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他们都以为我超有钱 作者：三花夕拾 文案一： 梅茜茜最近最大的烦恼 就是同事都觉得她超有钱。 文案二：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梅茜茜家里特别有钱。” “听她好像是个富二代，估计是来体验生活的。” 面对同事们纷纷扰扰的传闻 梅茜茜深陷苦恼 谁来告诉她，她要如何自证 自己是个真材实料的穷鬼 “你这个表哪里买的呀？仿的真好！” 梅茜茜在和同事们擦肩而过时，愕然发现 公司里那个勤工俭学，自强不息的新入员工 手上戴着价值百万的真表。 梅茜茜：？？？ 这个公司的人，是不是对贫富情况有什么误解啊？ 真穷鬼·假富二代女主 VS 真富二代·假穷小子男主 文案三： 她是破产的贫民贵公主 他是暴发户家的独生子 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度过艰难险阻 “谢谢你在我身边” 一个关于爱、努力、成长、陪伴的故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梅茜茜 ┃ 配角：尤乾君 ┃ 其它： ================== 第1章 “咱们梅经理的八卦，你听过没有？” “啊？我没听说过呀？梅经理不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吗？哪有什么八卦。” “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公司里头都传遍了，梅经理她家里很有钱，是个富二代呢！” …… 梅茜茜听着外头没个消停的动静，终于是无奈地坐了回去，这已经算不清是第几回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喜欢在公司的卫生间聊八卦，甚至也不往里头瞧瞧这当事人在不在，就开始聊得火热。 伴随着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那刚刚还高谈阔论的女声总算渐行渐远，等到外头没了人声，梅茜茜松了口气，总算能起身从里间出去。 她将纤细白嫩的手向水池方向伸了出去，水流潺潺落下，清凉的感觉要人一下打起了精神。 梅茜茜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黑色的长发发尾段微烫了点卷，被利落地扎成了马尾垂在身后，上衣是合身的白色衬衫，熨烫平整，下面配着一件利落的黑色正装裤，长短刚好，脚上搭着的一双红底的黑色高跟鞋。 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品牌的logo露在外面，哪怕是再阅遍品牌的人，都没法昧着良心说这是什么某某大牌的最新新品。 可就是每天穿成这样，梅茜茜依旧知道，公司的同事都说她这是“微服私访”、“体贴民情”。 梅茜茜利落地转身往外走，不再把这些事情挂在心上，她最近才刚被分配了新的业务，可没功夫继续伤春悲秋，可她时常想不明白，是不是得找一天，她拿个喇叭，在公司从上到下，大声地宣告她的贫困身份，这传遍了的八卦才会消停？ 她忍不住失笑，为自己难得的幼稚摇了摇头，原来要证明自己是真穷，也不太容易。 梅茜茜一走进营销部的中心办公区域，脸上的表情便正了正，她最不喜欢将私人的情绪带到工作，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本就该泾渭分明。 她敲了敲挂在墙边的白板，吸引到众人的注意力后抬高了嗓音，迅速地通知：“H城绿萝生活城小组的拿着这两天的工作任务完成情况到一号会议室，十分钟后，开会确认进度。”说完话，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方向走，准备去拿她这两天整理的文件。 她的一声令下，后头被隔成小间的中心工作区里，刚刚还都在伏案工作的同事一下“活”了起来，虽然努力压低手上的动静，依旧发出了一阵声响，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地将手头相关的文件放在文件夹内，带上记事本和笔便往会议室里头去。 梅茜茜素来动作利落，很有时间观念，绝不容许自己迟到，她早在下属还在稀稀落落地进会议室时，便已经稳当当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之上，等到人齐，最靠近门的她也不使唤人，直接站了起来，将门口的牌子翻转到使用中，直接将门关上。 刚刚还空荡荡的会议桌上已经摆满了文件，包括她共计十五个的项目组工作人员无一缺席，分外认真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主持。 会议开始。 …… 吴美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紧紧关上的会议室大门，没忍住偷偷地打开了手机里的微信，继续着刚刚还没结束的话题。 美美酱：[莉莉姐，你不说完，我老感觉心里痒痒的，好好奇！你要不把事情说清楚呗！] 她打字的速度很快，一下就把话给发了过去，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过线，可既然发都发了，也没什么可后悔。 吴美美是半个月前来的实习生，她负责协助营销部做些内勤工作，这两天才和刘莉拐弯抹角搭上边，时常从她那听一些八卦消息，她还指望找人送点礼，到时候校招的时候能留在这里工作！毕竟新城集团可是出了名的重视人才、以员工为本，薪水高、条件好。 新城地产集团成立于九十年代，听说创始人有些政商背景，下海后如鱼得水，赶上了房地产事业腾飞的第一辆班车，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资本积累，而后立足于S城，辐射全国，一路稳扎稳打，在上一年的年度评选，直接晋升国内前三，已经形成了良好的品牌效应，但凡挂上了新城地产这四个字，就意味着品质、保值。 工位在前头的刘莉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吴美美，她也是半年前才从销售顾问的岗位被推荐到营销中心这来实习，花了几个月，才和总部的同事打好关系，也就能在新来的实习生面前充充老资格，她刚刚也是带着些炫耀的心情，把自己听来的八卦往外传，可看着实习生崇拜的眼神，她那股洋洋得意劲一起来便停不下了，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和那实习生有来有回了起来。 莉莉呀：[你别看梅经理平时穿得挺朴素，出行也都做个地铁，可人事部的同事告诉我们，她可是初中的时候就到米国留学了，读了个常青藤名校才回来，现在住的小区可是宁国豪庭，一平方都得往七八万上去呢！而且她四年前来的公司从底下售房中心的置业顾问做起，现在已经是营销经理了，听说这个项目结束，公司还打算把她往上头升一升，到时候可就是总监级别了！] 美美酱：[也就是说梅经理她的升职和她的关系有联系是吗？天啊，太惊人了。] 莉莉呀：[嗯，多多少少有点吧。] 吴美美有些惊讶，虽然她打开始就起了走关系的主意，可那顶天了也只是想争取个留在集团的机会，她头回这么直面职场晋升黑暗，忍不住地回头往会议室那就看，万万没想到总是雷厉风行，一副事业女强人模样的梅经理居然是这种人，这样让她的心忍不住有些发酸，为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感到无力。 美美酱：[那跟着梅经理项目的前辈不是很辛苦？梅经理经验不够，年资又浅……] 莉莉呀：[这倒是没有，梅经理好歹也是国外回来的，见识也广，认识的人也多，别的不说，应付个项目还是可以的。] 美美酱：[啊，那这样就好，否则前辈们也太辛苦了，如果我能留下来，一定要努力和莉莉姐你一组！] 刘莉看到实习生发来的天真信息，连回复的想法都没有，慢腾腾地折腾起前头的文件，假装在工作将手机搁置在旁边，她总不能承认她刚刚说的那个，富二代、靠关系的梅经理，平时处理事情速战速决，总能给问题找到解决方案，她的项目组一堆人挤破了脑袋想要混进去，毕竟有谁不想有个天塌下来替你顶着，风吹雨打替你扛的领导呢？ 别说是新来的小实习生了，就连她，也想混进去呢！ 一想到会议室里头那十几个人，自打跟着梅经理混的这一年来，拿的那些提成，过的那些神仙日子，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犯了红眼病了！ 只是她依旧是那个在外头同同事聊着八卦，还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没有后台的普通员工。 这人和人啊，真不一样！啧，还不是因为她没钱、没背景吗！ …… 一号会议室。 “广告计划订好了吗？打算走哪几条线？相关媒体做好筛选、对接准备了吗？”梅茜茜揉了揉鼻梁，这次分到她手上的是新城集团在S城郊区开的新楼盘，跟进前期项目策划的林总监和手下的项目组，整个连锅端，被猎头公司挖走，现在已经是环湖地产集团的营销部总监，她只能在公司的要求下，勉强接过了这个烂摊子，可工作才刚开始推进，她头便越发地疼了起来。 S城地价走高得厉害，拿地成本愈发地高，位于郊区的那块地，当初新城地产在拍卖会也花了不少钱，只是城市的发展稍微偏移了他们的设想，现在房子已经落成，可郊区还未繁荣起来，无论是教学配备、公共设施都跟不上去，在接过项目的那瞬间，梅茜茜只能苦笑。 “按照之前总监留下的粗略方案，他主要还是以地面广告为主，走传统的纸媒路线，和公司之前合作的中介联系，安排一些看房人员……我现在这边遇到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定位不明确，按照经理你之前和我说的，定点宣传，我这边方案出不来……具体晚点我再带材料和你一起确认一下。” 梅茜茜立刻摆了摆手，要对方停下报告：“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时间比较紧张，只能同步进行，宣传材料呢？核心是什么？重点是什么？林总监之前留的方案现在看来不太合适，你调整一下，尽量整理出两到三个粗略方案，今天尽量给我，我会和你一起调整，时间比较紧，不要紧张。”说完话，她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将议程往下带，“定价呢？损益线呢？副总那边等着审核，我们还要走流程，这个耽误不了。” “我和财务核算清楚了，损益线这些都出来了，不过梅姐……最早林总监的项目组，和工程部那边对接的项目方案，走的是集团的中高产线，自带精装修，核算出来，成本稍微有些过头……”周岩略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将手上的文件递了过去。 梅茜茜看文件的速度很快，一下看完了报表的内容，再看看后头的几个预计定价，她只觉得眉间一阵一阵地疼，她现在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这林总监不会是早就想走，走之前给新城来这么重重一击吧？可是想想这项目启动时间，又摇了摇头，只能感叹项目生不逢时，若是遇到了政策好，周边被开发，就算这定价再往上加一加，也不怕卖不出去。 只可惜…… “三天后我会找时间重新开会，大家把布置下去的问题处理一下，定位和定价问题我会去和副总沟通一下，万事开头难，大家继续加油。”梅茜茜合起了文件，压下心中的忧心，脸上带着笑，“等事情处理完毕了，咱们再一起出去聚餐。” 虽然没人贪这么一餐饭，不过想到项目结束后的轻松，众人还是纷纷振奋起了精神，拍了拍掌，很是期待，一边聊着天，一边收起了东西，准备到工位上继续工作。 正当众人一个接着一个要往外走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外头探进了一个人，是副总的秘书。 “梅经理，副总说让你去一趟，他有事找你。” 第2章 宽敞的办公室里整体装修色调偏暗，红木的桌子上雕着花纹，长条的茶案上放着两个斟满了的白色小号陶瓷茶杯。 秦振海说得亲切：“小尤，我也不和你客套，我和你爸是多年的好兄弟，既然你爸把你托付到我手上了，我肯定负责到底！”他朗声笑，“到时候你就在营销部上班，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我一定帮你解决！” 秦振海坐在主位上，右手拿着紫砂壶正斟着茶，略有些发福的身材包裹在黑色的西装里头，乍一看便觉得很有些派头，此刻他正认真地看着眼前有些局促的男人。 “好的，谢谢秦伯伯。”尤乾君点了点头，接过茶顾不得烫，一饮而尽，烫得舌头下意识蜷缩，他手略微有些抖，只是控制着自己的下意识反应，轻轻地将杯子放在了前面的桌子上头。 两人相顾无言，空气一时凝滞，只是默默地互对喝茶。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同时传来了问询的声音：“秦副总，我是梅茜茜，不知道现在您方便吗？” 秦振海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忙升高了声音：“方便，进来吧。”他没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尤乾君在听到敲门声后，背下意识地直了直，对着已经被喝空的茶杯喝起了空气。 “秦副总，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梅茜茜径直往里走，随手带上门的她进了屋，在秦振海的招呼中坐到了尚还空着的另一把红木椅子上头。 “我给你介绍下，小尤，这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我的得力助手，梅茜茜。”秦振海冲着眼前两人介绍了起来，“茜茜，这是我一个好友的儿子，名字叫做尤乾君，他接下来会在咱们营销部工作，入职手续刚刚已经办好，我想让他到你的项目组里头锻炼一下。” 梅茜茜眨了眨眼，将眼神放到有些局促不安的男人，或者说大男孩的身上，他的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有些度数，可哪怕是带着一副眼镜，都掩盖不了看起来书生气十足，俊朗的脸，估计在学校里，还挺受欢迎。 再往下头看，穿着的衣服倒是挺校园风，简单的短袖格子衬衫，扣子没全纽上，里头穿着件简单的圆领白T打底，下头配着的是一件黑色的长裤，看不清材质，脚上的鞋则是运动鞋，虽然梅茜茜对运动品牌没什么了解，还是能看出那鞋大概不太便宜。 “好的，副总，那这位……尤先生，他到我们项目组要承担什么工作呢？”梅茜茜自是不会拒绝，她能晋升得这么快，一是自己够拼，二也是恰逢公司人事变动，原有的中层人员被挖走了大半，从一个月前，公司就有好些领导来“提点”她，直说等项目结束后为她升职，现在她要做的可不只是做好手头的工作，还要维系好周边的人脉关系。 “不用叫他尤先生，你也就比他大一岁，你叫他乾君就行！他就是来锻炼锻炼的，你就带他学习下，感受职场的氛围，也多见识见识。” 梅茜茜听懂了秦振海的暗示，知道尤乾君不是被空降来摘果子的关系户后也松了口气，毕竟人心一散可不好带，她的项目组上下关系一向处得很好，可没得为个空降的人惹了波澜。 “那茜茜，你就把小尤带下去吧，他今年研究生刚毕业，很多事情一知半解的，还要你多担待。”秦振海看了眼时间，马上到开会的点了，便也不多说，直接打算让两人离开，他对梅茜茜一向挺信任，不用啰里啰嗦多做吩咐。 “好的，秦总，那你先忙，我先带乾君下去熟悉下环境。”说完话，梅茜茜便走在了前头，后面的尤乾君也挺识趣，和秦振海道了声别后，便乖乖地跟在了后头，等出了办公室后和梅茜茜并肩同行，一声不吭。 梅茜茜用余光扫着走在身侧的尤乾君，不站起来还没什么感觉，这一站起来，倒是显得尤乾君就像个“巨人”似的，对方身高估计有一米八往上，她这一六八的个头，踩着双高跟，还差能有挺远。 她的角度能清楚地将对方的脸收入眼下，就连那没什么毛孔，挺白皙的皮肤也看得清清楚楚，她在心里头悄悄地摇了摇头，只怕这尤乾君到了营销部，又能搅乱工作区的一池春水，谁让他们科室长期男女比例失控呢？尤其是这样刚毕业，身材好的阳光男青年，更是稀缺资源。 就连她，不也多少有些颜控吗？下属长得好，总比不修边幅，要令人满意一些。 “……乾君。”她喊道对方的名字，“我还没有了解你的情况，不知道你方便自我介绍一下吗？”她说得挺客气。 对方的脸上一本正经，可梅茜茜却能瞅见他出卖了自己，已经红了的耳根，要她差点失笑出声 “梅……”尤乾君犹豫了片刻，刚刚秦振海没有向他介绍梅茜茜的职位，他虽然初到职场，也知道直呼领导大名不是什么好事。 “我忘了先向你介绍一下自己了，我叫梅茜茜，现在是营销部经理，以后我们会在一个项目组里工作，你可以叫我梅经理，也可以叫我茜茜姐，这个都没有关系的。” 尤乾君稍微松了口气：“梅经理，我叫尤乾君，刚从B城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 “计算机专业研究生？” “……对。”尤乾君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奇怪，虽然营销部对外招聘时从不设定门槛，向来打着不受专业、学历限制的名号，可他从计算机专业跨行跑到这，听起来着实有些夸张。 “那你之前学习的专业可能和工作不太搭边，到时候你会比较吃力。”梅茜茜这下反倒是镇静了下来，她自己也一样从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跑到了这，至于对方，这就是个人隐私，没必要追究到底。 她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眼对方的衣着，挺认真地说：“乾君，既然副总让你跟着我，我也向你提出几点要求，一是穿着打扮，咱们营销部工作人员比较多，要穿得稍微正式一些。” 尤乾君听了这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鞋和一身休闲服装，又想起刚刚秘书、秦振海、眼前的梅茜茜身上的装扮，点了点头，开始在心里列起了清单。 “二，你刚来，很多事情还不太了解，办公室里有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没必要掺和太多，多听多看少说话就好。”她微微抬头，明明隔着眼镜却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真挚的眼神，要她忍不住说得更多了起来。 梅茜茜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爸爸带回家的那只小白狗，身上的毛不长，只要她和它说话，它就总这么仰着头，认真地看着自己，连眨眼都不怎么眨。 梅茜茜放在身侧的手忽然动弹了两下，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刚刚心里好像有根小羽毛，轻飘飘地撩了过去，让她的手都跟着痒痒了起来，想像是小时候那样，把手伸过去，往那脑袋上揉一揉。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尽量避免办公室恋情。”不知何时梅茜茜的手已经盘在了胸前，她看着那始终如一看着她的真挚眼神，“如果一定控制不了自己，请务必提前告诉我们。” “不！不会的！梅经理，你放心！”尤乾君感觉自己的耳朵忽然热得厉害，他赶忙保证，“我现在打算好好拼搏事业，并不着急。” 尤乾君虽然身高挺高，但身板可不是结实的类型，他相貌精致，皮肤皙白，满脸书生气，按说以他的长相，早该在外面有不少的烂桃花，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一直到研究生毕业，他依旧是同学间出了名的万年单身狗，母胎单身。 他从小就被父母压着向上、认真读书，个性温吞的他没有反对，只是顺从，初中时在学校的计算机老师带领下对计算机的兴趣日益丰厚，老早就在国内的《家庭与计算机》、《计算机和生活》等多个杂志上发表文章，高中那年自主研发的小程序还卖出了几千块，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他自觉家里条件一般，很早就决定要好好拼搏，让父母能好好休息，在询问了网上认识的几位计算机专业前辈薪水、发展前景后，毅然决然地在大学时选择了计算机专业，后又受到导师的赏识，直接读了研究生，若不是今年他家发生的“变故”，没准他现在已经继续跟着导师读起了博士。 尤乾君和他身边的几个好友一样，平日里几乎天天对着电脑，虽然没怎么玩游戏，可单熟悉、了解、研究新技术就够他们一天做的了，再加上那能把别人所有柔情蜜意噎回去的直男回话，让他一路单身到了现在，就连家里的长辈，都担心得不行，寻思着要让他出去相亲了。 “嗯，那就好。”梅茜茜接着往前走，没回头看的她，并不知道尤乾君悄悄地看了她一会，才又匆匆忙忙地跟了上来，继续和她并肩同行。 尤乾君步子迈得很大，才能跟得上前头梅茜茜的步伐，对方明明比他矮一些，可走路起来就像带着风，要他差点没跟上。 新城大楼的30层到35层全都是集团内部办公区域，面积近一万平方米，可即使再大，也不至于走太久，两人从楼梯出来没一会，便顺利到达了营销部工作区。 梅茜茜走在前头，拍了拍挂在墙上的白板子，从前营销部的几位领导大多是男性，站在这中气十足地喊两声，亦或是用点力拍拍掌，便能很快地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可梅茜茜终究不好扯着嗓子大喊，便只能善用工具。 “我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人事部刚安排到我们这边的新人，尤乾君，他接下来会先跟我的项目组完成工作，等项目结束，他的工作再具体安排下去。”梅茜茜知道秦振海这人注意细节，说是去人事部办手续，肯定将大大小小的注意事项都说明清楚，她便也直接扯着虎皮当大旗，省得背后又来一堆没停的传闻。 “来，你先坐在这个工位。”工作区目前人已经饱和，空闲的工位只剩下吴美美前头的那个，梅茜茜给尤乾君安排了位置，又转头喊起了人，“周岩，你等等教一下他们集团新系统的使用，再把咱们项目的材料给他一份，让他熟悉一下，我今天可能会出外勤，到时候我带他一起。” 梅茜茜喊来了周岩，细细吩咐了一番，他们组的人经常戏称她是老母鸡，但凡只要是进了组的人，她都照顾得认真，哪怕这人比她就小一岁，也一样。 “好的，茜茜姐，保证完成任务！”周岩笑得爽朗，做出了个敬礼的动作，他向来自来熟，一下靠到了尤乾君的身边，开始和他说起了新城集团内部的系统操作方法。 尤乾君听得认真，可却忍不住目送着梅茜茜就像阵清风一样回了她的办公室。 对于从学校里出来的他而言，分明才比他大一岁的梅茜茜，却比他成熟太多，浑身上下，散发着他未曾见过的，特别的气息。 她，很特别。 第3章 周岩在问清尤乾君学历专业后，倒也不班门弄斧，只讲明关键和不同，还没一会功夫，就已经将公司的系统讲得清清楚楚；他又按照梅茜茜的要求，从内网的共享盘上将项目组的文件尽数下载到本地，又拿了些纸质文件，一项项地同尤乾君讲解了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他平时讲顺口的，随口便来，眼看讲了大半，没忍住，套起了近乎，难得来个男同胞，他肯定得先笼络住。 “哥们，加个微信呗？以后咱们一起在项目组里头混，你可要和我统一战线，对抗娘子军们！”周岩的人生哲学是来者是客，一向很自来熟，公司上上下下，就连负责打扫的后勤部他都认识不少人，人事部的人时常同梅茜茜开玩笑，说要把他挖角去部门协助。 “嗯，行的。” “哎，你这鞋，是不是那个什么……”周岩一看到尤乾君的鞋眼神便有些发亮，对方脚上的是一双配色打眼的球鞋，像是他这样对球鞋小有了解的，一看就能认出品牌，只不过他又有些犹豫，在他印象里，这个款式可不便宜，又难买，市场上流通的基本是莆市卖出的超A假鞋，他一时摸不清楚真假。 只是这鞋半年前才限量发售，现在已经被炒成了网红爆款，他遇到十个，能有十个都是假的。 尤乾君顺着周岩的目光往下一看，他今天穿的球鞋是母亲托人买来的，记忆中估计得十万往上，他平时很少穿出来，如果不是近来父亲三令五申，要他见秦振海不要失礼，穿得体面一些，他是绝不会穿，结果等真懵懵懂懂地来了这，他才忽然意识到，他理解错了父亲的意思，父亲说的体面，应当是正式，而不是穿贵的。 他今天在秦振海的办公室就有些后悔，虽然现在家里条件同从前不同，可他那点小市民的朴素心态依旧没变，总觉得这种鞋是该放在玻璃柜里供起来的，而不是这么暴殄天物的穿出来。 周岩看尤乾君迟迟没有回答，心里一转，大概明白了对方的为难，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点戳人的他忙不迭地找补了起来：“我懂，没事，这很正常！不过你这双鞋真仿得不错，估计也要不少钱！贼酷！我上回买的那双就比不上，下回我要还买，就找你介绍！” 他年纪上比尤乾君小一些，可进入社会的时间并不短，刚毕业的他，为了冲场面，可干过不少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 他自愈通情达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在心里暗暗地打算，下回有空时应当提醒下对方，就算真穿仿鞋，也别穿太贵、限量的款式，否则仿得再像，也是一眼假。 “我……” “来来来，我继续给你讲我们这个项目呀！茜茜姐还没给你分任务，你最好全面的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候不管是跟着谁继续干，你都能上手……” 尤乾君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见周岩开了文件便开始讲解，对方一认真，他便也跟着投入了进去。 至于澄清自己的球鞋是真货？这还是等之后有机会再说吧……否则这么开口，好像是在炫富…… 社交苦手的尤乾君暂时把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认真地看起了对他来说像是天书的项目文件，可他不知道，这谣言像雪球，越滚越大，毕竟他们同项目组里，可还有另外一个“受害人”，深受其害。 …… 公司的办公室在装修时便按照行政级别进行了划分和设计，从营销经理开始，便有独立的办公室，只是这办公室稍显狭小，没预留待客空间，只能放得下长排的文件柜和办公桌。 梅茜茜纤细的手指正抓着银色的签字笔反复转动，熟悉她的人就知道此时的她异常烦恼。 新城地产集团旗下的房地产主要分成四条线：顶级线、高端线、中端线、低端线。 而每条线又根据方向的不同，进一步划分，例如高端线上，就有专做环湖别墅群的新湖天下，主打的是自引活水做湖，配套设施齐全，预先筛选用户，形成高素质私人社区；也有专做核心商圈精装修房的新景公馆，主打的是四通八达，以商圈作为住房的联结…… 而这次她接手的，便是林总监之前同项目部一起摸索出来的中端线新品牌，绿萝生活城。 在早几年，国内屡屡出现由于装修材料、家居材料劣质，导致有害物质超标，进而引发产妇流产、新生儿畸形、住户患病的新闻，这吸引了集团的眼光，决心将原本仅属于高端线的精装修拓展到中低端线的相关品牌，也由此，提出了“绿萝生活城”这一地产品牌概念。 在项目策划书中，绿萝生活城主打的是“绿色、安全、放心”的生活环境，小区的绿化面积是一般小区的一点五至二倍，并大面积种植具有洁净空气的植物，建设城市中会呼吸的小森林；精装修所有材料均符合国家标准，每户出售前提供相应的检测报告，确保有害物质绝不超标；同检测公司达成合作，所有进入小区的家具一律协助进行免费筛查，做到从源头远离问题…… 这计划固然是很好，理念也足够超前，可哪知道遇到政策层面的影响，区域重新规划，城市发展方向转变，至今S城绿萝生活城所在的宁海区还是百废待兴，虽然通了条地铁线路，可周边的相应区划，尽数没有跟上。 可集团的资金需要回笼，建设完毕的小区总不能空置过久，眼看工程就快竣工，开盘售房没法延误，相关的营销压力，大多落在了身居项目负责人的梅茜茜的身上。 可这不仅带来了项目，也带来机遇，能够把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挽救回来，才能真正地证明实力。 梅茜茜放下了手头的笔，神色认真，筛选起面前厚实的一大叠文件，将符合要求的依次挑出，整齐地放到了外出专用的拉链文件袋中。 她从来不害怕任何的挑战发生，毕竟她的人生，就是遇到一个接一个的挑战，战胜它，然后继续。 有压力，才更有趣，不是吗？ …… 周岩把梅茜茜要求他讲解的文件说明完毕后，便回了自己的工位，他虽然喜欢社交，可也还是遵守着工作第一的原则，他对新来的新人挺有兴趣，感觉对方温温吞吞，行事倒是小心谨慎，对工作也足够专注细心。 尤乾君面前的电脑上开的是周岩发来的整体项目分析，桌上则摊开了几份文件，包括项目的图纸、相关使用材料的检测等，他找周岩借了几根笔，在文件上涂画着，只是眉头不禁锁了起来，比起那些在外人看起来负责的程序语言，反倒是眼前的文件，更要他头疼得厉害。 曾经在计算机行业如鱼得水，随手能解决程序问题的他，在营销面前，就像个愣头青，毫无敏感度，抓不到问题的关键。 他无奈地笑笑，虽然有些吃力，依旧坚持地往下看，他从不是不战而退的人，既然答应了父亲，那他绝不会轻易退缩。 看着文件的尤乾君并不知道，他也成为了另外一些人的风景。 第4章 吴美美作为实习生，手头并未被交付什么重要工作，她电脑上开着文件，可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只是偷偷地往前瞅着前面那位新人的背影。 打从对方一进工作区，她就忍不住看这人，如果是在学校里遇到，估计她还会激动的偷偷和舍友分享遇到帅哥的美妙经历，只是对方身上的学生气息太浓，在“见了世面”的她心中，丝毫没有公司里其他衣装革履的成熟前辈有吸引力，成熟的男人可比毛头小子要吸引人得多。 可虽然这么想，她依旧没法否认，对方长得……确实很好，颇有些眉目如画的感觉，身材略瘦弱，可肩宽很足，哪怕只是穿着格子衬衫，都有不同旁人的气质 但现在，她的重点，可不在这里。 美美呀：[莉莉姐，我刚刚听梅经理说，这新人是直接来的正式员工是吗？我想要偷偷咨询你一下，我们实习生有没有转正的机会呀？还是有什么招聘会我没有注意到！] 她迅速地发完了信息，手指有些焦灼地在屏幕上拨弄，祈祷着对方赶快回复，面对就业的压力，她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得像是阶级敌人，毕竟就她观察而言，营销部的岗位已经有些饱和，这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了这么个萝卜，她的转正便越发遥遥无期，这么想来，眼前的俊秀青年，也面目可憎了起来。 刘莉同样没用心在工作上头，她最喜欢打听公司里这些小道消息，刚刚梅经理一带人进来，她就偷偷地去问了人事部的小姐妹，她向来对这些事情关注得很，等了半天才收到回复，没地方分享的郁闷情绪，在吴美美的八卦下得到了倾泻，要她迅速地回复了起来。 莉莉呀：[那位新人呀？他是B城大学的研究生，虽然专业不太搭边，可很符合集团的引进人才政策，便被招了进来，你来得晚可能不知道，咱们营销部大多是本科毕业，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招一些研究生进来做人才储备。] 刘莉并未把话说透，她自是意有所指，她八卦的重点和吴美美南辕北辙，她更注意的是对方有没有背后的关系，倒不是她差别对待，只是这个世界本就是现实的，在职场上，哪有那么多淳朴的友谊关系，谁又不是利益至上呢？ 她的小姐妹刚刚偷着和她说了，这位新来的尤乾君，估计没什么后台，走的是正常途径入的职，填写的家庭住址也不是什么贵价小区，再看看身上的打扮，她忍不住暗暗地嫌弃，空有一张好皮相，有份学历，又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从零开始，基本工资比她还低。 想到这，她的心里忍不住生起一种难言的快意，她承认她就是小肚鸡肠，见人下菜碟，可又如何，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就说那位梅茜茜，如果不是家里背景底子在那，能这么步步高升，天天被表彰？换做她，没准能做得好得多！ 刘莉握紧了手机，脸色有些难看，微微低着的头刘海遮挡住了神情，她家里条件一般，什么都从零、甚至是负数开始，可哪怕是她努力极了，也比不上那些生来就生在终点的人，比如那位公司里的天之骄子，大家天天挂在嘴上的梅经理。 她忽然听到走路的声响，抬头一看，正是她刚刚腹诽的梅茜茜，提着袋子从办公室里头出来，要她下意识有些慌张，坐立不安了起来，她握紧手机，努力平复着自己，很快镇定了下来，有些觉得自己好笑，她心里想的什么，对方哪会知道呢？ 梅茜茜不知道低着头，装作做事的刘莉刚刚想了她什么，她没停留，径直走到了尤乾君的工位旁边。 “乾君，你是开车来上班的吗？”梅茜茜轻拍了下对方的肩，有些欣慰，她刚刚从远处就看见对方正在伏案写些什么，近看之后，要她也对这位小新人满意了起来，她不害怕进入项目组的人一无所知，只要肯学、只要肯努力就没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当初她遇到了给她机会的人，现在她同样不吝啬给别人机会。 “我？是的梅经理，我今天是开车过来的。” “那你看下你方便用你的车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以项目组需求的名义向财务那边申请给你加油补贴，如果不方便的话，你也直接告诉我，我会让办公室叫车。”梅茜茜随口说道，看到对方有些疑惑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是这样的，我打算去绿萝生活城，就是你手上这个项目的实地一趟，咱们项目组其他人都已经去过了，你刚来，可能对实际情况不太了解，只看文件总是了解得不够深刻，所以打算带你一起去。” 她向来坚持多到实地观察具体情况，不只是自己，就连项目组的同事，她也鼓励着尽可能抽时间去实际场地周边看看，再不济也得去至少一次，每回有新人进组，她便像是这样，带着人到下面去考察，营销部的人早就习惯，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尤乾君听明白了，立刻点了头：“可以的，我的车就在楼下停车场，我下去开车。”他直接站起了身，手有些无处安放，他今天头一次来上班，什么都没准备，只能随手拿了份留白多的项目文件，插了根黑笔，便跟在了梅茜茜的身后。 对方的步子就像刚刚一样快，尤乾君跟在后面迈开步子，他清楚地看见对面手上的袋子由于装的东西太多，看起来便很是膨胀，沉甸甸的袋子和细瘦的手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他犹豫了一会，开口便道：“……梅经理，文件我来拿吧。” 他急着想帮忙，却又担心看起来像是刻意在讨好。 梅茜茜被喊住，也不故作推拒，虽然她从来不因为自己是个女生就觉得应该少干什么，可也不会因为有人想要帮忙一些便觉得不自在，她将东西转手放在尤乾君的手上，对方看起来瘦削，可倒是挺有力气，拿起袋子的样子很是轻松。 两人便也从一前一后到并肩同行，一边走，梅茜茜一边介绍着情况：“你手上的项目文件上应该有地址，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就直接定位宁海区的宁海出口站，绿萝生活城就在那，现在售楼中心和样板房已经建设得差不多了，只有最后面的C区、D区还没有整体竣工，绿化部分已经整体完工，在等验收。” 尤乾君认真地听着梅茜茜说的每一句话，他虽然不擅长营销，可他擅长倾听，在读书时接，他和舍友常在外头接些活，那时，他最常做的便是接收来自甲方的无理需求，诸如什么五千做个小程序、APP能根据用户需求独家定制等等，长久以往，已经养成了万事不生气的佛系心态。 许是因为说着话，倒也感觉不太到时间的流逝，才没一会，两人便已经到了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梅茜茜不认得尤乾君开的车，她只是跟在对方后头，看着对方拐来拐去，从未学过车的她，最敬佩的就是那些开车的人，总能在茫茫车海中准确的定位到自己的车，若是她，没准找到天昏地老都找不到。 “梅经理，你要坐前面还是后面。” 出现在梅茜茜眼前的是一辆黑色六座车，看得出主人挺爱惜，大概是才洗过车，车上没有什么痕迹，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前头的车标，是红色的，是几个小菱形拼接而成，就像是个小蝙蝠，她好像经常看到这个车标，可却想不起汽车品牌的名字。 “我坐前面就好。” 不过她也不太懂车，便直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等待尤乾君开车，她打小就晕车，很少坐在后排。 当车门关上后，狭窄的空间只剩下两人，梅茜茜低头翻着文件，做着确认，没有主动搭话，可这气氛却意外地不怎么尴尬。 第5章 一路无话。 尤乾君的车开得平稳，哪怕是梅茜茜始终在翻阅文件，也没有反胃晕车。 “梅经理，车停在这里可以吗？”尤乾君将车停在了售楼中心门口画出的停车位上，小心地询问道，梅茜茜看文件很是投入，要他总觉得不太好意思打扰。 “嗯，可以。” 梅茜茜这才惊觉已经到达，连忙收起文件，她正打算抱文件下车，尤乾君却很是坚定地从她手上接过了文件，没让她拿。 她下车时依旧带着些笑，艳丽的脸庞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她很小的时候就出国留学，在国外惯了自力更生，倚靠自己；回国后，在女性人数远大于男性人数的售楼中心开始工作，又想要往上发展，早就习惯了把自己当个大男人用，什么苦力活一手包办；虽然后来升职，可项目组里的男性就周岩一个，对方是跳脱的个性，她还真没享受过什么特殊待遇。 难得被这么照顾，倒也是特别的体验。 尤乾君跟在梅茜茜的身后，看着对方熟门熟路的掏出钥匙，开了售楼中心的门，里头已经摆了用塑料材质透明外壳罩着的房屋模型，其他的布置也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只要开灯打扫一下，便能接待前来的顾客，他忍不住往左右打量，他这些年来路过过不少售楼部，倒是一次也没进过这种地方。 “乾君，虽说你只是来锻炼的，但只要进了项目组，我还是希望你能把自己当做组里的一份子，该完成的工作准时保质完成，有疑问随时提出，同时，我也很乐于将我所擅长的东西教给你，只要你肯学，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尤乾君被梅茜茜突如其来的话说得有些愣。 他微低着头看着对方，明明气氛挺正式，他却忍不住有些走神，她的眼睛好像是内双，眨眼之间，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双眼皮，也正是这双眼睛，稍微削弱了她的那股严肃，虽然有些距离感，但却不让人害怕。 梅茜茜已经回过头，正拿着小把的钥匙开着模型保护罩，尤乾君跟了过去，可心底却有散不开的疑惑。 她的眼睛为什么这么亮？甚至……让他觉得她的眼睛里有星星，是以前宿舍夜谈时舍友说的美瞳吗？还是光线的反射要他看错？ “来，你可以先看下咱们做的模型，了解下小区整体的布置。”梅茜茜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掏了本装订起来的房型图，“这是小区里的房型分布和图纸，你也可以一起看下。” “好。”他没再想别的，立即认真的看了起来。 绿萝生活城占地面积很大，哪怕是绿化面积拓展，里头的楼房数也相对较多，外围的一圈则是商铺，目前还未开始招商。小区中主要分为四个户型，数量较少的是面积仅一百三十平方的三室二卫二厅户型，主要分布于每栋楼的二到八层，再往上则对半开，一半面积为二百三十平方、另一半面积为三百平方，均属于较大户型，而每栋楼的顶上四层，则是楼中楼的复式户型，数量最少。 而环绕小区一圈的外围商铺，则是落在独立建设的绿湖SOHO中，楼上均为一房一卫，三十到六十平的小户型，可用作单身公寓，也可租住作为私人工作室。 户型可选空间大、房源过剩、SOHO周边无商业区……这些问题，全都成为了项目组当前忧心忡忡的问题。 当然，尤乾君不具有对此的敏感性，他只是对照着模型和房型翻来覆去的看，找不出半点不好。 “你知道，营销部的晋升模式吗？” “嗯，周岩和我讲过。”尤乾君点了点头，手上还抓着摊开的房型本没放。 新城集团的营销部，除了高学历引进人才外，全都要从基层做起，包括梅茜茜在内，最开始都是直接进入售楼中心，做置业顾问，而后根据业绩、能力、综合素质一步一步晋升，经过重重考核后，才能到总部的营销部工作。 “那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尤乾君有些迷糊，试着回答：“……才能更贴近消费者的心？从消费者的角度考虑问题？”他意识到自己说的消费者三个字有些不专业，不自在了起来。 “对了。”梅茜茜认真地看着对方，“公司需要利润，我们需要业绩，而顾客呢？他们需要的是什么？如果不能从顾客的角度考虑，你会发觉，你站得高高在上的定位方针，根本是一塌糊涂。” 她一路摸打滚爬，受人赏识，更多的是咬牙苦撑，可却很愿意将自己积累的知识同他人分享交流，大概，她骨子里就有些好为人师的坏毛病吧，但凡看到积极向上，又迷茫的人，她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想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让对方绕开一些弯路。 梅茜茜看着尤乾君不断点头，有些犯傻的样子，控制着表情：“刚刚我让你看过了模型和房型介绍，现在我不需要你进行什么分析，你就告诉我，从顾客的角度，你觉得绿萝生活城怎么样？是个你会想要购买的项目吗？” “我……” “没关系，尽管说。” 尤乾君组织了下语言：“我觉得绿萝生活城是个很好的项目，S城的生活节奏太快，大家的压力都很大，回到家能散散步看看绿色植物，对于放松挺好的，装修材料安全，无论对于家里的老人、孩子都是一个好的信号，我想应该会有很多家庭会喜欢这样的房子……” “不对。”梅茜茜笑着摇了摇头，她口气轻松，没带半点责怪，当初她刚入行的时候，和尤乾君的想法也很类似，总觉得待售的房子是如何如何的好，不买就亏，可却被现实教会了做人，“如果从我的角度看，绿萝生活城，在目前看来，是个非常失败的项目。” 尤乾君有些惊讶，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你认为，买房是为了什么？” “……自家住？投资？”尤乾君犹豫了下便答。 梅茜茜认真点头：“没错，就这么简单，对大部分人来说，买房无非就是刚需或者投资，既然你明白这个，那么你再回头想想，绿萝生活城符合这个需求吗？” 尤乾君陷入了思索，渐渐地有些恍然大悟。 “如果是投资性住房，你一要让顾客看到升值、保值的空间，换句话说，你要让他们觉得赌赢的几率大；二你要让顾客觉得这房子不会烂在他们的手上，换句话说就是好转手，我给你几个参考条件，近几年来，政府屡屡出政策在调控房价，虽然S城部分地区房价依旧看涨，可这并不包括宁海区在内，那么现在，你觉得绿萝生活城能做到吗？” 他喃喃自语般地说道：“不能。”他忽然有些失落，觉得自己考虑的东西太少。 梅茜茜接着往下说：“好的，那如果是刚需住房呢？你觉得这样的顾客，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房子？” 她没有催促，尤乾君便在深思熟虑后才回答：“刚需住房……应该有婚房、学区房、家庭用房这些……这周边，有学区吗？”他问询地看了过去，在心里下定决心，晚上要回家好好地看一看材料。 “有，宁海小学、宁海中学都在学区内，这是宁海区最好的学校，可就整个S城来说，宁海区的教学资源能排进倒数前三。” “……嗯，那么学区方面不太符合有孩子家庭的需求，如果做婚房、家庭用房的话……”尤乾君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只能大概按照自己的猜测和听说来的回答，“应该要考虑上下班交通、周边配套……” 他回忆起过来时的一路通畅，路边店铺稀稀疏疏地样子，迟疑着说：“好像这些条件都不太符合。”尤乾君忽然有些理解了梅茜茜所说的，这是个失败项目的原因。 梅茜茜听得有些惊喜，尤乾君说得都挺浅，可确实是他思考的产物，认识问题的深浅，可以在对楼盘的了解、营销知识的深入后改变，可对工作认不认真、愿不愿意投入，则是改不了的。 “你说的这些都对，当然，还不够全面，我可以给你补充几点，还有一部分购置刚需房的顾客，他们会选择买位置较偏、价格偏低的房子作为过渡房，等到以后存够钱了，他们就会选择小房换大房，将现有的房子出售，购入条件更为适合的房子。” “那问题就又回到了最开始，这套房子具有足够的投资属性吗？”尤乾君反应了过来，顺着梅茜茜的话往下说，“目前看来，的确不具有。” “是的，你说的没错。” “可是……”尤乾君有些踌躇，还是说出了口，“梅经理，那如果按照你的说法，绿萝生活城目前面临的不就是一个走不出去的困局吗？我怎么感觉……”他藏了半句，可两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没错，这是一个困局没错。”梅茜茜看着尤乾君神色真挚，“如果每一套房子都十全十美，一开盘众人抢购，那还需要营销部做什么呢？我们要做的，就是走进困局，找到困难……” “然后，把它们各个击破，寻找到出口。” 尤乾君看着神采飞扬的梅茜茜，一时哑然。 他说不清心中忽然翻涌的情绪，只觉得热血沸腾了起来。 “那么现在问题又回来了。”梅茜茜朝着尤乾君眨了眨眼，“如果你是顾客，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绿萝生活城，会对你有吸引力呢？” “我……” 第6章 在要回答的那瞬间，尤乾君觉得他的脑海像有无数星辰闪烁略过，他身处其中，却不知道要抓住哪个。 也在这时，他忽然明白了父母昨日话间的意思，他确实被禁锢于思维之中，习惯于接受指定而不是发出命令，他更擅长的是，检查固有程序中的问题；或是等待别人提出需求、发现问题，进而改进；亦或是根据需求建立新的体系。 这样的他，也确实…… “怎么样，想出来了吗？” 尤乾君轻轻地摇了摇头，梅茜茜分明才比他没大多少，可无论是在工作上的成绩、还是思维，都要他自愧弗如。 “我想不到，好像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彻底改变周围的环境……”尤乾君说得吞吞吐吐，他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些好笑，周围的环境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再说了，新城地产集团是做地产的，又不是教育、医疗、商业一手包办的大型集团，如果真要弄起来，估计得把钱倒贴得干干净净。 梅茜茜鼓励地看着他：“事实上你说的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正是项目组接下来的一项重点工作。” 尤乾君脸上写满了疑惑。 梅茜茜被对方的神情逗乐，笑弯了眼道：“营销部做的可不只是宣传那么简单，我们在制定了相应的营销计划后，会和集团里的其他部门合作，共同进行招商、推广工作，可能你之前了解的并不多，可你回忆一下，是不是很多小区旁边都配备有大型超市、亦或是大型商场呢？” 这些是她知识范畴之内的东西，她信口拈来：“像是咱们集团内的高端线的别墅区里，往往会配备健身房、游泳池，甚至是幼儿园，这些都是和外面的集团合作的，可不是咱们集团的业务。” 听了梅茜茜的话，尤乾君霎时就松了口气，他稍放下了刚刚对绿萝生活城项目的忧心：“梅经理，我觉得咱们项目的房子挺好的，如果配备设施能起来，那卖出去绝对不成问题。” “你又错了。”梅茜茜抛出了问题，“说到招商，我们要给商家看到的是利润。” 她笑着往门外一指：“外头的情况刚刚你也看到了，你觉得商家在这里建商场、建大型超商，能回本吗？你要怎么和商家做保证呢？” 尤乾君愣了愣：“……我，我们房子卖出去了就会有人了。” “可能放在房子上你没有那么清楚的认知，那么咱们换个角度，如果你现在在做一个APP，还没有上线，就缺少资金，你要找到天使投资人，你难道要拍拍胸口和他大谈，你能保证以后每天的日活吗？” 换到APP上，尤乾君马上意识到了他刚刚回话间的疏漏，他的眉头皱紧，只感觉这是个死循环，招商了才能好卖房，可招商前，又得让商家觉得可以投资。 他喃喃自语般道：“如果是在APP中，我们要让投资人看到我们项目未来发展的空间……包括独创性、吸引力、市场调查……所以……” “所以我们需要的，就是找到绿萝生活城能吸引人的那一方面。”梅茜茜接着尤乾君的话往下说，“它能吸引人购入，能吸引商家投入的点在哪，当然，没有环境我们也要创造环境，同时，我们要创造怎么样的环境呢？不是把所有有的东西全都堆上去就好，而是找到最适合的配套设施。” 她笑得欣慰，眼神中写满赞赏。 梅茜茜挺注意分寸，只是轻轻地碰了下尤乾君的肩膀，示意他跟上来：“我们到里头去看看，A区一栋的样板房已经装修完毕，你现在开始，可以把自己当做一个来购房的顾客，对房子挑挑拣拣，找到你最不喜欢的地方，同时，也找到吸引你的地方。” “好，茜茜姐。”尤乾君并未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更改了称呼，他只觉得随着聊天，他越发地佩服了她，也开始能跟着她的思维，进行进一步的思考。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好奇地往左右看，跟着梅茜茜在楼下换上了鞋套，往样板房那头去，对于他而言，今天早上的每一件事，都是全新的体验。 绿萝生活城的房型多，用于展示的样板房也多，两人单单是大概看看，绕小区赚了一圈，都已经忙活到了下午一点，中间梅茜茜很是愧疚地拉了尤乾君几次要去吃饭，均被他拒绝了，他平日里做外活的时候，也时常耽误吃饭，倒是挺能理解。 虽然尤乾君没上心，可梅茜茜还是悉心解释了一番。 由于集团的性质，出外勤一趟耗费的时间一般较多，往往会耽误点休息时间，若是平时在办公室里，基本还是能做到准点上下班；营销部的大多工作是可以带回家完成的，一年中一般是在项目重点推进的阶段会相对忙碌，等营销策划整体完成，项目执行具体转移到售楼中心后，他们便可以只负责监督、调整，不用过多的投入精力。 两人在忙完后，匆匆开着车在返回公司路上找了间小吃店用了饭菜，尤乾君本以为有些社交障碍的他会排斥二人独处吃饭，可他却意外地觉得很是融洽。 午饭是梅茜茜结账的，虽然他想拦，可说服不过对方，最终还是顺了她。 在返程的车上，梅茜茜拿了她的本子写写画画，尤乾君没打算窥探，只是在红绿灯停留的间隔时，偷偷地往旁边瞅一瞅，暗暗佩服她的自律。 回到工位的尤乾君，是目送着梅茜茜进了办公室的，明明两人都没有午休，对方却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般神采奕奕，要他忍不住鼓舞了自己。 工作区负责内勤的同事在他桌上留了一整套的本子、笔、文件盒，一整个下午，尤乾君就像是个刚收到功课的学生版，奋笔疾书。 他想要找到问题的答案。 “下班了，咱们一起下楼呗！” 尤乾君感觉背后一沉，一回头，果然是周岩，对方自来熟的态度他的确有些吃不消，可也不太排斥。 周岩神飞色舞，他虽然工作挺投入，可每天一下班，恨不得马上回家，活像是身上有跳蚤似的，不肯在那工位上多待一秒：“GO！GO！上下班都要准时，才是完美社会人！” 尤乾君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把桌上的东西暂时收起，站直了身体后，他才发觉这坐了一下午要他也有些腰酸背痛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侧头往斜后方瞥，那办公室的门依旧关着，被降了一半的百叶窗，要人影影绰绰，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你在看什么呢？”周岩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你是不是怕我们准时下班被茜茜姐逮着呀？” 尤乾君自己也解释不清心里头有些微妙的心情，只得有些狼狈地点了点头，不敢对上周岩的眼光。 周岩笑得爽朗：“你放心，五分钟之内，茜茜姐也会出来，她几乎从不加班的！”他话音刚落，后头的门就开了，只见梅茜茜背着包，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周岩努了努嘴：“喏，你看，我们项目组可和别人不一样，上班高效率，下班准时走，当然，必要加班的时候，还是得加上一加。” “嗯。” “对了乾君，你怎么会来我们这工作啊？我早上就想问你了，你这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辛辛苦苦地读出来也不容易。”周岩文科生，计算机专业在他心里，简直是地狱难度。 “我……”他有些踟蹰，不知该不该说实话，他虽然才进社会，也知道关系户不是什么值得正大光明宣扬的事情，虽说他只是来这锻炼，可也难保别人多心，“家里人让我毕业回来……” “是这样啊！”周岩脑子挺灵，意识到对方可能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向来擅长脑补，已经一下为尤乾君补足剧情，幻想出了一个前途广大的高材生被家人逼着回到相关专业不算发达的家乡的悲惨故事。 他忙转移话题：“那你读书的时候都做什么，你不知道，在我们文科生心里头，这计算机专业可神奇了，话说你会不会修电脑、修手机？如果会，以后我们就有福了！” 听了这话，尤乾君真是哭笑不得，他自打读了计算机专业开始，身边的同学朋友连什么蓝屏、散热问题都得问他，虽然他多少了解，可他明明学的是程序方面的知识。 “不怎么擅长修这些东西，毕竟没有专门了解。”他补充，“我们读书的时候，很少有人去维修店打工的，我们一般是协助做一些程序，比如我之前做过面料检测的，通过智能检测花纹、大小误差……也兼做了些小的辅助程序……” 他说到专业的事情就侃侃而谈。 周岩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很快抓到了重点：“可你这样也太辛苦了吧？我几个朋友读研究生，都累得不行！” “是挺辛苦的。”他回忆起之前读书时熬夜苦读的那些专业书，还有被打回无数次的论文，“不过这也算是实践，而且还有钱收呢……”大学时，他还一度觉得靠兼职就能补贴家用，现在向来，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傻的可爱。 “哦，是这样啊。”周岩恍然大悟，默默地给尤乾君贴上了标签—— 这分明就是个勤工俭学，踏实肯干，自强不息，听话的好孩子啊！ 至于为什么来新城地产工作？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多追问，周岩自己心里门清，他们每年收入可不比程序员少，还没有中年危机！再加上集团对于研究生有些政策补助，学历也有补贴，这肯定是为了多赚点钱，攒老婆本！ 尤乾君忍不住顿足看了周岩一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想的东西，和他想的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第7章 两人一边走，一边继续进行着对话。 “对了乾君，早上你开车对吧？你开的什么车？”如果说球鞋是男人的浪漫，那么汽车可以算得上男人的老婆了，周岩前段时间才把旧车卖了，换了辆五十多万的新车，一讲到车，便也兴奋了起来，“我等等给你看看我的新车，原价不太贵，我特地托我的朋友去给我安了套很贵的音响，晚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开着车放歌到市郊兜风，心情贼好。” 他比划了起来：“我买的是奔驰GLC300，豪华版的，坐垫是真皮的，才上市没多久，看了好久汽车评测，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小时候我就晓得奔驰宝马是好车，现在大了，自己有钱了，就咬咬牙，还是买了小时候向往的品牌，也算完成了我的梦想！” 两人已经到了停车场，周岩说得开心，往前一指：“看，这就我我的车！”他手这么一按，车灯也闪了闪。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辆黑色的五座汽车，许是因为刚出厂的原因，又或是打了蜡，上头的黑色都似乎带着点光，车型宽阔，大气，放在那就挺吸人眼球。 “怎么样，不错吧？”周岩几乎每天都勤勤恳恳地洗车，开到家楼下的时候，还得从后备箱里把布拿出来罩在车上，生怕沾了灰尘，“这可是我的宝贝。” “挺好的！”尤乾君夸得真心实意，他不太懂车，不过和大部分男人一样，生来就挺爱车，见着了中意的车型便也忍不住夸，他最是喜欢这种空间大的汽车，总感觉能放的东西够多。 “我的车就在旁边呢。”尤乾君也掏出钥匙往旁边按了按，随着车灯的闪烁，周岩也跟着看了过去。 两辆车放在一起，对比还挺明显，尤乾君的车有些笨重，四四方方的样子就像一辆小货车，比周岩的车窄了一截，虽然更高些，可一看，就能看出价位的差距。 是该看出价位的差距，毕竟一辆四五万，一辆四五十万，如果还看不出，估计厂家就该郁闷了。 周岩一时沉默，不知道从何夸起，他恨不得打自己一拳，明明都知道对方家里条件一般，他干嘛还要吹嘘自己的车，这不是往人家的心里头戳刀子吗！ 他挂着笑，用尽全身的力气露出尽可能真挚的表情：“……哇！国产神车五菱宏光！这车听说是性价比之王呢！可比我那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好多了！” 他在心里向他的宝贝爱车，新晋老婆道了歉，希望对方能理解他的苦衷。 “而且听说还挺保值，你跟着茜茜姐走准没错，我这车也是工作了三年换的！今年跟几个项目，年底的分红就够换车了！”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伤了人的自尊心，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意识到说话真是一门艺术，他学不会。 尤乾君笑着回：“啊？没事呢，这车挺好的，我不急着换！” 他这辆车是当年母亲学车时买的，母亲虽然肯学，可心有戚戚，不敢开贵车，好不容易考过了证，竟是死活不肯开车，这回知道他要来锻炼，就直接把车给了他，这车都还没开多少里，他不是个浪费的人，不着急换车。 再说了，豪车和普通车，也没那么多区别呀？能开就行，无非是安全系数、舒适度差一些，可他开车向来小心，高速都不去，只是往返家和公司，并不在意这些。 完蛋了！周岩一听这话，马上在心里哀嚎，这回可真是恨不得打自己了，平日里嘴皮子挺利索的他，怎么到了今天，老说错话呢？ 他感觉今天有点流年不利，便也不啰嗦，尬笑着摆了摆手：“哎，我都没注意时间，乾君，我得先回去了，否则太晚我爸妈等我吃饭呢！” “好，明天见。” 尤乾君摆了摆手，便看着周岩像是火烧屁股一样上了车，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对方家里家教是有多严格，才能把人逼成这样。 也不再多想，他开着车便慢腾腾地往家的方向开，可即使是在开车的时候，他依旧在思考，到底绿萝生活城的破局方案在哪里。 他不知何时开始，有了这样强烈的欲望想要去证明，证明他具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证明给他的父母看……还有，她。 不知何时，佛系如他居然也生起了些好强的心态，他不知这份心态是从何而来。 尤乾君不自在地开起了车载广播，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正在念着不知主题是何的台词： “人的一生可以遇到无数的人，有善良的、有邪恶的、有成功的、有失败的、有勤奋的、也有懒惰的。在茫茫人海中，能和一个人相遇并不容易，人和人之间总是相互影响，当然，这影响同样，有好有坏。” “当遇到一个积极的向上的人时，身边的人时常容易被他鼓舞，跟着向上……” 尤乾君若有所思地关掉了广播，他想，大概是遇到了这么好的公司前辈，才叫他也想要奋发向上，从接收问题的人，变成解决问题的人。 想明白的他露出了恍然的笑容，将刚刚的莫名悸动抛到了脑后。 他并没有听完广播，那温柔的女声依旧在广播台中继续念着她的的台词。 “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大概是你能和你爱的、珍视的人互相给予好的影响，然后一起努力，齐头并进。” …… “妈，我回来了。”梅茜茜从兜里掏出钥匙，将锁着的房间门打开。 房间里头味道有些奇怪，靠门的桌上摆着吃了一小半的饭菜，上头半点热气都没。 床对面的电视正播着电视剧，床上一个女人静静地坐在那，也不开灯，任凭电视散发出来的光，映射在她的身上，有些诡异。 梅茜茜伸手开了灯，让明亮的灯光驱散开屋内的黑暗，她抬高了声音：“妈，我回家啦！”她努力撑起嘴角，露出了个笑容。 她知道，她的笑容大概很难看。 这回，那女人总算转了过来，冲着梅茜茜便笑：“我们茜茜回来了呀！” 她穿着半袖的睡裙，及肩的头发凌乱，瘦得厉害，连睡裙都撑不起来，有些脱了相，衬得眼睛很大，让她那双略带点琥珀色的眼睛愈发地吸引人了起来。 可即使是如此，依旧能隐约看出对方长相不俗。 灯光亮起不止是照亮了屋子，还要这屋子的一切无处遁形。 墙上的两扇窗户外都封了缝隙极窄的铁栏杆，许是害怕不够严实，又焊了一扇薄纱窗，最里头的窗户玻璃很厚，左右各开了四分之一左右的空隙，隐约能见着上头有卡住窗户的锁。 地上和对角线的墙上都挂着摄像头，时不时地旋转，彰显着存在感。 而那女人的手上、脚上还被人用宽阔的镣铐铐着，另一端连接在床边的白墙上头，中间的链条很长，足够从房间这头到那头，不太影响在房间里的活动范围，许是担心对方手脚被磨伤，镣铐上仔仔细细地用棉布包好，看起来挺软。 这一切，看起来残酷得吓人，可又隐隐约约地透露着些温柔的照顾，但都掩饰不了背后事实。 这个女人，被囚禁了。 “茜茜你回来了，你爸居然还不回来，等等我得骂他一顿。”那女人在身边摸来摸去，却摸不到想要的东西，扬声说话，声音有些尖利，“我的手机呢？茜茜，我的手机不见了！”她找不到东西，有些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我的手机呢！手机不见了！” 梅茜茜忙跑了过去，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了个手机，放进了那女人的手里：“妈，你看，手机在这呢，刚刚在充电呢！” 那女人接过手机，神情一下变得安心，在上头不知道按了什么，将手机牢牢地按在了脸上，丝毫不觉得痛一样，痴痴地等着对面接听。 可她并没有注意到，那手机的屏幕未曾亮起。 梅茜茜手法轻柔地替妈妈将凌乱的头发拨弄到脑后，看着神情怪异的她，却丝毫不觉得恐惧。 她早已习惯。 她的脸上无悲无喜，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 梅茜茜在很多人还无忧无虑的二十二岁那年，就已经流干了眼泪，她告诉自己，从此以后的人生，她要成为别人的倚靠，不再软弱无能的落下眼泪，她无坚不摧。 四年了，她一直做得很好，只是偶尔，有些辛苦。 第8章 每逢晚上下班的时间，这座城市便热闹了起来，白日时还算得上通畅的道路挤得严严实实，车辆川流不息，地上地下均是行人匆匆，街灯一盏一盏地亮起，为即将降临的黑夜做足了准备。 这也是夜生活的开始，白日里人烟稀少的商场渐渐地聚起了人流，位于地下的停车场停得满满当当，就连找个车位都得绕个十圈八圈。 尤乾君绕了半天，才艰难地找到了车位，读研的时候，他大多待在学校，很少外出，就算真出去了也是使用公共交通，倒是从未体会过高峰时期的停车炼狱。 “喂，妈，我等等就回去，我现在在外头买衣服呢！”他单手拿着手机，锁了车门便跟着人流往楼上走。 他今天在听了梅茜茜的话后，便把添置些衣物放到了心上，他回忆起衣柜里的衣物，里头最正式的也就是当年为了毕业论文答辩，他和舍友一起在掏宝上买的两百包邮的全套西装，就连那双鞋也已经有了三四年历史，真要穿到公司，总感觉不太适宜。 “啥？你要去买衣服？”刚和丈夫回到家的林淑静不可置信地冲着手机便问，她摆摆手应付了丈夫疑惑的神情，实在没搞明白，自家那个每天对着电脑，从不讲究打扮的儿子，今天是去哪吃了什么药。 尤乾君面对妈妈时总是很耐心，他认真地解释：“妈，我今天到爸介绍的那个公司去上班了你不是知道吗？公司里的人都穿得很正式，我衣柜里头没有合适的衣服，网上买又要一点时间，我就想着先去商场里买两身。” “行行行！儿子，你可别买太便宜的，买点质量好的衣服！”林淑静再三吩咐，怕透了自家儿子的单线条购物思维，“还有，一定要穿上去看看效果，摸摸面料，再看看走线……” 她说着话，忍不住拍了下脑门，她是傻了才和自家儿子扯这些，毕竟对方买东西向来不知道货比三家，都是掏宝搜索按照销量一排，不是买第一就是买第二，哪里知道什么品牌质量。 “算了，你可别买多，你就买个两三套，明天妈再去给你买，晓得了吗？” 尤乾君没能听懂妈妈话中的恨铁不成钢，只是对着手机应了声是，便挂下电话。 就打电话的这点工夫，他已经走到了专卖男装的三楼，面对鳞次栉比的店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除了几个比较知名、天天在电视手机上打广告的品牌，他竟一个也认不出来。 不过尤乾君倒也不傻，他站在靠近栏杆的地方，对比着商场小地图上的品牌名字，就地开始了搜索，万能的搜索还没一会就告诉了他准确的答案，他找到了上头最被推荐、差评最少的一家全英文字母的男装品牌，径直走了进去，准备速战速决开始购物。 …… 宽阔的房屋中，只有靠边的主卧中亮着光，外头颇大的空间依旧笼罩在黑暗里，若是灯亮开，能叫人清楚地看见里头几乎像是毛坯房般的装饰。 “妈，咱们吃饭啦。”梅茜茜从床边搬来一张折叠的桌子，摊开放在床边，将刚准备好的简单饭菜一样样地摆放在上头，声音轻柔，努力吸引着正认真看着电视的妈妈。 “嗯，吃饭，茜茜你也吃，你都快饿坏了。”王淑云终于暂时将凝在电视上的眼睛赚了回来，招呼着女儿一起吃饭，“真是的，你爸也不知道回来吃饭，打电话去，还给我说什么现在忙，真要人生气。” 梅茜茜拿筷子的手有些颤抖，又努力定住，她眼睛往下看，亮眼的灯光打在她的睫毛上留下同样长的阴影：“爸可能忘了和你说了，他最近出差，你也知道，他忙。” 她不喜欢撒谎，可却每天都活在谎言里。 “妈，你中午怎么没多吃点？我刚刚看饭菜都剩下挺多的。”她调整好了心情，忧心地问。 这四年来，她每天去上班前都会为母亲准备好中午的饭菜放在房中的冰箱里，她房间里还放着微波炉，只要热热就能用餐，最近妈妈竟不知怎地，越吃越少。 王素云看女儿的眼神很是温柔，她声音轻极了：“妈不怎么饿呢，吃不了这么多。” 梅茜茜看着母亲的眼神有些偏移，每次看到母亲这样温柔的眼神，她总觉得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母亲“正常”的时候，可这些想法，全都是梦。 她看着母亲纤细得有些吓人的四肢心里平生好几份忧心，她判断不出母亲的少吃，究竟是肠胃的不适还是常年不出门，运动量太少的食欲下降，她皱着眉，回忆着近日的日程表，打算找个时间陪母亲去看病。 忽地，她的额头上被几根冰冷的手指触碰。 “茜茜，不要皱眉，女孩子老是皱眉命会苦的。”王素云不太开心，小心地将女儿的眉头抚平，“哪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都会好的，你不开心，妈妈也会担心的。” 梅茜茜低眉顺眼，任凭母亲轻轻地在眉间抚弄：“我以后会少皱眉的。” 她时常觉得得了病的人不是妈妈，而是她。 她的心和身体好像总能被分成两半，一半轻松自如，一半痛苦挣扎。 吃饭的时候，王素云最爱唠叨，毕竟一天也就这么个时间能陪着女儿：“你这么好强，妈妈也知道，可哪有什么事情比身体更重要呢？工作没了可以再找，身体没了能再来吗？答应妈妈，注意身体，好吗？” “好。” “你每天晚上是不是都熬夜，你看你眼睛下头又青又黑的，女孩子家家可不能熬夜太多。” “好。” “要对自己好，钱哪有身体、快乐重要？妈妈只要你开开心心的，钱一点都不重要。” 这回，梅茜茜没应声，过了好久，才在王素云有些疑惑的眼神中狼狈地点了点头。 饭后，梅茜茜没让王素云搭手，自己利索地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干净，就连垃圾都打包收好。 “妈，我去我房间洗澡收拾，你晚上好好休息好吗？明天早上我再来陪你吃饭。”梅茜茜快走到门间，提着垃圾袋，挤着笑脸回头。 王素云看的电视剧刚播到广告，她抬头看了眼女儿，丝毫不觉得奇怪，习以为常地便回：“行，妈妈哪里是小孩子，要你天天惦记，去吧，晚上可别太晚睡。”说过了话，她便继续投入到电视之中。 梅茜茜往门外走，回身要关门时，她的角度能见着那张挂在妈妈床后墙上的大尺寸全家福，那是她小学的时候，一家三口一起到家门口的数码摄像馆拍的，她穿着相馆提供的维族服饰，画着现在看来有些滑稽的大红口红，额头正中点着红点，笑起来，露出了漏风的门牙，无忧无虑，单手搭着她的母亲王素云并不瘦弱，脸颊带着些肉，剪着利落的短发，看起来很清爽，而父亲梅中华则是紧紧地搂着妻子，照片上头的他，神采飞扬。 梅茜茜小心地关上门，屋内的声音被这一扇门隔绝，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她冷着脸掏出钥匙将门锁上，准备回到空空落落的自己房间，可她心里再度充满了那个，她曾无数次在梦回间，想抓住那个男人问的问题。 爸，你后悔吗？ 你会后悔，把我和妈妈就这样丢在这个世界吗？ 梅茜茜依旧没开灯，换好了睡衣后便将自己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她忙碌的一天，所拥有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只有这个时候。 她将脑袋靠在膝盖上，睁着眼，不知将眼光落在了何处，唇角带着笑，却是苦笑。 都过去四年了，走不出去的不只是妈妈，还有她。 梅茜茜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活得像是个人生赢家，长得好看、人又上进，学习成绩好、家境优异，父母疼爱，总是过得乐天。 她初中时便被父母送到国外留学，父亲和她提过好几次，打算等她大学毕业，找了工作，再确定以后是否要移居国外。 可生活哪有这么一帆风顺。 她大四那年，正在往各大公司投着offer的时候，忽然发觉家里不太对劲，往日里会准时打来的生活费总是一拖再拖，和父母联系时，他们时常联系不到，她追问了好几次，父亲很是执着，只说是外汇政策管得严，他记性不好，又说最近家里公司忙，人辛苦，总之先糊弄过去。 可他们俩能瞒，别人不会配合着他们一起，在后来，姑姑给她打了个长长的微信电话，电话里头，她崩溃了般歇斯底里，向梅茜茜倾诉了个她全然不知道的故事。 梅茜茜的父亲梅中华开了间规模不小的装潢公司，在S城小有名声，多年来攒了不少钱，一家子也过上了好生活，他和大部分一样，有着心里的远大理想，总想着继续上进，他在生意场上认识了个朋友，对方同他大谈现在的金融形势，未来的时代发展，渐渐地要他走进了对方挖的坑。 他将家里的钱全都投入了那人的公司，那是一个规模挺大的金融公司，专门负责帮助其他企业融资、贷款，换句话说，就是民间借贷，如果发生在现在，也可以叫做P2P，当然，那时还不叫这个名字。 这钱投资进去，可比梅中华做二十来年的装潢建筑还要赚钱，还没多久，就开始高额回报，梅中华所有的戒心终于在这位口口称称说是好兄弟一起发达的朋友、和切实到账的金钱面前消失无踪。 原本幸福的一家，也就在此刻，终于彻底地走上了不归路。 第9章 人心向利，在金钱面前，大多数人节节败退，迷失自己。 梅中华也是如此，一步一步地成为了金钱的俘虏。 他的那位“好”兄弟窦振海算得上是最早进入民间融资行业的那几位，在S城很有些地位。 他带着梅中华不是去各种酒会应酬去长见识、就是去他在S城购置的一整栋写字楼里看看他公司的规模浩大，梅中华“机缘巧合”看过好几回对方公司的账目流水，那是他赚了二十多年都够不到的数目，他终于吃下了定心丸，对装潢公司渐渐失了热情，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回报率高到惊人的投资之中。 才没多久，梅中华公司账面上的资金已经空空如也，甚至连贷款出来的款项，他也尽数投到了对方公司中。 可梅中华不知道的是，有一种金碧辉煌，叫做大厦将倾，他那位看起来挥斥方遒的好兄弟，早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看不见未来，他为了自己能从泥坑里出来、为了那一时的苟延残喘，已经拉了无数个“梅中华”跳进坑里。 如果事情只停步在这，也许还好些，可贪心不足蛇吞象。 窦振海有几笔外借的高利贷到期，收不回来，公司一时运转不开，他逮着一只羊便使劲地褥羊毛，哪会这么轻易放过梅中华。 他殷勤地劝说，直说公司最近又要做个大项目，有政府和某国资企业参与，回报率极大，又带着梅中华去视察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工地，把前景、现况摆出来，要人找不到一丁点能质疑的地方。 梅中华自是心动，可这两口袋空空，他去哪掏钱？ 窦振海总算伸出了他的獠牙，他笑得亲切，一把揽住了好兄弟：“中华，咱们呢，也算很有交情了，这个项目实在是好，我是舍不得你错过的，不过你现在没钱这个情况，我也理解，要不这样吧，你有认识的朋友、亲戚，信得过我的，就把钱放过来，大家一起发财！” 两人一拍即合，梅中华并未感知到危机的靠近，他认定了这是个好项目，头一个找到的便是自己和妻子家两边的亲戚，有他的背书，再加上窦振海展示给他们看的项目材料，梅中华和王素云家里的亲戚一个跟着一个，跳进了这个他们以为是一片光明，背后却是漆黑一片的深坑。 前头三个月，寇振海每月准时准点地打回约定好的收益，可从第四个月开始，他便打着项目前期投入、人在外头出差、公司账户挂失等理由，一次接一次的延付，亲戚们担心得不行，找到了梅中华，询问能否先把钱退些回来，梅中华却再三为寇振海打包票，信誓旦旦地保证钱一定会到账，又说些什么经济金融资金流转的大道理，要亲戚们憋着一肚子疑惑回了家。 可到了半年后，寇振海的公司终于是一分钱也付不出来，就连电话也总正在通话，再也接听不了，别说亲戚们了，梅中华这回也慌了神，他神色焦灼地跑到了寇振海公司门口，看见的却是被挂上的大幅白布条，上头写着“寇振海，欠债不还！”、又贴着些A4纸张，上头印刷着寇振海的照片，写明了他拖欠钱款的事实，而公司的门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关得严严实实，里头竟是人去楼空—— 梅中华几近疯狂，他找遍了当初窦振海带他去过的地方，不肯相信那位一直和他掏心掏肺、带他赚钱的好兄弟居然从头到尾都在骗他，甚至连带他的亲戚都一起拉到坑底，可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对方的踪影。 他从前在家族里很有威望，可从这日开始，地位忽然一落千丈，像是他的亲妹妹，梅茜茜的姑姑，就是把家里给读书的儿子存的买房钱投了进去，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哪能接受得了？他们知道自己不该盲目投资，可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怪起了和窦振海一起骗人的梅中华。 哪怕梅中华一开始是好意，在事件之后，在他们的眼里也成了水鬼战术，他们越想越不对，觉得是梅中华想要把他们拖下水，让自己能从坑里出来，可他们心里怨怼，却无处能说，毕竟没人逼他们上梁山，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自己傻，被骗，他们开始绕着梅中华走，在背地里念念叨叨，最后，忍无可忍，找上了还在国外的梅茜茜。 梅茜茜一接电话，同藏不住话的妈妈问清了情况，便匆匆地坐了飞机赶回了国内，从小，爸爸就像一座山一样挡在身前，她从未想过，这座山不止会倒下，还会压向他们这一侧。 她试图想帮家里处理问题，却只能看见爸爸在卫生间里烟一根接着一根，对方什么也不肯说，不愿在向来宝贝的女儿面前卸下心防，只是反反复复地念叨，要她回去学校，家里的事情，不要他操心。 事态进展得很快，梅中华用公司大楼贷的款一下到了期，没钱能还的他和妻子名下所有的银行卡均被冻结，银行已经在法院提起上诉。 就在那几个月，梅中华从家族里的大家长、小家庭中的顶梁柱、社会上有点地位的企业家，到家里人看不上的害人精、拖累全家的无能父亲、背了一身债务的破产公司老板，他从云端掉入地狱。 他不敢面对妻子痛苦的眼神、女儿的追问、也不想看见亲朋们带着恨意的目光、下属彷徨的神情，他只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他每天抽着烟，强撑着自己，四处找着不知所踪的窦振海，如同行尸走肉。 由于他的配合，公司的破产清算进行得很快，两夫妻名下的所有财产，除了共同居住的宁国豪庭，全部拍卖、转让干净，将贷款、大额欠债还干净后，几十年的拼搏，竟已经一无所有，甚至还剩下欠老朋友的两百万负债。 那一天，梅茜茜记得天很晴朗，她和妈妈一起到外头买菜，打算一家人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顿饭，同这段时间来总是抑郁的父亲聊聊天，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还可以从头再来，她和妈妈难得轻松，步伐轻快地买了东西回到小区，却看见家楼下聚了许多人，两人不明所以，还没挤到里面，就听见外围人们的议论纷纷。 “真可怜，听说这是个公司老板，本来还挺有钱，前段时间借钱出去收不回来破产了，估计受不住压力，就跳楼自杀没了！” “哎，听说家里还有老婆女儿呢，不知道债务还干净了没有，不然真是造孽呢……” “是啊，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这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能怎么办？” …… 梅茜茜已经忘了她和妈妈是怎么面色惨白地挤了进去，只记得那块盖着的白布，妈妈撕心裂肺地喊声，很长一段时间，她依旧会在走路时恍惚，总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梅茜茜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才找到了父亲留下来的遗书，他的字迹向来很端正，被很多人夸过，可在信纸里却写得缭乱。 父亲说这段时间来他过得很痛苦、很自责，没有一分钟能好好休息，他本以为能保住一家人安身立命的房子，却没有想到卖空了一切还不能还清债务，他始终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说他不止害了自己一家，还把两家亲戚都脱下了水，他在纸张上写了漫长的清单，由于亲戚的钱全都是过了他的手，他对具体数目也很是清楚，他算了算，两家亲戚共八户人家，过他手投进去的有足足九百万，他已经认清了现实，知道寇振海再也不会回来，这钱估计也要不回来。 他说，他真的撑不住了，也没有办法面对。 “素云、茜茜，请原谅我最后的自私，只要我走了，一切便能在我身上终结，我对不起他们，欠他们的，我来世做牛做马也还，可我不想你们再陷进去了，我走之后，你们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关起门来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我朋友那边的一百多万，确实有借条，我走也可拖些时间，你们母女俩存存钱再还，S城房价涨得厉害，房子不是过不下去，务必别卖，这样日后素云也有个可以立足的地方，茜茜要出嫁，也多少有个家……” 他愧疚于所有的人，可在生命的最后选择了自私一次。 如他所想的，在他死后，曾经的情分、帮助尽数涌出，亲戚们决定自担损失，而老友也二话不说，直说钱慢慢再还，不愿步步紧逼。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面对多年来感情如一、始终陪伴彼此的丈夫自杀身亡，王素云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她逃避现实，终日恍惚，不肯接受丈夫死亡的事实，偶尔清醒过来时，好几回试图自杀，随丈夫离开，无奈之下的梅茜茜只能将母亲牢牢地关在家里，扣上锁链。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心里，爱撒娇、总是依赖着他的女儿一夕之间，陡然成长，她按着父亲留下的遗书，一户一户地拜访，同亲戚、父亲的老友鞠躬致歉，并作出了保证，只要她能赚一天的钱，就一定会把钱还上。 傻吗？是挺傻。 可是梅茜茜不想一辈子弯着腰做人，欠债，就要还钱，她越是知道父亲的自责痛苦，便越是不愿让一切就这么完结，如果这是罪，那她来替父亲赎罪。 只愿下辈子，她还是父母的女儿，那时一家子不用发达，钱够生活，幸福快乐的过点小日子，便已经足够。 她本打算将房子转卖出去，可精神状态失常的母亲对这间她和丈夫共同住过的房间很有执念，不愿意离开，她害怕刺激母亲，便暂时保留了这套房子，而后便托学长的福，在新城地产找到了份工作，凭借学历、见识和那股不输给任何人的拼命劲，一路走到现在。 四年后的今天，她才堪堪还了两百多万，这还是因为经手的几个项目均获得了不菲成绩，分成颇多，否则估计连十分之一都难以凑到。 梅茜茜撑着地缓缓了站起了身，她打开床边桌上的台灯和电脑，扎起头发，全神贯注。 她凭借出过国的经验和在新城地产的见识，经历了个粉丝颇多的公众号，专门分享些职场、留学知识，每天花三四个小时，每月也能赚个几万出头。 说起来这四年来她几乎什么都做过，也什么都学过，就像没有脚的鸟，只会拼命往前飞，永远都不知停留。 台灯的灯光偏暖，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神情投入，丝毫不受影响，别人停下来，也许只是喘口气，她如果停下来，这个岌岌可危的家，也许就要倒了。 谎话说了一万遍，也终于成了真话，她的人生并不苦，偶尔觉得辛苦，但也还好，她这么坚信着，也这么一遍接一遍的骗着自己。 …… 尤乾君家所住的梧桐小区在S城里算得上是老小区了，位置不在中心区，物业、相关设施跟不太上，价位一直上不去，勉强算是中等价格的小区，小区的一楼均是车库，地下没有停车场，若是早些年没买车位的，只能在小区里碰运气，看能否停上车。 尤乾君艰难地拿着大袋小袋回了家，由于手上袋子太多，他只得把他们先放在地上再开门，他手有些酸，把门打开，直直对上了妈妈的眼神。 家里头的装修和普通人家没有太大区别，只有些配饰，挂着的装饰字画，识货的人上了门，便能一眼看出那惊人的价格。 “……乾君，你这。”林淑静看着儿子满脸疑惑，“不是说只买一两套吗，你怎么买了那么多？” 只见正门大开，彻底暴露出了尤乾君的身影，他身边统共放着一二三四……十个袋子？简直比购物狂还购物狂，这可要林淑静吓得不行，觉得莫名其妙。 第10章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买了这么多？”林淑静震惊得控制不住表情，看着自家从小不怎么要她操心的傻儿子，她这也是头一天认识到自家儿子有点好糊弄。 尤乾君沉重地点了点头，没敢反驳，毕竟地板上这些东倒西歪的袋子，全是他冲动购物的证据，不容错辨。 林淑静先是瞅了眼尤乾君，而后不由自主地捂嘴笑开：“看来以后可不能让你去买东西，没准你能把人家店铺里的东西都搬回来。” 尤乾君很少到商场，从前去基本都是逢年过节，被自家老妈扯着去买衣服，他只负责做个衣架子，试衣服就完事了，其他事情全都不用插手，因此他也是在今天，才头回“享受”了被服务员万众包围的重点服务。 他到商场的时间是餐点，男装店里有两个店员值班，对方百无聊赖，一见着他进店，便立即迎了上来。 他骨子里的那点社恐例行发作，无处适从，活像是个木偶一样，从店员手里拿过一堆的衣服，一件接一件的试，每回穿出来，他还没吭声，店员的疯狂夸赞就来了，尤乾君甚至怀疑她们戴了十几米的滤镜，竟然能从头吹到尾，活像他是什么店铺模特之流。 他硬着头皮试了五六套，才终于从试衣深渊里逃脱出来，心还没放松下来，就见着那俩店员目光炯炯地锁定了她，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活像这些衣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不买就成了损失。 尤乾君已经被说得头昏眼花，可对方还没停，又开始宣传起了商场最近的打折活动。 “先生，现在是我们店铺的店庆，全场九折，同时并行商场活动，每满三百减五十、五百减一百，上不封顶，这可是全年折扣最大的时候，现在不买，以后可没这么好的价格！”其中一个店员精神抖擞，满脸带笑便说。 另一个店员则直接把计算器摆到了他的眼前，上头输满了数字，又皱着眉说：“这样，我们给你办张我们店铺的会员卡，可以打八五折，最近有活动，满一千送价值一百的三件装袜子，很好穿，又配皮鞋，平时销量很好的！” 他还没吭声，先头那个店员就用手肘撞了撞伙伴：“先生您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先给您办一张会员卡，我叫我同事先帮你按照这个最低折扣算算价格。”对方一要到他的电话，动作很快，便在电脑上登记完毕，给了他一张银色的店铺会员卡。 “哎，我算好了，不过您这样有点亏，您看，现在的价格是两千八百，您如果再买两百的东西，就又能送三双袜子，还能走五百减一百的折扣，很划算的！”对方笑吟吟地看他，一手拿着袜子，一手抬高了计算机，分外热情。 等到尤乾君满脸迷茫地走出店铺时，手上的袋子就连拿都觉得吃力。 “老公，你来看，咱们乾君被人送了九双袜子回来呢！”林淑静笑得前俯后仰，她拍着大腿回身招呼着丈夫，丝毫不给儿子面子。 尤正国原本正坐在客厅看新闻，一听妻子招呼，走了过来，满脸无奈地看着儿子，他心里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倒不是为了儿子买西装花的这点钱，他愁的是，直到今天，自家的傻儿子明明都研究生毕业，还像是刚从学校里出来一样，温温吞吞。 他后悔极了，要是他在当年早些知道家里后来会发财，打死也会让儿子去读个金融、管理专业的！ 千金难买早知道，换做谁，估计都想不到，尤家发家竟然能快到这个地步。 尤正国和林淑静本在S城机械三厂捧着铁饭碗工作，可天有不测风云，赶上国企改制的他们，只能夫妻二人双双下岗回家，索性两人向来节俭，身上有不少存款，便以这为发家资金，买了个门面，利用从前的资源，开始做五金生意，他们算是头一批下海的人，也尝到了不少便宜，赚了点钱，便在S城里头购入了房产和土地，还有了自家的五金加工厂。 两人自认在商场经营上没什么太天赋，不准备继续扩展生意，便守着厂子过起了日子。 随着时间流逝，到了尤乾君初中的时候，五金厂的效益渐渐也不算太好，每年虽还有不少利润，可也基本存不下太多钱。 夫妻二人对尤乾君便也没有什么束缚要求，只希望他像是大部分同龄人一样老老实实地读书上学，念个本科回来，找份稳定工作，结婚生子，他们别的做不到，还是可以为自家儿子支持个婚房、新车，老了也能带带孙子，于是尤乾君便这么顺心而行，去读了他打小喜欢的计算机专业。 也许是天公疼憨人，俩夫妻没什么追求，天上却掉起了馅饼。 先是S城政府搬迁，新区改造，拆迁拆到了家里占地颇大的五金厂那，俩夫妻才刚送走去上大学的儿子，就从政府那领了一大笔拆迁补偿款，还有多套安置房，这厂子被拆了，两人就守着个小店面，也不知道钱该往哪里花，选择了继续买房，什么学区房、郊区房，应有尽有，一下成为了房叔、房婶。 他们买房的手续才没办下多久，国内的房产市场便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飞涨，仅仅不到一年的功夫，他们手上的房产价格翻了好几番，两夫妻运气很好，买哪涨哪，就这么把房子捣鼓来捣鼓去，尤乾君本科毕业那年，两人名下的财产总值已经是十亿往上。 经历了四年的沉淀，尤正国也见见认识了些所谓的“高端人士”，也长了好些见识，他深知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拿了些流动资金，就往创业公司那投，他和别人不一样，对他来说，这钱就和天上掉的没有什么区别，别人不敢投的新兴网络项目，他也敢往里头投资。 虽说有赚也有亏，可亏的远不及赚的，两三年的功夫，他手下的资金又翻了番，他也在朋友的劝说下成立了投资公司，在风投界里以敢投、敢扶持新人小有名气。 可这时候，原本不是问题的事情，终于成了问题。 尤正国和林淑静两家的亲戚就像闻到了血的豺狼，凑了过来，拼了命地想把家里的孩子塞到尤正国开的舒华风险投资公司里，两夫妻虽然心中有底线，可这宗族观念浓厚，总有些要扶持后辈的心思作祟，还是松了口，要人进了公司，由于公司发展得很快，进了公司的几人，单单年底分红都不少，每年年薪都往三四十万上走。 在尤乾君毕业前的家庭聚会时，家族里的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角落里聊天，说了好些闲话，基本都是从长辈那听来的。 他们说尤乾君读了个研究生，毕业出来去做计算机，先头每年也最多赚个十几二十万，还得辛辛苦苦，比不上他们家的某某，到了舒华里头，轻松又钱多。 又说尤乾君以后经营不好舒华，尤正国和林淑静的一番心血会付之东流。 听着那里的你一言我一语，尤正国和林淑静只觉得越发刺耳，他们忽然意识到，曾经他们想的让儿子顺心就好的稳定工作，和现在的情况已然不符，虽说家里的存款足够儿子过日，可社会上诱惑多，经济形势变幻莫测，这些钱想要败光，也挺简单。 他们也从尤乾君那、新闻处了解到一些程序员的工作环境，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他们已经接受不了自家儿子会像是新闻里播报一样，天天加班熬夜，折腾坏了身体，甚至面对猝死危机。 两夫妻背地里一合计，便决定好好地带带儿子，他们俩也是半道出家，几年的功夫，不也把事情做得挺好，他们相信，尤乾君也能做到。 尤正国知道自家企业规模不大，管理又很有些家族企业的特色，几乎是一团乱麻，便在犹豫中找到了好友秦振海，决心让儿子先到大企业去学习一番。 “爸，我先把衣服拿进去了。”尤乾君看了眼父亲，对方已经看了他老半天。 “嗯，你进去吧。”尤正国立刻点了点头，从满脑子想法中抽身，叹着气回到了沙发上，他有时也会犹豫，不知这样逼着儿子上进是对是错。 再看看，如果实在不行…… 第11章 次日清晨。 尤乾君一大早便开着车到了公司，到了工位后，他也没有别的事干，开了电脑后他便再次看起了昨日周岩给的项目材料，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是有多不自在。 他身上穿着的是昨天买的西装套装，和他向来的舒适主义不太相符，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衫也比他素日穿习惯了的格子衬衫更要人束手束脚，脖子处系好的领带更是要他不敢触碰，天知道今早他在微博上搜了图解，跟着琢磨了老半天才没把领带扎成红领巾的模样。 “诶，今天穿得还不错呀！”周岩在休息区吃过了带来的早饭才来，他们项目组向来有旧人带新人的习惯，梅茜茜指定了他，他对尤乾君也挺上心。 他上下打量了番尤乾君，竖起大拇指，笑得爽朗：“看来你进入状态很快，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装备已经跟上了。” 他来公司里几年，也见过不少实习生、新入职人员，他最觉得匪夷所思的就是有的人，居然还真敢穿个牛仔白T来上班，超短裙、超短裤、运动服的也不在少数，尤乾君昨天才入职，今天就换上了正装，别的不说，态度就要他想要点点头。 尤乾君拉了拉衣袖，他身材偏瘦，可肩膀很宽，这衬衫套在身上还是稍微有点不合身：“早上好，我昨天晚上去商场里头买的。” 周岩点了点头，拿起他刚从工位上拿来的文件，便对尤乾君解释了起来：“我这边呢主要是造价材料，一般和项目工程部那边对接，茜茜姐现在还没决定把你定在什么部分，你可以先了解一下相关的材料。”他担心尤乾君没活干，忙又说，“我们项目组内网文件夹里有这个造价的excel文档，你可以帮忙对照着核算一下。”他见着对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毕竟他可不擅长给人工作。 正当两人说完话要散开时，背后忽然传来了不小的声响，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问好的声音传来，要人情不自禁就回头看去。 来人是个大概三十五六的中年男人，穿着身黑西装，身材有些微胖，啤酒肚倒是挺凸出，撑得那身衬衫肚子纽扣的地方有些勉强，脸长得不太出众，算得上齐整，带着个眼镜，看上去脾气不大好。 他走得虎虎生威，往办公室里看的眼神有些微妙，尤乾君一时想不起来那眼神代表着什么。 “王经理好。”周岩见着来人，脸色微微一变，手下意识地一缩，问了声好，尤乾君跟着站了起来，满脸茫然。 那人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去，进了梅茜茜隔壁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周岩，这是……”尤乾君的位置恰巧能将周岩的表情收入眼下，他清楚地看见了周岩眼神间片刻闪过的不郁，这和他认知中的对方有些不同，要他生出了好奇。 周岩没吭声，冲着尤乾君颇为神秘莫测地摇了摇头，指了下手机，示意稍后在手机上说，新城集团是个大公司，人多，内部的人际关系也没那么简单，他可不想在公共场合说些什么，叫人听到。 …… 周岩大将军：[刚刚进来的那个人是营销部的另一个经理，名字叫做王建树，昨天出去外面做项目考察了，所以没能介绍给你认识。] 尤乾君忍住自己想张望的眼神，周岩才刚回座位，就发来了微信，只是他好奇的事情不太好问出，生怕是对方的禁忌，可他还没问，周岩就像是竹筒倒豆子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周岩大将军：[你可不要看他人模人样就被他收买！我们总共三个营销部经理，茜茜姐、出差了的吴海言经理、和这位王建树，三人里就他风评不好。] 他发消息的速度很快，完全不需要得到回应，便这么一条接一条地发了出来。 尤乾君看着眼前的文档有几分走神，他的工位靠着走廊边，斜对面便是三间营销部经理的办公室，今天早上梅茜茜来得挺准时，似乎在整理什么材料，搬着文件夹进出老半天，却始终没和那位一进办公室就把门锁了、窗帘放下来的王经理打一声招呼。 他先头还有些疑惑，可在周岩的吐槽中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 新城集团里的副总统共有四个，分别分管不同的部门，像是尤正国托付的秦振海就是营销副总，原本秦振海的位置挺稳固，算得上稳坐钓鱼台，可前头林总监带团队跳槽的事情给了他重创，要他一下失去了手中的好些权柄。 王建树就是这时候空降来的。 他是新城集团总裁王泽海的侄子，由于王泽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对方又从未让女儿进入公司管理层，所以公司里的人打他进公司的第一天就开玩笑地说他是太子爷。 他刚大学毕业就进了新城集团，不过一直是在工程部那担职，公司里头有传言称，他在工程部的时候贪了不少钱，毕竟这建筑装修，油水门道很多，后来传言太盛，便被调离了原来的岗位。 分管财务的副总徐浩为了给王泽海台阶下，便到对方面前运作了一番，搭桥让王建树到了人员空缺的营销部来填空，也借着他，多少插手些营销部里的事情。 当然，他对王泽海可不是这副说辞，他只说这营销部才被挖了人，人心不稳，正需要王建树这样的核心来坐阵，他哪会告诉王泽海，对方的这位侄子在公司近十年，做的全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如果只是空降，周岩也不会对王建树有怨言，可对方扯着王泽海和徐浩两面大旗，做的事情可真不少。 前头也说了，王建树空有一腔抱负和满满的权利欲，没什么本事又贪钱，他来营销部，其实就是镀金的，包装下自己，才好升职稳固地位。 去年他刚进入营销部，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摘桃子，柿子要挑软的捏，他找上的，是在集团里没有什么后台的梅茜茜。 周岩大将军：[你现在可不知道去年的盛况，那个项目茜茜姐从头跟到尾，每天累死累活，结果徐浩和王建树轮着找茜茜姐谈心，说保她分红不变，只要挂个名头，我们这些小喽喽，那时候可怕项目组转手被挪到王建树那，幸亏茜茜姐没动摇，不知用了什么招，最后才保住了我们项目组继续跟着她，那个项目也算在了我们的业绩上。] 周岩大将军：[我们营销部，最惨的就是王经理组的，跟了他的组，什么都得一手包办，还要接受他的门外汉指导，他自个儿迟到早退，却不允许他手下人有一天不加班……] 周岩大将军：[之前项目早就分好了，梅经理一直跟的是新景公馆，H城的新景公馆就是我们做的，结果王建树一听绿萝生活城的情况，跑去和徐副总吵了老半天，这项目，就成了我们的了。] 很多话周岩没说得太清楚，留了几分想象的空间，可也叫尤乾君忍不住对王建树的印象差了几分，也是在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他刚刚注意到的眼神是什么。 王建树的那个眼神，就像他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一样，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土。 去年的梅经理，是怎么用看起来纤细的身体，和这么多领导坚持抗衡的呢？应该很不容易吧？ 尤乾君愣愣地往前一看，他好像看见了那王经理，刚刚开门进了梅茜茜的门。 …… “梅经理，你这贵人多忘事，我的项目材料怎么还没给我呀？”王建树一进梅茜茜办公室，开口便问，不带丝毫客气。 他对梅茜茜、吴海言向来如此，在他看来，这整个公司以后都归他管，这些人不也都是他的下属吗？ “我已经给你们项目组的小李了，具体的情况我也已经和他交接清楚了。”梅茜茜没抬头，看着文件。 王建树正欲生气，在看见对方正在研究的文件后，便也嘲讽地笑了出声：“梅经理你这又在研究绿萝生活城啊！也真辛苦你了，毕竟这项目有好有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分到好项目的，你说对吧？”他带着点暗示，“不知趣的人哪都有，可永远不知趣的人，那不多。” 他看向梅茜茜的眼神不怀好意，他才刚到营销部没多久，就注意到了水灵灵的小姑娘，能力挺好，人也带劲，脾气挺大，他试过几回，都没能成功，要他这颗心总是痒痒的。 之前他刚来，就被梅茜茜怼了一波，若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小姑娘，秦振海这老家伙又很顽固，死活不肯同意，他早就把梅茜茜开了。 “不辛苦。”梅茜茜终于抬起了头，“绿萝生活城是个挺好的项目。” “好项目？”王建树被逗笑，“梅经理，你可别嘴硬，这绿萝生活城的情况咱们都清楚，可别烂在你们项目组手上。” 梅茜茜轻笑：“同样的话我也想送给王经理你，新景公馆一直都是公司里盈利的好项目，可别到时候在你手上变成负增长，活让人落了笑话。” 王建树没被激怒，他现在手头有的可是可以大卖的好楼盘，都不用怎么经营，就能售卖个七七八八，而梅茜茜手上的，便是众人心中的垃圾楼盘，对方只不过是气不过，放狠话罢了。 他冷笑一声：“梅经理，咱们两边的项目竣工时间都会差不多，到时候啊，鹿死谁手，就看业绩来说话吧。”王建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就是不知道到时，这总监的位置，是不是按照业绩来选了。” 他腆着肚子，没回头，轻快地走出了梅茜茜的办公室，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七七八八的东西，笑容有几分微妙。 梅茜茜低着头，继续审阅手中的文件，她没说话，可画在纸上的线条，肉眼可见的用力了许多。 第12章 这几日来的营销部，私底下暗流涌动。 王建树先后喊了些员工到办公室中谈话，字里行间隐隐有些以营销部总监自居的意味，就连他缺席惯了的营销部周会，这回也准时参加，好几次在会上试图抢梅茜茜的话头，就连已成惯例的营销部条例都要拿出来质疑质疑。 只是吴海言这老油条始终中立、不偏不倚，梅茜茜在营销部又是拿惯了话柄，风头无两，倒是让王建树用尽解数，没能压制过去。 梅茜茜没把王建树的针锋相对当回事，虽然对方有背景，可背景这东西就像是双刃剑，集团规模之大，已经上市，无论是公司的几个副总或是外部的股东，手上都拿着不少股份，都对集团虎视眈眈，哪能容许无能的人上位，否则王建树早就青云直上了，何苦在这混着日子。 与其担心对方背后谋算，不如先把自己手上的工作做好。 梅茜茜向来很关心国内的房地产营销案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做营销，不止是要吸引有购买力的顾客，还要和竞争对手做斗争，只有取长补短，方能在这个行业站得稳当。 她这两天没闲下来，之前让项目组成员每人交上来的报告她都认真地查阅完毕，又翻看了这两年来的案例，总算找到了一些灵感，正等着今天开会，来好好的同成员们说上一说。 “茜茜姐，一号会议室，王经理他们先进去了……”项目组中主要负责内务的小秦有些难堪。 一大早梅经理就要她去约了会议室，她已经提前和总务科预约，却没想到刚刚王经理他们十几个人直接进去，把门关得死紧，她去追问总务科的同事，对方只是道歉，说刚刚她忘了登记，这背地里的官司，又有谁看不出来呢？ 可她只是个夹缝间的小喽喽，工作是只认结果的，她只能吞下这个苦果，只是对梅经理很是愧疚。 梅茜茜抬头看小秦，对方已经恹恹地低下了头，她知道小秦工作向来认真，在听见王经理几个字后，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有了些猜测，她向来不搞什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套路，也不和下属撒气，只是轻笑：“没事，那还有哪间会议室有空位？我们就到那去开会好了。” “……茜茜姐。”小秦恨不得在地上挖洞钻进去，“王经理申请了一号到七号会议室今天一整个早上的使用权……” 新城集团的会议室统共设立了八个，除去位于顶层的总会议室外，另外七个均位于营销部所在的办公楼层，要使用的话统一向总务处提出申请并进行登记。 按规章制度，并没有限定每个员工、部门可以申请的数量，可总务处一向把得死紧，像是这样，一口气被同一个员工申请出去，梅茜茜还是头一回见着。 可谁让这个员工是王建树呢？领导能不给他面子，可小员工们还是很受他影响，生怕他在哪里搬弄点是非就丢了饭碗，很吃他的那一套。 梅茜茜合起文件夹，唇角带笑，带着小秦就往外走：“没事，让我们出去看一看，王经理他们项目组这十五个人，是怎么用掉咱们七间会议室的。” 她并非喜欢和人争吵的人，可有的事情，退一步只会让人得寸进尺，更别说，还欺负了她的人。 小秦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梅茜茜的身后，眼神中带着些崇拜。 作为底层的小员工，最不喜欢遇到的事情之一，就有领导过于软弱，尤其是在这样的大集团里，你的软弱，并不会得到别人的同情，只会被进一步地压缩空间，退无可退。 当梅茜茜走到会议室旁边的时候，她差点笑出声，王建树应该是故意摆弄给她看，七间会议室，每间的百叶帘都没有拉下，人数分布得挺平均，一间里头坐着两人，正在里面大眼对小眼。 “梅经理，你怎么来了，什么事呀？”王建树可等了好半天，才等到梅茜茜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眉眼间全是小人得势般的猖狂，“哦，我忘了，刚刚总务科和我说了，你们申请不到会议室是吧？哎，也真抱歉，我们项目组业务多，这楼盘不久后就要开盘了，现在正在做营销计划呢。” “你们的营销计划，是两个人一组做的？”梅茜茜眉头一挑。 “是。”王建树毫不犹豫地认了下来，他才不管这话合不合理，他现在要好好地给梅茜茜一击，否则之前的回合往来，全是对方占了上风，要他里子面子都没。 梅茜茜毫不动怒，笑着便回：“原来是这样，王经理你们项目组倒是与众不同，只可惜这么努力，做出来的项目，也没那么突出呢。” 她指的是王建树至今唯一做完的项目，位于H城的中端线楼盘，新城花园。 新城花园的房子向来选在周边配套设施完善的地区，价格适中，品质有保证，销售一向不成问题，这个项目是王建树仗着徐浩从吴海言手上“抢”来的，可他那时候刚来营销部没多久，对内里的情况也不够了解，直接将所有的事务压在了下头的成员身上，最后销量不太好，差点在年底总结大会上被人质疑，这也是王建树今年越发急躁，想要做出一番成绩的原因之一。 王建树手握紧又放松，一肚子火不好发泄，脸上的表情怪异得很。 “不过没事的王经理，你们胜不骄败不馁，可以继续再接再厉，以前用一间会议室会失败，现在开始改进，用七间，这回一定能再创新高！” “你！”王建树看着对方带笑的样子，火冒三丈，梅茜茜就差没握着拳头对他喊一句，那你很棒棒了，那话语中的嘲讽味道，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余光能瞧见后头工作区的员工都在隐隐约约地往这边窥探，最近致力于塑造完美领导形象的他压下了自己的怒意：“梅经理，说到底，你不就是为了这会议室呗？你们申请会议室的时间慢了，这我也没办法是吧？下回，叫你的下属，动作快一点。” 小秦想反驳，却接收到了来自梅茜茜的示意，她知道梅茜茜是不想让她得罪领导，可她心里头替经理觉得委屈、也为自己觉得难过，明明她提前说好了的，难道就因为对方地位高、背景深，她就活该受这个欺负吗？可这也只是心理委屈，到了工作场所后，委屈受得多了，梅经理既然不让她出头，她只能忍着心里的气，静静地呆在后头。 梅茜茜道：“是啊，我们今天早上要用办公室，不知道王经理您是否愿意让一间给我们。” 对方这一请求，王建树立马有些跳了起来：“实在是抱歉了，我这七间，刚好，少了不行！谁叫我做的项目是今年的重点项目呢，可比有的人接手的项目，能赚多好几番。”他洋洋得意的样子，要人一看就能看出他心里的嘚瑟。 “哦，是这样的呀，那我就不麻烦王经理你了。” 梅茜茜没继续说，干净利落的转头要走，却叫王建树立刻担心了起来。 “等等，你要去哪？”王建树想伸手抓，却被梅茜茜轻易闪开，“你不用会议室了吗？” “用呀。” 王建树被对方不按常理出牌搞得一头雾水：“那你要去哪里？” 梅茜茜回头一笑：“我打算去总务处申请看看还有没有地方开会。” 对方这话要王建树放下了心，他心中冷哼，不屑于对方的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找总务处，最后还不是要求到他的身上。 “比如说，领导专用的办公室？或者我和总务处申请一下，既然咱们营销部的一个项目组就能用完所有的会议室，这就证明了公司的会议室不够用，需要扩展一下。” 王建树没吭声，盘手冷笑，对方这还不就是想拿总务处压他，他才不怕。 “也不知道咱们林副总，知不知道总务处现在这么视员工的需求而不顾呢。”梅茜茜皱眉做苦恼样，“王经理可能不知道，咱们集团的领导还是挺体察下意，听说今天开领导大会，我的级别可以申请进去，要不我到时候好好的和领导们聊一聊，咱们会议室的使用率？” “你！”王建树气急败坏了起来，他总算明白对方想做什么，他就搞不明白了，不就是个会议室吗？至于搞到领导面前吗？这人办事怎么不讲究基本法的？连这点小事都忍不得，可他看着眼前的梅茜茜神情冷漠，冷眼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对方还真干得出来这事。 “我想了想，我们要聚在一起开会，七号会议室等下就没人了，就先给梅经理用一下吧。”王建树皮笑肉不笑。 “别，这王经理既然需要这么多间办公室，我怎么能耽误您的工作呢？” “不！耽！误！”王建树怎么就想不到对面这人脸皮还挺厚，“是我们用不着这么多，以防万一申请的，等等我会找总务处说清楚，梅经理你就带着你们项目组的人取用吧。”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梅茜茜笑弯了眼，回头看向小秦，“小秦，还不去叫项目组的人过来开会？” “好的！茜茜姐！”小秦眉飞色舞，压住激动得有些上飘的嗓音，回去喊项目组正在待命的成员。 王建树总感觉自己做了亏本买卖，这折腾来折腾去，没难为到人，还被明朝暗讽了一通：“梅经理，你们那么卖力，我想你们肯定会销量长红的。”他暗地里咬牙切齿，明面上还得海阔天空。 “那就承你吉言了。”梅茜茜笑，“我也希望王经理你们这回能改过自新，不要重蹈覆辙呢。”她说完话，不等王建树反驳，就步伐轻松地往边角的七号会议室走，项目组的成员一个接着一个地抱着文件跟在梅茜茜的身后，脸上均带着要王建树无法忍受的笑意。 王建树站在那看了好一会，直到七号会议室的门被关上。 下一回，他可不会再这么小打小闹了。 第13章 周岩大将军：[茜茜姐今天身高两米八！！！] 小秦不吃芹菜：[要男人做什么！！有茜茜姐就够够的了。] 苏苏苏：[天知道我刚刚多紧张，生怕茜茜姐把王大壮撩拨得跳起来，还好咱们老大临危不惧。] 尤乾君刚落座，手机就震动个没停，趁着会议还没开始，他的眼神偷偷往手机一瞥，果然是周岩昨天拉他进的微信群正在骚动。 职场的节奏很快，尤乾君本以为自己还会尴尬几天，却没想到项目组的人都挺和善，这才入职第三天，他们就已经打成一片。 他被拉进去的这个群是周岩建立的，名字叫做[茜茜女王治下臣子群]，和正正经经地[项目组工作群]不同，离开了领导的他们，一个比一个地在群里放浪不羁。 几天下来，尤乾君已经能用一句话高度概括群里聊天的主要内容，那就是—— “吹梅茜茜。” 是的，这个群，从上到下全都是梅茜茜吹，铁杆的那种，尤乾君回忆起读书时舍友吐槽女友在网上追星天天发的小论文，总感觉群里的这些人，几乎可以与之比拟，如果换做是在古代，没准个个都是佞臣。 当然，现在的他，其实…… 鱿鱼菌：[茜茜姐今天两米八！！] 尤乾君满意地收回了手机，他抬头看向正准备开会的梅茜茜，镇定自若。 其实他现在，也不知不觉地进化成了新一代梅茜茜吹呢，真香！ “这几天我已经分别和大家交流了手头的工作，小秦和咱们新来的乾君给的主题很不错。”梅茜茜背对着大家，在白板上行云流水地写道。 “绿萝生活城，会呼吸的家。” 她轻轻地敲了下白板：“咱们的主题，就定为这个。” “那么接下来，咱们也不拖沓，就直接进入正题。”梅茜茜拿着手头的文件，边看边说，“咱们还是按照老样子来，我和周岩、乾君一起，去和秦副、财务、工程部沟通，把咱们的项目核心价值确认一下，也把价格划定出来，售楼中心的团队培训文件也会由我这边准备，全局有任何问题，我会协助完成，他们两个先做我的助手。” “小秦，媒体那边还是由你来对接，纸媒、电视、广播，你看下联系得到几个，根据成本来确定，具体的时间计划也做出来。” “……广告主题就按照今天定的这个来，把项目价值凸显出来，绿色、安全、健康，我希望广告画面能出现一些孩子、老人、自由职业者……让广告公司出方案，咱们再筛选。” “活动公司那边也得安排，包括售楼中心开业当天的活动，我这边是考虑请S城电视台七点新闻的女主播，她上回主持的效果挺不错，这回还用她，先看看时间协调得来吗？还有后续的营销活动，也得跟上。” 梅茜茜将文件合上：“物料的部分等广告公司出方案后提前准备，市场的数据分析，这些还都要靠大家一起努力，这回也辛苦大家了。” “茜茜姐……”周岩在项目组中隐隐占据了二把手的位置，他便也毫不顾忌的提出问题，“可咱们楼盘上回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梅茜茜有些严肃地点了点头，她事先就猜到了对方会提问，“我和招商中心的苏经理讨论过了，咱们这个项目林总监在的时候，就已经有过项目价值的疏导，由于外部价值不能保证，他们已经预先将内部价值提升到了最高，绿萝生活城的绿化面积、装修水平都是佼佼者，物业和从前一样，集团的物业会直接接手，这些都不成问题。” 这几天，不只是项目组的同事在忙碌，她也同样繁忙，单单是和招商中心沟通，就不下十次，由于这个项目遗留问题挺多，苏经理有些爱答不理，她磨了对方好几次，还跑到秦振海办公室去拜托了对方好几回，才得到了配合。 “他们已经和天水商场达成了合约，对方近期会开始装修，在一年后正式入驻，并会在地下开设大型商超。”她将这几天得来的信息一条条地说出，“学校的话，宁海区政府那边已经确认了学区，我们是在核心学区之内，S城最近会开设一条公交线，起点可能会设立在咱们小区旁，这个苏经理会去和招商中心谈……” 梅茜茜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说了这么多，事实上就是变相的暗示“没有改变”，绿萝生活城这个项目，当初本身就是带着点赌性的，当年买地的时候，房地产利好，公司又听闻了宁海区要建设的消息，哪知道几年过去了，宁海区还是老样子，房地产却在政府的调控之下，不太平稳了起来。 苏经理几乎是摆在明面上说了，最近实体经济不行，他们招商跟不上，能配上一个大商场，还是新城集团的牌子有用，至于其他，只能随缘。 宁海区政府那头倒是挺配合，可再怎么配合，也只能管得上区内的事物，S城的整体政策，他们怎么伸手也够不着。 尤乾君一知半解，可他看见周围众人陡然有些灰暗的脸色，便知道不太好，可他抬头时，映入眼帘的梅茜茜，却依旧神采奕奕，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梅茜茜伸出手鼓了鼓掌，笑道：“怎么，大家就这么认输了？记得我那天说的吗？做营销，不可能永远只拿到好卖的产品，我们要做到的是，把也许没那么好、没那么吸引人的产品，包装好，将它最好的一面展示出去。” “我还没认输，你们可别认输。”她朝着下属们笑弯了眼，他们习惯于新城集团的房子挂牌就能卖，倒是有些受不了难处了，可她不会，她早就习惯了逆水行舟。 尤乾君一怔，他被周围的人带动得有些沮丧，可梅茜茜这一说，项目组的同仁竟然不约而同的被鼓舞了起来，好像刚刚的挫败情绪根本不存在似的。 她伸出手在白板上画了三个圆：“我们的目标人群，一是宁海区本区人，二是外来人员，三，就要靠我们来努力去拓展，去蓄客了。” “当然，比什么都重要的是我们脚下正要迈出的第一步，先把先头工作做好，后续的工作，咱们一起持续跟进。”她将笔盖盖好，收好了笔，回身看向下属，“所以，我们都准备好了吧？” “好了！” 等尤乾君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跟着周边的人一起大声应和，他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头，可却因为身处其中不觉得尴尬。 他甚至怀疑这是什么传销现场了。 他忍不住失笑，估计台上这人，要是改行去做传销，他都会乖乖跟着人走，把自己的所有钱财尽数奉上。 “好了好了，散会，我们可不兴拖堂这一套！”梅茜茜看大家还赖着不走，满脸笑意。 周岩一把揽过在那不知道傻笑做什么的尤乾君，拉着对方便往外走，一出会议室门，他没忍住，压低了嗓音就说：“乾君，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茜茜姐……” “是真帅。”尤乾君镇定自若地便回。 周岩朗声笑出，他用胳膊捅了下尤乾君，挤眉弄眼：“怎么，你也成了咱们茜茜姐的小迷弟，欢迎加入梅茜茜后援会，我是会长。” “好。” “真行啊你，现在有够厚脸皮的了，才来三天就变了个人。” 两人也就趁这小段路互相挤兑，聊会天，一等回到座位，便开始各自开始工作，经过了一开始的茫然期，就连尤乾君也开始习惯了他曾经未曾想象过的不同工作。 …… 正当众人紧锣密鼓的时候，又有让人不乐意见到的小插曲出现了。 尤乾君有些发愣，他刚刚对电脑累了伸个懒腰，竟看到小秦红着眼眶，掉着眼泪，一路小跑进了梅茜茜办公室。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发条信息慰问下同事，又怕太过突兀，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机。 可项目组里的八卦王周岩可不甘安静，同样注意到这的他一下打听清楚了情况，往尤乾君以刷屏般的气势发来的信息。 [我可去他大爷的吧！王大壮那混球，又搞我们项目组！]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醋！他怎么就不知道我们底下小员工辛苦呢？逮着小秦还不放过了是吧？] [我给你说你估计也会气死，你知道吗？王大壮截胡了我们！！我们项目组有固定合作的广告公司，一是合作久了习惯，什么规格、尺码、材料都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二是报价也符合公司要求，不需要另外扯皮。] [王大壮他们组一口气要了三家广告公司，他们也不怕撑死？？？这不是故意搞事是做什么！就剩下一家备选的了，他居然还和对方谈着先不和我们合作！疯了吗他？] [如果不是茜茜姐在这，我们项目组好些同事没准去大骂他一顿辞职跑路了，这混球！钱多了不起是吧！] 尤乾君有些愣，正打算回复信息安抚下周岩的激动情绪。 [对！有钱就是这么了不起，忍了！] 即使是在这种愤怒的情况下，周岩还是没压抑住他的幽默细胞。 周岩大将军：[茜茜姐刚给我发了信息了，晚上她要去和广告公司的人吃饭，乾君，你会不会喝酒？] 鱿鱼菌：[……会。] 尤乾君读书时在老乡会可是创下了“千杯不醉”的传奇纪录，虽然实际没有喝到千杯，可也喝倒了会里上上下下的人，虽然不喜欢喝酒，可他对自己的酒量还是很有自信。 周岩大将军：[那这回你陪茜茜姐去，到时候除去吃饭按□□全额报销，公司还会给交通补贴和加班补助，到时候你不懂流程可以问我，记得要申请。] 周岩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当初刚毕业，成天月光的时候，就是靠集团的这些补贴混着日子，自己吃三块五的碗面，然后净赚几百的餐补交通补和加班补贴，他一开始还不太好意思，后来才明白这叫人文关怀，这也算是公司的变相补贴了。 他知道尤乾君家里条件不好，想请客又怕他好面子请回来，到时候破财，只能把能多赚点钱的机会都提供给他。 鱿鱼菌：[收到，谢谢。] 尤乾君是想说不用报销的，虽然他不太爱乱花钱，可也不至于那么小气，可他又担心这是集团里的规定，不随大流反而显得突兀，便表示同意。 只是他，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呢？ 第14章 夜色渐晚。 今夜的饭局是梅茜茜约的，约在了位于S城市中的天星酒店。天星酒店在两年前刚被评上五星级，整体装修走的是欧式风格，价位适中，服务到位，是近来商务会谈餐饮的首选。 “你好，我今天下午预约了牡丹苑的包厢，我姓尤。”尤乾君之前除了参加婚礼、外出旅游，很少到酒店，今天定包厢之类的注意事项还是周岩帮着远程指导的。 “好的，尤先生，你们预约的包厢在四楼中餐厅，出门左拐。” “嗯，好。”他面上镇定，心底却颇不自在，时不时地伸手整一整自己的领带，走到电梯口的时候，都得用能折射出身影的电梯门来看看着装是否有失误。 在校园里，他没有参加学生组织，同学之间的社交很是随意，不分上下级，哪怕真穿个拖鞋背心去，也就是被人背后说两句，饭桌上顶天了就是寒暄两句，敬敬酒，如果不自在，找个理由就可以脱身早退。 今天不一样。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好的七点半还有四十来分钟，想来那些人不会那么早到，这才稍微放松了心情。 还没下班的时候，梅茜茜就把手写好的菜单给他，她说她得回家收拾点东西，便要他一个人先行过来。 周岩大将军：[到了吗？你要记得和服务员说清楚，今天七点半开席，要她每道菜都帮忙分餐一下，酒也要点上。] 周岩大将军：[今天晚上广告公司和活动公司会各来两个人，你到时候别急，跟着茜茜姐叫人就行。] 周岩大将军：[有什么意外情况随时联系我！] 尤乾君回了句收到，正打算放下手机，又想起了在路上犹豫的问题：[周岩，晚上我是来帮忙挡酒的吧？到时候我让代驾载我和茜茜姐回家吗？] 他发完消息已经连上酒店的WiFi开始找能约到代驾的软件，只是想到晚上要挡酒，他便忍不住皱眉，作为男生，他并不觉得为女生挡酒有什么不对，只是他从前参加婚礼时也看过酒桌上挡酒的例子，那好像挺需要技巧，没弄好，还会闹得一桌子的人不开心，他生怕自己把事情搞砸。 周岩秒回了消息。 [不不不！我问你会不会喝酒是以防万一，一般情况你是不出马的，你只要负责把茜茜姐载回家就是。] 尤乾君一怔，他没搞明白，分明周岩吩咐他点了好几样酒，又是黄的、又是白的、又是红的，叫他过来不是为了要他挡酒的吗？ [虽然现在酒驾抓得严，酒桌文化消停了很多，可依旧有许多不得不进行的应酬，你可以看看茜茜姐怎么做的，她在这上面，可是老江湖了！] [今天，就是你见证奇迹的时刻。]还被挤在路上的周岩发信息时笑得微妙，他之前头回陪梅茜茜出去应酬，可大吃了一惊，他还挺期待能看到尤乾君的震惊脸，只可惜他不在现场。 [收到。] 尤乾君回完了消息便喊来服务员按照要求把菜点好，他很好奇，周岩口中的老江湖，到底是指应酬，还是喝酒，他怎么看都不觉得梅茜茜像是能喝的人。 不管他如何好奇，还是要等着人到齐。 …… “方总你好。”梅茜茜站得笔直，位置靠前，一见那人进门，便带着笑走了过去，“这是我们项目组新来的同事，姓尤，你叫他小尤就好了。” 她回身向尤乾君介绍：“乾君，这是方律广告公司的方总，他们的广告在业内是出名的，我们公司之前和他们公司合作过好几回。” “方总你好。”尤乾君很有分寸，立刻略弯腰鞠躬，学着梅茜茜伸手同对方握手。 方律广告公司是新城对外广告的B计划，如果不是王建树截胡，梅茜茜本来圈定的广告公司并非这家，可就连这家，也传来了拒绝的信号，要她不得不先把事情落到实处再说。 “梅经理，好久不见！”刚刚打开了的包间门又走进了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后头那个年轻些，低眉垂眼，看起来挺恭敬，前头那个稍微上了点年纪，国字脸，看起来正义凌然，走路挺有气势。 “你好，冯总。”梅茜茜迎了上去，同两人握了握手，为站在里头的方总和她带来的秘书介绍着：“这是风潮活动策划公司的冯总和他的秘书。”她伸出手掌向里头示意：“冯总，这是方律广告公司的方总和他的下属，我旁边这个小年轻，是我们项目组新来的职员。” “我和方总老相识了，梅经理你不用客套。”冯总严肃的脸上挂了笑，凑上去和酒桌朋友握了手便直接落座，他们平时在企业家活动经常碰面，勉强算是熟人。 尤乾君跟着梅茜茜落了座，他一直打量着进来的四人，想趁这次把几人的面孔记在心里，方总带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秘书，画着浓妆，口红抹得鲜艳，手放在桌子底下，从尤乾君的角度，隐隐能看到，她的手正被方总握住，轻轻摩挲，只是对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服务员，可以上菜了。”梅茜茜知道尤乾君没经验，不等他插手便先喊来了服务员。 尤乾君这才意识到，他又疏漏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梅茜茜，对方脸上没有半点责备，然而他很愧疚，总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是个拖油瓶，没帮上什么。 “小尤刚来没多久，这也是第一回 出来应酬，很多事情还不太懂。”梅茜茜注意到冯总看了过来，解释道。 冯总点了点头：“没事，我这还记得梅经理你第一次来，那时候还是跟着那个……那个林总监！” 他和方总不一样，是被归在新城集团A级合作对象里的，这两年的中高端线活动策划几乎被他们公司包圆了，在梅茜茜刚进营销部没多久，他就见过这姑娘。 年纪轻轻的姑娘，在酒桌上总是要吃点亏的，倒不是性骚扰，只是言语花花，动手动脚，多少会有些。 他头回见那小姑娘就是在酒桌上，同行里有喜欢动手动脚开黄腔的，那林总监又不是个照顾新人的人，要小姑娘很难堪，他虽然同情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大的梅茜茜，可也不喜欢破坏“规矩”，可这小姑娘还挺拧，始终带着笑，没让别人碰着，把那些荤话当耳旁风，一句不回。 然后呢？ 他只记得那天梅茜茜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总共有多少瓶，生生喝到对方也服气了，才算了结了这事。 他肠胃不好，喝了点冰镇威士忌受不太住，上了个厕所打算回家，看见那个小姑娘蹲在路边拿个垃圾袋吐，吐完了把垃圾丢了，收拾好自己，一切如常地等车走。 他那时候就知道，这姑娘能成功，不过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啊，冯总你还记得。”梅茜茜道，“您还是风采依旧，现在风潮可是蒸蒸日上，去年年底，好几家的年会听说都是您公司包下的。” 冯总生平最爱他一手打拼建立的公司，笑得爽朗：“夸过头了，这哪有梅经理你厉害，项目过你手，都很出成绩！我们公司还要仰仗你多照顾呢！” 正当两人商业互吹个没停时，旁边的方总那闹开了。 一声巨响忽然响起，众人错愕的眼光聚在那，才看见是那女秘书正难堪的站了起来，椅子都被往后推了好几步的距离，对方神情僵硬，右手泛了红，要人一看就知道刚刚砸在桌子上，引发桌子一阵摇动的是什么。 尤乾君刚刚一直在认真听着梅茜茜和冯总说话，没分心在旁边，可即使没看，他也多少猜到了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没猜错，大概是这女孩想挣脱开自己的手，对方又太用力，才发出了过分的声响。 “小齐！”方总的神情又硬又臭，一看就有风雨在凝聚，“这像什么样子呢！别在这给我丢人，让冯总和梅经理看了笑话。” 他气急败坏，小齐是他刚招入职的生活助理，招聘要求一开始就打得明明白白，肤白貌美的应届毕业生，高薪，他没想到，居然招到了这么个不识相的玩意！ 尤乾君的手下意识地握紧，被袖子遮挡住的手臂由于过度用力浮起了青筋，他见不得这样的场合出现，可是…… 他悄悄地看了眼梅茜茜，对方低垂眸子，看不清眼神。 他知道梅茜茜为了绿萝生活城的项目操了很多心，他总不能为了自己的想法，毁了所有人的努力。 快思考，肯定会有办法的。 第15章 刚刚的热闹气氛恍若是错觉，包厢瞬间寂静，就连站在旁边随时准备服务的服务员小姐也低眉敛眼，屏住呼吸。 梅茜茜忽然笑了，她有些促狭地挤了挤眼睛，打破了一室的寂静：“方总你这是不是故意的？我和冯总这难得聚在一起，这不得互相吹牛一波吗？好不容易做出成绩了，在外头得谦虚，这关起门来，还不让我们自己嘚瑟一下呀？” 她好像没注意到那位站得笔直，尴尬的秘书小姐一样，自顾自地往下说，“这也是冯总把我给带偏了，我必须带头夸一下咱们方总，这方律广告越做越大，前几天我还在市电视台上看到他们给洗发水公司拍的广告，没准以后他们拍的广告都能在首都电视台播出了。” 梅茜茜搭好了梯子，笑得自在，方总也顺着梯子往下走：“我这不得吸引一下你们注意吗？好叫你们也夸夸我！”他笑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可这眉眼之间，依旧很是不乐。 他皱眉回头：“你还不坐下？还想继续扫兴？” 小齐当即拉着椅子坐回了位置，只是悄悄地拉开了和方总之间的距离，她的眼眶微微泛着些红，深吸着气，努力平静着自己，身体发着抖。 “方总、冯总，今天我喊你们俩来，可是有事情要好好地拜托你们。”梅茜茜不等方总继续作妖，便笑吟吟地往下说，“你们可能还没接到消息，我这最近接的项目呢，是宁海区的绿萝生活城，现在正等着我营销部出策划呢！还是需要你们俩鼎力相助。” 她开门见山，不打算继续打机锋。 一是懒得和方总继续绕圈子，二是……就当她同情心泛滥吧，她又心软了。 “先喝酒！”方总叫服务员上了酒，如果是在平常，他自是很愿意和梅茜茜合作，毕竟对方靠着的可是新城集团这座大树，本身实力又够硬，又能给他们公司提供业务。 可这不半路杀出了拦路虎吗？ 他在饭局上见过王建树，新城的那位王董对他很看重，王建树言语间又暗示他会先去营销部镀金，做个总监，只要他配合工作，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他哪有不配合对方的理？ 王建树不过是要求他为难一番梅茜茜，这哪有什么做不到的！就算让他为了长久利益，真不接梅茜茜这一单，他这心里也不带可惜的。 “梅经理，你刚不也说了吗？我们公司最近业务忙呢！”这下方总笑得和笑面虎似的。 冯总的手在桌上敲了敲，他虽然没被王建树找上门，可也已经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恐怕这新城的营销部已经开始搞起了内斗。 他没吭声，只是坐山观虎斗。 “是忙，可方律现在规模也大，哪有忙不过来的道理呢？”梅茜茜带着笑给方总斟满了酒，“新城和方律合作那么多年了，难道现在就要断了？” “那不是，只是最近忙……” 尤乾君在旁边有些紧张，他插不太上话，有些后悔没事先问问父亲饭局上有什么处理技巧，只能旁观。 梅茜茜倒是很镇定，她心里知道，王建树一没这胆、二没这本事，做不出真把她后路砍断的事情，最多是叫人为难她。 只是她有些可惜，新城是她拯救家庭的契机，她对集团很有感情，想到未来新城会交到这么个心不够狠、本事不够，就会使小手段恶心人的家伙手上，就为集团的未来担心。 不过这也是无用功，到时候，恐怕连她也不在这了。 梅茜茜站了起来，为两人都满了杯：“方总咱们这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你也知道我们这种项目一到做策划的时候就火急火燎，少了方律的协助，这哪能行。”她又转向冯总，“冯总，你这不得帮我说说话，你看这回少了方总这一环，咱们活动进度又得耽搁不少！” 冯总挑眉，他这下总算知道梅茜茜为什么把他也拉来，这是借力打牛，要用他来压一压老方啊。 不过他倒是不介意给梅茜茜这个面子：“是啊老方，咱们两家也合作过几回，挺愉快，这回不一起？” “我想想，我想想……”方总愁眉苦脸，只是举高酒杯，“先敬我们梅经理一杯。” 梅茜茜没二话，拿着酒杯立刻仰头喝下，一口喝了干净。 包厢上头暖黄色的灯光映下，梅茜茜露出的一滴酒从脖颈一路滑落。 尤乾君看愣了，他现在有点明白周岩说的大吃一惊是怎么回事了。 “行，梅经理够爽朗，咱们先吃饭！”方总也跟着喝了一杯。 “方总。”梅茜茜放下酒杯，又满上，她声音轻飘飘，“你也知道新城一年就这么几个项目，不是在我身上，就是在王经理、老吴身上。” 她似笑非笑：“集团这两年打算把楼盘铺到二三线城市，秦副很重视，打算再引些广告公司进公司合作呢，只是不知道您那边有没有认识合适的，给推荐推荐。” 她这话说得方总一激灵。 “这哪用得着别人，用我们方律呀！” “可你们不是忙吗？” 方总哑口无言，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那不是，过段时间就有空了吗？” 梅茜茜道：“是啊，不过时间不等人，可能过段时间，集团也就找到新的合作公司了呢。” 两人暗地里交锋几次，均是在赌，一个把牌亮的清楚，指明了说秦副还在，王建树没那么快上位。另一个只能犹豫，谁叫新城的这摊浑水，浊得很呢。 方总只觉得被小姑娘压了气焰，一肚子火，只能劝酒：“我早就听说过梅经理这千杯不醉的名号，这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梅经理，喝两杯！” 刚开的第一瓶葡萄酒已经见底，服务员很有眼色的上了开封的茅台，将放在各人桌上的小酒杯斟满。 尤乾君尝过两回白酒，可都吃不太住力，他有些忧心地看着梅茜茜，坐不太住，可又不好插手。 “行，那就让我们敬方总的方律越开越大，冯总的风潮越做越好！”梅茜茜笑得恣意，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白色的酒液瞬间见底，若不是刚眼睁睁地看着从酒瓶中倒出，都要人质疑那是白水。 两人又有来有往了几回，梅茜茜一个不字没说，全都应承，酒精下肚，脸色如旧，反倒是一直劝酒的方总，连耳朵根都已经红透。 “方总、冯总，咱们晚上可是来吃饭不是来吃酒的，你看，我这被新城压榨的，刚下班就跑这里，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呢！要不我们先把饭吃了？”插话的时机很重要，梅茜茜瞅着方总吃不太消了，便也主动打住。 “我这老骨头可喝不动了，服务员，继续上菜。”冯总笑笑，他今天来的目的也算完成，巩固了和梅茜茜的合作，给足了她面子，又摸了摸新城的近况，他可没打算继续玩什么拼酒游戏。 “行，吃饭，吃饭！”方总也跟着笑，脸色略带些阴郁。 他这没难为到人，还被人扯着大旗打压了一通，真是做了赔本买卖。 …… 今天是分餐制，服务员已经将个人的饭菜分在小碗后才上桌，天星的菜色一直不错，这一桌子的人几乎事先都没先吃什么，这下一敞开吃，才发觉已经饥肠辘辘。 尤乾君不讲究饮食，最常吃的就是外卖、食堂，只要能吃，猪食估计都能吃个精光。 今天这一桌子，什么海参鱼翅鲍鱼，做的是色香味俱全，可他竟觉得食难下咽，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难以形容的氛围，还是餐桌上的人。 会觉得虚伪吗？ 好像并不会。 忽然，包厢里头响起了分贝挺大的电话铃声，众人下意识看了一圈。 “是我的手机。”那女秘书是头回说话，怯生生地，声音很小，脸上欲哭欲哭，看不出来半点美艳。 她没挂掉，只是当着众人接了电话：“……喂，我，我在天星酒店牡丹苑呢！对，诶，你在附近是吧？那我等下就回去。” 女秘书蹙着眉，握紧手机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梅经理、冯总，我男朋友在附近，他叫我先回去……” 包厢鸦雀无声。 梅茜茜看了过去，她喝了挺多，可还没上头，她能清晰的看见，方总那已经挺红的脸越发红了起来，眼见就要发火。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搞一出电话遁，就和直接明摆地不给面子差不多，谁都不是傻瓜，哪有人不知道这到底是想走还是真有人这么个人找。 可她心里倒是不觉得女秘书做得不对，女生在职场上本就艰难，不自己保护自己，还要指望别人自觉？做梦呢！ “呵呵。”方总冷笑，许是酒精作祟，要他更易怒了，“行啊，小齐，你这是偏要不给我面子是吧？行，你们这种刚毕业的小姑娘，我们要不起！搞不定！”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开除。 “我……方总……”小齐红了眼眶，眼泪已经掉了出来，她僵在那，不敢起身，也不敢落座。 尤乾君没搞明白，这小姑娘为什么不甩手走，在他的概念里，这种时候直接离开，工作再找就是了，难道还非得和方总这样的人继续共事吗？ “怎么，还不走？”方总脸色冷冷，转着酒杯，“还要我请你走不成？今天晚上你可真给我面子！” 这大概是小齐人生中最窘迫的一刻。 包厢中其余的四个人没看她也没吱声，低着头，她站在这，任人说。 “方总……对不起。”她低下头，道了歉。 第16章 （入v公告） 尤乾君拿着手机，打算征询梅茜茜意见发去的信息已经打了一半，此时却只能目光错愕地看了过去。 “哟，对不起什么，我老方生平最烦人给我事后诸葛亮，道什么玩意歉，还大学生呢！”方总气焰嚣张，就差没把酒杯砸了。 小齐乖乖地坐了回去，任方总剐眼刀子，一声不吭。 方总还欲乘胜追击，他今天一晚上的憋闷不乐都在此刻得到了缓解。 一只酒杯忽然被伸到了他的面前，他有些愣，抬头一看，又是那梅茜茜。 “方总，今天难得我请客吃饭，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酒也不喝，饭也不吃的，到时候我去公司报销都不好意思呢！”她轻轻地晃了下酒杯，“咱们干一杯？” “成，那我就给你面子。”方总举起酒杯闷声应答。 “那，咱们继续吃饭？我今天点了一人一客的金汤小米辽参，我记得方总您上回来吃的时候，很喜欢这口味。” “……嗯，那就坐下吃吧。”方总应得生硬，不过总算安静地坐下，刚刚的那股无名之火，也总算消停了。 小齐胸口的那点紧张稍微纾解，她小心翼翼地吃着东西，尽量不发出声音。 这一桌子总算又消停了下来，回到了安静吃饭的环节。 可这还没一会，方总就又来了。 方总不胜酒力，思维也有些迟钝，他情不自禁地将手一下拍到了小齐的大腿上，今天小齐穿的是他要求的“正装”，正装裙在坐下后，直接到了大腿中间，他隔着丝袜摩挲。 小齐的身子一抖，她头低得厉害，小心翼翼地把脚往外挪，这回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才能逃脱。 “方总，咱们再来喝一杯！” 小齐的肩膀被人用力一拍，她抬头看，是方总称呼梅经理的女生，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可无论穿着打扮谈吐，看起来都不是和她一个阶层的人物。 “小姑娘，你到旁边一下，我要和方总喝点酒。”梅茜茜说话间带着酒气，走得很稳，伸手招呼服务员，“来，给我们来个骰子。” “方总，咱们来玩几把？”她从服务员手上接过骰盅，往桌上重重一放，里头的骰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方总眨了眨眼，有些晕陶陶地，大手一挥：“成，来玩！” “冯总，一起不？”梅茜茜象征性地问了句，在得到对方拒绝后，投入进了游戏。 接下来，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 尤乾君看得入了迷，他知道这酒桌上的骰子游戏，也学过，不过玩得不上不下，他只见梅茜茜纤细的手紧紧地将骰盅抓住，上下摇晃，眉飞色舞，报数时丝毫不退。 然后方总喝了一杯、两杯、三杯…… “哎呀！”梅茜茜似乎刚反应过来，有些懊恼，“方总这喝不得这么多酒，我给忘了！你看，这让他给喝醉了。” 冯总和下属已经用完了餐，在旁边笑着看完了这出戏，他道：“那我们也赶紧散了，要方总回家休息休息！” “行。”梅茜茜游戏中又喝了两杯，站起来有些不稳，一直在看着他的尤乾君发现得很快，上前礼貌地用手臂在她后背垫了下，要她站稳，“那我和我们小尤把方总送回去，冯总，你……” “我自己回去。”冯总喝得不多，看天色晚了，不多应酬，便招呼着下属离去，在走之前，再度和梅茜茜确认了绿萝生活城活动的事情便转身离开。 “……谢谢，谢谢你。” 梅茜茜有些晕，挑了挑眉，回头看见那小齐不知什么时候又在掉眼泪，脸上的妆都花了，不过那眼线质量不错，还牢牢地在上面，否则估计能直接去万圣节晚会。 “小尤，付钱，记得打□□。”梅茜茜把卡递了过去。 “梅经理，谢谢你。”小齐以为梅茜茜没听见，稍微抬高了声音，又怕吵醒方总。 梅茜茜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她身上挂着包：“没什么谢不谢的，我帮得了你这顿饭，可帮不了你一辈子。”她的声音有点冷，不见刚刚地热闹劲。 “可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我收下了。”梅茜茜看了小齐一会，对方化妆后明明挺冷艳，可骨子里却是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之后要怎么做，你得看你自己。” 小齐沉默了会，轻轻点头。 尤乾君付好了钱回来，他有些彷徨，想扶梅茜茜，又不习惯和女生靠得太近，明明没喝酒，耳朵边都红了起来。 “小尤，你去扶着方总，送他到楼下。”梅茜茜自己站稳了，她打算送佛送到西，“小齐，你们老板之前有没有说怎么回去？” “老板的车在楼下，他说如果喝醉了把他送到他的公寓里。” 梅茜茜斜斜看了眼小齐，这公寓，不是家，恐怕这方总打一开始，就打算磨刀霍霍向小齐了。 她从包里拿了手机，眯着眼找了好一会，找到了想要找的电话：“喂，嫂子！我是小梅……哎，是这样的，我们这公司最近有个活动要和方哥合作，今天约他还有风潮的冯总出来吃饭呢！结果我喝麻了，把方哥带出来的小员工也给灌醉了，我等等叫代驾把方哥送回哪呢？诶，好好好……” “你喝醉了，所以我们送你回家了。”梅茜茜轻飘飘地看了眼小齐，继续使唤着尤乾君做劳力。 尤乾君虽然高、可挺瘦弱，平时运动也不多，这扛起人来摇摇晃晃，要人担心，不过梅茜茜自己也得扶墙走，让小齐出去搭手。 一到晚上，代驾都摩拳擦掌地等着接单，单一下没一会就来了人，梅茜茜同对方细细吩咐，又把代驾的电话、信息发给了方太太后，才关上车门，送走这辆小车。 她一回头，尤乾君在那甩手站着，他刚刚搬得有点耗力气，手酸了起来，而另一头的小齐，抱着包，满脸茫然。 “你家住哪里？” 小齐：“……” 酒精作用得厉害，梅茜茜早就没了白日里的严肃形态，“小姑娘，这么晚了，你不会想自己走回家吧？”她的手指往路边一扫，“这都过了十点了，万一出点什么事，你是要我不开心吗？” 小齐这下反应过来了，她感激得厉害，想要拒绝不好麻烦别人，可却敌不过那双认真的眼神，她低着声把自己当地址报了出来。 尤乾君当完苦力当车夫，将小齐送到了家，她所报的地址，在挺偏僻的城区，那都是没有房本的老房，巷子狭窄逼仄，没有灯，远远看过去，好像有怪兽张开了嘴。 对方一边往下走一边鞠躬，说着谢谢，而后蹦蹦跳跳地离开。 “茜茜姐，我送你回家吗？”尤乾君刚给周岩发信息要了梅茜茜的地址，他一侧头便愣住了。 梅茜茜把车窗降下，右手肘撑在扶手上，下巴倚在手掌上，任晚风吹入，将她的长发撩起。 她忽然变得很温柔。 第17章 此时的夜晚刚好, 不冷不热，街道上的人也少了, 看起来有些冷清，却很宁静。 尤乾君盯了一会, 才回过神, 不太舍得打破这片宁静, 又必须得开口：“茜茜姐, 我现在送你回去。” 梅茜茜转头, 目不转睛地看他, 慢悠悠地眨了眨眼：“好, 回去。”又转回去, 瞧着外头。 车开得很平稳, 在道路上前进。 “你刚刚是不是特别想帮她？”梅茜茜忽然开口，她收回了撑在扶手上的手，坐得端正笔直，“我是说小齐。” 尤乾君被问得一愣：“……是。”他缓了下, 不好意思地回：“我看不太惯这样, 可我又害怕得罪了方总，害了咱们项目。”他挺坦诚，说出了自己在那刻的私心，如果是他一个人在场, 他估计会热血上头，仗义相助，可当他站的位置不同时, 考虑事情的角度也不同。 “那你打算要怎么帮她？如果你真的出手了？” “……” “打方总一顿？带着小齐逃跑？报警？”她的声音很轻。 尤乾君看着道路的前方，沉思了片刻：“……应该是这样的。”此时安静下来，他发觉他那时满脑想出来的对策，就像什么热血青春片中的桥段。 梅茜茜的声音幽幽，像是在叹气：“可你那样真的帮了她吗？” “我不知道。” 刚好是红绿灯，他忍不住侧头看了眼她。 “其实有时候，你伸出的援手，反而推了人一把。” 梅茜茜在出神，她虽盯着前面的路，魂却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今夜的晚风太温柔，夜色太美，让她的心也跟着乱了。 她没有追问小齐，那时候为什么她会选择坐下，也许在外人看来小齐的妥协，像是懦弱、像是屈服，是没用的表现，可梅茜茜却不这样认为。 她太过明白，有时候，人生不像是浪漫童话，只有洒脱和幸运故事。谁又不想潇潇洒洒，想说不就说不呢？可又有谁能真的做到。 几年前，她也在酒桌上懵懵懂懂，面对同事间的勾心斗角暗地难受，也曾经在遇到事情时热血上头，想要转身就走，可同时她又清醒地认知，她需要这份工作、需要升职、需要薪水。 她将原本露在外头的刀子藏在了心里，小心翼翼地踩着线前进，每次风吹过来时，摇摇晃晃却又总能稳住自己。 她变得圆滑、变得精明、变得世故，她一点点地把内心深处那个天真的小女孩藏起来了。 “你永远不知道，在那瞬间，她的内心深处，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笑了笑，“我喝醉了，乱说的，不好意思。” 红灯结束，绿灯亮起。 尤乾君立即回答：“没事的，茜茜姐。”他给对方留下了一点空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晚的梅茜茜，格外的脆弱。 他想了想，立刻转移话题：“茜茜姐，今天晚上我们这样沟通好了后，应该广告公司那边就不存在问题了吧？” “嗯，没问题了。”梅茜茜回得挺慢。 话题结束后，车内又陷入了寂静。 尤乾君轻咳两声，正想要再找个新的话题，却在一侧头时发觉坐在副驾驶座的梅茜茜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她靠在椅背上，呼吸平稳，可眉头却不知为何紧紧皱着。 她有什么烦心事吗？让她在梦中也这么烦恼？ 他担忧晚风吹得人着凉，小心翼翼地将刚被放下的车窗升了上去，他摸了自己一下，庆幸地松了口气，今天天气凉爽，又一直在空调房里，他没有流汗。 他将车小心翼翼地靠在路边，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屏着呼吸将衣服盖在了梅茜茜的身上，总觉得连自己稍微大喘气，也会惊扰到她，也正是在盖衣服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对方纤长的睫毛微颤，手放在肚子上，握紧。 尤乾君确认衣服在对方身上盖好，缩回了自己位置，往车窗外环顾了一周，没找到想找的东西，连忙开着手机搜索，在找到想要的东西后瞬间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 “胃在左上，胆囊右上，肚子中间，小腹下面……”尤乾君看着手机，念叨个没停，手在自己肚子上头比划着，“……那，是哪里疼呢？” 刚刚在给梅茜茜盖衣服的时候，他发觉对方手一直放在肚子的位置。他立即想到今晚她空腹就开始喝酒，没怎么吃饭几乎一直在喝，他就大概猜到对方可能不太舒服。 可他才跟着定位的地图找到顺路的药店，一下车，就被艰难的人体器官给难住了。 他在千度上这么一搜，直接搜出来几十条相关信息，眼花缭乱，要人找不到标准答案。 尤乾君也是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肚子疼能分出那么多种，他心疼梅茜茜辛苦，舍不得叫对方起来，要去哪里问对方到底是上下左右哪个地方的腹部疼，又要怎么分辨出肠胃炎、盲肠阑尾、肾部……这么多个地方，究竟是谁引起的疼痛呢？ 就差没把眼睛贴在手机上看那张人体器官分解图了，可是直到进了药店，尤乾君依旧没能把这个比编写程序更难的问题给解决。 药店里只有一个男店员，翘着腿坐在收银台的地方，支着手机在看电视剧，见着人进来懒洋洋地抬起眼：“要买什么药？” 尤乾君满脸茫然地求助：“就是，喝酒……也不一定是喝酒，可能是吃不多？吃了凉的，引起的肚子疼吃什么药效果好呀？” 他这个充满了抽象意味的问题一出，要那店员也跟着沉默了。 “……那具体是哪个部位疼呢？” 尤乾君思索了片刻，回忆着刚刚注意到的场景，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摸索了片刻，找着了地方：“大概是这？” 店员冷眼看着他大手盖住的那一大片：“……你这范围也太广了，那具体是怎么个疼法呢？是一阵一阵的？还是疼没停？会加剧吗？” “……我不太清楚。” 尤乾君感觉对面那店员眼睛里写满了：“你是来和我开玩笑的吗？”，他不太好意思。 “要不，你把对症的药，都拿一些给我？等她醒了，我再让她自己挑？” 店员凝神看了他好一会，犹如在看个傻瓜，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我给你拿几款常见药和止痛药，如果找不到对症的，你就先让她吃止痛药，明天再去医院里头看看。” “好的，谢谢你。” “这些药说明书上都有适应症，吃法我给你写在药盒上头，你确认好具体的问题再吃，止痛药一次一粒，不要用太多……”店员刚刚在店里绕了一圈，把手里的篮筐装了个半满，“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的。”尤乾君忙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这些药总共250，你确认要这么多吗？”店员询问地对上了尤乾君的眼神，“有的药能拆的，我就给你放了几天的量，你要不还是等人睡醒，确认好了再来买吧？” “没事，这些都给我吧！”尤乾君回头隔着玻璃门往后看，生怕梅茜茜醒来车上没人，催促着店员，“麻烦您帮我装下袋子，快一些，谢谢。” 店员估计是头回看到买药还有这种“全都要”的做法，有些无奈，示意对方扫码后将药装好，把袋子递给了他。 尤乾君一接到袋子，便头也不回地往车的方向跑，一直到车门那，才连忙刹车，靠着门喘气，车窗上贴了防窥膜，要他隔着玻璃看不见里面的样子，一缓过气，他就像做贼一样以龟速把车门打开，确认里面的梅茜茜还在睡觉后，一下放松了下来，蹑手蹑脚地把自己高大的身体塞进了车，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 “姑姑，爸爸的葬礼您能来吗？我知道他生前对不起您……”梅茜茜抓着手机，坐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上，迫切地问着，她缩在那。 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又痛苦：“……茜茜，你辛苦了，姑心里头也痛苦，可我对不住你姑丈，对不起你表弟，他们都挺理解，也愿意自己承担损失，可心里头始终是难受的，我如果去了，我在我婆家这，做不了人了……我看看吧，我再看看吧。” “姑姑，我求……”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上，只剩下嘟嘟的声音。 梅茜茜将脑袋抵在弯曲着的膝盖上，有些狼狈，迅速地整理了心情：“喂，二伯，爸明天要火化……” “我说茜茜，你爸现在走了，我们都难过，我们也是人也有感情，可是他对得起我们吗？”二伯母一把抢过了电话，声音尖利又委屈，“我们这钱是听了你爸爸的话才去投资的，我知道不能全怪他，可他要是不劝我们呢？我们和你爸不一样，打工的，就存那么点钱，等着养老，你说现在一份钱都没了，我们以后生病怎么办？坐在那等死吗？” 二伯母深吸了口气，试图平静自己：“茜茜，二伯母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也不想把上一辈人的事情，留到你们这一辈，可我现在心里头真的过不去，我昨天也和你说了，这些钱以后我们会自己扛，现在就当二伯母求你，让我们静一静吧！” 她又被挂了电话。 她在楼梯间哭了很久、很久，终于缓过来后，才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休息的母亲脸色苍白，一见到她进来就神色惶惶，朝她伸出了手：“茜茜、茜茜！”等她靠近床那边后，母亲连忙紧紧地抱着她，就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最后一根浮木。 那时候她还没发觉母亲不太对劲，只是觉得母亲受到了过大的打击，她不敢将父亲葬礼的事情在母亲面前处理，又没地方问，只能自己在黑暗中摸索。 那一天，她哄睡了妈妈以后，拿着本子、笔、印泥和身份证复印件，一家一家的找上了门，按着爸爸遗书里的数目写出了一千多万的借条，换回了他们一家能稍微挺直的脊梁，也换回了一个“热闹”的葬礼。 葬礼上亲朋来得挺齐，氛围有些尴尬，可也该哭就哭，哭得太过厉害，鼻涕眼泪一起下来，脸色涨得通红，所有人都挺投入，就像一出荒诞的黑色喜剧。 她静静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曾经在她心中伟岸的父亲燃尽，只剩下那一盒子的骨灰。 她被留在这个世界上，分外孤独，可却再也不被允许倒下。 “爸——！”她小声地喊了一声，握紧了拳头，终于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的她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了一圈，在看到坐在旁边看着手机的尤乾君时，终于一下回到了现实。 “茜茜姐，你醒了？”安静的车厢内一点小动静都被放大，尤乾君刚沉迷在大学舍友发来的代码之中，立刻回头，他立即发觉自己根本是明知故问，连忙换了句话：“你，现在舒服点了吗？” “我？”梅茜茜刚想说没事，却觉得肚子正一阵一阵的痛，她单手捂着肚子用力往下压，咬了下自己的唇让自己清醒了下，“……没什么，我挺好的。” “……”尤乾君静静地看了眼她，忍不住露出了质疑的神情。 她忽然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神，手压在肚子上的力道让她也稍微缓解了疼痛：“我挺好的，就是刚刚喝太多了，醉的厉害，就睡了，我睡了很久吗？” 她问完话按开了手机，这才看到手机那明晃晃的“12:25”，她回忆起刚刚送走小齐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她起码睡了半个小时。 “怎么这么晚了？那你回家要到几点？”她皱着眉，“你怎么不叫醒我。” 尤乾君顾左右而言他：“没多久，刚刚路上堵车了，才刚到这。” 车正停在小区门口的停车位上，她回头张望马路，可这路况不太配合尤乾君的谎言，只见路上别说车了，就连行人都没，路边的店铺关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还开着门。 她在这小区住了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节假日外十一二点堵车。 她挑眉看他。 “现在没车了，刚刚过来的路上堵车堵得特别厉害，估计是……估计是发生了什么车祸吧！”尤乾君声音硬邦邦地，心虚的他艰难地找到了借口，强行为无辜的车辆们安排了一场车祸。 “……嗯，好吧。”梅茜茜轻笑，“谢谢你的体贴。” 她有些讶异的看到了尤乾君脸色似乎有些红，只是车内挺暗，看不太清，对方似乎很不自在，动弹了一下，又僵硬地坐直。 纯情男孩，她忽然明白这个词汇的意思。 “你还疼吗？” “不疼。”一放松下来，梅茜茜不自觉地坦诚，她无奈地斜了眼对方，“现在不那么疼了。”她特别能忍疼，疼过了那个坎，就还好，受得住。 “那……你是哪里疼？” “啊？” 他就像说rap一样迅速地将刻在心里的问题抛出：“我的意思是，你是上腹疼，还是下腹疼、肚子疼，具体疼的是哪个方位呢？左上腹？右上腹？正中间？疼法呢？是一阵一阵的疼，还是越来越强？越来越弱？……”他刚刚还抽了点时间，在千度搜索的答案中徜徉了好一会，偷偷观察了梅茜茜的状况，确认不太严重后，才继续放任对方休息，否则他估计已经把车开到就近的医院，火急火燎地送进急诊。 是的，他骗了梅茜茜，事实上这辆车已经在小区门口停了近一个小时，他能看出对方眉眼间的疲惫，只想让对方好好的睡一觉，这大概是他能为她做的不多的事情。 梅茜茜忽然笑了出声，黑暗中看着对方的眼神明亮动人，她轻轻地眨了眨眼，认真地回答：“我呀，肚子中间疼，像是绞痛，肚子里翻江倒海的，不过现在好一些了，是能忍受的范围，因为刚刚疼得挺厉害，其实我也分不太清，具体是哪个部位更疼。” “是这样啊……”尤乾君被说懵了，他努力将刚刚阅读的用药说明、店员的强调、千度的医生问答和梅茜茜的回答对上号，却发现自己越来越茫然。 他终于深刻的认知到，他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计算机专业毕业学生，连在医院门口搬砖都不行，这术业有专攻，反正他不行。 梅茜茜正在折着刚刚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打算把这衣服带回家洗一洗，刚打算开口问，却看见尤乾君巴着座椅，拉长身体往后座探去，从那拿来了一大袋红色塑料袋装着的东西。 尤乾君本来打算问清梅茜茜症状后给出正确的药物，可现实给了他重重的一击，他只得伸出手，将那一整包的药放在了梅茜茜的眼前：“这些药，你看下，你是什么症状，就拿着吃吧。”他照本宣科，“如果不确定症状，又比较疼，可以先吃止痛药，明早睡醒了还不舒服，就去医院看一下，别乱吃……” “药？”梅茜茜呆呆地接过了塑料袋，袋子鼓鼓囊囊的，由于装着挺多纸盒子，隔着薄袋子都能感觉到里头的棱角，“乾君，你能给我开一下灯吗？” “好。” 位于前座中间上方的灯被按亮，黄色的微光洒下，照亮了刚刚还暗着的空间。 梅茜茜解开了袋子，在尤乾君躲闪的眼神中一盒一盒的拿了出来，她这几年来没对自己的身体客气，什么熬夜、不吃饭的事情干得多了，身体也时常发出不太好的信号，经常吃药，对药物也有些了解。 可在此刻，她面对着几乎能超过她家里药物小抽屉种类的药品们，陷入了无言。 有治疗肠胃炎的冲剂、缓解胃酸过多的肠溶片、常用的止痛药、消炎药、针对胆囊炎的药片……就连痛经的时候喝的益母草颗粒也在里面。 “你买了这么多呀？”她忍不住笑，“你是不是被忽悠了？”她忍不住遐想，在药店中满脸茫然的尤乾君，被店员骗得团团转，最后傻乎乎地点头个没停，带上了这一整包药回到车里。 可觉得好笑的同时，心又跟着暖洋洋的，她从里面拿出了家中常备的治疗肠胃炎的冲剂，冲着尤乾君摇了摇：“不过你买对了，这个我常吃，刚好家里的用完了，今晚不用到处跑去补货了。”虽然她家里还有两盒，可她从不辜负别人对她的善意。 尤乾君看着她的明艳笑容，忍不住跟着笑，只是笑得有些傻，他傻乎乎地抓了抓头，又赶紧放下手来：“有用就好，那你一定要记得吃，药上头已经写了使用方法……”他想打自己，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明明刚刚梅茜茜才说了她平时常吃，怎么还说什么用法，人家还能不知道用法吗？ “衣服我洗好了再还给你，好吗？”她已经将衣服折好，抱在身前，“我今天喝了太多的酒，身上都是味道，把你的衣服也给搞臭了。” “不还也可以的！不是，我是说……不用洗也可以的！”他感觉从脖颈开始往上烧，烧得他连心都热了起来。 “那可不行，过两天，我洗好了再还给你。”她言笑晏晏，“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家了，你路上注意安全，让你这么晚下班，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你放心，新城可不是压榨劳动力的恶霸公司，加班的机会不会很多的。” “……好。”尤乾君想伸手拉对方，又不好意思碰到，总觉得不太礼貌，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还好梅茜茜注意到他的动作，停下了准备开车门的手，回头看他。 “就，你记得吃药。” “你刚刚说过了，我会记得的，谢谢你。” “不用谢，没什么好谢的。”他觉得有些懊恼，看对方又要转向门那边，脱口而出，“……你肠胃不好，以后不要空腹喝酒，少喝点酒，其实，其实我也很能喝的，可以我来挡酒，你平时很辛苦了，有时候，可以适当分出去一些事情的……” “我虽然帮不上大忙，可还是能发挥点作用……你可以尽管使用我！”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将剩余的话语隐没。 “……不辛苦的。”梅茜茜迟疑了一会，努力挤出笑容，“只是你们觉得辛苦而已，这在什么岗位，就做什么样的事情，这很正常，我习惯了。”她知道自己说得有些生硬，试着让语调轻松：“而且我也不会开车呀！你喝醉了，我可就回不了家了！再说，万一你们喝麻了，我要怎么扛你们这么高的大汉到车上？” 尤乾君失落地低了头，他意识到自己又提出一个没有意义的建议，他心里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要他想去帮帮她，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皱眉的样子，很叫人心疼。 “好啦，不说了，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开车小心。”看尤乾君没再说话，梅茜茜便也笑着开了车门，脚步轻快地下了车，虽然肚子还隐隐做疼，不过她早就习惯，她朝车门里招了招手，“明天见！” “明天见！”尤乾君晃过神了，忙大声应道，而后便看见站在门外的她被逗得笑出了声，摆着手关上了车门，往小区里走。 他眼巴巴地送着对方一直进去小区，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一万匹野马奔腾而过，跑来又跑去，顺便把他心头的草都给啃光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独自一人的他也放松开来，狼狈地嚎叫一声，额头一顿，砸在方向盘上，也不知是他太用力，还是头太重，竟直接敲得喇叭声响起，喇叭声在安静的夜晚中大得吓人，把停在旁边的摩托车也带着叫了起来。 尤乾君慌张极了，他赶快往旁边看，确认那曼妙的身影已经不见踪影后才松了口气，赶忙发动汽车，往家里的方向开去。 …… 梅茜茜拿着东西回了家，她开了手机自带手电筒，惦着脚站在妈妈的房门外，以最慢的速度一点点地转开了房门上的锁。 房间里头已经是一片漆黑，无声无息，她知道妈妈是睡了，便也更加小心，摩挲着走到了靠门的桌子那，以愚公移山的功夫，一点一点地将那桌上没吃完的饭菜拿到了外头的厨房处。 她之所以没和尤乾君一起到天星酒店的原因，就是她得先回家给妈妈准备饭菜，今天事发突然，她并没有提前备好，虽然她到得比冯总和方总快、可她跑得差点没把脚磨出血。 大门和阳台已经锁好，她不太担心妈妈突然醒来，便开了点门缝到外头收拾。 虽然头也开始隐隐作疼，可她没什么拖延症，受不了把事情放到第二天，也担心妈妈有时不懂事，把变质的食物吃进肚子。 她动作很利索，做惯了家务，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干净，在重新把妈妈的房间上了锁后，她总算能稍微消停。 她匆匆洗了个战斗澡出来，外头的水已经烧开，她对着那一大包药，便也忍不住笑。 她虽然很倒霉，可也很幸运，晦暗的生活中总会出现明亮的色彩，也总会遇到善良的人。 梅茜茜泡了包冲剂，又吃了片药，腹部的疼痛已经缓解了很多，她盯着手机好一会，想了想还是朝对方发去了信息，手机用了一天，已经没什么电量，她开好闹钟，把手机放着，便安安稳稳地爬上床去，准备休息。 合上眼的她，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想起尤乾君的那些话。 “你辛苦了。”这句话时常听到，从项目组成员的口中、领导的褒奖中、合作伙伴的套话中……可今晚的这一句，却好像不太一样。 梅茜茜知道对方是想伸手帮忙，可她却好像有点拧，也许是孤独的人生过了太久，她早就忘记了要如何依赖别人。 她早就学会了生活的法则，永远不要期盼别人的帮助，只有自己是不会变的，她只有自己，也只想依赖自己。 那颗被捧到她面前，热诚的，真挚的，想要伸出援手的心，她只能说谢谢，却没有办法做到接受。 夜渐渐深了，躺上床还没把事情想玩的梅茜茜沉沉入睡，可没做梦的她，依旧紧紧锁着眉头，不安分地蜷缩着身体，似乎找不到半点安全感。 …… 尤家和梅家所居住的小区相距不远，夜深路况良好，没一会就能到达。 尤乾君预先已经和父母报备过今天要和领导出去应酬，会晚回家的事情，所以父母也没给他留灯，一早就按照生物钟关灯上床睡觉。 他生怕吵醒家人，轻手轻脚，一直到进了屋才放松下来。 他把自己重重地砸在床上，大字型放松躺开，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满脑子思绪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很快把自己翻转了过来，趴在床上，点开了微信，从联系人中找到梅茜茜，点开后看着那只有打招呼信息的对话框一动不动，恍如雕像。 由于工作要求，周岩把他拉进了工作群后，又使唤他加了整组的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梅茜茜在内。 尤乾君小心翼翼地输入又删除、输入又删除，最后只能把自己埋在床上，他想叫对方记得吃药、又想叫对方早点休息……有很多的话想说，却又觉得好突兀，就在他还在那纠结个没完的时候，对话框里忽然出现了一条信息，惊得他登时谈起，差点没把手机掉到床下，还好他手长，动作灵敏，及时地捞回了手机。 梅茜茜：[药我已经吃好了，就先休息了，也谢谢你今晚这么照顾我，我真的挺好的，你放心，晚上好好休息。] 许是担心太过生疏，对方又补来了一个傻乎乎的小孩微笑表情。 尤乾君看着手机傻笑了起来，一直到脸笑得有些僵才回过了神，他对着手机斟酌又斟酌，感觉比读书时考试还要认真的研究后，才精挑细选了合适的答复后回答。 鱿鱼菌：[好的，我已经安全到家了，晚上是你辛苦了，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他在自己从舍友那偷来的表情包中精挑细选了个相对文静的小人撒花表情，这才满意地发了过去，只是这回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对方再次发来信息，要他的情绪，忍不住有些低落。 尤乾君有些犹豫，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似乎不太对，考虑了半天，才找到他唯一能求助的人那，发去了信息。 鱿鱼菌：[大熊，你现在在加班吗？还是回家休息了？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大熊的名字叫做林雄，是尤乾君从本科开始的同专业、同宿舍好友，两人一起保研，读了研究生，只是大熊留在了B城找了家知名大厂工作，他回到家乡转行。 对方是个标准的东北汉子，人高马大，看起来很吓人，因此人称大熊，他也是他诸多保持联系的同专业好友中唯一一个找到对象的，他目前的问题，估计只有大熊能为他解答。 对方回得很快，一下回来了几条。 不是熊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正在悲惨加班中，终于明白了国内的程序员为什么每天都在为脱发忧心，请你好好珍惜你的宝贝头发，有的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有。] 鱿鱼菌：[……我，我想问你，你当初是怎么发现你喜欢娇娇的？是什么样的感觉，让你确定了你的心情？] 娇娇是大熊从本科时就开始谈的女友，是个从南方水乡来的姑娘，身材纤细，身高只有一米五八，说话娇气得很，站在大熊身边活像是小红帽和狼外婆，可就是这么堪称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在大二的时候就走在了一起，一直谈到了现在，都没有半点问题。 他等了一会，就被那边发来的消息刷了屏。 [等等，鱿鱼你春心萌动了！！？？？] [牛鼻了！到底是哪来的神奇女侠制服了我们的单线条小鱿鱼？还让你主动发觉了？] [我太震惊了，什么程度代码杀程序员祭天都走一边吧！我现在恨不得做飞机到你面前，看看迟钝如你，开窍是什么样的。] 鱿鱼菌：[……你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不是熊大：[一点也不夸张好吗？你这脑回路永远不会知道当初有多少妹子在你这铩羽而归的。] [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已经沦陷了！] 尤乾君看着信息一愣，踌躇了片刻又回：[可是，我才刚认识她几天，我们不太搭边，她很优秀……]他有些语无伦次，逻辑失踪。 他平日里不是个自卑的人，可他是确实觉得他和梅茜茜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他有些黯然。 不是熊大：[请让知心恋爱专家大熊为你解答，不管你们是见面一次、两次、一百次，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悬，不然世界上一堆一见钟情是哪来的？当然，你们认识的时间比较短，你现在也许还是动心、喜欢，时间久了，当你渐渐地认识到对方身上的缺点或者优点时，你也会变得更喜欢以至于爱，或者不喜欢了。] 鱿鱼菌：[她很优秀，没有缺点。] 不是熊大：[得，鱿鱼，你完了！你这什么心态，你就不优秀，你就不厉害了？你以为咱们学校保研的有几个？你这要是毕业留在B城，过个两三年就能年薪百万，人又单纯好骗……] 尤乾君丝毫没注意到林雄夹带私货偷偷说他坏话，他只是在心底坚定地反驳着，林雄并不知道梅茜茜有多厉害……起码在他心里。 鱿鱼菌：[反正你不懂，我也不一定是喜欢她，我就是尊敬她，崇拜她，想对她好！] 不是熊大：[ok，你说啥是说啥，我又不能按着你的头逼你承认。] 鱿鱼菌：[……那当初，你是怎么把娇娇追到手的呀？] 远在B城的林雄对着手机闷笑出声，上一秒还在说不喜欢，下一秒就在问怎么追人了，这是何等的傲娇爱绕圈，可他这嘲笑的感觉没能维持多久，瞬间萎靡。 他在好兄弟面前向来打肿脸充胖子，当初在宿舍里顶着众人的眼光叱咤风云，吹嘘自己是如何追求女友，手到擒来，可是又有谁知道，他是被她那位在外人面前总是娇娇弱弱的女友“霸王硬上弓”，撩拨上钩的呢？ 不是熊大：[这你问我就对了，我对恋爱很有经验！] 至今只恋爱过一次且被人征服的林雄为了自己的面子在舍友面前毫不退缩，他一边搜索着当初女友追他时用的小技巧，又上网偷学，一边给自家单纯的舍友进行现场授课。 没错，他就是专家本人！ 这一晚，甚至掏出了笔做笔记的尤乾君并不知道，他对面那位大言不惭，经验颇多的家伙，其实和他半斤八两。 学习了就要实践。 尤乾君关了灯，手机依旧开着，他为梅茜茜建立了一个专门的分组，名字取做“你”，明明挺肉麻，他却半点没有感觉。 他按着好友发来的攻略举一反三，小心翼翼地发了条仅对“你”分组可见的朋友圈。 [今夜，月色和你。] 他满脸通红，耳朵热乎乎的，恨不能下楼吹冷风跑圈，忙不迭地将手机放在旁边，明明他在大熊质问时还能言之凿凿地说他没喜欢梅茜茜，可他却忍不住按着功课，迫不及待的想做。 他把手机丢在了一旁，赶忙进入梦乡，他可不想上班迟到，可他并不知道，睡醒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 …… 阳光照进了屋子，屋内一室明亮，预先设置的闹钟越响越大，尤乾君迷迷糊糊在桌上摸索了半天，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他不喜欢赖床，只是昨晚太过亢奋，睡不着觉，让他现在很是疲惫。 他一下从床上坐起，习惯性地拿来手机准备看会新闻，却看见手机的微信上一下多了个上头写着数字15的小红点。 尤乾君满脸茫然地点开微信，脸色越来越僵。 [有情况有情况！你是谁？啧啧，美吗？] [万万没想到，宿舍第二个脱单的人会是你！什么时候把嫂子介绍一下？] [老同学，听说你最近恋爱了，祝福你一下。]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浪漫细胞，学起来！] …… 他感觉自己像是石化了，戳进了那已经有不少人回复的朋友圈，也是在这时候他才发现—— 他居然把仅对“你”可见，设置为仅对“你”不可见。 ——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的吗？ 第18章 次日一早。 “乾君, 有情况啦？”周岩一见着尤乾君的出现，笑容贼兮兮的, 他今天早起刷到了朋友圈。 “没有！”尤乾君登时一激灵，站定脚步, 郑重其事地看向对方, “绝对没有！” “真没有？” 尤乾君信誓旦旦, 恨不得指天发誓：“真没有！” 可他这保证并没有起作用, 周岩挑挑眉, 奸笑一声：“那是还没追上？看来是革命还未成功, 同志还需努力呀！”他拍拍胸膛, 感觉自己换位思考, 特别体贴了尤乾君的想法。 “我……” “早上好, 周岩，乾君。”梅茜茜今天起得有点晚，赶上了上班高峰期的地铁，比平时稍晚了些过来, 刚刷卡的时候就看见前头勾肩搭背的两人, 她有些欣慰，他们项目组别的不说，包容同事从不是问题。 “早，早上好！”尤乾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他僵硬的回头，挤出笑容，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在看到对方的那瞬间，还是有些卡壳，心里的小人早已经哀嚎狂奔一万米。 太丢人了！ “早上好茜茜姐。”周岩精神抖擞地挥了挥手，“对了茜茜姐，我们乾君……” “茜茜姐，你现在身体还舒服吗？”尤乾君迅速地往周岩那下了毒手，掐了掐对方，要对方憋住话语后，抬高声音压过了对方。 梅茜茜神色柔和，笑得温婉：“好多了，谢谢你昨晚上帮忙买的药，我回去就吃了，今天睡醒已经没事了。”她又补充，“对了，你记得晚点要去报销，可别忘了自己把钱给付了。” “嗯，好的。”尤乾君点了点头，见着对方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方向走，懊恼得不行，想说的东西太多，这一见面，脑子就成浆糊了。 “茜茜姐身体不舒服？”周岩一听也有些担心。 “嗯，昨天晚上酒喝得比较多，她肠胃不太舒服。” “是这样啊……”周岩若有所思，又不客气地用手肘捅了下尤乾君，“刚刚你是干嘛呢？居然还对我下黑手。” 尤乾君对这位总是热情，给了他诸多帮助的同事很有好感，可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方和对方对打一顿，可他做的事情站不太住理，要他很是窘迫。 “我……我……”他犹豫了会。 周岩很快反应过来，又搭上了尤乾君的肩膀：“兄弟！我知道了，哎哟我这猪脑子，你是不是屏蔽茜茜姐了？没事，我们有时候吐槽公司的时候，也会把公司领导都屏蔽的！我懂！” 他这才反应过来，尤乾君刚入职，发点私人小情绪屏蔽领导是很正常的事情，估计刚刚是害怕被茜茜姐知道吧。 周岩伸出手往嘴巴一拉，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你放心，我这嘴严实得很，下次讨论这种话题，咱们微信上说！放心！” 尤乾君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竟有些无力。 你懂个……屁！我没屏蔽她！不对，我屏蔽了她……！我没想屏蔽她！ 他只觉得昨天晚上的脑子进水，现在还在直晃荡，影响深远。 “反正，我昨天不是那个意思……”尤乾君找着蹩脚的借口，“……我就是看了个电视剧，有感而发。”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没半点逻辑，不敢和周岩对眼。 “电视剧？”周岩匪夷所思，他从前也和茜茜姐一起去应酬过，少说也要九点十点才能结束，再磨蹭一段到家都十一二点了，这新同事，还真是精力旺盛呢。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只是不好意思承认，或是已经被拒绝，作为一个体贴人的职场前辈，他从不拆穿。 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尤乾君的肩膀：“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都懂！” 尤乾君坐在自己工位上的时候，依旧没搞明白，他怎么就又懂了？ …… 梅茜茜昨天将方律广告公司谈妥的事情今天她一进门就在营销部传开了，尤其是小秦，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活像是脸上一左一右的写着方律二个大字。 这几日来的各种活动，还是让王建树在营销部中隐隐地留下了影响，哪怕是原来和他关系有些尴尬的同事，也有的隐隐奉他为未来的营销部总监，替他通风报信。 王建树才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收到了这个消息，要不是他现在正在经营维护良好形象，为未来接任做准备，他可能就要来一次雷霆震怒了。 他僵着脸同报信的人道了声谢，没等缓冲就往方总那打电话，打算质问一番，这说好的为难一番，就这么一个晚上，就从了？这也太快了吧！ 他难得耐心的等待了会电话，手在办公桌上一顿一顿地敲击着，任谁都能看出他心里的烦躁。 “喂，小王总啊？什么事呢？”电话终于接通，那头传来了方总压低了的沙哑嗓音，他宿醉刚醒，现在头还一阵一阵的痛，人晕乎乎的。 方总向来很给王董面子，就连给王建树的称呼，都移花接木改成了小王总。 王建树压着心中的无名之火：“我说方总，今天一大早，我这头就听说你已经和那梅茜茜说好了要入驻绿萝生活城的事情！咱们俩之前是怎么商量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磨一磨她的性子，让她使使劲再说……” “咱们是说好了……” “那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呢？”他气急败坏，梅茜茜的能力对他来说就像悬挂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分分钟就会掉下，哪怕这回两人的项目天差地别，他总也担心，对方会绝地翻盘。 方总还在头疼，就被对方这话给气着了：“这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小王总，我已经很配合你了，昨天说拒绝就拒绝！昨晚还灌了梅茜茜一堆酒，我还要怎么为难？再拒绝下去，我们方律就要和新城撕破脸了。”他强行挽尊，事实上哪是他灌梅茜茜酒。 方总语重心长：“我是很乐意站在小王总你这一边的，可有的事情，我们方律实在能力不太足，少了新城的合作，这个季度的收益就会一下变得难看，这我们也没办法呀，你说对吧？” 他几乎是明晃晃地直说，王建树不补贴他们差的利润，他们不敢做得太绝了。 “方总！”王建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了激荡的情绪，抽了抽嘴角，“你说得对。” 他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新城集团，虽然在集团里赚了不少不太干净的油水钱，可他开支也多，这出入要豪车、入住要豪宅，平时在和几个所谓富二代、俱乐部的好友喝点小酒，参加点活动，哪里还有钱剩下。 “小王总，我这要准备去上班了，要不咱们就……”不谈了吧。 “好的，辛苦方总了。”王建树话还没说完，这电话已经被挂断，只留忙音，他颇有点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不忿，可又无可奈何。 他刚挂完电话，又打算找梅茜茜项目组合作的活动公司动手脚。 王建树和风潮的冯总一起吃过饭，找到了对方的电话便打了过去，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差，这回他棋差一招，还没出手，风潮就已经被人稳住，要他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 不过王建树最大的优点就是越挫越勇，再接再厉，还没一会，他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站起身来，往隔壁那去。 …… “我听说，你们已经把方律和风潮谈下来了？”王建树以领导自居挺久，进梅茜茜的办公室很少敲门，他关了门后便倚在门上，冷眼看她，“梅经理的效率实在高，一下就谈下来了。”他挤出个虚伪的笑容。 梅茜茜刚已经和小秦对接清楚，正在最后审核她准备发给方律的材料。 “谢谢王经理。”她头也不抬，轻飘飘地回。 王建树嗤笑一声：“谢什么谢呢！这都是我们梅经理本事太大，哪里和我有半点关系。” “谢谢。” 她还就这么应下了？王建树看着梅茜茜的理所当然，越来越火。 他皮笑肉不笑：“不过梅经理可能不知道，有时候能力不能决定一切，现实要考虑的因素可还很多。”他和梅茜茜不一样，工作全都丢给了项目组的人，无事一身轻的他，每天不是在作妖的路上，就是已经作了妖。 梅茜茜总算肯赏给对方一个眼神，她慢条斯理地把文件盖上：“王经理说的这话很有道理，否则现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位素餐、只知道勾心斗角不知道好好干实事的人掌权呢？您说对吧？” 王建树憋着气，不能发火，他这一发火，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不过没能力的人上位是什么样的，其实我也只是纸上谈兵，不太清楚呢！不过我想，王经理应该比我更清楚。”梅茜茜笑着补刀。 “我不清楚！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王建树这也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了，明明他从未说得过梅茜茜，可他还是每次都再来。 “原来王经理也不知道呀。”她轻声说，“那也不知道谁会知道了呢。” 王建树冷着脸，迅速地转换话题：“咱们两个盘开盘的时间差不多，最近可能要补充新的售楼中心人员了，我昨天还在和人力资源部沟通。” 梅茜茜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还真难得，对方居然做点实事。 “不过我这回已经强调了，不要再招女人！” 第19章 得, 果然，指望王建树是没用的。 王建树这下说得趾高气昂：“我们以前售楼中心, 招聘的女性员工就是太多了！你看看现在的女生，有几个能在工作岗位上好好的发光发热。” 他的余光能看见梅茜茜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他在心中暗笑对方打肿脸冲胖子, 装出来的镇定, 依旧唾沫横飞：“现在新入职的员工, 每次都口口声声地说什么我不着急恋爱、不着急结婚、不着急生小孩, 可是然后呢？” “入职没多久, 就先来个结婚, 婚假一请14天, 然后火速怀孕, 产检定期请假，工作稍微辛苦就开个先兆流产病假证明，三天两头请病假，一顶着肚子, 又不加班、又不承担重活, 七八个月基本什么工作也不敢给她，这生产之后，更厉害了，产假一来六个月, 回来了还有什么哺乳假，晚到早退的，你以为哺乳假结束了, 没想到她这有了孩子就再也不投入工作了！” 王建树说得兴奋，脸色通红：“这期间，工资照拿，福利照分，没拿到还要叫苦连天说公司歧视，这也怪不得咱们公司领导几乎都是男性为主！按我说，只要能招到男的，这些女的我一个都不要！” 他这么连着说完，也有点累，稍稍喘了口气。 “王经理，您说完了吗？” 王建树得意洋洋，觉得对方是被踩着了痛脚，故作羞愧表情：“哎呀！都怪我，这一不小心，忘了梅经理你也是个女人，不好意思！”他又补充，“不过我也是觉得，现在女性还是应当回归家庭，好好照顾自家的孩子、做个贤内助，不比在外面死撑好多了吗？” 梅茜茜为对方鼓掌：“王经理，你这一番惊人的真知灼见真是令人惊讶，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 王建树有些狐疑，梅茜茜这是被他说服了？拜倒在他的正装裤下？ “听了你这话，我都忍不住打量您。” “打量我？” “是啊，我还以为您是刚从地底考古挖掘出的出土文物呢！”她看着王建树目不转睛，神色认真，“我得查查新闻，看看最近周围有没有什么大墓被盗墓贼挖掘，否则哪能找到您这种人才呢？” 她的语气轻松，可却让王建树怒火中烧：“梅经理你这说不过人，还搞人身攻击呢？” “我这怎么是人身攻击呢？我只是合理质疑，我怎么知道都2018年了，还有人高举女性回家大旗，恨不得扯条白布来给人缠小脚呢？” 梅茜茜说得轻快：“王经理你说的轻快确实存在，可又如何呢？”她神情带着疑惑，“这难道不应该是人力资源部的事情吗？他们做好考核机制、做好监督监管，通过相应的能力考核、工作量记录以及领导意见来筛选出以怀孕为借口主动不承担工作的女性。”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身在其位，没有能力，唯一的优势只有性别的男性员工。”梅茜茜轻笑，“新城集团内部向来分工明确，这些，我觉得和我们不太有关系吧？” 她没直说对方越俎代庖，试图干涉其他部门工作。 王建树板着脸：“身为新城集团的一员，我对集团未来的发展充满企盼，我当然能提出我得意见。”他又道，“就连梅经理也不能否认，现在国家要求的妇女权益，已经大大提升了企业的人力成本！这么多假期、这么多不在工作岗位的时间，简直是对企业的巨大伤害！” 梅茜茜道：“大概也就是因为王经理你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才导致企业里毫无能力、无所作为的男性员工越来越多吧？我是个简单的唯能力主义者，在我看来，一个无能的人，哪怕工作一整年，能为集团处理的事情，也不会超过一个有能力的人呢，更别说这其中还有浑水摸鱼进来，偷奸耍滑，天天迟到早退，从不认真承担工作，把工作压力转移给其他人的人了。” 她冲着王建树眨了眨眼：“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说这如果不按照能力、品性作为筛选条件，出现了一堆不好好工作，甚至在集团里贪污做假账，挖空集团的蛀虫要怎么办呢？” “在我看来，男性女性没什么区别，牛牵到首都也还是牛，无能的人到哪里也不会变得有能力的。” “不过王经理你也提醒了我，我可得去和人力资源部沟通一下，我希望我的售楼中心来的人都是有能力的人，可不是只凭借性别进入，一事无成，还洋洋得意的人呢！”她笑容嘲讽，“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而已。” 王建树气得牙牙痒，又无可反击，他咬牙切齿地道：“没事！每个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个人意见，你按自己的想法做主就是！我只怕你到时候后悔又没有办法！” 梅茜茜点头：“嗯好的，谢谢王经理提醒。” 王建树扬长而去，头也不回，他只觉得自己简直了，活像是个跳梁小丑，一大早跑到人面前自取其辱，下一次，他只来真刀实枪的，绝不和这打嘴炮的女人再呛声了！ 不过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以他的个性，下回，还是会来。 梅茜茜伸了个懒腰，唇角带笑，这一大早就有不知从哪飞来的苍蝇嗡嗡叫了这么久，现在可总算消停了下来。 她继续投入工作，今天依旧是精力充沛的一天。 …… “喂，尤先生您好，我是送餐的，您叫的外卖到了，我在大堂，上不上去。” “嗯，好的，我这就下来。”尤乾君接了电话，便从工位站了起来，匆匆往楼下走，他早上看见梅茜茜脸色还不太好，要他有些担心，平日里对方总是随便在公司附近吃些什么，甚至时常叫什么酸的辣的，他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决心叫一份清粥来和他一起吃。 尤乾君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在脑内小剧场认真预演。 他要怎么和梅茜茜说呢？是说“茜茜姐，你肠胃不舒服，我们一起喝粥吧？”、还是说“我一不小心多叫了一份，你要不要一起吃？”、亦或是说“我听说这家的粥很好吃，这几天谢谢您的照顾，让我请你吃一次吧？”…… 面对着这个甜蜜的烦恼，尤乾君思索个没停，想到中午能找到理由一起吃饭，脸便有些红，脚步轻快了起来。 …… 尤乾君小心翼翼地敲响了梅茜茜办公室的门，他一手提着一份粥，在得到里面喊人的声音后，笑着进了屋。 可就在他进屋的那瞬间，他笑起的幅度，瞬间僵硬了下来。 小秦正站在梅茜茜的桌前拆着打包饭盒的包装，笑容满面地说着：“茜茜姐，早上周岩和我说你昨天喝酒肠胃不舒服呢！我就赶快去叫了这家粥，你别看它看起来普通哦！这家粥超好吃，我经常叫呢！要不是你这回帮忙，我估计要被广告公司给气死了，你可不许给我钱，就当是我的感谢费，辛苦大佬替我出头！” 尤乾君抓着袋子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得，昨天发错朋友圈的事情已成往事，今天更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他不止和别人干了一样的事情，就连想出来的理由，也被别人说光了呢。：） 他想出去侧着脑袋摇一摇，看看能不能倒出水来，到底他早上为什么要在周岩面前说梅茜茜不舒服的事情呢？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给自己挖了个深坑，然后一下跳了进去，顺手把自己给严严实实地埋了起来。 “乾君，怎么啦？”梅茜茜笑着看了过来，在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袋子时一愣，眼光来回在桌上的包装盒和他手上的袋子打转，“你这是？” 尤乾君已经来不及藏袋子，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前两天茜茜姐不是说我和周岩负责配合吗？我对手上的工作还不太了解，怕最近启动了出错呢！所以想说来问问茜茜姐能不能一起吃饭，聊一聊。” 虽然送饭计划已经失败，可他决不放弃，起码，也可以一起吃顿饭吧？ 梅茜茜有些犹豫地看向尤乾君手上的两个袋子：“你这是……”她不太好意思，“小秦已经给我叫了粥……”凡是要讲先来后到，她总不好和小秦说不要了，吃尤乾君带的。 “这些？”尤乾君笑得憨厚，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头多郁闷，“我吃得多，一份吃不好，就叫了两份。” 他清楚地看到梅茜茜松了一口气，陡然轻松的样子，要他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然，这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 “小秦，小菜你也吃点，我一个人吃不完呢！乾君，你也吃。”梅茜茜边吃边照顾着两人。 是的，这并不是二人世界，只是一次单纯的三人行同事聚餐。 尤乾君食难下咽，肚子中翻江倒海，好不容易吃了一份，又要面对另一份。 今天的他，也在追求路上，遇到了重大的打击。 第20章 新城地产集团开放式大型会议室门口一大早就已经大排长龙, 外头的蓝色塑料凳摆了两列，上头全坐满了人, 今天是新城地产售楼中心人员招聘面试会，在场的都是通过笔试考核的候选人员。 由于新城地产待遇好、发展前景广的名声在外, 虽然不在毕业季, 可招聘公告一经发出, 收到了足足有三千份的简历, 竞争比例高达三十比一, 甚至有人一经在托关系活动, 只希望在面试中被放点水。 “我看, 这个人, 不行。”王建树翘着二郎腿, 坐得舒服，他这回可说话算话，主动和人力资源部沟通他要到场面试，这不一大早, 就坐在了这。 梅茜茜转着笔的手一顿, 斜着眼看坐在旁边的王建树：“不知道王经理有什么高见，我看这个人表现挺好的。” 新城地产的招聘环节主要有三个，简历筛选、笔试考核、面试确认，每一环节都有相应的得分及占比, 在这些年来已经形成了较为公平的循环体系，唯一可以注水操作的也就只剩下面试了。 王建树挺直了身体：“怎么？我作为领导，就觉得她不行了不可以吗？这人可是要招到我们售楼中心服务的, 我作为项目组负责人，应该还有那个什么！一票否决权的吧？” 刚刚从会议室里头出去的是个女生，刚毕业没多久，学市场营销专业的，谈吐自信，人也挺整洁靓丽，在面试过程中对答如流，唯一的问题，就是在王建树质问对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育的时候稍微卡了下壳，思考了片刻才做回答。 “不好意思，你没有。”梅茜茜冷静道：“可能王经理你没什么经验，公司的招聘面试我来过几次，我们只有打分权，会取平均分，面试也全程录像，如果有人质疑，公司保留调取录像的权利。” 她随手晃了晃刚打了分的纸，意思很清楚。 王建树不能忍：“我说梅经理，你怎么半点为公司着想的责任感都没有呢？你没听见刚刚那个女孩子在问答的时候卡壳了吗？我就觉得她的回答很不好，不配成为咱们公司的员工！” “她不是回答得挺清楚了吗？只不过思考片刻，前面几个连专业问题都吞吞吐吐的，我也没见富有责任感的王经理你这么挑剔呀？” “那可不一样，那是原则问题。” 梅茜茜轻笑：“我还以为王经理不讲原则，只讲私人情感呢。既然讲原则，那就请王经理你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行事，不要再用私人感情随意左右结果了。”她声音很轻，可却重重砸在别人心里，“我只担心王经理你再这么搞下去，会带我们新城出名，到时候人家谈及我们企业，就会指指点点，说我们这是性别歧视患者所经营的企业呢。” 王建树无言以对，立刻搬救兵，他转向坐在另一边的人力资源部负责人小何那：“小何，你说咱们梅经理这话亏不亏心？是不是没替公司着想，你之前还和我抱怨呢，说咱们公司里头女性员工比例偏高，老是有人请假！” 小何轻咳，他像是屁股下被人洒了钉子般，坐不住，很是尴尬：“这，这也不能这么说吧。”王建树可以不按照规章制度走，他可不行，他下头还有好些人在虎视眈眈呢！ 小何整了整领结，认真道：“王经理你说的很有道理！”王建树正要兴奋起来，却立刻被当头泼了冷水，“可再怎么有道理，我们还是要按照制度走！这面试制度，是王董当初制定的，到时候会取三个人的平均分，如果有人质疑，会有总务处协同领导一起来调取面试录像确认，咱们还是该按流程走！” 梅茜茜笑着鼓了鼓掌，赞同地点了点头。 王建树脸色忽红忽青，连小何都没站在他这边，要他很难堪，说不出话来。 “那，下一个？”小何可不想做营销部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他迅速地把事情翻过，在两人点点头后，便喊来了下一个人。 从外头进来的女生穿着正装，妆容素雅，身材曼妙。 “齐豫玉，对吗？”小何对了对简历上的照片和对方身上的号码牌便问。 “嗯。”齐豫玉的声音挺镇定，抬头直面三人，笑着介绍了自己。 梅茜茜在抬头的瞬间有些愣，对面那个女孩有些眼熟，就在一个多礼拜前的酒席，两人曾经见过一次，只是那回，女孩脸上画的是大浓妆。 由于招的是售楼中心的售楼员，来应聘的还是女性居多，王建树一看又是女生，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他开口就问：“你这刚毕业对吧？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齐豫玉被问得一愣，摇了摇头。 王建树眼神不太客气，上下打量了眼对方，小声嘀咕：“这不应该啊。”他又开口，“你家里有安排你相亲吗？你对恋爱结婚生育有什么计划，说一说吧。”他口气生硬，要人听了很不顺耳。 小何在旁边听了有些难堪，握紧了笔，他们平时招聘都是以专业问题为主、辅助穿插几个未来规划、薪资待遇要求、个人情况的问题，以前其他部门也参与过，还少有人开门见山，上来就问个人生活、未来家庭规划的。 他虽然也不喜欢二胎开放后大部分女性员工的工作状态，可他身边同样也有很多认真工作，为公司创造财富的优秀女性，王建树的以偏概全，偏见性面试，让他觉得很不专业。 齐豫玉整理了下思绪回答：“我刚毕业没多久，家里人和我自己都不着急，目前的个人规划里，并没有将婚恋考虑在内，只想先投入工作，在S城站稳脚跟，如果在我个人考虑，我希望二十八后再考虑个人问题。” 王建树脸色并没有转好，依旧板着脸：“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过了二十八结婚，生二胎的时候就是高龄产妇了，你完全可以回家把孩子养大之后，再来回归社会嘛！”他语重心长，好像在为对方考虑似的。 齐豫玉：“……”她惊诧地看着对面，匪夷所思。 “齐豫玉小姐，我是营销部的经理，我姓梅，现在我希望你就售楼中心的售楼员考虑一个问题，当你的顾客向你申请折扣的时候你要怎么解决？他要的折扣超乎你、售楼中心负责人权限的时候你要如何？他暗示他有朋友曾经在这拿到了某某折扣时，你又要怎么做？”梅茜茜没让王建树继续吻下去，立刻抢过了话头。 王建树不满地想要搭话，却因为梅茜茜的不搭不理有些瑟缩，想了想没吭声，这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忍！ “好的，齐小姐，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过后我们会同你保持联系。”小何迅速地说了结束语，目送着齐豫玉离开后才放了心，他没和梅茜茜事先说好，不过两人刚才默契地玩起了双簧，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有给王建树半点插嘴的机会。 “梅经理、王经理，早上来面试的人就这么多了，下午还有一半，咱们还是三点在这里，你们看怎么样？”小何边收文件边和身边的两人沟通。 王建树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他冲着梅茜茜就怼：“梅经理，你刚刚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了？她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你怎么就继续问了？我这是给你面子，尊重你，不想在应聘者面前和你吵架，否则我是一定要和你说到底的。” 梅茜茜已经把手头的文件收好，她静静地看着王建树。 每次王建树稍微折腾点麻烦事让人提高点对他的警戒级时，又会迅速地再做几件事，让人再度将对他的警戒降到谷底。 王建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摸了下自己又挺直胸膛：“怎么了？你不让我发表个人意见还有理了是吗？” “王经理，有时候，人贵有自知之明。”梅茜茜意味深长道，“这是招聘人员的面试，不是发大字报的现场，优先了解的对方的专业水平，而不是像七大姑八大姨一样，把别人的婚育当成自己的事。” 她抱着文件走到门口，回头又说：“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个问题，王经理您自己想要出名，不必带着新城和我们这样的小员工一起，我建议你可以去网上多看看新闻，看看这几年关于性别歧视的事件上了多少次微博热搜，被到时候集团因为你挂上了好名声。” 她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便转身出去将门关上。 “小何，你看，她说的这像是什么话！”王建树回头看小何，愤愤地质问。 小何就像脚底抹油一样收好了东西，撒腿就往外走：“王经理，我今天在这耽搁了一早上，部门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去解决，我先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在门间。 王建树站在那面黑如墨，感觉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 …… 就这会功夫，梅茜茜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她这才掏出了手机，果不其然在手机上看到了尤乾君发来的信息。 鱿鱼菌：[茜茜姐，我今天叫了脆鱼，新开的，味道很不错，又在打折，早上有几份文件我有点没明白，可以继续一起吃饭，咨询你一下吗？] 梅茜茜迅速地回了好，近来她的午饭基本都是和尤乾君一起用的，她不太喜欢占人便宜，两人都是AA。 由于是跨行，很多在她看来显而易见的问题，尤乾君总是要绕个弯才能理解，每顿饭基本都是在交流中结束的，对方好学，梅茜茜也挺乐意帮对方一把，丝毫不吝啬于分享自己的经验。 只是…… 只是尤乾君吃饭的饭量时常让她惊异，她虽然知道男生比女生吃得多，可这一个人总吃两个人的饭菜，也太能吃了吧？她好几回，都没忍住偷偷地往对方的胃那打量，想看看对方那胃是不是悄悄凸起来了。 她不继续想这没有答案的问题，先把耽误了一早上的紧急工作处理完毕。 …… 尤乾君已经叫好了两到三人份的脆鱼锅，又带上了米饭和小菜，暂放在休息区存着。 最近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很开心，虽然谈的全是工作方面的事情，可能稍微靠近对方一些，他也不觉得遗憾，在问答之中，他总觉得，他好像和对方越来越靠近—— 只是，为什么公司里，没有人误解呢？ 他默默地把林雄给他的攻略里的那句“宣誓主权”划掉，直到今天，就连一个怀疑他在追求梅茜茜的人都没有，这，合理吗？ 他刚有些郁闷，又振奋了起来，不过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林雄说了，要征服女人的心，就要先征服女人的胃！虽然吃的都是外卖，但是四舍五入，也是一种变相的征服了！ 他趁旁人没注意，悄悄地拉开了键盘旁的小抽屉，里头健胃消食片被摆在了最上头。 唯一的困扰，就是最近的午饭，他都吃得太过满足……毕竟每次只要稍微吃少，就会被喜欢的人用担心的眼光打量，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不继续吃呢？ 他才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体贴罢了！对，没错，就是这样！ 下一步目标：“让对方习惯你的存在。”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总感觉，这目标的达成，指日可待了！ 第21章 新城集团的营销部已经开足马力, 在这一个月来全身心地投入于两个楼盘即将到来的开盘仪式，就连办公室中也变得兵荒马乱, 打电话沟通、以至于吵架的声音此起彼伏，没能消停。 尤乾君也是在这段时间, 开始在懵懵懂懂中跟上了营销部的节奏, 他被项目组的人开玩笑地叫做茜茜姐的小马仔, 跟在梅茜茜身后跑东跑西, 恨不得把出现在梅茜茜前头的脏活累活一并干掉, 他成长了许多, 好像在一夜之间完成了蜕变, 就连尤正国和林淑静也笑称把自家儿子送到这, 是走了一步对的棋。 “茜茜姐, 开盘活动的剪彩活动我已经和风潮确认，届时主持人、嘉宾都会准时到来，相关材料风潮已经去现场布置，现场的图片我已经拍摄发送到你的微信上, 你看一下。”尤乾君拿着用蓝色文件夹装的文件一五一十地汇报着, 他忍不住分神着正坐在那专心致志地对着文件的梅茜茜，一眼入神。 “嗯，好的，我这边确认一下。”梅茜茜笑着抬头, 从尤乾君那接过了文件，“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进步得很快。” 她对尤乾君的看法也有了一步步地转变, 从那个刚入公司什么都不太懂的愣头青，到全身心投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进步青年，再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我挺好的，你……”尤乾君卡了壳，他看着对方因为最近忙碌，连最后一点脸颊肉都快瘦没了的样子，心疼得厉害，“开盘活动到现在为止都很顺利，大家也都挺上心，其实，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 梅茜茜失笑，她抬起头看着对方，神采奕奕：“你放心，我的状态真的很好。”她向来胖瘦自如，一辛苦就掉体重，这段时间的忙碌着实让她看起来胖了不少。 “哪里好了。”尤乾君小声嘟囔，他有些生气，又没什么立场指责，要求梅茜茜去休息，只能这么口头地念叨几句。 “好了好了，请我们亲爱的小尤同志继续努力，跟进一下我事先约好的那几个线上活动，等等把结果回报给我好吗？” “好。”拿梅茜茜毫无办法的尤乾君当即举手投降，慢腾腾地往外走，已经开始盘算着今天中午得叫些滋补些的外卖来公司，起码补一补这段时间损失的精力。 他忍不住窃喜于刚刚“亲爱的”这个前缀，虽然后面还跟着很煞风景的小尤同志，可这四舍五入，不就约等于称呼亲近了吗？ 只是还是有些遗憾，直到今天，他还是没找到时机叫这么一句“茜茜”，这个要他觉得分外好听的名字反复地在唇齿间纠缠，到最后，吐出来的还是那句略显生疏，和别人没有什么区别的茜茜姐。 如果说一个月之前，尤乾君还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崇拜、向往，经历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他好像已经可以斩钉截铁地承认，他喜欢她。 追问理由的话，好像不是因为她多优秀、多厉害、多成功、多美好，而只是因为她，哪怕她有时候在公司里发脾气，执拗地转不过弯，也显得简单可爱。 “乾君，茜茜姐那边看完了吗？”周岩一看见尤乾君从里头出来，便招呼他过去，“茜茜姐之前联系的那几个人刚发来了信息，确认了下活动时间和方案，咱们一起整理一下。” 尤乾君也立刻靠了过去，和周岩凑在一起认真地将他凌乱记录在纸上的东西分类整理。 “这位沈先生，没有回复吗？”尤乾君在整理东西上很有自己的套路，一下便找到了其中唯一一个空缺的位置。 周岩锁着眉头，摇头：“没有，我打了几次电话过去，对方都没能同意。” 这位沈先生，名叫沈东，如果把他的名字放在网络进行搜索，估计能找到千八百个同名同姓的，看起来挺平凡。 他七年前从S城最大的中介公司辞职后，便开始在网络上经营自己的账号“S城买什么房”，吸引了一大批关注S城房产市场的粉丝，后来转型做公众号，并做房产评测、价格估计、房产团购活动，在这两年，已经成功将S城市郊的一些滞销楼盘推销了出去。 他一直以来，在粉丝中如鱼得水，获得支持的原因，全都因为他从经营账号一开始到现在，始终如一的诚信、尊重粉丝、不欺骗粉丝，并拥有高度的专业性和业内内幕消息。 新城房产集团，一直以来走的营销、销售模式，都很传统，一靠大面积地面广告，例如公交车、外墙、广告牌；二靠传统媒体，例如电视、报社、广播；三靠大面积撒网的骚扰电话攻击……这些都是建立在新城地产集团房子质量一流、品牌具有保证、房产市场良好不愁卖的情况。 可这两年，诸如房产税、落户政策、学区政策、首套房政策的组合拳接二连三的打出，再加上颇有些不稳定的金融形势，已经将房难卖，摆到了所有销售员的面前。 新城房产的地位高，同时，这架子也高，被支在上面了下不太来，有的营销政策，别人做，就是另辟蹊径，他们做，就是掉份，哪怕房子滞销，砸在手中，资金回流困难，顶天了他们也就是转手打包到中介那去，不再多做措施。 梅茜茜意识到了现在对于新城集团来说尤其有些难堪的形势，又知道绿萝生活城的基础条件不足，便到秦振海的办公室堵了他几回，获得同意后，和项目组马不停蹄地邀请起了人。 项目组的宣传预算很足，大部分公众号、自媒体在收到邀约后都欣然同意，唯独这沈东，到现在都没个确切的答复。 周岩和尤乾君对视一眼，没犹豫一起又进了梅茜茜的办公室，进来项目组需要和梅茜茜沟通的事情挺多，她便也直接开了办公室的门，让人有需要就进来。 周岩迅速地把沈东的事情交代完毕，梅茜茜也皱住了眉头，她思索了一会，还是不愿意舍弃沈东这面大旗，毕竟他在业内的“带货”能力、粉丝变现能力有口皆碑，哪怕他真不参与，能提供一份有利于他们的评测报告，也是一件利好的事情。 “你们帮我约一下他吧，看能不能约在他家里，或者出来吃顿饭，喝个下午茶，我想和他当面谈谈。”梅茜茜深思熟虑后道。 看两人正要转身出去，她忍不住说：“对了，你们可能要有一个人陪我出去一下，把绿萝生活城的相关材料都带上，包括房价、检测报告、房型，这些都准备好……” 她眼睛直直看向对面，在注意到尤乾君目光炯炯地锁定住她的眼神后忍不住失笑：“行，那就乾君和我一起去吧，周岩留着协调事情。” “好！”尤乾君神气扬扬地应了声，活像是斗赢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和周岩走了出去，还没出去，他就迅速地搭上了周岩的肩膀，窃笑。 “你干嘛？”周岩莫名其妙。 尤乾君拍了拍周岩的肩头：“没怎么，我就是挺开心的。”他说着说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岩匪夷所思地看着对方，他没想明白，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傻子了呢？ “周岩，现在茜茜姐出去办事总是带我，会不会不太好？” “啊？”周岩迷糊地回话，“有什么不好的？不是你就是我，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以前都是我去，现在都是你去，这不是很正常吗？你要记得报销就行。” 尤乾君的心情一下down了下来，他看着周岩半天没吭声，明明林雄说了，他在学校里头天天和娇娇吃饭没多久，就有很多人开始风言风语了，怎么这都一个月了，他还这么清清白白。 可他，不想要他的清白啊？ 周岩狐疑地打量了下尤乾君，想了半天，在对方紧张的眼神中开口：“兄弟，你是不是怕我嫉妒你？放心，咱们进了项目组都是一家人！以前茜茜姐带我们的时候，甚至晚上主动留下来加班给我们上课呢！” 他鼓励地拍了拍尤乾君的肩膀：“你现在可比我那时候进步得快多了，继续加油，好好努力。” 尤乾君跟在后头，一脸冷漠，一声不吭，他是不是只有站在办公室里，往身上挂个对联，左边写茜茜我爱你，右边写我要追求你，才能得到众人的关注呀？ 不过他也只是说笑而已，他更喜欢多对茜茜好一些，直到对方对他没有隔阂的时候，再小心翼翼地越过界线，在学校的时候，他见过被围在人堆里强行表白的女生窘迫的脸，他不想，也做不到让梅茜茜尴尬。 如果要尴尬，他自己尴尬就好了，一头热，也挺幸福的。 …… 房门外。 “你好，请问是沈东先生吗？我是新城地产营销部的梅茜茜，我的同事之前和您约好了。” 沈东带着眼镜，穿着宽松的休闲服，神情困倦，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外面的一男一女，点了点头：“行，进来吧。” 第22章 屋子并不大, 大概也就一百五十平方上下，其中客厅占了尤其大的面积, 整体装修风格以素雅的浅灰色为主，同色系的家具摆放随意, 和主人从容不迫的随意气息很是符合。 客厅连向阳台的落地门大开着, 坐在沙发上就能看见外头的绿意盎然, 处处可见的绿植被主人照顾得很好, 在阳台上长出一副郁郁葱葱的气势。 “梅经理、尤先生, 请喝茶。”沙发前的大长茶几上摆着一整套泡茶工具, 从红木制的茶托底座、白色的陶瓷茶杯、到三两个形态各异的紫砂壶应有尽有, 沈东迎着客进来, 招呼人坐下, 便安稳地坐在那泡起了茶。 梅茜茜很耐心，静静地等待对方完成全套动作后才接过杯子，小口品茶，她有些讶异, 尤乾君也挺耐得住性子, 不急不躁，没露出半点坐不住的样子。 “沈先生泡茶的手艺不错。”她轻饮了一口，“这是福建的铁观音吧？我从前喝过几回，对分辨茶叶没有什么技巧。” 父亲梅中华还在世的时候, 受来自福建的朋友影响，喜好饮茶，家中的茶几上也总是摆着好几种不同的茶罐, 每回她从国外回来，都会被父亲叫去一起喝茶，当然，那时候的她总是很不耐烦，坐不住地左摇右晃，如同牛饮般喝不出感觉。 在父亲离世之后，家中价值稍高的几筒普洱茶、白茶茶饼、铁罐子装铁观音，都尽数托了门路转卖出去，只剩下那无人问津地茶具日复一日地盖了灰尘。 自打她工作开始，父亲留下的这点儿对茶的见解，让她在结识人时，平添了很多经验，少走了许多弯路。 沈东的眼神一亮：“梅经理也懂茶？”他经营自媒体的年份早，可并没有把他绑在家里，他时常访友，也培养了许多新的爱好，这饮茶泡茶，就是其中一项。 “我不太懂，只是以前喝过几回，勉强能分辨品种，多余的就做不到了。”梅茜茜很坦诚，在这种场合，无非就是继续吹牛和老实承认两条路走。 “哦，是这样……”沈东肉眼可见的失落了几分，刚好眼前的茶杯空了，他便继续加茶。 “沈先生你这茶叶是不是网上买的？”尤乾君插了话，说话之间分寸不太讲究，要旁边的梅茜茜手颤了颤。 尤乾君没犹豫，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沈先生你的茶叶还不错，只是我刚刚看你冲泡的时候，稍微有些碎，味道稍微有些涩，如果在当地购入，稍微价高的茶，味道应该会稍好一些。” 他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客气，忙试着圆场：“是这样的沈先生，我对别的茶不太了解，只是身边有朋友家开茶园，一起读书的期间了解了一些，不过也不是特别专业……” 他说的朋友正是大熊，大熊来自安溪，家里经营着规模不小的茶园，在他们当地，大大小小的茶园不少，非跟茶企对接的茶园大多不挂什么牌子，将茶叶分级销售给茶商即可完成交易。 大熊自大一开始，每次到学校，给他们带的伴手礼几乎都是茶叶、茶点、茶具，平日里别人熬夜喝咖啡，他们就熬夜喝茶，还别提，真醒神的，唯一的忧虑就是担心牙黄，其他再无什么。 如果问尤乾君什么大红袍、白茶、碧螺春之类的，他一概不懂，可说起铁观音来，他还是头头是道。 “这还真是。”沈东拍了下腿，“我以前和我那几个兄弟，我们喝的都是红茶为主，今年他们开始喝铁观音，我干脆就在网上按照销量排行买了些，喝喝味道，我自己还觉得不错呢，没想到这原来还不算上品。” 他直来直往，逮着尤乾君这个同道中人就不肯放了，忙追问了起来：“你看我这功夫茶泡得怎么样？够讲究不？我这可是去茶艺店学的，还有，我这茶，你帮我瞅瞅，看起来如何？” “沈先生你泡茶的流程挺对的，其实我们在家一般这个流程就行……你这茶，主要还是一个问题，口感……” 梅茜茜坐在旁边，认真倾听，没有插话，她微微侧头，能瞧见尤乾君从一开始紧张的握着拳头，到现在讲得放松开来摊开手掌，他神情专注，将沈东问来的问题一个个解决。 她已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很多闪光点，今天又多了一个。 “这样，沈先生，我给你一个联系方式，那是我朋友的，他家里开茶园，可以让他帮你问问哪个茶园的茶要好点，从茶园直接买，唯一的缺点就是包装比较简单，没有印刷什么字，送人比较拿不出手，可喝起来，绝对不成问题。”尤乾君收住了话题，他知道今天可是来谈绿萝生活城的，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茶叶上。 沈东记下了尤乾君给的联系方式，心里满足，刚刚对方一进门的那点儿排斥和疏远也终于消失。 “我知道你们是来谈绿萝生活城的宣传问题。”沈东扶了扶眼镜，放松了下身体，“我不知道你们对我的公众号了解多少，可能你们看中的只是我公众号的口碑和阅读量……” “可我要为我的整个品牌、以后的发展做考量，有的项目我可以接，有的项目我不可以接。” “那么，不知道我们可以了解你不愿意接我们项目的原因吗？”梅茜茜听到对方坚定的回答，心一沉，可她依旧没放弃，非得追问出答案才肯结束。 沈东看了对方眼中的坚定，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估计没完没了了，他总算坦诚。 “我公众号做的最成功的三个项目，一个是S城中心区边缘的老套房，和中介合作的，绑定学区，那一推出，就被抢空了；一个是S城临市，低价楼盘，抄底价入的，陆陆续续，分成三期售完；最后一个则和绿萝生活城有些相像，位于郊区的中端楼盘，且正处于交通发达的地段，折扣出售，最后四期才售完。” 他的手轻轻地在桌上点了点：“从这三个楼盘来看，我认为，我的公众号的主要受众，就是外来务工人员，换句话说，就是急需买房又买不起房的人，绿萝生活城一不能解决他们孩子读书的问题、二价格不够低端……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你们的项目，有独一无二能吸引人的特点，也不觉得和我的受众相符。” 沈东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难得有大企业来合作，他难道不愿意吗？可他宁愿做一个成功的项目，也不愿意做十次失败的尝试，在他看来，绿萝生活城就将是这么个失败的尝试。 梅茜茜并没有因为他的话丧气，她轻轻碰了下尤乾君，示意他把资料递来，一样一样地在沈东面前展开。 “沈先生，绿萝生活城这个项目，我们付出了许多努力，不知道你方不方便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向你展示一下呢？” 沈东看了眼手表，他不太会拒绝别人，尤其刚刚还从尤乾君那占了点便宜：“你说吧。” 梅茜茜在沈东和尤乾君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从包里抽出了折叠支架和都对折存放的小板子，两人都未曾想过，她随身背着的这只中号包里，可以放下这么多的东西。、 梅茜茜在得到沈东的允许后已经将支架稳稳地撑在了茶几之上，她将文件摆好，一份一份地夹到小板上的大号长尾夹上。 她站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哪怕只有一个“顾客”，也像是有一万个一样，认真地介绍了起来。 “绿萝生活城这个项目，最开始的主旨，便是建立一个能让住户安心、放心的，绿色健康小区，无论是装修耗材、家具准入、相关设施，我们都进行了重重考验……” “我们委托了S城一号园林公司为我们进行园林的设计维护……我们同时在小区公共区域，特别要求集团的设计团队进行了相应的规划，建造了三条长廊，分别种上不同的攀爬植物，根据我市气候，除了冬季会换叶，其他季节均会保持葱茏景象……我们还引活水建造了浅水池两个、小型喷泉池一个……”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她前段时间才和园林公司重新沟通，改造的小区园林布置图，这些已经在绿萝生活城中铺设完毕。 她不带停顿，也不用看稿：“小区预留的绿化面积足够，因此我们还在小区中设置了网球场、羽毛球场、篮球场，平加宽了可供散步的通道……” “新城地产已经同宁海区政府签订协议，未来对方将会把区的规划倾向到绿萝生活城附近，新城也同市公交公司签订协议，对方将会常年提供往返S城中心至绿萝生活城的公交线路……” 梅茜茜一边说，一边更换着文件，她有备而来，准备的材料很齐全，堵上了能被质疑的任何一个空子，她前两周和财务一起在反复的财务核算中找到了平衡，也同招商中心一起确认了周边入驻的商家。 她摊开了最新版的绿萝生活城全景图，其中已经签订入驻合同的商家也在图片上清晰可见，她冲着沈东眼神毫不动摇：“我明白沈先生的担心，但我相信，绿萝生活城所提供的安全理念，是现在很多人正在忧虑担心的问题，虽然价格属于中端线，可比起S城内惊人的房价还是相距甚远，它不是无可取代，可它也足够优秀。” “梅经理，你说的很好。”沈东情不自禁地为她鼓了掌，他在拒绝之前，可没指望新城地产的人会找上门，他不能否认的是，在开门那瞬间，看见梅茜茜出现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质疑，甚至觉得来的两人都是普通员工，被上司要求着来打个过场而已。 他已经拒绝了几次，如果傲气点的员工，恐怕头也不回的走了，可对方却始终没有放弃，甚至可以说有些死皮赖脸的。 可往往是这样，厚脸皮，不要脸的人，才能获得成功。 但是…… “但是我还是觉得，我的受众，不会喜欢绿萝生活城这个项目。”沈东摊了摊手，“虽然你们打动了我，可却没办法打动我的受众。” “对不起，我还是不太能接受，抱歉了，两位，浪费你们这么多时间。”沈东往身边一指，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梅茜茜没立刻做出反应，她正在心里的天平评估，沈东到底是不是环节中必要的那一环，她要继续去尝试吗？还是这只会是无用功。 “沈先生，我想，你的想法还是错了。” 尤乾君给了梅茜茜一个安心的眼神，朝向沈东，拿起了他带着的袋子。 他也想成为能和她并肩作战的那一个，而不是永远等着她大发神威。 第23章 沈东饶有兴致地看向尤乾君, 虽然对方再一次没给他面子，可他并不介意给对方一点时间展示, 当然，如果展示的结果不如他的意, 他只能送客出门了。 尤乾君明明有些不安, 可他只要看来梅茜茜, 就有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 要他坐得稳当, 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在他年少时, 不擅长打篮球的好友, 每次在心仪的女生路过时, 就会拼了命的投篮, 哪怕投不中也做出各种潇洒模样，那时他觉得这太傻了。 可现在，他却终于明白了这份心情。 在谁面前丢脸都行，在她面前丢脸不行, 他想表现得再好一些, 再闪耀一些，这样，在她心里，是不是也会留下他的美好痕迹？ 尤乾君带来的袋子里, 装着的是一个平板电脑，他不习惯带大堆的纸质材料，更喜欢在电子设备上进行操作。 他在平板上操作得行云流水, 很快点开了他预先做好的图表，他用支架撑起手机，放在靠近沈东的茶几边角。 尤乾君轻咳，清了清嗓子：“沈先生，我通过网络上的公开数据，查阅了你的公众号、微博账号从建号至今，可以查阅到的所有数据，进行了横纵向对比。” 他的这一句话说得轻巧，实则是从几天前就开始做了准备，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脑子挺笨，时常绕不过弯，想不出什么新奇的主意，每次他看见项目组上上下下都把希望寄托在梅茜茜身上，他总也忍不住心疼。 前几天，王建树不知从谁那听说了他们要找网络上自媒体宣传的事情，过来项目组这冷嘲热讽了一番，他晚上回去便把几个打算邀请的自媒体一一做了数据分析，试图驳斥王建树的那套宣传无用论。 他一直找不到好的时机拿给梅茜茜，拖来拖去，拖到了今天。 早上和周岩一起约好了沈东后，他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把那些数据拿起来重新做了全套的分析整合，只是他紧赶慢赶，做完的时候已经到了出发的点，材料还不够完善，如果不是到现在沈东都不出口，他绝不会越过梅茜茜。 “其中我将微博及公众号进行了分割计算，根据后台捕捉的日活跃互动率，您一篇挂上去的发文，至少能获得两百万的阅读量，当然这阅读量具有流动性，可能存在部分粉丝在买房后停止关注等情况。” “近三年来，由于您逐步将重心转移到公众号的经营，微博的阅读量有断层，我接下来的数据将重点根据微信后台抓捕的数据进行参考。”他询问了好几个朋友，找了几个不同的网站进行了数据对比，时间较长已经缺失的数据，他是一篇篇根据快照手动录入的。 “近三年来，您实际阅读量、互动量、转发量最高的房地产评测文章是以下十篇。”尤乾君切换了页面，让沈东能看见平板电脑上的文字，“您可以发现，在评测文章中，最受欢迎的是位于S城具有小学学区的房源、以及S城郊区新开盘的楼盘。” 尤乾君说到这已经放开了自己，他说一段回头瞅一眼梅茜茜，在沈东看来他是在向领导询问说话的节奏，可只有尤乾君自己知道，他是在充电，只要找到了属于他的电源，他就能再次全身投入。 “那么我们可以再看一下你这三年来，每个礼拜推出的房价变动情况，下头您选择展示的评论样本，大多反应的是什么问题。” [老大，市区现在没有房源，哪个区未来发展前景好，可以入手？] [想在S城落个家有这么难吗？求老大推荐好的房源！] [上回老大推荐的S城X镇房源就很不错，虽然涨价空间不多，但条件很方便，价格还不到S城中心区的十分之一，如果有这样的房源还请老大继续推荐一下。] …… 当然，其中也有许多在郁闷于学区房房价看涨、询问未来涨跌前景的留言，可和这些也只是五五。 尤乾君继续往下说：“那么再将样本量扩大一些，我取这三年来所有涉及不同区域房源的文章，再进行综合数据分析——” 他不会用什么感情牌，他当初做程序的时候，只知道数据是能最清晰、最直观地展示一切的。 平板在他瘦长的大手中仿若小小的玩具，任他操控切换页面，沈东的眼神几乎盯死在上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他分析的结论：“我想，这些数据，这些分析后的结果，都很清晰的指向了同样的结论，那就是像绿萝生活城这样，位于郊区，价格中等，配套完善的房源，是具有绝对市场的。” “诚然，沈先生你之前组织的几次团购，相应的销售情况都不是很好，但是你也要考虑到，您进行的二手房团购活动，所拥有的房源是大大少于刚开盘的房子的，一百套房子卖了四期，和十套房子一期售空，这是两码子事。” 尤乾君的声音清冽，在无人说话的房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相信沈先生比我们更了解，我们的楼盘，究竟能不能作为刚需楼盘，我们拥有国内有名的房产品牌做背书，最好的项目规划、丰富经验的物业，价位虽然是中端，可在整个S城中心区来看，还是绝对的低端价位。” 他已经想不出什么专业话语，这时候他格外后悔，没有在梅茜茜给售楼中心售楼员们培训时插上一脚：“纵观沈先生您自媒体账号表现出的所有数据，最大的受众，正是能承担得起绿萝生活城价位的粉丝，他们迫切希望能够在S城有个立足之地，不再靠租房四处飘摇，可当前的房市价格他们又无法承受……绿萝生活城距离S城有直达地铁、公交，交通方便，品质有保证……” 他就差没高喊广告词，不买绿萝生活城，是一生的损失了。 沈东失笑，可情不自禁地陷入沉思，他没有挂靠什么公司，自打进入自媒体这行，全都靠自己打拼摸索，也就靠着以前的那点人脉、底蕴，和没日没夜的投入把公众号搞大，他本觉得他自己完全能处理妥这些事情，可今天，他忽然发觉，他确实需要点人手。 沈东笑道：“那小尤，在你看来，我这和绿萝生活城合作，只有好的没有坏的，还能给我的粉丝带来福利，让我的口碑越来越好咯？” 他称呼尤乾君挺亲近。 “对。”尤乾君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我说小尤。”沈东笑得爽朗，“你有没有兴趣跳槽来我这里，你别看我这庙小，可还装得住你这个大佛，你就来干帮我干数据分析的活，平时和我一起打点一下公众号，薪水上我绝不少给你。” 尤乾君立刻反应过来，他似乎挺着急，回答得又大声又快：“不用了，我在新城工作的很开心！”他迅速地往后看了一眼，回头时神情有些微妙，“这良禽择木而栖，我……” 他压低了声音：“我们领导，特别好，没人更好的了。” 沈东只听见了前半截，被逗笑了：“看来这新城地产的大牌子还是更吸引人，不过我这大门永远敞开着，不管你什么时候有兴趣，随时可以过来。” “沈先生，你这挖角我的人，可就说不过去了吧。”梅茜茜挑了挑眉，笑道，“这不仅不和我们合作做项目，还要把我的得力干将给挖走，你这可不厚道。” 听见“我的人”三个字，尤乾君下意识地缩了下手，心脏跳得飞快，他知道自己没出息，可还是情不自禁地悸动了起来。 沈东朗声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不答应了？” 他看着两人同时看向他的眼神，站了起来：“现在就麻烦你两位稍等一下，我进去里面换身衣服，毕竟我这个人还有个坏毛病，不管什么项目，只要确认去做了，就一定要去实地看看。”他说完话，便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屋里。 “茜茜姐，我们……”尤乾君回身看着梅茜茜。 “我们成功了。”梅茜茜接过了话，“这回多亏了你。” 尤乾君傻笑，他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有些蠢，立刻正了正脸：“是多亏了你。”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会，便等出了换好衣服的沈东，他穿上了一身正装，招呼着两人一起出发，车夫依旧是车技越来越好的尤乾君，他开着车，稳稳当当地到了绿萝生活城。 这一下午，沈东在绿萝生活城里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他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包括边边角角的小东西，都要确认一番，细致又认真，梅茜茜早就正在待命，对答如流。 尤乾君跟在后头，时不时地补充些梅茜茜记得有些模糊的细微数据。 一直到将沈东送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夜幕低垂，二人在地下室里看着沈东上楼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同时欢呼了一声。 尤乾君自是义不容辞地送梅茜茜回家，在路上，他的手在放键盘上小心动弹，偷偷用余光看着倚窗看街景的梅茜茜，一路无言。 “今天谢谢你了。”已经到达小区门口，梅茜茜边解安全带边说话，“今天如果没有你，估计没能这么顺利达成目标呢。” 她说笑道：“你看，就连沈先生都想要挖角你了，看来我以后要对你好一点，否则你跑了怎么办。” “不会跑的。” 梅茜茜似乎没听清，尤乾君看着对方有些迷糊的眼神，大声地说：“我不会跑的。” “我知道呀。”梅茜茜这回听清楚了，她眨了眨眼，“我和你开玩笑呢。” 尤乾君的来历秦振海讲得模模糊糊，可她大概也能猜出，对方出身应该不算太差，不过是来镀金锻炼，又怎么会被人挖角走呢。 尤乾君没敢对上梅茜茜的眼神，只不过是仗着没开灯的车里暗，能遮挡住自己有些发红的脸色：“我有最好的领导，我不会换的。” 梅茜茜被逗笑：“我也有最好的下属，谁抢也不给。” 她说完话打算开门离开，又再度被尤乾君叫住：“茜茜姐，快到中秋了，我家里月饼多了，给你带了一盒，你拿去吃吧。”他生怕人拒绝，绕到车后头，打开了他事先在周围布置好防震包装的后备箱，从里头拿出一盒重重保护的流心奶黄月饼，递到了尤乾君的面前。 梅茜茜认得这款月饼，价格并不便宜，还要找代购买，并不是S城每年到中秋节送来送去的当地酒店出品月饼，她迟疑地接过月饼，想了很久，还是说了声谢谢，便迅速地挥挥手告别离开。 尤乾君在后头看着那身影渐渐消失，终于回到了车里，瘫靠在座椅上，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他并不想是“上司和下属”，也不是因为上司太好才离不开。 月饼也不是随手挑出，而是看了一堆评测后精心挑选，找了朋友介绍的代购昨天才买回。 他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发动了汽车，往家里的方向去。 梅茜茜站在家门口，抱着那盒似乎带着沉沉心意的月饼，分外踌躇。 她是不是误会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尤乾君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不是你没有我就是这么想的！ 梅茜茜如释重负：肯定是我误会了吧。 == 阿花：（举手）请问良禽择木而栖，你的意思是你是禽兽，茜茜是木头吗？ 鱿鱼菌：（冷漠看着无良后妈）你走，你离我远远的。 第24章 绿萝生活城售楼中心的所有布置, 全都由梅茜茜最终拍板，从前几日来, 项目组便轮流地到场地做最后确认，生怕出现半点疏漏。 售楼中心靠道路全都是大面积的落地窗, 采光很好, 屋内通亮, 里头摆设了大面积的绿植, 整体装修色调以绿白为主, 同楼盘的主题很是相符。 大门出去右手边的空地已经搭建好了大型临时舞台, 布景已经竣工, 只剩下少量广告公司的员工在做收尾清理工作。 梅茜茜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走进这个地方, 哪怕闭着眼她也能将这的一砖一瓦形容得清清楚楚, 可每次来这她都要清空自己的大脑，试图以一个顾客的身份来对售楼中心进行打分，挑刺。 她的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又清脆的声响，声声砸入心中。 售楼中心内设的会议室现在已经坐满了人, 项目组的员工大多提着笔记本电脑挤在了此处, 没有位置的就直接席地而坐，将设备放在自己脚上，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自己的工作，要环境显得有些嘈杂, 却又隐隐井然有序。 当梅茜茜进屋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了她的身上，声音也渐渐变小。 梅茜茜早已习惯自己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她环顾众人，做着最后的指示：“我知道这段时间来大家都辛苦了，可越到最后关头的时候，我们越不能松懈，在这里我希望大家把弦绷紧，最后冲刺一下，让我们一起把明天的开门第一炮打响，拿个好彩头。” 她知道大家的心情都有些紧张，略带俏皮地眨了眨眼，轻松一笑：“大家也知道，咱们王经理，还在后头替我们压阵，如果我表现得太好……不对，是不好的话，他一定会很为我们担心的。” 会议室中的都是项目组的人，一听到她的这话哄堂而笑，王建树和梅茜茜之间的过节公司上上下下都清楚，这回楼盘开盘，王建树也没放过机会，特地把新景公馆的开盘定在了昨天，非得和梅茜茜别这个风头。 可不知是前期工作没做到位，还是最近楼市的确波澜太多，新景公馆的房源发售意外遇冷，哪怕是王建树偷偷压着售楼部又给了点折扣，也没能出售出去。 这要王建树今天一大早就在营销部大发雷霆，听说把他们项目组的策划叫到办公室里轮流骂，非得指责是对方有疏漏之处。 王建树这遇到风波，要逼员工出来担责任的作风，已经要他手下项目组不少员工寒心，甚至有人已经往人事部那打了离职报告，只等着一个月交接期时间结束，即刻离职。 梅茜茜耐心等大家笑完：“大家继续努力，等项目结束了我请大家吃饭，还是老样子，咱们去吃火锅。” 她说的是开在公司附近商场里的一家火锅，有点名气，价格居中，每次部门聚餐基本都约在那。 “好！” 项目组的成员当即又是尖叫又是鼓掌，激动得厉害，甚至还有调皮的偷偷大喊：“茜茜姐万岁”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我们的目标是——” “为了火锅！” 梅茜茜笑得肚子都有些疼，她稍微正了正色：“好了，不开玩笑了，接下来我要布置任务了，大家继续把事情确认一下。” “周岩，再梳理下之前整理的公众号名单，确认一下已经发布评测文的和没有发布的，进一步跟进。” 周岩点头，接收到了自己的任务也不插话，埋头在下面整理了起来。 “小秦，广告公司印刷的册子、材料，已经之后要委托在市区送出的海报、小广告，你这边再做一下模板确认，任何文字、图案不要出现错误。” “……和售楼员做最终的考核确认，务必保证明日在接待过程中不出现问题，做好反馈机制，一旦出现不能解答的问题，当即往上送……” 梅茜茜说话的语速很快，没一会已经将任务分发了完毕，她的目光在看到周岩旁时有些不自在的错开，她假意看着手上根本没翻开的文件，继续往下吩咐。 “乾君，你和活动公司一起再对一下明天早上剪彩的流程，协调他们早点过来彩排，一旦有什么问题及时反馈……” 尤乾君直直看着梅茜茜，在注意到对方根本没看他的时候有些失落：“是。”他又重新振作了精神，决心把当前的工作做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段时间来，梅茜茜像是在躲着他，可是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这么茫然地、执拗地跟在她的身边。 梅茜茜快步地走了出去，不愿意继续停留在会议室之中，在下属眼里，她只不过是出去继续忙活，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走得有些狼狈。 那天晚上她想了很久很久，又看过了两人这么长一段时间来的聊天记录，回忆起这段时日来他总是跟在她身边的模样，也许是她自作多情吧，可除了尤乾君对她有好感，她想不到第二个解释的理由。 也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个情况的发生，梅茜茜便也忍不住地和尤乾君强行拉开了距离，对方进一步，她就退三步。 她恋爱过的。 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同专业的学长曾经追过她很长一段时间，她在犹豫下决定试试看看，却没想才在一起不到一年，就出了家里破产的事情。 回到国内的她是疲于奔命地，知晓一切的她怀着坦诚的心态将一切告诉了男友，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迎来了她预想中的结局。 可她没想到，找上她的不是男友，而是她联系都未曾联系过的男友的妈妈。 “梅茜茜是吧？我是赵涛宇的妈妈，他和我说了你家里的情况，我这个当妈的就越俎代庖来和你聊一聊。” “我们家赵涛宇，从小就懂事，也很出息，在国外很受导师器重，不管是以后回国还是继续在国内，都肯定会有点出息的。这个婚姻啊，我们都讲究门当户对，强强联合，涛宇他只要找个好姑娘，又有我们父母帮助，下一代肯定会更优秀。” “我也听涛宇讲了的，你以前很优秀，就可惜在你这个家庭，你爸爸本来很好的，何苦就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家破人亡，也不知道以后债务会不会牵连到你，那这样阿姨是没办法同意你和涛宇的事情了，我还是希望涛宇找个正正经经，家庭安稳的好姑娘。” “我也希望你理解阿姨，阿姨这辛辛苦苦的把涛宇培养成现在这么个优秀的样子，可不是希望他去做个救苦救难的菩萨的，阿姨相信以后你会找到更好的对象，只是我们涛宇和你，不太合适。” 后来她是怎么回复的？ 秋日的风忽然有些冷，梅茜茜盘着手，看着外面的舞台，勉力笑了笑。 “谢谢阿姨。” 对，只回了这么四个字。 一切就结束了，不管是她的第一段恋情，还是她曾经对感情的向往，好像都在那时候拉上了闸门。 她从未如此深刻的意识到，什么是现实。 她不想拖累任何人，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累，她只要有自己，相信自己就足够了。 …… 次日，绿萝生活城门口此时看来稍微有些过于明亮，占据了大位置的红色绸带、布景和原本绿色的素雅装修交相辉映，反倒有了奇特的美感。 今日门口早已熙熙攘攘地挤了人，事先预留下来作为开盘仪式观礼观众的椅子远不够用，项目组已经有成员喜笑颜开地拿着电话，要到周边的餐馆去借上一些。 单从人数来说，这注定不会是一场失败的开盘仪式。 “梅经理，你这作假是不是太过分了？”王建树一下车，就被这坐满了的观众给镇住了，他脸色很差，看着梅茜茜就是怒火中烧，冷哼一声，“都说诚信为本，咱们新城好歹在行内鼎鼎有名，至于吗？你又是去找什么没听过名字的网络媒体，又是找托，什么手段都用尽了。” 他话语间指的托，指的是一项在房地产开盘时常被使用却不能轻易告知外人的小手段。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哪怕房价在低，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价格都在勉力承担的范畴之内，为了促进到场顾客的购买欲，房产公司一般会采用几种手段，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找托。 房产公司会找到至少几十名的顾客，男女老少，各不相同，他们的工作就是在售楼中心演戏，聊得火热朝天，什么都问，生生地营造出楼盘供不应求的景象。 再加上售楼员的话术和饥饿营销的手法，心志不那么坚定的顾客和买房需求比较迫切的顾客往往就会在犹豫中下单。 哪怕当天来的真实顾客不多，也能将这些抢购景象通过媒体发布出去，扩散开来，形成抢购风潮。 别看这手段听起来简单又可笑，实际操作中往往还真能勾得好些人下单。 梅茜茜似笑非笑地斜眼看他，不吭声。 她这眼神，是王建树最厌恶的眼神，每回被对方这么一看，王建树都会觉得对方是发自内心的瞧不起他。 “怎么了？我告诉你，我是一定会去和秦总、徐总汇报的。”王建树挺直背，正义凌然，“你这种导致公司品牌形象受损的低俗营销手段，就应该被摒弃！”他威胁般地压低了声音，“到时候别说总监了，就是想要在公司里待下去，都没有你的位置。” 梅茜茜轻笑，给他鼓了鼓掌，很是捧场：“佩服佩服，我可从来没想到过，咱们王经理这么高风亮节，看不惯这些营销手段。”她叹了口气，“只可惜王经理其他的营销手段也没跟上，听说前天，新景公馆的门口空空荡荡，就这么小猫三两只，还没有工作人员多呢。” 王建树确实没请托，他根本想不到还有这些措施可以用，昨天的失败给了他重大的打击，要他被梅茜茜这么一说，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王经理你放心，我还真没有请托。” “你胡说什么？”王建树下意识反驳，他倒不是没见过这么多来看房的人，只是在前天新景公馆开盘遇冷后，他没办法接受他看不好的项目，居然能迎来如此之多的顾客，他绷着脸，“梅经理，这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们绿萝生活城是什么水平，你自己掂量清楚。” 他嗤笑一声：“真是半桶子水直晃荡。” 梅茜茜没继续和他争，只是笑得镇定自若，她从容看着前方。 她越是镇定，王建树便越是慌张了起来。 不会吧？不可能的！一定不会！ 第25章 王建树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他嘴角略有些抽搐，几乎不敢相信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 他伸出手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 轻轻地掐了自己一下，再感知到那巨大的疼痛后, 几乎要蹲下找个角落独自待着。 怎么会这样呢？不可能的呀！没道理的。 绿萝生活城的开盘仪式顺利进行, 台下观众互动也挺热烈, 王建树一开始还寻思着要是真的观众, 估计也只是凑热闹, 估计抽奖结束, 拿个小广告, 就会四散开来。 可随着开盘仪式的结束, 这些观众居然一个跟着一个整整齐齐地进了售楼中心, 生生将面积宽阔的售楼中心搞出了人山人海的壮观场面，好几个售楼员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呐喊，才能将话传到后处。 就连事先安排带去参观样板房的人手也不足, 梅茜茜项目组的人员只能不务正业的带头顶上, 这么带了一批又一批，脸上的笑容不带停的，要王建树怎么看了怎么不舒服。 “茜茜姐！”小秦从外头跑了进来，由于外面人多, 她额头也留了不少汗，激动的神情不容错辨，在注意到王建树的存在后, 她当即刹住了车，尴尬地笑笑，可说着说着又激动了起来，“茜茜姐，前头又成交了三套！” 虽然这三套都是单身公寓，还比不上一套套房价格高，可也足够让人高兴。 梅茜茜道：“小秦，我让售楼中心售楼员做的调查有没有做，结果怎么样？” 她前几天就让广告公司帮忙印刷了一些问卷，又对售楼员进行了突击培训，目的就是要好好地调查在今日会到达的顾客，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对绿萝生活城感兴趣的。 王建树装作不经意，可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小秦立即站正，她虽然激动可也没有忘记梅茜茜的吩咐，她回忆刚刚她大概翻阅的问卷和从售楼员口中的答案，认真地回复：“目前问卷还没有全部回收，从回收的部分，可以了解到有百分之六十到七十的顾客，是在自媒体上了解到的咨询，产生了好奇心，决定来看一看；有百分之十五左右，是通过咱们传统的宣传方式，也就是广播、电视、地面广告这些了解到的；还有小部分是朋友介绍、刚好路过……” 她顿了顿，喘了口气又继续说：“今天到现在，已经售出十套套房，规模不同；二十一套单身公寓、临街店面黄金位置基本售出……售楼员了解了下，有顾客反映是到现场，太过热闹，又了解到我司前期宣传做的很充足，担心房产售空便即使下手。” 她所指的售出是签订合同，支付定金，基本等同于成功出售。 “嗯，你出去吧。”梅茜茜看见王建树的脸色很差，便将小秦唤了出去，继续在那看着她的文件，仅凭到现在销售出去的数量，已经不比新景公馆昨天一天的收入差了。 王建树的手握得死紧，他看向梅茜茜的脸色莫测，嘴唇嗫嚅，想要开口询问却又憋回了心里。 他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梅茜茜能看出对方的困惑，可她没有义务，也不想为对方解答问题。 王建树一直觉得新景公馆的牌子更硬，又位于市区好位置，一定比绿萝生活城好卖，总觉得自己洋洋得意，占了便宜。 可他从来没想过，新城既然能在市区拆迁买下这么一块地，肯定有所原因，新景公馆周边虽然热闹，可全都是商圈，和好学区完全不搭边，辖区内只有几所不上不下的公立小学，又因为位置繁华，交通拥堵，每逢节假日，就连想开进小区都要花不少功夫。 新景公馆周围的热闹、四通八达很是难得，可又有多少人肯为身处商圈中央，投入高价来购买这样的一套房子呢？尤其是近来楼市，市区非学区房降价比郊区还厉害的风声，更要人收住了购买的欲望。 绿萝生活城前期广告打得够广，价格适中，前景好，区政府重视，除了身处郊区的位置，没有什么问题，即使是细水长流的出售，也能售出个七八成。 当然，新景公馆的利润率可大大超过了绿萝生活城，哪怕王建树只卖出梅茜茜的二分之一，也能确保他稳居上风。 可惜，他做不到。 一手好牌彻底打烂。 “王经理，我们今晚庆功，你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这几日来王建树的作威作福，终究还是让梅茜茜记在了心里，她侧头看他，似笑非笑。 “不用了！”王建树咬牙切齿，每一个字几乎都是在牙齿摩擦后才发出，“这还没半天呢，没准下午就没什么人了。” 他放的这狠话挺没什么威胁力，单从目前的销售量，梅茜茜已经压过他一成，再看看外头那人头涌动的样子，就算用手指甲想，他也绝无反超的机会。 “王经理说的也是，是我太不谦虚了，我得多多向王经理学习，像你新景公馆开盘了，都没有发什么销售量大字报，这样的行为，值得我们跟随。” 他哪里是不发，他是发不出来，编瞎话也发不出来的程度！想起昨天晚上，他被徐总叫过去语重心长地说了半天的场景，他就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要是没有梅茜茜，他至于吗？ 他就搞不明白了，他姓王，和新城集团董事有直接血缘关系，为什么要拐这么多弯证明自己。 梅茜茜没理会旁边王建树的龇牙咧嘴，她笑得从容，胜券在握的她已经发信息约了火锅店的位置，在项目组群中宣布了这个消息，引来了下属的疯狂欢呼。 周岩大将军：[大家跟着我高呼！茜茜姐万岁。] 鱿鱼菌：[茜茜姐万岁！] …… 她看着那跟在周岩后头排队欢呼的尤乾君，蹙紧眉头，苦恼了起来。 她要怎么告诉他，他们俩没可能呢？ …… 重庆正宗老字号火锅位于洋派商场四楼美食区，说是正宗老字号，其实早就入乡随俗，按照S市的口味改良了很多，哪怕是重辣的牛油锅底，也不像是在重庆当地吃的那么辣得要人跳脚。 项目组的人一进火锅店便在店员的指引下找到他们的老位置，在靠墙的大包厢内，里头有两张圆桌，可以足足坐下二十个人，应付项目组的人绰绰有余。 “茜茜姐，我们乾君这段时间来可帮了我们大忙。”周岩一进包厢就激动得说了起来，“你都不知道，最近我们忙起来，我都怀疑我们电脑在和我们作对。” 周岩用力地拍了拍尤乾君的肩膀：“信息科每次喊他们来修一次电脑，就和要了他们老命一样，还好我们乾君出手相助，一下就把问题解决了，尤其是今天，我带过去的笔记本电脑临时出错，差点急死我了，他鼓捣一下就没事了！” 小秦惊叹地鼓了鼓掌：“是的茜茜姐，我老在网上看段子，说学计算机的不会修电脑，那时候都快急哭了，没想到小尤就这么劈里啪啦——”她手做出打字的姿势，“按来按去，就好了呢！” “啊，是这样啊。”梅茜茜刚应了声，就停住了声音。 尤乾君站在周岩身边，毫不动摇地看着她，唇角带笑，眼带期待，就像—— 就像一只在等人夸奖的大狗。 “叫服务员送菜单过来，我们先点菜。”梅茜茜刚想转移话题，便因为尤乾君那失落的眼神顿住了，她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下，她想别开眼神，又有些不忍心，总觉得这样好像有点伤人。 “这次乾君的确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帮了大家很多的忙，大家一起给他鼓个掌，等下上什么黄喉毛肚的时候别客气，都往他碗里夹。” 又心软了，可不能再这样了，可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梅茜茜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果然，她话音刚落，尤乾君的眼神陡然一亮，唇角的笑也跟着掩藏不住，笑得就像个傻子。 有时候，被傻乎乎捧到面前的热忱，是最叫人拒绝不了的。 梅茜茜站在包厢门边的吧台上点完了菜，等返身回去的时候，项目组的人都已经落座，只留下了一个空位，正位于小秦和尤乾君的中间。 她和项目组的人向来坦坦荡荡，从不在意谁坐在什么位置，平时像这样，只留下一个位置的场合很常见，可今天，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梅茜茜想了想，还是镇定自若的坐了下去，她没往旁边看，随便翻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网页，假装忙碌。 她得承认，她确实有些没法把尤乾君当做项目组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下属看待。 火锅店的上菜速度很快，还没多久功夫，这张桌子便被放得满满当当，照老样子，今天点的依旧是一个鸳鸯锅，半边菌菇清汤，半边牛油辣锅，味道是微辣。 梅茜茜这些年来因为应酬和忙碌，肠胃不太好，可依旧改不了这点嗜辣的爱好，想当初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那一瓶老干妈，和偶尔同学间聚在一起，吃的辣味火锅。 辣锅开得比清汤锅要快，红汤的锅中已经沸腾了起来，上头的辣椒因为水流的涌动被搅和得一动一动，已经有着急的同事一下下了两盘羔羊卷，众人虎视眈眈，等着第一块幸运肉漂浮上来。 梅茜茜刚准备伸出筷子，却听见左手边传来的低沉声音：“茜茜姐，你先别吃辣的，先喝点汤垫垫底、或者吃点清淡的吧？你肠胃不好，空腹吃辣对身体不好。” 梅茜茜的筷子卡在中间，进退维谷，可尤乾君不给他思索的机会，已经从小心地绕过她拿了碗，在清汤锅里打了半碗汤，放在了她的桌前。 “茜茜姐，你先喝汤好吗？” 之前一直很听她话的大男孩，头一次显现出了属于自己的执拗，梅茜茜本可以轻易拒绝，可她却在这份关心中，有些溃不成兵。 第26章 “谢谢。”她轻声地道了谢, 拿起了碗，碗中的汤很清淡, 烫得厉害，她只能要汤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可这味道, 似乎也跟着一点点地暖到了心里。 “不用谢。”那低沉的声音压低了轻轻地被风送到了耳边, 让她的耳周也有些发痒。 就这一会功夫, 尤乾君的筷子已经在火锅中来往几个回合, 他虎口夺食, 从那几位大胃王的筷子中抢来了几块肉, 小心地拨弄掉上面夹杂的辣椒碎和花椒, 趁大家都在埋头吃饭, 若无其事的放到了梅茜茜的碗中。 梅茜茜迟疑了一会，再度接受了这些好意，明明是从前吃惯了的菜色，可今天放在口中, 似乎格外的鲜美, 也格外的苦涩。 吃火锅时最是热闹，蒸腾而起的热气和那扑面而来的香气要人食指大开，几乎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头汗水。 “你吃吧，我吃饱了。”梅茜茜已经吃得七八成饱, 尤乾君夹菜很有技巧，都先夹一两样试试她的口味，若是她欣然入肚, 他就多夹一些，若是她犹豫半天，这个菜便不会再出现在盘子中间，他夹菜的速度很小心，不太快也不太慢，让她刚好入口，不会烫着，也吃不着冷的。 梅茜茜本想了些理由要自己冷静一些，例如什么他影响了自己吃火锅的快乐，吃火锅就要自己喜欢什么夹什么……可却在对方的悉心照顾之下，全都吞了回去。 她得承认，这顿火锅，她吃的比自己夹的，还顺口一些。 火锅上得快，吃得很快，过了两个小时，已经有好些战斗力不足的姑娘瘫在椅子上玩着手机，宁死不肯再往锅中动一下手，当然其中也夹杂着几个大胃王，坚持不懈地战斗到最后一秒，非得把这锅清空不可。 “茜茜姐，咱们做不做游戏。”周岩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副扑克牌，他挤眉弄眼地，很是开心，“老规矩，我数牌出来，咱们抽鬼牌，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大冒险是项目组里的保留游戏了，每次新人来都会用这个游戏来进行成员之间的互相了解，不过在梅茜茜的约束和项目组成员的自觉下，无论是真心话的题目还是大冒险的内容，都不会太过过界，毕竟他们想要的是通过游戏了解彼此，而不是通过游戏给彼此难堪。 “哇，好久不见了。”小秦看了也有些激动，刚刚那撑得坐不直的样子好像一下就没了，“刚好乾君来了还没有被这么热闹欢迎一次，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大家互相了解一下。”她向来开朗，傻大姐一个，受到惩罚了也不怕，最喜欢玩游戏。 梅茜茜左右看了看，两桌的人都翘首以盼，很是期待的样子，她想了想，也跟着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欢呼激动下配合鼓掌。 做起自己想做的事，人人都动力十足，还不要梅茜茜吩咐，众人已经忙活了起来，没花多少工夫，就将两排椅子放在了桌子中间的过道上，围成椭圆形，开始准备进行游戏。 他们纯娱乐，玩的也挺粗糙，是直接从扑克牌中随意抽出对应人数减二的数字牌，再配上两张大小鬼王，抽到大鬼的负责给出任务或提出问题，抽到小鬼的则要回答问题或是完成任务。 准备功夫挺简单，牌在周岩的拨弄下已经洗好，他从中间的过道依次过去，要人人都抽了牌后再回到自己的位置。 “来来来，这局我是大鬼，谁是受我支配，可怜兮兮的小鬼呢？”周岩第一个抽到了大鬼，他笑得贼兮兮的，环顾一周，同事们不用看，就猜到了小鬼是谁，同时把目光移到了尤乾君的身上。 谁让他们当初也都受过出千小能手周岩的特殊对待呢？ “是我。”尤乾君叹了口气，举起了手，像个小学生，“我选择真心话。” “真心话是吧？”周岩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打算用温和的问题开始，“乾君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这问题都要循序渐进，不能一开始就把主人公吓退。 八卦的众人一同看了过去，本以为尤乾君会脱口而出，却没想到看见他有些坐不住，半天没回答。 “你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吗？那要不我给你换一个？”周岩担心自己有些过界，忙打算更换问题。 “没事的，我刚刚在思考。”尤乾君心跳如雷，他感觉那心脏砰砰乱跳，作响的声音要他头晕眼花了起来。 尤乾君认真地回答：“我喜欢的女生，她很特别，好像有一万个人站在那里我也能一眼看到她，她看起来很厉害，总是风风火火，可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也有点马虎，有点脆弱。可即使是如此，依旧不会影响她的优秀，如果你问我她是什么样的，大概用尽我所有会的描述，都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 “诶——”周岩不满意地拉长音感叹了一声，“你这是消极比赛，根本没有形容出来具体样子嘛！比如说是什么样的头发，什么样的身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过量你第一次，我就原谅你了。” 尤乾君没吭声，傻乎乎地笑了笑，好像没当回事。 他喜欢的女生，有着一头黑发，又长又多，发尾有点卷不知道是烫的还是带的波浪，身材最近太瘦了，让人看着心疼，长得很高，总是穿着正装，走路像带着风—— 梅茜茜没看尤乾君，她只是别开了头，好像哪里有什么引入注目的风景一样。 “好了好了，第二轮了呀！”周岩眯了眯眼，暗箱操作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来来来，开奖了啊，这回谁是大鬼，谁是小鬼！” 果不其然，尤乾君再度无奈地举起了手，选择了真心话，只不过这回大鬼变成了小秦。 小秦嘿嘿笑了两声，和周岩交换了眼神，乘胜追击：“乾君，如果让你追求你喜欢的女生，你会怎么追求呢？是什么风格的？万一她拒绝了，你要怎么办呀？”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纯属欺负尤乾君不懂规则，占他便宜。 这个问题就像一把箭，插到了尤乾君的心里。 他声音有些低沉，慢慢地回答：“追求我喜欢的女生，我应该会努力把最好的一面表现给她看，告诉她其实我并不永远是那个刚毕业，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我会努力改变、成长，虽然有点慢……我想把最好的都给她，不管是最好的东西、最好的礼物，还是……最好的我。” “哟——”他这句最好的我一出，同事们激动的起哄了起来，四处做出了手脚蜷缩的肉麻样子，开着他的玩笑，却不知正坐在他身边的梅茜茜，才是最无处适从的那一个。 “我想，我大概是春风细雨？这个类型的吧……如果有一天她拒绝了我，那我就往后退一步，在她容许的范围之内，陪陪她，等等她，直到我真的可以放下这个感情，或者她彻底不需要我为止吧。” 现在流行的是肉食性小狼狗和爱撒娇依赖人的小奶狗，像尤乾君这样默默守护的，已经是十年前被淘汰的韩剧中出现的男二号了。 可他说得认真，大家倒也很捧场。 梅茜茜心里憋了很久的那句“不用了”在心中七上八下，她甚至责怪自己有些“婊”，明明她知道两个人没有可能，可却还是留念这久违了的好。 周岩怕大家起哄过头，尤乾君不好意思，赶忙扯着嗓子引着大家到了下个话题，这回他可没暗箱操作，可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这小鬼牌又到了尤乾君的手中。 小苏站了起来，清秀的脸上被她故意挤出了点猥琐的笑意：“当当当，接下来到了我的环节，二选一，请你选择告诉我们你喜欢的女孩名字中的一个字，或者是亲周岩一口。” 她这是起哄流，一是觉得尤乾君和公司里的女孩子没什么暧昧，就算说出一个字也不至于引向谁，二这亲一口，又没指定地方，也好糊弄过去。 尤乾君丝毫没犹豫，径直站起了身，往周岩那靠了过去。 周岩这活宝当即捂住了嘴唇，掐着嗓音尖叫般地说：“我这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呀！哪来的混球要轻薄我！” 在众人热火朝天的起哄中，尤乾君往周岩的手上亲了一口，便红着耳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游戏进行了一轮又一轮，气氛也热闹得很，不过眼看时间过去，也到了该散场的时候。 最后一轮，小鬼头一回的到了梅茜茜的手中，大鬼依旧在周岩那。 周岩得意地叉腰笑，做出个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手势，小人得势：“啧，怎么样，茜茜姐你落到我的手上了吧，嘿嘿嘿，来吧，我就给你个机会，选择真心话还大冒险。” 梅茜茜笑出了声：“你啊，我选真心话。”虽然她知道项目组的成员有底线，可要是让她现在跑去牵牵尤乾君的手、抱抱他之类的，她还真做不到。 周岩故作苦恼样，沉思了片刻，终于丢出了他的疑问：“茜茜姐，你为什么空窗了那么久，不在咱们新城集团里众多的优秀青年里找一位呀？” 他这个问题也是项目组私下时常讨论的，梅茜茜几乎从未在他们面前露过风声，之前大冒险也问过一次，知道梅茜茜空窗了四年的他们都有些关心，希望有个人在身边体贴照顾她，趁这个时候便把问题抛出。 “我……”梅茜茜刚要回答，便能感到旁边目光灼灼。 她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尤乾君似乎粘死在她身上的眼神。 第27章 梅茜茜看着正满眼期待, 等待她回答问题的周岩，不知是包厢里的灯光太盛, 还是背后的目光太过灼人，整个人跟着热了起来。 明明只思考了一会, 心中的时间线就像跑了很久, 她沉吟了片刻, 终于下了决心。 梅茜茜认真地回答：“因为我不喜欢办公室恋情。”她伸出手拨弄了下头发, 不敢回头看, “按照你们的说法, 我的心里只有工作, 没有感情, 办公室恋情可是你们一进公司就三令五申的哦, 你们还诱惑我主动犯罪呀？” 他一定很失落吧？ 她下意识抿抿唇，咽下那不知从何处生出的苦涩，一段注定开始就没有结果的感情，那又何必开始呢？付出得越多, 受到伤害的时候越痛, 就在这时候，及时止损吧。 这是最好的结局。 梅茜茜的表情掩饰得很好，周岩一点也没有看出，他只是笑笑, 摸了摸后脑勺，迅速地进入到散会环节。 他们不过是担心梅茜茜一个人太过孤单，可也没有干涉她感情生活, 集体做催婚族的想法，问题浅尝辄止，没打算继续深入。 “按照我们的老规矩，现在进入了惊喜的抽奖环节。”周岩眼神发着光，激动得很，“来来来，小白兔乖乖，大家交上手机来。” 他知道尤乾君不太懂他们的习惯，笑着解释：“我们项目组十几个人，每次都得吃个一千出头，有时候还更多，一般是由请客的人付一半，另外的一半就靠抽手机来进行，抽到谁是谁。” 公司职场的习惯，都是领导请客居多，这一年到头，单单什么项目庆功、加班请客、年底聚餐，七七八八的就能凑在一起吃个十几回饭，再加上组里人不少，每回都能花掉不少钱。 在周岩还没进组之前，项目组的姑娘们就聚在一起商量着向梅茜茜提了意见，每回聚餐就由梅茜茜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则在项目组里抽个同事支付。 当然，说是惊喜的抽奖，其实早已暗箱操作，项目组同事之间都知道是轮着来，不会逮着一个人就做冤大头。 “乾君，你刚来，新人照顾期，你还不用参加。”周岩大手一挥，没打算接尤乾君的手机，其实这新人照顾期也是头回出现，周岩主动和项目组的其他同事沟通了一下，大家都知道尤乾君的经济条件一般，一致决定所有出钱活动尽量不要让他参与。 梅茜茜自是不用放手机进去的，过了这么一小会，她已经平缓了心情，毕竟她和尤乾君又不是真的你侬我侬被迫分手，只不过是在感情的苗头出现之前，及时掐断罢了。 “这段时间大家照顾了我很多，今天这顿我来请吧。”尤乾君有些犹豫地说出了建议，他已经好些年不和爸妈拿生活费，读大学时靠和舍友出售的程序，兼职的项目存下了不少钱，只是他不爱乱花，常年存在卡里而已。 “不不不！”周岩反应有点过度，立刻拒绝，语重心长道：“你这进了咱们项目组，要守项目组的规矩，这抽到谁就是谁，没这个道理的。”他生怕尤乾君打肿脸充胖子，他可看了新闻，现在大学生为了虚荣借什么网贷、裸贷的可不少，这一步错步步错，可不能还没拿多少工资就开始乱花钱。 尤乾君今天已经被拒绝第二次了，他没继续坚持，只想着哪天去买些特产、好吃的到办公室请大家，便看着周岩进行“抽奖”。 周岩生怕他忽然要坚持，动作异常迅捷，很快便选定了项目组中另一个爽朗的女生，她拿起钱包直接付了钱，大家也不打算继续耽搁久留，便哼着歌准备散去。 梅茜茜提着包下楼，现在时间还没晚得太过分，能赶得上末班车，她忽然被人叫住。 “茜茜姐。”尤乾君喊她，“我送你回家吧。” 梅茜茜在心里叹气，笑着转过了身，从容看他：“不了，我自己做地铁回去就好。”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 “茜茜姐，乾君要送你回去你就让他送啊。”周岩走得慢，刚好听到二人对话，他挠了挠头，“我这是和你家不顺路，不然就我送了，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尤乾君立刻附和，活像个应声虫：“是的，对啊！不安全。” 梅茜茜失笑：“我平时那不是经常一个人回家吗？” 不知道情况的周岩表示不能理解：“这一千次安全，不代表第一千零一次也是安全，现在社会新闻网上天天报，我妹妹去上个补习班离家里就五分钟我们家还不放心呢！”他很认真，“茜茜姐，你这还是要安全为重。” “是啊茜茜姐，刚好，我还有些工作的事情要问你，就怕你不方便。” “我……” “哎呀，茜茜姐你不就是怕麻烦吗？这乾君载人比滴滴安全多了，你就让他载吧，也省得我们担心不是。”周岩又道。 刚去上了个卫生间正打算离开的同事也插了口：“是啊，我们住得近，你这要做好长的地铁，还是叫乾君载吧。” 梅茜茜骑虎难下，只能应了，勉强笑着同同事招手告别，跟在了尤乾君后头。 尤乾君大步流星走在前头，神色复杂，又是愧疚，又是坚定。 他不想为难她的，可是，他好像真的没办法这么洒脱的说放弃就放弃。 …… 梅茜茜坐在了后排，她手上抱着白熊样子的抱枕，抱枕很软，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她抬眼看车内在这段时间装饰的变化，感受到了自己的迟钝，自从她开始搭乘尤乾君的车，车上多了能放松的U形枕、可盖住下半身的珊瑚绒小毯子、缓解晕车的话梅、每天一瓶的没开封的矿泉水…… 她到底是有多迟钝，渐渐地习以为常，什么都没有发现。 天色已经暗了，由于不堵车，也能开得稍微快些，只见车窗外划过的路灯，恍若连成了一条黄色的线，温暖又闪耀。 梅茜茜：“我……” 尤乾君：“我……”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开场白，却又因为听到对方说话，同时收住了话语。 梅茜茜：“你先说。”她抢在前头，可不想再搞个你来我往的推拒，为了谁先开头就争抢个三百年。 “我……”尤乾君以为自己已经打好了腹稿，可在将要开口时，却又觉得每一个字都没有琢磨好，他认真开车，神色犹豫，“为什么不可以呢？” 梅茜茜听懂了，她别看眼看着车窗外：“为什么可以呢？” 尤乾君知道自己嘴笨，可他从未如此嫌弃过自己：“我，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当然，我知道不是做得好就行的……可是，没准我真的可以呢？” “你知道小孩和大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不知道。” 梅茜茜静静地看着窗外，城市污染严重的夜空看不见星星，唯有圆月，时隐时现：“我小时候，很喜欢吃糖，总是撒娇找大人要糖，后来就把牙给吃坏了，第一次去拔牙的时候，哭了一天，怎么哄都不停。” 她声音很轻：“小孩子什么都想要，从不计后果，长大的大人，知道有的事情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就会及时止损。” “我的故事讲完了。”她轻松地道，好像能把一切都用这句话画上句号。 尤乾君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又紧，明明什么都没吃，他却觉得嘴中全是苦涩的味道，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不会有好的结果呢？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呢？” 如果梅茜茜是直接告诉他，她有对象了、或是她不喜欢他，也许他还能迎难而退。 可没有好结果这样的说法，他真的接受不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梅茜茜回过头，看着尤乾君的背影，“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也不适合谈恋爱，你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生……” “没有更好的女生了！”尤乾君被梅茜茜的话说得有些生气，这算是他头回因为梅茜茜的话感到不适，“我并不觉得感情的事情需要去对比一个好坏，我没有做筛选的习惯，对我来说，我喜欢的人，就是最好的人。” 他声音有些闷，开车却依旧很稳：“我可以等的。”他说得有些执拗，可他别扭得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来说服对方。 “你不要等。”梅茜茜皱着眉。 就在这时，目的地已经到达，车停在了梅茜茜小区的门口，梅茜茜解着安全带准备下车：“谢谢你载我回家，很多事情我并不想讲得太清楚，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是不可能的。” 她看着前面这个“大男孩”，当然从年龄上来说，说尤乾君是个大男孩简直高抬了他，可他身上那股总是带着点执拗，不放弃的顽强少年气，却要他看起来完全没有部分同龄人的油腻。 梅茜茜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刚走没两步，就听见后头传来的脚步声，她错愕地回头，果然看见追了过来的尤乾君。 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虽然对尤乾君的人品还挺放心，可这下的场景，让身为女孩子的她还是有些危机意识。 “你别退，我不要干什么。”尤乾君一看见她后退，立刻反应了过来，他立刻举起了手，傻乎乎地做出了投降的手势，往后退了两大步，“我就站在这里说。”他紧张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沿着那条他自己在心里划出来的线站得笔直，就像是刚刚军训回来似的。 果然，讨厌不起来他，梅茜茜吃软不吃硬，尤乾君越是这样，她好像越是没有办法对对方产生厌恶，狠下心来。 “你讨厌我吗？”他咽了口口水，目光灼灼地锁定着她，风吹过，他的睫毛似乎隐隐约约也跟着有些颤，放在身侧的两只手也下意识的握拳。 第28章 “茜茜。”头回去掉了姐这个称呼, 尤乾君坚定的道，“你讨厌我吗？” 梅茜茜有些茫然地回避了眼神, 她的眼神在地上打转，不敢看对方。 “茜茜, 你可以看着我, 告诉我, 你讨厌我吗？” 梅茜茜抬头, 对上了他的眼神, 好似要被那其中的热情和期盼灼伤, 要她再度撇开眼。 即使再急切得到答案, 尤乾君也没有迈过那条线一步, 他不想让梅茜茜感觉到危机, 他始终没有错开眼神，哪怕现在只能看到对方的额头：“我想要知道，我让你讨厌了吗？” “……没有。”这两个字在梅茜茜唇齿之间打转了无数次，终于被她吐出。 说完后她立刻有些后悔, 抬起头来, 正撞到对方那闪亮亮的眼神，他站在原地，好像一下被激活一样，神采奕奕地凝视着她, 唇角带着笑。 梅茜茜有些狼狈，连忙解释：“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哪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对吧？不管如何, 我们还是朋友。” 她分明在同事关系这样的话上加了重音，可好像丝毫没有浇灭对方的热情。 尤乾君看着她的眼神依旧热情，他忽然笑了起来，眉眼俱弯，任何人都能凭借他的这表情，看出他此时发自内心的快乐：“所以，你不讨厌我。”他下了结论，又强调了一遍，“你不讨厌我。”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那这段时间来，我的行为，让茜茜你觉得讨厌，不适或者反感了吗？” 被人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追问的感觉不太好，可也让梅茜茜渐渐地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尤乾君说得真挚：“无论是载你下班，和你一起吃午饭，我都觉得很开心，如果说从工作的角度说，我向我心中最好的领导学到了太多东西；从我私人感情的角度说，和你在一起，哪怕就这么站着，我都很开心。”他这时已经开始打直球，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情商，也不会话术，如果今天晚上不把自己想说的事情说出来，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做的这些事情，我都很情愿，甘之如饴，可我不知道，这些行为，会让你难受吗？” “我……”梅茜茜甚至生起了转身就跑的冲动，她茫然自失。 “是不是我的行为，让你觉得不舒服，讨厌了。”他声音低落，好像忽然变得失落。 “不是说不舒服，也不是说讨厌……”梅茜茜叹了口气，“可是没必要，我们……” 尤乾君打断了梅茜茜的话：“有没有必要，我想我也有发言权吧？对你好，做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也让我得到了开心……”他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也让我能再靠近我喜欢的人一点点。” 他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句砸在梅茜茜的心里：“我觉得很有必要。” 梅茜茜平日总觉得自己思维还算敏捷，可在今天，她却忽然觉得自己迟钝得厉害，就像大脑被灌进了一大堆江湖，一团乱麻。 “不是必要不必要的问题，我们之间……” “茜茜，有一句话你不知道有没有听过。”尤乾君丝毫不畏缩，“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部都要。” “我想，我应该已经到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龄，我做的每一件事，是我自己想做，是我自己愿意，无论有什么结果，我也心甘情愿。” 梅茜茜没吭声，只是静静地听他说话。 “吃多了糖，会蛀牙，可我愿意，吃糖的时候，我觉得幸福，吃糖后我可以刷牙，蛀牙了我可以找牙医，实在不行就补个假牙，再不然没有牙齿，我也不会后悔。” 梅茜茜：“……” 她被尤乾君的说法逗得想笑，可又笑不出，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对方逼到了某个没有出口的死角。 “所以，既然你不讨厌我，也不厌恶我的行为，我一定会再接再厉，永不放弃的。”尤乾君眨了眨眼，似乎放松了下来，将手背到了身后。 他就像耍赖的小孩一样说得执拗：“你接下来说的我都不会听，既然你不讨厌，我就要继续，你可不能现在改口，刚刚你所说的一切已经作为呈堂证供。” “你……”梅茜茜有点无奈，“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尤乾君笑着耸了耸肩，“我只不过喜欢一个人，对她好而已，就算真的结果不好，我也做好了准备。” “你等我一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同梅茜茜说了一声便往车的方向跑，他直接开了后座，仗着自己手长从后头摸了个四四方方的手提袋，跑了过来。 “不要给我礼物了。”梅茜茜连忙打预防针，在不知道对方心思前，她偶尔收些什么，之后也会带点别的给他，可在知道对方的心思之后，再收这些，怎么也说不过去。 尤乾君像是被502黏住般牢牢地站在了刚刚的位置，他将手直直往梅茜茜方向伸，就是不肯放下。 “不是很贵的礼物。”他绞尽脑汁，比做程序时还要认真，“你就当我是你下属，不对，你就当这是一个普通的礼物……”他越说越乱，无奈地叹了口气。 尤乾君自暴自弃地坦诚：“里面没有什么，是我托朋友从R国带回来的保温杯，你平时总喜欢喝冷的冰的，对肠胃不好……”即使是说话的功夫，他的那手依旧伸得笔直。 梅茜茜看了他很久，最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袋子：“谢谢。” 她忽然想问，尤乾君到底喜欢她什么？ 好像太久没有获得这样一往无前的执着热爱，就连拥有爱的能力都已经失去，被爱都觉得惶恐。 “不用谢，你收下了我很开心。” “那就再见了？” “嗯，再见。”尤乾君深吸一口气，笑着挥手，“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见。”他站在那，像是近来一直做的那样，目送着梅茜茜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才把手放下，可这时嘴角已经耷拉了下来。 尤乾君步伐沉重，一步一步地回到了车上，靠在椅背上，看着外头。 他到现在还是没搞懂，为什么梅茜茜那么执着着两人不会有好结局，甚至连一点机会都不给。 可他的心同时也是雀跃的，起码她不讨厌他。 看，他还是有戏的。 …… 梅茜茜提着袋子回到了家中，在路上她才发觉有些不对，手上的这个袋子未免也有些太沉，一个保温杯真的有这么重吗？ 她开了客厅的灯，打算先把这一袋沉重又奇怪的东西拆了再说。 可当这灯一开，驱散了这屋内的黑暗后，她的脸色一下黑了下去。 这人怕不是一个傻子吧？ 她神色怪异地从将那一排盒子从纸袋中拿出。 没错，是一排，在开灯后，硬质纸袋里头足足有六个的纸盒形状分明。 白色的、黑色的、透明的、大红的、粉红色的、天蓝色的。 她嘴角下意识抽动，这回是特别现实的明白了对方那句“我全都要”的概念，就连杯子他也来个全都要吗？ 她又是好笑，又是生气，没忍住拍了一张杯子大合照发到了尤乾君那，配上了一个简洁的“？”等着对方的答案。 …… 尤乾君刚要发动车，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他随便一看，就被上头清清楚楚写着的“茜茜”两个字吸引了过去，他连忙打开了微信，在看到对方发来的信息后好一阵心虚。 说来这还要怪大熊。 大熊给他科普的恋爱秘籍里，其中有一大块，是女生送礼宝典，记载了大熊曾经送过的一万零一个失败的礼物，例如什么网上购买的“女朋友看了就流泪”的发光水晶球、两人照片定做摆件……大熊情真意切地告诉他，若不是娇娇对他感情深，没准送这些礼物，他早就单身八百年了。 其中尤乾君印象最深的，就是大熊特地强调的“颜色的哲学”。 “我给你说鱿鱼，女人心海底针啊！你是不是以为送她喜欢的礼物就行了？你还得送她用习惯的那个牌子！用习惯的牌子就成了？不对，还要送她喜欢的颜色！我听人说娇娇喜欢口红，头一次，我自己犯傻，去网上按照销量排，送了个什么会开花的口红盘，那玩意，厉害了，一打开，一百零八色，什么绿的黑的，全都齐全，后来我才知道，全是山寨的！” “然后，我终于问到了娇娇喜欢的口红品牌，她人节约，用的也不贵，买的都是什么几十块的KIKO，一百多的MAC，我怕给她买重合了，我就去网上挑挑拣拣买了几个据说不是热门色号的颜色。” “比如说什么粉嫩的粉红色呀、桃红色呀……反正都和娇娇的气质很相配，结果后来我又被骂了一顿，得，我才知道，我买的是什么死亡芭比粉。” “你可别走我的老路，送礼物就要好好送，不用说多贵，一定要有新意，最重要的是，颜色，好好选！” …… 也就是因为这一课，他在好友发来的图片中久久徘徊，最后想着价格还行，就把看上去还不错的颜色都买了下来。 鱿鱼菌：[……就，你可以挑着你喜欢的用！] 鱿鱼菌：[家里一个，办公室一个……随身带一个！还有，还有可以备用！] 梅茜茜：[？] 看着梅茜茜高冷的问号，他明白自己说的这番胡话糊弄不过去了。 鱿鱼菌：[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又怕买了的你不喜欢，所以就都买了，我只想你收到礼物是开心的。] 鱿鱼菌：[对不起。] 尤乾君等了好一会，没等到信息，他叹了口气，只能发动汽车。 得，他又搞砸了一件事。 他怎么就这么蠢呢？ 可如果事情再来一遍，他还会这么做，因为他希望她能开心。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车开回的家，等下了车，拿到手机，他才注意到刚刚他随手扣在右手边置物架的手机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亮起又暗掉。 梅茜茜：[我喜欢白色和浅蓝色，黑色也还行。] 梅茜茜：[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 尤乾君颤着手回复了信息，差点打错字：[我也喜欢！不是，你喜欢就好！下回我就知道了] 他没带喘气地一下又发过去□□条信息，活像是人口普查一样，把从喜欢吃的口味、菜色、环境、地方上上下下问了一圈。 不行，他缓不下来。 尤乾君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间蹦跶出来了，他大脑好像正在进行实时直播的烟花盛宴，三百六十度全景模式，二十四小时没个停息，让他又热又乱。 他得找点什么事做。 对。 “我说儿子，你在干嘛？”刚从外头应酬回家的尤正国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他让司机先回去了，想自己走回家消消酒意，却迎面撞来了自家儿子正在……跑圈？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现在已经快要十二点。 十二点？跑步？ 尤乾君看见自家老爸，大脑一热，迎面抱了过去，格外热情：“爸，我今天很高兴。” 得，他的儿子，不是可能有病，这是必然有病。 第29章 尤正国满脸无奈地把自家儿子拖了上去, 他也是难得见穿个皮鞋西装跑圈的，还笑得满脸犯傻, 要不是眼前这人是他儿子，他还以为是从哪里的精神病院, 跑出了流窜病患。 可一直到他黑着脸拉人上了电梯, 他却还听着后头的尤乾君时不时地傻笑两声。 尤正国没忍住回头, 上下打量着嘴角翘得老高的儿子, 寻思不明白：“乾君, 你这是怎么了？” 他想来想去, 这最近也没有什么大变故, 迟疑着说：“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要不我和老秦说一声, 让你回家休息休息？” 他想来想去, 只能是自家儿子不适应新城集团的工作，可分明他前段时间和秦振海吃饭，对方还说尤乾君在公司里表现不错，难不成只是给他面子, 糊弄糊弄？ 听到尤正国这么一说, 登时就给尤乾君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他连忙跳脚：“别，我在新城工作得好好的，不关新城的事。” “那你是怎么了？” 电梯已经到了, 尤乾君稍微扶了扶尤正国，走在旁边，有些踌躇, 两人并肩到家门口，开门进去，尤乾君才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问了话。 “爸，你以前是主动追求妈的吗？你们是一见钟情，还是在相处中感情越来越深？”他情不自禁地就问，这也是他头回探究父母在一起的经历，对他而言，父母就像是幸福家庭的标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两人始终如故。 “我们？相亲的。”尤正国随口就答，他们那年代很少有自由恋爱的，都是父母牵线搭桥的，基本看得过去，两人出来见两次，这结婚就是板上钉钉的，他和林淑静也是如此。 行，这天被聊死了。 尤乾君脸一僵，这才发觉自己不会说话的天赋技能竟是从亲爹那继承下来的。 他又问：“……那，那就算是相亲的，爸你没有追求过妈吗？比如送点礼物，对她好！你那时候，没有竞争对手吗？” 尤正国回得很快：“没有啊。”机械厂那时适龄男女也就这么几个，双方父母一合计就给两人牵线，后来都直接准备彩礼了，哪有什么礼物追求。 “哦，是这样啊。”只有尤乾君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哦中包含了多少郁闷。 “乾君，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都问问清楚。”尤正国看尤乾君半天不吭声，重重坐在沙发上，打算听完儿子的问话再进房间休息。 “我……我是……”他说话吞吞吐吐，“我是说，就是我吧。” “嗯，你吧，是男人就干净利落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 尤乾君闭着眼，竹筒倒豆子：“我是说我最近遇到了个特别喜欢的女孩子，我正在努力追求她，她还没同意接受我，也不太情愿接受我……”他低落了下来，“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可我觉得我好像应该和你还要妈说一声。” 他看起来有点害羞，不自在地晃荡了下身体：“如果她愿意接受我，等她觉得时机对了，我也想介绍她给你们认识。” 尤正国的酒瞬间醒了，他眨了眨眼，上下打量着自家从小到大智商一流，情商三流的儿子，他没听错吧，他的儿子，开窍了？ 他仔细琢磨了下刚从儿子那听到的话，突然乐了。 尤乾君站定在那，等着尤正国说话，他没搞懂今天晚上自己怎么那么冲动，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发自内心想做的。 “爸……” 尤正国笑着挥了挥手，乐个不停，站起来重重拍了尤乾君的肩膀两下，顶着他满脸茫然的眼神就道：“我说儿子，你这还没追到人，就别想这么多了。” “不是我说。”他脸色一下变得沉重，“就你追人的水准，在努力八百年吧。” 他没等尤乾君应话，便得意洋洋地背着手回了屋，嘴上也带着笑，他没喊醒妻子，只是觉得窃喜，自家的迟钝儿子总算铁树开花，这实在是可喜之事。 只是……他的儿子能追求得到人吗？ 已经换好衣服的尤正国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就让他暂且期待自己的儿子一回。 …… 还在客厅里的尤乾君已经黑了脸，他万万没想到，他的亲爹，居然也给他来了一击。 他怎么会追不到呢？ 今天茜茜已经肯向他稍微敞开心扉，四舍五入……可能，也许，不久之后，两人就能成了！ 他再度挂着那傻笑，美滋滋地回了屋，开了微信的界面，又打开了平板的备忘录，小心翼翼地做着登记。 被命名为“茜茜”的备忘录文件夹里已经有了好多篇，诸如什么“胃肠不适常见症状、药物、注意事项、食补方法。”、“每日外卖喜恶情况登记。”、“礼物备选清单”…… 何止是从大熊那讨来的恋爱秘籍，就连什么微博、知乎上的恋爱问答，他都几乎看遍了，不过现在他的进展，还用不上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 她喜欢的颜色、她喜欢的动物、她喜欢的季节…… 好像一点一点地又更靠近她，了解她，懂得她。 忙活了一会总算把东西整理完毕，他终于再度躺回了床上，他先是笑，又渐渐失去了笑容。 究竟是什么让茜茜觉得，他们俩一定不会有好的结果呢？ 他尊重茜茜的隐私，不想去探究对方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可他的心也同样迷茫。 不过他很快振作了起来，起码今天又往前走了一步不是吗？他可以慢一点，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心里，想到这，他带着笑再度发去了信息，非得再强调一遍称呼，他不希望她永远把他当做一个下属看待。 鱿鱼菌：[茜茜，晚上好好休息，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黑暗的房间中，辛苦了一天的尤乾君已经抓着手机进入了梦乡，他略微歪着头，唇角上扬，那手机忽然亮了起来，良久后又归于黑暗。 梅茜茜：[嗯，晚安，你也是。] …… 有很多事情，在捅开了说之后，便是守得云雾见月明。 在项目组的成员不知道的时候，梅茜茜和尤乾君之间隐隐形成了别人看不清，插不进的氛围，二人总是一同吃饭，谈些工作上的问题，晚上一道下班。 当然，这并没有引起项目组中什么波澜，在大部分人眼中，尤乾君和梅茜茜，简直八竿子打不着，天差地别，就连靠尤乾君很近的周岩，也灯下黑，毫无察觉。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每天两人互道早安晚安，尤乾君也抹掉了那个“姐”字，直呼茜茜，可还有一层窗户纸，在梅茜茜的芥蒂下，至今未曾穿透。 尤乾君伸了伸懒腰，绿萝生活城一期销售情况很好，只等着后续营销计划的跟进，项目组的成员最近都在写总结、统计数据，稍微轻快了下来。 他到了办公区旁的休息区，里头放着些咖啡机、冰箱之流的工具，为疲乏的员工提供稍事休息的空间。 可他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梅经理三个字和对方带着些嘲讽的口气，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要他头一回干起了偷听的活。 “梅经理这回啊，估计是要栽了，这外面可都传开了！” 这是个女声，尤乾君听得熟悉，只是他向来只跟着项目组，很少和其他人交流，一时对不上人。 “是咯，人家日报社都发了公众号的，房地产营销乱象，前几张照片用的就是绿萝生活城的照片，什么找托，虚假营销、电话骚扰、花重金网络引流……” 尤乾君眉头一皱，这人的声音他听出来了，是坐在他后头的吴美美的，前段时间一直在折腾想要留在营销部的事情，听说没通过，有段时间总是阴阳怪气的，说他抱梅茜茜的大腿。 “不是什么人都关注官媒的。”那女声洋洋得意，“这都几天的新闻了，集团公关部居然还没注意，反正我是看好了，这回就要跟着王经理混，梅经理啊，她恐怕是要出局咯。” 吴美美说得谄媚：“莉莉姐，那你可要带带我，你说我现在去找王经理，能留下来吗？”她说话带着些企盼，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这就再看看吧。” 尤乾君一下明白了说话的另一个人是谁，那是刘莉，他没耽搁，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就查起了日报社的公众号，很快就找到了那篇文章。 文章的标题就像是新时代的大字报——“房地产乱象之根源，错误营销方法对民众的导向！” 里头洋洋洒洒地列了当今房地产营销的几大手段，其中配上的图，有好几张尤乾君很熟悉，正是绿萝生活城开业当天的售楼中心，就连上头绿萝生活城几个大字，也被拍了进去。 文中还提及近日来逐步流行的网络营销方法，例如朋友圈转发抽奖、出钱让大V评测…… 尤乾君的脸一黑，立刻拿着手机就进了梅茜茜的办公室，他将手机一递，等着梅茜茜看完文章再说。 “梅经理，秦副让我和你说，到他办公室去一趟。”王建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梅茜茜的办公室门口，他倚着门，笑得得意，“对了，吴经理和徐总都会过去。” 他很享受两人瞩目他的感觉：“啧啧，我这当初可就和梅经理说了，别搞这么多歪门邪道，你看，这可不就出事了？” 第30章 “梅经理, 你们项目组究竟是怎么决定的这件事？”王建树坐在椅子上挥斥方遒，“你看看, 现在影响了集团的名声，是卖几套房子能换回来的吗？” 此时秦振海办公室的沙发上坐满了人, 秦振海和徐浩坐在中间主位的沙发上, 一左一右的短沙发分别坐着王建树和吴海言, 梅茜茜则是坐在二位副总对面的折叠椅子上。 气氛微妙, 隐隐形成了三堂会审之势。 现在的自媒体流量时代, 任何一条刊登在网上的新闻, 都有可能在很快的速度内引发转载扩散, 引发轩然大波。 这次的事件看上去小, 目前为止还不至于引发严重后果, 可用长远的眼光看，这之后，可能会引发诸多问题。 首先这是发在S城的日报社上，这也算是S城政府的喉舌报社, 会导致新城集团在领导那留下不好的印象, 对之后集团无论是购买土地、建设出售、发展扩张均有不利。其次这也容易被竞争对手发现漏洞，利用打压，给新城集团贴标签，营造出集团售楼仅靠营销, 实际质量、装潢不堪一击的氛围。 “这些事情是我一手包办的。”梅茜茜正视王建树的眼睛，她从容镇定地道，“我承认, 由于日报的新闻，的确在外部舆论上，为公关部带来了压力，但任何营销都是双刃剑，可以带来利润的同时也会带来风险。” “王经理可能会觉得我太过冒险，可集团从成立到现在，在营销部的投入从未少过，无论是王董，还是集团上下都很重视营销部的存在，时代不发展，我们永远不跟上，只会被淘汰。” 王建树刚要开口，就被徐浩瞥了一眼，对方慢腾腾地道：“王经理也不过是提点意见，梅经理你不用激动，咱们这也不是批斗，就是讨论。” “只是啊，我现在跟不太上时代，总觉得风气太浮躁了，别人做我们就要跟着做吗？我也听挺多年轻人说过，现在的网络营销，有的很低俗，很容易降低我们品牌的格调。” 他语重心长，像个关心下属的上司。 “徐副，不只是我们营销部，集团的公关部、人事部，各个部门都已经在网络上下了大力，就像几年前的B地产，自打有网友长期在论坛、贴吧等地方分享他们房产质量的低劣，旗下几个老楼盘的出售都产生了巨大问题。” 梅茜茜没退缩：“我认为判断是否是垃圾营销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本身宣传是否违反公序良俗、违反法律，例如现在有的低俗擦边球、性别歧视宣传；二是产品本身的质量是否过硬。我们宣传中，始终围绕着房产本身，并未做夸大、虚假宣传，包括到今天，我们营销的理念，不也是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优秀楼盘正在出售，并质量过硬吗？” 她斩钉截铁：“我并不认为我们在做垃圾营销，也不认为我们的营销方式出现问题。” 徐浩笑了，他虚点了下梅茜茜：“老秦你看看，你手下这个梅经理，这伶牙利嘴的，真是得理不饶人啊！” 今天他坐在这，一定程度就是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打算帮王建树出头，坐实这个总监的位置，也想顺便下下秦振海的面子，届时在领导大会上，把自己抬高几分，现在他们身处的这个位置，平时更多做的就是关键决策把控、应酬人际维护、集团下属管理，有了更多的时间在争权夺利上。 “老徐，你也说了，这是得理，我也和你说过，梅经理这事，过了我的关，我不觉得有问题。”秦振海依旧一副笑面虎的样子，很和气，“政府单位现在都做网上招标，咱们集团的公众号如火如荼，咱们集团上市后，花在舆情管理上的费用也不少……这怎么我们营销部，就不能搞网络营销了呢？” 王建树有些耐不住性子，他不住地给着徐浩眼神，希望他能同意自己开口说话，可徐浩一眼都没有看他，只是渐渐冷眼，瞅着秦振海。 “可现在事情已经造成了严重后果，总得有人出来负责，我可没什么意思，就是起一个监管作用，想了解一下这决策是谁做出来的。”徐浩不肯让秦振海带偏。 “徐副，后果产生了，我们可以去补救，可决策究竟有没有问题，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梅茜茜很坚持，“下一个交到我手里的项目，我依旧会这么营销，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的营销策略，我想绿萝生活城已经证明了一切，当然，不采取任何有益营销的反例，新景公馆，我相信诸位也有目共睹了。” “你！”王建树被梅茜茜这么一说，有些气不过，“起码我的新景公馆稳扎稳打，不给集团带来负面影响，你这事态扩散，没准就像H地产的毒地板事件一样传遍全国，影响股价！” 梅茜茜嗤笑出声：“一样吗？毒地板是危害到全体顾客生命安全，营销呢？如果要把这两个放在一起并列，我想王经理你的专业程度的确堪忧，另外，还想和王经理讲个基础的观念，咱们集团上市后，是要交财报的，每年的利润空间、上涨下跌、集团的负债率，对股票的影响才更大。” 她看了王建树一眼：“如果人人都像王经理您这么稳扎稳打，恐怕一年后，负增长的集团财报，才会真正影响集团。” “王经理，你别说话。”徐浩看王建树还想争，立刻截住话头，他头痛得厉害，再一次觉得自己扶持这个货的决定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不只是贪心、不专业，还听不懂人话。 今天的这场三堂会审，他早就事先和王建树说过了，不可能给梅茜茜带来什么重大打击，只不过找个由头下她面子，到时候在领导会议上给几位领导留下她是个“麻烦”的印象，等聘任总监时，两人才有机会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王建树也不知道是真没搞懂假没搞懂，还真以为自己卖不出去房子不严重了？ 徐浩板着脸，声音严厉：“咱们不要扯七扯八，说些乱七八糟的，现在全都回归正题，我就是想从梅经理这了解一个事实，到底项目的网络营销这块，是谁决定的，不管如何，现在已经造成了不好的结果，领导那边是一定会要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总不好我到时候到领导那说具体谁做的，我一无所知吧？” 这就是他今天动作的想法之一，如果梅茜茜推了下属做替死鬼，一是动摇对方在营销部那铁板一块的项目组稳定情况；二是可以留下对方不肯担责的形象。如果对方自己硬扛责任，那就更妙了，领导到董事会哪会天天关心事件的具体发展，他们要的只是，这件事错没错，谁的错，能不能挽回，能埋个钉子再加上王建树那姓氏、身份的加成，总监基本也就板上钉钉了。 “是我……”梅茜茜刚开口要说话，就听见那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办公室中五人同时侧头，往门那边看过去。 “进来吧。”秦振海喊了声请进。 梅茜茜便有几分惊愕地看着尤乾君捧着文件走了进来，她心里有几分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尤乾君一走进来就开了口。 “秦副、徐副、王经理、吴经理、梅经理好，我是营销部的员工尤乾君，今天从同事处了解到咱们集团由于营销不力被日报社批评的事情，又刚好遇见王经理叫梅经理来开会，猜测到可能和此次事件有关，我想我不得不来做个说明。” 他一下将手上几份刚印好好有些热乎的文件发了出去，还抱着个平板：“这次的网络营销策略，是我向梅经理提议的，这些是我之前为了取得梅经理同意，在网上根据几个营销号的流量情况做的分析报告，通过大数据分析，我有很大的概率能确认我们的营销将会取得良好成效，因此我便把分析书给了梅经理，她也在我的建议下决定尝试……” 梅茜茜想抢话，却因为尤乾君递过来的眼神将话咽了进去。 他鞠了个躬：“我今天到这里，是打算和诸位领导辞职，我做的事情引发了这样的不良后果，我想我有责任，要站出来承担后果，不能让梅经理替我背锅。” 梅茜茜气急了：“不是这样的，这件事是我决定的。”她的为人哲学，从未有让别人替她承担责任这个选择，况且，这件事，她也不觉得他们部门有错。 尤乾君忽视了她的话，认真地看着秦振海：“秦副，我辞职认错，只是因为的确现在出现了不好的后果，可我不觉得我们经理对决策的审核有错误，虽然舆论目前看来不好，可我们的项目的确创造了异常优秀的成绩。” 秦振海看见尤乾君的眼神，意识到了什么，随手拿起手机，果不其然看见对方发来的信息：[秦叔叔，可能要麻烦您一下，这段时间很辛苦您，不过我也到了该回去的时间了，刚好遇到这个事情，希望您能帮一帮，到时候再向您表示谢谢。] 他立刻开口，卖了这个面子：“梅经理，你可别再包庇下属了，既然这样，那就让这位小尤离职吧！工资照常结算给他，我会向领导汇报的。” 他一下结束了这个话题，转向旁边一脸茫然的徐浩：“徐副，不知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徐浩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梅茜茜这人心思重，早有准备，还是事情的确如此，只能点头应是，他没忘记又看了眼王建树，示意对方别再闹事。 “那秦副，我先回去上班了。”沉默旁听的吴海言立刻站起，在得到示意后转身离去，他叹了口气，只觉得梅茜茜太强硬，非得和王建树别这高低，倒是惹得一身骚。 梅茜茜在听到秦振海的话后，意识到尤乾君有了什么要求，她没吭声，只是恶狠狠地看了对方一眼，起身要走：“秦副，那我带小尤先出去了。” “行，去吧。” 梅茜茜气势十足，走在尤乾君的前头，生生要走出什么千军万马的氛围，连背影都看起来怒气冲冲。 “梅经理。”王建树带着些不乐的声音又在后头响起，他快步追了上来，拦在了梅茜茜的前头。 他左顾右盼没看见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梅经理还真有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了人背锅呀。” 尤乾君听见了立即反驳：“没背锅，我这有文件创建时间作为证明。”他刚刚特地在办公室用电脑修改了一番，看不出来破绽。 王建树摆摆手，才不打算看，他认定了梅茜茜心思深沉，他继续说，声音带着恶意：“梅经理，我和你说个很巧的事情，我这昨天呢，刚好在酒席上认识个人，他以前和梅经理家里头挺熟，和我科普了一番梅经理家中的事情呢。” 梅茜茜大脑一空，站定在那，身体有些发冷了起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家都是她不能提及的话题，子不嫌母丑，这句话自古就有，可她却曾经很难做到。父亲卷入诈骗破产、跳楼自杀、母亲发疯这样的事情，她好像没法等闲视之。 “他告诉我一个几年前很有意思的传闻，听说呢，咱们S城有个梅中华老板，开的公司不错，结果认识了赫赫有名的诈骗大王寇老板，搞了个民间集资，不仅骗了好些钱，还把自己本来根深叶茂的企业也给搞破产，然后就这么一蹦一跳，哎人没了，听说就留下孤儿寡母。” 他笑得眼有些弯：“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夸大，啧啧，咱们梅经理在集团里可是出了名的富二代白富美，有气质，又不炫富，可别人哪里知道，是没有富可炫，还是谦虚不炫富呢？你说对吧？” 他身上的恶意几乎要渗了出来，上下打量梅茜茜的眼光很不客气。 梅茜茜的手握了又松，她甚至有些做不出表情，深吸一口气正要抬头看王建树，却忽然被一道纤瘦的身影挡在了前头。 “王建树，你够了吗？”尤乾君一把抓住了对方往梅茜茜这指指点点的手，力气挺大。 第31章 过道上恰巧没人, 这儿三人对峙的模样也未被人注意。 “怎么了？”王建树想挣脱，却发觉尤乾君力气很大, 他使了劲脱不开，只得让自己手腕被紧紧抓着。 他朝被挡在后头的梅茜茜就指责：“梅经理, 怎么你平时对下属都不做基础教育的吗？对上司大呼小叫, 只称其名, 还是这就是你安排的。” 尤乾君气得不行, 他抓着王建树的手就是不想让他继续骚扰梅茜茜, 可没想到对方即使这时候还不依不饶。 饶是他向来的休养不允许他随意攻击别人, 此时也口无忌惮了起来。 “不好意思, 王建树, 请你搞明白, 我现在已经不是集团的员工了。”尤乾君越是生气时脸上越是冷漠，他毫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真不巧，我也听过两个故事，一个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个叫做鸠占鹊巢。” 王建树皱了皱眉, 莫名觉得不对劲，他看向尤乾君，上下打量，对方有种文质彬彬的气质, 换句话说看起来有些温吞懦弱，哪怕此时冷着脸也不是很叫人害怕。 “你说什么东西，我听不懂。” “没事, 你听不懂，我说给你听。”尤乾君寸步不让，他不管王建树想不想听，硬是说了下去，“从前有个人，他靠自己的双手、留下的人脉发达致富，成为了市里数一数二的富豪，在他家境中等时，就已经整天找他借钱、要投资、讨工作的亲戚更是变本加厉，他们觉得对方既然发达了，帮帮亲戚是很正常的，其中有一户尤其过分。” 王建树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尤其难堪，尤乾君还在继续。 “这位富豪只生了个女儿，而这户人家却生了儿子，他们找了富豪好几次，觉得自家儿子才能延续血脉，继承这皇位。”尤乾君带着些讽刺，“既然皇位是自家儿子继承，那自己沾点光有何不可？听说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在外头找xiao??jie，包小三，年轻的姑娘一个接一个，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呢，也不逊色，工作立刻辞了，天天去麻将馆，一输就是几万起，从来不怕倾家荡产，毕竟自家儿子以后会有钱。” “你说什么有的没的呢！”王建树的脸登时红了起来，恼羞成怒。 “这只是个故事，你急什么？”尤乾君瞥了他一眼，接着往下说，“这户人家的儿子就更厉害了，听说年纪轻轻就被父母教育着以后能占了堂姐的位置，时不时地就和父母一起去富豪家里打秋风，完全不考虑自己的人生，初中毕业就差点没能考上高中，最后花了大钱，补了分数线才勉强进了学费高昂的私立学校，当然，他大学也没考上，最后又花了富豪不少钱，才勉强混了张野鸡大学的毕业文凭。” 尤乾君似笑非笑：“对了，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天天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只知道勾心斗角，每天坐着梦，等着馅饼掉到他的头上。” “王建树，哦不对，王经理，你说这个故事好笑不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王建树一把甩开了尤乾君的手，步伐匆匆转身离开，活像身后有恶鬼在追逐。 尤乾君这才松了口气，从战斗状态脱离，回过身时又是那个温吞的傻小子模样，神色担忧：“茜茜，你没事吧？” “没事。”梅茜茜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推了推他，“我得带你去办离职手续，走吧。” 她满脑子乱糟糟，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就连原本打算追问尤乾君为什么闹这一出都给忘了。 她心底有些感激尤乾君，谢谢他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 “什么，你要辞职？”周岩脸上的神情写满了匪夷所思，项目组的成员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一下聚集了过来，满脸茫然。 “不是，乾君……”周岩斟酌了片刻，生怕伤害了对方的自尊心，踌躇着还是开了口，“你是在公司里遇到什么不开心吗？新城别的不说，这个薪水还是过得去的，如果不是有什么非要走的理由，其实留下来……” 尤乾君东西已经收得差不多，连一个小的纸箱都没放满，他转身看向周岩，神色轻松：“我家里叫我回去做事，我打算先辞职回去。” 周岩当场脑补了个辛苦青年回家种田的场景，虽然他知道不至于那么夸张，可也担心对方之后的生活：“可你回去了以后怎么办呢？总不能就不出来了吧？好歹，这里赚得多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插了话，他们都对尤乾君的未来有些担心，又不想提及对方家穷的事实。 “你们放心，我回家哪有什么可担心的？”尤乾君被大家关心得挺感动，他笑了起来，“过段时间，我请大家吃饭，我就不和大家磨叽了，刚好茜茜姐请假，我载她回去，顺便谢谢她。”他说完话也不久留，和大家挥挥手抱着箱子就转身离开，步伐轻松的样子就像他只是下个班，而不是离职。 就是你回家才担心啊！ 被留在后头的众人感慨万千，面面相觑，脸上均是无奈神情，却又没什么立场劝告，只能商量着之后多关心下这位前同事，他如果请客吃饭抢着付钱。 …… 梅茜茜陪着尤乾君办完了手续，又请了一天的假，便沉默着跟着他下了地下停车场，她的心情复杂，很多话在心中盘旋，却说不出口，只是沉默着跟着上了车，仿佛每一天下班一样，坐在那辆开得平稳的车上，往家的方向去。 这个点的道路很通畅，就连道路上的车辆也少了很多，路边有些正要去买菜的老人，在路上走得缓慢，看着这样的场景，要人的心也跟着慢了下来。 “你今天不该冲动的。”她没头没尾地丢了一句话又不吭声。 “我没有冲动，只是恰逢其会。” “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梅茜茜原就不怕他们闹什么事情。 “可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尤乾君道：“我不喜欢他们拿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伤害你。” 梅茜茜被说得心一颤，她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正纠结在一起的手指：“没有被伤害，这就是普通的职场争斗罢了，对我来说，这些早就能习惯，所以……” 恰好是红灯，尤乾君停了车，侧头看着梅茜茜，他说得认真：“可我不习惯，我知道你很优秀、很厉害，就像你说的，你很坚强，这些事情对你来说都是小事。” “可是，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没一件是小事，我依旧保有心疼你，尽我所能保护你的权利，当然，我也希望我做的这些并不会让你生气。” 梅茜茜不说话了，她不知从何开口，想了想又说：“可我并不觉得你因为我辞职，是件好事。” 绿灯亮了，尤乾君发动了车，他道：“只是刚好，刚好我也要辞职。”他补充，“我和你说过，家里开了个骰子公司，前两天我爸和我说，要我差不多了就回公司上班，他打算带我一段时间。” 他说的话是真的，在前两天餐桌上，尤正国便喊着要他辞职回去，恰合他的心意，只是他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是这样啊。”梅茜茜没抬头，任凭心中的思绪打了很多结，散不开。 车辆停在了老位置，两人安静着都没有动弹，梅茜茜刚一抬头，就发觉尤乾君正看着她目不转睛。 “你……”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又低下了眼。 “我……”尤乾君吞了口唾沫，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劲，还没开口说话，脸已经开始有些红，不是害羞的，而是紧张的，他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在跟着冒气。 “你什么。” 尤乾君神色紧张，手心都开始出汗：“我现在离职了，不是新城公司的职员了，也不是你的下属了。” “我知道。”梅茜茜有些莫名，她抬眼看他，没搞懂对方说这些明知故问的话是为什么。 “我是想说……你上次说，你不喜欢办公室恋情，那现在，我们不在一个办公室了，我可以申请你考虑一下我吗？”终于说完了想说的话，尤乾君恨不得挖个洞下去，他备忘录里从网上抄的表白方法绕起来可连地球三圈，可真到用的时候，他一个字都想不出来，只能说得这么傻乎乎的。 梅茜茜没想过对方会说这个，她满脸诧异地看着对方。 这回轮到尤乾君错开了眼，他紧张起来语速很快：“我是研究生毕业，血型O，家族没有遗传病，面前无业，父母虽然有些财产，但是和我没有大的关系，我接下来会到父母的公司帮忙，顺便积累些经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我还有什么没说的？对了我身高是179CM，晚上会有点缩水，体重有点轻，不过我可以去健身，平时的爱好是看书，专业书籍更好，喜欢看特效好的爆米花电影……” 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好像把一句话来回倒腾了八百遍：“我在恋爱上没什么经验，不过我会学，也会努力……”他咽了口口水，“还有，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尤乾君闭着眼，总算找到了勇气：“茜茜，我很喜欢你，我爱你，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梅茜茜被他说得大脑一片空白，她控制不住脸上的神情，也想象不到自己此刻该用什么表情应对，沉默着好半天，一直到对方失落的张开眼看着她，她才回过了神。 尤乾君深吸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叹气：“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他已经开始埋怨自己不斟酌时机，唐突了梅茜茜。 梅茜茜忽然笑了：“谢谢你。” 我不要你的谢谢，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道。 “你今天讲的故事很好听，你愿意也听我说个故事吗？” 第32章 寂静的车内, 似乎有不同寻常的氛围在酝酿。 “……好。”尤乾君顿了顿，才应声, 他侧头看梅茜茜，对方看起来很出神。 梅茜茜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启齿, 可当真的开口说后, 却好像没了半点阻碍。 也许, 她也憋太久了吧？ “今天王经理说的那个故事, 并没有夸大。”她静静的看着窗外, 正对着车的超市, 店家的女儿正坐在超市门口的摇摇车上玩得开心, 无忧无虑, “故事的主角, 也就是我。” 尤乾君一怔，他愣愣地看着她，曾经生起的那点探究，想要刨根究底的心已经荡然无存, 如果得到这个答案付出的代价是让她伤心, 那他宁愿不要。 “也许你知道，公司里的同事都觉得我家里很有钱，因为我留过学，又住在价格不菲的好小区。”她轻笑, “不过他们都错了，我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梅茜茜笑着冲尤乾君眨了眨眼，轻松地说：“想不到吧？” “我的父亲, 梅中华，早些年是做装潢的，小有积蓄，在我心中总是支撑着这个家，遮挡着风风雨雨，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 她明明看着尤乾君，眼神却有几分缥缈：“世界上有的人很幸运，有的人很不幸，我曾经不相信命运，可现在信了，就像一条永远走不到头的下坡路，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往上扑腾两下，改变不了什么。” “……那天，我的父亲跳楼自杀了，没在我的面前，而那之后没多久，我才发觉我的母亲也不太对劲，她疯了。”随着她口中的话，她脸上渐渐没了表情，“在那之后，我就知道我要比任何一个人都努力，无论多累，我的家里还有个人等待着我回家，如果没了我，她可要怎么办呀？” 尤乾君的心酸涩成了一片，梅茜茜在他、在同事的面前，总是镇定自若，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倒她，她渐渐地成为了所有人的仰仗，目标，倚靠，却从未有人发现她背后的脆弱。 他声音有些哑：“茜茜，你辛苦了。”他竟不知道在这境地他能说些什么，总觉得说些“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套话，像是高高在上的怜悯，他茫然自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随遇而安，在此刻变成了无能为力。 他想抱抱她，告诉她他会帮她，可他又凭借什么身份、什么能力去保证呢？ 梅茜茜笑开了，她表情看起来很明媚，却要人觉得有些心酸：“说不辛苦都是骗人的，可日子就是这样，睁开眼到闭上眼，一天一天，你看，不也到了现在吗？我不想骗你我很好、没关系的，可即使很难过、即使有关系，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相信，只要这么坚持着，一步一步地往下走，日子总会过去的。” “……会的，一定会过去的。”尤乾君说得坚定，他暗暗下了决心。 梅茜茜又道：“我在回国前，谈过一次恋爱。” 尤乾君心一沉，他生怕梅茜茜这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如果明知她有对象，他还要死缠烂打，那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后来我们分手了。” 尤乾君刚松了一口气，就因为梅茜茜的话脸色越来越差。 她说，她告诉了他自己家里的情况；她说，他的妈妈上门找了他……她没说对方母亲具体说了什么，可不用听，他就已经觉得难受。 凭什么呢？ 尤乾君不明白，凭什么她要受到这么多伤害呢？到这时候，他反倒宁愿那位梅茜茜没有提及姓名的男士，能在那个时间段中站出来，陪伴在她身边，而不是让她一个人那么孤单。 梅茜茜释然地笑笑：“我的故事就是这么简单，说起来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现在已经讲完了。”她静静地看着尤乾君，犹豫要如何说才更妥帖。 “所以你一直很孤单吧？”尤乾君忽然发问，他伸出手想要碰她又不敢碰，毕竟他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虽然你比很多人更优秀、更努力，可是偶尔，会不会也想要一点依赖。” 他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现在的我并没有什么立场，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向你展示，没准在你眼中的我，看起来无能没用……可我会试着努力，陪在你的身边，偶尔你累了，我也能做你的倚靠……” 梅茜茜被说得愣住，她重重地叹气，似乎心中有愁绪百结。 “你没有无能，也没有没用，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我也相信你会有很好的前程未来。”她静静凝视他：“可是在感情上，我想我们真的不合适。” “为什么呢？”尤乾君没忍住，身子稍微往前倾，靠近了梅茜茜一些，“我不明白。” 他苦笑：“就算死，也不要让我做个冤死鬼吧？” 梅茜茜没吭声。 “茜茜，你告诉我好吗？我真的不理解，不明白。” 梅茜茜低下了眼，尤乾君靠得很近，要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点，她被逼得很紧，心弦也跟着绷得紧紧。 “我不想要做任何人的拖累。” “你怎么会是拖累？”尤乾君神色震惊。 梅茜茜苦笑，看着他：“怎么不是呢？也许在你看来，我是个优秀的人，可在更多的人看来，我并算不上什么，我有一个每天需要我照顾、离不开人太久的妈妈，有父亲留下的巨额债务，还有不那么好听的名声……”她很努力，无论是在学业、工作能力上，她都不觉得自己屈居人后，可家庭给她带来的打击太过源远流长，直到今天，她好像没有办法轻易地控制自己走出。 她好像忘记不了阿姨那带着点若隐若现嫌弃口气说的，你是个好姑娘。 “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尤乾君一时冲动，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肩，他紧盯着她的眼，“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努力了，比谁都做得好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优秀的那个。” “谢谢你。”即使尤乾君这么认真，她也依旧没有卸下心中冰封的墙，那一堵墙，好像把她和温暖的世界彻底隔开，“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再受到任何人的挑拣了。” 她故作轻松地笑：“我一个人，不也一直很好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是孤独的，孤独的来，也会孤独的去，我真的很好。” “可我不好。”他抿着唇，茫然又倔强，“不会有任何人挑拣你的。” 梅茜茜失笑：“傻子。”她知道这个称呼有些过界亲昵，可情不自禁地想这么说，在现实世界里，找个傻子很不容易，可惜孩子会长大，傻子会聪明，大家都会一点一点变得现实。 “虽然我们是孤独的来去，可也是生存在社会之中，你有家人朋友，我也有，在很多的人眼中，我是配不上你的那一方。”她的眼神就像闪着光，“可我从未觉得我配不上任何人，我要比谁都爱我自己，我很感谢梅茜茜来到这个世上，好好的活过，没有辜负任何人，我不想要让梅茜茜再成为被人审核、评估价值高低的东西，我爱自己，就足够了。” 梅茜茜在父亲刚离世时，曾经陷入困惑，甚至有了些抑郁的征兆，可有一天，她忽然发觉，她好像开始讨厌自己人生，她看着妈妈，告诉自己，不能像爸爸一样放弃自己的人生。 她遇到了很多痛苦和困难，可她比谁都认真的生活，一次也没有真的放弃，即使再活一次，她也不要遗憾成为自己。 是的，她爱“梅茜茜”，不是自恋，只是真诚的爱着自己。 “不是这样的。”尤乾君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他看着她，目光炯炯有神，“你当然不应该被挑拣，这是我的责任。” 梅茜茜：“？” “是我追求你，是我想以结婚为前提进入你的生活。”他的脸颊泛红，明明天气已经开始冷，额头却出了点汗，“应该是我做好一切的准备工作，无论是家人、朋友，再让你可以毫无负担的牵着我的手。” “不是这样的。”梅茜茜被尤乾君的流氓逻辑绕得一晕。 “就是这样的。”尤乾君不知何时已经拿回了放在梅茜茜肩膀的手，他想伸手碰触梅茜茜，却又放弃。 “你等等我好吗？”他的声音带着些恳求，“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来把这些困难克服，到时候……” 他害羞极了，眼神乱撇，终于是盯着她：“到时候，你再答应我的告白，好吗？” 梅茜茜想拒绝，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看着他，终于跟着笑了出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应了：“好。” 反正是不会被同意的吧？ 那就不要打碎他现在这么一点期盼了，她很感谢他对她的温柔。 “那我，先回家了？”梅茜茜觉得车厢的温度好像忽然升高了起来，她有点不自在。 “那就，先回家吧。”无独有偶，尤乾君也觉得热极了，可他一直看着梅茜茜，舍不得移开一分一秒的眼神。 “那我就……先走了？” “嗯，明天……就是，我……到时候我还可以接你下班吗？” 梅茜茜左顾右盼，没答应只是说：“再说吧。”她只觉得对方迟早会迷途知返，没必要在自己身上继续浪费油费。 尤乾君本应该像平常一样目送着梅茜茜离开，可他却好像坐不住一样，忍不住地下了车，三步并作二步追上了她。 “怎么了？”梅茜茜听到后头的呼唤，愣神地转头。 尤乾君神情僵硬，像个机器人般，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在哪：“我……” 他闭上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勇气：“我可以抱抱你吗？”他语无伦次了起来，“就当我是刚离职的员工，舍不得领导也可以，或者是我今天辞职了心情不好也可以……反正，反正……” 他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了脚步的靠近，他感觉自己几乎屏住了呼吸，喘不过气来。 梅茜茜轻轻地过去，抱住了他，由于两人的身高差，她的头刚好能靠在他的肩颈位置：“好，离职快乐。” 尤乾君感觉自己灵魂已经出窍，正在头顶绕着圈圈高喊哈利路亚，他愣神地睁开眼，就看见梅茜茜笑着后退，和他挥挥手说了再见，转身离开，走得轻快。 尤乾君几乎像是一抹游魂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了车，他没忍不住，重重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对着后视镜笑了起来，越笑越畅快，好像胸腔都跟着震动。 不是梦，真好。 第33章 尤正国和林淑静才到家, 就被尤乾君有些灼人的期待眼神给看得一愣，他们面面相觑, 悄无声息地打量了下彼此，猜想是否是身上的服饰有哪里不对, 可怎么看都找不到问题。 “爸, 妈, 你们回来了。”尤乾君很殷勤, 刚刚还坐在沙发的他现在已经来到了玄关处, 采用紧迫盯人的方法, 一刻不敢松懈。 林淑静被看得不自在极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了鞋, 便像逃难一样想往自己里去, 却被尤乾君牢牢地拦在了前面。 “妈，我还有事要同你和爸说，你们先到沙发坐一下，我给你们倒水。”尤乾君引着林淑静到沙发的位置, 把刚刚预烧开的水倒入了陶瓷杯中, 双手放在腿上，坐得笔挺，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紧张。 尤正国没忍住，又悄悄和妻子对了几眼, 他寻思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 得, 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就先听听是怎么回事吧。 “爸，我已经辞职了。” 尤正国皱眉：“好，那你明天到公司上班。”他想要起身，“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还要特地郑重其事的说明一下？”他只觉得这是虚惊一场，打算回房。 尤乾君咽了口口水，压下如雷的心跳，他看着父亲：“不是的，爸，妈，我有事情想问你们。” 林淑静觉得有些不对，她的儿子她心里门清，向来迟钝又粗线条，什么紧张、忧心忡忡，在他那根本不存在，现在这患得患失，满脸不安的样子，不对，就是不对。 “乾君，你说。”她声音温柔，可心里已经担心起来。 她想起丈夫小半个月前说的那事，难不成儿子追人失败了？又或是被甩了？这倒是合情合理，可和他们说，他们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呀？总不得上人家家里拜托人家应了儿子？ “我……”他明明打好了草稿，可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但是他知道，很多事情，一旦拖着不说，恐怕再也难被说出。 “你快说呀？”林淑静急了。 “我之前和父亲说过一次，我在新城集团里头遇到一个很好的女生，我很喜欢她。” “嗯，我听你爸说过了，可你不是没追到吗？”林淑静很是随意地给儿子心口插了一刀，“还是你现在追到了？” “哦，没有。”尤乾君觉得刚刚酝酿的那点紧张气氛已经消弭，他看着自己满脸“果然如此”的老妈，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亲生的。 尤正国看着不争气的儿子，万分感慨：“我就知道。” “爸，妈，你们先听我说完。”尤乾君无奈地挥手阻止了父母对他继续吐槽，“这个女生，是我们公司营销部的经理，她善良、有能力、负责任、上上下下什么事情都一手包办……” 林淑静听得有些不耐烦，儿子夸了能有两三分钟了，怎么就还不进入正题，她可快急死了：“那然后呢？” “然后我想追求她。” 尤正国脸露震惊：“不是，你上回不是和我说你正在努力追求吗？怎么现在又是想追求了？”他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下儿子，“还是说，你又换了一个。” 没想到啊，他的儿子这么花心，丝毫没有继承到他的优良品德。 “儿子，这咱们做人可不能朝秦暮楚！要学会专一，现在社会you??huo这么大，你这样的，以后怎么照顾好自己的家庭。”家里虽然富裕了，可还过的老样子，林淑静最受不了丈夫生意场上那几个包小三、找xiao??jie的朋友，她没想到，自家的儿子，变心也有点快。 尤乾君看着父母一时无言，他没搞懂，为什么他的父母想象力这么发达？ “爸妈不是这样的，我说的还是上回那一个！” 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你特地说啥？想追就追呗？”林淑静自以为压低了声音悄悄和丈夫吐槽了一声：“你还不定能追上人家呢。” 尤乾君现在已经一点也不紧张了，他冷着脸看向毫不看好他的父母，说了起来：“她家里情况有些特殊，我很喜欢她，想要以结婚的前提追求她，所以我希望能经过你们的允许。” “我们不许你还不追了吗？” “我会努力说服你们。” “那你先说说。”夫妻二人看了眼彼此，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慰，起码此刻坐在他们面前的儿子看起来成熟很多，像个大男人，要他们不禁也有些感慨。 尤乾君简单地把他从梅茜茜那听来的家庭背景概括了下告诉父母，他声音低落，即使是复述一遍，对她的心疼依旧没有半点减少。 他的话音落下，尤正国和林淑静同时陷入沉默。 尤正国看了眼妻子，发现她眼里也有些迷茫，在两人看来，儿子说的这些话内容量太大，一时无法消耗，“父破产自杀，母精神失常”这样的标签，任凭哪个家庭都没办法等闲视之。 他们二人对尤乾君没什么太大。期许，只希望他能长成一个负责人、有承担的男人，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一生顺遂。 他们希望自己的儿子不用过得波澜壮阔，只要平平稳稳，可他头回喜欢的女孩，听起来却不那么寻常。 尤乾君看着父母沉默，内心焦灼又沮丧，他知道这像个长征，不可能一下到达目标，可在面临这样的场景时，依旧要他难言。 他想到曾经茜茜面对的不只是这样的沉默，而是直接的拒绝，便更觉得难受，那时候，她一定很艰难吧。 “爸，妈。”他打算开口，却发觉父亲忽然看着他，神色认真。 尤正国握住了妻子的手，夫妻两人一直很有默契，就在刚刚那点不吭声的时间里，他大概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尤正国道：“你说的这个女生……叫什么？” “梅茜茜。” “嗯，梅茜茜的爸爸，破产是因为他自己诈骗吗？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尤乾君忙解释，今天梅茜茜说得每一个字他都刻在心里：“她爸爸叫梅中华，破产不是因为诈骗，是把钱投入到一个金融公司，相当于借贷给对方收利息，结果后来公司跑路，钱就打了水漂。” 尤正国松了口气，哪怕那个姑娘再好，他可能也很难接受一个父亲违法犯罪的女孩做儿媳妇，梅中华这个名字他听着有些熟悉。 “正国，梅中华是不是你以前提过的那个，被寇总卷钱骗了的人？”林淑静记忆挺好，当年家里挺有闲钱，那位寇总也来找过尤正国，只不过刚好遇到拆迁，尤正国没空理会，后来听说这事情，两人还感慨了一番，觉得逃过一劫。 “是他啊！”尤正国这下也想了起来，他又看向儿子，“当年他公司做了破产清算，房子厂房也都抵押过去，怎么现在梅茜茜身上还有债务呢？” “茜茜说，她家里有些亲戚，当时在父亲的牵线下投资了寇总的公司……”他生怕父亲觉得茜茜这主动背债的行为有些自讨苦吃，声音压得有些低。 他没说完话，尤正国就懂了，他冲着妻子点了点头，别的不说，这起码的本性还是好的，他自己也在生意场上，有过几笔收不回的烂账，最不喜欢欠债不还的人，这明明无关的债务还扛在身上，他反倒不觉得傻，只觉得负责。 “那她妈妈又是什么回事呢？”林淑静关心的是这个，她没打算以后和儿子住，可总不得让儿子被丈母娘欺负吧。 尤乾君说起这事来依旧很心疼：“当年她父亲跳楼的时候，她和她妈妈买菜回来，正好撞到，她妈妈受到打击很大，接受不了事实，便有些失常了，倒也不是会伤人，只是有时候想不开会伤害自己，到现在还以为她爸爸活着，总是恍恍惚惚，得锁在家里，每天要人帮着准备饭菜。” “不伤人？” “不伤人。” 林淑静也放下了心，她反而觉得有些唏嘘，她可怜起那个和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在一无所知的年纪，就得扛起这么多，这当妈的情有可原，可又太过自我，丢下个孩子，算是什么回事呢？她刚这么感慨，又觉得不对，都是可怜人，何必去责怪。 “这姑娘也是不容易……” “是的，爸妈，我真的很爱她，我想要同她在一起，可我不想要伤害到她，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允许，也希望在未来，我追求到她的时候，你们肯接受她。”尤乾君郑重其事，每一个字都说得认真。 尤正国看了儿子好一会，忽然笑了：“行，儿子，懂事了。”他重重拍了下儿子的肩头，看着儿子龇牙咧嘴的样子就要笑，却被妻子恶狠狠地剐了一眼，赶快坐下。 “儿子，你做好准备了吗？”尤正国也正色，“你不止要说服我们，更要说服自己，你准备好了吗？” 他很认真：“在未来，你的妻子，只有你可以依靠，你会比别人更辛苦，你要成为一个男人，撑起整个家庭，包括她身体、精神不太好的母亲，和父亲留下的债务，这些也都会多少在你的肩头。” “作为爸妈，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对你说好，可你作为男人，不能轻易的对一个女人做承诺，因为在未来，你做不到的时候，你将会给她最重的一击。”尤正国忍不住握住了妻子的手，“无论这之后，会有什么负担、辛苦，你都做好准备了吗？我们家的男人，可没有花心背叛搞出轨的。” 尤乾君看着父亲，对方脸上已经生出了点皱纹，却始终像大山一样在那，不动不摇，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只是点头：“我做好准备了，也认定了她。” 尤正国笑得欣慰，他看着儿子：“那爸和妈拭目以待。”他又笑，“那你想好怎么帮她了吗？不管她需不需要，你做好准备了吗？” 尤乾君又点头：“我在这之前有一些存款，我打算在公司工作的同时，和以前的同事投资些APP、游戏，攒到基础基金后，再进一步发展。”他说到专业的领域，从容了起来，“APP、游戏现在的市场都比较饱和，可还是存在空间，我在老师手下的时候有一些相关人脉，我觉得，我还是能在这个产业立足。” 林淑静带着些激动的握紧了丈夫的手，他们此前对儿子是否能承担起公司责任的压力终于消弭殆尽。 “好，儿子。”尤正国笑得爽朗，“爸私人给你投资一千万，不够再说。” “你要拥有能承担责任的心和能力，还有很长的时间要走。”他鼓励道，“爸相信你能做到，你也要做个那个女孩看，不是说给人依靠就能给人依靠的，你要搭建稳固的港湾，漂泊的船才能安心停靠。” “好。”他相信他能做到。 林淑静这下放心了一下，她笑着眨了眨眼：“不过首先，儿子你要保证，这人家姑娘，愿意靠在你的港湾。” “爸，妈……”尤乾君拖长了声音，郁闷的看了眼爹妈。 夫妻二人笑得开心，进了屋。 尤正国不经意间回头，看见儿子正在鬼鬼祟祟的弄着手机，手机上的页面他还挺熟悉，就是手机自带的录音程序。 不过可能是看错了吧？儿子没事录音要做什么？难不成还得留作纪念？ 第34章 难得除了休息日外能长时间在家, 梅茜茜一回家就忙活了起来，把家里上上下下的卫生做了个清楚, 又拿了个小板凳，支在门口, 等着妈妈洗澡出来。 “茜茜, 妈妈好了。”王淑云赤着脚走了出来, 半身大小的浴巾披在肩头, 长发湿漉漉地淌着水, 随着她走动,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妈, 怎么不穿鞋呢？”梅茜茜半是抱怨的说了声, 到浴室里拿了拖鞋, 连忙帮着妈妈套在脚上，她圈着妈妈的手到床边，手法温柔地拿起浴巾在妈妈的头发上揉搓，擦去上面的水分。 铁制的镣铐被整齐地放在一边, 她现在在家, 倒也不必非得把妈妈拘束着。 梅茜茜已经拿起吹风机，轻柔地帮王淑云吹头发，她生怕自己没注意烫着妈妈，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挡着：“妈, 你看，你的头发多软呀？”随着头发的吹净，她每一次捞起头发, 都会顺着她的手丝滑般弱小。 妈妈和她的头发都很软，小时候大人常说，头发软性子好，可家里好性子的只有妈妈一个，她的心软的像是一汪池水，经不起波澜。 王淑云没吭声，她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在床畔上下拨动。 “茜茜，最近是不是很累，我看你又瘦了。”王淑云忽然开口。 吹风机的声音一顿，梅茜茜笑吟吟便道：“是吗？可能是天气冷了，我老是喜欢窝着，不太喜欢吃东西。”她已经很久不向妈妈倾诉什么了。 “那可不行，你得多吃一点。”王淑云皱着眉头就道，“立冬是不是快到了？家里还没准备补冬的东西，这补冬不吃好，一个冬天都怕冷。” “好，我去买，明天就买点回来。”她一边吹头一边数，“买些牛肉、鸭肉炖汤，还可以煮只鸽子，爆炒也不错……” “嗯，这样就行。”王淑云刚回答，声音便也迅速地低落了下去，“你爸怎么还不回来……” 梅茜茜已经把妈妈的头发吹好，她把吹风机收好，像是这些电器，她都尽量不放在妈妈够得到的地方，其他的电器插座位置她都用网上定制了专门防儿童碰触的带锁隔电箱包裹严实。 她没看妈妈，只是声音带着笑：“爸最近忙，很快就忙完了。” 这句忙完了她已经说了四年，有时候她都不知道，是她在骗妈妈，还是妈妈在骗自己。 “他怎么还不回来呀。” 梅茜茜回头，坐在床边的妈妈已经落了泪，刚吹好松散的头发披散在两边，眼泪一滴一滴地砸了下来，王淑云哽咽地念道：“你爸他怎么，还不回来呀？” “妈，没事的，爸很快就会回来的。”梅茜茜半跪在妈妈的身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擦掉妈妈还带着温度的眼泪，她一直挂着笑，“你放心好不好？” 王淑云哽咽着点了点头，终于是在女儿的安抚下收住了眼泪。 “妈，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淮山炒木耳，还红烧了一条黄骨鱼，最近市场上的黄骨鱼挺新鲜，我记得你以前老爱吃这个。”梅茜茜替妈妈扎了头发，引着妈妈到餐桌面前，将用于保温盖着的盖子一个个打开，用起了晚餐。 母女二人吃饭时其乐融融，你夹一筷子，我夹一筷子，明明是温馨的景象，竟不知为何看上去有几分寂寞。 即使是难得请假，梅茜茜依旧忙活了一天，等到可以回房间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筋疲力竭，即使是在挺凉爽的天气里，也还是出了一身汗。 她这几天来心里憋了一肚子事，无论是新城公司里王建树整的幺蛾子、还是尤乾君忽如其来的告白，都已经搅乱了她心里的一池春水。 可她好像找不到人倾诉，只能自我消化。 她何尝不希望爸爸出现呢？即使在很多人眼里，他不负责任、好骗、给妻女留下了一身债务和阴影，甚至她在辛苦时，也有埋怨过父亲任性的撒手而去…… 可是她依旧很想念他。 梅茜茜振作起了精神，随手掏过手机的瞬间，才发现收到的信息有些多，有来自项目组成员的慰问关心、秦振海的情况确认，吴海言的“再忍忍”教诲……当然也免不了尤乾君发来的信息。 她很快将其他信息回复完毕，迟疑着将尤乾君的留在了最后，犹豫了片刻才点开对话框，看到的就是尤乾君发来的一个音频文件。 她犹豫着点开，很快被片段的声音吸引过去了。 这段录音就像是网上时常曝光的偷拍录音，估计是放在什么边角拍摄的，声音不太清楚，不时有什么噪音，她将音量按到了最大，才勉强能听清。 录音并不长，很快就放完。 梅茜茜已经爬上了床，她屈着膝盖，将脑袋倚在腿上，想法已经不知飘到何处。 他的父母说，他要学会负责，他要做个可以被倚靠的港湾…… 梅茜茜不是傻瓜，她听得懂对方父母言下之意，也听得懂尤乾君发来这短消息的意思，她像是觉得这手机会发烫一样，把手机丢在了旁边，不知道要回复些什么。 她要说好吗？可好像太快了，她还没做好准备。 如果说不好，她又觉得伤了他的心。 梅茜茜还没准备好回复的内容，手机又响了起来，尤乾君一口气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茜茜，我和家里商量了，之后我会一半的时间在公司工作，一半的时间回去做我专业领域的投资。] [现在的我好像还没有办法给你什么保证，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想让你开见我的进步。] [我会渐渐地把自己建成最坚固的港湾，当你想要靠岸的时候，先选择我好不好。] 梅茜茜看得脸热，不知何时脸已经红的厉害，她单手挥舞，试图扫除脸上的热气，可就连手扇动吹来的风，都带着灼人的热意。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她能听见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她好像得承认，她有点沦陷了。 梅茜茜犹豫地抓了手机半天，明明刚刚回复那些人时她连话都不用过脑，就能迅速打字发送，可在回尤乾君时，却连一个字都要斟酌再三，也就在她还在思索的时刻，对方那又发来了信息。 [所以……明天下班的时候，我还可以来接你吗？] 刚刚才降温的脸再度灼热了起来，她看着手机片刻，忍不住将手机撇在身旁，笑倒在了床上。 他果然还是那个傻瓜。 可傻得有点可爱。 …… 尤乾君正在远程电话骚扰着还在加班的好友大熊，平板上挂着微信，他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远远地瞅着手机。 “大熊，你说我这之后要怎么办呢？我辞职了，好像没什么理由靠近她了……” 大熊手指飞速敲着键盘，他挂着耳机有些不耐烦，要不是对面是他多年老铁，他绝不会听人恶意秀恩爱这么久，更可恶的是，尤乾君连话都说不明白，充满了梦幻口气，翻来覆去地讲了能有一万八千遍他喜欢的姑娘是多优秀，又重复了若干遍他的父母是如何如何支持他的追求。 得，这和他说个毛线球呢？他坐拥美人在怀，不是单身狗，任凭尤乾君吹得再凶，对方还不是孤单一个，连追求都找不到窍门，得求助于他？ 大熊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不耐，耐心地做起了知心老师：“那你就要去找话题，制造机会。” “找话题？制造机会？”尤乾君怔忪地反问，“我总不能老问她工作上的事情吧……我总感觉这样不好，毕竟我刚进去时是她的下属，我想让她看见我是可以依赖的。” 大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了，你还歧视女性？我们以前读书的时候，女学霸可不少吧？你要让她依赖也不等同于就一定要比她强啊？”大熊开玩笑地道，“现在傍富婆的这么多，还不兴你做个小迷弟呀？” 这当头棒喝，敲醒了尤乾君今天一直绕不清的脑子，他忽然轻松：“是的，我之前绕进去了，就像我在专业上有天然优势一样，茜茜她也有很多比我更优秀的地方，我在意她，不会因为她比我强而受伤，问问她，又有何不可呢？” “你这就对了！那你就找个可持续发展的话题！像是你之前和我吹牛的，每天午饭问工作，这不就很好吗？起码多占据她的时间，也就没别人能掺和进来！制造机会就更简单了，你就不能请她吃吃饭？陪她散步、逛街？看电影？去旅游？这能做的事情多了，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尤乾君立刻兴奋：“对！我见过猪跑！” 大熊忽然感觉心被刺了一箭，他怎么寻思，尤乾君这话不对头呢？ “可是……” “怎么又可是了？”大熊已经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认真为尤乾君排忧解难。 “可我怕她拒绝我……”尤乾君有些低落地说，“刚刚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脑子一热，就给她发了个信息过去，我问她明天可不可以去接她下班，她到现在都没回，我在小群看到以前的同事说了，她刚刚回了他们的信息，她是不是不想理会我？我唐突她了吗？” 大熊瞠目结舌，他感觉自己脑壳上已经写满了问号。 他语调都因为过度震惊高昂了起来：“不是吧，老哥，你？” 大熊努力深呼吸，缓了缓呼吸，如果尤乾君在他面前，他肯定要用力抽这个傻子后脑勺一下。 “大哥，算我求你了。”他声音全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哪有一直问可不可以的？你当然就直接去接啊，听没听过现在霸道总裁的作风？你肯定要直接到楼下，发个信息问她，万一她介意，你再走，哪有还没去，就问人家可不可以去的？” “难不成以后拥抱，你要先打报告，请问我可以抱你吗？接吻，也要打个报告，请问我可以亲你吗？” 尤乾君：“……” 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大熊那颗心又悬了起来：“你不会真问了吧？” “……我就问过一次。” 大熊佩服，他目瞪口呆：“你能，你真能，你这要能追到人，我……”他正打算许个狠毒的誓言，比如什么不举、这辈子藏不了私房钱之类的，就被电话那头尤乾君激动的叫喊给拦住了话。 ? ?? ?“她回我了，她回我了！”尤乾君顾不得听大熊的话，一下跳到了床上，把床垫砸得都沉了沉，平板已经亮起，上头梅茜茜发来的一个“好”字清晰可见，他笑得傻乎乎地滚在了床上，“大熊，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她同意我下班去接她了！我这是不是成功了一半？” “……”大熊沉默，“那什么，我什么都没说，我这边还有bug要处理，就先不和你啰嗦了，那就这样了！”他迅速地把电话挂掉，连客套都不带的。 真是万幸，差一点他就…… 第35章 每个工作日的早上, 新城集团都会在员工进入后迅速地运转起来，人们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 专注的伏案书写，共同完成一个接一个的项目。 周岩一大早就探头探脑地往办公室里看, 在见着梅茜茜进门之后, 他才稍微放下了心, 想像从前一样找尤乾君唠叨两句, 却又在看到那空了的位置时想法戛然而止。 “你这是怎么了？”小秦刚从休息区用完早餐过来, 就看见周岩愁云满面。 “你说, 茜茜姐好点了吗？”他一见有人能说话, 便一把把她拉了过来, “你不知道, 我昨天晚上老晚才知道，茜茜姐那时候被叫到办公室，就是因为这次的营销出了问题，被挂在了网上。” 他说着话, 手没闲着, 用力往大腿就是一拍：“我问了乾君，他说他刚好家里有事，没忍住，就进去认了这事, 这不，就辞职了吗？他说茜茜姐还不让他认，非得自己把事情都给承担下来。” 小秦没听过这事, 有些讶异，也跟着感慨：“小尤还是挺靠得住，只是茜茜姐肯定心里难过了……” “那可不是。”想到梅茜茜一直护着他们，遇到这事情肯定很自责，周岩就坐不太住，准备去办公室里慰问一下对方，他没犹豫，直接起身就去，在把梅茜茜办公室门关上后，反倒是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周岩？”梅茜茜看周岩进屋不说话，开口便问。 真到梅茜茜面前，周岩说话有些犹豫：“……茜茜姐，你好点了吗？” “我没事。” “那什么，茜茜姐，要不……”他没想出办法来。 梅茜茜被逗笑：“没有什么要不，事情该解决的我会去解决，还轮不到你们担心呢。” 周岩叹气：“茜茜姐，你可别冲动……”他说完又有点后悔，茜茜姐家里条件不错，没准这一冲动就辞职走了，只可惜她这么几年为集团打下的江山。 空气忽然安静，梅茜茜看了他一会，忽然放松地笑了：“冲动又如何呢？” “啊？”周岩有几分提心吊胆地愣住。 “就当我和你开了个小玩笑吧。”梅茜茜轻笑，刚刚一直在动作的笔已经停下，她将那张纸交给了周岩，“我们之前和日报社合作都是直接对接领导，这个记者的联系方式，你帮我问一下，纸张上还有一些我需要联络的人员，我把我这边的联系方式往上写了，你帮我更新确认一下。” 周岩接过了纸条，上头都是些新闻媒体人的联系方式，他对这方面也有点一知半解，便应了声是拿着纸条走到了外头，准备和小秦对接，可一直到出了门口，他才回过神。 刚刚茜茜姐是不是说，她想要冲动一下？ 可这冲动，指的是什么呢？ 对了，还有，茜茜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用保温杯了，她明明最喜欢喝冷水了，而且这杯子和昨天的好像也有哪里不一样呀？ 周岩想不出答案，他打算先完成手头的工作，可这么忙活着，他渐渐地忘记了这句话。 …… 一整天，梅茜茜开着的电脑和手机几乎没停过，她和集团公关部已经沟通清楚，两人双管齐下，对方负责截断网络舆情，实时关注热搜、搜索引擎关键词、转发量上升情况，及时截断处理，而梅茜茜则会跟进源头处理，务必将事情圆满解决。 “喂，沈东先生吗？”梅茜茜头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沈东那，她简单交代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沈东倒是没注意到网络的风向，他刚好在写今天的文章，连忙搜索了起来，他很快找到了梅茜茜口中的文章，那篇文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暗示，几乎是指明了再说他这样的营销号收了房地产公司的回扣，蒙骗粉丝。 “嗯，梅经理，我这边已经看到文章了。”他伸出手揉了揉眉间，一阵烦恼，他的确有收新城地产的钱，毕竟他的公众号营运不是零成本，可他没和新城的人谈过一分钱的回扣，对粉丝的推荐也都是出于本心，现在真是惹了一身骚说不清楚，文章扩散开后，对他公众号的公信力会产生巨大的打击。 他开门见山：“梅经理，你们那边有什么对策吗？或者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配合的？” 梅茜茜的手指在键盘上动作了两下：“沈先生，我把我这边写好的一篇推文发过去给您了，您帮着看一看，如果合适的话，可以今天发在您的公众号上吗？” 沈东听到这话，便也不啰嗦，直接打开了微信刚收到的word文档，细细看了起来。 全文统共一千五百字不到，刚好符合沈东一向推文的特征，上头一个字没有提到日报社的这篇文章，只是模仿着平日里沈东的口吻，细细道来这几天的心路历路，当然，也带着些卖惨的意味。 [这次和新城的合作，对于老沈我来说，是一次全新的尝试，我一直希望能给我的粉丝们带来一些真正的利好消息、推荐一些真正的好楼盘，可又担心误导了你们，或是让你们误解了我。 在收到合作邀请后，我注意到对方提出的不能给予中间回扣，只能给予一次性稿酬时，我便有些犹豫，毕竟之前几次开盘，楼盘都有给我的粉丝提供一些折扣、返点优惠，我并不认为，这次的推广可以成功。 新城方的负责人对我说了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我，她告诉我，酒香也怕巷子深，他们坚信绿萝生活城是一个好楼盘，只是需要推广，需要让更多人知道，我怀揣着好奇，听了负责人的报告，并跟着她到实地进行考察，深深地感受到了楼盘的用心，不瞒大家，我也在绿萝生活城定下了一套，当然，价格和大家一样，这里老沈必须吐槽一句新城的不近人情，宁可多给点广告费，也不肯房子给点折扣，在未来，没准你们也能在小区里发现老沈。 今天我接到了负责人的信息，她感谢地告诉我楼盘的销量再创新高，调查中表示，有很多购房者是看到老沈推文被吸引到现场，进而购房的，这让老沈感动非常，能有这样一批信任我的粉丝，夫复何求？ 老沈希望买了房子的粉丝可以留个言告诉我你们的感受，也让老沈眼熟一下你们，未来有空，咱们可以出来聚聚。最后，我决定把广告费用的一半拿出来抽奖，大家留下评论即可，也希望以后，老沈能为大家提供更多的优质楼盘！] “梅经理，这是你写的？”沈东有些惊讶，这文章和他平日的行文风格实在太像，活像是他自己写的。 “是的。”梅茜茜承认，“沈先生，我们这边也会和日报那边沟通，让他们从后台进行照片的更换，否则我方将会对其的造谣行为提起诉讼，为避免你公众号粉丝质疑、流失，我们这边是希望能通过您的合作，将损失降低到最小，文章中提到的一半广告费我们公司会提供，稍等经由财务转账，您看？” 沈东自是没什么可拒绝的：“行，我改一改，稍等就发。”这件事的处理方式符合他的利益诉求，他也乐意给梅茜茜这个面子。 “好的，谢谢您了，沈先生。” 梅茜茜才挂断电话，又匆匆开始下一通，她要找的是日报社的对外负责人，他们公司每年以15W的价格，对日报社的一个版面进行了部分承包，每次有新楼盘推出，都会在日报社的实体报纸上打出广告，这回日报社的行为，算是很不给新城面子。 她这电话一打，对方自是不认，顾左右而言他，这几年来日报社的销量日薄西山，所有收入，均是来自于邀约采访、版面承包的费用，他们也学着其他报社开始做电子报刊、公众号、自媒体，可这条路并不算好走，比起新闻跟随热点及时、标题内容含有爆点的网络刊物，他们总棋差一招，类似此次新城的新闻，便是由他们自媒体负责人拍板决定的，上线后热度很高，他们便也不愿意删改。 梅茜茜没耽误时间，在对方坚决拒绝后找了公司素日对接的对外部负责人，对方一口答应帮忙协调，可两个部门的矛盾在那，竟是一时互相推诿，没个结果。 她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眉宇间有些疲惫，今天一整天，她都在四处沟通，可即使拖到现在，还有好些事没有结果。 电脑那边的微信又传来动静，她眼神看去，才发现是尤乾君发来的信息。 鱿鱼菌：[茜茜，我车停在公司对面的公交车站那，我在这处理点文件，你忙完了要下来和我说。] 梅茜茜这才注意到已经六点二十，外头的天都黑了，只是她早早拉了窗帘开了灯，又投入在工作之中，竟是无知无觉。 她赶忙收了包，匆匆出去，今天留着加班的人不多，她同留下的人告了声别，不拖泥带水，便迅速地下了楼，她记得尤乾君的车牌，一下找到了车，她没打扰，只是轻轻地敲了下车窗，拉开车门，便瞧见里头的尤乾君一看见她笑了出来。 梅茜茜自是直接坐了上去，习惯的系上了安全带，稍微放松了下身体，准备和尤乾君聊聊对方今天第一天上班的感受，她没注意到，尤乾君看见她带着的保温水瓶时，瞬间炸开了的笑。 …… 远远的，周岩刚从地下室开车出来，他刚和女朋友煲了个电话粥，拖拖拉拉便到了这个点，他视力很好，远远看见梅茜茜打算载她一程，却见着她上了车，那车他还怪熟悉，就是他们刚辞职的前同事尤乾君开的五菱宏光。 周岩立刻愤愤不平地给尤乾君发了信息，[你怎么和茜茜姐约告别餐不和咱们几个同事说？大家也都想和你告别呢！]，他都不用问，就能知道肯定是梅茜茜请客吃散伙饭呢！估计她心里头挺内疚，打算没人的时候好好道歉，便没带他们。 “怎么了？”梅茜茜有些疑惑，刚刚红灯停，尤乾君收了条信息，就满眼不满，难不成是他爸爸公司那头事情不太顺利？ “没什么。”尤乾君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就在刚刚，他已经把周岩的备注名改成了[智商为零]，他就搞不懂了，他和梅茜茜，一男一女，晚上下班后约着回家，难道就不能是男主之间的浪漫约会吗？ 怎么就散伙饭了？怎么就告别餐了？ 第36章 眼看距离梅茜茜居住的小区也就只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 尤乾君终于焦躁了起来，他等着红灯, 手指轻轻地在方向盘上敲击。 梅茜茜刚刚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尤乾君, 一副急躁模样。 “乾君, 你怎么了吗？”她忍不住问。 “我, 那什么。”尤乾君正要说话, 绿灯便不凑巧地亮了, 他脸黑了黑, 只能乖乖开着车继续往前, 没一会就到了小区门口。 “现在车也停下来了, 你总能说了吧？”她笑着侧头, 细心问他。 “我……”尤乾君从车侧的位置拿了两张长方形的小纸片，塞到了梅茜茜的手中。 梅茜茜不明所以地接过，看了眼，失笑, 这是这两天刚上映的《毒液》电影票。 “我爸的公司, 每年发两张电影票做员工福利，我这次去刚好遇到工会发电影票，我想……我想如果你有空，我们一起去看？”他眼神踌躇, 生怕对方拒绝。 梅茜茜看了他一会，宛然而笑：“好，不过可能要等一会, 我得上去帮我妈妈准备一下饭菜。”她看了眼电影票上的时间，是八点十五开场，距离现在还有些时间，来得及。 “当然可以，那你要回去家里吃，还是我们等等一起到附近吃一点？”尤乾君也跟着笑，他心情很好。 “我啊……”她拖长了声音，能清晰地看见尤乾君那不自觉紧张起来的眼神，“我们就一起在电影院附近简单用餐吧？” 尤乾君情不自禁抬高了点音调：“好，那你快上去，我在楼下等你。” “嗯，那我快去快回。”梅茜茜笑着招手，脚步轻快地下了车，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晚上的安排，她也很是期待。 坐在车里的尤乾君看人影不见，兴奋得振臂高呼，太多激动，差点把脑袋撞到车的顶棚。 电影票当然不是什么公司福利，只是他记得梅茜茜喜欢看特效好的爆米花电影，最近每天都在关注新上映的电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部评分高、口碑好的，他生怕被人抢先，便赶忙约了起来。 第一次看电影，成功。 第一次单独约会吃饭，成功。 他默默地把自己在心里写满了的恋人必做清单划去了两项，至于他们俩还不是恋人这事，他现在早就选择性忽略。 …… 夜深，冷风习习吹来。 今晚一晚的行程看似很久，其实也只不过是看电影加吃饭，尤乾君开着车准备送梅茜茜回去，车才刚发动没多久，他就注意到旁边的梅茜茜头倚靠在窗边，微侧着身子，迷迷糊糊地入睡。 哪怕他车开得很稳，偶尔还是会有拐弯过减速带的时候，梅茜茜的脑袋就在那摇摇晃晃，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外人一眼便能看出她不太舒适的模样。 尤乾君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路边停下，他松了自己的安全带，俯身过去，手垫在梅茜茜的脑袋下面，将她一点点地移到了正躺椅子的位置，椅子上他早就自己绑上了小枕头和坐垫，挺适合睡觉。 他不知不觉红了脸，靠得太近，好像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也能闻到从她身上若隐若现传来的香气，好像是沐浴露的味道，这味道很好闻，清淡又带着点甜香。 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尤乾君的脸瞬间炸红，他像是做贼被抓一样地左顾右盼，缩回了身体，等缓了缓那如雷的心跳，再探身往后，捞来他事先准备在后座的珊瑚绒小毛毯。 尤乾君将折叠好的毛毯展开，靠过去轻轻地盖在了梅茜茜的身上，他动作很小，生怕惊醒了她的睡眠，他都不用问，就知道今天一天她肯定累了。 “你在干嘛呀？” 他刚把毯子盖好，一看去，就瞧见梅茜茜迷迷糊糊张开的眼睛，里头似乎还有些氤氲地水汽，她有些迟钝地眨了眨，声音带着点嘟哝的味道。 “没事的，我就是盖个被子，你快睡吧。”尤乾君的声音温柔得厉害，看着她一动不动。 梅茜茜反应有点慢，好一会才点点头，伸出手拉了拉毯子：“嗯，好。”然后闭上眼睛，继续休憩。 尤乾君重新发动了车，这回车开得比平常还慢，不过很是平稳，单从旁边那人放松的神情就能看出。 他忍不住笑。 她可爱得让他的心跟着颤了颤，就像有无数根羽毛，轻飘飘地掉到了他的心尖上，要他蠢蠢欲动。 尤乾君只觉得这样的二人时间幸福又安宁，他开着车，想着今晚的事情。 今晚的约会，着实有一点失败。 他事先约好了电影院楼下的一家口碑餐厅，这家餐厅在点评网站上一直凭借五星高分挂在前列，是吃的潮汕味道，做的是正宗的潮汕火锅，唯一的缺点，就是总要大排长龙，他特地在网上找了黄牛帮忙排号，既想带着梅茜茜吃好，又舍不得她排队。 结果到了现场，他就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失策。 这门口的长龙队伍，大人孩子等候的喧闹，无不彰显着他的早有准备，当他带着梅茜茜进去，看着对方失笑的模样，他差点心虚的找个地缝钻下。 等到吃饭的时候，他生怕梅茜茜饿着，不断地往锅里下肉，直到把对方的碗塞得满满，甚至冒出了尖，他都还没放弃，打算压一压继续往里头装。 一直到梅茜茜用无奈地眼神瞅他，轻声告诉他自己够了，他才知道自己有些过头。 尤乾君只得默默地放弃了自己的喂猪战术，梅茜茜那么瘦，他总恨不得对方能再多吃一点。 饭后，两人一起慢腾腾地走路上楼，消食准备看电影，这个项目是大熊极力推荐的，对方声称这个项目能极大推进情侣之间的感情进步，要他受到了诱惑。 大熊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看电影的时候，你就买个隔壁座，两人做得靠近，可以交头接耳，讨论一点剧情，尤其去看点什么科幻大片，不是有一些刺激的、爆炸惊险镜头吗？像是我之前和我们娇娇看那个侏罗纪公园，每次恐龙出现的时候，她都怕得握紧我的手，丝毫不像平时那么怕羞，如果她怕的厉害，你还可以揽她安慰安慰，如果是看什么剧情片，感人泪下的，你就在旁边给她点纸巾，轻声安抚……”大熊一边说一边笑得猥琐。 “还有，电影院不是可以买爆米花吗？你就买一个大桶，两个人一起吃，你一个我一个，有时候手还会一不小心碰触在一起，情人之间，也就是这点小互动，最有氛围了！” “尤其是有些电影，播放的时候人不多，你们找个地方坐下，就像在二人世界一样，也很不错。” 可他面对的约会实景，和大熊传授的全然不同。 “服务员，我要两份单人套餐。”他就这么眼看着梅茜茜找前台点了两个单人套餐，是的，爆米花，是两个小桶。 他尴尬地想拦：“我们一起吃一桶就行。” 梅茜茜笑着看他：“我特别喜欢吃爆米花，尤其是看电影的时候很能吃，咱们一人一桶就好。” 于是他就这么陪着梅茜茜，一人拿着一桶爆米花，一杯可乐进了厅，他昨天晚上一早就通过软件订了票，那时上头的人稀稀疏疏地，他便选了个没人的中间靠边位置，可当他们进了厅，他才意识到这场电影的爆满。 前后左右，全都是，人人人。 小孩的哭声，情侣的聊天，朋友的戏耍，还有接电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活生生把电影院搞出个市井交响曲。 “你很少来电影院吧？一般都这样，你就当没听见，好好看电影就行。”梅茜茜看他不自在，还安慰他。 这和大熊介绍的，情侣二人氛围，可以说悄悄话的看电影场景，是不是有点不太一样啊？ 等电影开始了，梅茜茜更是全情投入，别说聊聊剧情了，就连看他也没看一眼。 尤乾君寂寞地坐在一边，太过无聊，爆米花一口接着一口，等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把一整瓶的可乐一咕噜喝进了肚子。 结果在影片播到一个小时的时候，他总算忍不太住，悄悄地戳了下梅茜茜：“茜茜，我……” “嗯？”梅茜茜带着3D眼镜，迷迷糊糊看他。 他压低了声音，窘迫又无奈：“我要去上个厕所。” 由于人太多，想要出去还不那么容易，梅茜茜和旁边的女生都把脚缩了回去，他一个大高个，弯着腰窜了出去，在临拐弯前，他回头，对方还在认真地盯着屏幕。 等到了厕所，解放完毕的尤乾君，头一件事就是把大熊的微信账号拉到了黑名单。 骗子。 …… “茜茜，你该醒了，要回家了。”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一会，尤乾君心里舍不得，可也怕梅茜茜睡在车上腰酸背痛，他轻轻地搭在梅茜茜的手臂上，小心地推了两下叫醒了她。 梅茜茜睁开眼，眨了眨，愣愣地看着尤乾君老半天，一直到把对方都看得错开眼神，才晃过神来：“到家啦？” “嗯，到了，你回家休息吧。”他舍不得今晚就这样结束，可更舍不得让她疲惫。 “好。”梅茜茜用手轻轻拍了拍脸，清醒了一些，她笑着看他：“今天晚上我很开心，你呢？” 刚还有些失落的尤乾君立刻振作了起来，他带着些激动：“我也特别开心！”他立刻笑起来，露出了整齐白皙的牙。 “你开心就好。”他又念叨。 “我真的很开心。”梅茜茜认真地又强调，看了眼时间，有些晚了，“我得回去了，明天还上班。” “嗯，好，晚上你要好好休息。” “会的，那就晚安？” “嗯，晚安。”尤乾君看着梅茜茜下车，她刚走下车就伸了个懒腰，而后用右手揉搓了下后腰，看起来还是坐得有些疲惫。 尤乾君立刻抿了抿唇，他向来对个人条件没有什么需求，爸爸叫他去上班的时候也说要他换辆车，可他觉得五菱宏光也开得挺顺手，可看着茜茜坐这么一会就难受的样子，他立刻心动了起来，他存款还挺有一些，可以直接换辆中档车…… 梅茜茜回头，往那到现在还开着的车窗招了招手：“那，我回家了？”她也有些舍不得。 “嗯，再见。”他再次挥手，明明说过了告别，却非得再告别一次。 他送走了梅茜茜准备回家，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一直到车开出了好远，他才回过了神，刚刚茜茜太困，他忘了他事先做好的功课——“共同话题。”他为自己老是犯蠢的脑袋发愁，没忍住锤了自己脑袋一下。 不过，他还忘记了什么呢？ 不过，他还忘记了什么呢？ 恋爱军师大熊手头的工作刚忙完，打算慰问下好友的表现，可微信一发出，他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大熊：[怎么样？今晚的约会如何？] 他发出的对话框后头跟了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下面的提示语更是写得明明白白：“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可以，很可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混蛋尤乾君！ 第37章 梅茜茜把王淑云那头的东西收得清清楚楚, 便回了房间，许是因为在车上睡过一觉, 到现在人还挺清醒，她对着镜子一照, 也能见着自己眼睛下头两个青黑的黑眼圈, 忙敷了个面膜, 把不知道丢哪里去的眼霜给翻了出来。 她人躺在床上, 拿着手机, 想了想给尤乾君那发去了信息。 [到家了吗？快回去洗澡休息一下吧！] 她觉得有点生硬, 在不多的表情包里筛选了一番, 最后找了张卖萌的小女孩表情包发了过去。 她刚切到公众号, 她最近太忙, 直接趁着周末有空，一口气写了七篇推文，定期发送，昨个儿到今天的留言, 还没有做回复, 最近以来她有个打算，也联系了不少人，现在看来，一切进展顺利。 后台的留言挺多, 她筛选了一些，剩余的打算等有空在用电脑处理，才切回页面, 就看见尤乾君发来了好几条信息，要她差点憋不住笑，赶紧用手指按稳面膜的位置。 [你休息了吗？我刚到家。] [我现在在公司里主要跟着副总一起出入，算是他的半个助理，跟着他一起看公司的一些项目，只不过项目都挺难看懂，还有很多我没有涉及的行业，要我总觉得很吃力……] [我只能花更多的时间琢磨，副总已经四十多，和我有点代沟，他解释的名词比我想的要复杂一些，在B城那边，我拜托大熊找了几个以前的同学，过段时间他们会过来，我们会在这做我们的第一个工作室。] 梅茜茜总觉得对方有言外之意，可她没想出对方藏的是什么，便打直球。 [怎么了？需要我的帮忙吗？] 她这句话像是一下点开了对方的开关，一下又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茜茜，你太懂我了~]他不客气地放了个波浪号，带着些亲昵的意味。 [之前在新城，你每次和我解释工作上的问题我基本一点就通，我想……我可以把一些我不太理解的事情拿来问你吗？包括和几个领导的相处、未来协调下属这些，我都是愣头青，又是空降，摸不着头脑。] [想到你会帮忙，我就太，太，太开心了。] 梅茜茜忍不住笑，明明只是几条信息，尤乾君那生活的五官就像在眼前。 [好啊，不过……不过很多问题我不太懂呢，毕竟我到公司以来，一直做的营销，对于投资还是门外汉，当然，在讨好上司，管理下属上，我还是有一套的。] 她又忍不住添了一句：[不过我可不知道这对你有没有用，毕竟某人，可是空降的头头，没准一呼百应呢。] 梅茜茜还在笑，尤乾君却直接打来了电话，手机忽然震动，要她差点惊得掉下了手机，她拍了拍胸口，庆幸这不是个视频通话，否则自己还得把脸上的面膜摘下。 接通电话后，两人都没有先说话，只是拿着手机，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彼此的房间都很安静，静的只能听见从听筒处传来的，对方的声音。 “你……”梅茜茜没忍住，先开了口，只是带着面膜，她说话老带着含糊劲。 尤乾君拿着手机，轻笑，传来的声音带着些闷响。 “你笑什么呢？”梅茜茜没注意到，她不知何时已经将手放在被子上抓了又松、松了又抓。 “梅老师。” 梅茜茜被叫得一愣，下意识就道：“啊？” “梅老师。”他又喊，“以后，有什么问题，我就继续找我们梅老师，希望老师孜孜不倦，不要嫌弃我这个像是十万个为什么的笨学生。” “……不嫌弃。” “梅老师。” “你怎么老叫。”她有点恼羞成怒，要不是隔着面膜，恐怕那泛红的脸谁都能瞧见。 “不叫啦。”他声音听起来挺低沉，“今天晚上你看起来很累，一定要好好休息，工作的事情，也不要太烦心，一步一步来……” 梅茜茜拿着手机，听着那头没停的唠叨，却丝毫不觉得反，只是顺着对方的话，点头答着是。 “……那就这样，我希望你早点睡，明天见？” 她忍不住笑：“嗯，明天见。”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可却没人挂了电话。 尤乾君急性子，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不挂？” “是你怎么不挂，你先挂。” 他似乎有点郁闷，闷闷地应了声好，又停了会，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梅茜茜听着那头的忙音，忍不住爽朗大笑起来，她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除了给领导、合作伙伴的电话，出于礼貌要对方先挂外，朋友之间，向来很是随意，可今天晚上，却格外不舍，好像连挂电话都是件大事。 鱿鱼菌：[这回是我先挂的，下回你先挂，快睡吧，晚安。] 梅茜茜看着对方发来的信息，笑个没停，冲着手机虚点两下，小声地就念了句：“真计较。” 今天晚上，她真的很开心。 不过下回，她还是想要后挂电话。 尤乾君挂了电话后，在房间里进行了小规模跑圈，继上回被父亲用如雷的眼光扫视之后，到家楼下犯傻跑圈，已经被他彻底地从选项中删除。 他洋洋得意地把大熊从黑名单里放出，打算和对方大肆炫耀一番自己今天晚上的甜蜜时光，这开心的事情，只有分享出去，才会变成双倍的快乐！ 他绝不会承认，他只是像个得了糖的小孩，心里的甜满满的已经溢了出来。 可这信息才发出去，他的脸色瞬间差了下来。 大熊，把他给拉黑了？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再三确认了一番，这才发现，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大熊之前的头像，是娇娇在网上找的游戏头像，他们俩一个是LOL里的安妮，一个是安妮的小熊，可今天却忽然换成了个白色打底，上面写着些字的头像。 尤乾君好奇地点开看，霎时满头黑线。 只见那上头用不大不小的字写着：“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甚至连ID都挺应景，改成了什么“高岭之熊”。 尤乾君看了半天，没忍住笑得肚痛。 大熊这是哪里找来的非主流语录？梦回青少年时期吗？ 他今天心情好，一时冲动，也到网上找了一圈，默默地往大熊的手机号码那发了条短信，而后美滋滋地上了床。 他想，今天哪怕是在梦中，他也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 B城，大熊迷迷糊糊地到了家，就看见手机那提示进了条新消息，通知栏没有具体内容，他不用想，也猜得到，肯定是尤乾君来和他道歉，求他这位恋爱教授重新加回他的好友。 他略带点倨傲，得意洋洋地点开了信息，然后立刻将屏幕按暗。 “谁动茜茜的翅膀，我必毁他整个天堂！” 他颤抖着打开手机，立刻换掉了自己的微信头像和名称。 他想，非主流一定是种病毒，哪怕他是随便用用，也传染到了尤乾君的身上。 这夜，大熊的梦中，尤乾君拿着手机，不断地对他用诗朗诵地口吻高声念着：“爱上茜茜一个人，我就爱上了整座S城……”追在他的身后，紧紧不放。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梅茜茜和尤乾君老师和学生的游戏也玩得乐不思蜀，转眼便到了年底，整座S城也冷了起来，羽绒服早就成为了常备衣物。 新城地产集团的年会向来定在每年的年底最后一天，届时所有领导都会列席参加，对全年工作进行总结，也对为了公司殷勤付出的员工做个统一表彰。 集团员工们也大多提前准备好了晚宴的衣物，毕竟年底的时候，要租一件礼服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你说，茜茜姐会不会带家属？”小秦有些八卦，偷偷找了周岩搭话，明天就是年会了，公司为了照顾有家室的员工，向来是允许带家属入场的，往年老公孩子一起带的可不少。 “家属？”周岩看了眼他，“茜茜姐不是向来自己来吗？”公司的年会也就是聚餐庆功，表演些节目，没什么非得带家属的场合。 小秦忍不住拍了下他：“上回不是你和我们八卦，说茜茜姐好像交男朋友了吗？你说男朋友会不会出现！”她说着有些激动，毕竟梅茜茜是他们项目组上下的女神。 周岩有些心虚，作为八卦源头的他，对于这个流言真实性，可不能保证。 “我可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 小秦又拍了他一下：“哪有别的可能，我也看了，就咱们公司对面那站台，后头那老停着的那辆黑色宾利！我特地去网上找了，要四五百万打底呢！”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梦幻，“果然，咱们茜茜姐，就该配个英俊潇洒又有钱的富二代，门当户对，天生一对！” 刘莉从后头窜了过去，她脸上的神情有点嫉妒，这几个月来，集团内部风云变幻，别的不说，就说他们项目组，梅茜茜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预备总监，她看好王建树早八百年就被挤兑得没了声响。 她想到今年总结大会又分不到的钱，就忍不住又羡又妒。 现在还听人说梅茜茜找了个富二代男友，她便更是看不过眼。 她忍不住在心里冷哼，别是个大腹便便的有妻有子老富豪，梅茜茜借人上位吧。 这样一想，她又忍不住得意了起来，总觉得自己差人一筹，是因为自己有底线。 …… 梅茜茜打了两个喷嚏。 “怎么打喷嚏了，是不是着凉，我让你带的保温杯你是不是没带？”电话那头直接传来了尤乾君带着些责怪的声音。 她笑着解释：“我没着凉，估计是有人偷偷念叨我吧。” “你最好没感冒，否则……”尤乾君想要威胁，又找不到能威胁的东西，立刻沉默。 “否则什么呀？”梅茜茜调笑。 尤乾君闷声应她：“没，没什么，反正你注意身体，别感冒，我明天下午就回去。”他这两天跟着爸爸到北京这来参加个会议，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去。 “我明天晚上有年会，你别来接。”梅茜茜忙交代，不希望对方折腾。 “嗯，再说吧。”尤乾君顾左右而言他，一看就不肯答应。 “你啊……”她没忍住，笑着嗔他，无可奈何。 天气明明很冷，可这个冬天，她的心却始终是暖和的。 第38章 今年新城地产集团的年会被安排在了天星酒店四楼, 还没到宴会开始的点，四楼已经零零散散地坐上了人。 年会整体的布置以深紫色为基调, 舞台位于靠里的居中位置，后头的LED大屏幕早已打上了今天会议的主题, 下头分散着近两百张的十人圆桌, 桌面上已经摆好餐具、鲜花。 新城地产委托活动公司承包了好几辆大型空置空车, 负责将员工从公司、几个售楼中心载到会场。 “茜茜姐, 今天晚上你又是优秀员工吧？”周岩跟在后头挺兴奋, 他今天穿的和平时没太大差别, 就是一身普通西装, 只是在领带上做了点调整, “还有咱们项目组, 又能分钱了。” 每年年会都会由总务科推荐，领导确认，选出当年的优秀员工、优秀科室，类似营销部和项目工程部这样的部门, 则是按照项目区分, 在获得奖励的同时，也会获得相应的奖金。 财务那头已经紧锣密鼓地做了准备，也在今天将全年的奖金一一下发，像是梅茜茜他们项目组, 由于今年绿萝生活城的项目成绩很好，比往年分的还要多些。 梅茜茜今天穿的是一身贴身的酒红色一字肩半袖礼服，裙子是丝绸材质的, 长度过膝盖，将她的一身好身材展漏无疑，她今天的妆面也尤其认真，神采奕奕，看起来颇有点整装待发的模样。 “是啊。”她声音不知为何带着点感慨，和周岩几个站定在门口处，往里头看了一圈，她忽然侧头笑了，“有一个消息，我想今天也差不多到了该告诉你们的时候。” “什么？”小秦和周岩一左一右地陪着梅茜茜，她听到梅茜茜的话，心中总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我大概……不，我要离开新城了。”她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后面的二人听得清清楚楚。 周岩目瞪口呆：“什么？茜茜姐，你说什么？” 他心重重沉下，其实项目组的人私下讨论过几回，隐隐有了些猜测。 新城对梅茜茜实在有些不公道，这在营销部也是公认的，不管是王建树的几回摘桃子、去年分走了些项目组的业绩，还是今年下的那些绊子，任何一个能做到中层领导位置的人，都很难忍让。 徐副总是立场鲜明的站在了王建树那头，秦振海则在中间犹豫不定，做个老好人不偏不倚，如果不是王建树烂泥扶不上墙，新景公馆滑铁卢得厉害，恐怕总监早就被宣布。 可现在，哪怕是吴海言已经公开退出竞争，王建树没了能争抢的资本，总监的位置也迟迟空悬，未能宣布，营销部中风传的是梅茜茜做总监早成定局，可也有消息灵通的听说徐副找人约了吴经理几次，要从他手下拿点业绩来给王建树充场面，鹿死谁手，未见分晓。 小秦声音低落：“我能理解，那茜茜姐，你什么时候走。” 她很感激梅茜茜留到了今天，冲动很简单，克制却很难，如果梅茜茜早早撂担子走了，恐怕今年的这些名声、红利都能被徐副总整一整放在王建树的头上，他们项目组估计连应有的分红都分不太到，更别说绿萝生活城的后续收尾了。 只是，她依旧不舍。 梅茜茜语气轻松，可心情却终究有些错综复杂：“虽然我是你们领导，可我也得按照流程来，提了辞职，可能一个月吧，过年前就离开了。” 她之前曾经一时冲动，想过不再和新城牵扯，痛痛快快地甩张离职信就走。 可凭什么呢？ 她和项目组一年来的奔波努力、辛勤成果，凭什么不能收获成果呢？那是他们应得的。 哪怕要走，她也要抬头挺胸，骄傲地走，她做了成绩喜人的项目，带出了才能兼备的项目组，给公司创造了利益……她并没有对不起新城。 当然，她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打算在临走之际，给王建树、徐副总挖个深坑。 这个坑对于规模浩荡的新城而言，只不过是点小阻碍，可对于徐副总和王建树来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梅经理，你也来了。”吴海言和他的项目组坐的是另一辆车，现在才到，他看见梅茜茜便点了点头，口气中带着点意味深长。 “我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没吭声，只是带着项目组到了事先摆好桌牌的地方，至于他们俩，作为集团的小领导，都得到前面侧边的位置落座，他们都接到了通知，今晚两人都要上台领奖。 吴海言领奖的那个项目，也是王建树转不动的烂摊子，那楼盘不在S城，单单过去，就得做五个小时的动车，王建树嫌弃辛苦，总是远程指导，结果当地政府拆迁补偿不到位，楼盘刚开售，门口就被人天天挂着白布条闹事，没完没了，甚至还出了伤人事故，上了新闻。 吴海言在徐副的压力下，推拒不成，千里迢迢地到当地坐阵，好不容易摆平，回到S城的吴海言都瘦脱了形，可一回来，徐副总就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这项目最早就属于王建树，业绩该分一半一半，差点把吴海言给气出了病，他事先留足了证据，又去找秦副闹了几次，这才没让王建树得手。 “来了。”两人才落座，大门那就有些骚动，吴海言压低了声音同梅茜茜说。 梅茜茜往那头一看，这下进来的全是大领导，王泽海率先走在前头，跟在他后面的则是王建树，对方今天脸上一副得意模样，微抬着下巴，单看身形，比王泽海还要老，和他同行的则是四个副总，徐副满面春风，像是秦副，脸色就有些不能看了。 再后头，则是集团的几个股东，几大职能科室的负责人。 “看来他是要上主桌？”梅茜茜冷眼看。 吴海言点头。 果然如他们所料，王建树跟在王泽海后头，坐到了主桌那去，他丝毫没顾忌桌上的桌牌，忙前忙后地为王泽海整理餐桌，要旁边的工作人员紧张得讨论个没停，最后是由脸色难看的办公室负责人将分管他们的副总请到了隔壁桌落座，否则位置不太够。 梅茜茜没吭声，她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王建树在那谈笑风生，王泽海脸上满是赞赏，几位股东、领导面面相觑的模样。 她从小跟父亲见识得广，也知道大多富豪观念传统，还是希望家族事业能持续传承，包括他们一手打下江山的王董，也是如此。 可新城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私人公司，而是规模庞大，一呼百应的上市企业，新城早就不姓王了，只是有的人，到现在还没想清楚。 …… 年会进行得很快，由于大家的奖金都已经入账，众人脸上均是喜气洋洋模样，鼓掌的认真劲头，都快把手掌给拍红了。 舞台上节目一个接着一个，今天请来的主持人是电视台来的，集团还请来了几个二线明星，上台献唱了好几首。 “接下来，就请咱们的张副、李副、徐副、秦副，来上台为我们颁发年度十佳部门的奖项——” 吴海言和梅茜茜的项目组都在其中，两人款款上去领了奖项，这其中还包含二十万的奖金，届时项目组会直接平分。 中间又串场了一个节目，主持人跟着事先安排好的流程往下念： “接下来，就请咱们的王董，来上台为我们颁发年度十佳个人的奖项——” 王泽海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上了台，梅茜茜一边鼓掌，一边笑着和吴海言对上了言，两人已经准备好几天的信息同时发在营销部的大群之中，虽然叙述不太一样，可大意相同：[这一年来，谢谢秦副在工作的支持，项目组成员的投入，让项目再创佳绩，虽然新的一年，我选择了离开，可我依旧会为新城感到骄傲。] 王泽海已经打开了主持人递上的信封，对着立式麦克风慢慢念道：“有请获奖人吴海言、梅茜茜……” 梅茜茜和吴海言这一桌的人悉数站起，并肩上去，透过余光，可以看到王建树陡然变色的脸，他坐立不安，可又阻拦不及。 什么都不清楚的王泽海带着笑，一一为几人发了证书、送了花，满面春风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一致辞。 吴海言和梅茜茜刻意推拒，选择了在最后发言。 “我……”吴海言比梅茜茜次序更先，他环顾下面一圈，在集团里做了十年老好人的他，向来是最随和的一个，可这两年来侵犯他利益的事情一个接一个，要他已经有些忍不了。 “我很骄傲在毕业时，我毅然选择了新城，新城带给了我诸多成长和成就，虽然即将离开，可我并不遗憾，在未来的日子，我也将以我曾经是个新城人自豪。” 下头尚在吃饭的人似乎听懂了什么，有些哗然。 梅茜茜走到话筒前，她看了下面一圈，心好像忽然空空荡荡，她曾经打算在新城工作到老，却没想到分手的日子来得如此之快，明明之前有太多的愤愤不平，可在这一刻，好像化为虚无，她是失落的，也不明白，曾经那个喊着“德能兼备，奋勇前行，同舟并济，后顾无忧”口号的新城去了哪。 “虽然即将要告别新城，可我会永远在别的地方为新城加油，感谢新城给予我的一切，未来，有缘再会。” 台下人言沸腾，主持人脸色尴尬，她忙不迭地切换到了下一个节目，让工作人员引着王泽海下台。 台上新的歌舞已经开始，美轮美奂，可台下的讨论，已经阻挡不及。 关于营销部的爱恨风云，领导钦点的未来继承人是如何将两位营销部顶梁柱逼得走投无路只能选择离开的传言已经沸沸腾腾，坐在主位的王建树坐立不安，只觉得万箭穿心。 他往侧边一瞥，那头的桌子已经少了两个人，吴海言和梅茜茜竟是一下舞台就消失无踪，似乎已经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王泽海刚下台就看着王建树和秦振海二人，脸色难看。 他对吴海言和梅茜茜很有印象，前者是集团的老员工，稳扎稳打，风评很好，后者算是这几年来的新秀，经手的项目成绩均很傲人。 他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王建树下去捞油水，搞点事情，可没想过让他一下把集团营销部拆个大半啊？ 正当王建树和徐副面面相觑，冷汗淋漓的时候，这一桌子几个看好戏的领导，手机竟是同时响起。 只见除了王建树外，众人的手机同时出现了两条短信，分别是来自吴海言和梅茜茜的。 吴海言的信息比较长，文笔向来挺好的他，深入浅出地写出了他这一年来对项目的全情投入，对家人照顾的缺失，和在受到王建树和徐副压迫下的痛苦，甚至提及自己一度要靠抗抑郁药物和安定调整自己，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梅茜茜发来的则比较简洁，简单地一条条列出王建树在进入营销部后的种种行为，并附上相应的时间地点，具体事项，诸如什么多次压迫转让业绩、对内部成员进行言语攻击、为竞争上位采用恶性竞争……有理有据地形容出了一个在营销部中呼风唤雨的恶霸形象。 王泽海由于视力不太好，字体调得很大，坐在旁边的王建树看得清清楚楚。 他脸色有些发白，求助地看向徐副，天知道，他哪有作威作福？这些事情虽然说得没错，可十次他不也失败了八次，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吗？ 这是冤枉，彻头彻尾的栽赃陷害！ 已经有看得快的领导用奇异的眼神打量着他，王建树坐立不安，他头一回感觉到了被人压迫的苦处，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还真敢搞鱼死网破这一套！ …… “没想到，我也冲动了一回，还把你带的冲动了。”吴海言已经和梅茜茜走到了门口，他朗声笑着，丝毫不见平时的温吞模样。 梅茜茜笑着看他，她本只想在年会把奖励拿了再离职，却不想吴海言怨气比她还重，建议要发信息告王建树黑状，既然要走了，梅茜茜也没什么顾忌，决定配合对方。 “没事，我也出了气。”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吴海言，想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这么……这么热血青年。 “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吴海言指了指自己，在看到对方点头后，笑着回答，“我当年进了公司就打算干到老，干一行爱一行，我一直以为我做的挺好，可今年，遇到了王建树。” 他双手插在口袋，看着外头：“今年的那个项目你也知道，我跑到外地去工作，连回来的空都没有，我那时候只想着，既然公司给了我这个任务，我就要尽我所能，好好完成，那时家里联系了我几次，我都不肯回来，因为那边是紧要关头，结果我父亲病了、女儿也病了，老婆照顾两个病人天天累得魂不守舍，出了车祸，幸运的是，两边车速都不快，没有大碍。” 这件事梅茜茜知道，她还去医院代表项目组慰问过吴海言的妻子。 “结果我回来了，项目完成了，家却差点散了。”他说得嘲讽，“徐副却打算把这个项目给什么都没做的王建树，我去求了秦副几次，对方不肯为了一个项目和他们俩撕破脸。” 人的心是会凉的。 他那时候只觉得努力的自己，好像有点过度可笑。 他的不争不抢，不求上进，反倒让有的人更加步步紧逼。 虽然最后项目还是归属于他，可他却丝毫不觉得高兴，凭什么呢？ 可他年纪渐渐上来，岗位工资要求在那，跳槽没那么容易，他便犹豫着忍了又忍，可发现他为难情绪的老婆，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了他。 他的老婆在S城人民医院做妇产科医生，现在已经是副主任医师，工资一个月也有两万，她告诉他，想做的事情就去做，起码还有她在…… “这次我辞职，我的妻子告诉我，只要我做我想做的就好，我没有后顾之忧，就变得有点冲动。”他不太好意思。 梅茜茜有些唏嘘，她没说什么，静静地站在吴海言身边，可对方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温柔，要他有些好奇。 “我就不继续在这和你啰嗦了，我得先回去了，我老婆还在家里等呢！”吴海言忽然开口的，他带着笑，眉眼柔和。 梅茜茜看了他一会，也笑着点头，应了声好。 吴海言平时总是爱笑，可今天的笑容不太一样，总有些温馨味道。 吴海言拿着手机打着电话：“喂，老婆，我现在要回家了，回去路上路过那家你爱吃的云吞，要不要给女儿也带点？”他忽然回头，挥了挥手，用口型示意，说了句“合作愉快”。 梅茜茜一直目送着对方出了酒店的大门，她刚刚就把手机关了机，不想看可能会传来的纷纷扰扰的信息。 她从身边的袋子掏出了事先放着的大衣穿在了身上，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对于她而言，今天迈出的这一步，并不算小，新的生活，好像即将要开始。 梅茜茜忽然有些羡慕，虽然她做的所有决定，从不和人商量，一直都是想好了就去做，可偶尔，也想要有个人笑着看她，对她说，你想做的就做吧。 酒店门外有点冷，她呼了口气，就看见一阵白气飘荡而上，由于里面的衣服穿得还是有点少，她格外觉得冷，有些哆嗦地拿起了手机，准备叫车。 “茜茜。”她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她太清楚这个声音是谁，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她抬头一看，只见正对面的停车位上，尤乾君正倚在车边，看着她挥手。 尤乾君回头从车里掏了下东西，快步跑来，手上拿着条崭新的格子围巾，一下包裹在她的脖颈之上，一股热腾腾的暖意，像是从那散发到四肢。 他埋怨地说她：“你怎么穿这么少，到时候感冒了要怎么办？” 她没说话，只是看他，笑得眉眼弯弯。 第39章 冷风一阵一阵地吹来, 路上的行人跟着裹紧了外套，加快了步子往家的方向去。 “我们走吧？”尤乾君瞅着梅茜茜穿着礼服裙露出来的大片白皙肌肤, 总忧心她会着凉，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打包塞到车子里去。 梅茜茜看着他只笑不说话, 点了点头往车的方向走。 “我们”这样的说法, 超乎想象的要人觉得甜蜜。 尤乾君走得稍微前头些, 先帮梅茜茜开了前座的车门, 等她进去后才绕到主驾驶座去, 他刚刚到了以后就一直开着暖气, 生怕她上车的时候冷。 等到两人都坐稳带上安全带, 尤乾君便发动汽车往梅茜茜家的方向去。 …… 年会现场气氛有些难堪, 台上节目繁华盛景, 台下众人神色各异。 主桌上，王泽海控制着表情没有当场发火，王建树在那坐立不安，其他几个大领导神情嘲讽, 甚至压低了声音开始讨论, 丝毫没给对方面子。 周岩和小秦被问得不堪其扰，两人看到梅茜茜刚刚从侧门离开，便也找了个借口想去找对方说说话，可脱身的稍微晚些, 等他们到门口的时候，只看见梅茜茜的身影。 “哎，没来得及。”周岩知道梅茜茜大概是关了手机, 否则不会发去这么多条信息每回，他半抱怨地同小秦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吃大户，看看茜茜姐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男人。” 小秦神色有些奇异，眼睛里全写的不可置信，她右手拉着周岩的袖子，不停地扯着。 “怎么了？” 小秦不吭声，继续扯着袖子。 “到底怎么了？” “刚刚……我看到了茜茜姐男朋友的脸……”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或者是重度发烧，在说胡话，“我怎么看那人，就是尤乾君呢？” 两人的眼神对上，均是神色僵硬。 “等等，你说谁？”周岩惊呆了，这一定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小秦咽了口口水：“不是，就咱们项目组之前走的那位！”她点头，“没错，我确认没有看错。”对方又不像是什么明星带个墨镜口罩的，就大门口到车上的距离，她5.0的视力，绰绰有余。 周岩大脑一片空白，他盯着小秦：“他和茜茜姐？不是……怎么就……不得劲呢？” 这不可能吧？ 不对！周岩忽然回过了神，想起他在门口看过的五菱宏光，和后来总是接送梅茜茜的宾利，除了价格天差地别以外，就连每天停车的地方、时间都差不多。 “你好像真看对了，我之前看过尤乾君离职后来接过茜茜姐，不过那时候开的是五菱宏光。” 两人同时缄默，互相对视一眼，竟是异口同声地喊出彼此心中的答案。 “他不会是傍富婆吧？”这是周岩。 “茜茜姐包了个小白脸？”这是小秦。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像只有冷风吹过的声音。 周岩尴尬地笑笑，感觉自己这样的说法哪里不太好：“就，恋爱自由！一切都自由。” “好羡慕啊……”小秦没忍住，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周岩看着她，竟一时分辨不出她是觉得被包养幸福，还是能包养人幸福。 同时被突如起来的爆炸新闻空袭得满脑子江湖的二人，虚浮地踩着步子，各自回了家，相信自己只要睡一觉就会回到现实。 梅茜茜？尤乾君？这两人，就算是在连连看中也不该被分为一组，这怎么可能呢？ …… “晚上吃了吗？”尤乾君的车技越发地娴熟，他关心地问，歪头示意了下后座，“我刚刚顺路去买了点热饮和填肚子的，你吃一点。” 梅茜茜熟门熟路地往后座看，那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保温箱，拉链已经拉上，她随手要提，却意外的有些沉，她使了点力气提到了腿上，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是两杯还冒着热气的奶茶，包装好的温热三明治，边角还塞着一杯老字号的海鲜粥，可以说应有尽有。 梅茜茜似笑非笑地瞅他：“顺路？” 奶茶是国内的大众品牌，不算贵，可距离天星近的这家，由于在商场旁，时常要排队等候，老字号粥铺就更不用说，一天到晚除了清晨五六点那批不太需要排队，其他时候等个二三十分钟都只是寻常事。 “嗯，顺路。”他应得坚定，若不是在那瞬间有些漂移的眼神，丝毫看不出心虚。 梅茜茜今天晚上确实没吃饭，也没胃口吃饭，一直到这瞬间，那点儿蓬勃的食欲尽数跑了出来。 她将奶茶先拿了出来，虽然冒着热气，不过是温热，用吸管不至于烫嘴。 “你喝。”她插了吸管，趁着红灯递到了尤乾君的面前，挑眉做生气状，“你是不是也没有吃饭？” 她回忆着尤乾君说的飞机时间，再算算从机场到天星的距离、去排队买东西的时间，表情越发的危险。 尤乾君从梅茜茜接过那杯奶茶，今天的奶茶格外甜腻，喝一口就甜进了心里，他刚想笑，听到梅茜茜说话，差点噎住，他忙不迭地摆手：“没，我吃了！”他强调，“我是真的真的吃了。” “哦？那吃什么了？”梅茜茜侧头看他。 “吃……”他一瞬间开始绞尽脑汁。 “饭！”飞机餐的面包是主食，四舍五入就是一碗米饭。 “嗯，还有呢？” “玉米炒杏仁！”咳，坚果包和炒杏仁也没有什么距离，都有盐和杏仁！他接着往下说，“还有青菜和餐后水果，今天吃得比较清淡。”蔬菜杯和水果沙拉，完美。 梅茜茜看他说得煞有介事，似信非信地继续喝着奶茶。 尤乾君松了口气，一边等着绿灯，一边偷偷看她。 她喝奶茶的样子，就像……就像捧着瓜子的小仓鼠，护着食，一口一口地，格外可爱，只是瘦了些，要是再养胖一点，就好了。 “梅老师，不负你的殷殷教诲，我想要的几个人才，都挖回来了。”尤乾君发动车搭话。 又来，自从两人开始玩老师学生游戏，每天尤乾君不说几句梅老师，就像吃了亏一样。 “这可不是我的教诲，是你的人格魅力大。” 尤乾君在S城注册了一个开发公司，给导师发了信息，在对方的介绍下请了不少学校的前辈后辈到公司，包括大熊，也将在最近过来，只是有几个在技术上一流的程序员，像是定了钉子一样，死活不肯过来。 这回趁着去开会，尤乾君跑了不少私活，按照和梅茜茜讨论的方案，一个个找上了门，最终满载而归。 “哪有，都是我们梅老师教得好，我才能举一反三。” “是学生太过聪明，无师自通。”梅茜茜立刻反驳，尤乾君自打开始独当一面后，成长得很快，除了脑子中惯性的下属思维始终没有转变外，一日千里。 “是名师出高徒。” “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两人商业互吹，你来我往，笑成一团。 “梅老师，我可以申请交学费吗？”两人只要在一起，好像这笑永远不会停下，“或者是，交束脩。” 梅茜茜没和尤乾君客气，她之前曾经拒绝过几次，也只是让对方把礼物变为小额，她面对着对方“难道我还不能送给喜欢的人一点东西”的眼神，节节败退。 当然，她也时常回礼。 两人不把这作为负担，只当做有趣的互动，不论价值，只是看到点什么有趣的东西，就给对方带上一些。 她挺直身体，故意变了声调，抬高下巴，做出个教导主任模样：“那成吧，既然非得交学费就交吧。” “也在后头，你位置后面。” 梅茜茜又回身去捞，这回拿到的是个四四方方的硬纸袋，上面描绘着传统花纹，她直接打开，里头全是具有B城当地风情的礼物。 什么当地博物馆周边、当地小吃、当地特色风俗产物，应有尽有，能看出不是一次打包，而是一点一点地放进去的，更重要的是，这装东西的盒子一看就有手工制作的痕迹，边角看起来还有些粗糙。 “盒子，你自己做的？” 尤乾君轻咳，点头认了，他每天进了房门就在那捣鼓，围观他制作流程的亲爹，再三嘲讽，说他做的这粗制滥造包装，一定会得罪收到礼物的女生，又说他不会追人，送的礼物不够精致，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精致的东西，买这些不如到某知名商场，买点上档次的礼物。 她才不喜欢那些，尤乾君不和尤正国争，只是默默地准备着自己的礼物，当然，中间经历过数次艰难的改造，实物和尺寸有所距离、物品过重导致礼盒崩塌，种种一言难尽。 “我很喜欢。”她一件一件地看过，每一件都很珍惜，最近她在网上买了几个抽屉，专门用来收拾尤乾君送的这些小东西，她在意礼物其中的心意，想到对方是想着她一样样地挑选包装，就更觉得甜蜜浪漫。 他脸颊有些隐隐约约的红，这段时间来，他以为自己脸皮已经厚了很多，可还是很容易开心害羞：“我喜欢你喜欢。”他说了句拗口地话，又解释，“你喜欢我就很开心了。” 梅茜茜觉得他格外可爱，忍不住笑：“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开心。” 聚在一起的时间总会到头，车已经熟门熟路地停在梅茜茜小区的门口，两人坐在车上，只是静静地享受着二人独处的时光，没人先提出离开。 梅茜茜手上的奶茶已经全部喝完，就像是充电完成般神采奕奕，她看他。 “我有话想和你说。”她忽然开口，语气轻松，“今天，我辞职了。” 尤乾君错愕地看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有点突然。 “大概一个月后，我就要踏上无业游民的道路了。”她坐得放松，“这段时间来做了很多事先的调研和准备，我打算自己创业。” 她没提这段时间来她每天的熬夜辛苦，此时却全化成了对未来的满满期待。 她不打没准备的仗，单单前期对市场的调研她就花了不少功夫。 “你还记得吴海言吗？” “嗯，吴经理。” “我们一起提的辞职，之后，我们会一起成立一个营销公司，主要做网络营销的方面。”梅茜茜担心对方担心，说得格外多些，“我之前也有自己经营的自媒体账号，在网络、现实里都有些资源，吴经理比我更老资格点，他在网络上不太熟悉，可在现实的人脉挺足，沈东，你还记得吗？” 尤乾君点头。 “我和吴经理一起和他谈了合作，之后他的自媒体账号也会挂在公司的名下进行经营。”她还有些没说，比如她已经事先谈好了几单生意，吴海言的妻子也帮忙搭线，介绍了医院那边的营销工作。 尤乾君不知为何，感觉心中有些莫名生起的不满和委屈：“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梅茜茜看他，脸上全是茫然。 他又强调：“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茜茜，我很在意你，很喜欢你，对于我来说，你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小事，我知道你喜欢靠自己，不喜欢倚靠别人……”他低垂着眸子，看起来有些伤心，“可偶尔你这么好强，我真的会伤心，最起码，我以为我能听听你说你的心事，给你一些力量。” 他抬头看她：“是不是我还做的不够好，或者是我还不够优秀，让你觉得和我说不好？” “我爱你，我期盼有一天能看见你同样的爱我。”他目光直勾勾的，一动不动，“我不知道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车中一时宁静。 好一会，梅茜茜似是叹了口气，尤乾君的脸色陡然差了下来，好像失去了珍爱玩具的巨型犬，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梅茜茜开口：“你的要求没有太过分，我也同样的……”这句话在口中打转，终于被说出，“我也同样的珍视着这样的你……同样的，爱你。” 尤乾君霎时抬头，看着她，连表情都没做出来，就像雕塑。 第40章 明明是和平常差不多的时间, 同样的位置，可此刻空气中似乎都沾染上了奶茶的香甜味道。 尤乾君晕陶陶地看梅茜茜, 觉得刚刚幻听，他忍不住追问：“你刚刚说什么？” 梅茜茜刚刚还有些害羞, 看到对方那傻乎乎的样子, 立刻变得平静, 今天说的这句话, 在心里已经打转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圈, 她的人生守则里, 认定的事情就要去做, 而认定的人, 她也想牢牢抓住。 “我说。”她深吸了一口气, 声音里都带着笑，“我说我也喜欢你。” “等等，你让我缓一缓！”尤乾君的大脑一片空白，没等梅茜茜反应, 便以最快的速度松了安全带, 开门下车，牢牢地把车门关上，背身靠在车门外，任凭车内外温差冻得他直哆嗦。 他是不是听错了？可明明不是做梦啊！尤乾君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 吃疼得吃呀咧嘴的，可即使是疼痛也没有冲淡他脸上满满的笑意。 可……明明应该是他主动的，他又有点遗憾, 想起大熊怂恿他看的那些小说电视剧，里头男主角神情凶狠地把女主压在墙边，先是一个壁咚，之后就是…… 他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 梅茜茜抱着放在副驾驶座上的玩偶，用它遮挡着点，笑出了声。 怎么会这么可爱？ 梅茜茜看着对方还在外头傻站着的样子，往主驾驶那探身，降下玻璃：“你不进来了吗？” “再等一下，让我再缓缓！”尤乾君循声回头，看见对方似乎带着点光的眼神，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明明刚刚是他自己想七想八，可在对方面前，那些想法好像无处藏身。 梅茜茜仰头看他，尤乾君的脸上又是紧张又是激动：“那你是打算拒绝我是吗？”她故意皱着眉头，做出点委屈神情。 “不是，我没有！”他登时就要跳起，立刻大声道：“我现在就进去！” 尤乾君没拖延，用平生最迅捷的动作把自己的身体塞回了车，由于动作太快，额头和车门还发生了点小碰撞，等他重新做回主驾驶座的时候，额发连接的位置已经有些发红。 他额头有些疼，不过还在忍受的范围内，他口齿笨拙地努力解释：“我不是拒绝，我只是想冷静一下！不对，我不是想冷静，我就是……我就是……” “你低头过来点。” 尤乾君正解释不清的时候，就听见了梅茜茜冲他招手，他迷糊地把头往梅茜茜那靠。 然后…… 温暖又柔软的手搭在了刚刚碰疼的地方，梅茜茜靠近了些，他下意识闭眼，感觉到一阵风——好像不是风，轻轻地吹在了头上。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疼吗？”梅茜茜说着话，又揉了两下，尤乾君刚刚太急，用的力气可不小，才这么一会，她手下的皮肤隐隐就有些发红发肿了。 “不疼。”何止是不疼，他恨不得刚刚是整张脸都撞上，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是猜的到，自己脸上现在估计红得快渗血了吧？ “骗人。”她嗔怪他，又揉了好一会，才松开了手。 尤乾君的手搭在头上，神情有点梦幻，他好像还能感觉到刚刚对方轻柔安抚后留下的温度—— 她按在他额头上帮忙按抚的手，很软、很暖。 啊，他在想什么啊！ “你在干嘛？”梅茜茜问，她有些好奇，对方脸色变来变去，又笑又正色的。 “没！没干嘛！”他立刻摆手否认，他绝对，什么都没干。 经历了刚刚的大脑空白后，尤乾君总算稍微回复了点镇静，他犹豫了片刻，又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所以，所以我们现在……”他的眼神好像在发光，灿若星辰：“我们在一起了吧？”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抬高了调子：“我和你，现在在一起了对吧？” 傻样。梅茜茜拖长了声音：“这个啊——”她看着对方紧张兮兮的模样，终于破功，笑着点头，“对，如果你答应的话。” “我当然答应！”他马上回话，看着她的眼神始终舍不得离开，他恨不得盯着她到地老天荒。 梅茜茜说他：“你怎么一直看？” 他厚着脸皮就应：“怎么了，我还不能看我的女朋友了？”说完这句话，他心里的小人早就嘿嘿地笑了起来，在心脏里疯狂跑圈，没个停息。 我的女朋友，这个词怎么这么好听？让他只是念叨一次，心里的幸福都快溢出来了。 梅茜茜看着一下变得“不要脸”的他，一直笑：“可是女朋友不让你看呢？” “我不管，我就要看。” “那你就看吧。” 他们好像同时中了降智攻击，如同三岁小孩一样，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肯吃亏。 “我……”尤乾君又开口，他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想起大熊那天晚上恨铁不成钢的话，忽然清醒。 “你什么呀？”她挑眉。 尤乾君咽了口口水，喉结都跟着动弹了下，梅茜茜下意识地把目光跟了过去。 他往她那靠近，低着头凑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不断拉近，连那几根在呼吸间跟着颤动的睫毛数量都能数清。 在这个气氛，这个时候，好像很难没有预感。 梅茜茜闭上了眼，手缩成了拳头，微微扬起的头，拉长了脖颈的线条。 尤乾君已经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幸福爆棚——就像，就像是转发了一万次抽奖，却始终是个旁观者，可却在今天，忽然抓住了独属于自己的锦鲤。 他和她已经靠得很近，鼻梁都快要碰到一起，尤乾君顿了顿，伸手小心的捧住了梅茜茜的脸，继续靠近—— 他轻轻地吻在了她的额头，轻柔却又充满爱意，像是在朝圣，遇到了心中唯一的信仰。 亲吻完要后退的时候，尤乾君冷静了下来，他恨不得重重地锤自己一拳，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这到底是什么小孩子之间的和谐之吻啊！吻额头究竟是什么操作。 梅茜茜睁眼，看见的是离开的唇，和尤乾君忽然沮丧耷拉下的脸，他看起来不太开心，皱着眉头很郁闷的样子。 她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两唇交接。 她吻着他，闭上了眼睛，两人靠得太近，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味道，温热的气息，和那下意识也回抱住她的手，尤乾君加深了这个吻，用力地将她抱紧，好像能感觉到两个人的心跳重叠成了一个。 对了，还有，今天的奶茶味道很甜美，甜到现在，他依旧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自然而然地分开，可目光却始终跟着彼此，没有错开，明明是该害羞的，可此时却只想笑，眼里心里满当当的都是彼此。 “我要回家了。”梅茜茜呼吸还没缓太过来，这个吻笨拙而又持久，如果不是两人都不擅长，估计能吻到地老天荒去。 尤乾君忍不住地看着她到现在还有些湿润的嘴唇，对方今天晚上涂的口红是水红色的，由于刚刚并不激烈的吻，此时已经掉了很多。 “好，那你回家好好休息。” “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她忽然道歉，“是我不好，我觉得我自己能处理，就不习惯告诉别人，我太习惯一个人，却忘了……现在已经有你。” 他也跟着道歉了起来：“不是的，是我不好，你并不是依靠着别人才能成功的人，是我有点大男子主义，总觉得明明有我，多少能帮上一点的。” 两人脱口而出：“对不起。”同时又笑。 “以后我会多把事情告诉你，我知道，你总是乐意让我倾诉的。” 尤乾君点头：“我很乖，是个只听不说话的树洞，累了……也可以靠靠。” 梅茜茜点头：“我知道的，以后有你。” “你有我，我也有你。” 两人笑做一团。 梅茜茜想够箱子，刚刚她只喝了奶茶，没吃三明治也没喝粥，一只关节分明的手横空出世，拦住了她：“怎么了？” “我带回家吃。” “没事的，这些我都能吃下！” “可我想到这些里头装着你的心意，就觉得不吃很可惜呢！”梅茜茜撒娇，对方很吃这招，一迟疑，就让梅茜茜把东西掏了出来，同今天收到的土特产放在了一起。 梅茜茜又说：“你今天才从B城回来，又坐飞机又坐车的，眼睛下都有黑眼圈了，还逞强，你可真能。” 他被说了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反复强调：“我很精神，一点都不累。” “晚上回家，好好休息？”她伸出了小拇指，要同他拉钩。 两个手指钩在了一起，“你也是，今天晚上穿得这么少，回去记得喝点热水，晚上早些睡，别老是熬夜了，也不知道我这两天不在你有没有准时吃饭，看你瘦的……”尤乾君开始唠叨。 “知道啦，唠叨老头。”她假意挥拳，气鼓鼓地抱怨。 “唠叨老头和你说再见，快回家休息吧。”他挥手，心里是舍不得的，可更舍不得她没有休息。 “好，这就走，既然要赶我走，我就走呗。”她说着话便下了车。 “不是。”尤乾君刚要解释，就看见对方调笑的脸，知道梅茜茜是在开玩笑，拿她很没有办法，只得认输挥手。 明明告别了明天还会见面，可梅茜茜走两步就一回头，往车里看，尤乾君也把车窗放了下来，任凭冷风不断往里头灌，也得守着对方离开。 稍微走得有了点距离，梅茜茜又回头，看着那眼巴巴的人，失笑，故意做出了个夸张的飞吻表情，尤乾君很配合，当即努力伸出长手一抓，将手贴到了唇上。 两人又这么看了彼此一会，终于是能好好告别，挥手再度说了再见，然后梅茜茜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拐角处，尤乾君也总算舍得关上车窗。 尤乾君靠在车椅上反反复复地笑，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比今天更好的一天，如果可以，他大概想来个跑圈拥抱大礼包，今天的他，想拥抱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他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他拿起手机，打算同大熊好好炫耀一番，才瞧见不知何时手机那装满了信息。 周岩大将军：[乾君，你最近离职了是不是口袋有点紧张？我这里还有些钱，要不我借你点？] 周岩大将军：[就……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我是想告诉你，不管开始是怎么开始的，相遇即是缘，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彼此！] 小秦：[分享文章：小狼狗当道，你要如何脱颖而出，让你的爱侣对你恋恋不舍。] 这什么跟什么呀？ 尤乾君满脸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周岩：哎，认识的新朋友没钱勾引了敬爱的领导要怎么破！真害怕领导被欺骗感情。 小秦：果然是我们茜茜姐，赛高！不行，这尤乾君看起来就很直线条，万一让茜茜姐破财伤感情了呢？ 大熊：什么傻屌好友，肯定追不到妹子，懒得理他。 == 今天的尤乾君，做梦也会笑哦。 第41章 时间还不算晚, 小区里还有不少人在散步、遛狗，倒还是一派热闹景象, 众人唠嗑打趣的声音、小型犬跑来跑去时不时的清脆叫声全都交缠在一起。 平日里见到这些场景，梅茜茜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孤独, 怀念起一家人曾一起在楼下散步聊天的场景, 可今天意外的却非常平静。 她想, 她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也许会属于她、适合她的港湾, 在未来的一天, 她艘小船也有可能会停靠。 “吾心安处是归乡。”她忽然想起这句不知道在哪看来的话, 说起来有些矫情, 却能恰如其分的形容她的心情, 她在他面前, 格外心安。 盘在脖颈的格子围巾，到现在还散发着热度，就像送围巾的那个人，傻乎乎的像个大男人, 明明被拒绝, 也不知道气馁，努力地把赤诚之心捧到他的面前。 梅茜茜已经到了家门口，她打开家门，里头又黑又冷, 当时家里条件好，买的房子面积大，可现在不只维护起来难, 在少了生活痕迹后，更是显得寂寥。 她一下收拾了突然失落的心情，锁好门便进了妈妈的房间，今天有年会，她也预先准备好了给妈妈的饭菜。 “茜茜，你回来啦！”王淑云听到门那边响动，立刻抬头看了过去，刚刚怔忪孤单的表情荡然无存，只留下满满的喜悦。 “嗯，妈，我回来了。”梅茜茜刚在看饭菜，一晃神只注意到了妈妈笑开的脸，她温柔地回应，“晚饭吃的怎么样？有没有把汤热一热喝？” 王淑云点头。 梅茜茜利索地把餐具收拾清楚，她坐到王淑云的身边，直接往对方手上一握，王淑云想闪躲，却没能躲开。 “怎么这么凉？”梅茜茜皱眉，她和妈妈都有些冬天手脚冰凉的毛病，可她特地在房间里头放了取暖器，房中又不通风，可不像客厅那么凉。 王淑云立刻小心翼翼地将脚挪到了被子里，她抽手回来搓了搓：“我刚刚看电视呢，没注意，窝在被子里就暖和了。” 梅茜茜没吭声，直接走到了卫生间里，只听见里头传来水龙头开到最大的流水哗哗声音。 一个浅绿色的大号脸盆放在了地上，里头装着三分之二盆的水，只要把肌肤靠近，就能感觉到水中散发上来的热气。 她伸出手从被子里抓到了妈妈的脚，果然一入手就凉得过分，她又是心疼，又是忍不住想要发脾气，只是很快按捺了下来，王淑云知道女儿在发火，没敢对着干，乖乖地把脚放了进去，温度适宜，才进去没多久，就觉得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梅茜茜静静地看着脸盆里由于妈妈两脚偶尔变换动作摇晃的水，忍不住发起了呆。 她在妈妈面前，是个格外按捺不住脾气的人，外人夸她的话她听过几回，他们都说她办事能力上佳、脾气温和、懂礼貌、知道处事……可这些，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她苦笑，在爸爸走后，面对妈妈生病、家里破产的情况，她只感觉心里、身上的压力山大，她开始是坐的售楼顾问，也就是所谓的卖房小姐，也吃了不少苦头，那时回家，妈妈总是神神叨叨，偶尔清醒的时候，哭天喊地的叫着爸爸，想要往窗外、阳台跑，精神不清醒的时候，又大吵着要给爸爸打电话，非把爸爸叫回来不成。 梅茜茜一开始是耐心的，她知道妈妈的痛苦，可耐心是会耗尽的，尤其是在压力快把人逼垮的时候，她看着妈妈，歇斯底里地发过好几回脾气，好像在越愤怒的时候，人就会自动启动无差别伤害技能，她越是能找到伤害别人的方法。 她记得吵得最凶的那次，她静静地看着妈妈，松开了她身上的链子，走到了阳台边上，那个她的父亲曾经趁着她们不在时一跃而下的地方。 “你是不是想要我也去死？”梅茜茜那时没说假话，直接爬上了阳台，坐在了栏杆之上，只等着一跃而下的解脱。 然后妈妈崩溃了般地把她从阳台上拉了回来，和她一起跪趴在阳台上，妈妈的眼泪很多，全都砸在了她做不出表情的冷漠脸上。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对，那时妈妈是这样说的。 后来，妈妈就成了一个“乖巧的疯子”，乖乖地被关在不大的屋子里，只是偶尔想找爸爸，再也不说什么寻死觅活的话。 梅茜茜有时候在想，究竟是爸爸逼疯了她和妈妈，还是她，逼疯了妈妈？ 可她太自私了，自私到只想牢牢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放。 妈妈这样过日子会幸福吗？每天被自己的女儿关起来，不见天日？如果换做是她自己，应该也会觉得痛苦吧？ 可她真的做不到放手。 不只是妈妈生病了，连她也生病了。 “怎么了茜茜？”王淑云注意到梅茜茜脸上恍惚的神情，忧心忡忡地握住了她的手。 梅茜茜坐在小板凳上，和妈妈刚好一高一低，她仰头看妈妈：“没事的妈妈，我刚刚在想事情。”她声音轻快了起来，“我打算要辞职了。” 就让她再自私一段时间就好，对不起妈妈。 “辞职，怎么了？在公司里受委屈了？”王淑云脸上的神情全是担心，说话也焦急了起来。 梅茜茜摇了摇头：“没受委屈，我积累了一些经验，打算自己创业，毕竟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 “自己开公司吗？” “嗯，再过一个月离职手续就办好了。” “这样也挺好的。”王淑云轻轻地揉搓着女儿的手，“我们茜茜，做什么都能做好，妈妈相信你，不过就是开公司会有点辛苦，有志者事竟成，当年我和你爸爸创业也挺辛苦，后来不也成功了吗？”她说起梅中华有些恍惚，却迅速略过，“只不过妈妈的经验都过时了，也帮不上你什么，你只能多靠自己了。” 梅茜茜将脸靠在了交握的手上，露出了依恋的神情：“会的，我都会做好的，妈妈你知道我可以的，没有什么能难倒我。” “那是当然，我们茜茜是最棒的。” “还有……” “怎么了？茜茜要告诉妈妈呀？难道长大了，就要什么事情都瞒着妈妈吗？” “我遇到了个很好的男生，今天我们正式交往了。” 王淑云带着惊喜的轻呼：“真的吗？是什么样的男孩子，对你好吗？” 梅茜茜有些害羞的红了脸，她一点点地用语言描绘出心里的他，不自觉的唇角上扬：“他啊，如果妈妈看到，一定会嫌弃他笨的，明明书读得很多，可是却特别迟钝，什么事情到他那，就好像绕了三个圈。” 她说起他口若悬河：“他挺高，比我要高挺多，专业是计算机，现在在家里的公司帮忙，平时也挺忙碌的，不过这段时间来，每天都是他送我下班回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忙刹住车。 王淑云的声音格外温柔：“那是一个特别好的男生是不是？” “是，他特别好。” “他对你好吗？珍惜你吗？是个懂得负责任，知道上进的人吗？” “他对我很好，也很珍惜我，现在一直都在努力发展他的事业。” 王淑云伸出手替女儿把被围巾弄乱的头发理了理，笑了：“那可真好，妈妈真替你高兴，妈妈也相信你的眼光，你的判断，爸爸知道了，也会很替你高兴的。” 梅茜茜先笑，又一愣，忽然有些伤感。 王淑云轻轻地抱了抱女儿：“真的，宝贝，妈妈真替你高兴，希望他会是你对的那个人。” “会的妈妈，我也很开心。”两人不约而同的回避开了梅中华的话题，只是依赖地靠着彼此。 梅茜茜意识到了泡脚水温度的下降，忙结束了这点温馨的时光，继续收拾了起来，她不知道忙忙碌碌的她，后头总跟着一道怅惘的眼神。 …… “大熊，我和她在一起了！” “我知道，谢谢，你已经说了第二十五遍了。”大熊忍无可忍，甚至想要挂断电话，若不是尤乾君过几天就要成为他未来的领导，他一定不给对方面子。 “哦，我已经说了二十五遍了吗？”尤乾君应了声，“那既然你都听了那么多遍了，再听我说一说也不打紧，你知道晚上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来，听我细细道来。” 又来了！大熊面无表情，默默地把手机音量降低，只隐约听得到是否有人在说话。 尤乾君在讲述了第三十遍晚上唯美的告白经历后，终于满足了自己满心的快乐，刚刚他回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亲爹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大拥抱——当然，这被他爹给立刻挣脱开了。 他开心的想要和他爹分享他今晚的喜悦，可对方只是冷眼看他，迅速逃脱回到房中。 代沟！这一定是代沟的问题。 不过不打紧，他还有大熊，于是这个电话，就这么打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所以你还有什么事吗？”大熊听到那面没动静，为了避免被发现自己根本没在听，忙抢话。 “你说要用什么姿势公开恋情比较好？”尤乾君很烦恼，“我总感觉，我们单位项目组的同事老想给她介绍对象……” 大熊看了眼时间，娇娇就快给自己打电话了，终于是懒得应付尤乾君：“我觉得呢，这个问题你还是和弟妹商量下比较好，男人，要学会尊重自己喜欢的人，对吧？” “你说的也对。”尤乾君稍微冷静了点，“对了，要不我再和你讲讲今天晚上的细节？我刚刚好像太激动，漏掉了不少。” “……啊，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电话进来，不和你说了，拜拜。”大熊生怕对方开讲，不容分说挂了电话，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尤乾君听着对面的那些忙音，总算躺在了床上，这一消停，压着的那点儿疲惫劲全都涌了上来，他打着哈欠，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迷迷糊糊地往手机那按了按，发送了信息，带着笑进去了梦乡。 [晚安，我的女朋友，好梦。] [我的男朋友，你也晚安。] 第42章 年会上的风云变幻, 余波深远，整个新城集团上下沸沸扬扬, 底下部分组建的私聊小群，几乎没有不讨论这件堪称年度大戏的事件的。 这不仅给集团众人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还实实在在地造成了颇为重大的影响。 营销部的两根顶梁柱即将离职, 集团只能先从人力、总务两个科室掉了副职过来交接, 赶鸭子上架效果并不好, 调动来的人对营销部的日常工作不太了解, 学得吃力, 可若要越级提拔, 又不太符合集团的规范, 只能由秦副总压阵, 强行稳住局面，勉力接收工作。 王建树面对的，则是鸡飞蛋打的局面，那日吴海言同梅茜茜联手摆了他一道, 他身上一下背上了无能、抢功、逼走下属、无能无德的标签, 饶是王泽海试图力挽狂澜，也没能顶住董事会的压力，只能把他又调动到了总务科那去顶空缺。 这对于王建树和徐副总两人的筹谋，可以说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王建树在集团的几个领导面前，都留下了不堪重用的印象，就连王泽海, 也因为丢了面子颇多怨言，现在他面临的形势颇为险峻，除非他能在总务科做出成绩来、又或是王泽海一意孤行，强行压制众人不同意见，否则绝无可能顺利上位。 总务科可不是当初林总监被人挖角后，山中无老虎的营销部，总务科负责人在集团里也是老资格，八面玲珑，和谁的关系都不差，王建树想要取代他，可以说是难上加难，其次总务科里的员工不算多，大多也是集团未来中层干部的储备人才，想要像从前一样轻易掌控、使唤他们，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即使再难，王建树也只能忍，他终于开始过上了正经上班的日子，只是混了这么些年，哪怕当年有点能力，现在也已经荡然无存，更别说总务科的工作模式和他从前了解到的全然不同，他只得加班、加班再加班，仅仅去了不到一个月，他已经瘦了整整一圈。 辛苦并不代表完美。 王建树虽是把自己熬瘦，又累得每天回家倒头就睡，可还是把事情干得错漏百出，总务科的负责人可不打算替他擦屁股，每回一出事，利索地把他推到台前立成靶子，任凭所有炮火都往他那打。 王建树在公司里受到委屈，作威作福习惯了的父母可不依，两人一起跑到王泽海家闹了一场，直说这做亲戚的不厚道，没能好好照顾他们的宝贝儿子，再加上前面的种种事态，终于让王泽海也开始有些恼起了王建树，王泽海一变冷，王建树当即慌了，他再不敢抱怨，压着父母，如同老黄牛般地干着，可惜为时已晚。 …… “你们确定要走了？”秦副总叹了口气，这几日来他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好些，“何必呢？去哪不受委屈？工作可不就是这样吗？” 他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可在看到两个他颇为器重的下属同时拿着离职信过来的时候，依旧心神激荡。 “嗯，谢谢秦副一直以来的照顾。”吴海言已经将两人的离职表放在了秦副总的桌上，表格上都只差秦副总的签字。 梅茜茜站定在离办公室有些远的位置，鞠了个躬：“谢谢秦副那么久以来的照顾和提拔，不过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她很感激秦副当年对她的器重和提拔，可是人心易变，周围的环境更是风云莫测。 秦副在表格上签了字，递给了两人，他关切地问：“你们辞职以后要去哪？”他之前没细问过，不过他心里猜到，两人估计找到了同一个下家，才会来这么一场联袂演出。 “我们会一起合作创业。”梅茜茜笑着道，吴海言点了点头。 “创业？”秦振海情不自禁张开了嘴，他皱紧眉头，“现在经济形势这么不好，你们跑出去创业？” 他用力拍了下桌子，恨铁不成钢：“新城哪里不比创业好？十个创业九个倒，还有一个赌运气！”他压下了心里的那两句抱怨，他真是对创业这个选择嗤之以鼻，新城可是一个堂堂的上市公司，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只要巴着这颗大树，稳定是不成问题的，怎么会选择去搞什么创业。 吴海言没生气，他耐心地道：“秦副，这件事我们也一起筹谋了挺久，你放心，我们都不是冲动的人。” 梅茜茜也点头，说了些话调节气氛：“以前我们不是常说吗？要有职业规划，我和老吴都不想永远打工，创业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好选择，秦副请你放心。” 被这么一安抚，秦副倒是说不出来了，他挥挥手：“成吧，你们就去试试吧，毕竟还年轻，还经得起波浪。” “谢谢秦副。”两人道谢完便一起走出了屋子准备收拾好东西直接离开，这一个月来，他们已经把该交接的工作整理得差不多，至于对方学不会的，也留了工作流程在那。 门关了，两人的身影终究消失，秦副揉了揉额头，靠在椅子上，他对两个下属很器重，也很看好，对他来说，两个人都离开的结局他从未想过。 新城是个好公司！你们会在这找到你们的未来！ 他被人力邀请过好几回，去给新入职的员工做入职培训，开场白的第一句话总是如此，他坚信新城具有良好的企业文化、健康的员工氛围、光明的发展前景，可他终究只是个下属，集团的一个决策、一个变动，对下面的影响太过深远，和王建树、徐副轮番打完对台的他，摸着良心，似乎也无法再次说出这句话，就连他，似乎也产生了质疑，未来的新城，还会是那个他为之骄傲，奋斗了大半辈子的新城吗？他给不出答案。 走了也好，起码成功失败，都是自己创造，而不是握在别人的手中—— …… 吴海言和梅茜茜有说有笑，脸上的表情都挺轻松，他们两人性格大不相同，唯有一点很一致，就是开弓的箭不回头，做了就绝不后悔。 两人在办公室门口分开，各自准备开始收拾东西，说是收拾，也不过就是拿纸箱，毕竟两人早就着手收拾东西的事项，随着离职时间的逼近，办公室中早已是空空荡荡。 “茜茜姐，我帮你拿东西吧。”周岩和小秦跟着梅茜茜走了进来，两人的表情均有些难过。 都说人走茶凉，梅茜茜和吴海言还没走，营销部就有人开始态度疏离了，不过他们倒是不觉得奇怪，一是现在的职场关系，均是职场事职场毕，大家都是同事情，私下没有太多交流；二是他们走的方式挺激烈，和他们靠得太近，怕在新领导的面前吃瓜落。 也唯独有几个能力十足，已经被接任领导当做核心培养的，才能无所顾忌地像从前一样和他俩凑在一起，就像周岩和小秦。 “不用。”梅茜茜轻笑，她的东西统共也只有面前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纸箱大小，里头均是些不重的小文具，并不需要有人帮忙，“你们以后要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升职，当然，有任何问题，也很欢迎和我联系。” “好。” 周岩忍不住问：“茜茜姐，你打算要去哪工作？” 梅茜茜也不隐瞒，直说出口：“我和你吴经理打算去创业，当然，你们愿意去投奔，我们也欢迎。” “创业？”两人做出了和秦副一样的反应。 梅茜茜笑着点头：“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现在正打算和你们吴经理一起去开创新的地图。”她抱起纸箱往外头去，回头道，“别送了，不要搞得那么煽情，S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们总能再会。” 两人顿足，没跟上去，只是道了声告别。 工作后才慢慢知道，告别常有，后会无期。 …… 两人拿着箱子往外走，均是看着这熟悉的大楼感慨万千。 “梅经理……不好意思，叫习惯了，是小梅。”王建树刚去外面办完事回来，就撞到了拿着箱子的吴海言和梅茜茜两人，“还有老吴。” 他状似愤懑地抱怨：“这怎么办事呢？虽然离开了，不也是咱们集团的前中层干部吗？居然连箱子都得自己拿。”他摇头，可演技不行，不经意间依旧露出了得意嘴脸。 他这几天憋屈得厉害，也就现在能在这两人面前逞威风了，自是控制不住情绪。 梅茜茜和吴海言对视一眼，两人均是失笑出声，摇了摇头，现在跳脱开新城环境的他们，越发地觉得王建树像个滑稽的小丑，也为当初被他用权力、关系打压得有苦难言的自己很是不值。 “王经理，哦不，应该是王职员。”梅茜茜温柔一刀，王建树被调任过去到现在还未被正式任职，只是承担副职工作，“我们既然离职了，也不劳您多费心了，毕竟您可是前途光明，日理万机呀。” 王建树脸当即黑了，他现在风雨飘零，前途未卜，每日忙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杂事。 吴海言也道：“王职员你可得早点拿出当初磋磨人的那点本事，没准明年你依旧是年会之花呢。” 王建树悔不当初，搞不懂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来找撩拨这两人，他黑着脸转身就要走，身后还回荡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 吴海言：“我在这要预祝王职员节节高升，完成从职员到集团总裁的完美逆袭，毕竟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王职员做不到的嘛！” “这可不能乱开玩笑，哪怕是我这种快离开的人，可都听说了，新城几个大股东都对未来总裁人选心中有数，我好像没听过关于王职员的传闻。”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职员和别人不同，他身靠大树好乘凉，只是……” “只是靠自己，自己不会倒，靠大树，哪知道有一天天打雷劈，反倒成了个引雷针呢？” 王建树越走越快，站在电梯口便死命按着上电梯的按钮发泄脾气，他气急败坏，可又没什么立场辩驳，毕竟现在两人均已辞职，他这个前同事，若是继续死缠烂打，反倒会留下难听名声。 他现在只能祈祷对方离开新城后混得不入流，终有一天，终有一天他要在他们面前，洋洋得意，把遭到的羞辱尽数还回。 吴海言和梅茜茜看着彼此，又看看终于进入了电梯的王建树，同时笑出，笑了笑，两人均是正色。 两人的步子同时停在了新城的门口，向前一步，是冬日里温暖的阳光和寒冷的空气，后退一步，则是开着暖气，装修精致的大堂。 他们没犹豫，同时走出，只是又回头，深深地看了大堂一眼。 从今天开始，新城已经是过去式，可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第43章 “我们去公司看看？”吴海言搭话, 他所指的公司自然不是新城。 梅茜茜略有些犹豫，她顺着往公司对面的老位置一看, 果不其然又看到了尤乾君的座驾，今天是工作日, 她再三拒绝了尤乾君要来接她的想法, 可对方只说这是个特别的日子, 非得来, 她还没下楼, 就已经猜到了对方一定又坐在车上等人。 “怎么了？”吴海言顺着梅茜茜的眼神往前一看, 当即一愣, 他不是爱八卦的人, 从没听过梅茜茜恋爱的传闻, 这下一看，倒是有了些猜测，他故意挤眉弄眼，“怎么, 有人等啊？” 梅茜茜瞥了他一眼, 淡定应道：“嗯，男朋友在等。” 吴海言有些好奇，不过他这个年纪了，也不是非得刨根究底挖八卦, 只是笑笑：“真羡慕你们年轻人，朝气蓬勃。”他又说，“那今天就不去公司那看看了, 明天直接过去？” “你等一下，我问问。”梅茜茜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打电话。 “我和老吴想去公司那看一下，你要不要先去忙？”梅茜茜拿着手机便问，“对，就是前两天你载我去的那里，你先去上班吧，我可以做老吴的顺风车。” 她同电话那头的尤乾君说了两句，终于还是节节败退，颇为无奈地看向了吴海言：“老吴，我男朋友说载我们过去，要不你就一起？” “行。”吴海言干净利落地答应，跟在梅茜茜后头，他还不忘开点玩笑，“我这是三轮换摩托，头回做豪车，也算是沾了你的光了。”男人都爱车，他一看的车后的标志就认出了牌子，难得能蹭回好车，他也忍不住做个厚脸皮的人，再者，他之后要和梅茜茜合作，也算是先互相多接触了解探探底。 梅茜茜笑着开了后座的车门，跟着老吴一起进了后座，这也算起码的礼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坐着，就连说话也不太方便。 “吴经理好，茜茜，你们手续都办好了？”尤乾君回头往后座看，随手把主驾和副驾往前调整了些。 吴海言没作声，可脸上那震惊的神情已经将他的心声泄露无疑，他错愕地将左顾右盼，目光反复在梅茜茜和尤乾君之间逡巡。 “老吴，这你也认识的，我的男朋友，就是之前我们部门的尤乾君。”梅茜茜头回在认识的人面前介绍尤乾君，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 “好的，好的，我认识的……”吴海言前言不搭后语了起来，“你们郎才女貌，很合适的！” 尤乾君听着梅茜茜的介绍，挂着笑探身伸手同吴海言握手：“吴经理，你好，我是尤乾君。” “我现在可不是吴经理了，以后我和小梅一起合作开公司，你就叫我老吴就行。”吴海言立刻接话，他这下已经缓过了心情，在心中埋怨了几句自己刚刚的失态，这年轻人谈恋爱，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不就是上司和下属搭配吗？多得去了，哪这么值得震惊。 “嗯好的，那我现在送你们过去。”客套完了，尤乾君便发动了车，送两人到公司那去。 吴海言和梅茜茜这一个月来没停歇过，两人之前攒下的年休假挺多，轮着请假去工商局等地方把开办公司的手续给办齐全了。 公司的名字是从二人的名字取的，叫做茜言广告公司，二人各出资一半，共同管理公司，办公的场所租用的是淮海区的万成写字楼24楼C。 两人术业有专攻，在公司的筹备上，也稍微做了点分工。 公司的整体设计图、效果图是由梅茜茜做的，而具体装修布置采购则落到了吴海言的头上，吴海言人脉很广，经验也比较丰富。 “看，这就是我们的公司。”吴海言身后跟着梅茜茜和尤乾君，他颇为自豪地介绍着，自打装修开始，梅茜茜便没插手，这也是对方头回看到公司。 公司整体的色调是以清新的浅绿、纯白、浅灰为主，入门的前台处，便选用的是白色的背景墙、银灰色的前台桌，墙上特地找人设计的“茜言”二字很显目，看起来也很有设计美感。 入门左拐，便是公司的办公区，公司租用的区域并不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工作区是整齐排列好的白色人体力学座椅、灰白色为主的工作桌，桌上均放着小小的多肉植物，梅茜茜当时做效果图时只为了整体效果，却没想到吴海言连这都配了上去，这要她颇有些讶异。 除去一整面的落地墙，公司中还包含着五间房间，开放式的休息区域、占地最大的会议室、内里分割成两间的洽谈室、存放资料的档案室和用简单地半墙面分割开来的领导办公室，几乎将每一个小空间都利用到了极限。 梅茜茜看得有些心潮澎湃，茜言的整个公司，还没有新城集团的营销部大，细看装修也比不上新城的用料讲究。 可这并不一样。 她的手搭在办公区的桌上，新安装的电脑屏幕上都还贴着防尘膜，整个办公区尚未有什么工作气息。 她抬头看着尤乾君，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着便说：“这儿是我和老吴的公司。”她比平日里说话都要欢快点，若是她和吴海言单独来这，估计她只会笑着点头，和吴海言分享点心情。 可在尤乾君面前，她却格外的想撒娇炫耀。 她看着他，又说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很大：“以后这就是我们发家致富的地方了！” 尤乾君看她，眼神宠溺，若不是吴海言在旁边，他想他会给她一个拥抱，他只是格外温柔地回答：“是的，这儿真好，以后我就看着吴总和梅总你们两事业有成，财源滚滚了！” 吴海言嘚瑟完了，又拍了好些照片发给妻子，转了一圈回到了这吃了好大一口狗粮，明明两人什么都没做，可这之间的氛围，要人一眼就能看出。 “好，就承你吉言了！”吴海言朗声笑道。 “对了老吴，咱们招聘的前台、员工，差不多明天就到。”招聘的岗位需求表是二人一起制定的，具体的招聘过程则是由梅茜茜拍板，两人共招聘了六名员工，一个是前台兼任招待，另外五个则不太相同，有负责文案工作、粉丝群里管理运营、数据分析的、还有擅长设计的，均是为了之后的营销工作做准备。 吴海言点了点头：“老沈明天也来，我和他说定了。”梅茜茜负责牵线，沈东和吴海言很有共同语言，两人在最近对未来沈东的账号发展方向聊了不少，吴海言手上又有许多地产方面的资源，一拍即合，沟通工作也就落在了吴海言那。 “对了，还有医院那边那个项目，需要招标吗？还是咱们直接和医院签署协议？” “走协议，后天吧，我让我老婆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到医院那边同办公室那做个协议，之后摊子铺开了，再另外招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这几天工作进行了拓展研究，而尤乾君早就识趣地退到了旁边，没多掺和。 他倚靠在前台的桌边，远远地看着梅茜茜和吴海言在那讨论，情不自禁地跟着笑。 他很喜欢她总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并不会因此自卑，只是越发地被鼓舞，告诉自己，努力地在未来某一天，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他也相信，这个未来，不会太远。 …… “好了好了，我就不耽误你们小年轻恋爱了。”吴海言同梅茜茜说完话，便看到尤乾君在后头乖乖站着的样子，“今天都好好休息，明天见。” “好。” “就别送我回去了，我自己叫车，我刚好要去买点菜。”吴海言今天没开车出来，原本就打算叫车回家，他可不想做电灯泡。 “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用，接下来工作可要忙活起来了，到时候可就没这样的机会好好说话咯。”吴海言笑着便应，没打算继续客气，笑着挥挥手先下了楼，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是不是等累了？”送走了吴海言，梅茜茜走到尤乾君的面前。 “不累，就等了一会。” “听起来很无聊吧？” “不会。”尤乾君犹豫了会，伸出手抓住了梅茜茜的手，他错开眼神，看着地面，“我们也走吧。” 梅茜茜仰头看他，只能看得见他露出的下颌线条，她用了些力气在手上，紧紧地握住了对方，“好，我们走吧。” 哪怕是在锁门的时候，她依旧没有放开那只手，只是半倚在那人边上，念叨地说些什么。 “你最近工作室怎么样了？你上回和我说的那位，大熊来了吗？” “嗯，来了，最近我们打算自主开发一个APP，框架已经搭建完成，只差美化了，也会搭载在小程序的上头。” “那挺好，我现在就要开始期待你们的项目上线了。” “会的，很快的，请梅总放心等待，保证完成命令。” 话说了很久，可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却始终紧紧，没有放开。 第44章 忙碌起来的时候, 总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的快，一晃神的功夫, 已经过了许久。 “梅总，这是医院要做的宣传册材料。” “梅总, 吴总去海威那头谈项目了, 他吩咐我把项目书给您看看。” “梅总, 昨天医院那边提出他们有个和医药公司合作的新活动, 时间比较赶, 希望我们多配合一下。” …… 梅茜茜每回一上班, 基本上就开始连轴转, 吴海言在公司里主要负责外勤、外出谈项目, 她则主要倾向于内勤, 把握全局。 茜言和医院的合同谈得很顺利，成功承包了医院的对外宣传营销工作，包括平时部分广告物料的设计、产出，宣传网站的搭建、网络舆论的管理等。 一开始吴海言同梅茜茜是打算主要做网络营销这方面, 可接连而来的机会, 要他们只得线上线下并行。 出乎他们二人想象的，一切都很顺利，项目一个接着一个来，钱也不断地往口袋里进, 可这忙起来，真有点要命，公司虽然在招人期就主要以有经验、有资质为标准, 可终究还是资历太浅，没人坐阵，恐怕早就出了不少疏漏，幸运的是这些问题梅茜茜和吴海言还能解决，随着时间流逝，这公司也渐渐走上了正轨。 “海威的项目书、宣传册材料先放在这，医院的活动我们跟进一下，如果涉及到场馆的布置，老样子，找风潮那边合作一下，确认下医院的预算，做个报价表给他们……”虽然来的事情多，梅茜茜倒也不急不躁，一件一件地处理，她应和完后，刚刚还挤挤攘攘的办公室瞬间空旷了起来。 等到人出去，她翻看着册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恐怕茜言的新一轮招聘活动，势不容缓。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她瞥了过去，瞬间有些心虚，发来信息的人是尤乾君，他用颇为可怜巴巴的语气询问：[请问我有机会得到梅总的回复吗？] 梅茜茜甚至觉得连碰一下手机都很沉重，她不太好意思的拿起手机，点进了两人的对话框，上条信息还停留在今天早上尤乾君发来的消息，对方问她中午要吃什么？他加班没空来送餐，打算直接把餐叫来她办公室。 她明明回复了的呀！梅茜茜不自觉抿了抿唇，好吧，是意念回复，最近自打忙起来，她老干这种事，总觉得自己像是已经回复了，便特别镇定自若地将手机抛在一边，得等人再发来信息追问，才会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及时回复。 其中受“灾”最严重的，便是尤乾君。 梅茜茜迅速回复了卖萌的小猫表情包，道歉三连，随手翻到上面的聊天记录，心虚的感觉越发重了起来，聊天记录里的尤乾君，像是总在一头热，每天努力发着信息，可她却总随意地回复些好、嗯、我先忙之类的话语，顶天了就是带几个卖萌表情包，看起来应付味道十足。 就连每天尤乾君送她下班的时候，她也总是累得直达瞌睡，两人说不了几句，就各回各家。 愧疚疯狂地席卷到心里，就像心脏是张纸，被人抓起来捏成一团丢在那，已经皱皱巴巴。 梅茜茜：[你今天在工作室里还是在公司？] 她发了信息，没急着等回复，只是先处理起手头上的事情，毕竟工作上的事情，不太好耽误，等到忙完了再打开手机，果不其然看到了来自对方的回复。 尤乾君：[没事的，不用道歉，忙起来都这样，我也一样！我在工作室呢，APP快上线了，现在在做前期试用。]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没起身，吴海言就进办公室了，这两个月来，不只是梅茜茜辛苦，就连吴海言也累瘦了两圈。 他单手解着围巾，满脸兴奋：“茜茜，海威那个单子谈下来了，他们接下来有个产品要上店铺，要我们帮忙做推广，预算是两百万！” “两百万？我们还吃得下来，今天早上我看了项目书，可以趁这个项目，在业内探探路。” “嗯，我和海威的老总说好了，明天带合同去和他们财务、宣传部门对接，我们先做前期策划，他们审核通过后，我们就开始正式推广。” “行，我晚点组织大家开个会，一起把策划做出来。”梅茜茜也跟着激动，片刻后脸上有些迟疑的神色。 “怎么了？”吴海言已经坐到了办公桌那，他发觉梅茜茜没吭声，颇为关心地问。 梅茜茜想了想，开口：“老吴，咱们这两个月来都辛苦了，我想是不是得再招聘一批人？” “你不说这事我也正打算说呢，我们在朋友圈发的广告挺有成效，今天又有认识的人问上来，我寻思着我们人手不太够，得补充一下。” 梅茜茜又补充：“还有，老吴，咱们是不是也得培养一两个顶得住事情的人？累倒是还好，我只怕以后业务广了咱们谁出个差，公司里就运转不开了。” 吴海言一拍桌子：“你和我想一块去了，我不怕你笑话，这段时间来忙得我是日夜颠倒，昨天我老婆还和我说呢，我都好长时间没和家里人好好说话了，事业很重要，可家里也不能全都丢掉呀。” “我之前没找着机会和你说，之前我项目组，跟了我好几年那个打算要来我们公司呢。” “那就好。”梅茜茜稍微放下了心，两人又筹划了会接下来招聘工作和公司拓展的事情，时间就已经到了十点半。 “老吴，我今天早退一会。”梅茜茜有些害羞，“我去乾君他工作室那看看他。” 老吴笑她，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颇为语重心长地教诲了起来：“你看你，是不是把工作全放在第一了？我年纪比你虚长一些，我可得和你讲讲这个道理，你要是永远把工作凌驾于一切以上呢，反而会加剧你的疲惫，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需要自己的空间、家庭、感情生活的，当工作成为一切，反而会降低你的效率。” “我就看小尤天天送你下班又给你带饭的。”他接着补充，“你要记着，感情最忌讳的就是一头热，不管是光让对方使劲，还是你自己光付出，有来有回，方是长久之道。” “好，我知道了。”梅茜茜虚心接受，“那就翘一次班？” 吴海言大笑：“这怎么是翘班呢？这是特批恋爱假！去吧，充电结束后回来。” “好的，一定完成命令。”梅茜茜敬了个礼，收好了包便离开了办公室。 …… 鱿鱼工作室是直接租住的尤家名下的写字楼，租金不高，空间很大，装修倒没费太多心思，设备上花了大钱。 “鱿鱼，尤总，尤老弟！”大熊瘫痪地靠在椅子上，关闭了刚刚还在展示APP的投影仪，满脸哀怨地看向尤乾君，“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劳逸结合？加班费给的多了不起啊，我们这都加班多少天了？” 尤乾君看着好友的模样错开了眼神，他状似腼腆地笑笑：“我也没让你们和我一起加班呀？不是按照双休走的吗？” “你居然还敢说！”大熊气极了，他瞪着尤乾君，“你拿真金白银在那诱惑，用金钱的武器攻破我们的心墙，我们能怎么样呀？” 自打一个多月前，尤乾君就像忽然打了鸡血一般，全身心地投入到新APP的构建上，甚至还同步开了另一个游戏设计项目。 他倒是没强迫大家加班，只是把加班费标准列在了旁边，每天自愿加班并完成相应工作的，根据时长、工作量给予加班费。 大家在以前的工作岗位上加班习惯了，有高额的加班补贴，几乎没有能抵挡住诱惑的，两个项目都刚开始没多久，剩余的工作量又大，便这么展开了耗日持久的加班大作战。 “你们也可以不要钱的嘛。”尤乾君很随意地说，在大熊的瞪眼下闭了嘴，他叹了口气，神情变得委屈，“我这不是，除了加班没事干嘛？” 大熊嘲讽他：“你看，你这真面目露出来了吧？自己谈不了恋爱居然率先使用无差别攻击武器？”他痛心疾首，“我已经一个月没和我们娇娇二人世界了，她天天喊着要来加班，夫妻双双来赚钱！” 尤乾君当时把他和娇娇一起挖来了工作室，娇娇文笔很好，目前在负责文案工作。 尤乾君被大熊说中心事，也跟着趴在了会议桌上：“我这不空虚孤单寂寞冷吗？” “你说，男人有什么用呢？”他可怜巴巴，“你看我女朋友，每天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可好了。” “你不是男人啊？请不要随意群体攻击好吗？是你家女朋友不理你！”大熊立刻反驳，坚决不进入没用男人群体。 “那你们娇娇为什么宁可加班也不和你二人世界？” “你！住嘴！”大熊心上被捅了一刀，他绝不会承认对于娇娇而言，钱比他更重要多得多的！ 尤乾君手伸到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再度趴回了桌上，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互捅刀呢？ 大熊忍不住叹气：“你说，对于娇娇来说，男人有什么用呢？”意识到他自己情不自禁和尤乾君说了同样的话后，大熊终于是长吁短叹不再吭声。 尤乾君瞥他，不吭声，他还想知道问题出在哪呢！ 女朋友太爱工作了怎么办？这简直是个无解的问题。 第45章 “你今天中午不去和女朋友吃饭了？” “不去了。”由于尤乾君趴着, 声音听起来也有点不清楚，“早上你们不是说这个会会开比较久吗？我怕耽搁了她吃饭。” “那你不叫餐给她？”大熊好奇地追问。 他印象中那个总是迟钝得厉害, 情商约等于零的直线条舍友，早就在他来S城之后彻底翻盘, 尤乾君对梅茜茜的悉心照顾和体贴, 要他这个“前辈”也自愧弗如。 说到这, 尤乾君的情绪更低落了：“她说今天和同事出去办事……”刚刚他开会到一半就收到了梅茜茜的信息, 她说不用叫餐了。 他倒不是因为不能叫餐就心情差, 只是近来对方越来越忙, 他生怕这忙着忙着, 她就习惯没有男朋友的生活了, 毕竟他当初进公司的时候, 可听周岩他们普及了一番梅茜茜心中只有工作，没有谈恋爱的精彩事迹。 “要不，中午和我们吃饭吧？”大熊精神了起来，忍不住偷笑, 起身拍了拍尤乾君的肩膀, “我和娇娇中午一起吃，我不介意多你一个人。”难得有机会和尤乾君炫耀一番，他可不想错过，天知道他的听他们的恋爱故事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 尤乾君刚想妥协, 抓在手上的手机震了震，他漫不经心地一看，整个人腾地跳起来。 大熊惊愕：“你干嘛？请你吃饭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尤乾君整了整自己衬衫上的领结, 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我就不和你们吃了。” “行，那你别忘了吃饭。”大熊倒是觉得没什么，耸耸肩就要出去，可还没走出两步，却被尤乾君死死地抓住了袖子，动弹不得，“你干嘛？又想和我们吃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午饭怎么解决？” 大熊忽然有些警惕，上下打量了对方忽然容光焕发的模样，当即摇头，否认三连：“没兴趣、不想问、不想知道。”可向来文弱的尤乾君，此刻力气尤其的大，哪怕他抖了抖手，也没让对方松开。 “没事的，我知道你想知道的。”尤乾君神情不自觉地写满了嘚瑟，“那什么，我家茜茜今天打包了饭菜，要来公司陪我吃午饭，哎，也没有早点和我说，可能是担心我最近太忙吧，毕竟我和她说了今天要加班的。” 又！被！逮！到！了！大熊面无表情，在心中疯狂辱骂对方这种强行塞狗粮的行为。 “哎，她最近也比较忙，公司那边刚开办，天天加班忙碌得不行，可我这也忙起来，她就开始担心了，你看，还非得来给我带饭，怕我拒绝，都把饭菜打包好了才告诉我……” 大熊飞快地打断他，皮笑肉不笑：“那你怎么还不快点下去接她？别让人家久等了。”他现在怀疑自己是遭报应了，想起自己当初是寝室里头一个脱单的人，在寝室座谈会，顶着大家杀人眼光大肆炫耀的自己，只能感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不，现在的魔音绕耳就证明了这个道理。 “哦，她刚刚和我说还有十分钟才到，她叫车来的，还有时间。”尤乾君看了眼时间确认，像是开屏的孔雀般嘚瑟个没完，“对了，我还没给你说她买了什么，我不是挺喜欢吃咱们街口那家面吗？可是叫餐都不送，她特地跑过去打包了才过来……” “哦。” “这样多辛苦她呀，还打了两趟车，我得和她说，下回可别这样了，真是不听话。” “哦。” “……她差不多要到了，我就不和你多说了。”尤乾君注意到时间快到了，立刻松手，“下回有机会再和你说说。”他对着会议室的落地窗稍微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准备下楼迎接自己的午饭。 不好意思，我再也不想听了。总算被放过的大熊一脸丧气地走出会议室，却发觉娇娇的工位上空无一人，他满脸问号地看来看去，总算逮到了人询问。 “娇娇他们组中午一边吃饭一边聊APP内置文字呢！好像去的楼下的西餐厅，你不知道吗？”对方收着文件要离开，满脸茫然。 “我知道，哈哈，我给忘了。”大熊一拍脑门，只是离开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的憔悴。 工作是什么，有用吗？他恨工作！ …… 尤乾君以最快速度挤在人群里下了电梯，远远地就看见梅茜茜站在大堂那，就像是偶像剧中常用的说法，她恍如自带光圈，哪怕是在众多人群中，也是最闪亮，让他移不开眼的那一个。 “让你等久了。”他跑得挺快，到了她的面前。 “不会，我刚好到，时间刚刚好。”梅茜茜笑着应，她其实站了一小会，她知道他向来喜欢提前时间等她，所以特地把时间报长了些。 尤乾君喘了口气，走在前头带她上楼：“我带你到工作室看看。”他自己没注意，他的口气一下昂扬了起来，“我去过你公司参观，这回，也带你看看我的公司。” “好。”梅茜茜想了想，主动地往前走了两步，牵住了他的手。 尤乾君没回头，可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带着满满的嘚瑟和开心。 他紧紧地牵着那只手，可能是因为刚刚在外头吹了点风，还有点冷，这回功夫已经被他捂得暖和了起来，他从未如此嫌弃自家员工的数量少，居然从楼下到楼上一个都没遇到，难道他们就不想看看老板娘长什么样吗？他像是个小孩，拿着宝贝招摇过市，别人不乐意看，他还想就地打滚。 可有时候，一切总是事与愿违，一直到两人进了鱿鱼工作室，依旧没遇到半个员工。 “你怎么啦？”梅茜茜注意到尤乾君满脸不开心。 “没事，没什么事！” “真没事？” “真没事！你来了，我心情特别好呢！”尤乾君立刻带上了笑容，不就是没得秀恩爱吗？没事，来日方长。 他稍稍带着梅茜茜看了圈工作室，里头的员工尽数去吃饭了，现在空空荡荡的，比起当初茜言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凌乱，桌面上的稿纸铺开成一片，他生怕梅茜茜饿着，很快介绍完毕，便引着他进了办公室。 梅茜茜一愣，那只刚刚还紧紧握住她的手忽然松开，她往前头一看，憋着笑容差点笑出了声。 尤乾君的办公室可比外头乱多了，先不提桌上那堆得老高的文件夹，就说这地上，不知为何还放着一打没位置放的稿纸，旁边立着投影仪，靠墙的地方也放了些零零散散的大小东西。 尤乾君松手就跑，为的就是去收拾，只见他手忙脚乱，把东西随手一捆，塞在墙角，东西越堆越高，垂垂欲追。 “我最近比较忙，也没时间收拾，文件又比较多……”他说的倒是实话，他在家里的公司和工作室两头跑，每天都闲不下来，就算有功夫，也只会有新的文件堆上来，实在是没空清理。 他郁闷透了自己刚刚没有及时想起来办公室里文件如山的事实，他不希望在梅茜茜的心里，留下个邋遢的形象。 梅茜茜踮起脚，没认错，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我们先吃饭，吃完我们一起收拾一下吧？” “好。”他立刻答应，乖乖地落座在刚刚清理清楚的桌子前，只是这张老板桌很大，两人坐在两头，距离很远。 不过纵使他心里诸多遗憾，面上也始终如常：“你今天怎么有空了？忙完了吗？” “忙完了。”梅茜茜已经把两人的面都开封了，去店里打包的时候她特地提了要求，把汤面分开，所以此时没有坨得太过厉害。 “是不是排队了很久？” “没有，我去得早，没等多少个人就轮到我了，你快吃，饿坏了吧？”她看他，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我也是难得给我们尤总服务一次呀？” 尤乾君被她逗笑：“我怎么不知道尤总的地位这么高了？我只知道尤总一心只向梅总。” “梅总很开心。”她应，应完后也有些不好意思，登时低头，“快吃面，看你最近趁我没注意都偷偷瘦了。” 尤乾君声音都带着些笑意：“尤总声明，他没有偷偷瘦，是光明正大的瘦，只是有人都不关心他。” “没有不关心。”她陡然歉疚了起来，“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 “没关系，尽快补回来。”他冲着她笑，“现在就可以开始关心了，嗯，这样，现在关心十句，晚上关心十句，明天关心十句……” “吃你的吧！”她故作恶霸状瞪他，两人却都笑出了声。 “好好好，一起吃。” 明明办公室里空间挺大，却生生有了些二人独处世界的幽静氛围，哪怕因为桌子拉开的距离稍有些大，两颗心却始终靠在一起，几日来的少联系，好像丝毫没形成隔阂，那一点隐患也在尤乾君的退让下消融无踪。 吃过了饭，两人很快开始了收拾办公室的日程，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可在两人这，这道理被推翻了。 “敬爱的尤总，您能去旁边坐着吗？”梅茜茜的袖子已经挽了起来，她叉着腰瞪他。 尤乾君立刻背着手，往后退了两步，由于他好久没和梅茜茜亲近，此刻恨不得自己变成个挂件，挂在她身上，格外离不开，反而成了帮倒忙，时常堵着梅茜茜想移动的路线。 “你去坐着。” 他摇头，不吭声，头回露出点死皮赖脸的劲头。 “梅总，请您大发慈悲通过我帮忙收拾办公室的申请。”他像是个小学生，举手打报告。 梅茜茜露出冷酷面孔：“不行。” 他执着举手：“难道你要这样浇熄我的热情小火焰吗？” “你确定想帮忙？” “非常确定！” 梅茜茜忽然笑着走了过去，拉着他到了饭前他堆的文件山那：“那好，请你现在把这些文件分成有用的、要下发的、没用的……按照你惯用的分类，分成几堆，然后把没用的拿去找个碎纸机碎了。” 这和尤乾君想的不一样，他想的明明是两人凑在一起，一个递东西，一个收东西，而不是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还是说你想休息？”梅茜茜盘着手，挑眉问他。 “我不想休息，我收拾。”尤乾君终于认输，乖乖地蹲下收起了文件，余光看着梅茜茜走回了刚刚的位置。 他忽然想去找间灵验的寺庙求个签，怎么他的计划，十个八个不通呢？ 第46章 尤乾君的办公室虽然杂乱, 可里头大多是文件，收起来也挺快, 时间还没走过半个钟，两个人就已经基本忙活完毕, 梅茜茜做家务也有挺多年, 虽然大多是自己摸索, 可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个熟练工, 顺便把尤乾君有些沾灰的桌子、柜角也擦得干干净净。 “喝点水。”尤乾君一开始还能收点文件, 到了后来就有些跟不上节奏, 他本性还是有些粗枝大叶, 最擅长“随便扫扫”大法, 这也是他们宿舍的集体精神, 东西只要收到检查宿舍的人看不见的地方，就叫收拾好了，打扫只要看得见的地方没有脏污，那就算打扫完了, 他最后只能乖乖站在旁边, 捧着水杯，准备随时为劳苦功高的梅茜茜端茶递水。 梅茜茜一边喝水一边调笑地看他：“我们尤总平时也不怎么收拾的嘛！” 她只是嘴上说说，心中倒没有产生什么想法，她在自己开始操持家务之前, 也只是大概收拾，一直到开始持家后，她渐渐地意识到了自己从前想法的不对, 也就学着上手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尤乾君连忙解释，“我平时在家里会帮忙洗碗，简单的饭菜我也会做，只是复杂菜色的稍微不会，不过让我看看菜谱就行，拖地、扫地、折衣服这些事情我都常干！我绝不是那种让自己老婆一个人忙前忙后，自己做甩手掌柜的人！”他恨不得立刻发誓。 梅茜茜有些惊愕地抬头看他，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尤乾君这才意识到刚一时紧张自己说了什么，他慌乱地继续说明：“不是，我不是说我们要结婚的意思！”他脱口而出后，差点窒息，“我也不是说我们不结婚的意思！” 完蛋了，怎么越说越乱。他脸上神情窘迫。 梅茜茜已经缓了过来，她故意欺负他：“那你是想结婚还是不想结婚？” “我想结婚的！”他犹如军训报数般回复得抑扬顿挫，嗓门很大，声音又陡然小了下去，“就，等到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对吧，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当然不是现在。”他生怕自己的话有歧义，继续打补丁，“现在我也觉得很好，不过要按照你的意愿。” 他心中恍如有一万匹野马奔腾而过，难道这就求婚了？甚至情不自禁地，他已经开始模拟对方答应后他要如何带人去见家长。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不逗你啦。”梅茜茜忙转移话题，她回身看桌上的文件，“刚刚收拾的时候，你不是说想给我看看你做的app吗？” 他心里的滋味很复杂，说不清楚，明明他觉得还要点时间，等梅茜茜冲他敞开心扉，再进一步，这的确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况且他也没有准备好求婚的东西……可是真的面对的时候，还是非常失落。 “嗯，对，你手机给我一下。”他努力提起精神，不想将自己的狼狈展露在她面前。 梅茜茜丝毫不知道背后的风云，她递过手机，颇带期待的看着尤乾君。 尤乾君在她的手机上捣鼓了一番，很快下载好了公司新开发的APP，由于APP还没上线，没法直接从应用商店下载，只能这样手动操作。 梅茜茜接过手机，屏幕上已经多了一个APP，APP的图标看起来挺简洁，是浅粉色打底的，上头是一条白色的波折线条，梅茜茜认得，那是简笔画的心电图模样，而两边趋于平整的横线上，分别各连着一颗空心的爱心，图标下头则写着APP的名字“一起”，看起来简洁明了。 “这是……？”她带着探寻问，在对方神秘莫测的表情中点了进去。 一开屏出现的是鱿鱼工作室的名字和logo，logo是Q版画风，一只白色和浅蓝色为主的卡通鱿鱼，头上别着一朵小小的粉红色的小花，梅茜茜不太认识花，只觉得看起来挺可爱。 等一进去，她大概就猜到了APP的功能。 “这是恋爱APP？” “嗯，算是，准确点来说，也支持闺蜜、亲属、父母子女一切关系使用，目前闺蜜、基友、情侣开发都基本完成了。”尤乾君解释，又忍不住追问，“刚刚那个logo怎么样，好看吗？” “挺可爱的。”梅茜茜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已经开始摸索起了APP的使用，同大多数软件一样，一进入就可以选择姓名、性别等，也支持自己上传头像，在选择女性后，专属男性的头像自然而然地消失，她点开系统自带的头像页，一愣。 只见那朵粉红色的小花位于首位，下头写着三个小小的字：“小梅花。” 她这下明白了尤乾君刚刚追问的原因，她回头看他，尤乾君则立刻撇开眼神。 “我很喜欢，我很喜欢这个logo，带着花的小鱿鱼。” “不对，不完整，是带着宝贝小梅花的小鱿鱼。”他目光坚定，再次强调。 “好，我记住了，会一直记着的。” 尤乾君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假装不经意地透露出设计时安排的小彩蛋：“我们特地从微博上几位挺知名的画家那购买了共计四十组情侣、亲友头像的商用版权，如果两个人选用了互为搭配的头像，则会触发小彩蛋，解锁成就。”他满脸期待地等待着对方回复。 “你快添加我。”梅茜茜已经自给自足地往尤乾君的微信上发送了邀请链接，只等着对方进入APP和她互相添加情侣关系。 “好好好，这就加。”尤乾君对APP的后台程序挺熟悉，通过链接和梅茜茜连接了关系，只见两人的屏幕上同时出现了动画，一只小鱿鱼哼哧哼哧摇摇晃晃地凑了过去，将小梅花顶在了头上——[哇！心有灵犀一点通，恭喜您和伴侣选择了同组头像。已达成成就心有灵犀1]。 “彩蛋？”梅茜茜笑着瞥他。 “嗯。” 她继续摸索余下的功能，尤乾君他们事先准备了很久，配备的功能也比当下的软件更为完善，由于程序员大多是做游戏出身的，这软件中也带着很重的游戏痕迹。 首先是可以自己设置日常任务，不仅可以添加系统内自带的普通任务、还可以自行设定、编写任务，每日可根据完成情况进行打卡，领取鱿鱼币，换取情侣头像、皮肤、甚至金钱等奖励。 “你们系统怎么赢利？”梅茜茜有些担心的看了过去。 尤乾君笑着往后指了指，APP中设有一个专区，叫做[想和你一起做的一千件事]，顶端可以进行搜索，也可以选择自行编写发表。 其中包含了一起去旅行推荐的地点、民宿、餐馆，一起玩游戏中推荐的游戏纸牌、情侣礼物推荐等等。 “这个是我们程序员提出的想法，他在谈恋爱的时候，有点选择恐惧症，时常不知道两个人要去做什么、要去吃什么，我们已经和线下点评软件、网络购物平台达成了合作，在我们这做内置广告，不过广告我们都会经过实时筛选，也签订了合同，不会出现粗制滥造、浑水摸鱼情况。”尤乾君绝不承认，这个想法是他自己提出的。 “嗯，那挺好，不过现在签约的还不多吧？日活没提升上。” “现在还不多，不过接下来做一下推广应该能跟上去，市面上这类APP不算太多。”尤乾君补充，“我们同时兼容小程序，也可以使用网页版打开，只是网页版兼容相对差一些。” 梅茜茜之前没有用过同类软件，可仅仅是试用这会功夫，她就有些着迷，她看着成就折叠里头一系列的未完成，强迫症便蠢蠢欲动了起来。 “你们还有活动？” 尤乾君点了点头：“嗯，我们和两个大型支付平台沟通，做了个心愿储蓄罐的项目，严格来说，项目都是挂靠在他们平台上的，开通之后，两人可以共同往里头放钱，非强制性的，可以看到两个人的捐献进度，存进去的钱也根据平台的理财项目给予最低的利润，如果是家庭关系的，可以三、四甚至往上一起存钱。” 他们做了个活动，叫做“每天一块爱”，每人每天存入一块钱，1314天后，将会由鱿鱼工作室往两人的储蓄罐中投入1314元，如果两人没能完成打卡，钱也只不过是各自回到账户中，没有损失，也可继续打卡，不过就没有工作室给予的爱情长跑补贴了。 对于家庭用户，则有名目相同，具体细则略有偏差的活动。 尤乾君说起自己的项目来头头是道：“在我们预算中，这个1314会是不小的投入，但也可以增加用户的粘性，对于我们的广告效益并不低，而且我们APP是鼓励用户更长久的在一起，根据以后的使用情况，我们还会在APP中设置分享吐槽的功能……” “这是个很好的项目。”梅茜茜看着他镇定自若对自己项目自信满满的样子，忍不住夸他，“我觉得会成功的，一定会，你们很用心。” 尤乾君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笑，他有很多话想要同她说，只是项目还没成功，就被憋在了心里。 她是他的缪斯，项目也是从她和他的恋爱中得到灵感，可以说，因为她，才有了这个项目，他期待有一天，项目获得良好的收益后，他可以骄傲地告诉所有人，是因为他深爱的人，他才有了那么多的灵感。 当然，他也绝不会承认，他炫耀欲爆棚的。 梅茜茜忽然又低头捣鼓了什么，朝着他亮出了手机：“你怎么还不完成任务？” 尤乾君看手机，通知栏那刚发来了提醒[您的恋人小梅花刚刚添加了一项日常任务，请立刻去完成吧！]，点开后，他止不住脸上的笑。 [日常任务：爱要大声说出来，今天的你对恋人说我爱你了吗？（0/1）] 梅茜茜仰头看他，脸上的笑收敛不住：“我要先做任务”，她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尤总，我今天特别爱你。” 尤乾君往前迈了一步，抱住了她。 “我不只今天、明天、后天，我每一天都好爱你。” 第47章 “我想……” 梅茜茜抬眼看尤乾君：“想什么？” 总算从自己开发的APP那夺回了女友的注意力, 尤乾君松了一口气：“我想把APP的网络营销工作委托给你们，新开发的APP需要推广, 我们工作室在这方面都没有经验。” 推广、营销，这两个名词看起来挺简单, 可实际包含的内容却很广, 说轻松了, 无非是找粉丝多的博主挨个敲敲, 厚着脸皮问句接广告吗？可说复杂了, 这其中还涉及到了复杂的计算考量, 成本核算、粉丝变现能力、博主粉群等。 鱿鱼工作室的成员均是尤乾君曾经合作的伙伴、同学、导师介绍的师兄弟等, 众人专精技术, 对于宣传一无所知。 “我们公司刚起步, 坦诚而言，目前在APP推广上还没有相关经验。” “没有经验可以从这次开始。” “我和你在一起，并不等同于我们的工作绑定在一起。”梅茜茜很冷静，“你现在是工作室的领导, 你们是甲方, 应该更理智地对广告公司的能力进行考量。” 尤乾君不同意：“可我并不觉得茜言比别的公司差。” 对他而言，这个APP是特别的，不仅是创业后的第一件作品，还是一份特殊的心意。 “事实是, 它确实比不过别人。”梅茜茜伸手挡住了尤乾君的嘴，不让他反驳，“现在比不过, 不代表以后比不过，我对茜言很有信心，可它现在才刚起步，你不能感情用事。” 感情上，她很幸福，理智上，她却不能接受。 尤乾君忽然笑出了声，热气一下打在了梅茜茜的手上，要她忍不住微蜷了下手，他伸出手将梅茜茜的手抓了下来，声音依旧缠绕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梅总，你感情用事了。” “我没有。”梅茜茜皱眉看他，“我很冷静。” “切。”尤乾君挑眉，“你确定你没有感情用事？” “我没有。” “那如果是别的APP公司拿着项目找上门，你会拒绝？” 梅茜茜哑口无言，愣神地看他。 尤乾君微弯了腰，靠她很近，轻笑时轻吐出的热气，都带着些灼人的味道：“梅总应该以公司的利益为重，项目方捧着钱上门怎么能拒绝呢，还是说，你觉得我们的项目太差，烂泥扶不上墙？” “不，你们的项目挺好的。”梅茜茜先驳斥了后一句话，她打量着靠得很近的这人，这段时间来，好像不只是她，他也像是坐火箭一样飞速成长。 “既然我们的项目不错，那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尤乾君背着手，语调轻快，“我并不觉得一定要找多大的公司推广才能成功，你和吴总的能力我都很清楚，我也相信你们不会敷衍了事。” 他摊手：“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你啊……”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句话，梅茜茜不由得伸出手指点了下对方的额头，“任性。” 尤乾君一把抓住对方调皮的手：“为什么不能和自己的女朋友任性一次呢？”他接着解释，不希望梅茜茜认为他不专业，“工作室在这方面的人脉不太够，这个项目我还不想动用爸妈那的资源，也算是一次尝试，比起一个收费颇高的大型营销公司，我们需要的是更贴心，更专注于我们APP的定向服务。” “好，既然尤总信任我们，那我们茜言也会不负期待。”梅茜茜没觉得伤自尊，人脉本就是资源的一种，公司起步的第一单同样是通过吴海言妻子牵线介绍来的。 “那就好。”尤乾君猛然放松了下来，故作委屈的嘟囔，“我想要支持女朋友的事业，对方居然推三推四。”他随手从旁边拿了一张做过草稿的废纸，对着垃圾桶撕了起来。 “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 梅茜茜粲然一笑，她过去没客气，重重锤了下尤乾君的肩膀：“哪有你这样制造垃圾的，快不许撕纸了。”这段时间来，尤乾君成长的何止是事业，就连恋爱经验、手段也丰富了许多，梅茜茜甚至怀疑，对方每天蹲在网上恋爱博主那兢兢业业地做着摘抄笔记。 尤乾君捂着被锤的肩头故意大声说话：“哎哟，家庭暴力！太疼了，快疼死了。” “哪疼？”梅茜茜知道自己用力不过分，瞪他。 “她不爱我，她爱我！”尤乾君迅速地撕掉了一个小角落，而后将还剩余大片的纸直接丢入垃圾桶，笑得洋洋得意，“就连占卜也告诉我，你爱我。”脸上丝毫不带半点心虚。 “是啊，我爱自己的男朋友不是很正常的吗？”梅茜茜也不羞，盘手看脸皮厚过城墙的他。 他傻笑：“那是很正常，请再接再厉，继续保持。” 梅茜茜调皮，立刻立正敬礼，学着电视的模样：“Yes，Sir！”而后迎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两人笑做一团，互相分享着呼吸、温度和爱。 …… “某人还挺爱炫耀的啊。”梅茜茜嘲笑他。 两人在办公室聊了一会，梅茜茜就打算要回单位继续加班，却没想到被尤乾君拦住，对方找了些不着四六的理由，非得拖着她聊天，她一开始还挺愧疚，总觉得是自己这段时间没能好好陪对方说话，可却没看出尤乾君在“憨厚”脸庞下藏着的狐狸尾巴。 墙上挂着的时钟差不多走到两点的时候，尤乾君终于动静了，他听着外头已经开始有些细碎的声音，对着窗户理了理衣服：“茜茜，我们走吧，我开车送你到办公室。” 梅茜茜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也稍微整理了下衣服，准备回公司，却被尤乾君接下来的操作给惊住了。 对方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当然，这也没什么，牵手对于两人而言是常规操作，而后拉着她从办公室里走出去，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轻轻咳了咳，抬高了声音：“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今天刚好来工作室看我，不过时间不太巧，下回再正式地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 刚刚才睡醒、或是刚回到办公室的众人瞬时活了过来，众人均抬头往这看，眼神中还带着点迷茫。 梅茜茜侧头看着尤乾君，忍不住有点想笑，她明明才想身边这人在这段时间里成长了很多，可其实抛开一切，心底还是那个大男孩。 嗯，还是个特别爱炫耀的大男孩。 “未来老板娘好！”立刻有识趣的人大声喊。 梅茜茜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人人高马大，站在一众程序员中挺显眼，她在尤乾君朋友圈看过这人，也经介绍聊过几次，对方正是大熊。 尤乾君轻咳：“那什么，别乱说啊，现在还不是呢。”他压低了声音在心底补充，不过未来很快就是了，“你们可以叫她梅总。”他倒是想让人叫梅茜茜老板娘，只是怂。 “恭喜梅总喜提尤总！左手工作右手鱿鱼，富贵成双！”这又是大熊。 工作室里的程序员们也挺配合，立刻鼓掌起哄：“请梅总早早把尤总带回家去！” “梅总，我们不想再和工作狂一起加班啦！”这声叫喊还挺抓耳，众人一听直接哄堂一笑。 “是啊，梅总，程序员的幸福春天就靠你来拯救了！我们都没时间恋爱了！” 梅茜茜乐了，她把空闲的手放在左边做喇叭状：“好的，梅总会继续努力。” 她的配合让气氛进一步抬高，众人鼓鼓掌，目送着他们俩携手离开。 “梅总，你要加快步伐啊。”尤乾君清了清嗓子，“尤总也很期待被人提走的”他转移话题，丝毫不提炫耀的事情，秀恩爱的事，怎么能叫做炫耀呢？这只是自然而然地流露罢了。 “爱炫耀。”她做鬼脸。 尤乾君被她逗笑：“对，就炫耀了，怎么不行了？我女朋友这么好，还不能让我拉出来转两圈了？况且你就没有半点危机感？我……我也是很受欢迎的嘛！” 梅茜茜瞅他：“啧啧啧，某人的工作室不是统共就俩个女员工，一个前台，一个大熊的女朋友吗？”尤乾君和她聊天的时候总是事无巨细，就连工作室的人员构成、招人工作都同她说了好多回。 她故意取笑他：“还是我们尤总魅力大过天，工作室里的程序员甘心拜于尤总的西装裤下？” “并没有！”尤乾君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说话的漏洞，万分无奈地看了眼丝毫不给男朋友面子的梅茜茜，当即投降，“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想炫耀。” 他故作哀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光明正大的有个名分。” “公司到了。”梅茜茜没回尤乾君的话，“晚上见，我先去忙了。” “嗯好，别太辛苦了，我下班就过来。”尤乾君心里有点失落，但没说什么，只是冲她挥手。 他看着梅茜茜的身影消失在大楼入门处，叹了口气，尤乾君没生气，两人恋爱并不算太久，不想那么快告诉身边的人，也挺正常。 尤乾君刚准备发动车，就感觉自己的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他往那一瞥，看到的是新城同事发来的n条微信。 [牛了！你把老大骗到手了？] [……不知道要说啥，祝你们百年好合，好好地珍惜老大！] [没想到啊，小尤，我只想高呼66666！] 什么情况？ 尤乾君迷茫地打开了手机，心跳如雷。 就在一分钟不到前，梅茜茜发了条朋友圈，配的图是不知道何时拍的他开车的照片，文字写得很简单，就三个字“我的他”，下头的点赞、评论已经占了好几行，看不完。 尤乾君感觉脸有些僵，他微侧头，看着车前镜，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笑却没有发现。 他默默地在相册里翻来覆去地找，精心地挑选了一张梅茜茜和他的合影，那是他们第一次去看电影的时候拍的，黑漆漆的影院里，梅茜茜吃着爆米花，他傻乎乎地看着她。 “我的她。” 第48章 梅茜茜在发送这条朋友圈之前, 就能预料到之后的波澜万丈，毕竟她回国后这几年, 一直处于空窗期，认识的人帮忙搭了几回线, 她都没有同意, 现在不声不响地生出个男朋友, 估计能要好些人大吃一惊。 “恭喜你, 小梅。”吴海言第一时间刷到了这个消息, 一等梅茜茜进办公室, 便祝贺起来, “外头那些小年轻, 刚刚有没有和你说两声祝贺？”他指的是公司的员工。 梅茜茜点头, 她刚进公司，就收到了好几声祝福。 “是不是很快要成好事了？我可得准备红包。” “还没那么快呢！”梅茜茜听懂吴海言的弦外之音，当即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摆手, “估计还要很久。” “行, 现在和我们以前不一样了。”吴海言口气带点感慨，他结婚的时候，还是父母牵线相亲的，双方看对了眼没多久就进入了结婚礼堂, 可不兴恋爱这一套。 梅茜茜转移话题：“对了老吴，乾君他们工作室有个APP要推广，委托给了我们公司, 我把项目书发你邮箱。”她刚刚让尤乾君往邮箱里发了项目书，忽略掉那几乎炸屏的信息，将邮件转发到了吴海言那。 “我看看。”吴海言立刻开了邮件，他嘴上没停，“小尤还挺照顾我们公司生意，这回可是托你的福。”他知道梅茜茜不是因私废公的人，挺安心。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鱿鱼工作室做的还不太专业的项目书，沉吟了片刻：“不过我们公司，在这方面是不是……”他是真把自己放在了梅茜茜长辈的位置，担心因为这个项目让俩小年轻起什么龃龉，否则为了公司的利益他肯定一口答应。 “我们公司在这方面没有足够的经验和资源。”梅茜茜解释，“我以前经营公众号的时候，有不少网络推广的资源、人脉，这些能派上用场，我也和乾君沟通了我们公司的短处，他表示他们可以接受，当然，我们也会在费用上稍微有些退让，算是双赢。” 在这个项目上，茜言是“赔本赚吆喝”，降低利润，扔出探路石，做几个成功案例，这也是刚起步的公司常做的；而鱿鱼工作室则是降低成本，获得最大效益，双方各退一步，携手共赢。 “行，晚点我们开个会，做项目。”吴海言自是懂梅茜茜的意思，他们前期做的几个项目，都将利润压得很低，只为了先做出点名堂，他说完话便继续浏览起文件，完成堆积的工作。 梅茜茜也是这下才有时间看起了刚刚轰炸来的信息。 微信没有特别关注的功能，她早在两人渐入佳境的时候，就将尤乾君的对话框置顶，以提醒自己不能因为工作全然忘记了对方——事实证明，这置顶只不过是骗自己的把戏，忙工作的时候，依旧是该忘就忘。 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尤乾君对话框上的提示，点进去的她蓦然被逗笑。 对方用的不知是什么摄影录像，还是表情拍摄功能，只见一个Q版的男孩大头，在那有声有色地念叨着，嘴巴一张一合。 [恭喜尤总喜提名分，从此以后左手美人右手鲜花，人生赢家！] [我也是宣誓了主权的人了！从今天开始，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说我是你的男朋友了，嘿嘿。] 明明都是个工作室的老板了，还这么幼稚。 她想的是埋怨的话，可眉眼之间全是笑。 [尤总在此发誓，从此以后任打任骂任批评，一颗红心向梅总，万千敌人不动摇！] 什么肉麻打油诗，好像她真会打他骂他似的。 [茜茜，我今天真的好开心，你开心吗？] 就在梅茜茜看着微信实时吐槽的时候，尤乾君又发来了一张“直男自拍”，是他在车上拍的，角度清奇，向来清瘦的脸在他惊人的拍摄技巧下，瞬间大了两个size，可照片上头的满满笑容，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感，又叫人只想跟着笑。 [拍的很丑！]梅茜茜立刻回复，可却悄悄地存下了照片，设置为两人聊天的背景图。 [T-T] 梅茜茜看着那傻乎乎的哭脸颜文字，虚点了两下，像是点在那人的身上。 [虽然很丑……可是我很喜欢。] [今天我也很开心。] [链接：您的恋人像你发来了日常任务完成确认邀请，请尽快给他爱的回应吧！] 梅茜茜带着好奇点了进去，这才发现尤乾君在这点工夫可不止秀了恩爱、拍了绝丑自拍，还把APP内的日常任务设置的七七八八，刚刚被置顶的日常任务是[SMILE！你的恋人今天也让你开心了吗？为了他笑一个吧！]，她按照之前看的打卡教程，往上头的方框那打了勾，满屏飘满了爱心。 屏幕上端弹出尤乾君发来的信息。 [我想每天都对你说我爱你，我想每天都让你开心。] 她的心脏跳动得厉害，似乎迫不及待，马上要蹦跳出来。 梅茜茜忽然明白，什么叫做“对的人”，她甚至觉得，哪怕就这样和这个人走下去，她也不会后悔、遗憾。 那颗因为曾经受伤沉寂了许久的心重新雀跃了起来，在爱中痊愈。 …… 每天晚上，两人总要恋恋不舍一番才能分开，这夜也是一样，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粘腻又甜蜜，恍若空气中都飘荡着糖果的香甜味道。 梅茜茜一直到回家时，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下去，笑得太久了，脸甚至有些觉得僵硬，路过客厅时，对着柜子的反光，她还能看见自己弯起的眼睛。 上一次这么开心，好像已经暌违已久，今天的她确实很幸福。 “妈，我回家了。”梅茜茜进了妈妈的房门，一如既往放下包就开始忙活了起来，许是今天心情大好，时不时地还哼一两句歌。 王淑云看了过去，温和的眼神在女儿身上打转：“茜茜，今天遇到了什么好事吗？妈妈看你很开心。”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陡然变得成熟的女儿，脸上挂的笑容一直很标准，嘴角上扬，笑不露齿，可笑意从没进到眼睛里。 但今天，不一样。 “嗯，遇见了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愿意和妈妈说一说吗？” 梅茜茜利落地把手上最后的工作做了个收尾：“好，我马上收到东西，等等和你说。”即使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依旧记着得先把房间清理干净，刚开始一个人忙家务的那两年，她最常犯的错误就是干一会歇一会，时常歇一歇，就懒得动弹了，后来她有了经验，什么都得一鼓作气，干到结束。 她很快把房间打扫干净，洗了手走到妈妈的身边，已经离她进家门这么长时间，到现在她的心里依旧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好了，现在忙完了，可以开始说了。”王淑云拉着女儿一起坐在床边，她牵着女儿的手，温柔地拍着。 “我……”梅茜茜红了脸，她倚在妈妈的肩头，“我不是和你说我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吗？”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妈妈提这个话题了，可她依旧很害羞。 “嗯，妈妈记得，小尤是吧？” “妈，他真的很好。” “怎么个好法？”王淑云问。 “他让我每天都很开心，每次和他说话，我就想笑。”梅茜茜说着这些，声音里全带着温柔和笑意，“他让我觉得，日子好像有了盼头，太阳又升起，开心的一天又到了。” 她在外人眼里，是无所畏惧的女强人，在认识的人心里，是打不倒的小强，可只有梅茜茜自己知道，藏在心里的那个小姑娘，多脆弱，多狼狈，得逼着自己爱自己、爱生活，才能在这艰难的世界努力生活。 尤乾君就像一道光，忽然照入，让原本被灰色填满的世界，逐渐鲜艳了起来。 “那可真好。”王淑云抱着女儿，“妈妈真为你开心。” “所以……” “所以什么？”王淑云迷茫地看着女儿的侧脸，对方抿着唇，脸上都是踌躇，她拍了拍梅茜茜的肩，“妈妈听着呢。” 梅茜茜犹豫了片刻，看着妈妈，终于开了口：“妈，所以……你想不想见一见他？” 这句话对她而言，并不是一句能轻易开口说出的话。 梅茜茜的家庭，对于她来说，是道长久的、没有愈合的伤痕，几乎每天，还未结痂的伤口都会继续撕裂、再度出血，甚至，她在家庭上有些不可回避的自卑，这自卑并不来源于对父母的怨恨，只是……只是没法面对，她以为时间可以冲刷掉一切，可经年之后，她依旧没法面临血淋淋的过去。 但今天，她主动打开了门，想往外迈一步。 哪怕是那么丑陋、那么狼狈的她，也想让他看上一看，因为她本就是如此。 “我当然愿意。”王淑云回答得很快，她眉眼全是开心，“妈妈怎么会不愿意呢？” 她脸上立刻有些担心，打量着自己：“可妈妈现在太丑了，又瘦，以前的衣服都不太合身了，会不会给你丢脸。”她露出的手几乎可以被称为“爪子”，无非是皮包骨，镜子里的脸，也没了多少肉，有时看起来，甚至能吓人。 “不会的，妈妈，你在我心里一直都这么美，他也会和我一样爱妈妈的，我相信他。” 王淑云没被女儿安慰住：“你得给我买几套新衣服，等衣服到了再见面，最近我得多吃点。”她脸上蓦然迸发出了满满的生机和期待，平时她总是应付式的用餐，此刻也变得分外重要了起来。 “好好好，我给你买。”梅茜茜单手搂着妈妈，一手已经拿着手机打开了网络购物软件，给妈妈看起最近网上时兴的款式。 真好，她有妈妈，也有乾君。 一切都在好起来。 第49章 梅茜茜敷上面膜躺在了床上, 由于她处理了点手头的工作，此时时间已经有些晚,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熬最深的夜, 敷最贵的面膜, 她向来贯彻得很规范。 即使在刚刚最忙碌的时候, 她依旧抽了点空, 同尤乾君说了声晚安, 对方知道她在忙, 就先休息了, 下午几乎要引炸手机的信息她大多回复完毕, 对于祝福一概是回复笑脸表情, 追问尤乾君具体情况的，她直接打马虎过去。 明明今天发生了诸多事情，忙个没停，可直到此刻, 她却依旧神采奕奕, 精力十足。 心里装的满满当当的东西，大概叫做幸福。 想到要带尤乾君到妈妈面前，她就有些踌躇，现在想来, 她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冲动，万一呢？ 她说不清心里害怕的“万一”是什么，只是一想, 心都跟着一颤。 她紧紧抓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梅茜茜往那一瞥，有些怔忪，出现在通知页面的是她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朋友苏珊，她们当初同进同出，关系很好，可在她回国后，忙碌、生疏以及圈子的不同，早就将这段曾经称得上甜蜜的友情冲刷得干干净净。 梅茜茜上回看到苏珊的消息，还是偶然刷到对方发布在朋友圈的婚礼照片，苏珊嫁了个圈子里的富二代，在巴厘岛举办的露天婚礼，照片上有好些个梅茜茜挺熟悉的人，而梅茜茜做的，只是点个赞，发个新婚祝福，对方也决口不提邀请函的事情，回复了个笑脸玫瑰。 曾经可以凑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朋友，最后被拉开很远，一个点赞，就能概括一切，又欷歔、又现实。 只是苏珊找她做什么呢？梅茜茜疑惑地点开了对话框。 苏珊：[茜茜，我今天看你的朋友圈，你现在恋爱啦！：)] 梅茜茜：[嗯，恋爱啦！]太久没联系，就连寒暄都不知从何下手。 苏珊：[真好~人怎么样？是你回国后公司的同事吗？] 梅茜茜一怔，印象里的苏珊并不是个喜欢刨根揭底的人，可她还是挑拣着回答，没什么避讳。 梅茜茜：[算是。] 苏珊：[算是？什么叫算是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 苏珊很好奇：[那……那他家里条件怎么样？倒不是说市侩啦！只是说，你值得最好的。] 当年梅茜茜在国外时，也算是半个风云人物，她的回国，引发了圈子里朋友挺大波澜，后来她回国的原因传开，大家便也不多问，不知不觉地将她也排到了圈外。 苏珊在梅茜茜回国时和她聊过几次，忧心她回国后的生活，见证了她和赵涛宇分合的她，提议她找个外国人结婚，换个绿卡，不再回国，梅茜茜心系家中，也做不太到这种拿感情交换利益的事情，便直接拒绝了。 梅茜茜认真回复：[你放心，一切都很好，我家的事情经历了这么些年，我也处理掉了挺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他是个非常好的人，如果说我值得最好的，那我想，他就是最好的。] 苏珊追问：[可……可你家里的情况他知道吗？] 梅茜茜疑惑：[多少知道一些，苏珊，请你相信我，我对自己的事情一向考虑谨慎，不会轻易做决定的。] 苏珊这回回复得很慢，良久，她终于发来了信息：[我当然相信你，只是……] [只是……我认为你配得上更好的人。] 梅茜茜蹙眉：[我说了，对于我来说，他就是最好的，没有更好的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苏珊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她明白时间和空间能改变一个人，可把人改变成这样，未免差距也太大了吧？ 苏珊：[好吧，我说的那个更好的人，我认识，你比我更认识。] 梅茜茜：[拜托，你别和我说是赵涛宇？]她实在想不出来，两人的共同好友又和她有牵扯的有谁了。 苏珊尴尬得厉害：[你猜对了，我说的就是赵涛宇。] 还没等梅茜茜反驳，她发来了一长段的信息：[当年我们都很为你俩可惜，你们是我们公认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因为家庭的变故才没能走到一起，现在赵涛宇也已经是单身了，你还没结婚，我觉得你们更懂彼此，更像彼此的灵魂伴侣。] 梅茜茜抓住了关键词，明明是打字，却带着些嘲讽：[也已经是单身了？我还真不知道，他已经离婚了。] 二人分开后不久，赵涛宇就在赵妈妈的牵线下归国同所谓“门当户对 ”的人订了婚，听说没多久，二人就在国内、国外办了挺轰动的婚礼，那时有些八卦、想看风凉话的人还打着关心的名头慰问过梅茜茜几回，要她连应付都狼狈。 时隔多年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梅茜茜以为她会难受、委屈、痛苦，可此刻，却只觉得像是心尖上的一点小灰尘，用力一吹，便无影无踪。 她更多的是愤怒，愤怒那个曾经她真心对待过的人，变成了现在这种模样，时隔多年，结了婚又离婚，现在又托着朋友来找她，这算是恶心谁呢？ 她喜欢的人，不是这样的。 梅茜茜带着火气：[苏珊，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你就不该和我提这个人，四年前，我们的感情就已经结束了，这四年之间，我们也从未联系过，对我而言，这段感情已经画上句号，没有可能了。] 苏珊：[所以你还是介怀他当初听了妈妈的话和你分开，四年来没联系你？] 梅茜茜失态得想要翻个白眼，她觉得无法沟通。 难道对于他们而言，感情就只有进行时吗？一段感情发生了，这辈子不管过了多久，都应该被影响、束缚吗？ 梅茜茜：[不，我很爱我的男朋友，我们过得很好，我猜想你这回找我，可能和赵涛宇有些关系，麻烦你转告他，像个男人一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苏珊：[茜茜，你听我说，赵涛宇和我聊过几次，他实在没法反抗他妈妈，不得不和你分开他一直深受折磨也觉得很痛苦，他现在是一家跨国奢侈品公司中华区的负责人，年薪过百万，家里的事物也主要由他负责……] 梅茜茜犯恶心，她比谁都应该要现实，可还保持着这么一点天真。 她最累最辛苦的时候，也没打算过卖、身，她现实，可也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去拼搏。 梅茜茜：[苏珊，谢谢你的关心，可的确不必要，之前对你的关心少了，祝你以后人生美满幸福，和你相处的时光很愉快。]她以最快的速度打字发送，而后直接将人拉黑。 她大概再也不会怀念过去的朋友了，苏珊好像一下把她拉回过去，往她曾经视为珍宝的两个回忆印象上泼上了深黑色、洗不净的墨。 倒也不是伤心，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记忆里的美好，已经全部变调。 梅茜茜失落的叹了口气，又看见了置顶的尤乾君，噗嗤一声笑出，可能是刚刚网络延迟，对方更换的头像现在才显示出来。 他把头像换成了两人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拍摄的合影，不点开看，还以为是雾蒙蒙黑色一片，只有点开了，才能看到两个靠得不算近的脑袋。 她皱眉点了点头像上尤乾君的大头，批评道：“真是，把我拍的这么丑，而且……”而且半点都不亲密，可即使是这么吐槽，她还是将这张照片同样换成了自己的头像。 黑就黑，谁让这是自己的男朋友拍的呢？哪怕嫌丑，也得忍一忍，下回，找个机会再拍一张好的。 到时候再一起换上吧。 已经将刚刚的不愉快抛之脑后的梅茜茜，并不知道在S城中有一处地方，已经有人发起了脾气。 苏珊：[截图1-9，我说赵涛宇，茜茜好像真放下了，你要不……] 苏珊：[强求也没意思你说对吧？] 赵涛宇：[那个人条件没有比我好吧？我们只不过是机缘巧合错过，她现在对我有情绪很正常，我会努力弥补这些年来她受到的伤害。] 苏珊：[行吧，你加油。] 赵涛宇关上了手机，他脸上神色阴郁得厉害。 四年前，他和梅茜茜分开时并不觉得痛苦，可四年后，再真正面对对方另结新欢的现实时，他着实接受不了。 前妻的家境、人脉均优于他们家，结婚之后，她在家里作天作地，好几回把赵妈妈气得血压飙升，这些赵涛宇还勉强能忍，他最接受不了的是，前妻和他毫无共同语言。 他在前妻身上，从未找到过和梅茜茜一样，思想共鸣、共同前进的美妙滋味，有的只是鸡同鸭讲，他平生没见过比前妻更肤浅的女人，满脑子只有享受和奢侈品，每天搭乘着飞机到世界各地玩耍刷卡，甚至连丈夫生病时也不知道回家关心两句。 两人在前段时间才办了离婚手续，前妻毫不犹豫，签字就走，他丝毫不觉得难过伤心，只觉得解脱，头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便是初恋女友，梅茜茜，他拜托苏珊帮忙通个气，却没想到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听到了对方有新男友的消息。 明明当年，是梅茜茜被逼着离开，他现在回来了，她怎么能松手前行呢？ 赵涛宇接受不了。 …… “茜茜姐，有人给你送花。”公司里的氛围不错，前台一看梅茜茜进门，就带着笑招手，她指了指放在前台的一大捧玫瑰。 梅茜茜有些惊讶地接过了玫瑰，她带着笑，她还真没想到，尤乾君居然还有难得浪漫的细胞存在。 第50章 虽然没什么玫瑰情结, 可“收到心意”本身，就很令人开心, 尤其这份心意还是来自于自己珍视的人，自然是好上加好。 吴海言一进屋就看见梅茜茜在摆花, 他挑眉：“啧啧啧, 浪漫得我都羡慕了, 还是你们年轻人知趣, 说来我们老夫老妻也挺多年没互送礼物了。”他寻思着今天下班要给妻子带束花。 “老吴——”梅茜茜拉长了声音瞪他, 只是带笑的眼睛毫无杀伤力。 吴海言举手投降：“好好好, 不开你玩笑啦。” 梅茜茜这才收回眼神, 专心致志地寻找角度拍着照片, 说来她还嘲笑尤乾君呢, 她自个儿也有点手残，能把一切昂贵的东西拍得像是地摊货一样，这不，哪怕她加了滤镜, 玫瑰花也拍得不太美。 她想了想没发朋友圈, 而是先发送给尤乾君。 梅茜茜：[玫瑰花.jpg 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小感动~] 她本想叫对方下回不要送花，花这东西容易谢，又花钱，虽然以两人的经济水平而言只是个小数目, 在梅茜茜心中鲜花依旧没那么高的优先级，只是此刻说似乎有些煞风景，她便憋回了话。 发送完信息, 梅茜茜也没继续在屋子里耽搁，直接到了隔壁会议室，关于鱿鱼工作室APP的推广，她昨天已经做了初步的计划，只等开会做方案。 会议室中，一如既往是梅茜茜主导，在她有意的引导下，公司里的人也渐渐踊跃发言，敢于提出自己的意见。 “关于APP的推广，我们主要走线上，我大概和大家说一下思路。”梅茜茜摊开手中的笔记本，上头已经写得密密麻麻，下面的员工也跟着做起了记录。 “在我的计划中，我们主要以以下这几个渠道做推广，一是微博上的网红，包括且不限于APP推荐博主、情侣情话分享博主、摄影、美妆博主，这个具体考量我们过后再说；二是微信公众号；三是……”她井井有条地讲脑中整理好的东西阐述出来，“我们这回目的很明确，就是将流量转化为APP日活跃人数，APP方有一个共同储蓄的活动，还有奖金。” 梅茜茜喝了口水接着说：“我的想法是，我们要以多个角度去做推广，例如薅羊毛，软件算上奖金后，是否在小额理财上有优势？背靠主要支付软件是否更稳定？那出于情侣的角度，就要强调情侣的互动性，软件易操作……” “那我们还是像老样子，分成项目书策划编写、网络营销渠道对接、文案描写、统筹四个组，大家根据刚刚我说的思路去把材料整理出来。”开会的过程中，有不少员工举手提了建议，也给了梅茜茜不少灵感，她的思路在讨论中愈发完整。 “行！”、“明白！”，下属纷纷应和，收起了文件夹便一齐往外头走，梅茜茜和吴海言从进公司第一天开始，就将“精简会议、不说废话。”这条核心原则贯彻到底。 梅茜茜走在最后，她稍微松了松腰骨，也是这会功夫才有空看手机，她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不由自主地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茜茜，怎么不进来？”吴海言刚好抬头放松，这才发觉梅茜茜站在门口，他笑着招呼。 “我刚刚看条信息，这就进去。”梅茜茜笑着应话，只是脸上神情略带着些僵硬。 她回到了位置上，抬眼一看，就是那束由于过大，刚刚被她放在办公桌正中间的玫瑰花，这时这花看起来格外的不顺眼，她立刻将花移动到了地上。 她看着手机的眼神略有些不安和愧疚，头回遇到这种事情的她，不太自在，就在她刚刚开会的时候，尤乾君一下发来了好多条消息。 尤乾君：[……] [！！我……] [并不是我送的！大哭.jpg] 梅茜茜踌躇着不知道要怎么回，要说对不起可她也没做什么，可什么都不说，又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梅茜茜纠结了会，还是觉得道歉更好：[对不起……] 尤乾君似乎死守在微信前，秒回：[为什么要对不起？这怎么是你对不起呢？] 他接着轰炸：[我的女朋友为什么要为她魅力太大道歉呢！] 梅茜茜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稍微看了眼，发觉吴海言没看过来，略松了口气：[哪有！乱说。] 尤乾君没停歇：[明明就是，叹气，我的女朋友太受欢迎了怎么办，我要去学防狼术吗？]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立刻撤回，可已经被梅茜茜看在了眼里，她偷笑，什么防狼术，女子防狼术吗？ 尤乾君：[不行，我要马上开始去健身房练肌肉！以后追求者出现，我一个打十个。]他似乎不甘心，还附上了一张自己弓着手臂的自拍，只可惜他太瘦，那手臂上没什么肌肉痕迹，他自己也发觉，再度撤回。 梅茜茜偷笑：[不怕，我帮你打他。] 她刚刚的纠结已经被扫光，此刻只余下和对方聊天的轻快。 尤乾君：[你这话和我想的不一样！你应该说等你来保护我！] 梅茜茜笑得咳嗽了两声：[那我收回，重新说一遍，我会好好期待你来保护我的。] 尤乾君：[收到，护花使者小鱿鱼已经上线，另外申请和全世界最可爱的梅总共进午餐，可否？] 梅茜茜故作高傲：[可，退下好好准备午餐吧？] 尤乾君：[属下遵命！女王大人请安心等待小的前来接驾。] 两人聊得火热，梅茜茜这才切出微信，发现微信新的朋友处跳出了好友申请，她蹙眉一看，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陡然变差，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申请好友的微信账号头像是辆跑车，梅茜茜认不得车的款式，也没兴趣打开看，而名字倒是挺简单，单一个“赵”字，她不用多想，也能猜到申请好友的是谁。 她直接关闭了提醒没再理会，对于她而言这个人只是过去式，没必要再为了对方影响心情，脚一动便碰到了放在地上的玫瑰花，她皱着眉把花拿了起来，走到了前台那。 “这些花你就放着做摆设吧，谁要就拿去，没事。”她交代。 前台抓着花神情有些惊愕：“这花就不要了？”明明早上茜茜姐收花的时候还挺开心。 梅茜茜想想也觉得自己早上是没细想，以尤乾君和她的见面频率，又不是异地，对方肯定是直接把花给她，哪会送到办公室。 她想了想解释了下：“以后如果有通过前台送过来的礼物，就帮我拒收了，或者直接放在你们前台，我刚问过男朋友了，这花不是他送的。”她说得坦坦荡荡。 前台立刻噤若寒蝉，把花塞到了座位底下。 梅茜茜笑：“没事，不用那么敏感，下回有人送东西，就说我不收礼就行。”她没有靠吃醋来证明男友爱意的想法，尤乾君对她好，她也想同样真心地对待他。 “嗯好，茜茜姐，我待会就问问谁要。”前台点头，知道对方没生气松了口气。 …… “出来了？”尤乾君笑着抬头，他倚在车边等着梅茜茜，伸手接过了对方手上的包。 “嗯，又让你等了。”梅茜茜笑着应，直接坐进了车中，等尤乾君也坐回了位置，她便笑着问，“你怎么不问问我，花去哪了？” 尤乾君发动着车，随意地问：“花去哪了。” 有的人表面上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其实背地里已经偷偷找大熊要了一百篇战胜其他追求者攻略。 “鲜花送美人。” 尤乾君有点吃味：“美人喜欢吗？” “喜欢。” “……好吧。”他声音闷闷的，委屈得不行。 梅茜茜没忍住，趁着等人过道掐了掐他的脸：“像我这样不是美人的，就不太适合花了，适合收鱿鱼，花我送给办公室各位美丽的小姑娘了。” “真的？” “真的。” 尤乾君笑得格外傻，他好一会反应过来立刻强调：“不对，你是美人，你在我心里最好看了。” “嗯……”梅茜茜沉吟了片刻，又笑，“那就是吧，就让我厚脸皮一回，只是这个美人有点特别，对玫瑰花没什么兴趣，更喜欢做戴在鱿鱼头上的小梅花。”她一语双关。 尤乾君连开车也浑身带劲，就差笑出声，可他并不知道，从梅茜茜的角度，能多么清楚地看到他一刻没放下的嘴角。 傻子。 …… 赵涛宇手上拿着地址，这是他辗转从在新城认识的人那问来的，早上送了花，对方还是迟迟不通过好友，这要他心情好不起来，感情上他能理解梅茜茜被冷待四年后的愤怒，可另一个角度，他又觉得两人兜兜转转，能再有机会在一起，对方怎么能不好好珍惜。 “你好，请问梅茜茜在吗？”他很快找到了前台，这办公室的空间很小，还不如他所做主管的奢侈品公司一个市级分部大，要他下意识撇撇嘴，只觉得对方真是越来越回去。 赵涛宇上班的时间比较自由，一下班就来了，他之前从认识的人那问到，梅茜茜午休的时候常常加班，便也不紧不慢地过来。 “你要找梅总，她刚刚已经出去了，请问你有预约吗？”他们公司是朝九晚五，中午时常有人加班不休息，前台小姐也是在公司附近用餐，所以没急着走。 “她已经走了？”赵涛宇有些惊讶，刚想对对方的“预约论”表示反驳，毕竟他和梅茜茜是什么关系，哪里还用得着预约？可目光却一下被前台小姐脚下的那点地方吸引。 “请问，您在看什么？”前台有些不自在。 “这是什么？”赵涛宇往下头指，地板上是被摊开的包装纸，上头还放着几朵品相相对较差的玫瑰，一看就是被人拆开。 “额，玫瑰花？” 他往里头一看，在工作区里有好些桌子上摆着没有包装的单枝玫瑰，要他脸色迅速地黑了下来。 赵涛宇痛心疾首，梅茜茜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毫不珍惜别人的心意，不尊重别人的礼物？ 第51章 中午尤乾君带着梅茜茜去吃约了很久的网红蟹黄面, 二人吃饱喝足才依依惜别。 “有人来找过我，是谁？”梅茜茜放松地走进办公室, 被前台喊住后满脸茫然，有人找她是挺正常的, 不过不在正常上班时间找, 等午休的时候来, 她想不出是谁。 前台纠结地应话：“他没说是谁, 只是说找你, 后来我让他留个电话, 他说他过后再来, 直接就走了。” “……”梅茜茜一时无言, “那行吧, 之后再来，让他先留个电话。” 她不再多纠结，直接回到办公室接着下午的工作。 梅茜茜心里装着事，她中午迟疑了许久, 还是没开口同尤乾君说见母亲的事。 见家长, 在国内的婚嫁文化中这三个字具有特别的含义，一般情况而言，介绍给家长，大多也意味着是谈婚论嫁的前奏。 梅茜茜心中还不着急结婚, 只是很想将尤乾君带给妈妈看一看。 她想让妈妈知道，日子在一天天变好，她会幸福的。 她一担心说了这事, 尤乾君负担，二是……她不得不承认，她也开始有些患得患失，生怕尤乾君和妈妈的会见，反倒是会给两人带来伤害。 她要怎么做呢？ 忙碌的工作没给她多少走神的机会，根据早上会议整理出初步项目书的下属就走进来请教，她也同鱿鱼工作室负责对外联系的工作人员开始对接，准备将项目继续推进。 尤乾君申请过由他来担任对外人员，不过这想法被梅茜茜按了下去，公私要分明，她不希望因为感情的因素引发项目的波澜。 …… 尤乾君：[大熊，我刚开完会，你说的秘籍再发我一份。] 下午尤乾君没待在工作室，而是响应父亲的召唤回了总公司，刚刚才开完投资的会议，随手给大熊发了信息。 “乾君，你不看好这个项目？”尤正国皱眉看儿子，两人正并肩走回办公室。 尤正国的公司主做投资，做了这么些年，也已经很有经验，每个项目在正式确认前，单单对各方各面的审核就要费不少功夫，包括公司的项目、前景、当前损益情况、所需投资，甚至连负责人之间的股权、责任分配都要纳入考量。 刚刚在会议室中引发剧烈讨论的，是一个全新刚入审的项目。 项目是国内一家金融公司前高层辞职创业研发的，主要方向是虚拟币结合区块链，前期工作做的不错，营销和活动双管齐下，在市面上很有些名气，可要做大，需要的可是一比不小的资金。 在会议室内，众人已经针对项目讨论了几回，前两年比特币的疯狂涨势要几位高层眼红，甚至用上了“搏一把”这样的词汇，劝说着其他几位犹豫的领导。 “嗯，不看好。” “为什么。”尤正国追问，他很好奇儿子的想法，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刚从B城回来的儿子，明明还是一副天真样子，满脑子只知道他的那些程序，可现在的儿子，说起事情来井井有条。 “风险大于收益。” “怎么说。” 尤乾君和梅茜茜在一起后，每天都在阅读经济金融的书籍、杂志，也花了挺大的功夫去学习，他深知道喜欢不能支撑全部，共同的话题、爱好才能让感情更加持久，梅茜茜喜欢的，他只要不排斥，都多少了解了一些。 从一开始只能侧耳倾听，恍若听天书，到现在两人也能有来有回，越探越深。 “爸，区块链的确是个非常新、非常前沿的项目，但是，虚拟，本身就具有高风险，几乎所有虚拟币种，最近都在高额下跌，就像股票一样，这是个聪明人和投机家的游戏，我并不认为我们能掌控他。” 尤乾君边想边说：“我大概看了项目书，对方申请的资金分为三笔，一笔比一笔更高，全部投资超过了公司去年的全年总投资额，这证明了对方在这上面很有野心，这不好。” 尤正国看儿子：“有野心不是很好吗？做企业，没有点冲劲怎么能行？” “这当然很好，可我并不觉得对我们好，之前刚进公司我看过公司这几年的一些投资项目，在金融行业上，公司涉及得不多，就像爸你常说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赌局太大了，对我们来说，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尤乾君皱着眉，梅茜茜家当年遇到了寇振海，她和他说了很多关于民间借贷的事情：“这几年，多少P2P获得了高额利润，爆雷后引发众人倾家荡产，区块链这个项目刚出来没多久，就被有心人和非法集资拉上了线，事实上我也不专业，只是这个项目让我看到的不稳定性太多了。” “可不稳定常常代表着加倍的收益。” “那就回到了那句话，我们公司需要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承担不稳定性吗？”两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尤乾君回答着父亲的话，“公司现在规模很大，每一个决定不只代表着我们自己，还会影响上上下下、以至于我们投资的公司，我记得父亲你在年会上说过的。” 二人异口同声地复述了那句话：“稳中求进。”而后同时朗声笑出，两张脸靠在一起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出父子的模样。 尤乾君清了清嗓子：“所以这个项目一开始就和公司的方针不符合，太险了。” 事实上他想的比他说的还多，和这样的半金融服务公司合作，还涉及到监管、刑事责任，以及信任背书，当初听了梅茜茜家的事情，他就对这样的资金集聚抱有一丝敬畏，在没有足够的了解下，往往被惊起的风波，会比想象的大得多。 尤正国上下打量着儿子，笑得欣慰，伸出手拍在了儿子肩头：“儿子，你长大了。” 倒不是觉得尤乾君这席话多真知灼见，尤正国只觉得对方开始有了能做公司领导的责任。 公司在他和妻子的努力下，已经是茁壮的大树，他需要的不是个为大树施肥，让大树愈发丰茂的人，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安心为大树驱虫，让大树在风雨中稳定不动摇的人。 他在生意场上看多了不知天高地厚也毫无敬畏之心的二代，他们敢冲敢打，赢起来是风光无限，可一输——那是一无所有。 难得被爸爸夸，尤乾君有些害羞地错开眼神，他刚想开口，却因为爸爸轻飘飘的一句话怔在了当场。 “你的眼光不错，给我找的儿媳妇也不错，什么时候带来给我和你妈见一见？” 尤正国哪里不晓得儿子的改变是来自于哪，他很开心儿子遇到的是一个优秀的姑娘，两人一同成长，携手共进，他落座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往门那一看，傻儿子竟还站在门口发呆。 啧，这傻小子，一点都没他年轻时的风范，宠辱不惊的本事还没学到家。 尤正国心里抱怨，嘴上却笑开了花，他的儿子，也长大了，到了能承担责任的年龄。 尤乾君一直傻笑，心脏砰砰乱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足无措，反复走神。 他爸爸的意思是…… 明明爸爸只是说见一面，他脑中却浮想联翩，甚至开始想起了婚礼的规格、宾客要请多少、结婚以后生一个还是两个……就连未来女儿的房间设计都已经模拟得七七八八。 对了，女儿要叫什么呢？爱茜好像不错，只是谐音听起来会不会有点像爱钱？真担心女儿读书了被歧视呢。 尤乾君这才想起了被抛在脑后的好朋友大熊，对方发来了许多链接文章，均是如何彰显男性魅力，凸显自己，可他现在连看的功夫都没有。 尤乾君：[大熊，我问你个问题。] 大熊似乎很不耐烦：[？有话快说。] 尤乾君面带思索：[你说以后我女儿叫尤爱茜好吗？但是我担心谐音像爱钱，不太好听，以后读书时，同学叫她外号怎么办呢？] 大熊震惊：[？？？？你家茜茜怀孕了？？？？] 尤乾君回复得很快：[你胡说什么呢，没有！我是那种人吗？] 大熊冷漠的神情几乎要越过手机屏幕出现在尤乾君面前：[那你们是正在备孕了？] 他努力否认着心中的猜测。 尤乾君：[没呢！你想好多啊。] 远在工作室的大熊差点跳起来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他想多，到底是谁想多啊？ 大熊：[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还在谈恋爱，也没结婚，没备孕的，你就开始想未来孩子的名字了？] 尤乾君这才发现自己想的有点突兀，忙解释，顺带炫耀：[那不是我家里想见见茜茜吗？我就随便想了想，人要学会未雨绸缪嘛！对了，你知道见家长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我得帮茜茜准备点礼物才行，哦，忘了你没有经验。] 大熊由于长得太“大熊”，当年娇娇父母一看他的规格，总觉得他是出来混的，抵死不同意两人谈婚论嫁，这些年来二人努力抗争，好不容易才让家里松口了些。 两人现在一起在S城打拼，倒是真没见家长过。 大熊不生气，他努力心平气和地回击：[那你很棒棒哦！加油，只是我也不知道你家茜茜会不会同意见家长呢？]他们宿舍的相处方式就是互相攻击，这么给尤乾君一刀后，他立刻爽快了起来。 尤乾君过了良久，才回复：[……] 是啊，他想这么多，也不知道茜茜肯不肯和他爸爸妈妈见面呢。 至于爱茜这个名字，就再放放吧，他默默地将名字输入到备忘录，生怕自己忘记。 …… 赵涛宇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此时距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他整了整领带，坐上了上楼的电梯。 第52章 下班的点还没到, 外头的员工就有些蠢蠢欲动，梅茜茜莞尔一笑, 同身边的吴海言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他们可不是压榨员工的周扒皮老板, 只要能完成手上的工作, 准时下班完全没有问题。 “晚上男朋友又来接你？” 梅茜茜点头：“嗯, 他说他已经到楼下了。” 吴海言挥手：“快点下班吧！可别让小尤等久了。”他说话间带着些促狭。 “好, 那你也早点下班。” 梅茜茜还没出门, 就听见放在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 她瞥了眼来电提醒, 是前台拨来的内线电话。 “喂, 梅总，今天中午我和你说的那个人又来了。” “问了名字吗？” “他不肯说。”前台压低了声音，“要不我喊保安上来？不过着装看着不太像闹事的。” 梅茜茜沉吟了一会，不知道是谁故作虚张：“你让他到接待室等一下, 我马上就过去。”她挂上电话, 给尤乾君发了条信息，简要说明情况，便往招待室的方向过去。 还未走到招待室门口，梅茜茜下意识停住脚步, 她面无表情，心中却自有想法。 “茜茜，你来了。”赵涛宇率先注意到外头的梅茜茜, 他带着笑走到了门口，手上还提着黑色的纸袋。 梅茜茜上下打量着对方，不知为何，脑海里跳出来的却是“物是人非”四个字。 站在她面前的赵涛宇，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系着深蓝条纹领带，手上挂着价值不菲的名表，一副成功人士派头，大概是常年健身的原因，身材保持得很好。 四年前的赵涛宇，和他圈子里的朋友一样，对潮牌更有兴趣些，平时更多的是穿着各式卫衣。 身材没变，脸也没什么变，差的不过是衣着打扮，可梅茜茜却觉得眼前这人，遥远又陌生。 “你好赵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赵涛宇脸色很差：“你一定要这样吗？” 梅茜茜啼笑皆非，她盘手站在那，毫无动摇。 “你变了，你变了太多了！”他眼神里全是痛心、不可思议。 “到接待室里说吧。”梅茜茜绕过他，走进接待室，她并不畏惧被外人听见两人的聊天内容，可也不愿做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赵涛宇坐在了梅茜茜面前，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叹了口气，言语间带着些惆怅：“你最近过得好吗？” “我过得很好。”梅茜茜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赵涛宇想伸手握住梅茜茜的，却被她往后一退的动作直接闪开，他受伤地问：“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这么遥远了吗？” 梅茜茜没吱声，靠在椅背上，两手盘着，丝毫不给对方机会。 赵涛宇感慨：“我都不敢相信，已经四年了，这四年来，我过得并不好……” “赵先生，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梅茜茜不耐烦，她大概猜到对方要说些什么，可她一点也不想听，只觉得伤耳朵。 “等等。”赵涛宇站起来挡在了梅茜茜前头，“难道我们曾经的感情还配不上现在的聊天吗？” “对，配不上。”梅茜茜点头，找着空隙想脱身，她不乐意继续和对方纠缠这些。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梅茜茜面无表情：“我也只是不想和你聊。” “你是不是还在怪四年前我和你分开？”赵涛宇不等梅茜茜回复，自说自话，“你也知道，那时候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只能听了我妈的安排和你分开，那时候不是只有你痛苦，我也很难过。” 梅茜茜几乎要被逗笑，她实在不明白，对方真的存在“脸皮”这个东西吗？或者是赵涛宇的大脑中自带记忆美化器，把那么狼狈的分开美化成电视剧？ “现在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了，曾经我辜负了你，现在，就由我来保护你。” “不好意思，赵先生，我不需要也没兴趣。” “……你还是在怪我。” 梅茜茜几乎想骂人，她冷脸厉色：“赵先生，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骚扰吗？如果你不闪开，我会叫保安出来送你一程。” “你就这么无情？”赵涛宇神色黯淡，他像是受到很大打击，“你有没有想过，我越过多少困难才回到你的身边？四年了，我没有忘记过你。” 梅茜茜忍无可忍，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赵涛宇，你可以不要再自我感动了吗？” 她冷笑：“你做的这些，在我看来，毫无意义，我只觉得被冒犯、被骚扰。” “那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离我远一点。”梅茜茜的话像是落在地上，字字带声。 赵涛宇死死盯着梅茜茜，可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好了，我要下班了，请你不要再出现。”离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梅茜茜不想耽搁，手支在前头，避开赵涛宇，走出休息室。 赵涛宇没放弃，跟在后面，不断地说着话。 “我不相信，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我们曾经那些快乐的、珍贵的回忆，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你家当年突然遭到危机，我是没有及时地站在你的身边，可我也需要时间，我现在终于有能力帮助你、替你承担危机了，你却这么千推万阻！” “我知道，你现在找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可他能给你什么？” “我已经了解过了，他才刚毕业没多久，之前是你的下属，你和他有共同话题吗？他知道你家中的情况吗？他能为你遮风挡雨吗？他的条件比得上我吗？他会比我对你好吗？” 赵涛宇跟着梅茜茜进了电梯，那些话似乎在她耳边反复盘旋。 忍无可忍。 梅茜茜直视着前方开口：“我的男朋友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你别骗自己了，我知道你最爱逞强。” 她把赵涛宇的那些恶心话当耳边风：“第一，我从来不需要别人为我遮风挡雨，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我自己能行。第二，我的男朋友是我发自内心爱着的、珍惜的人，他自然比你好。” 电梯已经快到一楼，梅茜茜声音冷冽：“赵先生，请你不要永远活在过去。”电梯门开了，她直接走了出去。 赵涛宇被她的话镇住，愣愣地看着梅茜茜远去的身影，电梯门快关上，他连忙伸手拦住，也顾不上可能被撞到，待到电梯门一开，赵涛宇快步追了上去，他跑得飞快，很快到了梅茜茜身后。 “你现在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冷静点思考，就会知道谁对你来说是对的人！”赵涛宇不认为梅茜茜说的这些话理智，“你是想找一个人恋爱，还是想找一个人结婚？难道他比我更适合你吗？” “是。”梅茜茜转身看着赵涛宇，“他比你适合，你不要再跟着我，也不要再来找我，下一回，我会直接找保安。”她转身刚打算走，却又被赵涛宇紧紧抓住了手。 梅茜茜皱眉打算找保安，却发现有身影严严实实地把自己挡在身后。 “请你放开我的女朋友。”尤乾君等车的时候一直注意着门口，他刚刚远远就瞧见有人不断跟在茜茜身后，心下担忧的他立刻跟了过来，却发现对方拉着茜茜不放手。 赵涛宇被尤乾君压着手，吃痛只能松开，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瘦弱青年，对方身上的西装挺普通，看不出牌子，露出的手腕上带着一只机械表，他认得牌子，价值不低。 赵涛宇心情立刻变得糟糕，当猜到对方身价不菲后，他的思绪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开始觉得梅茜茜是拜金虚荣、认识了有钱男友后才把他抛之脑后。 经历了社会生活的他，不像是电视剧形容里的男反派，不问清情况直接得罪人，虽然心下厌恶，脸上却不露痕迹，伸出手问好：“你好，我是茜茜的前男友，赵涛宇。” 尤乾君表情冷淡，牢牢地将梅茜茜挡在后头，时刻警惕赵涛宇再出手：“我想，我没必要非得认识你吧？”他声音低沉不客气：“请你不要再骚扰我的女朋友。” “我只是有话想要和她谈。” “可她不想和你谈。” 赵涛宇丝毫看不见梅茜茜，被激起了火气：“我想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你没必要掺和吧？” “需要我说几遍呢？这位先生，我女朋友说了，她不希望你再骚扰她，如果你还听不懂，我可以在这念到你听懂为止。”尤乾君很冷淡，“你要明白，你这是骚扰，而不是处理事情。” 他又补了句：“请你体面点。” 尤乾君转过了身，依旧挡着梅茜茜，揽着她往车的方向走。 赵涛宇在后头忍不住又说：“你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吗？她还没和你交代吧？你可别心甘情愿当冤大头，人家骗你钱你都不知道！”他越想越气，总想这么发泄一般。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尤乾君忽然转过来看他。 赵涛宇心虚地往后一退，又往前走了两步，挺直腰板：“怎么，她傍富二代还不许我说？” 尤乾君忽然笑了，越笑越厉害。 “你有毛病吧？”赵涛宇忍不住问。 尤乾君立刻冲着他抬高手：“你看到我手上的表没有？” “看到了，怎么了？”难不成要炫富，赵涛宇皱着眉，有些虚，他家条件不错，可也不至于天天挂个名表在外跑，他忍不住伸手插兜，挡住了自己那支刚买没多久的表。 “我这表，江诗丹顿的，不贵，也就一百万出头。” 赵涛宇越发觉得自己手上那支十五万的表拿不出场子了，他开始埋怨自己找了个嫌贫爱富的女朋友。 尤乾君指了指自己的西装：“这套西装也不贵，阿玛尼的，价格我忘了，也就是几万吧，鞋子也差不多。” 他伸出手往后一指：“对面那车你看到了吗？” 赵涛宇没忍住，顺着尤乾君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男人都爱车，他一眼认出了那辆车是宾利，他自己做的是辆宝马，一百来万，和宾利没得比，他不吭声。 “茜茜。”尤乾君忽然喊，“这车多少钱来着？” 梅茜茜看他，眼神有些迷茫。 “你又不记得了。”尤乾君叹气，紧紧地抓住了梅茜茜的手，“每回你给我买东西，你都不记得价格，我之前说了，要等公司发达了还你钱，这什么时候才能算清楚呀？” 尤乾君看向满脸错愕的赵涛宇：“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他叹了口气，“我又没本事帮茜茜，我这一身行头，全是茜茜替我置办的，这不，前段时间她才给了我一千万起步资金，我办了个游戏工作室。” 他脸上写满了“你可真不识货”：“谢谢你，要不我现在怎么能遇到这么好的人呢？你继续努力，估计你下回分手的女朋友，又能闯出一片天。” 尤乾君说完话立刻拉着梅茜茜就往车的方向走：“以后你可得及时喊我，你看，如果我不及时来，难道你就不要我了，去养别人了？” “真是的，这年头什么厚脸皮的人都有，肯定是听说你现在发达了，才来抱大腿，装的呢，不要脸。” …… 赵涛宇停在后头，满脸茫然。 难道梅茜茜还真发达了？这不是包养她的富二代，而是她包养的小白脸？ 他感情上不愿意相信，可理智上却找到了种种“疑点。” 他这么千里送上门，梅茜茜却毫不动摇；刚从公司离职，就能开个不小的公司…… 他带着一脑乱七八糟地想法回了家，一切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如果梅茜茜还在落魄中，他是千里而来的白马骑士，救她于危难之间。 可现在梅茜茜发达了，还包养了个小白脸，难道他要去和小白脸竞争上岗吗？他赵涛宇要脸，做不出来这种事！ 可说到底，心里还是遗憾，赵涛宇说不出心中滋味，只觉得愈发憋屈。 …… 车门关上，二人同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尤乾君笑倒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向梅茜茜，眼神灿若星辰：“你说，我表演的棒不棒。” 梅茜茜就像哄孩子一样，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你最棒了。” 第53章 车中似乎连空气都充满了二人欢快的笑意, 这笑声持续了好一会，才渐渐停歇。 “全世界最好的尤乾君同学, 请问你想要什么奖励？”梅茜茜也趴在座位前面，侧着头看尤乾君, 目不转睛, 带着笑。 “我已经收到了最想收到的奖励。” “是最好的吗？” “一直都是。”尤乾君答得坚定, 他发动了车, “走, 让我们送茜茜公主御驾回宫。” 梅茜茜被逗笑, 差点又笑倒在座位上, 她清了清嗓子：“行, 小尤子, 起驾回宫。” “渣——”尤乾君很配合，开着车往梅茜茜家的方向去。 尤乾君忽然想到什么，趁着红灯停车，打开了车载音箱, 播放了之前在网上下载的歌, 车内的音箱物有所值，女声在车内潺潺流淌，像是回声—— “这首歌很好听。”梅茜茜听得入神，这是首英文歌, 女生的声音空灵，像是唱进了她的心底。 尤乾君开口，声音温柔：“我很喜欢这一段。”他跟着哼了两句, 稍微有些跑调，便停下了，“……你是否感受到我的心跳加速，我想要一直这样。” 他的声音很轻：“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梅茜茜的脸已经红了，她靠在窗上，余光能看到外头的行人，在几个月之前，她还是这座城市中茕茕孑立地一人，人来人往，她始终只有自己，虽然说了一万次我很好，却好像骗不过自己。 可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有些害羞，她依旧坚定地转头到尤乾君这一侧，带着温柔又坚定的笑容看他：“我更喜欢另一段。” “嗯？”尤乾君好奇。 “你的手臂是我的城堡，你的心是我的天空，拭去了我的眼泪，是好是坏，和你一起，当我降落，因你重生。”梅茜茜念得认真，不知是歌太让人动容，还是她心中的波澜太盛，眼角也跟着有些湿润。 这首歌好像写到了她的心里。 她因他而重生。 “哪有。”尤乾君害羞，“是你改变了我。” “我们互相改变。” 车很快到了小区门口，熄火后尤乾君也把音乐关停，他迟疑着没能开口，想了很久，他终于下定决心。 “我有话想和你说。” 梅茜茜抬眸：“真巧，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尤乾君有点迷茫：“什么话呢？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不得不承认，他这是在拙劣地转移话题，虽然心里打了不下两百次底稿，可真的要开口时，他依旧紧张得手心冒汗，喉咙发干。 “我……” 梅茜茜能感知到尤乾君紧紧黏在她身上的眼神，她把手握紧，似乎这样能获得力量。 她侧身朝向尤乾君那一边，郑重其事地看着尤乾君，终于是开了口：“我妈妈想要见一见你，不知道你方便吗？” 轰—— 尤乾君感觉自己的脑海似乎砸下了成吨炸、弹，只剩下轰鸣声。 “你……你的意思是？”他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我的意思是，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和我妈妈见一面。”梅茜茜认真地解释。 尤乾君张口又闭上，他激动地手足无措，神情僵硬，而他的沉默，也让车中变得有几分尴尬了起来。 梅茜茜有些黯然，她垂下了眸子，低落地说：“当然，这也只是个邀请，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尤乾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忙接口：“我没有不方便的！我什么都很方便，我只是很挫败！” “挫败什么？” “这明明是应该我来开口申请的……”他想到自己的踌躇准备就恨不得给自己一拳，每次都慢了n拍，“事实上，我的爸爸妈妈也想要见一见你，我也想见一见你的妈妈。”他说着话，脸红得厉害。 梅茜茜这才稍微轻松地笑开，她眉眼如画，眼神似水：“可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我从来都没有介意过！”尤乾君恨不得伸手发誓。 “我妈……” 尤乾君立刻回话：“那也是我妈！”嘴巴比大脑快的下场，就是说完话了，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 二人的脸同时红透了，错开彼此的眼神，连偶然地交织在一起时，也会忽而觉得敏感，慌忙低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尤乾君必须承认，他心里有这个想法，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多了，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你……” “你别生气。” 梅茜茜：“我没生气。”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那人松了口气，车厢里只有两人，连喘气的声音都好明显。 “我很愿意见妈妈……见阿姨。”尤乾君又口误，他羞窘地纠正。 “我还是得再说一次。”梅茜茜努力让自己硬起心肠，认真嘱咐，“我妈的情况，你可能印象不太深，她……” “我知道的，真的没关系。”尤乾君并不觉得让梅茜茜再重复一遍是件好事情，他至今记得两人头次坦诚心扉时，对方那迷惘痛苦的眼神，他伸出手将梅茜茜的手握在了手心，“我一开始就知道，从来也没介意过。” “好。”梅茜茜看着他点头，只是心中依旧有迟疑。 原谅她总是有些悲观，尤乾君还未见过她妈妈的样子，听和见、知道和相处从来都是两码子事。 尤乾君对梅茜茜的状态很敏感，他能感觉到对方依旧挂着笑的脸庞下，并不开心，可此刻的他并不能做什么。 他想，他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要去努力，他会证明他始终如一。 “好啦，不说了，我回家咯。”梅茜茜晃过了神，看了下时间，“你也该回去吃饭休息了。” “好。”尤乾君应了声好，犹豫片刻，便伸出手，轻轻地将对面那人揽到了自己怀里。 尤乾君稍微拉开了点距离，梅茜茜已经闭上了眼，他小心翼翼地凑近，吻落在了她的额头、她的脸、她的唇，比起热情过火的旖旎，更像是温柔地抚慰。 良久，他松开了手：“终于能见到阿姨，我这算不算是革·命快要成功？”他故意开着玩笑，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汗水，“真不容易，我还以为我还要努力五年、十年才有机会呢。” 尤乾君故意鞠躬：“谢谢茜茜公主垂怜小的，小的不胜荣幸，将万分仔细准备，争取获得太后娘娘赏识。”他读书的时候不太会开玩笑，可现在也开始学，如果她不开心，就由他来做小丑就好。 梅茜茜刚刚还抿着唇，一下破功，她靠过去，轻轻地在尤乾君的脸上也亲了口，然后在发觉对方脸上沾了点口红印子的时候大笑出声。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尤乾君猜到发生了什么，装作茫然。 “我口红沾到你了。”车上放着整盒的抽纸，梅茜茜随手抽了一张，轻柔地为他擦掉脸上的痕迹。 尤乾君蹙眉：“如果没及时发现，我回去要被我爹乱棍打死。” “哪里会。”她用空闲的手推了他一把，只是毫无力道，根本没用力。 “要惩罚你！” “罚什么？”梅茜茜已经将尤乾君脸上的痕迹擦干净，她收回了手。 尤乾君沉吟片刻，说出了惩罚项目：“就罚你现在开始必须一直很开心，不是装作开始，是真的开心。”他左右手上抬，各自伸出一根手指，撑起嘴角，做出了个滑稽又惹人笑的鬼脸。 梅茜茜的笑点像是长在了尤乾君的身上，她笑个没停，眼泪都跑了出来：“好，我答应你。”她伸出右手，做出拉钩的手势，“拉钩。” 两只手勾在了一起晃了晃，尤乾君补充：“拉钩上吊，茜茜公主必须保持开心的心情，否则明天就会变成小狗。”他还不满意，跟着大声“汪”了一声。 “好，说到做到。”梅茜茜有些不舍，“我得回家了，那咱们明天见？” “好，你路上小心，等你进小区里我就走。”尤乾君点头，今天赵涛宇的围追堵截，让他心有戚戚，他靠在车窗边，一直等到梅茜茜的身影消失才放下心来。 他在通讯录里翻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要来的电话：“喂，是杨先生吗？是我，嗯对，是这样的，我今天接我女朋友的时候，遇到一个骚扰他的人，对，可能要麻烦你们那的保安帮忙注意一下，如果那个人来了就别让他上楼，也可以直接联系我，嗯，谢谢你，太麻烦你了。”他挂了电话，总算安了心。 这位杨先生，是茜言公司租住大楼的物业负责人，和他爸爸认识，他特地存了对方的电话，以备不时之需，这回用了上。 尤乾君开着车回家，在路上总忍不住叹息。 他想到今天自己还是被梅茜茜抢先开了口，就恨不得打开月光宝盒，倒退回什么都发生的之前。 该不会，该不会以后连求婚都是茜茜先开口吧？ 尤乾君立刻压下了这可怕的想法，努力不再去想，不可能的，绝对不会的，下回，主动的人一定会是他！ 第54章 “我这衣服合适吗？”尤乾君对着镜子, 转着圈，手上拿着俩衣架, 上头挂着统共有十条领带。 大熊面无表情：“合适，很合适。” “这条领带会不会太浮夸了？看起来很不稳重？”尤乾君扯着已经打好的领带, 那是条蓝色底, 黄色斜纹星星图案的领带, 他蹙眉, 将左手的衣架撑起来在脖颈位置比划, “暗红色的呢？看起来好像又有点老气。还是说这条灰色的, 可是是亮面的, 反光会不会不太好？” 大熊恨不得以头砸墙：“都很好, 非常好, 随便哪一条都好。” 尤乾君回头，眯着眼，眼神带着几分威胁意味：“你真的认真看了吗？” 大熊刚想应付，一抬头就看见目光炯炯锁定着自己的尤乾君, 他忙扯起笑容, 站起来帮忙比划：“你不黑，肤色白，这两条蓝色的更适合你，不要选那些老气的颜色。” “是这样吗？” “对, 这条好，图案也刚好！”大熊看尤乾君继续比划，松了口气。 今个儿一大早, 他就在好友的申请下，陪同他一起去商场大采购了一番，这一律刷卡买买买的，让搭把手一起提包的大熊也累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回到了好友的家里，对方拉着他随便应付了一顿，居然开始了花式试衣服？想当初，他们都是天天两套衣服捯饬，这套脏了换那套，洗干净了换这套，哪有这么多讲究。 虽说他能理解好兄弟是见未来丈母娘心慌慌，可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大熊眼神死寂，看着面前的尤乾君，他从头到脚都很讲究，经过千挑万选换了身灰色的西装，还自己笨手笨脚的熨了熨，脚上的鞋看似只是一双普通的新鞋，大熊刚刚可眼睁睁地看着尤乾君拿新买的鞋油擦了又擦，生怕皮子不亮，唯一看起来比较随意的，就是由于换了好几回衣服，稍显比较凌乱的头发，可单单看摆在旁边桌上的直发夹、吹风机、定型水，丝毫没有值得担心的地方。 “我想想，我总觉得漏了些什么……”总算敲定了衣服，尤乾君松了口气，小心地坐在了床边，怕自己坐得太粗鲁，压到了衣角。 “什么？” “我也想不起来了。”尤乾君神情迷糊，“还缺了些什么呢？” 大熊嘴上吐槽对方，心中还是帮对方挂念，他开始翻来覆去地数着今天一大早到现在的准备工作，灵光一闪，忽然记起来了：“对了，你要给阿姨的礼物买了没有。” “没有。”尤乾君恍然大悟，他分明从前几天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备忘录，可忙着忙着不知不觉就抛之脑后。 “你啊。”大熊忍不住抱怨，“茜茜有没有说阿姨喜欢什么？我先上网查查一般上门带什么。” 尤乾君点头，凑到大熊身边，两人一起对着手机脑袋一点一点，可看着看着，开始眼花缭乱了起来。 一搜，出现在前列的是几条标题耸目的新闻“小伙送了丈母娘这个，竟被扫地出门！”，这要毫无经验的二人同时提高警惕，生怕不小心触了雷区，再往下看，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直接送钱的、也有说送钱没有新意的、有说送奢侈品的、也有说奢侈品不识货的人看不出价格以为是山寨的…… “那到底要送什么？”尤乾君求助地看向大熊。 “我……”大熊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呀！” 得，还得继续查！ …… 清晨的阳光正好，撒入家中，要一屋子也跟着亮堂。 “妈，要不……”梅茜茜跟在妈妈后头亦步亦趋，难得的神色紧张。 “妈真没事，这有人要来，总得把家里打扫干净吧？”王淑云正在客厅的沙发旁，拿着抹布擦着沙发的边缝，她边整理便教导，“你看，向这种边角地方你们小年轻都不爱擦，可要是做家务久的人，一眼看过去，最会注意的就是这些边边角角。”她把抹布翻面，能见着上头已经沾染到了诸多灰尘。 梅茜茜先点头，又摇头：“妈，我来擦，你到房间休息一下吧。” 她昨晚就和妈妈说了尤乾君今天要来的事情，一大早她刚睡醒，准备好早饭进屋，就看见妈妈坐在床边，等着她，妈妈念叨着家里很久没人打扫，对她不放心，想要到客厅来看看。 梅茜茜先头是想拒绝的，可当和妈妈对视的那瞬间，她忽然心软了，好像不只是心软，这其中还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幻想。 那束缚了王淑云几年的房门，头一次向她打开了，当梅茜茜搀着她走出房门的那瞬间，无论是她还是女儿，都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时光像是在那一刻交缠在一起。 四年多前的小女生成了现在顶天立地的大人模样。 四年多前的温柔妇人成了现在憔悴苍白的病弱样子。 王淑云回头看向女儿：“你哪行，这些东西妈都没有教过你呢。” 她继续碎碎念：“你小孩子家家，哪里懂得持家，每次肯定是面上扫一扫，看不出来脏就说完了，像是什么橱柜顶上，沙发边角，底下的灰尘，你肯定都没清扫干净。” 梅茜茜垂眸，看不出神色变换：“是啊，我都不懂。” 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有人教的，不懂的原因，无非是曾经有人替你懂罢了。 摸索着，总能学会，学不会了，糊里糊涂也能过日子，她不就这么糊涂、大概地过去了四年多吗？ “你看，像是这些东西，平时不用，就该封好口收起来，放在柜子里，否则会受潮，不能用的。”王淑云指着柜子里的东西一点点地说着。 “嗯，好，我知道了妈。”梅茜茜跟在妈妈后头，也找了块抹布，帮着擦妈妈够不到的地方，她也说不清楚，她是担心妈妈跑去哪，还是太眷念这已经很久没听到过的教诲。 “妈，你中午想吃什么？”和尤乾君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这下还有些距离，她开始追问妈妈有什么想吃的，这几年来，妈妈几乎没有“欲望”，对吃喝玩乐，毫无渴求，但凡她给的，一律吃用，绝无怨言。 “中午妈妈煮饭吧。”王淑云忽然开口。 梅茜茜的手一抖，她声音听着含糊不清：“妈妈要煮饭吗？” “嗯，中午妈妈煮，你想吃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吗？上汤娃娃菜、木耳腐竹炒白果、青椒炒猪肚……她说的一个个全都是梅茜茜从前每次回国念叨着要吃的菜。” “家里没有准备这些东西呢。”梅茜茜犹豫了片刻还是没顺从妈妈的意思。 王淑云笑着说：“没事，可以去买，菜市场或者超市都行，简单的买点，中午妈妈来秀秀厨艺。” 梅茜茜没吭声，她有点不想同意，又怕拒绝伤了妈妈的心。 “怎么，妈妈连煮饭都不行啦？” “行，那我去买菜了。”梅茜茜听到这话也不好拒绝，她挤着笑容，恍若不经意地路过阳台，把阳台的门给锁上，拔走了钥匙。 自打爸爸出事，妈妈生病后，梅茜茜就陆续把家里的窗户、阳台都请人打了锁，平日锁好钥匙一把，怎么推也推不开，就连家门口的大门，也是外面反锁，从里面打不开的。 “妈，我去了啊。”梅茜茜假意找衣服，绕家走了一圈，把几扇窗户都锁上，她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在玄关处边换鞋边往里头吆喝。 “嗯，快去快回，妈还等你买菜回家呢。” “好。”她再三确认门已经锁好，终于放了心离开，只是步子走得格外的快，好像稍微耽搁点，市场的菜就会被买完。 …… 梅茜茜今天买菜的动作格外地快，在路上她就已经算好了要购入的所有材料，几乎是一进菜市场就直接出来，紧赶慢赶匆匆回家。 一直到站在家门口的瞬间，梅茜茜依旧在喘着气，她单手撑在门口缓了缓，直到气息顺了就打算开门。 可当拿起钥匙的那瞬间，她又有些踌躇，莫名的恐惧包裹了她，她抓着钥匙的手不太稳，手心不知何时出了汗，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拿起钥匙把门打开。 “回来了，菜都买齐了吗？”王淑云听到了声响，匆匆走到门口，她身上套着围裙，刚刚正在厨房忙活，“来，我看看。” “……都买齐了。”梅茜茜蓦然放松，露出了个格外自在的笑容。 “那就好。”王淑云接过了袋子，“快进屋呀，累不累？” “不累。”梅茜茜跟在妈妈身后进了屋，然后看着妈妈拿着刚买的菜一溜烟地跑到了厨房，随着她的忙活，厨房那不断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美妙乐曲，要她刚刚如坠深渊的心越发地暖和起来。 梅茜茜冲着厨房那喊：“妈，你别着急，我过来给你搭手。”而后换好了鞋，挽起袖子，也到厨房那去。 …… “怎么样？”王淑云有些紧张，坐在梳妆镜前的她反复冲着镜子确认。 “妈，你今天可好看了。”梅茜茜拿起桌上的梳子，认真地为妈妈理着头发。 “哪好看了，哎，都老了，又瘦了。”王淑云伸手扯了扯衣服，她太瘦了，哪怕让茜茜买了XS的衣服，在她身上也显得空荡荡，“手上的皮都快出褶子了。”她叹气。 “不会的妈，咱们以后多吃点，多吃就回来了。”梅茜茜念叨着，“猪蹄、鱼皮……” “……好，多吃点。”王淑云仰头看着女儿，带笑应话。 门铃响了。 第55章 门铃一响, 梅茜茜也跟着有些紧张，她站直了身体, 扯了扯裙角，明明今天的主角不是她, 可她依旧在妈妈的要求下换了件和她同色系的裙子。 她把略有些皱褶的裙子扯平, 又冲着镜子大概整理了下头发, 便急匆匆地要往外跑, 可还买跑出去, 妈妈却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妈？” “别着急, 我们茜茜今天可好看了。” 梅茜茜的脸稍稍染上了红色, 她点了点头, 刚刚还有些着急的心情也缓了下来, 她伸手让妈妈借力站起来，挽着妈妈便一起往门的方向走去。 尤乾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心里火急火燎，明明只不过是见个面而已, 却要他紧张得胃里翻江倒海, 一阵一阵地抽疼。 万一阿姨不满意他怎么办？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晚上被扫地出门的噩梦，梦里梅茜茜眼泪连连地看着他，对他说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从此别过。半夜惊醒的他那是一身冷汗，说不出话还直哆嗦，他上网搜索了能有一圈, 想找找梦的解析，没找到，最后在忐忑中入睡，今天早上一睡醒，眼睛下面一片黑眼圈，差点没急坏他。 ——最后呢？ 他压不下去那点青黑，最后问了大熊，在阿娇的帮助下上了个粉底遮瑕，才勉强挡住这憔悴的面容。 可他就搞不懂了，粉底这东西，做得这么香干嘛呢？此刻他一吸气，就能闻到花香味。 正当尤乾君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事情的时候，关得紧紧的门打开了，出现在门后的，是梅茜茜格外娇俏的脸庞，今天她只画了点淡妆——当然，这在尤乾君看来是没化妆，身上穿的是雪纺的蓝色掐腰连衣裙，浓密的头发斜扎成马尾，随意地搭在肩头。 和平常上班时候的她不同，此时的梅茜茜身上全是属于家的温柔味道。 “你，你今天很好看。”尤乾君结结巴巴。 梅茜茜被逗笑：“你还要在外头站多久？快进来。”她拉开门，伸手要拉尤乾君进来，这才发现他手上大包小包，她忍不住问，“你买这么多什么有的没的？” “没，没买什么，就是点要给阿姨的礼物。”他支支吾吾。 梅茜茜吸了吸鼻子，像是这才注意到什么，尤乾君立刻屏住呼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退什么，你今天喷香水了？”这个味道梅茜茜像是在哪闻过，又没想起来。 尤乾君先是摇头，又马上点头：“……嗯，对，我今天稍微喷了点。” 梅茜茜没放在心上，继续拉着尤乾君往屋子里走，带着笑：“进来吧，我妈在等你呢。” “好。” 尤乾君跟在梅茜茜的身后，一进屋就把屋子里的场景、人都扫在眼里，他早做了八百遍心理准备，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惊讶、也不能露出什么表情，否则会伤了阿姨的心、让茜茜难堪。 可在看到王淑云的时候，他还是差点没回过神。 不是觉得对方吓人，只是对方比他想象的“正常”。 王淑云坐在沙发那烧着水，穿着和梅茜茜同色系的裙子，上头少了些花纹，稍显成熟，人纤细得厉害，神态镇定，眼神水亮。 梅茜茜用胳膊肘捅了下尤乾君，他立刻回过神，大声地问好：“阿，阿姨好，我是茜茜的男朋友，我叫尤乾君，你叫我小尤、乾君都可以。”他不仅嗓门很大，还立刻干净利落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王淑云早就注意到了两人的进来，在看到尤乾君生动的模样后忍俊不禁，笑着要站起：“好好好，来，乾君，来坐着。” “阿姨，你不用起。”尤乾君反应很快，立刻拉着梅茜茜过去，落座在了沙发上，他看了梅茜茜一眼，用眼神示意放在脚下的袋子，手指勾在上头，不自在极了。 “妈，乾君带了些礼物要送你。” 尤乾君接话：“嗯，阿姨我准备了些东西。”他从袋子里一样一样拿出来，解释着，“这是我爸妈朋友从东北带来的松茸、蜂蜜……这个是我托朋友买来的藏红花……这是我B城朋友给我带来的一些特产……”他一样一样地拿着，眼看就在桌上叠成了一座山。 这些礼物都是他请教了爸妈后选的，B城特产则是托刚好从B城做飞机来的师兄帮忙带的，在当地采购价值都不算高的过分，可样样是精挑细选。 “我也不太知道阿姨您喜欢什么，就什么都准备了点。”他很谦逊。 “喜欢，我都喜欢。”王淑云挂在脸上的笑没停过，她一眼看出眼前的尤乾君是个老实孩子，对对方准备的礼物也很是满意，知道对方是把她、把茜茜挂在了心上。 “茜茜。”王淑云忽然喊了女儿，梅茜茜抬头看她，“你到厨房去把这些东西收拾下，准备下晚饭，然后让乾君陪我到房间里聊一聊。” 她这几乎是指明了想和尤乾君单独聊。 梅茜茜坐立不安“妈，乾君刚来，和你单独说话也尴尬……” “妈还不能和未来女婿单独说说话吗？”王淑云板着脸，带着些严肃，“妈应该还是有这个权力的吧？” “可是妈你……”梅茜茜不肯让步。 夹在中间的尤乾君左右为难，他不想看见梅茜茜为了自己和阿姨吵架，伸出手握住了梅茜茜的手，“茜茜，我和阿姨去说说话，你先收拾收拾东西。”他稍稍在手上使了点力气，用眼神暗示。 梅茜茜抿着唇，半晌没吭声，看着妈妈的眼神终于软了下去，点了点头，收拾着一桌的东西，往厨房去。 王淑云像是也松了口气，往尤乾君方向虚点了两下，引着他到房间里去。 二人刚进屋，梅茜茜就听见房间落锁的声音，她惴惴不安，可又不想做丝毫不给妈妈空间的人，只得选择了继续忙碌，假装一无所知。 …… “坐。”王淑云已经坐在了床边，她拍了拍床，让尤乾君坐下。 尤乾君跟着坐下，他一进房就注意到了放在墙角的镣铐。 “乾君。”王淑云神情有些犹豫，先喊了他一声。 “嗯，阿姨。” “我……”王淑云下定了决定，“我想问问你，在外面的茜茜是什么样的。” 尤乾君神色莫名：“嗯？” 王淑云点了点头：“我想要知道，茜茜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你能告诉我吗？” 尤乾君觉得这请求有些突兀，可在对方同梅茜茜很相似的眼睛下，立刻举手投降，他整理了下思绪，一点点的将记忆里的她说出。 “我一开始认识茜茜，她是我的领导……” 尤乾君一点点地描绘出，他印象里总是雷厉风行、无所不能的那个梅经理，到后来独当一面，从容不迫的没总分。 王淑云像是松了口气，喃喃自语般念叨：“那就好，那就好，她过得好就好。” “……不，她过得不太好。”尤乾君知道自己说这话有些多嘴，可是他总觉得那么默认了不好，梅茜茜不爱诉苦，可他作为陪在身边的人，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一些。 尤乾君轻描淡写地把梅茜茜在公司里受人挤兑了很长时间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也打边确认过的一些对方的辛苦事情倾盘倒出。 “她很少和人说这些，可公司里的人都清楚。”房中寂静，显得尤乾君的声音格外地响亮，“我没有和她确认过到底她是过得好不好，可在我看来，在很多人看来，她一直都很辛苦。” 王淑云愣愣地听着，眼神茫然：“可是她一直和我说，她很好。” “那也许是好的吧。”尤乾君没有激烈地否认，“只是我们外人看来，任何人身处她的位置，都过得很辛苦。” 王淑云没吭声，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阿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尤乾君认真许诺，“你放心，我会好好地陪着她，不管有多辛苦，我都会在她的身边。” “你是个好孩子。”王淑云下定了决心，她从梳妆桌的抽屉中拿出了个红色丝绒外壳的首饰盒，她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而后递到了尤乾君的手中。 尤乾君接过首饰盒不知所措。 “打开看看？” 他跟着话做，听话的将盒子打开，盒子中间放着一条沉甸甸的项链，他肉眼看去，大概是纯金的？ 王淑云怀念地看了过去：“那是年轻的时候，我和他爸爸结婚的时候，一人一条带的，我的那条，会给茜茜，而这一条就给你了。” 这是？ 尤乾君机械般地转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变形，想笑又不敢笑：“这是？” “你以后要好好照顾我们茜茜，这些年她真的辛苦了。” 尤乾君几乎不能想象，他在这个时候，脑海中想的居然是，这不算是被丈母娘求婚吧？ 他心里激动，面上不露出来，手抖得和羊癫疯似的。 王淑云被逗笑，她明白女儿说的“可爱”是怎么一回事了。 “妈，乾君，你们出不出来，我收拾好了！”门外的梅茜茜挺着急，已经开始敲门，喊着里头的人。 “走吧。”王淑云拍了拍正傻乐的尤乾君，“再不出去呀，茜茜可得急坏了。” “好。”尤乾君紧紧地抓着首饰盒，生怕别人抢走般塞到了口袋里。 他是不是，顺利过关了？ 第56章 都说丈母娘见女婿, 越看越顺眼，王淑云也是如此, 她和尤乾君聊得热火，反倒把梅茜茜丢在了一边。 梅茜茜倒是没生气, 坐在旁边喝着水, 久违地看见母亲有人说话, 她心情也不错。 “……那你现在算是自己出来创业了？这也挺不错的。” 尤乾君怕阿姨担心自己工作不稳定, 他忙解释：“我同时也在家里的公司上班, 有工资拿的。”他不好说的太直白, 着急上火。 王淑云点头：“那就是说还有稳定收入？” “对的, 阿姨。” “我们家这个情况, 你和家里说过了吗？”王淑云已经把想了解的问题问过了, 终于绕到了核心问题。 梅茜茜一听这话，也不由自主抬起了耳朵。 王淑云补充：“我不知道茜茜和你说了多少，可我猜得到，她不会瞒着你, 我们家现在不太景气, 没法给你们什么支持……”她叹了口气，“按理来说，现在做父母的，多少都会给子女一些帮助, 可我和……，可我们是拖累了茜茜。” “但阿姨也和你保证，我们家不是什么狮子大开口的人, 虽然做不到给什么帮助，可也会尽量不拖累你们。” 她这话带着些暗示味道，意有所指，说的是S城人挺讲究的嫁妆和彩礼问题。 尤乾君正襟危坐，认真答题：“阿姨您放心，这些事情我家里都了解，我爸妈也很喜欢茜茜。”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说太明白了好像很奇怪，求助的眼神往梅茜茜那去。 “妈，咱们家的事情我都和乾君说过了。”梅茜茜的手覆在妈妈手上，轻声补充。 “那就好、那就好。”王淑云的神情带着怅惘。 “阿姨，请您一定要放心。”尤乾君一看对方这表情，忧心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够确切，他立即开口，“其实我爸妈也说了，他们想见见茜茜，也见见您。”爸爸提了这事后，他私下问过了妈妈，妈妈脸上有点为难，迟疑地说，总得见见茜茜的妈妈，才是起码的礼貌，又知道她家情况特殊，害怕见面反倒成了负担，便置之不提。 可现在阿姨的状态挺好，或许见个面？ 他话音刚落，梅茜茜就稍有些紧张，她眼神在尤乾君和妈妈两边打转。 王淑云放松地笑了：“行，那你约个时间吧。” “嗯？”尤乾君和梅茜茜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约个时间，我带着茜茜和你、还有你爸妈见个面，聊一聊吧。”王淑云是三人中最冷静的那个，她眉眼全是笑，柔和了瘦得有些锋利模样的棱角。 “妈……”梅茜茜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王淑云手上使了点金，认真地看了眼女儿，点了点头：“让妈做主好吗？” 尤乾君求助的眼神锁定在梅茜茜那，可她这一低头，尤乾君像是墙头草般立刻跟着摇摆：“……那成，阿姨，我和我爸妈说一声，到时候我们找个地方见一面。” “哎，好，真好。”王淑云如释重负，她拍了下腿，身上没有手机确认不了时间，“茜茜，现在几点了？” “妈，现在四点出头。” 尤乾君在心里打着腹稿，看来阿姨是要留他下来吃饭了，他昨天在网上做的攻略，这头回上门的女婿，应该要在煮饭的时候搭把手，只是他不太擅长复杂的饭菜，刀工也一般，会不会丢脸？尤乾君忧心忡忡。 “嗯，那时间也差不多了，乾君你回去和家里人约约时间，我们过后再见，今天也就不留你了，家里没什么东西能招待，我这身体也不方便出去。” “嗯，好的阿姨……”尤乾君顺着话应承，忽然反应过来，“啊？” 梅茜茜被他傻乎乎的行为逗笑，瞥了他一眼：“叫你回家吃饭去呢！” 王淑云不满意地拍了下女儿的手：“瞧瞧，这怎么说话呢？” “乾君，妈妈的意思是，今天就先不留你了。”梅茜茜被妈妈这么一打，故意装出委屈的表情，温柔地说话。 尤乾君难得看到女友示弱模样，顿时手足无措：“哎，好的，那我回去，好的，妈！”他顺着女友的叫法脱口而出就是一声妈，逗得两人同时大笑，他羞窘得低下了头。 梅茜茜笑得有些厉害，清了清嗓子：“好了不闹了，你该回去了。”她挑眉带笑的模样，是前所未有的模样，生机勃勃。 “……好的。”怎么就到了没送客的情况呢？尤乾君茫然地站了起来，傻乎乎地鞠躬，“那我就先回去了，过后和爸妈约好了时间再和阿姨您说。” 王淑云调笑道：“其实叫我妈也可以的。” “妈！” 她见着女儿红了脸，忙摆手不继续开玩笑：“当然，现在是有点着急，不闹了，乾君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小心行驶。” “好的，谢谢阿姨。”尤乾君有些木讷，和来时不一样两手空空地往门那边走，梅茜茜在妈妈的推送下也跟了过来，单手扶着门和他挥手。 “辛苦你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梅茜茜笑着送客。 “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你别送我了，回去陪陪阿姨。”尤乾君忙不迭地要女友回去，而后看着那扇门彻底在自己眼前关上。 这就结束了？ 尤乾君久久没回过神，而后傻笑起来，用力回避，憋着声音怕自己激动得欢呼出声。 他顺利通关了？好像真的是这样！ 尤乾君乐得脚步轻飘飘打转进了电梯，等到电梯门关上，他脸色忽然一僵—— 等等，阿姨说要见他爸妈，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传说中谈婚论嫁的步骤吗？可是今天的他，还是没有求婚啊？ 我还没有求婚，婚前流程就快走完了要怎么办？今天的尤乾君，依旧是如此茫然。 …… 关上了门，梅茜茜很快回到了妈妈身边，她闭着眼，将头靠在妈妈的肩膀上：“妈，今天辛苦你了，你累不累，等等吃过饭咱们就早点休息。” 王淑云也将头靠在女儿的头顶，声音轻柔：“不辛苦，今天妈真的很开心，一点也不辛苦。” “那就好……” “茜茜，妈把那条项链给乾君了。” 项链，什么项链？梅茜茜一时想不起来。 “当年那条项链陪着我和你爸爸一起过了婚礼，妈也希望，这条项链能带着我们的祝福，让你未来幸福、快乐。” 梅茜茜想起来了。 大概所有女生小时候都有向往妈妈的化妆品、首饰、衣服的时光，她也是如此。她曾偷偷抹着妈妈的口红、踩着高跟鞋，穿着拖地的裙子，挂上了妈妈珍藏在柜子里的项链，那时还被爸妈联合起来好生凶了一顿，等她哭过了，妈妈帮她绑着头发，轻声细语地告诉她，等以后她长大了要嫁人了，就会把项链送给她，那曾是她年幼时对长大的向往。 家里发生变故之后，妈妈把首饰都那去典当公司、金饰行折价卖了，她没问过，也没听过那条链子的下场。 王淑云不知何时将另一个红色首饰盒藏在了身后，她将盒子塞到了梅茜茜手中：“当然，现在款式比较过时了……” 梅茜茜紧紧抓住了盒子：“没有，妈，我很喜欢。”妈妈忽然说了这么多，要她有些患得患失，紧紧地揽住妈妈的腰，“妈，你知道吗？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没有了你，我好像孤孤单单。” 王淑云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撒娇给逗笑了，她温柔地拍着女儿：“茜茜，爸爸留下的债务还剩多少。” 梅茜茜抿着唇，脸上露出点倔强：“没多少了，我能行，妈你不用担心。”妈妈说起“爸爸留下的”这几个字，要她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可她宁可妈妈一直被骗着。 客厅中安静了许久，搂在一起的母女二人均没有吭声。 王淑云的叹气声像是拉得很长，重重地砸在了梅茜茜的心上。 她有些委屈，眼角有些湿润，脸埋在妈妈身上：“妈。” “把房子卖了吧。”王淑云忽然开了口，她眼睛里已经起了层蒙蒙的水雾，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茜茜，把这房子卖了吧。” “妈！”梅茜茜声音沙哑，她摇头，“不卖，咱们不卖。”她很害怕，总觉得松开手重要的东西就会不见。 王淑云知道女儿在担心什么，她失笑：“傻茜茜。” “对，就傻，就是傻。”她嘟囔地说，脸贴在妈妈身上不肯移动。 王淑云侧身，用了点力气把女儿的抱住，靠在她的头上，看着那个眼泪掉了一把的傻女儿，也跟着掉了眼泪：“不，咱们把房子卖了。” “茜茜，这么多年，是妈太痛苦了，一直想逃避，可是你真的很辛苦了。”她只要一眨眼，就有成串的眼泪掉下来，“妈只想着自己太辛苦了，太难受了，却忘了你比妈面对的更辛苦。” 王淑云到今天为止，想到那一天，依旧觉得天昏地暗。 相伴了二三年十年，同床共枕的爱人，成了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说不出，她只知道太痛了，痛彻心扉，痛到哪怕是现在想起来，大脑都一片空白，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 她开始浑浑噩噩，开始逼着自己逃避，也看着女儿变得成熟，一个人去应对一切。 她那时已经没法考虑女儿了，只觉得这个世界上的痛苦太多了，一度想尽了办法，想要偷偷离开这个世界，可她总有点迟疑，想多看茜茜一眼，再多看一眼就走、再多瞅瞅就离开，一次又一次。 一直到今天，她忍不住如释重负地想，女儿有自己的幸福了，她总可以放手了吧，却忽然被尤乾君的话拉回现实——他说女儿一直过得很辛苦，只是她从不倾诉。 她后悔了，可却没有后悔药吃。 “茜茜，房子卖了，债基本就能还上。”王淑云看了眼这房子，释然地笑了，人都没了，守着这房子有什么用呢？如果她不会忘记丈夫，那哪怕没了房子，多少回忆都能存在心中，如果她忘了，守着这房子也没有意义。 她的执着，只成了女儿的负担。 “妈现在只想多陪陪你，然后看着我们茜茜无忧无忧地快乐生活。” 王淑云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妈妈会陪着我们茜茜，看着你结婚，未来如果你喜欢的话，妈妈也很乐意帮你一起照顾孩子。”她脸上的神情带着向往，“只是到时候你估计就要嫌弃妈妈烦了。” “不烦，一点都不烦。”梅茜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回话也含糊不清。 “以后妈妈一直陪着你，好不好？”王淑云开玩笑，“当然，如果妈妈这身体不中用……” “你不许胡说了！”梅茜茜擦着眼泪，发飙了起来，“你干嘛胡说啊，不许你乱说话。”哭得直跺脚。 “哎哟，都多大的人了，还像是个孩子。”王淑云拿女儿没办法，“这人生老病死……” “我说了不许你说的呀！”她声音很大。 “好好好，不说了，真拿你没办法。” “以后别吓我了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梅茜茜撒娇。 “以后不吓你了，妈会好好地陪着你。” 梅茜茜靠在妈妈身上，贴得很近，似乎连心跳的频率也跟着靠近。 “你带我去看看你爸吧。”王淑云声音很轻，“去给你爸上柱香，和他说一声你现在过得很好。” 她发觉女儿在发抖：“你放心，妈妈不会骗你的。” “明明骗过。” “哪有？” “经常骗我！”梅茜茜到现在还没哭停，“小时候骗我说压岁钱存了会给我，经常出门的时候说回来要给我带礼物……”她像是心里有个小账本，将记住的条条款款尽数说出。 “你啊。”王淑云无奈扶额，“好好好，妈是个骗子，天天就知道骗你，以后不骗了好不好？” “拉钩。”梅茜茜气势汹汹地伸出小拇指，眼里还含着一泡眼泪。 手指相钩，轻轻摇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S城成山殡仪馆，梅中华的骨灰寄存在这已经很久。 梅茜茜搀扶着王淑云站定在这，看了许久。 白色的骨灰盒上，印刷着黑白的照片，和姓名生辰过世年月的字样，照片上的梅中华，依旧是意气风发地笑着，可只要想到曾经在她们记忆中鲜活的一个人，现在被存放在这小小的一方盒子之中，心便跟着一遍又一遍地拉扯。 “中华。”王淑云开了口，“你先逃走了，我也跟着逃了，这些年来，茜茜一个人真的很辛苦。”她牵着女儿的手。 “我会替你好好地看着女儿、陪着女儿。”她努力撑起笑容，“茜茜现在遇到个很好的小伙子，过几天，我可能就要去看亲家了，我会替你多看看，看着我们的宝贝结婚，生子。” “你也会替茜茜开心的对吧？”王淑云努力让话题变得轻松，“只是你老念叨着女婿得过你这一关，可这回啊，过不了咯，谁让你先跑呢？我只能自己做主了，小伙子很好，对我们茜茜也好，你就放心吧。” 她拍了拍茜茜的手：“走吧茜茜，我们该回家吃饭了。” “嗯，好。”梅茜茜和妈妈刚刚已经在外头的香炉上了香，她搀着妈妈的手往外走，和来时并没有两样。 快出门时，梅茜茜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已经看不清的骨灰盒，架子上的骨灰盒很多，可她总能最快的速度找到爸爸在的位置。 爸，我过得很好，你会祝福我吧？ 王淑云悄无声息地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拭去了又掉下来的眼泪。 前半辈子，她和丈夫一起走，后半辈子，她要连着丈夫的份，好好陪陪女儿，看着她幸福。 苦尽会甘来，这苦太久，太久。 第57章 短短几天下来, 梅茜茜又瘦了一圈。 卖房子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挺麻烦, 当年梅中华过世之后，两母女一个忙一个病, 没有时间去折腾过户, 也是到了这时候, 才知道继承个遗产, 还得又去公证, 又去开证明, 幸亏现在推行的是“只跑一趟”, 二人从公安到公证, 又从房产中心到不动产中心, 连轴转了几趟，总算把房屋过到了梅茜茜名下。 这套房子地段好，周围也有学区，刚挂到中介那, 没一会, 就来了一堆虎视眈眈地顾客，有了竞争对手，买房的也不好拖延，稍微谈了谈价格, 房子便订了出去，也很快做好了转让手续。 梅茜茜预先租好了套小点的二房一厅套房，等到手续办得差不多, 就陪着王淑云一起搬家。 尤乾君这段时间在王淑云那刷足了好感度，每天鞍前马后的忙活，只要有空，就会准时出现，当个免费的负责司机，等到搬家的时候，又摇身一变，成了个搬家工。 “乾君，辛苦你了。”王淑云提着一袋子东西，她旁边的尤乾君则双手捧着一个等肩宽的纸箱，内里装得满满，远远一看就知道沉得不行。 “没事阿姨，轻得很。”尤乾君顺势颠了颠纸箱，只是这箱子还怪重，要他下意识手一沉，差点没拿住。 梅茜茜和王淑云都没有什么囤货癖，家里剩下的东西也不多，搬了几趟就已经差不离了，只差这趟下去，屋子也就算彻底腾空了。 “你小心点，别着急。”王淑云想要帮忙扶，却被尤乾君闪开。 “阿姨我能行，这箱子重，你别拿。” “哎，好。” 王淑云和尤乾君二人并肩一起往电梯那走。 梅茜茜留在最后锁门，她和中介约好了，晚点就把钥匙送过去。 梅茜茜站在门口，看着里头，久久没有移开视线，这不只是一套房子，更是一份难以割舍的回忆，当初何止是妈妈对房子有执念，就连她也是如此。 前两天过户后收到钱的她。和妈妈一户一户上门把爸爸的欠款结了，也将所有的借条尽数拿回。 借条上都有了时光流淌的痕迹，她和妈妈筋疲力竭地回了家，对着借条沉默了很久，然后将那些借条折叠在一起，一点点地撕成了碎片。 如果有外人在场，大概只会觉得她们俩在演什么滑稽的默剧，母女俩一边撕着纸条一边又哭又笑。 她们俩自己知道，手上的不止是借条，是曾经压垮、带走了她们重视的人的金钱猛兽。 她静静地扫着屋子，打算把一点一滴都刻到脑海，事到如今，反倒是她比妈妈更放不下这套房子，或许说，是放不下那个曾经站在那言笑晏晏的人。 “茜茜，电梯在等。”王淑云扯着嗓子喊，电梯到了，女儿半天没过来。 “哎，来了。”梅茜茜释然地笑笑，伸手把门关上，迅速地锁着，头也不回地拿着行李箱越走越远。 “这样多浪费电。”王淑云看梅茜茜进来就开始数落，她不喜欢浪费公共资源。 “我错啦。”梅茜茜凑了过去，撒娇了起来，她空闲的手已经牵住了妈妈，握在手下的那只手，已经渐渐有了些肉，比曾经皮包骨的样子柔软了许多。 王淑云瞅她：“你啊。”拿爱撒娇的女儿无可奈何。 梅茜茜故意握紧了妈妈的手，孩子气地荡了荡，和妈妈对视一眼，笑做一团，站在旁边的梅茜茜低头看着两人，笑容格外地温柔和幸福。 都过去了，不只是“事情”过去了，心里那高高耸起的山，也终于过去了。 珍贵的回忆会永远铭记，可该过去的事，也要学会让它过去。 …… “乾君，喝点水。”一进家门，王淑云便到餐桌上的水壶那倒了杯凉白开递给尤乾君，她看都没看旁边故意喘气，装累的女儿。 “好，谢谢阿姨。”尤乾君在无人看到的角度悄悄甩了下手，他接过了杯子，一口一口往里头喝。 “妈，那我呢？”梅茜茜很不满地叉腰质问自家有了准女婿忘了女儿的妈。 “你？” “喝我的。”尤乾君赶忙将水杯转到自己没碰到的位置，往梅茜茜那塞，“我喝不了那么多。” 王淑云已经又倒好了一杯，她走过来往女儿的脑袋上就是不客气的一点：“你就惯着她吧！”看着傻乎乎的尤乾君，她是恨铁不成钢，都不用等到以后，她就看到了自家女儿压在这傻小子头上作威作福的模样。 尤乾君傻笑，他可不敢卷入母女战争，这得罪了谁都不行，被梅茜茜欺负这事，他甘之如饴，比起从前那个总是挡在别人前面，冷静的梅茜茜，现在这个在他面前活灵活现，会撒娇会闹脾气的她，更让他开心。 梅茜茜故意哼哼唧唧，小人得势般地看了眼王淑云。 王淑云可不跟自家傻女儿客气，又往梅茜茜脑袋上一点：“怎么，还闹脾气不成？” “我哪敢。”她嘴上这么回，心里是不是这么想就不一定了。 “阿姨，之前你和茜茜不是比较忙吗？我也和爸妈说了这个情况，然后现在忙完了，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尤乾君喝了口水，压了压惊，开口便问。 一说起这事，王淑云也精神了，她分外专注：“那你爸妈什么时候有空？” “都有，他们平时没什么事，很闲，只要提前说就会有时间。”尤乾君悄悄地抹黑了自家爹妈一次。 “那……”王淑云看了眼手机，这也是前段时间梅茜茜给她买的，她还不太会用这新手机，不过看看时间还是行的，“那就周六晚上，吃个饭？” 她顺势拍了下梅茜茜：“哪里有好点的餐厅，你预定一下。” “阿姨我来定就好，到时候时间差不多了我来接你。” 王淑云有些不好意思，哪有相见还让尤乾君接送的道理呢？她忙说：“不用不用，让茜茜叫车就行。” “没事的阿姨，我来就好。”尤乾君眼神坚定，一下说服了不太好意思拒绝人的王淑云。 “那好，那就麻烦你和你爸妈说一声。” “行。” 梅茜茜看了眼时间，她伸手推了尤乾君两下：“妈，我去中介那送钥匙，让乾君送我一程，中午就不留他吃饭了。” 王淑云点了点头：“那你要记得回来吃。”便目送着二人一块往门那去，尤乾君到现在还有些拘谨，临要走了还得给她鞠个躬，要她忍俊不禁。 …… “直接去世纪路的店吗？”尤乾君刚上车便开了导航，他确认地址，因为中介时常出外勤，他和梅茜茜跑空了几回，他正眯着眼在导航仪上戳来戳去，却听身边的人半天没有动静。 “嗯？”尤乾君摸不着头脑地转头看，只见梅茜茜眼神专注地看着他，他下意识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衣服，“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 “那怎么啦？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听到这话，尤乾君自是停下了动作，他正襟危坐，专注地倾听，只是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说不上不祥，又算不上太好？ “我给你变个魔术吧。”梅茜茜咳了两声，“你先闭上眼睛。” “这是要玩什么？”尤乾君被逗乐，不过也乖乖地闭上了眼，眼前是一片黑暗，连心跳声都显得大了起来，他隐隐约约感觉眼前似乎有一道快速又细小的风划过，要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下脑袋。 “嗯，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这么神秘？”尤乾君笑着睁开了眼，刚睁开眼时下意识眨了眨，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位于他脸的正前方，是梅茜茜摊开的手，她的手心不算大，稳稳地放着一个红色的首饰盒，上头写着“Cartier”，他有些懵，脑子转不过弯，边接过来边开玩笑：“还给我送礼物呀？”他家里有个同品牌的手环，是上回过生日的时候梅茜茜送的，他开始寻思，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日子，他都没提前准备礼物。 “打开看看。”他接过盒子后，梅茜茜才收回了手，咬着下唇，似乎有些害羞。 害羞？为什么要害羞。 尤乾君还没想出个答案，已经打开了盒子，他呆呆地看着盒子中的戒指，愣在当场。 黑色的底座上嵌着白金的戒指，戒指是由一节一节的链节链接制作而成，每个链节上都镶嵌几颗小的钻石，哪怕是车内采光不太好，依旧在偶尔移动时，熠熠发亮。 “这是……” 梅茜茜强逼自己没低头，脸早就红了起来，她慢腾腾地伸出了一直被她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那手上拿着一个恍若复制黏贴的盒子，不用问，尤乾君知道里面放着的是什么。 “就……”梅茜茜拉长了声音，眼波流转时，露出点温柔模样，“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意思啊。” 尤乾君像是个傻子似的，眼神在戒指和梅茜茜脸上直打转。 梅茜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戒指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她和尤乾君都挺紧张，不由自主地发着抖，梅茜茜深吸了口气，将戒指准确地套入了对方的无名指。 两只同样温热的手顺势十指交扣，梅茜茜笑吟吟地晃了晃握得紧紧的手：“就是这个意思。”脸红得厉害，热得她感觉自己都快出汗了。 尤乾君出神地看着，良久，咧开了一个格外大的笑容，他同样用了点力，紧紧地抓住了那双手。 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打转起了一句歌词：“即使身边世事再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 他确信自己握住了他永远也不想松开的那个人的手。 多幸运又多幸福。 梅茜茜把另一个戒指盒举高，递到了他面前。 “怎么了？” 她努力装着若无其事，眼眶却早就红了：“给我带上。”明明是颐指气使的口气，却全是温柔地缱绻味道。 尤乾君这才反应过来，他举起手，发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开始发起了抖，抖得还挺厉害，手心的汗也出了一层又一层，连要打开盒子都手打滑。 明明刚刚还没事，这瞬间却觉得喉咙干涩又发疼，脖颈间的喉结滚动，眼眶也有些隐隐约约地疼痛感。 尤乾君哆嗦着手，拿起了戒指，另一只手轻柔地扶着梅茜茜的手，他明明对准了位置，却因为抖得太厉害套不进去。 “干嘛发抖啊。”梅茜茜嗔他，可自己一眨眼就是眼泪，她绷直了指头，往戒指那凑近。 男人的手指小心翼翼，拿着指环一点点地往下套，女人纤细的手指始终保持伸直的状态，凝固般等待着戒指的套入。 戒指一套进，尤乾君顺着握住了梅茜茜的手，他忽然低下了头，将头倚靠在相接的手上。 空闲的手有些狼狈地擦着眼泪。 梅茜茜呜咽地骂他：“你干嘛哭啊，这种场合不该是我哭吗？” 他难得怼她：“太开心还不能哭啊。” 手交握，一个人低着头，小心地擦着擦不完的眼泪，一个人仰着头，想把已经偷跑很久的眼泪收回去。 “真是的。”尤乾君忽然抬高了声音，“都怪你。” “怪我干嘛？” “明明，就该是我来求婚的。”尤乾君郁闷极了，“被你抢先了。”他用还沾着点眼泪的手往车后座一掏，将一个小纸袋放到了梅茜茜那。 梅茜茜隔着纸袋的开口往里头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两个大小熟悉的首饰盒。 尤乾君还在嘟囔抱怨：“明明就该是我来开口的。” 她被逗笑，低下了头，和他的脑袋靠在了一起：“我赢了。” “嗯，你赢了。”他抬头，两张脸考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的热度、呼吸，甚至稍微靠近就能—— 尤乾君贴近了那张脸，小心翼翼地吻着落下的泪水，从眼到唇，以吻封缄。 “以后，都不让你哭了。”他终于从那唇上离开，呼吸有些乱，郑重其事地宣告，只是那还没尽数消失的泪痕依然在那。 “我才不哭，以后你也别哭。” “我没哭。”尤乾君很坚持，他要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婚都没求成，不能在茜茜心里留下爱哭的印象。 “好，你没哭。”梅茜茜很敷衍。 “你是不是敷衍我？”尤乾君眯着眼，眼神带着些危险的气息。 梅茜茜连忙抬手，做出发誓手势：“我梅茜茜在这里，郑重发誓，尤乾君绝对没有在我面前哭过。” “哼。”尤乾君装作生气，等着人来哄，半天梅茜茜没理他，他偷偷用余光扫了过去，“你怎么不说话？” 梅茜茜看着他许久，莞尔笑开，凑过去，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喊了声：“你好啊，新上任的老公大人。” “你……”尤乾君的脸像是火烧般迅速红了起来，久久没能消退，他明明自己心跳快到要蹦出来，还死鸭子嘴硬，凑过去靠在了梅茜茜的耳边，抬高了声音也跟着说了声：“你也好啊，我新上任的老婆大人。” 谢谢你，补足了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