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要虐我 作者: 花木柔 文案: 九月一号要入V啦嗷~呜呜呜呜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这是渣男与他的白月光和替身的故事，山楂本不该拥有姓名。 尤其是白月光绑定了一个重生虐渣系统，重生而来，势要最后和替身HE的渣男百倍奉还她所受到的痛苦与屈辱。 然而另一个系统同时出现，说好的绑定渣男前去销毁重生虐渣系统，它却不小心绑定了山楂，世界霎时反转。 矜傲清贵的青梅竹马眉眼秀雅，向着山楂冷冷道：“听说你找了个替身，嗯？” 腰细腿长的俊美替身咬牙恨道：“你把我当做别人的影子，还来找我做什么？” 山楂：…… 她是无辜的！！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山楂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们都虐不到我 立意：面对困境，不屈不挠 第一章 系统？ 系统？ 在脑海中喊了几遍都没有回应，山楂皱了皱眉头，试探着喊出了声：“系统？” 但四周还是安安静静，毫无反应，反而显得坐在床上的漂亮女子脑子似乎有些不大正常。 可若是系统不存在，她又怎么会从几十平米的小出租屋里，到了这么一个宽敞明亮、放眼望去所有家具都价格不菲的豪宅里？ 山楂还记得，她加完班回到家，鞋子都没脱就扑到了床上，想休息休息再去洗漱，却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向前走别回头系统已发现宿主！适配率达到80%！建议绑定！建议绑定！】 ？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手机是不是点开了什么广告，结果刚抬头拿起手机解锁，就见一团金光扑面而来，冲入脑海。 再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是个女的！？】 山楂：？ “多新鲜，我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是个女的。” 【可是！可是我要绑定男性啊！？】 山楂扬起了眉毛，不乐意了：“怎么？这年头系统还性别歧视呢？” 【不是不是！】系统连忙解释，【你知道重生虐渣文吗？】 “重生虐渣文？” 系统道：【具体来说，是渣男、白月光、替身的经典故事。原文中，白月光虽然叫白月光，可她只不过是替身和渣男最终在一起的踏板，被虐的很惨，最后在怨恨中死去，她的怨气惊动了重生虐渣系统，虐渣系统重启了世界，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山楂虽然网文看得多，但也没想过有一天能真的见到一个系统，不禁有些好奇道：“那虐渣系统已经绑定了白月光，你又是干嘛的？” 【纠正一下，是重生虐渣系统。我们只负责有重生属性的系统——另外，我是向前走别回头系统。】 “……啊？” 【重生系统是自人的怨念中诞生的，因为每个人都有憎恶和遗憾的存在，都有想要重来一次的事情，所以若是放任不管，任由它肆虐，每个人都想回到过去改变世界，而不是继续向前走的话，届时将有大批人类会反复重启世界，只为了自己能够达成梦想中的幸福。这样反复重来，世界最终只会在怨恨和贪婪中崩解，所以世界意志不能放任不管，就创造出了我们——我们叫向前走别回头系统。】 山楂“唔”了一声：“那你们是……和虐渣系统做对的？” 【纠正一下，我们对抗的是重生！是世界重启，是时间重来！我们不对抗虐渣！——至少不是专门对抗虐渣。】 山楂有点迷惑：“听起来系统真多。” 【唉，反正，白月光现在已经重生了，她所在的世界正在重启，好在虽然无法逆转，但我们可以尽可能的把她重生的时间范围缩小。同时，我们需要绑定一个人代替渣男完成两个任务：1、要释怀白月光的怨气，当她的怨气降到10以下，我们就能从她身上剥离重生虐渣系统，将它销毁，防止这个系统去别的地方继续重启世界。2、要保证世界重启对其他人的命运影响越小越好。】 说完，它深吸了一口气：【结果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就绑错了人。渣男现在变成了渣女……】 说完，它沉默了好一会儿，沧桑道：【算了，现在也改不了了。】 山楂一愣：“改不了了吗？” 【改不了了。作为主角，整个世界都会为了适应你的性别而改变……现在恐怕已经开始变化了，这相当于世界重启了两遍，非常脆弱，如果我再更改宿主，恐怕……世界承受不了短时间内如此多次的重启。】 山楂一惊：“那你绑定前也不问问我，现在怎么办？” 系统又叹了口气，【所以你一定要记住，过去之后千万千万要把世界线变动压到最低最小！我先去把你这个情况跟主系统汇报一下！很快回来！】 山楂：“……等等，什么叫过去之后？” 而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就到了这儿。 山楂：…… 这也太突然，太快了吧！？她话还没说完呢！ 在叫了好几声系统却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山楂顿时更气了。 她明天还要上班啊！！万一算是旷工了，谁给她补工资！？ 而且系统说很快回来，现在好像就真的走了，就这么把一个突然被绑定错误的无辜女子扔在一个陌生的全新世界不闻不问……！ 可恶，到时候一定要一大笔精神损失费！！ 眼见着系统是指望不上了，没有了“多少有一点总比一点都没有好”的外援，山楂没有办法，气了一会儿之后，也只能认命的观察起了环境，很快，就在脑海中发现了一段多出来的记忆。 …… 戴家的独生子戴钧和高家的三女儿高橙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 两家门当户对，进入青春期后，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男女朋友，可是大学毕业以后，高橙想去国外学习绘画，戴钧则进入家族企业，接手家业，他不想高橙和自己分开，觉得绘画只是浪费时间，不如早些结婚稳定下来。两人为此争执不休，吵过无数场架，最后高橙赌气之下不告而别，甚至认为他管控太多，而决绝的断绝了和戴钧的一切联系。戴钧大受打击，浑浑噩噩了好一段时间，才勉强振作了起来，可还是经常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时，他遇见了一个灰扑扑的穷姑娘，长得和高橙有几分相似，叫做尹月。 不过比起明艳自信，优雅独立的高橙，这个小地方出身的穷姑娘有些怯懦、自卑。 很快，戴钧就将她“追”到了手。这个追之所以要打引号，是因为他一开始觉得自己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是当做一个小玩意，也觉得她根本拿不出手，上不得台面，从不领着出去。 他的朋友也知道，她不过只是个替身，戴钧根本就没认真。 但尹月却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 于是当高橙回国，故事就发展到了高潮。 戴钧开始在白月光和金丝雀之间摇摆不定，他这时才发现，原本自己不以为然的替身，早已在自己的生活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但一场车祸，让高橙的双手再也无法拿起画笔，戴钧顿时对她倍感怜惜，决定照顾她一辈子，于是任由尹月在高家和戴家的冷眼中备受磋磨，结果导致尹月流产，精神失常，戴钧又觉得万分心痛，回到了替身身边。 于是一连串的狗血剧情里，白月光和替身简直是比赛一样的遭遇凄凉，争夺戴钧的注意——你惨，我就比你更惨。而戴钧每次下定决心要选择其中一人，最后又往往不够坚定，导致两个女人都遍体鳞伤。 最后，白月光家族破产，家道中落，一无所有，自杀身亡。渣男怀着悲伤，和替身结婚。 山楂：……你妈。就离谱。 好家伙，这渣男从头到尾一点苦都没受，全靠两个女人相互比惨来博得他的欢心。怪不得白月光的怨念惊动系统要虐他！这要是个虐渣文开头，读者怕不是都不稀罕追妻火葬场，直接要扬他骨灰？ 只是，如今主角戴钧变成了戴家的独生女戴珺，故事也就变成了： 京城的少爷小姐们谁不知道，戴家的独生女戴珺在高家的小少爷高琛出国留学后，用钱养了个替身。 而且，尹月流产这个剧情，现在人家成了男的，没有怀孕这个功能了，难不成要她怀孕？ 想得美！！她绝对不要！！ 【放心，这不是必须的。】 沉浸在剧情的内容里疯狂吐槽的山楂，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冷不丁突然听见这么一个声音响起，顿时吓了一跳。 【系统你回来了？！】 【我说过很快回来嘛，把无辜之人莫名牵扯进来后就把她丢在一个全新的陌生世界里不闻不问的，难道你觉得我会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系统吗？】 山楂略微有些心虚的想到：【之前的确以为你是呢。】 【……】系统一时语塞：【算了，那是因为之前我们还不熟悉，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完成任务。】 【等等】，山楂却连忙打断了它，【我又不是自愿参加进来的，你把我弄过来，在说齐心协力之前，难道不该有点什么别的表示吗？】 系统呆了一下：【只要完成这次任务，我就立刻带你回家。】 【这是你本来就应该做的吧！】山楂气道：【除此之外，我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呢？不该算一下吗？虽然你们这种系统估计没有什么劳动仲裁局可以管，可是你都说你是帮世界意志办事的了，难道不该最讲究公平吗？】 【那就……】系统犹豫了一下，似乎也不是很清楚人类的行情，【20万？】 山楂立即答应了：【行！】 这已经是她意想不到的高价了，虽然如果是一百万一千万更好，毕竟谁会嫌钱多？但她也很清楚，过犹不及和太过贪心不是好事，20万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虽然在一些人眼里，20万少得可怜，说不定不过是某些富贵人家一两个月的零花钱，但如果有20万，加上自己之前存的一些钱，山楂上周末跟着中介去看的那间新公寓，就可以付个首付了！ 在外工作这么久，谁不想要个自己的小窝，可以装修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从此摆脱到处找房子和讨厌的房东打交道东西坏了还得客客气气的看人脸色请人来维修的日子？ 20万！她可以！这日子又有盼头了！ 系统这时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要完成的任务了吧？】 山楂立马喜笑颜开道：【您说，您说，甲方就是爸爸。】 系统噎了一下，才开口：【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吗？】 【唔，好像是，要释怀白月光的怨气，然后剥离她身上的重生虐渣系统，还有……尽可能不变动剧情？】 【不是尽可能不变动剧情，而是尽可能的不影响其他人的命运。白月光重生就像是一颗石头砸入池塘，荡开的涟漪谁也无法阻挡，剧情势必会被影响改变……更何况世事变幻无常万千，又充满了连环巧合和偶然，哪里可能做到所有的细节全部还原？所以只要最后的结果相差不大就可以。比如说，替身最后的结局是和渣男HE，那么你只要保证最后和替身依然在一起就好了。】 听完，山楂大松了口气：【所以我不是非得要走怀孕流产的剧情，对吧？】 【是的。另外还需要注意戴珺的人设标签：高傲、冷漠、霸道、专横。只要不违反这几个特点，其余方面可以随你发挥。】 这么一听，山楂乐观的想，好像也不是很苛刻嘛。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开文啦！ 第二章 心情轻松了之后，山楂穿着睡衣站了起来，有了些许好奇的走向了镜子，开始观察起了“自己”。 那完全陌生的面容，令山楂有一种像是穿越到全息网游里，面对自己捏的小人的感觉。 明明是自己的脸，所以凭空生出一种熟悉和喜爱感，却又那么陌生。 而且漂亮精致的完全不像山楂能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人。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霸道总裁性转，所以如今的“戴珺”好看是好看，却并非是千娇百媚的娇娆女子，反而气质冷清。 白皙的皮肤，手脚修长，腰肢纤瘦，宛若芭蕾舞者，狭长的凤眼，眉目流转间，眸光冷厉，嘴唇也是霸道总裁的标配——一看便很薄情的薄唇。再加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宛若黑色的丝绸，直垂到胸口，衬的戴珺更显冷艳高贵。 扎根于土根文化中的打工人山楂，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真的能扮演好这么个尊贵矜傲的大小姐不崩人设吗？ 她吸了口气，觉得有点挑战。 而习惯性留着短发的山楂很不适应这么一头长发，她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发圈，只在衣柜里找到了大概——几百条的丝巾。 山楂：…… 这万恶的有钱人啊。 她被衣帽间的阔绰排场给刺激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边吸一边随手抽了一条丝巾，把头发在脑后扎了起来，然后转身走出了卧室。 卧室外，毫不意外是栋别墅。 每当这种时候，山楂就会懊恼自己语文水平不高，只能如此形容：看起来像是《美女与野兽》里，美女和野兽跳舞时的城堡。 她沿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即便穿着睡衣，四周奢华的环境和氛围，也让她感觉自己好像要去参加舞会一般。 “小姐。”当山楂心中十分新奇的走下楼梯，一位穿着白色衬衫、西装马甲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询问道：“是要准备出门吗？” 【他是戴珺的管家。叫他林叔就好。】 虽然之前看过了剧情，但是文字版的描述没有画面，是没有办法和真人对上的。 有了系统的提醒，山楂想着那四个人设标签——【高傲、冷漠、霸道、专横】，努力显得淡漠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高琛少爷今晚上七点抵达机场，您现在正好出发。” ！！ 一点缓冲都没有，直接从高潮部分开始？？ 【这是宇宙意志努力后的结果，尽量将白月光重生的时间范围缩小，这样对世界的消耗也会变小。】 哦……之前好像是说过把时间范围缩小什么…… 山楂问道：【这缩小了多少啊？】 【从白月光回国到最后的结局，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系统顿了顿，【但是……要适应你的性别改变，时间倒是从头都要来过一遍……】 山楂下意识的想：也就是说，白月光重生的影响还没有你绑错了人大？ 系统：【……】 【所以我们要将功赎罪！！要把任务完成的非常圆满，圆满到绑错了人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那是你的罪跟我可没有关系！ 【……呜呜呜呜呜呜。】 系统被怼的缩到了一边，暂时不说话了。 而山楂心想，好吧，既然白月光现在还没到机场，那么看看另一位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在林管家面前努力僵着脸说话：“尹月呢？” 说起来，戴珺和高琛的名字都因为性别转换而更改了，但尹月的名字倒是没变。 毕竟原著中替身是柔弱小白花类型的，性转后估计也是个温柔暖男，也许宇宙意志觉得这个名字，温柔类型的男人用也并无不可吧。 管家回答道：“尹先生……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回来？” “是，昨天晚上知道高少爷的事情后，他非常生气，和小姐大吵一架冲出去后一直没有消息。” 闻言，山楂默默地盯住了自己的管家。 大哥，一个人找不到了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他手机带了吗？” “没有。” “钱呢？” “也没有……他还把您的卡都留下了。” 山楂：…… 如果她没有记错，戴家住在别墅区，离小区门口很有一段距离，每次出门都得开车代步，而且出了小区也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他没有手机，也没带钱……他不会是一路走出去的吧？？那他在外头过了一夜睡在哪？大马路上？？ 为了符合戴珺的冷艳气质，山楂能少说一个字，就绝不多说一个标点：“去找他。” 管家似乎没想到，高琛即将回来的时候，自家小姐还会去管一个替身，不由得有些惊讶：“啊？” 见状，山楂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对人命的关心程度似乎有些太低了。还是说，是主角身边的人这样？ 不管怎么说，人家从这里出去，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这难道不是起码该有的担心吗？怎么就能心安理得的做到不闻不问？ 以前大学宿舍的舍友大晚上没回来，就算舍友关系不算非常亲密，大家也都会着急打电话，确认她的安全。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去。” 见她美丽冰冷的面容泛起了一层薄怒，管家才立即低头：“是，我明白了。” 管家又问：“那，小姐还去机场吗？” 这个问题对山楂来说，几乎比得上《哈姆雷特》里那个经典疑问—— 生，还是死，这是个问题。 释怀白月光的怨气……万一人家就是要她死呢？ 可一直躲避也不是办法啊……万一没有按照剧情走，白月光以为她也重生了，岂不是凭白给自己招惹麻烦？ 死，还是晚点死，这是个问题。 山楂陷入了沉思。 系统这时幽幽的回来开口道：【你就不能想想活吗。】 山楂置若罔闻，闭了闭眼睛，狠下心来，做出了决定：“……去。” 早死早超生！ 系统：【你能不能想点吉利的！！！】 我先把最坏的打算做好，这样就什么都不怕了！ 【……有用吗？】 有用。山楂抬起眼来，平视前方，目光坚定。 我现在已经无欲无求。 系统：…… 它很想说，你眼里已经失去了高光。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你别怕。】系统安慰道，【他肯定不会一见面就直接捅死你或者杀了你的，他应该会要让你失去一切，然后让你在痛苦和悔恨中，被残酷的生活凌迟处死……】 ……谢谢你，听完我好过多了。 山楂：假笑.jpg。 “可是，小姐，”林管家有些迟疑道：“容我确认一下，您今晚七点准备去机场接高琛少爷，同时还要派人去找尹先生……？这是不是有些不妥？要是高琛少爷知道了，恐怕要生气的。” 山楂：…… 她淡淡的努力圆回来：“不管怎么说，尹月也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我不想最后闹得很难看。确认他平安后，就把他的证件和行礼都交给他，我们好聚好散。” 见她是打算和替身断绝关系了，林管家这才放心道：“是。” 系统却叫了起来：【！！我的宝，你还记得你最后是要和替身HE的吗！？】 我知道，但现在不是白月光那边更紧急一点吗？先把白月光这边的怨念值稳住，再把替身追回来不就可以了！不就是追妻火葬场吗！那么多晋江小说我不是白看的，这种操作我可熟悉了！ 【我跟你说哦，替身最后的怨念值其实也很高的，要不是白月光先死了，渣男和她在一起了，没准她的怨气也能招来一个重生虐渣系统，所以你小心一点，替身那边的怨气值千万也不能太高！】 ……你妈的，你现在跟我补充这么重要的设定？？ 这时，林管家好像想说些什么，但被山楂直接抬起手来制止了。因为突然听见系统补充了这么一个设定，山楂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所有的精力都去分析这个规则会让事情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暂时没有空去和别人交谈。 林管家有些困惑，因为在他看来，自家小姐站在原地，就好像是突然听见了什么声音一样，在认真的倾听。看着她眉头微蹙的样子，似乎听到的消息让她有些烦恼，但在在场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多少有些诡异。 他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道：“小姐……？” 但山楂的注意力都在和系统的沟通上，完全没有听见。 只听见系统嗫嚅了半晌，最终才呐呐道：【文明人不可以说脏话。】 ……算了，原剧情里，渣男本来就是先弃替身而去，在白月光身边停留了一段时间……暂时按照原剧情来的话，替身那边应该还是能够稳住的……反正后续那些狗血操作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没有那些事情，他们的怨气也未必会那么高…… 【但是所有波折的根源，都是求而不得吧？】系统担心道：【说到底，都是她们都渴求着渣男，而渣男却迟迟不能做出选择，这才是根源。如果这次你还是这样摇摆不定的话，就算不会出现原剧情那些事情，也会出现一些别的事情的哦。】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觉得……反正白月光是要来报复你的，不如你就干脆从一开始旗帜鲜明的表示，你真爱替身，这样替身那边怨念值也不高，白月光也可以放开了手脚来虐你，最后他怨气消散了，替身也不会再对你有怨念，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三章 ……所以你们绑定别人，就是专门为了来替渣男受虐的是吧？ 【不是不是，那你有更好的计划，你也可以说嘛……】 山楂便慢慢分析道，根据我在晋江看了这么多年的小说经验来说，没有什么比，曾经弃我而去者如今对我穷追不舍，我却已经对她爱答不理的打脸剧情更解气了。 你代入白月光那边想一想，我最后选择了替身是不是弃他而去？他现在重生到了我还对他有所余情的时间点，我自然要给他一个对我弃之如履的机会。如果我一开始就站在替身那边的话，说不定反而会激起白月光更大的怒气。 【唔……的确如此……可你要是一直在白月光这当舔狗，替身那边怎么办？】 说舔狗未免也太难听了叭！我还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至于替身，要和他在一起，又要保证他的怨念值不涨的话，只要让他确信，我的确是身不由己的爱着他的，就可以了吧？ 【……请问你要怎么在当白月光的舔狗的时候，让替身确信你身不由己的爱着他？？】 办法总会有的，只是现在暂时想不出来而已，但是我们现在大方向不就有了吗？根据我的经验，只要找对了方向，那往这个方向去想就一定能找到答案的。 系统：【我真希望你不是盲目乐观就好……】 山楂却觉得，既然有些问题一时半会没有答案，不如暂时交给时间，先放宽心去做那些知道要怎么做的事情。 于是她放下手，心知自己把林管家晾在一边晾了这么久的确不妥，不由得有些歉意道：“安排车吧，林叔。” 岂料这句话话音刚落，山楂的脑袋当即就仿佛被人刺了一针般剧痛无比，顿时叫了出来，差点摔倒在地。 管家急忙去扶她，惊疑道：“小姐？！” 山楂满头冷汗的撑住了他的手臂，勉强站直了身体，身躯却还有些沉浸在疼痛的余韵中微微颤抖，眼神一时之间都无法聚焦。 什么情况？ 系统在装死和解释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解释道：【戴珺不会用歉意的语气说话，而且也不会用‘吧’这种柔和语气的后缀。霸道总裁怎么会用商量的口吻说话？应该是‘备车，林叔’。】 山楂：…… 【我听你那么一说就知道要遭，但是来不及阻止了……记住！记住！霸道总裁四要素：高傲、冷漠、霸道、专横！】 见她的面容一时之间有些扭曲，显然痛极，管家立即急切道：“我去预约医生！” “不用。”山楂苍白着脸阻止了他，既然这是系统造的孽，找医生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她这次吸取了教训，尽力都用祈使句：“就按照之前的吩咐去办。安排人手去找尹月，我去换身衣服，就出发去机场。” 这次，终于没有再受到崩人设惩罚了。 山楂咬牙心中吐槽道：我看是没礼貌、没教养、自以为是又目中无人四要素吧。 系统：【要是你那么想扮演的更好的话，你更换形容词我是没关系啦……反正定义也差不多……】 而见她坚持，管家只得带着忧虑道：“是。” …… 一路上，为了避免多说多错，又遭受崩人设的电击，山楂一直闭着眼睛靠在车后座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像是还没从刚才那突然的头疼中回过神来一般，在闭目养神。 她没有化妆，所以此刻看起来，戴珺的嘴唇有些苍白。 没有血色，就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气色有些脆弱憔悴。 山楂总觉得化妆之后，脸上像是糊了一层面具，很闷很难受，卸妆也很麻烦，工作几年后，越来越喜欢素颜出门，更何况平时不知道戴珺的化妆手法和化妆习惯，她就没动那些化妆品，免得自己化妆技术太差，又崩了霸道总裁的人设。 但她敢素颜出门，也是有所依仗的——化妆品中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说贵妇粉底之所以普遍遮瑕效果都不好，是因为贵妇的皮肤没有瑕疵不需要遮瑕。 戴珺的皮肤就的确如此。肤色均匀不说，没有暗沉，还是传说中白的发光的冷白皮。即便素颜出门，也是乌发雪肤，光彩照人。虽然如今山楂状态不大好，但也有一种别样的脆弱美感。 山楂之前都在镜子前仔细观察了好久，才确认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脸上不是带妆状态。 ——这皮肤也太好了吧！ 素颜状态，都已经比大部分女孩子精心化完妆后更美了。 这也是山楂敢不化妆就出门的底气——她一个女生都很难肉眼判断自己是不是素颜，想必白月光变成男性后，应该也看不出来她化了妆没有，总不能觉得她没化妆来接他不够郑重，就更恨她了吧？ 据系统所说，怨念值是100分制，而白月光对戴珺的怨念值，毫无意外是100。总之，是已经恨到骨子里了。 山楂代入想了想，要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对方不管做什么都只会引起自己更深的厌恶，要说做什么会让她不那么讨厌，最好就是离自己远远地，什么都别干。 若是要报复的话，最好是当个人肉沙包，乖乖的被狠狠锤死就可以了。 这么看来，面对白月光，要分成两步行动：1、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意，然后让他弃之如履解气。2、他要是想打击报复，躺平接受似乎是最稳妥的应对方式。 说起来……也不知道白月光现在变成了男性角色，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么一想，临近机场的时候，山楂的心中倒是泛起了一丝好奇。 …… 飞机已经平稳降落，进入了最后的滑行阶段。 高琛窝在头等舱的位置上，双眼还有些空茫。 回来了……？ 他呆呆的听着飞机上的降落广播，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他没想到他真的还能回来。 在经受了那痛彻心扉的一切之后，还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而且，还是回到了这一天。 他再次见到戴珺的这一天。 他还记得，上一世，戴珺早早的就等在机场，接他回国。他非常高兴，甚至心中对于自己当初任性的拉黑她，又如此长时间的冷战感觉有些歉疚，因此在国外的时候，隐约听说她又交了一个男朋友时，心中虽然非常难受痛苦，却还是选择了原谅。 毕竟当初是自己做的过分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让戴珺一直在国内等他？ 更何况，当知道他要回来后，高琛从朋友那听说，戴珺立马就和那个“男朋友”断绝了关系。 他就以为，戴珺仍然是爱着他的。 现在想来，自己当初到底是有多蠢？如果她还爱着他，她当初就不该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和别人在一起，他回来的时候，她那么毫不留情的将对方一脚踹开，明明已经表露出了冷酷自私的渣女本色，高琛却因为那身为上流社会的高傲，觉得她这么对待一个普通出身的男人没有问题。 他是如此确信，那个名为尹月的男人根本就不配与自己相提并论。 然而谁知道，他最后竟会因为这么一个人，颜面扫地、毫无尊严、沦为笑柄、甚至因为精神恍惚出了车祸、落下残疾、最后一无所有，还连累家人，导致家族破产，最后甚至死不瞑目？ 而戴珺却在他死后，就立刻和那个小白脸一起双宿双飞。 想到这里，高琛握紧了拳头，心中翻涌而起一股强烈的怨恨。 …… 就在山楂踩着一双优雅、贵气、尖头、细跟的高跟鞋，站的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目标人物终于出现了。 只见高琛一身黑色的基础款，走在人群中，却穿出了模特走秀的效果。 他拖着一个对山楂来说算是巨大的行李箱，栗棕色的头发浓密而带着微微的卷曲，随性而不经意的垂落在他的眉尾眼梢，流露出几丝骄矜之气。 还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他抬眸望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和山楂对上时，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蹙起了眉头，露出了极度厌恶的神情，就好像在路边看到了一坨狗屎。 狗屎山楂：…… 很好，这个颜值，这个态度，应该就是白月光无误了。 果不其然，对方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山楂面前，山楂身边的林管家立刻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容，很亲切的点头打招呼：“高琛少爷！好久不见了。” 高琛很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在他心中，这个总是在他面前维护戴珺、无条件为戴珺开脱解释的管家也是令他最后死不瞑目的帮凶。 他视他为信任的长辈，才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了他的说辞，但若是戴珺是用刀捅死他的那个人，这个管家就必然是在旁为她递刀，然后再负责处理尸体的走狗。 大概没料到高琛是这么个态度，林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迟疑道：“高琛少爷？” 高琛却不再理会他了。他盯着戴珺，以一种蔑视的不屑语气道：“听说你包养了一个男大学生？” 山楂神色一凛，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 先抢占道德制高点，然后将渣男狠狠地钉上舆论的耻辱柱上！ 不过知道是知道了，作为“渣男”，她好像也不能反抗啊？ 还没等山楂想好自己该如何反应，林管家先着急的解释了：“高琛少爷，您别听信那些谣言，这些年来，小姐心里只有你！我是看在眼里的！” 山楂：欲言又止.jpg。 而高琛冷笑一声，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山楂，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真脏。” 林管家大惊：“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家小姐！说句公道话，当初明明是您先——！” 山楂连忙阻止了他维护自己的行为，在白月光怨恨值满点的情况下，这种维护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平静道：“还有什么别的想说吗？” 【怨念值+1】 ？？？我都让他尽情骂我了为什么还会增加！？ 系统幽幽道：【也许是因为你显得太无所谓了吧……也许你惊慌失措的解释看起来会更狼狈一点，他看起来更解气？】 ……系统，霸道总裁从不惊慌失措啊系统，你是想害我崩人设被雷劈脑子是吧你？脑子劈坏了你赔我？ 这句吐槽一冒出来，山楂脑海中便突然灵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时之间却又捉摸不住。 这种漂浮不定的感觉，让山楂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露出了有些难受的神色。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还得应付眼前的白月光，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变化，她接着道：“一起说出来好了。” 【怨念值-1】 大约是发现自己的话语对山楂造成了伤害，白月光的怨念值真的降低了。 “你让我觉得恶心。” 丢下这句话后，白月光径直越过了山楂和林管家，身姿笔挺的扬长而去。 林管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又担心的转过头来看向了山楂：“小姐……” 却见山楂低着头，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地板，显得失魂落魄。 ——其实只是她为了和系统说话所以省事的放空了表情和眼神。 系统，我想到了！ 【什么？】 只要脑子坏了就可以了！ 【啊？】 能让白月光释怀怨气，又能让替身相信我一直爱着他的办法！ 【你……你要变成智障？】 你才是智障！分成两个人不就好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 脑子坏掉了，精神分裂了，戴珺的身体里，看似没有异样，里面却存在着两个不同的人格，一个一直深爱着白月光，另一个却在当初对替身一见钟情，这不就解决了吗？ 系统惊呆了：【这样也可以吗？】 其实我应该早就想到的……山楂心道，晋江切片男主遍地都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反复修改，推翻了三四个设定，开头几乎修改了六七遍，终于确定成现在这样，好几天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我想不出来我什么都想不出来我写不出来我什么都写不出来我枯竭了”，好在终于写出来了呜呜呜呜。 希望大家能喜欢。要是不喜欢，也欢迎提出意见，我再想想办法呜呜呜呜。 第四章 决定一下，该如何行动就更加分明了起来。 此刻，高琛可以拂袖而去，戴珺却不能也一副潇洒无谓的模样。 必须得追！要追的失态！追的惶恐！追得哪怕崩人设！不，崩人设最好，这就能让高琛知道，戴珺是多么的放不下他！不惜放下骄傲，放下尊严！ 这会让他觉得满足、充满心理上的优越感，以平衡上一世被渣女玩弄的怨气，之后他越是爱答不理，看着风水轮流转，看这一世轮到戴珺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怨念才会消得越多——那么多虐渣小说的套路都是这样的，可谓深谙人性！不会有错！ 除此之外，还要为第二人格的出现做铺垫，要是时间来得及，山楂没准等会儿还能去尹月那边再完成一波任务。 我的20万！我的首付！ 必拿下！！ “高琛！！” 想到这里，事不宜迟，再拖下去高琛就要走远了。 山楂立即转身呼喊，便要去追，但霸道总裁毕竟不是国际超模，并不擅长踩着细高跟稳如泰山健步如飞，所以理所当然没走几步，速度都没提上来，就直接趔趄了一下，顿时被雷电了一下脑子，眼前一片空白，直直的往地板倒去。 “小姐！”身旁的林管家见状惊呼一声，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山楂的手臂，将她拽了一下。有了个缓冲，她这才借着力，软软的瘫坐在地。 【霸道总裁不会趔趄，因为平地摔是呆萌人设的专利。霸道总裁也不会毫无形象的狂奔，因为那样逼格会掉。】 虽然知道山楂自己也清楚这次为什么会被崩人设惩罚，但系统还是体贴的给予了解释。 山楂跪坐在地，心道：就是因为霸道总裁爱他爱到崩人设，才能证明有多爱！她都愿意去为他做以前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还有比这个更能表达爱的吗？没有！ 她回答的斩钉截铁，还没走出机场的高琛自然也听到了那声呼唤，但他冷笑了一声，并不停步，直到身后传来了阵阵嘈杂，似乎出了什么事情，他才有些奇怪的回头看去，却见戴珺刚才所在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已经围拢了许多人。 …… 山楂跌坐下来的时候很小心，以免扭伤脚踝——毕竟戴珺家里的高跟鞋鞋跟都不低——而且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做戏的成分居多，但戴珺出众的外表天然的引人注意，加上林管家过于紧张的呼喊了起来，顿时引来了一大群热心路人，让她一下子有了一种社死的羞耻。 ……她只是想摔一下然后被高琛看见就行，没想过会得到这么多的关注。 “小姑娘怎么了呀？” “小姑娘没事吧！” “是哪里不舒服吗？” “机场的工作人员！找找机场的工作人员！” “散开都散开，不要挡住新鲜空气了！是不是哮喘啊？” “是不是没吃东西？是不是低血糖啊？” 假摔装病的山楂：…… 她在林管家的搀扶下，有些踉跄的踩着那双细高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低着头捂住了脸，把羞耻的表情藏在散落而下的长发中。好在她看起来一副极其难受的模样，旁边的人也只以为她是身体不好。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需不需要打120的？” “老人家这是你孙女吗？这么年轻带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林管家却知道自家小姐有多么骄傲，在如此多人的面前失态，定然心中很不好受，便连忙带着她穿过人群，赶紧回到了私家车上。 做戏做到底，一进车门，山楂就直接把自己摔进了后座上，一副浑身无力的虚弱模样，倒在椅背上看着车顶不说话。 林管家从小看着她长大，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见状心疼的不行：“高琛少爷真是太过分了！才出国这么几年，性子就被国外给带坏了！太坏了！” 山楂轻声问道：“……你不觉得我也有错吗？” 林管家顿了一下，随即很快便坚定道：“那也是高琛少爷有错在先，哪有那么样把人直接丢下自己跑去国外的？对不对！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物，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愿意喜欢他那是他的福气！” 眼见着被人如此无条件硬拗的维护，山楂心想，戴珺会变成渣女，这种纵容行为也算是一部分原因吧——因为没人告诉她她这么做不对的样子。 不知为何，山楂突然想起一句话：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她忍不住笑了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霸道总裁不可以随便笑！崩人设警告！】 好搭档！我现在切换人格了！不是戴珺了！你快去跟世界意识说别劈我！ 【……行叭，我去试试。】 系统走了，山楂才睁开眼睛，一扫刚才的颓丧之气，猛地扑到前方，一手搭在驾驶座上，一手搭在副座上，迫不及待的问道：“阿月找到了吗？” “阿月？”林管家被山楂如此迅速的情绪切换和突然改变的亲昵语气给吓到了，他惊异的看着自家向来不苟言笑的小姐，发现此刻她第一次露出如此迫不及待的表情，而且像是将高琛完全抛到了脑后。 “小姐……你，你怎么了？” 山楂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只是催促道：“戴珺要见高琛，现在不是已经见过了？该轮到我去见阿月了吧？” 听她像是提起另一个人一样提起“戴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管家和司机惊骇的对视了一眼。 这异样的表现，忽然又让林管家想起今天出门前，他与小姐对话的时候，她好像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人沟通。 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一个令他心惊不已的猜测。 “你……小姐……” “怎么？”山楂歪了歪头，看着他道：“戴珺出现了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我只出现这么一会儿，都不能去见我想见的人吗？” 她扮演这个第二人格，可比扮演戴珺轻松多了，因为只要本色出演就好。 而她本人和戴珺反差有多大，这个第二人格就和戴珺反差有多大——大到了了熟悉戴珺的人几乎一瞬间就能发现，她们绝不是一个人。 可她们又分明在同一具身体里！ “不……”林管家有些无措的呆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我，我和寻找尹先生那边的负责人对接一下。” 纵使他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也从没遇见过这种场景，打电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山楂却不在乎这些细节，她见他确定了尹月所在的地点，汽车也调整了方向，这才满意的重新将自己摔进了后座里。 林管家从后视镜里能看见她懒散的瘫靠在椅背上，像个好奇的孩子，看着车里的装潢设计，露出了新奇享受的欢快表情。 ——那绝不是戴珺会露出的表情。 她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神色、气质，截然相反，根本就不会错认。 …… 高琛远远的看着戴珺被林管家搀扶着，脚步虚浮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不知为什么，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上一世，他可没听说戴珺的身体有这么虚弱，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一世他重生回来，掌握了不少未来先知之事，但重生本来就没有规律，万一戴珺也重生了？ 高琛现在对所有与上一世不同的情形都敏感至极，想到这个可能，心中顿时猛然一惊，他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那会让他的重生优势丧失殆尽。 于是等到人群渐渐散开，他才拉住一个经过身边的年轻女性问道：“请问刚才那边怎么了？” 那年轻女性见他长得俊美高挑，顿时有些受宠若惊道：“刚才有个小姐姐好像身体不舒服，差点晕过去了。” “身体不舒服？”高琛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些疑惑——上一世，他可从没听说过戴珺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严重吗？” “不知道诶，也可能是低血糖？” “……这样，谢谢你。” “没什么，不客气！” 年轻女性走开了，但高琛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心中却极其不安—— 差点晕过去？ 他刚重生苏醒时，也是头晕目眩的……莫非…… 不行，他得找个机会，去试探试探戴珺。 …… 【那边的怨念值没有减少诶。】 系统已经去报备回来了，此刻见白月光那边好像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和进展，不由得有些犯愁。 山楂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在心中不以为意的回复道：拜托，虽然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但人家对戴珺也绝对是痛彻心扉、刻骨铭心的怨恨了，哪有那么容易就消解啊？按照这个方针一步步来嘛。 …… 外面下起了雨，尹月呆呆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证件没带，但还记得证件号码，警察查出了他的证件地址，并且联系上了他的家人。只不过他的父母自小就更偏爱妹妹，对他向来不大上心，后来，戴珺又给了他们一笔钱，算是买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此刻接到电话，他的父母显然有些发蒙。 警察让他接电话时，他父亲毫不客气的问道：“你怎么在警察局里？” 在外人面前，尹月不愿说的太多，因此只是含糊回答道：“我出来了。” “戴小姐呢？” “……可能就不在一起了。” “不在一起！？不在一起那钱怎么办？！啊？你妹妹身体不好，还要读书，咱们家好不容易把你供出来了，你有个能赚钱的机会，怎么就不好好珍惜？这日子以后还怎么过！？你快点回去求求戴小姐，看看她还能不能要你。” 尹月苍白俊秀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愤怒，他不愿再和父母多说，将话筒还给了值班民警。 “喂？” 见对面换了人，尹月的父母也忍住了怒气，不愿家丑外扬，只是语气中带出了一丝嫌弃和不情愿：“那，麻烦警察同志了，我们明天去接他。” 于是尹月在警察局里过了一夜，虽然休息的不大安稳，但至少有一个容身之处。 可是看着窗外，从早晨一直等到了傍晚，如今太阳又要落下了，他有些迷茫。 他的父母真的会来接他吗？ 如果没有来，他该去哪？ 他今年只有十九岁，虽然成年了，但其实还算个半大孩子。 十八岁高考完，他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但是父母不愿意让他去读，说读书没用，还要花那么一大笔钱，不如直接出去工作。尹月便趁着暑假努力打工，心想也许凑不出学费，但只要他多赚一点，父母少出一点，说不定他们就愿意让他去念书了。更何况他查了资料，现在大学里有很多补贴，还可以申请奖学金…… 就是在街头发传单的时候，他遇见了戴珺。 戴大小姐坐在豪车里，在大街上驶过时，许多人都忍不住投去了视线——毕竟那线条流畅，设计典雅的名车，在街头小老百姓的生命里，一辈子恐怕也见不上几次。 那辆车驶过尹月面前，然后倒了回来，停在马路对面，停了很久。 第五章 后来尹月才知道，第二天戴珺就从他打工的地点开始，把他整个人都调查了个底朝天。 于是她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父母一大笔钱，给他们买了房子，供他妹妹治病读书，又让他去上了大学。 别人都说他吃了软饭，可是，戴珺从未对他做出什么非分之举，平时反而显得有些冷淡，她只是经常默默地凝视着他。 有些时候，他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或者亲吻她的脸，她还会愣上好一会儿，却也不会排斥。 他甚至觉得她愣住的样子很可爱。 那让他有一种错觉——她是喜欢他的，只是她不擅长表达。 她那不是包养，而是追求。只是她家里太有钱了，她觉得轻而易举，随便帮帮忙的事情，在外人眼里便是几乎能买下他全部尊严的高高在上。 也许她只是单纯的在对他好。也许她花的那些钱，在她眼里，就像普通女孩，给男朋友每天带早餐一样。 所以尹月也努力的对她好。以他力所能及的全部去对她好。 但终究还是他自欺欺人。 他们之间的差异宛若云泥，而她始终高高在上，从不曾正视过他。 替身…… 哈，替身。 尹月从未想过，这种狗血的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存在的全部理由都被否定的一干二净，仿佛他生而为人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凭什么？ 他只是贫穷，贫穷难道就意味着低贱？就意味着他可以被这样践踏尊严和骄傲？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昨天知晓了高琛的存在后，他第一次和她吵架。但看着他愤怒的样子，戴珺露出了嘲讽的神色，“难道你以为我们是情侣？” 她掀起长长的睫毛，上挑的眼尾带着天生的凉薄，眼神傲然的看着他，嗤笑出声：“你也配？” 尹月就此摔门而去。 他想，他们大概就此一刀两断了吧？ 等那位高少爷回来，他们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自然会幸福美满，估计就会把他抛之脑后。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今往后，大概再无瓜葛。 想到这里，尹月有些无力的向后靠在椅背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隐隐的骚动，尹月抬眸望去，顿时一愣—— 却见一辆线条流畅，车身如镜的修长轿车，从容不迫的驶入警局的停车坪中。随即西装笔挺的管家撑伞下车，绕到后座，微微俯下身来，开门将伞举在上方挡雨。 那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神色沉稳谦敬，让人不由得对车中主人肃容以待。 在无数道目光中，先是一双白皙纤细的小腿露出了车门。 优雅端庄的高跟鞋稳稳地落上地面，随即一位黑衣丽人探身而出，修身的黑色连衣裙勾勒出她柔美的曲线，她在黑色雨伞下挺直了脊背，露出精致美丽的面容，一瞬间照亮了昏暗的雨幕，顾盼间艳色生辉。 她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更应该站在红毯之上，眉眼冷傲的受万人瞩目追捧。 她的视线落在了坐在大厅里的尹月身上，迈步走来的气势从容不迫，而毫不迟疑，说明她没有走错，就是为他而来。 为他……而来？ …… 山楂走进大厅，看着那个直愣愣盯着自己的男孩，心想这大概就是尹月了。 主角之一，理所当然是全场颜值最高。而之前见过了高琛，这时瞧见尹月，顿时就明白了戴珺为什么会将他视为替身——乍一眼望去，两人的眉眼之间竟有六七分相似，几能以假乱真。 但再仔细打量的话，就能分出差异。 高琛的眉眼更成熟一些，更凌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重生过一次的原因，神情有些阴郁。看人的时候，眼神幽邃，都是冷冷的。 尹月呢，虽然刚刚遭逢情变，神色也有些晦暗，但比起高琛，仍然明亮许多。他一脸迷茫的坐在那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涩朝气，像是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小狗，可怜又可爱。 如果要拿动物类比的话，高琛原本像是优雅慵懒的黑豹，而尹月就是看似威风凛凛，其实性格温软的缅因猫。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山楂还是跟系统确认了一下：【就是他，对吧？】 【对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山楂扬着下巴，对跟在身边的林管家道：“去问问带他走要办些什么手续。” 林管家表情复杂的点头应是，转身离开，心想得快些赶完手续，要早些回小姐身边守着才行。 山楂便一个人缓缓走到了尹月的面前——关键是踩着这么一双高跟鞋，她也走不快。 戴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她衣帽间的鞋子就没有跟低于五厘米的，有病吧她！！能不能给每天习惯于穿平底鞋上班的普通上班族留条活路！ 习惯穿着休闲鞋跑来跑去的山楂站在这里，表示很痛苦。 她忍着脚趾在鞋头被挤压的痛楚，看着尹月，却见那少年红了眼眶，却死咬着牙，撇过了脸去不肯看她。 而他一侧过去，就能清楚看见他的睫毛纤长到是能令女孩子惊叹的程度。 山楂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他深呼吸，先开了口：“你来做什么？” “我来买下这个警察局。” 尹月顿时转过头来瞪着她道：“这可是政府部门！” 开什么玩笑，这个人是把他当傻子吗？ 山楂笑了起来：“对啊，所以你觉得我是来做什么的呢？” 戴珺从不轻易展露笑容，尹月猝不及防见她莞尔一笑，一时之间顿时怔住了。 他注视着她的面容，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否则的话，那个冷心薄情的女人，怎么会笑的如此明媚，语气又如此温柔？ 见状，山楂站得实在难受，又不能甩开鞋子光着脚，便一屁股坐在了尹月的身边，一点也不见外的靠着他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很喜欢戴珺呀？” “什么？” 尹月吓了一跳，因为戴珺每次坐下，都是身姿笔挺，但眼前的女子却姿态无比放松。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戴珺？”山楂歪着头看着他，语气轻快好奇，“她对你很好吗？” 一个人忽然口口声声把自己的名字，仿佛当做另一个人一样说出来，尹月下意识的就感觉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他还没有联想到正确的地方。 山楂正是要他自己察觉到不对，因此毫无掩饰，甚至故意进一步的表示出了自己的异常：“……她甚至都不会对你笑。” 这时，林管家迅速办妥了手续，匆匆赶了过来。 “尹先生，您还好吧？” 他插入山楂和尹月之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尽可能的想要掩饰戴珺身上出现的异样——戴家的长女竟然可能有精神疾病，这样的消息若是传扬出去，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 “小姐非常担心您，请和我们回去吧。” 当务之急，最好是把两个人赶紧带回车上去。 山楂却道：“他不想和我回去。” 她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着林管家，撇了撇嘴，显得有些委屈：“他只想跟戴珺走。” 戴珺今年也只有二十五岁，可是平日里她年少老成的模样，即便是年纪比她大好几倍的高管，在她面前也不敢造次。 但现在神色一丰富鲜活起来，加上那姣好的外貌，说是二十刚出头的大学生也有人信。 尹月终于意识到了戴珺现在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在外面停留太久，他有些茫然无措的配合林管家的指示，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山楂却拉住了他的衣摆。 尹月回头望去，却见她理直气壮的向着自己伸出手来，看着他，仰着一张无辜漂亮的面容，问道：“不牵手吗？” 牵手……？ 这种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的肢体接触，尹月晃了晃神，发现他竟真的从来没有和戴珺做过。 林管家低声喝止道：“小姐！” 可山楂充耳不闻，望着尹月的模样，堪称坚定。 就好像在说——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她的眼里好像只有他。 仿佛被那样的眼神所蛊惑住了，等尹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戴珺的手握在了手心里。也许是因为她刚从开着冷气的车上下来，也许是因为屋外下着雨，湿气太足，她的手柔若无骨，却又如玉微凉。 明明该是熟悉不过的人，可触感却如此陌生，尹月一阵恍惚，发现自己明明是负气出走，但见到戴珺以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山楂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回握住他的手，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 尹月这才注意到她的脚后跟，似乎已经被磨得发红了。 “你的脚……” “应该是磨出水泡了。”山楂小声回复道：“所以我们快点回车上去坐着吧，疼死我了。” 那一瞬间，尹月想了很多—— 比如电影和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替身”，一些大家族专门为了重要成员寻找长相极为相似的替身，用以保护真正的家族成员不遭受危险。 之前的戴珺是替身吗？ 还是现在的戴珺是替身？ 是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还是以前的冷淡都是伪装出来的？ 不不不，如果是装出来的，那戴珺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难道是戴珺的妹妹？又或者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女……？ 一直坐到了车里，尹月不自觉的蹙着眉头，脑子里都是这些胡思乱想的东西。 见状，山楂道：“那个时候，是我看见了你。” 他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什么？” “就是你和戴珺初次相遇的那个时候，你在街边发着传单，车就停在马路对面……那个时候，看见你的是我，停在车里一直看着你的，也是我。” 山楂望着他，有点复杂的笑了笑，“不过，现在应该是你第一次见到我。” “你好呀，”她望着他温柔的眨了眨眼睛，就像是他在梦里曾见过的样子：“阿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什么意思？ 尹月脑子空白了一瞬。 什么意思？ 这时，从角落传出一阵手机铃声，山楂环顾了一圈左右，从座位角落里扒拉出了一个手包。 那个手包尹月见过，非常昂贵，但山楂随意的态度就像是这个包是路边批发来的一样——连戴珺都不会显得这么漫不经心。 尹月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个不那么贴切的想法：崽卖爷田不心疼。 但山楂是单纯的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牌子，又值多少钱。她开包一看，发现戴珺的手机在里面，正在响铃。 她一看来电显示，就立即皱起了眉头。 【这谁啊？】 【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系统说，【算是你和高琛共同的朋友。】 【这么说……是高琛那边有事要干了？】山楂烦恼的想，【我才刚从他那边回来诶！】 【看起来，你比较喜欢替身这一边？】 【因为在替身这边可以露出本性，不用一直伪装成戴珺，当然舒服很多。】山楂也丝毫没有掩饰，【不过——唉，钱难赚，屎难吃，20w果然不是这么轻轻松松就能拿到手的……打工人，冲鸭！！】 给自己打气鼓劲，山楂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通。 “喂？” “喂？珺姐！你在哪呢？” “怎么了？” 对面兴致勃勃道：“琛哥回来了，咱们不得准备一个欢迎宴哪？” “……” 山楂俯下身去，捂住了额头。 她的手机防漏音效果很好——戴珺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的——所以尹月没有听见对面说了什么，只是见她好像又不舒服，顿时下意识的问道：“你没事吧？” 而这手机收音效果显然也非常好，手机对面听到了尹月的声音，说话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珺姐！你这样可有点过分了啊！你不是去接琛哥了吗？我就说琛哥怎么一个人回了家，你接人接到一半跑了可不厚道啊！” 【怎么办怎么办？】系统碎碎念了起来，【要是被高琛知道你和尹月在一起，说不定怨念值又要升高了！】 【可是我现在是切片身份，我爱的人是尹月，肯定也不能答应去见高琛啊。】 山楂在心里这么回应了一句之后，先向着尹月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干脆利落的做出了决定：“我不去。” 她不再听对方继续说了什么，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向着尹月主动报告道：“是戴珺的朋友。” 尹月微微一愣。 “他要我去参加高琛的欢迎宴。” “……哦。” “我说我不去。” 尹月干巴巴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呀。”山楂理直气壮道：“我又不喜欢高琛，我只喜欢你。” 如此直白热烈的话语，一时之间显然让少年有些措手不及，他毫无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偏爱的经验，顿时手足无措的僵在了座位上。 偏偏对方还毫不收敛，仍然一脸认真的继续道：“我能出现的时间很少，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抓紧时间跟你在一起，不能浪费。” 尹月立刻抓住了重点：“出现的时间很少？” “对呀。这具身体大多数时间都是戴珺掌控，我只能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出来一下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她赶走了。” 山楂朝着尹月，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了一个“一下下”的手势。 这样孩子气的动作，出现在戴珺身上，尽管有些让人不适应，却也不得不承认十分可爱。 尹月不自觉的看呆了一会儿，见他的视线一直留在自己的身上，山楂将手指错开了一点点，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比心~” 他顿时忍俊不禁。 而见他展颜一笑，山楂就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你终于笑啦！” “……你在哄我开心？” “啊，我表现的很不明显吗？”山楂道：“亲亲老婆生气了，当然得哄了！” 尹月瞪大了眼睛：“谁是你老婆？？” “这么说！”山楂却立即来了精神，她一只手撑住身下的沙发座椅，一脸期待的朝着尹月倾过身子，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道：“可以亲亲咯？” 要是这时候，轿车突然急停或者漂移一下，山楂就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意外”和尹月抱个满怀了，可惜的是，这个故事明明如此狗血，却偏偏在山楂身上讲起了逻辑—— 司机先生尽管内心已经疯狂地震，但开车依然稳得一笔。 尹月对着那张和戴珺一模一样的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下意识撇过了脸去，憋红了脸不说话了。 “不行啊……” 看着他一脸无措的模样，山楂也不是什么流氓，乖乖地退开，重新坐了回去。 “那我再努努力。不过，万一以后……或者说，可能就一等会儿，戴珺回来了，要是她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你不可以对我生气哦。” 山楂撇了撇嘴道：“她爱的人是高琛，又一直不接受我的存在，只能隐隐约约的记得我所经历的事情，所以对于自己身边多了个你，对于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留下你，心里一直自我质疑着，觉得自己是个人渣呢。” 她慢慢铺垫设定道：“要不是刚才在机场高琛把她骂了一通，她打击太大，我还不一定能出来见你。” 岂料尹月脱口而出关切道：“他骂了她？” 山楂一愣，她转头看向他，却见尹月也对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有些尴尬。 “你……”她脸上那轻快活泼的笑容消失了，一瞬间，那神态就和戴珺重合在了一起，叫尹月更加慌乱——情况已经很明白了，戴珺根本就不喜欢他，他却像个傻子一样，还想追在她的屁股后面跑，而眼前的人是喜欢自己的人，自己却当面伤了她的心。 他听见她有些怅惘的问道：“你为什么喜欢她呢？我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明明是我喜欢你……” 尹月心中也是一片混乱，“可能是因为，我先见到的……” 他有些呆呆的说：“是她。” 闻言，山楂不说话了。她像是感到困倦一般，慢慢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后座椅背上。 过了一会儿，她仍然闭着眼睛，开口说的话却已经口齿非常清晰，语气非常冷静了。 “林叔。” 之前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努力假装自己和司机都并不存在的林管家立马回应道：“在。” “我刚才……好像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瞬间，尹月不自觉绷紧了身体，而林管家没忍住转过身来朝后看了一眼。 他们都知道，这是真正的戴珺出现了。 林管家定了定神：“是的。” 戴珺便睁开了眼睛，径直的在手机上回拨了那个电话。 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别人都没听见，他们只听见了戴珺冷静、干脆的说：“时间，地点。” 挂断电话后，戴珺毫不犹豫的吩咐司机道：“我们现在过去这里。” “……”林管家犹豫了一下，“可是，那尹先生……？” “尹先生？”戴珺顿了顿，语气有些疑惑，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名字。她顺着林管家的视线转头望去，然后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身形僵硬的尹月。 她刚才的一系列操作，完全无视了尹月，就像是根本意识不到身边还有一个乘客，此刻见到了，她才愣了愣，下意识蹙起了眉头，好像想问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慢慢的，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怔了片刻，接受了这一事实。 林管家和尹月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平衡来自另一个自己的记忆的，根据刚才第二人格的说法，戴珺并不承认自己的第二人格，也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出现了第二人格，只以为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的决定，却又因此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之中。 又或者，其实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记忆存在断层，但是一直掩饰着，宁愿自己一个人承担那份压力，也不愿意暴露弱点，让人知道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把他送回去，让他带上东西走。” 戴珺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并不看尹月，语气中却有着淡淡的警告：“好聚好散，不要闹得难看。” 尹月…… 心情更复杂了。 同一个人，同一张脸，以前长时间的轻视他、看不起他、把他当做另一个人的替代品，让他满腹怨气，却又在刚刚对他无比坦率和毫无保留的，表达了喜欢和偏爱，还告诉他，是他误会了，他的确是被人真心喜爱着的，只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一下子就让他心中的怨气有些茫然。 如今，她又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他冷脸相待。 这样极端的两种态度，她自己本人没有意识到分裂，旁人看着都要感觉自己快分裂了。 他不自觉的呢喃了一句：“她还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 戴珺皱着眉头看向了他，“什么？” “我之前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尹月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直视着山楂道：“她说她喜欢我，但她还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 戴珺却像是以为他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露出了不屑的嗤笑表情：“那很好，离开之后，你正好可以去找她问清楚。” 知道尹月说的是谁的林管家：“……” 同样也知道的司机：“……” 他们默默的又对视了一眼。 本以为小姐的情路已经足够坎坷，没想到整件事情的复杂程度竟然还可以更上一个台阶。 林管家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开口了：“小姐。” 戴珺模式的山楂意简言赅：“嗯。” “……最近，你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大舒服？” 比如说，脑子？ 戴珺道：“没有。”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但林管家可不敢信。 “我在想，上次体检好像已经是在半年前了，最近我帮小姐再预约一次全面体检，这一次多加几个项目吧？” 而尹月盯着她，似乎还不敢确定，自己在现实中，竟然能碰到一个人的身体里存在着两个意识。 但他越是观察，就越是能够体会到两人的神态、性格，毫不相同。 他陷入了混乱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你还真是做得出来啊……】 山楂理直气壮的当着尹月的面，说要将带尹月回去收拾行李，然后将他扫地出门，自己去赴约见高琛。 明明是如此之渣的行为，但尹月的怨念却并没有增加。 这让系统大受震撼。 【因为我已经告诉他，戴珺就是喜欢高琛了呀。】山楂道，【喜欢他的人是我。所以戴珺去见高琛，他就没有生气的理由和立场了。】 【那你等会儿也要这么直接粗暴的告诉高琛，其实你有双重人格，跟他解释戴珺其实一直爱着他，没有对不起他吗？】 【啊？不要。】 系统有些不解：【为什么啊？如果你说了的话，高琛的怨念值说不定会下降很多！】 【主动跟尹月说，是因为我最后按规定要跟尹月在一起，告诉他恨错了人，并且表白自己是真的喜欢他，是最省事的办法。但跟高琛说自己是切片反而效果不好，万一他对戴珺还有感情，发现戴珺的渣原来是事出有因谅解了她，他岂不是又要继续和尹月争？那我跟尹月在一起，他的怨念值就算降低了也会再涨上去的，还是就让他开开心心的虐渣就好了。】 【你这样说，也有些道理。】系统犹豫道：【可是这样，你就要被他针对了。】 山楂倒是想的很开，【你去找个工作，没准你领导比前男友更针对你呢，职场pua，加班加到死，加班工资一分没有，一年还都拿不到20万，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两字。】 【而且——！】 【你们也没规定时长对吧？干一年和干一个月的收入一样的话，当然是要速战速决才划得来呀！谁有空陪他们磨磨蹭蹭的猜来猜去啊！】她振奋道：【只要我一个月拿下这个工作，我就不是年薪20万，我是月薪20万！我还没过过这种豪横的日子呢！想一想都觉得太爽了吧！只要想到这一点，高琛的臭脸又算什么！反正他长得也挺好看！】 系统一时无言，只能说：【……你心态真好，继续保持哈。】 这时，车终于开进了戴家的别墅区。 山楂直接都没下车，就让林管家带着尹月去打包东西，自己改道参加欢迎宴去了。 看着那辆轿车越驶越远，留在原地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家小姐的情况，在未经确定前，麻烦尹先生不要向外透露。” “……好。” “那么，请跟我来。” 林管家将他带入别墅，心中却想着，小姐虽然想跟他划清关系，可另一位小姐看样子是不会同意的。如果以后另一位小姐还会再出现，恐怕和尹月还会继续发生纠葛。 他心中有点担忧，他们真的能断干净吗？ 尹月自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也觉得很荒谬——戴珺一定还会来找他的，因为她体内存在着的另一个人格喜欢他。 但他如今却还是要被赶出去，要被戴珺划清界限。 不知为何，他不觉得生气伤心了，反而更担心戴珺。 她明明是个如此强势自信的人，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生活的掌控能力。 他和林管家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似乎都有着一样的担忧。 尽管担忧的事情或许不同，却都是在为戴珺担心。 戴珺喜欢高琛，可是高琛却好像因为知道她找了个替身的事情，对她态度恶劣； 戴珺不承认第二人格，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找了个替身，是因为第二人格，她不理解自己的行为，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能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对高琛心怀歉疚； 另一个戴珺喜欢尹月，但尹月…… 他喜欢戴珺吗？ 收拾行李的时候，尹月的脑海中反复浮现这些年他和戴珺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日子里——另一个戴珺曾出现过吗？ 还是说，她一直都只能在戴珺的体内，用她的眼睛默默地看着？ 他又想起她和他见面之后，短短一段时间内就提起过好几次的那个问题—— “你喜欢戴珺吗？” “为什么喜欢她？” 为什么…… 家境贫寒，身无所长的少年，自小便在家中不受重视，即便有人因为他的长相对他颇为关注，也往往瞧不上他的家境。 “长得挺好看的，可惜……” “家里那么穷，长得帅有什么用啊。” 那时他每天都在街头发着传单，心里对未来充满了迷茫，戴珺就是这个时候，像是天神下凡一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那么美丽、出身又优渥，几乎像是和他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这样的人青睐他，青睐几乎没有任何优点的他。 那么喜欢上她，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尹月受宠若惊，只希望自己能表现的更好，能不让她失望。 他第一次被人所爱，因而手忙脚忙，唯恐不足的拿出自己的真心，努力给予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回应。 结果，他以为自己的真心被狠狠践踏玩弄，却峰回路转的发现，自己只是认错了喜欢自己的人，也爱错了人。 ……说起来，以前戴珺的第二人格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过？如果是说戴珺之前能一直压制她的话，最近发生了什么，让她压制不住了？ “林管家？” 想到这里，尹月忍不住停下了动作，看向了跟在自己身旁的林管家。 一般来说，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人，总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但从林管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尹月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在不能轻易向外界透露戴珺情况的时候，林管家能商量的对象其实极其有限。 他应该也想和尹月谈谈戴珺的情况，但一直没有找到时机开口。 “是？” “你一直陪在戴珺身边对不对？她的第二人格……你也一直没有发现吗？” 林管家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小姐最近头疼的很频繁。” “头疼？” “更确切的时间点，应该是，那天您和小姐因为高琛少爷大吵一架之后。” 林管家的情绪也很低落。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精神状况差到出现了人格分裂——他到底该有多么失职？ 他一一回想戴珺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情，但人长到这么大，总有头疼脑热生病不虞的时候，那时林管家只是单纯的觉得是戴珺身体出了问题，可现在想想，那些时候，是不是也是第二人格出现的征召，只是没有人放在心上？ 而戴珺又该有多么要强，这样严重的事情，她竟然就这么一声不吭，谁也没告诉的强撑到了现在。 “你是说……”尹月有些不敢相信，“戴珺压抑不住第二人格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走了？” “是的。”林管家结合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推测道：“另一位小姐出现前，最大的变故就是高琛少爷回国，而小姐和您大吵一架，准备分道扬镳。另一位小姐，既然喜欢你……也许是这件事情刺激到了她。或许不是小姐压抑不住了，而是另一位小姐挣扎变强了。” 尹月怔怔的看着他，对于自己对某一个人来说，居然会如此重要的事实，几乎觉得没有什么真实感。 那个人……她被压抑了多久？十多年，还是二十多年？想必对她来说，突破戴珺的压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则的话，林管家不会这么些年对她毫无察觉。她或许能够出现一会儿，但绝不会太长久。 既然如此困难，她却为了他，如此激烈的挣扎反抗，只是为了来到他的面前，想要接他回去，想要告诉他，不要伤心，她喜欢他。 而且，他忽然想到，她说，当初在街头，是她看见了他，喜欢上了他……那么至少那个时候，一定是她占据了戴珺的身体的。 假如那个时候，是她第一次能够出现，那么那时戴珺的生活中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化？ 尹月将这个猜测告诉了林管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着，心中都浮现出了同一个答案—— 高琛抛下她，远走国外。 这样一来，一切都很明了了。 虽然不知道戴珺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精神压力大到了人格分裂的地步，但高琛离开这件事情，一定给予了她极大的打击，当时所有人都能作证，戴珺的精神状态极其糟糕，所以，当时戴珺压制不住第二人格出现，也是情有可原了。 那时，第二人格喜欢上了尹月，并让他来到了自己身边，可是后来她一定很迅速的就被戴珺重新压制下去了，不然以她今天见面时的性格，一定早就告诉他真相了。 那个时候，她和戴珺或许处于一种长期拉锯的状态，不知道是戴珺比较辛苦，还是她比较痛苦。 如果长期都被人格分裂的病痛所折磨的话，戴珺那总是面无表情，鲜少有笑容的模样，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了。 而就在两人相持不下的时候，高琛回来了。 这个消息一定让戴珺的精神波动很大，再加上她和尹月大吵一架，并决定抛弃尹月去找高琛，这一行为一定也引发了第二人格的强烈反对—— 她显然不能接受就此和尹月分别。 于是两人的交锋达到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程度，引发了戴珺的好几次头疼。 加上在机场的时候，高琛因为不知道第二人格的事情，对戴珺口出恶言，戴珺又不承认第二人格的存在，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明明爱着高琛，却又找了一个尹月，于是只能接受他的怒火和责备，但显然因此大受打击。 于是，第二人格立即抓住机会，溜了出来，来见尹月。 尹月甚至觉得，这一次或许是她出来最久的一次。但她也没能好好看看世界，好好和尹月说说话，就被那通电话打断了。 是的，那通电话。 尹月和林管家都认为，是那通电话提到了高琛的事情，所以戴珺的意识随后很快便又将第二人格压制了下去。 可这样的抗争，势必会在戴珺的体内造成极大的内耗，长远下去，绝不是什么好事。 林管家沉声道：“我会带小姐去看可靠的心理医生，既然已经发现了，就要尽快治疗。” 尹月心头一震。 “你要……她消失吗？” “恕我直言，尹先生，”林管家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本就不该出现，就像您，本来也不该和我家小姐有什么纠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山楂的体力并不很好。 作为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社畜，她一天出一次门已经是极限了。 但今天，她先是坐车去机场接高琛，又坐车去警察局接尹月，随后又将尹月送回了家。 尽管三段路程都是在车上度过的，并没有走多少路，可她的精神已经疲倦了。 ——她今天都没有午睡！ 于是还没有到高琛的欢迎宴，半路上，山楂就渐渐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昏沉。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她工作，只是中午午休的生物钟被打乱了，所以身体不适应而已。 【啊！】 这时，系统突然鬼叫了起来，惊得准备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的山楂一个激灵。 【干什么干什么？】 【高琛他！】 【他怎么了？】 【他在接近你姨妈！】 【……啥？】 山楂顿时精神了起来。 【我姨妈是谁？】 【你姨妈，你姨妈是你舅舅……！】 【这是应该最先说的重点……？？？算了，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山楂觉得与其听别人不知道概括能力怎么样的转述，还不如自己去找答案看看，否则的话，越听越糊涂也是浪费时间。 她立马翻起了剧本，考虑到如今的世界是性转过的，她如今的姨妈，在原剧本里，应该是个男的，既然系统说是舅舅，她便在剧本中一目十行的飞快搜索和“舅舅”有关的字眼，但等到司机开口提醒她该下车的时候，山楂才看花了眼的找到了相关内容。 【我说……你们能不能在剧本里出个全文搜索功能！！他在剧本后期才出现，翻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你可以直接问我的嘛。】系统有些委屈，【你又不听我说，非要自己翻。】 【我这不是觉得你有点不大可靠吗。】 【……】 山楂捂着额头，只觉得双眼干涩的厉害，但这模样，让司机有些心惊胆战，担心是不是第二人格又要出现了。 “小姐，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直接去医院看看，我去给林管家打电话？” “不用。”山楂放下手，朝着他摇了摇头，想起戴珺的人设，她的语气不容置疑道：“你去休息，一个小时后过来接我。” 但她如今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好，于是表情之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疲态。山楂不等司机回答，就垂着眼眸，往前走去，会所的门童立即为她拉开了大门，为她领路。 而没走几步，山楂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的磨脚痛感又出现了。 想要当个光鲜亮丽的总裁……可真不容易啊…… 凭什么男总裁可以穿平底皮鞋，而女总裁就要穿细跟高跟！ 她慢慢的往前走，一边让脚磨的不那么厉害，一边看完了关于自己姨妈的剧情。 在原剧情中，他是戴钧的舅舅，叫做许也。不过，他是个私生子，从小养在外面，跟戴钧的母亲并不亲近。甚至在许也十八岁进入许家家门之前，他们都没有见过面。 戴钧的母亲许韵出身一个思想传统的富裕家庭，所谓的传统，就是重男轻女。 由于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在她嫁人后，她的父亲便总觉得，自己偌大的家业，不能便宜了外人，便顶着妻子的愤怒，从外面将自己的私生子接了回来。 而既然是这样的身世，许韵和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关系自然算不上好。戴钧自然也不会给这个便宜舅舅什么好脸色。 在原剧情后面，许也更是作为一个反派男配，绑架了尹月，威胁渣男在股东大会上出让自己的全部股份给高橙。 ……等等，给高橙？？ 山楂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果然，很快就在接近结尾处找到了答案—— 高橙和许也，是研究生同学。 由于是私生子，许也虽然在辈分上是戴钧的舅舅，可是年纪却差不多大，他被自己的父亲，也是戴钧的外公送去国外读书，正好和高橙一个学校。 不过他们只同学了半年，戴钧的外公就去世了，许也不得不办理了休学，比高橙提前半年回国继承他的财产。 而许也一直暗恋高橙，却因私生子的身份，自惭形秽从不敢表露，后来他想帮高橙报复戴钧，却又被高橙误会他是利用自己谋夺戴钧的财产，于是和他断绝了来往。 可谓是，人家掏心掏肺的对你，你不屑一顾，你掏心掏肺的对戴钧，而渣男不屑一顾。 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我深深地爱着你，你却爱着一个傻逼，傻逼却不爱你，你比傻逼还傻逼，喔……你还给傻逼织毛衣。”① 想到这里，山楂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居然不是一个单纯的狗血替身白月光剧情，还顺带有拯救男配元素啊？ 没穿越前，她还挺喜欢这种女主甩了傻逼男主治愈痴心男二的剧情的。呃，虽然现在她就是那个傻逼男主……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她说。 系统惊道：【你真的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如果他们联手，就不是高琛一个人虐你，是男女混合双打了哦？】 【不不不，你不懂。】山楂很有经验的分析了起来，【根据我在绿水网站这么多年的阅读经验，一旦掺入拯救男二的因素，这种文啊，虐不长的！读者忙着要看女主和男二的甜宠剧情，虐虐渣男只是点缀啦！而沉迷恋爱的话，女主一般不会找男主麻烦，那都是男主自己不识相，凑上去给人打脸，突出女主的一个云淡风轻，格调高雅。所以！只要撮合他们谈恋爱的话！高琛的怨念值一定会降低的非常快的！】 【那万一他专心虐渣事业，不把你当点缀呢？】 【这……当然也是好事！虽然虐我的力道可能会加强，不过，他泄愤的周期也会缩短啊。只要咬牙忍一忍，长痛不如短痛，我就完成任务有20万了！】 终于，门童将她领到了一个大厅门口，为她推开了门。 山楂忍着脚疼，绷着表情走进去，却见门内的装潢仿佛西方电影里中世纪的皇宫，适合女子穿着繁复华丽的洛可可长裙，带着点缀着各色羽毛的帽子，摇着扇子巧笑倩兮。 ……好家伙，一个欢迎宴，高端的还以为在拍电影。 而宴会厅外，还有一个露天的游泳池。 【宝！】系统突然道：【高琛和你姨妈，在游泳池露台左侧的角落里！】 山楂渴望的看向不远处的沙发，它看起来那么柔软，让她只想一屁股坐上去，让自己的双脚放松放松。 但这时，有人和系统一样“热心”的冒了出来，“你怎么才来！” 她略带责备的对山楂说。 系统立即道：【这是戴珺的闺蜜。你叫她骆夏。】 【get。】 山楂镇定道：“怎么了？” 骆夏长得也很白富美，她精致的面容上此刻带着担忧和一丝恼怒，“也不知道是谁，把许嫣邀请来了。她现在继承了许家，又是你名义上的姨妈，我也不好赶人走。” 山楂心想：应该是高琛做的。 骆夏又道：“你可不要生气，我刚才看见高琛和许嫣说话去了。” 高琛和戴珺，以前曾是恋人，戴珺家里的情况，高琛再清楚不过了。他非常了解戴珺和许嫣之间的复杂关系，之前在不知道许嫣身份的情况下，曾和她当过一段时间的朋友，但后来发现了她的身份后，便立即保持了距离，这旗帜鲜明站在戴珺那一边的态度，也是让许嫣不敢靠近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高琛显然无所顾忌了——担心戴珺会生气？他巴不得她气炸了才好。 骆夏道：“真是奇了怪了……高琛和许嫣有什么好说的。” 山楂心想，你不知道了吧，他们可以组成虐渣联盟哦。 她解释道：“他们是研究生同学。” 骆夏大惊：“咦？！真的假的！？我就说他们怎么今天一见面，就显得那么亲密！高琛回国之后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对一个人那么热情！可他应该知道你们家和许嫣的关系啊，他怎么能和许嫣关系好呢？” “也许是觉得，许嫣挺可怜。” 那可是男二啊！男二都是女主的小天使啊！ 虽说现在不流行温柔小天使男二，而流行偏执、阴狠、大BOSS类型的男二，不过只要男二对女主痴心不渝，那也是女主和读者的小天使——他只会是男主一个人的大魔王。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 骆夏不知内情，当即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许嫣，可怜？好家伙，一个私生子鸠占鹊巢，还整天垮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似的，她要那么不愿意受人白眼，她有骨气她别要你家老爷子的财产，自己一个人白手起家啊。那我倒还佩服她，愿意叫她一声许总呢。” 山楂立即不动声色的和骆夏拉开了一点距离。 不行，这种背后说坏话的女三，很容易被抓住打脸的，别到时候连累她。 她可是精打细算，只给高琛打最少的脸，降最大的怨念值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打脸都会去接的！ 可惜，她好像还是晚了一步。两人身后传来高琛冷冷的一声：“有什么话，不如当面说说？” 山楂：…… 她是无辜的！ 她绝望、无奈、却只能板着一张脸，和骆夏一起转身看向了身后，却见高琛从机场回去后，又换了一身衣服。 也许是为了来见许嫣，所以特地打扮了一番？ 他穿着白色的丝绸衬衣，宛若牛奶一般顺滑润泽，勾勒出清瘦挺秀的身体轮廓，像是从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 ——只是应该没有哪个王子的眼神会像他这样，冷的跟刀一样。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蛇系美女，应该就是出场的新角色——痴心男二，不是，女二，许嫣。 山楂的便宜姨妈。 她也穿着黑色的长裙，气质冷清，一双上挑的凤眼，眼神冷冽。 不过，尽管长相、气质都颇为相似，可终究还是不同的。 戴珺若皎皎云间月，许嫣则似皑皑人间雪。 一个自小立于云端，一个自小孤冷寒寂。 ……这种类型的男二，八成有偏执、阴沉、孤僻等人设特点。性转成女二也不例外。 她此刻盯着戴珺，森森的勾唇一笑。 山楂顿时天灵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李志《织毛衣》。 第九章 骆夏身为正宗白富美，虽然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但一点也不见心虚，反而当即就毫不尴尬的笑了起来，“只是一些个人偏见罢了。” 高琛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们，他盯着骆夏和她身边的山楂，冷冷道：“许家的财产，是许家老太公的财产，他想怎么分配，那都是他的事情，和旁人没有关系。许嫣也是他的女儿，既然他决定交给许嫣，许嫣凭什么不要？” 山楂忍不住盯着许嫣，比起高琛，她现在对这个男二性转更好奇。 只见此刻，许嫣怔怔的看着高琛，似乎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出头，当着戴珺的面，却为自己说话。 【她感动了！她感动了！】山楂经验十足的判断道，【女二察觉到了男主的改变，却不可置信！因为他之前明明那么爱女主！他只爱女主，对自己置若罔闻！甚至百般戒备！如今却……？好！开头的反差打出来了，高琛完成的很好，他成功勾起了许嫣的情绪！我给这个剧情十分！接着，她还会因为男主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感觉受宠若惊，甚至中途可能会因为不自信，和害怕失去而回避拒绝，这段情节，会同时勾起男主和读者的怜惜，她们会想，小傻瓜！怕什么！你值得啊！最终，男主一定能抱得忠犬归！】 顿了顿，山楂又更改了一下，【不对，忠犬是男二用词，女二应该怎么说呢……】 这时，系统幽幽道：【俗话说，舔狗舔到最后，终将一无所有。】 【那也不一定……】山楂顿了顿，放弃考虑忠犬的性转代词了：【你看火影吗？舔到最后，大家应有尽有。】 就在山楂试图在高琛和骆夏的战斗中置身事外，避免多余的打脸情节的时候，她突然眼前一花，抬眸一看，却见是高琛挺身而出，挡在了许嫣身前。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山楂道：“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就好。许嫣好歹是你的姨妈，你不必这样瞪着她。” 山楂：“……” 哈？她什么时候瞪着她了！？那明明只是正常的注视！最多有一点点的观察和审视——但也完全出自好奇，绝对没有恶意好吗？ 不过作为被虐的渣男，她一直盯着自己的“疑似情敌”，的确有点挑衅的意思。 行吧。 山楂垂下了视线。 是渣男不够懂避嫌，她的错她的错，她不看就是了。 她还没说话，一旁的骆夏不爽了。她道：“高琛你还有没有良心！？说到底当初是你丢下戴珺一走了之，戴珺就算找了别人也不算对不起你！而且许阿姨一直那么喜欢你，从小那么疼你，你这样说她听了不会难过吗？？” 戴珺和高琛青梅竹马，圈子又只有那么大，双方父母也早就认识，都对彼此的孩子十分满意喜爱。 大学毕业的时候，两边几乎都已经把对方家长当做亲家看待了，如果不是高琛那时候要出国，可能两人早就结婚了。而在三人的狗血纠缠过程中，戴珺的父母也是一直支持高琛，要求戴珺和尹月分手的。 岂料高琛回答的剑走偏锋，他没提戴珺的母亲许韵，只是讽刺道：“戴珺的确没有对不起我。” 骆夏：“……啊？” “相反，我还正要感谢她，让我看清了一个垃圾，明白了以前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高琛看了许嫣一眼，在她那乌黑幽深的眼眸注视下，他缓和了语气，柔声继续道：“竟对真正爱我的人视而不见。” 骆夏当即傻了。 “你有病吧！？”她不可置信道：“你自己刚才还说许嫣好歹是戴珺的姨妈，你他妈勾搭谁不好故意勾搭前女友姨妈！？你报复人用这种手段你恶心谁呢！？前女友叫你姨夫你觉得很爽很好玩是吧？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你？！” 山楂心想，女三小姐姐！此言差矣！！ 虐渣文里，和渣男长辈在一起也是现今非常流行的一种虐渣套路啊！与此同时，她又没忍住瞥了一眼许嫣，却见她垂下了眼眸，纤长浓郁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叫人分辨不出她的表情。 【是吗……果然，他是为了报复戴珺才接近我的吧……不过，没关系，就算是为了报复，我也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宝，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哦，我在给许嫣的脑内想法配音！根据我的经验，她的心路历程变化应该差不多是这样的。】 好在山楂记得高琛一直盯着她，因此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拉住了骆夏喝止道：“安静，骆夏。” …… 戴珺身为霸道总裁，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骆夏虽然还是一副有很多话不吐不快的样子，看着她那认真的神情，最终都还是不情不愿的忍住了。 此时，这边的争吵已经引起周围不少的注意了。只是大家都很给面子，假装没有发现，很礼貌的没有围拢上来。 在众人眼中，场面是这样的： 自高琛和许嫣一起出现在戴珺面前后，戴珺看了一眼高琛，视线便落在了许嫣的身上。 虽说戴珺之前找了个替身的事情众所周知，可高琛要是找了许嫣，未免更加耸人听闻。 在骆夏为她打抱不平的时候，戴珺的目光落在许嫣的身上，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总裁，目光中透露出三分不屑，三分冷淡，两分审视，两分嘲讽。（山楂：？） 见状，高琛直接挡在了许嫣面前，表明了心意。 众人心中一片哗然，吃瓜吃的不亦乐乎，表情上却都维持着一本正经，想看另一位主人公——戴珺会作何反应。 山楂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该作何反应。 她看向高琛的眼睛，直视着他问道：“你真的爱她？” 看看这白月光的特殊待遇，只有在他面前，霸道总裁用的才不是祈使句！ 高琛却对自己得到的优待毫无所觉，他觉得戴珺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根本不信他已经移情别恋，不由得嘲讽一笑：“难道你以为，这世上不可能存在不爱你的人？你对你的魅力未免高估太甚了，戴总。” 山楂：…… 她不擅长和人打嘴仗，对高琛也没有什么求而不得的酸涩疼痛情绪，更不是专业演员，一时之间，有些接不住词了。 救，救命，这话她该怎么接？不对，戴珺应该怎么接？ 山楂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从没这么觉得过。” 她顿了顿又道：“你就不爱我。” 就在山楂忐忑的想这符不符合戴珺的人设时，高琛顿住了。 他暴怒了。 “我、不、爱、你？” 他为什么最后会沦落到那个下场，不就是因为他一直无法放下戴珺吗！？ 结果她居然还在这里，一副受害者模样的说，他不爱她？？ 许嫣这时拉住了高琛，她看着戴珺开口道：“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的嗓音比较低沉，略带烟嗓。 山楂看着她，倒是知道戴珺会有什么反应——她会直接无视她。 于是她只是瞥了许嫣一眼，一副“你不配跟我说话”的表情，就继续硬着头皮去盯着高琛看。 高琛却眼神冰冷的移开了视线，牵住了许嫣的手，转身道：“我们走。” 许嫣微微一愣。她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表情恍惚了一瞬。 她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她只在乎一个人——高琛一个人。而她如今在高琛心中，显然是自卑内向敏感柔弱小白花人设，虽然看似阴郁孤僻，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愿意为了自己付出一切。 这让高琛对许嫣充满了怜爱之情。 与此同时，他也隐约感觉，戴珺似乎有些不对劲。 …… 一场欢迎宴，就这么草草散场。骆夏本来是组织者，但最后气的和戴珺吐槽自己脑子一定是进了水。 然后吐槽高琛的脑子怕不是也进了水。 为了发泄心中的吐槽欲望，她坐上了戴家的车，戴珺回家前，还得先把她送回去。 “他接近许嫣？他图什么啊！？生你气也不是这么个生法吧！？” 骆夏气愤的就好像是男朋友绿了自己一样。 而山楂双眼放空的靠在车后座上，望着窗外，只觉得，啊，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她那备受摧残的脚啊……好想找个修脚店去做个足浴按摩。 山楂语气宛若飘在空中：“因为爱吧。” “爱？你说高琛爱许嫣？” “不，许嫣爱他。”山楂托着腮，看着窗外一掠而去的城市灯景，霓虹缤纷，在她的发间眉眼上投下五颜六色的虹光，她看起来那么美丽，又那么疲倦和脆弱，就好像是刚才在宴会上的斗志昂扬，不过是拼尽全力的回光返照。“谁不想被人那样毫无保留的爱着呢……” 【呜呜呜呜好羡慕啊，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男二爱我呜呜呜呜呜。】 【你清醒一点，】系统冷静的说，【不管怎么看，一个动不动就决定绑架别人的明显有犯罪倾向的人都不是一个好对象吧？】 第十章 山楂将骆夏送回了家，待到自己到家时，已经又困又累，精神萎靡到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林管家迎上来说了尹月已经带走了全部个人物品，他安排人把他送回了学校，山楂也就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一心只想回房换下衣服洗个澡，然后狠狠睡一觉。 这在外人眼里，又是一个戴珺对尹月毫不在意的证据。 林管家趁机提出了预约心理咨询的事情，山楂差点下意识的就点头答应了，但及时反应了过来，皱着眉头严词拒绝了。 “不需要，浪费时间。” 说完，她就毫不给人转圜余地的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但这一夜，没有人能像她一样安心入眠。 骆夏在家中一直回忆着车上戴珺的模样——她们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个班了，那时候，高琛也在，不过他在隔壁班，没有她们关系亲近。 她比戴珺大那么一点，戴珺小时候就总是跟在她身后，叫她夏夏姐姐，夏夏姐姐。 ——即便如今是高岭之花般的霸道总裁，也总有年幼的历史。 但到了小学，她就渐渐竞争不过高琛了。他们三个人一个班，原本是戴珺和骆夏同桌，可自从班主任心血来潮换了一次座位，把戴珺和高琛换在一起后，她们原本的两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最后在初中，正式变成了戴珺和高琛的两人行。 骆夏虽然也有所抱怨，但更多的还是对姐妹的祝福。 她可以说是戴珺和高琛感情一路上的见证者，一度羡慕到坚信这就是能够天长地久的神仙真爱。所以在听说高琛不愿意和戴珺结婚，准备出国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置信。 “结了婚不是也可以出国吗？！” 戴珺当时醉在一大堆酒瓶里，双眼空茫的摇了摇头。“他……出国只是一个借口……他就是不想……结婚……” “为什么啊？他不是很爱你吗？他爱上别人了吗？” 戴珺倒在她的肩膀上，神色还是平静的，摇了摇头后，眼泪却默默地流了下来：“他说他不想要……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他不想，还没有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就被关在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的空间里，他不甘心。” “那你呢？那你怎么办？”骆夏看着她这幅模样，很是心疼。 “我……”戴珺闭了闭眼睛，抽了抽鼻子，“我想等他回来……” 骆夏从没见过戴珺那么痛苦茫然的模样，从小，她都是自信耀眼，不服输到有些倔强的样子。 她讨厌失败，却在自己最爱的人的身上，迎来了最大的失败。 “他是不是婚前恐惧症啊？”骆夏那时，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和好，“没事的，没事的，他出去看看又能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哪还有比咱们小珺更优秀的女人啊！对不对！” 甚至在戴珺找了个替身的时候，她都觉得可以理解，因为她觉得，那只是戴珺想气气高琛，她想刺激他，激他回来。 但高琛还是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 ——可他要是不在乎，又凭什么一回来就对着戴珺甩脸色？ 现在，她想起戴珺那在夜色霓虹下，美得近乎虚幻的侧脸，还有她说的那句话：“谁不想被人那样毫无保留的爱着呢……” 骆夏顿时怒从心头起——高琛那个倒霉玩意！明明是自己先抛下了小珺，明明是自己不爱她了，还一副被全世界辜负的狗样子！和那个好像被全世界压迫的许嫣倒真是合适！ 要是他真的爱小珺，还会去勾搭许嫣吗？？要是小珺觉得他依然爱着自己，凭她对他的感情，还会把感情寄托在尹月身上吗？ 这个狗男人！！还好意思想当小珺姨夫！都是这个狗男人害我姐妹！！ 她义愤之下，抓起手机就给戴珺发了条短信：姐妹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冲鸭！我的珺！ …… 而另一边，高琛也将许嫣送回了她的家。 待到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脸上的柔情和微笑一下子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种情况下，不住的自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戴珺那句话。 【“你就不爱我。”】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一种强撑镇定的模样。 高琛很了解戴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她总是一副自信、冷静、笃信自己无人可比的骄傲模样，无数次，高琛都为如此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属于自己，而满足过很多次。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戴珺的表情有异。 她在动摇，显得不再自信，在他面前露出了一丝怯意。 ……难道说，她真的也重生了？ 可如果她也重生了，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高琛皱着眉头感到一阵烦闷，然后慢了一拍的发现，自己怎么满脑子又全都是她？ 很快，他又想起她和尹月站在一起时的情景，内心深处顿时宛若岩浆喷发一般，奔涌而出一股几乎将他灭顶淹没的怨恨与愤怒。 就算她也是重生而来的又怎样！？这一世，他绝对会要她付出代价！ …… 第二天，山楂神清气爽的睁开了双眼，习惯性的先拿手机看了一眼，就瞧见了骆夏的信息。 山楂：……？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便干脆没有回复，起床洗漱去了。 系统立即像个看不得员工清闲的黑心老板一样，开口问道：【宝，今天有什么安排呀？】 【今天去公司看看。】山楂精神满满道：【身为霸道总裁，这几天被人叫了那么多声戴总，好歹也得去感受一下总裁的感觉。再说了，虐渣的时候，如果那个渣是个总裁，商战总是必不可少的！不搞垮总裁的公司还叫什么虐渣！所以我们得提前为高琛创造机会，铺平道路！】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我还没试过去自己公司什么感觉呢……戴珺好歹是个男主，她的企业应该是一流档次吧？】 系统道：【世界五百强妥妥的。】 【算大厂吗？】 【妥妥的！】 【好诶！】山楂猛的振奋了起来，随即又有些萎靡，【可恶，大厂都是些学历精英怪，我要去当老板，感觉好危险！】 【不会的！你是老板你发工资你最牛逼！】 【说的也是！】山楂握紧了拳头，一甩毛巾，【我现在就要去看看，我递交简历理都不会理我的高端公司有多牛逼！】 【还有，】山楂洗漱完毕，拉开衣帽间的门后，顿了顿，咬牙切齿的补充道：【今天我必要逛街买双休闲鞋，还要买几件不是贴身套裙的衣服！戴珺的衣服也太修身了吧！我有一点点小肚子都看的好明显，害我得一直吸着气，好难受！】 【那你得切换第二人格才行，不然会崩人设哦。】 【好啊，正好切换第二人格出去找尹月玩。培养感情，要从每天不断联做起！】 就这么定下了一天的计划后，山楂在鞋跟最粗和鞋跟最低的两双鞋子间纠结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鞋跟最低的那一双，然后换上了一件剪裁极好，掐腰显的不堪一握的连衣裙——当然，依然是黑色的。 而一听说她要去公司，林管家面上不显，转身就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企图和山楂一起前往。但山楂等会儿还要溜出去逛街找尹月，当然不肯有人跟着碍事，当即便断然拒绝，一个人上了车。 林管家只得疯狂给司机打眼色，示意他担负起盯好小姐的重任。 司机：……可你们只给我发一份工资啊？？ …… 一路无话。等下车之后，山楂看着面前那栋几乎高耸入云的大楼，一时之间竟被那凛然的气势所慑，不敢进去。 【我想起了我和我闺蜜去魔都玩的时候……】 山楂和闺蜜都是小城姑娘出身，第一次到魔都时，都兴奋不已。 她还记得闺蜜那时看着魔都的高楼，羡慕而兴奋的说，以后梦想就是在这样的大城市里，当一位白领丽人，过上优雅光鲜的生活。 只是后来嘛…… 昂贵却逼仄的出租屋、漫长而拥挤的上下班地铁、天天加班到深夜的高强度工作压力、以及看似很多却怎么也攒不下钱的工资…… 魔都赚钱魔都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别怕，我的宝。】系统安抚道；【别看看起来吓人，里面的人也都是普通人，而且是他们怕你，你可是老板！总裁无所畏惧，冲鸭——！】 冲鸭——！ 山楂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迈出了第一步。 “啊！戴总！” 而随着见到的第一个人露出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恭敬的喊出她的名号，山楂的心，顿时安定了许多。 她一路走来，来来往往的员工无不立即肃容而立，山楂一瞬间就想起了当初上级公司领导来视察的情形。 当时她站在人群中如喽啰，如今—— 唉，其实还是打工人。 这么想着，山楂虽然因为人设无法微笑，却也一一向着打招呼的员工们点头致意，所过之处留下了一片略带惊喜的小声议论：“老总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说老总的恋人回国了，可能是因为这个才这么开心吧？” “我发现老总今天好像比平时看起来娇小许多诶？” “好像是高跟鞋低了一点？” “老总那么严厉，感觉一不小心又要挨批了……” 而山楂则走入办公室，然后坐在宽敞、明亮、可以俯瞰城市中心的写字楼高层办公室里，听秘书开始汇报工作，然后发懵。 她……她说的每个字都明白，但是连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 这就是世界500强企业秘书的实力吗！可、可恶！ 完全不是这个专业的山楂决定不要浪费时间了，于是她打断道：“就这么办吧。” 秘书愣了一下，随即极有职业素养，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服从道：“好的。” 【哇哦。】山楂新奇的惊叹了一声，【据说牛逼的秘书不管什么工作安排都能完成，看来是真的！不愧是精英！】 “对了，还有，”山楂见她转身要走，连忙又补充道：“给我看看公司现在的管理规定，关于上下班和休假方面的。另外，叫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过来见我，带上几份最近通过面试准备入职的人员简历。” 秘书道：“明白。” 没过多久，她就抱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放下后又退了出去。山楂翻了几页，了解了现行的管理制度后，又去看了看那几份简历。 我倒要看看，我发简历不回的大公司，录取的员工水准要多高！我差距又有多大！ 看完之后，山楂：【对不起，打扰了。高端的公司就应该只收这种高端的神仙！】 这时，一个神色干练，身穿西装套裙的中年女子便画着精致的妆容，走了进来。 她露出一个极有亲和力的笑容：“戴总，您找我？” 山楂也不多说废话，她刚被一堆大佬的简历降维打击了一波，此刻情绪怏怏的还没恢复：“我想修改一下我们公司现在的管理规定。” 她道：“把上班时间从八点到十二点改到九点半到十一点半，保证午休时间充裕，下午从一点半到六点改到两点半上班到五点，大小周休息改成周末双休，严禁加班，下班时间禁止发布一切工作有关信息。正常请假只要申请就必须通过，不许询问理由。另外对住的远的员工增加车补、外地租房员工增加房补、全公司整体提薪一次。” 人力资源总监看着她，愣愣的眨了眨眼睛。 系统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嘶——宝，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山楂心道：【改成这样，我就不信高琛不抓住机会！我这都不是放水了，我这是放海了！】 但她还得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撑撑场面。 山楂道：“让员工多一点自己的生活，去提高自己、去培养兴趣、谈谈恋爱，多和家人、爱人在一起。” 看着人力总监领命而去，山楂站了起来，准备跑路。 【啊，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满意的想。 【想必那20万，我很快就能拿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山楂一个人离开了公司，没有通知司机。 这个世界的手机支付和她所在的世界一样非常发达，只要手机在手，就不怕花不了钱。 她这么想着，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说要去最近的商场。 进入商场后，山楂也不管什么牌子，随便挑了个顺眼的运动休闲风格的店铺进去，就迅速的给自己买了一身休闲服饰和一双休闲鞋。 终于啊…… 终于！ 穿着宽松卫衣和直筒牛仔裤的山楂脱下永远不变的细跟尖头高跟鞋，换上小白鞋后，才感觉一身轻松的仿佛活过来了。 她有那么一瞬间都不想要那些换下来的衣物，但考虑到戴珺的衣服应该都非常昂贵，山楂还是让店员帮她打包好，提着袋子走了出去。 经过镜子的时候，最近几天都是一身套装的山楂都差点没有认出来自己。 戴珺的脸非常精致，也因此其实看不出多大年纪，全靠衣着打扮来衬托。她穿的端庄严肃，板着一张脸，就显得成熟，穿的青春活泼，就显得年少——以她现在的装扮，即便面无表情，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可怕，只是个盐系漂亮小姐姐。 此刻山楂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干脆朝着镜子里做了个鬼脸，说她是还没毕业的大学学生，也没有人会怀疑。 这感觉让山楂自己也觉得很新奇，就好像是玩一个换装游戏，终于为自己的角色解锁了新风格。 她提着一大包衣服，离开了商场，招手又打了一辆出租车，说道：“去A大。” 那是尹月所在的大学。 而在工作日的上午，毫无拘束的自由来去。山楂看着窗外的风景，感叹一声：这，就是老总自由的感觉吗…… 待到了A大的门口，山楂露出天真单纯的表情，十分理所当然的和其他学生一起走进校门，毫不费力的就混入其中，一点也看不出是个雷厉风行工作了好几年的霸道总裁——没准学生会主席看起来都比她像个社畜。 系统说，戴珺有一张尹月的课程表，它发到了山楂手机里，此刻她从手机里调出来查看，发现这个时候尹月正好快要下课了。 课程表上有写教学楼的名字和教室号，一路询问了几个同学上课的教学楼在哪里后，山楂在下课前几分钟顺利找到了上课教室。 教室里面，后排几乎全满，反而是前头，只坐了几个稀稀拉拉的学生。这一幕让山楂忍不住涌起了一股怀念之情。 她笑了笑，想着以尹月的性格，必然是努力学习的那一批，于是直接从教室中间开始往前找起，果然在第三排左右，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山楂本想悄悄溜进去的，奈何后座实在没有多余的座位了，跑去前面引起的注意太大，还会打扰老师讲课，她只好在教室外面等了起来。 靠近后门附近的学生有不少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陌生却极其美丽的少女，察觉到频频有人投来视线，山楂干脆站到了一楼大厅里等人下课。 教学楼的大厅里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这种镜子的右下角一般都会写着是某某届的某某学生捐赠给母校的。 山楂无聊的站在镜子前打发时间，她看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歪了歪头，干脆思考起了接下来高琛那边的工作计划。 她不是从自己出发去思考要怎么做的，她都是代入读者的角度，去问自己，如果她在看一本以高琛为主角的小说，要怎么样虐渣，读者才会觉得爽？ 高琛以前追着戴珺舔，重生之后，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反而引起了戴珺的注意。这是一个爽点。 高琛和比戴珺更好的人在一起了。戴珺不可置信，无能狂怒。也是一个爽点。 戴珺反复在高琛面前刷存在感，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想要再度被他所爱，却被他视而不见，又被全方面的狠狠打击，这应该会是最大的一个爽点。 这么三板斧下去，读者应该会满意，高琛的怨念值应该也会消除的差不多。 昨天的欢迎宴上，高琛在戴珺面前表露出了对许嫣的好感，那如果要表示自己对高琛的爱意，她是不是得疯狂吃醋才行？ 不过，许嫣虽然在原剧里是男二，但现在已经是女二了，为了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的剧情，山楂实在有些打不起精神。 尤其是她本来又不喜欢高琛，感觉有点难做出伤害另一个女生的事情…… 要不，暂时回避？避而不见，等待商战？ 如果高琛和许嫣联手，让戴珺的公司破产，完成的好说不定一次就能降低50点怨念值……这可是世界500强级别的复仇成功啊！ 就算保守点，30点总会有吧……？ 99减去30,69点……唔，这不是很快就降到快及格的分数了吗！万一降得更多，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这么一算，山楂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她正打算心满意足的从镜子前退开，就听见了下课铃声。 山楂连忙看向尹月教室所在的方向，略过不少人群，终于等到了尹月一边整理着书包，一边往外走。她没有立刻出现，而是等尹月没注意到自己经过后，不动声色的混在他身后的人群里跟了上去。 山楂发现，有一个女性跟尹月走得很近。 【那是男三。】系统说完，又补充道：【现在是女三了。原剧情里，他喜欢尹月，现在，她也喜欢尹月。】 【我发现这个三角恋，每个角都有两个选择诶。】山楂道：【你看，戴珺有尹月和高琛，高琛有戴珺和许嫣，尹月有戴珺和这个女三。这充分说明，舔狗和海王彼此之间其实是可以互相转化的吧？舔一个是狗，舔万个是王！】 【……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也不知道。】 山楂慢悠悠的跟在尹月身后，看着他和女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彼此的神色轻松愉快，谈的好像很开心。 【你就继续这样看着吗？小心尹月被别人追走哦。】 【打扰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嘛。】 山楂这么说完，发现两人停下脚步，似乎准备前往不同方向时，立刻抓住机会，冒了出来。 女三有点局促的问道：“尹月，你现在要去食堂吗？一起吗？” 尹月摇了摇头：“不了，我回去吃点东西。” 女三顿时有点失望：“那……好吧。” 尹月不作停留的转身就走，女三还站在原地，有些怅然的看着他的背影。 山楂就是这个时候插进来的。 她欢快的追了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阿月！” 尹月猝不及防被人抱住了腰，惊得瞪大了眼睛。他转头望来，第一眼都没认出山楂，一脸的茫然和陌生。 因为她今天的打扮和之前的戴珺相差甚远，他根本就没对上号。 但潜意识提醒他，有什么地方隐约有些不对，等他再仔细一看，认出那张熟悉的面容时，尹月顿时惊住了。 见状，山楂对他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直接自信道：“嗨！老婆！” 尹月：…… 他看着那张和戴珺一模一样的脸，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 因为年纪轻轻就掌管了家族企业，为了服众，戴珺永远都是优雅的裙子、裙子、和端庄的套装，力图显得自己成熟而专业，不肯叫人小觑。 他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戴珺会穿着一套运动装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尹月忽然注意到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纸袋，里面叠放着的衣服，和戴珺平时的风格一模一样。 “啊，我穿不惯这个。”见他的视线落在了手提纸袋里，山楂解释道：“高跟鞋也是！可是你也知道的，戴珺衣帽间里就没有一双平底鞋，气死我了。” “……”看着她的神情，尹月终于确定了—— 那个第二人格，又出现了。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她和戴珺打扮的一模一样，却做着完全不同的表情让人觉得分裂，还是她和戴珺打扮的完全不同，做着完全不同的事情更分裂。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林管家不是说，要找医生来治疗吗？ 现在看来，与其说是进展不顺利，倒不如说是毫无进展。 “我来找我男朋友呀。”山楂厚着脸皮道，“你有没有见过他？” “……没有。” “哦，没见过也没关系。那我想问问，怎么才能成为你的女朋友呀？” 看着那与戴珺完全不同的鲜活表情，尹月开口，问的却是：“……戴珺这几天头很痛，是因为你吗？” 听见这话，山楂脸上原本明媚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她不大在意道：“应该是吧。” “你做了什么？” “她管不住我了。”山楂满不在乎道：“谁要她赶你走？我不许你走，就跟她争来争去的，这几天我们争得可厉害了！最后还是我更厉害一点！” 果然…… 见和自己猜测的一样，尹月深深的吸了口气。 “怎么？”山楂顿时警觉地看着他，“你心疼她吗？” “我……” 见她用戴珺的长相露出气鼓鼓的样子，尹月心情颇为复杂。 她之前被戴珺压着不能出现，却在他被赶走的时候，拼尽全力的要来见他，他就感觉……心情酸涩，又有些莫名的受宠若惊。 一想到他误将感情投入到了戴珺身上，尹月就不由得对眼前之人感到十分歉疚。 可错爱也是爱，他喜欢了戴珺那么久，一时半会就完全抽离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毕竟也不现实。 她虽然熟悉，却也如此陌生。 可是，他至少愿意去对她好。 “不是……”尹月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卡了好半晌之后，才吞吞吐吐的挤出一句十分不自在的：“谢谢。” 山楂奇怪道：“谢我什么？” 尹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你那么喜欢我。” 【艹。】 突然听见山楂内心响起了文明之语，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系统连忙问道：【怎么了我的宝？】 【没啥……就是没防备他突然这么温柔的笑着跟我说话。】 【他本来就脾气很好呀！性转前人家是温柔小白花人设呢！】 【呜呜呜呜我爱温柔小白花。】 【我的宝！你撑住啊！这才哪到哪，我们不能开头就被美色所迷惑啊！】 【呜呜呜呜你说得对，呜呜呜呜。】 山楂定了定神，就像是被他的话语所安抚住了，情绪缓和了下来。 她有些害羞的移开视线，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尹月，小声的嘟嚷道：“你知道就好。” 尹月问道：“你是偷偷溜出来的吗？” “嗯！戴珺今天去了公司，我就从公司溜出来了！” “跟林管家说一声吧，不然他要着急了。” “不要不要！告诉他的话，我就不能跟你约会了！” “约会？” “对呀！我们在一起好几年，都没有约会过。”山楂兴致勃勃道：“你吃了午饭没有呀？我们一起去吃午饭，然后去看电影吧！” 她的眼睛明亮，盈满了期待，仰着头凝注着尹月的时候，眼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于世界之上。 “咦，”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青年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山楂的头顶，惊觉眼前的女子竟然如此娇小。“你多高？” 难道第二人格，还会导致身高缩水吗？ 山楂莫名道：“我当然和戴珺一样高。” “可是，感觉你比她要矮一点？”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要仰视着看她，可现在，他却能低头看她。 山楂踮起脚给他看差距道：“因为戴珺平时都穿很高的高跟鞋吧？还有她的气势，那么能唬人，就会让人觉得她很高大啦。” “这样吗？”一提起和戴珺有关的事情，尹月的心情就会变得混乱。他连忙停止思绪，拿出了手机。“你说吃午饭是吗？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有什么想吃的呀？我付钱。” 一听说她付钱，尹月下意识的便感觉有些不舒服。“不用，我有打工存的钱。” “可是，我是已经工作了的大姐姐，怎么能让学生付钱啊。”山楂理所当然的这么说道，“A大前面不是有个商业广场吗？我们去那里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戴珺付钱的时候，即便什么也不说，也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感，那让尹月本能的感觉抵触。 可是，眼前的人说社畜不能让学生付钱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语气太像是玩笑，反而叫人觉得好笑又轻松。 尹月心道，到时候自己早些去结账就好了。 他不再争辩，平和的问道：“走路过去吗？” “嗯，走路过去吧！” 可是尹月往前走去，却发现山楂并没有跟上来。他转过头来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却见她向他伸出手来，眨了眨眼睛：“不牵手吗？” 尹月一愣。他的视线落在她柔弱无骨的白皙手指上，犹豫了一下，就在山楂以为他不会牵住的时候，他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 山楂：“！” 这倒是意外之喜。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连忙跟了上去。 不过靠在少年的身畔走了一会儿，这闹腾不已的第二人格忽然又不满道：“你都不问我叫什么。” “你有自己的名字？” “我现在可以有呀！这样，你叫我的时候，就可以把我和戴珺分开了。” 尹月乖乖问道：“那，你叫什么？” “我叫山翁！”山楂眨了眨眼睛，“你问问我为什么叫山翁？” 这个名字一听便不是正经名字，而且和戴珺的长相极不相配，尹月时常感觉自己跟不上她的思路，不由得有些无奈又好笑道：“为什么？” “因为‘月与山翁故有缘’①呀~”山楂笑眯眯的说，“所以，你叫我小山就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山月》作者袁燮（宋）： 好风吹雨到山前，月与山翁故有缘。 静夜相看两寥寂，水流岩下泻潺潺。 第十二章 【这就是，公费谈恋爱的感觉吗……】 山楂发出如此感叹的时候，是他们抵达附近的商场后，因为她不管怎么问尹月想吃什么，对方都回答说随便，于是她就按照自己的胃口，选择了一家烤肉店。 虽说贤惠在如今已经不算什么褒义词，但看着尹月认真的拿着烤肉夹翻烤肉片，然后乖乖的夹到她盘子里的样子，山楂只觉得他脸上就写着两个大字—— 贤惠。 看着烤好的肉几乎全进了自己的盘子，她忍不住道：“可以了可以了，你也吃呀。” 尹月笑了笑，这才夹了一片肉道：“我吃了的。” “你好会照顾人哦，”山楂转过脸去，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是因为从小就要照顾妹妹吗？” “……嗯？有吗？”尹月却愣了一愣，一脸迷茫，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很照顾人。他不大确定的回答道：“可能是？” 说着，他就又夹了一块五花肉放进了山楂的盘子里，简直像是下意识的行为。 “你！也！吃！啊！”山楂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伸手挡住自己的碗盘，对他说：“你看你，这么瘦！” 她伸出手腕，放在他的手臂旁边，凑近了嘟囔道：“明明长得那么高，胳膊都跟我差不多细了。” 尹月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手腕和她的手腕凑在一起，失笑道：“不管怎么看，也是你的更细。” “那你的力气大不大？”山楂好奇的去抓他的手。 她自然的分开他的手指，两人的掌心贴合，尹月微微一愣，抬眼去看她，却见对方专心的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然后紧紧扣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么做有何不妥——或者说，她觉得他们理所当然的可以进行如此亲昵的接触。 想到他们都是牵着手走进这家店门的，尹月觉得这时再说些什么，未免有些矫情。他抿了抿嘴唇，看着山楂开始用自己的手指去挤他的手指，发出了用力的声音：“唔！嗯——！” 尹月：“……” 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心想。 却见山楂用力的憋红了脸，仰起脸来还一脸天真得意的问他：“疼不疼？” “不疼。”他弯起了眉眼。 “骗人！我用了好大力的！” “可是，就是不疼啊。” 少女不相信，她凑的近了，纤细的肩膀靠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要窝进他的怀里去。 她不服气道：“那你来夹我，我看看你力气大不大。” 尹月笑着说：“我力气大的。” “我才不信呢，你这么瘦，你都不吃肉！” 她如此坚持，他只好无奈的握紧了她的手，一开始却没有太用力。 山楂顿时扬眉道：“你看，根本就不疼！你力气好小哦。” 尹月：“……” 他默默加大了力气。 山楂忍了一会儿，顿时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疼，疼疼疼疼！！” 她呜呜喳喳的挣扎着将手抽离了出来，甩了甩，就在尹月下意识的担心她生气的时候，山楂气呼呼的又抓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把，然后就那么牵着他，揉了揉。 她关心道：“刚才没捏疼你吧？” 尹月的心突然跳慢了一拍：“……没有。” “那就好。”说完，山楂就放心的松开了手，开开心心的夹了一块五花肉，蘸了蘸辣酱，放进了嘴巴里。 她的情绪也像小孩子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整个人活泼的像只小狗。 ……啊，如果戴珺知道，她瞧不上的替身，竟然会觉得她像只狗，大概会生气吧。 尹月见过戴珺生气的样子，她原本就总是面无表情，叫人难以揣测，而真的愤怒起来，那双眼睛里就宛若旋起风暴，只是注视着一个人，都会让对方感觉全身被冻僵一样可怕。 但是，他并没有任何侮辱的意思，只是觉得可爱。 真奇怪，尹月安静的凝视着山楂，再一次的确认，她的确和戴珺长得一模一样，然而，尹月就绝对不会觉得戴珺可爱——人们会觉得她美丽、冷艳、骄傲、气质出众、可怕、漠然……但绝不会有人觉得她会和可爱这个词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两人的口味也完全不同。 戴珺不能吃辣，口味清淡偏甜，而且为了保持身材，每次都吃的很少。 可是……山楂看起来，却是无辣不欢，而且大快朵颐，根本不考虑身材问题。 和她在一起，很轻松。 以前每次和戴珺单独相处，尹月都觉得非常局促。 他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总怕自己的出身会让他不知情的时候失礼，让她觉得丢脸。 他怕她瞧不起他，怕自己露怯，怕他的无知让她不悦和厌烦，因此行动之前总是百般思量，万般不安。 做什么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时时刻刻绷着神经，缩手缩脚，反复揣摩她的每个表情和说出口的句子，甚至因为过于斟酌每句回应，而时常错过答话的时机，事后又总是一个人懊恼不已。 真的，很累。 可是她对尹月来说，足以用高贵来形容。如此高贵的仙女，竟愿意将他从苦海凡尘中拯救出来——即便精疲力尽，他也唯恐被她厌弃。 不过，想到这里，尹月忽然意识到，那位仙女并不曾大发善心，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的。 是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让他觉得放松、安心、毫不紧张的人，是她看见了他，然后让戴珺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 尹月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和戴珺在一起的时候，你……你能看见吗？” 山楂双手捧着冰镇杨梅汁，转过头去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才回答道：“虽然不能非常清楚，但是我大概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尹月不知为何，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看待他和戴珺的关系，不由得问道：“发生了什么……？” 山楂却很简单道：“你不开心呀。” 她放下酸梅汁，像是小猫依偎在同伴身边安慰对方一样，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在戴珺身边，一点也不开心。” “我……” “所以我才搞不清楚，你明明都不开心，为什么还会喜欢她。” 尹月顿了顿，终于小声道：“因为从来没有人喜欢过我。” 山楂顿时坐直了身子，看着他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 “这怎么可能。你长得那么好看，读书又努力，成绩又好，又能吃苦，性格又这么温柔——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喜欢你嘛！” 尹月有点无措的看着她，似乎被她这么夸奖感觉非常不好意思，几乎羞涩到尴尬：“我……家里很穷，除了念书，别的也什么都不会……” “你自信一点呀！你知道以你的外貌条件和大学院校，可以称为什么吗？” 尹月有些迷茫：“什么？” “人类高质量男性。” “噗。”这个词汇古怪又很有喜感，尹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这样的呀！”山楂气呼呼道：“以你的身高长相，就算不做本专业的工作，也可以去做模特了，更何况你的学历又这么好！而且，今天我去找你的时候，和你说话的那个女生，她不喜欢你吗？” “她怎么会喜欢我？”尹月毫不迟疑道：“她是本地人，家庭环境很好的。” 山楂有点难过：“可是你人很好啊。你真的很好啊。” “唔……”尹月又露出了不自信的迟疑神色，一副像是承她好意才接受的模样，笑着道了谢：“谢谢。不过，就算她喜欢我，我给不了她很好的生活，还是不要耽误对方了。” “那我呢？”山楂撅起嘴巴，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离得极近的望着他，眼神恳切极了：“我不用你给我很好的生活，因为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不要。” 见他拒绝，山楂顿时委屈道：“为什么呀？” 尹月抿了抿嘴唇道：“男人怎么能让女人养。” “为什么不可以？你觉得老公养老婆是天经地义的话，你就是我的老婆呀。” 尹月很固执：“男人怎么能当老婆。” “那你要当什么？” “我……” 尹月张了张口，却见面前的那张秀丽的面容已经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而立即顿住了。 “我什么也不当。”他涨红了耳尖，转过脸去，试图转移话题：“啊，肉都要糊掉了，快吃！” “哼。”山楂却不肯就此放过他，“老婆老婆老婆老婆，你就是我的老婆！” “……” 见他没有反应，山楂继续道：“我最最最可爱的老婆！” “……” 山楂努力道：“世界上最温柔、最体贴、最帅气、最独一无二的我的老婆！” 尹月终于无奈又好笑道：“你怎么好像个傻子。” 闻言，山楂先是一愣，旋即就捂住了脸，“嗷呜嘤呜”的假哭了起来：“你好过分啊——你不承认是我的老婆也就算了，你还说我是傻子——呜呜呜呜呜呜……” 尹月：“……” 山楂偷偷挪开一根手指，瞄他的反应，见他认真的把烤的过久，略显焦干的牛肉、五花肉放到一边，好像根本不理自己，她顿时气道：“我不理你了！你都不管我，我让戴珺出来，我以后再也不要见你了！” 尹月这才看向她，叹了口气。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我没有不喜欢你。” “你都不愿意当我老婆！” “难道不应该……” 山楂步步紧逼道：“不应该什么？” 尹月终于说出了那句话：“难道不应该是你叫老公吗？” 山楂放下了手，立即笑了起来道：“那你要养我吗？” 尹月苦笑道：“我怕我养不起你。” “我不要你养，我也可以工作，我也可以赚钱，我们一起养活我们自己呀。”山楂开心的又贴了上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尹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还没有理清自己对戴珺的心意，也没有弄明白自己对戴珺第二人格究竟是什么想法。 可是看着她明亮的笑颜，他不忍心她失望，也不希望她难过，他想她得偿所愿，一直开心快乐，不要受到任何伤害，也害怕……如果自己拒绝，或许今后就再也见不到她。 难道他竟然是一个这么不坚定的人吗？ 他喜欢的难道不该是戴珺吗？ 还是说，他觉得她就是戴珺，虽然只是戴珺的一部分，也依然贪恋她以这种方式留在自己身边？ 尹月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混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我怎么感觉……】系统有些不可置信，【你们才见了两次面，你就快完成任务了？】 【因为尹月对戴珺还有感情呀。我和戴珺两位一体，他一时半会估计很难把我当做完全陌生人看待吧。】 【那就是说，因为他还喜欢戴珺，所以现在才愿意陪着你？】 【差不多吧。】 【那这样的话，他是把你看做戴珺的替身吗？】 【诶——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山楂晃了晃身子，跟尹月说要去上过厕所，便起身从他身边走过。【不过无所谓啦，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戴珺已经和他划清界限，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我觉得他最后接受我的可能性应该很高。】 【不过，万一他喜欢的只是戴珺，最后决定不和第二人格在一起怎么办……】 【你能不能想我点好？？】山楂出门前，看了一眼尹月，见他没有看过来，便偷偷抢先在柜台付完了钱。 她没好气的和系统继续沟通道：【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软磨硬泡也得让尹月答应和我在一起，他看起来很心软的样子，强人所难一下应该能做到。】 【强扭的瓜不甜吧？】 【但你那个剧本只说，在高琛重生世界重启前，戴珺和尹月在一起，但是他们的命运不是就此截断了吗？你也不能保证，他们后来会不会分手，对不对？所以，我也可以认为，尹月的命运不是和戴珺在一起，而可以说成，‘曾经和戴珺在一起’，这样的话，就算他离开了我，我也达成了任务哦！】 【这……！】 【没什么这，那的啦，本来就是这样嘛，上个世界线已经断掉了，谁也不知道尹月后续会做出什么决定啊，对不对。】 付完账，山楂轻快的出门去找卫生间了。 她人刚走，座位上的尹月便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确认她走远之后，才离座走到柜台前，轻声问道：“一共多少钱？” 店员道：“啊，刚才那位小姐已经付过了。” 尹月：“……” 他抿了抿嘴唇，感觉仿佛亏欠了什么，一时之间有些郁闷。说他自卑也好、敏感也好、不识抬举、斤斤计较也好，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山楂回来的时候，他垂着眼睛，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只是问了一句：“你等下想看什么电影？” 山楂掏出手机：“我看看哦。” 她点开一个平台APP，尹月就很自然的又往她的盘子里补充了几块烤肉。 “嗯，嗯，嗯……”山楂看了看就在商场内部的最近影院的排片情况，然后抬起头来，将手机递了过去，指着上面的页面兴致勃勃的问道：“看这个好不好？超级英雄电影！” 尹月看了一眼，是一个女性英雄电影，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好啊。” “阿月喜欢吗？感兴趣吗？”山楂却歪了歪头，没有就此决定，“阿月有喜欢的电影，想看的电影吗？” 尹月好脾气的说：“我都可以。” 可是山楂却不同意。她小小的抱怨道：“哪有人什么都可以啊——你不要太迁就我了啦。” “我没有，”尹月为自己申辩道：“我真的都可以。” 山楂蹙着眉头盯着他，好像想看出他有没有隐瞒和勉强，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就看这个了？” “等一下。”就在她准备拿回手机，网上购票的时候，尹月却将她的手机拿开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熟练的点开APP，进入同一个页面，选中了两个座位，给她过目道：“坐在这里可以吗？” 山楂看了看，因为这场电影评分很高，名气也大，所以几乎都已经坐满了，能够选择的座位并不多，尹月选的已经是最佳选择了。 她点了点头，并无异议：“好呀。” 尹月又笑了笑，“那我买票了。” 他点下购票，确认付款，直到提示购票成功，他才把山楂的手机还给她。 山楂拿过手机，对他这个行为却没有说什么。 一个愿意分担约会开支、不觉得别人为自己花钱理所应当的人，当然要比理直气壮、无动于衷的人更好。 她报告说：“我刚才已经付完饭钱了哦。” 虽然山楂觉得，尹月大概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而尹月轻柔的“嗯”了一声，体贴的问道：“等下还想喝什么吗？” 如果她说想喝的话，他一定又要抢着付钱了。两张电影票的钱比起这顿饭钱还差了一些，他似乎在努力的从别的地方补回来。 考虑到他还是个学生，家庭环境也不好，山楂不愿意让他多花钱。 她摇了摇头，乖巧道：“不要了。” 说完，山楂又把碗里堆满了的肉夹给了他一半，督促道：“我吃不下了，还剩这么多好浪费，阿月加油吃完吧。” 她摸了摸他纤瘦的手臂，一脸心疼道：“我们家阿月还小，还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呢，要多吃一点才行。” 已经20岁的孩子·尹月：“……” 他关心道：“你吃饱了吗？” 山楂干脆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你看我的肚子，真的一点都吃不下了啦。戴珺的战斗力实在太低了，我一开始还觉得点两份肉不够呢，现在都撑了！” 尹月还是第一次摸戴珺——或者说，他还是第一次摸女孩子的肚子，尤其是，这还是戴珺的肚子。 他愣了愣，一时间感觉十分复杂。 然后就见山楂挺着肚子，双手在肚皮上轮流拍了拍，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像是海豹一样。 尹月：“……” 看着山楂那和戴珺一模一样的精致眉眼露出觉得这种行为很有趣的笑容，他的心情更复杂了。 他心想，是因为基本上没有和外界接触过吗，第二人格的心智似乎有些不大成熟…… 好像有点傻。 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山楂朝着他得意洋洋的扬起了下巴，像是给自己的新朋友炫耀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你看，阿月，这可都是我努力吃下去长出来的，我引以为傲的肉肉。” 系统：【……我的宝，霸道总裁长胖、身材走形，也是绝对不允许的。如果回去戴珺的衣服你穿不下了，你会天天被雷劈的我的宝。】 山楂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我以为霸道总裁是不会长胖的？】 系统：【没有人不会长胖！我的宝！戴珺每天都会锻炼！戴家有个她专属的健身房，你来了之后一次也没去过！你得控制饮食啊！！】 山楂瞳孔地震：【什么！你之前也没告诉我戴家还有这么个地方啊！】 但随即，她就大大咧咧道：【算了，吃都吃了，只吃一次，不会胖的！我明天就开始控制！】 系统也没法强制阻止她，只能忧心忡忡道：【……你最好是哦。】 这件小插曲虽说让山楂注意了一下，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就吃一次大餐怎么会胖呢！戴珺这么瘦，能胖到哪里去！ 她看着尹月吃完了剩下的烤肉，然后开开心心的一起去看电影，但中途，戴珺的手机就亮了好几次，先是司机的、再然后是管家的，山楂自然不愿被他们打扰，直接挂断后，发了个短信解释自己正在看电影。 然后她想到这个手机是戴珺的，如果按照戴珺不知道第二人格的说法，她看到这些记录，绝对会心生怀疑，于是山楂发完短信，又把聊天记录和未接来电记录全部删除了。 尹月在她低头皱着眉头看手机的时候，注意力便已经不在屏幕上了。他看着她做完这些操作，在她抬起头来的一瞬间，又重新转过头去，看向了屏幕。 山楂对此并不在意，她在黑暗中凑近了他，小声的在他耳边道：“等看完电影，我们去买个手机吧。” 她的呼吸温热潮湿，喷洒在尹月的耳边，叫他忍不住的感觉皮肤上似乎有细小的电流在跳舞，叫他一阵酥麻。 他下意识的就想撇过头去，避开她的气息，结果山楂凑过来说完话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没有坐回去，尹月以为她还有什么事，转过脸来正想询问，就忽然被她仰起头来，轻轻的吻在了唇角。 【哎呀。】山楂心中叫了一声，【我本来只想亲个脸的。】 她向着怔在原地的尹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才乖乖坐回去，看起来特别认真的看起了电影。 【我觉得有戏。】山楂心中欢快的说：【我刚才凑近他的时候，他没有躲。】 【嗯？】 【如果是自己不喜欢的人，突破了社交距离，肯定都会觉得反感和想要拉开距离的，可是他没有。我就觉得，他好像不介意我做点什么的样子……然后就想试试看……】 说到这里，山楂转头又看了一眼尹月。 尹月本来跟着她一起看屏幕了，结果她一看他，他就好像余光一直在关注她一样，也立刻转头看了过来。 【你看是不是这样。】 山楂说着，就像是为了证明给系统看一样，又试着向他凑近了身体。 这一次，尹月依然没有避开。 【你看吧！】山楂道。 而她一直不退开的反应，在旁人眼中，有些像是在索要什么。 尹月犹豫了一下，在山楂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向她靠了过去，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脸。 山楂：！ 山楂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山楂：【他只亲脸，他好纯情哦……】 系统：【他是纯洁小白花当然负责纯情，你是霸道总裁你负责强取豪夺。】 【那我要不要把他堵在卫生间门口，红着眼掐着他的腰，把他按在洗手台上亲？好多文案上都是这么写的。】 系统：【……倒也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看完电影，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按照一般约会的流程来说，这个时候当然应该顺势再一起吃个晚饭。 但尹月不愿山楂继续付钱，而在外面吃饭，山楂想吃的东西对尹月来说，肯定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便提议买完手机后就此分别。 尹月似乎已经做好了一起吃晚饭的准备，此刻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愣了愣。 “就……回去吗？” “对呀，阿月不是有很多作业吗？我怕阿月写不完。” 山楂当初的大学专业课程比较清闲，虽然也有作业，却也不多，但尹月的专业却不同，他是这所名牌大学王牌专业的学生，课程排的极满不说，作业也多。 闻言，大约是想到手上的确还有作业要赶，再说，在戴珺这样的有钱人面前，打肿脸撑胖子也毫无意义，尹月也没再说什么，乖乖点了点头：“……好。” 于是山楂用戴珺的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地址后，就拉着尹月趁着等司机赶来的时间，去商场里的手机品牌店里逛了逛。 虽然现在不缺钱，但山楂也没打算无脑买个最贵的。 她基本上不玩游戏，手机只要看看视频、然后照相清晰就好，对于性能要求并不算高，因此买个够用的就好，不然就是不必要的浪费，于是上网搜了搜测评后，山楂买了个性价比较高的中等价位手机。 这一行为似乎又拉高了一点尹月的好感度。 山楂觉得他似乎……不大喜欢一掷千金的做派？ 也许是因为那会提醒他，他和眼前的女人，差距犹如隔着天堑。 察觉到了尹月内心深处对于身份差距、贫富差距的不安和敏感，山楂心想，别怕，少年，更自信一点吧。在你和更加门当户对的高琛之中，你才是最后被戴珺选择了的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身上一定也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绝世无双的优点。 但这话并不能直白的说出口，她现在和戴珺的设定可是情敌诶，哪有用情敌举例子安慰自己男朋友的？？ 因此山楂只能对着尹月莞尔一笑，办好电话卡后，先下好了企鹅通讯软件，又下好了我们来聊天的APP，然后立刻加上了尹月。 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后，司机也正好打来了电话，说抵达了门口。 速度真快！ 山楂拉着尹月一起上了车，见她一身休闲服饰，头发随意的扎成马尾，脸上也没有化精致的妆容，司机顿时明白，这一定是那位第二人格又出现了。 他不敢多看，生怕刺激到她。 山楂对他的紧张浑然不觉道：“先送阿月回学校。” 司机一言不发的就出发了。 但他心里却在想，以后，小姐和高少爷怎么办啊？听说高琛少爷最近几天常常出入许家，和那个许嫣走得很近…… 他想起之前，小姐和高少爷都还年幼的时候，因为关系亲近，几乎形影不离，小姐经常坐高家的车回去，高少爷也经常会坐戴家的车回去，从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 他无数次见过小姐和高少爷肩并着肩坐在后排的样子，他们谈论过各式各样的话题，露出过各种各样的笑容，小姐疲倦时靠在高少爷的肩膀，高少爷撒娇似的伏在小姐的膝头上，他们旁若无人的十指交握，在旁人面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小姐，只会在他面前，露出温柔的那一面，而在外人面前温和有礼，又矜贵清高的高少爷，也只会在小姐面前露出孩子气的样子…… 曾经那样美好的感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司机忍不住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尹月和第二人格的“小姐”，心中满是担忧： 一个穷小子、一个必须要治疗好消失的人格，哪里比得上戴家小姐和高家少爷登对？ …… 第二天，山楂又是神清气爽的从床上醒来。她先拿出属于小山的新手机看了一眼，打开我们来聊天APP，里面暂且只有尹月一个人的好友，聊天记录也只有几句话。 她昨天送尹月回去的时候，让他到宿舍了发条消息报平安，所以他先发来了一条：“我到宿舍了。” 山楂回复：“好。” 过了几分钟，他又发来信息问道：“你到哪里了？” 山楂不认得路，就没有回。直到回到戴家，才回复道：“我到家了。” 尹月就学她一般的回复道：“好。” 山楂没回，直接去洗澡了。 等到她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吹完头发准备上床睡觉，又给他发了一句“晚安”的时候，他就没有回复了。 大概是在学习，或者已经睡了吧。 山楂也不介意，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这时起床再看，发现他凌晨五点回复了一句：“早。” 凌晨五点不会就起床学习了吧！？ 山楂立即回复道：“这么早吗？” 尹月很快就回复了：“我睡不着。” “为什么呀？” “一直在想你的事情。” 山楂盯着这句话，思考他是不是在撩自己。但是想到尹月那个在她面前较为内敛和自卑的性格，他大概做不到有自信撩戴珺。 不过，他用这种字句来描述自己的状态，就没感觉会有什么歧义吗……？ 山楂忍不住笑了笑：“那想出什么了？” 发送出去后，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来回显示了好几次，明显是打了什么删了又重新打，然后又删掉了。 最终尹月发来的话语换了个话题：“你昨天是一整晚都没有换回去，还是今早又出来了？” 看到这句话，山楂愣了愣，想了想，没有回复，她把手机锁进了抽屉里，不管了。 系统好奇道：【刚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为什么不回他？昨天才在一起，现在不应该是最甜蜜的时候嘛？】 【他这句话看起来是在问我，但我觉得他关心的应该是戴珺的状况，我才不要回。】山楂撇了撇嘴，起床去盥洗室梳洗起来，【现在，尹月那边基本上已经迈入正轨了，他的怨念值应该已经降低到了不会引来重生系统的地步，暂且放到一边吧。高琛这边有没有什么进展……他现在怨念值多少了？】 【100。】 山楂一愣：【为什么是100？之前在机场，他不是已经扣了1吗？】 虽说只有1，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怨念，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降则升啊。】 【……行吧。】 【那咱们现在做什么啊？】 【等。】山楂道：【等许嫣和高琛的行动。】 她这么说着，心安理得的坐在电脑前，开始打起了游戏。 【高琛想要报复，肯定会先出手的。他已经决定和许嫣站在同一阵营了。我这个渣男乖乖等着就好。】 闻言，系统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忽然道：【宝，你们公司上热搜了。】 “啊？”正在游戏里做日常的山楂愣了一下，连忙翻出戴珺的手机，一看可不是。热搜第三，传说中只能靠钱砸上去的好位置。 再一看词条，“戴氏集团禁止加班”。 点开内容，写着：“今日，戴氏集团出台新制度，大幅缩短工作时间提高员工福利，引起广泛热议……” 想来戴氏集团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应该是有宣传部的吧。这是宣传部发力了？ 【干得挺不错嘛。】山楂有些意外之喜的弯起了眼睛，【我都没想到买热搜这种操作，还是格局不大啊……】 毕竟之前就是个公司小职员，哪有机会接触到买热搜这种业务，她也完全没往那方向想。 山楂还没上过微博热搜呢，她忍不住点开了评论，刷刷几下看完，除了营销号和打广告的评论外，其实没啥好话。 前几排热评都在说，不许在公司加班，肯定回家还是得干活巴拉巴拉，总之就是不信还有这种好事。 毕竟相信资本家会主动放弃剥削，还不如相信男人会生孩子。 不过……重要的是高琛和许嫣的反应，他们应该很快也能看到，会出手吗？ 尤其是许嫣，山楂心想，她这个配置，在重生虐渣文里可是妥妥女二变女主的路线啊！ …… “莫名其妙。” 高琛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又把丢到了桌上的手机拿了回来，解锁了屏幕，继续盯着热搜词条，低骂了一句：“不知所谓。” 那时，下面的评论已经更多了。 “听说是戴珺制定的新制度。说要员工多和自己的家人、朋友、还有爱人相处。” “我有个朋友就是戴氏集团的，说是美女总裁的恋人从国外回来了，所以她心情特别好。” “求我们公司的领导也这么心情好一下，求求了。” “反正我不信是真的。” “起码有公司公开声明了，我觉得就不错啊！要不是我进不去，我就去了！” “谢谢谢谢，本来还在几个offer里犹豫不决，就决定去戴氏集团了。” “好家伙围观楼上大佬。” “什么！！美女总裁已经有男朋友了！？” “据说还是青梅竹马呢。好像是高家的少爷吧。” “那个不是早就分手了吗？戴珺和高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后来高琛出国他们就分手了，后来戴珺身边不是拍到了另一个男人吗？” “不要啊——我一直在等高琛回来复合啊呜呜呜呜，好多年前有人发过他们的合照，真的好登对啊！！【图】【图】【图】。” “美貌杀人了！” “小仙男啊这是！” 高琛沉默了一下，点开了那几张图。一点开，他就认出那是他们高中毕业舞会上照的照片。 他们上的是私立高中，所以活动比普通学校要多很多。在毕业舞会上，戴珺一袭黑色丝绒礼裙，黑发蓬松卷曲，雪肤红唇，衬得人妩媚慵懒，他则穿着白色的西装，笑容柔和，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柔光里，仿佛每个少女梦中的初恋。 照片里大多是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坐在一起的样子。她肩头披着他的西服外套，挨着的双手十指交握着，一直不放。 她很少会露出如此松懈的表情，全是因为骆夏说要庆祝大家成年，哄她喝了不少酒。 网上流传的他们的照片并不多，这三张似乎是最广为人知的，经常有人拿着贴在关于戴珺的各个新闻评论里，安利这位年轻又貌美的总裁。 ……明明是个总裁，却像是什么出道了的偶像。 但一个广受喜爱的总裁，的确有助于更好的塑造公司品牌和形象。 可如今，戴珺越是受人喜爱，越是名利双收，高琛就越是愤恨。 许嫣坐在他的另一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刷着评论，偶尔会在某一条评论上停留许久，又或者点开某张图片，不小心长按保存了，又皱着眉头烦躁的从相册里找出来删掉。 他们面前各摆放着一杯咖啡，是她亲手煮好的。 今天一早，高琛便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空——她当然有空。只要是高琛找她，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必须有空。 于是他拜访了她家，跟她说，他想要掌控高家，想要让戴珺失去一切。 许嫣有些惊讶：“但是，你不是最讨厌商业上的事情吗？” 她低声道：“你最爱的，不是绘画吗？” “我依靠着高家，才能无忧无虑的绘画，可是如果有一天，高家不在了怎么办？”高琛冷静的回答道，“如果我不继承高家，那么高家的企业落入别人的手里，我就会变得一无所有。” 他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几乎是恶狠狠的说：“我要确保，高家一定会在我的手里，否则，我还有什么能和戴珺斗？我绝不会让她幸福——！” “……” “你会帮我的，对吧？”高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虽然是询问，却仿佛已经笃定了答案：“阿嫣，我现在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那亲昵的称呼，几乎令许嫣停止了呼吸。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沸腾。 她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一直对她态度冷淡疏离的高琛，会突然对她如此温柔亲近，可是，那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去讨他欢心，只求他的视线，可以继续停留。 “当然。”许嫣的目光死死地凝视着他，他们对视着，有一瞬间，她错觉他们彼此似乎胶黏在了一起，永不会分开。 她哑声道：“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为你达成。” 这时，许嫣尚且能够忍受，他的口中许多次、许多次的吐出戴珺的名字，因为他们在讨论如何要让她一无所有，他们才是同谋，才是共犯，才是站在同一边的人。 但后来，高琛看了一眼新闻后，视线便总是被手机所吸引。 “阿嫣，戴氏集团出台了一个新制度。”他盯着手机上的报道内容，皱着眉头，头也不抬的跟她说。 许嫣凝注着他，想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抬头再看向自己：“什么制度？” 可是高琛一直看着屏幕，抿着嘴唇：“戴珺的改革新举措。搞什么！显得自己好像很伟大的样子——真是伪善！整个行业都是一样的标准，她跳出来做什么好人……啧，戴氏集团的名望又被她刷高了。” “这种制度根本就不现实，她要是真的执行下去，绝对会公司大乱……” “等着看吧，过不了多久她肯定就要重新禁止。”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明明之前……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 说到这里，高琛的语气忽然低了下去。他呢喃了一些许嫣没有听清的话语，那让她的情绪陡然暴躁了起来。 她根本不关心什么戴氏集团的狗屁新制度和狗屁改革措施，也根本不关心戴珺的想法有了什么变化——她只想让高琛重新看着自己！ 而高琛最后那句话，刺中了她的心，那无意识中透露出的，对戴珺的了解和熟稔，让许嫣觉得，高琛似乎隐藏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只和戴珺有关。 他们有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不是说恨她、不是说要让她一无所有、失去一切吗！ 那为什么，你的视线还一直要看着她！关注她！ 不是说我才是你现在唯一信任的人吗！我们难道不才是同谋共犯吗？！ 你在看哪里！？你在想什么！ 高琛！ 是你自己走到了我的面前，是你自己靠近了我，是你告诉我，我是你的唯一—— 既然如此，你的眼里只准有我！！ “啪！”的一声脆响，高琛茫然的抬起头来，却见是许嫣手边的咖啡杯摔落在地，碎成了一朵瓷花，淌出的深棕色液体蔓延而出，看起来极为脏污。 “阿嫣？你没事吧？” “不小心碰到了。”许嫣垂着眼眸，看着立即就有仆人过来清理，冷冷的这么说完，又抬起脸来，望着高琛露出了幽邃的眼神，“说起来，阿琛你知道吗？” 尽管高琛这一世的确是真心的想要对许嫣好，不仅自己亲密的称呼她为阿嫣，也允许她这么亲密的称呼自己。但许嫣看得出他的回应之中，很明显并不习惯被她如此呼唤。 高琛顿了顿，神色中流露出了一丝别扭和勉强：“……嗯？” 许嫣的眼神沉了沉：“我小时候，觉得咖啡是很高贵的东西。” 她曾觉得，那是上流社会才会饮用的、高品位、高雅的饮料。所以进入许家后，她就一直喝咖啡。 但是，装在漂亮、贵重的杯子里，别人才能认出这是咖啡，一旦摔落在地，和一般的污水，又有什么区别？ 反过来的话，把污水装进名贵的杯子里，说是咖啡，也会有人相信吧？ 许嫣想，我是被装起来，假装成咖啡的污水…… 那么你呢，阿琛？ 如果打碎你的杯子，还有谁会认为你是咖啡？ 要是我们都变成别人眼中的污水……是不是，这个世界上，你就只能待在我的身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尹月也在看着热搜。 那真是一种神奇的感觉。 在热搜上，和国际大事、当红明星、国内新闻并列在一起，被万众瞩目的戴氏集团，它的掌控者，昨天还靠在他的身边，和他十指相扣，一起吃饭看电影，甚至今天早上，还在和自己发消息。 虽然那是小山，确切来说，并不能算是戴珺，却也给了他一瞬间短暂的错觉，觉得自己好像……和她是平等的。 平等的…… 他居然会以为，他们是平等的。 尹月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他身边的朋友都在讨论戴氏集团的新政策，那对他们来说，是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梦想，他也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和戴珺那样的人平等？离开戴珺之后，他回想过去，甚至都会怀疑在戴珺身边的那几年，是不是自己臆想出的幻觉。 小山也已经几个小时都没有任何回应了。 是不想回了，对他没有兴趣了，还是……戴珺回来了？ 他编辑了一条信息：我看见热搜了。 但是在准备发送的时候，尹月才忽然意识到，这条信息发给小山实在是意味不明。 那是戴珺做出的决策，和小山无关。 他又点开了戴珺的对话框，但是上一条消息发送出去后，上面显示了红色的感叹号。 戴珺已经删除了他。 尹月心口一窒，咬了咬牙，丢开了手机。 “要是毕业之后，我能到戴氏集团去就好了。”他听见同学发出了向往的声音。 “福利真的太好了啊！” “尹月，你呢？要不我们毕业的时候一起投简历吧？” 尹月：“……” 他低沉道：“不了。” “为什么啊？你是专业课成绩第一诶，希望估计比我们大多了。” 他带着些许恼怒道：“高攀不起。” 一个是可以随便上热搜的人，一个是只能和常人一样拿着手机看着的人—— 尽管拿这个作为判断标准似乎有些可笑，但尹月就是再一次的，意识了自己的渺小。 他并不是不喜欢天真活泼的小山，内心深处却又不甘心的想——他，是不是只配被小山这样涉世不深，不谙世事的性格喜欢？ 如果是戴珺……或许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尹月怨念值+10。】 山楂：“哈？！” 听见提示，她从手机上抬起头来，一脸茫然：“他现在怨念值多少了？” 【之前已经降到45了，刚才又涨到了55。】 “怎么回事？小山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吧？难道是因为我没回消息？可是都过了几个小时，现在才涨怨念值，那这是不是有点延迟太长了……” 【应该是受到了热搜的影响。他对戴珺的怨气没有消散，所以看到和她有关的消息，就会产生情感波动。】 顿了顿，系统又道：【顺带一提，高琛的情绪也很波动，但是因为他的怨念值本来就是满的，所以依然是100。】 山楂笑了，“这就是所谓的‘你考100是因为你只能考100，他考100是因为满分只有100’的怨念版吧。” 【高琛那边暂且管不了，要不要给尹月回个消息，暂时把他稳住？】 “不要。”山楂又低下头去。 她早上下了几次副本后，就退出了游戏，然后手机收到了来自秘书的文件。 那是通过戴氏集团内网发来的，关于许氏集团和高氏集团的调查资料。 尽管封面写着概况，但山楂看了一眼页数，好家伙，好几百页。 因为是自己要求秘书小姐做的调查，对方如此认真，她也不愿随便对待别人的心血，只得拿出高三复习的精神，沉下心去一页页看完。 她一边想着知己知彼，一边道：“第二人格不能出现的太频繁。林管家才见过她几次，就已经准备联系心理医生了，要是让他觉得第二人格有取代戴珺的可能性的话，他绝对会强制干涉，到时候我就会变成被人严密看管的精神病患者，那也太不自由了。” “现在的重点还是高琛，必须保证戴珺还是主人格，并且有一定的、虽然会让人担心，但是又不必过于忧心的身体控制权。尹月先放着吧，反正也没有到60，以后找机会慢慢来好了。” 说着，山楂就盯着其中一页，停了许久。 见状，系统关心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没想到许家居然是医药业起家的……好家伙。”山楂此前倒不知道这一点，她摸了摸下巴，揣测道：“许嫣不会找人来给我投毒吧？” 系统愣了愣：【应该不会吧？】 “可是你自己之前也说了，她可不算好人。在原剧情里都直接绑架尹月了，其他的刑事也未必做不出啊？再说了……”山楂想起了她穿过来之前看到的几条新闻： 虚假的商战：双方勾心斗角、运筹帷幄、布局深远； 真实的商战；抢公章、抢营业执照、董事长亲自爬墙拍照窃取机密、向对手投毒，一锤子抡死竞争对手。 山楂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系统，要是我真的被她弄死了，可是高琛的怨念值还没降低到0怎么办？” 系统也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那……这个世界会毁灭。】 “！？这么严重吗？” 【因为宇宙的意识不会允许重生系统继续存在，如果能把它从宿主身上剥离出来，自然就会只消灭重生系统，可如果不能剥离……那就只能把宿主一起消灭了。如果你作为主角也死了，这个世界缺失了两个主角，自然也只能崩溃。】 “……那我会怎么办？” 【唔，世界毁灭后，我可以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但是……因为你没有完成任务，所以20万就没有了。】 山楂：“……！！！不可以！！” 她沉声道：“请组织放心，我一定能够完成任务！” 谁也别想动她的20万！！ 她立即打电话给林管家，吩咐对方给自己多安排几个保镖。 虽说保镖也防不住下毒，但至少能避免被人在□□上造成打击。至于下毒，她以后在外面只喝自己买的没开封的矿泉水，应该也能起到防范于未然的作用吧？ 但事实告诉山楂，她太天真了。 一周后的一天，当她去公司参加完无法推掉的董事会——虽然她啥也没听懂——准备回家的时候，由于她觉得这么久了，该让小山出来找找尹月，所以没有上司机的车溜走后，那辆车的刹车失灵，在路上出了车祸。 虽然司机侥幸未死，却也受了极重的伤，那辆轿车更是直接在大火中烧成了一堆废铁。 山楂：瞳孔地震。 【这是针对我的吗？！是许嫣出手了吗？！】 系统想了想，冷静的指出：【也可能单纯是个意外。】 山楂也不愿意自己把自己吓出被害妄想症，她道：【难道我家的车是这个世界的特X拉？！】 系统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还可能是因为高琛。】 【高琛？】山楂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可是高琛的性格，不像是会用这种手段报复人的，我感觉的出来，他很清高，不会用这种黑暗的手段。】 【因为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他对你的怨念值一直过高的话，可能会导致你身上出现负面状态。】 山楂微微一愣：【……比如说？】 【过长时间的过高的怨念值，会形成对你的诅咒。你会变得很倒霉、很容易出意外、很容易决策失误。】 听完，山楂沉默了很久：【听起来不像是诅咒，倒像是重生文里的原主角光环失效啊。】 【啊？】 【没什么，】山楂沉思了片刻后道：【不过这是个去找高琛的好机会。】 【为什么？】 【去给他创造打脸的机会啊——比如说，我一口咬定是许嫣做的，甚至在媒体上公开造谣，给他们泼脏水，事后高琛必然会以事实回击我的无理取闹，水落石出之后，对我自然又是一波打击了！】 【宝！你真敬业！】系统夸赞道。 …… 之前，高琛和戴珺常常会去对方家里，因此双方的仆人都对他们非常熟悉，如果高琛来戴家，没有戴珺确凿无疑的命令“绝对不许他进来”的话，仆人们基本上是不会将他拦在外面的。 高家显然也是这样的情况，在看见戴珺上门的时候，虽然考虑到自家少爷和她的关系变化，而露出了为难迟疑的表情，但在她强硬的闯进去后，他们倒也不敢撕破脸把她赶出去，只能上楼去通知高琛。 山楂倒是没想到高琛正好在家，她以为他会和许嫣在一起。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还要干等。 她毫不客气的直接走到客厅，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在秘书小姐姐发来的各种文件上签字。 她就不信了，在高琛家里，她的原男主光环失效能怎么样，要是在他家里还出了事，高琛也逃不脱干系。 这么一看，他身边反而成了如今最安全的地方。 在大概签了五六份文件后，高琛从二楼下来了。他皱着眉头，表情又是不解又是恼怒，像是对戴珺擅自入侵自己的领域感到十分愤怒和厌恶，可是那憎恶的感情，就如同一根布满裂缝的石柱，看似粗壮，却又让人觉得，不知道哪一天，这根石柱就会从裂缝处四分五裂。 系统忽然报告：【怨念值-5。】 山楂一愣：【哈？为什么？】 系统没有回答，因为高琛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来做什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生硬又冷淡。 那恨不得把她从眼里挖出去的样子，更让山楂对刚才那减少的5点怨念值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说话了，山楂就没空和系统交流。 她依然坐在沙发上，放下了手机，丝毫没有被他这恶劣的态度所影响，准备搭话。 却见戴珺虽然是仰望着他，气势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她问道：“是你们做的吧？” “什么？”高琛皱眉不解。 “我的车。”戴珺平静的说，“不要装了，各家新闻都出了报道，热搜上也挂着，你会不知道？我的车，被人做了手脚，刹车失灵，如果我运气不好，坐上去了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高琛愣了愣。他这几天都在忙着接触了解高氏集团的资料文件，的确没有关注新闻。他的视线下意识的扫过戴珺的身体，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可看她那来找麻烦的势头，估计是没有事情。 他顿时气道：“你觉得是我做的？” “不是你，就是许嫣。”戴珺言之凿凿，让高琛火冒三丈。 “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但是我只想知道，”戴珺站了起来，她向着高琛迈进一步，伸手戳在他的胸口，凤眼直视着他，问道：“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如果你觉得我死了你就会幸福，”戴珺道：“我可以去死，但是我不要死在许嫣手里。” 她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怔忪，留下一句：“管好她。” 便转身离去。 系统默默报告：【高琛怨念值-10。】 山楂：【……诶？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高琛：因为戴珺主动来见自己，下意识怨念值-5。 第十六章 山楂有些茫然：【我刚才，明明是去泼脏水的吧？按理来说不该涨怨念值吗？还有，之前莫名其妙也是，什么都没做就扣了5点。】 系统：【唔……我不懂人类，我只是个系统。】 眼见着从系统那得不到答案，她不禁停下了脚步，回身望去，然后微微一愣——因为她出门的时候并没有随手关门，所以现在一回头，就能看见高琛不知为何，也没有上楼。 他依然站在客厅里，并且好像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才会在她此刻看过去的时候，和她对上视线。 一时间，尽管两人已经隔着一段距离，甚至并不能看清对方的面容，可视线相交的一刹那，身周的一切似乎都瞬间模糊了起来，变成了某种毫不重要的背景板。 那种玄妙的感觉，就像是虚幻的世界之中，只有与自己视线相连的人，才是唯一的真实。 系统：【怨念值-10。】 山楂：【所以到底是为毛？！？！】 原本有仆人见戴珺没有关门，准备上去关门，但看见戴珺和高琛这么对视着，一时间都踌躇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断他们的视线。 山楂：【……他为什么还不移开眼睛？】 系统建议道：【你可以先移开。】 山楂：【你不懂！在这种比试里，先移开视线的才是胜利者，我要是赢了他，岂不是又要涨怨念值？】 系统疑惑道：【是这样的吗？】 山楂十分肯定：【没错，我曾经在大学时不小心和自己最讨厌的同学对上视线，当他先一步移开视线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仿佛被小瞧了一般，不够洒脱，一路上都在后悔我就应该直接撇开头，才能凸显对他的不屑一顾。】 系统冷静道：【你有没想过这可能完全是你过于强烈的主观臆断。】 就在这时，高琛先一步的转过了头去。 山楂：【呼，结束了。】 随着高家的门被仆人关上，戴珺也终于收回了视线，走向了停在不远处的戴家新车。 【高琛怨念值-5】 【高琛怨念值+7】 【高琛怨念值-4】 【高琛怨念值+2】 【高琛怨念值+3】 【高琛怨念值-15】 …… 当山楂坐进车里，新司机开着新轿车离开了高家所在的位置，高琛的怨念值还在上上下下不停的波动，最终猛涨了一波，稳定在了95左右。 虽然依然很高，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山楂今天见了他一面，放了狠话后，又对视了一眼，他的情绪波动就那么大的话…… 【难道说……】山楂靠坐在轿车后座椅上，陷入了深思，【高琛，还爱着戴珺？】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不解的语气问道：【这不该是一件好事吗？如果他还爱着戴珺的话，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把他的怨念值清零了？】 【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山楂却有不同的意见，她蹙着眉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好像那些一瞬即逝的景色能同时带走她心头的沉重，【这可是，标准的，主角失格啊。】 【……什么？】 【既然他重生之后的核心是虐渣，那么确凿无疑，我们现在所在的故事，就是虐渣文吧？身为虐渣文的主角，却仍然对渣子那一方心存爱意，如果这个故事有读者看的话，主角绝对会被骂到收藏掉光。】 系统一愣：【诶，这么严重吗？】 【废话！读者都是要看逆袭爽文的！谁要看重生一次还对渣子念念不忘的傻逼啊！如果有人这么写的话，那么从主角设定开始，就注定了这个故事绝对会失败，不会红、不会火、绝对赚不到钱的！】 说完，山楂又低声嘟嚷了起来：【难道是要走破镜重圆路线吗……？如果是破镜重圆的话，可跟虐渣文的规划完全不一样了啊……而且最后如果一定要跟尹月在一起的话也根本不可能破镜重圆啊？】 一番思考后，山楂抬起眼眸，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叹了口气。【这么看来，他还不如纯粹的恨着我。】 系统之前见她仿佛在苦苦思索什么，因而一直没有打扰，此刻才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被人爱着不好吗？如果他还爱着你的话，就不会舍得真的伤害你了。】 【可是，他恨戴珺的话，我只要让他虐完我，我们就可以各自安好了，如果他爱戴珺的话——只要戴珺最后跟尹月在一起，高琛的怨念值就绝对不会太低。如果我最后和尹月在一起，中途却瞒着他去刷低怨念值，那不就跟导致他怨恨重生的上一世一样了吗？这种行为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被高琛发现的话，那可就直接炸了。】 【那，告诉他你是双重人格呢？这样就可以有理有据的一边爱着他，一边和尹月在一起了呀！】 【那就崩人设了，】山楂头疼道：【小山会毫无顾忌的告诉尹月，是因为她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彰显存在感，可是戴珺……都已经说她长年压制着小山，不承认小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第二人格，也不允许别人怀疑她精神有问题了，她怎么可能主动告诉高琛？】 系统也努力思考道：【那，要不要做点什么事断绝了高琛的念想，试着把剧情变成真正的虐渣文呢？】 【上一世他被虐的怨气都惊动重生系统重生了，还是对戴珺心怀爱意，我这一次要虐到什么程度，他才能彻底绝望啊？】山楂无奈道：【总不能亲手杀了他爸妈吧？那我也做不到啊！我不可能去犯罪。】 系统也不知道怎么办起来了：【那怎么办？】 山楂努力想了想：【只能告诉他第二人格的事情了吧。】 【不是说会崩人设吗？】 【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他，需要铺垫一下……起码得先让戴珺意识到小山的存在。】山楂摸了摸下巴，【正好，最近也该去找找尹月了，那么就让小山出现的多一些吧。就对外说，戴珺以为高琛想让自己死掉，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消失，就给了小山出现的契机。】 …… 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山楂穿着宽松舒适的卫衣、牛仔裤、平底休闲鞋，扎起马尾，涂了个防晒和口红，就打车去了尹月的大学。 虽说打车从戴家所在的别墅区到市中心的车费挺贵，不过山楂现在除非必要，不大愿意坐戴家的车，唯恐不小心又发生意外——要不是因为戴珺打车去找高琛实在太崩人设，她才不会坐上那辆新车。 好在没出事。 而在路上，山楂便用小山的手机，开始给尹月发短信。 “阿月在吗？” “小山？你出来了？” “嗯嗯！阿月在干嘛呀？” “准备和舍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啊……” “怎么了？” “可是我给阿月点了外卖诶。” “咦？什么时候？” “我看看，现在好像快要送到了，阿月可不可以等一等呀？” “为什么要给我点外卖呀……”手机另一边的少年似乎有些无奈，但却并没有要求她取消或者拒绝，反而好脾气道：“那还要多久送到，我看看是在宿舍里等，还是去校门口等。” “过个十分钟左右去校门口吧！那时候应该快到了哦。” 十分钟后，山楂距离尹月所在的大学门口，还有最后五分钟的距离。她发短信提醒道：“可以下楼到校门口去啦！” 然后她下了车，走向路边的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花，其间点缀着各色满天星，充满了动人的浪漫气息。 山楂很满意这少女心的搭配，她将这束其实是自己喜欢的花抱在怀里，朝着校门口走去。远远地，她就看见尹月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手机，似乎是在发短信。 他白皙俊秀的侧脸轮廓依然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和稚气，穿着连帽卫衣的身形修长又挺秀，肩膀宽阔，后背看起来很有安全感，腰细的让人忍不住抱上去，腿长的像是在春天茁壮成长中的白杨树。 来来往往的学生中，不少女孩都偷偷的向他投去好奇和羞涩的目光。 山楂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道：啊，这就是，被我包养的男大学生啊。 下一秒，她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微微一震，拿出来一看，看见是尹月在问：“外卖还没到吗？我在校门口没有看见外卖小哥。” “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哦。” 山楂回复完毕后，便加快了脚步，小跑着靠近了他的身后，在他若有所觉即将回头的时候，少女猛地将花束递了上去。 “你好！请问是尹月先生吗？” 尹月：“……小山？” “您的外卖送到了哦——”山楂从粉色玫瑰后面露出含笑的眉眼：“你超可爱超可爱的女朋友，和她特别特别特别多的爱！” 尹月：“……” 他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少女，和她手中那束娇嫩欲滴的粉色玫瑰，怔了片刻，才像是被春天的风所击中了一样，涨红了脸，又吹皱了心。 【尹月怨念值-20。】 好家伙，这算是山楂穿越过来以后，一次性减少最多的数值了。 感觉是该说心软，还是该说是因为喜欢戴珺？ 又或者说，是慢慢喜欢上小山了呢？ 山楂将花束塞进了他了怀里，笑眯眯道：“请签收快递，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哦！” “五星好评……怎么给？” “亲一下就好啦！” 尹月抱着玫瑰花，在周围许多人揶揄戏谑的好奇目光中，他的目光在山楂的脸庞上飘忽了片刻，似乎挣扎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没能克服自己的羞耻心，“在，在外面吗？” 见他的确尴尬到了头都不敢抬起来，山楂也不做强求，她善解人意道：“那等一等再给也可以。” “现在都快一点多了，阿月饿了吧？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吧！” 她向着他伸出手，歪了歪头询问道：“牵手可以吗？” “……” 这次尹月倒没有犹豫，他很快的握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而见她开心的样子，尹月下意识的觉得，此时提起戴珺或许会破坏氛围，但牵手并肩走了一会儿后，他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没事吧？” “什么？” “我看到新闻说……”他顿了顿，“戴珺的车出了车祸。” 山楂看着他担忧的表情，有点想问：你是想问我的事情，还是想问戴珺的事情呢？ 但是她知道，以尹月现在和小山的好感度，此刻还不能说这种逼迫他在两人间站队的话——要是尹月现在选择了戴珺，那小山可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是呀！我没事哦，因为那天我没有上车。” 见山楂并无不悦，尹月试探着进一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戴珺觉得是许嫣做的。”山楂思考了一会儿，未做隐瞒的直言相告道：“但是我不是很清楚啦，因为戴珺对许嫣一直很不喜欢。总之出事后，她就去找了高琛，她觉得高琛帮着许嫣，想要她死。虽然当时她没有失态，但是其实超级受打击，所以我就立刻见缝插针的出来找阿月玩啦！阿月也注意一下，那个许嫣不是什么好人，万一见到了，一定要离得远一点！” 尹月不觉得自己会和许嫣有什么交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又迟疑了半晌，问道：“那，如果戴珺一直都爱着高琛的话，直接告诉他，喜欢我的是你，不是戴珺不行吗？” “戴珺死也不会愿意的。”山楂道：“她那么骄傲，绝对不想被自己心爱的人发现自己精神和常人不一样——更何况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事情传出去，对戴氏集团的声誉也会有影响。” 她那样强调了唯一的重要性，让尹月抿了抿嘴唇。 山楂瞥了他一眼，忽然非常亲密的凑了上去，挽住了他的手臂，转换了话题：“说起来，阿月阿月，这附近没有什么人在了，可不可以亲亲我了？” 尹月愣了愣，发现附近的行人的确稀少了许多，也没有熟悉的同学后，看着面前满脸期待的山楂，他闭上眼睛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应该拍到了吧？ 山楂心想。 她刚才可是看见一个抱着相机的人跟在后面了。 从高家回戴家的路上，山楂思考如何让戴珺知晓第二人格，然后灵光一闪，想到了不久前的热搜。 ——被人曝光不就可以了吗？ 如果被曝光在公众面前，戴珺切换回去之后，再怎么对自身周围的种种异样视而不见，也绝对会看到相关的报道。 这就是证据。 不过山楂从没联系过这种狗仔业务的人，所以她想了想，干脆给万能的秘书小姐姐打了电话，让她安排宣传部的员工直接来尹月的大学门口出个外勤任务。 宣传部肯定知道怎么买热搜！ 山楂一开始还不大确定后面那位是不是自家员工，直到发现他跟了一个中午，这才放心。 由于尹月下午虽然没课，却要赶作业，所以两人只是中午吃了个饭，就分开了。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收到了一条来自山楂的短信：“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还没等尹月困惑的问清楚是什么事情，同宿舍的舍友习惯性的刷了一下手机，然后顿时脱口而出一声：“卧槽！” 他猛地扭头盯住了尹月，面露震惊。 “老四，你，你女朋友是戴珺！？” 尹月：“？！？！！”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见他一脸错愕，舍友提醒道：“你快看热搜！” 尹月下意识的依言照做，只见热搜第三这个位置，明晃晃的挂着：#戴珺男大学生新男友# 尹月：“……” 他眉心一跳，只觉得一瞬间心跳如擂，点开具体内容，出现的第一条热度最高的信息，配着九张图，都是昨天下午和小山在一起的图。 由于并非是明星街拍的条件，所以图片有些模糊，但依然能够大概看清长相。 他和小山牵着手，手里还抱着一捧玫瑰花，和她说话的时候，两人凑的极近； 他和小山站在街边，他俯下身子，轻柔的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他和小山在日料店里，坐在同一边的靠窗位置，她靠在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腰撒娇她吃不下了； 他和小山吃完午饭，回到学校，在校门口，她依依不舍的拉着他的袖口，摇呀摇呀，就是不愿意放开…… 甚至还有一段小视频。 视频从他在校门口找外卖小哥的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拍这段视频的人那时究竟站在哪里，又是怎么能如此清晰的收到他们的声音—— 视频里很明显能看见，画面中心有个少年低着头，似乎在跟什么人发短信，他的外貌比周围的人优越了好几个等级，因此即使不知道他是主角，第一眼也会被他牢牢抓住视线。 而他发完信息后，少年身后有一道身影顿时不对劲了起来。 只见那人原本融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此刻却目标明确的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越过人群，向他迅速靠近。 等离得近了，人们才认出这就是戴珺，她带着一束玫瑰花，孩子气的藏在身后，却没发现其实根本就藏不住。 好在少年在她赶来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回头，才让她保持住了这个秘密的惊喜。 “你好！请问是尹月先生吗？” “……小山？” “您的外卖送到了哦——你超可爱超可爱的女朋友，和她特别特别特别多的爱！” 下面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 “好家伙，一个视频吊打最近出的一大票偶像剧。” “什么？这居然不是偶像剧片段？” “原以为是霸道总裁和灰小子的故事，没想到霸道总裁反差软萌……求一个这样的软萌霸道总裁看上我，万一就有眼瞎的呢？” “戴总！？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戴总？！你平时在公司里可不是这样的！” “戴珺在各大新闻采访里也不是这样的啊，好家伙我还以为是冷艳美人高岭之花类型，原来私下是甜妹？？” “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 “本以为是富婆包养小白脸，可是看起来为什么像是校园纯爱啊……” “欢迎各位网友报考本校【玫瑰】【玫瑰】。” “你以为是我不想去？是我考不上啊！” “笑死，招生办抽几张录取通知书吧！” “报考这个学校会赠送人类高质量配偶吗？” “想屁吃。” 尽管视频里没有出现尹月的名字，热搜内容里也没有泄露他的信息，但熟悉的人一看视频，就能认出他是谁。 更何况，他们校门出了镜，也能作为一个锁定的要素。 尹月：“……” 他苍白无力的看着舍友们道：“你们听我解释……” “别解释了！尹哥，牛逼啊！” “尹哥，好兄弟！有这种路子介绍介绍给兄弟，我不想努力了！富婆姐姐，饭饭，饿饿！” “苟富贵！苟富贵！！” “怎么说话呢！说什么狗！怎么能对尹哥这么不敬！” “勿相忘！勿相忘啊尹哥！” 看着他们半真半假快乐的开着玩笑，尹月：“……” 他又看向了今早收到的那条，来自小山的短信，终于明白她指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了。 尹月飞快的回复道：“你要怎么解决？撤热搜？” 那边回的很快：“诶？不能公开吗？” “公开！？” 那是尹月从没想过的解决方案。 因为戴珺从不觉得他上得了台面，更不会承认他是她的恋人。 他愣了许久，下意识的便要阻止：“可是，戴珺……她不会同意的。” “你是我的男朋友，又不是戴珺的男朋友，为什么要她同意？” 山楂如此回复道：“你不想让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放在一起吗？” “……” 想…… 他当然想。 如果山楂不公开的话，尹月很清楚，那些认出他的人，不会仅仅只有一个宿舍的舍友，也不会全然都是对他心怀善意的人，若是得不到承认，以戴珺的身家，人们只会说他是被包养的小奶狗。 尽管承认他是男朋友，也摆脱不了吃软饭的嫌疑，可至少一个被承认的男朋友，总比不清不楚的宠物要好得多。 而且…… 尹月心想，那些曾看不起他的，戴珺的朋友们，还有那个，一定把他当做劣质赝品看待的高琛，他们如果也能看到小山的回应…… 一定会震惊不已吧？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她并不是戴珺。 小山是在为他撑腰，为他出气吗？ 可如果戴珺回来之后看到了的话……她会怎么想？ “……我，我不知道。” 但小山不管不顾道：“反正，我@你了哦。” 很快，山楂就登录了戴珺的社交账号，直接关注完@了他：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月亮。@月1234 尹月先是看见自己这个不怎么使用的账号跳出了一个转发的提醒，然后，就是迅速暴涨至99+的信息和疯狂的粉丝涨幅。 他现在还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仿佛梦游一般，也@了回去。 你本高悬天上，却居然奔我而来。@戴氏集团CEO-戴珺 山楂一瞧，顿时拍手喜道：“妥了。” 系统无奈道：【高琛怨念值又暴涨到100了。】 【尹月的呢？】 【……怨念值降低到20了。】 山楂点了点头，【好，那么接下来这几天，就当是给戴珺几天反应的时间了。】 系统：【什么意思？】 山楂：【就是戴珺换回来之后，发现这个情况，无法接受，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受，所以自闭了。正好，高琛的怨念值又100了，我怕我出去又要被他咒出意外，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死也不出门！】 【可你不出门怎么消除高琛的怨念值啊？】 【现在科技那么发达，用手机也可以嘛！】 于是等舆论发酵了两天，确定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该知道以后，山楂拿出手机，给高琛打了个电话。 高琛秒挂。 山楂：“啧。” 她定了个三十分钟的闹钟，扭头去打起了游戏。 三十分钟后，她又拨通了高琛的电话。 这次对面似乎犹豫了几秒，但还是坚决的挂断了。 山楂只好在我们聊天吧APP里扒拉出他的联系方式。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送成功了，看来高琛没拉黑她。 “……阿琛，帮帮我。” 红色感叹号。 哦豁，拉黑了。 系统忧心忡忡道：【这样还能降低他的怨念值吗？】 山楂大手一挥：【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了呀我的宝！】 【……你认真的？】 【已知条件1，高琛还爱着戴珺，已知条件2，戴珺现在对不起他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出现了第二人格，都是第二人格做的。已知条件3，戴珺一直为第二人格的事情痛苦而不知所措的孤军奋战，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他请求帮助，还被误解拒绝了。那么，等他知道真相的时候——怨念值说不定，会瞬间清空也不一定诶。】 她这么一说，态度又格外自信，系统顿时也振奋了起来：【真的？！】 【根据我看了这么多网络小说的经验来说，这简直就是送分题嘛！这次绝对没问题！】 【可是，高琛已经拉黑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拒绝和你沟通了，你要怎么通知他第二人格的事情？】 【……】 【宝？】 【……我自然心中有数。】 【你不会还没想好吧？】 【俗话说，计划要因势导利……】 【好的，我知道了，你还没想好。】 【……我是在看情形如何变化，因势导利！是因势导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在戴氏集团的总裁和她的小奶狗男朋友官宣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之时，许嫣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去找高琛，发出了邀请。 “阿琛，你一直很喜欢的那个导演，新作品的首映式就在几天后，我们一起去吧？” 许嫣小心翼翼的拿着手机凑在耳边，放低了声音，确保自己的声线温柔而好听的询问。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几个呼吸，最终带着些许歉疚道：“抱歉，阿嫣，我这几天不想出门。” “你心情不好吗？”许嫣将声音放得更缓，希望自己可以安慰到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清楚，最大的可能就是今天关于戴珺的热搜，可是，她又多么希望高琛回答她，是因为别的理由。 但许嫣这么一问，不久前看到的热搜内容，便又浮上脑海，令男人喉头一哽，心口一塞。 #戴珺男大学生新男友# 那些图片，那段视频，还有那些评论…… “……没什么，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去陪你吧？”可他越是想要把许嫣往外推，许嫣就越是恐惧原本快要触手可及的宝物，再一次溜走。“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的。” “不了。”但高琛直接拒绝了她。“许氏集团应该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吧？我没什么大事，让你跑一趟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也许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为了许嫣着想，可电话这头，许嫣的笑容却已经僵在了脸上。 她慢慢垂下眼睑，低声问道：“……阿琛不想见我吗？” 他的温柔热情，往往令她受宠若惊的冒出些许奇异的念头：——他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了呢？ 可是这种时候，她却又绝望的能感受到某种无法逾越的屏障，横亘在她和他的心之间。 那边很久都没出声。就在许嫣以为他要开始厌烦起来，而心生慌乱，准备自己先识时务的挂掉电话时，高琛开口了。 “你知道，戴珺出车祸的事情吗？” 许嫣心头一跳。 “我知道，”她镇定道：“我看到了新闻，怎么了？” “她没有受伤，”高琛道：“太可惜了。” 一听他的态度如此，许嫣顿时高兴了起来，“是啊，那天她没有上车，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就算她上了车估计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吧，毕竟司机在车上，但是事后也救回来了，没有受什么不可挽回的创伤。” “这不一定。”许嫣不假思索道：“坐在前排的人一般都会系安全带，但是坐在后排的人却很少会系安全带，如果发生的碰撞足够大，说不定能将后排的人直接从前窗玻璃那甩出去，轻则瘫痪，重则当场死亡。” “……” 听见高琛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许嫣顿时意识到这样的发言，在旁人耳中大约算得上是可怕，她连忙试图补救道：“我是听别人这么说的。” 与此同时，高琛的声音和她一起响了起来：“是你做的吗？” “……” “阿嫣，是你做的吗？” 许嫣哑然。 耳边传来的，心上人的声音仍然那么好听，好听到轻而易举就能叩动她的心房，然而计划暴露的可能性却让她的大脑在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手脚发凉，眼前发黑，呼吸困难。 要被讨厌了，要被憎恨了—— 不是因为做出了这样的恶行而心生忏悔，只是因为丑恶的一面可能暴露在心爱之人面前，才心生恐惧。 “你，”她艰涩的无法再去维持自己甜美的嗓音，“你在说什么？” “我都知道了。”高琛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 他甚至轻笑了一声，“我们是一边的，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许嫣呆住了。 意料之外的狂喜瞬间席卷了她的意识，劫后余生的放松和心爱之人的支持，让她一时之间感觉手脚发软，却止不住的露出笑容。 “真的？” “当然。你下次有计划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比如说这一次，要是我约戴珺在哪个地方见面的话，她就会坐上那辆车去见我，你的计划就不会落空了。” 他的支持和信任，全然俘获了她。 许嫣温柔道：“可是，我不想弄脏你的手，所以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来做就够了。” 听到这句话，对面的高琛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一瞬间沉坠到了最深最深的海底。 不见天日，而又冰冷刺骨。 真的是……你？ 他的喉咙仿佛被哽住了，但停顿时间太久，必然会让许嫣起疑，高琛拼命的思考，该说些什么，才能将她安抚住，并且不被怀疑的挂断电话。 可怕。 好可怕。 这样的女人，好恐怖。 “我知道了……”他干涩的说道：“我现在有些工作要做，等会儿再联系你。” 他不知道许嫣信了没有，有没有听出什么端倪，隔着手机，对方的声音染上了电磁波的音色，语气中好像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微妙情绪，又好像是他神经过敏。 “……好。” 高琛甚至没说一句“再见”，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茫然的盯着房间虚空中的一点，过了半晌，才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杀人凶手…… 他居然接近了一个杀人凶手。 他本以为那是戴珺的偏见妄想，没想到居然是真相？！ 她居然能以那么平静、那么理所当然、漫不经心的随意语气，说要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只要一想到这个，高琛就全身寒毛直竖，头皮发麻。 为什么会这样…… 许嫣上辈子是这样的人吗？ 她是吗？ 这样一想，高琛才恍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她。 上辈子在国外，他只不过当她是普通同学而已，而她在自己面前，也总是内向腼腆，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微笑。 所以他以为，她只是个身世坎坷的女孩。 虽然对她从小到大备受白眼的遭遇，不是不怜悯感慨，但那涉及到戴珺的家事，他当然站在戴珺那一方，便自然而然的与她划开了距离。 后来她提前回国了，就失去了联系，直到后来高琛回国，遇上尹月那么件破事，被愤怒和仇恨折腾的心力交瘁，她好像知道他不愿她靠近，便一直远远地，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出手支持他。 最后甚至为了他，操控许氏集团和戴氏集团正面对抗，落败之后，还绑架尹月，要求戴珺把所有股份转让给他。 ……绑架。 高琛猛地一震。 是了，绑架。 他为什么忽视了这一点？？因为在困境之中，她是唯一一个，坚定站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的人，所以他认定了她是好人后，竟将她的犯罪行为抛之脑后，不曾想起。 他以为她是被他连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才一时冲动…… 可是，绑架这种犯罪行为一旦出现，事情的性质就已经完全改变了。 他要不惜犯罪也要报复戴珺吗？ 当然不。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 他为什么早先没有发现？ 因为重生一次的优越感、和对戴珺的仇恨，蒙蔽了他的眼睛。他高傲的坚信，既然已经重来一次，那么他已经拿到了所有关于未来问题的答案，这一次一定能交出一张满分的答卷。 他只想着，上一世她付出太多，他亏欠太多，所以这一世想要对她好一些来弥补，但如今竟已经骑虎难下。 高琛呆呆的看着自己已经自动黑屏了的手机，半晌，终于解锁编辑起了信息：【我想了想，这种办法风险太大，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情了。】 很快，许嫣就回复了他：【好。】 她回答的如此干脆迅速，一时之间让高琛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他的心深陷怀疑之中，一时想起戴珺站在自己面前，眉眼冷冽的说，“我不要死在她的手里。”的样子，一时又想起许嫣在自己面前安静微笑，看似柔弱无害的苍白模样。 这时，高琛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却见是许嫣又发了一句：【我无条件的信任你，因为我爱你。你呢？】 这或许是最诚挚的表白，但那一瞬间，高琛只觉得沉重。 这份爱，可能要负担生命的重量，叫人恐惧接近。 他没有回复。 许嫣等了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高琛才回复了一句：【抱歉，昨天忙工作去了，结束已经很晚，洗漱完就睡觉了，没有看见信息。】 许嫣沉默的看着这一句话。 他没有回复她的问题，他狡猾的逃走了。 她盯着手机，盯了一个通宵，此刻眼睛酸涩无比。 她坐在床边，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声道：“骗子。” 可是却又立即拿起手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语气体贴而善解人意的回复道：【没关系，工作要紧。早安。】 “没事……”她握着手机，看着对话框轻声道：“至少，你还愿意回复我，那就说明，你还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但是自那以后，高琛几乎再也不主动找她了，每次她给他发信息，他都回的很慢，又很短。 打电话不接，总说在忙不方便。 “骗子。” “骗子！！！” 察觉到了他正在试图远离自己，许嫣无法继续忍耐了。 【我现在去高家找你。】她给高琛发了信息，第一次用了如此强硬的语气。 高琛迅速回复道：【我现在在外面。】 【那么我会在高家等你回家。】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坚决，想着若是的确无法避免，那么开诚布公或许也是好事，高琛松口了。 他回复道：【……好吧，我现在回去。】 他是否真的是从外面赶回来的呢？ 又或者本来就一直在家里，只是不想见她？ 当许嫣踏进高家，看见高琛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继续信任这个男人了。 为了能留住不知为何主动接近自己的男人，她在他面前做了诸多伪装。 伪装自己本来的性格、装出伪善温柔的笑容、藏起那些恶毒偏激的念头、吐露善解人意的体贴话语—— 都没用。 都没有用了。 此刻，她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如蛇一般阴冷的望着他。 “你想要离开我吗？阿琛？” 高琛避开了她的目光。 “是你先来接近我的，阿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神明终于眷顾了我。” “……” “我活了这么二十多年，生命中从未出现过什么，让我觉得活着真好的好事，”许嫣深深的吸了口气，“直到遇见了你……你一定要离开我吗？” 高琛叹了口气，“对不起，我……” “不爱我也没有关系！” 许嫣宛如一个等待判决的罪犯，唯恐他说完那句话，自己就要被判处死刑一般打断了他。 她扑了上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眼神慌乱的与他对视：“不爱我也没有关系……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只做朋友也不可以吗？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利用我也没有关系，你不是想要戴珺死吗？我可以杀了她，我可以帮你杀了她，然后我去自首坐牢也没有关系，这样也不可以吗？我还有许氏集团，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原本高琛听她说了那些话，还感到有些歉疚和心软，然而听到最后这一段话，他抿紧了嘴唇，下定了决心：“我，不想要任何人去死。” 许嫣呆呆的望着他。 高琛抽出了手，撇过脸去，不愿再看她：“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的朋友是怀着想要杀死别人的念头的人……我恨戴珺没有错，可是我的报复，是有底线的。” “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 高琛以为许嫣会吵、会闹、总之不会那么容易的接受现实，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呆了片刻，就看起来很冷静的回答道：“……好。”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离开了高家。 高琛有些不可置信这件事情居然如此容易，他跌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身心俱疲的揉了揉眉心，旋即却又有些不安的觉得，或许应该提醒戴珺一声。 他拿出手机，虽然之前已经删光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但在那之后，她有申请加回来，只是他全部都无视了。 看着通讯录那提示的申请新好友的数量，点开一看，全是戴珺的请求，高琛的唇角微微扬起，旋即又沉沉落下。 果然……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才会一直渴求。上一世这时候，可是他一直追着她身后跑，围着她打转，哪像现在，是她求着他看她一眼一样。 但她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前几天和新男友甜甜蜜蜜上热搜，理直气壮的官宣，肉麻兮兮的互动什么你是我的月亮，转头却又跟他发消息，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么一连串的申请好友，显得如此急迫，却又如此的叫人不解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通过了今早戴珺刚发过来的一次申请，正好还没有过期。 加上之后，他编辑道：【我和许嫣不会再来往了。】 但是却又觉得，她刚官宣了自己的男朋友，自己就告诉她，自己和绯闻女友分手了，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对她低头了似的—— 就见这时，戴珺飞快的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尹月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早就和他断绝联系了。】 高琛立即删掉了自己原来的内容，毫不客气的冷声道：【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账号上最新的那条消息再这么说话？】 戴珺账号上的最新消息，就是她和尹月官宣的消息。 戴珺：【那不是我发的。】 高琛根本不相信，他冷笑一声：【你被盗号了？】 【……也许。】 高琛嘲讽道：【那么那些图片、视频，也是P的？】 【那不是我，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人都是会变的，我也没想到，原来你现在谈恋爱，是这么一副傻子模样，真恶心。】 对面的山楂一看这消息，顿时怒道：“这家伙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呢！” 系统幽幽道：【人家怨气那么大，没当面冲过来揍你就不错了。】 山楂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 “其实……”她小声嘟囔道，“要是这样怨念值能降的比较快的话，他揍我也行……” 她继续用戴珺的身份回复，努力的透露出“自己不对劲”的信息：【我没有在谈恋爱。但是我没有办法删除那条信息。】 【为什么？】 【……有人阻止我。】 【呵，还有人能逼迫戴珺大小姐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聊到这里，山楂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戴珺本来自尊心就很高，透露出这么多求救信息已经算是被逼到绝境了，但高琛一直冷嘲热讽，她也绝不会继续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这是霸道总裁的骄傲！ 而见戴珺不再回复，高琛心里却又有些失落。 他下意识的觉得，许嫣的事情，也许正好能够挑起新一轮的话题，更何况，是戴珺先说的，她和尹月没关系，那么他这也不算输了一头。 于是他发了出去：【我和许嫣没有来往了，你小心一点。】 然后犹豫要不要再把她删掉，以显示自己的决绝和高不可攀。 可是他一直没有等到回复。 高琛：“？” 那么热烈澎湃的每天发好友申请，好像不能失去他一样，他加回来之后就聊了那么几句，就突然这么冷淡了？ 高琛：“呵，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你和许嫣没有来往了？？ 山楂不可思议的盯着这句话，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和许嫣没有来往了？？ 许嫣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不应该啊，就算高琛现在还放不下戴珺，可他对许嫣那种混合着报恩、感激、愧疚和怜悯的感情，也是很强大的。 除此之外，高琛对许嫣的感情中，或许还有一丝，觉得自己被人需要、自己无足轻重的温柔和青睐，就能让人受宠若惊，感觉自己只要爱她，就能成为她的救世主一样的优越感——至少山楂就是喜欢这种爽感，才特别喜欢看男配文。 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弥补许嫣上一世对他的付出，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和她断绝来往？ 她犹豫了那么十几分钟，终于还是回了一句：【为什么？】 结果对面弹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 ……高琛你！！！ 这两个人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有正事，有重要情报要打听呢喂！！ 山楂咬着牙丢开了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惊恐的爬了起来道：【许嫣不会是表白了吧！】 【啊？】系统道：【可是，高琛应该知道许嫣喜欢他吧？他知道却还接近了她，她表白了却断绝了关系？】 山楂推测道：【高琛之前应该也是以为，以自己对许嫣的感激，就算她提出想要在一起，他也愿意答应。可是许嫣真的表白以后……他也许发现自己果然还是不行？】 她觉得这个推测很符合逻辑：【人总会有那么些时候，觉得没有爱也可以，但事实证明，很多时候，没有爱就是不行。】 不讨厌和喜欢，看似只有一线之隔，其实完全隔着天堑，根本就无法跨过。 【可是这样的话，】系统迟疑道：【在许嫣看来，就是高琛主动接近了她，回应了她的爱情，却又在她表白之后拒绝了她……听起来完全就是渣男玩弄感情的套路诶？】 山楂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仔细一想，又无法反驳：【……好像是这样。】 系统幽幽道：【高琛，明明是被渣过的男人，却渣了别人呢。】 【也不能这么说？】山楂并不是故意为高琛辩护，只是她觉得，高琛应该是没有抱着玩弄许嫣感情的想法接近她的。甚至一开始，他很有可能真的做好了要和她共度一生的觉悟。 但出自感激，而非出于爱的在一起，许嫣又真的会得到幸福吗？ 可现在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了，现在的问题是，虽说男二都是小天使，但都是双标的小天使啊！对高琛怕是小天使，对情敌可未必。 而且许嫣又是特别难搞的偏执孤僻阴沉人设，本来是个好好的双向救赎文设定，岂料高琛拒绝救赎，那…… 许嫣黑化了怎么办？ 她会不会因爱生恨对高琛出手不一定，但她对戴珺可是不会留情的。 高琛现在也管不了她了…… 一瞬间，山楂感觉自己如果是猫的话，一定已经变成了飞机耳。 危！ 【高琛现在的怨念值多少？】 【……不是适合出门的数字。】 行吧，但那也没办法了。 推进计划推进计划！赶紧推进计划！只要计划推得快，许嫣就算要报复也追不上她！ 她立即打通了尹月的电话。 …… 看着手机上久违的出现了“戴珺”两个字，尹月懵了一瞬，才有些茫然的按下了接通。 “……喂？”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会不会是小山在用戴珺的手机和他开玩笑。 直到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那么的冰冷。 戴珺的语气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气：“尹月，解释一下。” 她的声线绷紧的宛若一线冰，又像是一柄利刃抵在他的喉间，一瞬间就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说来奇怪，他和戴珺相处的时间更久一些，按理来说，这种语气应该十分熟悉，可和小山在一起后，习惯了她活泼轻快的声音，此刻再次听到一样的声音变得如此漠然，尹月一下子反而感觉十分陌生。 虽然戴珺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可他一下子就能知道，她说的一定是他和小山官宣的事情。 “我……”尹月沉默了好一会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却好像无法理解自己都在说什么：“……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戴珺迅速判断出了电话中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干脆利落道：“面谈一下。下午三点，你在校门口等我。” 而在这样强势的语气中，尹月不记得自己是下意识的就说了“好”，还是根本什么也没说，就被挂断了电话。 尽管已经离开了戴珺的身边，但他似乎还没有学会对她说“不”。戴珺呢？她倒是依然很习惯直接发号施令，也根本不管对方的回应——因为她从不觉得对方会违逆自己。 她总是那么自信。 自信到尹月想要故意不去都做不到。 他整个中午都因为下午三点的约定而坐立难安，明明从宿舍步行到校门口只要十多分钟，可是两点左右他就离开了宿舍，仿佛是怕自己迟到一样。 他走进校门口附近的奶茶店，下意识的点了两杯奶茶，然后又恍惚想起，喜欢喝奶茶的是小山，不是戴珺。 戴大总裁从不喝这些东西。 尹月就这么坐在奶茶店的高脚凳上，神情放空的喝完了自己的那杯奶茶，然后看着手边的另一杯奶茶发呆。 他忽然非常想念小山。 “你在哪？” 他低头给她发消息。 可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如今是戴珺在外面，那么小山又怎么可能会回复他？ 等不到回复的尹月翻起了他们的聊天记录，从最近的，一直到最初。 可是小山才新买了手机不久，就算每天都聊，这点时间的记录也很快就能翻到尽头。 尹月翻了好几次，都再也翻不上去以后，顿时感到一阵无边的空虚。 而这时，他瞥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才猛然发现已经两点五十七了。 尹月顿时坐直了身体，向着店门外的马路张望，果然看见一辆熟悉的，车身锃亮如镜的黑色轿车驶入路边，正好刚刚停下。 他连忙站起来，下意识带上了那杯奶茶，匆匆推门赶了过去。 透过窗户，尹月看见另一边的车窗旁坐着一位轮廓秀丽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仅仅只是看着她的身姿，还没有见到她的脸与表情，那剪影便已然透出一股倨傲之情。 尹月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戴珺冷淡的从窗外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 但不知为何，尹月虽然依然感觉自己对她而言，是个不被需要的人，却不再有那种，仿佛站在她面前就会被刺穿的痛楚和唯恐被抛下的恐惧了。 他关上了门。 戴珺又看向了窗外，语气略显无力的说了一句：“去附近那家私房菜馆。” 那是一座由近代公馆改建而成的私房菜馆，名气很大，也很难预约。 尹月以前会觉得是她对他好，才特意带他去吃好吃的，但后来他很清醒的觉得，也许只是戴珺自己想吃好吃的，带上他就像带着一个防止自己无聊的宠物陪侍一旁。 不知为何，戴珺虽然见他要问官宣的事情，可真的见面后，却又一言未提。 尹月不敢转头太过明显的去看她，只得用余光小心瞥了一眼。 他觉得她似乎有些心情低落，不仅心不在焉，还有点恍惚晃神。和以前那种无论何时都锋芒毕露，精神奕奕的模样相去甚远。 那让尹月感觉有些怅然若失。 就像锋锐的刀剑虽然可怕，但一旦生锈蒙尘，却依然叫人感到惋惜。 如戴珺那般自信张扬的人实在很少，有时她骄傲的让尹月不仅生不出气，反而觉得，若是这个世界能如此优待一个人，可以让她一直都那么无所畏惧下去，似乎也不错。 而那个他原以为不会有任何弱点的女人，此刻却露出了脆弱倦怠的一面。 一想到她比常人骄傲数倍，受到的挫折或许也要比别人严重数倍，才能如此失落，他就不由得感觉有些心疼。 哪怕他自己也很清楚，戴珺根本用不着他怜惜。 她那么聪明，或许已经发现小山了。 ……不，小山说过，其实她潜意识里，早就知道小山的存在，只是一直都不肯承认。 但是现在，应该已经铁证如山了。 这时，戴珺开口道：“你见过她。” 尹月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她在和自己说话，延迟了好几秒，才回复道：“啊。” 戴珺转过头来，凝视着他，想要通过他回答时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他有没有说谎：“告诉我她的样子。” “你……”尹月忍不住道：“对任何人都永远是祈使句吗？” 戴珺皱了皱眉头。 “唉，”尹月也没觉得自己一句话能让她改变，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回答道：“她叫小山。她应该是……” 他顿了顿，抬眸观察她的神色变化，然而逆着光，他什么也看不清。 “你的第二人格。” 想着小山说，她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有第二人格存在，尹月本以为，自己能看见戴珺难得一见的动摇神色，然而她一如既往的冷静，反而用那双几乎没有人敢直视太久的冷冽凤眼看着他，问道：“你喜欢她？” 不是祈使句了。 尹月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 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想要回答“喜欢”，可是，张了张嘴，却居然说不出口。 戴珺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凉薄的像是一把讽刺的尖刀。 她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坐了过去，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尹月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时间头脑空白，只能见她越凑越近。 她说：“你喜欢我。” 尹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心中好像有个声音提出了疑问，但更多的情绪洪流一般淹没了他。 戴珺锋利的眉眼切割开了小山明媚的笑容，又好像是小山欢快的声音，撕裂了戴珺高傲的身影，关于两人的记忆纠缠在一起，让尹月像是掉进了暴风雨中的漩涡般混乱。 “很好。”戴珺却像是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她又恢复了那骄傲而疏离的冷淡模样道：“既然这样，你应该不会来妨碍我。” “妨碍你……？” 戴珺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以那种发号施令的语气道：“她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正常生活，我就不会再让她继续存在下去。等她消失之后，你注销官宣账号，我也会删除那条消息，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要杀了小山！？” 看着他蓦然瞪大的眼睛，戴珺凉凉道：“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可是我——！” “她听到了。” 尹月愣住了。“什么……？” 戴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一种胜券在握的平静姿态道：“她在这里，能看见你，你不知道吗？除了你之外，她没有其他任何存在的意义和理由，所以你那么说了之后，她同意消失，把身体完全还给我了。” 说完，她无比罕见的，向着尹月弯了弯唇角。 “多谢你，喜欢我。” 【宝，】系统被这操作震惊了，【你要把小山取消掉吗？？】 【当然不是啦，这是为了让尹月彻底把小山和戴珺看成不同的两个人，要他做出选择。他要是选择了戴珺，那戴珺不喜欢他是理所应当的，以后我们就不用做他这边的任务了！而且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的怨念值肯定也不好意思涨，所以就能结束这条线，全力攻克高琛——】 【等等，那万一他选择了小山呢？】 【那就和他继续在一起嘛，又不会少块肉。反正我说要去治疗，要小山消失，可到时候消失的是谁，谁也说不准啊。】 系统更惊了：【你要消除戴珺这个人格！？】 【对！我就不信知道戴珺消失了，高琛还能怎么继续恨下去！而且戴珺的人设和我本性相差太大，扮演太难了！你看我每次用戴珺的身份和高琛说话都特别费劲，不如直接用小山去跟高琛唱对台戏——】 山楂想的十分美好，她在内心欢欣鼓舞道：【等我用小山的身份告诉他，其实戴珺一直都爱着他，现在已经死掉了，他的怨念值应该就会清空了吧？20万，我觉得很快，我就可以得到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 “停车。” 正当山楂入神的盘算着后续计划时, 尹月忽然开口了。 司机听见了他的话，但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没有反应的戴珺，以为她不想理会, 便决定顺从主人家的意愿, 也当做没有听到。 尹月猛地提高了声音：“停车！！” 戴珺其实不是不理会, 只是刚才在想别的，没有反应过来, 此刻见尹月神色如此抗拒激动, 也不欲勉强：“停车。” 她本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吃点好吃的才行, 于是特地预约了一家口碑特别好的餐厅, 带着尹月去，两个人还能多点点菜, 不怕吃不完。 但看他现在的样子, 大概是不会陪她去吃饭了。 司机这才将车子驶向路边。 尹月的手已经放在了车门上，却没有立刻拉开。他看着戴珺问道：“……你什么时候去？” “嗯？” “你什么时候, 去治疗？” 戴珺漫不经心的回复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这个回答, 让尹月的呼吸滞了一下：“要治好，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戴珺有些好笑道：“你在质问我？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 尹月猛地抬头, 忽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戴珺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尽管平时看起来温和的毫无攻击性，但他毕竟是个成年男性，如果真的发起狠来, 在如今如此之近的距离下, 戴珺就算权势滔天也得吃点苦头。 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察觉到了更大型的雄性生物可能会形成威胁, 戴珺非常理智的不再说话，以免刺激到他。 好在尹月并不打算揍她一顿，他只是拉动车门把手，却发现车门锁的死死地。 “我要下车。” “……” “我要下车！” 戴珺转头向司机下令道：“让他走。” 司机这才打开了门锁，尹月推门而出，就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追在身后一样，头也不回的快步跑走了。 【尹月的怨念值还有多少？】 【归零了。】 【好耶！】 山楂心神一振，当即便心安理得的让司机继续开车，送她去一个人独享大餐。 …… 尹月当然知道，双重人格这种事情，不可能长久。 戴珺总会发现，只要她去进行治疗，小山就很有可能消失。 但是他从来没有做好准备，也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又或者，他只是不愿意去想。 他不愿意去想小山可能会消失，因为，他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 看，他果然什么都做不了。 逃跑似的远离了戴珺之后，尹月的脚步渐渐力竭般的迟缓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满心厌恶，却是厌恶着无能又软弱的自己。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小山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事实，就像当初他也根本没有准备，小山就突然出现了。 她的来去，他从来都无法决定。 可是…… 戴珺说的对，他能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干涉她的存在？ 他甚至在被问到“你喜欢她吗？”这个问题时，都无法肯定的给予回复。 他喜欢她吗？ 他当然喜欢她。 小山身上集合了许多理所当然会被人喜欢的优点——她容貌美丽、气质出众、身材姣好、性格活泼开朗、言行举止可爱直率…… 倒不如说，正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喜欢她，他才会如此混乱。 因为他想不明白，如果自己喜欢她，那么他对戴珺的感情又算是什么？如果他不曾喜欢过戴珺，不曾深深的爱过她，那么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就只是一段可鄙的金钱关系。 可如果他喜欢着戴珺，所以才在她面前患得患失，进退失据的话，他难道同时喜欢上了两个女性吗？ 他是这样糟糕的男人吗？ 对小山的感情，会不会是因为移情作用？ 他在透过小山，极力探寻戴珺的影子吗？ 他是不是……把小山当做了戴珺的替身？ 尹月想不清楚，所以每次和小山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想要前进，又想要后退，想要敞开心扉，又想要紧闭心门，他想要好好爱她，又害怕彻底倾心。 怎么办…… 以前，他总觉得小山还在，时间还有，他不必逼着自己去理清那乱成一团的复杂问题，但现在…… 怎么办，小山要消失了。 而且，是看见了他不承认自己喜欢她，所以决定放弃继续存在下去。 不是的，他并不是不喜欢她，他只是觉得，如果不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如果在心中还有戴珺影子的时候，说喜欢小山，对于小山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想要给她一心一意、确凿无误、坚定不移的喜欢。 可是，现在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就连尹月自己都弄不明白了。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宿舍里，梦游般的倒在了床上，直到下铺的舍友使劲拍了拍他的小腿，才回过神来。 “喂，阿月，你带的这杯奶茶现在喝吗？给我喝吧，我正好想喝奶茶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尹月的眼珠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手里一直提着那杯给小山买的奶茶，他提着它坐上了戴珺的车，又提着它从戴珺的车上落荒而逃，回到宿舍后，就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你喝吧。” “多少钱？” “不用钱。” 他的语气沉沉的，表情更是像铅云压顶，一副暴风雨前夕的昏暗天色。 舍友一眼就发现了不对，他迟疑道：“你怎么了？不是出去约会了吗？约会不开心吗？” “谁说是约会？” “这不是看你一直在那坐立不安的样子嘛。” 尹月看着他，定定的看了半晌后，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奶茶给你了，我不要钱，但是我问你个问题。” 舍友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当即表示：“你问。” “你……就是，假如，有一个女孩子和你表白了，你们在一起了，结果发现，其实她是双胞胎，喜欢你的是妹妹，和你在一起的却是姐姐……” “妹妹为什么不表白？” “她，因为身体原因所以不能出现。” “啊？什么身体原因要把喜欢的人推给自己姐姐啊，而且她姐姐为什么接受啊，她喜欢我吗？” “姐姐另外有喜欢的人。” “这不就更奇怪了吗？” 尹月看着一头雾水的舍友，发觉自己的比喻根本没法解释他遇到的复杂现状，顿时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倒回了床上。 他灰心丧气道：“……算了，没事，我问完了，你喝奶茶吧。” 舍友欢喜道：“好哦。” 尹月长长的叹了口气，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不觉中，慢慢的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他梦见他遇见戴珺的那一天，他捧着一摞传单，在街头向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露出笑容，一面送出传单，一面机械性的重复道：“您好，请问您有兴趣吗？” “有哦。” 而出现在他面前的，从一开始，就是小山。 美丽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说道：“我对你很有兴趣哦。” 少年顿时愣在原地，因为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尴尬而腼腆的涨红了脸，却没有经验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在少女非常主动的问道：“我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她立在午后的阳光之中，乌黑的长发和眼睫都镀上了一层辉光，尹月忍不住抬起手来，用手中的那一摞传单，为她挡住了太阳。 少女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他像个呆头鹅那样傻傻的解释道：“现在很晒，我怕你觉得太热。” 她粲然一笑，比阳光还要眩目。 “谢谢你，”她的语气温柔又甜美，“我叫小山，你呢？” “尹月。” “好咧，所以，你的联系方式是？” 他告诉了她自己的所有社交账号，以及自己的电话号码，名为小山的少女这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色，她全部保存下来后，向他挥了挥手道：“我现在得回去了，我会找你聊天的，不可以不理我哦！” 他一直凝视着她跑到一辆单看外型，便已觉得高级昂贵的轿车旁，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但尹月并没有怅然若失多久，手中的手机便传来了新的消息。 ——她从此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直到某一天，她忽然说：“阿月——” “嗯？” “其实，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他温柔的看着她，问道：“什么？” “其实，我的体内还有一个人格，她喜欢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最近马上要回国了，她有些躁动……可能她会趁我没注意的时候偷跑出来，如果你看见我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还对你特别冷淡的话，那一定不是我。” 尹月愣愣的看着她说完这些话后，消失在了他的面前，旋即再度出现，却是一身华服，容貌冷艳，挽着一个陌生的俊美男子的手臂，与他言笑晏晏的谈笑风生。 不要—— 不行！ 那一瞬间，尹月满脑子都是，你是我的恋人，怎么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就在他几乎不加思考，便下意识的冲上去想要将小山拽回怀中的时候，他猛地惊醒了。 然而梦境中那对小山自然而然涌出的，属于恋人的占有欲，与看见她和旁人在一起的酸涩胀痛感，却依然宛若钝锈的匕首，在切割着他的心。 ——他喜欢小山。 他喜欢的是小山！ 他接受了戴珺变成小山，然而反过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小山变成戴珺—— 他可以理智苦涩的告诉自己，既然戴珺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高琛，那就没有办法了。 然而如果小山告诉他，其实她喜欢的是别人，他根本就不会有理智。 他居然忘记了，除了将两个人彻底分离开来审视之外，明明还可以将两人对换位置，来证明她们分别对自己的意义究竟有何不同。 他的心在告诉他，他不能失去小山。 不能失去那个，会在阳光下牵着他的手，对他灿烂微笑，甜甜蜜蜜叫他阿月的少女。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手机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他下意识的冲出了宿舍，又停步迟疑了好几秒，迅速折回宿舍冲进了卫生间。 快速的冲了个澡，换了个衣服后，吹干头发，尹月这才朝着目的地一路赶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自己相见的人，但他必须要去。 …… 山楂接到了尹月的电话。 这很罕见，因为通常情况下，他绝不会主动给戴珺打电话。 一开始是因为戴珺工作繁忙，他怕自己打扰到她，更何况戴珺接通电话的态度也总是勉强和敷衍，那冷淡也让他觉得受伤。 到了后来，便是习惯了戴珺打来电话要求他做些什么。 此刻，山楂有些疑惑，不知道尹月有什么事。 按照戴珺的人设，她该不该接？还是该直接挂掉？ 就在她努力揣摩人设的时候，司机突然猛踩了一脚刹车，山楂差点一头撞上前椅靠背。 她错愕的看向前方，却见自己不必考虑要不要接电话了，因为尹月就出现在车头前方，见自己突然冲出来成功逼停了戴家的车，他立即走向山楂所在的那一边车窗，气喘吁吁的敲了敲玻璃。 虽然他出门前有试着将自己打扮一新，但戴家所在的别墅区却实在很远，这么一路赶来，他的头发乱了，也出了不少汗…… 怎么说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和主人走散后，又掉进了水里的大狗狗一样，满脸迷茫的可怜样子。 山楂连忙按照戴珺的人设，嫌弃厌烦般的皱起了眉头。 而尹月的声音嘶哑，他的目光带着仿佛要将人灼伤一般的炽热，死死地盯着她道：“我想见她。” 山楂表情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急促道：“小山，我要见小山。” “还有这个必要吗？” “有的！如果她还能看见我，听见我的话——我想告诉她，我喜欢她，我很喜欢她！” 戴珺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说出了那如尖刀一般的话语：“已经太迟了。” 尹月顿时僵住了，他只觉得一股不祥的预感，宛若凝成了铅块，狠狠地坠进了身体里。 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从他的尾椎一路窜上头皮，叫他几乎眼前一黑，晕眩了片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识，你来晚了一步。” 她的视线平静无波的移开，示意司机继续开车，这一次，尹月没有再阻拦，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茫然的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 车开走之后, 山楂其实有点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几眼，只见尹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跟丢了魂一样。 她怕他这么神不守舍的站在路中心, 说不定会出事——这个故事本身就有点狗血, 谁知道会不会飞来一场车祸, 强逼着戴珺和尹月再续前缘？ 万一严重一点，被撞得半身不遂了, 她是负责还是不负责？ 于是山楂打通了林管家的电话。 “喂, 小姐？” “尹月来了，在小区门口。”山楂叹了口气, “你去送他回去。” 林管家有些惊讶, 大概不明白到底发了什么，但他仍然忠实道：“是。” “还有, ”山楂补充道：“……别让他知道是我让你去的。” 要是尹月知道的话, 很可能会以为小山还存在，还对他旧情未了, 又缠上来, 就麻烦了。 林管家道：“我明白了。” 听到他这么说，山楂这才放心的挂断电话。 尹月突然冲过来跟她表白, 她的确没有想到, 但是…… 他怨念值都归零了，山楂再在他身上花费时间，那都算额外加班，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实在没有必要。 她说的并没有夸张, 他的确晚了一步。 如果他没有拒绝小山，那么她也不会主动分开, 但既然他昨天已经自己选择了离开，山楂当然不会再回头自找麻烦。 现在尹月这边的个人线可以关闭了，相当于山楂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工作，接下来，只要把高琛解决掉，她就可以带着20万回家了。 正是打着这个主意，山楂今天才会出门。 出门做什么？ 去找高琛，然后把昨天对尹月做的事情再来一遍。 高琛应该也会和尹月拒绝小山一样，拒绝戴珺，那么戴珺也就有了消失的理由，而在外人看来，显然是两位人格达成了共识—— 如果你所重视的那个人，认为你继续存在比较好； 如果我所重视的那个人，希望我就此消失…… 那么我就选择让你活下去。 …… 山楂出发前，已经拜托骆夏打听过了，高琛这几天参加了好几场重要应酬，已经正式接手了高家集团，最近忙得团团转，今天难得休息，宅在家里没有出门。 他喜欢画画，在家里有个专门的画室，在公司业务上碰壁或者觉得烦闷枯燥之时，就会钻进画室里，沉浸在画纸与各色颜料构成的绚烂空间之中。 投影仪在他身侧巨大、雪白的墙壁上，放映着他最爱的电影，给予他灵感。 但今天不知为何，他越画越烦躁，越是挥舞画笔，就越是觉得词不达意。 越是试图修改、挽回，笔下的形状就越是扭曲、丑陋。 就在他心浮气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想把这张画纸撕了重来时，有人敲了敲门，低声道：“少爷，戴小姐来了。” 高琛顿时一愣。 他的情绪被打断了一瞬间，紧接着蹙起了眉头，下意识便用厌烦至极的口吻问道：“她来做什么？” “戴小姐说，有事要和少爷说。” 高琛握着画笔的手指蜷紧了，他冷硬道：“我没空。” “好的，”那仆从听出了主人家的语气不善，不愿意惹他生气，于是连忙道：“那我去请戴小姐回去。” 但听见这话，高琛又忍不住叫住了她：“……等等！” “是？” 画室内的高琛坐立不安的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算了，我倒要去见识见识，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仆人：“……” 他打开房门，大步下了楼，迈向了客厅。 但高琛还没有走近，就发现了不对。 因为戴珺她……正背着手好奇的观察着高家客厅里放着的一座古董座钟。 看着她垫着脚，恨不得把鼻子贴到玻璃上，近距离观察玻璃后的机械是如何运转的样子，高琛的脚步迟疑的放缓了。 “戴珺？” 山楂立刻回头看向他，粲然一笑。 啊，不用违逆本性的假装，真是太舒服了！ “嗨，”她甚至有些兴奋的向着他挥了挥手，“我认识你好久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呢，你好呀，高琛。” 高琛再一次仔细确认了一下眼前之人。 长相、发型、衣服、体型…… 没错，都和戴珺一模一样。 但是神情、语气、说话的方式—— 却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如果不是高琛确信戴珺绝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他都要以为这是戴珺的姐妹了。 但他还是不明白都发生了什么。 看着他蹙着眉头，茫然困惑，甚至已经想开口呵斥“戴珺你搞什么鬼”的样子，山楂转身坐回了沙发上，向着他礼貌的比了比对面的位置。 “坐，我来这里，就是要跟你谈这件事情的。” 大概是考虑到这是在自己家里，就算戴珺有什么阴谋，也应该伤不到他，高琛迟疑的走到了她的对面，坐了下去。 他审慎的打量着对面的女人。 却见这个“戴珺”不仅喜欢笑，性格也活泼开朗，和那个冷若冰霜的戴珺截然不同。 她说：“我叫小山。” “小山？” “你的表情写着‘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啊喂？——听好了，小山的山，是‘月与山翁故有缘’的山。”小山认真道：“因为我本来没有名字，是因为尹月，也就是阿月，我才取了这个名字。” 不等高琛做出什么反应，她就直接道：“我是戴珺的第二人格。我喜欢尹月。” 小山的眼睛，清澈纯净，坦坦荡荡的直视着高琛，有那么一瞬间，他错觉自己像是在和戴珺的妹妹说话。 和沉稳、冷静、喜怒不形于色，又早早就在商场摸爬滚打的戴珺比起来，这个性格外放、情绪跳脱、喜怒哀乐全部坦坦荡荡的露在外面的女子，即便用着和戴珺同一个身体，也仿佛是个少女。 只有少女，才会如此单纯、把世界想的无比简单、觉得只要好好沟通就一定能够解决所有问题。 如果戴珺有这么一个妹妹，应该从小就会被她好好的保护在羽翼下，才能长成这么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样子，如果她真的存在，那么应该自小就会跟在他的身后，叫他高琛哥哥。 只要戴珺有这么一个妹妹，她绝对会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但她不是。 她就是戴珺。 比起接受她是戴珺第二人格，高琛宁愿她是戴珺的妹妹，他宁愿她有这么一个妹妹。 “我从没见过你。” 这太荒谬了—— 上一世，他痛苦坠落至彷如地狱般的境地，却也从没听说过，戴珺有什么第二人格—— 是她！ 明明就是她自己！和她的小情人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根本不管他是死是活！ “因为戴珺一直不肯承认我。”小山平静道，“她拼命的、拼命的、隐藏着我。因为她不想被别人当做精神病人——尤其不想被你知道。” “她总是想要在你面前展露最完美的一面，唯恐露出一丝不好，每次我在她的身体里，看她来见你，都为她累得慌。” “不过，我要感谢你。”她依然带着那刚才被高琛认为是天真无邪的笑容，说出口的话语，却渐渐染上了恐怖的色彩：“如果不是你回来之后，就一直打击她，我可能的确没有办法反抗她的意识跑出来。” 高琛猛地盯住了她。 小山继续道：“我一开始只是朦朦胧胧的有所意识，但大多时候都在沉睡，第一次惊醒，就是在你抛下她出国的那一天，她给你打了无数的电话，发了无数的短信，问了无数个你们共同认识的朋友，但你决绝的就像是将自己的存在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除，那段时间她可崩溃了，于是我第一次，掌控了她的身体。” “有了第一次之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过，她毕竟是主人格，当她察觉到自己快要失控的时候，很迅速的又把我压了回去，可和以前不同，现在的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我长大了——我之所以没有全力和她抗争，只是因为我对外面的世界也没有那么感兴趣而已。” “但是，后来，我看见了阿月。” 高琛阴沉的看着她，知道她口中亲密的叫着的“阿月”，就是尹月。 “因为他，我对外面的世界有了兴趣。戴珺没有防备，她以为她能控制住我了，她以为她已经自愈了，以为我已经消失了，于是一时不察，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阿月带到我身边，而且不许她把阿月赶走了。” 说到这里，小山撇了撇嘴，“但她对阿月一点也不好。我最讨厌冷暴力的人了，明明对我有意见，有什么事有本事冲着我来啊，干嘛迁怒阿月，对他撒气，真过分！” 高琛没说话：“……” “不过，那个时候，我虽然能够突然爆发一会儿，抢夺一会儿身体，可爆发完后，又会被压制下去，只能继续慢慢积蓄力量……直到，你回来了。” 小山长长的叹了口气，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那样，任性而自我为中心的向后瘫倒在沙发里，不满道：“你既然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都怪你，戴珺一下子又把我压制了下去。我差点气死了——不过还好，还好……” 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还好，你对她很生气。” “你一直不肯见她、一直对她冷言冷语、一直不肯听她解释……她的意识越来越弱，而我越来越强——” 高琛突然打断了她：“和尹月官宣的，是你？” 小山愣了愣，旋即道：“没错。” 她正色道：“因为我和她，差异越来越大，已经无法再共同存在下去了，我必须告诉她，我们要做个了断。她一直掩耳盗铃不肯承认我，我就必须打破她的幻想，用证据让她知道，她已经无法再逃避下去了。” 小山看向了高琛，问道：“如果是戴珺来找你，你大概还是只会对她发脾气，然后把她赶走吧？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来找你，告诉你这一切，只是要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还爱她吗？” “……” 高琛没有回答，他忽然道：“你根本不可能代替戴珺，你们相差太大了，只要是认识戴珺的人，一看到你绝对能够认出——” 但他还没有说完，小山就笑了，“是吗？可是，我曾经以戴珺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过，但是你。” 她的笑容中闪烁出恶意的光芒：“却完全没有发现过哦。” 高琛的表情凝固住了。 小山歪了歪头，轻柔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怎么，是因为出国太久，所以就算是曾经最为熟悉的人，也变得陌生了吗？还是说，你满心都是想着要怎么去对许嫣好呢？” “我不信……”高琛看着她，脸色苍白，却是想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可能—— 上一世—— 上一世！ 戴珺之所以会对他那样绝情，会不会是因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一点一点的，被这个小山所杀死了？ 而小山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表情平静的时候，看起来就只是戴珺柔和了几分眉眼。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再爱戴珺了，请确凿无误的告诉我们，至少我们两个人，有一个能得到幸福——这总比两个人都不幸更好吧？” 小山理直气壮的说出了极为残酷的话语，“怎么？你该不会要说你还爱着她吧？就凭你那根本认不出我和戴珺的半吊子的爱？别开玩笑了，真是笑掉大牙。” 第二十二章 · 山楂盯着高琛, 明显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动摇。 她在心中问道：【系统，怎么样？高琛的怨念值还有多少？】 【剧烈波动中……已降低至60……50……40……回涨至50……55……45……40……】 最终维持在了35这个水平。 山楂深深的吸了口气，顺势挺直了脊背, 坐了起来。 虽然没达到最理想的预期——完全清零, 不过, 能一口气降低这么多，也算是大丰收了。 只是,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拿起了反派剧本…… “我想, ”山楂微笑着站了起来，“她应该已经能从你的态度中, 得到答案了。” 高琛下意识就猛地跟着站了起来, 他盯着山楂，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戴珺怎么可能就因为这种事情决定消失——！她还有父母, 还有公司, 还有那么多朋友——” 高琛几乎语无伦次，山楂静静的等他说完, 当他终于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她平静道：“那么你呢？” 高琛困惑的反问：“什么？” “你也有父母、富裕的家境、那么多朋友——你也过着无数人都艳羡着的生活，你的眼里为什么还是只能看见戴珺？”山楂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商业, 否则当年也不会执意要出国学习艺术, 如今却为了报复戴珺，而去做自己当初不愿意做的事情……她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高琛：“这跟她重不重要没关系！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这是她欠我的！我一定要全部拿回来！” 见他仍然不肯承认自己对戴珺依旧怀有感情，山楂也不点破, 她露出了不在乎的笑容, “是吗？那么我帮她还给你，用她的命够不够？” “你凭什么擅自决定——！戴珺又凭什么擅自决定！我会自己去讨要代价！” “那……”山楂问道：“戴珺到底做了什么, 让你觉得她如此亏欠你呢？” “……”高琛突然愣住了。 因为…… 她爱上了别人？ 但对面的少女表情冷淡的看着他，高琛就想起方才，她说的——“喜欢尹月的是我。” “戴珺她……”高琛忽然意识到了，那句话潜在的含义。 他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涌起怯意，怔怔道：“戴珺她，喜欢的是谁？” 山楂不耐烦的重重舒了口气，好像很无语如此明显的事情，他居然没有看出来而还要特意发问：“你说呢？高家大少爷？” “她喜欢的人，一直都只有你啊。” 说完这句话，山楂便一副不准备继续待下去的样子，转身要走。 “等等——！” 高琛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高琛怨念值降低至10。】 他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紧紧地凝注着她的眼眸，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证明……”俊美冷清的青年，因为难以抑制的激动，身体而微微颤抖着，“证明给我看。” 山楂却一副好笑的模样，她诧异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证明给你看？爱信不信。” “如果她爱我，她怎么会离开我！” “那你呢？当年你如果爱她，又为什么会离开她？”山楂皱起了眉头，从他的禁锢中挣了出去，她坦然的直视着他的眼眸，讽刺道：“做人这么双标可不好。难道只许你一个人头也不回的奔赴梦想，她就活该只能等在原地，一心一意的守着你回头？凭什么？她欠你什么？别说喜欢尹月的是我，就算真的是戴珺喜欢上了别人，她又对不起你什么了？高家大少爷，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难不成你以为她和你谈了恋爱，就要为你守贞节牌坊不成？” “还是说——其实你只是不服气，”山楂道：“你不服气，戴珺不再喜欢你了，却去喜欢了尹月——喜欢一个，你认为远远不如你的人。” “你觉得他出身低贱、除了长相一无所长、甚至长得还与你有几分相似，让你觉得他仿佛是用了你的东西，却从你这里偷走了戴珺的注意——” “你厌恶人们从此将一个，你认为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不入流小角色和你一起提起，你愤怒的，是你觉得戴珺在你之后找到的这个人，拉低了你的档次。你仇恨的，是戴珺在你之后喜欢上他，在某种意义上，会让人觉得，你，高家大少爷，还不如一个小白脸。” “是吗？” “你觉得你的尊严受挫，你的脸面被人撕下来丢在地上践踏——你为此不肯罢休，为此对戴珺满心仇恨——” 山楂一字一句，尖锐的像是每一个字都如同插进高琛心中的刀子：“你为此报复——却从没想过，是戴珺造成了这所有的一切吗？她有这么厉害吗？你自己呢？你就真的那么无辜吗？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就都是正确而又正义的吗？你就没有做错事情吗？” 【啊哦，】系统叫了一声，【怨念值回弹至20……30……】 山楂立即闭嘴。 她代入小山这个角色一不小心代入的太深了，一时没留意开了嘴炮。 她立即柔和了语气，安抚起了高琛：“当然，戴珺肯定也有问题，她没有那么好，她满身都是毛病和缺点，自大、傲慢、霸道、任性、自我为中心……其实一段关系的破裂，有时候并不是坏事，有时候……其实只是你们不合适而已，吸取错误的经验，以后会帮你们找到正确的人的，何必死磕着初恋不放呢，对吧？不值得的。” 山楂觉得自己简直苦口婆心：“你为什么不放下她，也放过你自己，去找另一个更适合自己，能让自己过得开心，能让生活幸福的对象呢？放下执念和仇恨吧。我觉得许嫣就不错，她很爱你。” 高琛盯着她：“我怕哪天我和别人多说一句话，她第二天把对方杀了砌墙里。” 山楂：“……应该不会……” 她一想，又觉得好像也说不准。 “……吧……？” 然后又一想戴珺和高琛的关系，山楂道：“……她可能会先把我砌墙里。我觉得只有你能阻止她，管住她，你加油，努力别让她把自己折腾进牢里。” 她说完就又要走，但高琛上前一步，又挡住了她。 山楂皱起了眉头，仰头看他：“你干嘛？” “……你走了，以后戴珺……还会再出来吗。” 山楂没把话说死：“看她自己，她要是觉得不想出来了，就不出来，要是想出来了，就出来。” “……” “怎么？” 高琛努力的盯着她的眼睛——很久了，他再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这么认真的凝视着她的脸，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 “她现在，为什么不能出来见我？” “她害怕。”山楂的瞎话张嘴就来，“她害怕见你，害怕听到那个答案，所以现在沉睡了。” “这么说，她只能听你转告她的答案了？”高琛不信任道：“如果你骗她的话，她怎么办？” “那你想说什么？”山楂歪了歪头，“告诉她，你其实还爱着她？” 高琛立即就准备说，他当然爱她，却见她似乎看出了他想说什么，而认真的问道：“真的吗？” 高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觉得他可能说的不是真的：“什么……？” “你真的爱她吗？还是你只是觉得，你爱她？”山楂问道：“因为嫉妒、因为不满自己被一个觉得不如自己的人替代、因为觉得尹月不配和你相提并论，你告诉自己，因为你还深爱着戴珺，所以才会如此愤怒，你把自己放在痴心被负的无辜位置上，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才能理直气壮的向着他们发泄怒火——但你的内心深处，有没有曾一瞬觉得，他们其实是无辜的？” 高琛怔然。 “你看，”山楂笑了，“之前我问你，你爱不爱戴珺，你没有办法立即回答，现在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爱她，你也还是没有办法立即回答，因为你的内心深处，其实知道你还有另一个答案不是吗？” “如果你不爱戴珺，如果你不为她移情别恋伤心愤怒，那么错的就是——当初抛下青梅竹马的她的你了、负心薄情、寡恩冷酷、要受众人唾弃的人，就会变成你。” “没有人喜欢犯错，比起犯错之人，大家都更愿意成为那个无辜被害的人。因为犯错的人会被众人指责，但被伤害的人，却能得到所有人的同情。” “不过，这样的话——究竟哪一边才是为恶之人呢？” 【啊这，啊这，听，听起来怎么觉得戴钧好像反而成了受害者？】高琛还没反应过来，系统先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了，【可，可是，他的确是渣男人设啊……】 【我也就是这么一瞎说……毕竟我是戴珺的第二人格，站在她的立场当然要甩锅洗白自己啊！】山楂也有点无语，【但是高琛他不说话了啊喂！他为什么也一副觉得我说的似乎有道理而开始反省的样子啊！我胡说的啊！】 系统幽幽道：【他不会被你忽悠瘸了，觉得自己的确有问题了吧……】 趁高琛瞳孔地震，大脑混乱的时候，山楂抓住机会，绕开了他，直接向门外走去。 这一次高琛不再阻拦了，但他跟了上来。 山楂：“……” 她停下脚步，蹙起眉头转头看他：“你干嘛？” “我……你说的那些，我有很多地方还没有想清楚，”高琛的语气软弱了许多，他低声道，“我觉得，我没有想清楚之前，我不能就这么让你走——如果戴珺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我会永远……真的永远也不会释怀。” “所以？” “……我跟你一起回去。” 山楂：“……” “我要守着你。” “……” “我不能让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此消失。至少……至少让我和她当面谈一次。我不能接受她就这样……不告而别。” 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高琛忽然哽住了。 他在此刻体验到了，某个特别的存在如果不告而别，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也终于明白当初年轻气盛的自己，不告而别的从戴珺身边离开，究竟是多么过分的一件事情。 他的肆意自由，对于别人来说，究竟是多么大的伤害。 是戴珺的爱让他忘乎所以，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能得到谅解，他其实想过她会愤怒痛苦，但他那时却觉得，他的离开是对她的惩罚，她的难过都是活该。 他曾快意的认为，这会给她一个教训——谁让她不肯理解他，顺从他，支持他，谁叫她总是那么固执、蛮横、不讲道理、无法沟通。 如今他才发现，原来他竟做过如此残酷的事情，自己却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 山楂和高琛站在高家门口, 彼此对视着僵持了好几分钟，在发觉高琛坚决不肯退让后，山楂觉得继续这么大眼瞪小眼下去也不是个事, 她只好耸了耸肩膀道：“随便你。” 反正还有最后一点怨念值了, 待在一块也好, 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直接清零呢。 他们上了戴家的轿车, 戴家的司机看见高琛的时候, 明显愣了一下。 之前的司机还在医院养伤，新来的司机以前是戴氏集团的司机, 不是戴珺的专属司机, 所以对高琛有些陌生，高琛也是第一次见他。 这个变动让高琛又想起了那次车祸,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程叔, 现在伤势怎么样了？” 程叔就是戴珺之前的司机。 山楂回答道：“还好，没伤到内脏, 休养几个月就能痊愈。” 她答的很自然, 但听的人却总是觉很古怪，就好像是……你和一个人从没见过面, 她却熟悉你生活中的一切事情。 高琛忍不住盯着她的侧脸看, 到了现在，他还是觉得，也许能找到什么证据，证明她和戴珺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越看, 高琛就越是信服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她回答他的语气那么熟稔, 熟悉的脸上神色也十分放松，然而一举一动却叫他感觉那么新奇。 熟悉的躯体, 陌生的精神……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古怪的事情吗？ 就在高琛盯得恍惚出神之时，山楂突然转过头来，和他对上了视线。他这才回过神来，顿时一愣，连忙有些狼狈的撇过脸去。 他看向了窗外，却又在玻璃上瞧见了山楂的倒影。 她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对他偷看的事情似乎并不在意，也不打算深究。 此刻，少女将手肘靠在车门内侧，撑着脸颊，正垂着眼眸刷着手机。 ……他一直觉得戴珺很可恶。 但是方才，戴珺的第二人格质问他的时候，他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全部反驳回击呢…… ……戴珺真的那么可恶吗？ 他真的一定要那么恨她吗？ 上一世，他最后落得那个结局，真的能把全部的罪过，都怪在戴珺身上吗？ 所有的问题，一个又一个的从他心头掠过，最后停在了“他真的爱戴珺吗？”这一点上。 他爱她吗？ 他想起最开始，他决定离开她的时候。 那时候他当然也犹豫过，但最后做出了决定时，他其实也已经做好了分手的准备。 他知道戴珺不会同意，那时候甚至对她的死抓不放，感到疲惫不堪。 “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理解我。” “她总是要我按照她的规划去做事。” “……我喜欢她，我对她还有感情，但是我很清楚，我们不合适过一辈子。” 到了国外后，最初的那段日子，他虽然心怀歉疚，但也真切的感觉到一阵轻松。 他交到了新的朋友，每天接触到的都是新鲜、他感兴趣的、喜欢的事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态变了？ ……是从共同的朋友那，听说戴珺有了新的心上人之后。 原本兴致勃勃探索新生活的心情，突然就像是喉咙中哽住了一根鱼刺，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那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是伤心难过吗？ 一时间，高琛都有些记不起来了。 他使劲回忆了许久，然后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捂住了脸，低声叹了口气。 一旁的山楂听见了他发出的奇怪声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高琛假装没有发现的垂下眼睛，却是想起了自己那时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的愤怒—— 那是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染指了的愤怒。 我不要的东西，只能我自己丢掉，决不允许别人抢走，更不允许她先一步抛弃我。 那算是爱吗？ 还是只是幼稚的占有欲，和不甘的自尊心在作祟？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竟能那样理直气壮，将自尊心受挫的烦躁，当做痴心被负的苦痛，任性的全部算在戴珺头上？ 我要回国把她抢回来。 抢回来，是为了珍惜她吗？ 不是……抢回来，是为了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的魅力，证明自己的重要，证明自己……在感情中是更加优越的那一方。 然而他本以为，自己回来之后，只要招一招手，戴珺就会重新来到他的身边，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于是他越是不甘，越是纠缠，最后反而是自己越陷越深，带给所有人的都只是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戴珺一直喜欢着自己，反而是自己没能发现她的异样，此刻再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高琛更加冷静，也更加客观了起来。 “其实……”他低声道：“我已经知道，戴珺喜欢的人，不再是我了。” 他本想说“当时”，可想到重生的只有自己，这么说只会让小山感觉莫名其妙，他便顿了顿，吞下了那两个字。 但山楂是知道他重生的，她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我说在梦里，你信吗？”高琛有些疲惫的笑了笑，“反正我就是知道……只是我那时候不知道戴珺在和你拉扯。我只以为……是戴珺真的喜欢上了尹月。” 山楂不禁坐直了身体，准备听听他都会说些什么，看有没有能利用的地方。 “我一直觉得，你不肯承认你真的喜欢上了尹月。” 高琛似乎觉得有些讽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或者是旁观者清，我能感受的出来，你对尹月和对待其他任何人都不同。可是我不想承认，所以我假装不知道，而你……你也跟我一样。” “我不愿承认你不再喜欢我，而去喜欢一个社会阶层那么低微的人，你也不愿意承认，你居然会喜欢上那种，会让你，你的亲人被整个阶级耻笑的人。” “所以我努力的想要你把抢回来证明自己不会被那种人比下去，而你很配合我，你也很努力的想要重新喜欢我——喜欢，门当户对，本该是天作之合的我。” 高琛苦笑了一声：“但是我们都失败了。” 听到这里，山楂忍不住吐槽道：“富人病。” 高琛微微一愣，随即无奈叹道：“或许是吧。” “夹在你们两位富家大小姐大少爷之间，阿月算是最惨了吧。” 由于山楂本人和尹月都是普普通通的劳动阶级，她对两位“上流阶级”的想法，虽然能够理解，却实在难以产生共鸣，甚至想要嗤之以鼻。 “……是啊。”高琛沉默了片刻后，幽幽的承认了这一点。“现在想来，我和戴珺，其实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对自己在意的人好。我们顾虑很多东西，该说是自尊心太强，太骄傲，还是该说太自私呢……” 山楂道：“我觉得是自私。” 高琛不再说话了。 而他的怨念值，顽强的卡在10点。 山楂在沉默中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还恨戴珺吗？” 高琛看了她一眼：“她都抑郁到准备消失了，我还怎么恨她？” “那……” 那你为什么还有10点怨念值啊？ 山楂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不多不少，正好卡在这里，让她难受极了。 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当车辆行驶到十字路口时，一辆卡车突然失控，打横撞了过来。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之间，当车内三人反应过来之时，卡车的车厢已然向着他们侧翻了下来，根本来不及闪避，电光火石之间，山楂扑向身边的高琛，一把将他拉到怀中，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我的20万！！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仿佛飞了起来，身体悬空了一瞬，旋即又狠狠摔下，顿时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 【怎么回事，车祸这种狗血事件到底还要来几次啊！高琛的怨念值不是已经降下100，应该不会再有诅咒了吗？！我的原男主光环已经失效到这个地步了？】 【宝……】系统弱弱道：【你记不记得你看的原故事线里，高琛出过一次车祸，从那之后双手再也不能拿起画笔？这件事出了之后，他就更加崩溃的紧抓着戴珺不放，把她视为自己最后的依靠？】 山楂愣了愣，【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这次可能是……高琛那次命定的车祸……】 山楂：【……】 【世界意识会尽可能的把重生影响的范围降到最低，虽然因为重生，高琛的许多事情都不可能再和前世重合，但车祸这种意外，就算是重生也不可能完全规避，所以，我想是世界意识安排的……】 【可我也在啊？】山楂有点不服气道，【我是无辜的啊！？我为什么也要出车祸啊！】 【唔……因为整个世界的信息交织非常复杂，世界意识也不是所有细节都能照顾到的，祂大概没想到祂预设的车祸出现时，你会和高琛在一起，而且你还……保护了他。】 【我怕啊。】说到这里，山楂就垮下了脸来，【我有系统你在，我觉得你应该能救我一下，但是他没有啊——他那个系统又不能用。我就差最后十点怨念值就能拿到20万了诶，临门一脚的时候他要是死了我不就辛辛苦苦全白干了，当然不可以！】 【可是宝，】系统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就介入了他的命运，承担了他的一部分因果……】 【说普通话可以吗？】 【就是说，世界意识本来打算让他和上辈子一样双手不能握笔，但现在这部分伤害被你承担了。你的手……】 山楂屏住了呼吸：【……废了？】 【那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可能会……有点手抖。】 【有点？有点是什么程度？】 【呃……反正精细活是干不了了，不过宝你也不画画，所以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吧我觉得！】 【那我回去之后，这个毛病不会也跟着我带回去吧？】 【那倒不会。】 【那就没事啊，反正就差最后十点怨念值了，我就不信十点怨念值我要在这耗几个月，过几天我就回去了，手抖几天就手抖几天吧。】 【呃。】 察觉到系统的语气不大对劲，山楂狐疑道：【……怎么？】 【就是，】系统干巴巴道：【高琛的怨念值，又涨到50了。】 【……】 【就，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以为，你救了他，他肯定特别感激你，十点怨念值说不定就能直接消除了，可是，可是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怨念值反而涨了好多。】 山楂：【……】 她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快醒了？】 【是的，你的意识已经恢复了，我们才能在意识中交流，你现在随时都可以清醒过来。不，不过，宝，你不生气吗？】 【一开始是有点恼火，但是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山楂道，【怨念值只是说明他有怨气，但并没有说，是全部针对戴珺的吧？】 【咦？】 【他说他不恨戴珺了，但是还有那十点怨念值，会不会是，他对自己的怨恨？】 【诶？】 【我救了他，他的怨念值却猛涨到了50……虽然这么说感觉有点自恋，但他恨的，会不会是他自己啊？】 …… 虽然在意识里已经计划好了要换个思路去消除怨念值，但当意识重归身体，乍一睁眼的瞬间，山楂还是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人似乎坐在床边一直守着她，见她睁眼，那人猛地站了起来，激动道：“你醒了！” 他又跑去了门外兴奋的不行的喊人：“医生，她醒了！” 山楂抬头看了一眼床头，脑子还有些晕钝的想，这不是有呼叫铃吗？ 而等那人几乎是拽着医生进门的时候，她终于认了出来，原来是高琛。 他把医生带到床边后，便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站在一边，凝视着她。 直到医生检查完离开，他才慢慢的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哪一个你？” 高琛对戴珺的怨恨，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当初车祸过后，彻底摧毁了他的梦想，和他的热爱，尽管他清楚那是一个意外，但他却总是着了魔般的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戴珺，他不会遭受这些折磨。 可是，假如那时候，戴珺在他身边，她是不是也会像这样，奋不顾身的保护他……？ 山楂道：“是戴珺。” 但话一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脑子转慢说错了。 如果是真正的戴珺，听高琛这样问，只会回答：“是我。” 戴珺怎么可能会说“是戴珺”啊！ 看着山楂那懊恼的表情，高琛也明白了。 是小山。 虽然他和小山并没有相处多长时间，但她与戴珺的差异大到根本不会认错。 他沉默了片刻，才复杂道：“是你救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 山楂本打算让戴珺出现一次, 刷掉高琛的10点怨念值，结果不小心失误说错了话，但没事, 她还可以继续假装：“我怎么可能救你？要是我死了, 阿月怎么办？只是那时候, 身体忽然不受控制了……” 她说着，望着自己的双手, 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不应该啊……戴珺说过, 以后把身体都交给我的。” 闻言，高琛深深地看着她, “她还没有消失, 对吗？” “呃……” 见在自己面前能说会道的少女难得一见的噎住，高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但在看见她缠满了绷带的双手时, 那个笑容就像是泡沫一样，迅速破裂消失在了空气中。 “……你的手……” 他凝视着那双手, 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神色。 “没什么的。”山楂也看了过去, 她从未在现实中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但是系统说, 伤害不会反馈到真正的她的身体上, 她便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反而有些新奇。 她说：“反正我也不画画，只要不妨碍我玩手机就好啦。” 山楂怀疑高琛现在的怨念值，都是冲着他自己去的, 为了防止他因为愧疚而更加责备自己, 她试图轻描淡写的体现出这根本就不是多大事的感觉。 至少没有她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高琛的命这么沉重。 可是她说的轻松, 高琛却抿住了嘴唇。 他低声道：“伤好之前，我会在这里照顾你。” 山楂却并不需要他留下，她道：“怎么了，你是在怀疑戴家穷得请不起护工吗？” 高琛愣了一下，旋即恍然道：“你喜欢的是尹月对吧？我去找他来。” “诶——？等一下——！” 他的行动力十分迅速，刚说完就拿出手机去了病房外打电话，山楂惊得坐直了身子想要阻止，却没能截住他的动作。 …… 高琛直接问了林管家，要到了尹月的联系方式，他上一世曾和那个少年直接或间接的交锋过不少次，他曾觉得自己似乎有输有赢，但最后看来，却是他一败涂地。 就在高琛出神之时，他不小心按到了拨出，很快，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道让高琛心头紧缩的声音：“喂？请问是哪位？” 尹月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好，因此语气有些低沉无力。平心而论，他的声音很温润，很好听，可高琛仍然一听见，就下意识的感觉到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根本不受控制。 他微微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心中不停的跟自己说：一切都不是上一世他所想的那样，如今一切都和上一世不同了。 半晌，他才试图语气平淡自然一些的开口道：“我是高琛。” 但听起来却十分冷傲。 尹月那边顿时沉默了下去。 高琛察觉到了现实和他的构想差距略大。 他头疼的将落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捋去，有些无奈的重重叹了口气，其实也并不想和尹月说的太久。 于是他干脆继续道：“戴珺出了车祸，你要来医院照顾她吗？” “是！戴珺吗……？” 听到尹月那一开始激动的语气，很快的变为了迟疑和不确定，高琛知道他在焦躁什么。 他显然比高琛更早的知道了双重人格的事情，所以，他不知道现在出事的是戴珺还是小山。 他于是实话实说道：“是小山。” “！小山！？小山还存在吗！？” “什么？”高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戴珺来找我，”尹月深深的吸了口气，急促道：“她问我喜不喜欢小山，我……我那时没能肯定的回复她。”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痛苦和懊悔，“戴珺说，小山已经影响了她的正常生活，所以她决定去治疗，让小山消失……她说，小山在她的体内，可以看到和听到我。我迟疑的样子，让她决定不再继续存在了。今天早上我去找戴珺……我说我想明白了，我喜欢小山，可是戴珺说我晚了一步……我以为……我还以为，小山已经不在了。” 高琛听完，沉默了半晌，然后忽然道：“今天是小山来找的我。” 尹月惊诧道：“咦？” “小山问我，究竟爱不爱戴珺。她说，如果我不爱的话，戴珺就会决定消失，把身体全部交给小山，她说，与其两个人都痛苦，这样至少能有一个人得到幸福。” 两人沉默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这套说辞的共同之处——戴珺去问尹月，而小山去问高琛。 她们似乎约定好了，要以自己所爱之人对自己的爱意来对决，看谁更值得活下去。 可是…… 一个对自己的心意尚不明确，懵懵懂懂，而另一个？ 高琛一想到自己都动摇到怀疑自己到底爱不爱戴珺，就觉得…… 她们把这么重要的决定权放在别人手上，未免有些太……轻率了。 尹月深吸了一口气，慌张不安的问道：“你，你说了什么？” “我跟你一样，”高琛轻轻笑了笑，“我们好像，都没有通过考验。” 一时间，电话两边都沉默了下去。 “你来吧，”半晌，高琛道：“小山应该很想见你。” 他一边心平气和的和尹月说话，一边觉得……这种场景很是神奇。 他原以为，他会憎恨他们憎恨一辈子。却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和尹月和平相处的一天。 ……他甚至亲自邀请他来见戴珺。 虽然里面的人是小山，可那也的确是戴珺没有错。 这世界，真魔幻啊。 高琛这么想着，打完电话一个人静了片刻，才回到了病房里。 他自认为做了一件好事，却看见山楂一脸烦恼的看着他，语气无奈：“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让他来见你。”高琛道：“你不想见他吗？” 山楂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她有点头疼的转头看向了窗外道：“我要是想见他的话，我会自己联系他的。” “这么说，你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高琛在她的床边坐下，但她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承认，就是皱着眉头。 赌气跟个小孩子似的。 高琛心想，随后又道：“尹月以为小山消失了。” “哦。” “你知道这件事？” “嗯。” “他很担心。” 山楂这才叹了口气，“那你呢？” 她转过头来看向了他，“你在为尹月说话？你想为尹月留下我？那么戴珺呢？你觉得戴珺消失会比较好吗？” 高琛蹙起了眉头。“就一定要消失一个吗？也许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呢？” “你总是下意识的不想去想那些苦恼的事情，好像这样它们就不存在一样……”山楂平静道：“但总要做出选择的。想要两全其美，难道你觉得戴珺可以同时你们两个人在一起？” “……” “我和戴珺用的可是同一个身体，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我才不要和阿月以外的男人亲亲抱抱。” 高琛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你们就把这么重要的决定权，交到别人手里？” “不是别人。是我的阿月和戴珺的你。” 高琛沉默了片刻：“你们是不是，都以为自己不被所爱，所以都想着自己消失，让对方活下来？” “……嗯？” 山楂心想，你是怎么脑补到这个程度的？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 “没有人想要消失，可是这么僵持着没有意义。”她说：“我和戴珺，如果都存在，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幸福。你看医生，为了人们随时都能得到救助，医院里总是要有人在上班。你看环卫工人，为了保持街道干净，每天三四点就要起床，你看工地上的工人，为了工程建设，即便顶着三十八度的高温，也得在外作业……” “一些人之所以能够幸福的生活，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另一些人做出了牺牲。”山楂道：“所以说，在一段感情中，那个愿意放弃，主动退出，成全别人的人，叫做什么呢？” 高琛道：“炮灰？” 山楂：“……” 她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我之前那些比喻都白说了？你根本就没有理解嘛！是英雄！是英雄啊！为了别人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人，都是英雄好不好！” 说完，山楂又补充道：“当然，我没有把自己比喻成医生啊，环卫工人啊，工地建设者那么伟大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两全的！” 高琛不说话了。 …… 山楂并不想让高琛觉得，她如今对他有什么救命之恩，恩重如山。 那不仅会让她自己觉得压力很大，也会让她觉得会给高琛很大压力。 所以高琛说要亲自照顾她什么的，山楂都拒绝了。 不过，这似乎让高琛误以为她在排斥他，他于是不再出现在山楂面前，而是安静的坐在了病房外，等到了尹月慌慌张张的赶过来。 高琛的目光因为一直关注着入口处，先找到了尹月，尹月才若有所觉的看见了高琛。 他们隔着半条走廊，一时都有些失语。 他们清楚对方的身份，也曾在无数其他人的口中听说过对方，但在这一世，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瞧见高琛的时候，尹月明显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靠近，不知该如何向对方开口，不知该如何与对方相处。那种慌乱和试图极力回避的感觉，带着浓浓的生涩的学生气息。 高琛心中“啧”了一声，表面上却平静沉稳的站了起来，开口招呼道：“尹月，是吗？” 他很意外自己竟能如此自然的装作第一次见面。 尹月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是……高先生吗？戴珺……小山，怎么样了？” “你多陪陪她吧。” 高琛以成年人的游刃有余，将他带进了病房里。 也许是因为多活了一世，此刻他才忽然发现，他之前居然一直在和这么一个，比自己小的多的幼稚家伙斗气。 真是丢人。 而一想到自己竟然还输给了他，高琛心中顿时又生出了一股不甘。 可是，那情绪在瞧见病床上的山楂时，又迅速像是被水浇灭的火堆，熄灭的一干二净，只留下几缕袅袅烟雾，盘旋了一会儿，便消散不见。 高琛道：“他来了。” 山楂面无表情道：“你好多事。” 高琛无奈的笑了笑，不过想起当初自己遭遇车祸后的样子，他那时比她现在更尖酸、更偏激、更疯狂，如今山楂只是有些情绪不好，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 尹月站在一旁, 小心的看着她，“小山。” 山楂问道：“你今天没有课了？” “下午有。” “那你还不快点回去上课？”山楂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学习，不要在其他事情上耽误时间。” “可是……” “你现在也看过我了, 我好得很, 没有什么太大事情的。你快回去吧。” 尹月站在原地没动。 他垂下了眼眸, 半晌，忽然低声道：“你赶我走。” 那语气, 很委屈。 山楂：“……” 他哑声道：“你不想看到我, 你不喜欢我了。” ……好正宗的小白花台词。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贯彻人设啊喂！！ 见状，琛非常自觉的退了出去, 只留下他们两人单独呆在VIP病房里。 “我不是……”而山楂看着倔强站在自己面前, 即便遭遇冷遇，也坚定不走的尹月, 发觉自己这冷淡的态度, 似乎的确有些渣。 他在尽全力的想要避免与小山错过。 他以为小山喜欢他，却曾被他伤害而在伤心, 而在怀疑, 所以他努力的想要证明，想要告诉她, 他的决心。 他喜欢她, 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他不会再放弃她。 但命运弄人的是，山楂如今已经不需要他的爱了。 可是他做错什么了呢？ 是她先说喜欢他的，也是她装作戴珺逼走了他。 他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她难道要像曾经的戴钧一样, 去践踏伤害他来完成自己的目的吗？ 那她和渣男还有什么区别？ 他曾被戴珺伤害过，又被山楂欺骗过, 他的真心其实已经伤痕累累，但此刻却仍然珍而重之的捧了出来。 若是她不加珍惜，再施以践踏，实在也过于冷酷，更于心不忍。 于是山楂斟酌了片刻，决定好好的跟他谈谈，务必要在尊重他的前提下，保护他不受伤害的离开。 于是，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转变了态度道：“阿月，你坐。” 她先让他坐下，才看着他那张神情受伤的脸，小声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尹月立即抬起眼来，认真的看向了她，仿佛唯恐迟疑一秒，都会让她退却：“嗯，我喜欢你。” 山楂笑了笑，问道：“那，你想过我们的以后吗？” 少年怔了怔。“以后……” “是啊，以后。”山楂道：“如果我和戴珺共用一个身体，却喜欢着两个人，对你来说公平吗？你能忍受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尹月急忙道：“只要你喜欢我的话……” “可是，”山楂打断了他，为此她歉意的看着他道：“我会为你感到不值。” 她低声道：“我本来不该喜欢上任何人，我这种情况……给不了任何人幸福。对不起。” “小山——” 尹月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试图安慰她。 但他努力想说些安抚人心的话，表情却流露出悲伤。 山楂知道他其实也很明白，小山很难会有未来。 “你其实也清楚的吧，阿月，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消失，但是谁知道我还能存在多久？也许明天我就不在了，也许今晚就会消失——你留在我的身边，一点也不值得。” “我觉得很值得。”尹月道。 他生了张轮廓柔和的面容，与人说话时的语气也从不强硬，看起来便是清秀乖巧的白皙模样，脾气好的似乎从不会发怒，又或者即便生气，也不会有人害怕。 但此刻，他却露出了坚定不移的神情，让那双温润的黑色眼眸，露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英气：“我喜欢你，所以只要你喜欢我一刻，我们在一起，那就有意义。” “我会陪你走到最后的，”尹月低下头去，他双手捧着她那放在床上的手，将额头抵在了她的手背上，哑声道：“我想陪你走到最后……你不要赶我走。” 山楂：……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劝告，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本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离尹月，可是到这一步居然被他打动了！ 可恶！ 山楂无奈的倒进了枕头里，叹了口气。“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你会喜欢上我。我以为，你会一直喜欢戴珺。” 尹月道：“对戴珺……或许的确是我虚荣吧。” 他对自己的评价如此贬低，山楂摇了摇头，并不认可。“你只是接受了一个优秀的伴侣而已——谁不想要有钱好看的伴侣呢？难不成和家徒四壁穷困潦倒长相丑陋的人在一起，才不叫虚荣吗？你又不是图戴珺的钱去的，是她……不是，是我图你的人，是我居心叵测，才不是你虚荣呢。” 尹月笑了笑。 他此前的表情总是笼罩着一层阴霾，此刻一笑，就像乌云散去，露出明月的一丝霁光。 山楂看着他笑容，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 虽然她第一眼看见琛的时候，也很喜欢琛——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啦！？ 但尹月闻言一怔。 尽管小山不是第一次告诉他，她对他是一见钟情，但每一次，他都会为之羞涩和局促起来。 只是山楂讲述的并不是，她编造的“小山”和尹月的第一次见面，而是她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她想告诉他自己对他真正的感受，关于山楂的真正感受。 她回忆着那天，她从汽车上下来，透过警局的玻璃窗，看到他坐在里面的样子。 “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想让人，拿个透明的玻璃罩子，把你罩在里面，就像罩住一朵玫瑰一样，保护你不受风吹雨打。” 尹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视线游移着看向了其他方向，又害怕她误以为自己没有认真对待她的倾诉，红着脸又将视线落在了山楂身上。 “所以后来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很开心，但是你好像一直都有很多心事。” “我……” “没关系呀，我知道你在纠结戴珺和我，本来也是嘛，你和戴珺在一起了那么久，要是一见到我，就能彻底断绝对她的感情，那才冷酷呢。” 她似乎放下了之前准备全面竖起的坚实墙，露出了尹月熟悉的，属于小山的柔软模样。 这给了他安心的勇气。 “其实我也很想让你陪我，”山楂反过手来，拉住了他的指尖，“请陪我到最后一刻吧，阿月。” 如果能给予他最后的温柔，让他从此不留遗憾的去迎向新人生，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也想给他一段，不曾被愚弄、被欺骗、被抛弃的感情——只要能瞒到最后，那“小山是与他互相相爱着离开”的，就是真相。 为了避免让人觉得小山消失的过于刻意，山楂特意延长了几天时间与尹月相处。 尹月还要回去上课、做作业，山楂便时不时假装戴珺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去看心理医生吃药治疗、同时开始处理戴氏集团的文件。 这种时候，林管家就会礼貌的将尹月请出病房。 终于，一周后，小山再也没出现过。 在连续几天见到的都是戴珺后，尹月明白了什么。他站在病房中，看着山楂，默默地红了眼圈，眼睛一眨，就落下泪来。 他一副被自己吓到的模样，努力想要忍住，大约觉得男孩子哭泣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但一边觉得羞耻一边却无法控制流泪的样子，反而叫人觉得让人怜惜。 他没再来过，但是每一天，小山的手机里都能收到他发来的讯息，事无巨细的报告着每一天他所遇到的事情。 就在山楂为此颇为怅惘，却又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收尾工作做的不错时，琛却在她出院那天前来探望。 他盯着戴珺版的山楂看了片刻，然后忽然道：“你是小山吧？” 山楂心中一惊，但面上不显，仍是一副平静冷淡的模样，只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几分怔愣，蹙起眉头，慢慢转头看向了琛道：“你在说什么？” 那是戴珺的姿态，可是琛却更加坚定了什么。 “你是小山。” 掉马了，但是没有完全掉。 掉了一半马的山楂有些摸不清他到底是真的抓到了证据，还是在诈她。 见状，琛好像看破了她的想法，扬了扬眉头道：“我是学画画的，你知道吗，创作者都有一种奇异的直觉。一幅名画和它的赝品放在一起，即便在外人眼中看来分毫不差，我们也能感觉到不同——是线条僵硬，又或者色彩过渡不够柔和、又或者——感觉它没有灵魂。” “我以前不知道戴珺和小山是两个人格的事情，所以只以为是戴珺变了，但是，小山，我已经见过你了。”他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道：“我已经见过了你灵魂的样子，不会再认错了。” 说完，他蹙起了眉头，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消失的，是戴珺，是吗？” 但山楂看着他，心中却在震惊的想：艺术生还有这种挂！？！？！ 山楂思考了片刻，她看向了琛的眼睛：“不要告诉阿月。” 这句话就是默认了，戴珺消失了的说法，琛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 “为什么……？”他有些恍惚：“怎么会？” 他向着山楂快走几步，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臂，英俊的脸上带着恐惧而扭曲了起来：“是因为我吗？” “是我……是因为我没有给她足够多的支持，足够多的爱，足够多的力量，所以她没能支撑下去？是我……杀了她吗？” “不是。”山楂立即道：“你不要乱想！” 她道：“要怪的话，你倒不如怪我。” “我和戴珺，本来以两个人格一个身体，共存了这么久，可是最近我们达成了共识——继续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不可能得到幸福，也无法给自己所爱的人幸福，尽管继续这样苟延残喘下去也可以……可是，我和她都想要改变。” “她和我，去试探了阿月和你，但你们的反应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结果。治疗开始以后，我们都没有办法自己选择谁留下，谁消失。” “一切都是未知的，我和她，都在赌命。” “……是我侥幸赢了。”山楂看着呆怔在原地的琛，沉声道：“要恨的话，你恨我吧。” 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你……”山楂迟疑了一下，试探道：“觉得我是杀人凶手吗？” 琛无法回答这句话，他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神色，几乎像是逃跑一样，仓皇的转身离开了。 山楂想要喊住他，但这种气氛，却实在不适合开口。 她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先坐上了车。 再等几天吧…… 先让琛冷静冷静，接受现实……？ 可恶，本来装成戴珺的计划那么完美，居然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被看破？？ 她打开手机，刷了刷尹月的社交账号，发现他已经注销了账号，只有戴珺的账号上，还留着官宣的内容。 山楂盯着那段内容，犹豫了片刻。 一定要删除吗？ 不管怎么说，她和尹月在一起的时候，毕竟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不过，如果是戴珺的话，她是绝对不可能会继续留着的。 ……还要继续扮演戴珺吗？明明最重要的观众，琛，早已看穿了真相？ 山楂思考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了删除。 就因为琛已经看穿了真相，在其他人面前，她一定要继续坚持下去。 ……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有那么多，尹月应该也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女朋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 山楂这么想着, 打算等一会儿再和高琛试着联系，结果第二天给他打电话，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社交软件更别说了, 早就拉黑了。 山楂一开始以为他还没能接受这一事实, 于是又连续找了他三天, 旋即发现不能再继续这样等下去了——这家伙怨念值这几天直往90蹿，不能再放着不管了。 她去询问所有认识他们两个人的朋友, 但没人知道。 只有骆夏, 说高家集团和许氏集团最近好像有意向合作一个项目。 一听说许氏集团，山楂心里就一个咯噔。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就这么短短几天, “男二”就发力了吧？ 虽然高琛不愿意和许嫣继续来往，但和戴氏集团集权于戴珺一人不同, 他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那几年, 远离高氏集团的权力中枢，此刻刚回来不久, 在董事会上的话语权还不高。 董事会决定和许氏集团合作, 他也无法一票否决。 骆夏在两家公司都有不少股份，她有点犹疑说：“许嫣说是出国考察去了, 不知道高琛是不是一起去了……你, 小珺，你还没放弃啊？” “……其他人都说不知道，是他们真的不知道，还是跟你一样, 觉得我还在纠缠高琛, 所以不想告诉我？” “应该还有几个人知道的，有许家股份的人又不少。不过小珺你别难过, 他们可能是怕你知道了生气伤心，才故意瞒着你的。” 山楂有点担心：“……就怕他们瞒着我，也是被人算计的。” “什么？” “没什么，骆夏，谢谢你。” 挂了电话，山楂立即翻出之前秘书小姐搜集整理的关于许氏集团的资料，然后发现许氏集团和戴氏集团最近的有关领域是房地产，她查了查这个楼盘地址，发现是一块位于郊区的地，以后是规划建造别墅的。 山楂并不很肯定什么，但她总觉得应该过去看看，便立刻打电话通知司机准备出门。 见她明明已经决定对外装作戴珺，这时却换上了方便行动的卫衣、牛仔裤和运动鞋，一副小山的模样，系统顿时奇怪道：【宝？你这是要干嘛？】 【因为很奇怪啊。】山楂皱着眉头，有些不安道：【高琛之前明明说过，他不会再跟许嫣来往了。】 【也许……他是受到了打击，想找个人温暖自己呢？女主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总是男二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对吧！】 【也许是这样？要是是这样，倒还好了，但我有点担心……】 【担心？】 【担心那个经典剧情会出现——那个，霸道总裁囚禁事件！】 毕竟许嫣是偏执型的角色设定啊…… 这种角色，总感觉很容易黑化。这么容易就退场的话，还算什么男二性转啊。 倒不如说，自从知道高琛直截了当的对许嫣说，以后不准备再来往了之后，她就一直在担心她黑化。 凡是资深读者都知道，跟偏执型角色不能那么说话啊！！ 那简直就是刺激他们不干人事。 山楂换好了衣服，匆匆出了门，司机看到她这幅打扮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的按照她的吩咐发动了汽车。 【如果高琛只是改变了主意亲近许嫣当然最好，那至少可以保证他不会遭遇什么危险。但是万一他是被许嫣给关起来了……那可就不大妙了。】 证据就是高琛的怨念值——他要是真的转向了许嫣寻求安慰，得到了安慰话，怨念值至少也得降低那么一点吧？ 不仅死死地卡在50，最近还往上涨了不少——这哪是没事的样子！难道说许嫣安慰人的本事就那么差？直接反向安慰？ 怨念值一直往上涨，却无影无踪，谁也找不到，还可能跟许嫣有关…… 山楂实在没法不怀疑。 虽然这种臆测，对许嫣来说可能充满了刻板印象和偏见，十分不公平，但是……按照一般的文章逻辑，山楂就是不觉得，高琛说断绝关系，她就真的会从此乖乖消失。 除非她也被人穿越了。 那就要从虐渣文变成破镜重圆文变成反派逆袭文了—— 这个故事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反正如果弄错了的话，也只会和许嫣关系变得更差，但她们的关系反正也不可能变好，所以无所谓了。但要是猜对了，她或许就能把高琛带出来。 这么一想，当然是稳赚不赔。 …… “你在想什么呢？阿琛？” 荒凉偏僻的郊外地段，一栋本应破败的别墅中，地下室里却装扮的极为豪华，除了没有窗户外，几乎就像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而高琛蜷缩着躺在柔软如云的宽大床上，眼神有点空茫的盯着地板上的某一个地方。 许嫣坐在他的身旁，向着他俯下身去，将手背落在他的侧脸上，摩挲着他的脸颊时，一直面无表情的青年才终于眉间一蹙，露出了抗拒和厌恶的神色，拼命的想要往远离她的方向转开脸。 但他无力的身体让他难以如愿。 “我曾以为……”高琛咬牙切齿道：“你是唯一一个不会伤害我的人。” “我的确不想伤害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但你想要我怎么做？阿琛？”许嫣身上的墨绿色丝绸睡衣泛着润泽的水光般的色泽，纤细的吊带落在她白皙单薄的肩膀上，锁骨分明。 她乌黑的长发落下，挡住了半张阴郁的侧脸。 “当个朋友？嗯？只是朋友？” 她森森道：“当个你不需要了，你说再也不见，就乖乖消失的，好朋友？” 高琛抿着嘴唇不说话。 许嫣却扬起红唇，露出了一丝微笑：“你看，现在我不再是你的朋友了，但你在我的身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想让你满意，就得永远失去你，那我想，还是不顾一切的得到你更好。强扭的瓜不甜，也总得先试着强扭下来试试，不是吗？” 见高琛以沉默示意态度，许嫣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她猛地一拽，便见她的手中竟握着一根绳子，而高琛的脖子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勒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能为你做这么多——这么多！你就不能再多跟我说点话吗？”她露出痛苦又愤怒的表情。 就在这时，紧闭着的大门突然被人粗暴的敲响了。 “喂！里面有人吗？！开门！是警察！” 许嫣：“！” 高琛：“！？” 许嫣沉默了片刻，她瞥了一眼神色激动的高琛，低声道：“怎么，你很想被人看见现在的样子么？还是你很想让你那些照片挂在网上，被所有人看见，出个高家门？” 高琛的表情凝固住了。 许嫣这才表情铁青的直起身子，下了床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警察，公事公办的先出示了证件，随后讯问道：“有人报警说你在这非法囚禁了她的朋友，有没有这回事？” “怎么可能。” 许嫣冷着脸，看着一个警察站着自己面前，另一个警察去检查屋子，然后看向了床上。 他问道：“这人是谁？” “是我男朋友。”许嫣语气冷硬道。 “你们在这干什么？” “情侣间的事情，想玩玩特别的，不行吗？” 但这时，两位警察身后又走出了一位身形高挑的美丽女子。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许嫣，低语道：“你tm还真这么干了……” 这种熟悉的桥段，系统你还说这不是狗血套路文！！ 要是没有性转，那就是偏执男二黑化囚禁女二——倒也是不少恶毒女配的经典下场。 但山楂并不觉得这种下场有多让人大快人心。 看见她，许嫣的表情这才变了——愤怒、憎恨、仇视、嫉妒、快意、炫耀等种种色彩混杂在一起，精彩万分：“戴珺！” 听见这个名字，床上的高琛动了一下，旋即又僵住了。 山楂走向了床，她看着只露出了一个头的高琛，以及他那恨不得把自己被枕头闷死的样子，将被子往下扒了扒，看见了一个他脖子上套着的绳索。 她再四处看了看，又发现了床头床尾几个固定了的锁链。 山楂转头看向被警察围在中间控制住的许嫣，问道：“钥匙呢？” 许嫣盯着她不说话。 “怎么，要等警察带你去审问才说吗？” 许嫣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钥匙我可以给你，但他未必愿意跟你走。我说过了，他是自愿的。而且——你以什么身份管我们的事情？前女友？” 山楂：“……” 她平静道：“把钥匙给我。” 许嫣带着微妙的，仿佛胜利者的笑容，将钥匙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包里递了过去。 她甚至很期待，期待戴珺看见高琛如今的模样，会是怎样的表情。 但山楂没有让她如愿，她客气的看向那两位警察道：“可以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吗？” 其中一个警察看向了另一个，另一个警察沉吟半晌，点了点头，“不要太久。” “好的，谢谢。” 两个警察带着皱着眉头，显然对此安排十分不满的许嫣走了上去，一时间，地下室里就只剩下了山楂和高琛。 她轻轻拍了拍被子，沉默了半晌，也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 最终，她选择以尽可能平淡的语气道：“没事了。” 山楂先将他脖子上的绳套解开，露出早已经被摩擦的红肿不堪，还有许多擦伤的脖颈。 随后，见他死死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山楂蹲了下去，小声道：“我不伸手进去，你把手伸出来好不好？” 高琛默然了片刻，没动。 山楂柔声道：“高琛？听话，会没事的。我帮你把锁解开。” “……” 被子动了一下。 “高琛？” 高琛声音沙哑，低声道：“我动不了……” 他无力道：“她给我注射了药物……” 山楂顿时一愣，想起许氏集团的医药业务，能拿到这种药物，似乎并不奇怪。随即，她迟疑了一下，“那我，自己帮你开锁？” “……” “你放心，我尽量少的碰到你……” 怨念值-5。 高琛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山楂试探着将手从被子的缝隙中伸了进去，很快，就循着温度，找到了最温暖的地方——那就是高琛躺着的地方。 她迟疑着摸索了一会儿，触碰到了一片温热的肌肤。 高琛整个人抖了一下，把山楂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握紧了那处地方，随后察觉到那应该是他的手臂。 找对地方了。 而尽管知道是小山，高琛的身体却控制不住的颤栗了起来。 山楂只好尽可能快速的顺着手臂往下摸去，摸到了镣铐，随后找到了一个凹下去的锁孔。 “很快了，很快了……” 山楂一边安慰他，一边开锁。 一个锁被打开了，另一个锁也如法炮制。 在这过程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原本低垂着眼睫的男人抬起了眼睛，看向了面前抿着嘴唇的女人。 他从没见过她这副打扮——这副，很方便行动的打扮。 穿着卫衣、牛仔裤，长发被扎成了马尾，脸上不施粉黛，连口红都没有涂，汗水淋漓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一点都不精致，却很纯净。 “……小山。” “嗯？” 山楂解完手铐，又去床尾碰他的脚。 高琛忍不住蜷了蜷脚趾。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因为——”山楂认真摸索着解锁，“我有点担心你。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发短信也没有回，问了所有朋友，都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你反省一下你的人缘好不好，大家都说你回来之后变得很高冷，很难接近，联系都变少了。” 她用和往常一样的语气，抱怨着说话，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没有让他害怕的一切改变。 怨念值-10。 高琛的心忽然安定了下去，他甚至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出来，低声道：“嗯……” 他呢喃般的道：“这次不是戴珺控制了你的身体吗。” “……”山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命运好狡猾啊……”高琛低语道：“它会在人以为掌握了所有底牌的时候，忽然出老千。” “我以为会伤我至深的人救了我，我以为无论如何都会保护我的人，却做了这种事情。” “感觉自己好蠢……又愚蠢，又没用，简直就像个白痴一样……” 山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一时没有说话。 她知道，无论男女，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一定都很绝望，但有那么一瞬间，山楂知道自己庆幸这个世界性转过。 如果是女性，在社会上总要承担更大的恶意。 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男生一样也会觉得痛苦。 她解开了一个脚铐。 高琛道：“……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怪我为什么会被人弄成这样，怪我为什么明明说了不再和她来往，却……不怪我轻信他人，咎由自取吗？” “连环杀手杀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难道要怪女孩子穿着白裙子吗？当然要怪那个只杀穿白裙子女孩的犯罪者吧？犯罪者正在楼上毫无悔意的盘算着怎么给自己脱罪，你这个被害人为什么要在这责怪自己做得不对？你只是正常普通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而已吧？” 怨念值-20。 另一个脚铐也解开了。 “好，我现在去楼上跟警察说一声，叫个救护车。” 说完，山楂便转身想走，然而衣摆却忽然被人拽住了。 她惊讶的回头望去，却见高琛的指尖明显还有些使不上力，但他抖着手，倔强的用出了所有能使出的力气，勾住了她的衣摆。 “……别走。” 虽然明白高琛不愿意不穿衣服从被子里走出来的心情，但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山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上的那床被子，说：“要不我试试把你抱起来？” 但即便不去特意去思考，两人的体型差也过于明显了。 高琛：“……啊？” “因为我的衣服你也穿不了……”山楂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卫衣：“我里面还有一件T恤，所以可以脱下来给你，但你穿肯定太小了，而且我也没有带多余的裤子。” 她说：“你看，漫画和小说里，碰到这种情节的时候，霸道总裁或者霸道王爷或者其他的霸道男主，都是直接把女主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带走的，对吧？” 兴趣爱好既不是小说也不是漫画的高琛：“……是吗？” “嗯！你看我，好歹也是个总裁，所以说不定我也行！” 山楂说着，就弯腰要去抱他。 “等等——！”但高琛感觉自己被她艰难的扒拉进怀里，最后只会和她一起摔在地上。 他自觉如今的处境已经足够狼狈不堪，实在不必再增添一笔。 高琛自己坐了起来，心情复杂道：“要说总裁的话，难道我不也是吗……？” 他裹着被子，像是一只蚕蛹，犹疑着看向了床边的地面，像是一只煎熬于蜕皮的蝉或者挣扎着化茧的蝴蝶。 “你可以裹着床单。”山楂建议道：“就像希腊人和罗马人的长袍。” 她认真的说：“你很好看，所以就算是裹着床单也会很好看的。别人看见了，说不定会以为你是从时装发布会跑出来的模特呢。” 高琛盯着她没说话，遭遇了这种事情后，虽然他很怕面对别人同情和刺探的异样目光，但……眼前的人的态度，又好像过于没当一回事了。 ……仿佛他受了伤害，一点也不值得担心，一点也不值得心疼。但……如果她显得特别惊愕、沉痛，高琛觉得自己也会很难受。 这么一想，倒不如现在这样平静，就好像只是发生了一场普普通通的事故，没有任何额外的耻辱色彩。 像是察觉到了他视线中的阴郁，山楂有些困扰的思考了一下。 她坐在了高琛的身边，伸直了两条细长白皙的小腿，说道：“我不大会安慰人，也不是很清楚你需要什么，更搞不懂时机，所以我就直接问了，你现在需要我安慰吗？” 高琛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要。” “那……要我同情吗？” “一点点……就好。” “愤怒呢？” “愤怒……”高琛叹了口气，有些无力道：“也一点点吧。” “还要什么吗？” “不为我心痛一下吗？” “比起那些情绪，我现在感受最深的是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你还好好的活着。”山楂轻轻笑了笑，“庆幸我找到了你，在还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前，我能够把你带出你觉得恐怖的地方。所以对不起，可能我刚才有点太高兴了。” “你不知道……”山楂垂下了头，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我已经把情况想象到你已经被分尸的地步了……” 高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他无奈的笑了，“倒也不至于……” “那，你一个人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害怕吗？” “……” “男人也可以害怕啊，没关系的。” “有一点……害怕。我怕没人能找到我，我怕我一个人……要在这里永远待下去……” “那现在呢？你看着我。”山楂凑近了他的脸。 高琛转过脸去，看向了她。 山楂的眼神清亮的注视着他，关切的问道：“还害怕吗？” “……” “别怕，”山楂向他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来了，我会陪着你的，所以，我们出去吧。出去，去医院做个检查，或许还要做个笔录，然后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好好休息，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 “我……” “嗯？” 高琛垂着头说：“抱我一下。” 山楂隔着被子, 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说：“都会好起来的。” “她拍了照片……” 山楂一愣。 “许嫣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承认自己的是自愿的，就会把照片公开。” “……我会想办法的。” “我的未来,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高琛在她的怀中, 低声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得到幸福……？” 山楂想了想这个问题, 反问道：“那你觉得，得到了幸福的未来, 是什么样子的？” 高琛沉默了片刻, 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当初离开戴珺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不大清楚，我又不是你……” “我当时, 是真心喜欢她的, 但是同时我又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可怕。” “戴珺可怕？她的性格吗？” “不是, 是她代表着的未来可怕。” 高琛低声道：“按部就班的上学、毕业、和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恋爱……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美满幸福的生活——虽然没有人说出口, 但我感觉得到, 随着大学一年一年的读完，几乎每个人都默认了, 大学毕业之后, 我就应该和戴珺结婚，然后继承家族企业。既能有政治联姻的利益，又是和所爱之人，真是……再罕见不过的天作之合了, 仿佛是老天爷的眷顾似的, 所有人恐怕都在想：‘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可是随着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 每个人的眼神、言辞间，传递给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尤其是戴珺——她似乎已经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将成为我的妻子，而我将成为她的丈夫。可是我开始控制不住的思考，我还没有见识过其他的不同的人生道路，根本就没有比较，我怎么能知道这样就是最幸福的生活、是自己最想要的日子？看着我的父母，看着戴珺的父母，就几乎能看见我们结婚以后，一直到老的样子——一眼望得到头。可那真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也许是我太不知人间疾苦，不识好歹了吧……但是我不想……我的生命就这么乏善可陈，不过只是复制父母的人生。我不想垂垂老矣的时候，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决定，后悔当年没有选择另一条路。所以我下定了决心，选择了离开。” “因为我已经能够预料到和戴珺结婚之后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天，都和现在毫无不同，因为我们父母认识、圈子一样、从生到死，都不会跳出一步，有时候我也很羡慕戴珺，为什么她就可以这么毫无怨言的顺从父母的安排，为什么她就能那么坚定的，走在所谓的‘正确的道路’上，为什么我就不能安安分分的，总是要想东想西？” “我煎熬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我不想后悔。我知道我会伤害到别人，但那时我已经没有办法顾及别人了，我只想着，自己能够先逃出去。”高琛呆呆道：“我在国外过的很自由，有一天我半晚忽然醒来，一个人住在公寓里，看着窗外的异国城市，那一瞬间感觉幸福的无以言表，因为我知道我在这一刻无比的自由，没有任何人可以约束我、束缚我——那些所谓的正确，都在离我千万里远的地方。但是，我也并不总是遇到好事。” “我也动摇过，在压力之下想要退缩过，唯一能支撑我出国走下去的就是绘画，我必须，必须画出最棒的作品、更棒的作品给我的父母证明，我不走他们安排好的那条路，也能过得很好……” “但创作哪有那么容易……我无数次的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喝得大醉、又昼夜颠倒、焦虑的什么都吃不下。我画不出我满意的作品，我羡慕周围所有的同学，觉得每一个人都比我更有才华。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离开了家我什么都不是，我没有天赋、没有能力、没有才华，既不风趣幽默，也不情商高超，不会说话，也不会应酬，不会人际往来，不会交朋友，也不知道怎么交流，就像是陷入了泥沼。” “我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因为我知道，我所有的朋友都不会理解我，支持我。”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今后的路要怎么走，每个人都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所以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反抗。” “我觉得，如果我跟他们说了，就相当于承认，我出走之后选择的生活，没有他们过得好——我本来也可以过上他们那样轻松悠闲的日子，是我自己放弃了。他们一定会觉得我做错了，他们才是对的。我觉得他们一定都在嘲笑我——‘你是自找苦吃。’、‘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啊，你痛苦也得自己忍着。’、‘你这不是活该吗。’、‘大少爷一出生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觉得自己一帆风顺是理所当然吧？没吃过生活的苦，这就受不了了？’、‘真是瞎折腾。’” “我不肯承认我的选择是毫无意义的……我就那么死咬着牙，也不肯低头的自己一个人熬着。我怕我一示弱，一松口，就又会回到我之前拼命逃脱的命运上。” “和戴珺切断一切联系，我也很痛苦，但是我当时认为，那是自己踏出人生新的一步，所必要感受到的疼痛和割舍。” “我独立了，长大了，跟她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山楂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自己在听。 高琛便接着说了下去：“可是后来，我对绘画方面几乎绝望了，我发现我似乎是有那么一些才能，但也仅仅……只有一星半点。我永远也超越不了学校里的那些天才，他们的想法天马行空，随手的涂鸦都叫我惊叹不已，我对与他们并肩而立完全丧失了信心……可我是为了绘画才出国留学的，这样说出去，至少还有个好听点的说法——‘他去追求梦想了’。如果我就此放弃，我还能有什么？” “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父母的不理解让我和家庭割裂，我越来越长时间的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但是冥冥之中能让我继续撑下去的，是我心中知道，我确信，戴珺一定还在等我，她一定还爱着我。” “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她的性格那么冷淡，却只对我一个人例外。我坚信她深爱着我，我一边愧疚于她，一边却把她对我的爱，当做了唯一能确定我还有存在价值的判定标准。” “只要她还爱着我，我就还有勇气在这世上继续活下去。” “可是……我听到了消息，说她有了新的男朋友。” 高琛顿住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房间沉默了下去。 高琛垂着眼眸等待了片刻，却一直没有听见回应。他心中有些没底，一想到山楂可能会觉得他啰嗦了这么多惹人厌烦，或者她明明是来救他帮助他的，他却一直这么不配合行动而感到不耐，他就觉得内心仿佛空了一个大洞一样，整个人都感觉要坠入深渊。 但在坠入深渊之前，他鼓起勇气抬头望去，却看见了一张认真的凝视着他，蹙着眉头，仿佛为他感到十分难过和心疼的脸。 那是——正视了他的痛苦，没有随意敷衍的表情。 在察觉到自己被人好好重视着，被人认真的倾听着后，高琛感觉到了自己被人尊重着。 于是一股难以言语的酸涩感顿时袭上心头，将他的心和身体泡的酸胀发软。 怨念值-35。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么一个人，会这样重视我的痛苦和煎熬、体谅着我的悲伤和苦难、包容着我的偏执和错误。 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重视他，不是因为他是他父母的儿子，不是因为他是高家的儿子，而是因为他就是他。 高琛莫名的感觉某种情感一阵一阵的在体内翻涌，一瞬间几乎快要逼出他的眼泪。 他猛地撇过脸去，拼命忍住那氤氲在眼中的湿意。 怨念值-15。 山楂轻轻道，“那时候你一定很痛苦吧。” 高琛沉声道：“那时候想过好几次，不如就这样去死吧。” 闻言，山楂叹了口气：“嗯……怎么说呢，我一开始一直觉得，你单纯就是个有点自以为是的渣男。” “……现在呢？” “现在……则是个敢于行动、敢于抗争、敢于追求自我、但是方法和手段都有点不成熟的……渣男。” 高琛一愣之后，有些破涕为笑的意思：“结果还是渣男吗？” “虽然痛苦的让人可怜，但你的确还是做了伤害别人的事情嘛。” 高琛有些失落：“你还挺严格。” “不过，我觉得每个人都有差劲的一面，所以，有差劲面并不是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山楂道：“人的上限和下限，感觉都是无限的，平时大家都在上下之间不断的游走，有些人很厉害，可以一直在上面徘徊，有些人则一直在挣扎着不要掉下去……但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出生对吧？有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遇见，究竟怎么做才好，第一次谁也不知道，当然是可能会犯错的。你看，我说你渣，我就不渣吗？” 高琛道：“你一直喜欢着尹月，有什么渣的。” 山楂：“……” 她正要说话，系统却突然出声：【高琛怨念值已降低至10点以下，系统回收程序开启——】 山楂顿时一愣。 虽说她一直在想刷走最后的怨念值，但是—— 系统你每次都好突然啊喂！？ …… 山楂原以为高琛会恨她。在知道了所有关于系统的事情之后，然而他最后和她说的一句话却是：“谢谢你没有批判我。” 也许是因为在国外留过学，他在中文里使用了一个英文单词“judge”——一时之间，山楂心情有些复杂。 他很感谢她只是接受了他，接受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他不完美、他有很多缺点、他犯了很多错。但他的痛苦也值得被承认。 山楂沉沉的叹了口气。 身在故事中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如何。 因为她觉得整个故事都很荒谬。 戴珺这种霸道总裁替身人设，和高琛这种富家子弟为梦出走的人设，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其实也不喜欢尹月娇柔小白花狗血拉扯的剧情。 这种老套俗气的狗血套路，已经是她看见标题、文案，就几乎想象得出一整套发展流程而索然无味直接退出去的程度了。 所以她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是有点瞧不起这个世界的。 爱来爱去，要死要活，甚至重来一次也绝不放手的执着，她根本无法真切的感同身受。 所以她心中一直按照她熟悉的那些套路来推断故事的发展。 就好像她活在一本小说里。 她瞧不起这本小说，也瞧不起里面的角色。 系统说，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她的绑定指数有80%那么高的原因，因为她一开始从心底里，就不认可重生这回事——尤其是前世被人辜负而愤恨到重生这回事。 ——你的人生除了恋爱，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吗？ 你知道自己之前眼瞎，就不能及时抽身，好好生活下去，过的比之前更好吗？非要报复回去继续和烂泥纠扯不清？ 报复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通过勾搭对方长辈来赚取优越感？ 被自己前男友前女友叫嫂子、舅妈、姨妈真的很爽吗？ 但还有20%，是她反省自己的这种想法，会不会太过绝对、太过高傲、自己的人生阅历也太过有限的自以为是，这世界上也许的确有一些人过的很苦，苦的让人希望……他们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过，就如系统评价高琛的经历那样，它说——【你凭什么就认为，重生一次，你的人生就能过的比上一世更好？如果你历尽磨难，却没有得到任何成长，就算重来一次，借着经验避开了这条路上的陷阱，也会掉进其他的陷阱。甚至是更加黑暗的陷阱。而如果你历尽磨难得到了成长——你又何必重来？】 但她离开了那个世界，真的如约得到了20万后，山楂却又常常想起高琛的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没有批判我。” ……她哪是没有批判啊，她是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她喜欢尹月，是像喜欢纸片人那样喜欢；怀疑许嫣，是把她当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人那样怀疑；消除他们的怨念，摆弄他们的认知与感情，也不过是为了20万…… “谢谢你没有批判我。” 她又想起那句话。 批判？她对他的态度到最后其实也只是：我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存在，我知道你做了那些事情，我知道你遇到了那些事情，我看到了你，但也仅此而已。 她没有责备他、谴责他，因为没有必要。 但高琛好像因此得到了喘息的空气。 山楂想起自己以前心理咨询时的事情，往往一个小时里，心理咨询师其实很少会发表什么看法，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说自己的惶恐、难过、软弱和痛苦，但不管何时她抬起头来，都能看见心理咨询师认真倾听的脸、包容而宽慰的眼神。 那时她意识到，有些时候，当你知道有人会正视你、承认你、理解你的种种不堪之处，那种态度比语言更加让人感到拥有力量。 不完美、不聪明、犯过错、狼狈不堪的我，也能够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人愿意看着我、接受我、承认我。 不是只有完美无缺的人，才值得被看见。 不是只有完美无缺的人，他们的痛苦才值得被同情。 而不管生命中曾发生过怎样难以忍受之事，大部分人也只能继续向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全文从头重新又梳理修改了一遍，就到此完结啦。 其实一开始开这本书，完全是因为对太多重生文的怨念——前世嫌弃男主不好，嫁给别人，然后过得不好，重生一次知道男主会飞黄腾达于是故意接近啦、前世恋爱脑被虐的死去活来让人生气，被虐死了重生才醒悟的啦、还有虐渣喜欢用勾搭对方长辈这种办法的啦…… 所以这篇文里集结了许多要素，但是写着写着，我感觉泄愤的状态是不对的，然后大修了一遍，大修之后写到这里，我突然又迷惑了——就是，我写这么一篇文是干嘛的呢？ 这篇文的核心是什么？我原本是觉得不要动不动就重生，但后来又觉得，这么是不是太绝对了，有些人真的过得很惨啊，重生又什么不行呢…… 怎么说呢，修真文里来说，应该就是进入了“道心不稳”的状态吧……于是一度就不知道怎么写了。后来我又在想，很多文里所谓的“渣”……它到底值不值得被那么憎恨的报复？ 比如说我看过很多家世极好的上流社会男女主从小订婚，然后男主决定毁约的，女主就十分生气觉得受辱要报复。我就在想，那男主喜欢上了别人，还履行婚约跟你结婚，不是更奇怪吗？说起来订婚这种事情本来就不符合现代社会的恋爱自由准则吧？然后又要扯到什么家族责任上了…… 总之我之前就很迷惑，完全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写下去。 我之前是想表达，所谓的重生不要全怪别人对你不好，因为是所有人自己的选择才导致了一切的结局，难道那些重生虐渣的角色前世全程受害者的姿态就是完美的吗？ 后来又觉得，比起否定自己的一切重生再来，吸取教训原地爬起更值得肯定，毕竟现实中，谁能那么容易重生啊。 但最后又觉得，自己这么真情实意的在网文里找真实感好像是脑子有病。大家就是想爽一爽啊！！ 所以我看见评论很多说，男配被女配囚禁很毒呀，我的文风变了，不苏了之类的，其实都理解。 因为我自己变得我自己都跟不上。到了最后最后，我又觉得想说：“这世界上有很多我不喜欢，我不认同，甚至讨厌的东西，但不要说我不认同这个，它就该死。世界就是由无数不同的观点碰撞，才会如此丰富多彩。” ……不过这样的立意，又感觉有点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最后，我还看见了很多支持我鼓励我的读者，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