话的人,一个是赵飞琪,不过自从跟邓迪谈了恋爱之后,赵飞琪整天都在陪着男朋友,除了上课期间连人都见不着;另一个是李外尘,只是,在她知道李外尘已经听说过她的事情后,自卑形同水银泻地,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李外尘---李外尘又会怎么想她,她从来不敢揣度。 可一味的躲避从来躲不开,更何况是这么明显的遮掩。 这一次,祝歌没能躲过李外尘,因为二人刚好是在拐角处碰的面,用导演王家卫的说法就是,他们的距离不过零点零一公分。 祝歌没抬头看李外尘的脸,她实在是难掩尴尬,脸不由的开始变红,自己从未给过李外尘一个解释,就再也不见他,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过分。 她不知道李外尘在没在看她,也不知道李外尘下句话究竟会说什么,她甚至还想过李外尘直接扭头就走的情景---既然你不愿意理我,那么我也会直接离开。 她没等待多久,就等到了答案。 “晚上,操场,我等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用来。” 等祝歌反应过来抬起头的时候,李外尘已经走了。 祝歌竟是轻松地呼出去一口气,她脑子乱成这样,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李外尘真的现场问她,她会尴尬的什么也说不出来,而李外尘的做法无疑是给了她选择的余地。 凭心而问,她不是真的不想见到李外尘,相反,她无时无刻地在想李外尘,这样更让人难受,她想像以前一样和李外尘见面,和李外尘一起聊天,但是她心里有这个坎以后,她总害怕别人给她的灵魂下好了定义,无数人都自以为将她的灵魂窥探无疑,再加之鄙夷。 如果真的深挖她的内心,像是《大话西游》紫霞和白晶晶潜入至尊宝那样真的潜入内心去窥视一个人的想法的话,你会发现祝歌完全没有不去的理由,即便她躲了李外尘那么久,那只是她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是她自己的问题。因为不是人人都是温冉,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相信她说的话。 那天晚饭时间,躲了李外尘整整一个周的她在最后还是选择去见了李外尘。 李外尘倚在栏杆上,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高三以来,他很少有这样肆意的时间了。 见到祝歌,李外尘表现的也很寻常。 “来了?” “来了。” 祝歌选择站在李外尘的旁边,两个人一同望向夕阳照耀下的操场,高一高二的学生组着队在一同踢球,每一年,在这里的面孔都是不一样的。 她双手抓着栏杆,在流汗,没有李外尘那样放松,她偷偷地看向李外尘,他就真的好像在看那些同学踢球一样。 祝歌叹了一口气。 “最近怎么样?” “学习吧,我有目标了。” 李外尘的目标,就是去学音乐,这一点他之前也告诉了祝歌,而他的回答,完全也没有做任何的引导,祝歌要说什么,或者隐藏着不想说什么,也都由祝歌自己决定。 可祝歌自己也知道,她来到这里,不是闲聊,不是把一切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说的,来到这里,就是要把所有事情说开。 “你是知道我在云锁三中的事情的吧?刘石是不是跟你说过?”祝歌有点沉闷。 “刘石?那个连自己也关不住的人啊。”李外尘轻笑,在他心里,原来刘石是这样的一个定位。 “他是不是说了很多我不好的东西?” “他准备也太充足了,手机上还有一摞聊天记录、拍的照片什么的,然后狂说一顿,跟传销似的。” 听到这,祝歌嗓子一些涩了,不是因为她说了太多话嗓子干了,而是她又开始心里起了不适的反应,这简直就是跟游说张商一样的技巧,一步一步地把她自己击垮。 李外尘像是有读心术一样,他看了一眼祝歌就仿若洞悉一切,转身走向身后的看台,那上面放着两瓶矿泉水,他拿了过来,递给了祝歌一瓶。 “喝水吗?还没开封。” 祝歌点点头,接过了一瓶,扭开瓶盖,咕嘟咕嘟下肚,那种劲儿,不像是喝水,更像是一个身背着几吨忧愁的人在深夜中买醉。 平日里喝水,她都是嘴对着瓶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一次只撮一小口,今天尤为不同。 她接着开始了自己的解释,不过自我感觉苍白无力----与刘石的聊天截图、照片和那么多人的站队相比,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辩驳。 她说了,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赵嘉嘉会在那一天突然的失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嘉嘉的日记本中要写下一些完全没有的事情,而且与她相关。班主任不相信她,一直关系不错的刘石是第一个把她戏耍的,自己认为信得过的宝藏女孩柳谭谭最后给以她那样沉重的打击,只有温冉,愿意站在她的这一边。 祝歌说的时候,李外尘一直在倾听,他没有直直的盯着祝歌,却能感知到他有很认真地在倾听。 在倾听的时候,他经常点头。 在一切都讲完的时候,他望向天空。 “其实你没有必要躲着我。” 这感觉真奇怪,明知现在已是傍晚,天上已经红了一片,可他那极具穿透力的眼睛望向天空,不像看的是残败的红色,更像是希望的蔚蓝。 “可,可你不会觉得我是……”祝歌语塞了,她其实心里有一万种贬义的词语用在她身上,可她就是迟迟说不出来。 “你怕我会信了刘石的话?” “我不是你会信,我只是……” “只是什么?” “……” 祝歌说不出话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认知,大多数人的认知都是常规的。有很自然的,比如鱼应该在水里游泳,人应该需要睡觉,苹果应该是向下落而不是向上飞,也有一些约定俗成的,比如请求人办事态度要诚恳,要适时适当的给与他人一些赞美。 而对于祝歌,这也是她认知的一部分:刘石手中有那么多的证据,大家讨论祝歌“罪行”的聊天截图,众目睽睽下祝歌向柳谭谭掀餐牌的众多人证,以及真的消失了很久很久的赵嘉嘉。都给你看这么多“铁证如山”的东西了,你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大家只是道听途说,便都相信了,有人亲眼给你看这些证据,你又为什么不相信? 在祝歌这里,相信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认知。 所以祝歌说不出话,她真的觉得李外尘应该相信。 这么一顿,祝歌深深地低下了头,李外尘仍旧在看着天空。 一个人看的是地面,却如同俯视深谷;一个人看的是夕阳,却如同仰视朝阳。 “我自己就可以接触你、了解你,为什么我会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口中说出的一个陌生的你?”李外尘说。 “你不担心,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因为你的的确确不知道我在之前一个高中是怎么样的?” 不知不觉得,祝歌情绪激动起来了。 为什么面前这个人不和其他人一样?为什么他就这么笃定? “我相信我体会到的,你很善良。” 这一幕,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对一个刚刚认识一年的朋友所说的,更像是一个深深烙印在彼此灵魂中数十年的老友,在老去后相对而坐,畅饮间真情流露的谈吐。 来这里找李外尘之前,祝歌想到过很多很多的结果,她超爱幻想的,幻想过二人的决裂,也幻想过李外尘愿意相信她,可纵然她能幻想每一个结局,她想像不到每一个细节是如何,可最让人感动的,便还是这些细节。 敞开了心扉,祝歌什么不必顾虑了。 她不再把自己的处境藏起来了。 “我们班现在都拿一幅杀人犯的眼光打量我。我一个周之前出去了一趟,去找刘石,我怀疑是他来宣传的,但不是这样。” “你们班之前还有别人知道吗?” “有,一个男生,也是刘石告诉他的,不过我觉得不是他开始宣传的。” “我帮你。” 之前因为祝歌一直没有坦白的勇气,李外尘没有主动插手,如今祝歌都交代了,他愿意尽到自己的力。 可祝歌摇摇头。 “我自己来,我要让制造这闹剧的人付出代价,然后和温冉上同一所大学。你要好好学习,去追你的音乐。我们都值得这一切。” 接着,她伸出了一只手,握成拳头,露出了小指头。 俗称拉钩。 李外尘也伸出手。 拉钩。 第三十四章 要让制造这闹剧的人付出代价,这种话祝歌以前不会说的。 可她真的受够了,因为这种代价是那般无休止,忍耐只能让这场闹剧永无停息。 这句话,从来不是受人欺凌之后的发泄的话,这句话隐藏的真正的愤怒,李外尘能清楚的感觉到。 让祝歌知晓这一切的人是方一丹,她选择了方一丹作为出发点。 班里的人都怕极了祝歌,看见祝歌,就像看见一头好久没进食的恶狼,谣言也越传越离谱,有人说,祝歌心理有问题,她每来一个学校,都随机找一个人下手,然后再转学,云锁一中已经是她来的第四所学校了。大家都在忌惮成为祝歌的下一个目标。 祝歌不会为难方一丹,她知道班里有人看见她去找方一丹说话的话,只有两个可能:第一种可能是觉得方一丹是祝歌的帮凶,为了明哲保身,疏远方一丹,不惹上瓜葛;第二种可能是觉得方一丹是祝歌的下一个目标,为了不惹祸上身,疏远方一丹,不惹上瓜葛。 为了寻找单独接触方一丹的机会,祝歌也是煞费苦心。 每个人都有隐藏着的小习惯,这些习惯看上去非常奇怪,甚至是无法理解,但是仔细深究的话,每一个人竟然都会有。 有的人日常西装革履,可是在自己单独吃饭的时候却不喜欢用筷子,而是用手去抓;有的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加班族,但喜欢在冬天穿短袖、而在夏天捂得严严实实;有的人谈吐着装文雅,却把自己的头皮屑收藏在一个水杯里,每天都要拿出来观摩一番。 一个人无法绝对的脸谱化,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罕见的特质,祝歌自己身上也有,方一丹身上也有。 而方一丹身上的这种特质,恰恰是祝歌接触她的最好机会。 方一丹的癖好没什么奇怪的,也正常不过,她喜欢吃冰淇淋,而且视吃冰淇淋为一件极度浪漫的事,喜欢在高处独自眺望着远方吃冰淇淋,给上李白一壶酒,李白就能做出厚厚的一沓诗,或许给方一丹一盒冰淇淋,让她在楼顶也能有说不完的话吧。 这次,方一丹和姐妹逛完超市,紧接着拿着一盒冰淇淋和勺子匆匆忙忙的出去,祝歌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方一丹来到楼顶,她寻得一个角落,靠在角落上,一些忧郁的看向远方。 不知道远方是哪里,只知道那里已经出学校好远了,一只只汽车在那处穿行,像极了小虫子在那儿爬行。 有些人内心的世界很大,特别喜欢想东西,她也许在想着车上的人究竟有什么故事…… 可不好意思,现在的祝歌没有办法跟她一同在想象中忧虑,因为祝歌真实世界里的事情已经足够戏剧了。 祝歌出现在楼顶,一转角就看见了在坐着的方一丹。 如果站在方一丹的视角,这就是一个传言中的杀人犯跟着自己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方一丹也吓破了胆,手中挖冰淇淋的小勺子掉落在地上,长大了嘴巴马上就要喊出来。 祝歌一把捂住了方一丹的嘴。 别说,事情发展到现在,祝歌自己都觉得自己干的事不像好人做的事。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祝歌仍捂着方一丹的嘴,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把方一丹彻彻底底的看呆了。 尽管一只手仍捂着方一丹的嘴,但祝歌另一只手解开了自己的外套,往下脱,但是有一只手被占用着实在没有办法脱下衣服,她就换上另一只手捂住方一丹的嘴,再脱。 没有完,里层的衣服,她又用同样的方式解下。 还没有完…… 看到后面,方一丹已经不想喊出声求救了,她唯一想说的是:“快穿上衣服,你这是要做什么!” 到最后,只穿着贴身衣物的祝歌两眼直直与方一丹对视。 “一丹,你看见了,我现在身上的东西没有能伤害你的,请你不要害怕。” 她说的很温柔,像一个姐姐。 她不再捂着方一丹的嘴了,手缓缓耷拉下来。 方一丹真的没有大声呼救,她不解为什么祝歌为了证明自己不会伤害自己,竟然会把自己衣服都褪去。 趁着方一丹愣,祝歌向方一丹问了一系列的问题。 她是通过谁知道祝歌在云锁三中的故事的,又是谁是知道这一消息知道的比较早。 看上去她的问题很尖锐,可是祝歌表的出来的效果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方一丹把她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祝歌,是自己的前桌邹雨告诉自己的,而她还说了,这件事情其实很早很早就有人知道了,只是大家最近才开始讨论的,比如张商早知道了…… 关于张商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祝歌绝对比其他人早就了解到了,不过为什么其他人会知道张商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张商看上去分明缄默着闭口不提。 这是在祝歌心里面种下了一个疑惑的, 祝歌继续深问,但是方一丹什么都回答不出来了,她知道的事情只有这些。 知道这一些,对于祝歌也够了,本来她就没打算过只问一个人就把所有事情问个清楚。 “谢谢你,也请你继续可以相信我。” 祝歌重新把衣服穿上,一件一件的。 方一丹过来把衣服递给祝歌,她不再害怕祝歌了,在这之前她看见祝歌跟踪自己来怕得要死,现在她已经可以与祝歌肢体相接触了。 更为奇妙的是,她开始好奇祝歌的过往,好奇她究竟经历过如何的生活。 祝歌最后是比方一丹先下楼的,她清楚,不能让其他人看到方一丹与自己同时出现,那样的话,方一丹就是下一个被孤立的人。 而方一丹,她最后也没明白祝歌先一步离开的理由,只是觉得她是那样神秘,这种神秘感散发至全身,渗入气质之中,接着参透了她的整个一生。 通过和方一丹的对话,祝歌明白了很重要的一点,邹雨知道的东西要比方一丹多得多。 邹雨也不可能是那个最早信谣的人,她没理由知道这件事,但她绝对是最重要的线索。 关于邹雨,化学课代表,喜欢画画,追星,每天穿的衣服不重样,走读,这些都是她身上显而易见的特质。 还有一些不显而易见的特质呢,就是喜欢谈恋爱,有一个男朋友,男朋友据说出手很阔绰,邹雨只需把东西放进购物车,她的男朋友就会帮她清理掉,这些不是小道消息,都是邹雨自己说的。哦对,还有,跟她关系很好的男生也有很多,他们经常争相吃醋。 说了这么多,祝歌其实最看重的还是一点---走读。 她走读,祝歌也走读,这就是她们相接触的最好的机会。 等到邹雨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她要把一切都问清楚。 晚上放学,祝歌坐在座位上,没有着急走,她在等待邹雨出发。 不过很不幸,邹雨好像也不着急走的样子,她分明早就收拾好了书包,但她就是坐在座位上摆弄着小物件,不走。 她在等人。 十分钟过去了,一个男生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邹雨脸上瞬间开心挤满了笑,撒了欢的蹦跶到男生面前。 “走啦走啦,等你好久了!” 那是她的男朋友。 二人手牵着手走出了教室。 祝歌有点为难了,她是想等待邹雨落单的时候问个清楚,可她男朋友陪在旁边,没有办法。 可事到如今,只能伺机而动了,祝歌特意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帽子,戴在头上。开学以来,她都不曾带过帽子,这样即使邹雨远远注意到了有人的存在,可会因为看不清脸加上“戴帽子”这一个陌生的标签,不会怀疑是祝歌在跟着,只会以为是一个不认识的路人。 就这样,邹雨和她男朋友打情骂俏的往外走,祝歌把帽子使劲压低,保持一段距离跟随其后。 她与她男友关系极为和谐,平常也多展现“甜甜的一面”,大家都视其为模范情侣,祝歌跟着一小段距离,也确实发现了---他们关系的确甜的发腻,就短短的一段路,他们停下来了足足五次,都是打闹和撒娇。 祝歌当然对他们秀恩爱没有看法,但是他们在路上秀的越是厉害,祝歌心里也越有底气。 为什么呢?因为这么短短的一小段路,他们竟然走了能有十分钟!如果以这个速率走回家的话,没有一个小时根本走不回去! 所以,他们现在之所以这么腻歪,是因为这其实是今天这一天的告别----走读的人其实只有邹雨,她男朋友只是把她送到校门口而已。校外的恩爱远比校内安全,至少外面不会有教导主任盯着,可是并不是他们二人都可以出的去。 祝歌笃定这一切。 男生把邹雨送到了校门口,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便停下了脚步。 邹雨走出了校门,向在校内的男生挥手告别。 果然。 祝歌带着帽子,低着头,开始向校外走去,仍保持一段的距离。 自从告别男朋友,邹雨脚步轻快起来,像是仍沉溺在爱情里。 祝歌摇摇头,她希望邹雨不要怪她马上会打破和男朋友之间的甜蜜回忆,你们恋爱可以一直谈下去,但是我不能等了,我要知道是谁在传我的谣言。 走着走着,四周已经没有云锁一中的学生了。 没有熟人?对,没有熟人了。 祝歌正准备上去问话,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从一旁突然蹿了出来。 这个男人看上去不大,也就是比祝歌她们大三四岁的样子。 这个男人一下就把邹雨抱在了怀里。 “你想我了吗?”他问邹雨。 什么? 祝歌退了一步,呆在拐角。 第三十五章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邹雨不是几分钟前才跟她男朋友告别的吗? 邹雨捧着这个戴帽子的男人的脸,眼神更加的宠溺,丝毫不比刚刚看男朋友的眼神少半分爱意。 真的……本来祝歌盼着没有熟人的时候,可以上前问个清楚,谁又能想到邹雨也在等待没有熟人的时候,跟新欢相见。 这俩人甜言蜜语了一番,抱着转圈。 祝歌吸了一口凉气,你说,究竟有多少人都藏着不可见人的秘密? 所谓的模范情侣,真的够表面的。 祝歌分明无奈不想看,但是她又不得不再跟着,毕竟找邹雨才是她的正事,其余吗……不过是一点小麻烦罢了。 这一路上邹雨和帽子男人一起走路的画面,祝歌总觉得看着极度的眼熟,好像不久之前(也就几分钟),她和她的男朋友也都是这样的画面。 这个戴帽子的男人,比起邹雨的男朋友,年纪是大一点,可也没有大到浮夸的程度,嘴非常甜,哄的邹雨特别开心。 其中,祝歌还听到那个男人一句:“还有不到一年你就考完了,到时候你不用再隐瞒我们的关系了,我们大大方方的公开。” 畅想的倒是很好,只是邹雨不公开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要高考了,而是她已经公开了一段感情了,看来她一直在隐瞒着。 不怕暴露吗?不怕遇到熟人吗?不怕一不小心露馅吗?不怕其中一半怀疑吗?不怕突然打电话查岗吗?这些问题都值得商讨,不过祝歌也无心管了,她更关心这俩人什么时候分开。 如果找不到单独和邹雨单独接触的机会,那么这一晚都是无意义的。 一跟就直接跟到了邹雨所在的小区面前,小区安保不严,大门敞着,也没人看管。 祝歌已经接近放弃,看来今夜的失败了,而如果每天晚上都是这样的,她根本没有单独接触邹雨的机会。 但是,邹雨和帽子男停在了小区的门前。 邹雨踮起脚尖,用手刮了帽子男的鼻子一下。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别了。我怕我妈妈会在窗户上看着我回来,如果看到了我们那就不好了。” “等一年,我们什么都不怕了。” 接着,俩人抱在了一起。 呼,要是只截取这一段,还真的挺让人感动。再加上和公开的男朋友那一段的话,估计没人会感动了。 等他们分开,帽子男离开了,邹雨朝着他的背影不舍的一个飞吻,也走进了小区。 没等邹雨往前走几步,祝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可邹雨第一眼还没有认出祝歌,可她顺下帽子,看见祝歌脸庞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祝歌!” “刚刚那个男的是谁?” “你管那么多干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你住这里?” 邹雨打量着祝歌,她根本想不到祝歌会跟踪她的理由,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祝歌住在这里。 “你猜错了,是我在跟踪你。” 邹雨咬着牙,来者不善啊。 “我告诉你,你别想对我怎么样,我爸妈就住在这个小区,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我再不回去的话,他们一定会出来找我的,这里可全是监控!” “你想哪里去了,我没想把你怎么样。”祝歌叹了口气。 “那你……” “最近班里面在流传我的故事吧?你知道最早是谁知道这件事的吗?” 邹雨稍稍缓过神来,加上这里分明是她住的小区,底气足了,也就根本不想跟祝歌多呆一秒钟了,她真奇怪,多在她身边会有危险的! “有病!”邹雨干脆利落的回答,没搭理祝歌,走了。 祝歌没奋起直追,她知道自己手中还攥着一张可以让邹雨在回来好好说话的牌。 “你,有男朋友对吧?” 祝歌此话一说,邹雨果然停了脚步,她扭头反问:“关你什么事?” “而且不止一个?” 这句话,把邹雨的死穴扼制了。 她费劲千辛万苦躲避熟人找尽理由,就为了和那个帽子男维系这一段无人知晓的关系,祝歌目睹了这一切简直就要了她的命。 祝歌知道邹雨无比在意这一切,转身离开,这是欲擒故纵。 “祝歌!”邹雨果然让祝歌停一下。 祝歌没有走,等待邹雨接下来会跟她说什么,这犹如一场谈判,有时候二人都能得利,有时候只有一人能得利,但如果谈的不好,二人都会亏损。双方也在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弄清楚彼此需要的东西。 邹雨迟疑了一下:“我告诉你什么,你会帮我保守秘密?” “我的故事,究竟是谁先开始说的。” 无奈,邹雨把一切交代了出来。 这件事情,邹雨是有发言权的,因为她几乎就是班里面第一批知道祝歌以前故事的人。 最早,邹雨和四个女生在食堂一起吃饭,本来聊得话题还算是正常,是关于一首新歌的MV。 班里的卫生委员王亚蕊端着饭哗的一下坐在了她们几个人的旁边。 “哎哎哎,别聊了,跟你们说个事,小心被吓着。” 接着,王亚蕊跟她们四个人道出了祝歌在云锁三中的事情---不过最初传的话还不是祝歌是个杀人犯,而是她把赵嘉嘉给□□起来了,后来传着传着,祝歌就传成了杀人犯,但大家觉得这也是有理有据的,□□之后又把赵嘉嘉给杀了,合情合理。 在此之前,没有人提过祝歌以前的事情,大家对祝歌的印象还不是那样的残暴与变态,相反都觉得祝歌很文静、知书达理。 这个王亚蕊,祝歌也挺困扰的,她怎么就呼啦吧唧地知道这些事情。这个女生并不是从云锁三中转来的,又怎么会把自己以前学校的事情扒的如此清楚。 这确实让人奇怪,不过祝歌追问邹雨确不确定王亚蕊是最早知道的人。 邹雨回答是,王亚蕊之前,根本就没有人谈起。 祝歌摇摇头,说你再想想。 邹雨想了一下,没想起来。 祝歌又摇摇头,说你一定能想起来。 邹雨突然想起来了,她立马回答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张商。 果然,还好邹雨只是没有想起来,而不是故意隐瞒。方一丹说过的,邹雨告诉她张商比她们几个知道的还要早。 祝歌继续问下去这是怎么回事,邹雨也做出了解释。 当时王亚蕊告诉她们四个人这件事之后,她们立马炸锅了,万一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个变态,下一个遭殃的人会是谁? 她们的讨论也越来越不分场合,只要是祝歌不在的地方,她们都会讨论,路上、宿舍、包括祝歌不在的教室中。 当时她们在教室里讨论,张商当时趴在桌子上,补一个回笼觉。 她们越说越激昂,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张商一下子从桌子上起来了,觉也不睡了,就盯着邹雨她们几个正在讨论的人。 邹雨几个还以为是自己讨论的太大声,把张商吵醒了,连忙道歉,可是张商的样子,并不像是在意她们声音大不大。 “谁告诉你们的。”张商很严肃。 “……王亚蕊。” “你们觉得把同学的秘密传来传去的很有意思吗?” “这哪是什么秘密!祝歌之前的班里面……” “对,失踪了一个同学不是吗?现在祝歌好好在这里读书,你们也都不受到什么影响,有必要再翻以前的账吗?” 张商说的时候,语气顿挫,明显的愤怒,这几个女生能体会得到,也就没有当着张商的面说,可是也免不了背后的讨论。 而且,不难看出,张商比她们更加早地知道这件事。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现在,邹雨把这些事情都托盘而出,然后看着祝歌表情的变化。 祝歌心里还在叹气。 张商,他在维护祝歌,他不想周围的人在议论她的是是非非,可,为什么当初他真的不愿意多相信自己一下呢?不,这也不能怪张商,刘石手中又有图又有文的证据可比一张嘴要可靠地更多。 也是如此,祝歌与张商虽然成为不了敌人,可也成为不了同一个战壕的人。 对此,没有办法。 那么,所有大大小小的问题都聚焦在了王亚蕊身上了,她是名义上的第一个传递谣言的人,她一定知道的更多,也是最后一个环节了,祝歌预感从王亚蕊身上一定能了解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些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张商告诉王亚蕊的,张商恨不得忘记祝歌身上的这些。 那么,王亚蕊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王亚蕊,嘴里藏不住话,但是爱憎分明,与她相处好的人她什么都跟你说,可如果是她不喜欢的人,她理都不搭理。 祝歌,现在肯定是属于王亚蕊不喜欢那些人范围里的,所以更加困难。 可这一切,又只能落脚在王亚蕊身上了。 趁着祝歌思考,邹雨打断了祝歌。 “那个……祝歌,太晚了,再不回去我爸妈要骂我了。”邹雨说话的时候有一些可怜。 “哦哦,那赶快回去吧。” “那个,那个,我们说好了的,你今晚看到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邹雨双眸带着渴求地说。 “恩,我不说。” “恩恩,一定不要说。” 邹雨确定了祝歌真的不会说之后,才放心的离开。 祝歌叹了口气,既然这是跟邹雨的一场信息交易,她也要遵守规则,不会告诉别人。 可是,就算她不说,邹雨能藏多久? 祝歌也准备回家,为了跟踪邹雨,她绕了好多路,比平常回家估计要晚一个小时。 不过她不用担心,因为她与邹雨不同,没有家人会责骂她会回去那么晚。 这分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祝歌鼻子还是酸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大家再度回到学校的时候,方一丹和邹雨对祝歌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本来大家都在疏远祝歌,可邹雨疏远的更是厉害,她有意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会停留在祝歌身上,仿佛那是美杜莎,但凡看上一眼她的眼睛,整个身体都会变成石头。至于斩杀了美杜莎的珀尔修斯这个角色,那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其实那不再是疏远,而是害怕,祝歌掌握了邹雨最不能让他人知晓的秘密,她是发自心底的害怕。 而方一丹,与大家不同,她对祝歌并没有恐惧了,每次看见祝歌只身一人吃饭,只身一人走路,方一丹总是第一时间跟到旁边,不过祝歌都会换个位置或者加开速度甩开方一丹,方一丹每次都很不解。 对不起啊,方一丹,不是不愿意与你呆在一起,只是那会给你带来太大的代价。大家都讨厌我,如果你做那个不讨厌我的人,你会被摒弃的。 于此同时,祝歌寻找着可以单独接触到王亚蕊的机会,可总是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 高三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上一次模拟考祝歌的成绩直线下降,如果不把一切都快些付以交代,她整个高三都会缠绕在无尽的谣言中,成绩只会继续下滑。 必须寻求一个时机。 一天,王亚蕊和朋友在下午大课间期间去打羽毛球放松一下,在接一个很高很高的球的时候,王亚蕊跃起来,将球又击杀了回去,但在落地的时候,她的脚踝着地,扭了一下。 她的脚肿了,红红的一块儿,包扎了起来。 祝歌知道,时机来了。 高三的时间十分宝贵,大家很少出教室门锻炼了,为了学生们的身体健康,学校并没有取消高三生跑操,只是压缩了一下时间--每个周周二、周四的上午大课间,是高三生跑操的时段。 王亚蕊,没法跑操,她需要呆在教室里。 周二,所有人都出去准备跑操,班里只留下了王亚蕊。 祝歌跟随在班里的最后,她还没有跟到操场,就折返回来。 高三一班跟着走去了操场上,跑操前的惯例是数人数,一数,少两个人。 班主任吴老师叉着腰,连声叹气:“怎么回事,这才开学几天,就有人累了?跑操都不跑了?” “老师,王亚蕊腿受伤了,请假了。”班长跟班主任汇报。 “出她之外那也少一个啊,算了,先跑吧,跑完之后我查谁没来。” 全班在操场上整齐划一的跑起来,跟随着其他班级的大队伍。 而没来的祝歌,踏入了教室。 王亚蕊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处理自己的事情,没有关心祝歌为什么没去跑操,前面说过,她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对于不喜欢的人,一个字儿都不会说。 祝歌走到了王亚蕊的面前。 王亚蕊有些错乱,怎么祝歌直接找上自己了?好像平常交集也并不多…… 因为太慌张的缘故,王亚蕊都快不会写字了,本来一个很简单的字,写了划,写了划的。 她最终不耐烦的跟祝歌说:“有事吗?” “亚蕊,有事情我想问一下你。” 王亚蕊不说话。 祝歌知道她是这样的性格,索性没管,继续说。 “亚蕊,关于我的事情,你是最早跟大家说的人,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祝歌还算是温柔的语气,她没有因为王亚蕊对她不友善而震怒。 王亚蕊没搭理祝歌,看起来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祝歌没放弃,继续问:“亚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呀?” 王亚蕊这次没有不搭理,但是回答的比不搭理更加不友善:“跟你没有关系。” 祝歌没被激怒,她遭受过那么多的不公了,遭受过一整个群体的漠视,现在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鄙夷而愤怒。 可是,跑操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如果不抓紧时间问个明白的话,大家都会回来了。 哎,祝歌没想到过要拿出她压箱底的东西了。 只见祝歌把头发往后一撩,然后一手掌重重地拍在了王亚蕊的桌子上,咚的一下把王亚蕊桌子上的笔给震了起来,在桌子上连续弹了好几下。 虽然谣言里的祝歌简直不是人,但是现实里大家接触的祝歌还是比较温柔的,这一下的反差真的是太大太大了,王亚蕊汗都留下来了。 王亚蕊不再只顾着看着自己的卷子了,她抬起头好好的看着祝歌,眼神里是害怕。 然而,祝歌这场戏还没有演完。 “你还没跟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秘密的。” 对,祝歌这里用的不再是“谣言”,也不是“故事”,而是“秘密”,既然用了这两个字,这就代表默许这你们所讲的事情的真实性。 对,你们说的都是真的,这些是我的秘密。这是祝歌的潜台词。 王亚蕊怕了,她虽然爱憎分明,那也是不威胁自己的利益的情况,现在她安全都保障不了了。 面前的祝歌,不如以往那般温柔,真有魔头那般凶悍,她的瞳孔像是灰色的,镇定无比,活脱脱一个冷血的杀手。 “你不想成为下一个人,对吧?所以告诉我。”祝歌语气冷的很。 下一个人?王亚蕊一下子怂了,她口中的上一个人是那个赵嘉嘉吧?赵嘉嘉怎么了来着?被监禁了、被杀了……总是结果非常非常惨。 “你,你要做什么?” 这回,不回答的人不再是王亚蕊了,而是祝歌了。 祝歌心里其实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平淡,因为如果王亚蕊不快点回答的话,班里的人就跑完步回来了。 可是她,不能太直白地跟王亚蕊说,如果一句一句地问的话,她不能保证王亚蕊会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而如果自己什么也不说,等着王亚蕊来回答的话,王亚蕊就是心里最没底的那个人,因为心里害怕,加上看见祝歌不说话,心里会更谎,开始交代自己所说的东西,若是祝歌还是这一副表情,那么王亚蕊会交代更多的东西,以求祝歌不再像这样面露杀气。 祝歌觉得自己此际就像一个小说里的恶毒女反派,城府极深,用尽一切手段达到目的。但她必须要知道那个最早传她谣的人是谁,在云锁三中她过于懦弱,以为换了学校就能逃开一切,可没想到还是一个狗样子,她还能怎么样?再转学?不,她这次才不会再退缩了,哪怕就是一个恶毒女反派。 此计奏效,王亚蕊害怕了,看见祝歌没说话,心里没底,开始说。 祝歌继续不反应,王亚蕊就继续说。 说到最后,王亚蕊跟求饶了一样,带着哭腔说:“我真的什么都告诉你了,没再隐藏了。” 祝歌点点头。 “好好准备学习吧,我保证今后不再打扰你了。我真的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包括刚刚也没有想伤害过你,那是我装出来的样子,实在对不起。” 说后,祝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分钟之后,跑操结束,大家陆续回到教室,没人知道此前这个教室里上演了怎样的一幕。 祝歌叹气,希望自己的话能让王亚蕊快速恢复状态,她要找的复仇的人不是王亚蕊---王亚蕊只是一个被利用的传播者。 但是王亚蕊告诉祝歌的东西,足以让祝歌咽不下这口气,甚至懊悔,难以相信。 祝歌还没来得及理清这些思路,班主任吴老师不太开心地走进了班级。 “祝歌,你今天是不是没有跑操?” 祝歌站起来,点头。 吴老师走到祝歌旁边,问:“为什么不跑操?” “我有些不舒服,不好意思,老师。” 班里面同学不以为然,只有王亚蕊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不敢说出来。 吴老师这种理由听的也多,反问:“不舒服的话不知道请假吗?” “不好意思,比较突然。” “算了算了,记得以后要跟我请假。那么作为一个惩罚,这个周都留下来一起值日吧。” 不请假的人被发现了,要打扫一周的值日,这是以前定的规矩,大家也都有一直遵守着。祝歌点点头,她默认了。 毕竟不去跑操只是不太听话,并不是多么严重的过错,吴老师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跟祝歌说一句“你上次考试退步比较严重,下次要提升回来”,便离开了。 祝歌坐下,望向这一个陌生的教室。 成绩退步?她也不想。 但她不是什么圣人,做不到面对着五十人的流言蜚语还能保持着自我,不受到任何影响。 等着吧,等她深究完之后,她会把成绩提高,比之前都要高。 现在,是该向那个始作俑者讨伐的时候了。 王亚蕊告诉她的内容,是这样的。 有一个人,把祝歌之前所有的身世告诉了她,那个人神色忧愁,十分害怕 ,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全班的都陷入危险之中。 那个人觉得,得让全班都知道这件事,不然有人如果离祝歌太近的话,将会深陷危险之中!那个人说祝歌这种心理有问题的人一定会专门找熟人下手! 于是,王亚蕊身上就肩负了这么一个任务,将祝歌的故事传播开来,让大家都有所防范。 而最早告诉王亚蕊的那个人,却不再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就像是自己不知道一样。 这是拿王亚蕊当枪使,护全了自己。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赵飞琪。 戏谑。 第三十七章 有一件事情,祝歌一直都没有忘记。 赵飞琪,她认识柳谭谭,而且这是一段她常常拿来炫耀的关系。 祝歌其实也有数,那就是以赵飞琪和柳谭谭的关系,很有可能赵飞琪会了解到关于祝歌的事情。 但是,即便这样,在追查那个始作俑者的时候,祝歌还是没想到自己会怀疑在赵飞琪的身上。 她一直都觉得,赵飞琪是一个愿意跟她讲真话的人,对她一直却也是不错,况且赵飞琪与邓迪真的对祝歌很有友善,这样的关系屏障,祝歌真的不会怀疑到赵飞琪。 这个学期以来,她能感受到赵飞琪跟她之间的话少了,她本以为,是因为和邓迪谈恋爱了,所以没有时间,看来她错了。 原来,赵飞琪不光是在疏远她,而且还是那个把这件事传开的那个人。 祝歌座位上思索着,跑完操的赵飞琪回到了班里面,坐在祝歌的前面。 “飞琪。”祝歌在后面轻轻叫。 “啊,怎么了祝歌?” 赵飞琪把头回过来,一脸的好奇,眼神闪闪的模样,真让人不敢相信她就是那个跟王亚蕊说“要让全班远离祝歌”的人,她看上去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啊! 其实,赵飞琪与柳谭谭还是不大一样,甚至不再一个级别之上。柳谭谭的人设已可谓完美,而无懈可击,你从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的污点,任何有心计的影子,无论是旁人,而是柳谭谭的身边的好友,都视她为天使一样完美的人,说这样的人只应该存在于想象中。而赵飞琪,她的无辜表演痕迹很重,包括此前她的前男友来云锁一中那一次,后来的日子里大家都议论纷纷,赵飞琪一直努力把自己树立的与之无关,可那怎么能摆脱的了关系?明眼人还是能明白怎么回事的。 如果只用一句话总结的话,那就是赵飞琪其实是有污点的,而柳谭谭是一个看上去完全没有污点的人。 此时的祝歌,看着面似无辜的赵飞琪,内心说了千万次:不要再演了。可上课的时间又快来了,她无法再这么短的时间说明白。 于是,祝歌话锋还是一转:“我感觉你好久没有跟我说话了。” “啊,不好意思姐妹,最近总是陪邓迪去玩了,那我请你和饮料补偿你吧!” “回头再说了。”祝歌应。 后来两天,赵飞琪兴许也是发现了什么,对待祝歌比之前稍微热情了一点点,对,只是一点点,她还是没有跟祝歌主动说话,所谓的热情,就是会用眼神与祝歌交流。 赵飞琪是担心别人看到自己与祝歌交流,以为是同谋呢。光用眼神又不会被发现。 这一些小心思,祝歌也是明白的。 而在赵飞琪值日的这一天,祝歌决定该揭开这一切了,她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因为之前躲避跑操的原因,祝歌被罚一个周的值日,刚好这一晚,她会和赵飞琪一起留在教室里。 放学时分,邓迪跑来跟赵飞琪说拜拜。 平常时,邓迪跟赵飞琪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然后分道扬镳。邓迪值日时,赵飞琪先回去,邓迪跟一起值日的舍友一起回宿舍;赵飞琪值日时,邓迪先走,赵飞琪和一起值日的姐妹一起回宿舍。 在邓迪走后,大家互相做起了值日里分内的事情,有人倒垃圾,有人擦黑板,有人扫地,有人拖地,有人擦玻璃。 祝歌和赵飞琪分别拿起俩个扫把,托着不同的两条过道。 虽然一会就要向赵飞琪摊牌,祝歌还是很认真地对待了这次扫地,左扫扫右扫扫,有头发,有笔帽,有写的小纸团,每退后一小步,都会出现不同的垃圾。 河流会有交汇处,过道也会有合二为一的地方。 祝歌向后退的时候,赵飞琪也会向后退,退着退着,二人相撞到了同一点上。 本以为应该是相视一笑互相感到抱歉,可赵飞琪笑得格外的尴尬。 好吧,尴不尴尬都无所谓了,现在改是摊牌时刻了。 “赵飞琪,你最近有没有听说我在班里的故事?” 赵飞琪没想到问的这么突然,呆呆看着祝歌,迟疑了好一会,最后,说了一句很没用很没用的话:“那个,你说什么?我刚刚没有听清楚。” 没听清楚?祝歌刚刚说的无比清楚,每一个字咬的都很准。不过也无妨,这句话只不过能为你争取一些思考时间罢了,我再问一遍不就得了。 祝歌重复:“你最近有没有听说我在班里所流传的故事?” 第二次问了,赵飞琪的样子不是在倾听,而是在思考怎样回答。她第一遍就已经听得很清楚很清楚了,只是在想怎么回答比较合适就对了。 “你在班里有什么故事?怎么了,跟谁传绯闻了?” 赵飞琪的回答看似是装作无知,可她的表现还是拙劣了一些,那副藏不住慌乱的样子与她开玩笑一样的话一点儿都不搭。 “唔,就是在我以前的学校,我□□了一个人,你听说了吗?” “胡说八道!怎么能有这么荒谬的话,我没听说,没人告诉我!” 赵飞琪说的很义正言辞。 祝歌对赵飞琪的反应并不意外,可她不打算陪赵飞琪一起演下去了。 “之所以没有人告诉你,是不是就是因为是你把这件事告诉大家的?所以没有人会再来告诉你?” “你在乱说什么呢?” 赵飞琪依然不打算承认,她狠狠地把扫把摔在了地上,以此向祝歌示威。 都走到了这一步,祝歌早就不吃这一套。 “你不用生气,不如好好跟我讲一讲过程,谁告诉你的?” 祝歌的语气一句一句戳在赵飞琪的心坎上,因为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所以显得格外有杀伤力,让赵飞琪一步一步的更加生气。 赵飞琪立即附下身子把扫把捡起来,前一秒她把扫把扔下是因为以示她的愤怒,这时捡起来是为了用武力威胁。 破防了,破防了。 如果是柳谭谭的话,她一定不会有如此愤怒的一面,赵飞琪相比确实甚弱。 “祝歌,我一直对你挺好的吧?你来到新学校,没有朋友,是谁跟你主动说话,又是谁会跟你分享那些事情?你告诉我。” 赵飞琪说话也不再小声,班里面其他值日的人也都呆了,纷纷放下手头的活,看着这场争斗。 “对我好就是告诉所有人要远离我?我是个危险的人?” “那还不是因为你在云锁三中做过的那些烂事!那怪得了别人吗!” “所以你也不管真假,就让大家一起孤立我?” “那也是为了别人好!今天我就承认了,是柳谭谭告诉我的,也是我告诉其他人的,怎么着吧!柳谭谭是怕我被你伤害,我是怕其他同学被你伤害,有什么错!” 这团火,彻底地点起来了。 这火焰,在赵飞琪身上燃烧起来,她彻底地愤怒,也代表着祝歌和赵飞琪那虚假了一段时间的友谊关系彻底破灭。 班里的值日生想拦住二人,但还有些害怕,在这些人眼里,赵飞琪是在与一个杀人犯对抗,这是勇敢的壮举。 可即便赵飞琪愤怒地声音都变得更加细了,祝歌还是冷静着,没有失去理智。 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赵飞琪究竟知不知道真相。 如果赵飞琪知道祝歌是无辜的,也知道失踪过的赵嘉嘉还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并没受到□□也没有受到谋杀,可还是一味的讲祝歌的谣言无顾虑地传送的话,那没有什么好讲的,她就是一个烂人,祝歌就要和她死磕到底;可如果赵飞琪是被蒙蔽了呢,是柳谭谭用一技又一技的欺骗让赵飞琪相信祝歌就是这样一个恶人呢?那么,这样的赵飞琪于祝歌来说还是一个敌人,是赵飞琪让祝歌在新的环境中又身败名裂,但这时,敌人归敌人,恨归恨,这时的赵飞琪就不算是一个烂人,她的确可能有怕祝歌去伤害别人的顾虑。 在这两种情况里,祝歌是更倾向于后者的,因为她更加了解柳谭谭最真实的样子,柳谭谭极度爱自己,不愿意为了任何人而伤害了自己一分一毫,展露自己的内心。柳谭谭不可能把最真实的情况原封不动的告诉赵飞琪,更倾向于真相的是,柳谭谭说的就是加工过的这一个虚假版本,想方设法让赵飞琪在云锁一中传递开来,以报自己和祝歌在云锁结下的恩怨。 赵飞琪仍旧拿着扫把对着祝歌,这样子可真的不好看。 祝歌站上讲台,赵飞琪在底下看祝歌想闹什么花样,其他的值日生也在一侧目睹着。 “对不起大家,在高中最紧张的时刻给大家产生了这么多的担忧与困扰。但是,我还是要告诉大家,在云锁三中,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那一个传言中被我伤害的女生,的确是失踪过了一段时间,可是她后来又回到了学校。我与她的失踪没有关系。 而我,的确在云锁三中的时候被很多人很多人陷害,以至于谣言四起,告诉赵飞琪这件事情的云锁三中的同学,是我的同班同学,在她的推波助澜下,我才被扣上了一顶又一顶的帽子。 我知道的语言很苍白,但我愿以任何名义担保,在云锁三中,我没伤害任何人,现在关于我的传闻,都是假的,我渴求被相信。” 说完后,祝歌下台了,顺手拿起了一个拖把继续准备去值日。 祝歌至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有没有用。 向方一丹脱下衣服自证清白,跟踪邹雨发现了她的秘密,不得以假装成坏人面对王亚蕊,跟赵飞琪决裂弄明白为什么谣言因谁而起。 弄清楚谣言的起因,却无法让谣言沉寂。 希望从今以后,能暂时停息吧,至少停息到高考,对大家都好。 祝歌离开的时候,她看不到背后的赵飞琪的眼神。 赵飞琪那恨入骨髓的眼神,宣告着这一切根本就没结束。 第三十八章 值日的大家嘴巴也不都是封上的,祝歌在讲台上这番话很快在班里也传了个遍。 这些,大多都是饭后谈资,有人坚定地相信着祝歌一定把赵嘉嘉□□过或是杀掉了,也有一些人会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听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总是带着结论去讨论。 祝歌做了自己该做的,开始好好学习。 赵飞琪仍是坐在祝歌的前位,不过二人没了以往的眼神交流。 每次坐下时,赵飞琪都会故意往身后挤,把祝歌的座位挤得格外小,根本不够坐下的。 “你别挤了。” 祝歌的话让赵飞琪更加起劲,往后退得更多更多。 用文的不行,那就用武的,祝歌用力抵着桌子不往后退,但是她力气不比赵飞琪的大。 在其他时候,赵飞琪也从不会缺祝歌这么一个朋友。不对,不缺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赵飞琪依旧有很多人可以聊天。 大家会聊高考规划,祝歌依旧没有参与讨论,她现在还是被孤立的一员,不过隐约能听到其他人的规划。 这些聊天也往往都有一些意思。 比如,现在考640分的人规划可能是一个650分的大学,这很清晰理性。 比如,现在考300分的人规划可能是一个650分的大学,现在十分用功刻苦,赌上所有的一切,这样的人最后即便极大概率地考不上目标的学校,可过程是非常励志,而且可能进步巨大。 比如,现在考300分的人规划可能是一个650分的大学,但是没有任何行动,该玩玩的,还是不听讲不做题,那就有些做梦了。 赵飞琪在高三这一年也一直没有太用功,跟邓迪一起是第一位,跟大家闲聊是第二位,吃好吃的是第三位,学习的话,她只学英语,这一科在班级里也是名列前茅。 她告诉大家,自己不打算高考,已经跟家里面协商好了出国留学的事情,那个学校对于高考重视程度一般,她不需要太努力。 说的时候,脸上的得意都能撒出来。 现在是下课的时间,吵也就吵吧,祝歌继续低头积累这英语作文用词。 赵飞琪没停止继续跟周围的人叨叨,她瞥见了一眼祝歌,决定讥嘲一番。 “有些人啊,不要觉得在班里闹一闹影响我的学习就能让我失意,对不起了,我的前程已经安排好了,考多少分不重要,只要顺利毕业后专攻一些东西,到时候我可要好太多,所以某个人,你尽情闹,嘻嘻。” 传播学中,噪声的概念源于香农--韦弗模式,后来延伸出一层新的含义,就是会在人们接受讯息中增加不确定性的东西,产生一定的歧义。比如一句话出于好意却让接受者得到了贬义的讯息,就称为噪声。如果把语言分类,仅仅是产生歧义的话就可以定位噪声,那么刚刚赵飞琪说的话就应该是划黑板的声音、麦克风滋啦滋啦的声音、你想睡觉时街道上连按十下的喇叭声,这就不是噪声了,这简直是拿着刀尖瞎挥舞。 “你什么意思。” 祝歌没忍耐,对着赵飞琪说。 “我没点名道姓啊,这么快就对号入座了,啧啧。” “闭嘴。” “呵呵,别管她,我们继续聊。” 赵飞琪无惧,她无惧祝歌的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甚至她希望祝歌会去那样做,毕竟自己前途看起来一帆风顺,祝歌就不一样了,如果她被这些东西击垮了,大概也没有好学校可以去了。 愈加想着,愈加想着,赵飞琪有更多的念头蹿升出来。 她那样的厌恶祝歌,为什么不直接把祝歌给彻底击垮呢? 想到此,赵飞琪大笑。 一整天,赵飞琪针对了祝歌针对了一整天。 祝歌是孤独的,她只有一个人,而和赵飞琪一起来针对祝歌的人,真的多之又多,更多的人其实是冷眼旁观的人。 晚自习的时候,赵飞琪跟入了魔似的,大家上课呢,她就在那里自言自语,说的声音不大,可能只有前后左右四个人能听清在说什么,但内容却尖酸刻薄,无一字不是指向祝歌的。 祝歌时常告诉自己不要对别人的看法过于愤怒,我们看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真实;看阳光照耀的玻璃时,反光里的自己明亮而又自信;看向臭水沟的时候,反光里的自己灰冲冲的。但无论镜子、玻璃、臭水沟无论怎样反馈自己,我们都知道那于反馈你的东西有关,不必愤怒。 可赵飞琪得寸进尺,她对于祝歌的底细的了解,简直超出祝歌的想象。 “祝歌,你爸爸妈妈呢?” 赵飞琪盯着祝歌笑,就是那种最渗人最渗人的笑容,跟看鬼片一样。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赵飞琪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祝歌发现了之前从未发觉的事情,面前的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可怕。 她拿脚狠狠的踹了赵飞琪的椅子,让赵飞琪都在椅子上颠起了一下。 赵飞琪一下就站起来了,现在还上着课呢。 “跟我道歉。”赵飞琪当着全班的面,大声说。 “你想过跟我道歉吗?”祝歌回应。 “那你就跟我的椅子道歉,不然今天的事情没完。”赵飞琪用手指着自己的椅子,很认真。 “你别没完没了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赵飞琪当然还没想过让步,但是毕竟现在闹得全班都盯着,大家都没法学习了,班长也出来制止了。 “赵飞琪,大家在上课呢,有什么矛盾的话大家下课好好商量。”班长坐在位子上说。 “不用商量别的,现在她给我的椅子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赵飞琪死活不让这一步。 班长当然没和稀泥一样的让祝歌给椅子道个歉,他也能明白赵飞琪太无理取闹了。 “飞琪,你先缓一下,有事情慢慢说。” 赵飞琪可没有要缓一下的意思,她瞪了祝歌一眼,直接离开了班级,摔门而去。 门摔伤咚的一下,震得大家都心惊胆战的。 邓迪急忙追上去,几乎是前脚跟着后脚。 高三了,为什么会出来这么多幺蛾子。 班长摇摇头:“大家继续学习吧。” 这是要闹哪样。 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感觉是那样的眼熟。 曾经,在另一所学校里,也是晚自习,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故事的主角还是祝歌,也有一个人把那些故事四处宣扬,最窘迫的依旧也还是祝歌。 只是换了一个学校,换了一个教室,换了一群同学,其余的一切,都如同复制黏贴一样,别无二致。 这里是云锁一中还是云锁三中?这里是三一班还是高二三班?那个人是刘石还是赵飞琪?除了换了一个外壳,有什么改变了? 整个晚自习,赵飞琪没有回来,除了邓迪没人知道她去做什么事情了。 邓迪并没有一直呆在外面,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他正常回到班里学习了,但他没告诉别人赵飞琪去做了什么。 没人在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今天是祝歌被罚值日的最后一天了,也已经距离她找王亚蕊过去了一个周。 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大家口中最常提到的那个人,不过从来不是一些好事情,几乎所有人都视她为一个坏人。 如果祝歌迟迟不表态,大家揣测的心里会越来越重,以为祝歌是默默地承认了。为此,祝歌费劲周折,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这是柳谭谭借赵飞琪来完成的一出好戏,并且公开表示自己是受到的陷害。即便这样免去不了嫌疑,可是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你做了这件事,最后,也会因为证据无法进一步的推进证明祝歌有罪,所有人叹气道“也不过如此”,也就渐渐淡忘了。 祝歌拿着拖把,带进了厕所,打开水龙头,哗哗地水留起来。 哗啦哗啦,水像小溪。 女厕所门口站了两个黑影子。 两个女生把女厕所门口堵住了,祝歌朝旁边一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两个人她都不认识,都是其他班级的人。其中一个长得高高的,另一个画着浓妆,在学校里见到浓妆可罕见极了,这样的妆不过半天,校领导就能让你洗干净。 祝歌没理,把拖把弄干净后,一只手握着拖把,走到厕所门口,不过俩人没有让开。 “同学,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下。”祝歌拿着拖把,想从两个人的中间走过去,可两个人往中间一合,把路给堵上了。 那俩女生眼神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再确定什么东西。 “是她吗?”高个子问。 “对,没错。”浓妆的回答。 祝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从两个人中间使劲挤。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高个子手一推,把祝歌推回了厕所。 “你们要干什么!” 不光来者不善,现在是想出去都出去不了。 在祝歌身后,传来了厕所门上的所打开的声音。 一个厕所间的门打开了,赵飞琪从里面走出来,面露笑容。 “来值日了?等你这么久终于等来了。” 那俩个女生上手,把祝歌手上的拖把打掉了。 “按住她!”赵飞琪喊了一句。 俩个女生,每个人按住一只手,把祝歌按到了墙上。 赵飞琪伸出手按住祝歌脑袋,死死按在墙上。 “你说,你跟我犟什么呢?” 赵飞琪冷笑,又冷笑呢。 第三十九章 每一寸的暴虐,都代表着一颗颗黑色的恶果。 人们常说要保护好自己,尽量减少去人少的地方,做好防身的准备,仔细观察周遭,做好一切防备。 但是,比保护自己更少的,是关于“不要去伤害别人”的宣传,但很大程度的原因,是这种“不要去伤害别人”的宣传起不到用处。 赵飞琪把祝歌的头按着,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过来对她说:“不要去伤害别人”,她是不是会停止手头的伤害呢?我想是不会的。 或许是这样。 这两个女生是赵飞琪在别的班的朋友,别的事这几个也不常凑,但是听说有谁受委屈后,她们三个便会凑到一块。 赵飞琪拉着祝歌的头发,往后面使劲拽,那俩个女生还按着祝歌的手。 “啊……啊!” 高个子女生用手捂住祝歌的嘴,让她别发出太大的声音。 赵飞琪嘚瑟了,拿鞋底踹在祝歌的裤子上。 “在我面前,你那么拽,图什么?” “你离我……远点。”祝歌被捂着嘴,却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出来。 赵飞琪摇摇头,在她看来,祝歌现在根本没有跟她平等交流的机会,这样的话都没有求饶来的更有效。 化着浓妆的女生是这三个人里面最兴奋的,高个子担心被人发现,赵飞琪还有憋着的怒气,而这个画着浓妆的女生却只有一肚子的开心。 “飞琪,再狠一点吧,不然这女的还这么高傲。”高个子的女生建议。 赵飞琪轻蔑的思索着,此刻,她觉得自己坐的很高很高,高到掌握着对祝歌的生杀大权。 “这样吧,别把她贴在墙上,把她按在地上好了。” 赵飞琪的语气普通而平常,就像是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如果她说“帮我捡一下橡皮”,可能都是这样的语气。 按在地上,这个地上当然是厕所的地。面前就是,厕所最贴切的形容词就是脏,最不缺的东西都是液体,祝歌的面前就是一滩液体,只是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组成的罢了,走路都要绕开。 高个子和浓妆女把祝歌从墙上松开,押着祝歌要往那滩水的方向走。 祝歌脚拼命扑腾,但是扑腾不动。 离那滩水越近,祝歌愈是反胃,感觉想吐,实在是恶心。 赵飞琪揪住了祝歌的头发,提到了旁边。 “不要……不要……” 祝歌一个劲的挣脱,可她拗不过这么多人的力量啊! 冷漠的高个子把祝歌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地上。 “现在你怎么这么怂了,之前那个你的?谁踹的我椅子?”赵飞琪笑得贱贱的。 “飞琪,别这样……” 赵飞琪摇摇头,把祝歌的头一下按在了这一摊略带恶心的液体中。 这摊有恶心气味液体浸在祝歌的脸上,喷在了祝歌的头发上,恶臭味扑在鼻子上,哦不,鼻子也浸在这一切之中,天昏地暗,祝歌不敢睁开眼睛。 赵飞琪又把祝歌的头深深按下,祝歌左右疯狂摇摆自己的脸,可高个子和浓妆女一同按着祝歌的脸。 祝歌脸出声都出不了,她一张嘴,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都会灌进去。 就这些东西,正常人身上哪怕沾上一点,都要用水加各种清洁剂洗上个五六遍。 赵飞琪笑得前仰后合,示意高个子和浓妆女不用这么一直按着。 她们俩又把祝歌抬起来,让祝歌喘上一口气。 赵飞琪用手托着祝歌的脸,指甲抓进祝歌的肉,左右摆了一摆她的脸。 “这么好看的脸,现在怎么这么脏啊?”赵飞琪偷笑,她摆弄着祝歌的头发,弄得越来越乱。 祝歌的眼泪和脏东西混在一起,已经区分不开了,只知道这些东西从祝歌的脸上流下来。 “说话啊,你说话啊。”赵飞琪挑衅,她又用手爱抚地摸着祝歌的脸,因为现在的祝歌全在她手里捏着,所以肆无忌惮。 祝歌双眸黑黑的,死盯着赵飞琪。 “狂什么啊你!”赵飞琪不再用爱抚的手,把祝歌的脸一推。 “你不怕我真的是一个杀人犯吗?”祝歌回答。 这是祝歌第一次把杀人犯这个词用在自己的身上,之前她尽管用这种方式欺骗了王亚蕊,可那次她也没说“杀人犯”这一个词语。 这还是挺唬人的,因为这句话一出,高个子和浓妆女二人都不像刚刚那么猖狂了。 高个子好像比较怕事,她一下子就松手了,然后用胳膊肘拐了拐赵飞琪,迟疑地说:“杀人犯……?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有什么来头吗?”而浓妆女虽然手没松开,但也不敢使劲按着祝歌,也看向赵飞琪,等待一个结果。 祝歌死看着赵飞琪,赵飞琪不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做尽坏事的人吗?为什么不会怕自己?在这里这么肆无忌惮? 她想从赵飞琪眼里看到一丁点的恐惧,可赵飞琪的眼里透露出的讯息,依旧是百分之百的轻蔑和百分之零的恐惧。 “杀人犯……你真当自己有着个胆量了?”赵飞琪冷笑。 “……” “我告诉你,那些云锁三中的是是非非,柳谭谭虽然告诉过我,我可没相信,我猜是大概有什么误会吧,传着传着就把你说的这么恐怖,倒是你自己入戏了?” “所以你,觉得我是清白的?”祝歌用仅存的理智问。 “屁,我只是觉得你没那个胆量。一天到晚唯唯诺诺的,被我打了也不敢还手,就你,拉倒吧。姐妹们,别管她说的,她就是一个怂包。” 接着,赵飞琪抓着祝歌的头发,自己蹲下身子,二人的眼睛也在同一个高度,赵飞琪虚伪地笑,祝歌真实的恨。 赵飞琪傲慢地告诉祝歌:“只要我在,你就别想能有一秒钟好好学习,我愿意把我所有精力都用在你身上,成绩对我不重要,对你可是不一样吧?” 祝歌早已心如死灰,赵飞琪从来没有真正拿祝歌当一个朋友,她也从来都是那样的居高临下的态度,从来都是如此。 “你真是个混蛋。”祝歌含恨。 赵飞琪不在意祝歌现在会说什么,她看来,祝歌不过是一个挣扎的小白鼠。 “你太有意思了,你现在应该跟我求情才对。你的脸脏了,我帮你清洗一下吧,谁叫你是我的好朋友呢。”赵飞琪笑得眯眯眼,然后把刚刚祝歌涮好的拖把拿起来,举得高高,拖把头在祝歌的头顶上。 浓妆女特意摆出一个做作的花痴模样:“哇,飞琪姐姐好友爱心啊,还会帮你擦脸呢。” 恶心极了。 赵飞琪把拖把朝下一放,放在祝歌的头上。 “这做你的假发,也挺适合的。” 咚咚咚,咚咚咚,脚步声来了。 祝歌的同班一个女生也是今天值日的一员,她看祝歌去涮拖把一直没回来,就到厕所一探究竟,一下就发现了这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女生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一个温室里长大的花朵看到这一幕早就傻眼了。 赵飞琪瞅了一眼:“没什么,这不关你事哈,快走吧。” 女生马上就跑开了,出于本能。 高个子是灰色的,赵飞琪是灰色的,浓妆女也是灰色的,那个女生是带着彩色来的,但是彩色立马又走了,自己呢?自己是一滩烂泥,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祝歌瞳孔里看到的景象已经颤抖了。 嗒嗒嗒,嗒嗒嗒,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跑来,站在了厕所门口。 是方一丹,她也是今天值日的学生的一员。刚刚离开的女生一定是太怕了,回到教室后有人察觉不对劲了。 方一丹上去直接就夺赵飞琪手里的拖把,赵飞琪紧紧握着,死活也不松手。 “你们在做什么!”方一丹拼命用力,她力气不如赵飞琪那样大,但是因为意志绝对的顽强,尽然死活也没占下风。 “你给我松手!”赵飞琪也喊,她不知道方一丹与祝歌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么拼命的捍卫。 高个子立马开始来支援赵飞琪,过去也使劲想抓着方一丹。 呼啦呼啦,厕所里发出的争斗声越来越大。 浓妆女死死的锁着祝歌,她瞥见旁边的争夺,方一丹完全不是赵飞琪和高个子的对手,才安了心。 祝歌却只像是一滩烂泥。 这么大的声音,周围的班级里也纷纷有值日生围观,围观的人一多,大家的勇气也足。 “快停下!快停下!”三五个人进来要拉开她们几个。 赵飞琪怕看见的人太多就完了,眼神示意高个子和浓妆女赶快别动。 高个子和浓妆女纷纷放下手上的事情,放在一边。 这么多的目击者,实在不好办,赵飞琪看了一下围观的几个人,松了一口气,虽然大家都是隔壁班的,但是来围观的人赵飞琪都认识,而且关系都很不错。 赵飞琪朝着几个人鞠了一躬,双手合十,怯怯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大家,情绪有点失控,对不起……” 围观的几个人有点语塞。 “大家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赵飞琪每个人面前站上一小会,含情脉脉的看着每一个人,而这些人一个个也招架不住这样的温情牌,点了点头,这其实也不是默许,毕竟大家刚围观,不知道厕所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且试想一下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突然这幅样子看向你,大多数人都是愣了,你不点头她就这样看着,为了打破僵局,大家都爱下意识的点头。 时候已到,赵飞琪和那俩人立马走了。 围观者们纷纷向厕所里看,她们来了只看到有人在争拖把,里面还发生了什么她们并不知道。 大家并没看清那个在地上的受害者是谁。 第四十章 方一丹注意到,祝歌失去神般的双眼。 这样的样子,绝对不是想让大家看见的样子。 “别让她们看见我……”祝歌渴求着说。 方一丹立马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祝歌的头上,还没有人来得及看清是谁,有个人还好奇抻脖子,就是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其实就只是好奇而已,可这种好奇也会把一个人的自尊心彻底虐杀。 “谢谢大家啊,那个,能不能散一下……”方一丹不太会说话,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才好,所以直说了。 有女生也明白了为什么要她们散开,拉着自己班的同学纷纷走开,不围观了。 方一丹心里感谢这些女生,然后带着快站不起来祝歌来到水槽边。 “来,洗洗脸。” 这会儿,祝歌才像是第一下缓过神来,脸上的污渍随着泪流洗刷刷的掉。 “光靠眼泪洗不干净脸的,来。”方一丹用水往祝歌脸上送,一点一部分地去清洁这些污痕。 祝歌一直在抽泣,分秒都停不下来。 方一丹也旁边陪着祝歌,看着她哭,在祝歌为了自证清白脱下自己的衣服时,她见到了最坚强的祝歌,而现在,她正看着最脆弱的祝歌。 哭也是会哭累的,哭着哭着,祝歌就停了下来,累的哭不出来了。 现在时候应该已经很晚了,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了,也不知道宿管是不是不让进宿舍了。 “现在太晚了,你怎么回去啊?”祝歌说话还带着哭后擤鼻涕的声音。 “宿管记个名我就进去了,你洗就好。” “唔,现在还是太晚了,我……回家的时候洗个澡吧。” 方一丹拿披在祝歌身上的外套给她擦了擦头,方一丹不爱说话,但是她还是鼓励祝歌:“你回去洗个热水澡,今天的事情先放一边,回头我们跟她们算账。” “唔,嗯。” 祝歌好想上去抱一抱方一丹,但她现在身上臭味太大了,她怕弄脏了方一丹,没有抱上。 方一丹把祝歌送去了校门口,门卫瞥了一眼,看了一眼出校门的走读证,扔下一句:“以后早点走!再有下次就别回家了!”,让祝歌速速出去。 走出校门后,方一丹朝着祝歌直挥手,目送她远去。 祝歌还是偷偷哭,不过这次不是害怕了,方一丹没有看见她的眼泪。 在回家的街道上,她身上还披着方一丹的外套,她拿外套把自己的头死死挡住,不想让路人见到她狼狈的模样。 祝歌经常觉得,为什么厄运总会找到她身上,可她又经常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一生中能遇到温冉、李外尘、方一丹那样的人。 能遇到温暖纯良的人,是一种幸福。 这一晚,祝歌洗了她人生中最长的一个澡,然后,一夜未睡。 很难界定人生是喜剧的,还是悲剧的,但是说它是戏剧性的总没错。 第二天,祝歌一声不吭地到自己座位上坐着,旁边的其他人聊着祝歌不关注的事情,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赵飞琪当然还是坐在祝歌的前位,依旧没有和祝歌的眼神交汇,依旧没有搭理祝歌,不过今天有一点奇怪,她看上去也有一点忧心忡忡的。 祝歌一直低着头,她恨赵飞琪,不想再看见她的脸,昨天的事情,祝歌努力地把自己拖进自我保护机制里,完全不去回忆每一个细节,但是一看见赵飞琪的脸,祝歌身体就不适,就想吐,就恶心。 不过今天的赵飞琪,严肃的有一些奇怪了。 以祝歌的视角,她当然明白不了赵飞琪想什么,庄子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们也不可能明白别人的心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总之,赵飞琪带有一点严肃,课间的时候,邓迪来找她说话,赵飞琪很认真地跟邓迪说:“你出来,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 赵飞琪拽着邓迪的手拉到走廊,接着说了很长时间的悄悄话。 突然间,走廊里邓迪突然大声回一句:“你说什么!” 赵飞琪又跟邓迪悄悄说了几句,但是邓迪怒气冲冲,一样大声回应:“我不同意!” 邓迪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让他不同意的事情,可赵飞琪又拉着邓迪在耳边低语,足足讲了五分钟的道理,邓迪才有一点被说服的感觉。 祝歌低着头,趴在桌子上,她不想知道那俩人再说什么,她更想躲去一个平行世界,那个平行世界里没有赵飞琪。 那样苦痛的感觉,祝歌一旦响起一丝一毫,便会有反胃的感觉,便会想吐,是真的吐出来,祝歌早上已经跑去了两趟厕所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想到方一丹,她才能好受一些,方一丹能给她一种感觉,这种感觉祝歌说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但是祝歌为这种感觉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救赎感”。 在赵飞琪与邓迪窃窃私语的时候,这个给了祝歌救赎感的女人来到了祝歌旁边。 方一丹很好奇祝歌,好奇祝歌的所有,想探究祝歌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从祝歌在她面前脱下所有衣服的时候,她就想知道,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方一丹才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是那样陌生,遇到祝歌前,她从未思考过人性,透析过人性,可祝歌让她发现这个世界原来是那么不一样。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祝歌在楼顶时透露出那样坚毅的眼神。 这次的出现,方一丹依旧是来帮祝歌的。 祝歌抬起头,看着方一丹的脸庞,如果从大众的审美角度来说,这张脸不好看,可是祝歌就如看天使一般。 方一丹蹲下身子,跟趴在桌子上的祝歌同一高度。 “祝歌,我们让那三个人付出代价吧。” 听到“那三个人”,祝歌又是一阵反胃,她猛烈的抓了一下子桌子,因为方一丹在她面前的原因,她忍住了。 祝歌深知自己现在懦弱,她那样恨的人把她欺凌成那个样子,现在的自己竟然连她们几个都想象不得,见不得,懦弱极了,她当然想让那几个人付出代价,可是现在……现在,现在没法面对。分明混蛋是那三个人,可祝歌绝地自己混蛋,因为不敢面对。 “不好意思……能给我三天时间吗,我想缓一下子。” 祝歌趴在桌子上,无力地看向方一丹。 方一丹不太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这三天,是给祝歌调整心态的。昨天发生的事情,你让祝歌跳脱出来,根本不可能。 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里,赵飞琪忙得很,整天不在教室里,不知道在整什么幺蛾子。 要问祝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其实……还是十分脆弱。 她从不觉得某一天她能淡化这种伤痛,一想到那一晚厕所里的样子,她还是折磨万分,要疯掉了。 这一天,方一丹还是来找了祝歌。 见到方一丹的第一眼,祝歌说了两个字,谢谢。 她的内心成了废墟,方一丹在废墟中立起了一个小房子。 在祝歌眼里,方一丹做得东西是无价的,自己根本还不了这份恩情。 方一丹告诉祝歌,不能让那些欺负人的人过得太轻松了,那样好人就没法做了。 祝歌还是很难不想到那一天发生的画面,身体突然条件反射,咳嗽了起来。 方一丹连忙把住祝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 “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不该说,不该说这些东西啊?” “不,不好意思的是我。你说。”祝歌努力克服这一切,正起身子。 方一丹其实不太理会这里面的意思,于是继续说了。 她告诉祝歌,要让高个子、浓妆女、赵飞琪付出代价,所以要把这件事情通报给学校,虽然没有监控记录这一切,但是有很多目击者可以证明!那天有其他班的值日生围观,只有自己作证难免单薄,但是到时候这么些人一齐证明,赵飞琪她们几个插翅也难逃。 方一丹还笃定地说,她看过学生守则,绝对是开除。 祝歌沉默了,她当然想让赵飞琪几个人受到惩罚,可是内心还有一丝顾虑---那就是其他班的值日生并不知道那天那个狼狈的在厕所的人是谁,如果要让其他值日生作证的话,那就要让校园里的其他人知道自己曾经如此的…… 她是极怕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的。 祝歌没给答复,方一丹以为是祝歌没听清自己的话,于是接着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遍,祝歌开始审视自己,是,自己那副模样不光彩,可……可她真的忍心让那些人逃脱惩罚吗?如果因为自己的懦弱而错失这一切,自己会不会继续悔恨? 方一丹等待着回答,祝歌嘴边的答案飘忽不定。 如果是回答“好”,恶人终将得到惩罚,自己如蝼蚁一样被欺负的样子也会被大家皆知;如果回答“不”,没人知道祝歌最不堪的样子,可是欺负她的人逍遥自在。 祝歌叹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做好了决定。 “好。” 她不能容忍赵飞琪她们能逃脱过这一切。 赵飞琪说过,她要出国留学,分数不重要,但是一定要顺利毕业,如果学籍上有这么一个污点的话,绝对不会顺利毕业的。 方一丹与祝歌商定好,与隔壁班的值日生一起揭露赵飞琪她们。 勇敢起来,勇敢起来。 受害者不应该在太阳下躲躲藏藏害怕万物,他们要享受所有世人享受的一切;施暴者同样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一切,他们要有代价。 第四十一章 有一件事情还是难免提心吊胆。 赵飞琪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有时候她上课的时候都会不在教室,她在忙什么? 算了,不管她去忙什么,她都逃脱不了制裁。 可是制裁的过程看起来尤其艰辛,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那一天的值日生们,方一丹和祝歌一个都不认识。 也就是只知道那几个值日生是离厕所比较近的班级来围观的,可有三个班级都离厕所很近很近。 这样子,根本找不到人啊。 关于找那天的值日生,有两种思路,第一种是先检举再搜证,就是先去揭露赵飞琪那三个人做的事情,在顺藤摸瓜,跟随校领导找到当天目击的值日生,这样无疑效率更高。第二种思路是先搜证再检举,就是先找到当天的值日生,知道是谁之后再去揭露赵飞琪她们。这两种思路虽然只有顺序上的区别,实际区别可是天壤之别。 先检举在搜证,效率快,在校方帮助下更容易找到那几个值日生。先搜证再检举,效率低,不一定能找到那几个值日生。 可是,前者却有顾虑,等到找到那几个值日生的时候,她们会把自己面前发生的景象说出来嘛? 万一,有人担心说出来之后会被赵飞琪报复……毕竟她们也目睹了赵飞琪会有多过分;在万一,那些值日生不都是认识赵飞琪的吗?她们关系不错,如果包庇了…… 方一丹和祝歌一致决定,还是先见到那几个值日生,问她们是不是意愿作证。 祝歌和方一丹向那三个班级门口挨个询问,询问的话出奇的一致:“请问,能叫一下你们班里上周五那天晚上的值日生吗?” 班里有事情叫卫生委员是常事儿,叫某一天的值日生的情况倒是不多。 第一个班,出来的值日生看起来十分陌生,祝歌跟道歉说打扰了。 第二个班,出来的值日生依旧不认识,祝歌又道歉说打扰了。 第三个班,只有一个男生出来了,男生说他只是那天擦黑板的,很快就走了,剩下的值日生们没有在教室里的。 祝歌有些心灰意冷,继续道歉。 男生问,要不要等她们回来的时候,再问问她们? 祝歌想说好,话还没说,男生突然拍了祝歌一下,指着走廊,走廊正有一个女生走过来。 “她是周五那天的值日生,有事情你可以问她。”男生告诉祝歌。 走来的女生长得很清秀,祝歌却忍不住地低下了头。 祝歌还是害怕自己被认出来,被认出那天在厕所里散发着臭味的人是自己,即便那天并没有人真正的看清祝歌的脸。 方一丹很单纯,她没发现祝歌不太好的神色,看着走廊来的女生,一下子抓住了祝歌。 “祝歌!我记得她!那天在旁边的值日生有她!” 祝歌把头埋得更低了,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完蛋。 女生马上就快进教室了,方一丹去拦住了她。 分明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却是最害怕的人。分明方一丹能当局外人不惹祸上身,她却那么勇敢。祝歌一遍一遍捶打起自己的内心。 不能丧失勇气。 祝歌向你那个女生走去,连做了几下深呼吸,眼眶里红红的。 “你好,我是那天在厕所里被欺负的女生。” 祝歌的坦诚把那个女生吓了一跳,女生从上到下看了一眼祝歌,第一反应还是向后退了一步,意味深长。 这一退,把祝歌的自尊又深深划了一下。 方一丹连忙接话:“我们想找学校,希望你能给当天的事情作证。” 女生明显犹豫了,看上去不是很情愿。 “同学,拜托你了。”祝歌嘴唇微微颤抖着说。 女生做了决定,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那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什么都没看见。” 方一丹一旁听得急了:“怎么会呢?你再想想?” 女生还是摇头:“我那天就站了一会你就让我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女生是看见有人被欺负倒在地上的,也是知道这些都是赵飞琪做的,她当天也站出来参与了拉架,她也知道赵飞琪做的事情都是错的,可她偏偏不敢站出来了。 站出来,是需要勇气的。 方一丹还想继续谈下去,但是女生直接一句话没接回到了教室。 “怎么会……”方一丹不解。 祝歌理解,但是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再继续找。 半天后,祝歌和方一丹再次来到这个班级面前,又尝试叫了周五那天的值日生。 这次,是一个短发的同学出来,她说自己是那一天的值日生。 祝歌不知道那些人的模样,那天的她根本不敢抬头看有谁在围观。而方一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一面之缘,只能想起一些有特点的人,这个小姑娘好像没有让方一丹记住的一些特征。 “请问……” “我记得你,那天我在厕所门外看到你和赵飞琪在打。”短发同学说、 那就是对上了,方一丹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没有认出来。 祝歌走上前去:“同学,我……是那天在厕所里被欺负的那个女生。” 短发同学愣了一下,不过她没像另一个女生下意识的躲避那一下子,而是脸色变得忧愁,用手心捂住了手臂,像是回忆起了往事。 方一丹接着说:“我们想跟学校说这件事,现在需要有人来作证。” “所以来找我作证吗?” “恩。” 短发女生一样陷入了思考,考虑的好像更多。 她比上一个女生多用了一倍的思考时间,可是回答的前四个字都是一样的,是用“不好意思”开头的。 “不好意思,我和赵飞琪算是朋友吧,我没办法去作证。”短发女生说。 其实短发女生不知道赵飞琪愿不愿意把她当朋友,还是自己只单方面当赵飞琪为朋友。她们俩是在去学校的班车上认识的,赵飞琪坐在短发女生旁边,赵飞琪天生喜欢聊天加自来熟,直接就聊上了,跟短发女生讲了各种各样的故事。此后,她们俩经常在班车上相遇,也会在车上聊天。 面对短发女生的拒绝,祝歌还是一些失望,低头。 低头的时候,目光扫过短发女生的手臂,她的手臂上面有一道长长的疤,足足有一只签字笔那么长,很醒目,像一条在缓缓爬行的蜈蚣。 祝歌拿起了短发女生的手臂,短发女生“啊”的一下子,有些惊讶,抽开了。 可祝歌还是清楚看见了那道疤痕。 短发女生想抱怨祝歌突然拿起她的手臂,她抬起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清楚的看见了祝歌的脸,祝歌脸上有指甲划过的伤痕。 顿时,短发女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自己手臂上的疤和祝歌脸上的伤痕就像上天注定一般,烙印成一起。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祝歌问。 短发女生看着那道痕,心中想了很多事情。 “我爸爸经常打我。”短发女生把头放的低低的。 “这道痕迹不像是用手打出来的。” “那次他喝多了。” 寥寥几句话,祝歌就和短发女生好似故人。 一般有两种人不愿意有朋友,极度高傲的人和极度自卑的人。高傲的人不愿与牛羊结群,而自卑的人害怕交朋友,那是一种奢侈品。 短发女生自卑,这自卑源于她爸爸的暴力,她不愿意与人交流。 所以,哪怕在公车上几句有意思的故事,短发女生就已经很珍视很珍视了。 她不想这样,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她极度珍惜珍惜朋友,也极度痛恨暴力。 祝歌轻轻拿起短发女生的手臂,细心抚摸着。 这双手真的很修长,或许应该是钢琴家拥有的一双手。而她细细的手臂,真的是许多女生所羡慕的样子。只是因为这道伤痕,短发女生不敢露出自己的手,在其他人面前,她都会自然捂着手臂。 没人能这么温柔的摸她的手臂,短发女生竟第一次这种别致的温柔。 “你的手臂好好看。”祝歌细心看着短发女生的手臂。 “不……不好看。” “超级好看。” 短发女生脸红了,她爸爸在她小时候也对她很好很好,可是后来总是喝酒,自那以后,自己就总是被打了。 在短发女生心里一直都这么一个念头,就是要和那些使用暴力的人划清界限,可在她知道赵飞琪也是这样的人之后,真的有些不清醒了,一直都不是很清醒。 祝歌的脸蛋也很好看,可这么好看的脸上也有深深的指甲印,就像自己的手臂上那道划痕一样。 “我……我……”短发女生开始说不清楚话了,可她闭上眼睛拼命的讲,一定要说出来。 “恩?” “我……我要帮你们!我……” “不急,你慢点说。” 短发女生摸着自己的手臂,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掖藏的手臂真的很细、真的很美。 “我帮你们作证!我……我会去跟那天的其他值日生说清楚的,我们一起跟你们作证!”短发女生大声说。 方一丹笑了,祝歌却不知怎么了,十分感动。 很多人都把自己藏在一个不被其他人注意到的小角落,一些人可能就此一生去隐藏了,可令一些人从角落里走出的样子就是会让人感动。 赵飞琪她们三个人,会受到惩罚的,学生手册说的很清楚,开除。方一丹笃定地又说了一遍。 回到教室,马上要上课了,下节课是班主任吴老师的课。全班人都齐了,只有吴老师和赵飞琪不在教室里。 上课铃敲响三分钟后,吴老师走进了班,赵飞琪紧随其后进来,回到座位坐下。 赵飞琪的表情轻松了,比起前一阵子的严肃,今天明显是得意。 吴老师站在讲台上,跟大家宣布了一件事情。 “赵飞琪同学要出国留学了,前一段时间一直跟我协商学籍的问题。在今天,教务系统也已经把她的学籍转移走了。这个周是大家和赵飞琪同学相处的最后一个周,希望大家珍惜彼此的感情,高三生活也只有七个月了,希望同学们彼此珍重这段缘分,一起考一个好成绩。” 赵飞琪起立,朝着大家鞠了一躬。 只有祝歌是天塌一样的表情。 第四十二章 赵飞琪不怕自己考不好,因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安排的顺顺利利的了。 只要自己的高中生涯没有污点,她就能顺利地出国留学,自己开始新的一段人生。她才不用在意别的呢。 祝歌唯一能让赵飞琪付出代价的方式,就是让她学籍上注上污点,可……赵飞琪在此之前就已经把学籍转了出去。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竟然功亏一篑…… 论深谋远虑,赵飞琪的确想的更多,也更充分。 自从那一晚的事情被那么多人看见,赵飞琪就已经做好了防备,她虽然恳求了那些人不要把此事暴露出去,但也精明无误的备选方案。在自己的行踪败露之前就把学籍移出去,在污点烙印上之前就抽走。这样子,教务系统里连赵飞琪的名字都没有留下,更别想再多做点什么的。 吴老师和学校都没理解为什么赵飞琪如此着急地要把学籍信息彻底转出,赵飞琪左一套右一套的欺骗还是起了作用,她各种忽悠,说是必须要在几号前把所有学籍清空才可以。 现在的她,已然不属于学校里的一员,在学校呆完这个周也是为了和大家彻底告别,在此之后,便彻底脱了干系。 所以第二天,她才会跟邓迪去商量这件事,所以邓迪才会生气----那样就很难见到赵飞琪了,在赵飞琪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下,邓迪还是体谅了她的做法。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预兆的。 赵飞琪转来身子对祝歌嘲讽,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是一个完全的胜利者。 “你把你的报复计划收在一边吧,祝小姐。我劝你也乖巧一些,我现在没有学籍上的顾虑,也不担心未来,你要是不听话我难免会对你再做点什么。” 赵飞琪无所畏惧的当着祝歌的面跟祝歌说,可祝歌却不知道怎么回嘴。 如果能早一些……如果在方一丹找自己的第二天自己就能满怀勇气的去找证据,而不是等到三天后缓和自己的内心再行动,或许就能赶上了! 为什么自己如此懦弱,为什么偏偏要等到三天以后? 不,为什么要怪罪自己?应该怪罪的是她们三个人才对! 可,一切都晚了,都晚了。 唯一一个止损的方式,就是继续去战斗。虽然赵飞琪可以逃脱责任,但是高个子和浓妆女是肯定逃不掉的,赵飞琪只顾着自己,总不可能帮她们俩也转移了学籍吧?说不定,那两人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赵飞琪已经先她们而逃了。 可祝歌又怎么忍心让赵飞琪毫发无伤?最开始传谣言的赵飞琪,而且赵飞琪还是在觉得祝歌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讹传的,这一切都因赵飞琪而起,又怎么可以独让赵飞琪逃掉? 有什么好办法呢? 一到下课的时候,赵飞琪就去陪邓迪了,这是他们在学校互相陪伴的最后一个周。 方一丹来找祝歌,满是失望的表情。 终究是晚了一步,而且没有办法。 祝歌心里是极度憋屈的。 自己突然又被谣言缠身,一步步的努力挣脱,一步步地深入,一步步地勇敢,接着走到绝境遭受了羞辱,正当最后复仇号角吹响时,仇人逃得一干二净。 并且自己还曾经答应了李外尘,告诉李外尘自己可以解决这一切的。 可能她最后只能面对李外尘的时候摇摇头,告诉自己失败了吧。 面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人们总是想着与自己和解,告诉自己算了吧。 祝歌与自己和解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回到家中,踏入了睡梦里。 在入眠的前一秒,祝歌还在与自己努力的和解。 在梦里,她又看到了那三个脸庞,高个子比之前更高,不,高的不像是一个人,她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浓妆女也不像画着普通的妆,她把整个脸都涂黑了,小孩子看见会哭出声。只有赵飞琪是正常人的模样,但是,赵飞琪嘴里一直都在重复一句话。 “你还是乖乖听话吧。你还是乖乖听话吧。你还是乖乖听话吧。你还是乖乖听话吧。” 祝歌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在了床上,枕头已经湿了,不是眼泪,是汗。 与自己和解是没用的,越想和解的东西越忘不掉,睡梦里,梦魇总会缠上身,告诉你这些东西是真实发生过的。 祝歌不想睡了,她意识到,与自己和解是有用的,但是她自己做不到。 如果她真的能轻易的与自己和解的话,那么为什么还会记起父亲欠下那么一笔钱变得家徒四壁、母亲无钱医治;如果她真的那么容易与自己和解的话,为什么还会讨厌刘石,恨柳谭谭。 每个人都不一样,如果祝歌选择的是原谅的话,赵飞琪什么惩罚都不会有,而祝歌自己呢?夜不能寐,或许这个心结在这,也会一直悔恨下去。 祝歌不要自己那么轻易地原谅赵飞琪,可能怎么样呢。 她起身去到的厕所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抓痕还留着红红的印子。 在角落里,还有着一把拖把。 祝歌讨厌拖把,祝歌形状容易让她想起来,曾有那么一个晚上,赵飞琪拿着拖把放在她的脸上擦来擦去。 一刹那,祝歌想起了一句话,这句话一瞬间如通电一样,穿过祝歌的大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句话还可以换个意思,比如“以流氓的方式对付流氓”,赵飞琪怎么对待过她的,她就怎么变本加厉地对待回去。 等到一个没有人的时候,她用占满水的拖把重重打向赵飞琪,一定要用比赵飞琪还大的力气…… 这样的想象,确实容易让人难以拒绝。 可是,祝歌还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不要那么去想。 纵然自己有一万个理由去那么做,可自己也不能去做。 那样子,叫什么?赵飞琪以暴力对待她,然后她自己就成为赵飞琪那样的人,用暴力还回去? 自己讨厌那样的人,最后成为那样的人吗? 报复之后,没有学籍的赵飞琪依旧过着自己的人生。自己被开除,不知道面对何种生活。 还有那个短发女生,她讨厌暴力,所以再最后的抉择是站在祝歌这边。如果自己也使用了暴力,短发女生又会怎么去看她? 在祝歌的书架上,有一本书叫做《百年孤独》,她几次阅读也都浅尝辄止,最后硬着头皮读到了最后,却只能感到自己读的是表层,人生阅历远没有领悟其中的深层含义。但是这本书里有一句话,她记了下来。 “你那么讨厌那些人,和他们斗了那么久,最终却变得和他们一样,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 赵飞琪带给她的痛苦,她一定要赵飞琪付出代价。而且,不是以那种自己最看不起的方式。 这一夜,祝歌又是没睡着。 她,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她要赌上一切,再度半个身子进入地狱之门,这是她最不想用的方式。 走到了这一步,其实不该有这种顾虑。 第二天,窗外的布谷鸟麻木的乱吼了两声,树叶象征性地掉了两片,太阳也习惯性的升起。 方一丹来找祝歌,她说,就今天吧,去找教导主任,虽然赵飞琪学籍不在了将免除惩罚,但是高个子和浓妆女她们两个会肯定逃脱不了。 祝歌说,不,她不要赵飞琪那么轻松地逃避。 方一丹劝祝歌算了,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祝歌说,她有了办法。 方一丹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想等着祝歌告诉她究竟是什么办法。 祝歌捧起方一丹的双脸,像是抚摸婴孩的脸颊。 “对不起呀,一丹,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我跟你保证,这次,赵飞琪一定逃不了。” 她不告诉方一丹,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方一丹,她不保证自己的计划完全安全,而且自视为危险。 要知道,没多就赵飞琪就要离开这个学校了。这几天的赵飞琪总是忙着告别,再就是和邓迪宠溺在一起。 总有那么几个人,与赵飞琪相处不来。赵飞琪不像柳谭谭在学校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她总是有几个仇人的。自从转出了学籍,面对仇人,赵飞琪更加嚣张了,遇见就直接骂上几句,这个瘾过足了。大多数人选择隐忍,反正快离开学校了,几天过后就清净了,没有人想在高三这个节骨眼摊上事。 今天见到祝歌的时候,赵飞琪一下子躺在了椅子上,四肢一摊,挤到了后面的祝歌。 “祝小姐,不好意思啊,不过我快走了,你就让我舒服一下吧。” “你别打扰我学习。”祝歌看都不看就回复。 赵飞琪觉得祝歌有点意思,上次的教训让她还没受够? “祝小姐,你不会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吧?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走之前一定不让你吃好果子。”赵飞琪威胁。 “谁敢忘呢。” “那你再跟我好好说话吧,祝小姐。” “我说,你给我往前滚一点。” 祝歌每一个字说的铿锵有力。 赵飞琪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还怀疑祝歌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你疯了?”赵飞琪把祝歌桌子上的课本掀翻在地。 祝歌站起来,把赵飞琪推开,蹲下身把课本捡起来,好好地放在了桌子上。 赵飞琪被推的那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敢推我?” 赵飞琪觉得祝歌疯了,在这个节骨眼,竟然有人敢跟她叫板。 第四十三章 赵飞琪想当然的觉得,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周里,自己可以胆大妄为,其他人都应该顺着自己才对。 被推了一下的赵飞琪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返过去要去掐祝歌的脸。 祝歌用力退了一下赵飞琪,把赵飞琪推到了墙面上,赵飞琪没能得逞。 “正当防卫。”祝歌撂下话,又坐在座位上。 “你完了祝歌,你完了。” 赵飞琪气的离开了班级,虽然一会就上课了,她也没回来,这两天赵飞琪没少翘课,上课对于现在的赵飞琪没啥用。 就是上次,赵飞琪这么愤愤离开,随后晚上就叫到了浓妆女和高个子。 祝歌等着,等着自己的“完”。 这一等,就等了一天。 有一说一,真不知道赵飞琪留在祝歌学校是为了什么,她一翘课就翘了一天,一直都没有出现。 最后一节课,祝歌晚自习上了一趟洗手间。她料到,赵飞琪的报复已经不远了。 待到放学铃响起的时候,许多人开开心心的冲出了教室门,只有祝歌面色沉重,她知道一会儿会面对什么。人类的情感果然不相通。 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开心着自己的开心,也伤心着自己的伤心。 方一丹心里是有祝歌的,她要离开教室前特意看了一眼祝歌,祝歌本来还蛮沉重的,可看见方一丹正在看她,立马摆出了笑嘻嘻的笑容,以证自己没有事儿。 用假笑掩盖过后,方一丹才安心的回去。 今晚凶多吉少,祝歌索性连书包也不背了。 在教室门口,祝歌能看见攒动的几个人。 其中一个是赵飞琪,赵飞琪站在教室门口,死活不离开,还陆续地跟那些走出教室的同学们打招呼。 赵飞琪不是今天母性大发突然想跟大家都说晚安,而是在等祝歌出来,她还有两天就要离开学校了,在这个学校做什么都不会被追究。 祝歌叹一口气,真没创意,在教室门口拦人,也不怕自己跳窗户啊?这里是一楼。 不过祝歌也并没从窗户跳出去,今天她的计划里,赵飞琪这一劫,她不能躲。 教室走的越来越空,只剩值日生开始打扫地面,祝歌才向教室外面走去。 一走出去教室门,赵飞琪的手就搭在了祝歌的肩膀上。 “祝歌,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天吧,那个地方你熟悉。” 祝歌一下子吸上一口气,一下子推开了赵飞琪,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跑,但那个方向处,高个子一下子跳出来,挡住了祝歌的去处。 “想跑?你看看怎么跑?” 赵飞琪也走过去,拽着祝歌往厕所的方向走,浓妆女也从另一个角落里走出来,今天的她比上次的妆画得更浓,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学生,至于为什么她会在那一个角落出现,大抵是防止祝歌往另一个方向跑吧。 赵飞琪拖着祝歌,进了厕所,把她往墙上一摔,祝歌啪一下靠在墙面上。 “上次教训的你不够吗?哪还来了这么大的胆子?”赵飞琪再度享受到了居高临下的感觉,面前的祝歌对于她来说就像一个小宠物,任她处决。 祝歌就像没听清楚赵飞琪的话一样,什么也不管,往厕所外面走。 浓妆女按着祝歌的肩膀,又一次的把祝歌推到了墙面上,祝歌的脊柱碰了狠狠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 “方一丹已经走了,今天没有碍事的人了,祝歌。”赵飞琪对着祝歌阴阴的笑。 “我觉得你最碍事。”祝歌回击。 浓妆女一肚子火直接蹿了出来,上来用尽力气捏住祝歌的嘴。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回嘴!” 说完后,浓妆女把祝歌的脸一甩,摔在了墙面上,牙齿重重磕在嘴唇上,又与墙壁碰撞,一下子嘴唇破了好大一块,红红的。 祝歌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用纸巾擦拭嘴唇的伤口。 高个子来一把把祝歌手上的纸夺过去,直接丢在了一件厕所里,接着冲水直接冲走了。 “你今天还没求饶呢。”接着高个子拽着祝歌的头发,把祝歌提了起来。 祝歌的整个头皮都疼得发麻,像是整个头顶撒上了全世间最辣最辣的辣椒油。 高个子把祝歌交给了赵飞琪,随后自己站在了厕所门口望风,防止有方一丹和上次围观的那群人来捣乱,高个子是害怕惹上事情的,所以格外小心,处处提防。 赵飞琪拖着祝歌的头发,祝歌头后仰,大口地喘着气,她这次没哭,坚决地很。 “赵飞琪,你不地道啊,你自己把学籍转了出去几天后就走,然后出国留学享受饱满人生,你给她们俩谋划过未来吗?”祝歌被揪着头发,但是还是留足了这一口气逼问出来。 浓妆女忽然抬起头,高个子也没再走廊上张望,突然看向赵飞琪。 她们俩个从未听说赵飞琪已经转出去学籍的事情。 赵飞琪显得有一点慌张,她的头上已经开始流汗了,不过头发多,遮挡住了汗滴,没让浓妆女和高个子注意到。 “赵飞琪,你跟我们说过你毕业后要去留学,但是你怎么没跟我们说过你移出学籍,几天就要走的事情?”浓妆女警觉地问。 赵飞琪咬住嘴唇,有点支支吾吾:“啊……?我……” 高个子不望风了,又走了回来问:“你为什么把学籍移的这么早?” 赵飞琪又慌了一些,她可没敢把自己还有几天要走的事情告诉她们俩,前几天在厕所对祝歌的事情被那么多人看到,赵飞琪心里没底先自己摆脱了干系,又怕她的这俩姐妹责怪她光顾着自己逃脱,什么都没敢说。 “我没有。是祝歌挑拨离间。”好不容易,赵飞琪憋出来这么一句。 浓妆女松了一口气,她相信了。高个子等的是赵飞琪的解释,可没想到赵飞琪会告诉她们这都是假的。 祝歌见怪不怪,这也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解释方法了。 赵飞琪双脸通红,按着祝歌的头,连续扇了好几个巴掌。 “让你挑拨离间,让你挑拨离间,让你挑拨离间!” 祝歌紧闭着眼睛,感受到不停地抽打,十分用力。 赵飞琪停下了扇打,但还是窝火:“你给我说实话!” 祝歌睁开眼睛,又看着赵飞琪的眼睛,她眼里好多的血丝,一条,两条,三条,四条…… 见到祝歌一直不回答,浓妆女气势汹汹的拿起厕所水池里放的一个红桶,里面装着满满的脏水,浓妆女颤颤悠悠的举起了红桶,把里面的脏水全无保留的冲在了祝歌的身上,脏水打湿了祝歌的头发,浸透了祝歌的衣服裤子,又流在了鞋子里。 溅起的脏水还有一小部分溅在了赵飞琪的手臂上,赵飞琪连忙用水龙头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真的很是嫌弃。 满身的臭味从祝歌身上散发出,祝歌睁开眼睛,直视着浓妆女。 “看什么!你给我说实话!说实话!”浓妆女上去又扇打起来了赵飞琪,赵飞琪一齐上去打,其实赵飞琪心里面也还在怕,她希望能把祝歌打的承认自己说的是假话。 这一下下,比上一次还要凶。 高个子没参与,她本来就顾虑,再加上刚刚听见的不知是真是假的“赵飞琪已经把学籍转出去”的故事,考虑的更加多了,连忙退出厕所:“我还是给你们望风吧。” 浓妆女的巴掌,是在等待祝歌承认在说谎,浓妆女不相信这种事清,更不允许有人挑拨她与赵飞琪的关系。 赵飞琪的巴掌,是在等待祝歌去改口,她至少要熬过这两天,熬到等自己离开学校,再让她们俩人后知不觉也不迟,她们俩人生后面会怎么样关自己什么事。 一连串的击打,祝歌感觉自己差点就昏过去了,只要栽过去一倒,再醒来的时候,可能就是明天早上了。 赵飞琪拧开了水龙头,拽着祝歌头发,把祝歌的头伸到了水龙头下面。 水龙头的水流还被开到了最大。 “你这两天……”赵飞琪一下子说漏嘴,但马上改口:“不,以后都给我小心些,别再跟我们作对了,也别满口跑火车了。” 然后赵飞琪拽着祝歌的衣袖,把她又扔在了地上。祝歌蜷缩在角落,她全身在发冷。 另一处,高个子全身贯注地看着走廊上的情况,越来越多的人从走廊上出来了。 “差不多得了,走廊上人越来越多了!” 赵飞琪潜意识里是不怕的,毕竟就算有人看见她的所作所为也拿她无可奈何了,可是为了掩盖住自己已经转移了学籍的事实,赵飞琪还是佯装有些担忧的。 “那我们走吧,要是有人跟学校里面打小报告就不好了。”赵飞琪说。 浓妆女走之前还又打了祝歌一下,这才满足。 她们三个终于要离开了,离开前,浓妆女还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个女的没上次那么害怕,也没哭的那么凶了?” 赵飞琪说:“大概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吧。” 三个小恶魔走远了,走的聊天都听不清了。 值日生们打扫完了教室,也纷纷开始准备离开教学楼。 祝歌从地上站起,她的衣服都湿了,贴着身子,寒的发颤。 不出所料,明天会感冒的。 祝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今天的她一滴眼泪都没留。 她默默的告诉自己,今天的这些,不算什么,为了让你赵飞琪得以惩罚,我什么都愿做。 你这次,不要想逃了,赵飞琪。 这次纵容你欺负我,并不只是为了挑拨你们三个的关系,何况这叫什么挑拨?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罢了。 祝歌洗了把脸,然后看向了洗手台旁边墙壁上一张张乱糟糟的贴纸。 学校里各种地方都喜欢用贴纸,教学楼,实验室,机房,走廊,用来装饰的,很多学生吐槽过,这么丑的贴纸能来装饰什么?而且贴的还歪歪扭扭。 厕所里这些贴纸是今天才有的,贴纸贴的很乱,十几张互有重叠地贴在一起,这比其他诸如机房实验室里用的贴纸更乱,上面还糊着脏水浸过的卫生纸,根本没人想碰。 这些贴纸尽管互相贴的很密,但还是留有一个空隙,空隙的大小很小,不够一个指甲的大小,大概就能放一个手机摄像头那么大吧,更何况贴纸还是黑色的,缝隙里放的东西若是黑色的更不会被别人注意到了。 祝歌揭下这些贴纸,一个手机掉了出来。 那是她的手机。 她点了手机一下,停止录像。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上午,祝歌没有来学校,她通电话跟老师请了一个假,说身体很不舒服。 “同学们最近也要注意身体啊,换季的时候正是免疫力低下的时候,不要为了学习就搞垮了身体。”吴老师在班级里嘱托大家。 赵飞琪很是得意,在她看来,祝歌躲在家里不敢来学校就是她的一场杰作。方一丹却有些伤心。 虽然昨天跟那俩小伙伴差点败露了自己要离开的消息,但还是浑水摸鱼瞒过去了,明天下午她就要离开学校了,在那之后随她俩怎么说吧,这一天陪陪邓迪,明天收拾东西走人,一身轻快。 赵飞琪看着祝歌空空的座位,竟然能笑出声来。 看来,她还不知道这一个上午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祝歌回家洗了个澡。 这一个上午,祝歌请了假,她并没有身体不舒服,也不是怕自己这种面目见人。 这上午,有的她忙的了。 一上午过去了,互联网上多了数不清的东西。 在十几个社交平台上,在几十个帖子和论坛里,以及不少的APP里,都有一个匿名用户发的长文与视频。 视频的内容,是发生在一个厕所里,三个女生对一个女生的集体围殴,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一个个子高高的女生,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生,这三个人是施暴者,而受害者的脸上打了重重的马赛克,保护的严严实实的。视频全场十分钟左右,记录了三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的暴行。 视频里还有对白。 其中不难了解到,其中一个带头的女生马上就要出去留学,所以肆无忌惮,她还向另外两个施暴者隐瞒了自己要去留学的事实。 在这段视频发布中,旁边还会有一长段文本在解释。 “大家好,首先给大家道一个歉,让大家看到一个这么残忍的视频。 但是,我是视频里的受害者本人,这一切行为都是我在昨天刚刚经历的。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第一次发生是在四天前,A同学向我言语挑衅,因此产生了一些口头上的争执,当天的晚自习,A同学一气而下离开了教室,整个晚上没有回来,当天晚上是我值日,在我清洗拖把的时候,A同学带着B、C两位同学一起把我拦在了厕所里,把我按在地上,进行羞辱。 第二天,一直都有留学打算的A同学加快了学籍转移的办理,于三天内转移走了学籍,以逃脱惩罚,防止自己的留学规划受到影响。 昨日,A同学再度向我挑衅,我没再妥协,向其反击,A同学再度被激怒。我知道她一定又会重复三天前她做的事情,于是提起准备好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切。 以下视频便是A同学携B、C同学对我的行为。 云锁市云锁一中学生留。 ” 这段文字,是祝歌一个字一个字打的,因为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带着的愤怒感比较强烈,所以可能文字里带着怒气。 她的计划是这样的:她绝不会原谅赵飞琪对她做的事情,可目前能想到的方法都不足以对赵飞琪构成任何威胁了,所以才出了此下策:前一天提前带好手机,而赵飞琪一定会有每天好几度的羞辱,祝歌决定自己不再忍了,以赵飞琪的性格以及自己马上就要走了的轻松感,一定会当天就报复祝歌的。找的人无非是浓妆女和高个子,而高个子其实是怕事的,所以选择的地点不会太引人注目,没错的话还会是这一层楼的厕所。祝歌在放学前的晚自习提前藏好手机,开启录像功能,准备好学校爱用的贴纸,并用的和手机摄像头颜色差不多,以免引起注意,记录下赵飞琪会对自己做的事情。 自己一没有使用暴力,二是记录事实。这问心无愧。 这段视频集齐各种各样的元素,又戳人痛点,更加上视频发布者持之以恒的努力,发布几个小时过后,引起的反响巨大,多人转发并关注这些事情。 大家纷纷在这段视频下面留言,有理性的分析应该怎么处理,也有暴躁老哥不走流程直接开骂,矛头全部指向施暴者。 无论是理性的人还是感性的人,每个人都离不了一句话:这帮欺负人的崽子是谁? 祝歌守在发光的屏幕面前,最早是一条一条地等待,再就是一条连着一条地看,最后是看都看不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也有越来越大的反响。 这段视频很快就成为了一个焦点。 互联网的记忆是短暂的,可能两天之后就已经无人问津这段视频了,而祝歌有信心这短短的黄金时间足够给予致命一击了。 等到祝歌已经实在看不过来这些消息的时候,她也决定不管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钟,赶到学校之后,还能上最后一节课。 祝歌并不是真心的想上这节课,而是现在这段视频也不用她宣传了。 她把手机从充电头上拔下,按下了关机键,伴随着震动,屏幕黑上了。祝歌把手机放在抽屉里,轻轻合上了。 上学。 因为禁用手机的缘故,学校里的消息往往比较滞后,更何况这段视频火起来也只是刚刚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祝歌刚刚回到学校里,就获知了一个消息:全体老师在最后一节课召开一个紧急会议,下午最后一节课改为自习。 关于紧急会议的内容,祝歌大概猜到了。 学生对于消息比较滞后,但是学校不一样,更何况是矛头直直指向“云锁一中”的消息。 不过,那些祝歌也管不了,随着事情怎么演变吧。 她走进教室,大家都很安静,大部分人都是在学习的,离下一次模拟考只有三天了。 赵飞琪仰在椅子上看一本言情小说,她的座位空出来很大很大,把身后的桌子挤得没有一丁点儿空隙--也就是祝歌的位子。 祝歌静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自己根本就坐不下。 “让一下,我要做进去。” 赵飞琪穿着一件卫衣,连着帽子,哼着小曲。 祝歌不管是装的没听见还是真的没听见,又重复了自己的话一遍。 赵飞琪把言情小说翻了一页,轻笑:“你不是病了吗?” “我没生病,你往前坐一点。”祝歌说。 “哦?”赵飞琪没理祝歌让自己往前坐一点,继续打趣:“你没生病啊?那你为什么请假呢?怕丢人?” “你到底往不往前?” “等我离开学校,踏上美妙的人生征途后,你想坐多大就坐多大,哦对了,恐怕你经历了这些也考不好哦。” 赵飞琪还是在嘲讽祝歌,只有祝歌知道,等老师们开完会,等待赵飞琪的将是什么。 祈祷吧,只有你自己还在沉睡,周围的猛兽已然苏醒。 祝歌用蛮力把赵飞琪的椅子往前拖了一段距离,留出够自己做的空隙,把桌子移到前面,这才坐下。 赵飞琪有些意外,都挨了两次打了,祝歌难道还不怕她? “祝歌,怎么了?回家呆了一天之后脸皮变厚了?你不怕今天晚上又到厕所里吗?”赵飞琪嘴角上扬。 祝歌拿出了一套英语题,钻研起了完形填空。 在翻开卷子的同时,祝歌轻轻一句:“你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赵飞琪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了祝歌的桌子上。 “我没有机会?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是明天走,而不是今天走!” 这一下,把班里的大家心脏吓得扑通一下,本来专心做着题呢,突然间来这么一下巨响,谁受得了。 “赵飞琪,你安静一下,大家还要做题。”班长出来管了纪律。 赵飞琪并不是诚心诚意想在班里这个样子,就是她都这么胁迫祝歌了,祝歌竟然还在低着个头看着英语题,她觉得自己受到的冷落,至少没人能够不理她,更何况是祝歌---这个自己欺负过的人,理应怕自己、顺从自己,而不是现在这幅模样。 “祝歌,你把脸给我抬起来!” “不抬,在上课。”祝歌把脸低着。 赵飞琪把外套一脱,虽然温度不热,可她烦躁的很,燥的热。 “行,你看我有没有机会,今天晚上你别想逃走。” 说后,赵飞琪大摇大摆朝着教室门口走去,所有人对赵飞琪现在的行为习以为常了,她呆在教室里才奇怪呢。 可赵飞琪还没踏出教室门,班主任吴老师拿着一个本本,伴随着铁青色的脸走了进来。 很少看见吴老师这么阴沉的样子,平日里她都是一个阳光可爱的年轻老师。 进来的吴老师和正准备出去的赵飞琪撞个正着,赵飞琪刚想解释,吴老师就打断了她。 “赵飞琪,刚好,你出来一下,外面校长和副校长都在等着你呢。” 校长和副校长,赵飞琪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办理学籍手续一直都是负责学籍的老师,这回怎么校长都来了? “是关于转学籍的事情吗?”赵飞琪也很疑惑,没有了刚刚和祝歌吵架的锐气。 “不是,你先出来吧,出来再跟你说。”吴老师叹着气说。 没等赵飞琪继续问,走廊里传来了校长的声音:“吴老师,快一点吧!情况紧急!” 吴老师立马催促了赵飞琪,赵飞琪不明所以眨了几下眼,她心里没底了。 “我先拿个外套再出去吧,外面冷。” 赵飞琪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了那件刚刚被自己丢到一旁的外套。 心却成了乱麻。 吴老师的脸色,校长的催促,赵飞琪知道,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如果人生是一杆秤的话,这杆秤上本来就放着很多很多的东西,有亲人,有健全的身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杆秤上加的东西越来越多,有些东西你想要,有些东西你也不想要。而随时随地的,这杆秤也再失去着更多的东西。它既增加也失去。 祝歌的这杆秤上就失去了很多很多她不想失去的东西,也增加了许多她不想要的东西。 而关于“复仇”这一点,祝歌曾犹豫着要不要放在这杆秤上。 曾经,她觉得“复仇”这一点戾气太重,同样也有着她根本就不想要的愤怒,她怕自己迷恋上“复仇”,把自己变成一个恨大于爱的人。 可此时此刻,祝歌也未觉得自己的秤上攒满了愤怒与仇恨。 她觉得,自己多了一样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个东西叫做心安理得。 做错事的人因为自己的行为得到了该有的惩罚,这就是祝歌想要的心安理得。 因为校长的到来,班里猜疑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祝歌抬起头长舒一口气,看着白色毫无特点的天花板,有如看见琼楼玉宇点缀在空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十分钟后,校长来到教室里。 同学们本聊着天,突然间肃静。 校长没有管纪律,对着班里很严肃地问:“祝歌同学在吗?” 祝歌站了起来。 校长示意祝歌出来。 大概是校长他们一直试探着问赵飞琪视频里脸上打了马赛克被欺负的人是谁,问了20分钟赵飞琪才交代出来吧。 祝歌走出去,班里大部分同学还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校长连续找了赵飞琪和祝歌二人,只有方一丹好像猜到了什么,眼神发亮地看向祝歌。 祝歌朝方一丹微笑,告诉她一切都好。 跟随着校长,来到了学校里的一个会议室,这里都是校内领导开会的地方,祝歌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 推开门,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吴老师。 还有三个人,赵飞琪、浓妆女、高个子。 本来以为只找了赵飞琪,没想到连高个子和浓妆女也已经在这里了。 赵飞琪和浓妆女把脸一下子埋了下去,只有高个子眼泪汪汪的看着祝歌。 “祝歌,我没欺负你,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厕所外面的,你要给我证明啊……” 浓妆女看着高个子,一脸嫌弃。 只有赵飞琪既没有看祝歌,也没有嫌弃地看高个子,她脸色不是一般的差,姣好的皮肤竟然看上去没有气色。 赵飞琪很无助地看着教导主任。 “老师,我会怎么样啊……” 教导主任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说一个字。 祝歌被带着来到会议桌旁,坐下。 校长就坐在祝歌的身边。 “同学,不好意思,是我们的失职让你蒙受这些委屈,对不起。”校长和祝歌道歉,眼里带着抱歉,旁边的副校长也在一旁点头。 祝歌没怪过校长,赵飞琪本来就一直尽全力隐瞒,这种情况下还能得到消息那可真是神仙。况且……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向老师报告。 “没事的,”祝歌说,接着补充:“我就想知道,她们会有怎么样的惩罚。” 浓妆女眉头一皱,她是这三个人里面唯一一个不服气的,朝着祝歌就还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可别欺人太甚!” 高个子害怕自己被开除,而赵飞琪也心怀不安,她没看手机,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发酵成什么样了。 祝歌静静地坐着,她审视着浓妆女女气急败坏的表情,她可不慌,现在谁是上风谁是下风显而易见。这种审视,也是赵飞琪曾经对她的审视。 自己最后一次被拉到厕所里欺负,全部都是计划中的事情,让自己再度受辱使那些人得到应该有的惩罚。 至于浓妆女口中的“欺人太甚”,祝歌只觉得可笑。 谁在欺人?谁? 祝歌没搭理浓妆女,如果还嘴已经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让她尽情地说吧。现在的祝歌,只是静候着校长,等待他的回答。 校长推了推自己的眼睛,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但还是转而和善地说:“同学,按照学生手册的话,应该都是开除学籍……” “可是我一直在厕所外面啊!” 高个子又辩解,她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辩解是无力的,尽管高个子的确在厕所外面呆了不少的时间,但是视频上仍记录下了高个子的欺凌---你去厕所外面不假,你参与了这场欺凌同样也是真的。 不过校长补了一句:“可是赵飞琪同学的学籍并不在我们这里……” 祝歌早料到了这一点,不过也因此,祝歌才会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把事情搞大了,就会传到更多人的耳朵里。 就代表着,当事人,会不得不管一些事情。 校长还没说完接下来的话,胸口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他接起电话,是负责学籍管理那边的老师。 祝歌这里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就听到校长这边又是“恩”,又是“好”的。 两分钟后,电话挂断。 转而间,校长把头转向赵飞琪,赵飞琪心里开始发慌。 “赵飞琪啊,刚刚得到消息了,你所要报考的学校看过了那段视频,决定不再录取你了。” 这句话,把赵飞琪心里一切的希望彻底杀死。 她跟疯了一样,不顾校长和副校长还在这里,疯的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 “这没有理由!凭什么!” 校长摇摇头。 “你也不小了,改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了。”这是校长告诉赵飞琪的话。 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一个热点消息的活跃时间不过几天而已;互联网也是有记忆的,你做过什么,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凭着这一个视频里的污点,赵飞琪所有留学计划都将泡汤。 在赵飞琪的心里,充满了无数的愤怒,怒到她无视周围的人群,眼里只盯着祝歌。 “你至于吗,我夺走你什么东西了吗?你来夺走我的人生?”赵飞琪几乎带着哭腔说。 吴老师看不下去了,呵斥道:“赵飞琪同学,别再说了!” 赵飞琪现在眼里哪能容得下其他人?自己就算现在忍着不发火就能有学上了?她的眼里,只有这个把她决断了的人--祝歌。 她无比焦急地等待着祝歌的回答,哪怕祝歌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她也胜过听几万字的安慰。 她就想知道祝歌为什么做的这么决绝。自己在一个小时前还在幻想着自己的美妙人生。 祝歌本可以不回答,她什么都不说都已经足够了。 但赵飞琪又想哭又气的样子实在……实在让人感觉有点可怜。 账是分开算的,在厕所赵飞琪对祝歌的羞辱祝歌不会原谅也不会忘记,而现在的赵飞琪同样也是可怜的,可怜并不代表祝歌会因此原谅。 “你本来也不是说要毁掉我的人生吗?” 祝歌这句话说得毫无感情,她本来也就不想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 “校长,我可以出去了吗?”祝歌又问。 校长迟疑了一下,补充句:“要不你写个公告吧,现在很多人都在关注你的近况。” “我不太想把自己真实信息暴露出去,你们就说我现在挺好的,在好好学习吧。”祝歌回。 正当祝歌准备出去的时候,高个子还在后面哭着大喊:“祝歌,我没想欺负你啊!你要给我证明啊!别走!” 她喊得撕心裂肺,喊得祝歌真的停下了脚步。 一刹那间,祝歌真的很想帮她一把,甚至觉得自己记错了,回忆起了过往。 她喊的是那样的凄绝啊,让人都会信以为真的。 可祝歌每次回忆自己的惨痛,都忘不了高个子对她做得事情,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丝疼痛都像是烙印上的。 没想过欺负……人的记忆果然是会骗自己,她自己骗得了自己,祝歌自己骗不了自己。 祝歌走出了会议室,吴老师也立马一起出去了。 “祝歌。”吴老师的眼眶红了。 “啊,老师……你怎么……”祝歌见到吴老师的样子,有些错愕。 吴老师眼睛红红的,总觉得有泪要留下,但她抓着祝歌的手臂,朝着祝歌笑,含泪的微笑。 “祝歌,你做的对,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忍气吞声。” “老师……” “老师做的不好,没有发现班里的情况,没能保护好你,还好你自己保护住了自己。”吴老师看着祝歌,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祝歌怎么听都是在告别的话。 “老师,你又没做错什么……” 吴老师好像感觉自己的眼泪快出来了,把手缩进衣袖里,用衣袖赶紧擦了擦。 “老师没尽好责任,可能剩下的时间不能陪伴大家了,祝歌,你成绩很好,高考要好好考,特别是你的数学,有时候高有时候低,太不稳定了……” 祝歌这才意识到,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吴老师也同样受了罚。 “老师,我去跟校长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们的。”祝歌转身就往校长室里回。 吴老师立马拉住了祝歌,左右左右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应该离开。别为老师担心。” “老师……” “有不会的问题你也可以发给我,我网上交给你哈。” 祝歌意识到自己同时也坏了事情,她只知道闹大了赵飞琪才能被惩罚,却没想到要牵连进来吴老师。 “老师……” “恩?”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应该先告诉你,不应该自己就擅自……” “当然得求助老师家长啦”吴老师又抹了抹眼睛,“但你,也很好的保护了自己。” 可祝歌不愿意吴老师离开,她不知道说出来什么。 吴老师一把抱住了祝歌,又在哭,又在笑。 这件事情过后的很多年很多年,祝歌总能想起吴老师现在的样子。 她忘不了,忘不了生命里这些让她无法自拔的瞬间。 第四十六章 赵飞琪回到教室收拾了东西。 学校里有偷带手机的人,所以消息还是有了一定的风声,话传的很快,很快也传到了高三一班的耳朵里。 赵飞琪忍住悲伤的情绪,她告诉大家,自己马上要去留学了,现在得去准备了,今天跟大家告别,很不舍很不舍。 大多数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没有人揭穿。 等到赵飞琪离开之后,大家才开始大声议论这件事。 有人理了一下时间顺序。 上午六点四十二,出现了关于关于赵飞琪三人视频的第一个帖子。 上午七点三十,视频发布者已经在十个地方上传了该视频。 上午八点五十二分,其中一段视频在某平台热度上升,讨论、关注的人数急剧增加。 上午九点三十分,视频发布者已在各种各样的平台上传了视频和经过。 上午十点零五,多个平台该视频被广泛议论。 上午十一点半,视频发布者发布了最后一次此视频。 上午十二点二十三,有一个平台上,该段视频热度极高,播放量已过五十万,留有四千条评论。 下午一点二十二,数十个平台该视频播放量都过了十万,多人转发。 下午二点整,有一位匿名网友称之前是视频中那位要留学施暴者曾经的朋友,后来因为关系闹僵后同样被施暴者欺负、侮辱。并且谈到了此施暴者有意向的学校。 下午二点五十分,热度指数上升,居高不下。 下午二点五十七分,云锁一中的招生办电话被打爆,任何与云锁一中有关的电话都处于占线状态。 下午三点十分,那位自称为施暴者曾经朋友的匿名网友的回答热度上升,被数百人转发,热度仍在上升。 下午四点钟,该回答总转发量达三千,并且核实信息为正确,热度继续上升。 下午四点五十五分,云锁一中召开紧急会议。 下午五点二十一分,赵飞琪所意向的留学大学发出公告,取消赵飞琪报考资格。 下午五点三十分,云锁一中公布了处分决定,全部开除学籍。 短短一天的时间,可谓是骤变。 祝歌自己都没料到竟然掀起了如此大的波澜,她只想尽力而为,没想到真的让赵飞琪付出了代价。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让祝歌无比无比心痛,那就是吴老师的离开。 吴老师没有跟大家一个告别,可能是怕在最后的学习冲刺中,给大家太大的压力吧。 除了祝歌,没有人知道吴老师要走,当大家意识到吴老师离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那天来上课的并不是吴老师,而是一个年级颇大的老教师,他说:“吴老师有一些事情,毕业前的所有课都由我来带,班里的一些事情也可以找我,我姓宁,叫我宁老师就可以。” 还有方一丹,方一丹来找祝歌的时候可快哭了,她拍着祝歌,责怪她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个计划,方一丹不知道祝歌又一次受了这样的折磨。 还有一个人,祝歌没能忘,那就是李外尘。 等周末吧,周末她要找李外尘好好地聊一聊,若不是李外尘愿意相信她,她真的想就这么算了,就这么在高三的最后时刻整日被羞辱,被全班人冷落与误会,被赵飞琪蒙在鼓里--表面和和气气暗里捅上一把刀子。 若不是温冉愿意相信自己,祝歌可能带着自己的信仰在云锁三中就心如死灰了;若不是李外尘愿意相信自己,自己就带着苦难消逝了;若不是方一丹愿意相信自己,自己早就在路中放弃了。 她还记得自己对李外尘说的那句话:我自己来,我要让制造这闹剧的人付出代价。 路中,她好几次觉得自己要食言了,可挺到了现在,又有别样的感觉了,这一切都更加珍贵无比。 哦对,还有一个小插曲,不过这与赵飞琪她们几个无关了。 在祝歌寻找究竟是谁最早传播她的谣言的时候,她问了方一丹、邹雨、王亚蕊三个人。其中,在去问邹雨的时候,祝歌是在邹雨走读的路上一直跟着她,然后发现了一幕---分明有男朋友的邹雨在校外跟另一个男的亲亲抱抱,畅想未来。 不久之后的时候,一个男生过来一下子蹬开了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就是邹雨的男朋友。 班里的男生以为是来闹事,立马要拦住他。 邹雨的男朋友怒冲冲的看着邹雨,喊:“出来!” 邹雨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觉得这样子很丢脸,也气势汹汹地出去:“你又怎么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们俩也经常吵架,邹雨见怪不怪。 出去的第一句话,邹雨的男朋友就问:“昨天那个男的是谁?” 邹雨本来还怒冲冲的,这一问,让邹雨的气焰小了一半,不对,全没了。 “什么男的……” “我舍友昨天有事请假回家了,晚上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男的跟你……呸,那个男的是谁,跟你什么关系?”邹雨男朋友斥道。 “哦……他啊,是我哥,哥哥。”邹雨胡乱解释,脸已经红红的了。 “你哥哥不是在外地读大学吗?而且你跟你哥做那些动作啊?” 一听见“那些动作”,邹雨才知道一切解释都没有用了。 “你舍友都看见了?” “全程,全程。” 邹雨突然哭了:“对不起,我……” “你现在跟我讲对不起了?你昨天那样子有没有想过对不起我?”邹雨男朋友没吃邹雨的这一套。 “不,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有愧于你,我也早想跟他说清楚的,可是他没听我解释。”邹雨一下子双手抓住她男朋友的手臂。 “那你跟他说了什么?” “这……”邹雨实际上什么都没说过,只有两边说谎话的隐瞒,也没想到过该怎么回答这问题。 “我看你如果不被发现,就永远不会感到愧疚吧,得了,我不追究你了,就这么结束吧。” 男生转头离开,邹雨俩手死死抓住男生的手。 “那个,我今天回去跟他把一切说清楚行不行?我今天一定都说好。”邹雨眼里带着泪花,含着泪看着她男友。 男生没看到邹雨眼里的泪光,因为他连头都没回,把手一甩就走了。 戏剧的是,班里邹雨有不少的异性朋友,其中一个男同学见此,马上跑过去安慰邹雨,还在邹雨哭成花的时候。 “滚!”邹雨嚎了一声。 于是,这个男同学前脚刚来安慰,后脚又灰溜溜的走了。 说点题外话,与邹雨玩的好的男生挺多的,也都知道邹雨有男朋友,同样听过邹雨不少关于男友的抱怨。 祝歌用手支撑着头,听着走廊上的争吵。 她没有看邹雨的表情,不过她可以猜到邹雨应该是什么样的样子。 因为在此之前,她就见过,那天晚上,邹雨也是闪着双眸求祝歌不要把这件事儿告诉别人。 她用同样的表情,求祝歌不要把自己校外男朋友的事情说出去,又用同样的表情,求自己的男朋友能给她机会踢开校外男朋友。 后续的事情祝歌也没了解,不过别人说,她的男朋友没有心软,还是直接要了分手。 她男朋友倒是明白的很快,没有像常人一样思考“到底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因为他后来也听说了邹雨的事情。 听说,邹雨并没有选择跟校外的男友坦白,她跟校外的男朋友正常相处,只是自己男朋友的数量从2变成了1,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尽管赵飞琪算是得到了代价,可是班里面的关于祝歌在云锁三中谣言还是根深蒂固,不过也算是默契,有人看过那段视频后,背着厚重的马赛克也看出了被欺凌的人是祝歌,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把此时宣传出去。 不再度让受伤者受伤加重,是尊重;相信祝歌在云锁三中的谣言是真的,是认知不足,是消息垄断之后的偏信。二者毫不冲突,很多人很多人都是善良的,但是这种善良往往被利用,在云锁三中,那些谴责祝歌的人很多都是因为认知不足却善良有余,为受害者“赵嘉嘉”讨回公道为“加害者”出头而产生的结果。 祝歌改变不了一整个群体对她的看法,只能等待着脱离。 还有半年,半年之后一切结束。 后来的几天,祝歌都能够比之前沉得下心学习了。 至少……不会有人在她走出教室之后,把她拖进厕所里了。 关于那三个人会不会报复这一点,祝歌其实也是有一些担心的。不过听说赵飞琪父母对赵飞琪的表现尤为震惊与心碎,因为她在家中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现在把赵飞琪看的死死的。想报复怕是没有机会。高个子是三个中唯一一个被开除后不停给祝歌道歉的,祝歌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浓妆女,她爸妈不管她,她去外地了,不知道去做什么。 晚自习结束了。祝歌收拾着书包,把一本本书塞进去。 真奇怪,她回家分明没那么多时间,偏偏要塞看不完的书进去,可能是图个安心吧。 经历了这些事情,重新恢复状态很难,但这都不是阻挡她的借口。 虽然呢,高三的确遇到了太多事情,个个都能把她击垮,但她也终于走到了今天不是吗。 祝歌想着想着,马上就要走出教学楼了。 “祝歌,别出去!” 再下第一个台阶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喊。 张商在祝歌后面大叫道,哦,他们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 第四十七章 呃,张商?祝歌怀疑自己看错了。 或者,尴尬了?实际上张商叫的是别人,但是祝歌误以为叫的是自己? 不对,他可点名道姓地说的就是自己。 张商跑的步子很大,在小学的时候,祝歌学过一篇文章叫做夸父逐日,她总是在想象夸父那么大的步子,跑起来该是什么样子啊,现在,祝歌终于可以有一个完整的意像了:大概夸父跑起来的步子跨度,就跟现在的张商一样吧。 祝歌用手提了提书包,看着张商跑向她,感觉有些陌生了。 张商停在祝歌面前,弯着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吸着气。 “可找到你了,别出去!”张商一边吸气一边说,嗓子听起来都沙哑了。 “啊?为什么,我要回家啊……”祝歌不解。 “因为,咳咳……” “你慢慢说。” “因为邓迪啊!”张商说了出来。 邓迪?奥------ 祝歌这些天来,以为一切都已结束,跟网友道过谢后不再接触网络看讯息,不再去听别人的小道消息,重新投入到学习上,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学习的状态,所以没有关注其他的事情……比如邓迪。 邓迪,虽然之前跟祝歌的关系还算不错----那也只是因为找祝歌当桥梁去追赵飞琪,可在赵飞琪开始偷偷散步关于祝歌的谣言的时候,他坚定不移地支持着赵飞琪这样做。现在,赵飞琪计划完美的人生因为祝歌的阻止而化为了泡沫,自己爱的人被逼入如此境地,一定会因此而痛恨祝歌吧。 其实现在的邓迪更加不止的愤怒,因为他与赵飞琪的关系几乎彻底结束了。 在赵飞琪找他说要转走学籍的那一天,邓迪有些恼火,邓迪觉得情侣应该互相守在身边,就算不得已离开一段时间,也应该寻求对方的意见。可赵飞琪一直劝说,并且跟邓迪保证,就算离开学校,也会在邓迪放假的时候来找他,并且保证跟邓迪的联系会一直继续。然而,赵飞琪计划泡汤,她的父母在气头上,赵飞琪自己都不知道人生该何去何从,已经早早把邓迪给扔在了脑后。 邓迪恼得很。 在最后一节课放学时,张商和自己同班好友一起聊着天回宿舍。 同班好友跟邓迪是舍友,他突然提到邓迪今晚跟他说宿舍不用等他回来了。 同班好友当然问邓迪为什么不用等他了,每天晚上不都是要查寝的吗?邓迪告诉他查不查寝已经不重要了。 张商听着同班好友的讲述,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查不查寝不重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张商问。 “不知道,就觉得他这几天都神经兮兮的,还总在铺下藏藏掩掩的,闲着没事突然朝空气比划一下。” 话越说着,张商就越觉得不对劲,因为邓迪最近神经兮兮的样子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他那句“查寝已经不重要了”太引人深思了。 要知道,查寝被发现夜不归宿可不是小事啊,因为你夜不归宿肯定还有其他原因,网吧、再者其他种种…… 同班好友又说:“今天他跟我说的话,总像是告别。” 越说越吓人,张商满脑子只能想到一个结果,就是一场没有章程、没有原则的复仇计划。 邓迪的复仇对象,只可能是祝歌。 张商意识到之后,一下子就开跑了,尽管他与祝歌的确好久好久没有说一句话,但毕竟曾经……不,毕竟这次事关重大,谁知道邓迪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他还是来找祝歌了。张商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过张商可没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全团拖出,他见到祝歌,只简单说了一句:“邓迪可能来报复你,他现在都快疯了,你别出去,没准他已经藏好了。” 祝歌一时间,要接受的信息量还挺大的。 张商,没多解释地突然拉住了祝歌的手。 祝歌又被吓到,一下子想抽开手。 张商觉得自己冒犯了什么,忙解释:“对不起,我……只是想拉你离开,没注意太多。” “唔,没事……离开哪?”祝歌反应过来,她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 “啊,”张商顿了顿,“去宿舍吧,邓迪很有可能在你出学校的路上堵着,我们走回宿舍的路不就得了。” 祝歌对这个建议并没有反应,宿舍没有她住的地方。 班里女生的床位的确有空的,但大家都把她当一个坏蛋看,谁敢让她进宿舍呢?方一丹或许可以,但是她的舍友又会怎么想?又会不会怪方一丹? 祝歌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了。 “宿舍,我去了没地方呆。” 张商急了,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你还想这么多,邓迪能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啊! “你随便找个宿舍住下吧,我不是开玩笑!” 没人让她呆的,她要去也只能呆在走廊上,然后会被值班的老师抓住,然后一定会…… 祝歌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张商也等不下去了,又立马变了主意:“那这样吧,我们找老师说明情况,然后让老师把你安全送回去,我觉得总之一定不能让你单独走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至少目前能想到的方式。 张商立马带着祝歌去了当天值班老师的办公室,祝歌从没来过这里,她对这学校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老师,有一个忙需要你帮一下。”张商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里面坐着一个老师,不过也巧,竟然是在吴老师走了之后给他们带班的宁老师。 很奇怪,按常理说这种值班的失误都会分配给那些年轻的老师,而不会是老教师。宁老师年纪大了,额头上好几重皱纹,也会给人老而严苛的感觉。况且,一般老教师也不会参与值班。值班会有值班的奖金分成,一般来说,年轻教师为了磨砺自己和奖金可能会来,可是老教师都是拒绝的,毕竟一般都已成家立业,那些琐碎的奖金和陪伴家人相比,更倾向于家庭。 宁老师本来在看一张单子的,上面好像写着价格开销一类的东西,但是张商的到来让宁老师赶紧把单子压在了书的最底下。 “你们有什么事情吗?”宁老师摆着一副不拘言笑的脸。 “宁老师……?” “哦,认识我?你们是我学生吗?”宁老师推了推眼镜。 “恩恩,我叫张商,她叫祝歌,我们都是高二一班的学生。” 宁老师听到了祝歌的名字,“哦”了一下,他接班的理由就是因为祝歌的事情,他谁也不认识也不可能没听说祝歌的名字,不过他是真的还没认得张商。 “我刚来教你们班,你们的名字我还没有认全。这次来是什么事” 张商立即上前,跟宁老师把缘由解释了一边,他跟宁老师说邓迪在赵飞琪离开之后情绪受的波动非常非常大,今晚举动也十分不平常。 宁老师听着,他虽然有些迟钝了,但是事情严重性他是知道的。 “我一会跟你们一起走,我先给宿舍值班老师打电话,得看看邓……邓独是不是在宿舍里。” “老师,是邓迪,宿舍号309。” “哦,好,是邓迪,宿舍号是409?” “309,老师。”张商补充。 宁老师把这些数字、名字记下,马上给宿舍的值班老师打了电话,值班老师一接到电话就开始行动了,去往309的路上同时保持着通话。 推开309的门,六人宿舍有四个人在。 值班老师:“剩下那两个人呢。” “有一个值日了,另一个……”一个同学说,另一个同学立马打断:“不,老师,他们两个都是今天的值日生。” 值班老师知道有人说谎,大声了一些:“邓迪今天值日吗?” “啊……”那个撒谎说二人值日的同学本来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查寝,没想到是老师是有备而来。 “今天的事情很严肃,你们承担不了代价,我也承担不了代价。实话实说。”值班老师严肃地说。 “一个同学去值日,邓迪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大家改口了。 值班老师一跺脚,果然坏了。 电话这头的宁老师也明白了。 他拿起手机,开始拨了号码:“我得联系学校的保卫处才好。” 看见了终于受到了重视,张商长长舒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一切都好。 最后,宁老师为祝歌提出了解决方案,保卫处会有人来跟他们一起平安到校门口,然后宁老师会开他的车和其他人把祝歌平安送回家再回来。 这样的保护措施,终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宁老师和张商一起带着祝歌走到校门口,而校门的门卫也已经严阵以待,等着他们几个走来这里。 “等我发动车去。”宁老师转身去停车的地方准备开车来,现在的祝歌身边有好几个门卫看着,也有张商在,几乎不会有危险。 张商皱着眉头,尽管能平安地走到校门口是好事,但是他心里藏着一个很深很深的疑惑。 邹雨现在在哪?既不在宿舍里,也不在路上准备伏击,难道是看到祝歌旁边还有老师在所以害怕了?不可能,邓迪根本不会害怕的。 等到宁老师把车开到校门口后,几个门卫听说邓迪还没有回宿舍,决定满学校寻找。 宁老师叹口气:“别等到最后,只是发现他去校外的网吧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该是最好的结果吧。 当天晚上,祝歌平安的回到家中。 宁老师在送完祝歌之后又回到了学校,在当值班老师这些天他不回家的。 同样在当天晚上,有门卫在学校里找到了邓迪。 在邓迪旁边,是李外尘。 在他俩旁边,有一根磨成尖的棍子。 第四十八章 门卫都不知道怎么描述眼前见到的这一幕。 李外尘蜷缩着身子,像一条虫子一样瘫倒在地上,他的背弯曲极了,简直是扭曲了起来,分明是应该直直的背部,却像骆驼一样驮起一道又一道,而邓迪直接晕在了旁边,他双眼闭上,手搭在了一旁,朝着那根木棍的方向,看起来极想把那根木棍勾下来。 门卫用着一口方言不知骂了句什么,立马打了急救电话。 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几天前,祝歌复仇,赵飞琪离开学校。 与此同时,这彻底触痛了邓迪。邓迪不是一个会把未来想的很深很深的人,他不考虑未来,平常也没想过等到毕业之后赵飞琪去留学之后自己该去做什么,他考虑现在,比如明天去哪玩,今天晚上吃什么之类的。虽没想过和赵飞琪的未来,他却知道自己现在见不到赵飞琪了,因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前途尽毁。 邓迪翻遍了学校,找到了一根长长的木棍,至此最近的每一天,他都开始磨这一根棍子,直到磨得棱角分明,磨得具有攻击性。这个木棍的锋利程度,可以去河边叉起一条又一条的鱼。 每一天,邓迪都等待着,他的心里已经急剧扭曲,冲动到已经不计代价,他要让祝歌跪着给他求饶,然后不顾求饶再去伤害祝歌,他已经疯了。 终于,他等来了这一天,他的武器足够锋利,这一天,他跟舍友说不用等他了便开始了复仇的行迹。 这是邓迪这几天一直在做的事情,那么李外尘这几天在做什么? 几天前,李外尘坐在教室里看书,等待着下节课上课。 突然间,学校下通知开紧急会议,班主任老师要去开会,下节课也刚好是班主任的课,改成自习。 开会是常见,紧急会议不常见。不过也没人理是什么。 自习课,班里有一个小伙儿偷偷带了手机,刷着消息。 刷着刷着,喊了一句“卧槽!” 他刚好刷到了那段儿视频,三个人合伙围着欺负一个女生,本来只是感叹太残酷太暴力,可刷到落款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落款是云锁一中啊! 一下班里面就炸锅了,大家也猜到了为什么会突然招考紧急会议了,肯定和这个突然爆火的视频脱不了干系。 班里都在口传这一段爆火的视频,虽然看过视频的人不多,但是很快,全班都知道有这件事的存在了。 下课,李外尘主动去要看这段视频。 这个拿手机的小伙惊了一下,这是李外尘主动找他说话的第一次,他本以为李外尘根本懒得看这些视频的。 李外尘刚刚点开了这个视频,虽然受害者身上打上了厚重的马赛克,但他还是一眼看出了这是谁。 他太熟悉了。 “谢谢。”他把手机交还给小伙。 李外尘一下子就明白了祝歌经历了怎样对待,可他不能找祝歌。她把自己的脸打上了重重的码,明显是不想让别人察觉到那个人是他。 消息也快,当天视频里的两个人被开除学籍,剩下的赵飞琪也被意向的学校不愿录用了。 李外尘不认识赵飞琪,但是以防万一,通过其他的途径去了解了一下。 他知道,赵飞琪有一个叫做邓迪的男友,生性冲动,暴怒,情绪管理差。 这是一个潜在的危险。 此后,邓迪每次只身在一个小地方徘徊寻找武器的时候,在远处都有一个身影眺望他,那就是李外尘。 距离过远,邓迪具体在做什么李外尘也看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邓迪一定在策划什么。 终于,邓迪做好了决断的准备。 邓迪这次一放学就跑到了储物间,拿到了他已经准备好的“武器”。 李外尘在后面跟着,盯着。 邓迪拖着武器,那棍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痕,但是他自己全然不知,心里只有迸发不完的仇恨。 而李外尘就是仇恨的监护者,守在邓迪的后面。 在邓迪埋伏好位置的时候,李外尘过去,拍了一下邓迪的肩膀。 邓迪像一只小野兽一样,眼睛红红的转过头来,为什么自己呆在这么隐蔽的地方都有人注意到他。 “你滚一边去,我忙着。” 李外尘没走,他手按着邓迪的肩膀。 这只手格外有力,死死的捏住邓迪,邓迪感觉浑身的血液流淌都变得缓慢起来。 邓迪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不只是一个好奇看着热闹的过客,他的过来就是为了阻止自己的。 寂静的凉夜披下了黑色的幕布,几处泥土上蚯蚓在其中打转沐浴。 邓迪的双手上暴露着一根根的青筋,他握着木棍刺向李外尘。 木棍太长了,在近战中比较迟钝,李外尘一下子就闪了过去,并且用手握住木棍的另一端,带刺的一段。 “你会毁掉你的整个人生的。”李外尘劝解,十分简洁。 冲动易怒的人往往有一个特点,就是把自己人生在情绪迸发的时候放的很轻很轻,满不在意。 在这种人血液沸腾的时候,什么家人父母,什么自己爱的人爱自己的人,什么自己真正在乎的人,什么未来的理想与坚持,什么承诺与约定,此际都虚无缥缈,为了一时之愤可以满不在意的丢掉自己的人生。 人整个生?对于此际的邓迪,还不如一时的快感重要。 邓迪没思考,拿着刺往李外尘身上怼。 李外尘收力了,跟着一齐后退,避免被刺中。 他跟着后退了五六米,再往后退,是校园的呢一面墙。 这个墙并不是平的,上面有一个突兀白色小管道,半径五厘米左右,管口也不是整齐的,有一个大概四十五度的倾斜尖尖。 然而李外尘并不知道后面的墙上有这种东西,他随着邓迪的发力一齐退后,他想等靠到墙面的时候让他手中的棍子发挥不出长度优势(一刺便会刺到墙面,影响邓迪的速度)。 李外尘退的太快了,他的腰一下子退在了那一个尖锐的白色小管子上。 他的后背戳了这一下,但本来不严重。 李外尘本来想移到一旁的,可是,一直在后退的邓迪是注意到了李外尘背后的状况。 邓迪双手松开手中的木棍,两个大手掌同时抬起,朝着李外尘的胸口重重往后一退。 “你给我去死!”邓迪喊道。 这一下太突然了,李外尘没有站稳,他后背的脊骨与那根白管子激烈碰撞。 李外尘的整个表情都变了,他感觉他的后背都要断掉了。 一时间,李外尘完全直不起腰,他像是一个无脊椎动物,整个躯干一下子软了下来。 而现在的邓迪,早就已经不计后果了,他抓住无力反抗的李外尘,把他的后背又往那一根白管子上甩过去。 嘭,这下子,又让李外尘的脊椎变得更可怕了,就好像身体里有一只老虎,唰的一下吞掉了他的脊柱。 李外尘的后背完全无力,直接侧倒在了水泥地上。 无论是比速度还是力量,邓迪都完全不是李外尘的对手,可如今李外尘早邓迪一步倒下,是李外尘想先把邓迪手中的武器夺走,然后再把邓迪制服,是留了一手的。而邓迪不一样,邓迪使劲全力,也不管下手过狠,连阴招也照使不误,二人的目的完全不同。 见着蜷缩起的李外尘,邓迪没有丝毫的怜悯,他此刻唯一的感情只有愤怒和恨。 邓迪又拿起了落在地上的棍子,李外尘在这里已经耽误了他很久很久。他真正要下手的人是祝歌,为赵飞琪报仇。 一个冲动到什么都不考虑的人太过于可怕,他不只是身边人的灾难,也是社会中的一颗□□。邓迪无疑就是这样的人,若有人曾觉得他心理很健康,只是未曾看到过他暴怒的一面。 未走上两步,直不起腰的李外尘睁开了一支眼。 他的一侧的脸已经贴着地面,这侧的脸已经睁不开的,唯一能睁开的是另一侧的眼。 邓迪拖着木棍从他身旁路过,向前走去…… 李外尘明白,若是就这样让邓迪走掉后,祝歌会遭受到什么。 在邓迪彻底从李外尘身边走开前,李外尘把自己右手伸出,抓住了邓迪的脚踝。 邓迪以为是李外尘在祈求他,祈求自己能去叫别人来救他,帮他打电话急救。 “有病。”邓迪想摆脱李外尘的控制,走开。 可惜,邓迪会错了意。 李外尘哪里是为了求情? 即便是站不起来,李外尘还是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这种力量刘石领教过,刘石的身体已经足够强壮,但是比起李外尘,还是差得甚远。 李外尘把全身上下的力集中在手腕上,而他的手上握着的,正是邓迪的脚踝。 一个人的脚踝有多脆弱?如果关注球类运动,便会知道知道多少足球篮球职业倒在了脚踝处的伤病。 这次,李外尘没再收力,他用尽了力。 于此瞬间,一种剥离感侵袭了邓迪的大脑。 邓迪人傻了,这是怎样的伤痛感,他大脑感知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一只脚。就走着走着,突然一只脚掉了下去,断掉了。 这种疼痛甚至让他无法痛喊出来,只知道天旋地转,自己向地上倒去。 嘭,邓迪的头磕到了墙面,然后整个身子摔在地上,直接晕倒过去。 李外尘大口喘着气,松开手来。 他的手紧紧抓着地面,手指攥在地上,减缓着他后背的疼痛。 他拿指甲抓着水泥地,也抵不住这样疼痛的继续。 第四十九章 这一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明白了。 邓迪、李外尘、祝歌、张商、宁老师、门卫、邓迪的舍友、惊动的老师。 所有人在这一刻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李外尘的后背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这是他换来祝歌平安的代价。 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邓迪、李外尘与门卫以外,其余的人,第二天才真正的知道。不过在其他人知道的时候,邓迪与李外尘两人已经在医院了。 第二天,知道了真相的祝歌泣不成声,她一直趴在桌子上哭。 在这以前,她根本不知道李外尘为他做的这些事情。 她错误的以为自己以自己的方式向那些欺辱她的人最好的复仇了,如今才知道,李外尘帮她挡住了最最最重要的一刀。 宁老师没透露太多的消息,他知道的也许比他所说的更多,可宁老师不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老师叹气,也只在叹气。还有一个月又是寒假了,也是这帮孩子在学校里的最后一个假期了。马上就要高考了,班里的事情还层出不穷,又是赵飞琪,又是邓迪。对于这些学生来讲,这是他们人生里极度重要的半年啊,不能再有事情耽误他们的前程了。 看着窗户外面,新的一年又要来了,一代人离开,新的一代人又要来。 就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你想让它快点度过也好,你想快点摒弃也好,它都会定时来,从不缺席。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小周末,祝歌才有机会去医院探望李外尘。 邓迪是轻伤,早早的出院了,不过他被带走了,等待他的是一场审判。 而李外尘,伤势严重,现在还在医院。 祝歌在花店买了一簇满天星,去探望李外尘。 她很喜欢花,作为一个心里一直有一个小世界的女孩子,她特别想在家里种满花,起床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花,睡觉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花,与喜欢的人一起赏花,然后一起收集喜欢的花瓣。 捧着花,祝歌进入病房。 李外尘看见祝歌进来了,躺着微笑起来,但是身子没动,他不能动。 “你来了。”他说。 祝歌把花放在床头,坐在李外尘病床旁的椅子上,静默。 她好想说话,好想把话掏心窝地一字不落的全说出来,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从何开始。 “你的伤怎么样了?”这略带尴尬的话成了祝歌的开场白。 “没大碍,等我出院之后我回家养一下就行。”李外尘说的很轻松。 可他说的再轻松,也没法骗过祝歌。 在此前,祝歌问了李外尘的病情。李外尘的脊柱断掉了,很严重。虽然没有伤及脊髓,但也是需要很长很长的恢复时间,要经过严密的复位治疗。 如果不是因为祝歌,现在的他一定坐在整个教室阳光最好的地方,翻阅着书本,离自己的音乐路越来越近。 李外尘越是说自己没有事情,祝歌内心也就越一步的痛楚。 “都是我不好。”祝歌低下头。 “啊,害,你在说什么呢。”李外尘保持着身体姿势不动,他说话也没有敢太大声,不然不利于恢复。 “要不是我没能注意到邓迪,你也不会……” “但你搞明白。那天晚上的事情,都是我主动去做的,不是你让我去做的。” “可……” “你要做得,是让那群恶意中伤你的人闭嘴,让他们付出代价,这些你全做到了。而阻止邓迪,是我要做的事情,我也做到了。我们彼此间都独立地做到了这些。” 李外尘坚定地跟祝歌这样,可祝歌还是心理上很难过。 “对了,这里是医疗费,我舅舅让我带过来的。”祝歌从包里拿出来钱,她舅舅嘱托了好多次,这里面的钱撞得比医疗费多一些,但一定要告诉李外尘只是医疗费。 李外尘嘴唇抽动一下,看上去是本来想说什么,但是他又把话咽了下去,什么也都没有说。 这笔医疗费对于李外尘的确是一笔很不菲的费用,他之前卖唱的钱也只是勉强够。 静默的二人彼此看着对方,都好像是有话要说,有话说不出。 祝歌问李外尘接下来怎么办,李外尘说他照旧,考上音乐学院。 李外尘让祝歌继续再努力,告诉她配得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只要她去追便可了。 旧沓沓的信纸包着钱平放在桌子上,在旁边是闪烁烁的满天星,窗外溢出的阳光洒了进来,而病床上的人一动不能动,只能背对着美好而又闪烁的太阳,人世间的烟火气与闪熠熠的光芒或许就是如此吧。 离开医院后,祝歌才意识到,可能再也不会在学校里面见到李外尘了。 或许,李外尘也会意识到,他也不能在学校里见到祝歌了,等他能站起来的时候,可能自己已经毕业了吧。 你所看到的人究竟会有怎样的一个未来,这是一个有意思的事吧。 时间过得很快。 新年很快过去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祝歌在海边听着李外尘唱歌。 短短的一年,又是骤变。 期末考试结束,祝歌的成绩有一些退步。 语文109,数学122,英语130,理综219,总分580. 这个学期的确发生了很多影响精力的事情,可成绩不会因为有借口就变高。 寒假,祝歌依旧是图书馆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若是这两点再加上一点,那应该再加一个菜市场,自己一个人生活,总还是要买菜做饭的。 哦对,李外尘出院了,但是需要在家静养。祝歌提过再去看望李外尘,但李外尘没有让她那样做,一切的看望,留到考试结束吧。 在寒冷的冬日中,祝歌喜欢喝上热热的汤,整个身子都会暖起来,不过,这一天她去菜市场的时候天色稍晚了些。许多小商贩都开始收摊了,把东西包裹都打包起来,准备离去。 祝歌在菜市中都奔跑起来了,今天一定是学习学的太入神了,都给忘了买菜了。 唔,想买茄子,想买芹菜,啊对,家里的大料也已经用完了,越想越忙,越想缺的东西越多。 一辆辆拉货的面包车把东西都把菜品装起来而走了,所剩的东西越来越少。 “您好,还有芹菜吗?”祝歌大口哈着气,找到了一个老婆婆还在摊位上收拾。 “芹菜,哎呀你早来半个小时还有,这里有姜,没声多少了,不然你包圆了吧小姑娘。”老婆婆说着就把姜往塑料袋里装。 “啊,我不需要啦……”祝歌连忙摇手。 “哎,这还有一点,我也给你装上。”老婆婆继续装。 两个人交流起来真的困难得很,本来祝歌就已经晚了,但还是在老婆婆这里拖住了。 不过,老婆婆的嘴皮子溜得很,祝歌本来打算已经走了,可是老婆婆说的的确很让人心动,连祝歌都想要买了。 讨论到最后,老婆婆成功把自己剩下的韭菜打包给了祝歌,祝歌也心满意足的买了,毕竟是双赢。 议论至最后,祝歌提了一袋韭菜。 今天至少再把茄子买了吧,祝歌是这么打算的。 “婆婆,你还有茄子吗?”祝歌附下身子问。 老婆婆把不要的烂菜叶一点一点的拔去,然后迎合着祝歌:“没有了,不过你可以买大蒜,你做茄子里不得加蒜吗?” “啊,我不爱吃蒜。” “那我给你包几个,给你便宜一点,你吃几个就习惯了。”老婆婆把蒜又开始打包。 “不必了!”祝歌知道自己在说下去就好把她这里的东西包圆了,于是连忙转移话题:“您知道这里哪里卖蒜……不,不不!卖茄子吗?” 老婆婆把抓蒜的手放下,思绪渐渐深起来,一个劲的回想:“茄子啊,茄子的话,恩……我想想,好像北门,北门那里有一家,她家的茄子特别特别多,每天都会有余,而且走得也晚。” “谢谢!不过,哪里是北啊?”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祝歌平常不分东西南北。 老婆婆给祝歌指了一个方向,然后加着自己的描述:“你看见那个口了吗,你先左拐再右拐,然后走直直的一条道看见一个红色的摊子,你再左拐在走一小段,发现一个蓝色的亭子,看到这你就基本找到了,那个蓝色亭子对面就是我说的那个摊子。” 还不如说东西南北的,一下子直接把祝歌给绕晕了。 “额,额。”祝歌反应了半天,才勉强记住了路线,她自己都不确保能不能找到。 “挺简单的,你找找看。” “那我走了!再见啦婆婆!”祝歌怕自己再晚了那里也收摊了,立马跟婆婆告别。 婆婆也跟祝歌说再见,嘴里念叨着:“多好的孩子啊,真可爱啊。” 祝歌一溜烟的小跑,照着婆婆说的方向,左拐,右拐,红色摊子,再拐,亭子,亭子的对面。 遗憾的是,小贩刚刚把所有的蔬果装上了面包车,已经准备发车了。 不知道现在拦一下还来不来得及,祝歌刚想喊一下,她看到了副驾驶上坐的人。 这个坐的人直接让她惊讶地失了声。 难道是长得像,还是……不,不会看错。 虽然她身上穿的不是校服,虽然她看上去比以前黑了一些,虽然好像比以前胖了一些…… 但是,这个人祝歌是不可能看错的,那是!那是赵嘉嘉! 赵嘉嘉在云锁三中的假失踪,让祝歌蒙上了两年的谣言!就是那个赵嘉嘉! 发动机响起,面包车开走了,愈来愈远,副驾驶上的赵嘉嘉没有看见祝歌。 几分钟后,祝歌才缓过神来。 朝着那个车开走的方向,祝歌吐出冷飕飕的一口气。 第五十章 与赵嘉嘉相见,这是在祝歌梦里都会发生的事情。 而且,形式绝对多种多样,对于一个内心世界丰富的人,这都应该是世纪之见。 这种相见,应该像是俩个立下盟约的武侠的站在孤零零的两个山巅上,持着剑各自孤傲。 又或者,是一人在茫茫大海上经理暴风雨与巨浪,踏入神秘孤岛之后的相见。 再不济,也应该是重重追查到底,然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现实的逻辑总是没有这么复杂,不会给你一个浩大篇章的铺垫,这场本应该是世纪之巅的相遇最后竟然是一个很不起眼也正常不过的逻辑---祝歌刚刚好来这里买菜,赵嘉嘉也刚刚好从这里离开。 甚至,这种无厘头的相遇根本没有什么恶目相向,眼神里眼神外都是戏,赵嘉嘉压根儿就没看见祝歌。 祝歌反应过来的时候想去追,可早已晚,本来就反应不及时,而人又怎么能跑过车呢。 但,面对赵嘉嘉,祝歌不会就此打住。 最早传祝歌谣言的刘石,祝歌与他势不两立;最加深谣言的柳谭谭,祝歌也把这份恨记了下来;欺凌祝歌的赵飞琪,祝歌展开了报复,然而,只有赵嘉嘉,像是把关系洗的最开的一个人,一切都是因她莫名其妙的消失而起,一切也都是因为她那胡说八道的日记而存在,可她也偏偏是最少有消息的人。 这,怎么能算了? 一只蚂蚁背负着一块儿小面包屑爬过祝歌的脚底,从祝歌脚下的缝儿穿行而过。 祝歌拿出手机,记下了时间。 赵嘉嘉做的是拉货的车,她所在的摊位是北门旁的摊位,而大概六点半的时候是她离开的时候。有这些消息,她总能等来,总能等来。 鲁滨逊等了28年才有了离开孤岛的机会,祝歌不等28年,因为今天的相遇,她也明白根本不用28年才能再见到赵嘉嘉,大不了明天,明天不行就大不了后天,后天再不行大不了就大后天,祝歌的寒假还有一些日子,总不可能这是赵嘉嘉在这里出现的最后一次吧。 第二天,祝歌穿了一身黑衣服,她从来不这么搭配衣服,自己也并不怎么喜欢黑色。 她四点半就来到了菜市场,蹲坐在一个角落里。 蓝色亭子的摊位空空的,周围的摊位倒是挺热闹,还有卖甘蔗的,祝歌喜欢甘蔗的味道却又不喜欢吃甘蔗。她喜欢甜甜的感觉,但是甘蔗真的实在太费牙了,咬不动。 她蹲了二十分钟,便不等了,到蓝色亭子旁边的摊位。 这里有卖橘子的,她买了一袋子橘子,她自己亲手挑的,不过,她挑的橘子不是看上去最新鲜的,也不是看上去最大个的,偏偏相反,她都挑的是里面的小橘子。 付完钱,祝歌跟买橘子的老爷爷聊起来了。 “爷爷,旁边这个摊位是卖什么的。” 老爷爷在隔壁水果摊顺了一个枣,含在嘴里说话。 本来老爷爷说的方言味就很重,加上含了一颗枣,说的什么更听不懂了。 祝歌只听懂了“蔬菜”“大蒜”这两个词。 “那爷爷,这个摊位都什么时候出摊啊,今天怎么没来?”祝歌继续问,她知道这儿卖蔬菜,她还知道这里卖茄子呢,可她对这个摊主才更感兴趣一些呢。 爷爷枣终于吃完了,说话也比刚刚清楚了一些:“这户啊,今天不在这卖,他每天搁的地儿都不一样,一天在一天不在的,生意倒是挺好,自己种的地。最近几个月也不跟以前一样自己忙活了,他侄女儿也来帮忙了。” 说完后,老爷爷又从隔壁摊儿顺了一颗枣,交付给祝歌的手里,还一边说:“这枣甜。” 祝歌谢过了老爷爷,接过了枣,含在嘴里,她是觉得有点儿涩,舌头都沙沙的,不过还是很礼貌的说:“真的很甜!” 原来,原来赵嘉嘉是这里摊主的侄女。 她从云锁三中离开之后便没有去上学,是来到了这里。 祝歌会想起之前跟赵嘉嘉接触的时光,她们似乎从未有过任何矛盾。 甚至,她是班里面对赵嘉嘉最好最好的人了。 为什么赵嘉嘉要这样做? 又是一天,这次祝歌四点来到了菜市场。 蓝色亭子对面的摊位还是空无一人,今天连旁边水果摊的老爷爷都没有来。 有几个小孩子在玩滋水枪,嗖嗖的把地面弄得湿了一片。 今天的祝歌仍穿着一袭黑色的装扮,可同样今天也是没有结果的一天的等待。 祝歌不着急。 第三天,祝歌第三天来这里等着出现了。 她仍穿着一袭与自己不搭的黑装,仍是下午四点来到菜市场。 今天菜市里的人比以往要多一些,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大家喜欢在哪些特别的时候去买菜吗?或许吧。 今日不同。 蓝色亭子的对面的摊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还有看上去十分新鲜的茄子,旁边还有西红柿,值得一提的是,里面有一个西红柿坏掉了,看着摊位的大叔完全都没有注意到,他可能光顾着吆喝客人去了。 那个熟悉的女人,赵嘉嘉就坐在摊位的另一个座位上,忙着迎合客人,有人来买东西,她就告诉人家价格,把那些东西一个一个装进袋子里,用秤称出价格。 祝歌插着兜,她穿着黑色的连帽夹克,套着头,在几十米之外的一辆车后面注视着这一切。 她看着赵嘉嘉,注视着一丝一毫的表情,想从中解读出点东西来,哪怕是一颦一笑祝歌都想意会出赵嘉嘉是怎样的心境,可让人失望的是,赵嘉嘉的任何表情都那样正常,在没有客人的时候平静的坐着,有客人来的时候连忙笑着招呼,就像世界芸芸丛生中的一员。 如果被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毁掉了美好时光暂且不提,可这个毁掉了祝歌两年甚至更长的人竟是如此的普通,这怎么也没法让人接受。 祝歌在犹豫,她是一定要找赵嘉嘉把事情问个清楚的,究竟在何时去盘问比较好?她的大伯就在旁边,看上去凶神恶煞,身高一米八,体重二百斤,一脸的横肉,吆喝的声音也很凶悍,祝歌是不可能面对这个庞然大物不管不顾就能从赵嘉嘉嘴里套出话的。这个中年大伯只会把她赶走,而且名正言顺---这打扰了人家的生意。 于是,祝歌坐在了地上,她把帽子套的更严实了一些。 等待,等待。或许赵嘉嘉会有单独的时候呢,如果今天没有,那就下次,假期过了一半,大不了剩下的一半,祝歌就用来干这个事情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祝歌就坐在这里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看着大伯重复着算着一个又一个的账,看着大伯把一包又一包的蔬菜放在了秤上。不知道祝歌在做什么的人或许以为她是一个诗人,在看着游走的人们即兴作诗,还可能以为祝歌是一个画家,现在脑海描绘出一个又一个的景象,一会在拿出画板和纸笔,画出一道又一道的景象。 不过祝歌都不是,她只是一个想知道真相的人。 不知怎么了,大伯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喊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快,看起来已经有些着急了。 他喊着,叫喊着,吆喝着,连喊了好几次,一个客人都没来。 终于,他不等待了,站起来提紧了裤子,用双手薅了薅自己剩的已经不多的头发,长喘了一口气儿。 “你帮我看会摊,我上个厕所,中午吃多了。” 大伯用手扶着自己凸出来的肚子,外八字的脚大步流星的迈出去,赵嘉嘉没大有精神的点了点头,坐在摊面前没精打采的。 在学校的时候,赵嘉嘉也总是这样的表情,她总是考的不好,也没有别的特别突出的地方,所以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祝歌再熟悉不过了。偶尔有考的突然很理想的时候,赵嘉嘉会拿给祝歌看,在祝歌夸她的时候,赵嘉嘉的表情也会比之前变得明朗得多。 祝歌知道赵嘉嘉开心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表情,也同样明白不太开心的时候赵嘉嘉是什么样的样子,而她现在守在摊位前的样子,无疑是不开心的。 不开心是吗?很巧,祝歌也不开心,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后,这几天都不是很开心。 你太坏人的心情了,赵嘉嘉。 摊位上只有赵嘉嘉一个人,也没有别的顾客。祝歌站了起来,手插在兜里向赵嘉嘉一步一步地走去。 她低着头,只能看见自己的脚步,她穿着自己唯一的一双黑色的鞋子,这双鞋是她舅舅买给她的第一双鞋。那个时候,舅舅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颜色,后来,舅舅总能给她买喜欢的东西。 终于,她脚步停在了摊位面前,甚至可以看见好几箱西红柿就躺在自己面前。 祝歌低着头,还又套着帽子,赵嘉嘉没有认出来。 “你好,想要点什么?都是新鲜的。”赵嘉嘉说。 这个声音……对,就是这个声线,赵嘉嘉的声音,祝歌听得浑身都发麻,一个疙瘩又一个疙瘩的在肌肤上延伸开来。 这么久……终于见到了你,赵嘉嘉。 祝歌把头又低了点,声音极其低沉。 “拿点茄子。” “行,我来帮你装。” 赵嘉嘉立马起身拿起塑料袋,开始装茄子,装了不少之后才问上一句:“这些够吗?” 祝歌把帽子脱下,抬起头。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啊。” 赵嘉嘉视线也从茄子移开,落在了祝歌的身上。 她手里拿着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茄子在地上滚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茄子在地上滚呀滚,直接滚去了别的摊位。 赵嘉嘉的嘴唇开始哆嗦,哆嗦的厉害。 祝歌站定在原地,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太久没见,所以比较激动?” “你是祝歌?” 赵嘉嘉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废话。 她究竟在讲什么废话? 想现在装作不认识?你真的来得及吗? 算了,你想装傻就装吧,也不知道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祝歌俯下身,把那个滚落在地上的茄子捡了起来,用手扫了扫上面沾上的灰。 谁知道在这短短的一小会,就这短短的蹲下身子的这么一会,赵嘉嘉竟然跑了! 她不管现在看着的摊位,这还有一堆蔬菜在这里摆着呢,她是踢开挡着自己的椅子直接就跑开了。 这……是祝歌的到来把她吓傻了? 祝歌没愣神,直接起身追了起来。 旁边摊位的大爷呆住了,怎么回事的这俩人,一个来买菜,一个来卖菜,卖菜的看了买菜的一眼直接就跑了?买菜的还去追?不明白的大爷还在喊了一句:“你摊儿不要啦?” 赵嘉嘉还在前面跑,看来是真的不要了。 要说,赵嘉嘉是真的不会跑,她跑的一点儿章程也没有,连个具体路线都没有,真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直在乱跑,跑到东边、跑到西边,没有路了在折回,祝歌紧紧追着她。 跟着跟着,赵嘉嘉跑到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这里就在菜市场的旁边,算是废弃的一片儿土地,草长的高度都有人的膝盖一样高了,地上还有各种各样暗处的小石头大石头,这些石头下还有许多虫子的卵,如果掀开,一定会被石头下面的样子惊愕住的。 在杂草丛里,赵嘉嘉跑的似乎有点累了,她大口喘着气,呼哧呼哧的。 祝歌离赵嘉嘉的距离越来越近,现在,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赵嘉嘉…… “你别跑了。”祝歌伸出手,抓住了赵嘉嘉的肩膀。 在祝歌的手触到赵嘉嘉的一瞬间,赵嘉嘉用胳膊肘往后死死顶了一下,直接戳到了祝歌的胸口,一下子把祝歌顶的没上来气。 “别碰我!”赵嘉嘉大吼着又跑开。 这一下力度可不小,祝歌突然间呼吸都困难起来,脑袋空空的,一个踉跄刚好被一块儿石头绊倒在地。 她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缓了大概三十秒,才恢复了过来。 等到祝歌起来继续寻找赵嘉嘉的踪迹的时候,这片杂草地已是空无一人。 太奇怪了!要知道这片草地还是很大的,用三十秒的时间直接跑的连人影都没了是不可能的。 难道是趴在了地上?毕竟这里的草都长得这么高,还是说,难道…… 在这片杂草地上,有一个小木屋,好像以前是有人住在那里面的,自从屋主去世之后,木屋里的东西被亲戚们搬空,这个小屋就这么放在这里,杂草也都这么长起来了。 小木屋连门都没有。里面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柜子,想必是因为太破了根本都没有人要。 祝歌走进小木屋,里面一股朽掉的木头味冲冲的入到鼻中。 这里是赵嘉嘉唯一可能躲进的地方了。 而那个小棍子,也是木屋里唯一能藏身的地方。 可这个味也太冲了,赵嘉嘉真的会在里面吗?或者说,赵嘉嘉真的能忍受这个味道嘛? 果不其然,不出半分钟,柜门立刻被打开,赵嘉嘉被呛得从柜子里摔出来,跪倒在地上,一直“咳咳咳”“咳咳咳”个不停。 于这种味道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么久,也是难为她了。 等到赵嘉嘉咳嗽停下来的时候,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穿着一袭黑衣的祝歌,眼泪都快留下来了。 “你饶我一命吧,你饶了我吧,祝歌……” 这样的说辞也太过唐突了,怎么就饶了一命?祝歌根本还没想着拿她怎么办呢。 祝歌从木屋里走出来,用手招了招赵嘉嘉,喊她出来:“别在里面聊,味儿太冲了。” 赵嘉嘉立马点头,低着身子从木屋里很快走出来。 她看上去还是很没有自信,还是像是以前的样子,包括动作的小细节都很像。 似乎赵嘉嘉与以前还是完全一样,可,这个赵嘉嘉藏着祝歌太多不知道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消失那么久,为什么又会把一切失踪的原因全部转接给祝歌身上。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我会害你吗?”祝歌问。 赵嘉嘉把身子弓下,两只手挡在脸前,根本不敢看着祝歌。 祝歌抓住赵嘉嘉一只手臂,猛地拽下。 “别别别,我不敢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给你做什么都行。” 赵嘉嘉一边求饶,一边又用被拽下的手挡住脸。 害怕、自卑、怯懦,这些同时在赵嘉嘉身上显现出来。 连祝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她以为二人的见面不是这样子的,她以为赵嘉嘉或许会像柳谭谭一样,表面看上去不会伤害别人,实际上心里藏着一个又一个的小算盘,但是赵嘉嘉这幅模样根本就不像是藏着什么小算盘的样子,她本就如此。 祝歌的心里还是波澜不定,但她还是语气很平稳平和地说出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 “这……这……”赵嘉嘉还是怯生生的。 “告诉我,你不告诉我的话永远不会结束。” “我,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为什么你走了,要在日记里记录那么多关于我的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祝歌深究。 赵嘉嘉闭上眼睛,鼓起勇气才说出了四个字。 “因为嫉妒。” 我,赵嘉嘉,没有朋友。 我不孤傲,我不是清高,我也不是不合群,我想拥有朋友,只是没有人在乎我。 我去喜欢她们喜欢的东西,我去参与她们的话题,我努力学着她们的动作,学着她们的一颦一笑,学着她们说话的语气。 我根本融不进去,大家只是礼貌客气的回答我,完全不是接纳我的姿态。 她们所说的,她们所讲的,我也理解不了,我好像不是这一个世界的人,我想进入这世界,只是没人管我。 班里的大家对我并不差,只是太过于稀疏平常了。 她们对我也礼貌,可是这种礼貌非常具有距离感,也正是这种特别的礼貌让我觉得我根本就融入不进来。 我有一个叫做柳谭谭的同学,她就是这样。她会耐心的跟我说话,也会有好吃的分享给我,这都让我感受到温暖。但是,我愈发越觉得她心里并不接纳我。 如果我和另一个人同时找她聊天,她一定会先理另一个人。如果我和别人同时叫她,她先看的都是另一个人,如果五个人在她面前,她有四颗糖,她会把那四颗糖给别人,而对我说一声不好意思。 她跟我说过的话,她总记不住,同样的内容可能跟我说过好几次,大概是她与谁都这样说,所以记不住跟我说没说过。我跟她说过的东西,她记不住。 她做得这些东西有错吗?没有错。但我就是这样敏感的第一个人,我咒恨一切让我感到不舒服的瞬间。 过了很久,我都在这种不被接纳的生活里度过的。 突然,我终于发现一个人能接纳我。 她的名字叫做祝歌,漂亮,体贴,对我也很好。 更重要的,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她人身上没有的东西,叫做真诚。 祝歌能记住跟我说过什么,也能记住我对她说过什么,我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尊重。 她知道我想开一个幼儿园,还与我聊过,哪怕半年后,我们再聊起以后长大以后要做的事情后,她还是记得。 在她这里,我能找到被接纳的感觉。 不过,与她聊天的时候,我也不是什么心里话都愿意说。 比如,我知道我很自卑,但我从不愿意承认。我不敢跟祝歌说我打心眼里自卑,我只会跟她说,我喜欢现在的样子。 但是,这个唯一能给我归属感的人,时不时的让我感觉不舒服。 她总是在提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温冉。 祝歌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里总是亮亮的。 我自己也知道,是祝歌信任自己,才能跟自己讲她和温冉自己的事情,但是我总是不舒服。 不止如此,我视祝歌为唯一,她却和我不一样。 大家总是能接纳她,对她都很亲昵,为什么?因为她漂亮?因为她好相处? 总是有人会兴致勃勃地去找她,也会有人向她表白。 为什么,我视她为我的唯一,她却与我不一样? 时日累计,我觉得越来越不自在。甚至我后悔有这一段友谊。 如果我根本不认识她,世界可能会清净一大半,我开始后悔。 有一天,我发现了我不再喜欢她,我讨厌她。 不假,是真的讨厌,我嫉妒得很。 每一天,我看她过得如此快乐,就格外的煎熬。 分明,分明大家都是能合得来的人,为什么你要比我快乐? 我不,我不允许。 有这么能让你快乐的人,是不是很快就会忘记我?你能不能一生都记住我? 在这里的日子,我一天比一天崩溃。 我不忍了,我要离开这里。 对,我要受到重视,我离家出走,我闹失踪,我要大家开始找我,在意我的离开。 我查看了周围的摄像头,我知道怎么走一条没有摄像头的路,我要去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 对了,如果只是失踪,或许大家很快要忘了我。 我必须要让这成为一个津津乐道的话题。 对了,我有日记本。 我在日记本写下一些完全没发生的事情,一定会有人感到惊诧,一定会成为大家口中的热点话题的。 对,就这样。 我写了祝歌的名字,写了一些近几天完全没有发生的事情。 等我失踪后,发现这个日记本,一定会有人找到祝歌,问完祝歌后发现这些事情完全没发生过,一定会成为一个很爆炸的事件,祝歌成为焦点,也一定会一生都记得我这个人。 你,祝歌,来做我的见证者吧。 这样,你会永远记住我。 第五十二章 赵嘉嘉选择了离家出走,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引起注意的方式。 她在本子里记下了子虚乌有的事情,祝歌就是那个她选择的记录的子虚乌有的人。 在赵嘉嘉要出走的前几天,她都不曾去找祝歌,但是她在日记本中记下了与祝歌的时时刻刻,这样,祝歌就成为了在赵嘉嘉失踪以前与她进行了最后互动的人。 第二天,时候已到。赵嘉嘉选择了那条监控最少的路,走到一片儿荒无人烟的地方,这里没有监控,甚至十里内不见人。 赵嘉嘉没有考虑过后面的问题,她但凡考虑一件事情,只会想第一步,接下来的去哪里、吃什么、该怎样生活,她没想过。 在路上一直走。从天蒙蒙亮的时候赵嘉嘉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她一天都没吃饭没喝水,肚子饿的咕咕叫,嘴唇也早已干裂,嗓子发烫,现在夕阳都出来了,赵嘉嘉还在走。 这里是一处麦田,现在正在灌溉,啊,大口大口的水啊…… 赵嘉嘉一头栽倒水管旁,嘴放在水管边。 无力,昏沉。 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老农民的家里。 老农民发现了麦田里晕倒的赵嘉嘉,把她带到了家里面,让她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旁边放上了水和吃的。 赵嘉嘉醒了,老农民决定把她送回去。 赵嘉嘉跪下了。 她怎么可能愿意回去?自己才刚自导自演一天啊! 随后,赵嘉嘉编造了一个谎言,就如童话里的那样。自己有一个恶毒的后妈,自己整天受尽了欺负,然后有一天,爸爸去世了,后妈说不要她了,让她滚出了家,她走着走着就晕倒在了麦田里。 这些故事当然都是编的,真实情况是赵嘉嘉的妈妈在很远的外地打工,爸爸十年前出门了一趟就失踪了,再也没回来。出门前跟妈妈吵了一个周的架了。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说出来感觉也像是编的,所以赵嘉嘉跟谁也不说,把现实说出来被以为是假的,那不说也倒无妨。 老农民听着赵嘉嘉的故事,插着手好像一直在思考什么。 赵嘉嘉跟老农民磕头,求能收留自己。 老农民又插了一会手,接着很久才说道:“你先睡觉吧。” 第二天的时候,老农民说收留了赵嘉嘉。 可能是因为法律观念淡薄,老农民也没把这事通报上去,就正常的每天给赵嘉嘉饭吃,带她去干活。 对外,老农也一直瞒着这件事。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在这段时间里,云锁三中发起了以正义为名对祝歌进行了声讨。 国际上,有战乱的,有地震的,有种种变故。 与外界不同,赵嘉嘉在老农家中过了心安理得的一段儿时间。 赵嘉嘉就这样每天过着干活、吃饭,在心里想象着缺少自己的班级会变得什么样,在学校里又会不会有热议,祝歌也会不会总是想起自己,然后揣度着自己究竟到了哪里去? 这样的生活,赵嘉嘉感受到了乐趣。 纸不包住火,老农家的事情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有人看见了老农旁边平增了一个小闺女,立马联想到了各种拐卖一类的恶□□件,坚决报了警。 赵嘉嘉的离开带来了一片混乱,她被带回去也是同样的一片混乱。 一切落定之后,赵嘉嘉也不再上学了。 她回学校收拾了东西,班主任特地跟她谈了一次话,从中,她了解到祝歌因为这件事情带来的困扰转了学。 再后来,就来帮自己大伯干活了。 赵嘉嘉和大伯没什么感情,在自己爸爸离开家之后,自己和大伯的接触并不多。赵嘉嘉的妈妈也是一时不知道该让赵嘉嘉怎么办才把她托付给她大伯的。 不太快乐的学生时光,遗忘痛苦的逃避时光,不太快乐的跟着大伯的时光。这就是对于赵嘉嘉的一个简单概述了。 当然,这些只是赵嘉嘉身上发生的实际情况。以赵嘉嘉畏畏缩缩的表达,大概跟祝歌表述清楚的只有百分之五十吧,具体发生了什么祝歌清楚,但是至于细节,赵嘉嘉没说明白。 祝歌听着赵嘉嘉所讲,一直听完,全程没打断一句话,直到赵嘉嘉说完了所有,祝歌才再说话。 在祝歌的心中,也是极其复杂的,像是一堆浆糊揉在了一起。 “所以,因为我对你最好,所以你报复我?” 这个问题,是祝歌所有问题里,让自己最费解的一个。 她想骂脏话,这有什么逻辑可言? 如果自己像其他人一样,对赵嘉嘉做得也是表面工作,只是随声附和,礼貌性的答复。反而自己还不会惹上这堆麻烦是吗? 所有麻烦的诞生,都是因为自己对赵嘉嘉太好了? 在赵嘉嘉故事中,祝歌只是听到自己是因为对她太好才被注意到而引发嫉妒后,全程都憋了一股很沉重的委屈。 “我,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我一开始没想这些。”赵嘉嘉怯怯的回答。 “没想这么多?就是因为你没想这么多,我才会变成这样!” 祝歌大口吸气,她急促蹿升着火气。 许多许多的画面在祝歌脑海里重现,因为赵嘉嘉没想那么多。刘石跟全班说自己是凶手,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柳谭谭暗地里把自己的关系搅和的稀巴烂,离开三中去了另一个陌生的学校,刘石在学校外堵住自己,刘石来到三中准备报复,新班级对自己的梳理,赵飞琪欺负自己…… 间接导致的后果,还包括李外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现在只能呆在床上…… 哪怕赵嘉嘉把自己说的再悲惨,再情有可原,这些后果都是不可逆的。更何况,祝歌根本就接受不了这一切的动机。 看着祝歌一点一点的喘气,赵嘉嘉也知错一样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 你知道现在祝歌最崩溃的地方是什么吗? 无论是刘石、柳谭谭还是赵飞琪,这些把祝歌生活搅的稀巴烂的人,做那些烂事的时候本身就是带着浓厚的敌意的。 刘石就是要祝歌毁掉,柳谭谭就是要让所有人把祝歌视为敌人、孤立出去。而赵飞琪,也就是要把祝歌彻底击垮。 而且,至始至终,他们的恶意都极其明显。 在自己和温冉找上刘石门之后,刘石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在自己反抗地把餐牌朝柳谭谭甩出的时候,柳谭谭也是一副要搞垮你的姿态。赵飞琪哪怕在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一副求祝歌原谅的姿态。 只有赵嘉嘉不一样。 她身上并没有其他人那种恶意。哪怕她讨厌过自己,可是导致这些祸患的不是这些恶意,而只是因为她“没想那么多”,甚至日记本写下自己的名字的本意还不是因为“讨厌”,而是一句听起来很可笑的一句“这样你便会永远记住我”。 如果赵嘉嘉也是有着敌意,也是有着一心整垮祝歌的决心,此时祝歌一定能更好受得多,可是,可是现实不是如此啊!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对手戏,一直都不是。 赵嘉嘉不知道祝歌内心在想什么,她只看出了祝歌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要不,你说该怎么办吧。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赵嘉嘉补充。 怎么办?我要你做会时光机,改变你当初那个没有经过思考的决定,现实吗? 祝歌不指望能补救什么了,她只希望自己以后能愿望成真,温冉能愿望成真,李外尘能愿望成真,方一丹能愿望成真。祝歌不需要补救,需要的是发泄。 “我打你一巴掌。”祝歌说。 赵嘉嘉一听,身子抖了一下,大概是她没想到以前一直很温和的祝歌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但最后还是把眼睛紧闭,把脸向前伸了伸。 赵嘉嘉的身子在发抖,裤子破旧的样子像是退了色,在向上看去,她的眼角沾上一层厚厚的灰,在学校里的时候,她打理的都比现在要好。 祝歌把自己的手掌伸出来,她举在天空,随时都可以扇下这个巴掌。 她有正当的理由,也有正当的愤怒打下这一下,而且还是在赵嘉嘉同意之后。 看着自己的手掌,祝歌觉得眼熟,之前自己被拖到厕所里,赵飞琪扇自己的时候,面前也总是一个手掌在晃悠。 究竟打不打下去? 不,要打,不要总是圣母模样。你应该打下去的。 不,不要打,打了之后你也无法和自己和解。 就在打与不打的犹豫中,祝歌犹犹豫豫的将手拍下,她以为自己会打出狠狠的一巴掌,结果却是轻轻一拍,就像洗完脸后给脸上擦补水的强度。 赵嘉嘉没反应过来,连祝歌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这……”赵嘉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打完了!” 祝歌脑子也一团乱,收回了手。 赵嘉嘉以为这是祝歌的原谅,说了一声谢谢。 祝歌没有原谅赵嘉嘉,她只是在自己的坎上死活迈不下去了。 俩人互相发呆,互相没法说,互相没有看着彼此。 太阳开始变暗。 “我能先回去吗?”赵嘉嘉突然说。 “什么?” “就是先走了。” 祝歌怀疑自己听错了,继续问:“你要走?” “我大伯脾气不好,我这么长时间没看摊跑了,会骂我的……” 赵嘉嘉一如既往的胆小。 祝歌定住了一下,说:“好。” 赵嘉嘉往后轻退,不好意思的样子,悄悄走开。 又只剩了祝歌自己一个人。 “你做到了。你真的让我记了一辈子。” 祝歌自言自语。 她不觉得自己原谅了赵嘉嘉。可是她下不去手。 第五十三章 新学期,也是祝歌整个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 最后三个月。 所有事情都改闲置一边了。 包括那堆烂事。 祝歌每天的生活开始单调起来,起床,学校,学习,吃早饭时间补一觉,学习,午饭,学习,晚饭,学习,回家,学习,睡觉。 第一次模拟考试,她考得并不好,成绩甚至一度落后之前的几十分。 她也没找借口,继续努力学习。 一模结束后一阵子,班里开了一次总结班会。 别的班的班会开的都很早,都是一模结束马上就趁热打铁,然后年轻的班主任们使劲打气,大家一鼓作气的一齐努力,而这个新班主任宁老师可不一样,别的班都开完好几天了,班主任们都在教室里谈论了班会的效果后,宁老师才突然一拍脑袋:“哦对,还有班会这个东西,我怎么给忘了。” 在大家都准备第二次模拟考试的时候,宁老师开了第二次班会。 宁老师甚至没有给大家打一波鸡血,更没有对班里的成绩进行分析和建议,直接就做到讲台上的椅子上,挺着干瘦的身躯,问:“你们以后向做什么?想考哪个大学?” 他是让同学们挨个回答的,全班都说完需要一整个晚上的时间,这对于不到一百天高考的学生来说是极其奢侈的。 而每个同学们说完,宁老师的点评也极其的犀利。用犀利这个词似乎也不好,但就是跟其他人不大一样。 愈是有希望的人,他愈是浇了一盆冷水;愈是离目标越远的人,他给的希望也就越多。 离目标大学差10分甚至是已经差不多达标的人,宁老师告诉他不要想得太理所当然。 离目标大学差着一百多分的人,宁老师却一直鼓励着坚持下去。 看起来似乎有一些反常规。 方一丹谈到自己的理想的时候,她说自己什么都没有想过,就想着考着什么样就去哪里,压着哪个大学的线就去哪个大学,压着哪个专业的线就去哪个专业。 这样子听起来似乎很潇洒,但是宁老师坐在讲台上却摇了摇头。 “虽然学习很紧张,但是也建议你们仔细想一下自己的未来规划吧,不然可能在以后几年乃至更长时间才能校正过来。” 方一丹没有太放在心上,坐下了。 轮到张商说的时候,张商站起来后好久才说话。 “我觉得我应该考不上太好的大学,至于工作的话,我想以后能成为一名体育栏目的编辑,” 张商是仔细想过这东西的,他太喜欢体育了,他喜欢了篮球,喜欢足球,跑步在也在行,但是成为一名运动员的话,他真的不够格。 在班级篮球联赛里,他能作为班里一个重要得分点发光发热,屡屡命中关键球;在班级足球联赛中,他也是一名任何班级都想要的铁血后卫;在长跑上,他的八百米也是全校前五的成绩。 看起来,还不错,但是他也知道,以他的篮球水平,别说职业,自己能不能打上大学联赛都不知道。以他的足球水平,同样谈不上职业,就连校队去参加更高级别比赛都会吃瘪。而他的田径,连个小区的全□□动会都跑不赢。 这些事情,张商知道只能作为自己的爱好,当把这些当成职业后,便又是自找没趣了。 于是,他找了一个周全的办法,就是当一名体育栏目编辑。 宁老师似乎读过张商的新路历程,他教了这么多学生,爱好当不了饭碗的人比比皆是。也同样不少选择了跟爱好相关的工作。 宁老师说:“你的想法不错,但是不要觉得这是很容易打成的事情,你越是觉得简单,这里的竞争一定是越大的,你要与数不尽的人们去竞争。” 这句话挺戳张商的心的,张商本以为自己已经退而求其次了,目标应该轻易达成才对,宁老师算是给他提了一个醒。 轮到祝歌发言的时候,祝歌很快就站起来了。 “我想考全国最好的政法大学,以后学法律,然后当一名律师。” 在云锁三中被大家所唾弃的时候,祝歌便已经笃定这个念头了。她跟温冉聊过,温冉跟她也有相同的目标,那所学校也设立了新闻学专业,温冉想到那所大学里面学习新闻学。 “挺好的,挺好的。”宁老师一边说,一边翻阅起成绩单,然后谈到:“不过你的一模成绩离你要去的学校分数还差不少啊,如果是你以前的成绩还能接近一些。” “我有信心。” 宁老师本来是在自言自语,但祝歌竟然应答了。 可能是宁老师也没想到祝歌会接他的话,所以被接了话茬之后反而有一些高兴。 “好啊好啊,有志气,真的挺好的。我十几年前也有一个学生励志学法,他在最后一个学期就好像突然开窍了,本来目标都没定那么高,蹭蹭蹭的分数直接提上去了。祝歌,我觉得你也能。” 祝歌说了句谢谢老师,便坐了。 她的一模的确有些差了,离她的目标大学还有五十分之远,而就算以前没有考砸的时候,距离自己的目标大学也有二十几分。 但是,如果伸伸手就能达到,她也不会给自己立下目标了。 温冉、李外尘、舅舅都相信她可以的,祝歌自己也要去相信。 这一晚上的班会,大家的感触是不同的。 有的人觉得,整个一个晚上都在这没有意义的一问一答里结束了,算是虚度。不如在其他人讲话的时候拿出一道习题做一做,轮到自己的时候,随便糊弄糊弄的过去了。 也有人觉得,宁老师教过了这么多学生,他能给出一个很好的建议的。难得有机会让老师聆听一下自己心里的声音,所以答得格外的认真。 无论是怎么觉得,都没有正确与错误之分。大家在心里都是想让自己在最后能够考得更好,只是看法不同罢了。 第二次模拟考试,祝歌的成绩回归正常,离目标大学还有二十分的距离。 第三次模拟考试,祝歌超常发挥,离目标大学只有五分的距离了。 不知不觉得,离高考只剩一个周的时间了。 这个时候,心态往往更重要。有的人甚至开始找起了偏方---比如自己穿哪套衣服考得成绩会高一些,就像有的足球运动员进足球场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都是有讲究的。这些偏方本身并没有起到作用,可能带来的心里安慰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周,学校给放了假。也算是让大家好好调节一下心态了,不过大多数人还是留在学校里学习,呆上一整天。 祝歌在这个周去看望了李外尘,李外尘的身体已经恢复很多了,只要不进行剧烈运动,随便散散步什么的早已没有了问题。不过李外尘也嘲讽了他自己的成绩一番,看起来是考不上了。 哦,很巧,两人的考场在同一所学校,只不过不在同一个考场罢了。 他看上去开朗多了,比起刚认识的那阵,他更爱笑了。 临走的时候,李外尘告诉祝歌一定能考好的。 祝歌轻轻点点头,她也祝福了李外尘。 祝歌有点心痛,若是李外尘没有受伤,在学校里好好复习的话,成绩一定比现在会好上很多的。 每天晚上,祝歌会拿出手机来看,温冉和她会互相发短信鼓励彼此,温冉说她这几次模拟考试成绩都很不错,其中两次的分数都是超过了她们要考大学的录取分数线,这也不禁让祝歌有了更大的斗志--若要想跟温冉考到同一所大学,一定要拿出更好的发挥状态。 看着墙上距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少,祝歌都没想到这一天竟然可以到来的这么快。 高考前夕,祝歌十一点钟就躺在了床上。 整个高三,祝歌睡觉时间大概都是在十二点半以后。而离考试还有一个周的时候,祝歌改成了十一点半睡觉,为了建立起良好的生物钟。 这一天,她十一点躺下,满脑子都是明天的情景。 滴答,滴答,滴答,时钟的指针悄悄划过。 平日里,睡觉就是一项奢侈品,也是一天最快乐的环节之一。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白天积累了一天的劳累,祝歌总是一到床上就能很快的睡着。 可就在考前的这一天,祝歌却像是喝了十杯浓咖啡一样,怎么都没睡着。 等啊,等啊,十一点半了,或许是生物钟停在了十一点半的时候,那么十一点半该睡着了吧? 依旧没有,甚至没有沾上一丝困意。 是因为高考这一天终于来了吗?祝歌换了个睡姿。 滴答,滴答,滴答。 十二点了。 祝歌觉得不太对,她不能再拖了。 一定是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太吵闹了,这才让她睡不着,于是祝歌起床,开灯,把墙上的钟摘了下来,丢在了客厅。 等到祝歌再度回到被窝的时候,她觉得清净多了,一定很快就可以睡着了。 翻了个身,十二点半了。 又辗转反侧,一点了。 祝歌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她太紧张太紧张了,一直都想着明天的考试,一点都没有放下紧绷的神经。 “啊。不要再想这些了!” 祝歌暗自抱怨,把枕头蒙在了头上。 困,请你困一些。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对,手机搜一个催眠曲,放着放着肯定就睡着了。 可结果就是,无论哪一种方式,都没让祝歌睡着,哪怕一秒钟。 一顿折腾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早上三点钟。 还有三个多小时,祝歌就该起床了。 祝歌放弃了折腾。 算了。 再一次,祝歌又打开了灯。 既然睡不着,那就不睡了。 离高考还有六个小时,在一片漆黑的小区里,祝歌家灯独亮着。 她拿出语文笔记,一页一页的看去。 第五十四章 高考前一晚上,祝歌一秒都没有睡,不是她不想,是她睡不着。 等到天亮了以后,祝歌发现自己的身子有一些累,因为大脑没能得到休息的缘故,好像也迟钝了一些。 可祝歌给自己的心里暗示是,这就是你最好的自己了,不必担心。 由于一夜没睡,祝歌根本就不用起床,于是早早的出发就去考点了,一路上还没有什么人。在出门前,祝歌把自己要带的东西检查了十几遍,尽管从第一遍开始祝歌就发现已经准备齐全了,但她还是不断地看,不断地看。 刚刚到考点学校的门外,有一处花坛,花坛里种着成群的牵牛花,朝上开放,像一只只小崽子。 但是,引起祝歌注意的并不是花坛上种的花,而是一个坐在花坛上的人。 “哎!李外尘!” 李外尘坐在花坛上,他双手撑住花坛,头高高抬起,向着太阳,像是一颗植物正在进行光合作用。 对啊,李外尘和祝歌都是在这所学校考试。 比较有意思的是,李外尘这一天穿的是校服。是夏天的短袖校服,祝歌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李外尘穿校服的样子,要知道他在学校的时候可都不怎么穿校服啊。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么早。”李外尘迎着阳光说。 “你还挺能算的。你是算到了昨天晚上我没睡着?” “没睡着?怎么了?太紧张了?”李外尘看过来,啊,他的气色到很好,昨天晚上一定睡得很好吧。 “应该是吧。哎,今天考试我可不能睡着吧。”祝歌开着玩笑地说。 “睡不着说明大脑足够的兴奋,等考完之后好好补觉就好了。”李外尘添了一句。 “我尽力啦,你也加油!” “啊,对了。怎么今天见你穿校服了,以前可从没见你穿过。” 李外尘一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崭新的校服,的确没穿过几次。 “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穿了吧。” 很快,就到了仅考场的时间了,祝歌和李外尘的考场分别在两边,不同路,分别走了不同的路。 路上的大家提着考试要用到的东西,像极了一个个斗士。 祝歌很早进入了考场,检查通过之后祝歌找到了自己的桌子坐下,把要用的东西齐齐整整的放在了桌子上。 看来,是担忧过度了,虽然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可是现在的精神还可以呢,要是给一道数学题出来,祝歌也能像平日一样流利地解答出来。 在等待所有考生进入考场的时候,祝歌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准考证,理由也比较俏皮,读读文字,一会找找做阅读理解的感觉。 恩,拍的这张照片拍的不是很好,要是下次拍照的时候笑一笑可能就好了。祝歌边开着照片边说。 一个考生从祝歌前面走过,走到祝歌这里特意停住了脚步。 “哎?祝歌,你也在这个考场啊?” 祝歌一边说着“对啊”一边不假思索的抬起头,难道遇到熟人了? 可是头还没抬起来,祝歌就觉得这个声音不对劲。 等她彻底抬起头的时候,这种不对劲的感觉的确被证实了。 柳谭谭拿着自己的文件袋朝着祝歌很柔很柔的笑。 祝歌确实一幅直接僵掉的表情。 太久没见了,真的太久了,久到听到柳谭谭的声音后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比起定住的祝歌,柳谭谭从容太多,从容一千倍,一万倍。 “看来是缘分呢,加油好好考。”柳谭谭笑得真切,拿着文件袋从祝歌身边飘飘然走过,一个个看着座子上的信息,最后在考场最边上的位置坐下了。 祝歌突然开始冒汗,今天恰巧是一个阴天。昨天的气温比今天高三度祝歌都没觉得太热,可一时间自己竟然汗直接流到了脚下。 接着是后劲十足的干呕,祝歌立马捂住了嘴。 一整晚没睡,身体机能本来就不太好,现在更加崩溃了。 “老师,我去上厕所。” “去吧,进来的时候再检查一遍。”监考员放行。 祝歌立马奔向厕所,面对着厕所的镜子,祝歌把脸张在水槽上。 她接着干呕了整整一分钟,但好像有东西卡在嗓子眼一样。 混蛋,自己为什么连见她一眼都要这种反应。 为什么自己如何这么抗拒她,分明这种相遇是求之不得的啊,那样胡扯的谣言能如真相一样被传播的如此真切,逃离不了柳谭谭的功劳,柳谭谭深知大家的心理,她专挑大家愿意相信的地方说,而她本身在同学群里威望就极高,所有人也都愿意相信她。 这是一个自己恨都来不及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抵触? 可能,她出现的不是时候啊。 在让赵飞琪付出代价后,备考状态的祝歌就把以前的怨念放在了一边了。她想的是等考完之后再一笔一笔地算,但柳谭谭这可倒好,在最当天以这种不经意的方式出现,一切都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在最不经意的时候,麻烦事总是会来,像是越好的一样。 讲道理,祝歌的内心比起以前已经强大太多太多了,她敢一个人去找刘石对质,也能面对害怕的方一丹时脱下衣服证明自己不会伤害她,甚至自己也不惜再度被欺凌一次抓取到赵飞琪的证据,如无意外,她早就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了,可偏偏柳谭谭就是这个意外。 因为大家都能看出来刘石的莽撞,都能看出来赵飞琪的盛气凌人,但是柳谭谭不一样。根本没有人能在柳谭谭身上发现太大的瑕疵,而柳谭谭身上唯一仅存的恶毒,只有祝歌自己知道,因为自己被针对过。 哦不,还有一个人也知道,李外尘曾经看见过柳谭谭给别人水里下泻药,陈年烂事了。 祝歌用清水让自己稍稍清醒了,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再不进考场,考试就要开考了。 进考场的时候,祝歌特意没让自己的视线扫到过柳谭谭,可是余光在柳谭谭那里始终有一个位置,这就叫做愿不想面对什么,越逃避不掉吧。 扔下所有杂念,好好准备吧。祝歌这样告诉自己。 铃响,开考。 两个半小时后,铃响,收卷。 下午,铃响,开考。 两个小时候,铃响,收卷。 两科考完,祝歌把所有注意力都努力集中在试卷上,她尽力了,毕竟还拖着一个一夜未睡的身子。 祝歌也几乎把所有心里暗示都用上了,对于自己一晚没睡,祝歌始终告诉自己这么年轻,一晚上不睡影响不会太大的;但柳谭谭这里,祝歌始终没有骗过自己,确实,她被柳谭谭的存在干扰到了。 当天晚上,祝歌十一点躺在床上,依旧闭着眼睛却睡不着。 那个滴答滴答响的钟早就丢在了客厅了,可祝歌总觉得有东西在朝着她,或许那个东西住在心里,根本驱赶不掉吧。 十二点,没睡着,祝歌数羊。 一点,没睡着,祝歌放起了催眠曲。 两点,没睡着。 …… 三点,放弃,不睡了。 祝歌觉得自己心里实在太差劲了,要是心里抗压能力强一点点就好了,也不用太好,能睡着就行了。 三点刚过,祝歌披上了衣服,下了楼。 凌晨三点,在大家都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祝歌走在街道小巷里,仰望着头看星星。 星星真奇怪,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亮,有的不亮,有的地方很密集,有的地方又很空。 祝歌开始给这些星星取名字,这个最可爱的星星就叫做温冉星,这个很孤独的就叫做李外尘星,哦,这个看上去很活泼,叫做方一丹星好了,哎,这里有一个小只的,那就把它叫做祝歌星吧,咦,怎么有个星星还一闪一闪的,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就叫它小猩猩吧,对,动物园的猩猩,毕竟大家都是一个读音嘛。 越看星星们,越觉得它们可爱。 在高考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半,有一个小女生在对着天空起名字,想想还挺温柔的。 给星星起名字起到了四点,祝歌突然觉得有一丝困意。 回家,睡觉。 在看完一番星星之后,祝歌还真的睡着了,做了一个甜甜的梦。 虽然在六点多的时候,她又起床了,但这也是她两天中唯一的一段睡眠时间呢。 等考完了,一定要先回家倒头睡。祝歌给自己许了诺。 第二天考试,是祝歌成绩起伏最大的理综。 祝歌按照自己的节奏做题,平常她做理综的时候就习惯先做哪些题,后做哪些题,一切算的刚刚好。 第一天考试的时候,祝歌状态的确不是很好,可今天她调整了过来。 铃响前五分钟,祝歌答完了题。之前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祝歌就是剩了两道大题没有答完,在最后一分钟草率的随便填上了几个空。 考完理综,祝歌拿起文件袋走出教室,现在只剩最后一科了。 刚走一点,柳谭谭也一溜烟的跑出教室。 “祝歌,我们一起吃饭吧,在这个考场我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 “我英语也好,吃饭的时候我给你说一些我考试的小技巧也好。”柳谭谭莞尔一笑,一幅初恋脸的模样。 “不必了。”祝歌拒绝后立马就走了。 看着祝歌直接离去的背影,柳谭谭脸色还是很好,拎着文件袋若无其事的走掉了。 下午,英语考完,收笔。 祝歌把笔装进文件袋里,默念着,结束了,结束了。 自己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考完的情境,该有多自由、多轻松。 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祝歌没有半点轻松。 更多的还是懊悔吧,懊悔第一天的考试并没有发挥好。 考试结束当天,祝歌回家倒头就睡。 一觉直接到了第二天中午。 第五十五章 考完了。 大家都有一种解脱感,都是从高三高压状态下解脱的兴奋。这种解脱感祝歌同样也有,不过这种解脱感并不是来自于学业的压力。而是来自于这一年多来的煎熬。 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座有着她谣言的地方。 考完的第三天后,同学聚会。 方一丹主动要拉着祝歌一起参加。 在餐厅,他们包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房间,点了一桌子菜,几个男生凑在一起点了不少酒。 大家说着笑着,商量着吃完之后再去KTV来一场狂欢。 班里的人喝的不少,开始畅谈起来。 “哎,没想到三年过得这么快,关键是我tm的英语没写完……” “去去去,今天这日子聊什么考试,我真想给你一下子!” “好好好,不聊,今天为了开心!” 一片快活的气息。 祝歌没能融入得了这种氛围,饭桌上,她只跟方一丹说了话,除去跟方一丹说的话外,唯一的一句话是有人给她递酒杯时她说“不好意思,我喝饮料就好”。 也可能是自己不太喜欢热闹的环境吧,祝歌这样想到。 祝歌有点害怕跟班里同学交流,因为她不知道这里有谁把关于她的谣言信以为真,背地里痛骂自己。 在去KTV的路上的时候,方一丹拉着祝歌的手,在祝歌耳边问祝歌:“你考的怎么样啊?” “我觉得考得不太好,不过估计也能勉强过去啦。” “那你觉得能考上你想去的大学吗?” 祝歌陷入了一小段沉默。 在考完的第二天,祝歌和温冉通过一个电话。 祝歌有些难受,她告诉温冉自己第一天的状态不是很好,可能跟温冉考不到同一所大学了。 第二天的理综与英语,祝歌有把握,但她第一天考的是真的状态全失,若是这两天都有第二天的发挥的话,才能和温冉一同前往一所学校。温冉的成绩本来就好。 温冉电话那里有一小阵没说话,随后温冉才告诉祝歌自己考得也不好,告诉祝歌没事,她们可以约在其他学校相见的。 回忆完这一小段,祝歌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答复方一丹:“应该是考不上了,但也无妨。” 在KTV里,大家前脚迈进去,后脚歌单就满满的了。 麦霸还不少,方一丹也挤到人群里点了一首《盛夏的果实》。 “你不点歌吗?”方一丹问祝歌。 “这个歌单已经够长啦。”祝歌摇摇头。 唱歌的时候,百态也丛生。 笑着唱的,哭着唱的,跑调唱的,还有歌神一曲惊艳众人的。有的是乐趣。 还有一个班里面沉默寡言的男孩子,唱歌之前表白了一个女生。全班也跟着起哄。 看着大家能欢脱的玩成一片,祝歌挺羡慕的,如果自己身上没有那么奇怪的流言,自己也会作为起哄的一份子吧。 三小时过后,麦克风开始把在了固定的几个人手里。 有些喝醉的男生已经睡着了。 方一丹有些累了,她靠在祝歌的肩膀上。 轻轻地鼾声在祝歌旁边响起。 今天的方一丹和大家在一起也玩的很开心,可方一丹也没有因此把祝歌忘在了角落,一旦意识到祝歌有些孤单的时候,又会回来陪着祝歌。 这个女生没有太多小心思,真实又可爱。 在一个男生拿起麦克风声嘶力竭的时候,张商从男生群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祝歌身边坐下了。 在邓迪那件事之后,张商还是不会过来找祝歌说话,今天这依然是第一次。 “今天玩得怎么样,开心吗?”他问。 “恩,挺开心的。” 祝歌其实今天也有些孤单,但是看着大家都很开心,觉得说开心才是一个圆满的回答。 “不上去点一首歌吗?” “不点啦,大家有些人都睡着了。” 几句看似客套的话后,张商看起来也有想说的话,不过好像一直放在嘴边。 或许,张商内心一定有几十个声音同时响起,他在做很激烈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吧。 到最后,张商放弃了自己要说的话了。 “没有什么事啦,玩的开心就好了。”张商又起身了。 不过在从祝歌身边走过前,他还是跟祝歌补充了一个问题。 “我这么久没有找你,你怪不怪我?” 这还真的问住了祝歌,祝歌也不禁问自己这个问题。 即便在张商心中,他相信了刘石的话,可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张商也冲出来保护了祝歌。 “如果你真的相信过我的话,我不会怪的。” 祝歌给出了这个答案,这也是她心里所想的。 张商思考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了什么,又点头又摇头的,但是最后还是回到了KTV原来的位置坐下,直到这夜结束。 这两人彼此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说完了人生中对彼此的最后一句话,和见完了彼此最后一面了。 这夜过后,二人再未相见过。直到大学期间的前两年,每年祝歌生日张商都会给祝歌发一条“生日快乐”,祝歌也会回复谢谢。第三年,张商便再也没有发去过短信了,二人彻底再无交集。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时间放回现在,高考后的假期还没过完,成绩也还没有出来。 有人说,高考完不要对答案,不然这个假期会缩短很多的。 可祝歌对自己考试成绩还是心里有数的,她就算不对成绩也不会太快乐,自己分明就知道考得不好,不必逃避了。 她决定倒着来对,先对英语。 虽然在考英语前的那个中午,柳谭谭找了一次自己,还好自己心情没受太大影响,合计下来,状态发挥还不错,135分以上没有问题。 接下来对的是理综,自己做理综的时候状态极好,特别是物理,做题的时候茅塞顿开,很多要思考的题祝歌一眼就找到了做题的方法,非常顺利。 理综一对下来,看上去考得也不错,除了化学部分自己对有机物那里的掌握一直不太好以外,其余部分都比平常发挥要好。 至于最后的两科,祝歌要对答案也要鼓起十足的勇气啊。 打开数学答案的时候,只扫了几眼,祝歌就有想退出去的冲动。 要知道,祝歌前几次模拟都是靠数学来提分的,可这次单单看完了选择题填空题,祝歌就没太有信心了。 不过都打开了,也不要临阵退缩了,早点知道自己考的什么样,早点做好心理准备。 考完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不假,只是祝歌要早早做好心里准备才能接受得了她的成绩。 看完了数学,祝歌心里算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数学考得稀碎,平日里哪一套模拟题祝歌都能在一百三十分以上,但这次真的,乱糟糟的。 就算理综考得再好,但是这次数学,祝歌能考上心仪大学的概率就已经渺茫了。 最后,祝歌看了一眼语文。语文的答案相较于其他科目比较开放,但是也是有一套判断标准的,具体也能看出自己的考得如何。 祝歌对完了语文答案,同样不好,虽不至于数学给她带来的冲击那么大,但是也算是让祝歌彻底死心了----自己考不到目标的大学。 身子有些疲软的祝歌晃晃悠悠地躺到了床上,深深吐出一口气出来。 “唉。” 高考爆发这种东西看来是没属于自己了。 不知不觉得,祝歌躺在床上睡着了。 在睡梦中,祝歌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周围都是一道道高楼,面前有一家小餐馆,餐馆里面什么都不卖,只卖烤板栗。 “来吃烤板栗,不要钱。”餐馆的老板说。 祝歌坐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烤板栗不要钱。 在老板把一盘香喷喷的烤板栗端上来的时候,他的腰间响起了铃铃铃的声音,是手机铃声。 不过老板一直没有接,他跟没有听见一样。 “老板,你的手机响了。”祝歌提醒。 “不是我的手机,是你的。”老板说。 “啊,怎么是我的手机?”祝歌翻翻自己的口袋,发现没有找到,又有点疑惑:“啊?我好像忘带手机了。” 老板和蔼的笑着,朝祝歌做了摆手的手势。 摆着摆着,祝歌的视线模糊了。 哗,祝歌从睡梦中醒来,摆在桌子上的手机正在响着铃声。 原来是一场梦,意识到这一点的祝歌立马从床上起来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 是温冉打来的。 接起电话,温冉一上来就很温和的调侃:“怎么了,歌,考完了就把我忘了,也想不起来约我出去了?” 睡眼惺忪的祝歌带着困意挠了挠头:“啊,不好意思啦,最近有点累,不如我们下周……” “别下周了,明天出来玩,去公园拍照。”温冉直接接话道。 “啊?要不然明天我们逛街去,买点好看的衣服,等下周再去公园……” “哎,你就从衣柜里选一下吧。过两天我家里带着我要去旅游了,恐怕除了明天也没有别的时间了,你就将就一下吧,嘻嘻。” 啊,出去旅游,祝歌翻了一个白眼,看来只有明天喽。 “哎呀,你去到处玩,那没人陪我了呗?” “所以不今天约你明天出去了吗,哎呀,来来来吗。”温冉在电话那里撒娇。 “行行,明天有空好吧。”祝歌又翻了个白眼。 “不说了先挂啦!明天上午早点起,去你家找你。” 嘟嘟---- 祝歌把电话放到一边,又一跃躺回了床上。 呵,女人…… 好吧,那就先把成绩的事情放到一边,明天好好跟温冉玩一天喽。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大早,祝歌开始把衣柜里面的衣服试了一个遍。 每试一件,祝歌还要在镜子面前摆弄上好久、好久。 最后,祝歌还是选择了一件黑色的小裙子,这条裙子是温冉送给她的。 她穿着这件衣服在镜子面前转了十分钟,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满意,最后也理所应当的决定,就要这件了,不换了。 早上九点,温冉敲了祝歌的门。 祝歌小跑地跑到大门前,猛地打开。 “滴滴,好看吗!” 温冉才刚刚开门,祝歌就这么热情,可受到了惊吓。 今天的温冉把头发披在了肩膀上,看起来知性,有一股向四处散发开来的文艺气息。 温冉还背了三脚架和相机,准备十足。 她们商量着今天一起去公园拍照,好好地呆上一天,至于午饭呢,当然是先去采购好,然后在公园野餐啦。 一块红白色格子的野餐布,大把大把的零食,加了冰的奶茶,还有水果捞,二人准备吃的准备的可多了,吃不了也可以装在背包里再带回去。 坐了一阵子车,祝歌和温冉一齐来到了她们要去的公园。 据说,这个公园在工作日的时候可安静了,但是这几天人好像比原来多了不少,多半都是小情侣,大概是高考之后大家都有时间来逛荡了。 “温冉,你要去旅游啊?”二人把野餐布放好,铺上了吃的之后,祝歌突然问。 “害,考试之前跟我约好的呗,不提这个了。我们聊聊别的吧。” 温冉把野餐布的角儿都铺的平整。 不聊旅游,她们也有很多很多可以聊的,这么久没相见的二人当然有说不完的话。 不,就算她们天天见面,同样也可以有根本说不完的话。 说着说着,口就开始渴了,就要开始喝东西。喝着合着,感觉得吃点东西,也就开始吃了。 大大小小各式吃的摆在野餐垫上,温冉第一个拿起的就是一瓶酸奶。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出去吗?”温冉喝着酸奶问。 “第一次,好像蛮久远了,我记得是一个冬天。”祝歌开始回忆。 “恩,是一个冬天,那天我还把一个雪球塞在你帽子里了。”温冉把酸奶放下,又捧起来了自己的水杯。 “咦,你说着我都开始冷了。”在夏天聊冬天,还是比较舒服的,至少心里会清凉一下。 “哈哈哈哈,那天就是很冷,所以我们去了一家店,那家店是卖烤板栗的,真的好好吃。不过下次我们再去那里的时候,那家店就搬走了。” “恩,我记得,老板说客户实在太少了。”祝歌想起来了。 “对啊。很多事情都不能如愿。” 话题突然变得静默与沉重。 很多事情都不能如愿,是这样的。 “是啊,我考砸了。上不了约定好的大学了。”祝歌把头低下。 “具体怎么样啊?” “我给自己估了一下分,最主要是数学考得不好,总分比那所大学要低了三十分。不然这样吧,我跟你去一所城市,到时候大家总是还可以一直在一起。” 祝歌随手拿起了一盒小零食,好与不好自己总该接受这个结果吧。就算上不了那所学校,没法跟温冉在一所学校里,那就一同在一个城市呗,周末一起去逛街,冬天再去吃不同的烤板栗。咦,对了,温冉之前打过辩论赛,她的能力肯定去了大学也是星光熠熠,比赛的时候祝歌也可以给她去加油。 温冉盯着野餐布上的一瓶罐头,也浅浅笑了一下。 “没事啦。大家在哪里都可以发光发热的,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难以料到的。” 祝歌没太在意,喝了一口奶茶。 午饭结束,她们准备的食物数量挺多的,但是祝歌和温冉竟然都吃完了,本身她们俩的饭量可都不大,祝歌觉得,可能跟自己跟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时,胃口都会变得大的吧。 她们在公园里走走停停,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温冉在以前跟自己说,她特别喜欢荡秋千,自己既能无拘无束地荡千秋,背后还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一定会接住她。 她们拍了许许多多的照片,每一张都是一张甜蜜的脸贴着另一张甜蜜的脸。 走着,停下,拍照,走着,停下,拍照,不知不觉得,都已经四点多了。 在一片皱皱的土地上,有一丛花高高地长起来,祝歌没有见过这样的花,但觉得十分好看。 花是白色的,一朵就超级大只,众多的花瓣守护在花蕊旁,像极了一个个小小的白色守护神。 “啊,这朵花真好看,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祝歌拉住了温冉。 温冉朝着花看了一眼,这时光线流入她的眼睛,眼睛中亮出了这朵花的样貌。 “这是荼蘼。”温冉说。 “荼蘼……吗?”祝歌端正地看着花瓣,祝歌知道这种花,可是才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过来。 “恩,有一句诗就是说荼蘼的,是这么写的:‘千钟尚欲偕春醉,幸有荼蘼与海棠’,这朵花的出现总是十分伤感的,它在春天过后才会开放一段时间,你见到了它,也就代表春天结束了。”温冉给祝歌科普到。 “那能享受夏天,也算不错啦。”祝歌接话。 温冉在笑,没回答,而是说了一句无关的话:“你查一下手机吧,看看我说的诗对不对,我不知道自己记没记错。” “啊?好。”祝歌把头低下,翻起了手机。 诗是没错的,祝歌刚说完,温冉就拉着祝歌的手又走开了。 俩人走着走着,路过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湖,不过阳光照在水上,又却波光粼粼,这湖水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平庸。 天色不再跟午后一样的予人希望与色彩,红晕已装点在了湖水上。 祝歌和温冉抓着湖旁的木头栏杆,一齐看向湖面。 温冉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一个一直埋藏在祝歌心底的事情。 “祝歌,赵嘉嘉的事情对你产生了是不是很大的影响啊?” “啊。”祝歌静默了一秒钟,才说:“是的,很大很大。” “那你克服了这些……困难吗?” 祝歌想了一下,她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觉得没有,我只是渐渐遗忘了吧。” “那你怎么看待柳谭谭啊?”温冉又问。 温冉的确足够了解祝歌,柳谭谭带来的伤害比其他人带给祝歌的伤害还要大。 柳谭谭,是吗?祝歌叹了口气,看着远处的天边。 “我好讨厌她,她明明知道我什么也没做,却……为了迎合别人而攻击我。” 提到柳谭谭,祝歌总有这么一口气。 祝歌看着天边,温冉却低头看着下面的湖水。 “在你离开三中后,我找过柳谭谭。”温冉说。 “啊?” “准确地说我单独去质问过柳谭谭,我问她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自己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却不是站出来的那个人,而是……而是成为了大多数人,去迎合大多数人。我不理解。”温冉继续说。 祝歌看着温冉的眼睛,温冉出奇的平静,十分平稳,眼里看的仿佛也不是湖面,而是一块冰冷的水泥。 “她怎么说?” “柳谭谭告诉我,这是她成长要付出的代价。成长就是,你要收敛住你真正的自己,收敛住你的真实想法,然后去选择一个能带来更大好处的路。简单的来说,就是不要在乎对错,去在乎利弊。” 祝歌沉默了。是啊,不在乎对错,去在乎利弊。柳谭谭顺从了更多的人想法,顺应了更多人的观念,避免了不必的争吵,而说了让更多人喜欢的话。 换言之,柳谭谭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和祝歌作对,而是大家都希望她这么做。大家希望柳谭谭是什么样子的,柳谭谭就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在大多数的人眼睛里,柳谭谭就是完美的,与心理想象的那个人相契合。在当时,攻击祝歌就等于站在正义的一方,而“完美”化身的柳谭谭也一定会是正义这一方的人。 所以,柳谭谭的做法也并不难理解。当然,只是不难理解,并不代表是对的。 可是一旁的温冉一直摇头,她似乎连理解都理解不了。 不在乎对错,在乎利弊。这叫做成长吗? “哪里有什么成长,那只不过是变老罢了。” 温冉一边叹气,一边看着静静的湖水。 天空中的红晕淡去,渐渐变得漆黑。 天晚了,温冉和祝歌,终还是要告别的。 祝歌说要送温冉回家,温冉坚决不让,并且非常坚决地说自己送。 祝歌没有拗过。温冉一直把祝歌送到了楼底下。 两个人说过再见之后,祝歌进居民楼的时候,温冉在后面把祝歌喊住了。 “祝歌。” “啊?” 温冉刚想说什么,可又转眼间嘻嘻一笑:“哎呀,我好像忘了说什么了。” 说完后,温冉俏皮的又跟祝歌招招手说再见。 温冉真是可爱,祝歌也挥挥手告别。 或许,下次见面的时候温冉就想起来要说什么了吧。 三天后,祝歌收到一个电话,是认识的号码,温冉的妈妈,以前存过这个号码。 “喂,阿姨?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抽泣的声音,是一个女人在哭。 “阿姨?怎么了?”祝歌有些疑惑。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气无力,软绵绵的,不仔细听根本都听不见,但是那句话还是让祝歌一辈子都没有忘掉。 “祝歌啊……温冉……她自杀了。” 第五十七章 温冉是服药死的,药物过量。 地点是在家中。温冉妈妈出差回来之后才发现的。 发现的时候,温冉趴在桌子上,温冉妈妈一度以为是温冉睡着了。一过去发现身子已经冷了。 在书桌上,除了一个空药瓶,还有一朵花,花的名字叫荼蘼。 而被发现的地点的这个家,并不是祝歌印象里温冉的家,而是另一个地方,温冉已经搬家一段时间了。 还有,温冉的爸爸妈妈完全没有提过带温冉旅游的事情,之所以温冉会跟祝歌说自己要去旅游,是想与祝歌早点一同出去最后一遭,她马上要去另一个世界了。 祝歌压根就不知道。 许多的事情也都说的清楚了。为什么温冉要送祝歌而坚决不让祝歌送自己回家,还有为什么那天祝歌去刘石的时候,敲了温冉家的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祝歌已入失了智,这辈子目前为止她都还算健康,没有那么多的大病小病,可从这一天开始,她的头会痛,偏头痛,只有扶住脑袋才能缓过来。 温冉的死讯直接在祝歌的脑中炸裂开来,毫不夸张。 祝歌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最了解温冉的一个人,等到温冉离开人世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连温冉真正住在哪里也不知道。 自这以后,世界在祝歌眼里便不是彩色,而是黯淡的一个一个色素组成的。 温冉一个字都没有向祝歌提起,真的一个字没有。在祝歌印象里,温冉还是那个开心幸福的人,懂得理解与尊重,一直都快乐与满足。 这一层一层的突变,让祝歌措不及防,仿若思维断层,一个一个脑神经元断开,跳脱而出。 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超于祝歌该有的认知。那种感觉,像楚门的世界里,楚门逃脱禁锢时,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被关在一个人为塑造的世界时产生的内心信仰崩塌。 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论发生了什么,祝歌都不能接受,她的大脑根本承受不起这些,这些代价承受不起。 温冉的妈妈告诉了祝歌一部分事情。 一开始还算正常,温冉回到家里如平常一样,活灵活现,再也正常不过了。唯一出现的一点不同就是平常喜欢晚睡的温冉都变得很早很早就睡觉,一回家跟爸爸妈妈说几句话就睡了。 温冉的妈妈没有发现温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高二下学期里有一次,温冉回到家中的时候,整个衣服上都是泥巴与污垢。 是谁见到都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温冉的妈妈当时就想知道发生怎么了,温冉是笑嘻嘻地说回家的时候在泥地里摔倒了,弄得一整身都是这样子。 她表现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脚滑摔倒了的样子,还一直说自己一会把衣服洗了就好,不用麻烦妈妈了。 温冉的妈妈看着温冉的样子,信以为真。她表现的实在是太正常了。 第一次发现情况没有那么简单的时候,是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 那个期末考试,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祝歌一下掉了二百分,直接变成倒数。 这种跨度,太过于夸张了。 这不是一个发挥不好能解释清楚的,这是质的变化。 温冉也一直没给妈妈一个能解释的明白的答案,而一直都觉得随缘就好的温冉的爸爸也急上了眉梢。 因为成绩的急速退步,妈妈着急地都快疯了,与自己的女儿吵了一架,说话都比平常要严重,而自己一直听话的女儿也罕见的回嘴了。 二人冷战了好几天,互不说话,就像视而不见一样。 温冉的爸爸在中间起着调节的作用,可是二人还是互相不说话,可愁死人了。 过去了五天时,温冉妈妈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解决方法,去找温冉谈心,端着一碗刚刚炖好的梨去找温冉。 她以为温冉会放下目前的争执,说自己会下次考试争取回来的。 可温冉只说了六个字。 “我不想读书了。” 一下温冉妈妈慌了神,一起找到了孩子她爸,劝着孩子。 孩子闹完,父母也跟着闹,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诉温冉这样不行,只剩最后一年了,一定要坚持下去。 温冉不想看见妈妈哭,于是还是答应了妈妈。 一波刚刚平息,温冉的爸爸在生意上突然出了问题。 温冉的爸爸在一年前做了一笔投资,在一笔看上去风险极低的投资上,温冉爸爸倾其所有,做了担保。 可就算再精明的商人也会失手,再看上去保险的事物也不一定安全。如果真的可以一眼万年,泰坦尼克号也根本不会沉没了。 温冉的爸爸失手了,做投资最切记的就是赌徒心理,不要做无法承担风险的投资。 那么多那么多的钱,全部赔进去了。 温冉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知道为什么爸爸整日坐在板凳上红着眼睛,知道妈妈一直好好地为什么突然生了重病,家里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发生了巨变。 以前读过一本书,叫做《活着》,当读到出生于富贵人家的主角短短时间内一贫如洗时只把这里当做是故事,没有想到一天会发现在自己身上。 没有办法,家里要把房子卖掉。 温冉的家房子地角很好,能卖一个好价钱,而这笔钱能帮助这个家庭暂时渡过难关。 根本不需要家庭会议决定要不要卖,因为根本没得选。 而至于以后住在哪里,温冉爸爸的朋友正好有认识的人在卖房子,价格难得的合适,只是房子的地角又远又偏。 还是没得选,只能这么做。 可那个房子离着温冉的学校四十公里。 温冉很乖巧,主动提出自己住校。 结束了走读生活的温冉再度住进了学校。 在学校里的事情,温冉的妈妈并不知道,只知道温冉后来一直对自己的成绩遮遮掩掩,就是不告诉自己。不过温冉一直在保证,她的成绩一定会上升回来的。 这一晃就考完了。 然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温冉的妈妈一直在哭,说自己这一年都没有好好关心过女儿,女儿分明都发生了这么明显的变化自己却什么也没做。 温冉的爸爸一拳又一拳的捶在自己胸口上,他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女儿最煎熬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祝歌的灵魂拖着自己麻木的□□离开了。 祝歌无数次的质问自己究竟为温冉做过什么。 她视温冉为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宝石,却连温冉受到过得煎熬都不知一点半点。 甚至,温冉在结束生命的前不久,还与自己一同出去了,而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温冉的不对劲的地方。 再去翻阅那一天拍下的照片,二人依偎的分明那么近,这真的是一个将要离去的人的样子吗? 对了,那一天,温冉说了一句关于荼蘼的诗句,并且让自己查,也正是在自己查的时候,温冉把荼蘼摘了下来吧。 荼蘼的花语代表代表着繁华褪去只留下一片孤独与寂寥。 如果祝歌早能洞悉这一切,多好? 这是罪恶的。这是极度罪恶的。 祝歌把头低下。 究竟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有两个人一定清楚这一切。 一个人叫做柳谭谭,在公园的时候,温冉提到了她的名字。 以柳谭谭的心计,找她什么都说不出的。 还有一个人,一个男生。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对温冉是什么样的感情,是恨吗? 但是能确信的是,那个男生曾经喜欢温冉,而且很长很长的时间。 祝歌不得不去找他。 就这样,祝歌去找了刘石。 高考完的刘石疯的很,不在家,听说出去玩了。 祝歌守在刘石的家门口,等着刘石回来。 她坐在楼道的地上,从白天开始等。 太阳落山了。 晚上十点,等待没有白费,刘石托着一个背带长长的背包一步一步迈来。 看到有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的地板上后,刘石停下了脚步。 “祝歌,你来干什么?” 祝歌的脸死黑死黑的,这是之前从没有过的样子。 “喂,今天这么晚了,我可没时间跟你絮叨,我家里面人等着呢。” 刘石没搭理祝歌,从口袋中拿出钥匙。 钥匙还没插入锁孔呢,祝歌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一句话。 “温冉死了。” 一句可以让浑身炙热的话。 刘石手抖了一下,手中的钥匙没捅入锁孔,相反,颤颤巍巍的手把钥匙直接捅在门上了,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你在说什么屁话?”刘石也不开门了,转身看着祝歌。 “她吃了过量的药,判定为自杀。” 每一个字从祝歌喉咙里迈出的时候,都是带着荆棘的。 “你,说什么?” 刘石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祝歌没必要拿温冉的性命跟自己胡说八道。 “温冉死了。你告诉我在学校里都发生过什么?” 刘石才意识到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一瞬间膝盖就软了,没站住,向后一倒一下子靠在了墙上。 “你瞎说什么呢?”刘石的眼睛快掉出来了,表情彻底失去控制,嘴唇颤抖着。 “你知道温冉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是吧?”祝歌向前问。 “滚滚滚,我不信,你把温冉家人电话号码给我,我再……” 刘石话未说完,祝歌一个巴掌扇在了刘石的脸上。 “你清醒一点,这是真的。” 刘石一猛地坐在地上,一幅世界末日的表情看着祝歌自言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祝歌把眼睛闭上,长叹一口气。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等你清醒过来了,找我。” 祝歌写了一张纸条放在刘石旁,走了。 别说刘石了,就连祝歌自己都没有清醒过来。 她在路上看到的所有人,都像是温冉。可她一个劲的奔过去后,那张脸又如此地陌生。 第五十八章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刘石给祝歌打了电话。 祝歌一直都在等着他打来。 那边的刘石,语气死沉沉的。 “在文化路那里有一家酒吧,叫灰岛,今晚过去,我告诉你。” “神经病,我不跟你去酒吧。” “你又不是没到18。就今天一天,你不来我就不告诉你了。你几点来都行,你不来我就在这里呆到明早。”刘石很确定地说。 “行。等我。” 晚上八点,祝歌穿着一身十分平常的衣服,路上打了一个车,去文化路的“灰岛”。 司机师傅拉着祝歌,看了一眼她穿的衣服,打趣地问:“小姑娘,你是出去玩?” 祝歌没说话,脸朝向窗外。 司机师傅也不再做声了,看来这是一个沉默的客人。 八点半,祝歌走进了“灰岛”,走进去第一秒,刘石就喊了一声“在这”。 刘石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上,桌上放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酒。 祝歌走过去坐下。 “我盯着门口一直等你过来。”刘石说。 “我说过我会来的。” “你喝什么?我没给你点,我怕你觉得我会给你喝的动手脚,你现在点也行,钱我付。”刘石喝了一口桌上的酒。 “我不喝。” 刘石点点头,接着说了一句自己根本不会说的话。 “对不起。” 这句话从刘石口中说出简直不可置信,之前的刘石巴不得把祝歌的皮拔下来。 “你不用整这一套。”祝歌应。 “这几天我整个人都是傻的。我现在想明白了,所以来跟你说这些。”刘石又端起酒,一下子喝的见底。 “其他多的少的都不用提,你就说温冉在学校里发生过什么。” “行。” 高二上学期,祝歌遭到了在学校中的“社会性死亡”。 因为刘石挑起争端,因为赵嘉嘉妈妈的大闹,还有那本莫名其妙的日记,祝歌跟赵嘉嘉失踪在众人心里都建立了一定的联系,更有人怀疑祝歌已经杀害了赵嘉嘉。 当时还有一些理中看客没有直接给祝歌批上罪名,但是柳谭谭把这一切更加颠覆。 柳谭谭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祝歌成了一个大庭广众之下掀餐具盘在别人身上的疯子。 因为没有办法在云锁三中再待下去了,祝歌选择了转学。 在本身成绩不错以及舅舅的帮助下,祝歌去了云锁一中上学。 在云锁三中,祝歌最挂记的人是温冉。 在千夫所指的时候,只有温冉一人还是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的。 后来祝歌离开了,最有爆炸性的话题在这个学校里也已经消失了。 所有人回归平常,只是有人或有意或无意的还会提起这件事。 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温冉年级第九名,柳谭谭年级第十名。年级前二十的人要一起准备一个研讨会,等到家长会的时候跟家长们传递经验。 一直都是交际花的柳谭谭主动来找温冉。 至于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肉眼可见的是,柳谭谭每次下课都会去教室门口等温冉,而温冉每一次出来连看都不看一眼柳谭谭,一下子就走掉。 看在眼里的刘石知道,因为祝歌的关系,温冉不会跟柳谭谭来往了,就像温冉不再跟自己来往一样。 大家在这个时候,对温冉的态度也产生了一定的变化。 之前温冉在大多数人眼里,也是一个极各种优秀为一身的女孩子。 不过此刻,温冉身上多了一些并不友好的标签。 “与祝歌交往甚好”算是一个,毕竟大家都觉得祝歌是那种坏到骨子里的人,跟祝歌在一起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与柳谭谭作对”“小气”算是两个,在祝歌离开学校之后,柳谭谭不计风评的好与坏影响,依旧愿意来帮助温冉,可温冉竟然就这么对待柳谭谭,属实不太地道。 新学期来临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疏远温冉,故意的不和温冉打招呼,还有时候,明明温冉交了作业,却在各科老师那儿没有收到作业----不知道被谁抽走了。 不打招呼就不打招呼,有人抽出作业那就不交给课代表了,温冉直接就把作业送到老师那里,究竟大家怎么看待她,自己根本不在意。 开始只是不熟的路人、普通的同学这样子,当温冉周围的朋友也开始疏远自己的时候,温冉多少开始受到了一些影响。 她们也开始不和温冉说话,也开始一起活动的时候不带上温冉,当温冉主动叫她们而摆露出尴尬的神情时,温冉明白了,大家已经变了。 温冉的内心从这里开始受到了影响,她不再每日快乐了。 不止如此,这个学校里开始有人跟温冉正面作对了。 其中作对的人不包括柳谭谭,但是很巧很巧的是,这些和温冉作对的人一开始都是柳谭谭身边的朋友,再后来就是柳谭谭朋友的朋友了。 柳谭谭的笔记总是不翼而飞,那是她整理了一个学期才整理出来的东西。自己带来的饭盒里也总是混了很多泥土和小石子。 还总有人时不时的在温冉她的班门口,说着要和她“谈一谈”。 温冉从这个学期开始,好像开始厌恶学习了,一直什么都不在意的她开始忙着身边的这些破事。 这些东西,刘石看在眼里。尽管不喜欢这样,刘石也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身份来管这些,温冉早就与自己决裂了,现在二人正是仇家。 直到温冉有一次考试交了白卷,班主任才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找到温冉谈话,什么都谈不出来,谈到最后,一直不说话的温冉终于说出来一句:“我想转学”,但老师马上很警觉地问“怎么了”,温冉说没事,老师记在心里也没有深究。 在之后,温冉的成绩一次都没有起来过。 除了在家的时间外,温冉在学校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等到高三的时候,所有人觉得温冉是不是要退学的时候,最后等到的消息确是:温冉不再走读,她将在学校里住宿。 许多讨厌温冉的人觉得这是温冉的挑衅,表明自己从不畏惧。 高三温冉受到的折磨,更是变本加厉。 在几次模拟考试中,温冉的成绩只有自己之前的成绩的零头。 温冉不是不会做题了,以她以前学到的东西应付现在的考试内容完全没有问题,可温冉再也无法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试题上了,她已经不知改何去何从了。 祝歌的校园谣言并未结束,这个谣言所带来的的胁迫,只是从祝歌的身上转移到了温冉身上,仅此。 刘石告诉了祝歌自己视角里的东西,以上信息是祝歌在脑海中整合出来的结果…… 祝歌的心突然绞痛起来。 自己与温冉不是没再见过面,可每次见面,温冉都像是什么没有发生的样子一样,开开心心。 温冉是不想祝歌心里有负担,不想觉得是祝歌带来的谣言与后果再度伤害了她。 可,温冉离开人世,不就是最大的伤害了吗? 祝歌浑身在发抖,刘石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祝歌,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和赵嘉嘉发生了什么,我也一直都是把你当做坏人的。我不知道真相,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是我挑起过这些事情,温冉一定不会死的。所以我跟你道歉,我还要去赎罪。” 说完之后,刘石拿着自己的外套走了出去。他真奇怪,现在明明是夏天,还带着一件薄外套。 在刘石离去的时候,祝歌并没有理解他口中的赎罪是什么意思。 等到几天后,祝歌在云锁三中的班级群炸了。 那个群根本都没人聊天,祝歌就一直免打扰状态没有退去,自己也从没点进去看。 因为突然这么多消息,祝歌就划到了第一条。 “柳谭谭你还好吗?我听说刘石被关了。” 突然一时间不明白什么意思,祝歌往下划了几下,找到了新闻链接,还知道发生了什么。 点进去后,一切明晰。 在酒吧那天,是刘石最后的独白。 之所以刘石会说只限那一天,是因为他早就打算了好了接下来去做什么。 离开酒吧,刘石打了一辆车,目的地是柳谭谭家的地址。 刘石打听了好多人才打听到柳谭谭住在哪里。 在柳谭谭家门口守了一整夜,第二天,柳谭谭的爸爸要出门上班,门开的一瞬间,刘石的手伸进了防盗门。 刘石挤进了柳谭谭的家,喊着“你给我偿命!”就进去了。 柳谭谭也刚好在家,刘石直接就往柳谭谭那里跑。 她们一家人都没想到怎么突然一个疯子闯了进来。 最后,在刘石追逐柳谭谭的时候,柳谭谭的爸爸从厨房拿起菜板一下子把刘石拍晕在地。 一家人把刘石绑了起来,防止醒了之后再度发疯,随后报了警。 后来,刘石就被带走了。 好在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但是刘石也是一个未遂犯,等待他的依旧是严厉的惩罚。 这一晚的班级群聊了上千条消息,最后大家统一出一个结论:这的确是刘石能做出来的事情。 祝歌把手机关机,放在了一边。 她认同这个结论。 刘石的冲动,注定会酿成这样的结局。 正是因为刘石的冲动,祝歌才会成为了这场谣言的牺牲品。 也正是因为这个冲动,刘石也把自己彻底断送了。 如果不是因为冲动,刘石不会变成今天的这样。 可也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冲动,祝歌不会是今天的样子,温冉也不会。 祝歌才觉得,自己对刘石的恨意之中,原来还夹着一些怜悯。 第五十九章 柳谭谭小区的门卫被撤职,柳谭谭家里也不再那里住了。 家境极其殷实的柳谭谭决定直接在柳谭谭读大学的城市买一套房子。 哦对,这段时间里,成绩出来了,录取结果也出来了,温冉离开人世一个月了。 柳谭谭考的极好,她的升学宴也是大铺张的办。她的爸爸请了许多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家,豪言道,以后无论柳谭谭想在什么行业立足都有叔叔阿姨们帮忙。 面对着大家的欢呼与簇拥,柳谭谭说将来要靠自己,还会报答叔叔阿姨们。 人间千百个样,柳谭谭无疑是最幸福的那一个层次。 也有继续决定征程的,比如方一丹,考试成绩平平常常,于是决定了复读,在大家憧憬新大学的时候,方一丹已经又开始了一轮高压的学习。 而祝歌呢? 她连录取通知书都没有打开,一个月中一直被温冉的死这层阴霾笼罩着。她眼睁睁看着间接害死温冉的人过得这么幸福与美满,那个善良的女孩却永远不能睁开双眼了。 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 等到快要去学校报到的时候,舅舅回到家中,说回头送她去上学。祝歌才拆开了录取通知书。 她没能如愿考上最好的政法学校,哪怕第二好的也没考上,成绩比第一次模拟考稍微好一点,没有爆发,语文数学彻底拖了后腿。 不过,她依旧学的是法律,以后依旧想当一名律师。 为那些被蒙冤却没有人相信的辩护,这是她的初衷,也是她今后一直想做的事情。 看着舅舅给她定的机票,从云锁飞往湘陵。 最终还是要离开云锁不知几年,这个温馨过又血腥过的小城市。 在要离开前的一段时间里,祝歌只想着一件事情---为温冉报仇,让柳谭谭倾其所有。 直到开始收拾行李的时候,祝歌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现实就是,柳谭谭过得美满幸福,看起来极度美好的人生就摆在眼前,只等她去走这一遭了。 现实同样是 ,失去了温冉,祝歌未来的世界觉得失去了太多的意义了。 飞机起飞的前一天,祝歌去见了李外尘。 李外尘是现在唯一能聆听并理解祝歌的唯一一个人了。 傍晚,她把李外尘约了出来,没有选地点,俩人就在一条没太有车辆人群的街道上走着。 “我考去了湘陵的一所大学。”祝歌双手插在口袋里,她的手无论放在哪里都不自在。 “我去过一次湘陵,一个人。” “你要去哪里?” “我?到处走吧。我不上大学,没考上。” 李外尘也把双手插在了口袋里,像极了祝歌的动作。 “以后做音乐?” “恩,我之前赚了些钱,借了些钱,弄了个工作室。以后在那里写歌,写完四处游走联系其他人为我发歌吧。” 李外尘缩了缩脖子。 “那挺好的,有自己的规划。” “我觉得大概率以后养不活自己。”李外尘迟迟笑着。 二人并排走着,祝歌踢着小石子,李外尘走着正路。 沉默地走上了几条街,祝歌停住了脚步。 “我最好的朋友死了。” 李外尘也停下,扭头看向祝歌。 “自杀。我直到她死后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生活。” 祝歌每每想到此处,泪就崩不住了。 “你知道吗?那个把我朋友毁掉的人现在有着光明的未来,整天都在享受着生活,而……而一个真正温暖纯良的人现在连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了。” 祝歌说道这处,竟哽咽的无法再说出话,眼泪刷刷之下。 突然间,她一下子抱住李外尘,把整个脸埋在李外尘的怀里,她不能让人看见她的眼泪。 李外尘没有闪躲,他用手也搂住了祝歌的头。 祝歌说了太多的话,她说柳谭谭凭什么现在可以活得那么好好的,凭什么温冉是那个离去的人,凭什么…… 凭什么啊。 在温冉死后,这是第一次祝歌把所有憋在心里的话全部倾泻出来。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在祝歌稍稍平复情绪后,二人坐在一边的土地上一起抬头看着星星。 李外尘讲起了以前的故事。 在李外尘小的时候,他有一个邻居哥哥,经常来跟李外尘一起玩。 而李外尘,从小都是一个孤僻怪异的孩子,少有人愿意和李外尘接触,李外尘也不愿意和别人玩,包括这个邻居哥哥。 不过,邻居也因此没有不理李外尘,他把不很情愿的李外尘拽到琴房,然后弹奏起了钢琴。 那是音乐第一次对李外尘的启蒙,本来想找个时间溜走的李外尘慢慢地走向钢琴旁。 “这是什么?” “音乐。” 后来,那个哥哥教会了李外尘很多事情,只不过后来这个哥哥就搬走了。 此后他们俩每年都会联系,李外尘也渐渐长大了。 有一年,那个哥哥迟迟没有给李外尘回信。 李外尘以为是他换了号码,兜兜转转打听了很多人。 最后打听到了。 那个哥哥后来做了许多曲子,到处投稿,但都想石沉大海一样,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一天,他走到街上,听到一首很熟悉很熟悉的曲子,他听不错的,那是他的曲。 那家唱片公司,他是投过稿的。 毫无疑问,那位哥哥直接起诉了那家唱片公司。 唱片公司官司打输了,他得到了一笔不少的赔偿。 不过,他因此得罪了那家行业里颇有地位的唱片公司,他此后作的歌更是难以出头了。 好胜心极强的那位哥哥开始没有泄气,他决定写出更好的歌来狠狠打那家公司的脸。 两年过后,他还是没有写出让自己翻身的作品。相反,那家公司又重新发出不少作品,得到了极高的美誉。 因为得到那笔赔偿的原因,他的钱还是够得,可是他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窝囊。 再发现自己根本写不出好作品的那一天,那个哥哥跳海了。 李外尘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总是叹气。 他说:“他写的歌从未得到过赞誉,唯一一首得到赞誉的歌却属于了别人。” 也是从那以后,李外尘决心做音乐了。 “所以,好好活吧,带着珍贵的人那一份一起。” 祝歌点点头,起身。 当晚,祝歌坐着巴士回家。 在车上,她想起了高二那年的歌唱比赛。 当时,李外尘上去唱了一首歌,赠与死去的人们。 “那些死去的人,停留在夜空。” 祝歌透过窗户看星星,温冉也会在那里的吗? 那,我就带着你的那一份一起走下去。 虽然现在不行,但总有一天,柳谭谭会付出代价的。 后来,祝歌上了大学。 图书馆,教室,宿舍,一忙忙了好久。 整个大学时光,她都是与那些法律条文在一起的。 如果有什么突出的事情,那就是在大二的那个寒假,她的爸爸出狱了。 当时舅舅找到了祝歌,告诉她,如果你不想见他,那就算了。如果你想见他,我拉着你去接他。 这么久以来,祝歌一次都没有去看爸爸。 因为她实在无法原谅爸爸,因为妈妈。 不过,这次祝歌给的回答不一样,说的是“接吧”。 寒假,风大,没有下雪。 舅舅把祝歌带到了了接爸爸的地方。 “有事情你再联系我。我不见他。” 舅舅跟祝歌说,接着很快就走了。 舅舅的眼框是红的,他打心里不会原谅。 祝歌站在大门前,冻得她哈了口气,接着吐出一团白雾,真冷啊。 在这站着的时候,祝歌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大学生活。 怎么说也来了一年半了,在大学里可回忆的东西却甚少,却也不错的。 至少,在这里没有人会提什么失踪案,祝歌真的受够了那样的议论了。 每次,祝歌都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 她的舍友其实蛮好相处的,大家也总是能玩的到一起,也会有共同的爱好。不过祝歌是最努力的一个,所以要付出的代价也更多。 也有男孩子跟她表过白,也有各种各样的组织想让祝歌参与。不过前者后者,祝歌也都没有参与。 法考,助理律师,律师资格证。这是祝歌现在脑子里的构图,其他的,都先放一放。 想着想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裹着一身大棉袄走过来了,身上还背着一个包。 他的变化太大了,与自己几年之前见到的那个人已经全然不同了。 他看上去苍老了太多。 祝歌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走来。 “爸。” 祝歌站在原地叫。 爸爸抬起那一直总低着的头,眼睛灰蒙蒙的,留下了泪水,却又立马低了下去。 他没有回话,跟在祝歌后面走,祝歌在前面带路。 坐上了出租车后,他的头一直看向车窗外的世界。 等到下车要回家的时候,他才说了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现在变化这么大啊。” 祝歌插着口袋,回了个“恩”。 爸爸也看着祝歌,他知道女儿一直都没有原谅他。 “你……上大学了?” “上了,大学一般般,我学法律。” “那就好,那就好。法律好。”爸爸在后面跟着,加快了步伐,他好担心被落下。 过了一会,爸爸又问:“谁在照顾你啊?” “舅舅。” “那就好,那就好。你舅舅他是个好人。” 他嘴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发自内心的。 祝歌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总把她放在肩膀上的人与她产生了这么大的间隙。 她在前面走着,脚步很快。爸爸在后面跟着,步子有些谨慎,但也努力跟在后面。 又走了没多远,他又感叹一句。 “知夏,你长大了,真好。” 祝歌的心里面颤了一下。 祝知夏,这个名字又很久没人叫她了。 祝歌本想说自己改了名字,却没说出口。 她吐了口气。 “还好吧,前面就是家了。” 对啊,前面就是家。 第六十章 虽然高考的成绩不尽如意,但祝歌的大学没有浪费时间。 大三快结束的时候,两极分化比较明显了,有的人就只是想拿一个毕业文凭,有个人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祝歌当然属于后者。 宿舍里有属于前者的女生,所以空闲时间比较多,讨论的东西也多样起来。 其中,她们最近迷上了一个唱歌的选秀节目,每天都在讨论,但那挡栏目叫什么名字祝歌没有听清。 一次熄灯之后,一个追这档节目的人看的起劲,突然小声叫了另一个一齐追这个节目的舍友。 “哎!谭柳柳晋级了!太好了!” “对对,我好爱她!”另一个舍友也小声答复。 睡在上铺的的祝歌本来快睡着了,突然睁开了眼。 谭柳柳,这个名字祝歌不太喜欢,因为能让祝歌想起一个不好的人。 下铺的两个女生还在继续聊,都是对谭柳柳的夸赞之词,向四处溢去。 祝歌心里总是没底,因为谭柳柳和柳谭谭,这两个名字实在是太有异曲同工的地方了。 “小仪。”其中有一个女生叫做小仪,祝歌突然叫她。 小仪听到祝歌叫她,很快感到不好意思。 “啊,影响你睡觉了吗?不好意思,我小声一点。” “不,不,你们刚刚在聊一个叫做谭柳柳的女生是?”祝歌问。 “咦?你也想追这个选秀吗?我跟你说,这里面一定要看两个人,白文蕊和谭柳柳,他们都太厉害了!”小仪有点激动的说,似乎忘了另外还有休息的舍友。 “额,恩。能给我递一下手机吗,我想看看谭柳柳长什么样子。”祝歌问。 小仪不知道祝歌的用意,不过还是把手机递给了祝歌。 不得不说,谭柳柳在舞台上的表演确实炸裂,惊艳的造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魅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唱功还未炉火纯青。 只可惜,这张脸祝歌不会看错的。 这就是柳谭谭! 祝歌吸了口冷气。 把手机还给小仪后,祝歌直接上网查了谭柳柳的名字。 以“美女学霸”的标签出道,现在是一档热播选秀节目的选手,人气排名第二名,仅次于白文蕊。 点开相关新闻之后,议论谭柳柳演唱内容的居少,大部分都是谭柳柳的事迹,最后总结出了四个字:“人美心善”。 祝歌把手机关掉,放在了一边。 这一晚,估计又难再睡着了。 那一个伪善者不仅拥有了美满的人生,还用了艺名“谭柳柳”出道,大家都在追捧呢。 祝歌从那一天开始,比之前更加用功了。 后来,听说那个节目办完了,据说白文蕊主动要求退赛,柳谭谭当选了那一季的冠军,一时间风光无限。 总是有人在外放她的歌,祝歌一听到这个声音扭头就会走。 这一切都成了祝歌不停地向自己施压的动力。 在这里,祝歌学会了一件东西,叫做自谑。 不停地认识自己,然后鄙视自己,再度改进自己。 这种近乎难以理解的精神状态,祝歌不止坚持到了大学毕业,甚至是毕业数年。 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感觉就是弹指一瞬的事情。 最近几年,高中群和大学群都很热闹,都是要结婚了消息,而祝歌的朋友圈的内容,曾经都是备考,现在都是在晒娃。 还有一些同学,被天天不停的相亲任务整的快要崩溃。 祝歌只参加了一个同学的婚礼,方一丹的。 去年的时候,方一丹结婚了,邀请祝歌当伴娘。方一丹的结婚对象是她的大学同学,哦,对了,最后方一丹当了一名老师,方一丹调侃自己之前总觉得和学生们打交道很有意思,可现在天天都要气炸了。 祝歌坐在方一丹旁边一起笑,她那样子的表情,还像以前一样,真的好。 现在的祝歌,如愿成为了一名律师,不过未能如意的是,一直都想当刑事案件律师的祝歌最后当了一名经济案件的律师。她现在是同龄律师中的佼佼者,业内资历较深的老人们都说祝歌将前途不可限量。 啊,忘不了提李外尘一句。 祝歌和李外尘现在分隔在两个城市,但是每年都会找一次机会相见。 李外尘现在是一名独立音乐人,会有不少人来找李外尘写歌。可李外尘觉得最舒服的时候不是什么知名歌星想让他谱一曲,而是在一个凉嗖嗖的夜晚,拿着一把吉他跑去街头演唱。 他不图得到什么利益,只是觉得那样的他真的肆意快活。 去年的时候,二人相约见面,一个前景光明,一个是一个过得体面,但二人选取的谈话地点很有趣,在一个街头的小台阶上。 在商量去哪里的时候,不少想过了什么各种各样的餐厅,可是都觉得不太好,但当二人一齐看到路边的小石阶的时候,却都相视一笑,就这里了。 这一年的故事,仿佛因为一次聊天才更加有了意义。 “今年是认识第十年?”祝歌问。 “恩,十年。” “没谈恋爱?” “跟谁?” “也是。” 祝歌咯咯一笑,李外尘没笑,发现自己鞋带松开了,马上系上。 这些年来,祝歌觉得自己变了好多,她见不到身上曾有的那些怯懦的影子了,可能是人生的前二十年就把所有的痛苦给经历完了,把她最后塑造成了这样子吧。 李外尘还是干干净净的模样,脸上见不到太多的表情,会有开心,会有悲痛,但只是轻轻一点,点到为止。 而且,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那么清澈。 祝歌把头一扭,直直地盯着李外尘的眼睛。 李外尘瞥了一眼:“干什么?” “你眼睛真好看。” “哦,这样。”李外尘无趣地说。 切,没劲。哎?等等,今晚月亮是圆的哎。祝歌却又才看见。 “你会不会是在等我,所以不谈恋爱啊。”她看着月亮说。 “神经病啊你。”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祝歌在地上画了个圈圈。 云渐渐把远远的月亮给环绕起来,渐渐地月亮看不见了。 祝歌说:“我要走了。” “这么快?” “不快。等我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完之后,我们再回来聊刚刚的话题,那次不要跑。” 祝歌奔着月色跑了,没有等李外尘。 此时的柳谭谭,依旧用着“谭柳柳”的名字,但比之前更为大火大热了。 她不止忙于唱歌,还在商业展开拳脚,投资建立一家娱乐经纪公司,盆满钵满。 她同样年轻,却拥有了这个年纪难以想象的财富,她在商业也是如同商业偶像一样的存在。 更可怕的是,她那强大的内心让她做事从来都是做绝,丝毫不留情面。 因为业内垄断了太多资源,同行业的小公司都难有出路,而柳谭谭也是毫不留情的打压那些发展的小公司,怕其分到其中的一杯羹。生存下去的小公司,柳谭谭的团队也总能发现它们账务上的问题,直接起诉,从未败诉。 越来越多的小公司面临着起诉,而愿意为其辩护的律师数量也在减少,因为没有办法,事实如此,铁证如山,不可能扭转乾坤的。 一天,柳谭谭在经纪公司里看着自己的学员们高兴的时候,她的男助理一溜烟的跑来了。 “姐,有一个年轻有为的律师说自己要接下一个我们起诉的小公司的案件,跟我们作对。” “啊?年轻有为?疯了吧,那个人觉得自己可以胜诉?”柳谭谭有点愣。 “额,这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因为我们的确都是拿的出证据的。”男助理解释。 “那那个人怎么回事啊……他叫什么?” “我看看,叫祝歌。一个女律师。”男助理回应。 柳谭谭会心一笑,原来是这样。 祝歌啊祝歌,你这是个人报复吧? 很可惜,你不可能胜诉的。 平日里,这些小公司的官司柳谭谭完全都不会在意的,但是这次,柳谭谭特意去听了,她想看看祝歌是怎么失败的。 近十年的阔别后,二人再次见面。上一次见面已经是高考那一天了,其中不包括祝歌单方面的在电视上看见经常出没的柳谭谭。 祝歌站在辩护席位,一脸严肃。柳谭谭坐在旁听席位,一脸笑容。 如果这是二人对决的舞台的话,祝歌毫无胜算。 结果,柳谭谭经纪公司胜诉。柳谭谭面带笑容离去。 当天,很多人对祝歌产生了质疑。 因为这个案子根本没什么好讨论的,证据完全充足,有人调侃,祝歌已经开始为了钱而辩护了。 不久后,祝歌又接了个案子,依旧是柳谭谭的公司起诉其他小公司的。 众人惊呼祝歌疯了。 这个案子,同样也是盖棺定论的。 柳谭谭依旧去了,又是满面笑容的离去----她又胜诉了。 令人大跌眼镜是,祝歌没停止自己后面的步伐。 整整两年,祝歌都在忙着帮柳谭谭起诉的公司们操劳着。 打到后面,柳谭谭已经不去旁听了。在她看来,祝歌是一个疯狗,心里的怨念太深了,现在不惜一切想毁了自己,可祝歌恰巧毁的是自己。 天才女律师的称号,从此也不再属于祝歌,祝歌总是败诉,大家都把这当成一个伤仲永的故事。 只有祝歌,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别人都以为她迈入了自我毁灭的深渊,只有祝歌明白自己在自我救赎。 一切,都快结束了。 第六十一章 两年时间里,祝歌在他人眼里这两年都在做极度让人疑惑的事情。 两年时间,祝歌把自己封锁起来,全心全意的为这些案子打官司,她一直尽心尽力,却一场都没有赢下。 两年时间,祝歌没有找过李外尘,李外尘听说了祝歌的事情,没有去打扰祝歌。 太多人可怜祝歌,可怜她自己把路给走窄了。 而柳谭谭事业蒸蒸日上,她现在再看祝歌,完全一副俯视的姿态。这道鸿沟太大了,柳谭谭甚至都已经开始无所谓了----如果祝歌打赢一场官司就叫做复仇的话,那随她去吧。 不知不觉得,温冉离开人世已经十个年头了。 终于有一天,祝歌意识到了,已经够了。 柳谭谭享了人世间这么久的繁华了,太久了,现在改该收回来了。 这两年,才是祝歌真正有收获的两年。 当她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诉讼材料时,祝歌明白,无论她怎么辩护,都不可能在柳谭谭手上占得半点便宜,在绝对的证据面前,祝歌所做的只能是白费。 可是,她也在这期间知道了不曾知道的事情。 两年前的祝歌,对于柳谭谭经营的公司一无所知,就像盲人摸象,虽然这么一个大企业立在面前,但它究竟是什么样的,祝歌全然不了解。 而现在的祝歌,和柳谭谭的公司打交道打了两年,她从每一个小公司身上收集证据,对于柳谭谭做过哪些时期,真的算是了如指掌,经过夜以继日的整合,各种各样的资料都变成一份份证据掌握在祝歌手里面。 最重要的是,祝歌听说了不少的传言。 “传言”究竟是什么东西,祝歌切实明白。自己本该拥抱美妙人生的时候,这两个字彻底地击碎了她的梦。 祝歌没有放过任何一条传言,她认真地调查每一条,可大部分都假的不能再假,完全没有可信度。祝歌她虽然被一条假到不能再假的谣言攻击的体无完肤,但是要想击败柳谭谭,谣言是行不通的,行得通的,叫真相。 过滤到那些没用处的传言,真相越来越近。 终于,祝歌找到了那个致命一击的钥匙。 多年前,柳谭谭成名的那档选修节目,有一个更有实力的选手,叫做白文蕊。 当年白文蕊几乎惊艳的姿态出现,但在中途就退赛离去了,本人也似乎不愿给出什么理由,躲避了所有媒体采访。短短一段时间就无人问津。 哪怕是最近的新闻,都是好久之前关于她退赛的事情了,至于现状如何,没人知道,就如天上流星转瞬即逝。 没有话题的人很难被时代铭记。 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传言,说在比赛前三天的时候,白文蕊被人下毒了,接着失了声。 在当时这个说法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大多人信的是另一个理性化的说法:白文蕊与世无争,不想争夺这些奖项了。 支持这种说法的都是当时的粉丝,粉丝说,白文蕊参加节目其实是为了钱改善一下家里环境,现在有了一些关注度了,以后好好做音乐就够了,奖项什么的、晋级什么的,交给别人好了。 这么说的人,一般都不知道白文蕊退赛付出的违约金有多少。 并且自相矛盾的是,白文蕊现在好像并未从事音乐有关的活动。 一切是胡说八道。 下毒的事情,柳谭谭不是不可能做,高中的歌手比赛就是个先例。 利用了手上现有的材料,祝歌跑了十几个城市,最后在一个乡间的小卖部里找到了白文蕊。 白文蕊是节目组给她起的名字,不过她也不愿意透露自己叫什么名字。现在她开了一家小卖部卖东西。 她说话的时候嗓子声音很粗,像一个男人,跟几年前的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完全不同。 祝歌不停地问起过去的事情。 白文蕊不愿意说。 “为什么不愿意说。” “……不想提。” “有人不让你说?”祝歌继续问。 白文蕊不说话。 “有人当时陷害了你?” 白文蕊不说话。 “你告诉我,我能帮你。” 白文蕊不说话。 “如果你需要钱的话,也可以开口。” 白文蕊不……沉默了。 “行。你还要帮我。” 二十分钟过去,祝歌听完了。 白文蕊所讲的东西,都与祝歌的猜测基本吻合。 白文蕊嗓子被人下毒,当时失声。现在声音依旧很粗。有不少栏目里工作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白文蕊急坏了,她没遇到这种情况,一个人怕得很。 柳谭谭在白文蕊最崩溃的时候找了她,不过白文蕊一直以为她叫谭柳柳。 柳谭谭分析了一晚上,跟白文蕊说她根本承担不起退赛带来的后果。 白文蕊本来不是一个复杂的人,再加上当时的情绪没办法思考后续该怎么办,把她希望都压在了柳谭谭身上,哭着问柳谭谭怎么办。 柳谭谭说,所有费用她负责。并且她还会给白文蕊额外一笔钱,条件是不能再跟任何的媒体提起此事,理由是外界知道这档节目出了这烂事之后会连累所有参赛选手的。 白文蕊拉着柳谭谭哭了起来,连忙感谢。 多年过去,白文蕊也渐渐趋于冷静了,当时很多未被铭记的细节又在脑海中回现。 她毫无疑问是被陷害的,可是做出那种事的人会是谁。 回想了无数个细节,这无数个细节都把下毒的人指向了柳谭谭。 但柳谭谭如今每年都会寄来一笔钱,她真的要这么断定吗? 她有什么证据吗? 如果真的揭发柳谭谭,不只没有任何证据,还要以现在的无法面对的嗓音和多年未打理的模样面临着大大小小的摄像头,然后失败。被扣上一个恶毒妇人的名号。一个曾经在摄像头那么美丽的白文蕊不可能接受的。柳谭谭还会停止每年都会寄来的钱。 她把这些想法一直埋在肚子里,今天才告诉了祝歌。 “谢谢你愿意坦诚相待,我向你保证会有真相打开的时候。” 祝歌鞠躬,要了白文蕊的银行卡号,离开。 未来的半年,祝歌没有在为任何人辩护过,大家说,祝歌因为连续两年的失败退缩了。 同时,警方成立了一个新的调查组,关于数年前的下毒案。 这件事立马爆炸,因为被调查的对象是现在当红的歌手与企业家谭柳柳。 她面对着无数的质疑,面对镜头浅浅一笑:“请大家相信正义就好。” 然而正义真的到来了。 柳谭谭的掩饰在不断浮出的证据下变得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一座大楼,当它开始崩塌的时候,绝对不只是崩塌某一部分。 旧的证据浮出,又牵连出了新的证据。越来越多的不为人知的消息被扒出。原来,这些年来的受害者远不知白文蕊一人。 你想,白文蕊当年那么隐藏,其实知道柳谭谭内幕的人真的不算少。 可惜所有人都在惧怕柳谭谭,他们自知不是柳谭谭的对手,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抗。如今终能肆意的宣泄出来这样的情绪。 在异乡的一间房屋中,祝歌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开着电视,外面的阳光晒进来。 电视里在播柳谭谭的事情,柳谭谭脸上打着重重的马赛克,也不是用着大家熟知的谭柳柳这个名字,而是显示的柳某某。 柳谭谭带着哭腔在镜头面前说,自己犯了太多的错,不求大家原谅她,今后的日子里一定会忏悔的。 当然是在监狱里忏悔。 如果说实话的话,她还是那么漂亮。但漂亮在这时有什么用呢? 祝歌明白,这只不过是她的另一层伪装罢了,如果她愿意撕掉脸上的面具的话,她肯定会对着镜头大喊要杀了祝歌。 只是,因为她所谓的成长,她还必须带着这个麻木的面具。 祝歌举起电视遥控器,点下了关闭。 画面骤变成了黑色。 “你好老哦。” 祝歌对着黑色的屏幕,嘴角笑着,但眼泪溢了出来。 新年又快到了。 来年,祝歌就三十岁了。 一直觉得命运不公的祝歌,在快要进入不惑之年的时候,竟然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在三十岁之前,就把最想做的事情给做了,也还好。 方一丹的孩子出生了,机灵可爱。 父亲渐渐习惯这陌生的城市生活,他联系到了好多年的一个老朋友,俩人合伙做起了生意,诚实守信。 舅舅的生活重心开始从工作转移到家庭上来。 在新年的前一天,祝歌拨打了李外尘的电话。 “在哪?” “云锁。” “我也在,晚上海边见。” “海边那么大,谁知道在哪。” “当初你给我唱歌的地方。” 俩人又在有海浪声的地方见面了。 十三年前的这一天,他们二人也在这里。 那时的祝歌还很青涩,那时的李外尘就已经是这样冷峻了。 这一次,李外尘没有背吉他。 二人三年没有相见了。 “上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是潜力无限的新晋律师,现在那些我的光环都消失了,真快啊。” 祝歌说的时候,脸上洋溢的是轻松模样。 “那恭喜你了。”李外尘看着大海说,他知道祝歌要的根本不是那些光环,她要的就是现在的样子。 “三年前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祝歌突然提起。 等我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完之后,我们再回来聊刚刚的话题,那次不要跑。 “我当然记得。”李外尘说。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 祝歌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要想好,如果你牵过来了,我们就得接纳彼此的缺点,我们还要争吵,我们还要开始俗套,我们会变得更加不完美,所以,你还愿意接纳彼此吗?” “废话真多。”李外尘一下子就抓住了祝歌的手。 海浪冲击礁石,高高跃起的样子就像烟花一样。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