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他和她的故事》
    作者：老夫子的口红
    文案：
    我也说不准究竟是在什么时间，
    在什么地点，
    看见了你什么样的风姿，
    听到了你什么样的谈吐，
    便是使得我开始爱上了你。
    那是在好久以前的事。
    等我发觉我自己开始爱上你的时候，
    我已是走了一半路了。
    ————————————-来自傲慢与偏见
    第一章
    余念做了个梦，那梦太可怕，直接把她惊出了冷汗。她梦到她跟顾蒋结婚。司仪刚说完“新郎可以吻新娘”，妮妮不知从何出现，朝她吐了一身的口水。
    慌慌张张醒来才发现那只是一个梦，她顿时松了口气。
    妮妮是顾蒋家的宠物羊驼，那是一只只会对余念吐口水的草泥马。它简直是余念十几年岁月里，最大的噩梦。一想到它，余念都会汗毛竖起。
    她赶忙跳下床，拉开窗帘朝顾蒋房间看去。他窗口的窗帘紧闭，静悄悄的，不像是已经醒来的样子。
    余念心一喜，刚扎好头发，余妈妈就在楼下喊人。
    “念念，今天不是无人机总决赛的日子吗？你怎么还不起床？”
    余爸爸略带不满道，“这还早着呢，让她多睡会儿。反正她自己都没能进决赛。”
    余妈妈对他护犊的行为表示无奈：“你就护着吧，我看她以后嫁人了，晚睡晚起，婆家人怎么看她。”
    余爸爸不高兴了。“哎，怎么说的？我们念念哪儿不好了？谁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
    每天清晨醒来最先听到的是爸妈亘古不变的小拌嘴，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的感情，该恩爱的还恩爱，该温情的继续温情。
    余爸爸是典型的笨嘴工科男，行动的巨人，语言得矮子。只要妈妈不吭声，他就马上乖乖不再说话。果然小拌嘴还没持续到两分钟，楼下已经静下来了。
    余念想，以后跟顾蒋的小日子能这么过，她也就满足了。
    余年跑进卫生间，照镜子确定脸上没有口水之类的遗留物才放心。
    今天是无人机飞行大赛总决赛的日子。余念跟顾蒋都报名参赛了，可惜进入总决赛的只有顾蒋。余念一点也没有不开心，反而比顾蒋这个当事人还要高兴。
    吃完早餐，余念就跑去顾蒋家堵人。顾蒋最喜欢撇下她自己跑，躲她像躲瘟疫似的，若是晚上几步，余念又得自己去找他，不过幸好，今天她起的应该比他早。
    刚一进门，就被杨姨牵着出去溜达的妮妮吐了一口口水。
    余念甚至都没能看清妮妮的身影，一坨唾沫就朝她飞了过来，吧唧一声打在她胸口。余念仿佛胸口中了一枪，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杨姨手中的牵引绳往后一拉，妮妮的眼睛眨了眨，一脸傲娇又不屑。她轻斥，“妮妮，怎么这么没礼貌！”
    妮妮抬着高傲的小头颅盯了余念几秒，正要酝酿第二次，杨姨把妮妮往后一拉，看余念垮着小脸问：“念念，你没事吧？”
    妮妮是顾蒋八岁生日时，颜清和的爸爸——龚俊送的一只草泥马。原因是，小顾蒋惦记上了他家马场里的小白马，可那小白马是龚一也的，龚俊本想将马场里的另一只小马送他，可顾子亮嫌马不好养，龚氏夫妇就去国外带了只草泥马回来。顾蒋喜欢得不得了。再加上小孩子小时候又极爱妈妈，便给它取了个与杨姨同名的名字——妮妮。
    妮妮跟它名字一样淑女、爱撒娇，不过这点也只针对顾蒋，对其他人倒是礼貌温和，对余念那简直就是有如“仇敌”见分外眼红。每回一碰着余念，妮妮不是吐口水就是翻白眼，要么就像马匹一样，追着余念跑，小蹄子总想踢她。
    十几年来，依旧如此。余念都习惯了。
    不过，现在她跟顾蒋还什么都没成呢，妮妮就对她如此敌视，以后两人要是睡一块儿，那不是得闹到天翻地覆？
    虽然那场景有些鸡飞狗跳，可余念还是挺期待的。她很想看妮妮一脸委屈又生气的看着两人拥吻的模样呢，那画面一定很美。
    “杨姨，顾蒋呢？”余念擦干净唾液后，停住自己越想越离谱的思绪。
    “顾蒋还在睡呢。”杨姨指着楼上道。
    余念欣喜，“我就知道。”又对杨姨说，“杨姨，那我上去叫他。”
    转身时，余念冲鼓着腮帮看她的妮妮做了个鬼脸，而后者原地蹬了蹬，小蹄子暗拳摩擦。
    “去吧。”杨姨在身后回应。
    余念跟顾蒋是同个别墅小区长大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跟所有梗中的青梅竹马差不多，余念自小就喜欢顾蒋，可顾蒋却对她不冷不热。
    用好朋友王荷元的话来说，顾蒋就是余念捂不热的石头。可余念却不以为然，坚持在越来越喜欢他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熬过了小学，又熬过初中，再熬过人生一大考的高考，余念终于得以与他考进同一所大学，并且同个专业，同个班。
    大学意味着新的开始，也意味着禁锢的花朵可以芬芳绽放。自此，余念不再顾忌别人的目光，光明正大的用行动宣布她喜欢顾蒋。
    她的这份大胆豪情击退了不少顾蒋的暗恋者，可同时也激起了某些好胜者的心，直接明着与余念公开竞争起来。可余念没啥明显优点，就越挫越勇、永不言弃这点拿得出手，她当然不会退缩啊！
    跑上楼后，她拐到顾蒋房门前，正要开门，听到厕所处传来呼啦的马桶冲水的声音，下一秒卡嚓一声门打开了，顾蒋半睡半醒的顶着个鸡窝脑袋出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脚步慵懒，眼睛半睁，目光一扫，看到杵在房门之外喜笑颜开的余念，吓得瞌睡虫全跑了。一转身就往卫生间里躲，脚才刚迈进一半，就被余念拽着腰间的衣服给拉了出去。
    顾蒋揉了揉头发，无奈的看着被她拽得发皱的睡衣，说：“给我撒开。”
    “我就不，谁让你躲我了。”余念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将他拉到房门附近。
    顾蒋抓住走道上的画像，眼看画像就要被拽掉下来，他用那清晨醒来时特有的沙哑嗓音说：“松手，画像要掉了，这可是我爸送给我妈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余念一听是未来婆婆跟公公的东西赶紧松手。
    “你抓着它干嘛。”
    顾蒋白她一眼，将画像挂回原处后，捂着嘴打了个打哈欠。他拖着拖鞋往房间走，说：“外面的冰箱有榴莲。”
    余念激动得双手一拍，两只眼睛亮晶晶看他，就差扑上去给他一个大拥抱了。
    “是特意给我留的吗？”
    顾蒋胡乱的嗯了一声。
    看到余念往外跑后，他赶紧跑进房间关上门，边脱睡衣边给沈符打电话。
    沈符也才睡醒，接电话时还是迷迷糊糊的。
    “赶紧来接我！”
    “阿蒋，你怎么起这么早？”
    顾蒋停了两秒，听到外面余念在敲门。
    “顾蒋，你赶紧换衣服去会场，今天总决赛你要提前去看赛道的。我爸说那个赛道难度系数很大，设了很多关卡.......”
    余念边吃榴莲边喝牛奶，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沈符一下就醒了。“念老大又去堵你了？”
    “没错。”顾蒋将手机夹在耳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T恤套上后又开始脱睡裤。“你赶紧点。”
    “可我还没刷牙呢，你就带她去嘛。”
    “她话这么多，我听着糟心。”顾蒋才将裤子套上一只脚，余念在门外的催促声变急了。
    顾蒋拉开门，余念停住嘴。
    “我在换衣服你吵什么呢？”
    听此，余念垂下视线，看到他修长的腿顿时就狠狠咽了下口水，并且两眼发直。
    “那你慢慢换，我不催你。”
    顾蒋瞥她一眼，砰的关上房门。
    余念捧着脸开始娇羞起来。话说她跟顾蒋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没穿裤子的样子呢～～～
    嗯，可他刚刚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余念绞尽脑汁，脑海里浮现的只有他还没套上裤腿时，健长笔直的男性大长腿。
    妈呀，这鬼天气可真热。
    余念安安分分在外面等了许久，顾蒋房里突然没声音了。
    没一会儿，屋外有道跑车飞驰停下的轰鸣声。余念觉得奇怪，走到窗口看情况，只见顾蒋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沈符的骚红跑车，一阵油门就飞了出去。
    余念往窗外探出脑袋，朝那远去的红色车尾喊了一声顾蒋。话音还没落，车子就跑远了。
    余念气得半死。她一边下楼一边给沈符打电话，可那小子居然没接。
    她只好出小区自己打的往比赛会场赶。
    跑车出了大道，顾蒋扭头看眼车后，没见余念追上来才放下心。
    “看把你吓得，”沈符方向盘往右一打，看他一眼说，“我觉得念老大挺好的啊，追了你这么多年，一心一意的永不改变。”
    “你喜欢，你要去。”顾蒋说着翻开沈符带来的塑料袋，拿出备好的牙膏牙刷还有矿泉水。
    “把车顶盖上。”顾蒋说。
    “盖什么盖啊，热都热死了。”
    沈符没动作，顾蒋直接开空调。
    沈符急了。
    “蒋哥，蒋老板，哥们儿自从开学后生活费可都削减了，很快就养不起这骚妞了啊。”他指了指仪表盘上的油箱，“你看看，见底了。”
    “你生活费哪时候够用。”顾蒋说着扯开牙刷牙膏包装，“妈的，连牙都没法刷。”
    车顶盖上后，沈符放慢车速。
    “我说念老大真的挺好，阿蒋你也别再挑了。大的方面来说，你们两家知根知底，你爸妈也喜欢她，要是在一起能少很多矛盾。小的来讲，念老大在女生群里也算是中上等了，虽然不是很漂亮，也不是很聪明，既调皮又爱闹事，可女孩子就是拿宠的啊，男人宠着宠着，自然就变美，变娇了。”
    “我对她不来电。”顾蒋开始刷牙。
    沈符叹气，“哎，这天底下有个姑娘这么全心全意为你，到底哪儿打动不了你这颗石头心呐？”
    沈符一秉承一贯的劝说法则，念了一路，可顾蒋一句话都没听进。
    车子刚进会场停车场便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沈符没急着下车，看着车外目光灼灼眼带桃花盯着他车的女生笑，“要不你看看，那几个有哪个是你看上的？”
    “无聊。”顾蒋丢下话拿起背包下车。
    沈符熄了火追上来，“哎我说你看看嘛，要不你先跟其他女生相处看看，那样很快就能体会到念老大的好了。”
    顾蒋停下脚步盯他几秒。
    沈符被他目不转睛的眼神看得心怂，“你这么看我干嘛？”
    顾蒋用力点了点他胸口，沈符在他的下力了的手指下轻轻往后退一步。
    “余念给你吃了什么药，你天天赶着跟充电似的劝我。”
    是一盆蒜蓉鸡爪，沈符在心里念道，可他不敢说。
    沈符讪笑，“没有，我只是不忍心看你们错过彼此。”
    “无聊。”顾蒋背上背包直接往里走，沈符叹口气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坑，这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第二章
    此次比赛是由顾蒋的舅舅——杨炎与中国航空理事会联合创办的一场高竞速、高水准的民间机构无人机飞行大赛。
    赛道设在杨炎公司专用的无人机试飞场地中进行。赛道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如同足球场一样大小的椭圆形轨道，长1200米。期间设计了无数障碍门跟伸缩杆，障碍门内还垂挂着无数条线。无人机若要飞过去，不仅要绕过障碍线，还要躲避时时突击的伸缩杆。这不仅考验驾驶人的反应能力、心理素质，更考验参赛者研制出的无人机的灵敏度。
    总之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高难度无人机飞行盛会。
    余念下了的士就赶紧往会场里跑。
    验票入场的人已经很少，余念排了几分钟的队就能入场。会场里拥挤不堪，被阻隔线拦起来的围观群众像被赶去集市卖的鸭子，都伸长了脖子往赛区里瞧。
    “麻烦让让。”余念奋力挤进人群中，忍着充斥鼻尖的浓重臭汗味跟香水味。
    说来也奇怪，无人机都是工科男玩的东西，这些女生来凑什么热闹啊？！真是人挤人。
    好不容易来到阻隔线前，她掀起阻隔线才往里走两步，就被工作人员叫住了。
    “那个，你是参赛选手吗？”
    余念愣了：“我，不是啊。”
    “那你出去。”工作人员将她往外推。
    余念指着前方，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可是我有朋友参赛。”
    工作人员定定看她，语气决断道：“不是参赛人员不能进来。”
    余念：“.......”
    “为什么啊？”余念不服气。
    “不安全。”工作人员丢下这三个字，回头指着几个差点把阻隔线压断的女生喊道：“请不要靠近阻隔线！”
    沈符在人群里看到她，冲她招手：“念老大，过来啊。”
    余念听到声音，目光一聚焦，就看到人群里特别显眼的顾蒋。
    他正低头弄他的无人机，从她这方向看，他的表情是孤傲而又认真的，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舒缓轻松，每次的表情变化都不时牵动余念的心。
    顾蒋就是这样，一碰到无人机，他总会拿出一百份的心思去面对。他是无比喜欢无人机的。
    余念来到沈符身边，指着顾蒋轻声问：“他吃早餐了吗？”
    “吃啦。”沈符说，“干嘛不自己问他？”
    余念摇头：“顾蒋不喜欢别人在他研究无人机的时候打扰他。”
    沈符挑眉，“尝试过？”
    余念摇头。
    沈符笑。
    “今早怎么回事啊？怎么没等我？”见顾蒋将无人机检查完毕准备走上比赛操作台，余念转头质问沈符。
    沈符一头冷汗，额了好久，说：“我的车......只有两个座位。”
    余念哼一声，“顾蒋家有车啊。”
    “鸡爪呢？”沈符脑子一转，扯开话题。
    余念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么多年你从我这儿骗走的鸡爪好说也有几百几千斤了吧？还不是没能帮我把顾蒋追到手。”
    沈符被她这话呛噎，眨巴眨巴眼，吞吞吐吐道：“这……阿蒋能跟那点儿鸡爪比吗？你觉得他就值那点东西？再说开学的时候，你让他等你，他不也等了嘛。”那鸡爪馋人的很，那味道他如今都戒不了。
    余念不听他这话还好，一听就来气。
    “嚯，你还好意思说，那天他是为啥等我？不对，应该是那天他是等我吗？是我看到他要跑，从楼上泼水下去，他迫不得已回去换衣服，我才能勉勉强强跟他出去的，后来你们俩不也在半路把我给甩了。”
    说起他们三人的友情，那得从幼儿园说起。
    小时后的沈符个子小，胆子也小，畏畏缩缩的，时常是班里欺负的对象。可余念就不同了，她可是余爸爸放在“大草原”里狂野放养的小羊，虽吃草，可有野性啊。除去班里顾蒋跟她一块儿的不说，单单她自己的战斗力，足够撕班里一群人，在班里可谓是独霸一方。至此，年小的沈符就依靠余念罩着，直到上小学，沈符一下子窜个，又跟太子爷顾蒋混熟了之后才开始大胆起来。
    可叫余念老大这事儿，他小时候叫惯了，也一直没改口。不过余念的个性跟这个称呼挺配。
    遥记当年高考结束吃散伙饭那会儿，班里有个男生拎着一瓶酒跑去找顾蒋找茬，原因是男生喜欢的女生暗恋顾蒋。顾蒋没理他，他就大声嚷嚷的饭店里纠缠，一帮人就在旁看热闹。余念二话没说冲过去抢走男生手里的酒对着瓶口咕噜咕噜的往肚子里灌，男生还年轻，没见到如此豪迈的场面，吓得是一愣一愣，也没敢再纠缠顾蒋。而那晚，余念酩酊大醉，在饭店里又哭又笑，又跳又闹的，最后顾蒋跟服务员借了根绳子将她绑住，这才能将她送回家。
    某些方面说，余念真的很缺心眼，撞顾蒋这个南墙都撞了十几年依旧没回头。这点沈符不知该夸她勇敢，还是该骂她蠢。
    “要是没我，没到半路他就把你给甩了。”沈符说道。“那半段路相当是我帮你争取来的。”
    余念切一声。
    此时，比赛区里的各位选手均已来到自己位置。顾蒋拿起放置一旁的眼镜跟耳机试戴了下，没发现什么问题后又开始研究赛道。
    参加决赛的有中外共二十个选手，均是上次比赛淘汰中胜出的，实力非常强悍。
    说来惭愧，余念的无人机只在前前一轮淘汰赛上“秀”了一把，飞到半路时，它突然改道往另一边跑。最后不仅自己跑偏，还撞飞了别的选手的无人机。这场堪称“碰瓷”的机祸前段时间在无人机圈子里传得还挺火。当然也稍稍带火了女生学习并参与无人机研制、飞行的风潮。
    说起来余念之所以要学无人机，并非是女承父业，而是因为顾蒋。
    顾蒋喜欢无人机是受他舅舅杨炎的影响。据说杨炎大学的时候就创立了无人机公司，之后凭借过硬的技术跟坚持创新发展的理念，再加上科技发展的这几年无人机使用的多元化，使得公司快速发展，如今已经是享誉中外的知名企业，是国内无人机的一个大招牌。
    顾蒋小时候奶奶带的居多，一直灌输的便是男子当自立自强的思想，所以玩无人机玩得极溜的杨炎便成了他的偶像。
    前方裁判让各位选手做好飞行前的准备，可这些事情顾蒋之前都检查过了，余念便一手挡在脸边，小声叫他，“顾蒋。”
    顾蒋戴着耳机没听到，余念叫他旁边还在跟人聊天的帅哥。“嘿，帅哥，能帮我叫一下他吗？”
    帅哥看顾蒋一眼又看余念，跟聊天的人说了句等会儿，往前迈一步，轻拍了顾蒋肩膀。
    顾蒋摘下耳机回头，帅哥指了指余念：“你女朋友叫你。”
    余念顿时大喜，正要用过新年般的微笑对他说声谢谢，顾蒋看也没看她一眼，又继续戴上耳机。
    帅哥好像意识到自己弄错了，尴尬的挠了挠头发。
    余念咧着八颗牙看他，“很有眼光哦，他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我们只是闹了点矛盾。”
    一旁的沈符：“……”
    帅哥看她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笑了笑。
    余念又道，“你要加油哦，我未婚夫很厉害的。”
    沈符：“………”
    这未婚夫还叫上瘾了……还有他俩什么时候指腹为婚的？
    再看前方的顾蒋，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曲折切困难重重的赛道，全然没听到念老大胡乱冠上亲属名号的行为。
    顾蒋的赛道设在第十八道，属于赛道外围，弯道挺长，当然风险也挺大。
    各选手的无人机检测完毕后，比赛就要正式开始。
    顾蒋将无人机放在起飞处，其他选手也各就各位。
    比赛哨声响起前，所有选手屏住呼吸等待着起飞的指令，场外的观众也安静起来。
    哨声响起，一阵螺旋浆嗡嗡嗡躁动后，所有的无人机都倏的飞了出去。众多无人机同时飞出去的宏观场景让场外观众哇的一声惊叹起来。
    余念盯着顾蒋的无人机，直到肉眼再也看不见才转头看向观众席边的大屏幕。
    屏幕上的画面很乱，画面上一群苍蝇似的无人机在飞舞，为了防止噪声影响选手发挥，屏幕设定的是静音，所以整个画面就像一幅会动的“画”。
    余念没找多久就找到了顾蒋的无人机。顾蒋的机子很特别，六个螺旋上有几道明黄。
    顾蒋操作得很稳，一路飞过去完美躲避垂挂在障碍门上的线。只是出去一会儿，突然刮起了风，围观群众一片唏嘘。只见屏幕上方，一个无人机在摇摆不定的线中穿梭而过时，螺旋不小心卡在线上，无人机被线拽着顿时掉落在地，机身砸在地上的瞬间，镜头还给了个特写。
    周围一阵可惜的长叹。
    操作无人机的选手挫败的放下遥控器，抿着唇继续看远方的激战。
    才过去几秒，其他几个选手也在躲避障碍物中频频出现失误，更有甚者也发生了无人机相撞的事故。只不过出事故的原因比余念的高级点，只是在紧急躲避障碍物时发生的失误。
    才一两分钟过去，参赛选手就已经淘汰了大半。
    余念不再关注其他人的情况，转而专心致志的盯着顾蒋的无人机。
    她记得她爸给顾蒋做过一次评价，说他是谨慎的冒险者。这不，他的这种精神就直接体现在他对无人机的操控上面。
    那时起风的时候，他是如何穿过的呢？在线条开始摆动前，他将无人机贴紧左右两侧边缘地带飞过。因为线条数目较多，摇摆起来时线条又会交叉接触，掌握不好节奏就会很容易被线缠住。
    顾蒋在两侧方位放慢速度飞行，找准时机后将机身一倾斜就冲过去。看不懂的人以为他是横冲直撞，但他是早先就判断了线摇摆的节奏，然后根据节奏进行冲击。他每次都掂量得很准，看得是刺激又爽快。
    障碍门里的线条穿越后，就到间隔不断的伸缩杆。
    有些选手选择用加速的方法穿过障碍门里不停摇摆的线，这样的话在碰到间隔不远外的伸缩杆时，速度控制不好或者躲避不及时，很容易造成机毁。
    这样的操作又淘汰掉一部分人，接下去在场上飞行的，只剩下三台无人机，顾蒋的机子排在第三。
    不过三者的距离相差不多，几厘米。
    余念的心几乎跳到嗓子口。她感觉顾蒋都是不紧不慢的在操作，反而是第一第二那两人显得有些激动，所以在跑第二圈时，两人接二连三的出现意外，跑第一那人当场摔了遥控器，而另一个人脸上也是失望满满。
    赛场上只剩顾蒋唯一一辆无人机了。
    在飞到中半场的时候，他突然加速，这时天空不作美的突然来了场暴雨，无人机被暴雨击中，机子在空中晃动几下后降下高度，在穿越障碍门里的线后，以低位置飞出时，伸缩杆突然从地上伸了上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比赛要结束时，机子突然往□□斜，偏开伸缩杆飞了出去。
    呼呼呼的声音中，无人机的螺旋桨甩出无数雨珠，然后冲进了终点。
    一阵欢呼声中，机子在半空中停了几秒后缓缓落地。
    余念双手合十，拽着一旁的沈符叫道：“我就知道顾蒋一定会赢！你看，我猜的没错吧！”
    顾蒋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慢慢摘下眼镜跟耳机，嘴角上扬。
    他走过去将无人机拿起，捧在手心用衣袖擦了擦机子外壳。
    他低眉温柔的样子，认真得让余念沉醉。
    第三章
    顾蒋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第一名，并领取了丰厚奖金，但他也没多开心，有点习以为常了。当天晚上，一群高中同学在群里给他送祝福，并提议弄个同学聚会，沈符在群里说顾蒋请客，大家都很开心。
    余念怕又被他丢下，一看到消息就拿着小凳子去他家门口蹲守。
    大夏天的，小区里蚊子特多，余念穿着长裤，还是被叮了满脚的包。
    余妈妈出门倒垃圾，看到女儿像个乞丐似的守在顾家门口，便问：“余念，你这是干嘛呢？”
    “我等顾蒋，今晚他请客。”
    又是顾蒋。余妈妈一副无药可救的摇摇头，临走前只提醒一句早点回家。
    余念继续趴在膝盖上翻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顾蒋很少在群里说话，她印象中只有一次。那回是班级组织去野外郊游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包包落在大巴车里，他跟沈符走在后头捡到了，在群里发了张照片，并在群里问了一句：“谁的？”
    如今群里都在讨论他赢得比赛的事，任凭大家都要把他夸上天，他都没有出来应一声，除了沈符那一句：“今晚聚会，阿蒋请客！”
    余念弯弯唇，正要退出群聊天信息，突然看到顾蒋说话了。顾蒋的头像很显眼，是妮妮咧嘴笑的图片，余念一眼就看到了。
    众人见他突然冒泡，纷纷表情刷屏。余念着急往上翻，看到他的消息回复。
    顾蒋：一般。
    余念眨了眨眼，继续往上翻，看到班长卓美君的消息。
    卓美君：顾蒋，我看到你比赛的视频啦，很厉害哦～
    余念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对这个卓美君的印象挺深。女学霸，常年戴着个眼框眼镜，绑着个土气的马尾，走路的时候像孔雀，看人时常是微微仰头的。她极少与人交往，余念还听说她家境挺困难的。
    底下的同学纷纷说：哎哟，果然是要才女出来才出声的呢！今晚看你俩的了～
    还有不少好事的人在一旁开玩笑：余念呢？余念去哪儿了？有人要抢你老公了！
    余念快速打字：这算什么呀！同学的正常交往！
    话虽这么说，心口的苦涩却是只有自己知道。
    等了一会儿，门开了。
    顾蒋跟沈符从房里说说笑笑走出来。沈符看到余念，笑：“大晚上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是鬼呢！”
    余念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才是鬼呢！有我这么可爱的鬼吗？”
    沈符咦了一声，嫌弃道：“别伤害可爱这个词。”
    “友尽。”
    沈符见她似乎没什么精神，踢了下她鞋问：“干嘛？无精打采的样子。”
    余念撇撇嘴，“没事。”
    她转头看顾蒋，笑容依旧灿烂：“顾蒋，走了吗？”
    顾蒋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眉头蹙得极紧，看她：“你也要去？”
    以往无论他说什么话余念都能一笑置之的，可今晚她却难受得想哭。
    她忍着鼻酸，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流出：“我也是你同学啊。”
    沈符抓了把余念的头发，笑：“他开玩笑的，走吧。”
    顾蒋去车库开车，沈符跟余念在外面等。余念沉默低头，总觉得胸闷难当。
    “哎，干嘛？你可别哭。”沈符说，“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念老大。”
    余念噗嗤一笑，眼泪一下子就流出了。她没好气看他：“我才没哭呢。”
    沈符叹口气：“我就说过，你不该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他若是喜欢你，早就喜欢了，不会等到现在。”
    “他现在有喜欢的人吗？”余念问。
    “应该没……”沈符才说出三个字，顾蒋的车就出来了。
    于是忽，余年只听到了这三个字。这三个字仿佛一阵大强风，顿时将她内心的阴霾吹开了。
    “没有就好了啊，我会努力争取的，我会让他知道，我能给他幸福。”
    看着她蹦蹦跳跳往车方向跑，沈符无奈摇头：“幸福该是男人给女人的啊，笨蛋。”
    余念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正要上车，顾蒋抓起座位上的抱枕扔了过去。
    余念赶紧把抱枕接住，看他：“顾蒋，你干嘛？”
    顾蒋没看她，语气微凉：“坐后面。”
    余念撇撇嘴，站在原地不肯走，沈符走过来，将她往后一推：“赶紧去吧，念老大。”
    余念不情不愿的往后座走，依依不舍的看着沈符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副驾驶座。
    与顾蒋认识这么久，那一条界限他划得很清楚，自己从不会过来，也从不让余念过去。
    “杨叔叔公司最近不是还有个新项目？”沈符问。
    “什么新项目？”
    一路上余念意外的比平时沉默，顾蒋从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原本还担心被她看到又想歪，哪知她只顾看着窗外的风景，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这让顾蒋不由松口气。
    余念这十几年追他追得很紧，紧得他对她有说不出来的恐惧感。其实他并不讨厌她，只是怕一给她点阳光，她就灿烂得一头栽在他这里。
    他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
    “你不知道我就玄了。”
    顾蒋：“我知道来干嘛，又不是他员工。再说，他那儿有什么项目关我什么事儿。”
    “哎，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在刺探机密似的。”沈符道。
    “知道就好。”
    沈符捶他一拳：“去你的，他们那项目都朝外公布了，你就瞎蒙人。”
    “是无人机编队飞行比赛？”余念插嘴道。
    “没错，像余叔叔带头编制过的那种飞行表演。”沈符道。
    余念建议，“要不咱们组成一队参赛吧？”
    顾蒋：“我不参加。”
    沈符鄙夷道：“小气鬼。”
    余念则是一脸错愕：“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我很忙。”
    余念小声念了一句：“忙什么，整天都见你睡大觉。”
    顾蒋直视前方，并不理会她的小嘀咕。
    聚会的地方定在闵浪区的某家海鲜自助餐厅里，这是到停车场了余念才知道的。就算顾蒋是贵宾，能打折，可也免不了一顿高昂的费用。余念下车看到自助餐厅门口等候的一帮老同学，彻底傻眼了。
    虽然现在不是高峰期，可一个人的餐位也要花上差不多两百块钱啊，这黑压压的一堆人，这一顿聚餐得花多少钱呐。
    余念拉住顾蒋小声道：“咱们去别的地方吧，这里太贵了。”
    顾蒋低头看她一眼，正要说话，卓美君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白裙，头发披散在肩头，脸上画了点淡妆，顿时与以前就判若两人了。余念一看到她，就有些自惭形秽了。
    以前的丑小鸭变白天鹅了。
    余念看看她，又看自己……一身老旧的格子衬衣，加一件破洞牛仔裤，脚上是几百年没洗过的小白鞋……真寒碜。
    老天爷说的对，风水真的会轮流转。
    卓美君笑意盈盈：“你们俩在一起了呢？”
    余念没解释，倒是顾蒋开口了。“一起过来而已。”
    余念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卓美君笑得更开心了。
    “人都开齐了，可以开始了吧？”
    “嗯。”顾蒋应了一声，率先往里走。
    余念看着卓美君黏在他身旁走入人群，再消失在餐厅门口，失落又失望。
    沈符走过来，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站着干嘛呢？”
    余念直直看他：“顾蒋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没有啊，我没听他说过。而且他这个人，不轻易喜欢别人的。”沈符道。
    余念不确定看他：“你没骗我？”
    沈符举双手发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一定会告诉你的。”
    “那，那个卓美君怎么回事？”余念有些别扭道。
    “她啊，她是他们家公司一个员工的女儿。”沈符说，“听说因为工伤事故去世了，顾家对她挺照顾。”
    “这样啊～我觉得她挺喜欢顾蒋的。”余念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顾家人都觉得亏欠她，毕竟她爸算是二十几年的老员工了。我说念老大啊，你跟阿蒋这么铁的关系都没能把他拿下，更别说其他人了。对阿蒋有点信心，他可不是什么花都能摘走的。”
    沈符将她往里推，“走吧，不然好吃的都被人吃光了。”
    余念闷闷不乐道：“可是刚才在群里，顾蒋只回复她的消息。”
    “胡说，大壮阿黑他们也回了。再说，就算没有那层关系，人家卓美君好歹也做了三年的班长，还是学校的高材生，顾蒋总要给她这个面子。”沈符继续劝。
    “可顾蒋都没理我。”
    “你不都习惯了嘛？”
    两人到了门口，看到班里同学一帮人围成了一桌，而卓美君像只花蝴蝶似的粘在顾蒋身边，远远看着就特招人烦。
    “看到没有，见缝插针啊，还不赶紧的！”沈符指着卓美君道。
    余念一听他劝解瞬间就来了气势，她急匆匆过去，看到顾蒋右手边有个人正要坐下，她一屁股将他顶开，快速说了句：“让我坐这儿，谢谢。”就低下头，对另一侧的卓美君甜甜说，“沈符要坐那里哦。”
    卓美君脸色微僵硬，笑：“还有很多位置，沈符坐哪儿都可以的吧。”
    余念一脸你不知道情况的表情：“那可不是，顾蒋跟沈符可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基友，半秒钟都分不开的。”
    顾蒋：“.......”
    卓美君看了眼顾蒋，期待他开口，可他沉默着没出声。她的笑已经很难看了。“那你怎么不走？”
    余念眨眨眼看她，气定神闲道：“因为我脸皮厚啊，但是你脸皮薄。”
    顾蒋、卓美君：“……”
    此时沈符过来，应景的喊了一声：“我位置呢？”
    卓美君看了看顾蒋，又看余念，再看沈符，目光在他们三人脸上连流了一遍，最后拿起包包往旁边挪开一个位置。
    沈符坐下后笑：“这儿怎么这么酸。”
    余念哼哼两声，没回应。
    各自点的东西上来后，卓美君又开始想着法子跟顾蒋搭话。
    “顾蒋，你们班女生挺少的吧？”
    余念说：“不少，我就是其中之一。”
    卓美君坚持不懈：“我对无人机也挺有兴趣的，以后有机会想让你教教我。”
    余念毫不留情打击她：“你这么笨，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教你，你学得会吗？”
    她话刚说完，顾蒋拿起她的筷子夹了块扁豆焖鲍鱼往她嘴里塞。
    余念看他一眼，咬紧牙关。
    卓美君又在发功：“我有的是时间，顾蒋你会教我的吧？”
    余念正要张嘴说话，顾蒋筷子一伸，将鲍鱼塞进了她嘴里。
    “我不会教人。”顾蒋直接拒绝，这让余念松了一口气，她眯着眼嚼了嚼，冲卓美君得意一笑：“真好吃。”
    第四章
    卓美君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她将垂在胸前的头发往后轻甩，笑：“余念，我听说你的成绩也不错呢，淘汰赛的时候，你的无人机碰瓷，造成了不小的“机祸”。”
    周围原本谈笑的人都静下来，看着两人针锋相对。
    见余念脸色微变，卓美君得意：“我就说嘛，无人机哪儿是女孩子玩的东西，上台也尽是丢人现眼。”
    余念咚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倏地站起，她指着卓美君道：“你才是丢人现眼！穿的什么鬼东西，不伦不类的，一点胸都没有还敢穿束腰！”
    卓美君脸一下子就红了，“你，你什么人身攻击呢！”
    余念刚要回嘴，顾蒋侧头用警告的眼神看她一眼，余念立马乖乖把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
    顾蒋不咸不淡的说：“没什么女孩子玩不了的东西。”
    余念见他维护自己，正要沾沾自喜，可还没高兴两秒，顾蒋又道：“余念你自己的穿着打扮也不怎么样。”
    两边都各打五十板，好像很公平，可余念却很不高兴。她跟他的交情不是比较深吗？就算她做的不对，在旁人面前，他不是该维护她多一点？
    卓美君抿嘴一笑，“哎，吃东西了。”
    余念幽怨的瞪了顾蒋一眼，思绪难平的坐回凳子上。
    “哎，我说余念，你那无人机怎么会横向飞行呢。”一提到那起事故，其他同学也来了兴致。
    余念撇撇嘴，随意道：“就那样了呗。”
    “不会是你操作失误吧？”另一个人又笑。
    对这些门外汉她才懒得理，余念不出声，顾自吃自己的。
    其他人觉得无趣，便把话题重新扯回顾蒋身上。
    “顾蒋，你那场比赛可真是精彩，最后一刻是惊险万分，居然还下雨了。主办方不会算准了下雨才将决赛定在那天的吧？”
    一旁的人附和：“就是，故意增加难度。”
    “天气突变只是意外。”顾蒋说。
    “不过最后那一场的时候，你排在第三哦，幸亏前面那两名出了问题，不然，还真惊险呢。”
    顾蒋不说话了，全程安静。
    聚餐完后，卓美君建议AA去唱歌，顾蒋以比赛累了要回家休息为由先撤了。余念乐得自在，在他起身后，跟大伙儿道了声玩得开心，就追了出去。沈符在后面跟前台拿停车票。
    “顾蒋，你等等我啊。”余念好不容易追上他。
    自助餐的停车场是露天的，就在餐厅出口的正前方。顾蒋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回头看她：“你那机子找出原因没？”
    余念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那起事故的事，笑笑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螺旋的螺丝没拧紧。”
    顾蒋拉开车门的手一顿，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起飞前没检查？”
    余念正要绕过副驾驶，一想到他会不高兴，又屁颠屁颠往后座去。
    “检查了，可刚好漏了螺旋桨。”
    “以后有你哭的。”顾蒋上车，启动车子。
    余念吐吐舌头，调皮道：“我爸已经狠狠教训过我了，以后会更加注意的。”
    这时沈符拿着停车票跑了过来，跟在身后的，是背着单肩包，穿着高跟鞋，跑得跟鬼似的卓美君。
    余念一见她就上火，她摇下车窗，指着她道：“你跟着我们干嘛？”
    卓美君不看她，嫣然朝顾蒋柔柔一笑：“顾蒋，我也要回去了，方便的话你能送我回学校吗？”
    顾蒋点了下头。“上来吧。”
    余念哎哎几声，看着她拉开车门，往自己身旁一坐。余念抬头，正要跟顾蒋提出反抗，他淡淡说道：“要不你自己回去。”
    余念只好乖乖闭嘴。
    卓美君一上车就跟副驾驶的沈符套近乎。
    “沈符，你怎么没参赛呢？”
    沈符偏头冲她一笑：“我要是参赛了，这顿饭还指不定谁请呢。”
    余念：“真能吹。”
    “你可别不信，我可不比阿蒋差。”
    卓美君突然插话：“感觉你们在同一个学校，好幸福。”
    余念得意道：“是啊，很幸福哦，每天都能见到顾蒋。”
    沈符冲她翻了个白眼，“念老大，能体谅一下易腻体质的人吗？”
    “我是在锻炼你的承受能力，这点都受不了，以后怎么跟你女朋友恩爱。”
    沈符抖了下身子，双手摸手臂：“她要敢这样，我就分手。”
    余念指着他道：“小样，你可记着你的话啊！”
    卓美君凑上去跟顾蒋说话，被收回手的余念不小打中了脸，寂静的车辆里啪的一声响。顾蒋从内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问：“打架呢？”
    原本余念有些心虚的，思考着等会儿怎么用高傲的方式跟她道歉，哪知卓美君突然捂着脸指着她泪眼汪汪道：“你居然打人！你怎么这么凶啊！我不就是让顾蒋送我回去吗？你知道大家给你取什么外号吗？霸王龙！又凶，嗓门又大。以前还觉得你挺直爽来着，现在看你简直就是可恶至极！霸王龙这三个字安在你头上还真是不过分！”
    余念一听到她说她是霸王龙，气得嗓子口都在冒火，她扑上去就要跟卓美君扭到一块，沈符跟顾蒋双双回头。
    沈符头皮发麻，失声叫道：“诶诶，你俩干嘛？”
    顾蒋蹙着眉，不悦：“还不赶紧住手？”
    余念把卓美君摁在座位上，后者惊叫连连。他冷声道：“余念，你赶紧放手！”
    余念见他生气，赶紧起身，小声委屈看他：“她骂我是霸王龙。”
    沈符噗嗤一笑，余念抄起身旁的抱枕，冲他头上砸去。“沈符，你还敢笑！”
    顾蒋在路边停车，回头看余念，目光坚定不容拒绝：“你下车。”
    余念眼眶湿润，正要反驳，他又看沈符：“你也下车。”
    沈符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我？关我什么事儿啊？”
    “那你让她一人呆这儿。”
    这回沈符彻底不吱声了，他扭头看了余念一眼，一脸看看都是你惹的祸的表情。
    两人下车，看着顾蒋的白车渐渐远去。沈符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看你，惹的什么事儿啊！好了，现在咱们怎么回去？”
    “走呗，就当饭后减肥。”
    余念说着往前走几步，想到卓美君给她起的外号，又回头看他。
    “我真的很凶吗？”
    “不凶我能叫你念老大？”
    余念要跳脚：“那我被人起霸王龙外号的事，你也知道了？”
    沈符重重的点了下头。
    余念快要急哭了。“顾蒋呢？”
    “我都知道了，他能不知道吗？”
    余念捂着脸原地打转，“你说顾蒋不会是觉得我凶，才不喜欢我的吧？”
    沈符点头：“有可能。”
    余念又想到自己的衣服，问：“我这样穿，真的很难看吗？”
    沈符：“对，又土又难看。”
    余念：“……”
    “肤浅，那只是一块布而已。”
    “你没有用好的形象出来示人，那才是对别人的敷衍。”沈符道，“你可别不信，有句话怎么说的：始于颜值，忠于人品。就算你不倾国倾城，至少得打扮干净清爽点吧？”
    沈符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像今晚卓美君那样搭配，我就觉得挺好，清纯干净。”
    余念冲过去，两只手抓住他耳朵使劲儿拧，“我呸，你什么眼睛？还清纯干净！”
    沈符哎哟几声，“你赶紧放手！我跟你说，在我们男生眼里，卓美君那样的装扮，就是清纯可人，让人有保护欲！你再不服气也改变不了，除非你自己也变成那样！”
    余念松开手，双眼一亮。“对啊，我也可以变成那样啊！”
    沈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哆嗦道：“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东施效颦，不伦不类。”
    车子开出一会儿，卓美君凑到主驾驶跟副驾驶之间看顾蒋开车。
    “你在新学校怎么样？”
    顾蒋意外她如此熟络的语气，眸光闪了一下，说：“还行。”
    “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
    卓美君有些遗憾道：“如果我爸没死的话，跟顾叔叔差不多年纪了呢。”
    顾蒋静了几秒，问：“阿姨最近怎么样？小宇成绩还好吗？”
    卓美君高兴道：“你还记得我弟弟吗？”
    顾蒋一下子说不出话，末了点了下头。“嗯。”
    “我弟弟也很喜欢你呢，总是问我顾蒋哥哥怎么怎么样。我妈她还好，就是风湿病老是犯。我要是告诉小宇你得奖的事，他一定很开心的。”
    顾蒋：“回头我跟我妈说一声，给阿姨带点药过去。”
    卓美君连忙挥手：“不要啦，你们给予的帮助已经够多了。要是没有你们，我也上不了大学。”她的语气开始忧伤起来，“可能现在正在某个厂里干活呢。”
    顾蒋抿着嘴不吱声。
    车子过了一个红绿灯，卓美君犹犹豫豫问：“顾蒋……你觉得余念凶吗？”
    “还好啊。”
    “以前班里很多女生都挺怕她的。”
    卓美君见他不搭话，便将话题扯开了。
    回到学校宿舍楼下，卓美君看到车窗外几个舍友从小卖部出来，她拿起包包匆匆下车，绕到驾驶座前敲敲玻璃，刻意抬高音量：“我先上去了，开车注意安全哦，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几个舍友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到驾驶座上帅气十足的顾蒋，顿时就哇的一声惊讶不已。
    顾蒋点了下头，车窗拉起后，车子缓缓开了出去。
    周围走过的人都多看了卓美君几眼。虽然从车上下来的冷气已经不在，可她依旧觉得神清气爽。
    她转身时，看到几个舍友，诧异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几个舍友把她拉到一边，暧昧问：“是不是男朋友啊？”
    卓美君娇羞笑了笑，“没，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开着保时捷送你回来呢～”
    卓美君脸红：“说真的，就是同学。他参加无人机比赛得了第一名，请我们同学聚餐的。”
    几个舍友又怪叫起来，看了彼此一眼：“噢～同学聚会，谁都没送，就送你。”
    “我不理你们了，我要回宿舍。”卓美君佯装害羞的跺了跺脚，转身上楼。
    顾蒋绕出卓美君的学校后给沈符打电话。
    “你们在哪儿？”
    沈符：“到家了啊。”
    顾蒋：“她这么听话？”
    “我也不懂啊。”
    余念洗完澡出来就跑去敲余妈妈的门。
    “妈，你还有面膜吗？给我一片。”
    余妈妈拉开房门，从里面递出面膜。
    一会儿后，余念又来敲门：“妈，颈膜呢？手膜跟脚膜你也给我各来一片。”
    余妈妈将房门拉大，认真看她。
    “你在搞什么？”
    “做点护肤，赶紧点，一会儿十点我要睡觉的。”
    余妈妈转身回房，把她装护肤品的篮子塞到她手里。“拿去吧，所有东西都在这儿了。”
    余妈妈正要关门，余念又叫住她。
    “念念，你今晚怎么回事？”余妈妈彻底被她打败了，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余念笑嘻嘻道：“妈，你帮我搭配一下，看我明天该穿哪件衣服去学校。”
    余妈妈奇怪看她一眼，笑：“你平时不都不注重这些嘛，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余念抱着化妆品跟着她往自己房间走，“以前嘛，我就算只穿校服，气质跟相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吧？”
    余妈妈捂嘴偷笑，“这么大的自信，敢情是你爸给的。”
    余念认真道：“我说真的。我同学也是这么夸我的，说我个子高，腿细，气质很好，长得也漂亮。”
    “那现在没自信了？”
    余念缩缩脖子，不好意思笑道：“也不是，就是上大学后以前的同学都变了很多，感觉就我一人一成不变，有点怪怪的。”
    余妈妈看她几秒，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走进余念房间，拉开她的衣柜，找了半天，翻出一件有一点点透明的淡蓝色雪纺衬衫，还有一件黑色长裤。
    “啊，就让我穿这个啊？”余念失望的拎起衣服说道。
    “你衣柜里也没什么衣服，再说这套怎么了？清爽舒适，明天你把上衣扎进裤腰里，再穿双平底鞋，扎个马尾，背个包包，一样好看。”
    “裙子不行吗？”
    余妈妈困得直打哈欠，随意道：“你喜欢就穿吧。”
    第二天早上，余念换好余妈妈给她搭配的衣服，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这时余妈妈在楼下催她快点，说顾蒋在等她。
    余念哦哦几声，想了想又跑回衣柜里拿出那套，她以前高价买的黑圆点连衣裙，匆匆忙忙穿上后，拿起包包跑下楼，
    余妈妈一转身，就感觉有道奶牛般的身影一飞而过。
    第五章
    车子一沉，顾蒋抬头往内后视镜一瞧，看到余念的衣服，眉头深深蹙起。
    “穿你妈衣服呢？”
    “我自己的。”余念低头看了眼衣服，“我妈能有这么年轻的衣服吗？”
    顾蒋呵呵一笑。
    “好看吗？”
    “倾国倾城。”
    余念刚把车窗摇下三分之一，妮妮的脸突然从玻璃窗闪了过来。
    余念暗道不好，赶紧低头，果然下一秒噗的一声，一坨唾沫飞了进来，哒的一声打在对面光洁的玻璃上。
    好惊险的“飞镖”。
    “妮妮！”顾蒋叫道。
    妮妮跺了跺小蹄子跑到驾驶座的玻璃前，冲顾蒋娇娇叫了一声。
    顾蒋拉下车窗，妮妮的头就伸了进来，蹭在他脸上。
    “妮妮，你刷牙了没有？”
    妮妮听完非但没停下，反而蹭得更欢了。顾蒋无奈的伸手挡住它的热情。
    “妮妮，哥哥要去学校了，你回家玩吧。”
    妮妮哼哼两声，嘴巴更是凑到顾蒋嘴边，顾蒋吓得身子往后一缩，单手抓住它嘴巴叫：“妮妮，你再耍流氓，哥哥玩喊非礼了！”
    余念用餐巾纸把玻璃擦干净后又用水冲了一下，把头伸到前面，对着妮妮笑：“妮妮，我们要去学校了哦，你再闹顾蒋就要迟到了。”
    妮妮听到余念的声音蓦地一转头，小嘴巴一努，看着又要酝酿吐口水，顾蒋将它往车窗外推，“傻妮妮，弄脏了哥哥的车，哥哥没钱洗车了。”
    妮妮还不放弃，大眼睛盯着余念不放，小嘴跟个小导弹似的对着来回移动的余念瞄准。
    顾蒋只好下最后的通牒：“妮妮，哥哥要是没钱洗车就把你拿去卖了。”
    妮妮撇撇嘴，两眼忧伤的看着顾蒋。
    顾蒋摸摸它的脑袋，朝家门喊：“妈，赶紧把妮妮牵回去，大早上的让它出来干嘛？”
    “还不是听到你车响了它才跑出去的。”杨姨从家里跑出来，拉着妮妮的牵引绳往回带。
    “再说这是你的妮妮，自己不带就算了，帮你养着还撒气。”
    “对了，你要是敢不等念念，我让你爸抽你。”
    顾蒋：“........”
    余念拉下车窗冲她挥挥手，“杨姨我在这儿呢，我们走了哦。”
    杨姨：“哎，念念下来了就好了，去吧。”
    顾蒋把车窗拉起，车子慢慢开出小区。
    “沈符去了吗？”余念问。
    “你自己打电话给他问问。”顾蒋显然是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余念拿出手机沈符拨了电话，发现是关机状态。
    “他干嘛关机啊？”
    “不是你让他关的吗？”顾蒋没好气道。
    “我哪时候让他关了？”余念嘀咕着，不过想想，他关机了对她确实有利。换做平常，顾蒋肯定坐沈符车去学校，那么她就的得独自搭车。这么一想，沈符这机关得还挺有道理的。
    顾蒋懒得跟她说话了，顾自开车。
    “哎，我今天穿这套裙子，怎么样啊？”余念凑过去问道。
    前方一个大拐弯，余念没坐稳，往旁边一个倾斜。他的声音慵懒的在车厢里响起：“特美。”
    “真的？”余念简直是比捡了钱还开心。没想到她着急穿出来的衣服效果还不错，她就知道她肤白貌美，穿啥都不会差。
    “嗯，比农场里的奶牛美。”
    余念细细一想，总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什么意思啊？什么比农场里的奶牛美？”
    “自己体会。”
    这回，他是彻底不再理她了。上了大路，车开始多起来，余念也不打扰他开车，安安份份坐在后座，左看右看自己穿在身上的裙子，越看越开心，越看越满意。
    车子拐入大学路时，正好碰上沈符骚包的敞篷车。
    顾蒋打了下喇叭，沈符一侧头，墨镜摘下一半，低着眉看顾蒋：“嘿，今天精神不错哦。”
    后座里，余念拉下车窗，冲他嗨了一声。
    沈符回头，看到她身上突兀的奶牛色，手一哆嗦，墨镜滑到了鼻梁上。
    “我靠！辛辛苦苦的独处机会，你就穿了这么个鬼玩意儿？”
    余念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激动，正要开口，前方的顾蒋愉悦的朝沈符挥挥手，踩了油门，车子开进学校大门。
    沈符把墨镜戴好，骂了一声“我靠”，也跟了上去。
    顾蒋把车停在宿舍楼后的树底下，余光看到余念拿着包包准备下车，他忍着笑，叫住她。
    “嗯？”余念一脸茫然看他，“怎么了？”
    “上去换套衣服。”他好心道。
    余念再看看自己，她自我感觉还不错啊，而且穿的也挺舒服的。
    “你要不信，出丑别又要闹哭。”他说完熄火下车。
    沈符的车跟了过来，停在顾蒋的白车后面。他匆匆下车，看着远去的顾蒋又看提着包包自以为感觉良好的余念。
    “你怎么……穿这裙子？”沈符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
    “这裙子怎么了？我衣柜里最贵的一件裙子，质量可好了。”
    沈符无奈抚额，“我就知道你做不出什么好事。阿蒋怎么说的？说你很美？”
    余念想了会儿，说：“刚开始是这么说的，可是后来又让我换掉。”
    沈符：“那你赶紧换啊！我就不明白，余阿姨这时尚感还挺好的，你怎么就没遗传到一分，至少有个半分也行啊。”
    余念：“可是……”
    可是她照镜子，真的觉得挺不错的啊……难道她眼瞎？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开窍的……”沈符后面实在是想不出要说什么了，丢下一句：“阿蒋让你换你就赶紧换！让你换说明他不喜欢你这套衣服。”
    说完就跑了。
    沈符追上顾蒋，“哎，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对念老大好点会死啊？”
    顾蒋：“我哪儿对她不好了？今天被我妈揪着等她我都没反抗。”
    “她衣服怂成那样，你居然还误导她说美。”
    顾蒋轻哼一声，“我那是反讽，正常人听到我的语气都明白我在说什么，谁知道她这浆糊脑袋自己体会不出来。再说后来我不都告诉她，最好换套衣服？”
    沈符一头冷汗：“看来，以后我得小心点，可不能找上这么没时尚感的女朋友。”
    “知道你总这么撮合我们的坏处了？余念这时尚感跟丢了魂似的，我顾家再强的时尚基因都给她冲没了。要娶了余念，一窝都是她这样的，你自已想想那场面可不可怕。”
    一家的奶牛……
    沈符看着他的后脑勺，吓出了一身冷汗。
    “哎，现在去哪儿？”
    顾蒋：“实验室。”
    沈符跟顾蒋到实验室没多久，余念也来了，幸好她没再穿那件奶牛裙，不然沈符非得吐血身亡。
    顾蒋刚要修改设计图纸，余念抱着书贴了过来。顾蒋回头看她，“你要干嘛？”
    余念眼珠子一转，说：“有几个问题不会，想问问你。”
    顾蒋低下头直接赶人：“先标记下来，等我忙完再告诉你。”
    过了一会儿，没见她走，顾蒋又看她：“还有事儿？”
    余念挠了挠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想去买几件衣服，见你平时穿着搭配挺好的，想让你陪我去。”
    “不去。”顾蒋把视线收回。
    余念眉头一皱，犟脾气就起来了。她抱着书贴在他身旁，耍赖：“那我不走了。”
    “属牛呢你？”顾蒋试图将她凳子踢开，她却突然抱住他的手臂不放。
    感觉到压在手上的柔软，顾蒋眉头深蹙，连声音也不自觉抬高了。“余念，放手。”
    “我不，除非你答应我。”
    “不放手你可别怪我。”顾蒋放下手中的笔说。
    “你要干嘛？”
    只见他两只手突然朝她脸伸来，余年以为他要摸自己，还喜滋滋的主动凑上去，下一秒，鼻子跟嘴巴被同时捏住。
    空气静止，脑袋放空。她要窒息了。
    余念胡乱拍着他的手，下一秒就被他连人带凳踢出了一边，凳子在地板上刮出一声巨响。
    实验室里的其他人都满脸同情的看着余念。
    好友王荷元赶紧把她拉回来，小声道：“你没事吧？”
    余念摇头。
    实验室里静下来了，王荷元看了看顾蒋沉默的后脑勺，小声说：“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他不可。”
    余念看她，“嗯？”
    “你不觉得他对你很……无情吗？”
    余念：“还行吧。”
    “我就觉得他挺那个的，再说你也真傻，大学里面什么优秀的男生没有，还死吊在他身上。”
    余念叹口气，“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从小就看上的玩具，还没玩上一回呢，哪儿有放弃的道理。再说，我这个人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强啊，所以只会偶尔有些难过，但是至少不会说到放弃的地步。”
    “我就怕你受伤。”王荷元说，“题外话不说了，你上次那比赛怎么回事？机子怎么往旁边拐了？”
    余念嘟着嘴道：“螺旋的螺丝没拧紧。”
    “天呐！”王荷元一阵惊呼，“这可是大忌，要是在空中飞行，坠机砸到人就完了。”
    余念叹气，“是啊，我被我爸骂死了，我爸还从没骂过我呢。”
    “机器拿来了吗？”
    余念点头，把那伤痕累累的无人机从包里拿出来。那次事故可不小，她的无人机从里到外都遭受了不少破损，如果要重修，估计要费不少心思。又想到新的那一场飞行比赛，余念又去看顾蒋。
    那是团队进行的比赛，她很想参加啊！如果顾蒋也去的话，就可以跟他并肩作战了呢。
    可惜，他好像不太情愿呢。
    作者有话要说：(._.)羊驼喜欢朝人吐口水
    第六章
    余念将螺旋桨的螺丝拧紧，拿出实验室尝试起飞，可机子才从地上飞起没到三十厘米，就原地落下了。
    余念赶紧把它关掉拿进实验室里进行拆机检修工作。
    这不算是余念的第一个无人机。她的第一个无人机应该是高中时，在余爸爸的指导下做成的一个四旋翼的简陋无人机。而她做无人机的初衷只是为了跟顾蒋表明，她跟他喜好相同，足够与他相伴一生。余爸爸只管教她，哪管她要学的原因。毕竟余念是独生女，余爸爸非常希望她能女承父业，成为国内尖端的无人机工程师，所以教授时一点也没含糊，严厉起来时一点也不顾念父女情分。
    为此，余念从一无所知的新手，再到如今能够独自设计百分之四十的成品无人机，这其中受的苦她历历在目。她曾经无数次耍小脾气的闹着不要学，也曾因为弄懂一个小元件小设计而开怀大笑，一路跌跌撞撞懵懵懂懂的学到今天，才渐渐有所小成就。可相比其他人来说，她的这点小知识，那太不值一提了。
    特别是顾蒋，他如今的水平几乎媲美国内一流科技研究公司的精英骨干，这不仅离不开杨炎的教学指导，更离不开他自己的钻研刻苦。
    余念停下排查机子的工作，朝正在画图纸的顾蒋看去。他永远都是认真努力的模样，无人机简直就是他所有的生活。上学在做设计做模型，回家也是如此。空闲时，也经常跑去杨炎的公司观摩其他工程师的作品，跟他们交流学习经验。
    平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已经很远了，如今更像是离了几万光年。
    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他身边啊。
    原本安静的实验室里开始传来同学们细声讨论问题的声音，余念盯着顾蒋发了会儿呆，王荷元拍了下她肩膀。
    她正在收拾东西，“我先回去了，你走吗？”
    余念回头看她：“你才来多久啊？现在就回去？”
    “半个多钟，一会儿还有事。”王荷元说，“你走吗？不是说想买裙子？”
    余念想了想，摇头：“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得把机子排查完才行。”
    “那我先走了。”王荷元说，“你别熬太晚。”
    “拜拜。”余念说。
    王荷元走后，余念把自己东西放到她桌面，又将拆机所用的东西一字排开。机子拆开后，先看看机子里哪些设备还能使用，哪些设备需要修复，最后剔除报废元件。
    检测工作不算很复杂，可余念还是忙到了傍晚，还能用的设备有几个，而剩下那些，要么是已经彻底毫无价值，要么是修理修理还能使用，可维修成本较大的零件。
    余念把破损的零件标注出来后，正要着手准备更换，头顶一道阴影盖过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抬头，看到顾蒋从座位上起身，收拾东西像是要走了。
    余念赶紧把东西放下，“顾蒋，你要走了吗？”
    顾蒋没回头，淡淡说了声嗯。
    “你能陪我去逛街吗？”
    “不去，让沈符陪你去。”
    余念四下看实验室，发现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他和她，而沈符这王八蛋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可是你现在回去也没事做啊。”
    顾蒋侧头看她一眼，“谁说我没事做的？”
    话音刚落，实验室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顾蒋，好了吗？”
    “出来了。”他背起书包往外走几步又回头，“早点回去，还有你那机子先别弄，明天来我再帮你看。”
    在他来到门口时，余念赶紧把拆散的机子零件跟书一骨碌塞进袋子里追上去。“你去哪儿啊？”
    一个胖胖的脑袋从教室外探了出来，他挥挥手：“嗨。”
    余念往顾蒋身后躲，小声问：“你们要去哪儿啊？”
    “市里有个晚会，我们去航拍。”
    余念眼睛一亮，自告奋勇道：“带我吧！我也会，而且我有无人机驾驶证。”
    胖子正要说什么，顾蒋低头瞅了余念一眼，目光戏谑：“上回比赛，那“碰瓷”的机子就出自她手笔。”
    胖子如此一听，脸色就变了。他端着笑，道：“我们人手已经够了哦，小妹妹，你还是回宿舍看韩剧吧。”
    “那我不飞，我看行吗？”
    顾蒋将她往实验室里推，“不行，赶紧去关灯关空调再锁门。”
    “走吧。”他跟胖子说，两人并肩下楼。
    余念气鼓鼓的跑回实验室关空调关灯，锁好门出来时，楼道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楼梯口里的声控灯乌漆麻黑，余念此时的心情就跟这黑不溜秋的夜一样难受。
    是不是要来亲戚了啊？她这几天怎么老觉得堵心。
    正要下楼，顾蒋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你能不能快点？”
    余念惊喜抬头，看到顾蒋背着书包一脸不爽的站在楼梯拐角里看她。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头顶上，压得他的半边脸藏在了阴影里。
    “你还没走呢？”余念追上去，还没到他身边，他就迈着大长步往下走，一下就将余念甩得老远。
    “顾蒋，你等等我，我陪你去啊！”余念话刚说完，顾蒋人影就消失在了教学楼底下。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失落了好一会儿。
    此时天色已晚，学校食堂已经没东西吃了。余念跑去小卖部买了桶泡面回宿舍泡开。电脑刚开机，沈符的QQ消息就弹了出来。
    沈符：念老大，还没回来呢？
    余念放下泡面，舔了下嘴角快速给他回复：回了，干啥？
    沈符：阿蒋让我问你到宿舍了没有。
    余念咬着唇傻笑：他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沈符：？？？？？？？？？？？啥意思？
    余念：刚才我关灯出来的时候，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他居然在楼梯口等我。现在又让你问我有没有回来，这么明显的关心，不是喜欢是什么？
    沈符：「吐血」，他要知道你会这么想，估计不会这么多事。
    下一秒他又发了个聊天记录过来。
    沈符：让你认清现实，少做梦。
    余念把图片打开。
    顾蒋：一会儿你问一下余念到宿舍没有。
    沈符：what the fuck？你俩背着我干啥了？
    顾蒋：干个鬼。我怕她一个人下楼会出事，在楼梯口等她。
    沈符：哦，实验室的袭胸狂魔。
    顾蒋：知道就好，一会儿你记得问。
    余念长叹一口气，害她空欢喜一场。
    沈符：我跟你说吧，顾蒋上辈子绝对是和尚，断绝了红尘的，六根清净，就算你脱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估计都没反应。
    余念：……我就这么差？
    沈符：不是你差，是他不食人间烟火。
    余念关掉QQ，几个舍友接二连三的回宿舍了。
    “余念，你就吃泡面呢？我们刚打包了点东西，要不你吃点？”许唯一问。
    余念指了指书桌上的泡面，说：“不了，我有泡面。”
    许唯一露出她招牌的机械笑容，语气平淡道：“你不吃就算了哦。”
    余念点点头。
    泡面吃完后，余念是彻底没事做了，她想到那故障机子，正要拿出来继续研究，脑海里忽然回响起顾蒋临走时交代她的话。
    他说，机子明天他来了再帮她看。
    余念忍住想拆机换零件的冲动，她将无人机重新放回桌上。如此近距离近灯光的看，机子的好几个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想到出事后被余爸爸训的那一晚，余念无奈叹口气，然后摸了摸无人机破损扭曲的螺旋浆，无限心疼。这烧的可是钱呐。
    许唯一从后面问：“余念，你这机子是自己做的？”
    余念回头看她：“对啊。”
    “全部？”
    许唯一的笑有些刺眼，余念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随意一笑，“大多地方是我设计的，小部分是我爸替我改良，顾蒋也提点了点。”
    许唯一：“你们参加的那个比赛要求参赛选手使用自己设计的作品参赛吧？这样的个人设计半成品，也能入围吗？”
    “那个——”余念正要解释，王荷元进宿舍，将东西往桌上重重一放，语气不爽道，“人家就能入围了，不服气你去找主办方啊。”
    许唯一脸色一僵，笑得极不自然：“我也是说说而已，再说如果真要有什么猫腻，还怕被人说吗？既然做了，就要做好被人指指点点的心理准备。”
    余念跟她平日里很少说话，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针对有何用意，但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她这算触但她逆鳞了，做假？怎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做假的！
    她起身往她面前一站，仰首怒视道，“好啊，你要觉得有猫腻，咱们现在就去主办方那里申诉，看看猫腻到底在哪儿。”
    宿舍的其他人赶紧开口打圆场。
    “比赛没规定说要百分百由参赛者设计的，唯一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
    见有人帮腔，许唯一有些怂了，“我哪儿过分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说了一下，哪知道有些人这么经不起别人的怀疑，指着鼻子就要骂人。”
    余念，“这里谁骂你了，真可笑。再说你随意污蔑别人，骂你算轻的，还没打你呢！”
    “神经病，怪不得大家都说你是霸王龙。”许唯一嘀嘀咕咕的转身要上床铺，余念冲过去抓住她的脚踝不让她上去。
    “你叫我什么？”
    许唯一被惊到，脚底一滑，手抓着木扶梯背身压在台阶上跟滚木头似的滑了下来。
    脚一落地，她就哎哟哎哟的坐在地上哀叫起来。
    后来许唯一被送去学校医院，校医说没什么大碍，可她还是嚷嚷着喊疼，最后闹得不可开交，宿舍其他女生只好叫来班主任。而这一场女生的小纷争不知怎么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男生那里。余念被班主任带出学校医院时，顾蒋跟沈符两人站在大门之外的树底下说话。
    余念忽然鼻一酸，好像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沈符是最先看到她的，余念被班主任领下台阶时，他捅了捅一旁的顾蒋。
    顾蒋抬头，与余念四目相对。
    “余念，你可真能惹事。”他说。
    天知道男生宿舍里都传成什么样了。说余念把人打成重伤，可能致残，许唯一被送去医院的路上一直嚎。顾蒋听到后就跟沈符赶紧赶来了。
    刚才任凭班主任跟她说了多少次这种玩闹造成的危害，她一点都不觉得事情的严重性。现在顾蒋才只是看她一眼，加上半带训斥的一句话，余念便真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不告诉你家长了，你明天给我交一份一千字的检讨上来，还有跟许唯一道个歉。”
    一听说要她跟许唯一道歉，余念就红眼了。她梗着脖子道：“我不！她才要跟我道歉，她言语侮辱我，损害我精神，对我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才是那个该道歉的人！”
    班主任气得脸都青了，指着余念好一会儿，教训的话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
    沈符赶紧过来：“老师，她知道错了，我们会带她去道歉的，您放心吧。”
    “太不像话了，她骂你你也骂她啊，动手算什么回事？不管她骂你什么，你动手就是你错了！做错了就要道歉！”
    余念眼眶都红了，颇有些可怜道：“我道歉了，我还能骂回来吗？我都没骂她。”
    班主任的怒气被她这话被绷没了，想笑又笑不出来，他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这么较劲儿干什么？她一个小女人，你一个女大侠纠结这事儿你觉得好意思吗？”
    余念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几个人没听到。班主任见她没出声，以为是知错了，跟沈符和顾蒋说了一句：“她我就交给你们了。”就走人了。
    余念稍稍抬眼，见顾蒋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她吓得赶紧低头，像个委屈巴巴的可怜小媳妇。
    第七章
    倒是沈符来到她跟前，上下将她打量几眼，确定她脸上没什么抓伤的口子，才开始跟她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余念红着眼看他，小眼神又去看顾蒋：“谁说打起来了？”
    “大家都这么说，还说你把人打残了，许唯一疼得嗷嗷直叫。”
    “胡说八道。”余念高声反驳，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激烈，又小心看顾蒋一眼，“没打，就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自己吓到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沈符瞪大眼睛，声音抬高：“真能呢你！要是摔残了，让你一辈子养着她，你难不难受啊？”
    “我……我哪儿知道她这么不经吓，我真的就是轻轻一碰，她就是故意找茬的……”余念更委屈了。
    王荷元从校医院里出来，余念跟沈符同时回头看她。顾蒋见此便说：“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余念追上去急叫：“顾蒋！我，我心情不好，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没时间。”他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余念憋红了眼，直勾勾盯着他远去的身影。沈符见此，也不太好受，他安慰她：“阿蒋刚从外面回来，本来要吃饭的，一听说你出事，饭都来不及吃就赶过来看了。”
    这么一听，余念心里有了稍许安慰。“我想起来他今晚要去航拍的。”
    “对啊。我们还以为你们打得很凶呢，就怕你受委屈，这不，一听消息就赶紧过来了。念老大，我说你也真是，多大人了，怎么还闹小孩子一样的矛盾。”
    余念不想告诉他自己跟许唯一为何会吵起来，其中缘由一半是因为羞耻，另一半因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我现在没事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余念说。
    “你不是想找人陪？”沈符问。
    余念摇头：“荷元陪我就行了。”
    沈符看她又看荷元，见两人手挽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道：“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游戏才玩一半就出来了。”
    他转身时，余念叫住他，“哎，你跟顾蒋说说，咱们一起参加那个编队飞行大赛。”
    沈符爱莫能助的样子。“你知道阿蒋的性格，他要是不喜欢的，刀架在他脖子上都没用，越逼他他就越反抗。”
    这话好像意有所指，王荷元听出他话中之意了，可余念马大哈，没听出，只是冲他背影喊了一句：“你报名啊，你参加了，他一定会参加的。”
    沈符从后面挥了挥手：“再说吧。”
    许唯一被班里几个女生搀了出来，看到余念在门口，她推开扶她的女生，指着余念就要冲过来。余念也没躲，雄赳赳气昂昂的迎上去，眼看又要开始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王荷元拿出手机给两人录视频。
    “来吧，打凶点，帮你俩上热门。女大学生在校医院门口厮打，战况凶猛！”
    余念跟许唯一顿时就安分了。
    许唯一站在一边盯着余念放狠话：“我告诉你，就凭咱们这过节，顾蒋我是抢定了！他妈的我要睡到顾蒋，嫁进顾家，让住对门的你天天看着我俩膈应到吃不下饭！”
    “我去你的！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就你这货色，能进他们家门，我呸！提鞋洗厕所都不配！”余念气急了，脱口就骂道。
    “等着吧你。就算我弄不到手，我也不让你快活！”
    许唯一走后，余念气得是要爆炸，她嚷着要搬宿舍，王荷元也没劝她，任由她撒泼撒累了，才开始跟她说话。
    “你说你跟她争什么，她是什么样的人不懂？”
    余念还在气，只是没那么抓狂了。“我就是觉得她是神经病，你说好端端的，自己带着刺来戳我，就不允许我反抗了！要不是因为她乱说话，我也不至于气到去抓她脚，更不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看顾蒋跟沈符反应这么大，还不知道班里传成什么样了呢。
    刚才还雄赳赳的余念如今萎得像朵枯花，“而且还被顾蒋知道了，太难为情了。”
    王荷元白她一眼：“知道难为情了？不过也没事，这事儿你以前也没少干，如今他对你这些行为表现，估计已经习以为常了。”
    余念：“……”
    “这么惨？”
    王荷元带她下楼梯，“难道你要伪装成淑女？”
    余念过了遍脑子，觉得她这话有些矛盾：“我就是淑女啊。”
    王荷元无奈笑笑。
    “哎，你说我刚才那样子真的很丑吗？”走了一路余念还在纠结这个。
    “丑不丑你还在乎吗？”
    “当然在乎了！我可是要面子的！”
    “那你刚才怎么没忍着。”
    “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刹都刹不住。”余念说，“哎，我要是真受了点伤，说不定顾蒋还会怜惜我，我不该一出手就放王炸，这么强的战斗力没几个女生能挡得住我，真是一张好牌被自己给打烂了。”
    王荷元噗嗤一笑：“许唯一那是没出全力，她那力气要真激活了，你跑都跑不及。哎，我说你真想换宿舍？”
    余念想到班主任临走前威胁她写检讨的表情赶紧摇头：“我可不敢，班主任那能吃人的目光我如今都还深有体会，不敢再去劳烦他老人家了。”
    “算你识趣。”王荷元笑，“哎，反正这会儿回寝室也没事干，要不出去走走！？顺便带你去买几套衣服？”
    余念伸手看了眼手表，眉头拧起：“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王荷元拉着她走出校医院走道的另一侧，“就是这个时候才好玩。”
    “可是，明天我还要早起拿无人机给顾蒋检修呢，我要早点睡美容觉的。”
    “睡再早也弥补不了你衣品差的事实。”王荷元毫不留情说道。
    余念顿时哑口无言。
    王荷元带她走完了一整条街铺，终于给她挑了两套还算是不错的裙子。余念最喜欢其中的一件白裙，领口是衬衫式，肩膀设计是简洁的露肩，腰身是松紧适中的贴身设计。余念个子高，腿也细，穿起来挺有气质。
    后面王荷元还带她去买了双小小跟的高跟鞋搭着。余念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是淡不下的微笑。虽然学校里漂亮又回穿搭的女生也不少，可王荷元的穿着打扮最对余念胃口。余念没多纠结，结了帐就出去了。
    两人边喝着奶茶边说说笑笑从商场出来时，被入口拥挤而入的人撞到了一边。余念捏着奶茶杯往玻璃门一撞，一柱奶茶噗的往她脸上喷。
    “哎呀妈！”她闭着眼惊骇开口，拥挤的人群静了下来，被挤在中间的溥任之停下脚步望了过去。
    “大家小心点，入口有点窄，别挤到人了。”
    余念扭头叫一旁的王荷元拿餐巾纸，正想着擦干净脸后跟那几人理论一番的，有个脚步声朝她走来。
    余念半眯着眼睛看他。
    他低头看她，略带关切道：“你没事吧？”
    余念被他轻柔的嗓音蛊惑了似的，下意识就摇头。
    “我代她们跟你道个歉。”他说完，几个女生挤上来，围着余念又是道歉又是弯腰的，这架势可把余念吓得不小。
    “我……我没事。”人家都道歉了，余念也不好揪着不放，大度道。
    他冲她笑笑，最后他身后的几个男生把他叫走，人才散去。
    余念被那群追着不放的女生吓到，“怎么回事啊？那么多女生堵着，明星呢？”
    “电竞明星。溥任之，今年高校电竞大赛的冠军。”王荷元看着那帮人远去的背影说。
    “今年高校电竞大赛的冠军？我怎么不知道。”余念把脸擦干净，将纸巾丢进垃圾桶。
    王荷元打趣：“你那眼掉进顾蒋这洞里了，哪儿还能注意别的事。”
    余念看了眼消失在商场内部的女生，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走吧，咱们这种未来高科技人员，忙得连洗头都要斟酌时间，电竞这种事情，我们是没办法参与的。”
    “那也说不一定，挤挤时间咱们还是有机会的。听说这个商场经常举办高校大学生电竞比赛，赢的有奖金，只不过举办这么久，我们学校好像从没出过一个冠军。”
    余念嘴角一笑，“那是因为顾蒋没有上去，上去了，冠军就易主了。他玩游戏很厉害的。”
    王荷元被她满脸的骄傲逗笑，“又是顾蒋，你身边没男生了，非得提他。”
    “有是有，可找不到他这么全面发展、颜值又在线的男生了。顾蒋除了对我爱理不理这点需要大力改进之外，其他的还真没得挑。”余念说，“跟你说过的那个龚叔叔吧，跟顾蒋爸爸是好哥们儿。两人大学的时候也是电竞选手，还开了工作室，反正就是一群很厉害又很上进的年轻人。顾蒋从小就在那帮职业圈里混的，什么游戏都玩得很溜。”
    王荷元感叹：“有钱人家的小孩都这么努力了吗？那我们这些又穷又不上进的孩子算什么。”
    “嘻嘻，以后会好的啦，还有机会。”余念安慰她。
    王荷元忽然决定：“以后我也要参加比赛。”
    “什么比赛？”
    “无人机啊。”
    余念摸摸她脑袋，像安抚焦躁的小孩。“你要参加比赛，那你得先考证，考证了才能飞的。”
    考证是王荷元最大的痛，她考了三次没考过，她简直要怀疑人生。
    “我回去看看我的资料还在不在，当时我考的时候我爸给了我不少资料，那些对考证挺有用处的。”余念说。
    “哎，你说的那个无人机编队大赛，要是顾蒋不愿意参加，咱们自己报名，怎么样？”
    余念：“我跟你还有谁？”
    “沈符啊。再从班里找几个技术好的队员。”
    余念翻了个白眼，“就算再找来一百个，都不顶一个顾蒋。”
    王荷元捏捏她的腰，打趣：“行，知道你喜欢的顾蒋厉害了，可他又不愿意参加，他厉害有什么用。”
    “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第二天早早醒来，余念赶紧换好运动服梳洗干净，跑下楼。一出女生宿舍，正好看到从男生楼里出来的顾蒋。
    他穿着一身黄白相间的运动衣，脚踏白色运动鞋轻飘飘的从余念身边跑过。
    “哎顾蒋。”余念追上去抓住他胳膊。
    顾蒋被她拽得很紧，无奈之下只好停下脚步。“怎么？”
    余念眨巴眨巴看他，可怜兮兮道：“参加比赛吧。”
    “我没时间。”顾蒋越过她，往球场方向跑。余念紧追不舍追上。
    “不用花费多少时间的，沈符也会参加的，就参加一次好不好？”
    顾蒋停下脚步看她，“参赛跟帮你修理机子，你选一个。”
    “那不公平！”
    顾蒋神色不变，道：“哪儿不公平？”
    “就不公平。我让你参赛是为了提高你的水平，而帮我修理机子，是朋友间的互帮互助，两者并不冲突。”
    听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顾蒋睨她一眼。
    “强词夺理。”
    说完，他转身迈腿就跑了出去。
    “我说不参加就不参加，没得商量。”
    余念跑上去，问：“到底为什么啊？”
    顾蒋不再说话了，余念呼哧呼哧的跟在他身后跑，别说他不吭声，就算他坑声她也没力气说了。才跑两圈余念就支持不住了。而顾蒋绕着球场从天际刚翻白跑到了日出东升，阳光洒满大地。
    余念也不知坐了多久，顾蒋跑得满头大汗，他从地上拿起包包，喝口水擦了把汗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会儿把机子带去实验室。”
    “不是有理论课吗？”余念在身后问，可他没回。
    余念回宿舍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后背起包包往实验室方向跑。
    说跑有些牵强，余念顶多算是“拐奔”，拐脚的奔跑。而造成这样局面的原因是，昨天买的裙子跟高跟鞋。
    她匆匆忙忙到了实验室，一进门没看到顾蒋人影，正要转身找人，跟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他，撞上了。
    余念没站稳，脚一崴，惊呼一声两手趴在地上。手提袋里的无人机零件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响亮得很。
    余念来不及去关心脚踝，单脚站起来靠在墙上胡乱翻那些零件，见电机跟昨晚没什么变化后，才想起脚疼的事。
    顾蒋戴着副银边眼镜瞅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极致的禁欲，余念忍着往他面前凑的冲动，说：“顾蒋，你能不能扶我进去？我脚疼。”
    “不能。”顾蒋丢下两个字后绕开她身旁径自往实验室里走，余念站在原地嘟哝了句真无情。
    正要往里走，忽然看到许唯一跟踩了油门似的往实验室方向跑。余念想到她昨晚放下的豪言，也顾不上脚疼了，她赶紧往实验室里闪，在许唯一来到门口前砰的关上门。
    “我靠！余念你赶紧给我开门！”
    顾蒋被她这大动静惊扰，他抬头看着她把门反锁，又很不文雅的脱下高跟鞋，跟大力士似的一一将敞着的窗关上，彻底隔绝了许唯一在外面的叫嚷声。
    “哼。”余念拍拍手，捡起高跟鞋跟包包来到自己位置，而窗外的许唯一依然在叫骂，只是里面听不到声音，只看到她不断张合的嘴，跟挥舞不停的手。
    “实验室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顾蒋低头继续弄图纸。
    “她又不是来做实验的，让她进来只会影响我们。”
    顾蒋继续低头：“你又知道人家不是来做实验。”
    余念并不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小气，咂了下嘴，说：“那我让你看看她有多龌龊。”
    顾蒋不以为然，只见余念才一拉开窗，许唯一尖锐的声音洪亮的传了进来。
    “余念我告诉你，我要睡了顾蒋，让你哭一辈子……”
    接下去余念不想再听了，又砰的一下关上窗，再插上插销。
    “你明白我为啥不让她进来了吧？她思想龌龊，还试图想玷污你。”
    顾蒋不想跟她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把自己的图纸收好放到一边后问她：“机子呢？”
    “这儿。”余念提袋子小跑过去。
    顾蒋接过袋子，把无人机拿出来。他大概看了下外观，说：“螺旋桨要换。”
    余念走过去，拉开他旁边的凳子坐下，一脸好学宝宝的模样。“可是还能用啊。”
    顾蒋不理她继续说：“起落架有开裂，要换。”
    余念又说：“这个不严重，我上网查了，修修还能用的。”
    顾蒋不看她，继续摆弄机子：“起落架的功能是什么？”
    余念想了一下，说：“起飞与降落时保持机身水平平衡跟支撑多旋翼。保证旋翼与地面之间有足够的安全距离，避免螺旋桨与地面发生碰撞。减弱起飞和降落时受到气流的干扰。还有消耗和吸收多旋翼着陆时的冲击力。”
    “若是起落架受损，会影响功能吗？”
    余念不说话了。
    顾蒋拿出电机运行，“左右前臂左右后臂电机损坏，要换。”
    余念急了，那些东西只是有一点点破损而已，甚至有些还可以忽略不计，修修或者不修都还可以用啊。这要全换了，得花多少钱啊？
    “电机不用换了吧？我看还挺好的。”
    顾蒋把电机打开，将它凑在余念脸边说：“中轴都花成这样了，还不换，想找死吗？”
    余念撇撇嘴。“也不是很花，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顾蒋凉凉看她一眼，“坠机事故还没让你吃到教训是吗？”
    一说到那事故，余念脚都软了。余爸爸当时就差对她使用家法侍候，可见她的疏忽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不是……我没忘。”余念小声说。
    “科学要严谨，不能有一丝错误跟马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使用你当时用于参赛的机子去执行某项任务或者航拍，底下又有万千群众，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余念想想都觉得后怕，也不知是不是空调开大了，她总觉得整个脑门都在冒冷汗。
    顾蒋把机子放回桌上，也没抬头看她，“你自己先回去对着机架，动力系统还有指挥控制系统全面排查一次，写份机子受损报告还有后续的修理工作跟这次事件的反思给我。”
    “啊！”这下余念愣了。“还要写报告跟检讨啊？”
    “你爱写不写。”他丢下这句话后，又拿出自己的设计图纸出来描描改改了。
    余念拿起机子正要走，忽然看到图纸的右上角上写着几个清秀卷逸的字：反无人机系统。
    余年哇的一声，趴在桌上朝他脸凑去，顾蒋不耐烦的抬起头，摘下眼镜放到一边，一转头就看到她近在迟尺的侧脸。
    余念笑的时候有个小酒窝，在右脸颊边，很浅。
    小的时候，她也不懂从哪儿听来的假消息，说把酒窝对着喜欢的人能让对方迷恋上自己。她每天像个小傻子似的咧着嘴，把脸贴着顾蒋，那样子别提有多搞笑了。
    余念听到他在轻笑，转头看他：“有什么开心的事？”
    顾蒋可不会跟她说想到了以前的事，他把玩起手中的笔，目光往图纸上一扫，说：“这个东西。”
    “反无人机系统，你要做吗？”
    顾蒋将椅子往后靠，抬起头，自信道：“做啊，图纸都要出来了，怎么不做。”
    余念最是着迷他这种自信的模样，看着他的目光开始热切起来。
    “你一个人？”
    顾蒋煞有其事点头，“差不多，沈符也帮了点。”
    余念好奇道，“他做了什么？”
    顾蒋扯开嘴角，笔帽在图纸中间画了一个小圆。余念凑过去，看到小圆里有几个蚂蚁大小的字——沈小爷到此一游。
    还真挺像他风格。
    余念很招老人喜欢，大大咧咧的，对人只会笑，虽然偶尔也会凶凶闹闹，但是闹起来的时候也还是很可爱的。当然这句话不是顾蒋说的，是他妈杨女士说的。杨女士对余念可真是满意得不得了。
    而在顾蒋面前，他只觉得她很闹，浑身上下都闹。对于她从小放出要嫁给他的豪言，顾蒋从没有一次当真。小孩子的话，有哪几句能信的。可余念这腐朽脑袋，真的就惦记了他这么多年。对于她的不懈追求，顾蒋除了叹气外依旧只能再叹气。
    顾蒋没敢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太久，怕一会儿她又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
    拿着杯子起身去接水时，她懵懵转头看他。
    “我帮你打吧。”她说。
    顾蒋要出去，得经过她身后。那位置挺窄，强行过去估计少不了肢体触碰，所以他也没拒绝。
    他站在她位置旁边看了眼她桌上的东西，余念顺势接过水杯去了实验室后面。
    若是不看抬头的三个大字，顾蒋还猜不出她在些检讨，以为是情报分析呢。
    第八章
    那上面写着：
    今年的九月份，我与其他新生一样，茫然无措的进入了大学的新生活。我虽然是本地人，但是在进入校园后还是有一些忐忑和不适应。这份情绪的来由，是来到了一个汇集五湖四海的大环境，这于我，是陌生的，新鲜的。我期待与大学的生活友好相处，也期待与新同学们共同生活共同努力，在这未来的四年里获取新的知识。
    来的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人就是班主任。
    我第一眼看到班主任的时候，我猜他应该是南方人。后来，我果然没猜错，班主任真的是个温柔的南方人。班主任从不对我们有苛刻的要求，脸上永远都是温润带笑。就算指责也只是温和轻柔的说几句，大声谩骂这种跟他是彻底隔绝的。
    我当时猜，班主任应该是单身。后来果然又没猜错。最近很流行的鸡汤说得很对，剩下的都是优秀的人。我那时暗暗发誓，有机会我会替班主任介绍一个女朋友。
    接下来，就是第二印象深刻的人了。这个人，也是我本次检讨的主要人物。
    许唯一是我第二印象最深的人。我记得那天开学的时候，她穿了一身超短裙。我跟王荷元说，我有点担心那位同学，她的高跟鞋太高了，又拉着那么大的箱子。我们是不是要上去帮忙？
    后来，她果然是不用我们帮忙的。因为准备进校门的时候，她因为着急着跑上去让一个很帅的学长帮忙拿行李，脚上的高跟鞋一崴，她连人带行李翻滚在地上。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妮妮（ps：妮妮是顾蒋家的宠物，是一只草泥马），然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出了寝室争吵那件事后，我一直在思考我跟她的过节到底出在哪里，现在想想，可能那时候就已经埋下祸端了。
    许唯一是宿舍里最喜欢买化妆品的人。她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像花枝招展的花孔雀。她这样是极度不自信的表现。（ps：这里我并非是没有根据，她喜欢在买一样东西后，拿出来给宿舍的人炫耀，一旦有人夸赞，她那天就会飘飘然的饭都可以不用吃。）
    看到这里，班主任你或许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来告诉您吧，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果联系的。您说让我跟许唯一道歉，但是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我的内心跟我的尊严不允许我低头道歉。但是，我不想让您为难，因为您是如此温柔，而且又没有女朋友哄，我不忍心让您生气，所以，我彻夜都在在反思以前自己有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如今，我是彻底想到了。
    开学那天，我不应该笑许唯一。
    顾蒋：“.......”
    什么鬼乱七八糟的。
    顾蒋看不下去了，余念打好热水回来，见他正在看检讨书，她咧嘴一笑：“怎么样？我写得好吗？”
    顾蒋接过水杯，淡淡扫她一眼：“你是没被骂够吧？”
    “要说道歉，许唯一应该先给我道歉。”余念嘴硬道。
    顾蒋转身回到自己位置。
    余念拿起笔，气呼呼写了一会儿，转头看顾蒋。“你觉得她不该跟我道歉吗？”
    “她做了什么我又不知道。”
    余念咬了下嘴唇，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算了，不说了。”
    顾蒋难得看到她愿意放人一马的一面，顿时对她俩的矛盾来了点兴趣。
    “什么事，你说说。”
    余念侧头看他一眼，深呼吸，略微有些不确定的说：“她说我参加比赛有猫腻。”
    顾蒋拧着眉问：“什么猫腻？”
    “就是她问我机子是不是百分百是我自己设计的啊，我就说我自己大概做了百分之四十，剩下的都是爸爸跟你帮我。她就说我参赛有猫腻。”
    顾蒋：“然后你就跟她吵起来了。”
    “对啊。”余念闷闷不乐。“我真不觉得我哪里错了。”
    “那你也不该把人从楼梯上拽下来。班主任说的没错，先动手的人不占理。”
    余念：“那我也不能跟她道歉，无耻小人。”
    “随便你。”顾蒋说。
    余念提笔才写几个字，就写不下了，总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她也该跟我道歉。”她再次重申，想让自己坚定态度。
    “对。”顾蒋说。
    余念犟起脾气来，“要是她跟我道歉，我也跟她道歉。”
    顾蒋无声看她一眼，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一眼，说：“你不该以她作为你道德的准则，她是做错了，但你没必要学她。”
    说完，他接起电话。
    顾蒋听了会儿，转头看窗外。余念顺着他目光看去，卓美君一身粉色套装裙站在玻璃窗前，笑着挥了挥手。
    那笑在余念看来嚣张又刺眼。
    顾蒋挂了电话，起身要去开门，余念伸手拦住他。
    “顾蒋，我不喜欢你跟她走得太近。”
    顾蒋低眸看她，“同学而已。”
    “我知道卓美君的爸爸去世了，但那并不代表你对她有亏欠——”
    “余念。”顾蒋抬高音量打断她接下去的话，余念听出他不高兴了。
    “顾蒋我不是那意思，只是——”余念的话没说完，突然听到有人在拍实验室的门，她一扭头，看到卓美君身边站着洋洋得意的许唯一。
    她们俩是认识的？怪不得连她的外号都如此互通，这让余念有种恶心的感觉。
    “顾蒋，卓美君跟许唯一是朋友，她们既然如此合拍，那说明性格跟品行也是相似。”余念也是急了，胡乱说道，却见顾蒋皱了眉头。余念倔强的看着他，眸光闪动，一副不愿意妥协的样子。
    顾蒋拉开凳子，将她往旁边拉，径自往实验室门口走。余念追上去，在他拉开门时，伸脚一踢，才敞开的缝大点的门顿时砰的一声关上了。
    顾蒋顿时就有些恼了。“余念你能不能不要发疯。”
    以前顾蒋就算再不理她，也从不会用这么凶的语气吼她，余念微滞几秒，觉得既委屈又生气。她别开脸，夺门而出。
    卓美君看了看远走的余念，又看顾蒋，问：“余念，她怎么了？”
    许唯一一旁幸灾乐祸道：“生气了吧。”
    顾蒋毫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许唯一耸耸肩，抿嘴偷笑。顾蒋推开实验室的门。
    小宇从卓美君身后探出脸，“顾蒋哥哥。”
    顾蒋看到他，眉眼才带了点温度。“小宇，进来吧。”
    小宇一蹦一蹦的来到顾蒋身边，两只眼睛亮晶晶：“顾蒋哥哥，这里就是你的实验室吗？”
    顾蒋大手放在他脑袋上带他进去，“是啊。”
    跟在后面的许唯一得逞的看了卓美君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进实验室后顾蒋把余念的东西收在她包里，放外自己书包旁。
    余念带着怨气跑出来一会儿才发现东西还留在实验室，卓美君跟许唯一在里面，此时折身回去拿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只能等她们走后再回去拿。
    看着长长的校道，余念伸伸叹了口气。
    漫无目的在校园里走了一会儿，想想刚才卓美君那得逞的笑，还有许唯一幸灾乐祸的样子，余念就觉得火大，一路叽叽咕咕的念了一路还不觉得解气。经过学校游泳馆大楼底下时，看到溥任之跟几个男生坐在电单车停车处的小围栏上聊天玩手机。
    余念正要离去，忽然听到其中一个男生笑着说：“上回，我在游戏里碰到一妹子，最开始并不知道是妹子，手速超慢，反应也是很蜗牛，选啥都坑我，但老是缠着我。一开始不想带，后面每天送东西啊，说说几句甜甜的话，天天都是么么哒。我想想吭也就算了，还有人帮买装备啊，带就带吧，就当赚钱零花钱了。后来，实在是被她坑得太惨了，我让她开语音，她不愿意。后来我把她删了，她才姗姗来迟的在频道里哼了几声。”
    几个男生好奇，“她说了啥？”
    男生一脸苦笑：“她说，晚上回去跪榴莲。”
    一帮男生回过神来，异口同声的哦了一声：“女朋友钓鱼执法来着。”
    男生点头：“没错，所以我的排位就这么的，被拉下去了。”
    “是有点可怜，但是至少有女朋友啊。”一个男生说道。
    溥任之全程没说话，只是听着他们的聊天偶尔淡淡一笑，表情不慌不忙，操作游戏人物的动作流畅敏捷。终于打完了，游戏胜利的声音响起，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ok了。”
    他把手机还给其中一个男生，男生看了手机一眼后，说：“回去微信转账给你。”
    溥任之嗯了一声，一抬眼，看到角落处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偷看。
    余念被他发现后往后一躲，然后往后退几步，整了整衣服，故意什么都没做一样从旁边走过。
    只是一颗脑袋而已，他们未必能认出她。
    溥任之盯着她看了几秒，轻笑。
    他下巴一指，说：“那个女生。”
    几个男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任之看上人家了嘛？”
    溥任之：“刚才一直偷看我们。”
    祁维笑：“可不要带上们。”
    “上回奶茶事件的女生。”
    “哦～有奸情。”一男生起哄。
    另一个男生看着余念的背影，总觉得眼熟，想了好久才记得她是谁：“哦，那个女生，挺厉害的，学无人机的。”
    “无人机？”溥任之来了兴趣。
    “不过也挺搞笑。比赛的时候她的无人机“碰瓷”，撞飞了不少人的机子，学校里一直疯传那视频。不过不能否认的是那个女孩子真的很厉害，听说从高中就开始学的。”
    学无人机的，还偷看别人。
    “好可爱。”溥任之笑。
    作者有话要说：emmmm，身边就有这样的女孩子呀。就是从小到大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想，无忧无虑的被宠大的，很单纯也很热血，性格又大大咧咧，一整天疯起来跟没吃药似的，怼天怼地啥都不怕.....虽然经常惹事，又经常犯错，但是很可爱啊～～～～特别讨人喜欢～～～
    第九章
    余念在校园里晃了老半天，最后想起今天有理论课，便也不晃了，直接跑回宿舍。
    刚上宿舍楼，经过别班女生宿舍门时，从里面传来玩游戏的声音。余念好奇多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女生围坐在一堆，手持手机，叽叽呱呱的说着一堆跟溥任之他们差不多的话。
    都是“哎，我被团了，赶紧来救我。”“怎么回事啊？挂了！”“我去，技能冷却时间怎么这么久，他妈的，我又要挂了。”
    余念听的心痒痒的。
    一进宿舍，看到王荷元几人都在，她问：“不是有理论课吗？”
    王荷元舍不得将目光从课本上移开，没回头看她一眼。
    “调课了，老师家里有事，请假三天。”
    余念这才想起这茬。
    她哦了一声，拉开凳子坐下。两腿盘在凳子上始终坐立不安，吵得一旁的王荷元静不下心看书。
    她将眼镜拉至鼻梁，瞅她一眼：“干嘛呢？长疮？”
    余念怎么坐都不舒服，索性直接把脚放下。“我回来的时候听到隔壁宿舍在玩游戏，好像挺好玩的。”
    王荷元把眼镜戴好，盯着课本快速看了几行，然后拿笔画下重点。“什么游戏？”
    “我也不懂，就听到他们说什么，发育，打野什么鬼的。”
    王荷元哦了一声，面部表情看她：“最近超火的神兵神将，大家都在玩。”
    “我也想玩。”余念激动道。
    王荷元呵呵一笑，“你这游戏白痴，别去给人家找骂了。”
    余年不服气道：“少小看人，看我到时候如何一鸣惊人给你看。”
    王荷元敷衍的嗯了一声，点头：“嗯，我看着。”
    余念轻拍她手臂：“手机借我一下。”
    王荷元从抽屉里拿出手机，解了锁给她：“你要干嘛？”
    余念登上软件商店，搜了神兵神将，点击下载，哼哼道：“玩游戏啊。”
    王荷愿这才注意到她没带东西回来。“你被打劫了？东西呢？”
    手机上弹出一个需要验证指纹的下载提示，余念把手机伸到王荷元面前，示意她解锁。
    “东西在实验室呢。”
    王荷元这才想起她怪在哪儿。
    “顾蒋不是要帮你修机子吗？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余念酸溜溜道：“人家哪里有心情帮我修机子，现在跟两个大美女一起玩呢。”
    王荷元：“……”
    “能说人话吗？”
    余念点开游戏，撇撇嘴：“卓美君跟许唯一去找他咯，然后我就走了。诶，我用你账号登陆，没关系吧？”
    “随便你。”王荷元关注点没在那儿，“你是说，她们俩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你给吓跑了？”
    进入游戏的音乐声响起，余念扭扭头，转了转手关节，一副高手准备应战的样子。
    “才不是呢，我是给顾蒋甩脸色，让他自己来哄我。”
    王荷愿无奈的摇摇头，“无药可救。”
    余念拿起手机，目光如炷盯着手机屏幕。“好了，我要开战了，不要跟我说话，影响我发挥。”
    半个小时后。
    “哎呀，我的妈，怎么回事？怎么又死了？怎么好像人物走不动的，荷元你这手机是不是烂了？”
    “怎么回事？这个技能……哎我去，怎么又死了。”
    王荷元被她吵得看不下书，最后只好拿出ipod来听歌，挡住她炸在耳边的噪音。
    余念忙得午饭就匆匆吃了几口就又继续奋战游戏。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余念盯着手机上的小人，只觉得眼都要瞎了。小人周边蒙了模糊的光圈，余念好几次打不准，死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最后一局落下，只见游戏画面里，有人打了一堆字骂她。
    小屁股敦敦儿：卧槽，吃鸡蛋的番茄，你到底是干啥的？手短？今晚吃几块猪蹄补补行不？
    余念哎一声，正要打字骂人，手机一黑，关机了。
    余念又摁了摁手机，没反应。“荷元，你手机被人骂得死机了！”
    王荷元白她一眼，目光指了指桌上的充电宝：“被你吸光了，大姐。”
    余念庆幸：“那还好，不然我良心难安。”
    她闭着眼揉了揉眼睛，只觉得世界里一片模糊昏暗。
    “现在几点了啊？”
    “八点半。”
    “那我该去实验室了。”余念起身往寝室门口走。
    “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不用，就一段旅程。”
    顾蒋提着余念的书包往实验室楼下走，刚出一楼就看到余念揉着眼，迷迷糊糊摇摇晃晃的朝他走来。
    在她经过他身边时，顾蒋将包往她怀里一塞，余念霎时清醒。她又揉了揉眼睛，眯着眼才看清前面的人是顾蒋。
    看到她两只眼眯得都睁不开的样子，顾蒋说：“赶紧回去睡觉吧，机子明天再修。”
    余念把书包背起，嗯了一声后又摇摇晃晃往回宿舍方向走。顾蒋走了几步又转头看她，直到亲眼看到她进了女生宿舍大门才走。
    夜里，沈符打完一局游戏下床上厕所，来到书桌前，看到顾蒋还在看书。
    “怎么还不睡？”
    顾蒋没回头，说：“图纸的数据有几处好像有错误。”
    “模型要开始制作了吗？”
    “还没。”
    沈符神了伸懒腰，困得不行：“那不急，明天再找。而且我们没做过这种系统，要真不行，拿去你舅舅或者余叔叔帮忙看看。你老是这么自己一个人钻研，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浪费时间不说，还影响心情。”
    “嗯。”
    沈符从厕所出来，见他依然在看书，又叮嘱：“别熬夜了，早点睡。”
    “嗯。”
    一会儿，躺下去的沈符突然哎哟了一声。
    顾蒋回头，“尿裤子上了？”
    这时候宿舍里的舍友也还没睡，打游戏的打游戏，聊天的聊天，各玩各的，夜生活丰富的很。
    “阿蒋你快来看看，我的天。”沈符在床上蹦来蹦去的跳，跟离了水的鱼似的，扑腾扑腾。
    “干嘛？”顾蒋过去，沈符把手机伸到他面前，点开一个视频录像。
    “你看看，念老大今天都干了啥。”
    视频录像一点开，画面上顿时悦动起小人儿挥着武器在地图上小跑的身影。小人儿有点蠢，跑进了敌人的炮塔里面一个劲儿的挥武器，杀怪的速度远远不及她死亡的速度。一整个视频下来，打斗场面不怎么出彩，倒是她死亡的频率微妙得让人惊奇。
    “她怎么突然间玩游戏了。”沈符笑。
    顾蒋这才明白她今晚如此迷迷糊糊几乎睁不开眼的原因。
    “她还在线，我去观战看看。”
    顾蒋没兴趣看，正要走，手机里突然传来一道叫醒灵魂的骂声：“小子叫我爸爸，你丫的怎么又跟来了？”
    小子叫我爸爸：谁让你骂我，我非要打赢你不可。
    “老子是你队友！！”
    小子叫我爸爸：那我坑死你。
    几个舍友围过来，问：“这谁啊？”
    沈符笑：“一个朋友。”
    小子叫我爸爸果然将坑人的本事发挥到极致，气得那人开着语音呱呱呱的鬼叫。
    “还没见过这么菜的男生。”一舍友笑。
    沈符看他，“女的。”
    “那好可爱。”
    沈符抬头，看了顾蒋一眼，见他又安安静静看书，饱含意味道：“可有人不觉得可爱。”
    第二天，余念是被王荷元摇醒的。她像做白日梦一样，洗漱换衣，然后在王荷花元的牵领下往教室走。
    课堂上，她破天荒的趴桌睡觉，顾蒋跟沈符聊天时无意回头，看到余念趴在桌上，眼底的青黑刮下来能画几个月的眼影。
    一下课，沈符就往后转。
    “哎，我说念老大。”他在余念耳边喊，余念没应，他又排他肩膀。
    “嗯？”余念模模糊糊回应。
    “你昨晚几点睡的？”
    余念没出声，一旁的王荷元解释：“原本是两点睡的，可她气不过始终睡不着，又起来玩游戏到了早上五点。”
    沈符说了声傻孩子，又转过身去继续和顾蒋说话。
    第二节课时，余念醒了，一醒来就去看手机。王荷元以为她在等快递，问：“买的无人机零件到了？”
    余念轻轻捶了下脖颈，说：“还没买呢，我约好了要跟昨晚那小子决斗。”
    待脖子舒服些后，她拍拍顾蒋的凳子，“顾蒋，你帮我玩几局吧？”
    “不玩，你让沈符玩。”顾蒋冷冷拒绝。
    “就玩一局。”
    讲台上，老师布置完作业后，宣布下课。顾蒋收拾书本往外走，余念也赶紧跟上，还没跟上他就被身后的沈符叫住。
    “干嘛呢？”余念不爽他的阻挠。
    “阿蒋昨晚也很晚才睡，你还是别去打扰他，省得待会儿对你发脾气。”
    余念这才顺下气：“他怎么了啊？”
    “他最近弄了个系统，图纸好像有点问题。”沈符也不知道顾蒋想不想让余念知道，模棱两可说道。
    “反无人机系统？”
    沈符看她，颇有意外：“你知道？”
    余念点头：“对啊，前几天看到图纸了。”说着，她阴阴一笑，“你还真会挑队友呢，几天见你在上面留了几个大字，活也没干。”
    “谁说的！我们俩这是分工协作，他做图纸，我主攻软件设计的。”沈符不服气道。
    余念不屑：“就你那水平，还软件设计。诶，就有你们两个人呢？”
    “目前是这样，阿蒋说暂时还没找到靠谱的队友。”
    余念自告奋勇：“我呀！我可以啊！”
    沈符切一声，懒洋洋道：“你啊，就算了吧，不靠谱。”说完径自快步往实验室走。
    余念靠在一旁的王荷元肩膀上，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王荷元侧脸贴在她脸颊上，幽幽道：“后悔了吧？”
    “眼睛疼死了。”余念边揉眼睛边咕哝着。
    “长时间盯着手机，眼睛疼算好了，还没瞎呢。”
    “哎哟，我这美丽有神的大眼睛。”
    王荷元切一声，笑：“嗯，金光闪闪的大脸。”
    几个人一直在实验室里待到下午放周末，顾蒋家里提前说了让他早点回去，他定了闹钟，一到时间就收拾东西。
    看到余念趴在实验桌上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他走过去，敲敲试验台桌面。余念吓得啊一声，貂蝉往后退的速度迟疑了那么一丁点，当场就阵亡了。
    余念深呼口气，忍下要爆粗口的冲动。幸好他是顾蒋，要是沈符，非得让他尝尝厉害不可。
    余念把手机收好，快乐起身：“顾蒋，要回去了吗？”
    顾蒋瞥她一眼因为长期面对手机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再看她眼底下的“人工眼影”，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你做的报告写得怎么样了？”
    余念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我晚上补给你。”
    顾蒋淡淡看她一眼，单手将书包往肩上挂，转身往实验室门口走。
    “不用了，你自己爱写不写，不关我事。”
    沈符跟在后面，一脸你完蛋了，你惹他生气了的表情。
    余念以为他不会等自己，收拾好东西下楼时，看到他车停在实验楼底下，看她下楼，他摇下车窗，面无表情。余念不等他开口，自己就蹦开了跑过去。
    上车前，跟王荷元挥手：“荷元，周日晚上见。”
    目送顾蒋跟沈符的车依次走开后，王荷元叹了一口气，感慨有些人一出生就在山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漓漓的营养液～
    抱歉，家里有点事，更新有点晚了……
    第十章
    回家的路上余念累得不行，也顾不上跟顾蒋说话，靠在后座就沉沉睡了起来。直到车子停在她家门口，顾蒋捏了颗糖往睡得七仰八叉的余念脸上扔。
    余念睡得正沉，徒然间脸上一个东西砸过来，一个机灵就醒了。
    “什么东西？！”
    “到家了，下车。”
    余念脑子过了几秒才往车窗外看，果然看到了她家门口的小花园，“哦，这么快啊。”
    “顾蒋，我晚上吃完饭再去找你。”余念笑嘻嘻跑下车。顾蒋没理她，车子一拐就往自家车库开。
    “爸，妈。”余念一进门就喊人，转了一圈没见她爸妈人影。
    她上楼放了书包又去敲房间，可里面也没人。
    “奇怪，去哪儿了？”
    顾蒋停好车，一上楼就看到坐满客厅的人。其中有余念爸妈，有杨炎夫妇跟一双儿女。
    众人见他从电梯出来，纷纷停下聊□□他看去。杨姨率先开口：“念念呢？”
    顾蒋从她眼神里读出了一丝警告，他要敢说她没回来，绝对少不了一顿念。
    顾蒋：“回家了。”
    杨姨喜逐颜开：“今晚余叔叔跟舅舅一家在我们这儿吃饭，你去把念念叫过来，省得待会儿她找不着人了着急。”
    “我先上去放东西。”顾蒋说。
    顾蒋一转身，杨天真跟杨恩宇从爸妈怀里出来，吧哒吧哒的跟着顾蒋上楼。
    顾蒋一回头，两个小萝卜头仰着头看他。
    “我要去哥哥房间玩。”杨天真说。
    杨天真是舅舅的大女儿，今年九岁，杨恩宇是弟弟，六岁半。两个小孩很会闹腾，战斗力加起来是余念的两倍。两个萝卜头再加上一个大萝卜头，顾蒋想，今晚他房里有的闹了。
    两个小孩哪儿用他开口，直接往他身旁一钻，嘻嘻闹闹的跑上楼了。
    顾蒋回到房间放下包包又换了件衣服才给余念打电话。电话接通时听到外面两个小孩在打架，顾蒋顺着声音往外走，看到两人躺在地上，扭成一团的抢夺他的游戏操作柄。
    那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见顾蒋冷着脸出房门，两个小猴孩赶紧分开，同时将游戏手柄往身后藏。顾蒋走过去，伸手：“拿来。”
    杨天真看了看弟弟，说：“给哥哥。”
    杨恩宇为难的看了看姐姐，小手摸进口袋，掏出一把红瓜子，捏得烫滚滚的一粒粒放在顾蒋手里。而此时，余念接电话了。
    顾蒋才一晃神，杨天真跪地起身，拿着游戏手柄就往顾蒋房里冲。顾蒋长脚迈开，抓住她细小胳膊往后拽，他手里的红瓜子撒了一地，“玩多久？”
    杨恩宇趁着这机会跑了过来，眨巴着眼看顾蒋又看杨天真。
    “我还不知道呢。”杨天真疼得龇牙咧嘴。
    这小妮子一旦游戏玩上瘾，怎么骂她都不肯停下，简直是余念的加强版，得事先跟她说好规则她才乖乖遵守。
    顾蒋把手柄抢过来，说：“那等你想好了再玩。”
    说完，直接对号电话里的余念说一句：“你爸妈在我家。”就挂电话了。
    杨天真睁着大眼鼓着嘴看顾蒋，无声以示反抗。顾蒋转头看杨恩宇：“弟弟想玩多久？”
    杨恩宇乖乖伸出一个手指头，顾蒋看手表：“现在是四点二十分，五点二十分的时候要把手柄还给哥哥，记住了吗？”
    杨恩宇咧着嘴点点头。
    杨天真不甘心的看着杨恩宇迈着小短腿跑进顾蒋房间，又看顾蒋：“哥哥我也要玩。”
    “多久？”
    杨天真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后面又变成三根。
    “也是一个小时，多的没有。”顾蒋一杆子把她得期待打破。
    余念进顾蒋家门时，几个大人正在大厅里谈笑聊天，她一进去，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她身上。
    杨姨跟顾叔让保姆给她从冰箱里拿出新的榴莲跟牛奶，杨炎跟余爸爸则是再次对之前那起“撞机”事件再次做深刻的批评。
    余念吃了几口榴莲，在楼下待几分钟就上楼了。
    迈上台阶前，她小声问杨姨：“杨姨，妮妮在楼上吗？”
    “在，不过睡着了。”她说。
    余念放慢脚步：“那我得小声点。”
    她的身影没入楼梯口的二楼后，杨炎笑：“妮妮那小东西还在针对余念呢？”
    杨姨满脸的笑意：“那可不是，从小时候到现在了，也不知道怎么养的这性格。”
    余爸爸也笑：“两个都是小孩。”
    余念上了楼，听到顾蒋房里传来小孩的争吵，便知杨天真跟杨恩宇姐弟俩在顾蒋房里玩游戏。往里走，顾蒋人不知所踪。
    她走进房间，看两个安静轮流排队玩游戏的姐弟：“顾蒋呢？”
    杨天真没时间空出眼神看她，利落道：“在外面。”
    余念才转身，忽然想到游戏的事儿，她重新走进顾蒋房里，坐在姐弟俩身旁。
    板起长辈的姿态，“给姐姐玩一局。”
    杨天真直接拒绝：“不行，这是我们跟哥哥争取来的一个小时，不能浪费给你玩。”
    “姐姐玩的时间不记在你们的时间里面就好啦。”余念又半带威胁，“不让我就去告诉你们爸爸，说你们在楼上打架。”
    杨天真瞪着大眼睛看她，一脸的震惊：“我们没打。”
    这姐弟俩抢游戏的戏码余念不知道都看了多少回，用膝盖想想都知道游戏开始前必定是有一番争夺。
    “那好啊，我现在就下楼。”
    游戏还没玩完，杨天真直接把游戏手柄塞进她手里。
    “喏，给你了。”
    余念摸摸她的头，一个旋身往旁边坐，退出游戏后开始联网找神兵神将。顾蒋平时也会玩，所以软件已经下好了。一登陆就是顾蒋的号，余念想了会儿，也没换号，直接用他的号找人匹配开打。
    她赶紧找那人约架，建好房间，那人一进来，看到顾蒋排位就酸：哎哟，段位挺好高的嘛。找男朋友来报仇了呢。
    随便起的名字：开虐你。
    我全宇宙最帅：好啊，坐等打脸。
    两人选择了单打，一进游戏余念就赶紧从下方通道往敌方阵地跑，我全宇宙最帅堵了上来。
    我全宇宙最帅贱道：来啊，决斗啊。Come on！
    余念操作小人往后退，躲开他的攻击试图往侧面走。我全宇宙最帅一个冷冻技能打过来，余念的小人行动瞬间迟缓了。
    “我艹，这贱人。”余念破口大骂。
    余念逃不及，缓缓后退时被追上来的我全宇宙最帅一个杀招给打挂了。
    我全宇宙最帅：KO，一个挑衅的微笑。
    余念气得往沙发上重重一坐，点开顾蒋的背包，将所有武器装备全都带上。快速点了进入游戏，我全宇宙最帅：哟嚯，还挺倔。老子今天让你尝尝极致的阵亡是啥滋味。
    余念玩了几局，身上的武器装备差不多用完了。顾蒋去厕所，经过房间时看到余念坐在他沙发上，凶狠的操作着手柄，目露凶光。
    再往大屏幕上看，那不是他的游戏账号是什么。
    “你用你自己号玩儿。”顾蒋抢过她手里的手柄，快速点开背包，见里面的东西全光了后盯了她几秒。
    “谁让你用里面的东西的？”
    余念挠了挠脖子，很无辜道：“我随便带的，都不知道用处，玩着玩着就没有了。”
    假话一堆。
    顾蒋快速退出自己的账号，我全宇宙最帅快速发来信息：哈哈，吓跑了？小样，跟我玩的是你男朋友吧？哈哈！这么菜，这等级是找人刷的吗？
    余念怒目圆睁，指着屏幕上方的一闪而过的游戏登陆界面：“他羞辱你。”
    “没点自知之明？”顾蒋把手柄往她怀里丢，余念赶紧起身追上去。
    杨天真跟杨恩宇在一旁等老久了，早就不耐烦了，见余念追着顾蒋出去，两人赶紧跑上去把游戏手柄抢走。
    “顾蒋你帮我打赢他吧，他好嚣张，取笑我就算了，还敢嘲讽你。”
    “又不是我在打。”
    余念跟着他进了书房，一到门口，看到妮妮躺在它专属的小别墅里面呼呼大睡。
    余念放轻脚步，跟在顾蒋身后，只见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你干嘛？”
    余念用口型说：“帮你查资料。”
    “不用。”顾蒋毫不客气的拒绝，可余念她是什么人，别人的拒绝对她有用吗？没用！所以她还是蹑手蹑脚的跟了进去。
    顾蒋果然还在研究他的反无人机系统图纸。桌面上有好几份复印件，每份复印图纸上都有密密麻麻的设计方案还有算法分析，只不过每张分析的内容都不同。余念猜，他应该是将图纸分解出很多部分进行分析的。
    余念拿起其中的一张图纸，看到上面列举出来的几个干扰方案，余念问：“如果用干扰对方无人机的方式阻止黑飞，那么一旦对方无人机的控制器无法控制无人机，会不会造成无人机的系统出现故障，出现坠机事故？”
    顾蒋意外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目前的打算是无人机飞行队负责清扫。”
    “听着好厉害，”余念说，“那你更要参加编队飞行的比赛了。顾蒋，我也想做这个系统，让我参加吧。”
    顾蒋看她两秒，毫不留情的拒绝。
    “不行。”
    “为什么啊？”余念稍稍抬高音量。
    “你太马虎，容易出事。”顾蒋顿了一下，又说：“而且——”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顾蒋就听到身后传来打哈欠的声音。余念汗毛一竖起，往他身后看去，只见妮妮撅着嘴一小步一小步的走了过来。
    余念左藏右躲，总觉得哪里都不安全，最后看了看顾蒋，直接往他怀里躲。
    妮妮见此高傲的小头颅微微一歪，小蹄子踏了踏，提高脚步小跑过来。余念抓紧顾蒋的腰将他往妮妮跑来的方向一拦。
    “妮妮，顾蒋也在哦，你可不要吐他身上了。”
    妮妮果然停下的脚步，从身后蹭了蹭顾蒋的后腰跟脊背。
    顾蒋吃力的将余念扒开，两人才拉出一丝缝隙，她又紧紧的往他怀里钻，恨不得将他变成一张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顾蒋彻底败给她，回头看妮妮，“妮妮，不能吐口水知道吗？不然哥哥不喜欢你了。”
    妮妮撅撅嘴，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真的，你再吐口水，哥哥去买另一只跟妮妮一样的回来，不要你了。”
    妮妮眨了眨眼，眼里开始有泪光。
    顾蒋摸了摸它脑袋，然后让余念出来。
    “你要再抱着我，我把你丢下去。”
    他抓着她的手开始用力，余念丝毫不怀疑他的这个说法，只好硬着头皮松手。
    妮妮从顾蒋身后探出脑袋，盯了余念一眼，那表情别提有多欠揍。
    余念幽幽的看它一眼，小心往顾蒋身边移动一小步，妮妮果然跟了过来，冲她噗噗噗喷了好几嘴。
    幸好余念反应快，在它靠近时，眼疾手快的抓起桌上的图纸挡住脸，这才没被它的口水雨侵蚀。
    可顾蒋就不高兴了，他一把将图纸拿回，折好放在桌上，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余念一眼，随后牵着妮妮走了出去。
    余念跟在几步之后下楼。
    大厅里的人又静静看着两人。
    “妮妮没调皮吧？”杨姨问。
    妮妮老爱朝余念吐口水是他们这帮人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见余念小心翼翼的远远跟着，她也不免担心。
    “没吐。”顾蒋说，“我带出去遛几圈。”
    “等会儿，”杨姨起身往里走，一会儿拿了个嘴罩出来了。
    “给它戴上吧，别一会儿冲人吐口水了。”
    妮妮睨了一眼那嘴罩，生气的掀了下嘴皮。杨姨没好气的拍了拍它小脑袋。
    余念跟着顾蒋将小区里走了一圈，顾蒋接了沈符的电话后就要回去，可妮妮死活不肯，后来余念自告奋勇地说她陪妮妮。虽然顾蒋很怀疑她能否胜任，可如今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叮嘱她几句后，顾蒋就回去了。不知怎么的，余念总觉得顾蒋转身的瞬间，妮妮对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余念也没多在意，只当它表情丰富。可走了一会儿后，余念终于明白它要干啥了。
    报复啊！□□裸的报复！
    余年刚带它往一户人家的花园旁边走，它突然冲过去，小蹄子往地上浇水的水龙头踢。水一下子就往天上冲，余念来不及说它，它突然将头往水龙头上凑。
    “妮妮，会着凉的。”余念将牵引绳往后一拉，妮妮却突然往地上一躺，四肢朝天蹬了蹬，杏白色的毛发瞬间染了黄。
    余念顿时警铃大作。刚拉起牵引绳，妮妮突然往前一跑，余念身子前倾往水柱上一扑，直接滚进了花园里。
    几分钟后，顾蒋拿着新的水龙头跟工具过来，看着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的余念，原本一直强忍的怒气顿时就变成了无奈跟好笑。
    水龙头修好后，顾蒋牵着妮妮往回走，余念低着头跟在一旁，见她久久没出声，顾蒋侧头看她。
    淡蓝色的衬衣跟裤子上上全是泥土，原本就黑灰的小白鞋如今更是惨不忍睹……
    “怎么弄的？”
    余年抬头，两只眼睛泪汪汪的。“妮妮它故意的。”
    顾蒋挑眉：“所以它智商还比你高，是吗？”
    余年沉默几秒，轻声：“我怀疑是这样。”
    顾蒋好笑的看她一眼，又回头看前方趾高气昂的妮妮。
    怎么觉得那么想笑呢。
    晚上，吃完饭，顾蒋踢了下余念的鞋，“手机呢？”
    余年懵懵把手机给他。
    “让那个人上线。”
    “哦。”余念登陆游戏，发现那人还在。“要干嘛？”
    顾蒋没回答她，看她登陆游戏后又说：“帮你打赢一场。”
    余念顿时笑开花，她点开我全宇宙最帅的游戏界面，快速打字：今天有你好受的。
    我全宇宙最帅：？？？？？？
    小子叫我爸爸：快进游戏！
    余念把手机给顾蒋，挪了挪屁股往他身边靠近，顾蒋点开装备背包，斜眼看她。余念收到信号，往旁边移了一丁点位置。顾蒋起身直接坐上对面的单人沙发。
    余念盯着他看几秒，在进入游戏时又闪过去，趴在他身后的沙发背上偷瞄。
    顾蒋忍着后颈上的温热呼吸，微微低头，开始操作游戏。
    我全宇宙最帅：正好哥今天心情不好，拿你出出气。
    余年指着手机说：“赶紧怼他，嘴贱。”
    “都没赢，怼什么。”
    顾蒋游戏玩得很溜，余念的人物亏在了等级低上，各种技能都不是很厉害，为了能快速升技能，顾蒋一边躲避我全宇宙最帅的追击，一边杀怪拿积分。
    我全宇宙最帅：今儿变聪明，知道先去升技能了。是哥把你脑子打醒了吧！
    顾蒋一边拉怪一边升级技能，在某一刻时，突然一个旋身，朝身后不紧不慢追来的我全宇宙最帅来了一击。
    我全宇宙最帅霎时就掉了三分之一的血，他气得跳毛：你卑鄙！偷袭！
    小子叫我爸爸：兵不厌诈。
    我全宇宙最帅：哟嚯，还会用文绉绉的成语呢，看我如何——
    系统上我全宇宙最帅的人头突然一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了。余念还没看懂顾蒋的路数，一局就这么结束了。
    我全宇宙最帅：卧槽，你居然玩阴的！老子现在更愤怒了，一会儿打得你求饶不可！
    顾蒋面无表情，下一秒，我全宇宙最帅的信息又跳出来了：你现在喊我一声爷爷还来得及，不然我非让你以后看到这游戏就哭唧唧！
    小子叫我爸爸：看我名字。
    这可把我全宇宙最帅气到了，他发了一个恼怒的图片后，下一局又要开场。
    见余念的脑袋都要凑到手机上，顾蒋坐直身子看她：“你玩？”
    余念赶紧摇头。
    接下来的每一场均以我全宇宙最帅输结尾，他终于认输了。
    我全宇宙最帅：我靠，你这丫头开挂了吧？
    顾蒋把手机还给余念，余念喜滋滋打字：男朋友帮打的。
    我全宇宙最帅：我去！你这么手残，铁定是丑八怪！还男朋友，万年女光棍差不多！
    余念：想恰恰相反，我美如天仙～
    我全宇宙最帅：呕～～
    余念把手机收好，问顾蒋：“顾蒋你以后教我玩游戏好吗？”
    顾蒋从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回头看她：“为什么？”
    “因为你玩得好啊。”
    顾蒋转身继续喝水。
    余念心想他不吃这套，又相想出交换条件方案。他不是不喜欢带妮妮出去溜达嘛……她可以啊……虽然，很可能都会发生类似今天的事情，可说不准以后久了会变好呢……
    “你要是教我，我帮你带妮妮出去溜达。”
    想起今天那一幕，他低沉一笑：“然后再发生今天的事？”
    余念慌忙解释：“那只是意外。”
    顾蒋味挑眉：“在我看来不是这样。”
    “那是哪样？”
    “你跟妮妮不合，我应该少让你们一起待着比较好。”顾蒋边回房边慢悠悠说，“再说智商会传染，我怕哪天妮妮被你传染了。”
    余念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第十一章
    顾蒋刚从外面跑步回来，就碰上了从余念家里出来的舅舅。
    此时晨曦微露，东边的日出还没出来，天还是一片青白。杨炎一身白衬衣跟黑西裤，看着精神抖擞。
    顾蒋特意在小花园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杨炎走下台阶，他才过去。
    “舅舅。”
    杨炎往车旁边走，听到声音车门把手上的手拿开：“起这么早，念念那小丫头还在睡梦里呢。”
    顾蒋擦擦汗：“早上不出点汗不舒服。”
    杨炎赞赏的拍拍他肩膀：“这是个好习惯。”
    “您怎么来这么早？”
    “公司的事。”
    “严重到必须一大早就来找余叔？”
    杨炎笑：“也不是很严重，昨晚你余叔弄了个新的编程，高兴了一个晚上睡不着，非要我早点过来看，这不我一醒，就过来了。”
    顾蒋点点头。
    “我听说你不愿意参加我们的编队大赛，怎么？看不起我们这场比赛啊？”杨炎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不是，就是最近忙着弄反无人机系统，图纸做出来了可一堆错误，我也没心情去参加别的比赛。”
    杨炎意外挑眉：“你要反无人机系统比赛？”
    顾蒋看他：“是有这个意向。”
    “什么时候开始设计的？”
    “高中的时候。”
    现在都大一，筹备几年了。
    “不错，现在的反无人机系统市场很火热，好好研究，有希望。”杨炎说，“你的队友呢？”
    “目前就我跟沈符。”
    “两个人？什么时候比赛？”
    “明年。”
    “不远了。多找几个靠谱的队友吧，我看念念就不错。”
    顾蒋毫不留情说：“我有阴影。”
    杨炎笑：“臭小子，能有什么阴影。念念那丫头就是被宠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她听你话啊。再说她也不是刁蛮任性，除了调皮胆大点外倒是没什么大缺点，大大咧咧的人都有点小马虎。你让她进去，就算不参与设计，也可以干干点卫生，擦擦桌，倒倒茶，是吧？再说，她是你余叔教出来的，就算某些知识现在还没了解通透，可一旦开始应用实战，她的知识储备就会源源不断的激发出来的。”
    “这个稍后再说吧。”顾蒋挠了挠后脑勺，一副没得谈的样子。
    “总之，编队比赛的事，你还是得参加。反无人机系统，你们的无人机要去捕捉操作者的无人机吧？反无人机系统的无人机比其他用处的无人机灵敏度跟可靠度要求还要高，与编队飞行的要求不相上下，如果你想赢得这场比赛，不如就拿这次的编队比赛当作练手，你余叔跟我都可以给你一点浅薄的指导。”
    杨炎又说：“大的方面来说，这回比赛，国外也会有几支队伍过来，我不想在咱们的东道场上让外国人长脸。咱们在咱们的地盘，要赢得漂亮，才不失我大国风范。”
    顾蒋想了下，说：“那行吧。”
    杨炎欣慰一笑，又拍拍他手臂：“你爸妈虽然不怎么靠谱，可我对你事非常满意的。顾蒋，年轻人就应该去闯，去拼。不要坐享家里人给你带来的一切，你要实现自我，而不是自我沉迷。加油，舅舅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顾蒋笑：“您能别老给我灌心灵鸡汤吗？这一大早的，早餐都没吃呢就腻了。”
    “虽然有点腻，可偶尔还是得来一回。我先走了，你找个时间去报名处那里报个名。”
    “嗯。”
    杨炎也没进他们家，直接上车走了。
    这个时候，余念还在睡大觉。
    梦里好像又回到了无人机总决赛那天，明明前一秒还在眼前的人忽然就到了沈符的骚红跑车上，然后无视她的呼唤，扬长而去。关键是一向都站在她这边的沈符居然给了她一个倨傲嫌弃的眼神，然后带着顾蒋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念还没来得及心痛，就被闹铃给吓醒了。
    此时，余妈妈在二楼的大厅搞卫生，余爸爸在客厅里看报纸，余妈妈的念叨一句也没停过。
    “余情还没生吗？妈不是说预产期就这几天？”
    “没听到生了的消息。”
    余妈妈叹气：“这回要个小子就好了。”
    余爸爸将脸从报纸里抬起，看了妻子一眼。当年生余念时，可几乎要了她这条命，医生拼死拼活的才把一脚踏进了极乐世界的她给拉回来。那时他就打算不再要二胎了，可她身体还没恢复完全，就思忖着儿子的事了。
    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二胎要慎之又慎，差点失去妻子的场面余爸爸至今历历在目，可妻子总觉得没给余家生个儿子有遗憾，天天想着要儿子。
    “我看女儿也挺好的，看咱们念念，多强壮啊。”余爸爸抖了抖报纸说道。
    余妈妈拿着抹布去洗手池洗，说：“你不知道我们女人的想法，这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再者“好”字怎么写的？女子女子，一儿一女，那才叫好。”
    “念念很孝顺很好了，这话你当着我面念叨可以，可别在孩子跟前说。咱俩都多大了，还想着二胎的事儿。”余爸爸把报纸放桌上放，喝了口茶，抬头看妻子，声音压低道：“再生个儿子，哼，我估计别人都以为我是爷爷了。”
    余妈妈笑了：“现在二胎开放，谁家小孩不是这样的。再说，真要有个儿子，哪里指得到你来带。美国待着那两老，肯定急得要搭火箭回来。”
    “余情两小孩还不够他们操心呢。”余爸爸起身，做了下伸展运动。
    “余情真要生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到时候再说吧，我回书房了。”
    余妈妈冲他远去的身影道：“你别看一整天窝在你那破电脑面前，等哪天熬出个癌症来你自己受苦。”
    “你以为癌症这么容易来的。”书房还没关门时，余爸爸的声音缓缓从远处飘来。余妈妈无奈的摇了摇头。
    余念打了个哈欠出房门，“大清早的你们从二胎谈到癌症，话题跨越可真快。”
    “知道你自己有多懒了吧？赖了多久的床。”余妈妈回头看她一眼。
    余念伸伸懒腰，边打哈欠往洗漱池边走。“起那么早也没事做。”
    “人家顾蒋都晨跑回来了。”
    余念一下就醒了，拉开窗帘往他家门口瞧，没见人影又问她妈：“回来了？怎么没见人。”
    “早回家了。”
    “哦，好吧。”余念放下窗帘，挠了挠腰部。余爸爸从书房喊她。
    “念念，你进来。”
    “我还没刷牙呢。”余念说。
    “快点，爸爸有好东西给你看。”
    “什么好东西啊？”余念好奇心又犯了，正要往书房走，余妈妈往她脸上甩了几滴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干完一件事再去做另一件事，三心两意的。”
    “好吧。”余念鼓鼓嘴，拽下了睡衣，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书房不放。
    梳洗完毕又换了身衣服后，余念拿着果盆跟牛奶一步一步往书房里走。
    一进门，余爸爸就朝她招手：“过来。”
    “什么东西啊？”
    余念凑上去，看到电脑里播放的无人机编队飞行模拟视频，顿时就惊叹了。
    这次的无人机比以前做的更多了，余念目测有三四千个。
    “爸爸，这是你做的吗？”
    “当然。”余爸爸自豪道。
    “什么队形都可以做吗？”
    “只要设定好了，没什么不能做的。”
    屏幕里正在做的队形变化是“喜迎2018”的队形，小小的无人机在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像一群会移动的芝麻点。
    “爸爸，能变换其他的队形吗？”
    “你想看什么队形？”余爸爸问。
    余念眼珠子一转，余爸爸就知道她要干嘛了，听也没听就拒绝：“不行。”
    “我还没说呢，你什么知道我要看什么队形。”
    “你是我生的，你想什么我不懂？”余爸爸说。
    “就让我就看一眼。”余念手刚碰电脑就被余爸爸拍开。
    余爸爸把模拟视频关掉，瞅她一眼：“没出息。”
    “你当初追妈妈的时候不也是没出息。”余念小声反驳。
    “那能一样吗？你俩要是反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可关键是......”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现在是新社会时代了，谁还管这些。”余念依旧不服气。
    余爸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指着她的脸你了一声，又放下手摇头，“早晚要哭死你。”
    余念正要绕到电脑点再看一眼视频，被余爸爸推出书房。
    “哎，我再看一眼。”
    “看什么看，出去。”
    余念抓着门板看他：“爸，我看您最近对我意见挺大啊，大号玩腻了，准备要小号了啊？行，你跟妈妈生个弟弟来，我来替你们带。”
    “你还敢说，上回那比赛，你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谁见着我都问出了啥事，我脸都没地方放了。”
    “我说了那是意外。”
    余爸爸把她抓着门边的手指一只只掰开，面色是凝重认真的。
    “别人怎么没出那样的意外？”
    余爸爸往书房门外一站，随手带上门，余念两手贴在身侧，像个犯错被罚站的小学生往墙边一站。
    “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啊。”
    “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余爸爸往外走，余念追上去。
    “爸爸，你让我再看一眼，刚才不是你自己让我去看的吗。”
    “我反悔了不行？”
    余念小心看他一眼，“小气鬼。”
    这时，沈符那骚跑车的轰鸣声在顾蒋家的停车场停下。余念听到声音赶紧往窗口跑，冲下车的沈符喊：“要去哪儿啊你们？”
    沈符拿着车钥匙，指了指顾蒋家二楼，余念抓起桌上的火龙果，哒哒哒的就跑出去了。
    沈符一进门，就对上了妮妮傲娇的脸。他被吓得噢了一声往后退，一脚踩在刚上台阶的余念。
    “你干嘛呢？”余念快速缩回脚，嚷道。
    听到余念的声音，妮妮用头顶开沈符的身体，四处找余念的身影。沈符赶紧抱住妮妮的头，朝里喊：“阿蒋，赶紧的，你们家小宝贝来堵人了。”
    顾蒋慢悠悠的拿着水从厨房里出来，“它平时不是不针对你？”
    沈符朝后偏了下头，“念老大也在。”
    顾蒋走过去，轻拍了下妮妮脑袋：“上楼。”
    妮妮扁着嘴看他，顾蒋盯着它眼睛几秒说：“不然今天就饿着你。”
    妮妮生气的跺了下地板，哒哒的小跑上楼了。那肥屁股一扭一扭的，从后面看好玩极了。
    “出来吧。”沈符跟身后的余念说。
    余念咬了一口手里的红心火龙果，润得一张嘴都是红彤彤。
    顾蒋看她一眼，略带嫌弃的抽起桌上纸往她脸上盖。
    “阿蒋，已经确定要参加无人机编队大赛了吗？”沈符往里走问道。
    保姆从里面拿出了几个南瓜饼，沈符随手拿了一个，道了声谢谢后跟着顾蒋上楼。
    吃的东西余念自然是不会落下，空出的一只手足足抓满了才让保姆走。余念贪吃好玩的性格保姆也是知晓，也只是笑笑。
    “今天你们要干什么呢？”余念跟着两人上楼问道。
    一到顾蒋房门，余念还没来得及看他俩在干嘛，顾蒋突然拿起地上的纸袋子往她脑袋一放，余念视线一暗。
    她胡乱扯开纸袋。“干嘛呢你们。”
    “我们要参加编队比赛。”沈符说。
    余念把纸袋拿开，一脸欣喜：“好啊，我也参加。”
    沈符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这你可得问阿蒋。”
    余念把没吃完的南瓜饼往沈符手里一塞，推开他直接进顾蒋房门。
    顾蒋刚套上t恤，后背的衣服还没放下来，如此撩人又不做作的背影加上他侧头时略微惊讶的表情，诱惑至极。
    余念跑进去：“顾蒋，我也要参加。”
    顾蒋不看她，低头拿起沙发上换下的家居服：“做什么都行？”
    余念忙点头：“是的，做什么都行。给你垂肩捏背也行，给你端茶倒水也行，扫地洗厕所都没问题。”
    顾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别过她径自往外走。
    参赛的首要任务是召集队员，顾蒋找了班里学得不错道一个个男生，加上余念和她推荐的王荷元，一个临时的队伍就这样组成了。
    第十二章
    周日大伙儿在实验室集合，这时候许唯一一身走红毯似的装束，拖着满身的香水婀娜多姿走进来。
    那味大得连一直低头进行分组并分配任务的顾蒋都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余念觉得她庸俗至极，翻了个白眼，嘟囔：“她当这是走秀的呢，穿得跟明星似的。”
    王荷元安慰似的拍拍她肩膀。
    此次找的队员一共五个，除去顾蒋，沈符，余念还有王荷元四人，还有班里一个技术宅男，叫周寅。周寅在班里话很少，跟顾蒋和沈符不同宿舍，平时经常在寝室里看无人机的视频，对无人机的了解和也不浅，也是除顾蒋之外待在实验室最多的人。
    队伍人数太少，顾蒋只能按照大范围的分配进行分组，然后再从大范围里拆分出小任务逐一攻破。
    简单来说，总体就分为硬件跟软件两部分。
    总的来说硬件的东西难度不是很大，根据设计图纸做出相应的东西几天，由王荷元跟周寅负责。
    而余念在无人机领域虽然也不算十分精，但也算是个小百科，顾蒋让她负责难度较大的的零件以及无人机图纸的设计，比如传感器以及避障技术等。
    而软件方面涵盖的东西可就多了。一开始说要参赛的时候，沈符没想太细，如今将整个流程梳理一遍，发现何止是难啊，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难。
    要进行多个无人机进行协同编队，任务分配、航迹规划、编队控制、通信组网和感知、数据融合等技术都要解决。其中编队控制中的队形设计和动态调整技术、编队控制方法、编队重构和避碰、避障技术等难度系数最大。光是想想这样大的工程要五个人完成，沈符头就大。
    以后加班就是常态了。
    沈符像脱水的茄子，趴在实验桌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蒋：“怎么了？怂了？”
    沈符微抬脸看他：“是啊，怂了，我能不能退出。”
    顾蒋嘴角勾起，把昨晚弄好的计划给每个人都发了过去。“现在认怂没机会了。”
    “也带我一个吧。”许唯一小跑过来，两手撑在实验桌边，半俯着身，翘着屁股眨巴眨巴看顾蒋。
    许唯一身材不错，肉长得挺有眼色，加上她会穿搭，再化点妆，跟电视里的明星差不了多少。
    “哎，你干嘛呢？”余念以为她只是来玩呢，没想到居然抱着要加入的想法，正要过去将她拉到一边，顾蒋直接往旁边走，躲开许唯一的靠近。
    许唯一站直身，微嘟嘴，略带撒娇看着顾蒋，余念直接将她推到一边，只身挡在顾蒋面前。
    被余念那么一推，许唯一穿着高跟鞋差点就歪到一边，待扶好后，她盯着余念一阵大叫：“余念，你干嘛！”
    “我才要问你要干嘛，我们在开会，你凑什么热闹呢？”
    “我过来自然也是想要加入。”许唯一绕过余念来到顾蒋身边。
    这可把余念刺激到了。“你要加入？你会什么啊？整天就会化妆买衣服，你能做什么？”
    “你！”许唯一指着余念气得脸都红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一笑，“反正这里也不是你说了算，我问顾蒋。”
    说完，她跑到顾蒋身旁，问：“顾蒋，我能参加吗？虽然我会的不多，但是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到处出错，让无人机出事的。”
    她双手合十，俏脸可怜兮兮的哀求。
    余念站在一边，双手握拳，俨然已是怒火中烧。顾蒋已被逼至墙角，身后无路可退，他拿起桌上的笔轻轻推开许唯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行。”他淡淡说道。
    正要转身跟周寅说一些注意事项，许唯一突然从身后抓住他的手，顾蒋眉头一拧，回头时瞬间大力一甩。
    许唯一穿着高跟鞋踉跄几步身体直直往轻实验桌上倒，王荷元两手快速向前，抓住放在桌子边边的无人机零件盒往自己前面拉。
    许唯一撞在冰冷的实验桌角，疼得单手捂着肚子站不直身。
    顾蒋一脸烦躁，还没开口说什么，余念眼疾手快的跑过去，将疼得说不出话的她扶起往实验室门口带。
    “我说你逞什么能，穿着这一大花衣裳，你以为我们这里是在拍戏吗？”
    “我——”许唯一挣扎着不想被她带出去，哪知余念像头牛一样，她怎么使劲都撼动不了她分毫，每次一开口，就被余念故意嚷起的大嗓门盖住。
    “你什么啊，我们这儿是女汉子待的地方，你这种小公主，回你的城堡跟王子玩吧。”
    没一会儿功夫，许唯一就被余念推出了实验室，期间一句话都没能说完。王荷元跟周寅愣愣看着她锁上门，然后一脸轻松的拍拍手。
    “真是的，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大富豪呢。”
    沈符笑：“阿蒋不就是。”
    顾蒋瞥他一眼，分发给他的资料直接甩他脸上。沈符笑的一脸灿烂，一转脸就被他丢来的纸糊了一嘴。
    “我靠，这儿还有美女呢，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顾蒋扫视一圈，在余念脸上停了几秒，余光中看到王荷元坐在周寅旁边，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
    余念听懂他俩话中之意，随手抄起桌上的笔记本往他脸上砸。
    “我不是美女吗？”
    沈符哎哟一声接住笔记本，“美女多庸俗啊，男人都喜欢才女。”
    沈符话一说完，瞬间发觉自己说错话了。才女跟卓美君可是余念心里的刺。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她会如此在意卓美君的存在，可他知道，余念铁定会很不爽。沈符看顾蒋一眼，后者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果然下一秒余念就不顾形象的扑了上来。
    沈符被余念追得满实验室跑，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他躲在顾蒋身后气喘吁吁的寻求庇护，余念果然停下了。
    沈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跟烧了把火似的。
    “哎.......我真没别的意思啊。”
    余念也是跑得满脸通红，她把纸张卷起，虽是直指沈符的脸，可目光却是看向顾蒋。
    沈符见此赶紧推脱责任：“你问阿蒋，我说的不算啊，我随便说的。”
    余念没等到顾蒋开口，门外有人敲门了。下一秒，玻璃窗上闪现出班主任那张略微青涩但却因胡渣而显得沧桑的脸。
    实验室里唯独余念跟顾蒋没朝窗外看。周寅是个十足的木讷宅男，对这些言情剧般的生活琐碎没什么兴趣，抬头看了眼后又继续低头写无人机编队飞行的设计设想。王荷元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余念对顾蒋的着迷像被下了蛊似的。
    余念盯着顾蒋不为所动，沈符食指轻轻挑开横在眼前卷起的纸张，轻声说：“我去开门。”
    “不准！”余念的这声大喝彻底让沈符抬不动脚了。
    就他所认识的余念，唯一一次发脾气那是在小的时候，班里有个转学来的男生戳破了顾蒋的自行车轮胎。余念知道后气呼呼的跑去找那男生理论，可那男生嘴硬，死活不肯承认，更不要说去道歉。这可着实激怒了余念，她在众目睽睽中，将他拉去了运动场边的跳远沙坑里，将他死死摁在了里面。那男生吃了一嘴的沙，哭天喊地引来了老师跟无数同学，可任凭老师如何劝阻，也没能让余念松手。后来还是顾蒋去拉她，她才红着眼松开那男生的衣领。
    时隔多年再次想到那一刻，沈符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口无遮拦。余念如今的状态就是一颗心扑在顾蒋身上，仿佛看不到了自我。又怕顾蒋说伤她的话，回头与顾蒋对视一眼。
    顾蒋把她手中的纸张抽走，语气平淡道：“赛也不比了是吗？”
    余念瞪着他不吭声。
    顾蒋冲沈符说：“去开门。”
    余念话刚到嘴边，还没开口，顾蒋又说：“急什么，我有说让她来了吗？一身的香水味，当这里是酒吧呢。”
    余念窃喜，可又觉得不对劲，刚才沈符的话题，怎么被他揭过去了。
    见他往位置走，余念三步并两步跟上去。“沈符说的对吗？”
    “他说什么了？”顾蒋打开笔记本摁下开机键，头也没抬。
    “就是喜欢才女的啊。”余念小声说，“其实我也是才女的，小时候我的作文还在书刊上发表过呢，杨姨还夸我了。我回去找找那本子在不。”
    顾蒋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嘴角上扬，与此同时电脑的开机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荡开。
    “就那个减肥日记？”
    余念高兴点头：“对啊，你还记得呢？”
    顾蒋将她推开，拉过沈符的凳子拦在两人之间，“对，记得。所以赶紧回去干活。”
    余念：“可是——”
    话刚说完，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又来了。两人同时转头，便看到一身红毯裙的许唯一跟在班主任身后哭得梨花带雨。
    这不禁让余念发愣了，刚才有人欺负过她了？
    班主任走过来，看了眼满桌子的资料跟文档，又一一在周寅、王荷元脸上看过，无不赞赏的点头。
    “我听说你们要参加无人机编队大赛，特地过来看看你们进展如何。”
    余念不给情面的戳穿他：“老班，我们昨天才刚开始决定要参赛的，这风什么时候吹到你那儿的啊，这消息跟塞了火箭似的，没到一天就飞到您耳边了，真是奇了。”说着，她不善的目光在许唯一身上扫了扫。
    班主任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得心口直长毛，痒得想扒开挠挠，又想到她惹的事跟那不人不鬼的检讨书，他简直要气喷火了。这丫头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余念，你态度不端正，我看我得找时间跟你家长谈一下才行了。”
    余念眼珠子一转，说道：“您可别，男人爱嚼舌根找不到女朋友的。”
    这话瞬间引来实验室里其他男同胞的注意，就连一直埋头苦干的周寅也抬了头。
    班主任没想到自己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奈扶额闭眼几秒，看余念：“我看你这样才找不到男朋友！”见余念脸色一僵，班主任知道捏住她七寸了，快马加鞭说道：“你们队伍人也挺少，如今许唯一也想多历练历练，这回比赛你们带上她，不仅增加了人手，还能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不行。”顾蒋直接拒绝。
    班主任愣了，他没想到顾蒋会直接拒绝。在他记忆里，顾蒋挺低调，与其他同龄男生不太一样，他的眼神时常是坚毅的，偶尔带着沉淀的冷意，性格沉稳内敛，很聪明，给人有股豁出去的狠劲儿。他也琢磨不透对他的这个感觉从何而来，但顾蒋是他带的学生中，唯一一个让他有些好奇的学生。
    家世优渥，但又刻苦奋进，不像传统的富二代一样挥霍无度、生活奢靡，生活态度隐隐有种老干部的方向靠近。
    “都是同学，一起进步，一起成长，对大家都好。”班主任并不想跟顾蒋硬着来，缓和口气半带商量说道。
    “一起进步没问题，可我们不能让没心思学习的人进来影响别人。许唯一的心思不在研究这里，加入我们不仅给不了她想要的进步，还会给我们拖后腿。”顾蒋把话说得很死，几乎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许唯一不满的看了眼余念，小声说：“我是真的想学习的，自从看到顾蒋比赛的视频后，我对无人机的认识一改以前的浅薄心态，并且对之迷恋不已。如今就想跟一帮潜心钻研的伙伴一起学习，那样才能取得更大的进步。”
    许唯一一把鼻子一把泪说完，余念听着一阵感慨，啊，奥斯卡影后。
    最后僵持不下的时候，班主任提出折中的办法：“先让她进来几天，如果做得不好或者做错事，你随便把她除名，我不再让她开打扰你们，这个提议你觉得如何？”
    “不行！”余念说，“我鼻炎，受不了香水。”
    “我一会儿就回去洗澡。”许唯一快速提出解决方案。
    “我看到她没心情做事。”余念毫无退让之心，哪知下一秒顾蒋点头答应了。
    余念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班主任松了口气，许唯一跑去找他哭诉，哭得他脑壳都要炸了，不答应不行，答应也不行。她那点小肠子他又如何不懂，但总不能偏袒一方，正好他们的进度也才刚开始，许唯一也闹不了什么东西。若是真做了错事，顾蒋也正好把她撵走。如今顾蒋已经松口，他这头也不算疼了。
    他得回去吃点降压药，谁说大学老师省心的？这一个个跟泼猴上身似的，有哪个让他省心了？？？
    他这胡子刚刮没两天啊……回去又得刮了。
    班主任一走，实验室里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许唯一一副得逞的表情，想笑又憋着，表情实在欠扁。她无辜的看顾蒋跟余念：“那就拜托了哦。”
    余念牙咬得咔嚓咔嚓想，就差给她吃拳头了。
    顾蒋怕两人碰到一起又要闹事，便让许唯一去王荷元跟周寅那组，余念跟沈符两人各坐在顾蒋身边。动手之前，得先把设计要求写好。他讨论回忆还在进行。余念负责记录整理五个人提出的无人机编队的设计思路。
    要进行无人机的研究开发，首先要确定无人机的使用场景和使用方向，军用、农用、民用或者娱乐使用。再者，设计者希望它能实现什么样的功能等等都必须罗列清楚，才能根据这些用处跟功能设计合理的无人机。
    一台无人机的主要组成部分有机架，有动力系统和指挥控制系统。前两者设计制作方面没多大难处，而指挥控制系统，则是他们将要耗费心思去弄的地方。
    确定了编队无人机的数量还有螺旋桨的数目还有其他的基础性设计结构后，余念和王荷元就开始绘制机身的图纸。顾蒋负责指挥控制系统的规划和设计。沈符跟周寅则是负责动力系统的电池、电调、电机的设计。许唯一什么都不懂，几头跑几头看，发现不仅说不上话，还被晾在一边，别提有多郁闷了。
    无人机的外观设计余念没少做，六旋翼无人机的设计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王荷园见帮不上忙，就去沈符跟周寅那边待着。余念将无人机正反两面的机身画出来，并且在旁边做了尺寸跟说明标注。
    在反面那副的标注写完后，她特意转身看了一下实验室里的其他小伙伴。所有人都在认真安心做着自己的工作。视线一转，来到许唯一身上，只见她凑在周寅身边，叽叽呱呱的这个问问，那个问问。明明什么都不懂，却经常假装附和周寅敷衍的回答。
    看到她那副丑态，余念顿时就觉得心情愉悦了。
    所有人因为饥饿停下工作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顾蒋给大家点了外卖，几个人来到实验室门口蹲着吃。
    余念跟王荷元穿的衣服裤子，蹲着这个动作对她们没什么难处。许唯一那可就为难了。
    她一身长裙就不说了，拽拽几下也不会拖地，反而她那八厘米的高跟鞋，让她在这种不文雅的姿势里显得特别别扭。后来，她实在是没心情吃了，病恹恹的说了句不吃了，就走了。远去的背影佝偻憔悴，典型的高跟鞋磨破脚的模样。
    余念看向王荷元，一脸的窃笑。
    “你机子设计怎么样了？”
    “图纸正反两面都差不多做好了。”余念咧嘴一笑。
    “好快。”王荷元惊叹，“怎么那么快？”
    “以前我经常看我爸做图纸，知道应该怎么画比较快。而且顾蒋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各种设计初期有可能会碰到的问题在讨论会议上都说好了，各种零件的数据还有说明都一清二楚，所以我只是把大家的数据做汇总，然后用设计图纸表现出来而已。”
    王荷元两眼放光，无不羡慕：“真希望能有你们这么厉害。”
    余念吃下最后一口饭，拍拍她肩膀，“知识是要日积月累的，只要你用心学，早晚有一天也能做到这样。”
    王荷元叹了口气，她没跟她说刚才她在沈符旁边一直打下手。她几乎什么都不懂，沈符她设置电调，而她在实验桌上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电调在哪儿。最后还是周寅找到的。之后的任务，她更是没有插手的机会，沈符跟周寅然忘记了她的存在似的，两个人一点一点认真做自己的事。
    王荷元干坐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下午四点王荷元有个小时工要打，她吃完饭跟周寅和顾蒋说了一声后就走了。紧随其后的是周寅，他说还有作业没完成，今天早点回宿舍。傍晚的天空像挂了一层绚丽的彩布，顾蒋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玻璃折射的光打在他英俊的侧脸，将他冷漠的表情衬得柔和了几分。
    余念盯他看半晌。某一刻他抬头转了转脖子，余光中看到余念那毫不掩饰的目光，他装作没看到似的，继续低头做事。
    余念有稍许失落，可深呼口气后又继续画拆分机子的零件图纸。
    再过一会儿，沈符也走了，实验室里只剩余念跟顾蒋。天边的彩霞已经由橘变红，印得整个世界都是热情的血红。
    余念的心情随着这此景微微激动起来。
    “顾蒋。”她脱口而出喊道。
    顾蒋将图纸往前一推，桌上的笔掉落在地，他起身绕至桌前，弯腰捡笔后看她。
    “怎么了？”
    “我——”
    “图纸画好了没有？”顾蒋打断她的话。
    他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余念点了下头，“正反两面画好了。”
    “拿来我看看。”
    余念把图纸给他，正要继续刚才的话，他又及时打断：“轴距大了，改小2mm吧。。”
    “我就是按照你说的来画的。”
    “我知道，改了吧。”他把图纸还给她。
    余念闷闷不乐接过，回座位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妄想他反悔。可他却一眼也没看她。
    轴距一改，代表着机子就得重新设计，各种数据都要重新翻新，是一个挺大的工程。余念将整面图纸画好后，突然觉得肚子疼。她放下笔看一眼安然无事的顾蒋，心想是不是中午吃坏了什么东西。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她捂着肚子跟他说了句我去一趟厕所就冲出去了。
    回来时，实验室里灯光如昼，可没见顾蒋人影。余念以为他先走了，匆匆回座位收拾东西时发现他的手机跟书包还在。余念放下东西，坐回位置正要继续画图纸，忽然发现她桌上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余念找了一圈，甚至连实验室里的垃圾桶跟旮旯都翻遍了还是没找着。她顺着走廊往外走，正要下楼时，一个纸飞机落在她脚边。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
    余念一低头，看到飞机机翼上的数字跟说明，她把飞机捡起。
    小男孩跑过来，抬头看她：“姐姐那是我的飞机。”
    余念没理他，两三下拆开飞机，看到上面的内容，她眉头拧得更紧了。“小朋友，纸你在哪里拿的？”
    “顾蒋哥哥的实验室。”
    余念没说话把纸张摊平后朝他伸手，“其他的图纸呢？”
    小男孩指了指楼下。
    余念怒火中烧，捏着皱巴巴的图纸瞪了他一眼快速跑下楼。小男孩追下来，“我的飞机！”
    就在余念跑下楼梯口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叫喊，紧接着就是小孩滚下楼的声音。余念停下脚步往回跑，在小男孩滚下最后一个台阶前把他接住。
    余念还没来得及开口，卓美君就飞快丛另一侧跑来。她推开余念，把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
    “小宇，你怎么样？”
    “刚才……”余念话没说完就被卓美君又重重推到一边，一侧头，便看到从大树阴影里徐徐走出的顾蒋。
    所以，刚才他们俩是待一起的吗？
    余念心一阵绞痛，她看着顾蒋不说话。卓美君泪眼朦胧看他，委屈诉苦：“顾蒋，小宇手疼，我担心脱臼了。”
    一听说手疼，余念有些急了，她又跑过去，可还没碰到小宇，卓美君就跟亲妈防后妈似的将小宇往怀里抱。
    小宇哭得厉害，抽抽嗒嗒的，感觉像是要断气。余念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是小宇把她图纸拿走了……
    余念抿着唇，尽力压制自己的不快。她画了一天的图纸，就这样被人拿去做纸飞机，她不该生气吗？她该生气啊！该狠狠的生气！
    “他把我图纸拿去做纸飞机。”余念只想陈述事实，却没想到卓美君回头，满脸不可置信看她。
    “所以你就能让他从楼梯上摔下来，对吗？”
    余念被她的无端指责刺得胸口发疼，“我没让他摔！”
    “一张图纸而已，居然对小孩动手，你的行为真是恶劣至极。”
    余念气得发抖，没等到顾蒋说话，骂了一句神经病，满心委屈的走了。
    顾蒋带着卓美君跟小宇去学校医院检查，确定无碍后，顾蒋将两人送回宾馆。卓美君准备下车时，顾蒋破天荒的叫住她。
    卓美君以为他有事要跟她说，按耐着激动的心情等待几秒，哪知他却道：“余念没推小宇。”
    卓美君脸色不好，“顾蒋你是在心疼她吗？你不是不喜欢她？”
    “我喜不喜欢她跟会不会根据事实说话没关系，错就是错，没错就是没错。”
    小宇从车门外探头进来，顾蒋看他：“小宇，你不能不经过别人的同意就拿走别人的东西，知道吗？”
    小宇点了下头。
    “今晚那个姐姐有没有伤到你？”
    小宇：“没有。”
    “你觉得你摔跤跟姐姐有关系吗？”
    小宇摇头。
    顾蒋挥手，“哥哥要走了，小宇晚安。”
    “晚安。”小宇挥挥手。
    余念气呼呼的往宿舍走，到半路时又觉得气不过，直接把手里的图纸撕碎了丢进垃圾桶里，然后边哭边回宿舍。
    到楼底转了一圈，想到许唯一在宿舍，她又往回走，躲在宿舍楼的大树底下蹲着默默流泪。
    哭了好久终于冷静下来，正要抬头，一只手从昏暗的光线里伸到她面前。
    “图纸呢？”他问。
    余念哭得更大声了，眼泪也不住的流。她猛的擦泪，口齿不清道：“丢，丢了。”
    “丢哪儿了？”
    余念往前方宿舍楼底的垃圾桶一指，“那，那里。”
    顾蒋转身往垃圾桶走，余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过去。
    “撕，撕烂了。”
    顾蒋回头看她，她眼都哭红了，脸上全是泪水，睫毛湿答答的黏在眼睑上，嘴巴瘪瘪的抿成一条线，鼻子也哭红了。看起来像讨不到饭被主持骂的小和尚。
    顾蒋没说她，正要翻垃圾桶，余念小心拉住他衣摆。
    “怎么了？”顾蒋回头看她。
    “我，我没推他。”余念说完哭得更凶了。
    “我知道。”
    顾蒋看她几秒，余念放开手。这时几个女生下楼想倒垃圾，看见顾蒋找东西，奇怪看了两人一眼，又绕去另一边的垃圾桶。
    顾蒋打着电筒翻了很久才把碎纸捡完，他把碎纸揣进兜里，关掉手机电筒，看余念：“我陪你去实验室拿东西再送你下来。”
    余念抽了口气，口齿不清道：“你呢？”
    “我晚点再走。”
    “我陪你。”
    顾蒋默默看她一眼，语气平淡道：“你这幅模样我会以为碰到鬼了。”
    上楼的时候余念往玻璃上瞧，里面的自己果然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头发横七竖八地挂在脑门上，脸上的泪像没洗干净的脸，嘴巴瘪起来也是丑丑的。
    顾蒋到底是有多大的耐心才会盯着自己哭的样子看了五秒以上啊。
    余念也没坚持，她太阳穴也疼得厉害，脑袋感觉完炸开了似的，拿了东西就回去了。
    次日早上英语课，顾蒋没来。
    第十三章
    余念看着沈符旁边空出的位置，本想问他顾蒋情况，可想起昨晚的情景，总觉得有些难以开口，甚至连实验室都有点不想去了。下课后，王荷元收拾好东西，看慢吞吞把书本放进包包的余念，惊诧她竟然会对去实验室这事如此的不着急。
    沈符跟周寅收好东西，跟她们说一声早点过去后就先走了。王荷元跟余念在后面慢慢走出教室。见她依旧心情不好，王荷元问：“你怎么啦？心情不好？”
    余念重重的点了下头。
    “为啥？”
    余念深呼口气，抬头看远处青白相间的天空和大树，天这么美，可她心情却那么糟，“我把图纸撕了。”
    “顾蒋不满意啊？”
    余念摇头，“不是。”
    “那为啥要撕啊，你花了多长时间画的啊，说撕就撕。”
    余念不吱声，往教学楼下走时，看见顾蒋从男生宿舍楼里走出来。白t恤加牛仔裤，青春帅气，在人群中始终鹤立鸡群。顾蒋跟沈符他们汇合后，三人边聊边往实验楼走。
    “走啊，人都去了。”王荷元捅了下她腰说道。
    余念摇头：“我有点累，今天不想去实验室。”
    王荷元静看她几秒，“你有点不正常耶，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余念避开她，走下楼梯。王荷元追上去，“为什么撕图纸啊？”
    余念依旧摇头，“如果沈符问我，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在宿舍休息。”说完就丢下王荷元一人往宿舍楼方向走了。
    王荷元进实验室时，正在讨论问题的顾蒋转头看了眼她身后，随后又回头。
    “念老大呢？”沈符抬头问。
    “她说身体不舒服，回宿舍了。”
    “身体不舒服？昨天还蹦蹦跳跳的。”他嘟哝一句又问，“不严重吧？”
    王荷元：“不严重。”
    余念本想回宿舍躺着，可刚到门口就听到许唯一那尖细的嗓音，这让原本就烦躁的她更郁闷了。若是此时回去，肯定又少不了一顿争执，到时候更影响心情。余念便出去转转。
    刚出宿舍楼的小道，被迎面而来的男生撞到了一边，余念被他撞得差点飞出校道之外，正要骂人，突然听到一阵噪杂的声音。一群女生急哄哄的将男生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像菜市里的卖菜大娘。
    余念心情不好，见此连说也懒得说了，朝那男生脸上看了一眼，就要走。
    溥任之与她对上视线，一脸得救的表情，他从人群中挣扎而出，抓住欲要离去的余念。
    “我要找的人找到了。”
    原本叽叽喳喳的女生们全静了。
    “我表妹。”在余念茫然不知的目光中，溥任之解释。
    “那我们请你跟你表妹吃顿饭吧？你这几场游戏打得好帅，我们想让你教一下。”一女生说道。
    余年正要开口被溥任之捏着后颈往前走。“不用了，我表妹会请我。大家也早点回去上课吧，我们走了。”
    说完不再理会身后急切呼唤的女生们，拉着余念往前跑。
    来到一颗梧桐树底下，余年念拍开他的手，不悦：“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还有我什么时候是你表妹了？”
    溥任之噗嗤一笑，一脸好玩道：“那，碰都碰了，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生气？”
    “剁了。”
    溥任之微挑眉，手伸给她：“来。”
    “神经病。”余念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溥任之追上来。“余念。”
    余念疑惑回头，“你知道我？”
    溥任之被她毫不掩饰的疑惑表情逗笑，“对啊，无人机女英雄，谁不认识你。”
    余念想到炸机事件，脸顿时就红了，有些气急败坏起来：“我告诉你，你再跟着我，我就喊非礼了！”
    “你喊啊。”溥任之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她。
    余念被他堵的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说了句：“无聊。”转身继续往前走。
    “你要去哪儿？”溥任之追上来问。
    “不告诉你。”
    溥任之勾唇一笑，“一会儿我们要打游戏，你玩吗？”
    余念一听到游戏立马停下脚步，“什么游戏？”
    “上次你偷看时，我们玩的游戏。”
    余念想起王荷元说过溥任之是高校电竞比赛的冠军，回头看他，脸不红气不喘纠正：“我没偷看。”
    “嗯，没偷看，正大光明的看。”
    余念撇撇嘴，上下打量他几眼。
    溥任之长得很好看，是与顾蒋不一样的类型。他看上去像夏日里的冰淇淋，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看着就很狡猾。
    “你有什么企图？”
    溥任之耸耸肩，“没企图，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黄鼠狼给鸡拜年。”
    溥任之被她忍着笑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你是说你是鸡吗？”
    余念脸一热，也不顾两人关系不熟，拳头朝他脸就挥过去。溥任之抓住她的手，另一边，祁维从宿舍楼里跑了过来。
    他看了看溥任之又看余念，奇怪：“你……她，谁啊？”
    余念把手收回，目光不善的瞪了溥任之一眼，后者摸摸鼻子，笑：“上回那个谁说的，无人机女英雄。”
    祁维恍然大悟：“哦。”半秒又察觉不对，“可你俩怎么走一块的？”
    “刚才被几个女生堵，她救了我。”
    祁维认识他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这个模样，略有深意道：“哦～人家救了你，你可要好好报答人家。”
    “那当然。”溥任之转头看余念，“去吃饭？还是看电影？”
    “追女孩子的战术太低级了吧你。”余念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嫌弃走开。溥任之追过去，拉住她的背包肩带，“哎，你有没有搞错，我哪句话说要追你了，不说了报答？”
    他这番话有种原本他自己没那意思，是余念自己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对她感兴趣的样子。余念哼一声往前走，溥任之好笑的把她拉住。
    “我开玩笑的，只是觉得你有点意思。”
    “放手。”余念盯着被她抓住的手腕，像是在下通牒。
    溥任之轻松放开。
    “好吧，我对你有点兴趣。”
    余念活着这么久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表示好感，一下子就懵了。脑子过了一遍，只骂出了一句“神经病”。
    祁维乐得自在的站在一边看着。溥任之见余念耳根有些红也不再逗她。几个男生又从宿舍里跑出来，远远就喊：“祁维，你今天不跟那小丫头比了吧？”
    祁维：“哦，那小丫头今天没在线，估计是练技术去了。”
    “那丫头倔得挺可爱的。”
    祁维哼一声，“是啊，技能使得挺可爱，死得也挺可爱。”
    溥任之弯唇一笑，看着余念走远。
    “今天还要练？”祁维看溥任之。
    后者轻轻抠了下鼻子，唔了一声，思考几秒，道：“不练了。”
    祁维惊看他，只见溥任之看着前方一路走一路踢树根的余念看。
    他笑：“行，你要真去不了，我们自己去。”
    “好好玩。”溥任之拍拍他肩膀，好心叮嘱一声跟上余念。
    余念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她自己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好，踢了一路，鞋子都黑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打扮，哎，好像真的很丑耶。
    正要随着人流走出大门，突然有人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余念瞬间回头，左边视线里，几个工人大叔抬着一块巨大的玻璃往外走，嘴里还嚷着：“让让。”
    声音挺大，可余念刚才光顾着想事儿，一点也没听到。余念被那人带着往旁边一走，回过神才发现抓住她的人居然是溥任之。
    溥任之放开手，盯着她的面部表情判断：“心情不好？”
    余念惊讶看他，没说话只是摇头。
    “我不高兴都四个大字写在你脸上了，还摇头。”溥任之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陪你走走。”
    余念白他一眼，转身往前。溥任之见此追了上去。
    “吃东西吗？有点饿了。”
    余念转念一想，肚子还真有点饿。“你请客？”
    溥任之眉眼带笑，“没问题啊，你想吃什么？”
    余念指着前方的地铁口，说：“那里有一家台湾饭团，也不贵，二三十几块钱一份。”
    溥任之只身往前走几步来到她跟前，微微偏头：“走吧。”
    两人拿着饭团跟奶茶边走边吃，来往穿梭的也大多是附近高校的大学生。男俊女靓的，完全没他们这组合抢眼。
    余念早上出来也没心情去搭配，随便抓了件黄色宽松t恤跟黑色宽脚裤就出来了，加上小脏鞋，看上去土到爆。
    刚靠近中庭广场附近，便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可前方人墙堵了一层又一层，任凭余念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其中风采。
    “哎，音乐那么大声到底在干嘛啊？”余念略有遗憾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余念摇头：“人太多了。”
    “没事，我护着你。”说着溥任之自己就往前走，回头见余念还在犹豫，招手，“来啊。”
    余念把饭团吃完咽下去后小跑过去。
    长得帅的好处还真多，溥任之一过去，原本堵得严严实实的人墙瞬间就从外往里缓缓开出道。溥任之温和的跟她们道了声谢，推着余念往里走。
    这是一个小型的走秀活动，女模特们穿着商场里的衣服在台上走秀。女模许是从附近高校里临时招聘的，几个女模特的面孔看着有些熟悉。
    走到一半，余念指着前方一个肩口到胸部上方是透明网纱的紫色礼裙问溥任之，“我觉得那个女生最漂亮。小脸大眼，樱桃小嘴，身型面条，气质婀娜。”
    “这么夸张。”
    “你觉得呢？”
    溥任之：“我觉得你比较可爱。”
    余念：“……”
    “能不能说人话？”
    溥任之：“我说的是人话啊。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可爱才美丽。我觉得你纯真中带着点蠢萌，无畏中又带着点胆怯，说你勇敢嘛，有时候又很脆弱，矛盾得让人心痒痒的。”
    余念眸光流转，许是一丝感动在心间流淌。
    “别装作你很了解我似的。”
    “你不难懂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是全世界最笨的女孩其中之一。”
    余念回头看他，“你平时都这么追女孩子的？我告诉你，你这方法太庸俗，对我不管用。”
    溥任之笑：“我想你又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我是对你有兴趣，可还没到要追你的地步。兴趣知道是什么吗？这是靠近一个人，并且产生了解对方的冲动。当这份冲动在了解中化为理智的时候，那才是追求。对一个人，一样东西感兴趣，这样的感情太普遍了。”
    “歪理。”
    走秀活动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没什么看头了，两人走出人群。
    “现在心情好点没？”
    余念侧头看他一眼，说实话好多了，可她就不想如他的愿，刚想说不好，手机在包里嗡嗡作响。
    看到屏幕上的显示，余念犹豫了一会儿。溥任之看到那两个字的来电显示。
    “怎么不接？”
    余念瞪他一眼，凶道：“关你什么事。”
    溥任之一脸忍笑的看着她拿起电话往旁边走。
    “喂。”
    “在哪儿？”电话那端很安静，他还在实验室吗？
    “外面……刚才吃了黯然销魂饭。”
    顾蒋：“……”
    “两点半到宿舍楼底下等我，我把设计图给你。”
    余念小声道：“我……不是撕了吗？”可顾蒋没听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余念无声叹气，慢吞吞的把手机放回包里，一转身就被溥任之放大的脸吓了半死。
    “我……艹……你走路都没声的啊？！”余念心砰砰直跳，她拍拍胸脯，一脸的惊魂未定。
    溥任之无辜道：“有啊，只是你没听到。”
    余念斜瞅他一眼，略有些高傲的语气道：“呐，谢谢你请我吃东西，我要回去了。”
    “等会儿。”溥任之追上来，“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你送。”
    “我不送，那我去散步。”
    “你没课上吗？怎么整天见你来我们宿舍晃悠。”
    “你们学校美女多，我乐意。”
    余念：“……”
    理工大学哦，哥。
    “你手机号给我。”
    余念看他，“干嘛？”
    溥任之：“帮你充话费，为世界奉献爱。”
    余念骂了声神经病，抢过他手机，快速按下自己的手机号，又把手机丢回给他。
    顾蒋在宿舍楼底等了几分钟，抬头时意外看到余念跟一个男生走了过来。余念对那男生总是摆着凶恶脸，但男生都是笑笑而过。
    某一刻，余年抬头，看到顾蒋。她也没跟男生说什么，撒欢了脚丫子就飞奔过来。男生遥遥与顾蒋相望，彼此没什么表情。顾蒋最先转开视线。
    “顾蒋，你等久了吗？”余念跑得着急，来到顾蒋身边时是气息凌乱的。应该是出去逛了挺久，脸被晒得有些红。
    “不久。”说着顾蒋将图纸给她，“轴距我已经修改好了。”
    余念打开图纸，昨晚被她撕烂的那张已经不见，所有的图纸都是他亲手画出来的，上面有他标注的说明，有精细的数据，还有各种扭转动力示意图，清晰得很。
    余念忽然有些鼻酸。
    顾蒋说了句我先走，就转身离去。
    余念捏着那几张图纸，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在林荫大道上。
    第十四章
    沈符的车子出学校没多久，导航系统上显示的加油站还有2.5公里时，车没油了。
    他下车转了一圈，给顾蒋打电话，打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状态。他只好找家里的老佛爷求救，可电话刚接通就被挂断了。她在用行动表明，断他伙食的决定坚决不已。
    沈符盯着通讯录里的4s店紧急救援电话，纠结了许久，始终没胆按下去。
    现在才24号，他身上的钱早就花光了。自从违背了老佛爷，私自跟顾蒋填报了理工大学的志愿后，沈符的零花钱大肆骤减，在如此高消费的环境下，老佛爷甚至还只给了他一件衣服都买不了的拮据生活费。
    沈符已经很努力的省吃俭用了，可还是抵不过生活的残酷。刚到月中，他的银行卡已经归零了。而这小骚妞的油……
    沈符挠了挠头，他怎么就非得买这跑车了？买个省油的油电混合或者新能源多好……现在，耍帅耍在大马路上了，真他妈丢人。
    路过的人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沈符正要给余念打电话求救，忽然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路牙子上走了下来。
    沈符看清那人的脸，走过去，朝她挥手：“哎，王荷花！”
    王荷元刚从会展中心那儿做了兼职出来，远远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惊疑的往声音来源处望，只看到沈符像只螳螂似的在大马路边上疯狂挥手。
    他刚才叫她什么？
    “王荷花。”沈符以为她没看到他，又喊了一声。
    王荷元盯他几秒，毅然转身往反方向走。沈符急了，看了眼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想了想，朝着对面跑去，边跑边喊王荷元的名字。
    王荷元总觉得他的声音像是融在了风里，呼呼呼的四处散开。她觉得有些奇怪，一回头便看到他跳上马路中间的跨栏，飞奔来到他面前。
    他头发被风吹起，脸上的微笑连带着某种气息随着他向她跑来的方向喷涌而来。王荷元的心莫名的跳了起来。
    某些情绪来得很奇怪，甚至无厘头。她感觉，好像他与平时有些不一样，甚至她突然意识道自己从未仔细看过他的脸。
    原来，他这么好看吗？
    他跑到她面前，累得直不起腰。
    “王荷花，记得我吧？”
    王荷元纠正他的叫法：“我叫王荷元。”
    沈符不在意的抓了抓头发，看她：“你去哪儿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站久了，王荷元在被他那明亮的眼睛注视时，脑袋有些晕眩。
    她指了后方的宏伟建筑：“从那里出来的。”
    沈符看到那高耸挺拔的建筑，哦了一声：“会展中心。”
    “嗯。”
    “来这儿干嘛啊？”
    “做兼职。”
    沈符眨了下眼，仿佛很不确定她的话：“兼职？”
    “对。”
    “这样子……嗯……”沈符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说他身上只有七十五块钱，让她借点钱给他加油？怎么想都觉得丢脸啊……
    “你怎么了？怎么在这地方转悠？”
    沈符犹豫半会儿，眼神闪烁道：“呃，我开车开累了，下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王荷元知道他说假话，也没拆穿，哦了一声。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就在沈符就要转身时，王荷元叫住他。
    “沈符。”
    这是她第一次叫出他名字，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沈符回头看她，“怎么？”
    王荷元转身打开包包，从信封里拿出三百块钱给他。“你能送我回学校吗？这是给你的车费。”
    沈符眉头一皱，并没接钱：“从这里到学校，不用这么多钱。”
    王荷元笑：“多还少补吧。”
    沈符被她灿烂的笑刺得心虚，总觉得她察觉了自己的意图，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拿钱，这种焦灼的状态让他心乱如麻。
    “可是——”
    “我还没坐过小汽车呢，更别说跑车了，如今正好你在，我可以过把瘾。”王荷元说着，把钱塞到他手里，率先往前走。
    见他依然愣站着，她回头看他：“不走吗？”
    沈符转脸看了眼前方，笑了笑，把钱揣进兜里跟上去。
    王荷元就在一边看着他给4s店的人打电话，等救援车把汽油送来时，她就走了。
    回到宿舍时已是下午，她一身湿汗走进凉爽的宿舍，满身的疲惫被凉风一扫而光。坐在书桌前分析顾蒋图纸的余念回头，看到王荷元满头大汗的模样皱眉：“荷元，你这是去做兼职吗？怎么觉得像是受虐待。”
    “你是不知道外面太阳有多大。”王荷元喝了口水道。没听到宿舍里有其他声音，她俯身用口型问：“许唯一没在？”
    余念摇头。
    “那还好，等会儿洗个澡能睡个好觉。”王荷元把矿泉水放下的时候，顺道看了眼余念的图纸，发现上面的字迹跟做图习惯和她本人略有区别，便问：“顾蒋画的啊？”
    余念点头。
    “他真的很聪明，才一个晚上就把图都做好了，估计都通宵了。”王荷元感叹道。
    她这话彻底点醒了余念。是啊，几幅图呢，就算是她，快马加鞭再加上熬夜通宵，也不一定能把图纸画好，可顾蒋就做到了。
    “顾蒋对你到底是什么心态啊？”
    “什么意思？”余念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费解抬头。
    王荷元看她几秒，摇头：“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余念嘟起嘴，手中的笔越转越快。某一刻笔头撞上桌上的杯子，眼看整齐白洁的图纸就要遭殃，她前身扑上去，手笔快速一抓，一条长长的黑线从掌心画到到了手肘。
    余念抽出一张纸巾，用力搓了搓。
    “他对我的态度不都一直这样吗？”
    王荷元又看她几秒，“你多久没跟他表白了？”
    余念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四个月左右吧。”
    “如果，”王荷元顿了下，“如果，你永远也等不到他呢？”
    余念摆出便秘好久的表情，“再看吧，如果真的很累，那就……”
    不知为何，王荷元突然想到了沈符，她把包包放下，状似无意问：“沈符跟你也是十几年的朋友了吧？”
    “嗯。”
    “没想过，喜欢他吗？”
    余念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荷元，你可别逗了，我跟沈符那是可以忽略彼此性别的好哥们，不可能的。再说，他妈妈好可怕的，你还记得千与千寻里面的那个汤婆婆吗？”
    余念记忆有些混乱了。“是汤婆婆还是哪个来着？反正就是那个有点坏的婆婆。我觉得他妈妈就是原型。”
    王荷元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那么胖？”
    余念点头：“身材像，发型像，脾气，也是如出一辙。要跟这样的婆婆一起生活，会很辛苦的。”
    王荷元有些失落，转而又释然的笑了。
    有些路还好还没开始走。
    “不过他妈妈很厉害的哦，铁娘子。年轻的时候就被沈符爸爸抛弃了。她那时候还怀着沈符，大着肚子出去跑业务、追债，后来慢慢才把事业做起来。总之是个挺强势的阿姨。”
    余年看她，“怎么突然问起沈符来了？”
    “没事，随便问问。”王荷元摇头。
    她想有个秘密，把它埋在心底。
    顾蒋午睡醒来，看到手机上沈符的七八个未接来电。他打了个哈欠，回拨过去。电话响了没到一秒就被挂断了。顾蒋猜，他应该是在玩游戏。
    几分钟后，沈符的电话打过来了。顾蒋边换衣服边接电话。
    “找我有事儿？”
    “刚才半路上车没油了。”
    顾蒋嗤笑：“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在大马路上。”
    沈符：“刚确实在大马路上啊，不过，有个仙女救了我。”
    顾蒋呵呵一声：“仙女。”
    “没错。”
    顾蒋穿好衣服，准备去实验室。
    “那恭喜你了。”
    顾蒋走到宿舍门看到安放在桌的油卡，问他：“油卡你没带？”
    “我油卡只有五块钱了。”
    顾蒋把油卡拿起，快速看了一下卡号，确定是自己的没错。
    “我的。”
    “卧槽，我要知道你油卡放桌上，我就……”
    就不用连三百块钱都跟女孩子拿了。
    沈符最后的那句话最终化成了一句长长的叹息。
    王荷花吗？以前好像都没注意过她存在。
    “就干嘛？你那油箱也装不了多少。”
    “你油卡还有多少钱？”
    顾蒋把油卡揣进口袋里，想了想说：“大概还有七八千吧，前段时间中石油搞活动，充了一万。”
    “我靠！这么多！老子我旱油旱几个月了。”沈符骂道。
    顾蒋笑：“有仙女了，要油来干嘛。”
    “废话。你要去实验室？”
    “嗯。”
    沈符：“那……女生们去不去？”
    顾蒋敏锐察觉他的不对劲：“女生，们。哪个？许唯一？”
    “不是。”
    顾蒋想到了余念忍不住的翘起嘴角：“什么时候用了这么文雅的称呼？可真不像你。”
    “我没说念老大！”沈符有些气急败坏道。
    顾蒋微挑眉，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王荷元？”
    “我看念老大说的对，你就是神经病。”沈符胡乱骂了他一通，然后气呼呼的挂电话了。这让顾蒋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哪儿惹着他了。
    王荷元迷迷糊糊刚睡着，手边的手机一阵震动把她吵醒。
    她拿起手机，看清上面的字后拿起手机跑出了宿舍。
    “喂，大娘。”
    “荷元啊。”
    “诶，我听着呢。”
    “现在又到月底了，我跟你说一声，怕你忘了。”
    王荷元勉强一笑，捏了下衣角：“大娘，我记着呢，我爸最近怎么样了？”
    “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不过有点想你了。”
    王荷元眼睛一湿，嘴角上扬：“麻烦大娘多费心了，钱一号的时候寄给您。”
    挂了电话后，王荷元挂在眼角的泪瞬间滑落。她抽了下鼻子，才擦干泪，余念就从宿舍里出来了。
    “荷元，你去实验室吗？”
    王荷元匆匆忙忙回头，“你要去实验室？”
    “对啊，图纸有几个地方不太懂，我得去问顾蒋才行，怕到时候画错了。”
    王荷元往宿舍里走，“我也去，等等我。”
    别身的瞬间，余念好似看到她在哭，拉住她一只手盯着她眼睛看。
    “你怎么哭啦？”
    王荷元摇头，“没事，家里知道我不认真学习，训了我一顿而已。”
    余念：“学习的事情又不是着急就可以做到的。”
    王荷元点头：“我回去拿东西。”
    余念在门口等她，王荷元背着书包出来，两人往实验楼方向走。
    她们新生的宿舍区在东边，距离实验楼不算很远，绕出一条弓字形的小道。
    “如果一点经验也没有的人学无人机，应该从哪方面学比较好？”王荷元突然问。
    “应该是无人机的基本结构吧。”余念说，“然后再到它的零部件的动力原理还有构成要件。”
    “难学吗？”
    “看人吧。我学了挺久，也才学到皮毛多一点，沈符只是随便在顾蒋身边晃悠，知道的比我还多。”
    话题又回到了沈符，王荷元有种心虚的赶脚，总觉得自己是别有用心的想从余念嘴里得到他的消息似的。
    “那他怎么没参加比赛？”
    “他妈不给，”余念笑得开心，“你不知道他妈知道他填报这个大学的时候有多生气，简直是雷霆盛怒，母子俩闹到现在还没好呢。”
    “哎呀，不过你要学可以问我，要不问沈符顾蒋也可以。”余念笑嘻嘻道，“最好是问沈符啦，接近顾蒋的人就算是你，我也会不开心哦。”
    王荷元只是笑笑。
    实验室里只有顾蒋跟周寅。看到实验室来人，两人同时抬头。顾蒋的目光在余念脸上停了几秒，低下头继续跟周寅说话。
    王荷元从后面轻推了下余念，两人慢慢往里走。
    “这种惯性测量单元会在测试的过程中慢慢积累误差，这是无法避免的，我们能做的是，尽量把误差减小，所以我们就需要在元件本身的制作工艺、材质等方面下苦功夫。”顾蒋说完，打了个大喷嚏。
    余念瞟了他一眼，在周寅拿着资料走开后，小碎步的靠过去。
    “图纸看了吗？”他问。
    才一个喷嚏的时间下来，他的声音已经稍有变化了，没等到余念回答，他回头看她一眼。
    如此近的距离，余念才真切看到他眼中那交杂繁乱得红血丝。
    余念心堵也心疼。
    “对不起，我不应该任性的把图纸撕了。”
    “知道错了？”他沙哑的声音问。
    “我知错了，顾蒋你别生我气。”余念赶紧狗腿的把他桌面的杯子拧开递给他。顾蒋瞅她一眼，没接，续用不冷不热的态度说：“图纸看了吗？”
    余念一边手拿水杯，一边手从包包里翻图纸，因为太着急，握着水杯的手稍稍一个倾斜，幸亏顾蒋眼疾手快的把杯子拿走，这才避免了一场“湿身”。
    余念朝他吐了下舌头，把图纸平摊在桌上，单手撑在实验桌边，指着图纸上的中心部位说：“旋翼的安装换成共轴双桨了？”
    “嗯。”
    余念倾身俯下，垂在胸口的发丝有几缕落在顾蒋手臂上，痒痒的。顾蒋挪开手，身子往里一倾，“用常规形式进行旋翼安装，机子整体尺寸太大了。”
    “可是共轴双桨形式会降低单个螺旋桨的效率，而且上下旋翼之间存在气流干扰。虽然有办法可以采用优化手段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共轴双桨的效率，但是很浪费时间。”
    余念声音不算大，可字字清晰落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包括顾蒋。
    顾蒋：“现在的无人机技术都大同小异，要想在普遍中脱颖而出，那要从特殊点下手。毕竟太普通的东西，也没什么挑战力。”
    余念抿了抿嘴，“好吧。”
    就在她转身回自己位置的瞬间，顾蒋又说：“上下螺旋桨之间的间距会对共轴双桨效率产生影响，有关资料一会儿我发给你。”
    余念欣喜回头：“所以这个间距是你算好的吗？”
    顾蒋点头：“嗯。”
    “好厉害。”余念不吝夸奖。
    回到位置后，王荷元轻轻拉了下她衣摆，余念看她，保持着正常的音量道：“怎么了？”
    这声音使得顾蒋跟周寅都同时回头看着两人。
    王荷元尴尬的笑笑，在两人回头后凑在余念耳边说：“我发现你的问题在哪儿了。”
    “什么问题？”余念依旧是不识趣的保持原先的音量，不过这回没人回头看她了，王荷元一脸无奈，“小点声。”她指了指顾蒋，“说他的。”
    余念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怎么了？”
    “你刚才和他讨论问题的时候，他似乎对你懂得那东西有些惊讶。但是当你在后面夸他好厉害后，对你的感觉开始有变化了。”
    余念不明白：“什么意思啊？”
    “哎呀，就是你不能用仰视的目光去看他，那样很卑微，不仅他看不到你，你自己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光辉。总之就是没自信，你要自信点啊。”
    “身为女生，你已经很厉害了。”
    余念好像明白了。“可我真没什么厉害的，顾蒋的一点皮毛都做不到。”
    “你……”王荷元无可救药的看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总之，一段感情里，只要有一方仰望另一方，那么这段感情也不会稳固的。”
    余念放下图纸，认真看她。
    “荷元，如果你也有这样一个几乎用全部力量喜欢的男孩，你会怎么做？”
    王荷元的脑海里忽然浮现那个高高帅帅的白衣少年挥手朝她跑来的画面，她的心像生了团火，暖得她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我会努力走到他身边。”她坚定的看着余念，“我会让我的自尊永远与我的爱站在同一平面。”
    余念惊讶地看着她，后知后觉笑了出来：“听你这么说，我觉得我挺羞耻的。”
    说完，又补充：“不过很难，你喜欢他，会用全部的力量去对他好，眼里除了他没别的了。”
    “诶，你需要改变心态，只要一给他带来你非他不可的现象，他一定不会看到你的。”
    余念似乎有些似懂非懂，正要开口说话，沈符的大嗓门从实验室门口传来。
    “嗨，给大家带吃的东西了，先出来吧。”
    他的目光在实验室里扫了一圈，在王荷元脸上停留的那一秒仿佛被水烫着了似的，快速转开。
    真他妈尴尬。
    顾蒋推开凳子，慢悠悠起身，他回头叫周寅：“周寅，先吃东西。”
    顾蒋跟周寅来到门口，才伸手就被事儿逼的沈符拍开手：“绅士点行吗？女士还没动手呢。”
    顾蒋一脸我明白了的回头，“知道了，小仙女。”
    沈符脸都红了，“阿蒋，说什么呢你。”
    余念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云里雾里，“什么小仙女？”
    顾蒋站到一边，低头看着余念打开饭盒，一脸陶醉又甜蜜又满足的表情。
    “嗯，某个人的小仙女。”
    沈符像被人点穴了似的，僵硬住了，他瞪大眼睛看余念又看王荷元，哆哆嗦嗦指着周寅，对直愣愣看他的余念说：“阿蒋……说，周寅……周寅……是他的小仙女。”
    周寅一脸冷淡。
    顾蒋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冷笑，随手拿起打包袋里的最后一份食物往走廊边走。
    第十五章
    余念把图纸扫描上电脑，正要继续做机架零件的拆分图纸，顾蒋说：“今晚清河跟一也生日，叫我们一起去玩。”
    余念抬头，眨了眨眼：“清河跟一也生日？”
    “嗯。”
    “几点开始啊？”余念问。
    “八点半，就在不夜城。”
    “那你今晚等我。”余念嘟嘴道。
    “我不开车。”
    “那一起打的过去。”余念又看沈符，“沈符也去的吧？”
    “去啊。”
    余念拉住王荷元的手，“你俩有伴了，我也要荷元陪着。”
    四人出地铁站的时候是六点多，那时正是上下班高峰期，地铁站里人挤人，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挤进了入站口，又恰巧碰上列车延误。
    余念跟在顾蒋身边，而沈符心藏秘密，挤去了王荷元身旁。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王荷元是害羞不安，而沈符是尴尬。
    “那个，”沈符瞄了一眼身旁的王荷元，“你没告诉别人吧？”
    王荷元小声：“没说。”
    前方余念像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蹦的往顾蒋肩膀靠近。顾蒋时不时斜着身远离她不安分的脑袋。
    “那天，谢谢你。钱我过几天给你。”
    王荷元点头。
    沈符拿出手机，递给她：“号码给我。”
    王荷元把手机号码输入，再把手机给他：“好了。”
    后面，王荷元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联系人那里填下了：王荷花。
    真是……倔强的错误。
    “顾蒋，说起来你生日也快到了哦。”余念凑在顾蒋身边说道。
    “嗯。”
    “今年有想要的礼物吗？”
    顾蒋垂眸看她：“又要做什么妖？”
    “没啊，就想送你礼物。”
    “今年可能要跟清河他们一起去阿尔卑斯玩。”
    “什么时候？”余念在人群中稍稍抬高音量便引来无数人的目光。顾蒋见怪不怪淡定的随着人流往前走。
    “还不确定。”
    “我也要去。”
    “你护照在你手上？”
    余念：“我妈那儿。”
    接下去的话不言而喻。余念又问：“具体什么时候？”
    不等顾蒋回答，前方的列车在通道里飞驰而来，伴随着一声空气被撕裂的尖锐声袭来。人群开始动了。
    顾蒋被人往里挤，而余念慢了半拍，被留在了隔开几个人的距离之后。
    余念赶紧追过去，却始终达不到他身边。
    地铁里人太多了。
    于这样的人潮汹涌的时刻，余念内心的惆怅又再次席卷而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一脚会踏空。
    王荷元挤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包包，“放前面，当心小偷。”
    “哦。”余念把包包往前面扯，踮脚看前方的顾蒋。
    “诶，你扶好，东张西望的干嘛呢？”
    “你刚才怎么进来的啊？”余念问，她也想去到顾蒋身边啊，可这密密麻麻的人，跟从地底下长出来针似的，看得人心怂。
    “就这样挤进来呗。”王荷元说。
    说着，沈符穿进人群去到了顾蒋身边。
    “只要想，都能想到办法过去。”王荷元说。
    余念因她这话愣怔了一下。
    不夜城站下车的人很多，车子一到站车厢里瞬间就空了。余念再次随着摇摆的人群与顾蒋走散。他高高的身影就在前方。
    到不夜城楼下的时候，夜已经差不多黑了。几个帅气的男生站在停车场里围着一辆车大声聊天。越往里走，视线在人影中错开的时候，余念将前方拼凑了大概。
    大约是龚一也又收到了生日礼物，而他正在一帮羡慕的小伙伴目光下将他的生日礼物拿出来“显摆”。
    说显摆有些过了，龚一也由他爷爷带大，自小就生活在军队里，性格秉性古板守旧得很，衣服就从没买超过五百的。
    所以这件事的起头，应该是颜欢姑姑的儿子——张盛庭起的头，而车子，应该也是颜欢姑姑买的。
    走进一看，果然如此。
    小老头似的龚一也面色不快、一本正经的坐在副驾驶里，而主驾驶座上正是浪荡的风流小少爷——张盛庭。
    人群里有人眼尖看到了顾蒋，“顾蒋哥来了。”
    张盛庭从座位上直起身，朝他们挥挥手：“这儿。”
    一群衣装光鲜的少年纷纷回头，王荷元这才看到副驾驶座上的男孩有多好看。
    白白净净的，唇红齿白。
    可偏偏坐姿端正，一身傲气。
    “那男生好好看。”王荷元咬着牙齿对一旁的余念说道。
    “今晚的寿星之一，龚一也。”
    王荷元将他脸端详了半天，感叹：“这么好看的小孩，他父母基因一定很好吧。”
    “爸爸超帅，妈妈还可以，不过他妈妈也超牛的哦。”
    “一也的车？”顾蒋走过去，将车子看了遍问。
    张盛庭不顾形象的从车里跳出来，轻拍车身的动作惹来周围一帮小伙伴的心疼。
    “这车可以吧？可还是不能让咱们的龚少爷开心。”
    “阿蒋的小一号。”
    张盛庭：“对啊，蒋哥的是帕纳梅拉，一也这是跑车。刚刚我出去溜了一圈，感觉超酷。”
    人群有人笑：“你自己的车都没这么好，是不？”
    “那当然，一也跟清河才是我妈的心头肉，我都习惯了。”
    龚一也从车上下来，关车门的时候白了他一眼：“就你会瞎贫。”
    “你哥呢？”顾蒋看了一下四周，没看到颜清河人影问。
    张盛庭指了指不夜城上头，“在包厢里面呢，说懒得出来。”
    顾蒋微挑眉：“一个人？”
    “带了个女班长。”张盛庭嘿嘿一笑。
    余念往前走一步来到顾蒋身边冲龚一也笑，“一也，十八岁了哦。”
    “嗯。”他率先往前走，“我先上去了。”
    一帮人也跟着进去。王荷元被这架势吓得是一愣一愣，怎么跟演电影似的。
    “诶，这帮小孩，不会是古惑仔吧？”
    余念奇怪看她，“不是啊，你别看他们这样，其实很少有人混日子的。就说刚才那个主驾驶，他说话欠吧？可他是青年编程大赛的冠军。”
    “总的来说，都是一帮富二代。”王荷元总结。
    “我不是这个意思。很多人对富二代这个词有很大的误解，总觉得富二代就是游手好闲，整天吃喝玩乐。但那也是少数，大多数的家庭都很重视教育。当然我不是说贫穷人家的小孩就怎么样，可相对于能百分百把时间投入在学习中来说，中产家庭的小孩优势更大，努力学的话成就也会很高。因为他们的生活压力要小一些，他们不用想家里的事，不用周末还要挤出时间去打暑假工，反正，就是会限制一些发展。”
    “诶，该怎么说，我并不是说贫穷家庭的小孩就不优秀……”说来说去，余念自己也乱了，而王荷元听明白了。
    那可不就是她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余念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赶紧解释：“荷元，我没有看不起做兼职的意思，我……穷人家的小孩也有很厉害的。比如那个，清河的妈妈，她就是穷哭人家家里出来的，超级厉害，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了颜氏集团的首席设计师。”
    “张盛庭的爸爸也是一样的……总之，我想表达的想法是，只要努力，都可能会成功。但是不能因为片面的表象而去给某个群体下定论。”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呢。
    余秒有些挫败，此刻她真的很懊恼自己如此的说话不经过大脑。
    “你别自责啦，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学习跟赚钱两手抓。”
    前方的电梯已经满人，两人自觉的等下一辆。
    “你是不是经济有困难啊？我可以帮你吗？”余念疑惑看她。
    王荷元赶紧挥手，“不用，我没事，就是有点钱，能安心点。”
    余念点头：“我看你死命的打小时工。”
    王荷元的心一涩。
    第十六章
    订的包厢挺大，那么一群人坐下去还是空落落一片。来的人大多都是男生，女生挺少，除余念王荷元外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
    跟颜清河站一块的，估计就是张盛庭口中的女班长。
    这帮人年纪相仿，都是刚高中毕业，一眼看过去青春洋溢。
    女班长好像不怎么喜欢这里的环境，绷着一张脸让颜清河不知所措。顾蒋过去跟他说几句话就出了包厢，余念让王荷元自己先玩会儿，自己跟了过去。
    顾蒋来到大厅开了个雅座，刚坐下余念就到了。顾蒋抬头看她一眼，沙哑着嗓子问：“怎么出来了？”
    “感冒了？”余念赶紧翻包包，“我记得之前包里放了板蓝根，我找出来给你。”
    她把包里的东西翻了一遍，没看到板蓝根的影儿。服务员倒了两杯开水过来。
    “别找了，我没事。”
    余念把翻出来的东西放回包包，“不行，要吃药，你这段时间老是熬夜，这样熬着不吃药很伤身体的。”
    “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出去给你买药。”
    顾蒋才要开口叫住她，一抬头，她人已经跑远了。
    余念对附近不熟，出不夜城后她用手机查找附近的药店。跟着导航来到药店门口时，发现门是关着的。
    她在门口转了一圈，正准备走，旁边走过来一个年轻男人。
    “找药店吗？”
    余念转头看他，小步走下台阶：“是啊。”
    男人往前一指，“前面有一个，新开的，还没关门，大门泄出来的灯光还印在路上。”
    余念往前看了好一会儿，果然看到了那道光。
    “好的，谢谢。”余念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走了几步，男人叫住她。
    “你是学生？”
    “是啊。”
    “现在的学生真幸福。”
    余念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而来，“为什么呢？”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烟味，你应该是刚从娱乐休闲场所出来的吧？”
    余念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戒备心。她低头闻了下自己的衣服，果真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烟味。
    她笑：“是啊，我就在包厢外面待了不到五分钟，没想到还是有烟味。”
    “是大学生吗？”他又问。
    “嗯。”
    药店已经近了，余念指了指敞开的门，“我进去了哦，谢谢。”
    男人笑笑。
    余念买药出来，那人依然在门口等着。余念奇怪走过去。
    “药买到了？”他问。
    余念把手中的药抬起，“对啊，谢谢你。”
    男人将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笑：“我还担心这药店太小，买不到你想买的药呢。所以就在门口等着，如今你买到药了，那我也要走了。”
    “好的，拜拜。”
    两人各往反方向走。
    余念回到不夜城时，顾蒋还在雅座上。许是困了，他趴在桌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气息清浅。
    余念把药放在桌上，撑着下巴看他帅气的脸，还没来得及想入非非，顾蒋就睁眼了。
    “先吃药吧。”余念把药放他面前。顾蒋揉了下眼睛，迷迷糊糊摘下两颗药丢进嘴里，然后喝水咽下。
    “我去找开水给你泡颗粒。”余念匆匆起身，符号前方的服务员招手，“你好，麻烦帮我拿两杯开水去48号雅座。”
    服务员说了声好的后，余念转身往回走，想到自己出来这么久都没跟王荷元说，手摸进口袋拿手机，却发现两边口袋都空空如也。
    她赶紧翻包包，却也什么也没找到。她想到刚才带路的男人，心一急，跑回去跟顾蒋说一声回去找王荷元后就赶紧往包厢里跑。
    包厢里已经玩开了，男生们自动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在唱歌，一拨人在玩真心大冒险的游戏，兴奋得嗷嗷叫，两道热浪几乎把包厢门给掀开。
    王荷元跟他们又不熟，余念跟顾蒋走后，沈符就跑去跟张庭盛他们喝酒了，留她一人坐在那儿吃东西。无趣又烦闷。
    “荷元，我手机不见了。”余念慌慌张张跟她说。
    “什么会不见啊？包包找了吗？”
    余念急得手都在发抖：“找了，应该是刚才去买药的时候被偷的。”
    王荷元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发现是关机状态。
    “关机了。”
    “现在怎么办？”余念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别急，我想想看。要不报警吧？”
    “手机里面有很多东西呢。”有顾蒋的照片，从小到大她小心翼翼保存的照片，还有她以前一点一滴学无人机的成果，那些都是她珍贵的记忆。
    “对了，苹果手机不是可以查找位置吗？要不你跟顾蒋借一下手机，再把你手机锁定？”
    “对对对。”余念恍然大悟，才到门口，又反悔了，“要是顾蒋知道的话，肯定会觉得我很笨。”
    “那怎么办？”王荷元说，“找沈符？”
    余念往回走，“他知道相当于顾蒋也知道了。我去问清河他们。”
    王荷元跟着她走过去。余念问颜清河拿手机的时候，他没问为什么，反倒是余念多嘴的解释——手机没电了，借个电话打给顾蒋，说她有事先走了。
    选择查找IPONE，登上她的ID地址，发现显示离线状态。
    余念想起自己的银行，卡以及支付宝钱包之类绑定手机号的事，突然一阵心惊。她把手机还给颜清河后与王荷元飞奔出了包厢。
    两人跑出去时，差点跟进门的沈符撞上了。
    “我靠，急什么呢这两丫头。”
    在门口扫视一圈，没看到顾蒋人影后他赶紧给他打电话。
    “你在哪儿呢？”
    “雅座48。”
    “我过去。”
    顾蒋吃了药后感觉好了很多，可脑袋还是有些昏沉，靠在沙发背上眯了会儿眼，朦胧中感觉有人从眼前经过，随后身旁的沙发倏地陷下去。
    他睁开眼，见沈符像只鸵鸟般东张西望。
    “找谁呢？”
    “你醒了？”沈符转头看他一眼，又再雅座之间找人。
    “我找念老大呢，她们俩刚才匆匆忙忙的跑出去，我以为是出来找你的呢。”
    顾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找我干嘛。”
    沈符停下张望的动作，看了眼桌上的药。
    “念老大给你买的？”
    “嗯。”
    “我就知道。”
    顾蒋不说话，看着像是睡着了。沈符叫他，“阿蒋。”
    顾蒋：“怎么？”
    “我很奇怪一点啊。”
    “奇怪什么？”
    “你对念老大真的是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没有。”顾蒋没有任何思考就拒绝。
    “那你干嘛为她熬夜画图纸？”
    顾蒋深深呼了口气，扭了下身子找出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任由她被欺负。她从小到大都是欺负别人，如今被人欺负，她哪儿受得了。”
    沈符切了一声，对他的这个答案不以为意。
    “我看你就是瞎找借口。”
    顾蒋睁眼看他，“你觉得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的前提是什么？”
    沈符没来得及回答，顾蒋起身把药拿起，淡淡说道：“是有靠近的欲望，我对她没那感觉。”
    在顾蒋走出去几步远后，沈符在后面喊：“放屁，是对她感到心疼的时候。”
    不过通道里太吵，这句话顾蒋没听到。
    余念把手机卡重办又挂失了银行，卡跟支付宝钱包后，又在王荷元的陪同下去了警局报案。
    警方记录了事情经过，让她回去等消息。
    余念没心情回包厢里玩，在外面走了一圈，买了个六来用。
    手机卡刚插上，她点开设置，在信任手机那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她霎时就想到那号码有可能是那个偷手机的人留下的。
    那人把她的手机卡□□，放了自己的卡！
    余念让王荷元把号码记下，然后登上号码充值台，给他充了100块钱话费。
    过了几秒，余念让王荷元给那人发信息。
    -你好，我充错话费了，能帮我把话费不回来吗？感谢了。
    那人没回，余念气得直咬牙，一句“这个坏人”骂了无数遍。王荷元也顾不得安抚她，又赶紧给那人打电话。
    打了几次都是拒接，就在余年念准备放弃时，那人的短信来了。
    -谁让你自己搞错的，就当是买个教训吧。
    余念快速回复：帮帮忙吧，大好人。
    那人没回信息，过几秒，余念又给他发信息：如果你还给我，我会帮你另外充20块，怎么样？
    -20块换100块，当我傻？
    就在余念困扰该说啥时，他的信息又来了。
    -发张照片看看。
    余念把手机给王荷元，王荷元小心肝抖了抖，不确定：“要发我的？”
    “对啊，他见过我，如果知道是我，他肯定会把我拉黑的。”
    余念把手机拿回来，对着她的脸举起：“我给你拍。”
    王荷元：“等会儿，记得美图。”
    “放心，不美图你也很美。”余念说着拍好照片后给他发了过去。
    没过几秒，他来电话了。
    余念赶紧把手机贴在王荷元耳边。
    “喂，你好。”
    “真要请我吃饭？一顿饭比100块钱还贵吧，你有什么目的？”
    王荷元转了下眼睛，说：“就大街上普通的七八块钱的快餐啊。”
    那人静了几秒，“你真这么穷？”
    “对啊，不然我干嘛为了这100块钱追着你不放。”
    “确定要请我？”
    王荷元：“不请也行，你把八十块补给我就好。”
    “那还是请了吧。”那人说，王荷元欣喜看了余念一眼。
    “什么时候？”
    “你现在在哪儿？”他问。
    王荷元左顾右盼，还没搭声，余念指着前方霓虹灯闪烁的网吧。
    “网吧下面。”
    “我过去找你。”
    王荷元给余念比了个OK，“可我认不出你，怎么办？”
    “我知道你就好。”
    电话挂断后，王荷元开始紧张起来。
    “怎么办？人来了。”
    “一会儿你们散后我去跟踪他，然后把他地址记下来，再告诉警察。”
    王荷元犹豫：“那太危险了吧，如果被他发现呢？要不我们告诉顾蒋他们吧？”
    “不用，我一个人能行的，只是跟踪而已又不与他正面接触。”
    “好吧。”王荷元只好答应了。
    等到九点多，那人来了。余念躲在网吧旁边的饮料店里，看着他带着王荷元进了旁边的一家小炒店。
    男人打量的眼神让王荷元觉得特别不舒服，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忍着恶心跟他往里走。
    准备上小炒店的台阶时，男人无意把手放在她腰上，王荷元一个激灵起，瞬间浑身僵硬了起来。
    “我说让你请是骗你的，哪儿有让美女请客的道理，一会儿吃完饭我把钱给你，放心吧。”男人以为她担心自己不给钱而紧张解释道。
    王荷元只能胡乱点头。
    一顿饭吃得是王荷元满心焦灼，只能期盼着男人快点走。吃到十点多，老板准备打烊，男人才买单。
    出门时，男人看她：“下次有机会一起去玩？”
    王荷元怕他不放自己走赶紧点头，男人笑了，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
    “来，我说给你就会给你。”
    王荷元在老板疑惑的目光中快速拿了钱放进口袋里，然后小跑出去。
    顾蒋跟沈符回到包厢，颜清河把手机丢给顾蒋：“刚才余念姐不懂什么回事，跟我借手机查了她的手机位置。”
    顾蒋眉头一皱，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怀疑她手机不见了。”颜清河说，“但不明白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蒋走出包厢给余念打电话，却是无人接听。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往出口方向走，“你打电话问王荷元，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哦，”沈符说，“诶，你怎么知道我有她电话？”
    “废话。”
    男人走后余念便偷偷摸摸的跟了上去。
    网吧旁边有个小巷子，里面路灯依稀，一个人都没有。余念远远的跟在后面，眼看越往里走越远，余念开始有些不安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王荷元的信息聊天记录，位置共享的按钮还没得点下去，前方突然有极速的跑步声传来。
    她才抬头，就被人狠狠的往后推了好远，后背跟臀部在地上摩擦滑出，一阵钻心刺骨的疼从后背蔓延至全身。手机也应声而落。
    “我就知道是你。”男人的脸出现在阴影里，衬着夜色，狰狞可怖。
    余念挣扎起身，想去摸地上的手机时，男人一脚踢开她的手，弯腰将手机捡起。
    他掂了掂手机，翻看手机后背，哼一声笑：“又买了个6呢，还是新机，我要谢谢你一天给我送来两部手机了。”
    “你把手机给我！”余念挣扎起来，还没碰上男人，又被男人推回了地上。
    “我奉劝你别乱动，我脾气可不好。”
    余念恶狠狠盯着他。
    “哟，眼神还挺凶的呢。”那人玩味一笑。
    王荷元巴不得沈符他们找上来，电话一响，她就接起了。
    “沈，沈符，余念去追坏人了，她说要把他的地址记下来，告诉警察。”
    沈符拧着眉头看顾蒋，“什么意思？”
    “把手机给我。”顾蒋直接抢过手机。“什么回事？”
    “余念，去了永安路的那个网吧旁边的小巷子，顾蒋你赶紧去，快点！”
    顾蒋没把话听完，手机丢回给沈符就拿着手机边找导航边跑出去。
    余念看到他发狠的目光，不敢跟他硬碰硬了。
    “你走吧，手机我不拿了。”
    “可你跟到了这里，我很不安全耶。”
    余念摇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男人阴阴一笑，他在她面前蹲下来：“我怎么那么不相信你的话呢？”
    “我发誓。”余念举手道，余光扫见墙角里有把破旧的扫把，她突然有了个计划。
    男人轻点了下她的脸，笑：“好吧，看在你今天破财这么多的份上，我姑且相信你一回。”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余念飞快的跑到墙角，抄起那打扫把就往他后脑勺打。那人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扭过来抓着余念的扫把将她摁到了墙边。余年念被扫把卡在喉咙里，憋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小巷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余念大喜过望，正要呼救，那人甩了她一巴掌后丢下扫把扭头就跑。
    余念顾不上脸上的痛，也跟着追了过去。
    这时候她才发现天空中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跑在小巷子里的脚步沉重而缓慢，就在她准备跑不动时，火辣疼痛的后背落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里。
    那人用力将她往后一拽，余念只看到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那么像顾蒋。
    终于，他的声音终于把她叫醒了。
    “余念，你疯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雨水落进了眼里，余念的眼睛疼得厉害，她带着哭腔指着前方影影绰绰的身影道：“他，他把我两个手机都偷了。”
    顾蒋看她又看前方，等沈符跟王荷元都追上来后，他把余念丢给王荷元，跟沈符追了过去。
    余念也要跟去被王荷元摁在原地，她将余念上下打量，总觉得她肢体僵硬得特别奇怪。
    “你没事吧？”
    余念指了指后背，艰难道：“疼，可能是破皮了。”
    “那咱们慢慢跟过去吧。”
    余念点头。
    到小巷尽头时，顾蒋跟沈符已经将那人摁在了地上。围观群众堵了一圈又一圈，议论纷纷。
    顾蒋跟沈符好像也伤到了，余光里看到余念，顾蒋隔着人群看了她一眼，下巴抬起让沈符打电话报警。
    那人趁着这个机会挣扎着要跑，顾蒋一脚踢过去，男人像狗吃屎一样又重新趴倒在地。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坐在派出所里。
    询问的警官将他们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余念跟王荷元身上。
    余念跟王荷元瑟瑟发抖的低着头，等待训斥。
    “我说你们两个大学生，我们不是说了让你们回去等消息吗？”
    余念小声道：“我们拿到他的电话了。”
    话刚说完，顾蒋瞥了她一眼，余念又赶紧低回头去。
    “有电话也应该打印出来交到警方手里当作破案证据才对啊？你们两个小姑娘知道不知道社会险恶吗？还敢把人约出来，更敢独自一人跟过去，我看你们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要是出了什么事，谁为你们负责啊？真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警员边训边记笔录，事情办完时，月亮已经挂在了城市的上空。四人站在派出所的大门口，总觉得今夜的风特别的萧条。
    外面雨依旧在下，顾蒋看了眼夜幕远方，回头看沈符：“你叫个滴滴。”
    沈符把手机放在他面前，“叫了，没人接，估计这里的小巷太偏了。”
    顾蒋皱了下眉，率先往雨中走：“先走出去吧。”
    两个男生进了雨中，王荷元在后面喊道：“等会儿，余念好像伤到了。”
    余念想到屁股上的火辣，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顾蒋跟沈符双双回头。
    “哪儿受伤了？”
    在余念威胁的目光下，王荷元没敢说实话，咽了下口水，说：“后背。”
    学校校医院没有急诊，顾蒋只好带她去找临近的医院。
    雨下得不算大，沈符的伤不重，说不用去医院看，顾蒋便让他跟王荷元先走了。怕余念伤口被雨滴着感染，顾蒋两只手挡在她后背出到巷子，在外面买了把伞，两人一起往医院走。
    一路上顾蒋很沉默，余念有些担心。
    “顾蒋，你生气了吗？”
    顾蒋拿着伞转头看她，“我为什么要生气，危险的又不是我。”
    “现在不是没事了嘛？”
    “要是我跟沈符没到，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呢。”这话说完的时候，顾蒋意外有些难受。
    余念知道自己祸闯大了，到医院之前都没敢再说话。
    顾蒋的手臂被那人伤了一点，医生给他一点消毒碘水，让他自己擦。
    顾蒋坐了好一会儿，余念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顾蒋看了眼急诊室，再打开她的包包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保护上的自己，顾蒋虽是一声冷哼，可低垂的眉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电话是王荷元打来的，顾蒋接下电话。
    “她没事。”
    “哦，你跟她说一声，我们到了。”
    “嗯。”
    电话刚挂，急诊室的门开了一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护士面带笑意从里面走出来，余念那清脆的嗓门也顺着那门缝儿飘了出来。
    “医生，我屁股是不是开花了啊？我感觉它好像裂开了，以后结疤了会不会伤痕累累啊？会影响美感吗？需不需要整容？……”
    顾蒋看着空荡的急诊大厅，忽而一声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_^
    阿蒋有点像那种总是跟在爱闯祸的丫头背后擦屁股的小男人～
    嘻嘻
    第十七章
    上好药，两人并肩走出医院。余念还在假装伤到的只是背部，看她如僵尸版僵硬行走的样子，顾蒋也没拆穿。
    “我们就这么走了，清河他们会不会说什么？”
    “说什么？”
    “走太快了之类的。”
    顾蒋：“他们也不会玩太久。”
    余念的屁股实在是太疼，太影响行走了，走了几步后，她开始不走了。
    她两手插着腰看离她几步远的顾蒋，“顾蒋，能叫个滴滴吗？”
    顾蒋瞅她一眼，下巴往前方一抬：“地铁口就在哪儿，叫什么车？木推车？”
    余念懊恼不已，僵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我走不了了。”
    顾蒋向她走来，将她两腿打量一遍，故意问：“你伤的是背，跟腿有什么关系？”
    余念心虚：“可能是刚才趴在床上有点久，腿麻了。”
    顾蒋双手抱胸看她，“那休息会儿，等你好了再走。”
    余念：“……”
    见她一脸便秘似的表情，顾蒋觉得好笑：“怎么？还不满意？”
    “不是，”余念说，“我真走不了了，抬不动脚。”
    “所以我让你在这休息会儿。”顾蒋也没松口。几百米的距离叫个车这算什么，家里开矿的也不带这么玩的。
    “可我真走不动。”她打死也不说因为屁股上的伤牵扯到皮肉影响走路。
    顾蒋转身看了四周，见身后的购物广场边上有几个共享单车。
    “我去拿个单车带你过去。”
    还坐单车，她不要命了。
    “不行啊，那样太奇怪了。”余念阻止他。
    顾蒋，“还不说实话？”
    余念撇撇嘴，小眼神扫他一眼又低头。
    “就是，脚疼。”
    “刚在医院怎么没说？”
    “忘了。”
    这回到顾蒋无语了，眼看街上的人差不多走清了，空气也开始凉起来，余念被冷风打了个颤，伸手给他：“你扶我过去吧，不是大问题，还能走。”
    顾蒋看她两秒，把手给她。
    这是顾蒋第一次主动让她牵手，余念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他的手很大，很宽，很厚，很暖，像冬天里她经常抱着的暖宝宝。余念抓紧他的手。
    顾蒋带着她慢慢往前走，两人从马路边的树影走出来，天空中的毛毛细雨在两人之间纷飞，像银丝似的。余念站着抬头看，又转头看顾蒋。
    “小雨耶，好漂亮。”
    “你再磨蹭一会儿有大暴雨。”顾蒋毫不留情给她泼盆冷水。
    余念没有不高兴，嘴角高高扬起，继续往前走。他们俩还很少有这样比较和谐的独处时刻呢。
    “顾蒋，你觉得我们的无人机编队能赢吗？”
    “你不出事就有希望。”
    余念看他，“你就不能把那事儿忘了吗？”
    顾蒋看她一眼，斩钉截铁说，“不能。”
    余念的后脚刚踏地铁站入口的台阶，顾蒋就放开她往自动扶梯上走了。
    余念拖着脚步跟上去，“顾蒋，你能不能走慢点？”
    顾蒋来到楼底，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地铁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余念随着扶梯而下，一头扎在了顾蒋身上，她往旁边一个跨步，却不小心扯到了屁股紧绷的伤口。她顿时一个激灵起，两腿夹紧瞪着顾蒋。
    “干嘛一副憋尿的模样？”顾蒋绕过她往里走，看到大厅上的地铁停运时间表，转身往回走，“打的吧，地铁停运了。”
    “啊。”余念对还要往回走感到失望。“顾蒋，我真的走不了了。”
    顾蒋盯她几秒，走上去，抓住她的手臂往台阶上拉，余念则是趁机靠在他肩膀上，才靠了几秒又被他弹开。
    “伤得很重？”
    余念点头，手指往后指，“从后颈往下到……，一大片伤口。”
    扶梯到顶，顾蒋怕她没注意脚下，将她往前一提：“明天要过来换药吗？”
    “医生说两天后再来，而且不能碰水。”余年纠结的皱起眉头，“我怎么洗澡啊，真是烦。”
    也许是想到了她是因为自己才出这么大的事，顾蒋竟然破天荒的很有耐心听她唠叨。
    “先不洗呗，攒着几天后再洗。”
    顾蒋话一说完，发现她仰着头亮晶晶看自己。余念一米六八的个子在女生中不算矮，可在一米八五的顾蒋面前却显得娇小可人。
    他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这个比喻而心惊，快速松开她的手，往马路边上走并找车。
    “攒着几天才洗，那不是会臭死，我才不会那么做呢。”
    深夜的冷风伴随着大街上稀少而过的车子将城市衬托得安静又有种别样味道。顾蒋偏头看东张西望的余念一眼，发觉她有时候好像也没那么烦人……反而有点——
    前方一辆立着“空车”牌的的士飞驰而来，余念忘记了自己身上带伤的事实，往台阶下一跳，痛得她龇牙咧嘴起来。
    顾蒋来不及叫她，只见她捂着屁股一拐一拐的走过去，朝射来的灯光挥手。
    “大叔，大叔！”
    顾蒋走过去，把她手抓下来，眼看的士越来越近，他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身子前倾，朝的士做出停车的姿势。优雅又淡定。
    的士终于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车窗摇下，司机大叔弯下头，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才问：“去哪儿呢？”
    顾蒋：“A大。”
    司机大叔挂下停车挡，似乎在思虑：“A大挺远的。”
    “对，您能去吗？”
    司机大叔看了眼时间略显为难：“我准备交班了，以为你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呢。”
    此时街上的车越来越少了，只怕再等下去也叫不到什么车，顾蒋给余念使了个眼色，余念会意，两手抓着车窗低头，用软萌可爱的声音撒娇道：“大叔，你就带我们回去吧，我们明天早上还要上课呢。”
    司机大叔不可置信的哦嚯一声，“既然明早要上课你们怎么出来玩这么久？”
    “朋友过生日，没办法，大叔求求你了，带我们回去吧。你看这大街上已经没有车了，我们两个大学生，在这里晃荡，很容易出事的。”
    司机无奈一笑，把空车牌放下后让两人上车。
    顾蒋让余念先上。余念不敢坐下，曲膝跪趴在后座上。顾蒋才坐进来，就被她那惊悚的姿势吓到。
    更可怕的是，她的脸正好在他腰部以下上方。
    那姿势不可描述。
    “你干嘛呢？”顾蒋耳根泛红，惊慌起身间，头顶撞上了车厢内部，疼得他脑袋一阵发麻。余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哪儿会想到，就那么准，居然还正正对准那儿……
    “那我，换个地方……”余念慢悠悠转身，顾蒋看她要怎么做时，看到她翘起在自己跟前的屁股就差点翻白眼了。
    “这样行吗？”余念回头看他，这让顾蒋更加不忍直视。
    司机大叔听到声音回头看，被这情况吓得不轻。
    “我说丫头，你这是要干啥？叔叔我可没那老脸让你们在我车上玩什么刺激的游戏。”
    “她屁股疼，坐不了。”顾蒋解释。可一解释，反而就更说不清了。
    眼看司机要赶人，顾蒋又说：“她在酒吧里摔倒，屁股扎到玻璃碎片了，所以才会这样。”
    司机大叔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此时余念把头重新转回来，一脸懵逼的看顾蒋：“我还是这样吧，我怕我鞋踢到你了。”
    司机似乎不想细问太多了，跟他们说了句坐好准备出发就走了。
    车里时不时摇晃，余念乘在后座上的手早就已经发麻了，看着眼前渐渐缩短的视线，余念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顾蒋揪着头发轻轻往上扯。
    “哎哟，顾蒋，我疼。”
    “那这样的痛意能不能让你清醒点？”
    余念闭着眼将身体往靠背上靠，熬了好久终于停车。顾蒋下车后，余念挣扎着也想下去，却发现手脚已经发麻了。
    她看向正在付钱的顾蒋，哭丧着脸道：“顾蒋，我，我动不了了。”
    顾蒋接过司机大叔补回的零钱，塞进口袋后绕至另一边打开车门。
    看着余念高高翘起的臀部，他先是一脸不忍直视的转开脸，随后在她咦咦呀呀的喊疼声中将她拉了下来。
    的士都走远了，余念还没能站稳。她的腿已呈发抖的X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遭遇了什么呢。
    顾蒋要扶她走，可余念却抓着他的手，哭天喊地的说疼。
    顾蒋问她哪里疼，余念回，哪儿都疼。此时也刚从外面回来的校友因两人奇怪的对话而纷纷行注目礼。顾蒋恨不得直接把她丢在校门口。
    过了几分钟，王荷元出来接余念，见她抖着腿紧紧抓着顾蒋的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问：“怎么了？”
    “我，腿麻。”余念说着两手张开往王荷元身上一扑，王荷元赶紧接住她。
    “你带她回去吧，我先走了。”顾蒋丢下这句话就大步离去。
    王荷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依旧处于待机状态的余念。
    “坐个车怎么搞成这样，”她看了眼四周，贼兮兮说，“刚才路过的人一直看你俩。”
    “看我俩干嘛，我俩脸上长花啊？”
    “当然是看你这腿怎么造成的咯。”
    余念盯她几秒，回味到其中之意，想到刚才在车上的姿势，顿时就觉得羞耻起来。
    “诶，神经病啊，走吧走吧，管他们怎么想。”
    两人回到宿舍意外发现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王荷元喊开门，没人动身，看着全睡着了。可她才出来没几分钟，谁能在那几分钟里起来，又睡着？明显就是故意把人锁在外面。
    余念今晚倒霉得要死，她可没那好心情跟她们唧唧歪歪，拍了几回门再打了几个电话没人回应后，她直接脱鞋，往玻璃上一砸。晃荡一声巨响，所有人全醒了。
    余念跟宿舍几人被舍管阿姨叫到楼底下训了一通，个个低着头一脸知错模样，只有余念这个肇事鬼昂首挺胸，跟做了多光荣的事似的。
    顾蒋洗完澡出来，才拿起手机便看到班群里发出来的一张照片。
    余念倔强的小脸在昏暗之中特别明显，明显得顾蒋一眼就看到了。
    第十八章
    次日顾蒋到实验室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气氛很不对劲，定睛一看，两个敌对份子一大早就来实验室里用深渊般的眼神对视。
    察觉有人进来，余念转了下头，看到顾蒋也没招呼，继续和许唯一死亡对视。
    沈符提着一大包材料进来，看两人破天荒的来得早，惊讶：“难道在这儿睡了一宿？”
    余念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又将视线聚焦回许唯一化着精致的妆容的面庞上。
    昨晚被舍管阿姨训了之后，回到宿舍她们又大吵了一架，宿舍里其他女孩都不敢吭声，一来是真的心虚，二来，余念要真犟起来，谁都不认的，机关枪逮着谁都喷。
    所以吵了一会儿，又被舍管阿姨造访。紧接着，已经进入梦乡的班主任也来了。后来，两人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闹，差点打起来，又几次三番误伤班主任，班主任这才把她们的现场转移到宿舍楼之外的幽静小道上。
    到了那儿，余念跟许唯一骂了一会儿，彼此都觉得没趣就背道而驰的绕开回宿舍。一直相安无事到天蒙蒙亮。
    余念夜里是趴着睡，早晨起来翻身的时候，迷蒙中看见许唯一一梳洗打扮完毕，看着就要出门。
    许唯一什么时候起这么早过，而且动作还畏畏缩缩的，像是要出去做坏事似的频频回头看有没有人看她。余念当下也就赶紧起来，快速刷牙洗脸，早餐也没吃就跟着她出门了。一路就跟到了实验室。
    余念庆幸她来的早，不然许唯一这锱铢必较的性格指不定要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行。就这样两人从六点开始在实验室里大眼瞪小眼。
    “六点来的。”余念跟许唯一没人应声，王荷元在一旁小声道。
    沈符哦了一声，抠抠鼻子回到自己位置。
    “零件组装设计图纸出来了吗？”直到顾蒋问话余念才将目光收回，余念心虚眨眨眼，“还没。”
    “把图纸给我。”
    变相的逼她不要再与许唯一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余念心一松，朝许唯一投去一瞥后，拿起图纸开始设计。
    余念无法坐下，只好用腰部靠在实验桌上进行构图，这样的作画方式难度别提有多大了，才画了一会儿，就觉得腰疼了。顾蒋的感冒许是加重了，他轻哑的咳嗽声在实验室里连接响起，余念怎么做都没法静下心来画图。
    想了会儿，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信息。
    余念：没吃药吗？
    发完信息余念转头去看顾蒋，他依然在看电脑，修长的手指一会儿点鼠标翻页，一会儿拿起笔做笔记。过了几秒，余念正要继续画图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他看了几秒，然后手指轻点，余念的手机震动了。
    顾蒋：忘了。
    余念：我宿舍里还有药，要不我回去给你拿。
    顾蒋：不用。
    这回顾蒋的信息来得更快了。
    顾蒋：组件接口的螺丝尺寸要做好，不要大意了。
    余念：嗯。
    顾蒋：好好做图吧。
    他们在实验室里待到了差不多十点周寅才姗姗来迟。一来就继续与沈符弄电机跟电调。许唯一呢，假装凑过去，啥都不懂就在那儿指点江山，被沈符嫌烦骂了几回后终究是不敢再出声了，可这回是直接跑去缠顾蒋了。
    还没等余念出手，顾蒋那儿就传来了声响。
    无人机坠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响亮，实验室里的几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朝两人看去。
    许唯一直接是懵了，她如今还没意识到无人机从哪儿砸下来的，她好像才过来没几秒，哪儿都没碰啊。
    虽然觉得自己很无辜，可许唯一还是很善良的把机子捧了起来，余念狗腿的跑过来，看着那被磕坏的螺旋桨，一副你完了，你惹事了的表情。
    “顾蒋，我，我不是故意的。”许唯一不知所措，捧着那精致的小无人机不知如何是好。
    余念一旁煽风点火，瞅了瞅无人机上的火焰标志，啧啧道：“你完了，这是顾蒋舅舅公司的珍藏版无人机，市面上找不到。”看着许唯一惨白的脸，余念咧嘴一笑，“有价无市。卖了你都买不到另一个了。你闯祸了。”
    “顾蒋，我真不知道……”许唯一吞吞吐吐，可刚才这无人机是怎么出来的？她真不知道啊，才刚靠过来，它就掉地上了，她记得她哪儿都没碰啊。
    顾蒋看她一眼，又看余念，“放下吧。”
    许唯一像捧了碳似的赶紧放下，“能找零件换上去嘛？”
    “没零件。”余念见她一脸惊恐的模样别提有多开心了，语气都轻松不少。“都跟你说了珍藏版，人家做出来是留着做纪念的，又不是像你一样拿来摔，哪儿会配零件给你。”
    许唯一看她又看顾蒋，见后者没说话，信以为真，只觉得头皮都要发麻了。她灵机一动，捂着头微微弯腰。
    “我头有点疼。”
    余念乐：“你是该头疼，因为要想办法给顾蒋赔个一模一样的机子。”
    “我不舒服，先回宿舍待着了。”许唯一一口气说完，推开余念后快步冲了出去。
    余念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肚子都疼了。
    “还真信了，我天。”
    方才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王荷元也信以为真，如今听她语气，才知道是开玩笑。
    “我刚才都信以为真了，余念你该去做销售的，比划得绘声绘色的，比演员还厉害，逼真程度堪比国际影后。”
    余念拍拍手，在破损的螺旋桨上擦了擦，没一会儿，那上面磨损的口子浅了不少。
    “虽然没有那么珍贵，可也差不多啦，3D打印的。再说她也是真笨，那么珍贵的东西，谁会带在身上，那不是有毛病吗。”
    听她一通吐槽，顾蒋将无人机塞回抽屉柜里，拿笔将她往前一推。
    “回去做事。”
    余念看着许唯一走后空出的位置，哼的一声得意的往自己位置方向走。
    待到中午吃饭时间，卓美君来了，跟着来的还有偷她飞机图纸的小萝卜头。
    余念虽然没有责怪小宇的意思，可心里还是颇有些不舒服。顾蒋对于卓美君的刻意靠近并没有明显的拒绝，反而有种一反常态的隐忍，那种态度跟她不太一样。
    她做的事，顾蒋不喜欢，他会回避甚至会说她，可卓美君就不会。这让余念膈应得要死，又加上卓美君她爸那层关系，余念对她的每次到来简直是如临大敌。
    卓美君牵着小宇站在门口，她小声的敲了敲门，“顾蒋。”
    声音很细，很柔，不知道的人听那语气还以为两人是情侣关系。余念瞬间就不爽了，手上的笔重重放在了实验桌上。
    顾蒋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宇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怯生生的走进来，目光在实验室里的几人脸上流连一遍后停在顾蒋身上。
    很显然，看他的目光显得欢喜多了。
    “顾蒋哥哥。”
    “小宇怎么来了？不上课？”
    “刚带他去医院复查回来。”卓美君说。
    顾蒋沉默几秒，这让卓美君有些忐忑，她目光一转，将小宇往余念方向推，“小宇，你拿走了姐姐的图纸，要跟姐姐道歉哦。”
    余念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组阻止，小宇就哒哒跑过来，扶她做了个鞠躬，然后脆生生道：“姐姐，对不起。”
    余念喉中微涩，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说实话，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也从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对付过她，一松一紧的。要是卓美君不屈不挠的跟她争，她尚且还能粗着嗓门反抗，可小宇这样，她明明觉得心里不舒服，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小宇道完歉便害羞的跑回卓美君身边，偷偷回头看了余念一眼。
    余念冲他弯唇一笑。
    卓美君带着小宇来到顾蒋身边，余念正要过去，被身后的沈符叫住。
    “念老大，这电机的扭转拉力是不是搞错了？电机0跟电机2还有电机4怎么是同顺时针方向的？”
    余念目光还停在顾蒋跟卓美君身上，手往后一伸，示意沈符把图纸给她。
    “电脑共享的图纸那里。”沈符说，“照你这图纸做，我看这飞机还没起飞呢，自己都要炸机了。”
    卓美君噗嗤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因沈符的话而笑，总之让余念彻底不爽起来。
    “我靠，炸个毛啊炸机。”
    所有人都抬头看她，余念打开感电脑，确实看到那一处错误后，嘀咕：“哪儿有那么容易炸机的，再说图纸我做出来，检查就是你们的工作，要是炸机了，责任还在你俩身上。看不出图纸的错误就照着做，不是傻瓜就是脑残。”
    沈符没想到自己的好心提醒被她一顿猛呛，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了。空气安静一会儿后，总觉得自己委屈。
    “我靠，我怎么这么憋屈呢。”
    因为卓美君跟小宇的到来，顾蒋早早就走了。王荷元跟周寅有事，接连着也走了，沈符呢，把图纸的几处错误给她标注出来后也走了。
    落日余晖的世界里，只有余念一个人呆在实验室里。
    实验室里是冷寂的，空荡的，与外面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余念，从未有一刻如今天这般，孤独的感觉排山倒海袭来。
    卓美君说要把小宇送回老家，明面上是跟顾蒋说，而实际是想让顾蒋送。对她的态度，顾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烦，但又不想说得太过，总之就是存着一份很见外的感情。
    顾蒋回宿舍吃药，卓美君在宿舍楼底下等他。
    吃好药准备出门时，沈符也回来了。
    “你真要送她回去？”
    “嗯。”
    顾蒋迈出宿舍门，沈符就在身后叫他。
    “我说你真要送她回去？她家不是在县城里的某个小山村？”
    顾蒋：“嗯。”
    “我靠，真要缠上你了，你还这么依着啊？可别哪天要嫁你你也不吭声。”
    顾蒋：“想多了。”
    “诶，我说真的，你别看念老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特蠢，她是绝对玩不过卓美君的。你要真觉得念老大是累赘，可以用卓美君让她知难而退。再说卓美君肯定入不了你奶奶的眼，真要用她爸的事打感情牌，她老人家铁定不让。”
    “我知道怎么解决。”顾蒋丢下一句话后就走了。
    一听说顾蒋送回去，小宇很开心，“姐姐，顾蒋哥哥能做我姐夫吗？”
    卓美君愣了一下，笑着摸摸他的头：“小宇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他对我很好，也很帅，我跟妈妈都很喜欢他。”
    卓美君笑：“小宇喜欢就好。”
    顾蒋开车在两人旁边停下，卓美君扶着小宇上后座，她上去前问顾蒋：“我坐后面，没关系吧？”
    顾蒋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车子出城后顾蒋开始觉得困了，他知道出门时吃的药起效了。小宇已经睡着了，卓美君便有了多余的时间陪顾蒋说话，帮他醒神。
    “现在的小学生作业是出得越来越难了呢，之前小宇拿了个题回来，我跟我妈想了一夜都想不出答案，后来还是去问了隔壁的小孩才知道的答案。”
    “嗯。”
    “顾蒋，”卓美君叫他。
    “嗯？”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透过内后视镜，卓美君清晰的看到他眨了下眼。
    “是不是问得太冒昧了？”她笑着，脸却已经有点僵了。
    “还不清楚，看家里吧。”
    看家里，这是卓美君内心最深的痛。
    门当户对吗？门当户对就一定幸福吗？
    “叔叔阿姨这么开明，应该不会有这么古板的思想吧？”
    顾蒋声音依旧沙哑：“我家向来是我奶奶说了算。”
    这也确确实实把卓美君的嘴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顾蒋爷爷在他爸还在大学时因为车祸去世，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奶奶在操持。当时公司里几个股东甚至还联合起来，意图让顾家卖了公司股票，以便他们再次进行高层洗牌，可奶奶力排众议，不仅在短时间内稳定了公司内部，还趁机清理了几个害群之马，自此公司大换血，公司效益也是蒸蒸日上。
    卓美君还记得顾奶奶在顾爷爷死后接替来他们家上香的事。那会儿她带了顾蒋。跪拜出来，一群人在说闲话的时候，家里的某个亲戚无意说了卓美君与顾蒋年纪相仿，又是同班同学的话。话语中尽是调侃两家很有缘分的话题。顾奶奶那会儿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只是没再说话了。看出情况的卓妈妈觉得尴尬又丢脸，当场就忙不迭地骂那亲戚乱说话。
    她妈妈那时的小心卑微模样，她至今仍然记得。
    无数次想起，她都为自知这种印在血液里的贫苦而痛苦。
    向往好的生活，有错吗？
    天色开始暗下来时，卓美君家也到了。顾蒋把车停在他们家附近。准备回家吃晚餐的村民们听声围了过来。顾蒋原本就要走了，可拗不过卓妈妈跟小宇的热情款待，还是留下吃了顿饭。
    沈符标红的图纸改完后，余念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刚锁好门，兜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溥任之的信息。
    溥任之：我们要玩游戏，一起吗？
    余念想了想，回了个好，就下楼。
    登入游戏，页面刚显示，溥任之的好友邀请参战就到了。余念点了确定，一进房间，大概扫了一眼其他人，看到某个熟悉的ID名，余念愣住了。
    我全宇宙最帅？？
    我全宇宙最帅也看到了余念，他在聊天框里打了无数了问号：怎么回事？小子叫我爸爸？
    口渴了喝点水（溥任之）：认识？
    我全宇宙最帅：就，就那缺心眼的丫头，就她！！我靠！哪儿都碰着你。
    余念嘻嘻一笑，快速打字：怎么分组？
    口渴了喝点水：想报仇？
    余念：当然。
    口渴了喝点水：那跟我，我替你报仇。
    我全宇宙最帅：我靠！见色忘义！我抗议！
    余念咯咯的笑，准备好后游戏开始。
    这款游戏的组队模式余念不太了解，任凭溥任之语音里说了多少回哪个战术的打法解释，余念都是一知半解，看到怪不是冲上去给人送分，就是自己跑进敌人陷阱里转不出来又送分。关键的是她方向感特别不好，溥任之让她往左，她往后跑，溥任之让她往后退，她挥着刀往前冲。打得溥任之不得不两边顾及，解决自己的还要兼顾她不让她总给对方送分。
    对于余念这种眼都不眨的送分方式，我全宇宙最帅可高兴坏了：哎哟，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看你那傻样我都不忍心再打你了。
    眼看我全宇宙最帅的小人物就要缠上余念，溥任之赶紧教她出技能：先用迷魂术把他定住，然后最中间的技能，天女散花，看到吗？
    余念：天女散花？我怕我认错。
    溥任之：有几个花朵的那个。
    余念：哦哦。
    溥任之继续：使用天女散花后用普通攻击技能攻击他，心里默念到第四秒，往左边撤退。
    余念：哦。
    溥任之不确定问：知道哪边是左边吗？
    余念考虑两秒：你那里。
    溥任之：Ok，准备开始。
    余念照他说的对冲过来的我全宇宙最帅使用了迷魂术，然后天女散花，再用普通武器攻击四秒。数那四秒的时候，她真的念出来了。往溥任之旁边撤退时，看到紧追不舍的我全宇宙最帅，余念吓得冷汗直冒，差点就失手跑进敌方的包围圈。不过幸好溥任之解决了大火龙后一个杀招飞过来，我全宇宙最帅的血量突的一下减少了一半，他气得哇哇大叫：
    我靠！偷袭啊你！
    余念躲在溥任之后面清扫追过来的小妖怪，如此配合起来，余念觉得自己其实也挺厉害的。
    我全宇宙最帅挂时，她得意的损了他一句：哎哟，掉分的滋味爽吗？
    我全宇宙最帅气得连发了几个大哭。
    只是玩了几局游戏，天色却不知不觉变黑了。
    余念跟他们说了不玩了时，沈符的电话打了进来。
    “顾蒋送卓美君回家，回来的路上犯困，开不了车，你去接他？”
    余念没好气道：“他爱送她就让她送回来呗。”
    沈符沉默几秒，道：“你说真的？”
    余念不出声，沈符道：“那我跟他说一声。”
    余念似乎抓住了某些信息，赶紧叫住他：“你等会儿，他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沈符说，“找我，可我在外面喝了点酒，没办法开车，我跟他说让你过去，他没拒绝。”
    “切。”害她一通开心。
    “去不去啊？不去我让他住卓美君家了。”
    余念急得差点跳脚，饭都顾不得去吃赶紧往学校大门走：“你敢！等会儿顾蒋清白不在，我非把你浸猪笼！”
    沈符呵呵一笑，按了挂断键。
    然后低头看抱着膝盖躲在地上流泪的王荷花。哦，不对，他又忘了，她好像叫王荷元。
    出来走走时，突然见她一个人在这里哭得挺凶，问也不吭声，也不放心走开，这才打电话找余念去接顾蒋。
    王荷元准备下班时，跟店长说想预提工资的事。店长将她打量了一遍，以店里没有这样的先例为由回绝了她的请求。王荷元气不过自己打电话找老板，老板说了店长一顿后，店长气不过，找上王荷元骂了一通，又从钱柜里拿出三百甩在她脸上。
    王荷元颤抖着把钱捡起，再签了借条出来时，她已泣不成声。
    蹲在马路边哭了一会儿，沈符就过来了。
    若不是看到她那标志性的丸子头，沈符也没法把她认出来。
    她哭他就在一边坐着等她，不问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待着。
    直到她哭累了，才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陪我妈去买点东西，过来就看到你了。”
    哦，余念说的，像汤婆婆的阿姨。
    王荷元正要用袖子擦脸，沈符从一侧递过纸巾。王荷元没要，瓮声道：“我也有。”
    沈符塞进她手里，“拿着吧。”
    王荷元看着他细长的手，接过纸巾。
    擦干净脸后，王荷元起身：“我先走了。”
    沈符追过来：“我送你回去吧。”
    王荷元看他，沈符指着前方的大厦：“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妈走了我也能走了。”
    王荷元没说话，在沈符转身往回走叮嘱她一定要等他时，她慢慢往回走。
    那是她等不到的路。她一边走，一边流泪。
    顾蒋出门后，卓妈妈来到女儿房间，她看着卓美君欲言又止。
    “妈，怎么了？”
    卓妈妈笑笑：“没事，就是想问你，你跟顾蒋，熟吗？”
    “还行。”
    卓妈妈：“小宇很喜欢他。”
    “顾蒋那样的人很少会有人不喜欢吧。”卓美君回头一笑。
    “美君，我们跟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卓美君脸色一变，看着母亲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卓妈妈有些慌乱：“妈妈怕你受伤。”
    卓美君把衣柜门打开，冷笑：“像妈妈这种嫁给一无所有的爸爸才是最大的受伤。”
    卓妈妈一脸惊愕看她，一时无声。
    余念跟着导航来到顾蒋停车的位置，凑上车窗往里看时，隐隐看到他趴在方向盘上睡觉。
    余念敲车窗，没一会儿，顾蒋醒了。
    他摇下车窗，眯着眼看她，“怎么是你来的？”
    “沈符不是说了让我来？”
    “哦。”
    不知道他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顾蒋解开车锁，余念打开车门让他下车。
    顾蒋来到副驾驶，打了个哈欠后上车系好安全带看她。
    “会开么？”
    他妈的按键真多！这是余念坐上主驾驶的第一个念头，可她还是硬着头皮点头：“当然，我爸的车我也开过。”
    “那就好。”顾蒋闭眼不再看她。
    余念深呼吸，启动车子后倒挡，突然感觉车屁股咚的一声闷响，顾蒋猛的睁眼：“什么声音？”
    余念瞥到全景倒车影像里，车屁股把后面的树撞弯了腰。她赶紧麻利换挡，轻踩油门出去。可顾蒋还是看到了那树余震后的摇摆。
    他凉凉看她一眼，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你厉害了余念，一脚下去，几万就没了。”
    第十九章
    余念心虚：“没事吧，就轻轻碰了一下。”
    顾蒋睨她，“真能吹大话，轻轻碰一下，你敢不敢下去看看？”
    “早点回去吧，天都黑了。”余念咽了下口水，踩着油门飞了出去。
    车开了一会儿顾蒋就睡了。余念也是累得不行，昨晚几乎一宿没睡，又一大早起来跟许唯一发疯，加上屁股上的伤被座椅摩擦带来的痛感，她简直就想原地爆炸。
    看着顾蒋在虚虚晃过的昏黄路灯下的睡颜，余念竟也一直忍着一路开到了收费站。
    顾蒋的车有ETC，系统识别后，余念松开刹车，车子缓缓驶出收费站。
    车子开出一会儿，耳边传来叮的一声响。余念侧头，看到扶手台上顾蒋的手机亮着光。她探头看过去，只扫到“卓美君”三个字，顾蒋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想死了是吗？”
    余念赶紧把头转回。
    已经进市里了，城市的夜景璀璨夺目，车流如川。余念刚将车开入市区大道，前方便堵了一堆等红灯的车。
    余念踩下刹车，扭了扭发疼的屁股。顾蒋随意扫了眼屏幕上的信息，大拇指往左边滑了两下把消息消掉后将座椅抬高。
    “过了红灯你找地方停车，我来开车。”
    “我没事。”
    “屁股不疼了？”顾蒋淡淡看了一眼她坐如针毡的屁股说道。
    绿灯亮起，余念又扭了下身子，“好吧。”
    过了十字路口，余念将车停在路边，小心翼翼下车，顾蒋过来时，正好听到她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
    顾蒋扶上车门的手一顿，低头看她：“没吃东西？”
    余念揉了揉肚子：“还没呢。”
    顾蒋四处找吃的地方，远远看到前方一个小吃摊的LED灯，他让余念上车：“上车，先去吃东西。”
    余念一上车就开启了卧趴状态，她盯着后座椅中间的显示屏幕，问顾蒋：“刚才卓美君找你啊？”
    “嗯。”顾蒋淡淡回应。
    余念努努嘴，“她还真是积极。”
    顾蒋方向盘往右边轻打，车子轻轻晃了一会儿后拐入了小吃摊的停车场。
    小吃摊的小伙计站在门外吆喝，许是没见过开着这样车的人来光顾过此地，余念跟顾蒋两人下车来到他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
    “还有位吗？”顾蒋看了眼虚无作席的饭桌问。
    小伙计回过神来，赶紧点头：“有的，有的，麻烦两位里面请。”
    顾蒋让开身让余念先进去。
    小吃摊卖的东西挺杂的，什么麻辣烫烧烤小炒烤鱼之类的东西应有尽有。这摊已经在露天状态了，味道还这么浓郁，余念幸亏它不是屋里，不然还没吃呢，光这味道都能闻饱了。
    顾蒋的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邻座几个女生捂着嘴笑着看他，低着头在说女孩之间的悄悄话。
    一坐下，小伙计就拿着菜单跑回来：“哪位点单呢？”
    他看了看余念又看顾蒋。
    顾蒋下巴往余念身上一点：“给她。”
    小伙计麻溜的跑到余念伸手，菜单稳稳往她面前一放。
    余念大概翻了一下，指着西红柿炒蛋跟烤鱼和爆辣猪脑，抬头看顾蒋：“你呢？”
    顾蒋把菜单拿过去，低头跟小伙计说：“烤鱼不要，爆辣猪脑也不要，换个清蒸鱼还有白粥。”
    说完将菜单往旁边一收，直视余念不屈的目光。
    “有意见？”
    余念小声：“不敢。”
    小伙计拿走菜单给他们上了一壶茶，余念给他倒了一杯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吃摊里人很多，喝酒玩闹打牌的人，应有尽有，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将这笼罩大地的黑夜撕得粉碎。
    “还疼吗？”顾蒋突然问。
    “嗯？”
    “问你还疼吗？”
    余念皱着眉头，点头：“疼啊，特别是屁股。”
    顾蒋低沉一笑。余念极少看到他对她笑得如此人畜无害，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怪异，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余光中发现她盯着自己，顾蒋抬眸，下巴微抬：“这么看我做什么？”
    余念摇头。
    顾蒋微挑眉，也没继续问。
    过了会儿，余念手机响了。
    是溥任之发来的。
    溥任之：睡了吗？
    余念回复：还没，在外面。
    溥任之打趣：这么晚还在外面瞎逛，男朋友陪？
    余念：我倒是想啊，人家看不上我。
    溥任之：他看不上，我看上了，你来找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余念吐吐舌头：不啦，我也要吃了，下次吧。
    溥任之发了个小可爱的表情：等你约哦～～～
    余念收好手机，抿嘴一笑。这个小动作自然落在了顾蒋眼里。他抿了下嘴，无意问：“余叔的无人机编队你看了？”
    余念一听到这个就兴奋了，“看了啊，好多，好壮观。”
    顾蒋点头：“确实挺壮观的。”
    “不过他们的设计样式，好像比较对军方的胃口。”
    “嗯，民军结合的战机。”
    “感觉好酷耶。”
    服务员端着他们的菜上桌了。余念看顾蒋：“以后你想往哪方面发展？”
    “农业。”顾蒋拿起小瓷碗给她打了一份，又给自己打一份。
    余念惊讶，“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农业很差吗？”顾蒋看她一眼。
    “不是，我觉得你应该比较适合无人机公司的霸道总裁。”
    顾蒋笑，“说明你还不是真的很了解我。”
    余念被他这话说得心头一热，话就脱口而出：“那你愿意让我了解吗？”
    余念满心期待的等他回应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余念看到了，是卓美君打来的。
    顾蒋把瓷勺放下，接起电话。
    “喂。”
    “顾蒋，你到学校了吗？我发你微信你没回，我很担心。”
    顾蒋食指在饭桌上敲了几下，饶有兴趣看着余念急不可耐的把滚烫的粥放进嘴里，然后被烫得四处乱跳。
    没得到他的回应，卓美君又问：“顾蒋？”
    “嗯？”
    “你到学校了吗？我刚才发信息给你你没回，我有点担心。你走之后我一直懊恼，我不该让你送我回来的——”
    “我没事，还没到学校。刚才在车上睡了。”
    卓美君有些不确定：“睡了？”
    “余念过来开车。”
    电话挂了之后，顾蒋看着捂着脸回复元气的余念，慢悠悠道：“老祖宗没告诉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余念松开手，一对上他略带笑意的目光，忽然间就觉得这个时候，就算什么话也不说，也是幸福的了。她只能傻笑。
    回到学校已是十一点多，顾蒋将她送到女生宿舍楼底。余念下车时，有些话想对顾蒋说，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顾蒋偏头看后视镜，见她依然杵在旁边，他摇下车窗，对她招了招手。
    余念开心跑过去。
    顾蒋指着她的大门牙，笑：“塞牙缝了。”
    余念猛的闭上嘴，捂着唇惊恐往后退几步。
    顾蒋摇上车窗，说了一句：“走了。”车子一个拐弯就转出去了。
    余念看着那远去的车尾灯，满腹柔情又感慨万千。
    王荷元顺着马路一边走，一边哭。
    沈符从车库出来，一路开出去没看到王荷元身影，他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没人接，顺着马路一路开出去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她的身影。
    沈符打了两下喇叭，拉下车窗叫她：“王荷元。”
    王荷元愣怔一下，转头时看到沈符的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上车。”
    王荷元摇头。
    “搞什么？”
    “我没关系。”王荷元带着哭腔道。
    后面已经有车子在鸣笛催促，沈符看了眼内后视镜，忍着不悦道：“赶紧上来。”
    见他语气开始不好，王荷元抹了把眼泪走过去。沈符将车停在路边，倾身过去打开车门。
    后面的车越催越急，王荷元不敢再耽误，赶紧上车。
    “系安全带。”沈符边说边将车往前开，见她迷迷糊糊的找安全带，沈符提醒，“右边，抓住卡扣往左边拉。”
    安全带系好后沈符看了眼她哭得微肿的脸，疑惑何事能让她这么伤心。在他印象中，王荷元应该是比余念还要强悍的存在。虽然从没见她怼人骂人，可她看上去就是很有精神，是那种很坚强很勇敢、天崩地裂都不会影响她心情的女生。
    如今看她哭得那么惨，真让人难以相信。
    “谁欺负你了？”沈符问。
    “没有。”
    “那你哭什么？”
    王荷花元正要说话，被一句：“别告诉我眼睛进沙。”回堵她。
    王荷元鼻子一酸，觉得更难过了。
    沈符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她，车子开出一会儿，问：“跟余念吵架了？”
    王荷元的摇头在沈符眼里就是一种变相的默认，他点开车里的通讯录，刚要拨出去，王荷元说：“不是啊，我没跟她吵架。”
    “我就问她你怎么哭了。”
    “不行，”王荷元的声音突然拔尖起来，“不能告诉她！”
    沈符皱眉，“为什么？”
    王荷元默默摇了摇头，“就算是好朋友也有不能一起分享的秘密。”
    沈符一副了然的神色，他手轻拍了一下方向盘，“你也喜欢顾蒋？”
    “你瞎说什么呢？！”王荷元是彻底吓到了，连哭的表情也忘了，呆愣愣地看着他，一脸惊悚的表情。
    天都知道顾蒋是余念的命根子，谁都不许碰的，这话要传到她耳里，那可就真的完了。
    虽然余念不会对她怎么样，可隔阂总会存在。
    沈符乐，“这回精神点了吧？”
    王荷元回过神，这才知晓他在逗自己。
    “这玩笑不好开。”
    沈符嘴角一弯，“真无趣。”
    车里又再次静了下来，王荷元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更觉得那股心酸沉在心底，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世界好大。”她突然说道。
    沈符并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随意附和了一声：“是啊，很大。”
    过了一会儿，王荷元的手机响了。她翻开包包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她将手机捏紧，一下一下捶在腿上，并不打算接电话。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开车的沈符也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
    “不接吗？”
    王荷元摇头。
    “男朋友？”沈符用试探性的语气问。
    “不是。”王荷元摇头，可见他依旧是神秘的表情，王荷元觉得还是接电话比较好。
    电话刚接通，里面嚷出一声尖叫。
    王荷元稍稍把手机拿开，余光瞥了眼沈符，见他没看自己，把音量调小后她才开口。
    “喂。”
    “你爸那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有人来找我要钱？”
    王荷元又瞥了沈符一眼，小声：“谁？”
    “照顾你爸的大娘。”
    “我问问。”
    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响声让王荷元的心无比疲惫，这就是生她的好母亲，一个电话过来，从不问她过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过得快不快乐，只是一个劲儿的提钱钱钱——
    王荷元的眼眶满满湿润，她别脸看车窗外，悄悄擦了下眼角。
    她翻开通讯录，赶紧给大娘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大娘。”那边还没出声，王荷元就开口了。
    “你是王荷元？”陌生的声音让王荷元愣住了。
    “请问大娘在吗？”
    “我是她老公。”那人一声大嗓门嚷道，“你怎么回事？你自己的老爸你自己不看，叫别人来看，你算什么女儿啊？”
    “可我给钱了。”王荷元急道。
    沈符扭头看了她一眼。
    “给钱！给个毛屁钱，一个月一千块钱让人伺候你老爹吃喝拉撒，你打发叫花子呢？”
    王荷元气差点就提不过来：“你让大娘跟我说。”
    “大娘个屁！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加钱，没人帮你看你看你老子！”
    “你要多少？”
    “一个月三千，不讲价！”
    王荷元气得脸都青了：“你打劫呢！”
    那人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王荷元急急把手机收好，转头看沈符：“我要下车。”
    她的话沈符听了大概，知道是跟钱有关，关心道：“要去哪儿？”
    “回家。”
    沈符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挑了下眉头：“现在？”
    “对。”王荷元指着前方路口，“就在那儿吧。”
    沈符听她的把车停下，可没开锁。
    王荷元拧不开门，着急看他：“你开门，我有急事要先走。”
    “现在哪儿有车？”
    王荷元想了想，说：“我包车回去。”
    “疯了你，新闻上独身女性搭车遭遇黑手的惨案没看？”
    “没事的，沈符你快放我下去。”
    沈符拗不过她，颇有些微怒的解开了车门锁。看她往外冲的单薄身影，忽然又又些后悔，他重重打了下方向盘，然后跟了上去。
    来到她身边，沈符低头：“走到什么时候？上车，我送你过去。”
    来到车站，王荷元来不及跟他道谢就往里面跑，沈符的车子停在外面的停车区里，看着她没入黑夜的身影，始终觉得不放心，解开安全带便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早就没有车了，王荷元的到来引来了几个面包车司机的注意，几个人围过来：“姑娘，找车吗？”
    “对，你们能去福锦吗？”
    几个司机互相看了一眼，笑：“去啊，只要有钱，哪儿都去。”
    “那要多少钱？”
    “两百。”
    王荷元脸一白，“那么贵。”
    “特约车都这么贵啊。”一个大叔笑。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眼，问：“这么晚要回家呢？”
    王荷元紧张的捏着包包微微往后退。
    “不好意思，我先看看。”她正要转身走，一个大叔突然走过来拦住她的去路。
    “别看了，这里没别的车了。”
    王荷元正慌时，沈符从外面跑了进来。他拉着她的手道：“车子在外面，怎么跑进来了？”
    王荷元愣了，沈符无视那几个大叔，将她往外带：“走吧。”
    几个大叔也没拦，看着两人走开了。
    出到车站，王荷元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她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沈符没听懂，但隐隐听到她口口声声都在念叨着“爸爸”。
    王荷元哭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大娘来电话了。她说她很抱歉她老公的所作所为，她说只能做完这个月，接下去的日子，她没法替她照顾她爸了。
    回去的路上，王荷元不说话，也没哭出声，只是默默流泪。
    沈符也不敢问什么，送她到宿舍楼下后，他也走了。临睡前他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余念，可一想到王荷元哭得昏天暗地的样子，那个短信始终都发不出去。
    到底是多难过的事，才让她哭得如此痛彻心扉，让他也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
    第二十章
    第二天上完理论课，王荷元就不见人了。
    沈符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把昨晚的事跟余念说了。余念听完就暴躁，撸着袖子嚷着要跟过去帮架。沈符自然是不能让她自己去的，两人草草吃了点东西，偷偷摸摸出发了。
    去王荷元家的路不太好，沈符的跑车慢慢爬也摇摇晃晃终于到了福锦。
    福锦是个很小的村子，一眼看去全是泥头山，连颗像样的树都没有，光秃秃的一片，死气沉沉，交错排列的平房林立其中，几台挖土机突然从某个土堆积冒出来，轰隆隆的响，比沈符跑车的发动机还要响。
    余念下车转了几圈才找到可以停车的地方。沈符下车时别提有多嫌弃了。
    福锦到了，接下去怎么找王荷元的家？
    余念打算挨家挨户的找，两人刚要上坡，顾蒋的电话就来了。
    “我靠，咱俩跑出来没请假！”沈符拿着手机颤抖道。
    “我不懂哦，打给你的，没打给我。”余念撇清关系继续往前。
    电话响了几秒停了。
    随后叮的一声来信息了。
    顾蒋就发了几个字，间短却很有力量。
    -叫余念打电话给我。
    沈符叫在前边贼头贼脑的往别人家门瞧的余念，“念老大。”
    这一叫彻底喊醒了临近一户人家的鸡，一阵看不见的鸡群上蹿下跳后，沈符小跑上去把手机给余念：“让你打电话给他。”
    余念瞄了手机一眼，猛摇头：“我怕挨骂。”
    “怕什么，阿蒋不会骂你的。”沈符直接把手机塞她手机只身往前。
    余念嘀咕：“干嘛非让我打啊。”
    电话接通一会儿，顾蒋因感冒而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把人都带哪儿去了？”
    余念觉得冤枉，“我没带啊。”
    “赶紧回来，你们今天开始做模型。”
    余念不吱声，顾蒋察觉不对劲，“你们在哪儿？”
    余念看了眼走在前方的沈符道：“在荷元家。”
    “去那儿干嘛？”
    余念把沈符说的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一遍，顾蒋听完冷冷道：“你打算怎么帮她？”
    “借钱给她啊。”
    “你能借多少？一个月三千，一年就三万六，你能帮她到什么时候？而且你凭什么认为她会接受？”
    “我没钱我问我爸妈要。”余念略有些赌气道。
    “治标不治本。”
    “那你说什么办嘛。”余念刚说完突然听到前方一阵骚乱，她快速往前跑，看到一个女人拿着扫把追着王荷元和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跑，跟在旁边的自然还有风流少爷——沈符。
    发生了什么！？
    余念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即将来临，尽管还没问□□情经过，她还是很猥琐的先跑了。
    一直跑到外面的大路才停止。
    跑动的动作牵扯着余年念的伤口，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顾蒋还在那边等她的回答，可看王荷元跟那大叔的模样，余念是没心情再说下去了。她把手机丢给沈符，自己抱着哭成泪人不停安慰。
    沈符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喂。”
    “什么情况？集体罢工么？”
    沈符回头看了眼两人，皱眉：“不是，总之一言难尽。”
    “情况不太好。”顾蒋没开口沈符又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
    沈符不吭声，顾蒋嗤笑：“我说你俩脑筋怎么都一个样？不爽又能改变什么？你也想给她钱？别做梦了，你现在被你妈管得连油都加不起了。”
    沈符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挺失败。
    他家庭不比顾蒋豪，自身本事更是比不上。除了吃喝玩乐他能给他带个头外，其他的堪堪平庸。
    顾蒋怎么会和他做朋友？
    “我们当中，好像就你最厉害了。”
    沈符说着，眯了下眼看余念跟王荷元。
    “明明可以不用那么努力，可还是拼了命的去学习，去比赛。你说的对，没了我妈，我自己连油都加不起。”
    “念老大也是。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公主，爸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可惜不怎么聪明，还有很可怕的方时尚感丢失。我们在你面前都很平庸。”
    “就说了你一句都要跟我杠？”
    沈符顿了顿，“我没杠，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
    顾蒋直接挂电话了。沈符走过去时，余念问他，“她说什么了？”
    沈符心虚摸了摸鼻子：“没说什么，不过好像有点生气了。”
    “回去认个错就好了。”
    王荷元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开始有些尴尬。
    “你，你们怎么来了？”王荷元不安道。
    余念：“担心你，所以就跟过来了。”
    所以，余念知道了，是吗？
    王荷元看了沈符号一眼，后者心虚看脚尖。
    “你别怪沈符，他也是担心你。你不知道早上见你上完理论课就走，他可急死了，把事情跟我说了，就直接开车过来。你知道他车底盘低，来的路上好几次都差点刮底盘。”
    王荷元眸色黯然，说了句谢谢又去看她爸。
    余念这才发现邋遢大叔从左脸太阳穴到右边嘴角有一条长长的，类似蜈蚣的疤。
    大叔的眼睛很浑浊，嘴边尽是傻傻的笑。他污迹斑斑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小心放在王荷元手心里。
    王荷元再次红了眼眶，她接过瓜子，忍着泪看他：“爸爸你偷东西了吗？”
    大叔摇头：“我，没偷。”
    说完，他又笑嘻嘻的推推王荷元的手，让她赶紧吃瓜子。
    感觉手心一股黏腻的湿汗，王荷元摊开手，那堆瓜子像一对长毛的石头，结成一团在她掌心。
    “买多久了？”王荷元一滴泪落下，大拇指拭去他脸上残留的蛋清。
    “不久，九月份的时候。”
    九月份是她开学的时候。
    王荷元一阵心痛。
    她眼泪朦胧，哑着声道：“我不是告诉你，有什么东西不要留给我？”
    大叔傻呵呵的摇头。
    余念跟沈符站在一边，默默看着。
    “她骂你偷东西，你没把瓜子翻出来给她看？”
    大叔像个知错的小孩似的低着头，“我，不。她想抢走。”
    王荷元深深吸口气，抬头看天，哽咽：“那你就承认偷东西了？”
    “我，我没偷。”大叔抬头看她，“我，记住你的话了，没偷就没偷。”
    王荷元泪如雨下。
    “那她们怎么打你了？”
    “她，不信。”
    王荷元看着诺大的天，再看渺小的自己，又看一旁无处安放目光的余念跟沈符，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
    她这算是什么人生？
    王荷元突然低头，“瓜子呢？全给我。”
    大叔以为她喜欢吃，喜滋滋的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又一把瓜子放她手心。
    他每抓一把，王荷元愤怒跟痛苦的情绪又多深几分。而一旁的余念跟沈符也是无比的心疼。
    大叔终于翻完了，王荷元手一扬，手中的瓜子一粒粒打进泥泞的小路上，像一颗颗立在田里的稻谷。
    大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的大哭起来蹲下去要捡瓜子。
    王荷元拽住他往旁边拉，大叔没站好，身子一歪倒在了路边水坑里。
    王荷元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大叔满身污泥的样子。她再也忍受不住的跑过去抱着他大哭起来。
    余念好像明白了，她也不知如何才能止住她的难过，只能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
    大叔哭得很压抑，一声声的，肩膀抽动着，像个被欺负的小孩。
    沈符看得不免鼻酸。
    过了一会儿，一个大娘提着一堆东西跑了过来。她边跑还边往后看，像是警惕后面有没有人跟来。
    王荷元跟余念把大叔拉起来，“大娘。”
    大娘看她又看大叔，最后目光停留在地上的瓜子上，泪光涌动。
    “你爸总说要留给你，他一颗也没舍得吃。”
    “她们说他一整天摸着口袋笑嘻嘻，肯定是偷了东西，我去解释还被她们骂与你爸私通。”说到这儿，大娘红了眼眶，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塞到王荷元手里。
    “钱我还给你，东西我也替你打包好了，你们快走吧，不要回来了。她们准备要砸你爸的房子了。”
    王荷元眼都红了，瞪着前方的某一处道：“她们凭什么砸我爸的房子？”
    “好孩子，你能回来说明你爸没白疼你。走吧，走远远的。”
    大娘没多说，转身就走。王荷元追上去抓着她的手问，“她们为什么要砸我爸的房子？”
    “大娘不知道，也许就是想把你们赶走吧。”
    这时大娘的老公从小路上跑了下来，他看到纠缠的几人，随手找了根木棍追上来。大娘抽出手，将王荷元往后轻推，“走吧，赶紧走！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爸！走啊！”
    大娘喊道最后直接哭出来了。
    王荷元吓得赶紧回头，跟余念拉上她爸就往外跑。大娘拉住她老公，两人不知道争了什么，她老公居然对她下起了手。
    矿泉水瓶盖般大的棍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大娘身上，王荷元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落在爸爸身上的木棍。
    “不要，不要。”王荷元嘶声裂肺的喊道，男人听到她声音正要放开大娘追过来却又被大娘紧紧拉住。男人一脚将大娘踹开。
    王荷元四处找了个石头，没有一丝理智的朝男人跑去。
    “王荷元！”沈符追上她。
    这时男人已经来到两人面前了，前方棍子落下时，沈符将王荷元往旁边一推，他抓住迎面打来的棍子，一个侧身躲过了男人的攻击。
    “找死是吗你？”
    王荷元手中的石头砸过来，溅起的泥水一滴滴打在男人跟沈符脚边。刚才还觉得难以忍受的沈符，如今突然没那感觉了。
    “我要报警抓你！”
    男人呵呵一笑，“抓我？凭什么？”他目光一转，朝她爸笑，“要抓也抓你爸，他可是偷了不少东西。”
    大娘踉踉跄跄跑过来将他往回拉，强忍着疼劝，“不要对小姑娘下手，想想咱们女儿，也就这般大。”
    男人的眉目终于松了，他举着棍子指着王荷元：“算你运气好。”
    王荷元被他这话给激怒道了，她不顾沈符的阻挠往前站，瞪大眼睛与他对峙：“打啊，有种你打死我啊！”
    男人呵呵一笑，“我又不是你爸，生气就把人打死。”
    “你住口！我爸没杀人！”王荷元是彻底崩溃了，她冲过去，对着男人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男人吃痛一个巴掌将她打摔在水坑里，王荷元全身都湿了。
    “他妈的，神经病！”男人气急了，还要上去动手时被沈符拦住了。
    男人上下打量他几眼，又看停在不远处的跑车，目光闪了闪，淬了一口口水，被大娘往回拉了。
    王荷元的世界全都安静了，静得她只听到空气里飘散着的砸打谩骂的声音。她将木棍捡起，两眼无神的往回走。
    “荷元，你要去哪儿？”余念扶着大叔小心翼翼跟上，可王荷元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大叔一边小步蹒跚前行，一边口齿不清的喊：“荷花，荷花。”
    沈符从没碰到过如此纷乱的事情，纵使心中一万个不解与无奈，身体还是率先做了选择。他追上王荷元，挡在她面前。
    她眼里全是红的。
    沈符有些心疼：“你要去哪儿？”
    王荷元目光呆滞的看他，“你有过心累的时候吗？”
    沈符点头。
    “这里。”王荷元说，“好多次我都想让它停止，可是又放不下爸爸。”
    “以后会好的。”
    王荷元笑，“现在不好，不会有以后。”
    沈符不说话了，王荷元绕过他继续往前。
    越往前走，声音越大了。乒乒乓乓的，还伴随着胜利尖锐的笑声，在这偏僻的小地方上空盘旋。
    终于来到一个破旧的泥房，门口是随处被人扔出来的物品床褥和衣物。王荷元视若无睹，跨上门槛走了进去。
    沈符找了护身的东西也赶紧跟上。
    一屋子的人都在笑。
    “天，都是什么东西呢，粉色的内裤，这八佬不会是出去找女人了吧？”
    “找什么女人，荷元不就是现成的一个？”
    “这么重口味，女儿呢。”
    “有什么，又不是亲生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半天才发现王荷元进来了。几个人心虚的站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之后，硬气道：“荷元，我看你也在村子里住了一段时间的份上，你把你爸偷走的东西拿出来，这事就这么算了。”
    王荷元绕进黑乎乎的厨房，出来后问：“他偷了什么？”
    几个女人互视一眼，得意：“我少了一条金项链。”
    另一个说：“我手机不见了。”
    “我少了三千块钱。”
    “好多哦。”王荷元喃喃。
    正在一帮人觉得奇怪的时候，她突然拿出打火机，点着了不知何时从厨房里拿出来的轮胎碎片。
    火苗燃起，几个女人惊恐万分。
    “你要干嘛？”
    王荷元回头看沈符，“你出去。”
    沈符察觉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突然将火往破烂小窗上一丢，火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瞬间燃烧旺盛起来。
    几个女人哇哇大叫。想逃出去却被王荷元摁回了房里。沈符赶紧出去找电源开关。开关设得不高，他一伸手就够得着。关掉开关后，又去找水。
    幸亏火势不算很大，一小盆就扑灭了。
    女人已经跑了，王荷元蹲在门口抱着膝盖，眼睛盯着房里的某一处发呆，像是没了灵魂。
    沈符带着她往外走，出门时碰上一群围在路口的村民。有男有女有小孩有老人。她们盯着沈符和王荷元，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沈符往下走，看到被拦在路口之外的余念和大叔。
    余念有些愤愤不平，可终究是没说话。
    五人回到车旁时，沈符有些发愁了。
    他车只坐得下一个？剩下两个怎么办？
    焦急万分时，顾蒋电话来了。
    “具体位置在哪儿？”
    沈符心一喜，“阿蒋，你到了？”
    “嗯。”
    “我挂电话把位置发给你。”
    位置发出去后沈符回头跟余念和王荷元报喜，一转头只看到自己与大叔被绑在一起的衣角。
    沈符无奈望天，那是他最喜欢的衬衣啊。
    余念跟往荷园捡起那落在黄泥里的瓜子往上走，见路口没人堵了之后，又继续往前。
    “就是那个小卖部的老板娘，经常说我爸偷东西。”王荷元说。
    “等会儿让她吃点骨头。”余念咬牙切齿。
    顾蒋车一开进来，四处看没见余念人影。
    “她人呢？”
    “不懂，可能又跑回去报仇了。”
    顾蒋唇抿紧了，一个眼神也没给沈符就往前走，也不顾上避开脚下的泥泞，他飞步向前。
    “唉，怎么都把我丢这儿啊！”沈符在身后喊，可回应他的永远是大叔那句含糊不清的“荷花”。
    余念跟往荷园躲在小卖部旁边偷看里面的情况，见里面人不算多后，她朝王荷元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往里冲，小卖部里的人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余念手中的瓜子朝那老板娘脸上一丢，“偷你个鬼东西，既然是你的，那我们就还给你，哈哈。”
    王荷元那一把也落下后，老板娘跟店里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你们这两个小蹄子居然敢捉弄我！给我抓住她们！”
    店里的人纷纷起身，眼看小卖部出口就要被堵住，余念一阵心跳加速。
    这时候顾蒋跑了过来，洪亮的嗓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
    “我看谁敢动她！”
    一帮人就真的不动了。
    余念小嘴一撇。王荷元看余念，又看顾蒋，明明是很开心的时刻，她有些难受。
    顾蒋的车后座只有两个位置，中间还有扶手跟功能操作系统隔开，王荷元跟她爸坐他车回去。余念被顾蒋赶去跟沈符一起。
    上车前，王荷元看污迹斑斑的自己跟她爸，犹豫的看了一眼顾蒋。顾蒋直接上车，语气不淡不咸：“上来吧，没关系。”
    车子开出去一会儿，王荷元想到刚才他出现时的话。
    “余念真的很好。”
    顾蒋从内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没吭声又继续开车。
    明明已经开了冷气，可王荷元还是觉得胸闷。
    第二十一章
    王荷元她爸没坐过车，好奇心很重，一上车就胡乱点隔开两个位置的空调、调节座椅等老板操作台。安静的车厢里时不时传来触摸按键的响声，突然间，屏幕上跳出一部电影，吓得王荷元赶紧点暂停。
    电影声音一停她爸又要去点别的，王荷元手忙脚乱的摁住他，把所有亮起来的按键关了后，轻拍了一下他的手，他才知错的怯生生将手收回来。
    “我，我听荷花的。”
    王荷元淡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立马像受到鼓励的小孩，两手安稳放在前腿，笔直看着前方。
    现在安静下来，刚才的疯狂、不安，还有涌动的某些情绪慢慢平复，王荷元渐渐在迷失中找回一丝我。
    “谢谢你。”王荷元对顾蒋说。
    “我什么都没做。”
    王荷元从包包里拿出餐巾纸，一点一点擦拭她爸脸上、手上、衣服的上的污渍。
    “好羡慕你们。”
    “有一起长大的友谊，有不离不弃的情义。”
    顾蒋说，“余念是个死心眼的人，你用心对她，她会用百分百的真诚回报你，不计报酬。”
    王荷元沉默几秒。
    “其实你挺看不起我的，是吧？”王荷元胸闷更严重了，“家里这么穷，还这么不努力学习，更匪夷所思的是居然进了理工大学。”
    说着她自己又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对余念说不出口，在你面前，好像又没有多在意。”
    顾蒋：“你无需在意别人的看法，活给自己看就好。”他顿了几秒，又说，“如果我真看不起你，我不会让你一起参加比赛。”
    王荷元惊讶看他。
    “你的基础很差，在团队里根本起不到多少作用，白占名额。”
    “谢谢。”王荷元有些感动，“是因为余念吗？”
    顾蒋沉默几秒，给出否定的答案：“不是，单纯欣赏你努力生活的样子。”
    王荷元不知道他沉默的那几秒里，对这个答案有没有半分犹豫。
    “我觉得你已经喜欢上余念了。”
    顾蒋没回答，王荷元又说，“你不敢承认。”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王荷元摇头，“确实不重要，不过我很羡慕余念。刚开学的时候，她穿得很普通，大大咧咧的，到哪儿都是笑，用什么都将就。从不会像许唯一她们那样，凑在一起就讨论哪些护肤品最贵，最好，哪里可以买到好的漂亮衣服，哪家的代购最好。我慢慢靠近她，庆幸以为找到了同伴，从此在这个校园里不会是特别的存在。可相处越久我就越矛盾。”
    “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买的最好的裙子四百多，却是所有衣服中最难看的。衬衣T恤鞋子，除了一双穿得黑不溜秋的阿迪小白鞋比较贵点外，其他都是在小商店里搭配买的四五十块钱的普通衣服。这让我更难受了。有些人，一出生就在云端，所以对待生活都可以如此随便。而我，越活越焦急，因为如今这生活不是我自己选择的，而是生活逼我走的。我没得选。”
    “余念她无忧无虑，快乐开朗，爸妈知书达理，家庭和睦，又有你和沈符两个好朋友陪在身边。世界上所有能给予人快乐的东西，她都有了。她像活在象牙塔里面的白雪公主，糖果饼干，漂亮裙子跟宠爱，什么都有，只需要安安静静在城堡里等待王子来找她就好。”
    “我知道那是嫉妒，我也知道那不好，可我忍不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是，今晚在看到你对她开始在意的时候，我那疯狂的情绪又开始蔓延。”
    “有个声音告诉我，余念，什么都有了。而我，依然一无所有。”
    “余念要知道你的这个想法该难过了。”顾蒋话中的讽刺意味十分明显。“出身她选择不了，因为那是她父母努力的结果。但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努力。论聪明，她不及你们，可论毅力，她能吃的苦，不比谁少。”
    “是啊，所以有时候真的会嫉妒她，但有时候又很喜欢她。喜欢她的赤诚勇敢，喜欢她全心全意为人的样子，更喜欢她敢作敢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洒脱。我活得太束缚，当所有的负面情绪被牢牢锁在潘多拉魔盒里，只要我的理智遭遇洪溃，我感觉我就是一个丑陋无比的人。”
    “余念会是你值得珍惜的朋友，当然这是你在守本分的前提下。”顾蒋的声音缓下来，可语气硬邦邦的。
    “嗯。”王荷元把话说出来后心里舒服多了，“谢谢你听我一顿唠叨。”
    “今晚的谈话就不要跟她说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顾蒋说。
    “好。”
    车里静了一会儿。
    “其实你并不需要在意那些东西，别人给不了你的东西，你可以努力去争取。人的心有正反两个方向，察觉自己走歪了，转回来就好。没有谁没做过错事。”许是因为她的坦白，顾蒋又补充说道。
    王荷元瞬间又觉得充满了力量，“好，谢谢。”
    一段话停止后两人就彻底不再说话了，车子安安静静的往市区方向走，准备上国道时，沈符的跑车突然降下车速落在了顾蒋车后。
    沈符打了三下闪光灯，顾蒋收到讯息将车减速停在一边。
    余念屁颠屁颠跑下来，凑在顾蒋车窗旁边看。
    顾蒋把车窗摇下一点，露出余念大阳光下眯缝着的眼。
    “大马路上的，你闹什么？”
    “沈符他妈叫他回去。”
    顾蒋面无表情：“所以？”
    余念往副驾驶努努嘴，两只手搅在一起：“所以我只能来你这边啦。”
    “当我脑子被驴踢了？刚上国道，距离他回家的路还有三十公里。”
    余念不说话，沈符车子那远去的轰鸣声替她回答了——只见前方一道红影闪过，红色跑车一眨眼就不见影子呢。
    余念无奈耸肩，“喏，我被丢下了。”
    顾蒋解开车锁，车窗拉上：“上车。”
    “嘻嘻。”余念跑到副驾驶座，屁股刚沾位置，就满足的微笑起来，“顾蒋，你车的副驾驶坐起来好舒服哦～”
    “再多嘴一句把你丢下车。”
    余念笑嘻嘻的回头看王荷元，见大叔一脸憨相坐着，她问：“叔叔，不用坐这么严肃的，放松点。”
    王荷元尴尬，“刚才他乱动，我怕点坏了。”
    余念瞅了顾蒋一眼，身子微微后倾，食指在屏幕下方快速点了几下，刚才播放过的电影再次出现。
    顾蒋扭头看了一眼，没出声。
    “不会这么容易坏的，这车可结实了。”余念安慰道。
    顾蒋：“所以你才拿我车去撞树。”
    余念吐了吐舌头。“我没撞树，是不小心碰了。”
    大叔一看到电影就激动起来了，在车厢里手舞足蹈，高兴得像个孩子。刚才一场惊险带来的紧迫感在车子开回市区后都烟消云散。
    余念跟王荷元相视而笑。
    王荷元陪他爸看了会儿视频，想到今天的事，她垂下眉头思考，最后决定把事情全盘托出。
    “余念。”
    “嗯？”余念回头看她。
    注视着她清澈透明的眼睛，王荷元内心百感交集，如果说一双眼是一个世界，那么她可以时时刻刻体会到余念的内心是多么的温暖而有力量。
    “今天谢谢你。”
    “小事一桩啦，”余念挥挥手，不在意道。“倒是你，有事也不跟我们说，感觉好见外，有点伤心呢。”
    “我只是怕麻烦你。”王荷元停了几秒，道，“而且也有些说不出口。”
    余念：“那接下去，你要怎么办呢？”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大叔似乎对电影没什么兴趣了，又要伸手去点别的东西，王荷元抓住他的手。
    “先带他去便宜的旅馆住几天，然后再想办法。”
    王荷元看着大叔说：“他是我养父，我亲生父母在市里。”
    余念有些吃惊。
    “我爸年轻的时候跟我妈在市里做生意，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我爸进监狱了，出来的时候捡了我，可我妈在他进去后就在跟了别人，我爸回来没多久，她假装回来生活，可却把钱卷走了。我爸去找她理论，被她跟她相好打坏了脑袋。”她碰了下大叔脸上的刀疤，说，“这个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之后没多久我的亲生父母就找上来了，说要带我回去生活，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爸出狱后就知道自己可能会遭遇的事，所以他一直努力的在为我找后路。”
    “亲生父母家里还有个妹妹和弟弟，我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形同空气，我也没奢求他们能给我多少爱，最担心的是没人送我读书。所以被送回去的那几年，我都是小心翼翼。有一次我实在是太想我爸，就偷跑回去找他，事后被亲生父母知道，他们把我关在门外不让我进屋，还骂我以后再回去看他就不让我读书。我很害怕，从那以后就没敢再回来，但是经常哀求以前关系比较好的大娘替我照顾爸爸。我把省下来的钱给她，当作佣金。后来，村里一些懂事的小孩开始长大，大娘跟我说他们经常回对我爸丢石头，我就和大娘协商，一个月给她多一点钱，让她照顾我爸的生活起居。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王荷元讲完时已经是热泪盈眶，可一旁的大叔却浑然不知她的难过，只是傻呵呵地盯着屏幕上的视频傻笑。
    余念没想到平时只是在电视里看到的剧情居然会活生生的在现实中上演，除了难受，震惊之外，她无法表达此刻的内心。
    “幸运的是我的户口在我爸那儿，那为我对我亲生父母的提出的要求进行第一次反抗创造了条件。我以加了民族分的优势上了这所国内知名大学，让我亲生父母威胁我去读师范大学的念头彻底死心。”
    余念看她哭红的眼，小声道：“读师范也不错的啊。”
    “你不知道他们让我读师范的意义。”王荷元的声音开始尖锐起来，“他们只是想榨干我，他们知道教师某些地方买房有优惠，想让我给他们俩的孩子买房。”
    余念一阵心惊，只见王荷元攥紧了她爸的手，一行清泪流下。
    她喃喃：“我爸说，我是在满池的荷花边捡到的，给我取名荷元，意味出淤泥而不染。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生于污泥，本身就是污泥，又如何能说出淤泥而不染。”
    余念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怔怔的看着她。
    出淤泥而不染，不可能吗？
    把王荷元送去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后余念就跟顾蒋先走了。直到车子开出小巷，余念仍频频回头看。
    “要不你也留下？”顾蒋看她一眼说道。
    余念转回身，对他略微冷酷的态度有些不爽：“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顾蒋被她这话堵到，觉得有些郁闷，怎么今天这两人总找机会杠他？
    “哦，敢情她这么惨是我害的。”
    余念：“……”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觉得她很可怜，我很心疼。”
    “这个世界比她惨的人大有人在，谁比惨了。”
    “无聊。”余念别开脸，语气生冷道。
    这是一起相处十几年来，余念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说话，顾蒋也真是奇了，她现在胆子可肥了啊。虽然她也不算是发脾气，可顾蒋还是觉得有些不爽。她不是凶都舍不得对他凶？
    顾蒋几次看她正对自己的后脑勺，始终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说你跟我聊什么劲儿啊，关我什么事？”
    余念猛一回头看他，“你无情。”
    “我怎么无情了？难道非要我搂着她安慰一顿才算不无情？”
    有点像男朋友对胡搅蛮缠的女朋友的牢骚。
    顾蒋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什么鬼？”
    余念憋着笑，“不无情的表现方式难道只有拥抱和搂？”
    顾蒋耳根都红了，只能用强硬的语气表现自己的不心虚：“不然？亲一口？”
    “行啊，”余念将脸往他旁边凑，“来啊，亲啊。”
    顾蒋转头看她，一失神，差点撞上前方急停的车辆。
    “我艹！”他紧急刹车，转头看余念时，她明亮如珠的眼睛在昏暗不明的灯光中流光溢彩。“余念，你脑子坏掉了吧？”
    余念的脸近在迟尺。他开始脸烫。
    余念嘻嘻一笑，顾蒋将她脸推开，发觉自己心跳加速。他想，一定是因为刚才情况危急的缘故。
    到了学校，余念从车里拿纸巾去擦后座，顾蒋下车敲了下车玻璃，对她勾勾手。余念不明所以跟着他来到车尾，看到左车尾灯附近的划痕，瞬间就明白他要干嘛了。
    “哎哟，鸟儿拉屎的吗”他这架势像是要赔偿，余念决定睁眼说瞎话。
    “哪只鸟□□这么大，拉这么大的一泡屎？”顾蒋抓起她的手往上一搓，“你看看，是屎吗？”
    ……
    余念：“不是。”
    顾蒋将她手放下，“比赛努力点，赢了奖金抵修车费，车明天抗水下来洗。”
    顾蒋关掉车门往前走，余念在身后喊：“要是赢不了呢。”
    “你自己想想怎么赔。”
    余念得意：“以身相许，行吗？”
    “那是我吃亏。”顾蒋说，“明早没课，早点下来洗，备用车钥匙我放你包了。”
    余念翻包包，这才发现躺在里面的车钥匙。
    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_.)
    王荷元这个角色在我身边是有原型的，我稍稍做了点改编，怕被人知道视为对逝者的不敬。
    其实我很心疼她，听到她的遭遇时，都一直流眼泪……真实的她在做了教师后选择了自杀……
    我想给她写一个好的结局，有会帮助她的朋友，有疼惜她的爱人，有温暖的家庭，有美好的未来……
    第二十二章
    当晚，王荷元没回来，让余念帮跟纪律委员请假。余念躺下前也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什么法子也没想到就沉沉进入梦乡了。
    次日早上没课，余念原本是要去晨跑的，可昨天实在是太累，闹钟响了几次都被她关了。就这样一直睡到了九点多。醒来时，宿舍里只剩她一人了。
    梳洗完，换了衣服穿好鞋，正要下楼找东西吃，沈符给她打电话，说他从家里带了几块牛排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吃。
    余念关了宿舍门直奔男生宿舍。
    她趁舍管大叔跟人聊天，没注意出入口时，飞速躲在几个男生身后跟着溜了进去。
    上了四楼，他们宿舍门是敞开着的，远远就听到沈符那爽朗的大嗓门，还有顾蒋时不时的调侃跟讽刺。越往里走，煎牛排的声音更是滋滋滋的响得厉害。
    余念一到门口，宿舍里六双眼睛就齐刷刷的望过来。
    沈符伸伸腰活动身体，把镊子伸给她。
    “来，女士来。”
    余念小心迈进去，问：“宿舍里没人了？”
    “没了，都跑出去约会了。”沈符把镊子直接塞她手里，然后坐回位置拿起手机继续跟顾蒋PK。
    余念光顾着看顾蒋灵活风骚的走位操作，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工作，屋里开始飘起焦味，沈符抽空回头看她。
    “我靠，念老大，焦了。”
    余念这才惊慌的去翻牛排，看那牛排卖相已经不怎么好时，她又满桌子的找黄油。
    “没黄油了吗？再放点吧，这么点黄油，煎出来的肉都干巴巴的。”说着，她看到角落里的一小片黄油，直接撕开往里放。
    沈符跟顾蒋只潜心于手中的游戏，哪儿知道她自己来了这么一出。
    手中的这块牛排出来，袋子里还有两块，余念翻来覆去的找黄油，发现只有一块了。
    把黄油全放进去后，她把牛排放进平底锅里，踢了下沈符的脚：“唉，我问你黄油呢。”
    “都在桌上啊。”沈符头也没抬。
    “少一个。”
    “本来就少一个。”
    余念看了眼已经冒油滋滋的牛排，又看已经被她丢进垃圾桶的黄油小包装，简直欲哭无泪。
    “你怎么不早说啊？还有一块怎么办啊？”
    “就这样煎了呗。”
    “谁吃？”
    游戏完毕，沈符输了，他哀叹的拍了下大腿。
    “你啊，你不是要减肥吗？吃那么多油干什么？”
    余念瞪了他一眼，赶紧把锅里的牛排切成小片，加速煮熟。
    最后一块简直是可怜得不能再可怜了。一点点油铺在上面，除了闻到点香味，颜色看起来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
    而沈符跟周寅两个天生单身狗已经吃完抹嘴了，只剩顾蒋的那份没吃。余念无语的看了自己手中那份，默默的找了个凳子坐下。正当她准备下手时，顾蒋突然伸过手来，把自己的那份放在她面前，又将她的那份拿走了。
    余念回头看他，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挡着，他拿着手机往沈符身上靠，手机凑在他面前说：“就刚刚打的英雄，技能还挺野的。”
    沈符皱着眉看他，“你以前不是说这英雄有点骚？要被人打残了技能才爆出来？”
    顾蒋：“是啊，爆出来不就野了？”
    “哦。”沈符挠挠头，“那我还得学会儿。”
    余念吃了几口，发现牛排没啥味道，正要问沈符有没有黑胡椒汁，顾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直接丢在她手边。
    沈符抓了矿泉水喝一口，伸手捏起那包调料，还没在手里暖上三秒就被顾蒋抢走了。
    “我靠，我说我老觉得我带的调料包不够呢，原来被你藏起来了，够阴的啊你。”
    顾蒋丢给余念，“赶紧放。”
    余念撕开包装，看他：“你要吗？”
    “无所谓。”
    余念放了一点，剩下的全挤在他牛排上了。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余念说。
    顾蒋没吭声，反倒是一旁的沈符嘿嘿笑起来。“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
    顾蒋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叉子正对他嘴巴，随意道：“什么怎么回事？”
    沈符躲开他的叉子，贼笑，“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啊。”
    余念疑惑看他，还没等他再说话，顾蒋的一句话让他彻底的闭嘴了。
    “嗯，知道你以后不用找我拿油卡了。”
    沈符低头，乖乖闭上嘴。
    “我知道错了，老大。”
    转眸间看到余念叉着牛排的叉子还放在嘴里，顾蒋下巴朝周寅一指，“周寅给她面镜子，让她看看她这模样有多让人吃不下饭。”
    余念不以为意，保持原状直到周寅真给她找来了镜子。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余念还真是没什么心情吃了。她把镜子反扣在桌上，默默的低头吃牛排。
    顾蒋看她，认真道：“以后做什么动作，先照着镜子看看。”
    沈符嘀咕：“又不是你女朋友，人家干嘛非要听你的。”
    顾蒋和他对视几秒，又看满脸疑惑的余念，低头说道：“不听也无所谓，反正丑的也不是我。”
    一顿浪漫的牛排就在他的冷嘲热讽中悄然度过。身为唯一的女性的余念把餐具跟平底锅洗好，准备回去给顾蒋洗车时，看到沈符的桌子底下，放着一盒包装完好的牛排。
    顾蒋的车还真刮得挺严重，车尾灯底下一道很长的划痕。余念没想到第一次开豪车，居然还被刮了。而车子的主人还没成为她男友，所以她还得赔钱。
    一想到这儿，她就不由叹气。
    顾蒋车就停在宿舍楼后面的一个小平地，那里刚好有个水龙头，余念就回宿舍拎了桶再拿张抹布就下楼了。
    余念擦了驾驶座跟副驾后才到的后座。
    刚翻开座椅背面的储物袋，就看到了卓美君放在里面的一包东西。为啥知道是卓美君的呢？因为包装上的字体她看了三年，太熟悉了。看字就知道她矫情、做作！
    余念撇撇嘴，拆开包装，惊讶发现里面是一堆干草。余念凑上去闻了闻，实在闻不出什么东西，想着应该是中药，便又把它折起，重新塞了回去。
    后座擦干净后，余念又顺便洗了外车。直到车子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后，余念才收工。
    她把东西拿回宿舍放好，打电话叫顾蒋过来验收。下楼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跑回宿舍拿了自己的一张照片冲下楼。
    顾蒋还没到时，余念把照片塞在卓美君放的东西旁边。把钥匙给他后，余念故作神秘道：“你车后座里有东西哦。”
    顾蒋知道卓美君落了东西在他这里，也没多在意，随意嗯了一声后，拿着钥匙就回宿舍了。
    王荷元是下午的时候回来的。余念那会儿正好去实验室。
    王荷元匆匆回宿舍洗了澡，正要下楼买个面包将就填肚子，沈符打电话叫她出去。
    王荷元挂了电话赶紧出门，来到了二楼又想起好像没照镜子，又跑回去。重新梳好头发，对着镜子笑了笑，觉得看起来自然了她才跑下去。
    沈符在宿舍楼对面新建的医学院实验室等她，王荷元到时，他靠在墙上玩游戏，玩着玩着，不时飙出一两句脏话。
    午间的阳光毒辣热烈，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一点点印在他身上，像携带着星光。
    “沈符。”王荷元轻轻叫他，像怕惊走了他身上的星光似的。
    “等会儿啊，我先打完这一局。”沈符依旧低着头打游戏。
    王荷元来到他旁边，躲在他脚下，就这样静静听着他清冽又粗鲁的脏话。
    她来到学校这么久，从没有注意到原来午间时分的树底下，竟然是这种茵茵沉静的风景。
    闭上眼，好像有些许风吹过，沈符的声音隐隐在耳边回响。
    这并不是梦。
    沈符最后一局终于打完，他把手机收起来，再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百元大钞给她。
    “来，还给你的钱。”
    王荷元脸一烫，他来找她，就是为了还钱吗？
    王荷元伸手去接，感觉那钱烫得跟溶开的铁水似的。她甚至都没想到要数，捏在手心好一会儿后，她才想起核对数目。
    她慌慌张张拿起来，发现多了三张，她愣了，忽然觉得浑身都在发烫。
    他在可怜她吗？
    “我只要属于我的钱。”王荷元把多余的钱塞进他手里转身就要走。
    沈符叫住她，“王荷元，我没有可怜你的意思。在我的意识里，我占用了你的资源，我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来弥补。”
    王荷花元背对着他不说话，泪水在眼里打转。
    “还有，有时候承认自己懦弱这没什么。像我，开着跑车还跑去加油站加几十块钱的油费。虽然很丢人，很懦弱，但我觉得，有时候吧，人就得这样。懦弱这个词造出来，并不是让我们去鄙视它的。我们也可以偶尔懦弱一下，在里面舔伤，又继续勇敢。”
    “有些事不是装懦弱了，它就不会不发生。”
    沈符叹了口气，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我说你啊，比余念还犟，还死心眼。我说让你回避它的发生了吗？只是偶尔躲一下，让自己舒服一下多好，至少还能开心一会儿。”
    王荷元擦干泪，一本正经看他：“那你开着只有几十块钱油的跑车，开心吗？”
    “开心啊，我想啊，至少还有油啊。最惨的是在路上一滴油都没有。就你碰上我那回，那是我这辈子以来，活得最惨的一次。”沈符冲他一笑，“不过，还好碰到了你。”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用，但却不知不觉成为别人的雨露。”
    王荷元破涕为笑。
    沈符见她笑了，拍拍手将她往里带：“来吧，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王荷元这才看到他放在树底下的箱子，上面写着某某顶级牛排的字样。
    “什么东西？”
    “别人送给我家的牛排。我妈一个人吃不完，余念跟顾蒋家也不缺，我想就给你带一盒。”
    王荷元知道牛排。以前在亲生父母家时，他们经常给弟弟妹妹做牛排，那时王荷元馋死了，可她们说那个都是长身体的小孩才能吃的。
    她知道那是骗她的，可她一想到牛排，就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横隔着的那条鸿沟，太长太伤，她跨不过。
    “我不会吃这些东西。”王荷元低着头，连那东西都没敢看。
    “谁一开始就会的啊，学着学着就会了。”沈符直接塞她手里然后走开了。
    出去了几米远，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
    “对了，里面给你买了一个巴掌大的电煎锅，回去就能用了。虽然里面放着干冰，可还不是不宜久放，赶紧去冻着吧。”
    无人机的零件已经大致做好，顾蒋和沈符两人也在加紧弄无人机的编队软件系统，还有每个无人机的自驾仪和遥控器之类的东西。
    零件的东西做到后面各项数据准确无误时，余念跑去帮顾蒋弄传感器标定和测量模型。
    这两样东西余念不太熟练，窝在他旁边问了好一会儿才把大概的弄出来了一点。
    弄到傍晚，几个人都觉得有些累，正想着出去找个地方一起吃饭时，卓美君又来了。还有小宇那个小萝卜头。
    虽然余念有万般不情愿，可还是不好在小孩面前说什么，就一脸幽怨的盯着他们一起出了门。
    一想到自己前几天辛辛苦苦洗的车要被别的女人坐，她就心疼自己。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到照片的事。那天她提醒过顾蒋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翻东西，要是没翻……
    卓美君看到她照片会不会丢进垃圾桶？？
    余念越想越不安，焦急得连活也干不下了，丢下东西直接往楼下跑。
    远远看到卓美君正在翻看后座的东西，余念猛的一冲过去，拽下她手里的包装。
    那不知名的干草就这样落了一地。
    第二十三章
    余念愣了，不知该做何反应。
    卓美君一阵恼怒从头顶盖下来，气得她差点就呼吸不顺。她将发愣的余念推开，扯着嗓子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余念看她一眼，又看闻声望过来的顾蒋。
    “对不起。”
    “你一句对不起就够了？你知道这药是费了多少心思买来的？”卓美君一通指责。
    “我，我跟你道歉你也不乐意那你想要我怎样啊？”余念也是气到了，随口就回，“再说既然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干嘛放人家车上？我看也就一堆干草，我还怀疑你故意装神弄鬼的整我呢。”
    看到顾蒋沉下去的脸，余念知道她又错了。可她道歉了啊？是卓美君不依不饶。
    她仰着脸，颇有种心虚的不服气。
    卓美君气得话都说不顺了。
    “以前我就以为你脾气大了点，居然没想到心思这么狠毒。这是小宇的药，他能活到现在，全靠这些药吊着着一条命。”
    余念还要说什么，前方的顾蒋开口了。
    “余念，你少说一句。”
    余念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鼻子酸的厉害，看了他几秒转身就跑了。
    顾蒋瞥了眼她离去的身影，余光中看见卓美君正在捡起掉落在地的草药。
    顾蒋觉得头疼。
    “别捡了。”他说。
    卓美君抬头看他，泪眼模糊。
    “余念她就这么欺负人。”
    顾蒋也不知余念怎么突然这么闹，平时她很少会主动给人找不快。
    “顾蒋，我也实在不想在你面前说她的不是，可她这么做就过分了吧？做错事就算了，还跟我横，这是道歉的态度吗？她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看我不爽也不必这么整人吧？这可是小宇的药，我骂她一句她应受的吧？”
    卓美君说了一堆，几乎是声泪俱下的哭诉。
    顾蒋说：“小宇用的还是之前的药吗？”
    卓美君如鲠在喉。
    那些都是顾家买来的药，花钱的不是她，这气撒得好像没什么底气。
    “嗯。”卓美君有好多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挤出了一个字。
    顾蒋车走后，余念从树后出来。她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把那干草捡起来，捡着捡着泪就不自觉的流了。
    那草药被切得极碎，比蚂蚁还要小，几乎是粉状物，余念花费了好长时间，也才挑出了一丁点。后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想扬手把它丢了，可最终还是没下手。
    她也不捡了，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的蹲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斜照的阳光开始在她背上投射热度，余念一扭身，准备起来时，突然看到溥任之坐在大树底下，边吃冰棍边看她。
    见她终于看到他的存在，他拍拍屁股起身。
    “数完啦？”
    “数什么？”余念奇怪道。
    “数蚂蚁啊？你不是在数蚂蚁吗？我看你在这儿蹲好久了，手指在地上抠来抠去，不是在找蚂蚁？”
    溥任之走过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打在余念身上的阳光。
    “切。”余念没好气道，又继续低头。
    “干嘛？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溥任之也蹲下来。
    “不想告诉你。”
    “真让人难过。”
    余念抬头看他，他看着她眼睛：“看我干嘛？”
    “我看你一点都不像难过的样子。”
    溥任之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手里的冰棍吃完，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巾，把冰棍杆儿包好后放回口袋里。他搓搓手，一脸好奇问：“那你在这儿干嘛？”
    “我才要问你在这人干嘛？还真把这儿当你们学校了。”余念翻了白眼，转身背对他。溥任之又跟了过来。
    “对啊，我是想来这儿啊，可你们学校门槛高，不收我。”
    “真能扯，自己分数达不到就说门槛高。”
    “对我们这些达不到分数的人来说就是门槛高。”
    余念没作声，溥任之踢了下她鞋。“你是不是失恋了？”
    他眨眨眼，一副我不是真的很好奇的样子。
    “关你什么事啊？”
    溥任之看她几秒，最后利落起身。
    “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可走了。”
    余念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脑海里浮现起方才卓美君看她的眼神，老觉得胸口又重又闷。
    “诶。”余念抬头叫他。
    溥任之懒洋洋回头，“干嘛？”
    “你过来。”她朝他招招手。
    溥任之走过去，她起身把手里的东西放他面前。
    “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溥任之：“哦，原来你不是数蚂蚁啊。”
    “能不能认真点？”
    他朝他微仰下巴，“诶诶，求问得有求问得样子，有你这么请教别人的吗？”
    余念气得咬牙切齿，但还是耐着性子问：“请问这位同学，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溥任之无辜摇头：“不知道。”
    余念气得半死，丢下一句：“白问了。”就走了。
    溥任之追上去。“诶，你到底干嘛了？这药是你的？”
    “你又不知道是什么药，我干嘛告诉你？”
    溥任之：“我不知道，不代表我身边没人知道啊。”
    余念赶紧刹住脚步，目光灼灼看他，“你是说你身边有人认识中药？”
    溥任之点头，“对啊，我妈是医生。”
    余念一脸找到救命符的激动神色，“你怎么不早说啊？”
    她把那丁点儿草药伸到他面前，说：“那你能不能让你妈妈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草药？”
    这脸翻得还挺快。溥任之盯她几秒，点头：“好吧，我帮你问问。”
    只见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又把手机放回口袋。
    余念：“？？？”
    “就这样？”
    “我给我妈发微信了，她看到会回复。”他说，“东西你也得给我，不然她没法分辨。”
    “行，我找东西给你装着。”说着余念随手摘了片叶子，包包几下后给了溥任之。
    “你怎么老是来我们学校啊？”事情一有转机余念得心情便开始放松下来。
    溥任之看她：“你还不知道我是干嘛的呢？”
    余念眨眨眼，“不知道啊。”
    溥任之笑了一下。
    “游戏代练通关代打，知道吗？”
    余念“哦”的一声点点头，“我知道。没想到你这么有经济头脑。”
    溥任之噗嗤一笑，“玩玩而已，不像你们，参加一次大赛，就有几十万的奖金。”
    余念想到顾蒋，嘴角的笑慢慢展开后又缓缓收起。
    “我从没得到过奖金。”
    得到那么高昂的奖金是什么概念余念不知道，她猜应该是不怎么兴奋的吧。顾蒋就从没露出过兴奋的表情。他开心是淡淡的，不高兴也是淡淡的，没有过大喜大怒，也没有情绪的波澜起伏。
    “以后会有机会的。”溥任之说。
    余念松口气，”我就算啦，没那本事。”
    溥任之笑着看她：“我看你这份自知之明挺让人欣赏的。”
    余念：“我靠，你还真什么都敢说。”
    溥任之笑了一会儿，突然说：“上次无人机比赛赢的那个，是你男朋友？”
    余念笑容微僵，“怎么？不像？”
    溥任之捕捉到了她表情里的不自然，也没拆穿。“他看起来是一个对未来很有规划的人。”
    “然后？”
    “然后～”溥任之故意不把话说完。
    余念察觉他的恶作剧，白了他一眼。“爱说不说。”
    “我怕我说了，你会难过。”
    “我有这么脆弱吗？”
    溥任之很郑重的点头：“嗯，非常脆弱。”
    “不说拉倒。”
    两人并肩走出去一会儿，都没话说了。余念对他说了一半的话百抓挠心，转头看他，眉头蹙得像朵花：“你真不说？”
    溥任之好笑看她：“你不是说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怎么还一直惦记着？”
    “我就想听听你能胡说出什么。”余念眼神飘忽着。
    “他太认真，而你太随意。”
    余念看他，“那是互补。”
    溥任之耸耸肩：“可能吧。”
    余念虽然不信，可还是觉得不舒服。
    “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你都不信我，还纠结这个干嘛？”
    余念有些生气：“不爽。”
    “再说了，他怎么看你，你自己感觉不到？”
    余念：“什么意思？”
    溥任之一副你已经无可救药的摇摇头，“我奉劝你找个聪明点的男人结婚，后代才能中和你这么顽固的傻基因。”
    “你才是傻缺。”
    溥任之的手机响了，他妈给他回信息：拿回来看看。
    他正要回复，他妈的信息又跳了出来：你整手了？
    溥任之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照片，果然差别很大。
    他回复：不是我，一个朋友的。
    他妈：女孩子？
    他：……
    他妈：你知道妈是干什么的吗？
    他：……妇科医生。
    他妈：知道就好，希望不会在医院里碰到你。
    他：……当然不会……
    他妈：把药带回来，我才能确定。
    话题结束，溥任之把手机放好。
    余念看了眼天，仿佛就要下雨了。“你先回去吧，等有消息了尽快告诉我。”
    溥任之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迫不及待的赶自己走。他原地站立几秒，看她：“这么急着让我走，要去见你心上人啊？”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酸，不过还好，余念好像没察觉到。
    “我想尽快把药的事情解决了，顺便要去实验室做机子。”
    “什么机子？”一听到机子，溥任之就来兴趣了。
    “无人机啊。我跟几个小伙伴要参加编队飞行大赛。”
    溥任之眼睛一亮，用赞赏的语气说：“没想到你还挺有一手。”
    余念微甩了下头发，一点也不谦虚道：“那当然了，我本来就挺厉害的，若是稍微收拾打扮一下，才貌双全这个词还是挺适合我的。”
    溥任之忍不住噗嗤一笑。
    “好，那才貌双全的余念小姐，我能有这个荣幸参观一下你们的实验室吗？”
    “好吧，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
    两人往实验楼方向走。进实验室前，余念警告他进去的注意事项——不能碰，不能摸。
    溥任之点头答应后她才带他进去。
    沈符惊疑抬头，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嘴巴张得几乎能塞得下鸡蛋。王荷元也在这时候进门，看到溥任之，她笑笑点了下头回到自己座位。
    余念带着溥任之参观实验室还有看做好的无人机图纸跟模型数据时，沈符悄悄来到王荷元身边。他捅了捅她胳膊，下巴往两人身上一指，问：“怎么回事？”
    王荷元：“他叫溥任之。”
    “我要他名字干嘛，我问他俩怎么回事？念老大身边什么时候出现过异性了？”
    “他是高校电竞大赛的冠军，一次意外认识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时候变这么熟的。”
    沈符摸摸下巴，喃喃道：“不妙啊。”
    “这图纸这样也就完成了，接下去就是根据图纸切割制作零件，再把无人机的内核做好，组装，测试，起飞，也就差不多完成了。”
    “挺厉害的啊。”
    “那当然。无人机编队的空中飞行依靠的是主机电脑程序的操控，所以半分也马虎不得，所有的数据跟程序都要经过多次计算、测试才能最终确定。无人机在天空中飞舞的几十秒，程序员、设计员却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实现，那一霎那的美好，凝结着无数人的心血哦。”
    “不过我们这个队伍人挺少，大多都是要靠顾蒋来完成。”
    她说到顾蒋时眉眼里的喜悦让溥任之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也只是笑着点点头：“嗯，国之栋梁。”
    沈符靠王荷元靠得实在太近，温热的气息几次喷在她脸上，她几次躲开，又被他无意追着靠近。
    “不正常啊，你看她那表情没有？满目春风，春心荡漾、一脸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样子啊！你见过她哪时候有这么夸夸其谈？”
    “好像没有哦。”
    两人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大圈后就出去了。
    晚上□□点时，天下起了小雨。余念吃了晚饭就上实验室里忙着，一直待到了雨声滴滴答答的落下才回神。
    她抬头看了眼昏暗的窗外风景，又看实验室里，黑白之间的变换让她目光涣散了些，看着东西总有虚影晃在旁边。余念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后便觉得有些困了。
    她收拾东西准备下楼，溥任之的电话就到了。他问她在哪儿。余念说在实验室准备出去。溥任之说他过来找她。
    虽然他没说找她干嘛，可余念隐隐猜出是好消息。果然一下楼就看到他提着个黑袋子。
    “溥任之。”
    他回过头，“挺勤奋的啊，这么晚了还在实验室。”
    “没办法，人少。”余念盯着那黑袋子问，“什么东西啊？”
    溥任之莞尔一笑，东西伸到她面前：“你要找的草药咯，我给你带来了。”
    余念高兴接过，她打开袋子闻了闻又抬头看他，“好厉害，怎么找到的啊？”
    “恰好我妈有一点。”他瞥了她一眼说，“不过你真不小心，这么难找的药都弄撒了。”
    余年愣：“很贵重吗？”
    溥任之点头：“算是，听说是纯野生种植的，五年才能成一株药草。”
    “那我给你钱。”余念想到你会儿卓美君说，那是小宇吊命的药，只觉一阵心堵。
    她慌忙打开包包，手一松袋子落在地上，滚下了台阶。余念大骇，不顾外面还下着雨就冲下去把它捡起。
    “怎么毛毛躁躁的。”溥任之被她一连串的动作吓到，赶紧跑过去给她撑伞。
    余念摇头。她不会说她差点就害死别人的。
    顾蒋站在树影下，看着两人同行往外走。他转身往宿舍楼方向走，经过垃圾桶时，他随手将手里的黑袋子扔了进去。
    次日，顾蒋到实验室很晚，见他黑着脸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余念以为是因为草药事件。她拿起手机给他编辑了信息，他没回，余念只好忐忑的坐在自己位置干自己的活。
    忽然某一刻，顾蒋突然问：“我抽屉的图纸在哪儿？”
    所有人都愣了，余念这才想起昨天她拿给溥任之看，忘记放回去了。她把图纸找出来，拿去给顾蒋。
    顾蒋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抽走。
    余念走出几步又回头，怯怯看他。顾蒋偏了下头，语气不好道：“还不赶紧干活。”
    “哦。”
    沈符看她一眼，又看顾蒋，他伸腿踢了下他凳子，小声道：“你一大早吃□□了啊？”
    顾蒋没吭声。
    半个多小时后沈符上厕所回来，看了看余念，眼珠子一转走过去。
    “唉，昨天你带来的男的，是谁啊？”
    顾蒋假装没听到。
    “隔壁大学的。”
    “可以哦，都带来实验室参观了，什么时候荣升家属？”沈符不怀好意的挤挤眼。
    “你瞎说什么，我跟他就只是认识而已。”
    “认识你还让他看图纸？看咱们这么机密的东西？”
    原本沈符只是开玩笑，没想到顾蒋一听，彻底怒了。
    他重重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看着余念。那眼神冰冷无情，就连沈符看着也不免心惊。
    “阿蒋，我开玩笑的。”他解释。
    余念也知道设计机密信息的安全问题，但她觉得溥任之不是坏人，不会对他们的作品有什么危害。
    “他不会说出去的，他跟这个专业没有关系。”
    “你出去。”顾蒋不想跟她多说话，冷冷道。
    “什么？”余念眼眶蓄满泪水，不可置信道。
    顾蒋别开脸。
    “一个专业的设计人员会把设计图纸拿给别人看吗？还有实验室，为什么让无关人员进入？这里这么多重要的仪器跟物件，要是哪一点丢失了，或者数据被篡改，对我们都是极大的不利。你学了这么久的无人机，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余念解释：“他什么都没动的，我都看着，没让他碰——”
    “你别解释了，出去。”
    “顾蒋，我——”
    顾蒋没吭声，沈符赶紧给她使眼色。余念也知道自己思虑太简单，也没敢再说什么，收拾了东西后便跟着王荷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余念边往外走边忐忑回头，楼上亮堂的白织灯光从窗口印出，单调惨白无情又冷漠，她瞬间就想到了顾蒋刚才看她的眼神。她挫败的走出实验楼，王荷元撑伞追上来。
    “余念，下着雨呢，别着凉了。”
    “荷元，我是不是特招人烦啊？”余念闷闷道。
    “不会啊，怎么这么说？”
    “我觉得我很招人烦，很想改，可就是改不了。”她的话里已经带了哭腔了，想必顾蒋刚才的话伤她极深。王荷元不知怎么安慰她，想了半天，问：“是因为顾蒋吗？”
    余念没吭声。
    好一会儿，她才说：“我也知道把外人带进实验室不对，把设计图纸拿出来给别人看也不对，可是溥任之他不会把那些东西泄露出去的。可他就是不相信我。”
    说完又懊恼：“早知道我不带溥任之进去了，弄得现在……好不容易搞起来的好关系就这么被破坏掉了。”
    “余念，你有没有想过，目前的状态来看，你跟顾蒋若是在一起，会是什么情况？”
    余念摇头：“不懂。”
    王荷元叹气，想到之前自己察觉到的端倪，觉得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他们两个，目前来说，什么方面都不适合。
    “不说这个，你跟溥任之怎么回事？”
    “就碰了几回面，然后关系就变好一丁点。”余念说，“昨天我把卓美君的草药打翻了，是他帮我把草药买过来的。”
    “我觉得他脾气挺好的。”
    “还行吧。”
    王荷元轻撞了下她肩膀，笑：“开心点了吧？”
    余念又换上愁眉苦脸的表情：“才没有呢，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难过，心都疼死了。”
    “顾蒋一向都这样说话的，你以前都不曾觉得有多难过，现在怎么变脆弱了？”
    “不懂，上大学后感觉玻璃心了不少。”余念叹气，“不过真的很难受啊，哎，果然不被爱的人就得忍着疼。”
    “瞎说啊你。”
    余念看她：“你不去打小时工？”
    王荷元摇头：“还有一个多钟。”
    余念闷闷低头：“如果我是男孩子，一定会喜欢你这种贤良淑德的女孩的。”
    王荷元被她这句贤良淑德逗笑。
    “嗯，贤良淑德还会用拍视频的方式威胁你和许唯一？”
    余念：“说实在的，许唯一最近很少去实验室了。”
    “听说她看上了大三的一个学长，现在使出浑身解数追人家呢。”
    余念切一声：“不是放下豪言，说要跟我争顾蒋？”
    “顾蒋是卓美君想吃下的肉，她那纸糊的老虎，哪儿敢跟卓美君杠上。卓美君可是连你都对付不了的人物。”
    “小看我。”
    “我没小看你，是无法小看她。要不你去问沈符，他绝对也是同样的看法。”说到沈符时，王荷元总觉得心里滚烫滚烫的。
    “我把她草药弄掉，本来就错了。”余念说，“对了，叔叔怎么样？要不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看他？”
    王荷元有些犹豫，“地方有点小，我怕你不习惯。”
    “没事，我不会在意这些的。顺便把药给卓美君，再跟她道个歉，不然总觉得内心不安。”
    王荷元摸摸她的鬓角，可怜道：“善良的娃。”
    王荷元她爸住的不远，就在学校附近的便宜旅社，长住一个月几百块钱。虽然空间有点小，装修也差，可王荷元不介意。不过幸好走前大娘把钱还了她，不然她爸可能要流落街头了。
    想到那天的情景，王荷元就觉得鼻酸。
    回到楼底，王荷元买了个馒头跟榨菜往上走。余念指着她手里的馒头问：“叔叔就吃这东西？”
    王荷元捏着馒头的手一紧，轻松道：“偶尔会吃。”
    “荷元，你要真有困难，可以跟我们说，我们都会想办法帮你的。”
    王荷元摇头：“你们又能帮我多久呢？这些总归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不过，真顶不住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你这么好，应该得到最好的运气。”
    王荷元笑出了泪：“你是第一个夸我好的人。”
    “那我真幸运。”余念跑上去紧紧拉住她的手。
    王荷元牵紧她的手往楼梯上走。“来吧，在三楼。”
    小旅馆真的挺小。走廊狭窄逼仄，但是很干净。
    “到了。”王荷员将她往里带。
    来到308的房门，王荷园先是敲了敲门：“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轻轻拍打桌面的声音。
    王荷元回头看余念：“这是我跟我爸留下的信号。开门之前我会先敲门，然后报名字，让他知道我回来了。”
    “真好。”余念笑。
    王荷元才推开门，门缝里便挤出一股难闻的气味。余念闻出那是粪便的味道。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王荷元将她往旁边一推，她自己闪进门中，露出半边脸尴尬道：“余念你先在外面等会儿，我先忙一下。”
    余念愣愣点了下头，当她说“需不需要我帮忙”时，门已经关了。
    也许是今日的心情实在是很不好，余念的胸口很闷，特别是……
    她看向那紧闭的房门——
    里面的王荷元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处理那些繁琐又糟心的事？
    她忽然发觉自己从来都没真正的认识过她。
    虽然她不像许唯一那样时常目中无人，可大家好像都不太敢招惹她。她笑的时候，跟她们一样，生气的时候也跟她们一样，可就是能有一种让人不敢欺负的气质。
    以前余念没想明白那是什么，现在想想，那感觉很像一个词——豁出去的活法。
    王荷元好像就是这样。开心的时候好好开心，但惹她时，她也不会忍气吞声。
    她像一株野草，被人割掉又长出来，再割掉又再长出来。
    她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王荷元终于开门了。她拎着垃圾袋出来，小声跟余念说：“要不先回去吧。”
    “不急，我还没看叔叔呢，你去倒垃圾，我进去陪叔叔说会儿话。”
    王荷元尴尬：“里面有味道。”
    “没关系，通会儿风就好。”余念推门进去。
    余念一进门就跟大叔打招呼说话，大叔傻呵呵地看着她笑。王荷元唇角微扬，拎着垃圾袋快步下楼。
    回来时闻到一股牛排味，王荷元有些心虚。她进门，指着煎锅里的牛排说：“这是沈符给的。”
    余念回头，咧嘴一笑：“我知道，只有他们家老吃这么骚的牛排。”
    也许是她多想，总觉得余念那一笑别有意味。她又解释：“他说你们家都不缺这东西，所以就给我了。”
    “嗯，我们家很少吃牛排，顾蒋他们家有专门提供牛排的商户。”
    王荷元又说：“他会把牛排给我是因为有一次他车在半路没油了，刚好碰到我，而我好意借钱给他加油。”
    余念的笑更深了。
    “荷元，你这样我会认为你心虚哦。”
    王荷元赶紧住口。往她爸身边坐下时，突然想到沈符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的事，她又赶紧起身来到余念身边。
    “你，你别说他跟我借钱的事哦，他叮嘱了不能告诉别人的。”
    余念笑：“呵呵，见你平时脑子转得挺快的，真没想到也有犯傻的时候。”
    王荷元被她说得脸红。
    “瞎扯。”
    “凭我跟他多年的交情来看，沈符绝对是个好男人。”余念翻了下牛排说。
    “你又知道。”
    “你不知道他妈最恨哪样的男人，你觉得会把自己儿子培养成那样的？”
    王荷元：“讨论这种事的时候，你还挺机灵的。”
    “谁让我妈跟杨姨整天闲着没事就说这些，我都耳濡目染。”
    余念再把牛排一翻起，招呼她把碟子拿过来。大叔闻到味道，笑嘻嘻的走过来，凑在煎锅边等吃。王荷元把他拉住才阻止他伸向碟子的手。
    余念把碟子放桌上，自己一个转身坐上房间里的小沙发：“你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王荷元抿着唇轻笑，随即又释然。
    “我觉得怎么样又有什么用呢？”
    余念拍拍她肩膀，鼓励：“幸福是争取来的。”
    王荷元摇头，并没说话。
    喂大叔吃完东西后，两人便在学校大门分开了。余年打电话给卓美君，她没接，余念只好回学校。
    往回走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出去吃东西的顾蒋和沈符。
    余念小跑过去，跟上顾蒋的步伐，轻声道：“顾蒋，你们要去哪儿啊？”
    顾蒋没吱声，连个眼神也没给她。一旁的沈符开口：“外面新开了一家湘菜馆，我们去尝尝味道，你吃过东西没？”
    余念看顾蒋又看他，点头又摇头。
    沈符脸都皱起了。
    “到底吃没吃啊？”
    余念：“我不去了，你们吃吧，我去实验室。”
    她走远后，沈符问顾蒋：“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早上发那么大的火。”
    “难道不应该？”
    沈符点头：“很不应该。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顾蒋的心像被人丢了颗小石头，荡得他的手都有些颤了。他佯装淡定：“吃错药了吧你。”
    “我看吃错药的是你。你自己不知道你早上态度有多恶劣，我看念老大眼都红了。再说，不就是一份图纸吗，你犯得着骂那么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她犯错还不让人说了？”顾蒋臭着脸道。
    “犯错肯定是能说的，可你也要看情况嘛。再说，那个男的我觉得挺不错的，应该不至于做出偷设计样式的事情来。而且你不是也挺烦念老大总是追在你身后吗？喏，现在有个人帮你收了，你还不高兴？”
    顾蒋抿着唇不吭声。
    “要我说啊，你就是喜欢上念老大，对她跟那男的接触不爽，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顾蒋咽了下口水，喉结咕噜一滚，他道，“你真的该吃药了。”
    “要不你就是占有心太强！因为念老大身边出现了出你之外的男人而不爽！肯定是这样！又不喜欢人家，也不愿意别人寻找幸福！”
    “猜吧，反整你是编剧，什么猜都好。”
    晚上余念从实验室下来，正好碰上顾蒋。
    余念跟他打招呼，他没应。就在余念来到楼梯拐角时，他突然叫住她。
    “刚才吃不完的菜打包了一份，你要吗？不要我扔了。”
    余念一愣，跑上去，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什么东西啊？”
    “螃蟹还有猪脚。”
    余念兴奋拍手：“哇，都是我喜欢的耶。”
    顾蒋：“所以要不要拿？”
    “要啊，要啊。”余念接过袋子闻了一下又抬头看他，“顾蒋，卓美君不愿意见我，不然你帮我把草药给她吧。”
    顾蒋才缓下来的脸一听她这话又臭了起来。
    “不帮。”他丢下一头雾水的她，头也不回的进了实验室。
    第二十五章
    之后的时间里，余念几人便开始频频在实验室待着。机架的零件模型已经大致完成，只待机子的动力系统和指挥控制系统做好后，便可以进行机子的组装和试飞测试。所有人都非常期待。
    一天晚上，余念跟王荷元下楼要回宿舍，路上正巧碰上顾蒋。余念叫他，他没理。余念让王荷元先走，自己跟了上去。
    顾蒋开门开灯。
    余念跑进去问：“顾蒋，你怎么回来了？”
    “沈符说有个地方弄不好，我回来看看。”
    自从那晚给她打包东西后，他们两人极少说话了。顾蒋一脸的生人勿进，余念不敢跑去他面前惹他不快。
    “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弄吧。”
    顾蒋回到实验桌，拉开抽屉。
    “回去也睡不着。”
    余念正要问他为什么睡不着，他抬头看她：“你怎么还不回去？”
    余念眨了下眼，指着自己位置道：“我，我刚才落了点东西，回来拿的。”
    顾蒋低下头：“拿了就走吧。”
    “哦。”
    余念来到自己位置，侧头小心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挽留自己的意思，随便弄了点东西就往外走。
    实验室里静了下来，顾蒋知道她已经走了。他有些烦躁的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才抬头，便与冒出半个头在门外偷看的余念对上了眼。
    顾蒋：“.......”
    余念被他逮着，赶紧缩回脑袋。感觉心砰砰直跳，过了一会儿，她悄悄走进去，心虚道：“我听沈符说挺难的，想看你怎么弄的。”
    顾蒋淡淡“嗯”了一声，余念撒开腿跑进去。
    “减噪减震都做好了吗？”
    电脑屏幕还没显示页面。
    “都做好了。”余念说。
    顾蒋点了下头，两人都没话说。
    开机页面彻底显示，屏幕背景是妮妮。这是余念第一次看到他的电脑桌面。
    顾蒋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他说：“这是妮妮刚买回来没过久时的照片。”
    余念听他谈起，便也开始敞开话题。
    “我还记得呢。那时候，龚叔叔的车子刚开进来，你就高兴的手舞足蹈了。我那时候还说要帮你铲屎呢。”
    顾蒋淡淡一笑。
    接下去余念没说了。小时候的她，英勇得没羞没躁，走哪儿都对人宣布她要嫁给他。碰谁都说她小男朋友家有只小羊驼，而她是要给羊驼喂食和铲屎的。
    虽然每次这么说都会被顾蒋嫌弃，可余念那时候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很大。前一天被顾蒋冷落得她眼泪吧嗒吧嗒的流，可第二天依然能笑颜如花的跑去他家找他。
    他一定觉得自己蠢得可怕吧。
    余念看他侧脸，他也在同一时刻回头。
    余念吓得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
    顾蒋将她脸看了遍，最后视线在她眼睛处停留几秒。他将头转回去，低声道：“夹眼睫毛了？”
    余念赶紧站直，一只手捂着眼睛问：“你什么知道？”
    “我看到你有几根睫毛夹折了。”
    余念：“........”
    “我跟荷元闹着玩的。”
    顾蒋：“嗯，多夹几次就好了。”
    “咦！”余念惊讶看他。
    顾蒋打开软件编程，“干嘛这么惊讶？”
    “我以为你会笑我。”
    “笑你干什么。”
    余念嘟嘟嘴，“我以前穿什么，你不是经常笑我？”
    顾蒋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敲下回车键时，他道：“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为什么？”余念不解。
    顾蒋：“穿衣服那是你眼瞎还想让人装瞎，是明显的自我嫌弃，是退步表现；而夹睫毛是你想变美，那是进步表现。一个该制止，一个该鼓励。”
    ........
    “歪理。”
    顾蒋看她：“我说的不对？”
    “你说什么都对。”余念嘟囔。
    顾蒋皱了下眉，显然对她这不情不愿的语气不满。
    “我看你挺不服的啊。”
    余念撅着嘴，没说话。
    顾蒋决定让她心服口服，手指轻点，快速从电脑里打开一张照片。
    照片点开放大后，余念发现那是自己。她指着照片，高声道：“你，我照片怎么在你这儿啊？”
    她冲他耳朵喊，震得都要耳聋了。顾蒋回头，眉头紧蹙：“嚷什么。沈符拍的。”
    “我靠，这家伙居然偷拍我！”余念脸都红了。
    “而且，我的脸没那么胖，我脸很小的。还有我眼睛也没这么小，再有，他是不是把我丑黑了？我怎么像涂了酱油似的？”
    “你本人就这样。”顾蒋毫不留情的打击她。“黑是因为那时刚军训完。”
    “那你拿另一张。”
    “没了，就一张。”
    余念：“你先美白。”
    顾蒋凉凉看她一眼，快速调整了人体皮肤亮度。
    余念满意了。“这才是我嘛。”
    顾蒋鼠标在人物上一圈，问她：“你觉得整体看起来，怎么样？”
    余念想了想，说：“.....裙子有点土。”
    顾蒋哼一声：“土爆了。”
    说完，他快速把软件最小化，点开网页后搜索淘宝，快速找出了一张图片，剪剪裁裁后，他贴上涂层，没一会儿，照片上的余念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一身淡紫的长裙，优雅中带着点小女人的调皮可爱。
    余念有些看呆了。
    顾蒋快速点击两张图片切换对比给她看：“你觉得差别在哪儿？”
    “呃，呃，好像，很大啊。”余念被他晃得反应不过来。她拿出手机，“你把照片发给我。”
    余念说完，顾蒋直接将页面关掉。
    “干活。”他说。
    “把图片给我！”
    余念伸手去抢鼠标，被他抓着手拿开。他的手是温暖的，宽厚的。
    两人都愣住了。
    顾蒋率先松开她手，说：“闹什么？不干活了？”
    余念脸都红了：“你先把照片发给我。”
    “美过图的，发什么？又不是真实的你。”
    什么不是真实的她了？再说现在有哪个女孩子不美图？？
    余念：“我拿来做头像。”
    顾蒋顿几秒，道：“那更不行了，明显的欺骗。”
    余念：“.......”
    顾蒋：“你要不看就回去，看就在一旁待着别出声。”
    “........”
    “好吧。”
    余念乖乖坐一旁看他更改不知从哪儿带来的开源自驾仪的数据，弄完后又去看沈符做好的自驾仪电板。
    余念待在一边不敢出声。
    平时她做无人机的时候，自驾仪都是买的现成的。而像顾蒋这种对无人机稍有研究的人，会在购买来的开源自驾仪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开发，加入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删除自己不要的东西。
    这类知识对于余念来说比较陌生。顾蒋潜心于研究里，浑然忘我，直到隔壁实验室的人开始离去，他才回头看余念。
    她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撑着下巴，肩上挂着她不知买了几年的小包包，表情懵懂又无辜，看上去有点像讨饭的小乞丐。
    “困了就回去吧。”顾蒋说。
    余念摇头。
    顾蒋也没再劝她，快速把手上的东西弄完。关电脑前，他把余念的照片保存在电脑里，关掉软件关机后，把电脑锁进抽屉，再把桌面整理好，准备回去。
    两人一起出门。顾蒋在后面锁门，余念站走廊边等他。
    不知不觉已经入秋，深夜的空气开始冷起来。余念打了个喷嚏，顾蒋锁好门来到她身边。
    “冷？”
    “有点。”余念揉了揉鼻子说。
    “吃宵夜吗？”
    余念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请我？”
    顾蒋唇角一弯：“走吧。”
    “按照这样的进度，我们的无人机可以在参赛之前有很长的时间做测试和调整。”余念说。
    顾蒋：“嗯。”
    “这样来看，对你好像不太公平。”
    顾蒋看她：“要不奖金按劳动强度来分？”
    余念：“那我就没钱给你修车了。”
    顾蒋笑了。
    校道的灯打在他帅气的面庞上，他微仰着头，眉宇间的柔和一直是余念梦寐以求的模样。她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在黑夜里疯长。
    “顾蒋——”
    余念叫他。
    “嗯？”他转头看他。
    余念停下脚步，顾蒋也停下脚步。
    “又走不动了？”
    余念噗嗤一笑，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下闪着光芒。
    “不是，我想说，到时候修车的钱如果有剩的话，你帮我给荷元。”
    顾蒋意外挑眉，他以为她.......
    有点失落。
    “你跟她说了？”
    “没说，我觉得我直接跟她说的话，她不会接受的。她看起来很脆弱，可是很坚强，也很倔强。”
    顾蒋微微一笑：“嗯，不过你放心。我的车虽然结实，修起来也挺要人命的。所以对于修理费，你不要太期待。”
    余念：“......要不你买点指甲油涂上去好了。”
    顾蒋大步往前走：“嗯，真聪明。那以后你不用洗澡了，妮妮帮你洗。”
    余念差点原地跳起，她跑上去，跟在他旁边问：“是不是你让妮妮针对我的？”
    “没有。”
    “那她为什么总对我吐口水？”
    “可能你不招它喜欢。”
    “不可能。”余念斩钉截铁道。
    “有什么不可能。”
    “所有人都喜欢我，它不可能不喜欢。”
    顾蒋：“是的，所有人都喜欢你，除了它不喜欢你。”
    余念顿时愣住。总觉得他这话别有意思。
    所有人都喜欢你，可他就是不喜欢你。顾蒋不也是？
    余念慢慢往前走，与他距离渐渐拉大。
    以前不懂的东西，现在放佛忽然间就明白了。都说人一旦开窍，必定是要吃苦。怪不得她总觉得最近总是心里难受，原来她是开始要吃苦了吗？
    走在前面的顾蒋回头：“磨磨蹭蹭的，走不走啊？”
    余念看着他，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用力眨了下眼睛，小跑上去。
    顾蒋带她去的是附近新开的湘菜馆。他们进去时，店里已经没有几桌客人了。好吃的东西已经没了，余念又懒得出去找，两人便随便点了点东西吃就回去了。
    来到宿舍楼底，余念叫住顾蒋。
    “之前卓美君的事对不起。”
    “嗯。”
    “拜拜。”余念说。
    顾蒋看着她走进宿舍楼入口。准备进去时，她突然回头，远远对他喊：“顾蒋，你车里有东西。”
    顾蒋还没来得及问有什么，余念便飞一般冲了进去。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宿舍。
    他一进门，就听到沈符躲在阳台打电话。可能是不通风的缘故，他觉得宿舍有些热。
    顾蒋往阳台走，沈符听到有人来，捏着电话一个转身，看到顾蒋，他松了口气。
    “大半夜的，你能不能别吓人。”
    出来后，顾蒋才觉得胸闷的感觉舒服了些。
    他淡淡看他一眼：“到底是谁吓人？”
    沈符指着手机，轻声：“我堂妹，跨洋电话，人家那儿太阳天空照。”
    顾蒋哼笑一声，拉开阳台往里走。找了衣服准备去洗澡，他突然有种琢磨不透的冲动。他丢下衣服往外走，沈符挂了电话进来，看见他出去，喊了一声，他没应。
    顾蒋来到他车上，打开车灯后将车翻了一遍，最后在后座那里找到了余念塞下的照片。
    他看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她，嘴角微翘起。
    因为担心照片的事，余念一整宿都没睡。王荷元最近几头跑，功课都落下了不少。两人都想通宵过今晚，便合计着盖着围布，挤在一张床上各干各的。
    不知道照片现在成烟灰了没有。余念叹气。
    王荷元顶着个熊猫眼看她：“你到底干嘛了？怎么老叹气。”
    “我好像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内裤穿反了？”
    “我呸！”余念脸都红了。“都八百年的事儿了，你还惦记。”
    “卓美君的药她没退回来？”
    “没退，应该是收了。”余念叹气。
    王荷元放下笔，捏了捏肩膀，疲惫道：“你到底叹什么气啊？”
    “我也不知道，最近觉得挺烦的。”
    “哪方面？”王荷元问：“顾蒋？”
    余念为难：“算是吧。”
    “不喜欢他了？”
    “也不是，”她犹豫，“我觉得他对我有点不一样了。”
    王荷元看她：“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但是我挺害怕的。”
    “你觉得他喜欢你？”
    “呸呸呸！”余念吓得脸一阵烫。
    宿舍里有人翻了个身，余念吐了下舌头，随后又轻声道，“什么可能呢。”
    “那你在烦什么？”
    “烦我自己不争气。”
    王荷元摸摸她的头，一脸疼惜道：“这点我赞同你。”
    余念往床上一倒，问她：“荷元，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王荷元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想知道是不是只有我对未来这么迷茫。”
    “那你问对了。我的目标很简单，活下去，然后活得更好。”
    余念笑嘻嘻的把她抱住，两人倒在床上。
    “其实这世间的所有事，都是这两样东西的细化啦！咱们一起努力。”余念蹭蹭她的脸。
    她看王荷元瘦削的侧脸，她笑：“荷元，以后你交男朋友了，一定要带来给我看哦。”
    “哈哈，好啊。以后你交男朋友了，也一定要告诉我。”
    余念灵光一闪，“以后咱们可以情侣旅游，四个人一起出行。”
    “那还好远哦。”王荷元说，“十万八千里远。”
    “我很期待呢，不知道谁那么幸运能得到你的芳心。”
    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困得实在不行，便沉沉睡去了。
    之后余念故意跑去顾蒋面前闲晃，他好像没什么反应。余念打从心底觉得照片已经被毁尸灭迹了。
    无人机组装完毕，在实验室里飞过几次后，她们几个人便找时间拿到外面进行大范围的试飞排列。
    王荷元挺激动，坐车去杨叔叔公司的场地进行试飞的时候，她坐立不安，总担心后座里的无人机被压扁，或者随车身摇晃而磕坏。
    余念安慰了好大一会儿，她才放心。
    进杨炎的公司时，一批无人机刚飞完。顾蒋几人把无人机拿到试飞场地，余爸爸跟杨炎也过来了。
    余爸爸看到王荷元，笑着道：“你就是荷园吧？我们念念经常说到你。”
    王荷元笑着跟他说声叔叔好，然后拉着余念的手跟沈符他们一起摆无人机。
    余爸爸跟杨炎也跟了过去。
    “念念，起飞前的工作不要忘记了。”
    余念有些丢脸的抬头，见顾蒋也在看自己，她道：“我知道啦，就犯了一次错，你们老提，我都怕了。”
    “怕你才会认真。”
    余念吐吐舌头。
    所有无人机准备就绪后，主机程序开始启动。
    几十台无人机缓缓升到上空，突然在到某个高度的时候，它们快速移动，组成一个大飞机的形态再空中飞掠而过。
    余爸爸赞赏的点了点头。
    大飞机的形态出去了几秒后，队形又变成了“中国”字样，一会儿又变成英文“China”。
    整个队形变换持续了差不多五分钟，变换队形的频率快而且稳。余念跟顾蒋去收飞机时，杨炎跟余爸爸还沉浸在编队飞行带来的震撼感受中。
    顾蒋的实力无疑是很强悍的。
    余念悄悄来到他身边。
    顾蒋把机子收好放回纸盒看她：“这么狗腿的样子是想干嘛？”
    “你好厉害。”余念不吝夸奖。
    顾蒋很给面子的笑了一下。“那不是很正常吗？”
    “这次比赛，咱们赢定了。”
    顾蒋把机子拿到纸张集中放好，道：“那可未必。”
    “为什么？”
    顾蒋看着她眼睛：“现在只是试飞而已，还可以做调整。”
    一听到他说要调整，余念就很感兴趣了。她走上去，抓着他的手问：“哪里需要调整的啊？我觉得挺好的，是要加入什么队形吗？”
    顾蒋的关注点没在那儿。她碰上他手的温度，凉凉的。
    他眸眼一抬，不着痕迹把手拿开：“你手怎么这么冷？”
    “哦～”余念耸肩一笑，“女孩子都这样的，以后你有女朋友就知道了。”
    顾蒋看她一眼，转身去沈符他们那边装机子。
    王荷元走过去捏了下她肩膀，余念勉强一笑。
    顾蒋跟沈符把机子全部收完后，他转身看了眼坐在凳子上玩手机的余念。
    “阿蒋，我刚才看到几个机子的飞行坐标只差几秒就重合了，可能要改一下程序设定。”
    顾蒋回头：“对，还好没撞机，不然很麻烦。视频都录了吗？”
    “嗯，在航拍无人机里，回去再传给你。”
    余念指着手机上的人物说：“这个就是技能啊，它有冷却时间的，这短时间是你最容易死的时候，一旦操作不好，就很容易给人送分。”
    余念刚说完，屏幕上的人头一暗，她又死了，
    余念：“看，这样就是死了。”
    “哦。”王荷元恍然大悟点点头。
    “你找时间练，到时候叫上沈符他们一起去参加比赛。”
    “可我不会哦。”
    “没事，溥任之带我，我跟他说，也让他带你。”
    沈符跟周寅把箱子抬上车，远远就冲两人喊：“哎，你们不走了吗？”
    余念收好手机，拉着王荷元往前跑。
    余念跟王荷元依旧是做顾蒋的车回去。在路上，溥任之给她发语音，余念没多想，直接点开来听。
    他说：“你这么笨我都能教好。”
    语气带着一丝宠溺。
    余念捂着嘴哈哈一笑。顾蒋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余念跟王荷元都没注意到。
    “那就这么说定了，那就麻烦溥教练把我们俩训练成女高手吧。”
    顾蒋没说话，余念跟王荷元聊了一路的游戏，下车时两人都很兴奋。
    到实验室楼下，沈符见两个女生啥也没说，就手挽手的往宿舍里跑，郁闷道：“这俩小妮子今天捡着钱了？”
    顾蒋没回应。
    第二十六章
    无人机编队的最后调整余念没参加。顾蒋说不是什么大麻烦的东西，他跟周寅和沈符三人在实验室里研究几天，就把队形跟各种程序的修改给确定了。
    比赛前两天，顾蒋把大家召集起来，现场几次连续试飞。所有的飞行角度、速度、队形对比之都堪称完美后才最终定性。几个人激动又紧张的等待比赛的到来。
    比赛那天，余念跟顾蒋一起去的会场。
    他们的队服很普通，就一件白T恤加牛仔裤，在比赛队伍里服装还算有点特色。总之是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几个人。
    余念有些紧张，比之前参赛的时候还要紧张。
    这次比赛，来的外国友人显然比以前多了。除了与他们相邻的几个队伍是本国的，之外一眼看去全是黄发碧眼。
    余念两手往身上搓汗。
    顾蒋从比赛区那儿领了几瓶水过来，拧开后递给余念，将她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
    “紧张？”
    余念接过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眼神飘散。
    “是啊，不知怎么回事，这回比赛好紧张。”
    看一眼她眼底的青黑，顾蒋又将视线扫去别处：“昨晚没睡好？”
    “有点紧张，一直睡不着。”
    顾蒋笑：“紧张什么，又不用你操控，全部电脑执行。”
    “就是不是我操控我才紧张的啊。”余念说，“总之我是有心理阴影。”
    “等会儿上场前把机子检查好就行。”
    余念：“感觉好严重。”
    “当然严重了。若是砸到人，这辈子都飞不了了。”
    余念愣愣看他：“为什么？”
    顾蒋挑了下眉，喝了口水后说：“心理阴影。”
    余念噤声。
    会场外震耳欲聋，全是一堆拉着横幅的无人机发烧友，男的女的都有。他们头上绑着各色丝带，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应援服。余念想，再拿几个荧光棒就是演唱会了。
    比赛前的准备时间很宽裕，所有队伍准备工作完成后，裁判便让各组队员各就各位。
    顾蒋和余念一群人正要上待赛区，身后有人同时叫他们的名字。
    “余念。”
    “顾蒋。”
    卓美君跟溥任之互看了眼彼此，最后都不作声了。
    顾蒋扭头看了一眼，直接走上待赛区。余念看溥任之：“你怎么来了？”
    “给你加油啊。”他说。“你可要给咱们国家争脸哦。”
    余念切了一声，转身匆匆回待赛区。
    比赛按照抽签先后进行。顾蒋他们抽中的是15号。参赛队伍一共有56队，他们的顺序有些偏前。
    编队飞行的花样都大同小异，关键看的是队列的整齐度、机子飞行的平稳度、还有转换队形的灵敏度等各项要求。所以对飞行的样式没有做太多的定型要求，反而是越简洁，越准确就越完美。
    比赛开始的前几队，明显是对队伍的变换队形做了很大的准备。各种可爱的队形轮番变换，惹得台下一群观众惊叫连连，欢喜不已，可惜的是错误不断，还有几次几个无人机单独落队，惹了一番大笑话。
    顾蒋他们的就很简单，很暴力。上场的时候迅速而且飞快。转换队形也是敏捷整齐不拖沓，几个利落的队形下来，让台下的几个参赛队伍纷纷侧目。就连远道而来的外国友人也朝他们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56个队伍的比赛时间不算很长，一个上午就差不多结束了。
    比赛结束后还没散场，要原地等待裁判的出总出分数，决定比赛的前三名。
    这一轮等待开奖的时间有点久，久得余念都有些不耐烦了。
    见她频频起身朝裁判席望去，顾蒋看她：“干嘛？多动症呢？”
    “不是，怎么总个分总这么久？不就是算个数的事情嘛。”
    “分数有异议呗。”他说。
    几个人都转头看他。
    余念问：“有什么异议啊？”
    “美国那队，表现也很不错。”
    余念：“可他们起飞的时候，不是有差错？”
    顾蒋看她，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那也只是起飞的时候。他们的机子比我们的大，可速度却与我们不相上下，后面的表现也堪称完美。复杂的队形，还有比我们多出一倍的机子数目，再加上不相上下的灵敏反应度。他们的分数若是比我们高，这也没法说。”
    “可他们就是出错了。”余念坚持道。
    顾蒋笑着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顾蒋一侧头，与美国那组的组员遥遥相望。两人朝彼此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余念望过去时，那几个队员正盯着他们瞧。
    “再说，他们准备的时间比我们长，人数也比我们多。这样一比，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就很大了。”
    这么说，余念就得意了。因为他们有顾蒋啊！
    后来比赛结果出来。第一名是顾蒋他们组，以高出三分的成绩把美国队压在了第二名。领奖时，美国队的带队教练紧紧握着顾蒋的手，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老友一样兴奋。杨炎无疑是很长脸的，和几个公司高管在后台里笑逐颜开。
    领奖后大伙儿又继续回学校上课，没人关注奖金的事。晚上七点多八点的时候，顾蒋叫大家下来集合，五个人去了实验室。
    余念知道他要做什么。虽然知道自己的那份奖金可能泡汤了，可她还是很激动。
    顾蒋拿了其他三人的卡号，当场转了各自奖金后说了几句话就散会。王荷元看到手机短信，挺激动，几次三番想打断顾蒋的话，问清奖金的事。顾蒋只是看了她一眼，讲话依旧继续。
    “这次比赛，大家都辛苦了。奖金都已经发放给大家，核算方式我就不说太多了。奖金一共13万。我，余念，沈符，周寅，数目相同。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合作，大家回去睡个好觉吧。”
    散会后，余念牵着王荷元的手，两人蹦蹦跳跳的往宿舍楼跑。
    王荷元高兴坏了，盯着手机里面的余额信息，都快盯出洞来了。
    “余念，你说我是不是做梦？我什么都没做就白白得了一万块钱，我好心虚。”
    “心虚啥啊？谁说你没做？之前做模型的时候，实验室里一堆垃圾，不都是你扫的？还有实验室没水也是你去买的。”
    “可我——”
    余念拍拍她肩膀，郑重其事道：“后勤做不好，前方战士也不好打仗啊，同志。”
    “其实说起来，出力最多，最辛苦的就是顾蒋了。但他也只拿了那么一点奖金。”
    “你别想他啦，他这人就是这样的。自己懂得多，凡事又不放心交给别人，总是自己亲力亲为，最后都累了自己。”
    王荷元笑：“不过有你就好了，你们学的是一样的东西，以后你可以为他分担。”
    “我是想，可人家不让啊。”
    余念说完，包里的手机响了。
    “你等会儿，我接个电话。”
    手机拿起，发现来电人是顾蒋。王荷元暧昧看她一眼，目光指了楼上，自己先跑了。
    余念往后走，下楼。
    “喂。”
    “怎么跑这么快？”
    “太高兴了。”
    “一分钱也没有还高兴？”
    余念不说话。
    “下来。”他说。
    此时余念已经到楼下了。
    “去哪儿？”
    “你们宿舍对面的医学院新楼。”
    医学院是新建的，还并未开启，新得不成样，当然来这里幽会的人也挺多，余念来的时候就碰了几对。他们搂搂抱抱，亲亲粘粘，看得余念耳红心跳。
    再走进去一点就看到顾蒋了，他拿着手机看今天的比赛视频录像，观众的声音大得几乎把螺旋桨的声音盖住。不知是看到了哪儿，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余念有些看呆了，这时顾蒋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着黑夜里对视。
    顾蒋把手机放回口袋，问：“哭了？”
    “啊！？”余念吃惊。
    “过来。”他说。
    余念刚到他身边，突然一个东西轻轻砸在她头上。
    余念伸手接住。
    “什么东西啊？”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他说。
    余念半信半疑，抬头看他时，总觉得他眼里好像有笑意，但也可能是错觉。
    余念翻看了一下，发现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用信封包着的东西。“我拆了哦。”
    “嗯。”
    余念拿手机照着，找到信封边缘后慢慢撕开，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现金。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余念话都说不清楚了，她握着那堆现金颤抖着声音道。
    “你的奖金。”顾蒋很满意她的表现。
    “天呐，这么多钱。”
    “不多，就三万。”
    “我的天！这三万都是我的吗？”
    顾蒋彻底笑出声了。
    “不然是我的？”
    “你不是拿去修车了吗？”
    “我年底一起报保险就好。”
    “可你的保险费会涨的吧？”
    “涨一点。”
    余念的目光又回到钱上：“可是，真的好多钱哦。”
    “这么容易满足。”
    “我还没拿过这么多钱呢。”余念激动得快要流泪了。
    “要不要数数？”
    余念点头：“我还没数超过五千块钱呢，今天要过把瘾。”
    说完她找了个位置坐下，钱放在两人之间。
    “不会起风吧？”她问。
    “我帮你拿着。”顾蒋把钱拿起。余念取了一小叠，一张一张，认认真真的数。
    周围的小情侣散了一对又一对，余念数错了一遍又一遍。顾蒋有点后悔自己嘴欠了。
    “哎呀，好像又漏了一张，顾蒋我数到多少了？”
    顾蒋打了个哈欠：“我没注意听。”
    “天呐，快疯了。”余念说。“要不我回宿舍自己数吧。”
    顾蒋眨去眼里因哈欠泛起的泪水。
    “我教你怎么数。”
    余念把钱给他，只见他两手刷刷刷动了几下，一叠钱就这样数完了。
    “6319。”他说。“两只手这样拿，钱不容易散，握得稳。”
    “哇，顾蒋，没想到你数钱这么快。”
    “跟我奶奶学的。”他说。
    “好厉害。”余念感叹。
    余念很狗腿的把剩下的钱分成几个小块给他。顾蒋数钱的速度跟姿势简直是优美至极，可惜余念没机会拍下来。
    连续几个小叠点完，所有的数加起来正好是三万。
    余念喜滋滋，钱揣在怀里像捂了会下金蛋的母鸡似的。
    “我现在就是小富婆了。”
    两人从树底下走出来，余念的手臂时不时碰在顾蒋身上，这回顾蒋没躲。
    “是富婆，然后呢？”
    “然后我要去买一堆好看的衣服啊。对了，我还要给妮妮买点胡萝卜，让她以后不要讨厌我了。”
    顾蒋笑：“估计不行。”
    “为什么？”
    “不懂，可能是危机感。”顾蒋意识不妙，及时住嘴，没继续往下说。
    “什么危机感？”
    顾蒋挑眉：“我瞎说的。”
    到女生宿舍楼底的时候，顾蒋叫她：“小富婆不请客？”
    “明天请啊。”顾蒋还没来得及嗯，余念又补充了下句：“明天请大家一起去吃东西。”
    “你们自己去吧。”丢下话他转身就走了。
    “诶，不是说请客的嘛，怎么又不去了。”余念在身后喊他，可他却没回头。
    第二十七章
    傍晚，余念跟王荷元在楼下等顾蒋和沈符。
    余念今晚穿之前王荷元给她选的白裙，外面穿件小外套，再配上平底鞋，绑个麻花辫，看着比平时精神。就这装扮，出来的时候被王荷元调侃了几回。
    没一会儿，沈符跟周寅下来了，没见顾蒋人影。
    “顾蒋人呢？”余念问沈符。
    “刚洗澡，说让我们先去。”
    “怕不是不想去吧。”余念嘟哝，拿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无人接听。
    “他说洗澡了就出来，咱们先出去吧。”
    余念：“他干嘛去了？出来还要洗澡。”
    “清河他们过来，一起去打了场球。”
    余念忽然想起之前顾蒋说，生日前要去阿尔卑斯玩的事。他生日不就在一两个星期之后？
    她把沈符拉到一边。沈符被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吓到。“你干嘛？”
    “顾蒋是不是要去阿尔卑斯玩？”
    “应该是吧。”
    “什么时候去？”
    “生日之前，应该会去。”沈符说，“怎么？你也想去？”
    余念忙不迭点头：“是啊，我也想去。顾蒋的生日，我哪一年落下过啊。”
    “今年估计不行。”
    “为什么？”
    “我们要去雪山玩，你一个女孩子跟着，太危险。”
    余念不高兴：“连你也不支持我了。”
    “你要真想去玩，现在就可以去办签证了。大概在下个月的20号出发。苏黎世落地，待五六天，住宿酒店回去我发给你。”
    沈符眸光微转，看见王荷元跟周寅走在前方，他问：“你跟那个小白脸怎么回事？”
    “哪个小白脸？”
    “就上回，你带来实验室，阿蒋发火那个。”
    余念瞪大眼睛：“他是小白脸？？”
    “沈符，你可别告诉我你看上人家了，你妈非得拔了你的皮不可。”余念警告道。
    “我是问你怎么回事。”沈符重申，“再说，我要真好这口，不会挑现成的？阿蒋？清河，一也，哪个比他差？”
    余念呵呵一笑，“顾蒋你吃不了，清河跟一也你不敢吃。”
    “切。”沈符轻推她一下，道：“我跟你说，你跟那男的走一块，阿蒋生气了。”
    “他生气什么？”余念搞不明白。
    “谁知道，可能吃吃醋吧。”
    沈符见余念久久不说话，侧头看她，见她两颊通红，一脸思春的模样，肩头撞了她一下。
    “我是瞎猜的啊。”
    “我要是这个时候跟他表白，你觉得有戏吗？”
    沈符心里一个咯噔。
    “别做傻事。”
    “什么叫做傻事啊？顾蒋是我翻了十几年的山，好不容易翻到了，就这么下去，那我爬这十几年还有什么意义啊？”
    沈符看她：“你觉得现在的你架得住他？你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吗？你要永远追着他跑，而他的视线永远在你前方？”
    “不会啊，我觉得他现在对我就挺好的。”余念揪揪手指，“昨晚他还把奖金给我了。”
    “奖金给你不是很正常？”
    “之前我把他车给撞坏了。”余念心虚。
    “他就没想过要拿你钱去修车，只是让你长点记性而已。不过，你说的表白这事，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
    沈符就从没用过这样严重的语气跟她说话，余念不由得心一沉。
    “怎么了？以前我说表白你都没这么大反应。”
    沈符叹口气，“因为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原因他不能说。按照现在的状态，顾蒋很有可能会答应，可答应之后呢？他无法想象这样状态在一起的两人，之后会出现什么事。顾蒋是真的对她上心？还是只是觉得少了一个跟屁虫而不适应？
    答案谁都不知道，可能连顾蒋自己都不懂。
    “沈符，你把我说得我都害怕了，到底怎么了嘛？”
    前方王荷元叫余念上去，沈符看着她眼睛：“只是不想让你浪费时间。再说，你怎么知道这辈子非他不可？那个游戏小王子不是也挺好？我看他脾气比阿蒋好多了。”
    余念白了他一眼，追上王荷元。沈符在后面喊：“我跟你说的，你听到没有啊？我说你要真不听我的，肯定会吃亏。到时候别跟我哭！”
    “我知道啦！”
    刚出校门，就碰上了早早等候的溥任之。他穿着一身灰色衬衣，下身是件黑裤子，看着帅气十足。
    远远的他就朝余念挥手。
    余念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他怎么来了？”
    王荷元看她，“今早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你自己不是说今晚要请客？”
    “哦。”余念这才想起来。
    余念过去时，溥任之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欢迎我来啊？”
    “谁让你不请自来。”她可记得昨晚没说让他溥任之记得前来参加呀。
    溥任之一脸受伤的表情，“你要是不欢迎，那我先走吧。”
    他一转身，余念就拉住他衣摆。
    “我瞎说的，来都来了，走什么啊。”
    溥任之回头看她。
    这时，顾蒋恰好从里面出来，将余念拽溥任之衣角的动作看在眼里。
    溥任之抬头，与走来的顾蒋对上眼，两人都淡淡移开视线。
    “我来好像也没经过你同意。”溥任之故意让顾蒋不快道。
    余念很自然的松开手，站在他身侧抬头：“既然跟你说了，就是让你来的意思了。”
    溥任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哦，就是想让我来，可是又不好意思说尽，对吧？”
    “又不是青天白日，做什么白日梦呢。”余念嫌弃的白他一眼，拉着王荷元往前。
    “走啦，再晚点就过订餐时间了。”
    沈符特意来到顾蒋身边，两人走在最后。
    总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有些不一样了，沈符站远了些看他：“你换沐浴露了？”
    顾蒋顿了一下，抬眉：“属狗的？”
    沈符摸摸鼻子，笑：“不是，我以前就觉得你那沐浴露味道太淡，说了几次没见你换，今天突然换了味道，有些反常。”
    “前几天匆匆忙忙买的。”
    沈符笑着点了下头。
    余念订的餐馆是学校附近的全牛宴。这家餐厅物美价廉，食材新鲜，是为数不多的，受大学生喜爱的聚会场地。她们到时，门口已经排了一条长队了。若不是余念早早就订位，一帮人还得拿着号排在长龙之后。
    刚进门，顾蒋就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他名字。他跟余念同时回头，与人群中的卓美君跟小宇对上。
    余念突觉一阵反胃，有种无力的心情在蔓延。
    她转头看顾蒋，顾蒋也在看她。
    “把她们叫进来一起吧。”天知道余念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可她还是强颜欢笑。
    不等顾蒋开口，卓美君就推着小宇过来了。
    她看余念又看顾蒋，“你们也出来吃东西吗？”
    “嗯。”顾蒋应声。
    “顾蒋哥哥，这里的牛肉很好吃哦。”小宇抱着卓美君的腿说。
    “小宇吃过？”
    小宇点头，“是啊，姐姐说，只要小宇考试得一百分，就会带小宇来这里吃。”
    卓美君低头笑：“这次没得一百，可我心疼他最近总是发烧，就带他出来解解馋。”
    “一起进来吧，你们排队也不知道要排多久。”
    余念这话出口时，顾蒋一直看她。
    卓美君发觉不对，将小宇往顾蒋身边一牵，小宇抓着顾蒋的手咯咯直笑，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你们，是聚会？”卓美君看了她们一群人，试探性问道。
    余念让王荷元他们先进去点菜。
    “是之前一起比赛的队友。”
    “哦。”卓美君以为请客的一定是顾蒋，她转头看他：“我有个朋友跟着一起来的，能进来吗？”
    顾蒋看余念，这动作在卓美君眼里就别有一番意味。她心口直冒酸，她随意问：“难道是余念请客？”
    “是啊，一起叫进来吧。”
    余念最后一个字落下，卓美君挂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看着顾蒋，微微一笑，回头招呼自己朋友过来，两人跟随在顾蒋身后，走了进去。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余念低着头不看顾蒋，只顾跟身侧的王荷元说话。顾蒋也是郁闷得不行，看着身旁的小宇拿着菜单这里点点，那里笑笑的样子，更觉心堵。
    等菜上桌的空档，余念便跟王荷元打起游戏来。溥任之跟沈符换了位置，坐在了余念身边做起了指导。看着两人越来越近的头颅跟肩膀，顾蒋很想把房顶给掀了。
    “余念你路线走偏了。王荷元你手速要跟上。别打那个怪物，先跑！你俩等级不够，上去也是送死！”
    话刚说完，游戏失败的背景音乐响起，余念叹了口气：“啊，又输了。”
    “要不一起组队玩？”沈符听着早就手痒了，一旁说，“反正菜也没上。”
    “好啊，沈符你指点荷元。”
    沈符起身，溥任之往前一移，跟顾蒋成了邻居。溥任之坐下前对顾蒋弯了下嘴角，顾蒋没理会，板着脸盯着饭桌中心。
    位置一移，沈符就到了王荷元身边。
    他拿出手机，登陆游戏。
    “四人组啊，你护她，我护她。”
    话落，顾蒋跟溥任之同时看了余念一眼。不过余念没看到，只顾着拿着手机给王荷元看自己的人物装备。
    “顾蒋，我去给你打杯开水吧。”卓美君说。
    顾蒋晚上睡眠浅，一碰茶碰咖啡就整夜睡不着，所以他平日里很少喝茶，都是喝的水。
    顾蒋没理会，拿起桌上的茶杯正要喝下，进入游戏室等待的余念猛抬头，夺过他手里的水杯往自己杯里一倒，冲身后的服务员喊：“美女姐姐，这桌麻烦上壶开水。”
    杯子重新放回顾蒋面前。
    溥任之看她侧面一眼，而一旁的卓美君则是黑了脸。
    顾蒋把杯子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与此同时，她们进入游戏的声音同时响起。
    “游戏开始了！”沈符踢了下王荷元的凳脚，王荷元看他。
    “一会儿听我指挥，我说去哪儿，你就去哪儿，知道吗？”
    王荷元点头。
    沈符说完看溥任之，等他表态。
    只见溥任之耸耸肩，“余念跑哪儿都可以，她杀不了的怪，我来杀。”
    服务员把水壶放桌上，顾蒋拿起水壶的动作来到半空停了几秒，他看到余念一脸错愕的看着溥任之，表情呆呆的。
    这一幕顿时有些刺眼。
    溥任之还真实现了他的承诺。余念那种自杀式打法他非但没生气，反而总是很淡定又很强悍的给余念扫尾。隔壁的沈符对余念的吐槽几乎可以叠成一锅汤了，可溥任之好像沉浸其中，神情淡定。
    幸好溥任之水平够好，余念再怎么添乱，他都完好的将任务完成。最后四人的组合登上任务光荣榜时，沈符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抱怨：“我靠，念老大你怎么搞的？技术退步了这么多。”
    余念嗡嗡道：“可能是网络不好吧。”
    说完，她抬头看了溥任之一眼。只见后者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烫擦手巾擦了下手，又转头看她。
    “玩游戏的时候眼睛靠得近很容易近视。”
    余念哼一声转开脸，“我才不怕呢。”
    溥任之笑笑。
    顾蒋捏着水杯手柄的手微微收紧，发现自己胸闷的感觉在这段时间里特别频繁。
    卓美君将余念跟溥任之的互动看在眼里，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溥任之绝对对余念有意思。而余念呢........
    她这十八年来，只看到顾蒋一个人，可当有别的同样优秀的男生出现，并且对她呵护备至呢？余念不可能不动心......
    这样的话......她看向顾蒋，忽然就心疼了。
    虽然，她好像晚了一步。但是，她不会放弃的。
    饭桌上俨然分成了两个派系。一个话多，一个话少。余念自然是话多那队里的。从一开始她就喋喋不休，跟王荷元凑在一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顾蒋看着前方四人，觉得心口有些挤。
    “顾蒋，我给你点了你最喜欢的牛百叶哦。”
    失神间，余念对他说道。顾蒋点了下头，与沈符的视线对上。
    菜吃到一半，沈符叫了酒。他跟溥任之换了位置，来到顾蒋旁边。
    “有心事？”他问。
    顾蒋瞥他一眼，“哪只眼睛看到的。”
    沈符心知肚明，可就是不戳穿。他舔了下嘴，笑：“你整张脸都写着你不开心，谁都看得出来。”
    顾蒋拿起桌上的酒，起开易拉罐口，仰头喝了一口：“就你懂。”
    沈符呵呵一声：“阿蒋，不是我说你，你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顾蒋一口饮尽，说了句：“去个厕所”就出门了。
    起身的时候余念看他：“去哪儿啊？”
    他没应声，跟在后面的沈符指了指外面：“卫生间。”
    余念哦了一声，溥任之无所谓一笑。
    来到走廊，顾蒋双手撑在扶杆上，对跟来的沈符说：“过几天去阿尔卑斯，你去吗？”
    “我不去你要在那里出事怎么办。”沈符笑。
    顾蒋也笑了，“每回你这么说大话的时候都会倒霉。”
    沈符叹气。好一会儿又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
    顾蒋假装不知：“什么怎么想？”
    “别装了，你对念老大的心思不止我看出来了，她也察觉到了。”
    顾蒋眨了下眼，“然后呢？”
    “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到时候大家撕破脸了，连朋友都没得做，那样我在中间也很为难。”沈符低头。
    “这不就顺了你一直撮合的愿望吗？”
    沈符摇头，“阿蒋，我最了解你，你现在对她的感觉你自己都弄不明白。你分不清那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喜欢。”
    “原来如此。”也不知顾蒋是不是这么想，他点了下头，拍拍他肩膀。
    “走吧，进去吧。”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想听？”
    “嗯。”
    顾蒋笑：“能从我嘴里听出我内心想法的人，只能是我的人。你在表明心迹吗？”
    “你恶心。”
    “彼此彼此。”
    一段时间后的某个周日早上，余念偶然得知顾蒋跟沈符还有颜清河跟龚一也几人跑去了阿尔卑斯。
    比她申请签证飞机起飞的时间提早了一天！
    她收拾了点东西，匆匆忙忙跑去学校请假，然后边跟沈符联系边往机场赶。签证已经办下来了，也不知能不能更改机票。
    出门前她提前看了一下，今日往阿尔卑斯的飞机都是在中午或者下午发机，如果可以提前过去，她赶到机场再订票也都还来得及。
    飞去的时间大约十几个小时，如果顺利，明天这个时候就能落地。
    打了好几个电话，沈符终于接了。
    “我靠！念老大，跨洋电话啊！”
    “所以少说废话，你们在哪儿？怎么提早去了？我要在哪个机场下？”
    “你真要来？”他高声嚷着。“我以为你闹着玩呢！”
    “不然？？能别废话吗？”
    “我看看。”沈符停几秒，“苏黎世吧。”
    说完，他又叫：“哎，你机票不是订的20号吗？还没到20号你怎么来？你那签证时间……”
    余念没听他啰嗦，直接掐了电话，招呼的士直奔机场。
    原本按照20号出发的话，距离顾蒋生日还有5天，如今旅行提前，那就还有六天了。
    第二十八章
    到机场，余念问了工作人员，说签证日期未到，不能入境。余念没办法，只好又拉着行李跑回宿舍。
    第二天一大早，余念打的直奔机场。
    经过了长时间的等待后，终于临近登机时间。余念拉着皮箱排队等待登记。
    此行去苏黎世的乘客不多，稀稀拉拉几人。静下来的时候，余念想着有些后怕。她平时就特懒，英语就会纸上谈兵，口语比沈符还差，一个three的英文单词读得舌头都捋不顺，如今竟敢自己出国。
    顾蒋和颜清河跟龚一也张盛庭他们敢来，是因为他们中，有人会法语、有人会德语，更有人会意大利语，英语那更不用说了。
    而她就只会中文，还有极不顺溜的东北话。
    一会儿去了，碰不到他们怎么办啊？刚上飞机余念就开始愁了。拿出手机正要给沈符打电话，美丽又温柔的空姐走过来提醒乘客将手机关机，她就吓得赶紧把手机关机重新塞回包包里。
    这样的忐忑心态一直持续到她困得真的睁不开眼。她拿起飞机上的小毯子盖在身上，闭眼沉沉睡去。
    她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睁眼时，空姐正在派发免费的巧克力跟冰淇淋。飞机上的小孩都很开心，叽叽喳喳的闹得像小鸟。空姐来到余念身边时，余念很不要脸的多要了三个巧克力。
    吃饱后待一会儿，她从背包里拿出书来看，再看一会儿，又睡着了。
    如此几次反复醒来、沉睡又醒来，终于在某一刻，飞机准备落地。
    余念翘首以盼，伸长了脖子看瑞士的大好河山。
    飞机停稳后，余念最后下机。取完行李就给沈符打电话，打了好久没人接，余念就拉着皮箱四处走。周围全是她不熟悉的面孔，高鼻梁，金发碧眼，棕发绿眼，全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余念看着人来人往，忽然有些鼻酸。一个陌生的城市啊。
    她拉起皮箱，正要翻出之前沈符发给她的攻略时，顾蒋的电话打了进来。
    余念破涕为笑，她快速接起，还没开口，顾蒋就说话了。
    “到哪儿了？”
    余念眼眶一湿，一行泪就顺着脸颊流。
    “我，我刚下飞机。”
    她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顾蒋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握着手机低笑一声。
    余念知道他晓得自己哭了，便既觉得害躁又委屈。
    “我刚拿行李。”
    “你在那儿待着别动，我去接你。”
    余念四处张望：“你在机场吗？”
    “嗯。”
    “那我等你过来。”
    顾蒋没说话，余念以为他挂机了，没想到电话一直通着。余念说：“先挂机吧，国际漫游太贵了。”
    “再贵也不及你贵啊，要是把你弄丢了，我上哪儿找那么大的女儿赔给余叔。”
    余念心一甜，心想反正也是浪费，还不如多说几句话。
    “这里跟国内相差好大，身边全是陌生的声音。”
    “当然，不一样的国家。”他似乎在奔跑，余念听到他微喘的气息。
    “好像只有我一个中国人。”
    “我在你后面。”
    通话结束，余念转身，顾蒋朝她走来。
    余念小跑过去，小皮箱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动。
    “顾蒋。”
    顾蒋瞥她一眼，见她眼眶红红，鼻子红红，看他的眼睛又小心翼翼，他也不忍责备，自动接过她行李。
    “走吧。”
    余念小步跟上他。
    “你今天没去玩？”
    “去了谁接你。”
    “对不起。”
    顾蒋回头看她，“谁让你说对不起了。”
    “你们来不就是为了要滑雪吗？”
    “不急于这一天。”
    “沈符他们呢？”
    “去雪场了。”
    余念：“.......”
    “那一会儿我们也去吗？”
    余念跟着他下楼。
    “你会滑雪？”
    余念摇头。
    “你都不会，去干嘛。”
    “你要自己去吗？”
    顾蒋停下脚步看她，“你自己一个人待着，能行？”
    余念又摇头。
    顾蒋继续走：“那不就行了。”
    呃，这就代表，他陪她？？？
    他陪她？？
    她要不要问清楚？
    余念试探性问，“那咱们回去后要去哪儿玩啊？”
    “你想去哪儿玩？”他把问题抛回给她。
    “我对这里不熟。”
    “沈符给你的攻略呢。”
    余念从包里拿出来，“在这里。”
    “你看看有哪些感兴趣的。”
    余念眼珠子一转，凑到他耳边问：“你带我去啊。”
    酥酥痒痒的，顾蒋没说话。
    苏黎世机场楼下就是火车站，顾蒋拉着行李去售票厅买票，余念像个跟屁虫似的在旁边跟着。刚才在机场没看到的亚洲面孔，火车站里多了起来。还有几个冲余念友好地笑。
    准备到顾蒋，他看余念：“要去中心城镇，有两条路线，一条时间比较快，但没什么看头；另一条黄金列车线，途径可以看到雪山、湖泊、草地，风景优美，可花费的时间长。”
    “选第二条吧，反正也不着急。”余念快速选择。
    顾蒋买了一等车厢的票，两人凭着票根上的站台号寻找站台，等待上车。
    余念踮着脚四处张望，像人群里走失的傻小孩。与周围的人对比起来，她瘦瘦矮矮，像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你能不能好好站着？”
    过往的外国人都是人高马大，看着特有压迫感，余念往顾蒋身边靠近。
    等了一会儿，车来了。顾蒋一手提皮箱，一手抓着她胳膊往前带。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了。
    “小心点，别走丢了。”
    余念点点头。
    终于找到他们的位置，顾蒋让她坐靠窗，自己在走道边的位置坐着。
    余念盯着眼前的宽大玻璃窗，两只手贴在上面哇的一声。
    窗外的列车工作人员朝她一笑，余念对他挥挥手。
    “感觉外国人长得都好帅。”
    顾蒋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小袋子，用小扣子把手机卡取下。
    “要不你在这里找个男朋友。”
    “我才不要！”余念猛一转头，正好对上他略有深意的目光。
    “我才不要呢，他们那么高大，看着就很可怕。”
    他垂下视线，嘴角的弧度已经不受他控制。他肩膀耸动，慢慢从塑料袋里拿出新的手机卡。
    “你笑什么啊？”余念被他笑得心虚。
    顾蒋忍着笑终于把国外卡装好，又抬头看她。“手机给我。”
    他笑不仅没收回去，反而弧度更大了。余念虽喜欢他笑，可也不是这么个笑法的，她把自己手机给他，问：“你笑什么啊？”
    “笑我以前小瞧你了。”
    余念心里一紧，拧着眉头问：“我又做什么蠢事了？”
    顾蒋正要把她手机卡拿出来，忽然想到什么，他又把手机给她。
    “跟你爸妈报平安。”
    余念拿过手机，给她妈发了“安全到达，顾蒋来接”的消息后又将手机给他。
    “为什么小瞧我了？”
    “你自己说过什么，你不懂？”
    顾蒋快速把卡拿出来，再放上国外卡。他把余念的国内卡塞回她手里：“放好了，没了你就只能哭鼻子了。”
    余念将卡反放回他手心，“你帮我放着，不然一会儿我又当垃圾丢了。”
    顾蒋没拒绝，把她的卡跟自己的放在了一处。
    进来的人的越来越多了，余念跟顾蒋都往入口看去。某一刻，人影一闪，一个高大的白人帅哥走了进来。
    他的皮带扣露出衣服之外，是个粉红小心心。余念目光随意在他身上一扫，忽然看到某处有些特别。
    她目光定住了，那人准备经过他们位置旁时，余念下意识转头，顾蒋正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余念脸一热，眼神四处乱瞄，假装道：“哎哟，有点热你觉得吗？”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能不热吗？”
    余念满脸通红：“你不也看了？”
    “我看跟我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你——”
    顾蒋淡淡瞥她一眼，“你怎么？余念，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呢？”
    “明明是你瞎想。”
    “我瞎想，你瞎看。”
    余念：“.........”
    “你也看了。”
    “我看怎么了？我自己都有。”
    顾蒋侧头看她，见她脸颊红红，笑：“脸红什么，不是什么都没看到。”
    “顾蒋，我发现你很色！”
    顾蒋微挑眉：“我色？我做什么了？明明是你盯着人家□□看，怎么就成我色了。”
    余念惊慌看了四下，没见有人与他们同肤色才放下心来。
    “你也看了！”她不服气道。
    “我看那有什么，我跟他是同类。而你——”他目光往下，余念吓得抱紧包包。
    “你是吗？”
    余念愤愤不平的转过脸。顾蒋又幽幽道：“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我小瞧你了。”
    他突然又来这么一句，余念正要问他什么意思，他双手抱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了。
    余念郁闷的往窗口一靠，也正要闭眼时，顾蒋说：“别睡着了，眯几分钟，一会儿有好看的风景。”
    列车启动后余念睁开眼。
    飞驰的列车像一道在绿野上奔跑的闪电，余念坐直身子，抓了下顾蒋的手。
    “顾蒋，你看看外面。”
    顾蒋靠在位子上，脸部朝外，目光一动不动随着飞逝的外景掠过。
    “嗯。”
    “好漂亮啊。”余念松开手，两只手放在窗台，下巴撑在手上。
    余念正沉浸在美景带来的享受时，顾蒋突然伸手将她脑袋往旁边一移，“你过去点，脑袋大，挡住我视线了。”
    余念：“........”
    她回头指着自己左边位置，“这里还有啊，你来这里看呗。”
    顾蒋像个大爷似的半躺着，两只眼睛睨她。
    “我就爱这样。”
    余念：“..........”
    余念回头继续看风景，顾蒋忽然问：“要是我没来接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就打电话给你们呗。”
    顾蒋点头：“我若是没出来，此时应该在少女峰的雪场，手机等物件都存起来了，你的电话我们谁都接不到。”
    余念撇撇嘴，不以为意道：“我给你们留信息，等你们回来就看到了。”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换上国外卡了。你等谁看到你信息。”
    余念不说话了。
    顾蒋静几秒，问：“你为什么过来？”
    “来玩呗，长见识。”
    “只会三脚猫的英语，也敢说出来长见识。你就不怕被人卖了。”
    余念：“我长得又不好看，卖了也不值钱。”
    顾蒋屈指弹了下她耳朵，余念疼得捂耳回头。
    “关了灯都一样，你以为人家非要挑好看的卖？”
    余念松开手，一脸求知欲旺盛的看他：“你也是这样？”
    两人对视几秒，顾蒋拿起一旁的小毯子往她脸上盖，“一整天就会做梦。”
    余念把毯子扯开，意外见他耳根浮红，她嘿嘿一笑：“顾蒋，你脸红了。”
    顾蒋翻个身背对她。余念又回头继续看风景，看了一会儿也觉得累了，她又继续睡。
    到中心城镇时，已经时傍晚7点多。幸好余念订的房与他们的是同一家，避免了来回几趟跑。一下车，两人就坐上镇上的免费公交往酒店方向走。
    刚到酒店就与滑雪回来的沈符几人碰上了。
    “挺厉害的嘛，自己来的。”
    顾蒋把行李给他，“又不是她自己长翅膀飞过来的，算什么厉害？”
    沈符哈哈一笑：“念老大，阿蒋去哪儿接你？”
    “机场。”
    沈符又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那英语口语那么蹩脚，自己肯定不敢过来。”
    余念给他一脚。
    “就你嘴巴多。”
    颜清河跟龚一也张盛庭几人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倦意，跟余念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了。而沈符居然还活蹦乱跳。
    “你吃牛大力了？这么精神？”
    余念边办理入住手续，边看一帮帮自己翻译解说的沈符。
    “我就溜了一会儿，摔一跤就出来了，那几个少爷比了一天。”沈符说，“之后几天我们要去环勃朗峰徒步，你跟阿蒋走。”
    “环勃朗峰？跨越法国、瑞士、意大利三国边界的山脉？”
    “嗯。”
    “要不要这么拼啊？”
    “那是此生都要挑战的世界级徒步线路。”
    余念：“我看回来不晒死你们。”
    “谁怕谁呢。”沈符笑着把房卡之类的东西塞她手里。
    “走吧，我带你上去。”
    余念进了房，直接往床上躺了。她睁眼看了会儿天花板，屋外有人敲房门。余念没打算问是谁，那人自己先报上名了。
    “是我。”
    余念拉开门。
    “顾蒋，怎么了？”
    “要去外面买点吃的。”
    余念赶紧回房拿东西。“等我，我拿包包。”
    两人下楼的时候，余念忽然想到自己好像没兑换法郎。“这里能用手机支付吗？”
    “万事达的卡就行。”
    “哦。”余念说，“你说的对耶，我这眼两手空空过来，很容易被人卖了。”
    顾蒋笑：“我只是开玩笑。”
    “我没带法郎。”
    “我知道。”
    余念心扑通扑通跳，她追上他的脚步，歪头看他：“所以你才等我的吗？”
    “差不多吧。”
    “你好了解我。”
    话题到此两人都不说话了。入了夜，小镇里开始冷起来。
    余念抱着胳膊紧紧跟在顾蒋身边，顾蒋低头看她一眼，往她前面一站。
    “风从正面吹的，你躲我后面。”
    余念缩到他背后，风顿时就小了。
    “我们明天去少女峰吗？”
    “你想去就去。”
    “可我没带羽绒服。”
    “那就不去了。”
    余念：“.........”
    “我想去。”
    “一会儿去超市随便买件来穿吧。”
    余念嘻嘻一笑：“你付钱哦。”
    从酒店到超市的路程不远，走一会儿就到。瑞士的街道跟国内不太相同，没有方格子似的小屋子，也没有人挤人的拥挤场面。街道都是安静的，干净的，翠绿色的。
    清一色的外国友人让余念莫名没有踏实感，她来到顾蒋身边，抓着他的衣摆往里走。
    顾蒋余光看了眼她手，忽然想到几天前的那个夜晚。
    进到超市，余念很自觉的拿起了小推车。超市服务员跟他们微笑着说了句话，大概是祝您购物愉快之类的，余念并没听懂。
    两人来到蔬菜水果区，余念拿起来看一眼，咽了下口水，瞪大眼睛看顾蒋：“这果子，咱们国内一斤十块吧，这儿居然一个11块。”
    顾蒋看她一眼，“法郎。”
    “兑换价是多少？”
    “我去换的时候是6.9412。”
    余念小心放下果，“我的天，这里不算物价贵啊，是超贵！！”
    顾蒋笑。
    余念不是买单的人，没敢选东西，一路跟着顾蒋，看他一点一点往推车里放东西。他放好，余念就拿起来看价钱，每看一次就心疼一次。顾蒋真一点都不在乎价钱的，逮着哪个喜欢就拿哪个。
    转了一圈，推车准备满了，顾蒋问她还要买什么，没听到人回答，他回头，看到余念站在一排货架边走不动脚了。
    顾蒋拉着推车过去，看到上面的一个......包装挺别致的泡面。
    “想吃就拿。”
    “可是，3法郎哦。”
    顾蒋没说话直接抓了三包放车里。余念跟做贼似的跟上来。
    “一包21，三包就63了。回国要是碰上打折，能买好几箱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想吃就吃。”
    余念头一转，看到台桌上放着一几个五颜六色的棒棒糖，她眸光一转，随手抓了几个往推车里一丢。
    顾蒋将她小动作看在眼里，却假装什么也没瞧见。
    买单出来时，余念拿着那一张长长的物品清单，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这里物价可真贵！来一次都要破产了！”
    她把清单折好放包包里。
    “顾蒋，你怎么花了这么多钱啊？”
    “钱不就是花的吗？”
    “可花得太多了。”
    “偶尔一两次没事。”
    “你要是女的，哪个男的娶了你肯定要生气了。”余念咕哝道。
    顾蒋扭头看她，”为什么要生气？“
    “老公辛辛苦苦赚的钱，就这么随便花，能不生气？”
    顾蒋：“男人给女人赚钱花不是天经地义吗。”
    虽然不是对她说，但余念莫名觉得这话很甜耶。
    第二十九章
    回到旅馆，余念捧着泡面找开水。看到颜清河房里已经烧好了几壶，余念就去他房里倒了一点又跑回自己房间。
    准备开动的时候，沈符过来拍门。
    “我们在隔壁吃东西，一起过来。”
    “谁房啊？”
    “阿蒋的。”
    他弄了什么？余念好奇的抱着泡面又跑了出去。
    她到时，房里除了顾蒋外还有龚一也。两人坐在地上忙活。
    余念把嘴里的泡面吸溜上去，弄得一阵大声响。
    顾蒋跟龚一也齐齐回头看她。
    沈符拿了几卷纸进来，看杵在门口的她问：“堵在这儿干嘛。”
    “我，看看。”
    前方顾蒋移开身，余念看到摆在地上的冒着热气的锅。
    火锅？！
    余念舔了下嘴角，沈符往她泡面碗里看，只是吃了一口，已差不多见底，可见她那一口有多大。
    “哦，那看着就好。”
    余念走进去，拿着泡面的手轻轻碰了下沈符，“哪里来的锅啊？”
    沈符下巴往顾蒋身上一抬：“阿蒋说跟旅馆借的。”
    “这儿还有这样的锅？”
    他们大中国专用的火锅炉？
    “有什么不可能的。”
    顾蒋把刚才买回来的牛肉羊肉卷拿出来，余念嘀咕：“知道的话我就不吃泡面了。”
    顾蒋：“泡面吃了也挺好，你饭量大，我怕我们不够吃。”
    余念：“……”
    余念看到火锅瞬间对手里的泡面没兴趣了，她把泡面放桌上，悄悄来到顾蒋身边，正要问她能帮什么。顾蒋突然朝她伸手。
    余念愣愣看他：“干嘛？”
    “袖子挽起来。”他简短说道。
    “哦。”
    余念还没碰到他衣袖，顾蒋突然伸手在她指尖上抓了一把。余念愣住了，她呆呆的看着他。
    顾蒋晃了下从她手上搓下的泡面调料，面无表情道：“从没见你干出什么好事，你去一边呆着吧，我自己来。”
    见他要去洗手，余念把他推到一边，抽起桌上的纸巾，快速把手擦干净，再去冲了下水后过来。
    “我来弄。”余念看着他，坚定说道。
    顾蒋视线往前放，感觉手腕上总有一道轻轻的、柔柔的冰凉触感划过，他将目光收回，低头看她。
    余念挽得很认真，嘴唇微嘟着，睫毛长长轻颤，洁白的小鼻子上一颗小黑痣像点了墨。
    洁白的脑门上，一堆细碎且短的毛发四处飞舞。
    目光回到衣袖时，她已经折好了。
    “好了，很完美吧。”余念看着他笑。
    顾蒋说了句“笨手笨脚”后，绕过她往桌子上走。沈符来过来，看了余念一眼。
    “哎，我听说男女在心情放松的时候，很容易中招。”
    “中什么招？”
    沈符将她上下打量一眼，别有意味道：“我哪儿知道你带了什么招。”
    余念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又跟上顾蒋。
    见他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洗菜，摘菜，摆一次性碟子的工作，余念突然觉得好像用不着自己帮忙。
    正打算去一旁悻悻的看着时，顾蒋指着旁边的鸡肉：“把这个洗了。”
    余念见终于有活了，她跑过去问：“要做炒鸡吗？”
    顾蒋抬头看她一眼，嘴边的笑丝毫不掩饰。
    “余念，你是故意的吗？”
    余念懵懵看他：“没有啊。”
    顾蒋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是做炒鸡，那做什么？”
    “火锅汤水。”
    原来是这样～
    余念张大嘴巴，哦了一声。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呢。”顾蒋突然说。
    余念抬头看他，总觉得他眼里带着以前没有的温柔。
    她把鸡肉倒出来，一块一块的拿到水龙头边冲洗，“我是故意的，为了衬托你的聪明。”
    顾蒋：“真能吹。”
    鸡肉洗好后，余念倒进滚开的汤锅底，没一会儿，人都过来了。
    颜清河许是刚眯了眼醒来，进房门的时候呵欠连连。连平时话特多的张盛庭也挺沉默。
    一桌人围在一起吃东西的时候，龚一也提到明天去环勃朗峰的事。
    众人叽叽喳喳的表达意见的时候，余念看了沉默不语的顾蒋一眼。
    顾蒋找了块鸡肉上来，隔着热气腾腾的烟雾看她。
    “看我干什么。”
    余念又低头吃东西，下一秒，头顶一道阴影盖过来，他捞起鸡腿往她碗里放。
    “来，唯一的女战士，为了男士们的和平，鸡腿就由你包了。”
    张盛庭一口肉吃下去，看着余念调侃：“哎哟，蒋哥一个劲儿的给余念姐夹菜呢，你们看看余念姐吃得腮帮子都肥了。”
    一桌人都在看两人。
    而余念愣愣的摸了下自己的脸，转头看顾蒋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余念的脸还在升温，顾蒋移开视线，优雅的夹起牛肉放到自己碗里，淡淡道：“她腮帮子一向都这么肥，像虎头金鱼脸一样。”
    一桌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余念哭笑不得。
    颜清河赶紧给余念夹青菜：“余念姐，我给你夹点菜。”
    张盛庭也行动起来：“我也给你夹点。”
    顾蒋伸手打饭，道：“讨好她做什么，活又不是她干的。”
    几个少年相视而笑，异口同声：“我们知道你干的，我们就是让余念姐好好照顾你，也算是感恩了。”
    余念觉得自己脸烫得都要冒烟了。
    她转头看顾蒋如何回应。
    “她除了吃还会什么。”
    他一句淡淡的调侃抛出来，一群人怪叫起来。
    张盛庭笑得最夸张：“余念姐，你听到没有？蒋哥说你只负责吃就好了。”
    顾蒋低头没出声。
    饭吃完，余念很自觉的留下来帮顾蒋清理残局，其他人跑去张盛庭房里商量明天的徒步旅行路线。
    余念没想到顾蒋干起活来还挺有一套的，她就把桌子擦干净，再把垃圾拿去倒就没什么事了。
    所有事弄完，余念从他房里出来，正要准备回房时，沈符走了过来。
    “哎，感觉怎么样？”
    “什么意思？”
    “别装傻，明眼人都发现你俩之间的不对劲了。”
    余念真是百口莫辩：“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沈符：“……”
    “谁问你做了什么了？”
    “那你指什么？”
    沈符有些不耐烦了，“还装傻你！”
    “好吧，好吧，我说。”余念脸都红了。
    “快点。”
    “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我们相处挺好的。我觉得他挺喜欢我。”
    “你觉得，你觉得。不是我不帮兄弟啊，为你着想，别让他有你非他不可的感觉，懂吗？若要长久，若即若离，欲擒故纵，所有手短都要上一遍！”
    “喂，沈符，我发现你很奇怪耶！一开始，很同意我跟他在一块，后来又叫我不要跟他一块，现在又要我跟他一块。你怎么比女人还善变啊？”
    沈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蹙着眉看她。
    “你懂什么啊？一开始我就认为要阿蒋看上你，比登天还难，后来谁知道那游戏小白脸一出来他就老铁树开花，现在看，他好像真对你有点意思，我才冒着背兄弟骂的危险来教你如何□□男人！你倒好，反倒怪起我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颗心扑上去，到时候一场空会有多伤人啊？！为你好呢，你还好意思说我！”
    沈符可委屈死了。
    “再说，你以为这世上的女追男隔层纱真的有那么完美？他要是看不到你的好，你就算隔着太平洋把他追到手，一样没好结果！”
    余念，“那我该怎么办啊？”
    “就这样的状态相处下去，让他发现你的好，发觉你的可爱，慢慢离不开你，爱上你，非你不可。最重要一点，他要是不开口，你也别出声。”沈符缓下声来。
    “那样……不太好吧……”余念小声嘀咕着。
    “瞧你这德行！”
    沈符往顾蒋房走，余念在后面喊他：“诶，今晚那火锅味儿那么浓，他怎么睡那屋啊？”
    “我屋两张床。”
    余念回到自己房，她洗了澡，把衣服也洗了后就睡了。
    次日，她睡到自然醒。外面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要不是她起来了朝窗外看，那白白一片的雪山提醒着她此时身在外地，不然她以为还在学校呢。
    她看了眼床头的时钟，此时九点半，按她听到到的他们商量的徒步路线的出发时间，此时早就出发了。也不知道顾蒋是不是真的没去。
    余念梳洗出来，正准备换衣服，顾蒋来敲门了。
    余念来不及绑头发，随便拢在后面就开门，生怕他跑了似的。
    “顾蒋，你真没跟他们去啊。”
    他将她看了一遍，说：“换衣服吃东西准备出发。”
    “那你等我会儿，我很快就出来。”
    准备关门时，他又叫住她。
    “紫外线可能会有点强，涂点防晒霜。”
    “啊，我没带。”
    “昨晚买了一瓶，放你棒棒糖袋子里了。”他叮嘱，“记得带羽绒服。”
    “好咧！”余念欢欣鼓舞关上门，然后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最后出来的时候，她背着个超大双肩包。里面什么都有了，吃的，穿的，用的，一应齐全。
    关好门后顾蒋把酒店准备的烤面包和牛奶给她。
    余念接过：“你吃了？”
    “嗯。”
    顾蒋又从她背上拿走背包，两人往外走。
    今天天气很明媚，灿黄的阳光铺满大地，整个世界都是暖洋洋的颜色。瑞士风景很好，每处看着都像景点。
    按照顾蒋的安排，今天要去少女峰。
    两人来到中心城镇的火车站，远远就看到少女峰的风景。整个天空都是通透的，印着满山的白雪，美得像从画里出来似的。
    余念指着前方问顾蒋：“那就是少女峰吗？”
    “嗯。”
    两人正要往前走，一对男女高高兴兴走了过来。那两人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愣了一下，然后快速跑过来。
    “请问你们是中国人吗？”
    余念先是愣，然后一阵异国他乡碰到老乡的喜悦涌上心头。
    “你们也是中国人？”
    女孩高兴得要跳起来：“对啊，你们要去少女峰吗？”
    “嗯。”
    “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去哦。”女孩把手机拿起，一脸请求的看余念，“你们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她指着脚下的土地，又指着背后的少女峰。
    “可以啊。”
    女孩把手机给她，与男孩相偎站着。拍好后，余念让他们过目，确定满意了后正要走，女孩拉住她。
    “我也给你们拍张吧，难得来一次，要留下美好的纪念哦。”
    余念回头看顾蒋，见他没意见便从包包拿了手机给她，然后拉着顾蒋摆姿势。
    余念只比了个超俗的V，而一旁的顾蒋酷酷的站着。余念的头往他肩膀靠近，他们身后是壮观的冰山白雪。朝阳的那一缕阳光温柔打在他们身上。
    一切都那么美好。那时候，余念以为，之后的日子，永远都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
    :D
    第三十章
    从中心城镇去少女峰有两条路线，这回顾蒋没问余念，自己决定了。
    第一段路下车，准备转乘古老的红色铁皮列车。转乘等待的时间不久，十几分钟就到车。余念跟着顾蒋上车，找了位置坐下后，余念便开始四处张望。
    顾蒋瞥她一眼，道：“坐不住？”
    余念摇头，“不是，你看那里有两个很可爱的小孩。”
    顾蒋顺着她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咯咯咯直笑。
    外国小孩与中国小孩差别挺大，白皮肤蓝眼睛，睫毛长又翘，小脸蛋跟加了朱砂的白雪，粉中透红的，超级可爱。
    那是一对双胞胎，男双胞胎。他们说的是法文，顾蒋听懂了。
    双胞胎的父母似乎发觉有人在看他们，转身朝余念这个方向看来。余念赶紧转身，背贴座位坐好。
    “他们不会以为我是人贩子吧。”余念小声嘀咕。
    顾蒋忍不住笑了。
    “哎顾蒋，他们好像是加拿大人。”
    顾蒋转眸看她，“怎么说。”
    “你看他们的眼睛和皮肤，也不是传统的金发碧眼，五官挺深邃的吧，但好像有没有那么分明。语言也是，我觉得有点像，他们本地口音的英语。”
    顾蒋挑了下眉：“你多久没洗耳朵了？”
    “没洗过，怎么了？”
    “你觉得他们说的哪句话像英语？”
    这回余念答不出来了。她口语那么差，加上两夫妻说话那像开跑车似的，恨不得一脚油门就说完，她啥都没听到，觉得是英语，那全凭感觉。
    余念呃呃呃了一会儿，没答出来。
    顾蒋说：“是法语，你会认为跟英语有点像是因为两种语音有相同之处。不过法语比较浪漫，就算没学过的人，细听两者还是很有区别。”
    余念斜眼往后瞅，见两夫妻亲了一口后，男的对女的说了一句话，叫什么，“热带么”。
    余念学着读了一下，顾蒋诧异看她。
    “你知道什么意思？”
    余念摇头，顾蒋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Je t\'\'aime，”
    听他读完，余念才恍然明白，法语为何说为浪漫。
    见她呆呆看着自己，顾蒋将她脸转开。
    “你会法语？”余念又回头看他。
    “一点。”
    “你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啊？”
    顾蒋看她：“你猜。”
    余念想了一会儿，眉头皱起，问：“你嘴很甜？”
    那俩夫妻亲嘴了才说的，应该是这样吧。
    顾蒋笑出声来。
    “我说的不对吗？”
    顾蒋的笑还没停，他看着她的眼睛：“也差不多了。”
    “那你还笑我。”余念被他笑得脸都烫了。
    一点小玩闹后，列车开始运行。余念盯着远方看。
    瑞士是个地势相对平坦的国家，一眼看去全是开阔的绿色和白色，整个山川美景都是美得让人惊叹，余念赶紧拿手机出来拍照，拍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旁边的顾蒋。
    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自拍杆，手机装上后，她坐好往他旁边一靠，顾蒋看她脑袋的时候，余念快速按下快门。
    顾蒋意识过来时，她已经拍完了。
    “偷拍啊你。”顾蒋颇有些不自然的把抱在胸前的双手放下。
    “不算，你知道就不算偷拍。”余念把杆子拿起，欲要拍第二张。她看着顾蒋，慢慢将手机往两人中间移。
    顾蒋看着她眼睛，余念差点就在他的目光下弃械投降。
    “就一张啊，难得来一次没有合照怎么行？”
    顾蒋像是被说服了，他转脸面对镜头，余念大喜，张开一口大白牙。
    “顾蒋，笑啊。”
    “笑不出来，要拍赶紧。”
    余念不敢磨蹭，赶紧按了几下快门。
    照片拍完余念又转战拍车窗外。
    车子一路去了好远，终于来到了连绵不的冰天雪地。
    余念指着窗外的风景，拍了拍顾蒋：“顾蒋，你看好漂亮啊！全是雪。”
    “嗯。”顾蒋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好漂亮啊，要是能下去玩就好了。”
    顾蒋：“一会儿山上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余念激动的抓着他的手问：“有雪橇吗？阿拉斯加拉的那种。”
    “有。”
    “哇塞！”余念双手十合起，满脸期待。
    “还有什么啊？”
    顾蒋头靠在椅背上思考：“我想想，有很多，怕你玩不完。”
    “比如。”
    顾蒋本不想再说话了，但见她一副求知欲很旺的样子，终究是不忍心打击。
    “有雪地自行车，翼伞滑翔，滑雪，冰宫等等。”
    “听起来好好玩啊。”余念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回还真是来对了呢。”
    顾蒋看她一脸幸福的模样嘴角一抹淡笑浮起。
    列车开出去很久，忽然某一刻，车子在冰天雪地里慢慢减速。
    余念看了眼车窗外，又看列车里的其他乘客，紧张的抓着顾蒋的手问：“怎么回事啊？还没到呢，怎么停车了？不会碰到打劫了吧？”
    顾蒋：“允许下车游玩几分钟，你不是想看雪吗？可以下去走一走。”
    车上开始有人下车了。
    “要是一会儿走远了，上不了车怎么办？”
    “徒步走咯。”顾蒋说。
    余念扁着嘴，“啊，那不去了吧，一会儿落下怎么办啊？冰天雪地的，要是死在这儿就不值得了。”
    顾蒋起来，从背包里拿出她的羽绒服往她怀里塞。自己的那件随手套上。
    见她还在位置上，他眉毛微抬：“走啊。”
    余念嘟了嘟嘴，慢悠悠起身。顾蒋从包里拿了几块巧克力后，两人一起下车。
    车外很冷，已经穿了鞋羽绒服，余念还是觉得的冷。
    顾蒋走在前方，踏下车踏板时，他朝她伸手：“把手给我。”
    余念伸手给他，抓着他的手慢慢往下站，刚落地两只脚还没站稳，脚下突然一滑，余念啊啊啊啊了几声紧紧抓着顾蒋的手不放，就当她快要往后仰时，顾蒋轻抬住她腰。
    “小心点。”
    终于站稳，余念松了口气。
    “地好滑。”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余念回头，正好看到那对双胞胎的父母。视线相触时，他们朝余念微微一笑。
    余念轻了下嗓子，道：“Hello ，”
    “Hi，”他们道。
    接下去余念不知该说啥了，她回头看顾蒋。她每次一用这眼神看人，都是有事要对方帮忙的征兆。顾蒋在心里叹口气，问：“想干嘛？”
    “你帮我跟他们说，他们的孩子好漂亮，我很喜欢。”
    顾蒋鄙视：“他们又不用你喜欢。”
    话虽这么说，顾蒋还是说了。直到今天，余念才发现顾蒋懂的东西比她多多少。
    也是啊，她什么都不会，他凭什么和她一起走呢。
    突然间伤感了。
    那夫妻听了之后很开心，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笑，然后说了一串话，余念没听懂，正当她眼巴巴的看着顾蒋给她翻译时，那对夫妻说了拜拜就往前走了。
    顾蒋抓着她的手跟在后面。
    “他们说什么啊？”
    “说谢谢你的夸张。”
    “剩下的呢？”余念走得很艰难但还不忘问。
    “没了。”
    余念掐了下他的手，这时她才发现他还牵着她的手，她顿时不敢动了，怕他一会儿生气了就松开。
    “说这里很好玩，很漂亮，让我们好好玩，没了。”
    余念有点不相信。那对夫妻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看着余念，感觉说的话明明就与她有关……可顾蒋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可能去怀疑，但就是有些失望。
    至少，来个礼尚往来，说以后你的小孩也会很漂亮的，这样也可以吧……
    余念失神间，抓着顾蒋的手有了松动。顾蒋以为她不愿意被他牵着，便道：“等过了前面再松手，别一会儿掉下山崖了。”
    余念来了好奇，“掉下去会怎么样？”
    “活化石。”
    余念：“.......”
    “你不去找我吗？”
    “找你干嘛？双宿双飞，成为双活化石吗？”
    余念：“........”
    “那也可以啊，两个人待着好玩点。”
    这回顾蒋没说话了，走出几步，他自动放开了她的手。余念手上的温暖逝去，有些失落的往着他坚毅的背影。
    “到了，你想怎么玩都行。”
    可余念却没啥兴趣了。
    顾蒋见她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以为是刚才活化石的一番话伤了她，便说：“我那是逗你的，你要真掉下去，我会去找你的，不然我也不敢回去。”
    余念哼了一声，酸着鼻子转向另一边。
    顾蒋从口袋里拿出巧克力，像投篮一样投进她衣帽里。
    余念察觉到帽子里有东西，扭头瞪了他一眼。因为冷，她鼻子红通通的，嘴也是红红的。顾蒋下巴往她帽子一抬，“巧克力。”
    余念反手摸了好久，才终于摸到了那块被他捂暖了的巧克力。
    她一口就吃完了。
    见她眼珠子嘀咕嘀咕转着，好像在找地方丢，顾蒋脚上踢了点雪往她鞋上仍。
    “装口袋。”
    余念抬头瞪他一眼，跑过去，伸手就往他裤子口袋里塞，塞完又赶紧跑。刚跑没多久，脚下一滑，人重重的摔倒在地，飞甩了出去。这一番大动静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原本他们肤色的原因，就已经很招人瞩目，如今更像是“舞台的中央”。
    顾蒋也来不及觉得丢脸，他快走上去，将她扶起。
    “你怎么毛毛躁躁的。”
    余念疼得龇牙咧嘴的，脸上都糊了不少雪。顾蒋手大力往她脸上一抹。
    余念正准备出口的话被他一抹，又给抹没了。
    站稳后，她才道：“还不是因为你。”
    顾蒋站直了看她：“我又怎么招你了。”
    余念哼一声弯下腰拍打裤子跟衣服上的雪。来到胸口位置，看到上面摩破了一个小洞，她扯着小洞嚷：“哎呀，我衣服坏了！”
    她低头去找擦坏她衣服的东西。
    “我靠，好几千的衣服呢，心疼死了。”
    不远处，旅客们开始上车了。
    顾蒋抓着她帽子将她拉起。
    “走了。”
    “我还没玩够呢。”
    “你是要在这里玩，还是上车？”
    余念站起来，可惜道：“诶，第一次穿上瑞士的衣服，还弄坏了。”
    顾蒋白她一眼，“你放心吧，回去你翻一番，估计能找到make in China。”
    余念撇撇嘴。
    再出去没多久，就是少女峰了。
    两个人先是去了观景台，然后去冰宫。
    因为冰宫里实在是太冷，两人在冰宫里没能呆多久，就出去了。
    从冰宫出来后，就去了少女峰最高的邮局。
    余念看顾蒋：“你要寄明信片吗？”
    顾蒋摇头：“不要。”
    余念撅了下嘴，“那你把你那张给我。”
    “你要给谁？”顾蒋瞥她一眼，颇有种警告意味。
    “我一张，荷元一张。”
    “随意吧。”
    余念选好明信片，写好寄给王荷元的寄语后，开始提笔自己的那张。
    to：顾蒋
    阿尔卑斯的这段路程结束，之后的路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from 余念
    余念怕被顾蒋看到，偷偷摸摸的拿去盖邮戳。一张是1.9瑞士法郎，两张就是3.8，余念招呼顾蒋过去付钱后，把明信片交给了邮局工作人员盖邮戳。
    明信片约一周就能到......到的日期与顾蒋生日相差无几呢。
    到时候......
    明信片弄好，两人又乘坐高速电梯直达斯芬克斯瞭望台。远处的白雪皑皑的少女峰触手可及，脚下是蜿蜒壮阔的阿莱奇冰川，碧海青天挂在头顶，所有的一切都美得刚刚好。
    两人玩了一天，回到旅馆已是虚脱。
    余念洗了个澡便躺下了，睡前没拉窗帘，醒来时发现窗口外已经黑了。四周静静地。
    她睁着眼看着屋顶，忽然耳边的手机响起。
    她侧头看了一眼，是顾蒋发来的信息。
    顾蒋：肚子饿吗？
    余念：饿啊。
    顾蒋：开门。
    余念鞋也没穿，哒哒哒就跑出去开门。
    顾蒋眉头一皱，“问都不问一声就敢开门？”
    “我知道是你。”余念笑嘻嘻道。
    顾蒋把牛奶跟烤鸡给她，“吃吧。”
    余念没接，让他把东西端进来。顾蒋进来后，余念关了门。
    顾蒋站着看她几秒，余念心虚：“看电影吗？有部电影挺好玩的，海蒂与爷爷。”
    她忐忑的等顾蒋回答。
    好一会儿，顾蒋点头后，她打开手机，再拿出巴掌大的投影仪，然后把沙发搬了过来。沙发也不算很小，只是两人坐的话，可能会稍挤。余念一屁股先坐下，等待投影仪开机，见顾蒋还站着，她拍拍身边位置。
    “顾蒋，来啊。”
    顾蒋走过去，与她相依坐下。
    余念动了下身子，往他身侧靠近。
    两人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彼此身上的温度。
    投影仪的开机成功，顾蒋拿余念的手机连接旅馆里的无线网，再与投影仪连接，连接成功后搜索电影。网速挺快，才一会儿电影就出来了。
    开了开始播放后，两人靠在沙发上认真看着。
    余念边吃边看，电影里几处煽情感人的地方使她频频落泪。顾蒋被她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吵得电影都看不好，但又不想说她，就这样忍到电影结束，他已经记不清电影讲什么了。
    电影看完，两人就休息了。顾蒋临走前告诉余念好好休息，明天不出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漓漓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余念睡到自然醒。
    起来时发现全身无力，两腿发麻，四肢疲软，头重脚轻，嘴唇发干。她知道她这是有点感冒了。
    她昏昏沉沉趿了鞋往卫生间走，才洗了把脸，就发现自己双颊通红，就连眼睛也是红红的。
    “我这是怎么了？”余念对着镜子叨叨了一会儿，赶紧拿手机给顾蒋发信息。
    余念：我昨晚好像被人打了。
    没一会儿，顾蒋来敲门。
    余念拉开门，皱着脸道：“我完了。”
    顾蒋将她脸看了一遍，问：“你昨晚干嘛去了？”
    “哪儿也没去，回来就睡觉了。”
    顾蒋偏着她脸左右看了一圈，伸出手指在她脸颊上一摁，问：“疼吗？”
    余念摇头。
    顾蒋：“换衣服，一会儿带你出去看看。”
    “要去医院吗？我听说国外的医院很贵哦。”
    “先出去再说。”顾蒋往房间走，余念这才发现他也是穿着睡衣的。
    余念又跑回房里，洗漱好，换衣服。她梳好头发出门时，顾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旅馆附近有家菜馆，能做中国菜，过去看看有没有小米粥。”
    余念跟他下楼，经过前台时，老板记得顾蒋，和善的与他打招呼。那老板看了余念一眼，余念跟他挥挥手。
    在两人还在聊天的时候，余念来到旅馆大门，刚迈出门口，就感觉脸像被人用冰块挤着一样，又热又冷的，像是要爆炸。
    正当她郁闷不已时，顾蒋从身后走来，将她往里一拉。
    旅馆的老板冲余念笑了笑，然后上楼了。
    “顾蒋，我脸刚刚好像要爆炸了。”
    顾蒋被她这猪头似的模样逗笑，笑得他眼窝子都是泪。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可爱？
    “热胀冷缩，能不爆炸吗？”
    余念捧着自己的脸，吃惊道：“热胀冷缩，你说我的脸吗？”
    “没错，老板说，昨天去山上玩了回来又进温暖如春的酒店，说你娇嫩的皮肤和血管受不了，所以才会一夜变猪头。”
    余念恍然大悟点点头：“既然能证明我皮肤娇嫩，那这点苦我也吃得了。”
    顾蒋鼻腔里哼出一丝轻笑：“嗯，要是裂开，可能会成为高原红。”
    顾蒋往前走。
    余念紧随其后：“不可能！”
    在她准备踏入台阶前，顾蒋回头：“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去打包。”
    “我才不要，来都来了，还打包。”
    见她一蹦一蹦来到自己身边，顾蒋道：“一会儿脸要炸开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余念瞅他一眼，拉起帽子盖在头上，两只手抓着帽子边缘，轻轻揉搓自己的脸颊。
    小餐馆不算远，走几步就到了。
    餐厅老板是个中国人，一看到顾蒋和余念便用英语交流。
    顾蒋一句：“FROM  China”让老板喜逐颜开。
    顾蒋跟余念进了餐厅，许是来得太早的缘故，餐厅里没什么人。
    老板看两人一眼，问：“两位要吃点什么？”
    “有什么类型的早餐？”
    “港式的，要不你们看着自己点也行。”
    顾蒋想了下，说：“港式的吧。”
    老板去下单时，顾蒋叫住他：“有小米粥吗？”
    老板愣了一下，“如果你想要，我们可以做。”
    “嗯，那麻烦来一碗。”
    老板点头。
    余念已经自己找位置坐了，餐桌上放着少女峰的各种美丽照片，她一张张翻看了好一会儿。一抬头，看到餐厅的后方有一片很大的墙面，墙面上贴着五颜六色的便签字条。
    她走过去，一张张看着。
    她读出来：
    这是我们五周年的旅程，程浩，你说要带我走四方的，不准中途丢下我！
    余念鼻子微酸，接着看第二张。
    那是一串英文，余念虽口语不好，可试题英语那可是杠杠的。
    WILL YOU MARRY ME？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蒋走过来的时候，余念已经看到第五第六张了。
    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还好没走丢。
    看到这里，余念心思微动，正要找笔在上面填点什么，忽然发现顾蒋就站在自己身后，她吓得往旁边一站。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刚刚。”
    余念嘴巴往旁边努了努，“你先去一边待着呗，我写点东西。”
    “写什么？”顾蒋顺着她手按住的地方看去，只见那张纸条上，写着：怀念你的体味。
    顾蒋眉头一皱，将她头上的帽子抓下来后，嫌弃道：“重口味。”
    “我就喜欢重口味！”余念等他走后，默默回身，手慢慢移开时，看到那几个字后也默然不语。
    余念找了个很不容易找到的地方写下自己的心愿，东西上桌时，顾蒋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像只壁虎一样贴在墙上，单脚站立吃力的朝上伸手。也不知道她写了什么，好久好久才回来。
    两人吃完东西正打算退了房去别的地方走走，顾蒋接到颜清河的电话，说沈符从山上滚了下去，如今正打算送回国内。
    顾蒋跟余念也没心思再去玩，赶紧订了机票，收拾东西飞回国。
    两人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到医院时，沈符他妈像个弥勒佛一样站在病房门口，一张吉祥脸愁眉苦脸的。
    看到顾蒋跟余念两人也回来了，她抓住余念，将她脸看了个透后问：“我说你们几个熊孩子，好端端的跑去国外干嘛？一个腿瘸了，一个毁容了，是不是故意给家长堵心？”
    余念不知该说啥，可她，毁容？怎么回事？
    “阿姨，我没毁容，就是热胀冷缩了。”
    “简单点就是毁容了。念念啊，你本身就不是很漂亮，你再不保养好点，以后可得怎么办啊？”
    病房里的沈符听到老妈无厘头的念叨，赶紧叫余念和顾蒋进去。
    余念终于得救，跟沈母说了句“阿姨，我看看沈符”就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背上的大书包差点把沈母夹得断气了。
    一进去，余念就抓着沈符上下左右的看。
    “你丫的我就说什么环勃朗峰没那么好走的吧，现在腿没了，我看你怎么开跑车！”
    “诶，谁说我腿废了？我就崴了，脚崴了，懂吗？”
    顾蒋进去把行李往旁边一放，沈符这才发现余念的小皮箱在他手上，他哟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没想到我们的蒋少爷现在也成了人家的贴身小男仆了呢。”
    顾蒋背包往床上一扔，正好砸到了沈符手背。沈符一声怪叫：“我靠！”
    “会不会说话？”
    “我说的又不假。”
    沈符说完，扭头看一眼一旁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余念。
    怪不得他总觉得她长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脸......
    “你去了趟阿尔卑斯，还顺便整容了？”
    “去你的，没一句好话。”余念很耐心的解释，“我这是热胀冷缩。”
    沈符冷笑：“好一个热胀冷缩，自己丑还要找借口。”
    余念：“........”
    “沈符我发现你是皮欠了。”
    余念的拳头挥下去前，一旁的顾蒋说：“先别闹，正好在医院，你去挂个号看看情况如何。”
    “我自己去啊？”余念看他。
    沈符及时搂住兄弟的腰，一副他是我的，你别抢的表情。
    余念撇撇嘴，放下背包后，慢悠悠起身。
    “记得带钱包。”顾蒋见她两手空空叮嘱。
    余念拿了钱包后往外走。看不见她人影了，顾蒋才看沈符。
    “到底什么情况？”
    沈符挠挠头，一脸忧愁的样子。
    “别说了，要是我没摔，下去的就是清和了。”
    “怎么搞的？”
    沈符说：“路上碰了一群也是走环勃朗峰的人，几个女生围着清和跟一也不放，经过一条小道的时候，有个女生脚滑了，然后推了下清和，我看情况不妙就扑了上去，最后后面的一也跟盛庭把清和拉住了，我就滚下去了。”
    顾蒋拍了拍他肩膀。
    “你小子走运了。”
    “所以啊，我是被人用专机送回来的。”沈符哭笑不得。
    “脚怎么样？”
    “就扭伤而已，没多严重。”
    “以前就看你挺笨的，没想到身手这么敏捷。”
    沈符：“那时候不敏捷不行，照清和摔下去的姿势，真要滑下去，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代替清和谢谢你。”
    沈符差点就哭了。
    “别谢了，一下机，他们家的人就把我给谢遍了。连我妈都认识了。”
    顾蒋：“医生说要住院吗？”
    “不用，在医院观察个一两天就回家修养。”
    “那这几天，你就省油了。”
    沈符冲他挤眉弄眼：“那就辛苦您了，大爷。”
    顾蒋哼出一声轻笑。
    见他精神状态挺放松，沈符忽然就想到他和余念的事，正要开口问，余念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了。
    见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模样，顾蒋眉头微皱，问：“怎么样？”
    “医生说没关系。”余念笑出一口大白牙。
    “他说我新陈代谢好，很快就能恢复成又白又嫩的状态的。”
    沈符跟顾蒋同时笑了起来。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真没事，过几天就生龙活虎了。”
    顾蒋拿起背包。
    “那我们就先走，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吧。”
    顾蒋都到门口了，见余念还在里面，他回头：“你还不走？”
    余念眸光闪了一下，赶紧拿包包：“哦，哦，我也走了。”
    她本来想告诉沈符，她在少女峰的邮局上写了表白信给顾蒋的......可是......诶，等有机会再说吧。
    两人到家，放好东西就洗澡睡觉了。
    醒来时余念正要跟王荷元联系，发现自己的手机卡在顾蒋那儿。她也没换家居服，踩着拖鞋就往顾蒋家跑。
    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里面传来。
    是顾蒋的奶奶。
    再走近点，余念听到了卓美君的声音。
    余念的脚步就此停止。
    这几天的快乐让她差点就忘记了卓美君的存在。
    这个横隔在她跟顾蒋之间的阻碍。
    余念这才想起，临近顾蒋生日的这几天，正好也是顾蒋奶奶的生日。所以，卓美君他们是一起来过生日的吗？
    余念还没想好要不要进去时，小宇突然从里面跑出来，差点撞上了站在门口的余念。
    “啊，姐姐。”他喊。
    屋里的人听到声音，都伸着脖子往外看。
    “是念念吗？”顾蒋奶奶问。
    也不知为何，余念的心砰砰砰的直跳，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她转身就跑了。
    顾蒋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她仓皇跑开的背影。
    第三十二章
    顾奶奶看顾蒋：“是念念过来了吗？”
    顾蒋走下楼梯：“嗯。”
    小宇看着余念跑回家中，然后也转身回去。
    “余念姐姐来了，又走了。”
    卓美君笑着把他抱进怀里，“小宇你不要随便跑出去玩。”
    “我没跑，就在门口。”小宇说。
    卓妈妈已经笑得很难看了。
    其实顾蒋奶奶从未说过要过生，是卓美君私自做主，让卓妈妈带着两个小孩上门，给她送礼物。顾奶奶觉得推脱不下，恰好觉得又不是多大的事，就安排到了儿子家里。也恰巧，顾蒋从国外游玩回来了。
    只能说，一切都是巧合。
    大人与大人之间的谈话，都能从彼此眼神里，言语里琢磨出点别的，卓妈妈知道老人家已经察觉到她们心思了，眼神总有闪躲，可小孩子就不同。
    卓美君有些方面执拗得厉害。
    卓妈妈觉得有些难堪，却又无可奈何。她转头看卓美君，希望她能停止那些毫无实际的念头。
    卓美君看到顾蒋下楼，热情招呼：“顾蒋，你起来了？刚刚我们跟顾奶奶谈起你参加无人机编队大赛的事，都觉得你好厉害啊。”
    顾蒋并没吭声，踏上最后一个台阶，转身往厨房走。
    卓妈妈脸色僵硬，卓美君却依旧神色如常。顾奶奶面带笑容道：“那孩子自小就这样，不太爱说话。”
    “顾蒋真厉害，参加了这么多大赛，还赢得了这么多奖金。”卓妈妈说。
    “他就喜欢弄那些，跟他舅舅学的。”
    卓美君笑：“之前我还想让他教我呢，可是我怕我太笨，怕他嫌烦。”
    顾奶奶笑了笑，并没对这个问题做回复。
    卓美君本意想通过顾奶奶，拉近与顾蒋的距离，哪知老人家并未接话，她有点不高兴。可她就算心思再细，也终究没经过大风大浪，顾奶奶阅人无数，看一眼也就看明白了。
    “都是那几个玩得好的小伙伴一起玩的，沈符，还有隔壁家的那个小丫头，余念。”顾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学得还挺有模有样。沈符那小子就不说了，机灵，整天跟顾蒋屁股后面，学得快，但是余念就没那么容易了。”说到后面，老人家略有些叹息。
    “女孩子学这些总是要比男孩子多吃些苦。”卓妈妈接话。
    卓美君不满意的看她一眼。
    顾奶奶点头：“没错。余念家是无人机设计工程师家族，爸爸是跟顾蒋舅舅一起共事的高级工程师，妈妈以前也是学无人机的，只不过有孩子后，身体没那么好，才辞掉工作，把重心放在家庭上。但是，余念这孩子我知道，不太聪明，学得很辛苦，要不是她爸爸带着，根本跟不到半路。”
    “我想，学什么都离不开天资吧。天分其实很重要，天分高的人，不用耗费多少精力就能把东西学好、做好。也更能在事业上获得成功，就像顾蒋那样。”卓美君说。
    顾奶奶点头，却没再说话了。
    卓美君被卡在这个话题，就像一口痰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难受得要死。
    “天分在一个人的成功上占据了很大的比重，我不否认勤奋的重要性，但是天分不足的人，真的没有必要浪费太多时间在老天爷不赏饭吃的地方上去——”
    卓美君还没说完，顾蒋端着茶从厨房里出来了。
    “怎么是你端的茶？阿姨呢？”顾奶奶一句话打断了卓美君的话。
    顾蒋：“跟我妈在弄晚上吃的东西。”
    顾奶奶点点头。
    卓美君一腔热血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就像激烈喷发的火山突然停止，只剩一堆不成气候的浓烟。然而她真像是被浓烟呛到了，满喉咙的干涩。
    见顾蒋把水放桌上，她赶紧迎上去。
    “顾蒋，我来吧。”
    她的手碰上顾蒋，顾蒋快速把手收回。
    卓美君看他一眼。
    “顾奶奶，你水冷了吧？换个温点的。”
    顾蒋就在顾奶奶旁边，卓美君动作娴熟自然的把水给他。
    “顾蒋，你拿给奶奶。”
    顾蒋对她这称呼皱了下眉，没接水。顾奶奶笑：“我水还热着，先放着吧，一会儿喝完了再自己拿。”
    卓美君把水拿过去，又拿了一杯给卓妈妈。
    “妈，你那杯没了吧？给我，我拿去厨房给阿姨洗。”
    卓妈妈愣了一下，顾奶奶低头沉思。
    还没等卓妈妈把杯子给她，她自己过去，拿了杯往厨房方向走。顾奶奶抬头看了眼自己孙子，说：“你去你余叔家说一声，今晚到家里吃饭。再问问清和和一也，看看他们来不来。”
    语毕，她又想到了什么，又说：“对了，还有沈符。可能他也来不了，但也还是要说一声。”
    “嗯。”
    顾奶奶拍了下他手，“爬山那事怎么回事儿？你没跟着清和和一也去吗？”
    “余念自己跟过去，我怕她一个人出事，就跟他们分开了。”
    顾奶奶笑着点了点头。
    “去吧，我也好久没见念念了，你让她过来。”
    卓妈妈这是听明白了，老人家中意的姑娘，是自家女儿嘴里口口声声不屑的小丫头——余念。
    顾蒋喝了杯水后出门，小宇大眼睛咕噜咕噜转，放下水杯也跟了出去。
    顾蒋一进余念家门，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
    “我靠！连锅也要欺负我。”余念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说了你做事毛毛躁躁的，少来给我添乱。你去外面待着，要不就回房睡觉！”余妈妈用命令的口吻道。
    “我就不！”
    余妈妈气了，“余念我看你真是皮痒了！看看你这张脸，再配上你这表情，猪八戒这个称呼来比喻你还真吃亏了！”
    “你还是亲妈吗？”
    “我要不是你亲妈，就凭你在这里打坏了我六个鸡蛋，我老早就把你轰出去了！去去去，赶紧给我走！”
    一阵脚步声，余念好像真被推出来了。
    “哎妈，你好歹也让我看怎么做啊。”
    “看也不行，听你唠叨，我做不好活。”
    然后砰的一声，厨房关门了。
    余念回头盯着厨房看了几眼，嘀咕两声，正要上楼，忽然看到顾蒋站在门口。
    余念想到卓美君，她瞪了他一眼，扭头蹬蹬蹬的往楼上走。声音弄得可大声了。
    余妈妈以为在跟她撒气呢，拉开门冲楼上喊了一声：“余念，你翅膀硬了是吗？”
    顾蒋进去终止她们母女的争吵，“奶奶让我跟你们说今晚上我们家吃饭。”
    余妈妈回头看他：“我们知道了，现在在做蛋糕呢。”
    顾蒋点头：“那我上去把手机卡给余念。”
    余妈妈疑惑点头。
    顾蒋一转身，才看到跟过来的小宇。
    小宇张着一口大白牙，冲他嬉笑。
    “小宇你怎么过来了？”
    “我陪顾蒋哥哥来。”
    顾蒋看了看楼上，又看被树影遮挡着的自家家门，清了下喉咙，说：“你回去跟阿姨说，余阿姨家也做了蛋糕。”
    “这是任务吗？”小宇睁着大眼睛问。
    “对，任务。”
    小宇笑着做出军人敬礼的姿势：“我会完成任务的！”
    顾蒋摸了下他头，小宇撒开脚丫子跑了出去。
    其实余念根本没走远，她偷偷躲在拐角看不见的地方关注楼下的动静，听到顾蒋上楼的脚步声，她才假正经的往上走。
    顾蒋早知道她小把戏，也没拆穿，看她走在前方，裙摆下晃动着的洁白脚踝。
    “才回家，火气就这么大。”
    余念没作声，用力的跺脚上楼。
    “楼要塌了。”顾蒋说。
    余念来到二楼回头看他。
    “你来干嘛？”
    顾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卡：“这个。”
    余念这才想起刚才去他家是为了拿手机卡，她努了下嘴，把卡拿了过来。
    长大后，顾蒋很少来余念家，一上来就跟到新家似的。
    余念察觉他心思，手往沙发一指，“喏，沙发搬这儿来了。”
    顾蒋抬眼望去，这时候某个记忆从脑海深处被掀起。他记得她家的沙发是欧式的软包沙发，现在已经换成梨花木的了。
    “以前那个，我经常在上面滚，脏得洗不掉了，我爸说细菌多，就给扔了。”
    再往前走，角落里立着一株富贵竹。
    “哦，以前那里放着我的画，我妈嫌太乱太难看，也扔了。”
    余念：“我先回去换衣服，你渴了自己找东西解决吧。反正我家也小时候也没少来。”
    可就是这句话让顾蒋有了些许感慨。
    他已经很久没来余念家了，久得好多年以前的东西如今都已经不再。一切都换了新模样，新的沙发，新的台桌，新的桌布，新的纱窗.......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不熟悉的模样。
    这么一想，余念她却从没变过。
    他体会不到一个人一直不变的感觉，就连他自己，很多心态都随着他日益增长的年岁而产生变化。
    小的时候想当警察，保护民众，扬善除恶；大了点想当军人，保卫祖国；再大点想当科学家，为社会发展贡献绵薄之力.......再大一点，梦想就更小了......
    总之，他并不是一层不变的。
    反观余念........
    她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追逐了他十九年？这一刻，顾蒋有些不敢面对这个问题。甚至光是想，心里竟有些难受。
    余念换好衣服出来，见他脸色不太好，问：“你干嘛了？”
    顾蒋咽了下口水，试图将心口泛起的酸涩冲去。
    “没。”
    “脸色那么差。”余念嘀咕道。
    “我奶奶本来是不打算过生日的，不然我也不会跑去阿尔卑斯了。“顾蒋说。
    这话有点像在解释卓美君出现的原因。两人都有些尴尬了。
    “我，我知道，奶奶不喜欢张扬。”其实余念当时是气疯了，这点关键点压根就没想到！！
    如今这么想，所有事都通透了，她差点就上了卓美君的当！
    见顾蒋跟她解释，余念又有些小得意，嘴角几乎都要翘上天了。
    “那你干什么到了门口就跑。”
    “我是觉得穿着家居服跑出去，有失礼仪。”
    顾蒋呵呵一笑。虽然说不上很开心，但至少心里的那股不适少了些。
    “话带到了我也要回去了。”顾蒋起身。
    “这就要走？”
    “不然？”顾蒋看她。
    余念眨了眨眼，说：“走就走吧。”
    顾蒋走出几步，见她没跟上，问：“你不去？”
    “我去干嘛。”
    “怕见人啊？”顾蒋故意刺激她。
    余念最受不了人对她使用激将法，腰板一挺，胸一抬，硬气道：“谁说我怕见人！谁有那本事让我害怕？”
    顾蒋轻笑：“那就走呗。”
    “走就走，谁怕谁。”
    下了楼，余念往厨房跑。
    “我看看我家还有没有胡萝卜或者青菜豆角，拿去贿赂妮妮。”
    “我家还有。”顾蒋在身后道。
    “那不一样，用你家的喂它，它觉得我没诚意。”
    余念装了几根豆角跟胡萝卜出来。两人到门口，顾蒋问：“你手机呢？”
    她把手机给他。
    “你把卡换上。”
    语气自然熟络，仿佛顾蒋就该如此做。
    顾蒋接过手机，把卡装好，手机给她。
    余念随意揣兜里，拎着个小塑料袋，一蹦一蹦的往他家跑。
    卓美君听说顾蒋去了余念家，一出门，就与两人碰上脸了。
    见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好像还不错，她的脸有一瞬的不爽。随后又恢复如常。
    “余念，我听顾奶奶说你家就在隔壁，本来想去你家找你玩的，没想到你过来了。”
    “哦，我过来了，所以你不高兴，是吧？”
    余念有了刚才顾蒋的解释，瞬间就大胆起来，对卓美君的虚伪直接开怼。
    卓美君不怕她慢条斯理的跟她讲道理，最怕她油盐不进、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说话方式，那让她着实头疼。
    卓美君没办法，只好扮苦。
    她看了顾蒋一眼，小声又略带委屈：“余念，我不是那意思。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去了，你别不开心，今天是顾奶奶的生日，咱们别说这些不开心的让她老人家糟心。”
    余念哼了一声，越过她直接往里走。
    顾奶奶一看到余念就开心了。
    “念念，去一趟阿尔卑斯，感觉怎么样？哎哟，你这脸怎么了？我看看。”
    余念晃着小塑料袋过去，微蹲下身把脸凑到她面前。
    “小毛病，顾蒋说是我皮肤太嫩了，热胀冷缩导致的。今天去看沈符的时候也看医生了，医生说我新陈代谢好，很快就会恢复成白白嫩嫩的样子的，奶奶放心吧。”
    顾奶奶笑：“那就好，不然你这脸，奶奶看了都心疼。”
    卓美君进来，看到这一幕觉得万分难受。正要开口，一旁的卓妈妈紧紧的抓住她的的手摇了摇头，卓美君这才停止打断她们说话的念头。
    “你拿着这东西可是要去找妮妮？”她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
    余念点头：“对啊。”
    “去吧，小心点。要是它朝你吐口水，你就让顾蒋打它。”
    余念听此，不由笑起来，“顾蒋才不会打妮妮呢。”
    一听到顾蒋家的羊驼会朝余念吐口水，卓美君怀着看她出丑的心情跟着上楼。
    余念熟门熟路的来到隔开给妮妮的小房间，还没靠近呢，妮妮就冲了出来，并及时在栏栅边停下脚步。
    它仰着小脑袋，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它撅起嘴，小导弹似的朝余念喷去，而余念身后的卓美君才悄悄靠近，没看到此番惊险情景。
    在妮妮的小导弹飞出来之时，余念飞快的往顾蒋身后躲，而那小导弹却精准无语的打在了卓美君的脸上。
    卓美君惊恐的瞪大眼，脑子一片空白。
    而肇事者完全没知错，她打量卓美君几秒，似乎在思考这幺蛾子是谁？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余念身后的。
    “哎哟，妮妮打中了。”余念有些幸灾乐祸。
    顾蒋看了她一眼，余念见好就收，跟卓美君说：“你去洗把脸吧，不然一会儿妮妮还要朝你吐哦。”
    卓美君知道自己无辜的帮她挡了这恶心的唾沫，气得牙齿都在打颤，瞪了她一眼后，飞速跑开。
    余念对她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想看我出丑，哼，我看先出丑的是你！”
    妮妮见她从顾蒋身后露出脑袋，小嘴酝酿着要喷导弹，顾蒋察觉，大手挡在余念脑门上：“再吐饿你一晚。”
    妮妮嘴还再嚼，依旧是一副不甘的面孔。仿佛在思考顾蒋话的可信度。
    余念从他身后伸出豆角，在妮妮面前晃了晃。见妮妮没被食物勾引的意思，余念让顾蒋往前走。
    顾蒋照做了，于是此时余念跟妮妮一个在他面前，一个在身后，他被夹在中间。
    余念逗了一会儿，以为它对豆角没兴趣，便换成胡萝卜。拿胡萝卜的话人就得朝它近些，于是余念倾着半边身子，把胡萝卜伸到它嘴边。
    只见妮妮斜瞅她一眼，小嘴一撅，余念这十九年的亏可不是白吃的，立马就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她抓住顾蒋的手往自己脸上按，没到两秒，吧唧一声，顾蒋感受着手上粘腻的感觉，脸都黑了。
    妮妮发现攻错目标，惊慌的往小房子里跑，怕顾蒋秋后算账。而余念抓着他的手，笑得肚子都疼了。
    卓美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顾蒋任由余念抓着手，余念笑得开怀，而顾蒋的脸上带着笑，目光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她。
    晚上顾蒋喝了酒，杨姨叫了车把母子三人送回去。
    路上卓美君一直沉默。
    卓妈妈老早就知道顾家上下最中意的是那个叫余念的丫头，怕自己女儿钻牛角尖，她变着法子说：“这顾老夫人也真是辛苦，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去公司管这么一大帮人。”
    卓美君听着冷笑：“可笑至极，一个住贫民窟的人居然笑腰缠万贯的富翁辛苦。她辛苦，难道你每天起早贪黑的出去卖菜就不辛苦？”
    她眼中的讥讽刺得卓妈妈心一阵一阵的揪着发疼。
    “只要努力，什么东西都会有的。”
    卓美君不说话。
    好一会儿，她才说：“努力就会成功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爸爸那么努力，成功了吗？还不是死了！”
    卓妈妈听她提到丈夫，气得直哆嗦。
    “还有，他们害死了爸爸，我们凭什么不能多要一些？”
    “你爸的死跟他们没关系！”卓妈妈气得话都说不匀了，“我当初念你还小，没有说破，怕你自卑。其实你爸会出事，是因为他违规操作出现意外。顾家原本可以不理他，可还是顾念情谊照顾我们家至此。顾家没有欠我们，反而是我们蹭吃蹭喝，欠了人无数人情！”
    卓美君嘴唇颤抖，她咬了咬牙，似乎在下某个决心。
    “可是，他们家没死人，而我们家死了，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看不出名字的读者，啥都没有的）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三十三章
    从顾蒋家出门，余念就赶紧给王荷元打电话。
    那时王荷元正从兼职的便利店出来，去她爸住的小旅馆路上。
    “余念，你不是在阿尔卑斯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们下午就回来了，沈符摔了腿，现在在医院。”
    王荷元心一紧，“不严重吧？”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养个把月就能好。”
    王荷元放松下来。
    “那就好。”
    “你这几天怎么样？”
    王荷元：“还行。”
    “伯父还好吧？”
    “嗯。”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他。”
    “别——”王荷元阻止。
    “怎么了？”余念有点失落。
    “余念，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心情，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上次让你看到那样的场面，我觉得很难堪。”
    余念心里有点难受：“我不会觉得怎么样啊，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就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才不能让你看到那样的一面。”
    “荷元，我不明白。”
    王荷元岔开话题：“我找个时间和你一起去看沈符吧。”
    “荷元，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会很不安。”
    王荷元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旅馆，一开门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她深深的闭上眼，鼻子酸涩，泪水在紧闭的双眸里翻滚。
    他爸怯生生的叫了声：“荷花。”
    这样的场景王荷元在这几天里亲眼目睹过无数遍，然而就是这些事，这一堵墙，似乎将她与世间的其他人给隔开了。
    她在房外的快乐、放松、努力都是假的，房里的一切才是真的。
    这就是她的生活。
    可余念呢？她在房外啊，房里的世界她怎么能触及呢？
    王荷元掐住自己的思绪，快速说道：“我先忙，你早点休息。”
    余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她挂断了。
    “什么回事嘛，说得人心里怪难受的。”余念嘀咕。
    “荷花。”她爸在黑暗里移动身影的声音传来。
    王荷元看着黑暗中的爸爸，她无力的蹲在地上。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爸也哭了，委屈的、痛苦的、压抑的，交杂在一起。
    王荷元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听这哭声看来，不是那样。
    她擦掉泪，起身开灯。
    “不是告诉你，晚上了要开灯吗？”王荷元把他爸带到卫生间。
    他爸难得的第一次产生了反抗的心思。
    他哭得满脸都是泪，两眼浑浊像蒙了一层奶。
    “爸爸，以后都会好的，你相信我，以后会好的。我有钱了，我参加比赛，得奖了。奖金有一万，以后不用再让你只吃包子和榨菜了。”
    王荷元抱着他，声泪俱下。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还有一个喜欢的男孩。爸爸，熬过去，我们都会好的，好吗？我不生气，我也不难过，你开开心心的，我也开开心心的。我们一起努力。”
    她爸哭得更大声了。
    王荷元忙完时已到十一点，她爸已经睡着。
    他这几天有点反常，王荷元不放心留他一人，就跟舍长说了不回宿舍住。
    洗好澡，她拿了个小凳子坐在窗边发呆。
    把他天天关在旅馆里也不是个办法，可她两头跑更是分身乏术，要不就直接从宿舍里搬出来，在外面找个房子算了。
    这么一想，王荷元就更愁了。
    学费是助学贷款的，她身上的现金除了比赛的那一万外，仅剩有稀稀落落的千把块钱的兼职工资。
    高支出，低收入如此持续，她早晚会陷入困境。
    该怎么办？
    王荷元将头埋进双手中，深深的叹气。
    微弱的灯光下，他爸睡梦里还在叫她的名字。就是这一声“荷花”，让王荷元迷茫的心又燃起了熊熊斗志。
    她翻出手机出门。
    找到养母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声音洪亮，不像是睡了被吵醒的样子。
    “爸爸在我这里，我想跟你拿点钱。”
    那女人静听完，嗤笑一声。
    “钱，什么钱？我欠你钱吗？”
    “你把爸爸的钱拿走了。”
    “我呸！他的钱！他一个傻子，哪里来的钱！”
    王荷元一口气提不上来，泪水又猛的往眼眶涌。
    “我爸不是傻子！”
    女人轻笑。
    “是不是傻子我无所谓，反正不关我的事，你也别来找我要钱，我没钱。你要真觉得带不了，就把他丢了。带出外面去，直接丢在大街上，死了也没人知道。”
    王荷元怒了，她哭道：“你不许说！你这个疯子！杀人犯！”
    “哦~你说你自己现在照顾他，是吗？我说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替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管这些吃喝拉撒的事，你嫌不嫌丢人啊？”
    “你住口！！”王荷元后悔打出这个电话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爸爸哪点对不起你？你不仅给他带了绿帽子，还卷走了他的钱......”
    “我先说清楚，我没卷走他的钱。那些钱都是我应得的。我不拿钱？哦，合着这么多年他白睡我了？我说荷元，你也别假惺惺，你也很烦的是吧？吃喝拉撒没一样做的好，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话没说完，王荷元颤抖着将电话掐断了，她抱着双膝，蹲在墙角，难过的哭了起来。
    耳边的夜越来越静了，王荷元抬起头，看着头顶晕开了无数个圈的橘色小灯泡，她慢慢起身，却发现腿脚发麻得动弹不了。
    她靠在墙上闭眼，深呼吸后又看那橘色灯泡。
    她忽然想到了沈符。
    一想到他，她就更难过了。
    脚渐渐恢复，王荷元推门进房，他爸已经醒了，他睁着略带清明的眼看王荷元。
    “荷花。”他念着。
    “你怎么醒了？想上厕所了吗？”
    她爸摇头。
    “肚子饿了？”
    她爸还是摇头。
    “出去。”她爸说。
    “你是想出去走走吗？”
    她爸点头。
    “可是现在是晚上了。”
    她爸不吭声，看来是要非去不可。
    王荷元给他找鞋子。
    “那咱们出去转一会儿就回来，好吗？”
    “好。”
    给他穿了鞋后，王荷元牵着他的手出门。
    她记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牵着她走路的。那时候的她，不及他高，手掌也不及他的大，如今依旧如此，只不过，走在前方的，已经换成了她。
    他爸很久没出来，到了外面很兴奋，拉着王荷元的手硬要往前跑，王荷元只能紧紧拉着他的手。
    “爸爸，不要跑太快。”
    前方有棵大树，他突然松开她手，跑过去抱着树大叫起来。一对情侣相拥经过，害怕的躲到一边快速跑开了。
    王荷元跟上去。
    “爸爸，这是木棉花，以前咱们家里也有的。”
    她爸呵呵的笑。
    王荷元心疼。
    她把手伸出：“来吧，荷花带着你走。”
    她爸看了她一眼，突然往前一跳，冲前方跑去。
    养母的话忽然间像道闪电似的朝她劈来。
    “你要真觉得带不了他，就把他丢了。带出外面去，直接丢在大街上，死了也没人知道。”
    王荷元迈出的脚步顿了一下，她爸跑入拐弯的十字路口，不见了踪影。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王荷元忽然惊醒。
    像一盆冷水从她天灵盖上扑下来，她浑身冰冷。
    她往前跑，叫着她爸的名字。可前后左右的路口里，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王荷元后悔极了，她继续往前跑。
    她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泪水一次又一次将她视线模糊。
    终于跑累了，她爸也找不到了。
    王荷元跪在路边，她额头趴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把手机拿出来，是沈符的电话。
    王荷元把电话接起。
    她没出声，怕被他听出她在哭。
    “哟，我随便打的，真还没睡呢。”他咕哝一句，又道，“诶，王荷花，你睡了吗？”
    王荷元摇头。
    “怎么不说话。”沈符又问了一次。
    “没。”
    果然鼻音很重。
    沈符静了一瞬，问：“你在外面？”
    王荷元不说话，沈符说：“别告诉我不是，我听到汽车声音了。”
    王荷元再次泪如雨下，仿佛在他面前可以卸下所有盔甲。
    “沈符，我爸，他不见了。”
    “怎么回事？好好说。”
    王荷元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沈符让她把地址路段告诉他后就挂电话了。
    他让她原地呆着。
    半个小时后，余念和顾蒋都来了。同时前来的，还有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颜清和。
    被王荷元死死护住的那一层羞耻在那一刻被无情撕开，她□□裸的躺在阳光下。
    一开始觉得被阳光晒得有些疼，后来竟开始觉得温暖起来。
    余念跑上来，和她拥抱。
    王荷元觉得自己的泪都要流尽了。
    几个人在马路边坐了一会儿，几个男人领着她爸回来了。
    她爸像掉进了泥灰里似的，全脏了。
    他揪着衣摆，怯生生地看着王荷元。
    王荷元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就骂：“谁让你乱跑的？找不见了怎么办？你想让我死吗？”
    一旁的余念心疼落泪，几个男生心里也不好受。王荷元骂了几句，便断断续续的哭起来。
    顾蒋让颜清和先走，他和沈符还有余念就在一边看着。
    王荷元终于骂累了，她抓着他的手小声抽抽嗒嗒。
    沈符从没了解过一个人的心可以复杂到何种地步，王荷元是唯一一个。
    她无数次看起来很脆弱，可又坚强不屈。明明很多次难过得快要站不起来，可第二天还是能像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
    是她心思太重，太会隐藏吗？
    他觉得是，但更多的是勇气和坚强。
    三个人坐一边。
    “让余念去接你那晚，”沈符停顿几秒，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我在路上碰着她了。”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她在路上哭得很伤心，后来接了个电话后说要去车站。车站没车，她又想包车回去。”
    细节沈符不想说了，他看一脸震惊的余念，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可怜人，可偏偏就让我们碰到了。”
    “她……她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余念说。
    把王荷元跟她爸送回旅馆，沈符家的车也把他接回医院后，顾蒋和余念也开车回家了。
    自从听了沈符的那一番话，余念心里很难受。她不知道该如何排解那种心情，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在脑海里回想那个情景，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伤心。
    “你说，荷元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顾蒋：“可能是怕你怜悯她吧。毕竟，友情跟怜悯不一样。”
    余念似懂非懂。
    “可我还是很难受。”
    “首先要弄懂你难受的原因。你是因为她的遭遇难受，还是因为她没有把她的情况告诉你而难受？”
    余念想了想，说：“都有吧。”
    “侧重方是哪个？”
    车里静了很久，余念说：“可能是遭遇。”
    “那就对了。”顾蒋说，“有时候，怜悯就像一把刀，一把柔软的刀，插进人胸口里，很慢很轻，但它给人的疼是绵长的。”
    “就像怜悯的爱情吗？”余念忽然想明白了。
    “嗯。”
    两人都沉默了。
    “可我是真的把她当朋友。”
    “她的自尊心就剩一道薄薄的纸，敏感得随时会裂开，可又坚强得风雨中屹立，很极端。”
    余念：“她跟我不一样，是吗？”
    “没错。”
    多沉重的话题。
    “那我能做些什么？”
    “默默地陪着她吧。”顾蒋犹豫了一会儿。
    “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余念的心砰砰直跳，会是她一直期待的事情吗？
    “清和叫人查监控的时候，发现王荷元有丢弃她爸的心思。”
    余念呼吸凝滞。
    她看着顾蒋，经过马路底下的树阴，顾蒋也回头看她。
    他的脸埋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王荷元可能已经濒临崩溃。”
    第二天正好周末，余念跟顾蒋去王荷元租的小旅馆楼下，等她一起去看沈符。
    知道他俩来，王荷元匆匆洗漱下楼。
    余念坐副驾驶里，车窗开着，朝王荷元挥手。
    王荷元跑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一起去看沈符啊。”余念说，“叔叔呢？”
    “他在旅馆待着。”
    “带上他一起吧，整天闷在房间里多无趣。”
    王荷元看了眼顾蒋，“可是——”
    “别可是了，上去吧，我们在楼下等你。”
    “那你们等会儿。”
    王荷元快速往回跑。
    余念趴在车窗上看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小道上，叹气：“她看起来很正常呢。”
    “有时候，情绪的崩溃是不动声色的。”
    余念抿了下嘴，转头看他。
    “后天就是你生日了哦。”
    “然后？”顾蒋挑眉看她。
    两人目光对视，有种热辣的气息在车里蔓延。
    余念一阵脸红心跳，“然后，该是我问你啊。”
    “没安排。”
    余念切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明着什么都没有，私底下却弄了一大堆。”
    “弄什么？”
    “谁知道你们。”余念朝他翻了个白眼，“去年你们不是弄了个什么男神女神配对的party？之前还有泳池party？还有巧克力水果party？”
    “那都是沈符跟张盛庭弄出来的。再说，沈符这腿断着呢，哪儿有心情弄这个。”
    “那说明你还是有那个心。”
    余念忽然想到小宇病的事，问：“小宇到底得的什么病啊？”
    “不清楚，好像从小的时候就有的。”
    余念酸溜溜的：“我看他挺喜欢你的嘛。”
    顾蒋单手撑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呵呵一笑。
    四人到医院的时候，沈符正在喝他妈煲了十二个小时的老鸭汤。满屋子的冬虫夏草的味道，沈符头跟摆锤一样，偏来躲去，就是不愿意喝送到嘴边的汤。
    沈符妈把汤往桌上放，重重的叹气。
    王荷元初次见到沈符他妈，第一眼就被她征服了。
    余念说她像汤婆婆的那个比喻，也是神了。
    忒像了，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还有发型，服饰。
    “念念，你帮我劝劝他，一口汤都不喝，腿怎么能好？”
    她一转身就看到屋里多出了两个陌生人。
    她目光在王荷元跟她爸脸上停留几秒，问：“念念，这是你朋友？”
    “对啊，她叫王荷元。”余念搂住她肩膀，往自己身边带。
    又看她爸，“这是王叔叔。”
    沈妈妈狐疑的看了她爸几眼，点了下头。
    “那你们聊吧，我回去了。”她走出去几步又回头，“念念，你可一定要帮我盯着他，让他把汤给喝了。”
    “嗯嗯，我知道了，放心吧沈阿姨。”
    沈妈妈一走，余念一屁股坐上病床，凑到病床头闻老鸭汤的味道：“好香哦，沈符，你确定不喝吗？”
    沈符看她，“想喝就喝呗，还这么贼兮兮的问我做什么？”
    余念吐舌一笑：“我就不喝啦，里面可是包含了沈阿姨浓浓的爱呢，这是她给他最爱的儿子做的。”
    也不知是因为她的调侃还是王荷元直视他的目光，沈符竟觉得耳根有点烫。
    余念给王荷元跟王叔叔找位置坐下，王叔叔手里拿着从顾蒋车上拿下来的魔方，转得乐不可支，总算是不用操心他呆不下了。
    王荷元看她爸的目光一转开，就与余念的目光对上了。
    余念捏了下她的手，无言却胜万语。
    “阿蒋，后天怎么过啊？出去开个厢，还是怎么的？”
    “在医院呢，你还操心这事儿。”顾蒋秉承沈阿姨的叮嘱，端着汤凑在沈符桌边，沈符躲不过，大口大口了个尽。
    喝完又瘸噘着嘴给顾蒋擦，顾蒋抽了张纸，往他脸上丢后，坐到一边。
    “那当然了，一年只有一次，能不操心吗。”沈符看余念，“念老大，你有什么想法？”
    顾蒋也看她。
    “就随随便便过呗。”余念支支吾吾道，“反正今年明年后年也都还会有的。”
    沈符指了指她，失望道：“太不认真了。”
    余念拉着王荷元的手，小声说：“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啊？”
    “我爸手里有个无人机编队，我想在顾蒋生日那晚拿出来，设置编队飞行表白。”
    王荷元眼睛微睁。
    “嘘。”
    见两个男人没注意她们这边，余念又说：“我偷偷弄的，不让别人知道。还有去阿尔卑斯的时候，我寄了两张明信片，一张给你，一张给他。按照日期，应该这两天就能到。”
    “你在明信片上也表白了？”
    “没错。”余念笑得一脸甜蜜。
    “我觉得是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众卿平身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
    从她爸那儿偷出无人机的事，余念说干就干。
    恰巧她爸那几天出差，书房没上锁，余念一有时间就跑去里面观摩他的代码数据。
    最后查阅了资料后，自己弄出了一套飞行公式。
    她在实验室里伸懒腰，正要起身去打水，耳尖忽而一阵暖意，她回头，顾蒋手里揣着一颗暖呼呼白溜溜的小鸡蛋贴在她耳边。
    他把鸡蛋往桌上放，小鸡蛋往里面一滚，被她的笔给拦住了。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余念吓得赶紧合上电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蒋瞥她一眼，“刚到。”
    余念小心琢磨他的表情，“你......没看到什么吧？”
    顾蒋很认真看她。
    “见不得人？”
    余念支支吾吾，没说话。
    “白花花一片，我什么都没看到。”
    余念撇了下嘴，看他拿出专用绘图纸，问：“你要干嘛？”
    “编队飞行大赛结束了，自然就要主攻反无人机系统了。”
    “真是比总统还忙。”
    顾蒋把图纸摊开，手上拿着笔，认真的看图纸内容。
    “总统何止这点小忙。”
    顾蒋一忙起正事，便全神贯注了。
    余念蛋都吃完了，他依旧俯首看图、绘图。
    “顾蒋。”
    “嗯。”
    余念没继续说，好久，觉得话题好像已经断了，又叫他名字。
    “顾蒋。”
    顾蒋不厌其烦回应，“嗯。”
    余念还是没继续说。
    又过几分钟，余念再叫他。
    “顾蒋。”
    这回顾蒋放下笔转身看她。
    “叫魂呢？”
    余念眼睛咕噜转，“我就是怕打扰你。”
    “叫了那么多次，没一次话说得完整就不打扰了？”
    余念喝了口水，冲去嘴里的鸡蛋味。
    “鸡蛋哪儿来的啊？”
    “我下的。”
    余念惊讶：“啊。”
    后知后觉被他耍了。
    “顾蒋——”
    “你再像刚才那样我就把你轰出去。”
    “你.....有没有收到什么东西？”余念小心翼翼问。
    “什么什么东西？”
    “没.......”
    实验室里恢复先前的安静。
    编队的飞行编程的大部分她爸都弄好了，余念觉得只需要修改坐标数据和飞行参数就好，不懂的地方问了沈符。修修改改花了差不多一天，模拟飞行视频已经没多大问题了。
    她很期待飞行表演的那晚，数千个无人机在夜空中绽放光彩的场景。
    她要翻开新篇章。
    .........
    上完课，顾蒋刚到宿舍，卓美君的电话就到了。
    顾蒋原本不想接，但她随之而来的短信让他不得不在她挂断电话后给予回应。
    她说：小宇说要来找你，我拦都拦不住。
    顾蒋厌烦了她总是用小宇当作找他的借口，那是让他觉得十分反感的道德绑架。
    他回了个我知道了，然后转身下楼。
    他下来的瞬间余念也正好从食堂出来。
    男女生宿舍是被一栋高大的食堂隔开的两片区域，相当于是顾蒋往左边走，而余念往右边走。
    卓美君见顾蒋脸色不太好，很有眼力见的拉了下小宇的手，责备：“姐姐说了，顾蒋哥哥很累吧。”
    小宇噘着嘴。
    “我想跟顾蒋哥哥说声生日快乐。”
    顾蒋目光微转，放在小宇头上的手顿了几秒。
    “小宇怎么知道顾蒋哥哥过生日？”
    “姐姐说的。”小宇偷偷笑，“姐姐有一本书，上面全是写顾蒋哥哥的。”
    “哎，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卓美君故意让他说完了才呵斥。
    顾蒋脸色不明，卓美君猜不出他情绪，但大抵是不太开心的。
    “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忙的话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带小宇走。”
    顾蒋的手机在口袋里叮咚一声响。
    他拿起来看，是余念发来的。
    今晚有事找你哦~~~
    卓美君没看到信息内容，可见他嘴角微扬，一下便知来信是谁了。
    她笑容僵硬，放在小宇肩头上的手微收，小宇疼得眉头皱紧。
    “啊。”
    “小宇！”卓美君的尖叫引起了顾蒋的注意。
    顾蒋来不及给余念回复就抬头看他。
    “小宇怎么了？”
    “肚子疼。”小宇抱着肚子痛苦道。
    顾蒋把手机放回口袋，蹲下身小心碰他肚子。
    “哪儿疼了？”
    小宇随意指了肚子的一处，那是他发病时，经常疼得地方。
    “就是这里。”
    顾蒋给他揉揉。小宇的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还疼吗？”
    小宇点头又摇头。
    “去医院看看吧。”顾蒋把小宇抱起，匆匆忙忙往车方向走。兜里的手机震得他大腿发麻，可就是空不出手来接起。
    上了车，他把手机拿出，果然看到了余念的未接来电。
    他戴上蓝牙耳机，边开车边给她回电话。
    她像是赌气的，好久才将电话接起。
    “刚在忙。”顾蒋说。
    “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没？”
    “还没看，在开车。”
    “你出去？”
    “嗯，办点事。”
    余念：“那你记得看手机哦，不用我电话提醒你了吧？”
    “嗯。”
    后座里，小宇靠在车窗上朝卓美君挤了一下眼。卓美君面无表情的摸摸他头。
    到医院，医生说不是大问题，可能是饮食引起的痛感，叫他回去注意就好。
    出来时恰逢晚餐，小宇抱着肚子说饿，顾蒋又带着两人去外面吃饭。
    .......
    余念跟王荷元拿着一堆无人机跑去杨炎公司的飞行场地里忙活。
    光是等场地跟摆机就花了好长时间，余念满心焦急的边摆放机子边等待顾蒋到来。
    “你给他发信息没？”王荷元问不住朝停车场门口望的余念问。
    “发了呀，他说忙完了会看的。”余念双手十合，做出期待的姿势。
    余念两只眼睛亮晶晶。
    “荷元我有预感，这次能成哦。”
    王荷元摸摸她的脸。
    “不着急，你说了八点半，现在才七点四十，可能他路上堵车了。”
    听她这话，余念焦灼的心才松了些。
    “对啊，我差点忘记了，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从学校过来也是一段不小的距离。”
    “所以啊，耐心等待吧。”
    “嗯嗯。”
    没一会儿，停车场里来车了。
    余念激动跳起。
    “他来这么早吗？”
    王荷元也起身。
    车子停稳的瞬间，余念看到车牌，失望：“不是他哦，那不是他的车牌。”
    “有车来，这就是好兆头啦！”王荷元安慰她。
    车子刚停好，又来了一辆，这回余念远远就看清楚了，那也不是顾蒋的车。
    第一辆车上下来了沈符这个八卦老，第二辆车是张盛庭他们。
    余念其实一点也不想让这几个人来，感觉没隐私……就因为她有几处编程弄不明白，最后硬着头皮去找了沈符。既然找了沈符，那么她的这个小计划自然也就瞒不住……
    所以就成了如今这样的场面——她的表白被围观了。
    “嘿，我们没迟到吧？”
    余念抬头看他，“赶紧来帮忙。”
    “我腿这样，怎么帮？”沈符指了指自己的腿。
    颜清和跟龚一也上去。
    “摆好了要试飞的吧？”
    “不了，我爸前几天刚拿去飞，代码我都没什么改动。”
    龚一也看了一眼满地密密麻麻的无人机，心里涌起一股担忧。
    他走到一边给顾蒋打电话。
    “顾蒋哥你在哪儿？”
    “外面，怎么了？”
    “余念姐的事你知道没？”
    “嗯。”
    “那你赶紧来，我总担心出事。”
    “好。”
    挂了电话，顾蒋看小宇。
    “小宇，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你自己跟姐姐回去，好吗？”
    小宇静瞬几秒，正要点头，桌底下卓美君掐了下他大腿。
    “顾蒋哥哥我还没跟你一起吃蛋糕呢。”
    顾蒋准备起身。
    “哥哥不吃蛋糕。”
    说完便走。
    卓美君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旁的小宇小眼神看她。
    “姐姐，顾蒋哥哥走了。”
    卓美君不说话。
    顾蒋取了车便往舅舅公司赶，他心情不错，去的路上油门都踩得比以前快多了。
    已经八点整，他给余念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
    余念不出声，顾蒋道：“我在路上了。”
    “到哪儿了？”余年觉得有些委屈。
    总是她先到，十九年了。
    “出香山大道。”
    “能看到公司的大楼吗？”
    “现在不行。”
    余念抿着嘴。
    “八点半你能到吗？”
    顾蒋看了眼GPS实时导航。
    “能。”
    “那你快点啊，过了八点半我就不等你了。”
    这句话在顾蒋听来别有意味。
    “会到的。”他说。
    “诶，给阿蒋打电话了没有？”
    余年撅着唇，可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打了。”
    “瞧瞧你那得意样。”见她宽心，沈符也放下心来。
    诶，今晚过去后就是新的开始了。
    前方左拐绿灯亮起，顾蒋打了转向灯，大掌转了下方向盘，车子往左边拐了过去。
    前方就是科研大道。
    顾蒋隐隐看到夜幕里那栋熟悉的建筑，越来越近了。
    眼看公司的入口就在几百米之内的视线里，顾蒋的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卓美君打来的电话。
    他没接。
    电话挂断又再次响起，顾蒋依旧没接。
    几秒后，他妈来电了。
    “顾蒋，你在哪儿？小宇出车祸了，你赶紧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顾蒋紧急刹车，他瞪着前方通明的公司入口，只差几十米了，心口像堵了层棉花。
    没听到顾蒋出声，他妈又问：“顾蒋，听到了吗？”
    顾蒋喉中一阵酸涩，他看着前方入口，车子飞速超越公司入口。
    导航不间断的提醒他“您的目的地就在您右侧”。
    他找了个路口掉头，导航又重新替他规划路线。看着屏幕上短短的距离，顾蒋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他将导航结束，头也没回的将车开了出去。
    余念从八点等到八点十五，再从八点十五等到八点二十。
    如今已经八点二十八了。
    她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膝间，豆大的泪珠一颗颗落地。
    沈符急了，他跑到一边给顾蒋打电话，发现正在通话中，又打了十次还是通话中的状态，他气得骂了几句“我艹你妈”。
    回头看着掩映的灯光下的余念的身影，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余念。”王荷元坐在她旁边。
    龚一也，颜清和，张盛庭三人站在一边，也是心情沉重。
    “给他打电话了吗？”颜清和问。
    沈符鼻子一酸，涩声道：“通话中。”
    “余念，你别哭。”王荷元紧紧抱着她。
    余念摇头。
    王荷元也不知她在摇头什么，她只是紧紧抱着她。
    沈符走过来，轻拍了下她头。
    “哭什么？就这点事也哭。”
    余念还是摇头。
    “起来，咱们回去。”沈符说。
    余念甩头，避开他放在头上的手。
    “你还犟了是不？”
    沈符没见过她哭成这样的，听得他心都碎了。
    “余念。”他叫她。
    一会儿，她突然起身，跑到主机电脑边。
    “你要干嘛？”
    “我放给我自己看！”她赌气道。
    沈符正要阻止，已来不及。她点了程序运行，无人机的灯光在夜里亮起。
    数千架无人机缓缓升起，余念仰头看，泪水一束束的往下流。
    沈符、颜清和、龚一也，张盛庭在后面看着。王荷元来到她身边。
    机子像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垂在半空中，只见某一刻，无人机的队形突然变换，“顾蒋”两个人缓缓在夜空中闪烁。
    随之而来的是我和一个大大的心。
    余念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她捂着嘴哭出声来，哭她这十九年来的等待，哭她的委屈……和她的空欢喜和自作多情。
    队形依旧变换着，就当“你”字刚排到一半，空中突然有几辆无人机暗了下去。
    沈符瞬间意识到，他正要开口。余念冲了上去。
    “余念！别去！”
    沈符最先反应过来，他拐着腿跑过去，瞬间回应的是一旁的王荷元和龚一也，两人将余念死死拉住，只见前方砰的一声响，无人机坠在地上，四分五裂。
    顾蒋犟小宇送到医院，正要给余念打电话，沈符就来电了。
    “阿蒋，你快来吧，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漓漓和lanpishuqian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三十五章
    “我现在过去。”顾蒋朝急救中心望了一眼。
    卓美君听此，走过来，正欲说话，被顾蒋一声“你闭嘴”吓止。
    卓美君两眼通红看他，欲言又止。
    “你在哪里？”沈符自然听到了卓美君的声音，“你怎么跟她在一块？”
    “一言难尽，小宇车祸了，现在在急救。”顾蒋往外走。
    沈符缓一会儿，道：“余念出事了，要不要来随便你。”
    顾蒋急得喉腔似在冒火，“我过去。”
    停了好几秒，沈符说：“阿蒋，这次真的不一样了。你要是错了这一次，没有下次了，我说真的。”
    顾蒋刚出医院楼道口，便跟迎面而来的他妈和卓妈妈碰上。
    “顾蒋你要去哪儿？”他妈问。
    “有事。”
    “小宇还没脱离危险。”
    顾蒋停下脚步，他深深看她妈一眼。
    “我不是上帝，不是只要有我在，小宇就会没事。”
    杨姨脸色稍差。
    “顾蒋。”
    顾蒋转头看她。
    “有什么事等小宇脱离危险了再说。”
    顾蒋往回走，他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天。
    “好，正好我也有事要说。”
    三人回到急救门口前，卓美君跑到卓妈妈怀里放声大哭。卓妈妈拍她肩膀，忍着泪。
    “有些话我忍了很久。”顾蒋说。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合时宜，可我还是要说。”
    三人朝他看去。
    “妈，我们不欠卓家什么。”
    卓妈妈和卓美君脸色一变。
    “顾蒋，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知道，我是个成年人，我能为自己的话负责。”
    “卓建成，”顾蒋看向卓美君，“你爸，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没错，他是在我们家的公司任职时死亡，这也没错。可你知道他是为何死的吗？”
    卓妈妈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卓美君一脸哀怨，渴求杨姨的解救。
    杨姨正要开口，顾蒋无视她继续说。
    “先听我把话说完。”
    卓美君咬着唇不敢说话。
    “你爸无视公司规定、无视其他员工的生命安全，为了达到绩效，领取公司的奖金，没在产品质和量上动脑筋，反而让原本只能承载五十万个生产品的生产线在短时间内生产到了八十万个。要不是公司管理层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查，被连累枉死的员工也不止五个。”
    过往的事实说了出来，在场的都没人吭声了。除了卓美君，所有人都是知情人。
    “我知道你们家失去了主心骨，需要扶持，我们顾家不会说什么。可凡事要有个度。”他看向他妈。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我们顾家并不缺理，也不缺义。我们做的够多了。卓建成他自己犯了错，却要没犯错的人承担所有。”
    卓妈妈已经泪水涟涟。
    “顾蒋——”
    “妈你住嘴！”顾蒋是真怒了，他呵斥道。
    “咱们哪点做得少了？钱？药？小宇的上学问题，卓家的赔偿和医疗费，我们少插手了吗？为什么我们要活得像赎罪一样？”
    “顾蒋，你不能这么残忍……”
    卓美君开口，更是让顾蒋的怒火烧上十分。
    “卓美君，我知道你的小伎俩。你故意用小宇缠着我，强行进入我的生活，迫使我一次又一次的耐着性子，不顾自己手头忙活的事情和一切私事，几乎对你随叫随到。我那是念你一句“小宇可能也活不了多久”才没有吭声。”
    卓美君试图辩解。
    “顾蒋，我没有。”
    “今天，你让小宇用肚子疼的招术，让我带你们去医院。后来，我走后，又制造车祸阻止我去找余念。”
    杨姨的眉头此时已经皱得很紧了。而卓妈妈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瞪大眼睛，盯着连连摇头的卓美君。
    “顾蒋，你在乱说什么？我没有利用小宇……”
    顾蒋回头看她。
    “我有没有乱说，去调取小宇车祸时的路口监控就知道。至于小宇肚子疼的事，你以为这点小毛病，医生会看不出来吗”顾蒋直接豁出去，一股脑把自己的不满全盘托出。
    卓美君真的是害怕了，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我不是——”
    卓妈妈脸贴墙大哭起来。
    杨姨看着卓美君，也是一脸的失望。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我自认为对你们没一点亏欠，以后也别在用别人的善良进行道德绑架。要说的我已经说完，医药费我已经付了，我有事，先走了。”
    顾蒋走后，卓妈妈直接给了卓美君一个巴掌。
    “我说过，不要去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看看你把小宇害成了什么样？！”
    杨姨一旁看着，面有不忍，可没阻止。
    顾蒋说的没错，他们顾家做的已经够多了。若她真用小宇牵制顾蒋，从而导致了某些无法挽留的后果，那么她真的无药可救了。
    ……
    无人机在草地里砸出了几个大坑。
    余念过去的时候，她几乎站不住。
    她爸的无人机，机身、材质和零件全是用符合军工标准的产品，价格昂贵，开发和设计耗费的精力十分繁重，如今一下就砸烂了十几台，余念想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她也没心思去管还在天上飞的机子，用衣服包着无人机的残骸在草地里大肆的哭。
    哭她的愚蠢，哭她的坚持。
    沈符跟张盛庭将剩余的无人机迫飞降落，逐一清点后放进纸箱。
    余念一点一点的将残骸碎片收集，她的衣服已经包不住了。她回头，想找东西把它们装起。
    视线里，有个身影朝她跑来，余念用力的用袖子抹了下脸，转身想走时，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
    “余念。”
    余念嘴哭得瘪瘪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哗哗而下。她肩膀不住耸动，哭声断断续续的，搂紧的无人机在怀里摩擦响起。
    余念不说话，顾蒋就这样一直拉着她的手。
    “你来迟了，没有了。”说完，余念又一阵心酸，泪流得更猛了。
    “对不起。”
    听他说对不起，余念满腔的委屈顿时就成了怒意。
    她转身，把怀里的无人机往他身上扔。
    “我要你的对不起吗？我等那么久，是想等你的对不起吗？你要是不愿意，何必给我那么多期待！又为什么对我好？”
    骂到最后，余念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顾蒋喉中微涩，他张了张嘴，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好像，也只有一句“对不起”能说了。
    王荷元跟沈符把机子打包好，与颜清和跟龚一也三人抬上车。
    试飞场地里只有顾蒋和余念。
    王荷元走过来，想将余念扶走，被顾蒋止住。
    “一会儿我带她回去。”
    王荷元没应声，反而是一直蹲着的余念最先有反应。
    她倏地起身，冷冷道：“我不跟你一起走。”
    说完，她转身离开，才迈出一步，就被一旁的顾蒋箍住前胸将人往后一带。
    余念落入了他怀里。他温热的手臂横在她露出的前胸领口上。
    余念使劲挣脱：“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余念动得手脚并用，好几次都将顾蒋打到。
    顾蒋看王荷元。
    “我先跟她聊会儿，你先回去。”
    王荷元犹豫，余念大喊：“荷元，我不要跟他一起，你不要丢下我。”
    “可是——”王荷元还没走，沈符走了过来。
    “一共损坏了十一个机子。”
    让人难以想象的数据。
    余念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十一个机子，是他爸废了多少心思设计的？是他熬了多少个日夜制作并敲出了那一连串的代码，他要如何与他的团队解释……
    那时候他爸还经常说头疼……
    余念心如死灰。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余念已经没力气挣扎了。
    “你先拿去实验室，我会尽快把机子补回来。”
    余念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猫尖叫起来。
    “我不要你补机子！你凭什么帮我补！”
    顾蒋捂住她的嘴，连声说了几个嘘。他看向沈符和颜清和几人。
    “你们先走。”
    沈符神色复杂，留下一句“好好谈”，就走了。
    大楼上的窗口大多还在灯火通明，做技术做研究的，加班熬夜那是常有的事。那一个个口子里透出的光，更让余念觉得心如刀割。
    “余念，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余念将他手挣开：“我不想听。”
    “我今天跟卓美君在一起。”
    余念心一痛，泪水像潮涌的河流夺眶而出。
    她大喊，“别说了！我不想听！”
    顾蒋抓住她的手。
    “你要听，你一定要听。”
    余念逃不开他的禁锢，只能摇头默念“我不要听”。
    她闹得顾蒋无法说话，顾蒋只好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脸贴在她冰凉湿润的脸颊上，“余念，哭完了该听我说话了。”
    余念没摇头了，可眼泪还不停流。
    “我从教室出来，就被卓美君叫出去。如往常一样，她带了小宇。”
    余念一口咬在他肩膀，顾蒋眉头微皱，搂着她的动作没放开，继续说：“我其实很烦她过来找我的时候还带着小宇。小宇身体不好，我对他有怜惜，可却让卓美君有了借口靠近我。小宇说肚子疼，我担心是真疼，就带他去了医院。后来医生说没事，可我已经有点怀疑卓美君的用意了。我带小宇去吃饭，出来后，卓美君又给我打电话。我没接，没多久，我妈的电话也来了。”
    “我无法跟你说，我对卓美君的爸爸的死有多介怀。也许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从小跟奶奶一起长大。我爸爸大学的时候，我爷爷就死了。那时候我奶奶刚接手家里的企业。内忧外患，一片混乱可以用来形容那时候的公司状态。”
    “几个房地产项目的开发因为企业的资金短缺而暂停，几个加工厂因为流水线的工人发生重大意外伤亡事件而面临关厂，舆论对企业的压迫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状态。奶奶每天嘴里都在念着这两件事，不是人命，就是钱。”
    “虽然企业已经多次发布公告伤亡事故的发生原因，可身为跷跷板另一端的我们，被公众抬上了顶端，众人观摩指点指责。”
    “我们一家人上下，人心惶惶。”
    “从那时候起，我们家对卓家一家子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虽然我们没做错什么，可那样的细心弥补却为奶奶在争夺企业的管理权上起了不小的作用。”
    余念的哭声开始变小。
    “卓美君既然通知到了我妈那里，想必事情不会小。我那时候已经到公司门口了，可我就是没进去。余念，我想了很久我没进去的原因。我想，应该有两个。一是，不想其他的死亡再与顾家有牵连；二是，我认为你会等我。”
    余念将他前胸都哭湿了。
    顾蒋见她终于不哭了，问：“所以，我猜错了，是吗？”
    余念：“顾蒋，我一个人走不了多少的，我已经走不下去了，你知道比死还难受的疼是什么样的吗？”
    顾蒋不说话。
    “我，”余念眼眶通红。
    “我在你这里得到了十九年的冷漠。顾蒋，我也是人啊，我渴望被爱，渴望被温暖，渴望被呵护，而不是向日葵，永远沉默的跟随太阳旋转。”
    “我不是不想等你，而是等不了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
    “因为这里，它里面全是眼泪和难过。”余念哭。
    “以前我以为只要追逐你，给你带来快乐就好，我开不开心无所谓。可是，你突然对我好了。那我就有期待了。后来，我发现，原来被你记挂，被你在乎，被你心疼，那么幸福。所以我想要得更多了。”
    “顾蒋，我不能等你了，如果一直等你，我就永远找不到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众卿平身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三十六章
    余念偷盗无人机导致事故发生的消息不胫而走。余爸爸远在千里之外知晓后，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连夜赶回。
    一进门就看到红着眼眶的余念跪坐在地毯上，正面坐着怒不可遏的余妈妈。家里弥漫着沉重的气息，最令人不可忽视的是余念脚边的无人机残骸，一个个碎片，犹如利刃出鞘，将他的心戳得千疮百孔。
    余爸爸忽然一阵头疼，两眼一黑，扶着墙踉跄几步，四肢疲软无力，手中的行李咣当落地。
    余念和余妈妈听到声音回头时，余爸爸连人带行李，已翻倒在地上。
    “爸！”
    “老余！”
    余念和余妈妈同时朝他奔来，可余爸爸的意识已经不清，除了耳边一阵虚晃的声音在回荡，其他的他已感觉不到。
    顾蒋一家人最先听到了余念母女的呼救。余念哭得嗓子几乎嘶哑，她从没想到，因她的任性莽撞，造成了这么大的悲剧。
    一路她都在祈祷她爸没事，可救护车上已经彻底晕阙过去的他，脸色青白，对急救医生的救助一点反应也没有，余念知道他爸这回是遭到大难了。
    随行救护车前往医院的还有顾蒋，可余念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要说以前对他有多眷恋，如今就有多不想见。
    以前懵懂无知，她为他做了太多蠢事，如今想想所有的那些都想是一个个她不愿回忆的过往，让她羞耻起来、甚至对过去怀有了憎恨。
    她不怪顾蒋，只怪自己蠢。
    她爸被送进急救中心后，他们就在门口守着。余念不敢去安慰妈妈，怕她更不高兴。她就在一旁坐着，盯着闪着“急救中心”的几个大灯发呆。
    余念跟她妈守了一夜，顾蒋也是。
    余爸爸从急救中心出来已是大清早。
    医说余爸爸是早期脑癌，并有明显恶化的趋势，晕阙是因颅内压增高而造成的脑部缺氧。
    知已经脱离危险，余念一直绷着着神经哄的松开，她捧着脸哭出声来。余妈妈也是泪如雨下。
    顾蒋一旁开口：“余姨，我去买早餐。”
    余念倏地起身，冷声道：“不用你买。”
    她转身走往外走，顾蒋追出去。
    “你不要跟着我。”余念停下脚步。
    “余念，你别这样。”
    余念看他：“那你想要我哪样？”
    “余叔会好的。”
    余念转身朝外走，顾蒋继续追上。他抓住她的手。
    “余念，你先听我说。”
    余念哭得眼肿的只剩条缝，睫毛全粘一起了，眉头下的皮肤哭得发红。只是一夜的时间，顾蒋惊觉她似乎瘦了不少。
    “你还想说什么？”
    顾蒋心一阵揪着疼，好几次把想说的话拿起又放下，再拿起又再放下，最终他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
    “不需要你对我好。”
    余念不敢多看他眼睛。以前她梦寐以求的怜惜和心疼就在他眼里，可她却不敢看了，只怕她多看一眼，会多心疼，更会害怕自己会心软。
    “顾蒋，我真的不需要你对我好。你就离我远远的，我们各过各的，我就很好。”
    顾蒋抓她的手松了下来，他鼻子微酸，喉腔动了一下。
    “我离你远点你就会开心吗？”
    余念转身的那一刻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她哽咽：“对。”
    顾蒋不再出声了，他默默看着余念的身影消失在住院部的楼梯口。
    沈符几人是在下午过来的，来时余念正坐在病房门口吃快餐。王荷元察觉她在流泪，因为她吃饭的动作是慢吞吞的，一粒一粒的吃的。
    走近时，她那豆大的泪珠落在饭里，餐盒里的米饭扒拉扒拉了几两口，吃得样都不成样。
    “余念，你怎么样？”王荷元走过去，轻轻拥住她的身子问道。
    余念手中的筷子落下，泪落得更猛了。
    她把下巴靠在王荷元肩头上，哭得稀里哗啦。
    她的哭声悲怆凄凉，又夹杂了无限悔恨，不止王荷元，就连一旁的颜清和都觉得心碎。
    “现在什么情况？”沈符问。
    余念也知哭不能解决事，她擦去泪水，看沈符：“医生说是脑癌，有恶化的趋势。”
    沈符长呼口气：“现在发现了也不算迟，给治疗方案了吗？”
    余念摇头，泪流得更多了。
    治疗方案医生跟她妈说了，可她妈葱昨晚到现在没跟她说一句话，别说是治疗方案，就连互相安慰鼓励的话，她都没地方说。
    她妈肯定是对她失望透顶了。
    余念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妈没告诉我。”
    余念哭得更凶了。
    沈符眼眶湿润，他别开身擦了下眼角，又回头：“我们几个打算了，损坏的十一个机子，我们按照原先的模样做出来。阿蒋……”
    沈符停了几秒，道：“杨炎舅舅和余叔的团队成员那里我们也去说过了，他们对此并没意见。至于余叔的病，你放宽心，清和和顾叔已经在联系全国的脑癌专家，余叔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符几人待了一会儿就走了，紧接着来的是杨姨和杨炎舅舅几人。
    她妈在余念面前忍住的泪水终于在她们面前大肆流下。
    余念看着脆弱的妈妈，也才知她伪装的坚强下是一颗多脆弱无助。
    来医院劝慰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重症监护室门外终于安静下来。
    余念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在这时候开口。谁知，一直用沉默惩罚余念的妈妈开口了。
    “念念，你回去休息。”
    这一声“念念”仅仅也只隔了几小时没听到，余念仿佛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以为她妈不想理她了，太煎熬了。
    余念摇头：“我不回去。”
    余妈妈让她过去。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余念点头，哽咽：“因为我让爸爸生气。”
    余妈妈深深呼了口气，她忍住眼里泛起的泪，说：“这是其一。我最生气的是你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你喜欢顾蒋，我一向不看好，可也从没厉声反对过你，以为你撞了十九年的南墙，知道难过知道伤心，知道等不下去了，会乖乖知道回头，可我从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到这份上。余念，你让我很失望。”
    “对不起，妈妈。”余念的头几乎垂到胸口，泪水一滴滴落在前胸，沾湿了一大片衣襟。
    “顾蒋那孩子，自小跟他奶奶长大，性子傲得很，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如果他真的想把你纳入未来的生活，他不会这么久对你无动于衷。念念，你是女孩子，爸爸妈妈把你生下来不是为了让你作践自己的，明白吗？”
    “我，我知道。”余念哭得几乎说不出声。
    “你爸爸的病，是不可变的定数，恶化或者遭遇更严重的变故那都是命中该有的东西，与你无关。你的错就错在不仅偷盗爸爸的无人机，还让价值昂贵的机子遭遇了无法补救的破损。”
    余妈妈一口气说太多，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余念赶紧给她顺气。
    “公司的心血、设计研究团队的研究成果在你爸手里被如此损毁，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其他同僚，还有你杨叔叔？”
    “你爸太宠你，我就知道总有一天要出事。你太不知轻重，什么事情不考虑后果就急匆匆去做，犯了错也不知道长记性。距离你上次的无人机事故还没过去多久，现在又出这样的事。”
    余妈妈的语气开始重起来。
    “你学无人机的意义到底在哪儿？如果只是为了顾蒋，那我建议你别学了。就你这点水平和出事频率，就算以后在一起，顾蒋也会对你厌烦。”
    余念只能默默承受，不敢反驳。
    “我说的你听进去了吗？”
    余念点头。
    “你长大了，妈妈能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你要是再听不进去，妈妈也没办法了。”
    余念哭：“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喜欢顾蒋了，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好好学无人机，我再也不得过且过，马马虎虎了。妈妈你相信我。”
    “你还没知道你错在哪里。”余妈妈摇头。
    “这件事情里，犯错的人一直都只有你。因为你一直宠着顾蒋，让他以为你会永远无限包容他。余念你把你自己想得太神圣，也把男人想得太天真。男人就像孩子，你宠久了都是要出事的。你自己习惯付出，现在又要去怪别人让你等待，你想过你自己的问题吗？”
    余念委屈：“如果，他不对我好，我不会，这样。”
    “所以你等了他十九年，却突然在他对你好一两个月之后没把你放在第一位就开始等不了了，是吗？”
    余念点头。
    “我觉得很难过，很委屈，十九年，太久了。”
    “可这是你选的路，你不能怪别人，你自己栽了跟头，不能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和解决办法，源头在你这里，明白吗？”
    余念又点头。
    余妈妈擦擦她的泪，笑：“看你哭成这样，别人都以为爸爸死了呢。”
    “不会的，爸爸不会死的。”余念紧紧抱着她大声哭泣。
    ……
    顾蒋一直在楼下等着，见余念下楼，他并没跟上去，只在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余念徒步走回电话家，顾蒋也跟了一路。
    余念知道他在后面跟着，也没阻止他。回到家门口时，她停下脚步。
    顾蒋在两家之间的路道看她。
    余念回头，语气平淡道：“你回去洗澡休息吧。”
    “那昨晚的事还算吗？”
    许是一夜未睡，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
    “我正好要跟你说那晚的事。”
    顾蒋朝她走来。
    这一幕她曾经自己演练了无数次，却不曾想到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实现。已经忍住的泪在再一次涌了出来。
    他向她走来，她没阻止，就当是弥补了这十九年以来的所有缺憾。
    她妈说的对，其实这场纠缠的感情里，错的一直只有她一个。是她分不清状况，是她太任性，也是她任意妄为，不顾顾蒋不喜欢的心情死死纠缠。
    这场梦终于在此刻醒来。
    顾蒋来到她面前，余念捂着嘴别来脸，眼泪一行行落在手背上，心痛的感觉一阵阵袭来，让她无法呼吸。
    “我来了。”
    余念抽了下鼻子，衣袖擦去泪水。
    “顾蒋，以前对你纠缠不休是我的错，我知道你很多时候都很烦我，我跟你道歉。”
    顾蒋要说话，余念快速拦住他的话。
    “你先听我说完。”
    顾蒋便不出声了。
    “之前与你相处的一段时间里，我很开心，我感觉到你对我的好和体贴，我真的很快乐。我以为，我就要熬到头了，那种从无到有的感觉被放大的无数倍，所以我不顾你的意愿，策划了昨晚那场可以称之为事故的表白方式。顾蒋，以前喜欢你的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你，甚至比喜欢我爸妈还要多。可也只是到昨晚为止了，以后，我不会喜欢你了。”
    顾蒋：“如果换我喜欢你呢？”
    余念摇头。
    “我不接受。”
    “我也追你十九年？”
    余念的泪更多了。
    “顾蒋，我不会等你了。”
    余念说完这句，转身进了房。
    顾蒋在门口等了好久，某一刻，身后一辆车停下。
    顾蒋回头，他看到邮递员从包里翻出一张明信片。
    当他将那明信片翻起，投进门口的收信箱的瞬间，他看到上面是一片白白的雪山。
    他忽然记起在少女峰时，余念投出去明信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漓漓和众卿平身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三十七章
    要补上破损的机子，岂有那么容易。
    设计款式跟相关技术都是企业机密，设计团队不愿意把研究成果直接给顾蒋几人，几番协商后，顾蒋以高价购买其中一台回来拆解分析，打算以那为模版，制作出其他的无人机。
    余念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也没矫情的不让他帮忙，毕竟她自己也没钱购机，只能让他先垫着，日后找机会还他。
    刚从宿舍出来，溥任之的电话就来了。
    余念没心情理他，径自往实验室方向走。准备上楼，溥任之从后面叫住她。
    “余念。”
    余念回头。
    溥任之来到她身边，看了她眼她手中的文件袋，“很忙呢？”
    “嗯。”
    溥任之将她打量一遍，笑：“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余念躲不及，右脸颊被他捏了一下。
    远处，顾蒋和沈符并肩从校道走了过来，远远看到两人亲密的站在实验室大门。
    沈符下意识的看顾蒋，后者脚步微顿，然后继续往前。
    “干嘛呢？”余念稍稍往后躲。
    溥任之轻扯她头发，微皱眉头，啧一声：“躲什么。”
    “你干嘛随便碰我。”
    溥任之：“谁招惹你了，怎么拉着个苦瓜脸。”
    余念挥开他的手，“不关你的事。”
    “脾气这么大。”
    余念往前走，与从侧而来的顾蒋碰上。余念往旁边站，让他先走。顾蒋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上楼了。
    “念老大，一会儿一起讨论一下，看看该从哪儿下手。”
    余念抿了一下唇，说：“你们先把购机的钱和材料款记下来，以后还给你们。”
    走在前方的顾蒋停下脚步，背僵得直挺挺的。
    “这场意外辛苦你们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会赴汤蹈火。”
    顾蒋上楼的脚步声加重几分。
    沈符笑得很虚：“念老大，这么说太见外了吧。”
    “沈符，亲兄弟都要明算帐，况且这笔钱并不小。购机的钱是顾蒋出的，材料费跟其他费用我并不知道你们怎么分配，所以只能让你们记下来，到时候一一还给你们。”
    楼道里已没见顾蒋身影，沈符点头：“我会和阿蒋说的。”
    沈符往上走。余念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心情复杂又沉重。
    溥任之自然是将她们的谈话听到了，他来到余念身边，问：“出了什么事？”
    余念看他：“你还没走？”
    “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跟顾蒋有问题，这点他很确定，可为何会涉及到钱，这溥任之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还没走？”余念重复。
    “你这样子我怎么走？”
    两人对视几秒，余念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心累？”
    余念不吱声。
    “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几次到学校都没见你。”
    余念不想回忆阿尔卑斯的那段时光，所以她选择不回应。
    “没去哪儿，忙着。去忙你的吧，我要去实验室了。”
    “你很忙？”见她不太想说话，溥任之又问。
    “嗯。”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余念转念一想，正要说什么时候都没空，溥任之快速道：“你总要吃饭的吧，去吃饭的时候带我呗，就当是上次帮你弄草药的答谢。”
    溥任之这么说余念就没话讲了，她点了点头。
    “晚餐的时候叫你。”
    余念进实验室的时候，顾蒋和沈符早就忙开了。她来到自己的实验桌，平板图纸一一放在桌上。
    这时候，她发现她手上没机子，就算要临摹，她也得有样机。得先把整体外观画出来后，再对机子做拆解，做局部设计还有各种零部件的精密数据的细致分析。
    可机子在顾蒋那儿。
    余念犹豫该如何去问他，措辞就想了半个多钟头。
    下定决心把他忘记的爽快并没体现行动上，也许是间隔未久，余念如今一想到日后要与他形同陌路，她就无比难过。
    余念又开始鼻酸了。
    低头发呆的时候，顾蒋拿着机子走了过来。
    爸爸他们设计的无人机是常见的四旋翼，属于灵活性的小型无人机。荷载不大，在军方使用中，属于侦查类的无人机，各种零部件和手工制造要求都极高，设计图纸自然也会比他们那些小打小闹的无人机麻烦多了。
    余念余光看到他，并未抬头。一会儿，他来到她面前，雪白的机子立在她桌面。
    “需要我把大概的重点弄出来吗？”
    余念把机子拿起，摇头：“不用，我想试着自己来。”
    顾蒋看她几秒，回到自己位置。他看了沈符一眼，沈符收到信息，拐着腿一步一步的过来。
    “念老大，这机子有点复杂，我跟你一起设计。”
    余念知道是顾蒋叫他来的，也没拒绝，将机子外观画好，再确定荷载和电机。
    功能以及其他飞行技能要进行试飞才能确定。
    余念把无人机的遥控器拿好，在实验室里飞了几圈后她将功能大致写下，准备拆解机子时，忽然发现机身四周有四条折叠起来的架子。她将架子往图纸上的机身补充好，再在功能一栏上划下一横，准备写下功能，一笔落下，发现她并不知它的具体用处。
    架子是可以收缩的桐木，余念试着把它们放下，操控遥控器转了一圈，架子并未有反应。
    “沈符，你过来看看。”余念蹲在地上，举着无人机回头。
    一转脸便跟顾蒋对上了视线。
    余念不着痕迹的别开脸，沈符过来的时候，顾蒋也到了她身后。余念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起身正要把机子给沈符，一旁的顾蒋伸手接住，正好将她圈了起来。
    他一靠过来，身上的气息便将她盖了一身，余念稍稍往旁边站，顾蒋抬眸看她一眼，他往前走，将无人机放在地上，拿起桌上的遥控器随按了几下，白色的无人机像只大螃蟹一样一脚一脚走了出去。
    他又按了一下，无人机往前走的速度加速了。
    简直不可思议！
    “四个架子是用来走的吗？”
    “飞行侦查，还有地面侦查。”顾蒋说。
    前方，极速快走的无人机准备撞上墙角，余念紧张惊呼：“要撞上了。”
    顾蒋没反应。
    余念着急看他：“要撞了。”
    余念见他还是没反应，伸手要抢遥控器，顾蒋把遥控器给她。
    “它应该有避障系统。”
    说完，就在准备碰上墙壁时，突然往左边一转。
    余念挂起的心一松。
    再坏一个，她估计会晕。
    “开关在这里。”顾蒋点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说，他又指旁边的小按钮，“这里是加速跟减速。”
    “哦。”余念按了个加速键，只见那无人机竟像跑车似的在实验室里四处爬行起来，完美的躲过所有的拐角和障碍物，堪称完美。
    “它的避障系统好灵敏！”余念惊叹。
    “它还设定了很多备用功能，确保无人机在遭遇机身的某个部位损毁时，还能正常运行。”
    余念正要伸手将无人机停止，顾蒋伸过手来，往遥控器的某个按键按去。
    余念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被他温热的手触到，她手一松，遥控器从掌心滑下，顾蒋眼疾手快将它捡起。
    地上的无人机机壳突然打开，四个架子收起后，四个小轮子从机身机伸了出来。而打开的机壳将机子头顶盖住，刚才还在机顶的四个旋翼被盖住，成了一个方圆形的小盒子。
    “它……怎么还会变形？”
    余念惊叹不已，她这才意识到她到底弄坏了多珍贵的东西。
    “我们答应做机子，并不只是因为你，我们自己也想弄明白机子里的奥秘，所以你不必有压力。”
    顾蒋说完就回了座位，余念半信半疑。
    有了顾蒋的亲身示范，余念这才将他们即将要做的机子的功能做了大致的了解。
    机身的设计和功能完善好后，她就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起身的时候，顾蒋也一起出来。
    来到二楼，顾蒋从后面叫她。
    “去吃饭吗？”
    余念回头看他一眼，“嗯。”
    “等沈符一起吧。”
    “不用，我和朋友约了。”
    顾蒋跟下去，来到实验楼底下时，看见余念跟溥任之并肩而去。
    他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然后又慢慢走开。
    沈符追上顾蒋时，两人已经回到男生宿舍楼底了。
    沈符叫住他：“阿蒋，十一个机子，咱们要多久才能做好？”
    “不清楚。”
    听出他心情不好，沈符微叹：“你也别想太多，你就想想这么多年你让她吃的苦，一切都能释然了。”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顾蒋停下脚步看他。
    沈符：“很简单，如果是生命般的爱那就继续坚持，如果觉得可有可无，无所谓，那么趁此机会让彼此解脱。”
    沈符一番肺腑说完，顾蒋也没理他，直接转身上楼，沈符在后面哎哎叫了几声没见他应后，单脚跳立往前追。
    ……
    余念跟溥任之出了学校大门就给她妈打电话。
    她爸已经醒了，只是后续的脑癌方案还没确定下来，手术还没进行，目前就在医院里治疗观察。她妈就在医院守着，余念不上课的时候就偶尔过去，但大多数的时间都留在实验室里研究机子。
    她实在没脸见她爸。
    这通电话明明没说什么，余念还是红了眼眶。
    挂电话的时候，她鼻子还在泛酸。
    “你有家人住院？”走在旁边的时候，他听到了电话那端的声音。
    余念手机放回包里，侧身擦了下眼角的泪。
    “我爸。”
    “需要我安慰你吗？”
    余念摇头：“安慰没用。”
    溥任之看到校门附近有人在卖棉花糖，“既然我安慰没用，那我让你吃点甜的吧。”
    “我不吃糖。”
    溥任之将她往前拉，“破例一次。”
    棉花糖小摊前也有别的小情侣在等待，溥任之让余念选图案，余念一开始不太愿意，可见他一直坚持，便跟小摊老板要了个小兔子形状的。
    老板把棉花糖给她的时候，余念的心有点软软的。她看着蓬蓬的棉花糖，忽然间更想她爸了。
    她边走边流泪。
    “吃一口就不觉心里苦了。”溥任之说。
    余念真的就像孩子似的张嘴咬住一口棉花糖，感受嘴里的甜软，她的心更酸了。
    溥任之见她眼泪哗啦哗啦的流，一下子就心慌了。
    他手忙脚乱的找东西想给她擦眼泪，最后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用手。
    可谁知，他越擦余念哭得越凶，旁边经过的人纷纷朝两人看来，最后溥任之只好将她带去路灯底下的树待着。
    余念蹲在树底下，一边吃一边哭。
    “我又闯祸了。我把我爸的无人机偷出来，还弄坏了十一个。”
    棉花糖吃了一半，余念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开始说话。
    “我爸爸气得进了医院。医生说是脑癌。”
    “那就不关你的事。”
    余念低头，“你不明白我做了什么。”
    “是因为那个叫顾蒋的男生吗？”
    余念不说话，只是迅猛而下的泪告诉了溥任之答案。
    溥任之一抬眸，便看到了站在对面街道的路灯下的顾蒋。
    两人隔着街道对视。
    “阿蒋，走吧。”沈符拍拍他肩膀，顾蒋转身离去。
    第三十八章
    “走吧，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哭？”溥任之将她拉起。
    余念把最后一口棉花糖吃完，擦了下脸，道：“我不能跑太远，我还要回实验室。”
    “那我们快吃快回。”
    溥任之见她四处张望，像是在找垃圾桶，他把棉花糖的竹签拿过，头往前一摆。
    “走吧。”
    余念抿着唇，忽然想到阿尔卑斯山上，就在红色列车停车的那五分钟里，顾蒋朝她衣帽里丢的巧克力，还有她塞进他口袋里的包装纸。
    泪水再次模糊双眼，眼前的人似乎也变成了顾蒋。
    “余念，走啊。”
    溥任之的声音像一双拨开云雾的手，瞬间将余念拉回了现实。
    她抽了下鼻子，慢慢往前走，溥任之跟在她身边。
    外面的餐馆人很多，溥任之带她去了一家混沌面店。刚进门就被他安排去占位置。溥任之去点餐台点餐，好一会儿才回来。
    余念红着眼的样子惹来不少人的目光，大家都以为她跟溥任之吵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毒辣又不屑。
    溥任之也没介意，从冰箱里拿了瓶豆奶给她。
    “喝点水。”
    “你怎么老来我们学校晃？学业不紧张吗？”
    “还好吧，来你们学校接业务啊，谁让你们学校的男生那么菜。”
    余念突然想到顾蒋，一过神，想起两人如今的状态，那股激烈的想提到他名字的欲望逐渐消退，最后她只冲他笑了笑。
    “有个高校电竞大赛，我这组还缺两人，你要来吗？”
    余念吸了口豆奶，道：“我要忙着做无人机，可能没时间。”
    “不急，还有两个月。”溥任之说，“我见奖金挺丰厚的，所以想去试试。”
    余念听到奖金，立马来了兴趣。
    “奖金多少？”
    “五万。五个队员，一人一万。”
    “那可以啊！”余念双眼发光，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溥任之莞尔一笑。
    “那我可以叫个人吗？我有个朋友，玩游戏挺厉害的。”
    溥任之挑眉：“男的？”
    “女的，就上次一起吃饭那个。”
    溥任之差点就咬到自己舌头，那也算很厉害？
    “她不算厉害。”溥任之只能这么说。
    “练久了就厉害了，你不会不答应吧？”
    “怎么会，你说的能不答应吗？”
    晚上，余念从实验室回来，洗了澡吹干头发后盘腿坐床上，她招呼王荷元过来。
    “荷元，你今天还要去叔叔那儿吗？”
    “明早有课我怕醒不来，今晚就不去了。”
    余念打开手机进入游戏界面。
    “那你拿手机出来，快点！”
    “怎么啦？”王荷元把手机挂在脖子上，拿着手机走了过去。
    “溥任之说有个高校电竞比赛，要是赢的话，每个人能有一万的奖金。”余念怕被人听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真的吗？什么时候？”王荷元差点就尖叫了。
    “嘘，”余念做了个手势，“说是两个月后，还有机会。”
    “可我手机内存好像已经满了，有点卡。”
    余念翻包包，把之前买的备用苹果六给她。
    “你先用着先。”
    王荷选眨了眨眼，见她好像没了几天前的难过，小声问：“余念，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吧？”
    余念愣怔又笑：“能有什么事啊，好得很。”
    王荷元也没多说，用自己的号上了游戏。
    没一会儿溥任之他们都来了。
    我全宇宙最帅：我靠！任之，你重色轻友啊！
    溥任之：跟女孩子争，你觉得有意思吗？
    我全宇宙最帅：有意思！特别有意思！
    小子叫我爸爸：等得天都亮了，能不能别墨迹？？
    溥任之发了个笑脸：开始。
    我全宇宙最帅：溥任之，你就是妻管严！以后绝对是妻管严！
    王荷元看了余念一眼，只见她盯着手机屏幕捂着嘴笑。
    这时沈符的信息跳了出来，余念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王荷元赶紧把手机拿起，点开信息。
    沈符：我给余念打包了点东西，你下来拿一下。
    王荷元：我现在没空。
    沈符：十点多还在兼职？
    王荷元：不是，玩游戏。
    沈符：？？什么游戏？
    王荷选来不及回复，游戏开始了。
    溥任之：祁伟，你负责拉怪。傅琰东你负责清尾，我在前面开路，余念你和你姐妹在中间，一左一右防护杀怪。
    中间能有什么怪呢，可谁理他，他说那样就那样吧。
    游戏进行的如火如荼，沈符的信息又来了。
    沈符：你们在玩游戏？
    王荷元没手回。
    沈符看一旁的顾蒋：“没回。”
    “你上游戏看看。”
    登了游戏后果然看到两个丫头在玩游戏，沈符眉蹙得紧紧的。
    “网瘾了这回。”
    沈符给余年发消息：玩什么游戏呢？下楼。
    余念看到了弹出框，伸手快速弹开后继续游戏。溥任之在前面玩得很溜，几乎没什么怪从中间进来，所以余念跟王荷元的小人物相当是瞎晃悠。
    小子叫我爸爸：溥任之，你留几个给我，一个都打不到，我手痒。
    说完，溥任之还真给她找来了一个怪。余念三个杀招就把它打得KO了。
    溥任之就在一旁等着，看她杀完又给她找了几个，余念杀得过瘾，花了一点点血量就将技能升了几级。
    小子叫我爸爸：找个几个给荷元。
    溥任之刚把怪引过去，一旁的手机响了。王荷元偏头看了一眼，只听见余念一阵叫声回头时，她的小人物已经挂了。
    她拿起手机接下电话。
    “喂。”
    “下楼，有事找你。”
    王荷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把电话挂了。
    “荷元准备啦。”
    王荷元起身，“我下去一下。”
    说完也不顾手上已经开始的游戏，飞快的冲了下去。
    沈符站在女生宿舍楼底下，看到一抹白影闪过，他往前走了几步，挥手：“这里。”
    她手里的手机传来游戏的杀怪声声声入耳，沈符奇怪看了一眼，问：“这么晚了还玩游戏。”
    “是啊，余念说要去参加高校电竞大赛。”
    沈符：“电竞大赛？你们跟谁去啊？”
    “溥任之。”
    他就知道。
    “就你们这点水平怎么玩？”
    “余念说让溥任之带。”
    好了，这会全是那电竞小白脸了。
    “行，这是我刚刚在外面打包的东西，你拿回去吃吧。”
    王荷元没拿。
    “这是顾蒋的吧？”
    沈符直接把它往她手里塞。
    “你管谁的，能吃就行。
    ”
    王荷元把东西还他。
    “我不想让余念伤心。”
    沈符简直就是奇了，“吃个东西怎么就伤心了？又没放□□！”
    “对于余念来说，顾蒋就是□□。”
    沈符没想到她能这么拧，他看她一眼，“你说我买的不就行？”
    “她不会信的。”
    “你——”沈符要被她气死了。
    “那你说我买给你的。”
    “我跟你无缘无故，你买给我干什么？”
    沈符把东西往她手里塞，“随便你扯个理由好吧？”
    他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
    “你把手机给我。”
    王荷元给他。
    只见他一转身，拿着手机往树底下走，那里伸出一只手。
    好一会儿，沈符把手机给她。
    “好了，回去吧。”
    王荷元看手机时，游戏已经散了。
    她回到宿舍，只见余念躺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
    王荷元走过去，东西在她面前晃了一圈。
    “请你吃东西。”
    余念看了一眼打包带的包装，又快速回头。
    “不吃。”
    “一起吃吧，沈符给我买的。”
    余念又看她，“刚刚也是沈符在玩？”
    “玩什么？”
    “游戏。”
    王荷元想到树底下的顾蒋，她点头：“我跟他说我要比赛，他教我玩了会儿。”
    “哦。”
    “起来，吃东西的吧。”
    余念摇头。
    “不想吃。”
    王荷元坐到她床上，凑过脸去看，发现她跟溥任之正在一对一切磋。
    “刚才怎么不玩了？”
    “你那号像嗑，药一样疯狂黑我们队伍，祁伟觉得无聊，走了。”
    “哦。”
    所以，她到底猜到那人是顾蒋没？
    “你去吃吧，我再玩会儿。”
    王荷元正要去书桌上待着，沈符的短信来了。
    她吃了吗？
    王荷元：没有。
    沈符：爽快点啊！
    王荷元看余念：“你觉得沈符怎么样？”
    余念转了下眼，问：“什么意思？”
    “他买给我的。”
    “买给你就吃呗，他不差这点钱。”
    “你过来陪我聊聊行不？”
    余念看她两秒，低头跟溥任之速战速决。
    “要聊啥？”
    “沈符老给我买东西吃，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除了牛排和这个还有哪个啊？”
    “这两个还不够？”
    余念：“东西呢？我看看是什么。”
    王荷元赶紧打开。
    余念看了一眼，“鱼汤和黄豆猪脚。”
    “情商这么低，你理他干嘛。鱼汤猪脚，谁哄女孩子用这鬼东西。”
    王荷元把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沈符，沈符又把信息给顾蒋看。
    “说你情商低。”
    顾蒋：“你追那女孩？”
    沈符脸一红，“胡说八道！我还不是为了让你的东西名正言顺的送出去！我早就告诉你，早晚你要后悔，你看看，现在偷偷摸摸的给人送吃的，人家一听你名字跟老鼠药似的避之不及。”
    顾蒋不吭声。
    “你说你幼稚吗？故意在游戏里面给人家使绊子，有本事你去人家面前怼啊。”
    沈符念了好一会儿，没见他回应，很识趣的走开了。
    余念跟王荷元在书桌前吃宵夜。
    “味道不错。”余念说。
    “明天开始我不做兼职了，去实验室帮你们。”王荷元看她，“虽然我会的不多，可那些杂活我都能干。”
    放松了一下午的心情在她提到实验室的瞬间恢复原样，余念又想起了她闯的祸，记起了她爸如今还在医院，也记起了她跟顾蒋彻底的画了界限。
    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嗯，以后我们一起努力。”余念抓着她的手说道。
    王荷元点点头。
    余情姑姑生子是在余爸爸入院后的第一个星期天。
    远在大西洋彼岸的爷爷奶奶知道儿子生病，说余情姑姑的老公有个朋友是专门研究脑癌的，让他等病情稳定了就过去看看。
    余念躲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待了一个多星期，被余妈妈的几通电话催去了医院。
    余念去医院的时候顾蒋也去了。余念不知道她爸找顾蒋有何事，她猜是跟补做的无人机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漓漓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三十九章
    余念是最先进的病房，余爸爸躺在病床上，脸色青黄，气息微弱。
    听到房门打开，他转过头。
    “念念。”
    余念跑过去，跪在他病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爸爸，对不起。”
    余爸爸眼眶都红了。他抬手按在余念头上。
    “念念，爸爸没事。”
    余念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爸爸，对不起。”
    “念念，我想有些话妈妈已经跟你说了，爸爸就不多重复了，但是爸爸想告诉你，爸爸生病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为爸爸的病自责。”
    余念点头，“爸爸，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机子坏了这么多，爸爸不能不说你。”
    余念又点头：“我冥顽不灵，上次出了事故还不长记性，这次还把爸爸的机子偷出来，我应该检讨，我翻了很大的错误。”
    余爸爸长长呼了口气。
    “你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念念，人要长大的，懂吗？你不能每次犯错，就随便而过，然后下次又再犯，不是所有人是爸爸妈妈，会对你的错误永远包容。”
    “顾蒋购机做新机赔偿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对他如何如何。顾蒋在无人机领域比你强是不争的事实，你只能依靠他，帮你迈过这个坎。爸爸现在没办法帮你，你只能自己努力点。”
    “以前你对无人机总是水过鸭背，我自己也反思一下，我觉得你可以去学你喜欢的东西，无人机不该是爸爸强加给你的梦想，你要去找你喜欢的东西。”
    “爸爸，我喜欢无人机，我真的喜欢无人机。”
    余爸爸的眼角带泪：“爸爸不应该放纵你跟随顾蒋学无人机，念念，现在的你没办法走到那孩子身边。如果觉得走不下去，那就停止。如果还想争取，那你就努力，努力跑到他面前，让他没办法不看你，明白吗？”
    余念点头。
    “你把顾蒋叫进来，我跟他说几句。”
    余念出病房，对站在一边的顾蒋说：“我爸让你进去。”
    她对他的态度没几天前的不理睬了，相反很淡漠，跟对平常人一样。这让顾蒋有些难受。
    顾蒋进去没到几分钟就出来了。他脸色挺平常，余念猜不出他爸跟他说了什么。
    两人一起下楼，出了住院部大门，顾蒋停下脚步看她。
    “一起走吗？”
    余念还没开口，远处忽然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余念。”
    顾蒋和余念同时回头，只见溥任之远远朝他们挥手。
    顾蒋抿紧了唇，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
    “回学校吗？”他又问。
    溥任之身旁还有个穿着白大褂的阿姨，余念猜那应该是他妈妈。
    “你先回去吧。”
    余念说完，溥任之正好也来到了他们身边。
    他看了眼顾蒋，又看余念。
    “来看你爸爸？”
    看他语气熟络，顾蒋心里更不快了。
    “嗯。”余念扭头看顾蒋，“你先回去吧。”
    溥任之看顾蒋。
    顾蒋转身的时候，余念又说：“对了，设计图纸在我抽屉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顾蒋没吭声，直接走开了。
    “我妈。”溥任之指着一旁的白大褂阿姨说。
    溥妈妈冲余念一笑，“你好，我经常听我儿子夸你，说你无人机学得很好。”
    余念脸微红：“不是，我那些都是瞎学的。”
    “瞎学的还能去比赛，要是认真学了还得了。”
    溥妈妈知道儿子心思，正努力的给余念树下以后会是个好婆婆的形象。
    见余念不好意思得不知该说什么，溥任之冲他妈道：“忙你的事儿去吧你，把你这份热情奉献给患者，你一定会被授予最温柔的白衣天使。”
    “就你贫嘴。”溥妈妈笑。
    “余念那你们去忙吧，我要回科室了。”
    余念点头，溥阿姨走出去几步又回头，“你爸爸是脑癌吗？”
    余念点头。
    溥妈妈笑：“还能治愈的，不要放弃。”
    “嗯。”
    溥妈妈走后，只剩两人在住院部大门等。
    “你妈妈是什么科室的医生啊？”
    溥任之看她：“问来干嘛？”
    “说不准以后有用呢。”
    溥任之笑：“还真是有机会呢，妇产科的。”
    余念：“……”
    溥任之一脸狭促：“嗯，如果嫁给医生家属，那用处更大了。”
    余念笑得不知该说什么了。她看溥任之，又看前方。
    溥任之也在笑。
    “我送你回去吧。”溥任之说。
    “怎么送？”余念见他两手空空问。
    溥任之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不远处有辆车子嘀的一声响。
    “虽然不是豪车，但可以遮风挡雨。”
    余念总觉得他这话别有意味，但她没多问。
    两人坐车往余念学校走。
    “一会儿要去实验室吗？”
    “嗯。要赶紧把机子做出来才行，这次的机子跟我们以前做的完全不同，难度很大，可能要耗费很长时间。”余念顿了几秒，“而且，很多知识点我都不懂，还要去查阅资料。”
    “很遗憾我什么都不能做，不过你会成功的。”溥任之说。
    “谢谢。”余念弯唇一笑。
    溥任之侧头看她，被余念瞧见。
    余念笑：“你看我干嘛？看路啊。”
    “我觉得，你好像长大了。”
    余念将耳边头发捋至耳后，“怎么这么说？”
    “你脸上和眼里没了以前放肆的大笑。”
    余念嘴角的笑微收，“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亲眼看见你这样的转变有点心疼。”
    也许是意外被一个相识不久的人看穿，并且心疼，余念有种莫名心酸。
    眼看眼泪又要袭来，她转脸去看窗外。
    到女生宿舍，正好是午餐时间。余念下车正要往食堂走，忽然想到溥任之可能还没吃饭。她回头，溥任之拉下车窗。
    “一起吃饭吗？”余念问。
    溥任之笑得灿烂。
    “你请我？”
    “不然？”
    “那我却之不恭了。”溥任之熄火，拿起钥匙跟手机，下车。
    两人往食堂台阶走，正好碰上也要去食堂吃饭的顾蒋和沈符。
    四个人同时停下脚步，溥任之和顾蒋对视，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开始有些不同，空气中好似夹着□□味儿。
    余念拉了下溥任之的衣服，“走啊，晚了一会儿没菜。”
    说完，两人并肩往楼上走。
    “走吧。”沈符捅了下他手肘，顾蒋这才将放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收回。
    “余叔找你说了什么？”
    “就机子的事。”
    “感谢你帮忙？”
    顾蒋：“嗯，还把机子的难点给我大致讲了一遍。”
    沈符叹气。“这次的事件给念老大不小的打击。”
    顾蒋不吭声。
    两人来到二楼餐厅，远远就看到余念跟溥任之在餐点前选菜。
    “这个是辣的，你不是说不喜欢吃辣？”余念的声音在诺大的食堂里回旋。
    “你喜欢啊，你喜欢的东西我都要试一下。”
    顾蒋刚拿起的餐盘重重往下一丢，咚锵的一声响。
    餐厅所有人都回头看。
    余念和溥任之凑在一块的头分开，也纷纷回头。
    顾蒋胸口的气瞬间就顺了。他拿起餐盘，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他来到两人身边，看了眼余念盆里的菜，身子将溥任之往旁边一拱。
    拿起夹子就将那菜往自己盆里夹。
    沈符走过来，看着他满盆的红辣椒，诶诶几声。
    “你不是上火吗？还吃这个？”
    顾蒋没理他，身子往左一站，微微顶开余念略微靠近溥任之的身子。
    余念一脸无语。溥任之拿着餐盘无奈一笑。
    沈符过来解释：“他最近上火，火气大，抱歉了。”
    余念跟溥任之选好菜，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
    余念坐下的位置正好正对顾蒋，溥任之坐下前，将余念的餐盘往自己位置移。
    “你来我这儿地吧，你后面是洗手池。”
    余念：“我没关系。”
    溥任之坚持要换，余念没办法，只能依着他来。
    溥任之朝对面的顾蒋投去一个挑衅的笑，后者冷冷瞥他一眼。
    余念没看到两人的针锋相对，自顾吃自己的东西。
    “那里有西瓜汁，我去给你拿一份。”吃了一半，余念见他辣得脸都红了，便说道。
    “不用了，不要紧。”溥任之还在逞强。
    余念没理他，拿了饭卡往饮料区走。
    饮料刚放桌上，余念刷了卡准备走，突然伸来一只手，把饮料拿走了。余念正要骂人，一回头，便看到了顾蒋。
    他咬着吸管，一脸淡定。
    “我重新给你买，太辣了，我受不了。”
    他说辣这倒是不假，他不仅脸红，耳根也红了。
    “喝什么？西瓜汁？芒果汁？还是？”他问。
    余念不吭声，他对阿姨说：“来杯西瓜汁跟青菜汁。”
    他刷了卡，阿姨把饮料拿出来。
    “西瓜汁你的，青菜汁他的。”顾蒋把饭卡放回口袋，“我请他的。”
    余念端着饮料回到餐桌，溥任之一眼就看明白了。
    “你喝西瓜汁。”余念正要把西瓜汁给他，他突然抓起青菜汁就喝。
    看溥任之眉头紧得像朵花，余念不由担心。
    “你没事吧？”
    溥任之忍着嘴里的那股味儿，努力咽下去，摇头：“我没事。”
    “要不我再给你点一杯吧。”
    溥任之挥手，“不用，反正花钱的不是咱们，咱们就只管喝就好。”
    而远处的顾蒋，看他一脸痛苦的模样，心情愉悦。余念回头看他，顾蒋避开视线，假装低头跟沈符说话。
    余念心情复杂。
    第四十章
    入秋的天亮得特别慢，余念起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她梳好头发，拿了书和背包，准备出门。
    王荷元从床上爬起来，“余念，现在就去实验室吗？”
    余念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麦片和牛奶，回头看她：“嗯，今天想早点过去。”
    “那我一会儿也去。”
    “你昨晚回来那么晚，多睡会吧。”
    “我没事。”王荷元说。
    “那我先走。”
    余念带上门出去。
    出了宿舍，天更凉了。
    余念拢了下外套，低着头往实验楼方向走。
    校园里还是很安静，校道上没什么人走动，路灯也还没关。微亮的天印着淡淡的橘黄色，显得一切多了几分生气。
    余念来到实验楼，她小跑而上，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一旁的楼梯口突然冒出一个头。
    余念记得他，他是那个跟顾蒋航拍的胖学长。
    “hello.”他招呼。
    “学长，这么早呢。”
    胖学长耸了下肩，“没办法，得力助手不来，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出马了。”
    “那您再找一个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余念说。
    胖学长摇了摇头。
    “难。”
    余念正要进门，胖学长突然叫住她。
    “哎，你跟我们顾蒋是什么关系？”
    余念愣怔几秒，笑：“学长，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跟我们顾蒋是什么关系。”
    “就普通的同学关系。”
    “拉倒吧你。”胖学长不屑，“普通的同学关系会为了你，把约好的航拍工作白白让给别人？”
    余念表示不知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顾蒋他做什么事都很有计划，一般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这样啊，那时我听他说要去什么地方拿什么草药，说是要给你的。”他疑惑的挠挠头，“难道是我听错了？”
    “应该是你听错了哦。”余念笑得有点勉强。
    “那行吧，好好练，以后有机会做我助手。”他一本正经说道。
    余念只能点头。
    画图纸的时候余念翻了不少资料书，她觉得大概已经完美了，可在拿到顾蒋修改后的图纸，自尊心还是受到了打击。
    顾蒋用铅笔在图纸上做了很大标注，那些都是这款无人机的重点难点。余念有种挫败的感觉。她跟顾蒋的距离真的不只是一星半点。
    她把图纸改好，然后按照图纸开始建模仿真。
    做到一半的时候，王荷元来了。她拎着一袋小笼包进来，见余念的麦片和牛奶还在桌上，问：“余念你还没吃早餐？”
    “还没呢。”余念含糊不清回答。
    王荷元过去，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指着某处的一个地方说：“这个数据是不是错了？”
    余念停下手中的动作，声音嘶哑问：“哪儿？”
    “这儿，跟这儿一对比明显小了。”王荷元在屏幕上比划了一下。
    余念眨了下眼，发现还真是。
    她深深闭眼，摇了下头。
    “眼花了。”
    王荷元将她从位置上拉起来。
    “来，先吃早餐，早餐都没吃，怎么能有精神干活。”
    两人拿着东西到门口。余念找了张纸垫着坐下，一手拿着小笼包一手拿牛奶。
    “荷元，其实这个项目做下来我感觉我懂的挺多。以前总觉得节点的连接处弄不明白的，现在一下子就想通了。”
    不远处的东方，晨曦艳丽。余念眯着眼看向远方，莫名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你以后会很厉害的。”王荷元由衷道。
    余念只是笑笑。
    顾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坐在门口吃吃笑笑。
    余念还是以前一样的笑容，一点点就满足，一点点就开心。
    意识到有人靠近，余念转过脸，跟前来的顾蒋对上了眼。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胖学长跟她说的，草药的事。
    她转开脸，起身捡起纸张往实验室里走。
    “在建模？”顾蒋看到了她桌上的电脑。
    “嗯。”余念坐回位置，没想到顾蒋跟了过来。他站在她旁边，刚洗过澡的沐浴香味不由分说灌入她鼻中。
    余念稍稍往旁边移。
    “有个地方不容易理解，我做给你看。”他欲拿过鼠标，余念抓着鼠标往旁边一挪。
    “我先自己看，看不懂再问你。”
    顾蒋的手僵在半空，好久才收回去。
    他说，“好。”
    实验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偶尔传来余念跟王荷元细细的讨论声。
    下午吃饭回来，同年级的女生走门窜户的发美容美发的代金券。
    余念拿到的时候，正想丢，忽然想到“从头开始”这个词。
    “荷元，我想去弄个头发。”
    王荷元翻了下代金券，直接丢进垃圾桶。
    “弄什么头发？”
    “不懂，剪好，不剪也好，总之想改变现状。”
    王荷元朝她手中的代金券瞧，“那这个，合适。新开张的，优惠力度大。”
    “你要不要一起？”
    王荷元摇头：“我这样挺好。”
    王荷元是一头利落的短发。
    余念莞尔一笑。“现在就去吧？？”
    “走呗。”
    两人朝美发店去。
    余念没做过头发，不知要美丽花费的时间居然要这么久，光是上药水等待，她都等了一个多两个钟。
    她没跟设计师说要弄什么发型，让他就着她脸型和气质给她配个不是很差的。
    没想到结果大出她的意料。
    设计师把她头发吹干，将后肩的头发往前一甩，再两手从前额微捋而下，再往前一甩。
    镜子中的余念面部白皙，小酒窝显而易见，看上去清纯又漂亮。
    两人出来的时候，王荷元揽着她的手一直笑，余念觉得不好意思，回学校的整条路都是低头在走。
    两人来到宿舍楼底，正好碰上去医院换药回来的顾蒋和沈符。
    沈符是第一个见到余念的，他远远一声“我艹”让余念停下脚步。顾蒋锁了车往前走，一抬头就看到了路灯下的余念。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子，安静的，漂亮的，又有点单纯呆萌的。
    “我艹，你换头了？”
    余念把垂在脸颊的头发往耳边捋起，没好气道：“能说好话吗？”
    “喏喏，一开口就破坏形象。”沈符走过来，在她头发上闻了闻。
    “洗发水还挺像香。”
    余念白他一眼，拉上王荷元往上走。
    “无聊。”
    两人来到刷卡处，准备上楼，沈符从后面叫她。
    “哎，念老大。”
    余念回头。
    “过几天我包个厢一起去放松放松啊。”
    余念直接拒绝，“不去。”
    两人的身影没入宿舍楼，沈符一瘸一瘸来到顾蒋身边。
    “我就说吧，人家就算是丑小鸭，本身的基因也是天鹅。”
    ……
    第一个无人机做出来后，余念就加紧了飞行试验。在加速避障实验中，无人机遭遇了损毁。他们的无人机远远不及她爸爸他们做的反应灵敏。
    好在有了第一个，以后得试飞无人机做得就快了。
    第二次，还是差了点，不过无人机没损毁。余念又进行下一步的试验，它的侦查机能。
    所有的内容都试验完毕并且重新改进组装，是在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
    那几天余念身体不舒服，组装机子和测试的工作就落在了顾蒋身上。她去实验室时，意外听到无人机已经成功的消息。
    余念欣喜若狂，抱着王荷元在实验室里欢快的跳了起来。
    样机送去验收的时候，他们团队的人挺意外，杨炎在团队面前把顾蒋和余念几人夸了一遍。
    余念为当时的鲁莽和他们道歉，他们均原谅了她。
    之后剩余的无人机便照着样机的模样一并制作，几个星期后，余念跟顾蒋同时去公司交货。
    出来时，余念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份轻松。
    “这次谢谢你。”因为对着光，余念看他的时候只能眯着眼。
    如今如此近的距离，顾蒋细看她的脸，却觉得有些陌生了。
    “我也没帮多少。”
    “总之是帮了。”
    余念看了眼时间：“我先回去，一会儿去医院。”
    顾蒋正要说“要不我送你”，余念已经跑了出去。
    顾蒋看着她上了的士，然后远去。
    无人机的任务完成后，便是高校电竞大赛的比赛时间。一大早，溥任之就来余念学校找人。
    余念被他电话催下楼，到楼底时，鞋都没穿好。
    那时天已经很冷了，她穿了一件露脚踝的九分裤，显得腿白皙修长。
    溥任之看她一圈，落在她雪白的脚踝上。
    “不冷？”
    “一会儿有暖气，没事。”余念说。
    见王荷元没下来，溥任之问：“你闺蜜呢？”
    “咱们先走，她有人送。”
    说完，便见脚伤已经痊愈的沈符大摇大摆的从男生宿舍楼里出来。
    “哟，念老大，一会儿加油哦。”
    余念白他一眼，让溥任之赶紧走。
    高校电竞大赛设在某个时代广场上，余念他们到时，各个学校的队伍已经集合完毕。
    余念跟溥任之走进人群。
    “祁伟和小傅呢？”
    “应该一会儿到。”溥任之说。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祁伟和小傅，反而等来了沈符和顾蒋几人。
    余念觉得这次的奖金，有点悬了。
    第四十一章
    “嘿。”沈符冲她打招呼。他那笑容灿烂得欠扁，余念很想找块抹布抹他脸上。
    “我一会儿加油哦，我们很厉害的哦。”沈符贱笑。这话是说给溥任之听的。
    等了一会儿，王荷元跟祁伟和小傅也到了。
    余念拉着王荷元的手，轻问：“你去哪儿了？”
    “刚才接了个电话。”
    余念朝沈符他们那边使了个眼色，与恰好朝他们看来的顾蒋对上眼。余念快速往后，用王荷元的身体挡住那道视线。
    “他们怎么来了？”
    “我不知道。”王荷元小声说，“晚上突然让我等他，一路上总在问我们训练情况如何。”
    “你跟他说了？”
    王荷元摇头。
    余念松口气：“那就好。”
    等了一会儿，主持人开始以报名高校的先后进行上台亮相，余念他们入的是溥任之他们学校的，是前头被叫上台的几个队伍。
    几个人站在通亮的照明灯下，余念紧张得口干舌燥。见她目光在人群游移，溥任之轻轻碰了下她的手。
    “紧张？”
    余念咽了下口水，点点头。
    随后顾蒋几人被叫上台，刚亮相，台下便有人尖叫起来。顾蒋那一组，颜值高得像偶像团体出道。
    顾蒋几个队员是张盛庭和颜清和，他们的爸爸都是电竞俱乐部的老板，经常跟职业选手混，游戏玩得极顺溜，余念有种这场比赛白参加了的感觉。
    顾蒋他们站在她们队伍身后。
    原本顾蒋身为队长应该站在溥任之身后，可他来到余念后面就不走了。沈符只好往前走。
    一想到他在身后，余念如芒在背。
    “哎。”
    沈符从后面叫余念。
    “念老大。”
    余念侧头瞥他，余光里见顾蒋正盯着自己，她稍稍将目光往前移，不让他出现在自己视线里。
    “干嘛？”
    沈符噗嗤一笑，“念老大，侧颜满分哦。”
    “懒得理你。”
    好一会儿，沈符又叫她。
    “念老大。”
    余念转头，冲他嚷：“叫又不说，干嘛呢你？叫魂？”
    沈符笑，顾蒋也笑了。
    “神经病。”
    “今晚一起去玩。”沈符说。
    余念：“玩什么？”
    “玩什么都行。”
    余念不屑：“就你那点钱，买点饮料还可以。”
    沈符呵呵：“别担心，这不是还有奖金吗。”
    余念：“……”
    这是笃定他们会输？
    所有队伍集合完毕，开始抽签比赛。
    余念跟王荷元技术不是很好，可胜在有溥任之和祁伟做补救，所以玩得也不算吃力。
    几场下来，均是赢得爽快。这让余念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下场休息等待下一场比赛时，她因为跳得太快，鞋子一崴，差点翻下比赛台。幸好跟在一旁的顾蒋及时抓住了她的手。
    沈符走过来，笑：“念老大，别激动过头了，这才赢了几局呢。”
    “先赢到最后再说吧。”
    余念不着痕迹的挡开顾蒋的手，抓住一旁溥任之的衣摆，轻轻松松往前一跳。
    顾蒋脸色一变，盯着溥任之的目光越发不善。
    回到位置坐着等，顾蒋一直盯前方与溥任之热情闲聊的余念。好希望下场砖头雨。
    他不爽的转开脸。
    等待游戏开始的时间总是很漫长。沈符去外面买了几杯饮料回来，几个人分了之后，还剩两杯。正要给余念跟王荷元送去，见溥任之也拎着小吃饮料回来，他直接往地上一放，不爽的大力插管喝奶茶。
    “我听说，余叔要去美国。”颜清和突然来一句。
    顾蒋停下喝奶茶的动作，看他：“谁说的？”
    “我妈，上回我妈碰到余阿姨，聊了一会儿，说余叔叔有意去美国治疗。”
    顾蒋看着前方的余念，心里有些难受。
    “说也只是打算，具体的情况要在去看了余情姑姑后才决定。”
    几番此试下来，余下的只有几个队伍了，接下去就是冠亚季三个名额的追逐赛。
    余念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光是喝水，都喝了好几瓶。
    “五个队伍哦，咱们能赢吗？”余念紧张道。
    “应该可以吧，放松点。”溥任之把纸巾塞她手里。
    余念看他，搓了搓掌心。
    “我还等着拿奖金呢。”
    一旁的王荷元还在看攻略，也是紧张得不行。
    “荷元别看了，越看越紧张。咱们聊点别的。”余念把她手机关好，牵着她的手想给彼此力量。
    “好多技能我好像都忘了。”王荷元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害怕，就是一场比赛而已。”溥任之探过头笑。
    “沈符他们也参加了，这次比赛会不会很有难度？”
    “刚才他们的比赛视频你不也看了？有什么感觉？”
    王荷元想了想，道：“挺普通的。”
    余念也以为他们有多少强，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一旁的溥任之插嘴：“他们，有所保留。”
    “什么意思？”余念问。
    溥任之冲她眨了下眼。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
    余念的心一个咕咚响，她下意识回头，与单手靠在椅背上和一旁的颜清和聊天的顾蒋接上了目光。
    他们隔着重重人海看着彼此。
    顾蒋目光太复杂，余念只是看了几秒就移开了。
    接下去的比赛还不算很难，因为有溥任之的缘故，控场能力很厉害，余念跟王荷元两人在如此紧凑的此试中倒显得有些多余。不过幸好，还是赢了，与顾蒋他们一样，进入最终决赛。
    余念趁着休息时间去厕所，她起身时，顾蒋也跟了出去。
    刚准备走进通向厕所的通道，余念突然被人抓着胳膊往后一拉。等她回神时，已被顾蒋拉到了墙边角落。
    余念挣开他的手，“怎么了？”
    “余叔要去美国？”
    “去看余情姑姑。”余念说。
    “会去那边治病吗？”
    “还不懂。”
    顾蒋沉默。周围全是来往的男女，说话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前方广播已经让决赛队伍准备开赛，余念指了指厕所，“那我先进去了。”
    余念几乎是逃开的。
    出来时，顾蒋已经没在外面。余念跑回队伍集合，刚入队，便迎上了溥任之的目光。
    他目光清透，余念有种做了坏事的感觉。她有些心虚的躲开他的眼睛，目光直试前方。
    不幸的是，接下来的比赛是余念跟顾蒋他们这一组。上台时，沈符很兴奋。顾蒋挺平静，仿佛就走个过场似的。他的面部表情开始变化是在溥任之经过他身边时，那一句飘入他耳里的“余念会和我在一起”。
    顾蒋盯着两人并肩前行的背影，越看越觉得气恼，原本打算随意打一场的心思，瞬间就较起了劲儿。
    一开场，祁伟跟小傅被顾蒋和沈符几人在后场围攻。余念原以为她跟王荷元要遭殃，谁知他们目标很明确，紧紧只针对溥任之三人，对于两个弱小的女生，他们压根连看都没看。
    余念见溥任之被顾蒋缠得分身乏术，正想上去帮忙解围，哪知顾蒋的武器突然朝她而来，吓得她赶紧往后躲。
    顾蒋收回武器，转身去对付溥任之。
    余念又锲而不舍的跟过去，顾蒋又一个回头，她又像只猫一样飞速躲开了。
    如此反复许久，顾蒋都笑了。
    余念光是做逃跑的手势，大拇指都要转累了。
    某一瞬间，祁伟跟小傅同时被杀，溥任之只是瞄了一眼局面，便被顾蒋逼到绝路，一个杀招，也挂了。
    场上只剩两个瑟瑟发抖的女生。
    观众们爆发出雷鸣的呼喊。
    几个男生慢悠悠的将女生围住。
    顾蒋走了过去，来到余念面前。余念朝他扔出一个技能，顾蒋没躲，血线掉了一点。
    余念也不动了。
    场下开始有骚动。
    “哎，在干嘛呢？泡妞啊？”
    顾蒋没说话，可余念脸早就红了。她又跑到顾蒋面前，又一个飞镖飞过去，顾蒋的小人中了一刀跪倒在地，然后又站起来。
    “这波哄女生的技能很棒棒哦。”台下又有人起哄。
    余念赶紧朝顾蒋使眼色。顾蒋没看她，只顾着盯手机屏幕，嘴角是明显的上扬。余念没办法，只能将他杀死了。
    顾蒋一挂，剩余的沈符几人开始有动作了。他们几个飞招打过来，余念跟王荷元的人头便暗了下去。
    接下去的另一场，顾蒋几人简直是速战速决，丝毫没有对方喘息的时间。游戏刚进入几分钟，便结束了。
    余念他们大学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冠上高校电竞大赛的冠军，顾蒋没什么兴趣，倒是沈符，对领奖金一事积极得很。
    余念他们队伍得了季军，虽然奖金挺少，可也终究得了奖，她还是挺高兴。
    散场时，沈符过来叫余念，说晚上一起玩，余念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便被溥任之一句“我陪你去”给塞了回去。
    余念和王荷元洗好澡，两人一起下楼。溥任之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三人往沈符说的酒吧走，一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叫声。余念抬头，看到舞台中央上，一男一女在灯光下热情拥吻。她目光一转，一眼就看到了高高坐在贵宾席上顾蒋。
    顾蒋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转头与她相望。
    “从那里进去吧，那儿人少。”溥任之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余念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跟着溥任之走了进去。
    顾蒋捏着酒杯的手一松，玻璃酒杯在桌上滚了一圈，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第四十二章
    沈符见他面色不好，朝他投去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余念的半个身影。
    “阿蒋。”沈符叫他。
    顾蒋收回视线，表情略显僵硬。
    “什么？”
    “玩会儿牌吧。”
    “随意。”
    几人决定玩斗地主。玩了一轮又一轮，牌都要玩坏了，余念和溥任之还是不见其踪。
    顾蒋没什么心情玩了，出牌的时候，总出小差，后来索性不玩了，把牌塞给龚一也便出去了。
    余念跟着溥任之去到里面看人表演。男人女人拥吻完后，又到拼酒节目，整个会场是热闹非凡。
    里面声音太大，余念跟溥任之说话都要用吼的，对方才听得到。
    舞台上几个女生正在跳街舞，余念举着从工作人员手上拿到的荧光棒，身子跟着音乐轻轻摇摆。
    “余念。”王荷元拍拍她肩膀。
    余念转头看她。
    “怎么了？”
    “一会儿有游戏，你要参加吗？”
    “什么游戏啊？”
    “不清楚，我见好多女生报名了。咱们也参加吧。”
    余念想了想，把荧光棒往溥任之手里一塞，跟着王荷元去报名。
    报名的人实在是很多，余念跟王荷元排了老久才排到。刚签好名准备下去，远远就看到顾蒋跟沈符也站在人群里，正好跟溥任之的方向相对。
    沈符冲王荷元挥手：“过来。”
    王荷元看余念，余念盯着溥任之所在的地方，轻声跟她说：“你去吧，我去溥任之那边。”
    说完，余念松开她的手，转身朝溥任之那边走去。
    顾蒋盯着她，直到她站在溥任之身旁。
    “阿蒋。”
    “嗯。”
    “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余念捂着脸颊，笑颜如花。这时远处看，顾蒋才发现她笑起来，其实还挺好看。
    他以前一直弄不明白他对余念的感觉。
    他生日那天，他说他以为余念会等他那句话不假。他是真的以为，不管走多久，余念都会一直喜欢他。而他似乎也习惯了这份追逐，他从不担心余念会远离他。就像放飞的风筝，就算飞再远，线也还是会在他手上。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她是飞了，但线也断了。
    沈符说，他是因为独占欲而引起的不快，一开始他也这么认为，可久了便不觉得了。
    如今细想，若是以顾及她的情绪开始作为感情滋生的苗头，那这份感情，其实很早就开始了。为何他现在才察觉？真的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以为余念这辈子都不会放弃他，他自然而然的把自己放在了最高位置，才会看不到站在他之下余念。
    而如今，她选择离去，他的视线被拉长，他才看到她，可惜那只是背影。
    “不知道。”顾蒋说。
    “你也别太难过，也许这样的结果对大家都好。”沈符说，“念老大有时候虽然很没主见，但做起决定来还是挺坚决的。”
    “我是不是挺混的？”
    沈符点头：“说实话，挺混的。”
    远处，不知道溥任之说了什么笑话，余念笑得前俯后仰，一只手抓着溥任之的衣摆低头大笑。
    想起来，他跟她留下的快乐回忆还太少，如今回想起一起相处的时光，竟只是想了一下，进度条便到了头
    “我也觉得挺混的。”
    沈符看着人群里开怀大笑的余念，眉头皱起。
    “其实吧，念老大这个人，挺可爱，挺敏感的。记得上回，你请高中同学吃饭的事不？那会儿她见你在群里回复卓美君，她气得都哭了。”
    “是嘛。”顾蒋的心针刺般的疼。
    “那时候，我是真心疼。”沈符说，“她逼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卓美君，有没有喜欢的人，我都替你答了不是。她听后，又立马恢复了斗志昂扬的状态。”
    “哎，说实话，那时你有没有心疼？”
    顾蒋摇头。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
    顾蒋深呼吸，抬头看了眼头顶晃花眼的舞台灯，脑海里蹦出她一身脏兮兮的蹲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看他的模样。
    而一旁的妮妮，虽然也是满身淤泥，却精神抖擞。仿佛余念才是那个被溜的人。
    那时候，顾蒋并没有很生气，反而有种释然的、打从心底想笑的感觉。
    那时候，他觉得她其实挺可爱。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卓美君说她不是的时候，他会反驳，甚至开始会在意她的情绪……
    “你现在化身情感专家了？”
    “特意为你排忧解难。”沈符拍拍他肩膀，顾蒋肩一抬起，把他手抖开。
    “我不需要。”
    “其实吧。”沈符叹气，“你不觉得念老大这次的疏远来的很决绝很不可思议吗？”
    顾蒋双手抱胸，睨他，“你解释解释？”
    “失望吧，积攒的失望太多了。然后在某个临界点，爆发了。”沈符一脸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他这话让顾蒋呼吸一滞。
    舞台上的节目接近尾声，台下的人开始欢呼。顾蒋转过身，看见溥任之凑在余念耳边说悄悄话。
    积攒的失望太多了吗？
    顾蒋有些鼻酸。
    节目一结束，主持人便上台讲话。
    她是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生，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大大的，踩着一双恨天高，在舞台上裙摆飞扬。
    她具体说了什么，顾蒋没听清，只听到一阵掌声后，他看到余念上台了。
    她跟在一堆女生中，有点兴奋也有点羞涩。
    顾蒋一直看着她。
    看她转头跟另一边的溥任之眼神交流，看她和身旁的王荷元说话，看她低头整理自己的鞋带，看她捋耳边的头发，看她的那些可爱的小动作……
    以前从未想到眼里有个人是这么幸福。
    所有登记的人全都上了台，主持人开始宣布游戏内容。刚说要在人群中找出一起搭档的男生，所有人都沸腾了。
    顾蒋眸光一闪。他很确定舞台上的余念已经看到他了。
    她，会选他吗？
    顾蒋有点紧张。
    台上的女生进行了一番讨论后，主持人从头排的女生开始，让她们将男生选上台。
    轮到余念的时候，余念拿着话筒，目光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在顾蒋脸上点了一下，最后停在溥任之身上。
    这一刻，顾蒋知道答案了。
    他也终于体会到心如刀割的感觉。
    他没听到余念是如何叫溥任之的名字的，等他耳朵开始听清周围的一切时，游戏已经快要开始了。
    回过神来，他发现，身边的沈符已经不见人影。他拿着气球在舞台中央，在雪白的灯光中，侧头睨他身旁的女生。余念呢，与一旁的溥任之交头接耳。
    顾蒋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走出人群。
    余念站在舞台上，看着他一步一步远离她的视线。
    心里好像有个东西一点点拨离。
    顾蒋来到酒吧外面透气，站着看远处川流不息的车流，他拿出手机正要玩游戏，卓美君的短信跳了进来。
    -顾蒋，我想和你说声抱歉。小宇已经脱离危险了，我妈带他回老家的医院治疗。感谢你们这几年来的照顾和支持，以前的事，我很抱歉……也许说这些话都没用了……最后，祝你幸福。
    顾蒋关掉手机重重吸了口气。
    ……
    第二天课堂里，余念和王荷元正在讨论昨晚的游戏，兴奋得声音时高时低，沈符用眼神警告几次，消停几分钟又恢复了。
    顾蒋昨晚回去得早，但因心事太重并没睡好，一早过来就趴桌睡觉。
    虽说趴着，他却没睡着，余念的话他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里。
    “昨晚好搞笑，沈符把你抱起来的时候我真的要笑死了。”余念笑，“哎沈符，你是不是腰不好？”
    沈符差点炸毛。
    “我靠，你还什么都敢说！”
    “你本来就腰不好，荷元这么瘦，你抱得跟下垂的肚腩似的，笑得我都直不起腰了。”
    “你那小白脸更没用，抱着你差点就翻下舞台。”
    “总之比你们好，我们还坚持到了最后，你们才跑一圈就被人KO了。”
    他们玩的那游戏是，气球绑在女生左右脚，由男生守护气球不被他队踩爆，玩到最后，气球保存下来最多的队伍获胜。
    余念跟王荷元两组谁都没赢，一群人在台上东跑西窜，踩破气球的声音砰砰砰的在舞台回响。
    ……
    余爸爸身体能接受长途跋涉后，与余妈妈踏上了去美国的旅程。
    刚落地就给余念发来了小侄子的照片。
    小侄子秉承了混血儿的美貌，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小脸蛋鼓得像塞了面包，可爱极了。
    余爸爸见了余情姑姑老公朋友介绍的脑癌专家，讨论研究了几天，开始准备入院，做手术前的观察。
    而王荷元把她爸安置在了远在距学校四个站之外的民租房。
    所有人都以为离别距离他们很遥远，却不知，意外每天都会到来。
    有些人，一别是永生，有些人一别就是好多年。
    第四十三章
    周末清晨，余念正要去图书馆看书，沈符突然给她来电，说荷元的爸爸出事了。问具体是什么事也不说，余念忐忑的乘车去了王荷元的出租屋，看到她站在楼底，跟一对夫妻尖叫拉扯。而不远处，王叔叔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滩鲜红的血迹从身下蔓延。
    余念顿时愣住了。
    王荷元还在哭，余念的心咚咚咚的作响，她心跳从未有过如此快的跳跃，有种不安的感觉在蔓延。
    她往前走，与王荷元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余念回神。她把手机拿起，是余情姑姑的越洋电话。
    她接起。
    “念念，妈妈跟你说。”
    是她妈妈打来的。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余念的泪已经流下了。
    “爸爸的手术出现了意外，短时间不能回国，你自己在家好好呆着，不要担心，知道吗？”
    余念抬手擦干泪，哽咽：“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余妈妈在电话那端抽了口气，轻声道：“很快。”
    电话挂断，余念再也支撑不住，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耳边的争吵越来越清晰，她的泪也越来越多。
    “他养你？！要不是我们把你生出来，他怎么养你？荷元，我跟你说，今天你不走也得走！他一个傻子，你要照顾到什么时候？！”
    “你们是杀人凶手！！”王荷元哭得嗓子都哑了。
    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
    “这里的人可都可以为我们作证的，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没人推他，没人让他去死！”
    “我不管，就是你们害死了我爸！我不会跟你们走的，跟你们走我还不如去死！！”
    “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吗？”
    一阵推搡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重物砸地的声音。
    余念抬起头，看到沈符和顾蒋跟着一群警察跑了过来。
    余念腿上像是没力气了似的，她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沈符把王荷元拉到了身边，而顾蒋走到了余念跟前。
    余念抱着膝盖看他鞋尖，眼里一片朦胧。
    “起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余念摇头，泪珠一滴滴落下。
    她家自小一家三口生活幸福，美满和谐。别说是大灾小难，就是小病小痛都是少有，更别说这种面临生离死别的情景。一想到生活里，有个时常在身边的人突然离去，她就觉得死般难受。
    “我爸爸手术意外，回不了国了。”余念哭着道。
    顾蒋伸手盖在她头上，余念哭得更凶了。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余阿姨跟我妈说的时候，我妈问细了，说不是大问题。”
    “我好像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荷元是，她爸爸也是。
    “先起来，地上不脏？”
    他弯腰抓着她胳膊往上拉，余念顺势而起。她擦了下眼睛，看到警方拿了白布将王叔叔盖住了。王荷元挣扎着往前冲，被沈符死死拉住。
    人死了就是这样吗？一动不动的，还要盖上白布。她爸爸呢？
    余念往前走，顾蒋脚步往前一移，身体挡在她前面，大手按住她后脑勺往自己胸口一按。
    “没事的。”
    “我爸要是死了，也会用白布盖着吗？”
    顾蒋眼眶一酸，按住她后脑勺的手稍稍用力。
    “余叔没事，你别瞎想。”
    余念将身体的重量靠在他身上。
    “我从没想过我爸爸会离开我们。”
    余念鼻子更酸了。
    “我的爸爸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他是国内最顶尖的无人机工程师之一，国之栋梁，应该是受庇护的人，怎么会生病，怎么会呢？”
    余念越哭越凶，最后意识到自己在干嘛时，顾蒋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
    余念有一瞬间想就此沉沦，可一想到爸爸在病床前对她的叮嘱，还有以前下的决心，她从他怀里出来。
    顾蒋低头看着她。
    “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顾蒋抿着嘴不吭声。
    余念擦干泪，往旁边迈一小步。
    前方与王荷元争吵的中年夫妻已经没了刚才的大嗓门。他们两方被警方拉开。王叔叔的遗体已经被殡仪馆接走。王荷元的哭声听起来崩溃又心碎。
    “我先过去。”余念说。
    “余念。”
    越过他的时候，他叫住她。
    “嗯？”
    顾蒋想了好久，道：“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谢谢。”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顾蒋的心再次沉重起来。
    同时遭遇事故的余念和王荷元两人互相取暖依偎，彼此都感同身受的理解对方的痛苦，并给予抚慰。
    在沈符的介入下，王荷元的亲生父母没能把她带走，并且还拿回了从王叔叔那里拿走的一部手机和三百块钱现金。
    王叔叔没办葬礼，殡仪馆火化后，就算是这个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而余念的爸爸，从那天余妈妈打来的电话后，没了一点消息。
    王叔叔的死，不知道算不算是对王荷元的解脱。她不用再几头跑，不用在学习、打工之余，还要分出时间去照料她吃喝拉撒都要管的爸爸。
    自从王叔叔死亡那天两人有过交心的一刻，之后的日子，王荷元就从没再提过王叔叔，仿佛真把他从心里抹去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天越来越冷，转眼就要到元旦。余念家里没人，杨姨便让顾蒋将余念接去顾奶奶住的大宅子。
    顾家的大宅子在枫叶山庄的大别墅，杨姨跟顾叔前几日先回去，顾蒋留在家里等元旦那天接余念过去。
    那天余念睡到日上三竿，床头柜上的手机闹了一次又一次，都被她彻底掐断。
    正当她被吵得心烦意乱时，突然听到床底有个声音传来。
    余念蓦的一醒，她掀开被子跳下床，只听那声音越来越大。她隐隐能听出那是顾蒋的声音。
    不会是她以前弄的那传声筒吧？
    余念把床下的抽屉拉开，没找到，又继续翻。最后拉开床头时，看到它静躺在灰尘满地的床头底下。它被压得扁扁的。
    余念将它拿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那灰扬起，熏了她一脸。余念挥手把尘挥开，只听到顾蒋的声音一字不漏的传了过来。
    “起来了吗？”
    余念转了下眼珠，问：“顾蒋？”
    对面的顾蒋松了口气，“打你十几个电话了，拉窗帘。”
    余念拿着小听筒来到阳台边，窗帘一拉开，便看到对面站着顾蒋。
    他穿着家居睡衣站在阳台边，一只手拿着小听筒，一只手撑在栏杆上，头发在冬天的冷风里微微摇摆，表情看着慵懒闲逸。
    “干嘛？”
    余念朝那听筒说话，顾蒋在她说到一半才把它放耳边，只听到一个“嘛”字。
    “今天元旦。”顾蒋说。
    这回余念听清了。
    “我知道。”
    顾蒋：“换衣服。”
    余念：“我不想出门。”
    “你是想让我送你过去，还是我奶奶亲自过来接你？”
    余念想了一会儿，说：“我真的不想出门，元旦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挂着名字的日子而已，没多大意义。”
    “你觉得没意义所以昨晚把家里扫了一遍？”
    余念：“........”
    “半夜了，你家里灯一直开着。”顾蒋解释。
    “你怎么没跟杨姨回去？”
    “回去没事做，懒得回。”顾蒋说，“他们叫我们过去早点，你别睡了，快点收拾收拾。”
    顾蒋看着就要放下小听筒，余念急忙喊他：“顾蒋。”
    顾蒋又将小听筒放回耳边。
    可是，她要怎么说，她已经不想嫁给他，也不想融入他的生活了啊.......
    顾蒋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她说话，又把听筒拿到嘴边。
    “说。”
    “我真不想去。”
    顾蒋把听筒拉进房里，砰的一下关上阳台门。
    听筒的线被他震得不住晃动，余念叹了口气，也转身回了房。
    那个小听筒，她差点就忘记了它的存在。
    以前小的时候，不知道是哪篇课本说了邻居男女互相爱慕、互相传情写信的故事。余念就想着也弄个特别的方式跟顾蒋培养感情。那时候课本正好将到这个听筒，她就找东西开始做。
    一开始她用的是线条，可刚挂上去没到半天，就被顾蒋给剪了。
    余念气不过，又换成了铜线，这回顾蒋没再剪，只是把听筒给踩烂了。说来也是她不对，线她用铜线，可小听筒却是用纸卷起的筒子，顾蒋不踩才怪。
    后来，她又用红牛跟王老吉的罐子来试。顾蒋果然没辙了。不过现在他换了方式，直接将听筒往楼下丢。直到有一次，杨姨勒令他不准丢掉，这才没从小道上再见小听筒的“尸体”。
    只是，那也仅仅只是把它送进他房了而已，顾蒋并不稀罕跟她用这样她认为很浪漫的方式聊天。每天夜里，余念都是对着空气说了一次又一次的“顾蒋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
    过往的一切如今历历在目，余念有点承受不住，忽然有点不敢直视那样的过去。因为如今想起，觉得那样的自己，实在是太委屈了。
    刚下楼，便看到顾蒋那洗得闪闪发光的帕纳梅拉等在余念家门口，而顾蒋本人呢，一身的崭新昂贵休闲服，站在车旁看手机。
    这样的一幕余念梦寐以求，却觉得有些嘲讽。
    有些以前想要的，如今来的却有点迟。
    第四十四章
    听到脚步声，顾蒋抬头。
    虽然只看到背影，可他隐约猜到，余念今天穿的衣服不错。待她转身，果然如此。
    一身杏白色的羊呢大衣，长到小腿中部，衣领和袖口是低调的湛蓝色，前方领口一排而下也同是湛蓝色的圆纽扣和深红色的腰带，衣袖是与衣服颜色一样的羊绒。她穿着平底鞋，看上去身材依然高挑。
    她慢慢走下来，见顾蒋看着自己，她有些不自在的低头将自己瞧一遍。
    “很奇怪吗？”
    顾蒋把车门打开，“走吧。”
    余念看了眼副驾驶又看后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轻推进去。
    余念瞅了他一眼，系上安全带。
    顾蒋上车，系安全带，启动车子往外走。沈符电话打了过来，余念这才想起王荷元。
    她在市里也没地方去，她都忘了问她怎么过这个元旦了。
    刚拿出电话，顾蒋问沈符：“那个王荷元跟你一块？”
    “嗯。”
    顾蒋扭头：“她跟沈符一起。”
    余念停下翻通讯录的动作，她眨了眨眼。
    这两人怎么走一块了。
    “找我有事？”顾蒋问。
    “问你今晚有什么节目，要不要去秋谷山走一圈？”
    顾蒋：“元旦的好日子你活腻了？”
    “慢点开啊，我不开跑车，换个普通点的过去兜兜风。”
    顾蒋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我看今晚能不能早点出来。”
    “那我先去准备东西。”
    “嗯。”
    电话挂了，余念看他。
    “沈符找你干嘛？”
    “说今晚去秋谷山转转。”
    余念：“你们自己去吧，我不去。”
    “你不去陪王荷元？”
    “她也去吗？”
    “嗯。”
    余念拿出手机给王荷元发信息，顾蒋瞟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想去？”
    “想早点回去休息。”
    顾蒋：“不耽误你休息，很快就回来，就溜一圈。”
    余念不作声，给王荷元的信息发出去后，溥任之的语音也跳了过来。
    余念把语音设为听筒模式，放在耳边细听。
    顾蒋见她听着听着便笑，心里略微不爽，正要问是谁，突然听到她对着手机发语音。
    “上次比赛那次，我就什么力都没使，全靠你和祁伟跟小傅在忙活，我跟荷元都不好意思了。”
    顾蒋一听便知道电话与她发语音那人是溥任之，正好前方是红灯，他故意踩下刹车，余念手机没拿稳，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余念想弯腰去捡起，顾蒋手伸过来拦住。
    “你可别倒下去了起不来。”
    余念见状要解安全带又被他阻止，“想害我扣分？”
    余念不敢再动了，眼看着溥任之的消息一条又一条跳进来，然后屏幕变黑，手里沉寂。
    顾蒋瞥她一眼，继续安稳开车。
    从他们小区出来的路有点堵，可到了枫叶路就开始通顺了。车子一路飞驰，没一会儿就到了枫叶山庄。
    顾蒋的车子一路开进去，没一会儿就到了顾奶奶家。
    顾蒋一家三口目前住的房子是结婚时的婚房，顾奶奶也没强求两人回家住，任意他们往哪儿都行，还算比较开放。
    从门口进去好一会儿，便到顾奶奶家了。
    这里余念就来过几次，就小时候不懂事，总是闹着要来，后来长大了，才跟爸妈在家过，对房子里面的布置和一切都已经记不清。
    停好车，两人下车，便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屁孩抓着气球在他们车门边引爆。
    余念吓得不轻，关上车门，看见有个小萝卜头站在她身边。
    小萝卜头盯着她看了一眼，突然间丢掉手中的东西，尖叫：“啊！顾蒋哥哥带女朋友回来了！”
    另一个小孩也赶紧丢掉东西，往家里跑。
    余念被他们喊得脸都红了，有点后悔跟着他来了这儿。
    他们家这么大，元旦肯定是要自家人一起聚的，她来凑什么热闹。
    见她想走，顾蒋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来都来了，你这是干什么？”
    余念被他温热的手抓得发烫，忽然想到手机还在车上，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车。
    “我手机。”
    顾蒋看她一眼，折身返回。捡了手机，他按了一下圆点键盘，看见页面上一堆的溥任之的语音，他什么都没做，把屏幕按暗后来到她身边。
    余念将手机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看消息，就被顾蒋拉着往前快走了。
    刚到大门，余念就被一群等候在门口的叔叔阿姨和小萝卜头吓到了。
    刚才拿气球吓他们的小毛孩也在其中，他眼睛圆噜噜的，指着余念大声道：“顾蒋哥哥的女朋友！”
    余念耳根都红了，她看顾蒋，想让他说点什么，谁知他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往前走。
    “顾蒋！”余念追上去在他耳边咬声道。
    “怎么？”
    “你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顾蒋一脸懵逼的样子。
    余念：“……”
    几个叔叔阿姨认得余念，第一时间便叫出了她的名字。
    “这不是念念嘛。”
    顾奶奶不知什么时候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众人给她让路。
    “念念来了。”
    余念原本还想跟顾蒋说点什么，被顾奶奶突然的叫唤打断。
    余念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天，这算什么？
    “念念，到奶奶这儿来。”顾奶奶朝她伸手，余念没办法只能过去。
    那小萝卜头跑到余念跟前，“姐姐你要跟顾蒋哥哥结婚了吗？”
    旁边的大人一直笑，余念脸烫得能滴血。她朝顾蒋看去，而他直接穿过众人往家里走了。
    “不是。”余念只能微弱的解释，可从他们表情来看，并没人信。
    “来，奶奶陪你进去。”顾奶奶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终于远离那么一堆人的视线，余念觉得舒服了些。
    顾奶奶看出她的不适，轻轻拍她手：“怪奶奶把你叫过来？”
    余念愣了一下，摇头。
    顾奶奶笑笑。
    “我以为顾蒋那混小子惹你生气，你连奶奶也不喜欢了呢。”
    小时候的余念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在她面前都从不露怯态，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指责，那小模样可招人疼了。
    顾奶奶最为喜欢她。
    “怎么会。”余念笑。
    两个孩子的事情，旁人不便插手，顾奶奶也没多嘴问，就大致问了一下她的学习情况，还有说了一下她爸的事情，就开始准备午餐了。
    因为顾蒋家的亲戚大多都是从外地过来，吃一顿，团聚一下，下午就要走，所以元旦的正餐都设在中午。
    偌大的房子里摆了整整五桌，余念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这么多人。好像记忆中没那么多。
    余念跟顾奶奶杨姨顾叔顾蒋还有几个找萝卜头一桌，大厅里热闹非凡。
    看着满桌的饭菜和幸福的笑脸，余念想到了她那远在他乡的父母，一时鼻酸，一滴泪水落在饭里。
    虽然她低着头，可顾蒋还是看到了。他将饮料放到她面前，假意让她喝饮料，实则给她时间整理情绪。
    余念轻轻抽了下鼻子，抬头感激看他一眼。
    顾蒋顾及到她情绪，饭吃得很快。他起身时，余念也起来了。
    两人跟着一路对其他桌的亲戚打招呼，这让他们更觉得两人关系亲密。可余念不管了。
    刚转身往大门走。余念的泪就流下来了。
    顾蒋放慢脚步等她。
    来到大门，余念躲在大门外的常青树后偷偷哭，顾蒋就站一边给她递纸巾。
    两人全程没说话，就这样一直待到几个小萝卜头也跟了出来。
    见几人围上来看她，余念吓得赶紧起身，背身对着大门。
    小萝卜头像只泥鳅一样绕到她面前。余念来不及反应，顾蒋突然走上来，大掌盖在余念的脸上。
    余念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你干嘛呢？”顾蒋低头看那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噘着嘴看他，一脸控诉的模样。
    “你欺负女人！”
    顾蒋：“……”
    “我什么时候欺负女人了？”
    “姐姐哭了。”
    小萝卜头蹲下身，想看手掌下的余念的脸。顾蒋将她往自己跟前转。
    “哪只眼睛看到她哭了？”
    小萝卜头嘟着嘴瞪他几秒，忽然间眼睛一亮。
    他边跑边回头看。
    “哈哈哈，顾蒋哥哥在亲亲哦。”
    几个小孩闻声赶来，本来什么都没看到，愣是学着小萝卜头的样子呼叫起来。
    余念觉得很无奈。
    “要不，出去？”
    “奶奶会说吗？”
    顾蒋挡在她身前，拦住小屁孩追上来的小身影。
    “如果是你走，她不会说什么。”
    见两人去停车场，小孩便没再追上来了。
    余念看到车尾，发现那刮痕已经不见，问：“你去修车了？”
    “嗯。”
    余念看了眼那圆滑的大屁股，小声问：“花了多少钱啊？”
    顾蒋回头看她：“又想赔钱？”
    “才不是，”余念咕哝，“你不又差这点。”
    顾蒋弯唇一笑，这样的语气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余念上车，忽然想起溥任之的微信还没回，她点开看，满满一屏幕的语音。
    她一个个点开来听，听到后面直接是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我刚才吃饭呢？你也是元旦快乐！对啊，咱们练好点，争取今年拿冠军。”
    她发完语音，车里就安静了。
    “你跟那个人关系不错。”
    余念这才知道他指的他，是谁。
    她目光一闪，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这在顾蒋看来，别有意味。
    “是啊。”
    车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第四十五章
    王荷元被沈符从宿舍楼催下来的时候，她正在看余念给的无人机设计原理书籍。
    沈符念起人来那可真能要人命，无论王荷元说了多少次，要在宿舍看书，他永远都是一句话：“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最后，她实在没辙了，换了件衣服，套上外套就匆匆下楼了。
    沈符穿着一身黑色的短款皮衣，下身是件黑色九分裤，脚踝露在冰冷的冬日里，像一堆灰里的雪白棉花。
    他穿得少，冷得边搓手边原地起跳。
    沈符比顾蒋瘦点，如今缩着身子，更显得他瘦削体长。
    王荷元不忍心他等久，小跑上去。沈符听到声音回头。
    “你怎么才下来？”
    听他冻得口齿都说不清，鼻子和嘴唇也是冻得微红，王荷元忽然就笑了起来。但是却有点鼻酸。
    她眨了眨眼，问：“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
    “妈的，刚才车里一直开暖气，我穿那么多干嘛。”
    王荷元摘下围在脖子上的围巾伸到他面前，“不介意的话，戴上吧。”
    沈符眉梢一抬，抓起还透着暖意的围巾一角，“不嫌弃？”
    王荷元摇头，“只是取暖的东西而已。”
    沈符瞥她一眼，然后把围巾拿起来左右翻看。
    “你做的？”
    王荷元点头：“嗯。”
    沈符嗤一声笑道：“还挺有卖相。”
    “以前，我高中的时候，就做这些手工来卖。”王荷元眨了眨眼。
    沈符看着她的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双眼，比刚才的更润了。
    他把围巾戴上，又抓起围巾两端搓了下被冷风刮得要掉肉的脸。
    “哎哟，手这么巧。”
    王荷元笑。
    “贫嘴能让你暖点吗？”
    “差不多吧，转移注意力。”
    王荷元看他几秒，不出声。
    “他妈的，今年怎么这么冷。”
    “因为你穿得少。”王荷元毫不留情道。
    “切。”
    旁边走过几个男生，穿得比沈符还少，可却面色潮红，神采奕奕。
    沈符和王荷元默默看了一眼。
    “是你身体太弱了。”王荷元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沈符抓起围巾一端，往她脸上搓去。
    视线被挡住的瞬间，王荷元看到他的眼里像藏了星星。
    王荷元没躲开，忍受着他不轻不重的在她脸上揉搓几下。
    “走吧，余念他们该出发了。”
    他脸已经没那么红了，鼻子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王荷元盯他几秒，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这个还有为什么？想找就找了。”
    王荷元笑，她低头看脚尖。
    “没得到你的答案，我不会出去。”
    沈符眨了下眼睛，有些不自然道：“好吧，因为想和你做朋友。”
    “普通朋友？”
    王荷元也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勇气说出这句话，可话一出口，就又后悔了。
    她不等沈符回答，率先来到车旁，拉开车门，发现车门是锁的。
    她回头，“不是说要出去吗？走吧。”
    沈符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他低头轻闻了下脖间的围巾，那是一股淡淡的百合花香味。
    这么冷的天，还有百合花吗？
    上了车，沈符就好多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摘下围巾。
    “你还要戴吗？”
    王荷元摇头，接过围巾。
    沈符启动车子，出了校门等红绿灯，突然有人敲车窗。
    王荷元和沈符同时望去。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王荷元看向沈符，只见他摇下车窗，清冽的声音飘散在寒冷的冬风里。
    “你怎么在这儿？”
    外面的风果然是有点冷呢。
    王荷元捧起围巾，轻轻盖住下半边脸。
    女生朝车里看一眼，眸光一闪，有点不自然道：“我跟同学过来走走。”
    她看了王荷元一眼，问：“你呢？要去哪儿？”
    “出去逛逛。”
    女生笑了笑，挥手：“那，玩得开心。”
    前方正好绿灯亮起。
    沈符朝她挥手，摇上车窗，拐个弯出了大道。
    也许是见了漂亮的老同学，沈符有点开心，一路上都是哼着歌儿的。王荷元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打断了他的快乐。
    “怎么不说话？”某一刻沈符号突然问她。
    “嗯？”
    王荷元正在心里祭奠自己刚刚萌芽就死去的爱情，对他的问话并没听清。
    “我问你怎么不说话？”
    王荷元当然不会说实话，胡乱扯道：“不知道说什么。”
    沈符转头看她。
    “你爸妈还来纠缠你吗？”
    王荷元摇头，“不来了，可能是怕了。”
    沈符笑得嚣张：“那当然，警察叔叔可不是吃素的。”
    王荷元笑。
    想到她爸死那天的场景，王荷元心突然像长了一堆荒草。
    又空旷又难受，里面还有大风一直刮，刮得她明明吹着暖风，可还是觉得身心都冷。
    “我——”王荷元开口又停。
    沈符看她。
    “说吧。”
    “我很坏吧。”好久好久，她才憋出这几个字。
    说完，泪就落下来了。
    这几天，她一直想哭，可就是哭不出来。如今有了人倾诉，她突然就想流泪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曾经有过丢弃我爸的想法。”
    话终于说出来，王荷元止不住崩溃的情绪
    前方大路笔直通畅，一眼望尽，只有几辆车在马路上飞驰。
    “我妈曾经也想打掉我。”
    王荷元泣不成声。
    沈符暗自深呼口气，“在我看来，一样。”
    “我有很多缺点，也有坏心眼。”她又说。
    “世上没有完美的人。”
    “余念就不一样。”
    沈符眨了下眼，说：“她也有很多缺点，是你没注意。”
    “你会觉得我坏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带着忐忑。沈符发自内心的摇了摇头，“你比很多人都好。”
    ......
    余念和溥任之还是聊得很嗨，顾蒋听了一路，气得牙都疼了。
    终于见她停了语音，顾蒋松了松牙床，酸不溜秋问：“聊这么久，手机都聊爆了吧。”
    余念看他：“手机怎么会聊爆？”
    顾蒋斜看她一眼，道：“没听说过手机烫了会爆？”
    余念拿着手机的手果然松了一下。
    “我这手机还没买到半年呢，怎么会爆。”
    说到还没买到半年，顾蒋想到她跟王荷元两个弱小女性，徒手抓小偷的情景。
    “嗯，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这手机的来历是挺让人骄傲的。”
    余念早就忘记那岔了，此时突然听他提起，简直就是想掘地三尺，找个地洞躲着。
    “........”
    “我那也算为民除害吧。”
    “对，害没除掉，自己先掉坑里了。”
    “他又不会对我怎么样。”余念小声嘀咕。
    顾蒋轻笑，“要是所有女生都像你这么单纯，那那些坏人就高兴了。”
    余念不理他，头往旁边一偏。
    顾蒋转头看她一眼，淡笑挂在嘴角。
    车里静了好久，王荷元的短信来了。
    -我在沈符车上。
    余念回了个好，放回手机后，觉得车里太静。忽然想到早晨顾蒋和她联系的小听筒，她问：“那东西你还没丢呢？”
    这句话掀起了无数过往，顾蒋沉默好久才回了一个沉重的“嗯”字。
    余念不说话了。
    顾蒋又突然说：“我妈把它藏在衣柜里，不久前才找到。”
    “嗯。”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先去吃点东西～晚点继续更～小可爱们，别走哦～
    第四十六章
    “还能用。”
    顾蒋话中有话，余念假意听不懂。
    “那都是小时候的玩具了。”
    顾蒋嘴角的笑凝固，他看了眼远处，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松了又紧，松了又紧。
    两人一直沉默到沈符和王荷元买东西的地方。
    要带的东西他们已大致选好，余念就进去买了几瓶酸奶就出来。从结账台出来的时候，看到顾蒋站在超市门口。
    余念只是站着看了两秒，他竟像感应到她出现似的回了头。
    “买了什么？”他问。
    “几盒酸奶。”
    “这么冷的天还吃酸奶，想什么呢？”
    “这样才有意思。”
    余念往前走，顾蒋随后跟上。
    沈符和王荷元在停车场里等他们，顺便把东西分成两袋，每车一袋，那样就算一方落后也不至于没东西吃。
    东西放上车后，两个车先后出去。沈符的车在前面，顾蒋跟在后面。
    看着沈符那低调的黑色座驾，余念喃喃：“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开黑车。以前他不是一直嫌弃这车古板吗？怎么今儿开得这么开心？”
    “他那跑车油耗大，如今也是没办法。”
    余念噗嗤一笑，“沈阿姨还挺厉害的。”
    说着，她又叹气。
    “真不知道她能接受什么样的儿媳妇。沈符这么肤浅，我想他一定会喜欢那种长腿翘臀的女模特。但沈阿姨一定不喜欢，那样的话……太好玩了。”
    余念想到那场景便想拍掌欢呼。
    “他不好女模特这口。”顾蒋说。
    “你什么知道？”
    顾蒋看着她眼睛，目光深深：“我就是知道。”
    余念切一声。
    去秋谷山的路程大约有二十公里，余念在走到八公里左右便开启撑不住困意的睡着了。
    顾蒋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停车，并把她座椅放倒一些，才慢慢开车出去。
    沈符已经到那里了，顾蒋车才到十五公里位置。
    待顾蒋车到那儿，沈符他们东西已经吃了大半了。沈符大咧咧的躺在野餐布上睡觉，一旁的王荷元则是看起了书。
    顾蒋把车停好，却并未叫醒余念。他把车窗打开，在车里陪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已经西斜。
    余念感觉到一道暖意从手背而过，她动了下眼皮，睁开眼时，看到顾蒋也在驾驶座上睡觉。
    余念没叫他，自己轻轻下车。
    车门关上，王荷元将脸从书本中抬起，朝她微笑：“你睡得好沉，我都不敢叫你。”
    “有点累。”余念找地方坐下，看了眼被他们吃得一片狼藉的野餐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干嘛了呢。”
    王荷元笑，她看了眼不远处的车。
    “他没下来？”
    “还在睡。”
    “开车也累。”王荷元看了眼躺得跟猪一样的沈符，“沈符吃饱了就睡。”
    余念从旁边扯了根野草往他脸上丢。
    “他小时候就这样，能睡，睡得也快。那时候我们戏称他是三秒睡神，只要三秒就能睡着。”
    王荷元淡淡一笑。
    山间的风不比城里，冷峭的风夹杂着一股沁透皮肤的湿气，才下车一会儿，余念开始打颤了。
    她转眼看了四下，四周都是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这么冷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玩的。”
    “你试过在冬天里吹风的感觉吗？”
    余念一听就发抖，“那样会很冷的吧。”
    “但是，之后你会觉得自己像换了个人似的。”
    余念笑：“刚才你试了？”
    “嗯。”
    余念低头，手指顺着野餐布上的纹路一圈一圈的滑动。终于滑到最边边位置，王荷元问：“余念，你要出国吗？”
    余念的手一顿，手指停放处恰好是野餐布花纹的最后一圈。
    “我看到你的托福试题了。”
    好一会儿，余念还没回答，一旁的沈符却醒了。他眯着眼躺在地上睨她。
    “我说你画什么画，我还以为蚂蚁呢。”
    余念切了一声，有些担心他听到王荷元的问话。可他说完话起身，埋怨了一句“真他妈冷”后，就往车上跑。
    这里只剩她们了。
    明明两人都将彼此看做是最好的朋友，但有些话似乎又不能一起分享。余念也琢磨不透这样的状态到底为何。
    “嗯，是有这个打算。”
    “因为顾蒋吗？”
    余念摇头，“不是，为我自己，也为我爸，为我妈。我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等待消息。每天都要等我妈把我爸的情况告诉我，那对我来说太煎熬。再者，我想努力成为设计工程师，成为想我爸爸那样的人。”
    不远处，沈符跑去顾蒋车把他弄醒，顾蒋随意抓了车上的东西往他脸上丢，沈符抓住后哈哈大笑。好像真没听到她们说话内容的样子。
    “你跟顾蒋说了吗？”
    余念摇头。
    “没必要说。”她长呼口气，“这次我是彻底醒了，不关任何人的事，是我彻底醒了。”
    顾蒋下车，沈符打开车后备箱，举着野餐布往顾蒋头上盖去。顾蒋一个反手就将他裹住，然后双手抱着他的腰往车后座上一塞。沈符脑袋撞上车后座里的老板按键，疼得哇哇直叫。
    顾蒋拍拍手，转身朝余念走来。余念和王荷元停止话题。
    “吃东西？”
    “我在车上吃了酸奶，现在还饱。”
    “那就现在去兜风吧，天气预报说晚点会下雨。”
    王荷元把书放进包里，余念跟她一起整理垃圾。
    秋谷山路是一条是一条绕绕弯弯的，如巨蛇在山腰间盘旋的山路，全长七公里。道路两侧全是高大青葱的灌木。连绵不绝的山脉与天一样，一眼望不到头。
    余念上了车，想把椅子抬起，弄了老半天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顾蒋过来看她一眼，坐上主驾驶后，倾身靠过来。
    这样的姿势有点危险。
    余念缩着身子往后躲，顾蒋将椅子快速抬起，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只剩了零点几毫米。
    顾蒋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脸上，这个余念知道。
    她头往旁边一偏，正要系上安全带，顾蒋突然靠了过来。余念惊慌抬头，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余念瞪大眼睛无法呼吸。
    顾蒋的唇在她唇上轻点几下，随后开始细细啃咬她的唇。
    余念全身都在发抖，她觉得害怕。她害怕自己竟然对他的拥吻有如此大的反应，而且这反应是喜悦大过于愤怒。
    余念被他亲得晕头转向，回过神时，她赶紧推开他，并用手背擦了下嘴角。她慌慌张张扣好安全带，侧着身看窗外。
    顾蒋耳根的红还未褪去，他看她一眼又重新坐回主驾驶。清了清思绪后他打算向她表白。
    “余念，有句话想跟你说。”
    意识到他要说的，余念捂着耳朵不想听。
    “你不要说，我不想听。”
    她说不想听，顾蒋也就不说了。余念看到沈符的车从他们身边而过，王荷元朝她挥了挥手。
    余念转头，正要问他走不走。他又捧着她的脸，深情的吻了起来。这回，他的舌尖开始大胆，在她唇瓣流连后又直侵她柔软的舌尖。
    余念有一瞬间的着迷，等她意识清醒，想阻止她时，他已经放开了她的唇。
    他盯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低哑问：“还喜欢我吗？”
    余念抿着嘴看他，他眼里有欢喜也有期待。那像一团火，灼烫着余念的心。
    “顾蒋，我们这个状态不适合在一起。”
    “你觉得什么状态才适合？”
    余念头疼他误解她的意思。
    “确切的话，我觉得我们不管何种状态都不适合在一起。”
    他的目光略有受伤，但还是倔强问：“为什么？”
    “太多原因了。”
    余念有些不忍直视他的目光，别才开脸，又被他转了回去。
    “你说，我听。”
    余念深深闭眼，无奈，“我说过了。”
    顾蒋盯着她嫣红的唇，沙哑道：“可是你也喜欢不是吗？”
    余念被他这个问题问得面红耳赤，她彻底将脸转去窗外，回避他的问题。
    “余念。”他叫她。
    余念被他叫得纠结又难受，在他第二次喊她名字时，余念转头看他。
    “顾蒋，喜欢不喜欢跟会不会在一起并不能划等号。我是还没完全忘记你，可不代表我会跟你在一起。这并不是等式关系，是不相关的话题。”
    顾蒋盯着她不吭声，余念继续说。
    “而且，你现在对我的感觉只是一时兴起，我相信，久了之后就会变淡的。”
    “我能分得清感情。”他倔强的看着她。
    余念闭眼几秒，感觉方才被他吻过的唇如今还残留触感，在听到他的挽留时，余念仍觉得心动。可她清楚明白她和他的差距，她不想一辈子追逐他的影子，一生对他患得患失。她想被疼爱，想拥有彼此欣赏彼此尊重的感情。而现在的她还不足以驾驭这些，所以只能拒绝。
    “顾蒋，我现在不想喜欢你。”
    “以后呢？”
    “我不确定。”
    顾蒋沉默。余念觉得车里有些闷。他打开车窗，发现外面开始飘雨。
    雨丝打在她眼里，余念忽然觉得眼涩。
    余念再度关上窗时，车子朝前开了出去。
    才转到半路，雨开始下得大起来。沈符的车已经掉头，顾蒋甚至什么都没问也掉头走了。外面的雨哗啦啦，可车里的气氛沉闷又压抑。
    回到家正好是下午五点，余念下车直接往家门跑。放好东西洗好澡，准备回房睡觉。刚进门，就看到小听筒的铁线在阳台门的夹缝里时而紧绷时而摇晃。
    余念不想理睬，才刚拿书出来看，便听到从小听筒里传出京剧的声音。
    余念被他闹得没办法，只能拿起小听筒。
    “你干嘛。”
    “无聊，想找人说话。”
    他什么时候会说他无聊了？
    “你找沈符。”
    “他睡了。”
    “那你去玩游戏。”
    “眼睛疼。”
    余念：“……”
    “那你睡觉去。”
    “不要，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余念不说话了。好久，他问：“你在干嘛？”
    余念低头看了眼托福试卷，说说:“写试卷。”
    听筒那边的顾蒋笑出声，“什么时候了还写试卷。”
    “托福的。”
    顾蒋那边不吱声了。
    若不是耳边还有呼吸声，余念会以为他已经没再听了。
    “去哪里。”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美国。”
    “因为余叔叔？”
    “三分之一。”
    “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呢？”
    余念深呼吸：“我要成为跟我爸爸一样的人。”
    顾蒋静了好久，丢下一句“去吧”，就没声了。
    明明说出了想说的话，余念却有些难受。
    第四十七章
    那边久久无声，余念以为他已经走了。嘴一松，含在嘴里的叹息微微泄出，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托福试卷被泪水晕开了一个大圈，她低着头，亲眼看着那个圈越来越大。
    “哭什么。”他突然说道。
    余念一惊，抽了下鼻子屏住呼吸。
    他不是走了吗？
    余念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水吧嗒吧嗒落在试卷上，没一会儿试卷就湿了一大半。
    她不稳的呼吸声让顾蒋揪心又心疼。
    “别哭了，我不说了。”
    他这么说，余念哭得更厉害了。顾蒋眼眶微酸，道：“要不要我帮你？”
    余念摇头：“不用。”
    “看多久了？”
    “几个星期。”
    “跟余阿姨说了吗？”
    “说了。”
    已成定局了。
    “你别看太晚，早点休息。”
    “嗯。”
    余念把听筒反扣在桌，趴在桌上放声哭起来。
    顾蒋在那边听了好久，直到看到她房间的灯全灭了，他才起身。
    余念要出国的消息在熟人圈里慢慢的传开了，顾奶奶第一个打电话过来询问。余念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顾奶奶不住叹气，又叮嘱余念一定要回来。余念不敢答应，只能是含糊其辞的应承着。
    ......
    顾蒋刚从实验室出来，就碰上了久久没来实验室的余念。
    两人在门口看彼此几秒，余念正要错开身往里走，顾蒋抓住她胳膊。
    “最近很忙？”
    他就偶尔理论课上碰上她几回，其余时间极少碰面。顾蒋也终于品尝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少一天没见，那天过得始终没什么意义。
    “有点。”
    旁边有人走过，余念将他手挣开。
    “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余念：“可能不行，报了培训班，不能不去。”
    顾蒋眸光暗了下去。
    “那就算了。”
    余念有些不忍，可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往实验室里走了。
    沈符叮嘱王荷元几句无人机测试的关键步骤后，拉起外套跑了出去，与余念迎头对上。
    “我怎么觉得你瘦了。”
    余念翻了下白眼，“是衣服穿少了吧。”
    沈符笑笑，“脸变小了。”
    “晚上吃饭吗？”他问。
    “我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沈符的目光开始有些不同，他看了余念几秒，问：“阿蒋跟你说了？”
    “嗯。”
    他的目光太有穿透力，余念有点不敢直视，她将视线投在王荷元身上。
    “荷元现在在做什么项目？”
    “哦，”沈符回头，“我把我以前玩的机子给她练练。”
    “练练。”
    余念笑着品味他话中之意，沈符脸立马就红了。
    “你别乱想，没你想的那么不正经。”沈符解释。
    “我都没说什么，你解释啥。”
    沈符说不下去了，他笑着看她一眼，点点头。
    “行，你厉害，我不跟你争。”
    “本来就是。”
    沈符只能以笑和点头回应。
    余念想到出国的事，她收起笑，小心看他表情。
    “沈符。”
    沈符抬头看她，余念突然有些鼻酸。她转开脸，眼眶湿润。
    “怎么了？”见她情绪低落，似乎要哭的样子沈符低头看她。
    “你怎么又哭？一会儿别人看到以为我欺负你。”沈符摸口袋找餐巾纸，发现没带，想了想伸出手用衣袖试图给她擦泪。
    余念彻底被他这动作逗笑，她噗嗤一声捂着眼睛往后仰，用浓重的鼻音道：“你要干嘛。”
    “给你擦眼泪啊。”沈符左右碰不着她脸，无奈又把手放下。
    “我说你哭什么呢，又不是生离死别。”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你最近可真爱哭。”沈符叹气，将她拉到另一边没人的走廊。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就是很伤感。”余念从包里拿出纸巾，还没从里面抽出纸，被沈符一手抽走。
    他扯出一张纸递给她。
    “可能是你长大了吧。”他用半带宠溺的声音道。
    余念擦好泪水没好气看他。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都说流泪是长大的必经之路。”
    “那你呢？”
    沈符像拨浪鼓似的猛摇头，“我，我可没有。”
    “那你就是骗我。”
    沈符叹口气，捏了一下她脸。
    “你啊，现在要出象牙塔经历风雨了。”
    余念想到她爸妈，更是泪水涟涟。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再哭一会儿我也要哭了。”
    余念把泪擦汗，看他：“你去忙你的吧，我弄点东西。”
    “别再哭了啊。”
    沈符叮嘱，见她点头了才往楼下走。来到楼梯拐角，他又叫余念。
    “念老大。”
    “嗯？”余念停下脚步看他。
    “你……”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事。”他挥挥手往下跑了。
    余念奇怪看他一眼，转身进实验室。
    实验室里王荷元已经将无人机拆解出来，余念进去时，她正尝试自己组装。余念凑过去看了一眼，见她旁边放着组装步骤，便也没多注意，拿出自己的图纸本。
    画了一会儿，旁边的王荷元叹气：“组装真不是一般的简单。”
    余念笑。
    “可这里面无数零件和程序都是工程师弄好的，太伟大了。无法想象这么小的东西里居然承载着那么多的技术和知识。”王荷元感慨。
    “那当然，一个芯片初期开发就要耗费不少精力和时间呢。”
    “机子装好了。”王荷元把它捧起，静静看它立在手掌心的安静模样。
    “以前，我们人类只能在陆地上走，后来发明了汽车，再后来是飞机，然后是火箭，”她把无人机放在桌上，语气轻松，“现在又是无人机。人类的智慧真的很伟大。”
    “还有什么是我们人类办不到的呢。”她感慨。
    余念笑：“今天怎么多愁善感了？”
    “这几天一直在看设计的书，感觉你以前做图纸挺不容易的。”
    余念拿出上次顾蒋给她标注的图纸出来研究一会儿，并在自己的新图纸上做修改。
    “万事开头难，等过了那段时间，你就会觉得学会这些多有成就感了。”
    “嗯。”
    实验室里安静一会儿后，王荷元看她。
    “你在做什么？”
    “我想根据上次做的机子设计一个不一样的无人机。”
    王荷元听着也来了兴趣。
    “什么功能的？”
    “复杂的功能暂时还不想做，先弄个普通的吧。荷载小一点的，反应跟避障都相对灵敏的一个小机子。”
    王荷元点点头。
    “毕竟我以前的机子，大部分都不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余念笑，“等我能真正自己设计，自己研究自己开发，再对功能做进一步的提升。”
    “加油。”王荷元给她鼓劲。
    “你也是。”
    犹豫一会儿，王荷元说：“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个反无人机系统的程序吗？”
    余念愣了一下，那不是顾蒋接下去要做的系统吗？
    “记得，怎么了？”
    “我听沈符说，图纸顾蒋弄丢了。”
    余念心一沉，语气也不自觉加重起来。
    “为什么丢了？”
    王荷元摇头，“不懂，沈符没说。”
    联想到刚才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余念顿时就没心情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元旦之后没多久。”
    距离元旦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余念想想就头疼。
    顾蒋平时对这些东西看得很重，向来都是锁在柜子里，连闻都不给别人闻的，怎么会突然不见？想想也只有一个可能，他自己丢了。
    难道那晚她拒绝他，他一气之下就把图纸给丢了？
    他平时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
    余念收拾东西，“我要出去，你一起吗？”
    “找沈符他们？”
    “嗯。”余念说，“他们不是说今晚要吃饭？”
    “是听沈符这么说了。”
    余念背上背包往外走。
    “走吧。”
    .....
    顾蒋和沈符两人坐在烤面包店外面的露天餐桌上。
    沈符抓起服务员端上来的奶香烤面包，随意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我说最好的办法是找念老大帮忙，照目前来看咱们只有这个办法。”
    “周寅呢？”
    沈符摇头，“我问过他了，他要去参加桂永的无人机大赛，说没时间。”
    “要不直接找盛庭他们几个？”
    顾蒋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正准备吃东西，忽然看到余念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人海中。
    “找他们，还是算了吧。”
    他斜着身子寻找那道身影，在看到她脸时，他微闷的胸口忽然放松下来。
    “叫服务员再上两份。”
    沈符吃完嘴里的，已经开始打嗝。
    他看他：“我可不吃了，你要打包？”
    顾蒋下巴往前一抬，沈符顺着目光望去，看见余念跟王荷元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余念绷着脸，而一旁的王荷元时不时低头跟她说什么，看上去像是闺蜜陪着好友去抓奸。
    沈符眨了眨眼，不可思议道：“神了，这两人怎么也来这儿了。”
    不等他招手，余念直直朝他们走来。
    等余念跟王荷元来到他们跟前，沈符方才点的烤面包也正好上桌了。
    余念正要说话，顾蒋把手边的饮料给她。
    “先喝口水。”
    余念看他一眼，拿起来喝了一口，又要准备开口，一旁的沈符道：“阿蒋你不是喝过了？”
    余念已经咽下去一半，她举着饮料低头看顾将，后者瞟了沈符一眼，沈符很知趣的转开头。
    “哎哟，今天天气真好。”
    余念：“........”
    已经咽下去了，总不能又吐出来。余念拿着饮料喝也不是，丢也不是。下一秒，顾蒋直接拿回，放到嘴里吸了一口。
    “吃东西。”他说。
    余念跟王荷元原本就是来找他们的，如今到了也没矜持，一屁股坐下。
    余念看他又看一旁的沈符。
    她朝他挥手，示意他走开。
    沈符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让我走开？”
    “对啊。”
    “真没良心。”
    桌上的面包原本就是用黄皮纸袋装着的，沈符走前抓了一个往王荷元怀里塞，哼了一声，与她往外走。
    只剩余念和顾蒋两人了。
    顾蒋喝了几口奶茶，看她：“还喝吗？”
    想到上次的亲吻，余念脸一烫，她把凳子拉开，直接坐上去。
    “不喝。”
    “那吃面包。”他说。
    “你为——”
    “先吃东西。”
    余念到嘴的话又咽下去。
    见她低头开始拿叉子，顾蒋招呼服务员给她来杯热牛奶。
    “我——”
    “吃完东西再说。”顾蒋再次打断她。余念没办法，只能安安静静把烤面包吃完，再把牛奶喝尽。
    终于吃完，余念抹干净嘴，才要开口，一个响嗝打了出来。余念尴尬的转开脸。调整一会儿后，她看他。
    “你把图纸丢了？”
    “什么图纸？”
    “反无人机系统的。”
    顾蒋这才猜到她来找他的原因，他也没解释，淡淡道：“哦。”
    “为什么丢了？”
    顾蒋不说话，转问：“还想吃什么吗？烤榴莲？你不是喜欢吃榴莲？”
    余念对他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感到愤怒，“顾蒋，我没心思跟你扯别的，你回答我，你把图纸丢了吗？”
    “丢了又怎么样？”
    “你疯了？”
    余念音量抬高，引来不少人目光。
    “嗯，可能吧。”
    余念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
    “我不希望因为我影响你。”
    顾蒋点点头，“我明白。”
    “你画了那么久的图纸，怎么能随便就丢了呢？”
    “觉得没用就丢了。”
    顾蒋说得随意，余念却因此自责。
    “是因为我让你不快吗？”
    顾蒋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余念抿着嘴不说话，顾蒋不想再逗她，道：“没丢，还放得好好的。”
    也不知余念怎么想，她忽的起身，转身离去。
    顾蒋赶紧追出去。
    “怎么了？”
    “图纸你丢哪儿了？”
    顾蒋见她眼睛红红，有些后悔自己的将错就错。“没丢，存得好好的。”
    余念盯着他不说话。顾蒋举手发誓，“真的。”
    顾蒋这么说，余念非但没释然，反而是湿了眼眶。
    她深呼吸，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街道又看他。
    “所以，你让荷元跟沈符骗我？”
    顾蒋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余念不理他，继续往回走。顾蒋追上去。
    “我真没说过，我承认刚才是有将错就错的想法，我向你道歉。”
    余念停下脚步。她看着他的眼睛，“你就是自私！”
    顾蒋一怔，不敢再追上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王荷元跟沈符往学校大门走，上次那个漂亮女生突然走过来。王荷元下意识后退一步，女生见此凑到沈符身边。
    “沈符。”
    “你怎么又来了？”沈符听到声音回头。
    廖婷婷调皮一笑，“我过来看看能不能碰到你。”
    沈符愣了，廖婷婷又道：“逗你的。”
    沈符这才继续笑起来。
    “去哪儿呢？”廖婷婷问。
    “刚刚和顾蒋出去吃了点东西。”
    廖婷婷高中那会儿来他们学校上过半年的学，后来因为家庭原因转学走了。虽然同班半年，但说过话的人很少，除了几个女生包括余念外就是沈符。顾蒋她是一句话都没跟他搭过话的。
    “他也在这学校吗？”
    沈符点头。
    “以前我以为你们会出国呢，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沈符笑笑，意识到身边还有王荷元，他回头看她是否跟上时，发现身后已空无一人。
    她什么时候走的？
    沈符还没来得及在心里酝酿自己在表露什么情绪，廖婷婷一旁叫他。
    “沈符，我们学校这个月有个联谊活动，所以我才专门来这儿找人。”
    “哦。”沈符四处找王荷元的身影，心不在焉回答。
    王荷元走的时候，廖婷婷看到了。她说：“你在找刚才的女生吗？”
    “呃，嗯。”
    “我见她往学校里走了。”
    “哦。”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如果你没事的话，我能请你去吗？”
    沈符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同学从远处叫她。廖婷婷往回跑，边跑边对她招手：“具体时间我再告诉你哦。”
    沈符：“……”
    他可什么都没说，也没答应啊。
    廖婷婷一走，对王荷元一声不吭走开的不满才后知后觉在心头浮起，沈符略有不爽。
    余念走后，顾蒋也回去了。一进宿舍就听沈符在骂人。
    “我艹，你瞎吗？没看到后方有缺位？”
    顾蒋往里走，他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意道：“回来了。”
    “嗯。”顾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沈符奇怪看他，匆匆忙忙把手上的游戏结束，坐到他旁边。
    “怎么样了？”
    顾蒋白他一眼，“你跟她说我图纸丢了？”
    “我没说啊。”沈符一脸懵逼。
    见他不说话，沈符又问：“难道她就是因为这个来找你？”
    顾蒋还是不说话。
    “那你就直接跟她说人手不够，让她来帮忙啊。”
    顾蒋将手机往床上扔，“她哪儿有时间弄这个。”
    沈符看他几秒，认真道：“阿蒋，你这样不行。”
    顾蒋把阳台的衣服收进来，叠好放皮箱里。
    “哎，那今晚还去吃饭吗？”
    “去，为什么不去。”
    “就我们两男人哦。”好无趣。
    “还不够吗？”
    傍晚出门前沈符给余念发短信，没回，给王荷元打电话，关机，最后只能两个人孤零零的往外走。
    余念在书桌看书，手机就放手边上。沈符的短信她已经看到了，可她没回。
    王荷元洗好澡来到她身边，见她盯着书本没看自己，她道：“余念，你没事吧？”
    余念摇头，“没事。”
    “你跟顾蒋吵架了？”
    余念静默几秒，回：“嗯。”
    “其实，以前你的图纸撕烂的时候，他去翻垃圾桶把那些碎片贴好，再重新给你画一幅。我觉得他人也不是很坏。”
    突然被人提起那天的情景，余念握着的笔掉落在书上。她眨了眨眼。
    “他们是遭遇了困难，可是不是图纸的问题我并不清楚，只是大概的猜测。我见好几次，他跟沈符说话的时候，表情都不太好。”
    余念的心像搅了一团芝麻糊，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还有那次，你们去我家。他是因为你才会出现。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难处，但听沈符多次说过要找你，他没答应，所以我才自作主张这么做。很抱歉用沈符来欺骗你。”
    余念低着头，眼眶微涩。
    顾蒋饭吃到一半，收到余念有事要谈的短信。他随意吃了几口，便让沈符打包结账准备回去。
    余念刚下楼就接到了溥任之的电话。
    “在忙什么？”
    余念匆匆下楼。
    “没忙什么啊。”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他问：“你下楼？”
    “嗯。”
    “那正好，我就在你们宿舍楼底下。”
    余念迈下台阶，远远就看到溥任之穿着长风衣外套站在路灯底下，而他的不远处，站着刚从外面回来的顾蒋。
    余念停下脚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决定先把情况跟溥任之说了。
    才到他身旁，还没来得及开口，顾蒋就走开了。
    余念的心像被人打了一棍，又沉又重又疼。
    第四十八章
    “看什么呢？”溥任之朝她望去的地方看，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吹了满脸的萧瑟寒风。
    “我现在有事，有什么下次再聊，好吗？”余念略带焦急道。
    “怎么了？”
    “有个朋友，我现在必须去找他。”
    溥任之看她几秒，道：“去吧。”
    余念犹豫，“我今晚上完培训班有时间。”
    “你几点去上培训班？”
    “八点半。”
    “那我等你。”
    余念有点后悔自己那么说了。
    “你先回去，现在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呢。”
    溥任之：“没关系，刷几把游戏就过去了，你赶紧去吧。”
    余念犹豫几秒，说：“那我先走，一会儿回来找你。”
    “嗯。”溥任之点头。
    他看着余念往前走。其实刚才顾蒋靠近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也知道她是要去找他，只是看她担忧的样子，始终不忍心阻挡。
    他是不是做错了啊。
    直到余念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溥任之终于像脱了水的鱼，无力的看着灰暗的天色。
    他静看着树干的某一点许久，最后拿出手机。
    余念往前追，终于看到顾蒋来到了实验楼底下。
    “顾蒋。”她远远叫他，顾蒋听到没回身。余念跑过去，在他迈上第一个台阶时将他拉了下来。
    顾蒋低头看她，不说话。明明没做什么，余念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我不是说了要跟你谈谈。”
    “哦，我以为你是为了让我看你跟那男的一块呢。”
    两人看着彼此，好久都没说话。
    余念转身。
    “既然你不想谈，那我先走了。”
    余念故意放慢脚步，可顾蒋终究是没跟上来。
    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路口，最后提起脚步，朝溥任之跑去。而顾蒋就在身后一直看着。
    听到脚步声，溥任之抬头，他站直身，问：“好了？”
    “嗯。”
    溥任之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现在过去吗？”
    “你要送我过去？”
    溥任之耸耸肩，“能做你的护花使者吗？一个晚上也可以。”
    余念笑：“瞧你说的这么夸张，走吧。”
    顾蒋站在实验楼的走廊上，亲眼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往外走。回想刚才的情景，不免开始懊恼。他本意是不想说那些话的，只是当时气疯了。
    两人的身影终于被林荫大道上的大树遮盖，顾蒋才转身进实验室。
    “出国了还回来吗？”溥任之问。
    “回啊，不回怎么成为国之栋梁。但也得学好了才能回来。”
    溥任之笑：“没想到，你这么让人感动。”
    余念噗嗤一笑，“哪儿让你感动了？”
    “成为国之栋梁。”
    “噢～”余念道，“不算吧，这算什么感动。”
    “警察守护公民和社会，律师维护正义和真理，医生救护生命和身体，教师滋润心灵和灵魂。”溥任之说，“科技尖端人才，带领国家走向世界，又给我们带来便捷有趣又安全的科技生活。这还不感动吗？”
    “你这么说我都要骄傲了。”
    “在我面前不用矜持。”溥任之看着她的目光有些热烈，余念略微不自在的别开视线。
    “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
    “也就上上课，打打游戏，帮人刷记录，代练之类的。”
    “没想过做职业吗？”
    溥任之突然笑了出来，他看余念的眼神有点不自在的样子。
    “你知道我妈是医生。”
    说到一半，他又不打算说了。
    倒是把余念的好奇心勾得很厉害。
    “然后呢？”
    “不想告诉你，怕带坏你。”
    “切。”余念的语气透着浓浓的鄙视。
    “好吧。希望你听了不要不好意思。”溥任之看着她，两只眼睛带着笑。
    “我妈说，长期坐着，会降低精子质量。”
    余念差点就原地喷血，她脸如火烧，十分后悔自己刚才的坚持。她快步往前走，说一句：“快点吧，准备迟到了。”，将溥任之远远甩在了后面。
    溥任之低头笑了一下追上去。
    “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余念：“我又没说什么。”
    溥任之笑笑，没再说话。
    余念报名的培训班就在学校大门附近的创业大厦里。她进教室，溥任之就在外面等着。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两人出去吃了点宵夜，溥任之送她回学校。
    余念担心顾蒋还在实验室，便在中途让溥任之回去了。
    溥任之想到来前的情形，猜想她可能是去找顾蒋。有些原本不想在这时候说出来的话此刻突然蠢蠢欲动。
    就在余念准备上楼的那一刻，溥任之叫住她。
    “余念。”
    余念转头看他。
    “嗯？”
    “我想跟你说句话。”
    “说吧。”
    溥任之看她几秒，道：“我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我对你有好感。而上升为喜欢，需要一定时间的接触。现在，我可以认定我自己已经喜欢上你了。”
    余念懵了。
    她笑得很僵硬，甚至都不知道孩如何摆表情才好。
    “溥任之，我只把你当朋友。”
    溥任之摸了下鼻子，“嗯，我知道。那以后呢？”
    “我——”
    “先别急着否定我，以后你会喜欢我也说不定。”
    “溥任之，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些感情的事。”
    “现在没心情不代表以后没心情啊。”
    余念对他的坚持无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回去了。”他说。
    “拜拜。”余念看着他边走边朝她挥手心思复杂。
    转身欲要上楼，突然一道身影压了下来。余念察觉有压迫感，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踏空差点摔下楼梯。那身影飞速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往上一带。
    闻到熟悉的香味，余念下意识抬头。
    “一句表白就把你迷得晕头转向，路都走不好了。”
    余念惊魂未定，还没缓过气就被他的一通讽刺气得半死。
    “你说什么呢！”
    顾蒋看她站稳，见她气呼呼的模样，说了句“我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呢！我是来帮你的，还来讽刺我，有意思吗？”
    顾蒋不理她，余念气急了，从包里拿出唇膏直接往他身上扔。
    唇膏打在他后背，再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顾蒋停下脚步侧身看那大拇指大小的小圆筒在地上滚来滚去。
    余念跑下来，快速把那小唇膏捡起。拿在手心摸了一下，发现壳裂了。
    “怎么坏了。”她嘀咕了一句。
    她把唇膏放回口袋，抬头看顾蒋：“图纸呢？”
    “什么图纸。”
    “反无人机系统的。”
    “实验室。”
    “少蒙人。我最了解你，你不可能把东西留在那里过夜。”余念这话说得太快，一出口就后悔了。
    顾蒋轻笑一下，将手里的文件袋给她。
    余念拿过来，将文件袋打开，又翻出设计图纸。
    “你改了？”
    “一点。”
    “手持式电子干扰改成了雷达天线扫描系统，这还只是改了一点？”
    顾蒋不想跟她说资金不足才改的，随意道：“手持的你不觉得很怂？”
    余念放下图纸，颇为认真看他几秒，想象着他举着个超大的手持式光电电子干扰，确实有点......影响美感。
    “防控工作流程没弄出来吗？”
    顾蒋意外看她一眼，“你还挺了解。”
    “那当然。”余念有点心虚。她才不会告诉他，在知道他要弄反无人机系统的时候，她特意去翻了几个星期的书呢。
    “你往底下翻。”顾蒋说。
    余念翻到最后面，看到他写了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还没来得及整理。”顾蒋说，“我的设定是雷达按照一定的频率进行周期扫描，发现可疑目标后用光电探测器感知，并且辨识确定可疑目标，然后报警自动确定可疑物。这时候系统里面的电子干扰装置运用干扰可疑物信号的方式进行干绕飞行，如实在不行，清扫机出动。”
    “大概就这些。”顾蒋说完，深呼了口气。
    余念指着边上的一个，似乎有八个旋翼的自机子问：“那这个呢？”
    “哪个？”顾蒋贴过去。
    两人的头悄悄靠近，顾蒋闻到她头发上残留的香味，还有淡淡的化妆品的味道。
    他看着她的脸。
    “主要是撒网捕获。”
    余念：“就为了捕获，弄这个这么大的机子，有必要？还是八旋翼的，不知道的人以为是蜘蛛呢。”
    顾蒋噗嗤一笑，温热的气息喷在余念脸上。余念惊诧抬头，脸颊与他的嘴唇相擦而过。
    他笑意更深了。
    余念后退一步，将视线瞟向别处。
    “我说的不对吗？”
    “没错，它就是蜘蛛。蜘蛛大侠。”
    余念：“........”
    她把图纸往他手里塞，认真道：“所以，你现在碰到的难处是什么？”
    “没有难处。”
    余念：“........”
    “逞强能让你解决问题吗？”
    “当然，至少那样我在你眼里还算比较厉害。”
    余念：“.......”
    “无人机你把功能告诉我，我来做。”
    顾蒋把图纸放回文件袋，“不用，你好好学你的托福，我能解决。”
    余念心一堵，问：“你是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吗？”
    顾蒋愣了一下：“不是。我是不想让你分心，毕竟托福不太好考，你还要准备出国的手续。”
    “所以你是在气我去美国。”
    顾蒋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余念不吱声，可一想到以后的分别，她的心竟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她会难过吗？走那么久，他会忘记她吗？
    .......
    显然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又不是不回来，我气什么。”
    见她表情微怔，顾蒋用文件袋轻拍她头顶。
    “难道不是？你说了要成为你爸爸一样的人，但以后总要回来的吧。”
    余念是要回来，可没敢想自己能在几年的时间里学成归来。可能要学上三年四年，甚至五年六年，也许还会更久.......
    “你要回来接替余叔叔的位置，余念，你是带着任务去的，我没有生气。”
    余念眼眶湿润。
    “这个系统我还能处理，知道愚公移山吗？现在还有时间，只要我做好了安排，每天做一点点，总有一天，系统会做得出来的。”
    “可能比赛都结束了，你还没做好。”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
    余念破涕为笑。
    “出国的手续还没弄好，等也要等挺长时间。再说，我要选学校，有优异的比赛跟项目还能给我多加分。”
    顾蒋想了想，觉得也是，“你只要安排好时间就行。”
    余念想到自己设计的那小无人机，她从包包拿出平板：“我按照你以前做的设计了一款小型无人机，你看能用在这套系统里面吗？”
    顾蒋大概看了一眼，说：“要增加打击装置。”
    “我明白。”
    顾蒋看她，“你会？”
    余念把平板关好，重新放回包包。
    “不会我可以查资料。”
    顾蒋莞尔一笑。
    事情谈完，余念准备回去。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中午我去实验室。”
    “等等。”顾蒋拉住她。
    “我们，”他摸了摸鼻子，“这样算不算和好了？”
    “和好？”余念白他一眼，“当然不算。”
    顾蒋：“.......”
    “公归公，私归私。”
    顾蒋无奈：“那怎么样才算和好？”
    “你想什么样的和好？”
    “就........”顾蒋说了半天没说出口，最后道：“算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余念也没继续问，转身离开了。顾蒋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轻叹了口气。
    次日清早，沈符看到余念在实验桌上埋头苦干，惊讶的在她身边转了一圈，问：“你今天怎么回事？没去上培训班？”
    “老师今天请假。”
    沈符哼一声，大长腿往桌角一坐，笑：“在画什么呢？”
    “追捕无人机。”
    沈符收起笑，扭头看了眼顾蒋又看余念。
    “我说你们俩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余念没理他，沈符直接夺走她手里的笔。
    “你说不说。”
    “你干嘛呢！小孩子一样！”余念抓着他的手，把笔给抢回来。
    “哎，阿蒋，到底怎么回事？”
    “还没看明白吗，美少女战士来救咱们了。”
    余念幽幽看他一眼，顾蒋感应到她的目光，回头冲她微微一笑。
    余念继续低头。
    王荷元起身去厕所，沈符眼睛一转，想到上回被她丢下的事，在她经过身旁时，轻咳了一声。王荷元没理他，径自往外走。
    “我靠！”沈符低骂一声。
    他回到位置坐好，但总觉得不舒服，他假装松了松脖子，说：“我去上个厕所。”然后跟了出去。
    王荷元刚到卫生间门口，沈符就在后面叫她了。
    “哎。”
    王荷元回头。
    “上回你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我见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就没打扰你。”
    沈符：“........”
    他那儿聊得很开心了？
    见他脸有点臭，王荷元说：“还有事吗？”
    沈符被她这赶人的语气惹怒，话没经过大脑就道：“谁让你跟余念说图纸不见了？”
    王荷元一愣。她看着他亮亮的眼睛，咽了下口水，觉得眼睛有点酸。她眨了眨眼，说：“我乱说的。”
    听她轻轻的解释，沈符突然间就有点后悔。
    “以后不要乱说话。”沈符语气缓了一点，但在王荷元看来他还是很生气。
    “我知道了。”
    沈符这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荷元看上去没什么表情，脸色跟眼睛都是淡淡的。
    她指着卫生间，道：“那我先进去了。”
    等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沈符一脚踹在墙上。
    “他妈的，我到底在干嘛！”
    王荷元刚到洗手池，一滴泪就从眼里落下，而她的脸上依旧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第四十九章
    对于无人机的设计和制作，余念做了周密的计划，虽然事很多，但也还算是井井有条。
    临近放假那会儿，下了几场小雪。王荷元出去做了几场兼职着了凉，一场感冒来势汹汹。
    余念撑着伞去实验室，刚到楼下就看到王荷元和一个男生说说笑笑。
    她声音还是很沙哑，笑得时候轻轻的，哑哑的，有种别样韵味。
    听到声音她回头。
    “余念。”
    余念收了伞，冲她挥手。
    男生彬彬有礼的冲她点了下头，余念也对他一笑。
    “这是我朋友，余念。”
    “薛清风，我以前的高中同学。”王荷元介绍。
    薛清风：“那你先去忙，记得吃药，我晚点来找你。”
    “嗯。”
    送别他后，余念捅了捅她胳膊，目光朝远去的薛清风扫：“什么时候跟他联系上的？”
    “一直都有联系。”
    “以前怎么没见过他。”
    王荷元笑：“因为以前跟他见面的时候，我都在外面忙。”
    “哦。”余念恍然大悟点头。“你感冒怎么样了？”
    “还行，至少没倒下。”
    两人来到楼梯中间，顾蒋和沈符也正好上来。
    余念跟王荷元自动让开道让两人上去。
    顾蒋率先上去。沈符跟上来，经过王荷元身边时，不知故意还是无意，踩了王荷元一脚。
    “哎呀。”王荷元原地跳起，差点就踹他一脚了。
    沈符跑上去几个台阶，停下。
    “怎么像公鸭嗓似的。”
    王荷元不说话，直接上楼。余念来到他身边，一脸鄙视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居然欺负女生。”
    沈符理直气壮道：“我不是故意的。”
    余念切了一声，丢下他往上走。
    对于无人机打击功能的实现，余念特地查找了军用无人机的相关资料。
    一般来说，军用无人机既要有敏锐清晰的视野，还要有灵敏的探测功能，各种“听”“看”“找”的功能都要求极高，所以在设计和制作方面会比普通的无人机难度稍大。他们做的这款反无人机系统的机子呢，介于军用和商用之间，达不到军用的标准，但至少要比商用的功能强上六分左右。
    所以，这次的设计，余念耗费了不少心思。
    传感器和其他的捕捉功能倒还不算很难，只要在以前的基础上多加改进就好，可无人机的打击功能就有点麻烦了。
    她正想着该把打击管道设置在机身下方还是上方时，顾蒋走了过来。
    “打击功能想好了？”
    “嗯，我打算用小点的东西做为攻击工具。”余念说，“橡皮或者小糖果之类的。”
    “思路不错。”顾蒋鼓励她说下去。
    “可是打击管道装置应该装在哪儿？”
    “下方。”顾蒋说。
    “可，那样的话，机子的制作会很有难度。”
    “哪里有难度？”顾蒋看了眼她的建模，他指着机子底部中部的位置，“就在这里。”
    “你觉得难度在哪儿？”
    “如果打击管道设在下方，那么云台呢？”
    “上面。”顾蒋指着无人机上方位置。
    “可是那样视野不太好。”
    “没事，灵敏度弄高点就好。”
    余念看他几秒，“好吧，那我重新改图纸。”
    余念拿出平板，发现顾蒋还在身边，她抬头看他。
    “还有事儿？”
    “没事就不能找你？”
    余念：“........”
    “我看你怎么画的。”
    余念：“........”
    余念几笔把图纸改好，又重新改建模，半个多小时就完成了。
    当她放下鼠标时，顾蒋叹了声气。
    “你现在厉害得都不需要我了。”
    余念白他一眼。
    “你不要光顾着看无人机的设计，有时间过来看我这边的系统。”顾蒋起身。
    余念这才知道他是为了给她讲解才放下进度。她拿着笔记本过去。
    两人一直看到中午。
    余念肚子咕咕咕响了几下。顾蒋停下讲解，转头看她。
    “饿了？”
    余念把撑在脸颊的手放下，老实道：“嗯。”
    “上回那家烤面包怎么样？”
    “还行。”
    顾蒋正要问要不要一起去，实验室门口突然来了个人。他朝外看去，余念也顺着望去。
    薛清风对她微微一笑，余念起身，四周找王荷元，发现实验室里没她身影。
    “荷元可能去卫生间了，你等一下。”
    “好的。”
    听到“荷元”两字，沈符抬起头。
    门口那小子带着一副斯文的黑框眼镜，皮肤白白的，瘦瘦的，像冬天里长出的没营养的豆芽菜似的。
    沈符瘪着嘴，哼了句“切”又低头忙自己的事。
    见余念收拾东西，顾蒋也开始关软件关电脑。
    王荷元到教室门口，一点也没意外薛清风的到来。
    “怎么那么早，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几分钟呢。”
    “我过来看看你吃药了没有。”
    王荷选抿嘴一笑，“那你等会儿，我进去拿东西。”
    王荷元刚进教室，便收到沈符投来的略带质问的目光。她没理他，把书本收好，拿起手机和包包要往外走。
    沈符突然往她身上丢东西。
    王荷元视若无睹，直接走了出去。沈符气得脸都红了。
    “我也走了。”余念拿着包包跟了出去。
    “等会儿。”顾蒋把电脑收好迈开腿几步来到她身边。
    “去吃面包？”顾蒋问余念。
    “你想吃面包？”薛清风转看王荷元。
    王荷元还没开口，他又说：“你感冒没好，喉咙也痛着，先别吃那些东西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清淡的小食店，如果不介意，一起去那边也是可以的。”
    这就是变相的要请她们一起去吃饭了。
    王荷元正要说不去也没关系，余念快速接话。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薛清风笑了笑。
    “没关系，也要感谢你们平时对荷元的照顾。”
    顾蒋：“……”
    沈符起身，凳子在地上刮出巨大声响。王荷元回头看了一眼，就牵着余念的手让薛清风赶紧下楼了。
    顾蒋站在原地又无奈叹气。
    他看沈符：“你怎么回事？”
    “没事。”
    “你少蒙人，你那点心思能骗得了谁。”
    顾蒋无趣的把东西重新放回桌上。
    “我能有什么心思？”沈符奇怪看他。
    “你就自己端着吧，早晚有苦头吃。”
    沈符呵呵一笑：“一个如今倒追都追不到的人居然还取笑我。”
    “够了啊你。”
    “本来就是。”沈符嘀咕一声。
    “你到底走不走？”顾蒋直接把电脑放他桌面，挡住他继续干活的视线。
    “不走了。”
    “我说你，讲道理的本事不是挺大的？如今怎么像个缩头乌龟似的。”
    沈符把他电脑拿开，语气清淡道：“跟你这种恋爱商低的人没话说。”
    顾蒋笑，“还嘴硬了。”
    沈符静了一会儿，彻底不装了。他把手中的东西放桌上，两手抓着头发苦恼。
    “你不明白，她跟余念不太一样。”
    “小心说话。”顾蒋警告道。
    “你怕什么？”沈符笑。
    顾蒋不作声，沈符继续说：“她给我的感觉有点像泥沼，陷下去我怕我会死。”
    “要把你放在那样的成长环境里，只怕你比她还严重。”顾蒋拍拍他肩膀。
    “也别想太多，如果真有顾虑，那就不要呗。这有什么好心烦的。”
    ……
    余念跟王荷元去吃饭，巧不巧正好碰上也来吃饭的溥任之和祁伟几人。
    溥任之直接来了她们这桌，熟络得很，一上桌就跟薛清风聊嗨了。
    余念和王荷元趁着菜还没上时间去厕所。
    “哎，你跟他在一起了？”余念凑到她耳边问。
    “这么明显？”
    余念只是猜一下，没想到该猜对了，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你什么时候跟他在一块的啊？”
    王荷元笑：“逗你的，现在还没在一块儿。”
    余念小心猜测她的意思。
    “不是现在，那是以后？”
    “说不准。 ”她模棱两可道。
    “我还以为，你喜欢沈符呢。”余念遗憾。
    王荷选脸上带着笑，余念猜不出她的情绪。
    “我喜欢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喜欢我。”她看着余念，“像我这种人来说，得到爱远比付出爱更让我幸福。”
    吃完饭，余念跟溥任之一起回去。见她一路上显得心事重重，溥任之问：“有心事？”
    “啊？”
    “问你有心事？”
    余念想了一会儿，问：“你觉得爱别人和被爱，哪个比较幸福？”
    “两者都不幸福吧。”
    “荷元说被人爱是一种幸福。”
    “这么说也没错。”溥任之说，“但会很难受，很痛苦吧。给不了对方想要的爱，只能一味的被爱。”
    “如果是你呢？”
    溥任之谋光一闪，抿着唇好久才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爱人吧。”
    “因为我觉得我能让对方爱上我。”
    ……
    今年的新年余妈妈叫了外公外婆过来陪余年。余念贴好对联，顾蒋就派了杨天真叫她一起去放烟花。
    余念觉得冷，不想去，却被两个老人推出了家门。
    她穿着墨色的斗篷大衣，头戴羊毡帽出门。
    顾蒋拉着推车往外走，去小区外的烟火炮竹集中地放。
    跟在一旁的杨天真笑：“余念姐姐，你的衣服好像哈利波特里的魔法衣服啊。”
    余念笑：“是哦，今晚我是魔女哦。”
    顾蒋也弯唇一笑。
    第五十章
    余念不是第一次来到小区的烟花爆竹燃放地。
    小时候，她常来。小朋友们放不了的大炮全是她放的。其实她也挺害怕，可就是想表现给顾蒋看。谁知，后来，真的大胆了，总闹着她爸给她买炮，不给买她就去问其他的小伙伴要。要来要去，小区里都在传余念抢小朋友炮的事，被余妈妈训一顿后，她便只有乖乖在一旁看的份了。
    顾蒋买了一大堆形色各异的烟花。余念到的时候，杨家两姐弟正在猜拳选烟花。
    顾蒋蹲在另一边摆弄石砖，而另一边的两个小萝卜头就快把烟花分完了。杨天真面前垒起了半人高，而杨恩宇小朋友呢，余念一眼扫过，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脚下的四个大盒子。
    姐弟俩肯定又要争起来了。果然，余念刚下小广场，杨恩宇便开始闹了。
    “不公平。”
    他话里带着卖萌的哭腔，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心疼。可杨天真不吃这套，一屁股坐在那半人高的烟花上，脆生生道：“怎么不公平，咱们猜拳的，谁让你笨笨的只会出剪刀。”
    两人争了一会儿，没个结果，余念在边边蹲久了，见顾蒋还在那儿忙活，觉得奇怪，便过去看。
    她蹲下时，顾蒋正好起身，两人差点撞到。
    “怎么下来了？”顾蒋见她差点摔倒，快手抓住她手。
    “我看你会不会弄。”
    顾蒋笑：“小看我。”
    看到被他摆好的固定石砖已经裂开了一道道缝，余念感慨：“这个石砖也有十几年了呢。”
    “这些都是被你打炮给打烂的。”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玩。”余念反驳，顾蒋笑笑没说话。
    另一边，杨家姐弟从口角争夺已经上升到了肢体行动，余念怕出事，赶紧过去阻止。
    “你们别争了，这些都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能拿。”
    杨天真坐在烟花上看她，不服气道：“凭什么？这是我哥哥买的。”
    “也是我哥哥。”杨恩宇已经流眼泪了。
    他试图把杨天真拉起来，杨天真反手将他往后一推，杨恩宇差点摔倒在地。
    杨天真尖着嗓子道：“都剪刀石头布了，你自己输了怪谁！”
    杨恩宇大声哭起来。余念转头看顾蒋。只见顾蒋道：“全是余念姐姐的，你们要玩，得问她拿。”
    “我才不信！”杨天真说。
    余念拿出杀手锏，半威胁半劝：“你要再不听话，我告诉你爸爸，你打弟弟。”
    杨天真圆目瞪大，一脸的震惊。
    “我没打！”
    “刚才打了，我看到了。”
    “我不管，我没打。”杨天真双手抱胸转过身不看余念。
    顾蒋走过来，将她往上一提，放在一边。杨天真卷起腿，开始撒起泼来。
    “我不要！这是我赢来的！”
    顾蒋把杨恩宇脚下的那几个跟杨天真的那一大堆垒起，“要玩得经过余念姐姐批准。”
    杨天真撅着嘴，“为什么？这是你买的，我是你妹妹，我为什么不能拿？她又不是你妹妹。”
    “反正就不给你。”
    “我知道了。”杨天真小声哼道，“你们俩肯定是谈恋爱了，不然以前顾蒋哥哥你都不会对余念姐姐这么好的。”
    余念尴尬的看着杨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烟花在余念这儿，两个小屁孩就安静多了。余念坐在一旁让两人轮流跟她领烟花去放。十几桶烟花，几乎一个小时才能放完。
    顾蒋就坐她边儿上，静静看着夜幕中的光彩。
    “比完赛没多久就要走了吧？”顾蒋突然问。
    “嗯，差不多，不过还没定学校。”
    耳边又充斥着烟花在空中爆开的声音。
    “余念——”
    余念转头看他，“顾蒋，以后的事，等真到以后再说吧。或许，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们都会有不一样的心境。”
    顾蒋到喉间的话又咽了下去。
    “我想，只有走过了很多路，我们才能确定自己想要什么，适合什么。”
    天空中炸开了一道缤纷的花朵，余念深呼口气。她把手揣进口袋里，看他：“虽然以后每年都会有冬天，但是我想先自己暖自己。”
    “我现在倒是有些看不懂你了。”顾蒋说。
    “所以啊，人是永远变化的，今天是这样，明天或许又是那样，所以一切都要想好再做决定比较好。”
    顾蒋不说话了，抬头望着天。
    烟花放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放完。两个小孩乐此不彼，玩得十分尽兴。
    顾蒋和余念在后面收拾残局，到尾声时，杨姨出来叫顾蒋，说家里来客了。
    两人往回走，余念看到了站在顾蒋家门外的卓美君。若是没见她，余念都记不起她以前对她做的荒唐事。卓美君看了她一眼，余念没对她露出什么表情，转身进了家门。
    余念是在喝完了蜂蜜水时才知道卓美君到她家来了。外婆上楼叫她的时候，余念一度不想下去，可后来还是下楼了。
    刚才第一眼见时，她就觉得卓美君瘦了，如今近看，比刚才看到的还要瘦。余念来到门口，请她进门。
    “我就不进去了，”她说，“就想跟你说几句话。”
    余念看她。
    “嗯，你说。”
    “以前的事对不起。”
    余念：“我也有做不对的地方。”
    卓美君露出浅笑。
    “你现在很好看。”
    “嗯？”余年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祝你新年快乐，我先走了，拜拜。”卓美君笑笑往外走。
    余念看到卓妈妈从顾蒋家里出来，她抹着眼泪，与卓美君搀扶着走了出去。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余念才上楼。刚进房间就听到书桌上的小听筒里传来热闹的“恭喜发财”的歌声。
    余念走过去，把听筒翻起来看了一眼，随后拉开窗，顾蒋趴在窗口对她挥了挥手中的小听筒。
    余念把它拿到耳边，音乐声停了，只听到顾蒋低沉的声音从那端传来，一阵阵荡到了她的心里。
    他说：新年快乐。
    余念咬着唇，也在心里跟他说了声新年快乐。
    假期之后没多久，反无人机系统比赛也即将临近。那几天，余念、顾蒋、沈符、王荷元四人忙得要死，几乎每天晚上两点多才从实验室出来。
    系统他们进行了很多次的测试改进，最后一次是在比赛前夕的几天。
    用来作为“黑飞”的无人机是顾蒋以前自己玩过的机子，性能挺高，技术都是比较尖端的。为了准确反映系统的探测、打击功能，顾蒋设定的“黑飞”无人机是手控操作。手控操作由人进行，外在操控提高了探测和打击的难度，更能检测系统的功能和灵敏度。
    顾蒋负责关注系统的实时反映，沈符和王荷元还有余念负责操控“黑飞”无人机。
    以往三台机子做测试时，被探测以及瞄准打击的时间顾蒋都各自做了记录，虽然都有延迟和稍许失误，可都在可控的范围内。如今再次做了细微调整，顾蒋对它的功能和你信心。
    “开始。”顾蒋一声令下，原本盘旋在探测范围之外的无人机瞬间飞了过来。
    探测系统头一转，开始精准无人机位置，原本等候的打击无人机瞬间飞出。余念操控着无人机飞速逃窜，在飞出几秒后，与王荷元的机子同时被击中了。一直等待的抓捕无人机飞上去，一张大网将两个飞机瞬间收入网中。
    只剩沈符的了。
    沈符技术比她们好，飞了好久，均完美躲过了打击。后来无人机的打击设备发出管道内“子弹”用尽的警告。系统自动换上新的打击无人机，同时捕捉无人机也飞了上去。几面围攻下，短时间就将沈符的机子收入囊中。整个过程只用了两分多钟，比以前快了很多。
    ........
    比赛那天，艳阳高照，天气温暖。余念醒得很早，整理好东西后跟顾蒋把系统跟机子搬上车，两人驱车往兵器工业试验测试研究院试验场奔去。
    这次比赛分有探测赛、打击赛、创意赛三部分组成。
    探测赛主要是考察反无人机探测技术水平和探测追踪能力，测试多种典型“黑飞”微、小无人机在低空、超低空、半高空飞行的探测能力。
    打击赛考察反无人机的综合技术水平和反制能力，进行反无人机和无人机之间的实地对战。
    创意赛则是考察反无人机概念和技术创新能力，演示反无人机相关创意成果，以及相关技术概念，提出据实可靠的创新技术。
    比赛结束后是反无人机技术展，会有国内军工、民营企业、高校个人团队和国外企业参展。
    因为比赛全程是按照打分制度进行评比，所以各项技术和指标都是非常关键的得分点。第一场探测赛，是顾蒋操作。
    全场几十台探测器面对天空，随时准备对飞来的无人机进行探测跟踪。
    比赛开始令下，所有参赛人员均不慌不忙的操作起来。顾蒋他们的在探测速度上排列第一，后场看到数据的人一阵惊呼。
    接之而来的是打击赛，顾蒋和余念同时上场。这场比赛比之前的探测赛难多了。“黑飞”的无人机均是赛事方准备的，各种标准都比他们的机子高，打击的时候耗费了不少时间。不过其他队也好不到哪里，一场打击赛下来，好几个队伍的无人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所以，这场顾蒋他们还是以高分占据小组赛的第一名。
    创意赛是沈符参加，他口才好，上台的一番讲解让台下的裁判评分员满脸笑容。他们组毫无列外又是第一。
    余念有种被人放水通关的感觉。
    沈符下台时，她跟顾蒋说：“这比赛是不是一点难度也没有啊？怎么全是我们高分？”
    “你以为我们做的简单？”顾蒋看她。
    “但是应该有比我们做得好的才是啊。”
    “反无人机系统这个技术难度比较大，大多数高校还没成立研究，参加的人数自然刷了一半，再加上开发周期的长度还有其他各种困难，自然就造成了多数团队坚持不下去的现象。像刚才那几个撞机，还有探测功能只实现了百分之五六十的那几个团队。所有的成功都耐不过“坚持”两个字，而我们刚好做到了。所以我们是赢家，就这么简单。但是按照我们学习的水准来说，大部分团队做到这个地步已是很不容易了。想象我们熬的夜，加的班，所有的成功都应验那里。”
    余念想想也真是。
    领了奖后，四人去参加技术展览。
    刚摆上展台就有人围了过来。其中不乏外国友人。顾蒋和沈符招待一会儿便把工作丢给余念和王荷元。
    余念的口语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外国友人笑眯眯的看她。
    “你们团队的人挺少。”
    余念刚才还捏了一把汗，以为自己听不懂，如今他一出口，她自然而然就道：“确实有点少。”
    “你们以后要往反无人机系统方面发展？”
    余念想了一下，说：“不一定。”
    友人笑了。
    “可你们参加的是反无人机比赛，不是吗？”
    “虽然是这样，但我认为，只要能对社会有帮助的，不管是军工、商业、农业、物流方面的无人机，我都会考虑。”
    “哦，你说我。你们团队不一起吗？”
    余念眸光一闪，她看了眼不远处正和沈符吃泡面的顾蒋。她看去的瞬间，他也抬头看她。
    他朝她一笑，余念心一跳，说：“不一起，我要出国。”
    “那好可惜。我觉得你们很努力，很青春。不过出国也好，技术知识可以互相交流。我很看好你，加油。”
    “谢谢。”
    他们这个展厅来的人一拨又一拨，余念说得嘴巴都要破了。
    眼看展厅开始清净，四人准备收拾东西回去时，杨炎来了。
    “我听说你们成绩很不错。”
    “舅舅。”顾蒋听到声音回头。
    杨炎走过来，拍了下他肩膀。
    “臭小子，你真是舅舅的骄傲。”
    他看余念，“念念，你过来一下。”
    余念放下手中的水杯，疑惑道：“怎么了？”
    “杨叔叔跟你说点事。”
    余念眨了下眼，跟了过去。
    杨炎将她带到一个办公室，里面坐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还有一个外国人，那个外国人正好是刚才与她闲聊的那个。
    所有人都朝她看来，余念有点紧张，她站在门口，鞠了个躬。
    “你们好。”
    几个西装男人笑了。
    “进来吧。”
    杨炎拉个凳子给她。
    “念念，这几个是叔叔的朋友。”他指着外国友人，“他是杰克，是麻省理工学院教授，他能做你的推荐人。”
    .......
    余念回去的时候，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回到展厅，沈符和王荷元都走了，只有顾蒋还在那儿擦桌子。
    余念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鼻酸了。
    顾蒋听到声音回头，“干嘛呢？”
    余念低头走过去。
    她把垃圾袋拿起来。
    顾蒋从她手里接过垃圾袋，“走吧，肚子饿吗？”
    余念不说话。
    两人走出展厅，外面阳光普照。
    “我要去美国了。”
    顾蒋停下脚步。
    “什么时候？”
    “下个月。”
    “托福考试知道成绩了？”
    “明天能查。”
    顾蒋不说话。
    好久，他叹口气。
    “好。”
    余念低着头，泪水滴落在地。
    “你要加油。”
    “你也是。”
    余念上飞机前，在机场等了很久。她以为顾蒋会来送她，后面没等到。她边流泪边上飞机。而顾蒋就站在候机楼的玻璃窗外，目送着她远去。
    第五十一章
    顾蒋推门进去，意外发现包厢离多了个人影。
    是个女的，一身白色西装套装，头发长至腰部，看背影挺有气质。
    顾蒋没兴趣，他回到自己位置拉来凳子。刚坐下，余光中，那女人的脸有点熟悉。
    他猛抬头。
    余念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顾蒋。两人视线相交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
    顾蒋咽了下口水，这么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话瞬间翻涌而起。可一想到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余念也不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才微扯开嘴角，申景琰起身。
    “好了，你们先玩，我们先回去。”
    余念也起身。
    顾蒋这才发现她比以前瘦不了少，穿着高跟鞋，整个人直线拔高了很多。
    “哟，有美女自然要早点走了。”来靖翔调侃。
    申景琰轻拍了下来靖翔的手，与余念一同往外走。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蒋满心不舒服，总觉得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似的，压得喘不过气来。
    没一会儿，申景琰又回来。
    “哎，一会儿帮我把车开回去。”申景琰把车钥匙给他。
    来靖翔，“我操，刚见第一面呢，就上垒了？”
    申景琰拍了下他脸，“胡说什么！人家可是搞无人机技术的，我跟你说小心点说话，我对她很认真的，你要是瞎说坏我姻缘，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人嘿嘿一笑。
    申景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VIP卡，对在座的人道：“抱歉，这次我请客。”
    “哎，你别。难得有想安定下来的想法，这次就算了。”
    来靖翔把卡放他手里塞，却被顾蒋直接抢走。
    他淡淡道，“那就不客气了。”
    申景琰笑：“那你们玩得开心，明儿见。”
    他走后，来靖翔笑：“刚才那女的挺不错。”
    顾蒋瞅他一眼，目光不善。
    “看得出挺纯的。”
    在座的其他人也笑起来，顾蒋听着有些不舒服，玩了几句后觉得没兴趣，叫服务员结账后走了。
    来到停车场，他靠在车上从口袋里拿烟。
    刚点上，沈符的电话就到了。
    火急火燎的，跟冒火似的。
    “阿蒋，我告诉你，余念回来了！”
    顾蒋抽了口烟，朝外徐徐吐。
    “我知道。”
    “她联系你了？”
    “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我见到她了。”
    沈符沉默。
    好一会儿，他道：“你不是去谈项目吗？”
    “嗯。在棋牌桌上。”顾蒋把烟灰抖掉，掐灭了丢进垃圾桶里。
    “她没跟我打招呼。”顾蒋坐上车，吐出一口气道。
    ....
    余念将申景琰送到家门，申景琰赖在她车上不肯走。
    余念无奈。
    “我过几天还有比赛。”
    “我知道，我不耽误你，就想静静跟你呆几分钟。”
    余念挑眉：“谁说我是带着十几厘米的厚黑镜，穿着白衬衫和黑牛仔高级宅女的？”
    “我错了。”
    “你没说错，那就是我本来的面目。”
    申景琰，“那我也喜欢。”
    余念叹气。
    “申公子，我觉得我们做朋友比较好。”
    “现在就是做朋友啊，身为朋友，跟你多待点时间没关系吧？”
    余念无奈一笑。
    申景琰看着她风情万种的捋过耳边饿头发，忽然想到刚才她与顾蒋对眼时奇怪的气氛，他问：“你跟顾蒋认识？”
    余念眉梢一挑。
    “何止认识。”
    “还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当然。”余念说，“我跟他是对门。”
    申景琰走后余念驱车往外开，沈符的电话打了进来。
    余念笑着按下蓝牙耳机。
    “hello。”他道。
    “不hello。”
    沈符笑，“什么时候到的？”
    “在国内待了两天了。”
    “嗯，回来也没找老朋友，果然是忘记我们了。”
    余念笑，“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
    “今晚见到顾蒋了？”
    余念淡笑：“是啊。”
    “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沈符：“变帅了没有？”
    “你在给我挖坑。”
    “就给一句，帅还是不帅？”
    “太晚了，没看清。”
    余念刚出申景琰家的小区大道，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顾蒋。
    车子停在路边打打着双闪，他靠在车上抽烟。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诶，我说你真是不老实。”
    “先这样，我忙着。”余念挂断电话。
    她悄悄靠近顾蒋，顾蒋盯着她的车缓缓吐烟。余念车还没停下，顾蒋就靠了过来。
    余念拉下车窗。
    “好久不见。”她说。
    顾蒋扯开嘴角，轻哼一声笑。
    他五官比以前多了几分棱角，看着冷峻帅气，衬着一身黑衣，更显得魅力十足。
    “车怎么了？”
    “不怎么样。”
    余念被他堵得不知该说什么。她摸了下方向盘，说：“那——我先走？”
    “开车门。”顾蒋丢下烟头，偏头将烟吐了出去。
    余念见他坚持，只好解车门锁。
    顾蒋拉开车门，倾身坐了下来。
    余念刚要开口，他突然抓住她后脑勺，唇对着她贴了上去。
    余念想躲开，却被他紧紧摁在座位上。
    他伸出舌尖轻轻舔她的唇齿，惹得余念一阵轻颤。
    顾蒋放开她，看着她眼睛问：“你跟申景琰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我看你们俩倒是挺亲密。”
    余念恼他动不动就亲自己的行为。
    “我单身，就爱跟谁亲密就跟谁亲密。倒是你，对着一个单身女士，强行拥吻算什么回事？”
    顾蒋笑了。
    “去了几年美国，倒是伶牙俐齿了。”
    “你给我下车！”余念看他。
    顾蒋本来就没想久待，就想确认点东西，如今确认到了，任务便也完成了。
    他下车关车门，弯着腰两手撑在车窗上。
    “目前为止，为申景琰打胎的女生可以组台麻将桌了。”
    “然后呢？”
    “劝你离他远点。”
    余念将车窗升到一半，顾蒋被升起的车玻璃顶到下巴，一阵疼后他站直身。
    余念弯下腰看他，嫣然一笑。
    “你跟他这么好，想必与他也相差不了多少。”
    说完，她将车窗升起，踩着油门进入了车流。
    顾蒋舔了下方才品尝过她唇齿的唇，笑了笑，转身上车。
    回来太匆忙，家里的别墅余念还没来的及整理，一下飞机就直奔酒店了。再者这次回国，主要是带队回来参加一场无人机飞行竞速比赛。参赛选手都是她手下的学员，在几次外国比赛中均有不错的成绩，如今回国比赛，是因为接到了国内无人机飞行协会的邀请。几个学员都是外国人，如今就住在这酒店里，余念也不能丢下他们乱跑。破例出去见申景琰已经超过她底线了。
    余念停好车，余情姑姑的电话就到了。
    “念念，姑姑给你介绍的那男生你去见了吗？”
    余念如实回答：“已经见了。”
    余情姑姑听她这么一说就高兴了。
    “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看你们——”
    “叫费欧拿接下电话。”余念打断她的话。
    余情姑姑叹气：“你又扯开话题。”
    “让我听听他声音。”
    电话一转，费欧拿软萌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姐姐。”
    “费欧拿，想姐姐了没有？你乖不乖啊？”
    “姐姐你问题好多，我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余念笑：“那你一个个回答。”
    “我想余念姐姐，我也很乖。”
    余念还想说什么，余情姑姑再次拿走手机。
    “念念，我说你要觉得满意就赶紧定下来，能在你爸妈回国之前确定那就更好。”
    想到顾蒋说的话，余念道：“我听说为他打胎的女生可以组个麻将桌了。”
    “什么？！谁说的？不可能！”余情姑姑厉声道。
    “您别喊那么大声。”余念将手机拉离耳朵。
    “这事您也别去跟他说，省得到时候大家不好看，若是问起，您就说我觉得不合适就行了。”
    “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对了，跟我爸妈说声，我过几天才能回家里整理。”
    “诶诶，念念，你别——”余情姑姑的话刚说一半，余念就挂电话了。
    余念下车锁车上楼。
    余念一到酒店楼层，飞行队队长就给她打电话。
    “余姐姐，我们能出去吃烧烤吗？”
    听说美国圈里有个什么中国美食视频的节目，里面介绍了不少中国美食。几个孩子来前特地做了笔记，还没开始比赛，就让余念带出去吃了远近闻名的臭豆腐、还有螺蛳粉、辣条等各种小吃。
    如今到烧烤了。
    “你们怎么还没睡？”
    余念刚到房间门口，旁边的酒店门霎时打开。几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女孩探出头。
    “我们都没吃东西。”可爱女生露西吐了下舌头。
    余念挂掉电话。
    “我不是说了要早点休息？”
    “可我们实在太想吃了。”
    余念无奈。
    “等会儿，我回去换衣服。”
    余念换了运动服出来，一群人刚下楼，溥任之的电话就到了。
    溥任之最终还是做了职业电竞。早在三年前，他率领新队，打败了稳坐冠军的韩国队伍，成了有史以来稳坐冠军最久的一个战队。
    余念在美国时时常与他联系，回国前也与他通了电话。那会儿他正好在韩国比赛，如今赛事结束，便匆匆买了机票回国。
    “嘿，今晚的飞机。”他说。
    余念看了眼身后的一群毛孩子，笑：“我没办法了，一堆孩子在这儿。”
    “又出去玩？”
    “对啊，闹着吃烧烤呢，这不，大半夜我还得带他们出来。”
    “辛苦你了，余工程师。”
    余念笑，“你赛比得怎么样？”
    “嗯，一如既往的成功。”
    “恭喜。”
    后方几个孩子在路边嘻嘻闹闹，引来不少人目光。余念不想被人指点，指着他们警告了几句，见他们小声下来后又继续跟溥任之说话。
    “三年了，每年都是恭喜，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你想要什么？”
    溥任之深呼吸，认真道：“今年回国发展了吧？”
    “嗯，差不多了。”
    “我跟你表白的，你考虑吗？”
    “是可以考虑。”
    溥任之一喜，“说真的？”
    “没错，如果你能让我喜欢你，我就答应你。”
    “不准反悔。”
    余念看着远方的霓虹，“当然。”
    第五十二章
    余念次日醒来，除了头疼头疼之外，身体感知不到一点其他的感觉。
    她闭着眼躺在酒店冰凉的被子上，眉头拧得像麻花。
    昨晚到了烧烤摊，那几个毛孩子吃够了，对服务员前来推销的二锅头起了心思。
    毛孩子什么都不懂，豪迈拿了四五瓶，喝得烂醉如泥，满嘴的英文在烧烤摊里格外明显。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趁着她上厕所的时候，又点了几瓶牛栏山。余念实在是头疼，想拿去退，又被毛孩子拦着。最后没办法，她自己喝了几杯，再把剩下的送给隔壁桌的帅哥，这才将他们给拉回来了。
    想起昨晚的感觉，余念有种生不如死的心情。
    闭着眼叹息间，突然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
    房里有人？？
    余念瞬间惊醒，她快速起身，看到溥任之刚好换好上衣。
    余念懵了，他怎么在这儿？
    她下意识翻被子看自己有没有穿衣服。
    昨晚的衣服还在她身上，正是房间里怪味的来源处。
    “醒了？”他走过来。
    余念拉着被子往里躲，“你怎么在这儿？”
    余念一开口，发现自己一嘴的酒臭味，她赶紧捂了嘴，掀开被子往洗漱室跑。
    溥任之站在原地，看着她飞奔而过的身影。
    “你小心点，厕所里地板湿，别摔跤了。”
    余念来不及问他怎么在这儿了，赶紧刷牙洗脸，找衣服洗澡。
    她出来时，溥任之正坐在沙发上跟队友玩赛季训练。
    余念见过他们的团队比赛，打得极骚极狠，就连切磋友谊赛都是不给对方面子往死里打。
    余念边擦头发边走到他身边，“你什么在我这儿？”
    溥任之跟她说了句等等，游戏里快速杀一会后退出游戏。
    他把笔记本放下，认真看她。
    “昨晚你答应我的事，你忘了？”
    “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说，你可以考虑接受我的表白。”
    余念眨了眨眼，“我没忘啊。”
    “后来，你们在烧烤摊的时候，我是不是告诉你，我要过来找你？”
    余念完全不记得了。
    “没有吧，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醉得就差上天了，还能记得什么。”溥任之嗤笑。
    他走过来，自动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余念从没和哪个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第一反应就是躲开。
    溥任之手停在半空。余念尴尬一笑，“我自己来吧。”
    溥任之不准，“那可不行，我还要好好表现，争取今年换个称呼当当。”
    余念再躲开，被他摁着脑袋裹进了毛巾里。
    他温柔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不是说给我机会？你躲着，我哪里来的机会？”
    他这么说，余念就不动了。
    国外这几年余念很少剪头发，如今已经长发及腰，黑瀑布似的从头顶而下，柔顺又光滑。
    溥任之的动作很轻，像洗陶瓷似的，余念笑他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又不是玻璃，你用点力没事。”
    “那可不行，我得把你跟宝贝似的供着。”
    余念笑。
    擦了一会儿，头发开始半干。余念把毛巾挂好，问他：“你今天去哪儿？”
    “原本要跟队员一起去吃东西的，现在不想去了。”溥任之看她。
    “你别这么看我。”余念伸手挡住他灼热的视线。
    溥任之拿开她的手，“余念，很多年了。我确认了很多年，我对你已经不仅仅只是喜欢了。”
    “嗯，所以我愿意给你机会啊。”
    溥任之啊了一声倒在沙发上。
    “你就不能说，我好感动，既然如此，咱们就在一起吧吗？”
    “不行。”余念看到手机响，她走到床头。
    “我要去外面给毛孩子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溥任之赶紧起身。
    “我跟你一起。”
    余念接起电话，“那赶紧的吧。”
    电话是王荷元的。在美国的头几年，两人经常联系，后来余念跟着教授一起做了几个项目，日子忙起来后就少了联系。回国前几天她跟她说过了，王荷元那会儿说她在韩国，过几天才回来。
    “我的好姐妹。”一接电话余念就道。
    王荷元在电话一端笑，显然是被余念这称呼愉悦到了。
    “现在在哪儿？”
    “酒店里。”余念说，“你呢，回国了？”
    “嗯。刚出机场。”
    “跟薛清风去的？”
    “不是。”王荷元顿几秒，叹气：“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余念惊讶，“为什么分手啊？”
    “一言难尽。”她简短道，“你呢，有没有找个帅帅的外国男友？或者是哪个王室的王子？”
    溥任之换了裤子出来。
    “谁啊？”他问。
    “荷元。”余念说。
    王荷元听到溥任之的声音，略有疑问道：“谁啊？”
    “老熟人，溥任之。”
    “你们俩————”
    余念笑：“没你想的那么浪漫。昨晚我带我学员出去吃烧烤喝二锅头，这家伙下飞机就直接来我这儿蹭睡。”
    王荷元沉默几秒，问：“余念，你怎么想的？”
    余念知道她的意思，却假装不明白。
    “什么什么想？”
    王荷元叹气，“没事，你回国几天，找个时间一起出来聊聊吧？”
    “这几天估计不行，住几天就要回美国。不过之后应该有时间，我准备回国发展。”
    “厉害了，我们的无人机大师。”
    “别这么夸我。”余念说，“你呢？现在怎么样？”
    “我就没啥本事，开了个无人机维修点，赚点生活费。不像你们，拥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我呢，只有生活和柴米油盐酱醋茶。”
    余念：“少看不起自己。”
    溥任之拿了手机走过来。
    “行了，我们出去买点东西，有时间再聊。”
    “拜拜。”
    挂了电话，余念看他。
    “走吧。”
    余念刚开门，门外的一群孩子就开始落荒而逃。
    “露西。”
    余念一眼就看到了往哪儿躲也不是的姑娘。露西被她点名，悻悻回头。
    “余姐姐。”
    余念明知故问：“你们干嘛呢？”
    露西看了一眼其他小伙伴，耸肩摇了下头。
    “刚才我们想去吃早餐，看你起来了没有。”
    其他小伙伴点头。
    余念关上门，溥任之从里面站了出来，笑容和煦。
    “嗯，所以就趴在我门上是吗？”
    露西脸微红，眼神四处瞟，想找人救场，其他小毛孩哪儿管她，别开脸假装他们没参与。
    “不是，摔倒了，撞到门板上了。”
    溥任之笑：“行了，小孩子，怪他们干什么。”
    余念白他一眼，“你是不知道这帮孩子破坏力有多大。”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露西几人猜得出溥任之在帮他们说话，瞬间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露西朝他微微一笑。
    “走吧，去吃早餐。”余念往外走。
    露西搂着一个小姑娘的手来到溥任之身边。
    “你好。”她用英文打招呼。
    溥任之看她。“你好。”
    “我是不是见过你？”露西旁边的小女生问。
    余念回头看一眼。
    “应该是吧，我是电竞选手。”
    小女生捂着嘴大叫起来，她拍露西的肩膀，激动道：“我就说他一定是win了，我在网上见过他。”
    其他的小毛孩纷纷围上来，几个男生甚至想拜他为师。
    溥任之被他们团团围住，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
    “别吵人家，昨晚刚下飞机累着呢。”余念在不远处给溥任之解围，几个小毛孩一听，眼神开始暧昧起来。
    “哇，刚下飞机就赶过来哦，如胶似漆。”一个胖胖的男生调侃，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溥任之捏了下他脸蛋，道：“不准笑你们余姐姐。”
    几人又大叫起哄，“哎哟，舍不得了。”
    一群人边闹边来到旧街对面的美食小街道。
    这里离酒店不远，有家玉米粥店挺好吃的，配菜也是清淡可口。余念上回来吃了一回，感觉挺不错，想着这几天几个小毛孩吃上火的东西也多了，便带了他们过来。
    路过马路，前方人行道红灯闪烁，绿灯准备亮起。
    余念招呼毛孩们注意安全，没注意看身后，差点撞上垃圾桶的时候，溥任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余念抬头看他。
    这一幕正好被停在红灯线的顾蒋看到。
    他冷眼瞧着两人在一堆外国小孩的簇拥下，从他面前而过。
    绿灯亮起后，他松开刹车，踩着油门往前冲。
    刚到公司，他就将几个设计师叫进办公室骂了一通。
    几个设计师红着脸出去的时候，沈符刚进公司。
    他站在办公室门边，盯着低着头一个个往外走的无人机设计师瞧。
    直到里面的人走光后，他才进去。
    “怎么回事？大早上的那么大火。”
    顾蒋黑着脸不吭声，沈符拿起桌上的图纸大致看了一眼，他点头。
    “比上次画得像那么点回事。”
    在看到第四张图纸时，他彻底忍不住笑起来。
    “这人挺可爱的啊。这无人机很萌啊，可以主攻幼龄市场。”
    他把图纸放桌上，顾蒋反着看一眼，那无人机还真像个甲壳虫。他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
    “哎，笑就对了嘛，有多大的事跟自己心情做对呢。”
    顾蒋靠在椅背上，头看天花板。
    “刚才看见余念了。”
    “不会是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吧？”沈符笑。
    顾蒋点头：“没错，就以前那个电竞小王子。”
    沈符拉开凳子坐下，“你可别小看那电竞小王子，如今人家可是炙手可热的电竞男神，身价可不一般。”
    顾蒋哼一声，表情不屑。
    “之前那一单怎么样？”
    “不做。”顾蒋说。
    “为什么？”
    “屁事儿多，吃力不讨好。”顾蒋起身往外走，“之前的新款机，农场那边说有点小毛病，我过去看一下。”
    “哎，用得着你亲自去嘛。”沈符在后面喊。
    “心烦，不想在这儿待。”
    沈符起身，“等我，那我也去。”
    余念刚吃完饭，就接到外公打来的电话。
    他说村里有个农场，用的无人机总是出问题，公司来了几人老修不好，听说余念回来，他让余念去看看。
    余念让溥任之跟几个小毛孩回酒店待着，她自己开着车往农场方向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漓漓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余念车开得挺快，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外公说的农场。
    外公在路口等着，一身灰色老旧西装，精神抖擞，目光如炷。
    余念停好车，下车。
    “外公，您穿着衣服要去哪儿？”
    她话说完，路口的草丛里站出来个人，他比外公年轻稍许。
    “这是我跟你说的，农场的老板。”外公先把男人身份介绍了。
    “这是我外孙，余念，现在在美国读书。以前参加过很多项目，得了很多奖。”
    余念对这种介绍方式太熟悉了，她低头笑笑，正要说话，外公继续说：“当年是参加了什么比赛来着？美国那个叫什么麻剑大学的教授，直接推荐她入学。后来在美国，发展的也很厉害。她们老师可喜欢她了，每回参加比赛，一块奖牌也没落下。”
    外公一念叨起来就没了结尾，余念怕人家听着不舒服，赶紧制止。
    “外公，都多久了，您说的好汉不提当年勇的。”
    外公不满她的插嘴，“这孩子，懂什么？这就跟找工作推荐自己一样，你不把你的奖项告诉人家，人家怎么知道你优秀，然后pass其他的面试者？”
    余念弄明白了。外公这是在为她以后在国内发展做打算呢。
    农场老板也笑：“余念啊，你也别谦虚了。你搞无人机的事，我们这边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现在就等着你帮忙解救了。”
    余念笑：“要是解决不了，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怎么会。”农场老板道。
    外公瞅了她一眼，“别紧张，拿出你平时的实力就好。”
    余念在心里呵呵呵的笑。
    她在国外是参加了不少项目，可终究是没碰过农业相关的产品。余念拿到机子的时候，首先先试飞了一下。
    农用无人机本质上是一种平台，它通过平台上配置好的不同的应用模块实现相应的功能。比如，配置了农药喷洒模块的无人及就是通常所说的“植保无人机”，配置了成像设备的无人机就是“遥感观测无人机”。如今我国在农用无人机的研究上切还处于发展阶段，各种技术相对来说还不及其他大国成熟。
    但余念手里这款，怎么有点不一样。
    她又试飞了几圈，终于发现了异样。
    她手里这款机子，飞行速度实在是太快，以至于各种数据分析处理稍显落后。
    果然，农场老板告诉她，这款机子工作效率是高，但是失误也很大，经常会在农作物的产量和健康状况、病虫发现与预警方面提供偏差较大的数据。他让公司的技术人员过来看了几回，依旧是弄不好。这给他的工作带来了不少的烦恼。
    这个问题余念无法当场给他解决。
    她没有专业的仪器检测到底是获取数据的遥感仪器出现失误，还是数据处理系统出现问题。给他提出了修理方向后，农场老板直接让她带一个回去有时间帮他检测一下了。
    余念正好也忙，那老板这么说，她也不客气的把机子带了回去。
    毕竟，她也是很有可能进入这个行业的。
    余念一走，顾蒋他们就到了。
    农场老板在沈符的几经催促下出门。看见顾蒋跟沈符两个衣鲜亮丽的公子哥，他火一下子就来了。
    “我说你们公司到底怎么回事？”
    沈符跟顾蒋正打量他这诺大的几公顷的果园呢，突然被他这么一骂，彻底懵了。
    沈符愣愣看着农场老板。
    “要是不想做好售后服务，那你们别卖了，赶紧关门。”
    农场老板说的话让沈符有些不快。
    “哎，大叔。不要仗着年纪大就随便乱说话，我们怎么不想做好售后了？公司安排下来的人，没有十个，至少也得有八个了吧？”
    农场老板看他，眉头蹙得紧紧的。
    他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眼，不客气道：“就你们俩公子哥，来这儿除了走走过场，还能干什么？你们这些假技术员，我还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小年轻不学好，尽想着歪门邪道，赶紧走吧，我已经让别人拿去修了。我现在就希望有新的公司出新的产品，到时候肯定把你们的产品全换掉。”
    顾蒋大抵是听明白了一些。
    “您好，我是公司的老板。”
    顾蒋朝他走几步，态度恭敬道。
    农场老板似是不相信，怀疑的眼光在他身上来回扫。
    “老板？你多大？”
    “26。”
    农场老板脸上的嘲讽越发重了。
    “我说呢，富二代随便开个公司来玩玩的，是吗？”
    顾蒋眉头深蹙，还没等他开口，农场老板又道：“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不跟回访客服说你们就是。”
    他转身的瞬间，顾蒋长脚一迈，堵住他的去路。
    “我想您是误会了。”顾蒋说，“我虽然年轻，但公司的成立并非是玩玩而已。听了您的话，我发现我们公司存在了很严重的问题，我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彻查清楚，然后重新取得您的信任。”
    农场老板一脸的怀疑，“你会？”
    “当然，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无人机了。”
    农场老板狐疑不决，看他目光坚定，像是有点墨水的样子，他回屋里找其他的机子给他。
    “只有这个了，还有另一个我让别人拿回去修了。”
    自己公司的产品要经由别人手来修，顾蒋有些不舒服。
    他看农场老板：“请问那个人是哪位？如果可以，请您把联系方式告知一下，我把机子拿回来，亲自把它弄好，以免让您产生不必要的维修费用。”
    农场老板无所谓的摆摆手，“算了，人家也不见得比你差，在国外学过的，得过很多奖。再说，要是修不好，我就当是送给她玩玩了。”
    沈符：“.........”
    一个几万块钱的机子，就这么随便“送给她玩玩”，真豪。
    农场老板没心思搭理他们，顾蒋操作机子在果园上空飞了几圈，然后拿回去研究成像遥感装备的准确率，还有数据处理的算法是否有错误。
    回去的路上，顾蒋心情极差，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从客服到技术员，环环相扣隐瞒事实真相，这是多可怕的事。”
    沈符感慨。
    当初创立公司时，他跟顾蒋一致决定不用熟人，避免在公司养“小团体”“□□”，影响公司同事间的团结关系，如今一想，这么做反倒给公司埋下了巨大隐患。
    “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该开的开。”
    顾蒋说得不留情面。
    沈符靠在椅背上叹气，“谈何容易，你也不知道现在要找一个不用操心的设计师以及工程师有多麻烦。”
    他忽然想到余念，喃喃道：“况且，不是所有人都像余念，设计、制作都是能手。”
    顾蒋眨了下眼，没说话。
    余念回到酒店，意外得知溥任之带着几个小毛孩去□□玩耍了。
    余念把机子放好，又再次驱车赶去□□。
    几个小毛孩在跳舞机边看得十分入迷，余念在他们身边站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发现。
    她站在露西身边。
    露西以为她时同队里的姑娘，拉着她手，问她要不要一起玩时，余念幽幽道：“我老了，玩不起来。”
    所有人惊喜回头，恨不得抱着她一通乱亲，个个嚷着要玩跳舞机。
    余念看了溥任之一眼，一脸生无可恋，看看你做的好事。
    溥任之知错的移开目光。
    被他们缠得没办法，余念让他们在原地待着，她去前台排队兑换游戏币。
    刚出去，溥任之就追过来了。
    “怎么样？”
    “嗯？”余念看他，“什么？”
    “解决得怎么样？”
    余念这才知道他指无人机的事。
    “还没修，但是大概知道问题在那里。”
    溥任之转了下眼，有意无意道：“农用无人机，不是他在弄？”
    顾蒋在国内的动作他可是一清二楚的，相信他对他也是十分了解。
    “法律又没规定只有他能弄。”
    溥任之不说话，余念回头看他。
    “干嘛？”
    “不开心。”
    余念笑：“要是因为这点就不去关注，那我以后怎么在这个既定的市场里抢份额？”
    溥任之嗅到不同的味道，人立马精神起来。
    “你要跟他竞争？”
    一路排队下来，轮到余念。
    她从钱包里拿出两百现金给服务员，服务员快速在机器上敲键盘，随后游戏币铛铛铛的落进小篮子里。最后一枚落下，余念将小篮子拿起，快速抖了一下，看他：“有可能。”
    “哎，你是要自己开公司吗？我和你一起啊，咱们把他那公司给吞了。”
    余念越走越快，最后溥任之的话湮没在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
    余念没玩，她出外面找了凳子坐着，查找农用无人机的新闻。
    也不知怎么点的，突然就点到了顾蒋公司的主页。余念犹豫要不要关闭，思想斗争进行了几秒，终于退了出来。
    她把近期国内的农用无人机的新闻全部搜集了起来，还专门下单几本书，直接送到别墅家里。几项工作完成，溥任之这个兼职奶妈带着一帮依旧神采飞扬的孩子欢欢快快的走了出来。
    溥任之已是一脸的疲惫。
    余念把手机收好，起身。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样下去，估计只剩张皮了。”
    “你平时怎么管他们的？简直就是精力充沛，永远都玩不腻，玩不累。我都服了。”他无力道。
    “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吧。”
    “别干了，我养你。”溥任之看着她说。
    余念只当他开玩笑。
    比赛临近前，余念特意带几个孩子去杨炎叔叔公司场地试飞。
    杨炎叔叔原本要去开会，听说她带团队过来，愣是把会推了，一大早就在场地里等她。
    余念到时，才发现顾蒋也在。
    他远远看着她。
    明明只是一道很普通的视线，余念总会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又不安。
    第五十四章
    小毛孩们玩归玩，但也知道看情况说话做事。杨炎叔叔公司的规模在国内屈指可数，加上周身全是成功企业家的气质，见到他瞬间小毛孩们都变得正经起来。
    余念假装不去看顾蒋投在她身上那道热烈的目光。
    她往前走，跟杨炎虚虚拥抱了一下。
    “杨炎叔叔。”
    “念念真是女大十八变。”杨炎夸。
    “都是人靠衣装。”余念笑着朝前方试飞场地看。
    “带男朋友回来了吗？”他似乎在试探什么。
    余念无奈：“还没，不过有意向对象。”
    杨炎挑了下眉，下意识去看顾蒋。
    “哪个小子这么幸运，能得到我们念念的青睐。”
    余念只是笑，不想在这种场合谈这个事情，可谁知顾蒋竟不想放过她似的，继续道：“哦，就那个电竞小王子。”
    余念一脸黑线。
    “原来是这样。念念有机会带来给杨叔叔看看，杨叔叔给你把把关。”
    “若是真成了，一定会请杨叔叔吃饭的。”
    余念这番话滴水不露，杨炎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扭头深深看了顾蒋一眼。顾蒋状似无意道：“成不成还是未知数呢。”
    余念没接他话，一一把自己学员叫过来给杨炎介绍。
    七八个小孩介绍了一轮后，余念让他们拿出机子准备试飞。
    露西瞄了顾蒋一眼，跟一旁的小姑娘小声道：“你觉得那个男的跟win比较，谁比较好看？”
    小姑娘看过去，眨了眨眼，说：“虽然，按照真实情况来说，他是比较好看，但是win是我的偶像，不管如何，还是 win最帅的。”
    露西：“........”
    “我觉得他跟余姐姐有问题。”
    “哪儿有问题？”
    露西嘴努了努，正好这时顾蒋朝她们看来，她往后躲了一下。
    “他一直盯着余姐姐看，像看到肉的狼狗。”
    小姑娘噗嗤一声。余念听到声音走过来，露西赶紧跟小姑娘分开，各自做自己的事。
    “飞行前一定要把机子检查好。”余念叮嘱。
    几个小毛孩齐齐应了“是”。
    余念走到一边喝水，顾蒋也跟了过来。
    余念今天穿了一身青墨色西装，裤脚是喇叭状的，袖子只到手腕中部，衣领跟普通的西装不一样，是没领的，特殊点还在腰部，收腰两侧是松紧带。
    这一身西装穿起来显得她细腰长腿，前凸后翘的，别提有多撩人。
    余光里见顾蒋跟过来，余念开始不自在起来。
    刚起身准备走，脚下的高跟鞋在草坪里一崴，身子晃动的同时，顾蒋过来抓住她的手将她扶稳。
    “怕我吃了你？”顾蒋看她粉红的耳垂笑道。
    余念挣开他手，敛去脸上的热意后抬头：“你很没意思。”
    “那怎么样你才觉得有意思？”
    余念不理他，拿起地上的水准备离去，顾蒋堵住她去路。
    余念无语看他。顾蒋盯着她的唇，略有深意一笑：“今天的口红很好看。”
    想到上次被他强吻，那种触感再次冲击她的感官，她心微跳，放佛那个吻刚结束似的，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挠心抓肝。
    意识到他在调戏自己，余念定了下心神，手抵在他胸口，轻轻往前一推，将两人距离拉远。
    “别贴得太近，呼吸不过来。”
    顾蒋笑：“确实呼吸不过来，亲你三回，你哪回都只是睁着眼睛忘记呼吸。”
    杨炎过来，正好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他停下脚步，看他又看余念，脸上是乐呵呵的。
    余念懒得跟他瞎扯，说了句“我去看看孩子们”就走了。
    余念走后，杨炎看她远去的背影问顾蒋：“进展如何？”
    顾蒋看他几秒，语气平静道：“舅舅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杨炎嘶了一声，简直哭笑不得。
    “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担心我干什么，以前能让她喜欢我，现在跟以后也照样能。”顾蒋自信道。
    “你这点就跟你爸很像，情种。”杨炎丢下一句不知是夸还是啥的话后就走了。
    顾蒋看着余念回到小毛孩身边，逐一过去做了指导。
    余念在国外的生活，顾蒋了如指掌。
    她第一次化妆，第一次涂的口红的牌子，第一次与男生跳舞，第一次拿着自己做的机子去比赛，第一次在比赛里流眼泪，第一次因为获奖而喜泣而极......
    那些关于她的一切，他都小心翼翼的珍藏在心底。每次回想起来，总有甜甜的感觉，可一想到两人似如决裂的关系，他又不免开始惆怅。
    八个小孩的机子一一飞过后，余念让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
    顾蒋拿着自己的机子过来。飞行队队长罗利注意到他手里的机子正是目前市面上的最新款式，他走过去。
    顾蒋嘴角一翘，假装没注意他的靠近。
    把机子往地上放，起身时意外道：“不是准备回去？”
    罗利是个腼腆的高大个儿，顾蒋这么一说，他耳尖一红。
    “一会儿就回。”
    顾蒋看他几秒，见余念准备过来，他把遥控器给他。
    “要玩吗？”
    罗利眼睛一亮，双手接过遥控器。
    “我，我可以玩吗？”
    “当然可以。”
    顾蒋语毕，余念恰好也到了罗利身边。
    “罗利，该走了。”
    罗利眸光一闪，他看余念又看顾蒋。顾蒋没理他，让他自己解决。
    罗利呃呃呃几句后，说：“我想玩玩他的机子。”
    余念看着他手里的机子，想了一下，说：“那行吧，快点，我们去停车场等你。”
    “嗯嗯。”罗利忙点头。
    余念看顾蒋，“拜托了。”
    “客气。”
    余念走后，顾蒋有意无意的跟他打听起这几天余念的情况。
    罗利实话实说，顺便还提到了那晚溥任之住在余念屋里的事。
    顾蒋心像被人狠狠插了几刀似的，他看着罗利摆弄他的无人机，一脚把他踹开的心情都有了。
    罗利越玩越上瘾，余念电话催了几回他都说再玩一会儿再玩一会儿。后来，余念实在是气不过了，直接过来逮人。
    罗利抿着唇，一脸的不高兴。不高兴的自然还有顾蒋，他淡淡瞟了余念一眼，语气不好：“玩一会儿怎么了，等会儿就送他回去。”
    余念跟顾蒋对视，两人都不肯让步。
    罗利察觉不对，他把机子还给顾蒋，小声跟余念道：“我不玩了，走吧。”
    余念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微叹：“余姐姐不是在怪你，你想玩就多玩会儿吧，晚点我过来接你。”
    罗利看她，不确定道：“你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余念笑，“小心点，别把人家机子搞坏了。”
    “嗯。”罗利忙点头。
    余念走后，罗利又将顾蒋手里的机子拿回来。
    “你是不是喜欢我们余姐姐啊？”
    “这么明显？”顾蒋也不回避，直接承认。
    “她很多人追的。”
    这点顾蒋一直都知道。
    “然后呢？”
    罗利勾勾唇，笑：“你这样追不到她哦。”
    顾蒋来了点兴致，他看他：“你有办法？”
    “余姐姐这种外表看起来很强悍，但是内心很柔弱的女人，用点强的手段最好了。”
    顾蒋点点头：“你懂得还挺多。”
    “泡妞，我可是能手。”罗利边操控边笑。
    安静一会儿，他又说：“你这机子买得挺贵吧？”
    顾蒋看他：“不贵，我就是做这个的。”
    “哇！”他惊叹，“这是你做的？”
    “嗯。”
    “好厉害。”
    顾蒋笑：“你喜欢送给你。”
    罗利开始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捡肥皂的。”
    顾蒋差点笑喷。
    “想多了。我只对你们余姐姐感兴趣。”
    “你想让我帮你盯着她？”
    顾蒋点头：“差不多？”
    “虽然这么做挺缺德的，但我还挺喜欢这样的交易。”
    顾蒋笑笑。
    罗利一直玩到了晚上，余念忍着好几次没电话催他回来，最后终于忍不住，她联系他。
    罗利好久才接电话，一开口就是“顾蒋哥哥好厉害哦”。
    余念满头黑线，冷静问：“你在哪儿呢？”
    “他带我去他公司参观，里面好大好宽。余姐姐，顾蒋哥哥真的是个很有理想的男人耶，他的创业理念还有——”
    “回来。”余念淡淡打断他的话。
    罗里还想小声推销，被她一句“你是队长”停了声。
    “你是队里的主心骨，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其他队友的心情。”
    罗利：“抱歉，我没想到。”
    “你有心跟别人学是好事，姐姐不会一味的打击你。但是哪个阶段该做哪些事，姐姐希望你明白。”
    顾蒋很好奇余念说了什么让一直激动的罗利平静下来。等他开口时，罗利告诉他，他要走了。
    “我招待不周？”
    罗利摇头，“不是，是我没摆好心态。我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学习和比赛，这些东西离我还太遥远。”
    顾蒋还要说什么，余念的电话就到了。
    顾蒋刚一接起，便听到她略微动怒的话语。
    “顾蒋，你弄那些东西只会让我更反感！”
    顾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余念知道自己语气重了，缓口气道：“抱歉，我太冲动了。”
    “没事，你继续说，我改。”
    余念叹气：“是我自己没控制住自己，与你无关……抱歉对你撒气，一会儿我去接罗利，感谢你今天给他看了那么精彩的职业生活。”
    她说完就挂电话了，顾蒋满心烦躁。
    第五十五章
    余念一身凌厉的进公司大门时，沈符还以为她是来参观的，正要拿起主人翁的态度给她好好介绍公司情况，哪知她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罗利跟顾蒋在会客厅等待，余念进门一句话不说，目光朝外扫，示意罗利跟她走。
    此时她正在气头上，顾蒋不敢再惹怒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了出去。
    余念与沈符别身而过的瞬间，不管沈符如何给她眼神暗示，她都没看他一眼，想来是真的气着了。
    会客厅的门掩上，沈符推门进去。
    他回头看余念远去的背影，又看顾蒋：“怎么回事？”
    “就你看的那样。”
    “怎么惹着她的？”
    顾蒋想了一会儿，没说话。
    “哎，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叫他们把机子的设计图跟项目数据拿过来。”
    “农场的那个吗？”
    “嗯。”
    顾蒋起身要回办公室，沈符跟上他。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我用公司新款的无人机贿赂她学员。”
    沈符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坏事吧？咱们那机子，先不说价值，很多性能跟设计都是目前市面上最先进最顶尖的呢。”
    两人来到办公室门口，技术部里传来女孩子的笑声，顾蒋停下脚步。
    沈符想到上次的事，语气正经道：“要现在处理吗？”
    “不急，我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你要怎么做？”
    “找个人把农场老板从提出检修时，到客服协助处理，再到转告技术部，然后到回访的整个流程，全部梳理一下发给我。”顾蒋说，“公司的审批流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们不该太过相信人性，觉得只要给够了福利和待遇，他们就会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
    沈符不作声。当初公司起步慢，光靠他们两人支撑了一段时间，后来规模开始大后，又招了几个新锐设计师和工程师，总的来说做的远远不及他们两人，可公司的收入除了出在租金跟各种成本支出上，其他的都是人员薪酬支出还有福利费。对于员工的安置方面来说，他们算是仁至义尽了。
    后来为了提高售后服务效率，顾蒋直接批准技术部不用特地跟领导申请，一得到客服反馈直接前往维修地，如今看来，这其中的差旅费实在是很有猫腻。
    顾蒋是越想越恼，加上在余念那儿碰的壁，简直就是气得七巧生烟。
    “这么一弄，少不了大出血。”
    顾蒋直接往老板椅上坐，冷哼一声：“这么小的公司，如今都乱成这样，以后再壮大，那不得成一锅粥了。”
    他透过百叶窗朝外看，几个客服部的女生嘻嘻哈哈的从技术部里走了出来，还相约今晚出去喝酒。
    顾蒋放下百叶窗，转了下椅子，面对沈符。
    “行吧，我会办好。”
    顾蒋双手撑在桌上，想了一下，又看他。
    “你没跟王荷元联系？”
    沈符眼睛闪了一下，脸色微僵，但一会儿又缓下来。
    “怎么突然提到她？”
    “怎么就不能提了。”顾蒋瞅他一眼。
    沈符不说话。
    “她在上极有个铺面，专门修无人机的，口碑很好，价钱也很实惠。”
    这个沈符早就知道了。
    “不要告诉我你想把她挖过来。”
    顾蒋点头：“是有这个想法。”
    “那你自己去，我可不干这丢人的事。”
    顾蒋笑：“你这么大反应干嘛，不都跟廖婷婷在一块了？”
    “我告诉你，你再损我，我撩手不干了。”
    顾蒋掩唇笑：“好了，我不说了。”
    办公室里静下来，两个男人都挺惆怅。
    “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合着还被女人给耍了。”
    “你被谁耍了？”顾蒋看他。
    “你这不是白问？”沈符白他一眼。
    顾蒋说：“行了，先干活吧。记得帮我把东西和数据准备一下。”
    沈符来到门口，回头：“你真想让她来？”
    “就目前来说，我们公司的售后跟不上，需要换新血液，如果你不想跟她共事，那我不叫。”
    沈符也知道大局为重，也没多矫情，关上门前，道：“就按照你说的来吧。”
    他出去一会儿，又回来，犹豫半天，说：“还是我去找吧。”
    顾蒋微挑眉：“随意。”
    沈符出了顾蒋办公室，安排底下的几个心腹去处理顾蒋说的事情，几个人同时从客服和技术部进行抽调信息到一半，沈符就出门了。
    他是怎么跟王荷元渐行渐远的呢？
    大概也就是顾清风突然出现后，他跟她就开始慢慢断了联系。
    在实验室，在教室也会碰到，但是就是不说话。以前有余念，尚且还能一起出去吃个饭，余念走后，是彻底没了缓和机会。
    得知她跟顾清风交往后，他也跟廖婷婷在一起了。
    也是从那开始，他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心思远超他的想象，可他就是不吭声，不去找她，就为了赌一口气。
    就这样过了毕业，又到工作，再又过去几年，就到了现在。
    人生能有几个几年？沈符光是想着这蹉跎的岁月，心都微微疼起来。
    王荷元停好车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店门口的沈符。
    他一身黑西装，直挺利落，头发剪得短短的，也不像以前那么瘦了，站在一边，自成一道风景。
    她有多久没看到他了？哦，也不久，前几天廖婷婷还在朋友圈里发了两人的合照。
    他们从大学时就在一起了，跟她和顾清风一样，只不过她和顾清风分手了，他们还好好的。
    回想往事消耗了王荷元不少精神，她有些难过，但也仅仅只在心里难过。她一向很善于伪装。
    她快速收拾情绪，拿了包，锁好车过去。
    沈符远远见她过来，他站直身，表情有些拘谨。
    王荷元站上台阶看他，笑容还是跟以前一样：“找我有事啊？”
    沈符眸光闪烁，道：“嗯。”
    王荷元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请他进去。
    “先进来吧，你等我会儿，我收拾点东西再过来。”
    “好。”
    王荷元给他倒了茶后就去打扫店面了。沈符一直看她。从她洗抹布到擦柜台，擦桌子，再到扫地拖地，用了差不多四十几分钟。
    她干活的时候很认真，一点角落缝隙都不留下。沈符这才想起以前读书时，她也时常这样。
    她好像也没什么变，这么想着，沈符开始放松起来。
    他开始打量这个小店面。小店面只有三四十平米，空间很小，可货架跟柜子上的东西挺齐，一眼看上去，全是各种物美价廉的无人机维修零件。
    店面里很朴素，没什么花俏的装修，干干净净，整整洁洁。
    王荷元终于忙完，她放好拖把，挂好抹布，再给窗台的花浇了水，走过来。
    “还喝水吗？”她问。
    沈符摇头。
    看来她生活得挺休闲，开个小店，种点小花，悠闲又自在。
    “前几天经过过这里，你店没开门。”
    “哦，去了趟韩国。”
    沈符觉得她应该是跟顾清风旅游，笑了笑也没多问。
    “韩国挺好的。”
    王荷元笑而不答。
    气氛越来越奇怪了。沈符看了眼身后，打算实话实说。
    ”是这样，我跟顾蒋想请你去我们公司上班。“
    王荷元意外：“我这点水平，还不足以让你们请我吧？”
    沈符笑：“你可能不知道你在这一片的口碑有多好。”
    说完，门口进来了几个中学生，沈符笑：“你看吧。”
    王荷元起身：“我先忙一下。”
    沈符点头。
    沈符一直看着她，从她拿起中学生手里的机子看，再到踮起脚尖给他们拿零件，再温和的跟他们说明这两者零件的做大区别。中学生似乎很为难，不知该选哪个，他频频回头看自己小伙伴，小伙伴也没法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王荷元见此，将他们的穿着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在少年的洗得发白的鞋子上停留数秒，说：“我建议你买便宜点的这个。”
    少年犹豫了。
    “虽然质量上确实是比贵点的那个稍差，但是也不会相差多少。”王荷元老实回答。
    小伙伴半信半疑：“你不会是想把差的卖出去吧？”
    王荷元笑：“怎么会，我的店就在这儿，再说我一个女人，骗你们有什么用。”
    少年动摇了。
    “其实呢，学无人机，机子多好多贵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学的心。”王荷元说完，少年就决定了要便宜的。
    从进店到购买，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沈符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把两人送走，王荷元又坐了回来。
    “抱歉。”
    沈符笑了笑：“没有什么需要抱歉的，我等的不久，而且还免费看到一场让人赏心悦目的销售体验。”
    王荷花元笑：“别取笑我了。”
    “我说真的。”
    两人看着彼此笑，隐隐察觉出彼此眼里闪着不一样的光。
    王荷元低头，避开他视线。
    “对于你的邀请，我很感谢，但是我不太喜欢不自由的生活，很抱歉。”
    沈符虽是猜到了，可还是有些失望。
    “就不多考虑一下吗？”
    王荷元坚决的摇头。
    把沈符送出门时，王荷元犹豫了一会儿，在他踏出台阶时，她叫住他，轻声道：“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沈符愣了。
    王荷元说完就往里走了，沈符想追进去，可店里这时又进去了不少人，王荷元忙着招呼客人，已然没心思再看他。
    沈符想不明白她话的意思，他匆匆上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赶紧给余念打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的那一刻，他急得心砰砰直跳。余念最后没接电话，他直接打给廖婷婷。
    电话很快接起，沈符开口就问：“有人祝我新婚快乐，到底怎么回事？”
    廖婷婷不说话，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你还惦记着她吗？”
    就这句话，沈符差点就支撑不住，他捏着手机，狠狠往副驾驶一丢。
    第五十六章
    无人机竞速比赛就在次日早上十点。
    大清早，溥任之就开着保姆车过来接人。
    余念匆匆忙忙喊几个小毛孩起床，然后一帮人赶往市里某科技大学的比赛场地赶。
    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人山人海了。
    早些年余念参赛的时候，看比赛的人没现在这么多。如今一眼看去，除了人还是人，走进去都是脚尖踩脚跟。
    余念没让溥任之过来，让他在车上等着，怕他名人的身份引起骚乱。她带着一帮孩子，好不容易才到比赛区。她把参赛表给工作人员，效验身份后她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到了比赛区后，罗利在人群中张望，余念拍了下他肩膀，问：“找人？”
    罗利看她，目光闪躲。
    “嗯。”
    他来中国没几天，认识的人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余念不用猜都知道他在等谁。
    没一会儿，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比赛加油。”他说。
    余念没回头，罗利欣喜跑过去。
    “我以为你不会来。”
    “所有无人机的比赛我都来看。”
    几个队友围过去，叽叽喳喳问：“你的机子就是他送的吗？”
    “是的。“罗利有些自豪，顾蒋冲他们点点头，并同时说了加油。
    一堆人围着他，关心这儿，关心那儿，热情得很，余念身边倒是显得空荡荡。
    她看了眼远处的比赛场地，刚回头就看到穿入人群的王荷元。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的贴身长裙，头发披散在肩头，脸是标准的瓜子脸，白白净净的，在拥挤的人群里显得优雅知性，差别甚大。
    “荷元。”余念冲她招手。
    沈符听到声音转头，与正好来到旁边的王荷元对上视线。
    彼此都错愕了几秒，似乎没想到会碰上对方。
    王荷元最先反应过来，她冲他一笑，然后往旁边走。隔在两人之间的几个男生正好将彼此的身影都遮盖住了，要感受彼此，只能靠听。
    “我以为你不来呢。”余念说。
    “本来是不想来的，可几个顾客都说参加了比赛，让我一定要过来看，所以就来了。”
    余念：“说起来，还没去你店看看呢。”
    “下次有机会过来吧。不过我先说了，我店很小，很普通。”
    “庙小，可佛大。”
    “这可不敢当。”
    王荷元四处找：“你那些学员呢？”
    余念朝顾蒋那处望去，王荷员了然一笑。
    两人聊得开心，一旁的顾蒋和沈符都没心情跟那几个小萝卜头扯了，胡乱塞了个理由就把他们打发了。
    罗利几人回到赛台跟一同比赛的其他选手聊天，顾蒋跟沈符朝余念两人走去。余念余光中看到顾蒋靠近，开始不说话。王荷元也看到了沈符，不过她的表现就自然多了。
    她看着余念笑：“沈符的伴郎是顾蒋吗？”
    她这话一问，所有人都愣住了。沈符脸一阵青一阵白。
    “你，什么时候结婚？？”顾蒋声音都变了，他皱着眉将沈符打量了个遍。王荷元这才知道她搞错了，可廖婷婷在朋友圈里发的就是“祝福我们吧”，这难道不是一种讯号？
    “对啊，沈符你什么时候结婚？”余念话里带着调侃，沈符尴尬一笑，没回答。
    余念继续说，“说实话，这里除了你，其余全是单身狗。说要喝喜酒，肯定是你先。”
    全是单身狗，什么意思？沈符看王荷元一眼，某句话在嘴边蠢蠢欲动。哨声将他们对话打断，余念说了句“我先忙”就朝比赛区走去。顾蒋也自动给沈符和王荷元让出独处时间。
    场内人声鼎沸，就像沈符此刻的心情。
    “我……不是那样的。”好一会儿，沈符才说道。
    当初为何会错过她？对于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他太过犹豫，犹豫让他无数次的把决绝的她往外推，推着推着，推到了别人怀里。
    “嗯，就当是一种祝福吧。”王荷元冲他微微一笑。
    沈符号心中涩然。
    她果然是不喜欢她吗？不然为何还能如此淡定的面对自己？
    “我……”沈符一个字出口，又发觉自己如今没了立场，他索性不说了。
    两人各怀心思直到比赛结束。
    几个小孩比的还不错，虽然只有团体接力拿到了第二名，余念也挺开心了。毕竟这是她带的第一批学员。
    出比赛场地的时候，顾蒋提出要送他们回去，被余念拒绝。而后，顾蒋看到她上车的驾驶室里坐着一个很眼熟的人。对方还拉下车窗跟他打了声招呼。顾蒋憋了一肚子气，实在是窝火得很。
    直到目送着他们的车远去，他才走。
    沈符跟着王荷元慢步来到了停车场，王荷元正要说什么时，廖婷婷不知从哪儿冲了过来。
    此时比赛刚散，来往的人还很多，她就这么过来，朝王荷元脸上甩了一巴掌。
    王荷元捂着脸，愣愣的看着他。
    沈符最先反应过来，他抓着廖婷婷的手往旁边推。
    他压低声音道：“你在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沈符，你是我男朋友！现在跟她在一块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只是恰巧碰上。”
    路过的人纷纷朝他们看来，沈符回头看王荷元，用满怀歉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说：“你先回去吧。”
    廖婷婷听他这么说，更是怒火中烧。她挣开沈符，还想冲过去打王荷元，被沈符一声大喝停住哭闹。
    “你疯了吗？”
    她泪眼涟涟看他，“我就是疯了，谁的男朋友被抢梦不疯？！再说，我疯有他疯吗？她干了什么你知道吗？她爸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沈符怒了，“你住口！”
    他回头，王荷元已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沈符眼眶发酸，他看着人来人往的小道上，生平第一次觉得如此慢捉摸她的身影。
    她永远都是这样，碰到什么事就最先躲开。
    廖婷婷推开他，大声指责：“你敢说你对她没心思？”
    经过这么一闹，沈符反倒是冷静下来了。他看着她，道：“我对她有心思，当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就知道吗？”
    廖婷婷原本只想逼他下定决心放弃她，却不曾想把他往前推了。她哭：“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这么对我？沈符，你还是人吗？”
    “对，我不是人，我是烂人。所以，我这种烂人，你也没必要跟着了。”
    沈符转身离去，被廖婷婷从后面抱住。
    “我们好好在一起不好吗？沈符，她跟你不一样的，她心机重，不适合你，她不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我啊，我爱你这么多年，你知道的啊。”
    沈符看了眼天，他把她抱住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你喜欢的只是沈家的沈符，而不是我本身。”沈符说，“廖婷婷，对不起，你说的对，我真的是个烂人。”
    不管是对王荷元还是对她。
    那夜，沈符喝了很多酒。
    他跑去王荷元门店附近的小吃摊坐着，吃的没点，扔下一千块现金就叫老板娘扛了几件啤酒来，一个一个开出来对着酒瓶喝。
    当时，他对选择王荷元的犹豫如今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他心口，呼吸不过来啊，现在想起来，像快要死掉似的。
    酒喝了一瓶又一瓶，他已经分不清脸上湿湿的东西是雨水还是泪。他头疼欲裂，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似的趴倒再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副模样吓到了不少人，老板担心他出事，翻了他手机给顾蒋打电话。
    顾蒋得知他此时的位置，告诉他们把他送到不远出的无人机维修点就好。
    老板还没来得及说其他的，顾蒋便直接挂了电话。
    老板跟老板娘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终于把他抬了进去。
    王荷元收拾柜台，听到有人进门，正要说打烊了，看到烂醉如泥的沈符，她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姑娘，你认识他的吧？他在我们那儿喝了一晚上的酒，我们担心他出事，就把他送过来了，你好好看着他，钱我给他找了，在他口袋里。”老板娘说了一通，王荷元还没反应过来，便拉着老板走了。
    沈符仰躺在座椅上，全身都是浓郁的酒气。
    “沈符。”王荷元过去轻叫他名字，他没应，只是嘴里喃喃自语。
    王荷元又翻他手机，找到廖婷婷的名字，正要拨出去，沈符手挥过来，将手机打落在地。
    他看着她，眼睛红红，脸红红。
    王荷元蹲下去捡手机，却发现屏幕已黑。
    王荷元来到他身边，正要问他怎么回去，他突然抱住他的腰哭了起来。
    “王荷花。”
    这个名字她太久没听到了，王荷元身子一滞，泪水一瞬间就涌上眼眶。
    “对不起，我不该犹豫的。我，我一直都喜欢你。对不起，对不起。”
    王荷元静静站着，以前所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如今被他一点点摊开，她觉得有些无法承受。
    “我，我觉得你心机重，所以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你。但是，我忘了，你的善良……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么多年一直记得你，对不起我跟廖婷婷在一起只是为了气你，对不起……”
    沈符说了多少个对不起王荷元已经记不清，等她意识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是啊，她心机真的很重呢。
    她还想丢了她爸，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
    所以，沈符，你不爱，是对的。
    第五十七章
    比赛结束的第二天，余念带着一帮小孩子坐上了回美国的飞机。
    她没带什么东西，倒是几个小毛孩，每人一袋包裹，上飞机时差点没把她给累死。
    回到美国，把项目结束后，余念才重回国内。那时，余爸余妈已经回国两天了。
    余妈在市里的区医院附近买了套小房子，打算两人就住那儿，方便余爸看病。而老房子别墅那儿，打算留给余念。
    余念不想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有点想卖掉的意思。
    回国的前几天，她依旧是住酒店里。之前买的包裹送到别墅家里时，她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后来想了想，才记起外公熟人——农场主老板把他的农用无人机交给她修理的事。
    余念下单时，特地在上面备注了：主人这段时间出国，派发前请先联系，麻烦了。所以，她现在赶过去的话，能赶上快递员送货的时间。
    顾蒋跑完步回来，正好碰上停在余念家门口的快递员。
    快递员坐在电动三轮车上，红色鸭舌帽，红色制服，格外显眼。
    他嘴里念念有词，手机拿起来放耳边还没接通电话，顾蒋就跑到了他身边。
    “谁的包裹？”
    快递员看他，“余念的。”
    顾蒋哦了一声，朝他伸手：“把包裹给我吧。”
    电话已经接了，快递员不看顾蒋，问余念：“你到哪儿了？”
    “刚在半路，堵车了。”
    快递员又看顾蒋，“你认识？”
    顾蒋指了下自家大门：“我家就在这儿。”
    “那行，你慢慢开车，我把你包裹放你邻居，你有时间过去拿一下。我要赶着去别的小区。”
    顾蒋很满意他的说辞，签了字把笔还给他。
    余念正要说不要放，那快递员继续说：“希望您能体谅一下，今天包裹很多，我怕送不完。记得到时候找你邻居拿哦。”
    挂电话前，他又说了句：“哦，对了，帮你领包裹的是一个帅哥，叫顾蒋的。”
    余念无奈放下电话。
    似乎连老天爷都在跟她作对，余念到达别墅小区时，已经临近中午。平时只需要四十几分钟就能到的路程，偏偏她就走了一个多小时。
    下车的时候，余念庆幸自己没坚持让快递小哥等。
    在顾蒋家门前徘徊好久，余念始终下不了决心敲门。最后还是顾蒋自己出来开的门。
    两人对视几秒，余念直接阐明来意。
    “包裹呢？”
    “我书房里。”顾将转身往楼上走，余念无奈看着他上楼的身影，没进门。
    就在顾蒋来到楼梯中部时，余念看到妮妮从楼梯拐角探出头来。
    看到它的那一刻，余念愣了，心一下子觉得很难受起来。
    她对于顾蒋的记忆大多都承载在它身上，余念之所以觉得无法接受，是因为妮妮，瘦了。
    “它二十三岁了。”顾蒋摸着它小脑袋说。
    也许是年岁大了，妮妮看余念的眼神已经没以前的针对，相反很平静，很好奇。
    它从顾蒋手里探头看余念，见余念也看她，就想下楼。
    “前段时间生病了，用了好多药才把它治好。”顾蒋说。
    余念一踏进房，妮妮对她的好奇更重了。
    余念来到大厅，顾蒋就彻底不拦它了。妮妮迈着小碎步跑下来，余念惊慌想躲开，转了一圈，还没找到去处，它的脸就凑到了跟前。
    余念上身往后仰，可意料的唾沫没来，妮妮反而亲密将头往她身上蹭。
    余念惊讶：“它怎么……不朝我吐口水了？”
    “它几年没见你，加上……”顾蒋把要说的略过，又道，“我妈经常跟它念叨，说你走了不回来了，它可能听懂了，每次都在找你。”
    余念鼻子一酸，她抱着妮妮的头，笑中带泪：“妮妮，我没生气，我回来了。”
    妮妮朝她撅嘴，余念将脸贴上去。
    “好了，上楼吧。”余念说。
    妮妮看她，要她一起上楼的意思。
    余念被它小眼神看得没办法，摸了下它脑袋后，走上台阶。
    杨姨跟顾叔没在家，家里就顾蒋一人。不知为何，这样的状态下与他独处，余念总觉得有危机感。特别是在这个，充斥着他气息的环境里。
    楼上的布置跟以前没区别，顾蒋往书房走。余念跟妮妮上了最后一个台阶后，妮妮很自觉的往它的小房间里走。
    余念跟着顾蒋去他书房。
    踏上柔软的地毯，余念才发觉自己并妹脱鞋。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书架上摆满了各式的无人机后，她脱了高跟鞋走进去。
    里面大多是她眼生的无人机，不排除她久不见，陌生的缘故，但她更多的是相信顾蒋在这几年里又设计了不少新机子。
    往里走，余念的包裹就放在书桌上。
    顾蒋绕至书架后，余念想趁此机会拿了东西就跑，谁知突然看到了他放在纸袋子里的无人机。
    虽然她见的不多，可余念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农场老板的农用无人机。所以，他口口声声鄙视的某公司，就是顾蒋的公司。
    余念晃神的这一瞬间，顾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并来到了她身边。
    余念回过神，她抓起桌上的包裹，正要往外走，顾蒋突然拦在她身边，两手撑在书桌上，将她困在两臂之间。
    他脸渐渐逼近，余念看着他的眼睛，莫名想起那几次她看似不情不愿的亲吻。她微往后仰，脸别过一边。
    顾蒋追过去，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他将她脸近距离，仔仔细细瞧了个遍。
    “余念，躲够了，该回来面对了。”
    “我没躲。”余念转过脸看他。
    顾蒋轻笑，脸压近的瞬间，余念终于明白他的目的。她再次别过脸。
    虽然这样的姿势躲开了他的亲近，可余念却觉得难受。背酸，腰酸，手酸，心痛。
    “你不老实。”顾蒋继续逼她。
    余念将包裹横在两人之间，她起身将顾蒋往后逼。
    “顾蒋，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余念了。”
    “所以呢？”
    “所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彼此对视几秒，顾蒋让开身。
    “好吧。”
    他深呼吸，“就听你的吧。”
    安静的时间里，等待对方开口最是难熬。余念也没说什么，拿了包裹就往外走。
    刚上车，申景琰的电话就到了。
    不知为何，余念觉得胸闷。秋季的天，凉意很深，明明开了窗，余念还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把空调打开。
    “余念，你回国了吗？”
    余念强忍着不适，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抬头，看到顾蒋房里有个身影一闪而过。他在楼上看她。
    她快速启动车子，“嗯。”
    “我想约你吃个饭。”
    “我可能没时间。”余念的那股不适越来越重了。她觉得手脚都在发抖，连车都开不稳。
    她快速把车停下，两手捏着额头心烦意乱。
    这样算是结束了吧，真正的结束。可是为什么那么难受呢。
    “那不急，我等你安排时间。”
    “不用，”余念快快打断他，“我有男朋友了。”
    她的心砰砰直跳，像做了贼似的。
    “谁？顾将吗？”
    余念一愣。
    他解释：“我听人说，以前你很喜欢他。”
    余念刚才萦绕心头的难过顿时烟消云散，那段记忆就像烙印，什么都去不掉。她深呼吸，挂档，继续驱车前进。
    “不是。”余念说，“他是电竞职业选手，你可能不认识。对不起，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
    挂了电话，余念直接开车去往溥任之住处。
    溥任之知道她来，衣服也没换就冲下楼。还没缓过神来，余念一句：“能给我个拥抱吗？”把他吓愣在地。
    溥任之懵懵张开双臂，将她抱个满怀。
    得到久违的拥抱，溥任之会心一笑。
    “怎么了？”
    “之前有个人想和我交往，我跟他说我有男朋友了。”
    “然后呢？”溥任之大掌按在她后脑勺上，温柔道。
    “然后，我爸妈回来了。”
    余念仰头看他。
    “嗯，假扮情侣吗？”溥任之笑。
    “这个梗没意思，我们玩真的吧。”
    溥任之笑：“好啊，听你的。”
    知道余念跟溥任之在一起是顾蒋回枫叶山庄吃饭之后的事。奶奶说的时候，他一直低头。奶奶话里是掩不住的遗憾。大家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很快就把话题扯开了。
    顾蒋觉得烦闷，带了点东西回枫叶山庄住了几天。而余爸余妈在国内待了几天后，余念正式领着溥任之上门。
    余爸余妈听到两人在一起的消息，第一反应是余念在怄气。可余念对他们再三保证自己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才开始慢慢放下心来。
    余爸经过这次大难，命可以说是千辛万苦捡回来的。用医生的话说，什么时候就被老天收去谁也不知道。余情姑姑给她介绍男朋友的时候，他反应最激烈，时不时把那句“多想在生前看到念念结婚生子”挂在嘴边。
    他怕自己等不到那时候，而余念也怕自己会让他等不到。
    对顾蒋，她始终心怀芥蒂，也许是不甘，也许是想报复，想让他尝尝被人伤透心的滋味。总之，她想到和他在一起时，脑海里反对的声音总比同意大。
    好像有谁说过，用新的开始结束一段旧往事。
    溥任之把去看余念爸妈的事看得很重，早几天就去查各种珍奇异品，然后短时间里搜罗起来，打了礼品包装，大包小包的往余念家走。
    第五十八章
    溥任之提着一大堆东西进来的时候，余爸有点吓到了。
    他让余妈出来，余妈也是愣住了。
    余念看溥任之一眼，道：“我早说了不能拿这些东西了吧，你看我爸妈都不让你进门了。”
    溥任之看她，又看余爸余妈，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了。
    余念见他傻愣愣的模样，笑：“放回车里吧。”
    余爸这么一听说，赶紧让开身。
    溥任之提着东西进去。
    余爸把余念拉到一边，小声问：“奉子成婚？”
    余念白他一眼，“想抱外孙了？”
    “瞎说什么。”
    见余妈正在招待溥任之，余爸盯着余念问：“是真的定下了？”
    “不然你以为我在玩儿？”
    “不就是谈谈恋爱吗？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来，我还以为要嫁闺女了呢。”
    “嫁了不好，省得你每天念叨我没人娶。好了，先进去吧，别把他晾着。”
    余念不想被他抓着多问，推着余爸往里走。
    溥任之站在沙发边，有些局促的看余念。
    “坐啊，我爸妈又不会吃你。”
    余爸余妈一阵笑。
    笑完，没人出声，气氛有点尴尬。
    余妈起身，“你们聊，我去厨房。”
    她来到厨房门口，回头：“念念，你来给我搭把手。”
    余念怕溥任之不自在，想陪着他跟余爸闲聊，便道：“随便几个菜就好，我们不讲究。”
    “什么随便几个菜，丢不丢人。”
    溥任之知道她的心思，跟她说了声“我可以”。余念跟他眼神对视几秒，见他信心满满，便也不再坚持，在余妈的第二次催促下，起身进厨房。
    余念一走，余爸便开始打量起溥任之来。
    他长得很清秀，有种文弱书生的气质，跟顾蒋不是同个类型的。
    意识到自己又不由自主的将他与顾蒋比较，余爸在心里微叹，脸上浮起一丝愁容。
    “我叫你小溥吧。”余爸说。
    溥任之点头。
    “我听说你认识念念很多年了。”
    “是的。”
    “那你知不知道她以前的事？”余爸顿了几秒，问，“我是指她所有的事。”
    溥任之看着他眼睛，点头：“知道，所有。”
    余爸的心情有些复杂。
    “念念是独生女，也是我跟她妈宠惯了，很多时候，总是一意孤行，是个很不会反思错误的小孩子。我听说她谈男朋友的时候，挺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只是她忙着她的事，我也一直没机会跟她交流。听她口口声声说是认真对待的男生，我和她妈觉得欣慰，但也还是有所担忧。一会儿，我的问题和话语可能会有所冒犯，甚至让你不快，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好。”
    余爸看他的目光慈爱起来。
    “外人也许不知道念念的性格，可我和她妈妈对她清楚得不得了。钻牛角尖的时候，谁都说不动，她认为对的，就是真理，很为不对的，就是错的。她有时候很能豁得出去，自尊心都不要，可有时候她把自尊心看得比命还重要。对于，我回国后，她突然跟我们提起与你交往的事，我们是很惊讶的。虽然在国外，她姑姑和我曾经多次让她找男朋友，找个肩膀依靠。可她始终都没松口。我隐隐知道她还惦记顾蒋……”
    余爸看溥任之，目光带有歉意。
    “这点我不能隐瞒你，身为家长的我们，看清了目前的状态，但却无法做到太多。至于她怎么突然在这段时间里改变心态，我想我应该告诉你答案。”
    “孩子，我不想让你受伤。念念她，虽然二十六七了，可在处理感情上，还是个手忙脚乱的生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既然知道她的过去，她有那么深的执念，为何还要跟她任性？”
    余爸说了一大堆，溥任之没表现出忧虑，反而是笑了。
    他这一笑，让余爸忧愁的心惆怅起来。
    “你们还年轻，又气血方刚，有些时候做决定，都是一拍脑门，想做就做，完全不顾虑后果。这种行为会为你们的未来埋下很大的祸根。”
    溥任之看余爸，表情认真：“叔叔，我笑不是笑您的大道理，而是，突然明白，余念为何对自己犯的错如此耿耿于怀了。”
    “嗯？”余爸不明白他的意思。
    “余念就是一夕之间长大的小女生，从半米高的位置，生生被自己折了，放在了一米高上。她是站得高了，可却空出了半米的位置。只要她稍稍跺跺脚，她会立马跌回原来的半米位置。然后她会惊讶而痛苦的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变化也没有。”
    “所以呢，你要一直这样跟她胡闹？”
    “叔叔，这其实不是胡闹，而是赌局。我赌她能爱上我，而她，也赌她会爱上我。”
    余爸：“要是，你输了呢？”
    余爸虽不忍，可还是把最坏的结果摊开来说。
    溥任之深呼吸，有些难过道：“愿赌服输啊。再说，没有谁是完美的。余念，她有她的执着我知道，但是，她应该很痛苦吧，因为这份执着。”
    损坏了爸爸最爱的无人机，又被最喜欢的男孩曾经浮躁对待。
    她的感情两端在同一时刻崩塌，时间都来不及让她好好成长，就像一下子突然给她塞了降落伞，然后被从高空两次丢下。
    她也很痛苦的吧。
    这么好的爸爸，那么纯真美好的爱恋。
    余妈洗好鸭肉，把一旁的青椒给余念。
    “妈，手套在你那儿，你让我弄这个。”
    “给你醒醒脑。”余妈不留情面道。
    余念嘟囔了一句，“带男朋友回来呢，真不友好。”
    “听着是带男朋友，不知道的以为回门。”余妈凉凉道。
    “他拿的东西是多了点，可说明他重视你们呀。”
    余妈冷哼一声，她倒掉盆里的水，拧开水龙头，就着哗哗的水声，余妈问：“趁着这次有时间，你跟我说说情况。”
    “上次不都说好了。”余念不想在这时候被她训，意图转移话题。
    “那天我们是用了暂缓政策，想等着你们过来，逐一突破。”
    “这么对我，我很害怕的。”
    余妈关掉水，她盯着余念看。
    “顾蒋呢？”
    “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
    “你要是心里有他，还跟小溥在一起，你把人家当做什么？”
    余念静了几秒，说：“救赎者。”
    余妈看着她不说话，余念只好实话说，“我想过新生活，可我太小看顾蒋对我的影响。”
    余妈：“所以你就利用小溥——”
    余念烦躁反驳她：“这不是利用！”
    见她有点恼，余妈缓下声音。
    “不是利用是什么？”
    余念把洗好的青椒往盆里放，“我说了救赎。”
    “你做了什么需要救赎？”
    “妈妈你这辈子顺风顺水，跟爸爸是初恋又被爸爸宠在手心，自然是了解不到，等了十九年的失望。顾蒋对我来说，是一道就算好了还会疼的伤疤，你不会明白！”
    余念快速说道。
    语毕发觉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余念闭上眼，跟她妈道歉。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妈妈是不想让你后悔。”
    余念点头：“我明白。”
    余妈疑惑看她，“你真的明白？”
    余念再次点头。
    这回，余念不再待在厨房，转身出去了。余妈看着她萧瑟的背影，心疼又难受。
    这顿饭，余爸余妈明面上吃得很热情很开心，可余念和溥任之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两人草草吃完，在余妈送别的目光中驱车出小区大门。
    两人在车上安静好久。
    “我没想到你的爸爸是这样的人。”
    “他跟你说了什么？”余念看他。
    溥任之笑：“很多，总的来说就是可怜我的意思。”
    余念笑：“搞得我现在都觉得我自己很过分了。”
    “怎么会，就像期末考试，就算别人得第一的胜算很大，可还是要努力啊，可能运气一到，第一名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呢。”
    “用这种来比喻挺奇怪的吧。”
    “我觉得挺恰当。”
    前方红灯亮起，溥任之停车。
    他想了会儿，看余念：“要不这样吧，你在这里亲我一口。”
    余念眉头一动，失笑：“你确定没搞错？”
    “没搞错，现在，亲我。”他看了眼前方的红灯倒数数字，“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余念想了想，凑上去。
    她看着他的脸，在距离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溥任之等待着，好久好久。
    前方的红色数字已经倒数，到1了。
    溥任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松开油门，车子开了出去。而余念倒回了位子上。
    “我是不是很坏？”
    溥任之没回反问：“他亲过你吗？”
    余念没回答，溥任之知道答案了。
    回到余念住的酒店楼下，余念看他，“要不，就这样吧，我……我不想这样对你。”
    溥任之抓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眼睛看着她，里面有挣扎的坚决。
    “余念，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一定可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溥任之，我——”
    “如果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多努力一点，努力不让我输，努力爱上我。”
    他手贴上余念的脸，最终，余念点头了。
    第五十九章
    余念抽了时间回别墅清扫卫生，期间没碰到过顾蒋。没碰到最好，省得到时候还要心烦如何面对。
    余念住了几天，杨炎叔叔的电话就到了。他想让余念去公司上班，待遇福利都挺不错，余念没考虑，直接答应了。
    约定好的入职时间在几日后，余念趁着这个时间开始研究从农场主老板那儿拿回的农用无人机。
    顾蒋他们做的这款机子，比市场上流通的其他的农用无人机要小得多。
    从外观设计上看，它初见给人的优点是，摒弃了传统的大机身设计，看起来灵巧轻便，外观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当然这个机子应该不是喷洒农药等荷载力大的农用无人机，它应该只有监控农作物的生长情况，以及预防、治疗害虫的等功能。
    这样一来，要弄懂它的原理和运行机制不算很难。
    余念把机子拆解完成时已经到下午时间，若不是肚子传来的饿意太强烈，余念仍不想停止手中的活儿。
    见实在是撑不住了，余念起身下楼找东西吃。
    搬回来的时候她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放着，过了几天也才动了几个鸡蛋，其余的都还在冰箱里。
    溥任之这几天有个比赛，跟她从家里出来的第二天就坐上了去往其他城市的飞机。所以这几天余念倒是挺闲。
    她弄好煎蛋，再倒了杯牛奶后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王荷元打来的。说起来，送那帮小孩子回美国前，她答应去她店里看看，如今又过了几天，始终是没能实践诺言。
    余念接下电话，点开扩音。
    “喂，余念。”
    “嗯。”
    “你在忙吗？”
    余念喝了口奶，说：“忙着吃午餐算不算？”
    王荷元笑了。
    “弄什么呢？这么晚才吃午餐。”
    “随便整整。”余念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研究顾蒋公司农用无人机的事，避嫌。
    “也是，出国那么久，各种家具都有味儿了吧？”
    “是啊，害我费了不少功夫。”余念说，“找我什么事呢？”
    “这几天有事要出远门，想让你帮我过来看一下店。”
    余念啧了一声，道：“这么巧，这几天我要去上班了。”
    “恭喜，我就说你海外高级人才，各种橄榄枝都朝你抛。”
    余念低头一笑，“去杨炎叔叔的公司。”
    “那挺好。他公司现在规模在国内数一数二，几乎没人能匹敌。”
    “当然，几十年的老企业了。”余念说。
    “那就算了，我再关几天门。”
    余念笑：“别说这么可怜，你还等着钱去旅游呢。你把钥匙给我，我忙完就去帮你看着。”
    “会不会耽误你？”
    余念，“没事，只是拿了钥匙而已，能不能去还是未知数。”
    “也没多大事，我就怕几个小学生到时候找不到地方维修着急，你能有时间来开个十几分钟我也很感谢了。”
    “那小意思。”
    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王荷元问她：“顾蒋开公司了，你知道吗？”
    余念低低“嗯”了一声。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前段时间，他们想找我过去上班。”
    “找你去你就去啊，薪资待遇好就行了。”
    “没兴趣了，我现在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
    余念想到上回她说跟顾清风分手的事，问：“你跟他怎么分的？”
    “他跟一个小学妹暧昧，被我发现了。”
    余念叹气。
    “我没难过，你放心吧。”王荷元说，语气听着挺轻松。
    “分多久了？”
    “大概一个多月。”
    “那韩国之行算是疗伤之旅？”
    王荷元笑：“我有这么看不开？”
    “难说。”
    “是还在一起的时候就约好的，他出的钱，我不去白不去。”
    “他也去了？”
    “没，我一个人去的。”
    余念：“好姑娘不担心，早晚有人爱。”
    “就你夸我好姑娘。”
    余念收了笑，说：“沈符跟廖婷婷分手了。”
    王荷元静了几秒，道：“我不知道。”
    “他……他妈说他不太好。”余念问，“当年，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王荷元沉默好久，问：“如果有个人在选择你还是不选择你这个选项里徘徊不定，你会怎么想？”
    余念想到她爸出事那会儿，王荷元的心理状态，顿时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沈符看起来吊儿郎当，可有时候，什么事儿看得比别人都清。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因为他的太看得清，导致事情走到了无法扭转的地步。
    爱情这种东西，怎么能分得太清呢。分得太清，那就不是爱了。
    和王荷元通完电话，余念准备上楼。刚出厨房就看到顾蒋的车停在他家停车位里。
    他的车没换，还是大学时用的那辆帕纳梅拉。
    余念看了一眼就上楼了。
    晚上，两家灯火相对，可无一人先开口。
    公司的事情准备好后，余念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一出来就碰到了很多以前很面熟的，爸爸的老同事。余念有点激动。
    第一天没什么工作，除了熟悉公司的工作流程还有熟悉公司里的同事外，没做什么事。
    上了一天班，又到了周末。
    余念抓紧把农场主老板的机子大致弄出了功能还有实现目标后，开始细分去看它的“眼睛”等感知还有数据处理系统的编程。
    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国外待久了的缘故，她觉得这数据处理系统的编程有点奇怪。
    明明有些东西，一两行代码就能解决的事情，里面非塞了五六行，甚至十几个行代码。
    这种用数字多来欺骗外行人的做法在余念看来有点小幼稚。也不由感叹顾蒋的编程能力在几年时间里，退步如此之大。
    余念直接在数据上做修改，至于“感知”方面的零件，她没时间也没东西去弄，将相关参数调整到了与数据处理同步的程度，就完工了。
    出门时，跟正好出门的顾蒋碰上面了。余念不知道如何跟他打招呼，想就这样别身而过，哪知顾蒋突然叫她。
    余念停下脚步。
    “听说入职了，恭喜。”
    余念冲他淡淡一笑，说了声“谢谢”，上车，启动。
    跟农场主老板约好了在农场外碰面，余念拿着自己稍做改进的无人机，在路口等待。
    她检查了很多次，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如今就等他出来，在农场上做一下实验。这是她回国后打的第一枪，感觉有点激动。
    就在农场主老板急冲冲出来的时候，顾蒋也到了。
    余念跟农场主老板同时看过去。
    农场主老板挺惊讶，哟了一声。
    “你不是上回的小伙子？”
    顾蒋看了余念一眼，瞬间就明白了。
    “我回去做了修改，目前没什么问题，您可以试一下。”顾蒋说。
    农场主老板皱了下眉，并不想接过顾蒋的机子。余念和顾蒋认识这么久以来，从没见过他如此好声好气跟人说话，还特地用了敬语。想来创业这几年里，他变了不少。
    这样的气氛实在是有点尴尬，余念主动接过机子。
    农场主老板稍显意外，余念笑：“叔叔，我今天才发现，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也是我邻居。以前和我一起参加各种无人机比赛的队长，是个很厉害的人。”
    听她这么说，农场主老板脸色才稍好一点。
    “这样。”他说。
    虽然接走了机子，他还是不打算试一下。反而拿起余念修好的，放在地上准备试飞。余念只能干笑着，她不敢回头看身后的顾蒋脸色如何。
    一会儿，他来到她身边，表情意外的平静。
    “要跟我抢市场？”
    余念本没这意思，听他如此说，不由有些恼了。
    “不行？”
    顾蒋笑：“没说不行。”
    余念转回脸，盯着前方已经起飞的机子看。
    为了能让数据处理系统中心的数据处理算法跟得上机子的“感知”，余念特地把速度调慢了很多，所以一圈下来，走了不少时间，而等在一旁的顾蒋从一开始的站着到后面的上车里坐着，再到站着，再坐着，如此两个动作重复很多次，机子的巡逻检测才完成。
    机子回来的时候，农场主老板说：“慢工出细活哦。”
    余念有点尴尬，而顾蒋直接是笑喷了。
    出于礼貌，农场主老板还是当场测试了一下顾蒋带来的机子。出人意料的好，速度很快，很平稳，“感知”检测迅速又准确，可以看得出算法也是一流。机子下来时，与余念做对比，数据的收集结果竟相差无几。
    余念脸色不太好，而顾蒋显然是挺愉悦。
    两人去农场主老板家里各抬了一筐梨出来，余念坐上主驾驶的时候，顾蒋拿着削好的梨过来。
    “来，下下火。”
    余念没理他，挂了档就想走。顾蒋从外往里一摸，瞬间打开她车门。余念吓得赶紧踩住刹车，怒道：“你疯了！？”
    “怕什么，又不会死。”日光下，他笑得温和。
    “先吃个果再走，很甜的。”他说。
    余念看着被他伸到嘴边的梨，无奈挂下停车挡。她想接过梨，被顾蒋阻止。
    “刚摸了挂档，不脏？”
    余念从汽车抽屉里拿出餐巾纸，把梨包住后，咬了一口。入口甘甜清凉，果然很畅快。
    “好吃吧？”他看她。
    余念点了下头，转脸看正前方。
    安静间，溥任之打电话过来。余念犹豫该不该在这时候接，哪知顾蒋很自觉的往旁边一站，然后启动车子，走开了。
    余念看着他远去的车尾，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梨。溥任之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响起。
    “我明天回市里，你要来接我吗？”
    “不是告诉你，我上班了？”
    溥任之有些失望：“哦，我差点忘记了。”
    “能请假吗？”他问。
    “谁说的刚进公司就请假不好的？”
    “好吧。”溥任之说，“是去顾蒋公司吗？”
    余念深呼吸，“杨叔叔的，我爸爸以前就在那儿上班。”
    “好吧，我记错了。”
    “等你回来请你吃大餐。”余念说。
    “什么大餐？”
    “我自己做的大餐。”
    “那就说定了，去你家。”溥任之说，“叫上顾蒋，王荷元他们，人多热闹。”
    余念：“……”
    “就我们两个人不行吗？”
    “快乐要一起分享，大家一起开心比较好。”
    “好吧。”余念只好答应。
    挂了电话，她驱车往前，看到顾蒋的车慢悠悠的在前面开。余念打了下喇叭，他车非但没往旁边走，反而更是开在了路中央。
    余念跟着他像摇船一样，慢慢摇出了农家小道。与他别车时，余念把吃剩的梨核往他副驾驶里扔。顾蒋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去阳台看了会儿“山竹”……人都要吹飞了……
    第六十章
    溥任之到余念家时，余念还在公司。
    聚餐王荷元来不了，余念也没告诉顾蒋和沈符，打算就炒点菜凑合。
    溥任之出了机场就直接赶过来了，行李之类的东西也没回家放，直接拎来余念家。是不够时间？当然不是，他有私心的。
    从的士上下来，溥任之第一眼就看到了余念家对面的顾蒋家。
    所有的房子明明外表看起来跟都一样，可溥任之就是看他家不顺眼。
    他把皮箱拉上台阶，靠在墙上等余念。
    听到前方传来汽车开过的声音，溥任之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脸上的笑容开到最灿烂。
    他往前走几步，只见路口处听了一辆他隐隐有点熟悉的保时捷。
    那不是余念的车，余念车是台丰田皇冠。
    溥任之停下脚步。
    那车摇下车窗，仅仅只开了一道缝，溥任之还是看到了顾蒋的脸。
    溥任之收起笑，朝他点了个头。
    顾蒋没鸟他，拉上车窗，把车开进了车库。
    溥任之看了眼远处的小区道路，呵呵一声冷笑起来。
    顾蒋进了家门，挑来窗帘朝外看，见溥任之还杵在余念家门口，他想了想，拨了小区保安的电话。
    溥任之等了一会儿，穿着制度的保安大叔朝他走来。
    “你好，请问您找哪位？”
    溥任之看他，“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不是登记了？”
    “有住户说，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在这里，我们想核实一下。”
    溥任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顾蒋，他从钱包里摸出身份证。
    “住户，是对面那个吗？”
    保安大叔看他一眼，没回答，接过他手里的身份证。
    “他，喜欢的女孩子，是我女朋友。”溥任之说，“就是这个家的女儿，余念。您要不信，我可以打电话给她。”
    保安大叔拿着他的身份证跟他人对比一下，又把身份证还给他。
    “你打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余念接电话时，正好到小区门口。
    她匆匆停好车，往两人方向走。溥任之看到她，得意的朝顾蒋家方向看去。
    虽然他不知道顾蒋在哪儿，可他知道，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看他。
    余念一回到，保安大叔就走了。余念松口气，看他的大皮箱，问：“一下飞机就过来了？”
    “是啊，太想你了。”溥任之说着，嘴朝余念凑去，余念没做好心理准备，下意识就躲开。
    溥任之看她几秒，余念察觉自己做的有点过，脸又继续凑回去。这回溥任之直接亲上去，满意道：“进去吧。”
    看着两人进了门，顾蒋将掀开的窗帘放下，转身往楼上走。
    “不去叫顾蒋吗？”溥任之把东西放下问。
    余念转了下眼，说：“他应该还没回家吧。”
    “回了，刚才看到他了。”
    余念转身看他，“就我们两个人不是很好？”
    “就让我任性一回吧。”溥任之捏捏她的脸。
    余念无奈，“要叫你自己去吧，我不去。”
    “Ok，包在我身上。”
    余念洗米煮饭，摘菜洗菜的时候，溥任之拿着果盘出门。余念看着他出去，走下台阶，然后来到顾蒋家门前。
    他在门口边等边吃水果，余念对他这幼稚的行为感到好笑。
    没一会儿，顾蒋开门了。
    两人在门口谈了一会儿，不知溥任之跟他说了什么，顾蒋拿起一片水果，跟着溥任之过来了。
    余念叹了口气，加快手中的活。
    溥任之一进门，就招呼顾蒋随便坐，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样子。
    顾蒋心里一声冷哼。
    溥任之见他不爽，心里是万分痛快。
    “我给你削点水果，饭菜等会儿就好了。”溥任之说。
    顾蒋翘起二郎腿，一脸你随意的表情。
    余念在厨房里忙活好半天，终于弄出了几样她觉得还拿得出手的菜。
    在美国她也没时间动手做饭，就去余情姑姑家时，偶尔看爷爷奶奶做，所以依样画葫芦，照着印象里的东西学了一遍。
    至少起锅的时候，味道不是很差劲。
    余念叫溥任之一起把菜端出去，溥任之一副主人公的姿态让顾蒋自便后往厨房方向走。
    远远，顾蒋就听到两人在里面说说笑笑。
    余念端着菜跟在溥任之身后，顾蒋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两人。余念没看他，自顾跟溥任之说话，完全把他当空气。而溥任之却又时不时提到他，好像提醒他，此刻他的身份。
    顾蒋没见到两人相处前，确实挺不爽，如今看到两人如此明显的作秀，意外觉得好笑。
    越是想表现出恩爱，真实的情况是越不恩爱。
    菜全部端上来后，溥任之把余念按在位置上，狗腿的给她揉揉肩。
    顾蒋诧异抬头，而余念对溥任之这种过于刻意的做法有些不适。
    她把他拉回位置，“吃饭了忙什么呢。”
    “你做菜辛苦了，我给你揉揉肩。”
    见他爪子又要伸过来，余念把筷子往他手里塞，“吃饭。”
    溥任之还是没动。余念给他夹菜，他这才笑起来。
    顾蒋冷笑一声，“可以去申请提名奥斯卡小金人了。”
    “我们这是爱之切。”溥任之朝他微微一笑。
    一顿饭在溥任之的喋喋不休中进行，顾蒋没什么说话，大多是溥任之问，他就答。
    晚饭后，溥任之帮余念收桌，顾蒋拿着手机把玩，不看他们那能闪瞎人的演技。
    进了厨房，溥任之看着余念笑：“我表现怎么样？”
    余念白他一眼，“要是自然点会更好。”
    “哎，我就是故意给他看的。”
    “幼稚。”
    “男人有时候就是幼稚的小孩。”溥任之说，“我已经是你男朋友了，以后记得好好哄我。”
    “怎么哄？”余念看他。
    “最简单的就是亲一口啦。”溥任之看她，又低头，“当然不是刻意的，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是最好的。”
    余念淡淡一笑。
    “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不要，我在这里陪你。”
    余念不看他，“你不是要气他，在这里怎么气？”
    溥任之眼睛一转，点头：“也是，那就辛苦你了。”
    溥任之走后，余念无奈摇摇头。
    溥任之来到大厅，笑：“余念有点粘人，洗个碗还要我陪着。”
    厨房离大厅位置不远，就算听不清全部，也能听到大概，他还把他当聋子了？
    顾蒋呵呵一笑，打算不拆穿他自娱自乐。
    “以前一直没机会和你正式见面，没想到多年后我们的见面方式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来。”
    顾蒋挑眉，“你这样子真的很可怜。”
    溥任之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处处表现出你们很恩爱的样子，还用这样的方式逼女人跟你同居，你不觉得很下作吗？”
    溥任之脸色铁青，他没想到顾蒋会直接戳穿他的心思。他确实是有拉着行李过来，直接赖这儿不走的想法……但那也是想想，但真正做的几率不会很大，因为他会顾及余念的心情。
    既然他挑明了态度，溥任之也不必伪装和善了。
    “你又好到哪里。”
    “我是不好，所以她没选我。”顾蒋说。
    这回轮到溥任之没话说了，他的印象里，顾蒋是个不轻易向人低头的人，如今几句话就承认失败，实在不是他风格。他想干什么？以进为退，想让余念回头吗？
    “就算你有这份善解人意，余念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我明白，所以我祝福你们。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幸福，如果她的幸福在你这里，我无话可说。”
    顾蒋一番说辞说得滴水不漏，堵得溥任之都不知从哪儿开口。
    余念的幸福会是他吗？
    两人沉默间，余念洗好碗出来。刚才还聊得好好的两人，如今都不说话了，特别是溥任之，沉默得可怕，
    “怎么了？”余念问。
    顾蒋看溥任之一眼，起身往外走。
    “多谢招待。”
    屋里只剩溥任之和余念，余念坐到溥任之身边，她拉着他手，问：“怎么了？绷着一张脸，他惹你生气？”
    溥任之看她。
    “没事，可能刚才吃得太急，肚子有点疼。”
    “我去给你倒温水。”
    “等等，”溥任之拉住余念的手。
    “我真没事，你忙了一晚上了，休息一会儿。”
    余念看了眼他行李，“你也赶了一天行程，也够累，一会儿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溥任之眸光一闪，点了点头。
    “好。”
    回去的时候，溥任之情绪有点低落，可任凭余念怎么问，他都说没事，把他送到他家门，甚至也没请余念进去就让她走了。
    太反常了，要是平时，他是巴不得她进去的。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变成了这样？顾蒋跟他说了什么吗？一定是他跟溥任之说了什么，他才如此！
    余念越想越气，她驱车赶回家里，刚进门，又觉得气不撒出来不舒服。她转身来到顾蒋家门，用力的敲门。
    顾蒋早就洗好澡准备睡觉了。
    他拖着拖鞋下楼，一开门就被余念重重往里推。
    顾蒋没站稳，往后踉跄几步。
    一楼的灯很昏暗，余念走进来，明艳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是美丽动人。
    顾蒋眯了下眼，“这么晚还不睡。”
    “你跟他说了什么？”
    “他怎么跟你说的？”顾蒋反问。
    余念一开始还不确定溥任之的失落跟顾蒋有关，如今见他自己亲口承认，余念怒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有意义吗？”
    顾蒋蹙眉，“什么意思？”
    “你说那些话让溥任之难受你就开心了，是吗？让我们关系不好，你就拍手叫好？顾蒋我一向不知你是如此差劲，可恨我当初瞎了眼，竟然爱你如痴！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两人看着彼此，顾蒋深呼吸：“我要是不说，你就打算让他住下？”
    余念不明所以。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把自己给他，他要是非要住下，你怎么拒绝？违背心意和他睡？”顾蒋贴近她的脸几乎咬牙切齿说道。
    电光火石之间，余念终于明白，她提出送他回去时，他那一瞬间的错愕是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来，让溥任之不好受的人从来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第六十一章
    顾蒋的那番话，余念回去想了很久。
    不得不承认，如果当时溥任之提出要住下的要求，她真的不会拒绝，不是不同意，而是不好意思拒绝。
    顾蒋其实大部分上是帮她挡去了难以启齿的拒绝，这点她知道，但也同时为溥任之难受。或许这样的要求，被余念拒绝远比被顾蒋直接戳穿更舒服吧。
    余念想了一宿，彻夜不眠，第二天照样起来去上班。出门时，跟顾蒋碰上面。许是恼她昨晚的语气，他瞅她一眼，解了车锁就上车了，一个招呼也没跟余念打，当然，余念也不稀罕他跟她打招呼。
    直到他车远去，余念恍然觉得这种场景有些熟悉。
    以前读书那会儿，她和他可不就是这样出门的。回想到这样的时光，余念深呼口气，从后备箱拿出平底鞋，往驾驶座一坐。
    余念来公司已有几天，适应后便开始正式进入设计开发小组。
    来前余念有了解到，公司的无人机并未涉足农业方面，大多在军工、救援、商业等领域开展的产品研发比较多。就目前来看，国内农用无人机的缺口很大，如果公司要涉足，不是难事。
    这点在杨炎带她去开发团队的路上时，余念提了一下。
    杨炎笑了一下，看她。
    “农用无人机这块，顾蒋一直在做，而且做得挺好。”
    余念低着头不回话，杨炎又说：“以前也想过，但始终没做。在我看来，把手头的东西做好，产品定期升级，技术隔代换新，就差不多了。我没必要把整个行业都垄断了，要给年轻人机会。”
    余念笑了笑。
    “再说，顾蒋的机子做得真不错。”
    余念想到农场主老板的无人机，说：“但他也不可能亲力亲为参与所有的设计和开发。目前来说，他的产品缺点挺大，长此以往，始终要被市场淘汰。”
    杨炎意外挑眉：“念念，了解过他们公司？”
    余念摇头，“不是特意去了解，是我外公那边有个叔叔正好是他们公司的客户，所以无意知道了点。”
    “每个公司的运行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弊端显露，解决了又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刚开公司那会儿，他都是亲力亲为，忙得焦头烂额，后来开始步入正轨，也才慢慢放手给底下的人做。”
    那新产品的推出他不可能不了解吧？这句话余念在心里想，但没说出来。
    但杨炎说的对，顾蒋的公司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这份上已是不易，更何况前期还需要那么大的资金投入，若是开发设计出来的产品不符合市场的需求，没有销路，堆积起来的又是一笔不小的资金。
    不过，他也不用担心。顾家产业做这么大，就冲他顾家少爷这名头，找他合作的不会少。
    两人来到设计开发组，杨炎推开门让余念进去。
    设计开发组的工作地点比较隐秘，房间各个角落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毕竟科技研发场地，所有的资料和信息都是严格保密的。
    刚进公司时，大伙儿都已经认识了，杨炎也没再介绍，坐下听项目组的组长说了一下新项目的研究方向后就走了。
    他们对余念挺好，至少是各种工作的对接交流很顺畅，并不存在有故意刁难的行为。融洽的人际交往让余念做起事来更是得心应手。
    进了公司与自己在学校参与项目就不一样了。
    项目组里有二十几号人，每个项目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甚至细到遥控器的参数调整，还有各种传感器的制作和测试。
    而余念被分配在了图纸的设计和检查小组里，又被小组组长分配做机子零件细节的图纸设计。
    这样的活简直不是活。
    余念画了大半个早上就画好了，期间去休息室里喝咖啡，远远就听到有人在里面说话。
    “听说你们设计部来了个美女哦。”
    “嗯，说是余哥的女儿。”
    几个女人同时轻笑。
    “她技术怎么样？听说大学时参加比赛，她的无人机碰坏了不少人的机子。”
    “对啊，那会儿，刚研发出来的编队无人机不就是被她拿去玩，然后搞坏了十几个？余工程师好像还因这事儿，气得晕倒了。这帮孩子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真能折腾。听说那无人机她还是拿去给喜欢的男孩表白的呢，就咱们杨总的侄子，顾家的那独苗，帅帅那个。”
    “这事谁不知道，闹得可大了。”
    几个女人偷笑。
    “哎，那十几个机子花了不少钱吧。啧啧啧，豪华地段的一套洋房啊～想想就肉疼。”
    “她技术不会很菜吧？你们设计小组可得悠着点，别到时候给她惹出大祸了。”
    刺耳的话语和笑声一字不漏的传入余念耳边，余念拿着咖啡杯的手握紧，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一阵阵揪着疼，仿佛又回到了那痛苦的一夜。
    她脚迈不动了，就这样站着，直到那几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几个女人没想到余念就在外面，面面相觑看了彼此一眼后，推推搡搡的出了休息室。
    余念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努力的使自己心情平复。
    果然吗，只要是发生过的，就永远被人记住。
    余念眼眶湿润，她抬起头，阻止那些软弱的眼泪流下。
    身旁传来脚步声，余念眨了眨眼把泪收回去。刚一转头，就跟爸爸以前的好朋友郭叔对上了视线。
    余念咦了一声。
    郭叔用温和的目光看她，“感觉怎么样？”
    余念笑着低下头，摇了摇手里的水杯。
    “还行，大家，都挺好的。”
    “嗯，努力，叔叔看好你。”
    余念朝他笑：“好。”
    交上去的图纸只有几处需要修改，余念当场完成。设计小组的另外两人，以为来了个新人，今晚免不了加班，谁知余念的绘图技术比她们还好。原本一开始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顿时就成了恐慌，恐慌被替代。
    设计小组组长让大家散会，余念特地走在最后。刚起身，设计小组组长朝她走来。
    余念记得杨炎跟她说过，她叫雪梨，是公司里的航拍无人机设计研发组的老员工。
    “是念念吧。”她主动叫她。
    公司里叫她念念的人很少，除了杨炎还有一两个跟她爸极好的同事好友外，没有别人。而她记忆里，对雪梨并没什么印象。
    “雪梨姐。”
    雪梨笑得温婉：“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行。”
    “你设计基础很不错，知道留在组里委屈你了，可你的能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余念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你爸爸怎么样了？”
    “还好，没多大问题。”
    “你爸爸是军工无人机设计研发组的老大，虽然你目前离他曾经待过的位置还很远，可总有一天，你会走到那里的。”
    余念愣愣看着她。她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雪梨没再说什么了，拍拍她的肩膀。
    “走吧，今天不用加班。”
    余念跟她出去的时候，正好经过军工无人机设计研发组的办公室。郭叔坐在首位听底下的人讲话发言，里面的人无一不认真听讲，或者做笔记。气氛是航拍无人机设计研发组无法比拟的。
    上车前余念给溥任之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接电话的是他们队的副队，说他正跟队友打PK赛，晚点给她打电话。
    余念挂电话后直接回家里，想到要自己煮晚饭，觉得有点烦，便给她妈打电话，说晚上过去吃东西。确定她妈准备她那份菜后，余念上楼洗澡。
    洗到一半，水管突然爆裂了。
    余念被喷了一脸的水，眼几乎都睁不开。她扶着墙往浴室门口走，看着已经无力回天的水管，她拿毛巾堵住喷水的地方，可刚踮脚，眼睛就被水再次喷得睁不开。她脚落下时，踩到放在一旁的沐浴露空瓶，人就这样直直往后倒了。
    她躺在地上，睁着眼看着满天的水，内心无比惆怅。
    余念赶紧穿好衣服下楼关水阀，可水阀在哪儿她又不知道。屋里屋外找了一圈没找着，听着楼上那呼呼呼的喷水声，余念急得团团转。
    顾蒋刚下车就看到余念穿着家居服在房子门口转悠，嘴里还不停喃喃：“到底在哪儿啊？”
    顾蒋锁了车走过去。
    “找什么？”
    “水阀。”余念把头发别至耳后。
    “找水阀干嘛？”
    “卫生间水管爆裂了。”依旧是找不到，余念打算回厨房重新找，顾蒋跟上来。
    “卫生间里有水阀。”
    进了她家，噗噗的水声就明显了。
    “多久了？”
    “十几分钟左右。”
    顾蒋率先上楼，余念跟上去。
    “卫生间有水阀吗？我怎么找不到？”
    “你没见过自然找不到。”
    来到卫生间，顾蒋推门看了一眼。里面像大暴雨似的，哗啦啦。顾蒋关上门开始拖鞋。
    余念看了眼他昂贵的衣服裤子，犹豫：“你这衣服，没关系吧？”
    顾蒋低头看她，“要不我脱光进去？”
    余念：“……”
    顾蒋脱了鞋往里走，手一抬就将卫生间里的水阀关掉了。虽然速度很快，可他衣服还是湿了，衬衣贴在胸口，隐隐看到印出的胸肌轮廓。
    余念转开视线。
    “好了，家里有备用的水管吗？”顾蒋把破水管拆下来放在一边。
    余念低着头背身往外走，却没注意看脚下的水管，眼看就要踩下去，顾蒋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往前拉。
    “怎么不看路？”
    余念身子晃了一下又站稳，她挣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我去找水管。”
    水管找到后再安装好，已过去半个多小时。
    顾蒋将水管拧紧，水阀连续开关几次没发现问题，他看余念：“好了。”
    余念仰着头看那颜色稍新的水管，视线移下时，发现顾蒋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此时两人距离很近，视线相交，是非常危险的状态。
    余念快速往外走，给他让出路。
    “谢谢你。”
    顾蒋从卫生间里出来，脚踏在地板上时，余念发现他一边裤子已经湿到了大腿。
    房间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余念转身回房。电话是溥任之打来的。
    “吃饭了吗？”电话一接起他就问。
    “还没。”
    电话那端静了一会儿，“忙什么呢？”
    “刚才水管爆裂。”
    “修好了吗？要不要我现在过去？”
    余念连忙阻止他，“别来了，修好了。”
    “叫物业了吗？”
    余念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顾蒋就道：“修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余念无力扶额，回头时，只见顾蒋提着鞋，湿着脚慢悠悠地下楼。
    溥任之也安静了下来。
    余念深深闭了下眼，说：“我下楼找水阀的时候他跟上来的，我一个人没办法弄。”
    “我知道。”溥任之说。
    “你在生气吗？”
    “没有。”
    余念顿了顿，“我觉得你不开心。”
    他突然反问，“那你开心吗？”
    余念滞了几秒，她道，“开心。”
    她往房间里走，透过玻璃阳台，她看到顾蒋房间的灯开了。
    余念走过去把窗帘拉上。
    “上班感觉怎么样？”溥任之换个轻松的话题。
    “还行吧，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太轻松了。”
    “以后会更好的。”溥任之说。
    这时，她妈来电话了。
    余念想了会儿，问：“你吃饭了吗？我回我爸妈那儿，要不要一起？”
    “打了一天游戏，累了，你自己去吧。小心开车。”
    这通电话让彼此都很沉重，余念盯着黑了屏的手机好久，想了想换衣服下楼。
    溥任之正郁闷的泡泡面，队员告诉他，外面有人找。他以为是跟踪过来得粉丝，不想理会，听到队员说那人自称“余念”，他便丢下泡面跑了出去。
    身后的队员见此，喊：“队长，注意形象，媒体可不会帮你P头发！”
    可溥任之哪儿管那么多，撒开脚丫子就冲出去。
    余念的车停在路边，远远就看到溥任之踩着一只拖鞋跑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像刚要饭回来似的。
    余念看着他笑，“怎么这副模样？还是我认识的电竞小王子吗？”
    溥任之笑，他跑过去将余念抱在怀里。
    “既然有女朋友了，形象这东西无所谓了。”
    余念回抱他，看着远处的灯光笑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你鞋子哪儿去了？”余念问。
    “谁知道，可能丢半路了吧。”溥任之对于丢失的鞋毫不在意。
    “要不要去吃东西？”
    “去啊，为啥不去。”溥任之说。
    “那你回去换鞋，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溥任之回去一半又回来，他盯着余念：“等我啊。”
    像爬被妈妈丢弃的孩子。
    余念笑，“嗯。”
    溥任之回去很快，没到五分钟就出来了。他风风火火的往外跑，牵住余念的手前四处看一眼，没见可疑人物后拉她上车。
    “这么紧张？”余念系好安全带问。
    溥任之点了点头，“我怕你被他们拍到。”
    余念笑。
    溥任之盯她几秒，“你不会觉得我不愿意公开，不够喜欢你吧？”
    “当然不会。”余念说，“要是被人盯上了，会很麻烦吧。”
    “嗯，甩都甩不掉。”
    溥任之说完打了个哈欠，他眼底一片湿润，转头看余念。
    余念被他盯得不自在，“怎么这么看我？”
    “你不是说要回去跟你爸妈吃？”
    余念认真开车，溥任之的手靠了过来，食指曲起轻轻滑过余念的脸。
    “嗯，是想，不过还是觉得哄男朋友重要。”
    溥任之轻哼一声，被她这话愉悦到了。
    “想吃什么？”
    “随便吧。”余念说。
    她看了眼车外，路边一排红闪闪的LED灯在城市的夜里亮瞎人眼。
    “那里有个港式餐厅，去试试？”溥任之顺她目光看去。
    “嗯。”
    两人进了餐厅，点好菜，溥任之想点红酒，余念不给。
    “喝点没关系的吧，难得一起出来吃饭。”
    点酒的建议被余念驳回后，溥任之提意见道。
    “是没关系，但是你打了一天游戏，不能再折腾了。”
    “没打一天。”
    余念给他倒水，“那半天。”
    溥任之还想反驳，被余念打断：“别说半天都没到，我不相信你那红血丝是画出来的。”
    这回溥任之没话说了。他笑：“好吧，从昨晚打到下午。”
    “怎么不打死你。”余念知道他是为顾蒋替她修水管的事赌气，难受的同时，也有心疼。
    溥任之对她的好，余念一直都记在心里。可就是一直都记在心里，所以她总是对他愧疚，对待他不像顾蒋一样自然，有些话出口的时候总要小心斟酌，怕不知什么时候就伤了他。
    “你们老板单独给你开后门？”
    “嗯？”
    服务员接连上菜，余念把菜摆好看他。
    “你们公司不是号称一年只有两个月不加班？”
    余念笑，“这你了解得倒是挺清楚。”
    “当然，女朋友去的地方，自然不能马虎。”
    他“女朋友”“女朋友”老是挂嘴边，余念不免觉得搞笑，但也是心里偷偷笑，怕打击到他。
    “干的活轻松，自然也就下班得早。”
    她虽然带着笑，可语气里的落寞不难发现。
    溥任之换上正经的面孔，牵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握住。
    “慢慢来，我相信你。”
    余念抬头看他，笑：“我又没有难过。”
    “就算没有，也需要鼓励。”溥任之叫服务员送来米饭。
    “王荷元去旅游了？”
    提到她，余念恍然才想起她拜托她的事。拿到钥匙已经几天了，她都没抽出时间过去看看。
    “应该不是，说是出远门，具体我也没问。”
    溥任之说：“她店生意挺好的，虽然很小，很简陋。”
    “嗯。”
    “你在国外的时候，我一有时间就去她那儿玩。当然，还没如今这么出名的时候，她那里人超多，而且，我觉得自从大三以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怎么样？”
    溥任之想了一下，说：“这么说吧，以前觉得她有点急，做什么都是这样，好像赶着要去达成什么似的，以后就没了那种感觉，像是无欲无求。”
    “就像她如今这个状态。”
    溥任之点头，“没错。她还有积蓄，可就是守着这个小店哪儿也不去，你说奇不奇怪。”
    饭吃到一半，溥任之被队员的一通电话叫走了，说是俱乐部的老板过来，让他回去开会。余念把他送回去就直奔王荷元的小店。
    刚停好车，就看到沈符站在门店门口抽烟，一口一口连续不断，烟雾笼得他面部模糊不清，但依旧能看出他满面愁容。
    余念微叹气，拿好包，锁好车走过去。
    沈符见她，站直身子，手里的烟掐灭了丢进垃圾桶。
    “你怎么过来了？”
    余念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没好气道：“我怎么不能过来？这是我的店。”
    沈符脸绷紧，他盯着余念，余念这才看到他眼里血丝交错。
    “这什么会是你的店？”
    余念拧开锁，将门一推，看他。
    “怎么就不能是我？”
    沈符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去哪儿了？”
    “现在才问，早去哪儿了？”余念往里走，摸黑找开关。
    店真如王荷元说的，小得精致。虽然空间挺窄，可胜在她会打理，各种货架摆放合理利用空间，所以看起来倒不算很挤，反而有种很饱满的感觉。
    余念把钥匙放回包里，走进柜台，先给窗口的花浇水，然后找抹布擦玻璃柜和货架，还有无人机零件的包装袋。
    沈符坐在沙发上，默默坐着。
    余念洗了抹布看他，“你干嘛呢？”
    “她去哪儿了？”
    余念继续干自己的活。
    “不知道。”
    沈符将脸埋进双手，背靠在沙发背上。
    “她真把店卖给你了？”
    余念可笑他信了。
    “你觉得可能？”
    沈符把手放下，眨了眨眼：“确实不太可能。”
    “你现在算什么回事啊？弄这副模样想让谁可怜你？”
    “能不酸我吗？”
    “不能。”余念说，“荷元她心思敏感，很容易受伤，最不喜欢强求别人，也不愿意打扰别人，所以你的喜欢稍微有一丁点犹豫都会把她吓走。而如今，她已经走了，你干嘛还要回来呢？”
    “我说你自己跟阿蒋的事都处理不好，还有心思管我。”
    余念手中抹布往他身上扔，“我跟他还有什么处理不好的？告诉你，我现在可是名花有主，说话注意点儿。”
    沈符呵呵一声。
    “你可别走我的老路，以后你就知道后悔。”
    “我跟溥任之与你和廖婷婷不同。”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替代品？”
    接连被人指责开始这段感情的错误，余念有点生气。
    “溥任之不是替代品，对我来说，他是我想依靠的人。”
    沈符又一次轻笑：“我说念老大，你也别跟我说这些，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就目前来说，你不爱溥任之，但你和他在一起，他就是替代品。”
    “你怎么知道——”
    沈符盯着她眼睛问：“你爱他吗？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发誓你爱他吗？”
    刚才坚决得想脱口而出的那几个字在沈符的咄咄逼问下彻底是出不了口了。余念张了一下嘴，燃烧的小火苗微弱的摇摆几下后，灭掉了。
    “你们的事我也懒得管了，我自己的都乱七八糟。”沈符说。
    一会儿，他又问，“她真的这么恨我吗？”
    “谁说她恨你？”
    沈符燃起了希望。
    “你说她不恨我？”
    “恨你干嘛？你又不是陈世美，说不上谁负谁。”
    沈符叹气，“那她去哪儿了？”
    “不懂，说是出远门，”想到他大晚上还堵在这里的情景，余念补充，“可能是躲你吧。”
    这么说，沈符安静了。
    收拾干净，余念想到今天在公司听到的话，随意道：“当时，那十几个无人机，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顾蒋，怎么解决的？”
    “他没跟你说？机子跟专利都买了。”
    “多少钱？”
    沈符冲她神秘一笑，“你猜？”
    “无不无聊？”
    “不无聊，所以我不告诉你。”沈符起身，“既然她不在，我也要走了。这几天忙着处理之前那款新出的农用无人机的事，睡眠时间都不够五小时。”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阿蒋还没下定决心。”沈符看她，“怎么？你知道这事儿？”
    “何止是知道，你们那机子我还玩过。”
    “阿蒋给你玩的？”沈符挑眉。
    “他有这么好？”
    “那可说不准，几千万都肯为你花了，还会在乎这点。”
    余念心一跳，假装没听到他这话。
    “怎么弄出那样的机子，太次了。“感知”说不上非常灵敏，数据处理的算法又很落后。”余念不解道。
    “我跟阿蒋也不清楚啊。那会儿，新出的第一批产品并不是这样的，那些都是后面生产的。客户报修几次，我们以为他自己没调整好参数或者其他的什么小毛病呢，谁知道，弄出这么大的窟窿。”
    余念想到那天与他一起在农场的事，问：“那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阿蒋打算把不合格的产品召回来，补发新的给客户。”
    “那损失不是很大？”
    沈符往外走，“大也没办法，不刮骨治疗，接下去的业务很难做。我先走了，困死我了，她回来你跟我说一声，当是好朋友的请求了。”
    “世上难买后悔药。”
    “所以啊，我让你想好。”
    沈符走后，余念也没久呆。回到家的时候，顾蒋也刚回来。他从车里出来，抬了一堆资料，也不知是不是帮她修水管的时候着了凉，他边走边咳嗽。
    见余念站在门口看他，他停下脚步。
    “有事？”
    余念想了一会儿，摇头，转身上楼。
    洗了澡出来，余念头发没干，打算看会儿书再睡。刚坐上书桌，抽屉里的小听筒隐隐传来声音。
    余念本不想理会，可那声音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实在是让人太好奇，她放下书，把听筒放在耳边。
    只听里面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诡异的背景音乐，余念细听一会儿，吓得小听筒往桌面一扔。
    那里面说了什么？
    「她往床底里躲，只听到门外一阵咚咚咚的，重物捶打地面的声音。过了好久，声音越来越近，她听得出声音已经近在耳边！它已经来到门口了！那声音停了下来，她屏住呼吸，心想只要过了今晚就好了。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没接，就这样放着。声音继续响起来，她抱着膝盖躲在角落里。已经越来越近了，她在发抖，她把头埋在膝盖。声音在她面前停下了。她等候几秒，悄悄将脸抬起。它就立在她面前，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她呼吸一停，瞬间倒地。
    那电话是她母亲打来的。原来，临近午夜十二点时，替他们做事的道士突然想起忘记问死去的姑娘跳楼时，是头朝下还是脚朝下。若是头朝下，叮嘱她爬上上铺，那样它回来时，才不会被它发现。」
    余念虽丢了听筒，可心里的恐惧还在。她心砰砰直跳，感觉要喘不上气。顾蒋竟然用这个捉弄她！余念越想越气，她抓起听筒，朝他喊：“顾蒋，你这个王八蛋！”
    说书声还在继续，余念又骂了一回。
    顾蒋看了眼翻扣在桌面的小听筒，嘴角上扬。他掩唇咳嗽一声，假装没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声音。
    见他没回应，余念大力扯了下小听筒，铁线被扯紧，顾蒋桌面上的小听筒被拉到了阳台边。
    顾蒋关掉说书电台，起身拿起小听筒又回位置坐下。
    “叫我？”
    “你放的什么鬼东西呢？！知不知道大半夜的，这样会吓死人的！”余念气得呼吸都不匀了。
    “我要加班，听点刺激的醒醒神怎么了？”
    “你听可以，可你不能把听筒放过去。”
    “我没放。”顾蒋说。
    余念简直要被他气死。
    听了那段话，她总觉得房里有东西，她回头看身后，看了一圈没见有什么，才继续说话。
    “没放我怎么听得到？”
    “那我不懂，可能你偷听吧。”
    余念：“……”
    她能承认偷听吗？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余念不想再理他了，正要放下小听筒，只见顾蒋道：“怕了？”
    余念想也没想就反驳，“怕我是小狗。”
    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仿佛不管分别多久，她潜意识里对他就是毫无戒备，甚至还有些畅所欲言。她是打从心底里什么都敢跟他说的。这样的依赖让余念害怕。
    “公司节奏还适应吗？”他问。
    “还好。”
    “加油。”他说，余念看了眼他通明透亮的窗，把小听筒放在抽屉里，拿了书往床上走。
    她坐在床边，盯着那抽屉看了很久，最后背身坐在床上，看书去了。
    这样，就算顾蒋再跟她说话，她也听不到了。可是他还会说吗？说了什么呢？
    余念准备睡时，顾蒋房间灯还在亮着。
    余念将听筒从抽屉里拿出，只听到无人机旋翼再空中飞行的嗡嗡声。
    她把听筒放下，关灯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鹿西的营养液，么么哒(^.^)
    恐怖故事是朋友跟我说的，来自哪儿我也不清楚(._.)
    第六十三章
    顾蒋一大早到公司，就看沈符弄来的文件。沈符坐一边，把玩着顾蒋的钢笔。
    只听“哒”一声，原本在他手中流畅转动的钢笔忽然掉在桌面上。顾蒋从文件从抬头，看他一眼。
    沈符把笔放下。
    “一整条线，估计都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做？”
    顾蒋把文件往桌上丢，“拿去给他们的部门领导，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沈符：“在用人之际就这么大动干戈，会不会影响公司？”
    “不动不行，再这么弄下去，公司迟早成了窟窿。这些人先不开，让他们写份错误报告还有补救方案，发在公司公告群里，再连扣三个月的绩效，能做的就留下，不能做的就走。”
    在全公司面前承认这样的事情，想必谁都做不下去。
    这样的处理方式是狠了点，但若不这样做，不足以立威。公司才刚站稳，就出现这样的问题，换谁做老板都觉得气恼。这不是自毁前程自己给自己挖坑嘛。
    文件刚到各个部门的老大手上，顿时就闹翻天了。
    顾蒋拿起衣服要出办公室，设计研发部的组长严中旭拿着文件过来了。
    他面色凝重。
    “顾总。”
    顾蒋站立看他，等他的下话。
    严中旭是个年过中旬的男人，身材气质跟传统的科技人员很像。头发很短，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一身宽松白衬衫插在裤腰里，西裤松松垮垮，脸上透着着急的神色。
    “顾总，这份文件.......真的要这么做吗？”
    “当然。”
    他沉吟几秒：“我觉得您先考虑一下，毕竟大家.......”
    “这就是我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顾蒋看着他的眼睛。
    严中旭被他直视的目光看得心虚，他扶了下眼镜，道：“我想请顾总给大家一个机会。”
    “机会有，就在里面。”顾蒋说完，直直走了出去。
    严中旭无力垂下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公司大门。
    ..
    在余念来到公司一个星期左右，所有图纸设计小组已经全部完成，雪梨检查一遍没发现问题，拿去给研发部。
    雪梨回来的时候，心情不错，脸上的笑容和煦灿烂，这让设计部里的其他人都不由心松起来。
    “雪梨姐，这套方案目前是没问题了吧？”其中一个女同事高蕊问。
    高蕊是那天在休息室里的女人之一。
    刚来时，她总是笑眯眯的，余念对她第一印象还挺好。自那天后，余念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很少和她接触。而高蕊，被发现了真面目也就不再伪装了，平时看余念的时候，总是仰着头，趾高气昂的。不过余念也没在意。
    “应该没多大的问题。”雪梨看了余念一眼，朝她微微一笑，后者对她点头。
    “如果有问题的话，现在我还不能出来。”
    “那太好了。”杜苏说。
    之前做的那套图纸，余念看过。
    机子的飞行控制系统，还有图像传输、相机拍摄等方面的技术都不是十分显著，只比上一代在避障系统上做了较大改进，而上一代机子的发布已有一段时间，在这段空隙时间里，其他公司上市新的机子层出不穷。目前市面上充斥着的，与公司的这款无人机技术不相上下的产品，那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她们做的这款机子，其实没多大性价比。
    这套机子，应该是接替被淘汰的上一代机子，而公司主打的旗舰款还没出来。这是余念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在当天下午，就实现了。
    雪梨交上去的设计稿，下午的时候有了回复。研发部已经确定这份设计稿为终稿。
    下班前雪梨被研发部老大叫去办公室，走前她让大家先别走。半个多小时过后，她拿了一堆资料进来。余念坐直了打起精神。
    设计组的三人都收到了她目光里的信号。
    高蕊撑在办公桌上哀嚎，“啊，雪梨姐，今天要加班吗？”
    “今天加不加班无所谓，但是明晚一定要加班。”
    雪梨说完，其他两个同事瞬间松口气。
    余念静听她接下去的话。
    “这套方案的开发指令，是杨总亲自下达的，可以说是迄今为止，公司乃至国内首款超级旗舰航拍无人机。”
    雪梨话说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余念听着不免也跟着激动起来。
    杜苏和高蕊相视一笑，“说得我们都跃跃欲试了哦。”
    “我把研发部给我的设计要求还有各项产品细节发给大家，大家先研究一下。”
    设计要求很细致，光是看功能的实现，余念都有点迫不及待看到它的诞生。
    “老规矩，下班前把公司机密文件放回保险柜。”雪梨说。
    高蕊和杜苏先走，余念特意留在后面等雪梨。雪梨把保险柜锁好，钥匙放进兜里朝余念走来。
    “雪梨姐。”余念叫她。
    “嗯。”
    “我想知道，这次的项目，我负责做什么？”
    雪梨用温柔的眼神看她良久，深呼口气，“念念，是不是觉得留在航拍组很委屈？”
    余念摇头，“我是想多做点。”
    “我知道你的心情。”雪梨说，“我来公司差不多有十年了。你起点比我高，加上余哥和余嫂都是做无人机的，能力自然出众。但是念念，公司跟家里不一样，一根杆子拿不平，很容易倾倒。再等等，行吗？”
    余念沉默一会儿，只能点头。
    雪梨揽住她肩膀，笑：“这个项目感觉如何？”
    “比我参与过的任何一个项目都要完美。”
    雪梨笑了。
    “这个项目杨总跟研发组的组长讨论了三个月才讨论出来结果，目前除了研发组的成员还有我们设计组的知道，公司上千号人，没人知晓。大家都很兴奋。”她拢着余念的肩膀往自己身上靠，“开心点，你会得到属于你的东西。”
    余念点点头。
    下班后，余妈叫余念回家吃饭，余念没回别墅，出了公司就往爸妈的小房子赶。
    一进门就看到余爸在逗鸟。
    “来，叫爷爷。”
    “余叔。”
    “不对，叫爷爷。”余爸纠正它。
    小鹦鹉小爪子往旁边走了几步，嚷：“你怎么这么烦呀？！”
    余爸被它逗笑，手指轻点了下它脑袋。
    小鹦鹉扑了扑翅膀，叫：“哎呀，人家都被你点笨了。”
    余念换好鞋，走过去。
    “哪儿来的鸟？”
    余爸回头看她，就连小鹦鹉也从余爸身后瞅她。
    “小笨鸟。”余念说。
    小鹦鹉歪了下脑袋，小翅膀动了动，往她面前靠近。
    “你是余念吗？”
    余爸惊讶了。“哎哟，它还认识念念呢。”
    “你哪儿来的鸟儿，还挺机灵。”余念伸手过去，碰了碰它的头。
    余爸眨了眨眼。
    小鹦鹉转着眼睛看她。
    “顾蒋。”小鹦鹉说。
    余念摸它脑袋的手一顿，反轻轻扯了下它羽毛，小鹦鹉张着翅膀，啊啊啊的叫起来。
    “那今晚把你吃了，做红烧鹦鹉。”
    余爸过去拦住她。
    “你跟一只鸟儿撒什么气？它又不知道你们俩的事儿。”
    “你这个凶丫头，除了我，还有谁会喜欢！”小鹦鹉嚷。
    余念眼睛立起，她走过去。
    “你再说！”
    “就说，凶丫头！”
    “我把你毛拔光了去！”
    “你就是凶丫头，凶丫头！”
    见余念真要对它动手，余爸赶紧把它护在怀里，跟宝贝似的。小鹦鹉好像也挺有眼力见，挨在余爸怀里看她。
    余念哭笑不得。
    “这鸟儿这么吵，你还当宝。”余念把包挂起来无奈摇头。
    “你没回来的时候，它嘴可甜了。”
    小鹦鹉听余爸这么说，伸着小脖子，小身子左右摇摆。
    它眼睛转了转。余爸眼睛一亮，他指着小鹦鹉道：“你看，你看，来了，来了。”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小鹦鹉扯着嗓子唱道。
    这傻鸟真是要送给她爸的？？？余念怎么觉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傻鸟越唱越嗨，余爸一旁给它打拍子，一人一鸟玩得不亦乐乎。余念无奈摇摇头，挽起袖子往厨房里走。
    “你别进来了，厨房里油烟多。”
    “妈，找个保姆吧。”
    余妈回身拿土豆，看她一眼：“这么小的房子要保姆做什么？”
    “我看你做菜累，心疼啊。”
    余妈哼的一笑，“做点菜有什么累的。”
    “要不我搬回来跟你们住吧。”
    余妈利落把土豆削好，放一边篮子里。
    “家里小，没你住的地方。”
    “我看你是嫌弃我。”
    “什么活都不会干，不嫌弃你嫌弃谁。”
    “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想想挺瘆人的。”余念想到之前从顾蒋那儿听到的故事更是汗毛直起。
    “有什么可害怕的，顾蒋不也是一个人住。”
    “他是男的，我是女的，能一样吗。”余念说着，忽然一想，问：“杨姨跟顾叔回枫叶山庄了？”
    “听说老太太身体不太硬朗，要让顾蒋他爸回公司。”
    余念点点头，“说起来我觉得顾奶奶挺可怜的，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余妈说。
    她手往余念方向伸，“你去洗点姜给我。”
    余念往旁边走几步，从柜子里摸出一小片姜，她朝余妈晃了晃。
    “够了没？”
    “多拿点，一会儿给你弄点姜汤。”
    “弄什么姜汤，我又没来姨妈。”
    余妈看她几秒，低头问：“你跟小溥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余念回过味儿来，发觉她这话问得有点奇怪。
    “妈，你在想什么呢？”
    “你们年轻人，思想比我们前卫，这我就不多说了。”余妈洗了洗手，继续说，“要是有了，就生下来。”
    “没那回事。”余念是彻底忍不住爆笑了，“我跟他还没到那地步。”
    余妈有些不自在了，她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擦手。
    “那当我什么也没说。”
    余念笑得眼都睁不开了。
    饭桌上，余爸看余念。
    “我听你郭叔说你在公司表现不错。”
    “你什么时候跟郭叔联系了？”
    “我们哪时候不联系。”余爸责备看她一眼，“他几次项目遇到瓶颈，都是我提点的。”
    “哈哈，原来爸爸你这么厉害。”
    余爸哼了一声，叹气：“厉害但是也没用了，派不上用场。”
    余念想到那会儿的事，笑容渐收。她咬着筷子，努力的让自己笑起来。
    “吃饭少说话。你那脑癌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别在孩子面前吐苦水。”
    余爸看余念，语重心长道：“念念，你要努力啊。”
    余念低着头，点了点头。
    “吃完你早点回去吧，让你爸休息早点，明天去医院复查，再去一下枫叶山庄。”
    “去枫叶山庄干嘛？”余念奇怪道。
    余妈略带责备的目光看她，“顾老太太一直惦记你爸，前段时间她身子不好，我没让你爸过去，现在她硬朗了点，我们就过去看看。我说余念，你回来这么久，有没有去看看她？她以前可疼你了呢，除顾蒋外，她最喜欢你了。”
    想起以前，她总央求顾奶奶，让她答应她嫁给顾蒋，而顾奶奶每次都是脸贴着她的脸笑着说“好。”，余念心又暖又酸，泪水涌上眼眶。
    “我找时间去。”
    “顾蒋那孩子，”余爸停顿几秒，余念看他。
    “他干嘛？”
    “你要是真不愿意跟他一块，你把钱还给人家。”余爸说。
    余念知道他说的是机子的事，她闷闷点头：“我知道了。”
    吃完饭已经是八点多。溥任之给她发信息，说俱乐部有聚会，问她要不要去，余念以明天有项目要做要早睡为由推了。溥任之也没再要求，叮嘱她一句早点休息后就挂电话了。
    余念回到家门口，正好看到顾蒋拿着遥控器在楼底操作无人机。余念本不想过多停留，可那机子的飞行状态实在让她移不开视线。
    余念站在车旁，就这样一直看着在半空中绕称圈飞行的小型无人机。
    那无人机转了一会儿后，突然来到余念身边。余念转身想走，它倏地当在她面前。余念停下脚步看它。
    它朝她逼近，余念只好后退。来到小道中间，余念决定，就算它往她脸上飞，她也不退了。哪知那小机子突然以她为圆心，转起圈来。
    余念惊喜转身，目光随着小机子移动。
    顾蒋见她开心，慢步走过去。
    余念将视线投向他。
    “新做的吗？”
    “嗯，怎么样？”顾蒋抬头看着那机子问。
    余念又看机子，“还不错，可是这样对农用无人机有什么用处吗？”
    顾蒋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他耸了耸肩，“谁知道。”
    “或许，有用处。”余念说。
    “嗯？”顾蒋低头看她。
    今天她穿了一件粉色的吊带灯笼裹胸短款上衣，下身是及踝的白色长裙，白色的薄款西装外套放在手臂上，微卷的头发散在后背。皮肤在路灯下白得亮眼，脖颈上的项链更是一闪一闪。
    怎么一眨眼，她越来越漂亮了。
    “可以设置遇到灾情惨重的农作物，专项整治。”
    顾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真聪明。”
    他声音低沉轻缓，余念听着恍然觉得心跳快了几拍。
    她仰头看他，与他视线相接。
    这回机子将两人围绕，嗡嗡嗡的，在这寂静的夜里像唱曲儿似的。
    余念回过神，她往后退了一步。
    “加油，我先回去了。”
    “好。”顾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裙摆消失在门口。
    第六十四章
    走高端的这款机子，在设计过程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这款机子主打携带便捷，功能强悍。而在机身减小的情况下，各种性能要相对提高，这使得她们不得不重新思考零件的局限性问题，而零件的局限性又严重的影响到她们的设计。
    在重新交流了各种实现要求还有设计特点后，设计小组再次重新洗牌之前讨论好的设计方案。
    雪梨说的要加班，当天果真就加班了。当天确实是作出图纸了，可三人对设计要求各有理解，做出的图纸衔接不上。各说各的对，最后没办法，雪梨只能让大家先回去。
    高蕊和杜苏走的时候，余念还在设计室。雪梨从研发室回来，见她还埋首桌面，研究高蕊和杜苏与她自己的设计图纸出入。
    “要喝饮料吗？”雪梨走进来。
    余念正认真看图纸，突然听到她声音，慌忙抬头。
    “雪梨姐。”
    “怎么还没回去。”她来到她身边，温和问。
    “我想再看看。”余念说，“你要走了吗？”
    雪梨看到她在图纸上做了标注，有些好奇：“你看出了什么？”
    “我画的螺旋桨中心孔大小和高蕊的整体机身数据对不上。”余念说。
    “差了多少？”
    “5毫米。”
    雪梨挑眉，“她的比你大？”
    “对。”
    “你觉得，哪个数据比较好？”
    余念想了一下，“我觉得我的这个更合适。”
    “理由。”
    “更专业。”余念答得简洁。
    “这样的数据对于支撑机身的稳定已经足够，没有必要做得太大。”余念又解释。
    雪梨把图纸翻看一遍，数据相差悬殊的原因大多来自高蕊在某些零部件还是采取了以前机型的零件数据，虽然并不能说有误，但显得不专业。就像余念所说的。
    十几斤的果用大卡车来运，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总的来说，有点让人笑掉大牙的感觉。
    “好了，我知道了，先下班，具体的问题明天再讨论。”
    雪梨都这么说了，余念自然是不好再待下去，收拾东西也走了。
    出公司后，她并没有急着回去，拿出手机看溥任之有没有跟她联系，见屏幕界面空空如也后，她叹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直接去停车场。
    一天的劳累余念洗完澡就直接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刚到公司，就与被一群人簇拥的郭叔碰上了面。
    她爸当初也是这么意气风发吗？这样想着，余念有些难受。
    郭叔和身边笑容满面的同事闲聊，余念想着如果他看到她，她就朝他点头微笑打招呼，若是没看到，就这么安安静静过去，少在公司里刷存在感。谁知，准备来到她身边时，他停下脚步，身边的人也齐齐停下脚步。
    “这个项目完成了，我私人掏腰包，请大家去旅游。”
    “就等郭哥这句话啦。”
    一帮人笑着。
    他转头看余念，脸上的笑还没收。
    “昨晚加班到十点。”
    余念诧异几秒，答：“嗯。”
    “昨晚我去你们研发部，你们老大说，你的图纸画得不错。老练成熟，利落清晰，数据精确简洁，平时没少练吧？”
    他周围的同事投来善意的目光，余念嘴角浮起笑意，道：“比您和各位前辈还差多了。”
    “这丫头。”郭叔笑，他回头看身旁的人，“不管是做什么，都不能怕被人超过。科技这个行业就是你追我赶，你不进步，自然有人会进步，你不成长，别人就会取代你。只有大家都进步了，科技行业才是整体进步，所以不要害怕被人追赶，而要担心自己永远在原位，因为那时候你已经不是在进步，而是原地踏步。原地踏步比退步还可怕，因为你麻木了。”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人群中有些人的笑已经没那么好看了。所以，不管外表看来有多和谐，内部都会有深浅不一的矛盾。
    还没到设计室，就听到里面传来不小的争吵声。是高蕊的，细细听来，期间还有雪梨姐的声音。
    “这有什么好不专业的？这些数据是互通的啊，对机子又没有很大影响，而且之前做的零件也有很多剩余，这样不仅节约了材料还节省了时间。”
    是因为昨晚她提出的意见而争吵？
    早上起来的时候，余念眼皮老是跳，她有些不安，现在她终于知道这份不安来自哪里了。
    “是没有多大影响，但是必须要改。按照余念的数据来。”
    “她的数据。”高蕊冷笑，“雪梨姐你怕不是想经历她的那些事情吧。”
    余念站在门口，脸上没表情。
    雪梨放下翻资料的动作，静静看她，目光坚定。
    “我说了，按照余念的来。”
    虽然她脾气好，可终究是直属上司，高蕊不敢闹得太大，不情不愿的拿起自己的设计图。
    末了，又觉得不爽，吐槽：“还不就是因为看她是余哥女儿的份上，不然她哪儿能进公司。”
    “能不能进公司，是由你说了算吗？你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来公司几年了，永远在这个位子。”
    眼看战火蔓延，更是有越演越烈的架势，余念赶紧进去。
    脚步声哒哒哒轻响起，雪梨停下说话，高蕊不屑的白了下眼。在余念坐到位子上的时候，雪梨轻轻点了下她肩膀，示意她出来。
    余念放下包，起身跟了出去。
    雪梨不紧不慢道，“研发部那边缺个人，问你愿不愿意过去。”
    余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
    “研发部那里缺人，想把你调过去。如果你不想去也可以，反正我也挺舍不得你的。”
    余念欣喜：“怎么会突然间……”
    “你的图纸是跟谁画的？”她突然问。
    这个问题余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设计风格在她出国之后才开始确定下来。国内那段时间是她受她爸和顾蒋的影响，但始终无法形成自己的风格，反倒是出国后，她突然间就从中开辟了自己新风格，然后在一段时间的训练后，突飞猛进，甚至一个人都可以完成超强难度的设计工作。
    而那之后的设计风格，余念也说不准像谁。
    “以前跟我爸学，也跟——朋友。出国后，设计风格就开始定型了。”
    “怪不得，郭叔说你的图纸，看着像你爸，也像杨总，完全结合了两个人的优点。”
    像杨炎……当然了，顾蒋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
    “去吧，去那里试试。”雪梨笑着拍拍她肩膀。“虽然我这边少了个得力干将，但总不能因为这样阻碍你的发展。”
    “谢谢。”余念激动得心砰砰跳，“现在吗？”
    “你想现在过去也可以。”
    雪梨说得很中肯。余念想了一下，说：“我还是等这个项目完成了，再去吧。”
    “这样也好，有好成绩加持，进去腰杆也会直点。”
    这样的好消息让余念干起活来畅快了不少。
    连续几天的图纸设计和修改讨论，终稿终于在某一天的下午确定下来。雪梨从研发部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兴奋。
    “确定是这份了。”雪梨露出释然的微笑。
    “图纸很完美。”雪梨看余念，“不管是细节还是其他方面，研发部甚至杨总都很满意。”
    余念心情雀跃，笑得脸都要僵了。
    “高蕊，你和杜苏的设计稿，以后要尽量简洁一点，像余念一样。”雪梨在这振奋人心的时刻突然来这么一句，高蕊脸色都变了。
    “以前都这么画的，没见他们说过。”
    雪梨看她，“那是因为没有比较。”
    高蕊不爽，“就算要捧她，也没必要踩我们吧。再怎么说，我们在公司也做了好几年了，这样未免让人心寒。”
    “公司没给你相应的报酬？”雪梨语速一反常态的快。
    “那我们也应该受到应有的尊重。”
    “谁不尊重你了？做得不好你还想让公司把你当菩萨一样供着是吧？”
    高蕊还想说什么，杜苏踢了下她脚，眼神动了动。高蕊顿时不出声了。
    雪梨看她一眼，正要继续说下去，研发部的人过来叫她。她把图纸放桌面上，转身往外走。过了一会儿，她招呼余念出去。
    高蕊和杜苏看了彼此一眼，杜苏无声道：“她，不会是要去研发部吧？”
    “走后门的，就是好。”高蕊嫌弃答。
    余念出去后，研发组的同事先跟她做了自我介绍，让她把该准备的东西打包好，今天直接转去研发部。
    虽然余念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还是有些激动。她看着雪梨，又看过来接她的男同事，说：“我没什么东西，之前笔记本里记的东西都是设计部的，我也不带了，就留在里面吧。”
    高蕊和杜苏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她冲雪梨道：“雪梨姐，我们先下班了。”
    雪梨点点头。高蕊和杜苏边往外走，意味深长看了彼此一眼。
    搬过去后，研发组的成员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主要是对这次旗舰产品的研发进行解说和分析。散会的时候，组长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备足精神迎战旗舰机。
    余念出公司的时候，王荷元正好给她打电话。她说她回来了，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东西。
    余念心情不错，跟溥任之说了自己去向后，便驱车往外赶。
    顾蒋的文件发布下去后，公司果然走了不少人。连带客服部和研发部的老大，也同时卷铺盖。
    公司那段时间被一层阴霾笼罩着，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犯错。
    客服部把购买过新型机的客户一一回访，在细致的做了询问调查后做出了召回名单。
    收回来的机子摆满了整个货车车厢，卸货的时候，顾蒋就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直到最后一箱落地，并被抬上公司。
    他呼了口气，沈符推开办公室进来。
    “你看到了吗？”他问。
    “嗯。”顾蒋点头。
    “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钱。而且有些公司已经开始发布对我们不利的消息了。”
    “你让公关部起草一下报告，先声夺人，姿态放低点。公关报告出来先让我看了再发布。”
    “若是竞争对手趁着这个机会打击我们，怎么办？”
    “该来的总会来，也总被人挖出来，陷入信任危机来得妥当。”
    公告一发布出去，果然在业内掀起了轩然大波。竞争对手纷纷组织起来，对玄与科技进行大规模的批评和指责。网络热议中，支持和理解的声音讨论不休。
    顾蒋让公关部按兵不动，等舆论发酵到最大值时，再发一份声明，表达公司此次壮士断腕的决心，以及郑重承诺召回费用公司全权承担。
    而余念刚到餐厅停车场，正准备下车，雪梨的电话就到了。
    “余念，你现在在哪儿？”很奇怪的是这回她没称呼她为“念念”，余念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劲。
    “跟朋友一起在外面吃饭。”
    “在餐厅了吗？”那边很静，静得余念几乎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声。
    “还没，刚到停车场。”
    “你在那里不要动，我过去找你。”她说完就挂电话了，余念不明所以，王荷元等久不见她出来，便出来看情况。
    哪知一出来，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带着几个西装革领的男人将余念团团围住了。
    王荷元觉得奇怪，正要走过去，那女人说：“余念，图纸呢？”
    余念显然是不知情：“雪梨姐，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我放桌上的图纸有一张不见了。”雪梨深呼吸，说道。
    “我没碰过图纸。”余念好像明白了，有些无奈道。
    “有没有，你先跟我们走一趟。”
    余念望向不远处的王荷元，只见她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她打给谁？溥任之，还是？
    “设计室有里有摄像头，如果你能确认是我拿走了图纸，我可以跟你走，如果你拿不出来，恕我无法接受。”
    “余念。”雪梨稍稍抬高音量。
    “雪梨姐，我尊重你，也希望你能尊重我。”
    余念看了眼身后的其他同事，眼光一闪。
    “你若是连证据都拿不出来，就这样把我带回去，”余念笑得无奈，“那我这辈子不就被毁了吗？偷盗公司机密文件，洗多少年都洗不清。”
    两人对峙良久，雪梨道：“余念你想想杨总对你多好，你真的要为了自己的尊严，让公司蒙受损失吗？”
    余念狠下的心肠在她提到杨叔的时候软了下来。她呼口气，把包包拿下，正要拉开拉链，王荷元举着手机跑过来。
    “余念，先接电话。”
    雪梨转身看王荷元，王荷元把手机放余念耳边，一只手抓着她的包包口。
    “在哪儿？”
    “中鼎路。”
    “她查你包了？”
    余念有点鼻酸，“还没。”
    “站在那里不要动，我一会儿就到。”
    “你别过来了，我自己能处理——”
    电话挂了。
    王荷元看着余念，目光坚定。
    余念抓着包包的手，一松一紧，不知不觉，手心已湿。
    第六十五章
    余念与雪梨原地对峙，期间她的电话响了无数次，她都没开包包。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顾蒋和沈符来了。顾蒋来得很急，余念远远看他把车停好，然后直奔余念身边。
    余念眼眶泛泪，鼻子微酸。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她陷入泥沼，陷入困境，顾蒋总是第一个出现，除了寄托了她所有期待的那晚，他来迟了。
    这个给她失望，给她难过，给她泪水又给她甜蜜和帮助的男人，如今又再次以这种形式搅动她的心情。
    早早之前，余念无数次麻痹自己不爱他的意识如今全崩了。
    她怎么会不爱他呢，她曾经爱他爱疯了。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蔓延，而余念来不及也无法阻止，过去对他感情的压制，如今像崩开的大坝，排山倒海袭来。
    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越是压抑的感情，一旦放开越是热烈。
    顾蒋见她眼红红，也不禁眼酸。他走过去，摸去她眼角欲要流下的泪，余念顺势闭上眼。
    顾蒋转身看雪梨。他往前一站，比雪梨高出一个半的头，雪梨要看他，只能仰着脖子。如此的身高差距已经让雪梨很不适了，再加上他那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让雪梨跟着几个黑衣男人都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雪梨见的大老板也不少，可能给她如此压迫感的人极少，顾蒋年纪虽轻，但竟也是其中一个。
    雪梨有些费解也有些不快，但也不太敢跟他起正面冲突。
    “顾先生，我们也是为公司着想。”
    “有证据证明东西放她包里？”顾蒋不接她打出的感情牌，问道。
    雪梨轻呼口气，嘴角带笑，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道：“设计室的监控那时候正在升级，所以系统里没有保存。”
    “既然系统没有保存，你为何就断定图纸在余念这里。”
    “我问过组里的其他人，她们没动过。”
    “设计室的监控系统升级还有谁知道？”
    “只有组长有权知道。”
    顾蒋笑了。
    “你这话不是很矛盾吗？组里的人都不知道监控系统升级，既然如此，谁会冒这么大的险做这样的蠢事？”
    雪梨被将一军，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反驳。眼看气势上就要输一大截，她看了余念一眼，说：“这倒未必，余哥曾经在公司做事，跟杨总关系也是极好，照这样看的话，余念知道也不奇怪。”
    见她又要把脏水往她爸身上泼，余念气极了，她冲上去想跟她理论，被顾蒋拉住。
    “嘘，放心让我来。”顾蒋将她往身后按。
    “好，就算如你所说的，余叔把监控系统升级的时间告诉余念，那么你的呢？你如何洗清你自己的嫌疑？”
    雪梨深呼吸，露齿微笑：“我已经接受检查了，其他人也是如此。”
    顾蒋挑眉，“行，我们跟你回去。”
    余念抬头看他，目光倔强，泪光闪闪：“顾蒋，我没拿！”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隐隐带着哭腔了。顾蒋大拇指按在她眼角滑出的泪。
    “我知道。”
    余念抽了下鼻子看他。
    “相信我。”顾蒋看着她的眼睛。
    余念点头。
    顾蒋跟余念上了雪梨的车，王荷元想跟过去看，但又不愿意跟沈符一同前往，正要去路边招的士，被沈符连拉带抱的塞进他的车。
    王荷元没反抗，怕一不小心碰了他。
    “我自己去就好。”
    沈符拉开主驾驶室的车门时，王荷元要下车。沈符坐上位置，手放在方向盘上，单手把车门关上。
    “躲我躲得这么紧，心虚？”
    王荷元才准备迈出的脚停在空中。
    “不是。”
    “不是就坐好。”
    “我能自己过去。”
    沈符笑：“我说王荷元，既然都要一起去，你非要跟我撇那么清，你说不是心里有鬼，谁信你？”
    “我是怕麻烦你。”
    “都是去同个地方，哪儿来的麻烦。”
    他这么说，王荷元只好重新坐好。
    车子开出去一会儿，沈符问：“去哪儿了？”
    王荷选知道他是问这几天出门的事。
    “办事。”王荷元不想多说。
    沈符看了看车窗外，又看前方。
    “晚上有时间吗？”
    王荷元说：“要去店里。”
    “几点过去？”
    “还不懂。”
    聊到此，两人都不说话了。
    到公司停车场，王荷元想起以前，参加比赛前，来场地试飞的时候，还有余念受挫那晚。恍然觉得时间弹指之间，相隔得几年的时间让原本走在一起的伙伴各奔东西，物是人非。
    王荷元一下车，沈符就堵过来。
    “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全部。”
    王荷选不说话，沈符上前拉住她的手，“我不想求你原谅我，接受我，我希望你不要躲开我。”
    “我没躲。”王荷元没有避开他的手，任凭他炙热的体温印在她皮肤上。
    “沈符，都过去了，我没怪你。”
    沈符放开她。
    “那是不是只要我找你，你都会见我？”
    王荷元点头：“对。”
    沈符这才笑起来，“那我今晚送你回去。”
    王荷元想拒绝，见他笑得开心的样子，又不忍心扫他兴。
    “嗯。”
    两人往公司大厦里走。
    顾蒋和余念跟着雪梨上楼，公司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她们，余念如芒在背，仿佛又回到了那次损坏十几个无人机，她跟着顾蒋过来与公司和研发团队道歉那天。那天也是这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
    那个场景已经成为她的阴影，所以现在她又给爸爸丢脸了吗。
    余念发觉自己有点走不动，小腿酸疼一直蔓延到大腿之上，她眼眶干涩，她不敢抬头，怕再次看到那写嘲笑、疑惑、不屑的眼神。
    顾蒋感受到她情绪低落，慢下脚步与她并肩。
    “余念，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余念鼻子一酸，她泪湿了眼眶，“嗯。”
    一行人来到高层办公区，那里等候了公司的各个领导阶层，包括杨炎在内。
    顾蒋和余念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说话，也不知人群中是谁说了一句“他们来了”，一群人的目光朝他们看来。余念低着头，但还是感觉到了投射在她身上那一道道重压下的目光。
    杨炎看到两人顿时松了口气，他回头看其他高层领导。
    “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你们先回去，跟底下的人说一声。”
    郭叔看了余念一眼，正要说点什么，被杨炎一个眼神看着，话又咽了回去。
    一群人准备动身的时候，顾蒋说：“大家先别走。”
    所有人都看他。
    顾蒋往余念跟前站，慢慢往前走了几步。杨炎双手抱胸，大拇指压在下巴上看他。
    “杨总。”顾蒋以玄与科技公司老总的身份跟他打招呼，示意这件事处理公平公正，不存在参杂任何情份。
    杨炎挑了下眉，也往前走几步。
    “嗯。”
    “既然事儿闹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那么也请大家多待会，见证一下事情的结果。”顾蒋继续说，“毕竟，要是真是冤枉的，只有这几个人看见也没什么说服力。”
    杨点无声点头。顾蒋转身拍拍手，“大家过来一下。”
    高蕊和杜苏站在人群里，抿唇偷笑。
    郭叔朝外面的人喊：“进来。”
    原本竖着耳朵在外面听着的同事瞬间围了过来。
    顾蒋转身看雪梨。
    “好了，可以开始了。”
    雪梨朝余念走去，想拿走她的包，顾蒋出声阻止：“不对，你把其他人包括你的东西拿出来检查给大家看。”
    雪梨脸色微青，她强忍怒意，挤出一丝笑：“我的刚才杨总已经检查过了。”
    顾蒋双手插兜，下巴往余念和其他同事身上指。
    “我们没看到，公平点，要查，就大大方方的查。”
    雪梨回头看杨炎，他朝她点头。雪梨胸口沉闷，什么话也没说就去台桌上把自己的包包拿出来，一一打开，清点完毕放在桌上。
    果然是什么也没有。
    接下去就是高蕊和杜苏的，两个人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接下去到余念，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余念把包包放在地上，雪梨正要过去拿，被顾蒋脚一踢，包包滑到了余念身后。
    “等等。”顾蒋说。
    雪梨看他，“顾蒋，你不能因为杨总是你舅舅而如此任性，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余念有她要面对的事情，你这么维护是没用的。”
    顾蒋嘴角上扬，眉梢微挑，笑：“我是以玄与科技的老板的身份过来的，这里没有舅舅，没有情份。”
    “既然如此，你更不应该阻拦我们处理公司内部事务。”
    “可你们要处理的，是我的人啊。”顾蒋随意绕到包包边，他稍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人群中的王荷元。
    “你碰过这个包吗？”
    王荷元摇头。
    顾蒋却哦了一声，“你跟余念是朋友，应该避嫌。”
    他转身看雪梨，“这样吧，我们请专业的人来检查，怎么样？”
    “什么意思？”雪梨看他。
    “找专业的人来查这个包，我们谁都不用动手。”
    雪梨：“好。”
    这时候从人群里走进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官，杨炎见此，眉头一皱，他看向顾蒋，目光已有不悦。
    “顾蒋，不要太过。”
    顾蒋看他，“我只是想把清白还给无辜的人，顺便替你们把老鼠屎找出来。”
    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
    高蕊攥着手心，盯着那几个警官戴着手套将包包放上清理好的台桌。
    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回响，那声音像被撕开的长夜，余念的心一阵阵的揪着。
    包包里的东西被一一拿了出来，当然包括被折叠起来的图纸。人群中的说话声大了起来，郭叔脸色凝重，而杨炎的表情淡漠一如刚才。
    “那不是我的！我的包里没有这种东西！图纸不是我拿的！”余念冲过去想将纸张撕掉，被顾蒋单手一搂，扣在怀里。
    余念努力的想挣开他，却动不了分毫。
    她的泪已经忍不住了。她快要崩溃了，她回头看顾蒋，“你放开我！”
    “余念相信我。”
    他的声音有种镇定的魔力，余念不闹了，却也还是流泪。她咬着唇，盯着几个那张纸。
    “那张纸不会就是丢失的图纸吧。”
    人群里有人说道，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只敢用眼神交流。
    余念此刻只觉得站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东西一一拿出来后，警察将纸张打开。人群里的声音越大大了，余念几乎站不住，只能靠顾蒋扶着才勉强支撑身体。
    她已经成功并完美的在她爸的人生上又添了一笔“辉煌”的事迹，她还有什么脸再面对他呢。
    余念已经没力气再反驳了，她盯着那张图纸，泪水一行行而下。
    “图纸找到了。”雪梨上去想将图纸拿走，被警察拿开。
    雪梨的手停在半空，又放下来。
    “既然图纸已经找到了，那么请将图纸还给我们。”
    “图纸是找到只是第一步，”顾蒋说，“下一步才是重头戏。”
    接下去，几个警察一一提取出图纸上的指纹，再与在场的人做对比。发现图像上重合的指纹很多，就连杨炎也不可避免。
    “这样如何得到结果？”雪梨问顾蒋。
    顾蒋笑，“知道温水煮青蛙吗？”
    雪梨微笑看他，不说话。
    “这只是开始而已，接下去你会看到惊喜。”
    “至于你怀疑的，余叔把公司监控系统的升级时间告诉余念的事，我今天要为他，也为余念正名。”
    他的话不轻不重，却字字落在了余念心口。余念胸口的闷气在他这句话说完后，更多了。
    警察开始提取除了图纸之外其他东西的指纹，高蕊如当头一棒，她身子微晃，脚步踉跄。杜苏一脸担忧的扶住她的身子，高蕊看她一眼，眼神示意逃走。
    正当两人转身往外走的时候，顾蒋指着她们道：“这么急着走，是要去哪里？”
    杨炎觉得不对劲，让人过去堵住两人。而警察提取出的包包拉链和旁边的帆布的指纹上，恰好跟高蕊的重合。
    结果不言而喻。
    而高蕊是如何知道监控系统正在升级，那就不是顾蒋该管的事了。事情完美解决，王荷元不禁松口气。她来到余念身边，擦去她的泪，给她一个拥抱。
    余念看着顾蒋的背影，她流着泪，却笑着。
    事情处理完毕，高层办公室里只有杨炎、郭叔、顾蒋三人。
    顾蒋喝完茶准备起身回公司，杨炎放下茶杯看他。
    “别人的事处理得倒是有条有理，自己的事就一团乱麻。”
    顾蒋知道他说召回产品的事，他无所谓道：“没关系，我有信心打赢这场仗。”
    “财务部估算这次损失多少？”
    “大约两千多万。”
    杨炎笑看一旁的郭叔，哼一声道：“你看看，他说两千万说得有多轻松。”
    郭叔放下茶杯看他，“当年我们更惨，但我们都做不到召回的勇气，熬着熬着，愣是熬到了现在。顾蒋比我们有决心，不会比我们差。”
    郭叔抬头看顾蒋，“决定了，就勇敢的去做，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声援的事，我们几个搞科技的老男人找机会帮你说一声。”
    “那就谢谢郭叔了。”主动送上来的好意，顾蒋自然不会拒绝。
    “那我先回去。”
    “嗯，回去吧。”杨炎说。
    几个余爸曾经带过的工程师在大厅外安慰余念，余念心情好多了，和他们聊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笑的。
    顾蒋杨炎办公室里出来时，余念正好抬头，两人视线相接，却彼此都没说话。其他同事很识趣的走开，顾蒋关上门来到她身边。
    “还难过？”
    余念摇头。
    “那去上班吧。”
    “谢谢。”余念对他说，“如果没有你，我这回不仅是在劫难逃，就连我爸的名声也会被毁了。”
    “所以，为了感谢我，你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意思意思？”
    余年念不明所以看他，“嗯？”
    “请吃个饭，或者看场电影，音乐剧什么的。”
    余念笑，“你还缺这个吗？”
    顾蒋点头：“是不缺，可我就想让你陪我一起。”
    晚上下班跟溥任之出去吃饭的时候，余念有些心不在焉。她思考着白天发生的事，还有顾蒋说的那些话，心乱如麻。再看对面的溥任之，更是罪恶感满满。
    她是不是做错了？
    第六十六章
    余念捧着手中的温水杯，目光盯着桌面的某一处发呆，直到溥任之第三次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嗯？”
    “怎么心不在焉的？”溥任之给她夹菜。
    余念心虚：“可能是上班太累了吧。”
    “要不要点份汤？”
    余念摇头。
    见她沉默得奇怪，溥任之再次抬头看她。
    “是不是最近冷落你，不开心了？”
    “不是。”
    余念在想要不要跟他说实话，想着说辞，又觉得这么做不太好，如此犹豫不定好久，就在余念准备开口时，溥任之的电话响了。余念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可这样瞒着他，她觉得很难受。
    “我在外面。”溥任之说。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溥任之烦躁的食指轻点太阳穴，闭着眼不耐烦道：“叫其他人陪他练啊，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从他进来后，我花费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他瞟了余念一眼，继续说，“我要在这么舍己为人，过不了多久，你们会看到一个只有空壳的win！”
    也许是对方做了退让，溥任之终于露出笑。
    “行，那到时候在说。”
    挂了电话，他看余念。
    “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余念动了动嘴，原本想好的话出口的瞬间突然一拐，变成了说别的。
    “你最近忙什么？”
    “一说这个就心烦。俱乐部里来了个新成员，空降兵，什么都不会的小鲜肉。”溥任之吐槽，“什么都不会，还要让我带。”
    他幽幽叹了口气，“分身乏术，还影响我和你培养感情。”
    余念淡笑，“交给你就是你的兵了，你自然要好好教他。”
    溥任之切一声，“我的兵，怕是要反我的兵。”
    这时候，突然有个东西从溥任之身后飞了过来，精准无误的落在桌上的小米粥里，啪的一声。
    余年愣住了。
    溥任之拧着眉，满脸不悦。他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少年戴着耳机从他们身后经过，对上溥任之的目光时，还特意露出挑衅的笑。
    这可把溥任之给气恼了，他叫住他：“言辞岁，你给我站住！”
    “认识？”余念将目光停留在他脸上。
    “冤家路窄的家伙，就是我说的空降兵。”溥任之让余念等会儿，自己起身朝言辞岁而去。
    “我艹！你这小子谁让你出来了？不是让你在俱乐部打一天？你给我站住！”
    而言辞岁一见溥任之追过来，像脚底抹了油似的，赶紧跑开了。
    余念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慢慢喝了口水。
    半个多小时后，溥任之给余念打电话，说他要把言辞岁押回去，让她自己先回去。
    余念把单结了，往回走。车子开到半路，正好经过顾蒋公司。余念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把车开了进去。
    顾蒋的公司在世纪大厦A座的第二十层，余念听说过，但从未涉足。把车停好的时候，她有点忐忑，也有点怯退。
    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时，顾蒋的电话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打了过来。
    余念没犹豫，把电话接起。
    “喂。”
    “你还在公司？”
    “不是。”
    顾蒋静了一会儿，说：“你能过来一趟吗？”
    “你在哪儿？”
    “公司。”
    “怎么了？”
    顾蒋又不说话了，静了一下后，他说了句“算了，没事”就挂电话了。
    他这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彻底让余念下定决心，她把手机放好，乘坐电梯上了二十楼。
    玄与科技的大门关着，与外面的幽深无人不同，里面灯火通明。余念在门口给顾蒋打电话。
    “你开门。”
    顾蒋：“你在外面？”
    “嗯。”
    顾蒋的呼吸在电话里清晰传来，余念隐约觉得他挺开心，而她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你等会儿。”顾蒋说。
    然后一阵整理东西的声音，哗啦啦的。一会儿，余念看见顾蒋戴着护目镜从里面走了出来。白织灯下，他身型高大，衬衫领口开了两个，看着有种随性的慵懒性感。
    他白衬衫插在黑西裤里，每走一步都像带着风。
    顾蒋在外貌和气质上都是无可挑剔的，这点余念不想否认。
    意识到自己又沉浸其中，余念只好低下头不看他。
    顾蒋把门打开的时候，余念才发现他的异样。他手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细看还能隐隐看到上面浸透着淡淡的血。
    余念来不及多想，门开了。
    护目镜把他上半边脸挡着，越发突出他唇部的性感。余念不得不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唇部移开。
    “你手怎么了？”
    顾蒋让开身给她进来。
    “受了点伤。”
    “刚刚打电话给我，是因为这个？”
    “嗯。”
    余念停下脚步，转身：“严重吗？”
    “就一道很小的口子，没大问题。”
    那绷带缠了多厚还能透出血，他说就一道口子，谁信？
    “怎么伤的？”余念把包包放下，微低头看他手。顾蒋很顺从的把手给她看。
    “切割器弄到的。”
    余念听着拧眉抬头，“去医院。”
    “我没事，”他扳过她身体，将她往前推。
    “公司有碘酒，一会儿你帮我擦一下就好。”
    “不止血不行的，还要打破伤风，严重还要缝几针。”余念想转身，被他死死推着。
    两人来到他公司的研发室门口，余念看到实验验桌上数不清的无人机，她停下脚步。
    “这是你们公司的机密，我不能进去。”
    “想那么多干什么。”顾蒋说着，直接将她往里推。
    “正好我有点东西弄不来，你帮我一把。”
    余念被他推到实验桌边，包包被他拿下往桌上放。
    “我现在是杨叔叔的员工。”
    顾蒋透过护目镜看她，嘴角勾起的笑放肆又嚣张。
    “所以，想让我再付你一份工资？”
    余念看到桌面上随意放着的图纸，道：“我不要。”
    她拿起图纸，快速看了一遍。这是顾蒋的设计图，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公司的设计师都走光了？设计还要你亲自来。”
    “是走光了。”顾蒋点头。
    余念原本只是开玩笑，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她道：“我是乱说的。”
    “我是认真的。”
    余念把图纸放回桌上，“所以你现在单打独斗？”
    “有何不可。”
    余念觉得他有点赌气的成份，“你别逞能。”
    顾蒋抬头，又看她。
    “现在不算逞能，还撑得住。再说，我也不是所有的都是亲力亲为。上次会出现失误，是后批次的产品不合格，不过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员工出现问题，大多数还是出再老板身上。”
    顾蒋笑笑不说话，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该办正事了。”
    反正都是他公司，余念也懒得替他操心，“碘酒呢？”
    顾蒋从身后拿出碘酒给她。
    余念将头发拢好往后肩放，她微低头，轻轻解开他手上的绷带。
    绷带解开到第二圈，她头发垂了下来。余念正要将它拿起，顾蒋轻轻的握住她的头发，温柔的往后顺。余念抬头看他。虽戴着护目镜，可余念依旧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深沉。
    “我帮你拿着，你不用分心。”
    余念也觉得这样的动作不太好，可如今却没办法了。她只能继续低头解他绷带。
    弄到里面，血几乎已经凝固了。余念怕他疼，只能小心翼翼的来。
    绷带的一角紧贴在伤口处，余念轻扯一下，拉不出来，她找了剪刀把周围缠着的绷带剪掉，只留下连着伤口的绷带。
    她呼口气看他。
    “剩下的只能用碘酒把它洗软了再拿出来。”余念起身，顾蒋抓她头发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她肩头，手背轻触她的脖颈，像是有意又像无意。余念觉得有些痒，想让他拿开，谁知他纹丝不动。
    余念看他，“放手。”
    顾蒋弯嘴一笑，放下手。
    “帮我把护目镜拿下来。”
    余念来到他后背，解开护目镜后递给他。
    “沈符怎么没跟你一块儿？”
    顾蒋揉了揉眼，感受着余念用碘酒清洗伤口带来的痛感。
    “他去找王荷元了。”
    “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顾蒋松手看她，眼睛微眯。
    “什么叫胡闹？”
    “他不适合荷元。”
    顾蒋切一声，扫她一眼：“那谁适合？”
    余念松口气看他，“总之就不是他。”
    “有时候，生活不一定会按着你想走的方式来走，因为被他摆布的，是人，不是机器。人是不定性的。多变，复杂，是人的特性，所以人与人，不是按照框架一样把人放进去，看看哪个适合哪个不适合。”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顾蒋说，“我确定我爱你，就算你跟溥任之在一起，我也爱你。”
    余念看他几秒，忽然有点想笑，也有点想哭。她转开脸，呵一声：“你疯了吗？”
    “就当是我疯了吧。”
    余念不说话，默默替他把伤口处理好。
    顾蒋看她柔软的头发，慰叹：“如果让你过来帮我，你愿意吗？”
    余念将贴在伤口的绷带夹出来，再把夹子消毒后找药粉给他撒上。
    “多亏了你的帮忙，我在那儿很好。”
    余念给他缠上绷带，绑好后把夹子等工具重新放回急救箱里。
    “那好遗憾。”
    她看他。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表情很落寞。余念不敢多看，怕多看一眼就会心疼，她转身继续看实验桌上的图纸。
    在看到某个压在底下的图纸时，她问：“设计了这么多款式？”
    “嗯，也打算弄个旗舰。”顾蒋将图纸抽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我对农用无人机不是非常了解。”
    顾蒋笑，“你买的书我看到了。”
    余念耸耸肩：“本来是想劝杨叔叔参与农业无人机的布局，谁知道被拒绝了。”
    她看顾蒋，“你运气好，不然——”
    顾蒋笑笑不说话。
    回去的时候，顾蒋说什么也不愿开自己车，他赖上余念副驾。
    “我车不开回去了，这几天就拜托你了。”顾蒋说。
    余念启动车子看他，“什么意思？”
    “上下班，麻烦你接送了。”
    余念失笑，“做梦吧你。”
    “你今晚怎么到我公司这么快？”
    “正好经过，”余念说，“想跟你说声谢谢。”
    “哦。”
    车里安静好久，顾蒋突然说话。
    “如果你愿意来帮我的话，我会很有力量的。”
    而他的这句话，余念是在不久之后领悟到的。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得有多大的信念才能让自己屹立不倒，在风雨之中永远站立。而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顾蒋，执拗，倔强，坚强却又无助，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余念觉得看清他了，却又觉得没看清。
    第六十七章
    余念如愿进入了航拍组的研发部，一进去就被组长安排做无人机的避障系统。
    “我看过你们大学时做的反无人机系统，”组长顿了几秒，由衷赞叹，“那个时候，你们的避障技术挺完美。我听顾蒋说，避障系统是由你负责的，接下去就麻烦你了。如今市场上的无人机鱼目混珠，可没有一家企业能在避障系统上有显著的成功。甚至在避障功能的实现上还有飞行速度、续航等条件的限制。”
    “无人机自动化是未来科技发展的趋势，而避障技术又是实现自动化与智能化的重点环节，完善精准的自主避障系统将是各无人机公司的技术研究方向。所以我们要趁早抓住先机，余念，大家很看好你。旗舰的“感知”和智能就拜托你了。”
    组长话说得很郑重，余念有些受宠若惊，但又感谢他的委以重任，认真道：“我会尽力做到最好。”
    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组长不由一笑。
    “放松点，我们没那么难相处。”
    余念绽开笑容，“好。”
    组长叮嘱一番便走了。余念把分发下来的图纸看了一遍，开始制作避障系统。
    避障，就是测量无人机到障碍物之间的距离，并及时作出相关反应。而距离的测量方法有很多种，比如超声波测距，红外激光，双目视觉，电子地图。平时最常用的是超声波测距，它成本低，技术相对也比较成熟，不过在飞行速度过快或者飞行过高时，超声波传感器便开始失效。
    普及较广的还有红外和激光，不过它也有弊端，成本过高，抗干扰能力比较差。
    双目视觉是一些高端无人机首选的避障技术。它如人的眼睛，不仅能在障碍物位置移动的同时，能快速计算出障碍物的距离，还能获得障碍物的深度图像。
    简单的避障是无人机遇到障碍物前，停止移动，与障碍物保持一定的距离。
    稍加难度的，就是绕过障碍物。而更显高端的就是场景的建模和路径的搜索。
    国内对无人机避障技术的研究还处于探索阶段，因为避障功能的实现又会牵扯到机子的其他功能，所以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又必须保证机子飞行的稳定，那就难多了。
    所以，要实现这些功能，还挺麻烦。
    余念决定用复合避障传感器的方式对避障系统进行测试，简单来说就是双目视觉和超声波传感器双管齐下。双目视觉弱的地方，用超声波弥补，而超声波感知不到的地方，双目视觉来“看”。两者相辅相成。
    测试传感器效果的那天，余念拿着机子去试飞室里进行实验。感知和躲避障碍物的能力都很显著。
    最后余念测试它的路线飞行。她站在中间当障碍物，看它能不能绕过自己，从而实现指定路线中，意外出现障碍物时，能否及时给出准确的飞行方向。
    一开始余念挺紧张，就在无人机飞速朝她而来的瞬间，她几乎都做好了受伤的准备，谁知在距离大约一米左右，无人机紧急悬停，然后从左边飞了出去。
    余念听着那嗡嗡的声音从耳边而过，她挣开眼的同时也笑了出来。
    整个避障系统弄好是在她来到研发组的几天后。
    她从研发室出来，准备去休息间吃点面包补充体力，意外听到同事正在讨论玄与科技。
    “这回闹大了吧，好可惜。”
    “是啊，不过人家有钱，也不差这点吧。”
    “之前召回的公关做得挺好的呢，原以为能反宣传一波，真意外。这回可能真的熬不过去了，一波又一波的□□，明显就是有人想把他拉下来。啧啧，商业竞争真可怕。”
    “不知道杨总会怎么做。”
    “知道又能怎么样，这个时候谁敢过去帮忙，还不惹了一身骚。”
    “好可惜。”
    余念凝神倾听，隐隐从他们话里拼凑出了玄与科技出事的消息。
    说起来，这几天她极少碰到顾蒋。
    余念几乎每天加班到十点，回家算是很晚了，可从没碰上顾蒋，也没见他房间亮着灯。不用想也只有一个可能——他还在公司。
    余念只当他忙，没想其他，却不曾想，转眼间他就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
    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玄与科技的□□，余念的心像被人用刀狠狠插了好几刀似的。带着心事一直等到下班，她跟组长说家里有事要先走，便匆匆往玄与科技公司方向赶。
    玄与科技遇到了什么难题呢？余念一下子也说不清。
    有的新闻爆料，玄与科技用来制作无人机的材料含有有毒物质，对环境甚至对人体都有极大危害。有的新闻则说，他为人处事固执专断，霸道专横，对员工极其苛刻。有的说玄与科技技术造假等等之类的，最严重的一条，是今天刚曝出的新闻——玄与科技的植保无人机突然失控，造成人员受伤，目前事故不明。
    余念从中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她知道集中在这时候爆发的危险绝对不是空手而来，但还是为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而感到心惊。
    玄与科技遭遇了召回事件还没缓过神来，如今又遭遇这样的大难，若是处理不好……只怕在劫难逃。
    可是，顾蒋会怎么想？
    余念回想起以前，他对她说，想做农用无人机时的意气风发，赢得比赛时的自信骄傲，还有制图、建模、制造无人机时的认真努力……不久前，他的无人机围着她旋转飞行的样子……
    如果玄与科技倒了，顾蒋对无人机的信念还会在吗？余念不敢想象。
    她几乎是颤抖着驱车来到他公司楼下。停好车，她往上跑，刚到门口就被围在门口的黑压压的人头吓到了。
    一群人堵在门口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没人注意余念的到来。
    “我们要退货！”一个男人振臂高呼。
    “对！技术造假！还出现坠机事件，你们怎么做产品的？见你们有点良心把产品召回弥补了大家的损失，本想着你们还算是好企业，却没想到，把我们当傻子呢！”
    “对啊！”
    余念将视线往前移，那站在人群面前，鹤立鸡群的男人不是顾蒋是谁。
    他目光盯着人群中的某一处，表情隐忍，看着是不想开口，打算就这么听着他们吵。余念看着他。某一刻，他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朝她看来。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接触。
    悲伤、无奈、痛苦、心酸，余念都感受到了。
    顾蒋看她几秒，深呼口气看向闹哄哄的围堵群众。
    “大家先安静。”
    听他开口，大伙儿闹声更大了。
    “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清楚的交代！不然我们把你们公司砸了！”
    几个男人朝前推搡，顾蒋没站稳，差点被推倒，余念急了。
    “谁敢砸！”她清脆响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所有人都回头看她，就连顾蒋也是。
    余念也不知她怎么来的这勇气出口。她实在看不得顾蒋被人如此对待的样子，他如此骄傲，怎么能被人踩在脚底，忍受这般狂野的谩骂。
    所有人的针对顿时都转向了余念。
    “你是谁？你凭什么说话！”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事我已经报警了。如果你们要闹，那我们大可不必给你们好脸色，但如果你们是在协商，是来找解决的办法，那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人群中的男人不服了。
    “你一个女人，有什么不服的？！你会什么？”
    “女人又怎么样？你们不也是有女人过来闹？”
    人群中静了几秒，一人高声道：“别说那么多的！快点把钱退给我们！”
    所有人瞬间朝余念挤去，余念好几次被挤到墙角，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
    “你们这么闹也无济于事。谁能保证你们真的在公司购买了产品？谁能证明你们的产品有没有人为损坏？就这么贸然堵在别人公司门口，这跟聚众闹事有什么区别！”
    一群人见她说他们聚众闹事，瞬间就来火了。
    眼看事态发展越来越严重，余念将手摸进包包。
    “我已经做了录音，如果在座的人敢对我，对玄虚科技的任何一个员工动手，那么在公司的各项问题处理的同时，我会把录音发到网上。既然我们玄与被人黑得这么惨，那咱们就一起在网上出名好了。”
    余念说，“你们是不是觉得只有录音对你们造成不了威胁，那没关系。”她指着上方头顶，“有监控录像，咱们有机会一起成为网红。”
    大家果然没那么闹了。
    余念喘息间将目光转去顾蒋脸上，只见他眼圈充红，头发有一丝凌乱，显然是心力憔悴。
    “但是我可以保证，如果大家按照流程来，我们会给大家合理的解决方案。”
    “会退钱给我们吗？”终于有人冷静下来说话。
    “我说了，只要按流程来，我们会给大家合理的解决方案。”
    “能不能给个准确的说法？我们不要这种官方态度！”
    有人的语气开始强硬起来，余念朝顾蒋望去，见他点头后，她说：“当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希望大家能实诚的回答我。”
    众人不知所谓，你看我我看你。
    一人在旁边应和，“你说呗。”
    一群人闹起来原本就没什么主见，如今有人这么说，也觉得听听也无妨。
    “你说说看。”
    “大家使用我们公司的产品觉得真的很差吗？除去被召回的那批。”
    “这……”大家说不出话了。
    余念微笑道：“大家这样的反应，我能自作主张的当作是答案吗？”
    众人这回都不吱声了，有个年轻人道：“可他的机子坠机，怎么说？”
    “这也是我想说的问题。对于因坠机受伤的人员，我们感到难过。”余念说，“但我要说的是，每个机子出厂我们都有严格的质量把关，若说是制造商的问题，我觉得太过片面。毕竟，机子还未作出检测，具体问题出现在哪里，我们都没办法决断。但是大家也都是使用过无人机的，相信大家也明白，造成无人机坠机的因素是什么，所以在这里，没有得到权威的检验结果前，我不认为是我们公司的问题。”
    “你们还是想推卸责任。”
    “如果推卸责任，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能来到这里？”余念望向那人。
    “公司也没搬走，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余念看向顾蒋，“就连老板都出来亲自解决问题，你们还觉得我们在推卸责任吗？”
    一听说站在门口的是老板，大家底气才没那么强硬。
    顾蒋一直盯着余念，余念不敢看他。
    “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证给大家看，我以我敢把真实身份拿出来的名义发誓，一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请大家给我们时间，让我们渡过难关。”
    人群开始有人犹豫了。
    好一会儿，大家开始屈服。
    “好吧，就暂且相信你们！但你们做生意的，要摸着良心来，懂吗？大家都是为了生活，没人喜欢冒险。”
    “我明白，谢谢大家的理解。”余念说着从包里拿出身份证，一旁的大爷阻止她。
    大爷看她一眼，又看顾蒋。
    “这么好的闺女，便宜你了。”
    余念摸向包包的手一滞，她抬头看顾蒋，只见他眼里饱含温情，是初见时不一样的样子。
    围闹的人把各自需要处理的问题和联系方式登记在册后就走了。
    躲在公司里的人纷纷出来，各司其职，公司瞬间恢复正常工作状态。
    余念把登记册合上，来到顾蒋身边。
    她看着他。
    “机子拿回来了吗？”
    “沈符应该去找了。”顾蒋好久才说。
    “什么叫应该去找了？”
    顾蒋转身往回走。
    “不知道，觉得有点累。”
    “顾蒋。”余念叫他，他没停，在众多员工的注视下，径自往办公室方向走。
    余念想了想，对大家说：“大家安心上班，玄与不会被打倒。这次难关，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沈副总报告。拜托了。”
    大家冲她一笑，余念放下心，往顾蒋办公室走。
    顾蒋办公桌上全是还没整理好的无人机零件，图纸散乱堆在一边，还没吃完的打包盒放在墙角，办公室里的一切透着一股豁出去的颓废。
    这是余念不曾认识的顾蒋，余念很担心。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该退钱的就退钱吧。”顾蒋跌坐在老板椅上，闭上眼，声音沙哑道。
    “不反击吗？”
    “怎么反击？”
    余念走过去，把老板椅往面前一转。
    “顾蒋！”
    顾蒋睁开眼看她，“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
    顾蒋摊开手，“现在看到了，很狼狈吧。”
    余念眉头紧锁，“所以你是在赶我走？”
    顾蒋摇头，“我不知道。”
    “顾蒋，一次的跌倒没什么，我们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这不是我认识的你。”余念见他满脸疲惫，蹲下身与他平齐。
    她追着他逃避的眼神，“顾蒋，你要站起来，玄与是你的心血。”
    顾蒋闭上眼，摇了摇头。
    “不是，只是玩玩而已。”
    “你撒谎！”余念红着眼眶看他，声音不自觉的嘶哑。
    顾蒋抬起下巴看她。她的脸，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他曾经吻过的唇。
    他怎么觉得，此刻他的心好空。
    他张开双手，想遮住脸，被余念抓着手腕逼着他与她直视。
    “顾蒋，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那你认识的我是什么样的？”
    他疲惫的样子让余念心碎。余念眨去眼里的湿润，道：“坚强，无坚不摧，胜利者。”
    “所以，我不是，你很失望吧。”
    “不是。”
    “所以呢？”
    “顾蒋，你别这样。”
    顾蒋将头埋到膝盖，声音闷闷：“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余念还想说什么，包里的手机响了，是溥任之的。
    她还没接，顾蒋就起身往外走了。
    溥任之在餐厅等余念，她一到，他就招呼服务员上菜。
    “今晚去□□吗？”溥任之问她。
    余念心里想着顾蒋的事，实在没心情去玩儿。
    “不去了，好累。”
    “公司的事很忙吗？”
    余念心不在焉：“嗯。”
    溥任之狐疑看她一眼，给她打饭。
    “那先吃东西，吃完去散步吧。”
    余念点头。
    “叔叔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恢复得挺好。”
    “我让朋友从国外带了点营养品，过几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们。”
    “嗯。”余念胡乱答应。
    “你有心事？”
    溥任之低头看她，余念夹起的菜放在嘴里，强颜欢笑。
    “没事。”
    “是因为顾蒋吗？”
    余念抬头看他，笑容渐收。
    溥任之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他不与余念眼神接触，余念也猜不出他是何心思。
    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余念又觉得胸闷无比。
    “你别误会。”
    溥任之不看她，“先吃饭吧。”
    余念看他一眼，低头吃东西。
    这顿饭吃得极其诡异，两人全程没说话，溥任之除了给余念夹菜外，不与她有眼神接触，这让余念更是愧疚。
    两人沉默到出餐厅。走在前方的溥任之突然停下脚步。
    他看着她的眼睛，余念隐隐猜到他要做什么。
    “分手吧。”他说。
    余念心砰砰直跳，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
    “为什么？”
    他抬头看她，“余念，你爱顾蒋。这辈子，除了他，你爱不了别人。”
    “我不是。”余念心很疼。
    “你不愿意承认，不是因为你恨他，恰恰是你太爱他。”他深深吸口气，看向天际。
    “没了他你就学不会爱了。”
    余念没办法再反驳了，只能无助的看着溥任之。
    “我……”
    “余念，我不怪你，你去找他吧。”
    余念摇头，“溥任之，不是这样的。”
    溥任之将她抱在怀里，轻松一笑：“你在害怕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不是，溥任之——”
    “嘘，余念，你不要再反驳，不然我会后悔的。”
    余念果然没再出声了。
    溥任之眼眸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把余念抱紧。
    “不是我输，是我可怜他，所以把你还给他。”
    “余念，我没输。”
    这句话说完，他的一滴泪滴落在余念裸露的肩头上。
    余念咬着唇，泪光闪动。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六十八章
    溥任之已经回去了，余念停车靠在路边发呆。
    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来得汹涌清晰，懊恼，后悔，愧疚，遗憾，心疼，什么都有。
    余念心乱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虽然此时心里对溥任之是万分愧疚的，可她不能不承认，在他说出那句“分手吧”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紧接而来的才是难过和愧疚。
    意识到这点，余念觉得自己虚伪无比。她额头抵在方向盘上的手。
    她真的太坏了。
    沈符带着人刚到事故现场，便被告知无人机已被带走的消息。问附近的人一圈，都说不知道是谁带走的，沈符没办法，只能给顾蒋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可却没人接。沈符最后打给了余念。余念此时脑子还在放空状态，铃声响起时，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响了差不多十几秒，她才把电话接起。
    “你能不能去看看阿蒋？”
    余念静一会儿，把蓝牙耳机戴上，启动车子，打了转向灯慢慢开出去。
    “他怎么了？”
    “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估计是心里不好受，躲起来了。余念，阿蒋是从不言败的。他骄傲得很，从没尝过失败的味道，除了你。”
    所以这次的难关意味着什么，余念她懂。
    “机子拿到了吗？”
    “没有，被人拿走了。”沈符有些烦躁。
    这件事的发酵更可疑。
    “你挨家挨户去问问，机子是洗清玄与清白的关键，若是机子找不到，或者相关证据被调换，那真的没后路了。”
    “我知道。”沈符说着，突然道，“你怎么来了？”
    那边说了什么，余念没听清，沈符说了句“有情况再联系”后就挂电话了。
    余念找路口掉头，直奔玄与科技办公点。里面黑灯瞎火的，什么也没看到，余念又跑回家里找，依旧是找不着后，余念真的是慌了。
    顾蒋虽说从未遭遇如此严重的滑铁卢，但承受能力也不该只有这点。他会去哪儿呢？
    枫叶山庄？不太可能，他性子好强得很，遇到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可能从顾奶奶那儿寻求庇护。
    是去哪里的地方散心，吹风或者去喝酒了吗？
    余念给他打电话，没接后又给他发信息。
    -你在哪儿？
    顾蒋侧头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嘴里的烟微微吐出，他继续扭头看远处夜幕。没一会儿，手机屏幕暗下去了。
    余念实在找不到他，只好回家。洗了澡，一进房间，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她随意擦了几把头发，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走。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在那地方，汇聚了无数个比赛梦想的地方。余念怀着这样的心情来到了杨炎叔叔的公司，下车正好看到顾蒋融在黑夜中模糊的轮廓，还有随着他抽烟又放下而在夜里星星点点发着亮光的烟火。
    他果然在这里。
    听到有人靠近，顾蒋回头。黑黢黢的夜里，两人目光交汇。
    顾蒋低下头，把烟灭掉，起身扔烟头。
    他来到她身边，夜里的风混着她清香扑鼻的沐浴露香味，朝他盖来，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丁点。
    “你怎么来了？”
    “走。”余念拉住他手往停车场方向走，顾蒋随她走两步，停下。余念再拉时，他突然重得像大石头似的。余念终于拉不动了。
    “你先回去休息，我一会儿走。”他许是抽了不少烟，嗓子都哑了。
    这时，风突然改变方向，从他身后打来，浓郁的烟味儿差点没把余念熏死。
    “烟鬼！”余念说。
    顾蒋看她一秒，来到下风位置，果然烟味儿就没那么浓了。
    看着彼此沉默一会儿，余念问：“怎么不接沈符的电话？”
    “不知道，现在感觉什么事都不想做。”
    “还有机会。”余念看他。
    “可我累了。”顾蒋看向城市的夜景，说，“做无人机挺累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累呢，像个斗士。”余念站到他身边说。
    顾蒋看她，目光复杂：“我在你眼里有这么厉害。”
    “对啊，”余念露出微笑，“以前觉得只要有你在，我们肯定会赢。也不知为什么，你有一种给人希望的力量，所以几次比赛，我都觉得冠军一定是我们的。”
    “原来如此。”
    余念静等他的下话，“所以呢？有什么表示？”
    “暂时没有，我的智商现在已经不在线了。”
    “那它去哪儿了？”
    “不知道，可能消失了，可能走丢了，也可能是睡着了。”
    他这么迷茫的样子让余念揪心，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鼓励他站起来，只能眯着眼看着远方，然后又低头看脚尖。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也走了。”
    “现在，连话也不想跟我说了吗？”
    “不是，你明天还要上班。”
    “没关系，在美国的时候，我还有过两天不睡的经历。”
    顾蒋笑了。
    “美国那里的东西吃了比较有能量，是吗？”
    听他笑，余念也开始轻松起来。
    “不是，是因为有梦想支撑。我说过，我要成为我爸爸那样的人。”
    顾蒋看她的目光柔和温暖，“你现在做到了。”
    “那你呢？”
    顾蒋把目光转开，往前走了几步。
    “我无所谓。”
    “顾蒋，之前你说的还算数吗？”
    “什么？”
    余念的心砰砰跳，耳边的风似乎更大了。她只穿了件薄外套出来，风吹得她牙齿都要打颤。
    这里地势空旷，是最容易出大风的地方。
    “你说希望我回来帮你。”话一出口，余念有种少女般的紧张和期待。
    “跟着我没未来，你在舅舅的公司挺好的。”
    “不，顾蒋，玄与还有希望，你不能把它生的机会掐断。”
    “你上班这么闲？还有心思管这个。”顾蒋突然笑了，可余念看着却觉得心疼。
    “顾蒋，我说真的。”
    顾蒋突然收了笑，他转头看远方。
    “不要。”他说。
    余念就这样看他，感受着他卸下盔甲，成为没有武器的国王。
    ..
    看见王荷元打着灯过来时，沈符吓到了。
    他匆匆挂电话往前走，将她打量一遍，发现她鞋尖、裙摆沾了不少泥土。
    “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机子在哪里。”她说，“我就猜到你找不到，所以才过来的。”
    她的脸被夜幕的光打得柔和且朦胧，她看着沈符，眼睛里是澄清干净的。
    “你打个电话就好了。”沈符扶住她手，“我带你上去，这里全是泥。”
    王荷元也没矫情。她穿着高跟鞋，自己确实很难走上去。她抓着沈符的手，提着裙摆往上一个大迈步。这个台阶有点高，王荷元使不上劲儿上去，眼看就要摔下来，沈符把手机往前一扔，两手抱住她腰往上一放。
    王荷元稳稳的站在了台阶上。而腰间那双有力的大手在她站稳后就抽离了，她捋了下耳边的头发，弯腰把他手机捡起来，手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站在她身边的沈符。
    沈符将她细心的动作看在眼里，感觉到温暖的同时，也觉得难受。
    沈符接过手机。
    “前不久，我一个客户在朋友圈里发了几张拆解无人机的照片。那时候我以为是拆来玩的，也没多注意，直到这几天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我才联想起来其中的不对劲。”
    “他在哪儿？”
    “我来的时候跟他联系了，他很谨慎，没告诉我具体位置。”
    也是，一个女人大半夜的跑来这里，任谁想都觉得不对劲。除非，那人是色胚。
    想到这儿，沈符将目光放回王荷元身上。
    她上身是黑色紧身吊带长裙，下身是时下最流行的网纱长裙。大腿中部以下是透明的，一眼看去，只见两条白直的大长腿隐匿其中，别提多有诱惑力。
    这幸亏他在，要不在……她一个漂亮女人出没在这里，碰上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可她又是为了他而来……想到这，沈符是既感动又自责。
    王荷元率先往前走，“我知道他名字，过去找人家问问一定能找得到。”
    几人准备来到第一户人家，王荷元让沈符几人在一旁等着，自己一人前往。
    开门的是个大娘，听王荷元自称是那帆布鞋男孩的老师，这么晚过来，是路过，顺便拜访一下家里。那大娘没怀疑，往后指了一家灯火道：“你往前走，看到有个桃树，你就往左边拐，第三个房子就是。”
    王荷元道了谢继续往前走。
    几人来到那男生家门口，王荷元示意自己开门，让沈符几人藏在门边。
    王荷元有点紧张，沈符提醒她小心后，她开始敲门。
    “谁啊？”里面有人问。
    “我是老师。”
    里面餐桌椅，走动，说话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什么鬼老师，大半夜的过来，不会是诈骗吧？”
    “只是路过，碰到了点麻烦，想来找点工具。”
    说完，里面没声了。
    王荷元正担心他不会来开门，用目光询问沈符要不要破门时，脚步声渐渐靠近了。
    沈符将王荷元往自己身旁拉。
    耳边传来插销□□的声音，里面的人问：“哪位老师啊？我怎么不记得你的声音？”
    “我这几天感冒。”王荷元说。
    这时，插销彻底拿下来，沈符趁这个时候将门用力一推。门里的男生反应不过来，被门板撞到脸上，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我靠！”
    屋里围坐在一堆的人听到动静，吓得赶紧起身。
    沈符一群人冲进去，没几秒就将几个男孩团团围住。而门口的男生看到此景，吓得起身想跑。王荷元拦在他面前，手中的包包往他脸上一打，男孩又遭一阵疼，捂着脸弓着身子哀嚎。
    王荷元想摁住他，却被他一个甩手推倒在地。
    沈符也顾不得被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拆得七零八落的无人机，他往王荷元方向冲去，将她从地上抱起，一脚将男生踢翻在地。
    几人将男生制服后，警察也来了。
    将此次事件做了笔录登记后，沈符把无人机交给第三方检测机构，进行航迹文件的检测还有机身零件的测试检查。
    忙完这些事，已经是深夜两点多。沈符和王荷元满身疲惫的从警局出来，两人身上都沾了不少泥浆，特别是王荷元，细白的脚踝上，结成一块一块的泥块，走一步就掉下来一块，特滑稽，就连白裙也脏了。
    沈符看她，笑了，王荷元也笑了。
    “我送你回去。”沈符说。
    “好。”王荷元跟着他往他车方向走。
    车子开出去一会儿，王荷元手机响了，来电的是她以前上班时，关系不错的同事，叫海英，目前在一家无人机公司做售后客服。
    沈符特意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接得挺快的嘛。”
    “出门办了点事，现在刚回去。”
    “大半夜去办事？”
    “嗯，几个小孩从我这里买了东西……去做很不正义的事，我是过来解决的。”
    沈符这才知道她不是为他而来，一时之间有些失望。
    “解决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王荷元从包里拿出纸巾，一点一点的擦拭脚上的污泥。
    “你呢？加班到这时候？”
    “不是刚跟我家那个出去吃了顿饭，顺便见了几个他朋友。”海英笑嘻嘻道，“你跟顾清风是真分了吧？”
    王荷元抿嘴笑，“难不成还有假。”
    “我这儿有个合适的，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你以为穿衣服呢。”
    “先做朋友处处看呀，傻！”
    “他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有点怪异，沈符再次将目光投向她，这回王荷元正好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王荷元又快速低头。沈符喉里好像长了根刺似的，又疼又干，说不出话来。
    “很不错哦，人品和能力都很赞，要不约个时间给你们见见？”
    王荷元余光里看到沈符的衣摆，应：“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跟他说一声，然后再与你约时间。”
    “嗯。”
    “你现在上车了吗？”
    “嗯，朋友送我回去。”
    “OK，到家了给我发信息，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后，沈符问她：“朋友吗？”
    “嗯，以前在公司的时候，一个处得挺好的同事。”
    “女的？”
    “嗯。”王荷元点头。末了，又补充，“除了余念之外，最聊得来的人。”
    “那挺好。”
    “嗯，是挺好的，还帮我介绍男朋友。”
    沈符紧急刹车，王荷元看他。
    “怎么了？”
    沈符表情痛苦，他捏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收紧，几乎是咬着才说出话。
    “你还是不愿意给我机会。”
    “沈符，我们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很多地方不一样。”
    “我可以接受所有的不一样。”
    “不，你不行的。”
    沈符：“你就是对我有偏见。”
    “我不是，我只是在理智的衡量我们俩之间的差距。”
    沈符看着她的眼睛，想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犹豫和难过，可他却什么也找不到。
    她真的是对他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那么他们呢？那些她介绍给你的人呢？”
    “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王荷元转头看了眼车窗外，又回头看他。
    “因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们。而你，恰恰相反。”
    余念陪顾蒋一直坐着，直到她开始打喷嚏，顾蒋才开始有动静。
    “你傻吗你。”
    余念打完最后一个喷嚏看他，鼻音浓重道：“你更傻，这天塌了，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就一点点挫折，就一蹶不振了。”
    顾蒋朝她招手，余念走过去。
    “蹲下。”他指着面前的草地说。
    余念决定不跟他唱反调，让他舒爽一下，乖乖的坐下了。
    一坐下，明显感到风小了。
    余念抬头看他，他是为给自己挡风？
    见她两只手卷进了衣袖里，像拧麻花似的，顾蒋轻笑：“还是小孩吗？”
    余念把袖子松开，朝他膝盖一甩，啪的一声。
    “关你什么事！”
    顾蒋又低沉一笑。余念听着，心里麻麻的。
    “我要是去你们公司上班，我坐什么位置啊？”
    顾蒋眯着眼看她，“老板娘当不当？”
    余念哪知道他突然来了精神逗她，愣了几秒后气急败坏道：“亏我还担心你呢，看来你精神挺足的啊，既然如此，你自己在这儿待着吧！”
    余念起身要走，顾蒋又说：“我把公司给你。”
    余念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什么意思？”
    顾蒋不说话，起身拍了拍裤子，他看她。
    也许是风太大，她看他看得有些不太真切了。
    “我把公司给你，我回枫叶山庄。”
    他是，连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也不要了吗？
    第六十九章
    余念没想到，顾蒋真那样做了。
    不知是谁的重压，机子在第三天傍晚就得到了检测结果。等待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很难熬，网上的讨伐声依旧热烈，不过上公司围堵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航拍旗舰的产品各项零件都在测试阶段，她忙得脱不开身，又担心玄与科技的员工因为此次事件对公司没信心，怕公司运营出问题，余念只能两头跑。
    还好，检测结果已经出来，坠机事故的原因并非来自玄与，而是机子内部件有些东西被人替换了。那东西承受不住机身的震动，在飞行的时候裂开了，这才导致了故事的发生。
    检测过程全程录像，所有拆除机身和检测工作都是公开透明，一切都明朗清晰。检测机构在检测工作完毕后，当即将视频发布到了网上。沸腾的网民开始平静，讨伐的声音变小了。大家的目光转而投向了被替换的零部件上。
    而帆布鞋男孩一帮人自然就成了这个事件的讨论对象。在警方的盘问下，帆布鞋男孩承认有人出高价让他维修这个机子。起初他并不情愿，认为自己能力不足，可那人依旧坚持，并且出一口气就开了十几万的价。帆布鞋男孩就这样被金钱给打倒了。
    只不过他不认识那人，机子最后怎么到了同村的某个人手里，他就不知道了。坠机事故发生时，几个人不用想，就猜到了原因出自哪里。为了洗清嫌疑，几个人商量着把机子带回来，把零部件偷偷换掉，然后再将它丢回坠落处。谁知，才刚动手，就被逮住了。
    看在两人是学生的份上，警方并未公开他们信息，只是用“几名学生”来代替其称呼。
    就这样，一场惊险的危机就此解除。可余念还不得放松，因为玄与科技的问题不仅仅出在这里。
    坠机事件弄清楚后，还要解决客户退货的问题。
    公司的工程师在前段时间的整治中走了不少，使得原本就捉襟肘见的工程师更加寥寥无几。
    玄与是一家生产、销售、售后为一体的综合性无人机公司，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而工程师更是直接影响了公司能够稳定运行下去的根本。
    余念没时间去查这几年玄与的账务情况，只能尽力的安抚还留在公司与他们一同奋战的其他工程师，并且将人数分成两组，对之前召回的无人机进行重建外，还要对登记在册的无人机进行检测，再逐一与各个客户沟通交流。确实符合退货的机子，余念让客服部登记下来，到时候统一退货，不符合的余念也是好说歹说，更是拿出了延长保修的招数留下他们。
    这么一大堆事情，三言两语就能说完，可一到做起来，那简直就是繁琐至极。
    就在那晚去找顾蒋后的第二天，余念和沈符进行过深度商量，召集全全体员工展开了一次深入的会议。
    平时在公司里来来回回的走动还不觉得一百多号人有多少，如今汇聚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看着格外有力量，余念忽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有人就还有希望啊，顾蒋怎么就累了呢。
    会议开头，余念以新投资人的身份住持这次会议，会议对此次公司的危机进行了大量的分析阐述，并提出了接下去的解决方案。
    大家听完，已没了进门时的迷茫和困顿，似乎都找到了新方向，每个人看上去都换了一种新风采。
    解散时，余念的心也不由得轻松了一点。
    员工们往外走，余念坐在位子上松松颈部的肌肉，沈符放下手中的笔，看她。
    “没想到，士别三日，你让人刮目相待了。”
    余念白他一眼，“技术方面我可不敢说我是领头羊，可在管理这块，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沈符笑了笑，微叹气：“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有人就有竞争，这不可避免。再说，你们的机子，不管是做工还是性能方面都很不错，而价格也设定得很低廉。其他的厂家公司根本就没机会在农业无人机这块吃到科技浪潮带来的甜头，很多人早就将你们视为眼中钉，所以这次的事件才会来得这么汹涌，让人无法招架。甚至于——”余念顿了几秒。
    甚至于把顾蒋的信念都粉碎了。
    余念颇有心酸，道：“说不准通过这一场仗，能让玄与置之死地而后生，凤凰涅槃呢。”
    沈符点头：“但愿如此。”
    会议室的员工差不多走完，沈符看她：“阿蒋还是没消息吗？”
    “没有，家里不见人，也没在枫叶山庄。”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顾蒋自己做了缩头乌龟，倒是把你一个人往前推了。”余念拿起笔记本起身。
    沈符也在收拾东西。
    “被推在前面的人可不是我。”沈符轻笑，“你还在，他还会回来的，只是需要时间。”
    两人并肩往外走。
    “再说，也只有把它交给你，他才放心吧。余念，阿蒋很孤独，很累，没能能走得进他心里。一个人若是只会对着毫无感情的机器，久了也会觉得心里空洞的。”
    余念不知道这是沈符第几次叹气了。
    余念，“我们要把战场清扫干净，迎接我们的国王。”
    两人相视而笑，眼里闪着泪光。
    果然，部署工作是一回事，而真正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白天余念去公司上班，没法亲临现场指导的情况下，玄与内部一团乱。他们像一群无头苍蝇似的，面对自己的工作手足无措，甚至忙活了一整天，都没做成什么事。
    这已经是公司的最大弊端了。
    当初顾蒋在时，喜欢亲力亲为，做独行侠，对底下的员工大多都是发号司令了才去做，以至于他们一旦没了领头羊，就找不到前进的路了。
    这样依赖领导的公司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余念就这样坚持了几天，终于累倒。流感趁她休息不够，体质虚弱的空隙缠上了她。
    眼看玄与这边短时间里也无法恢复原状，余念又不好踩着两大科技公司同时上班，只好辞了那边的工作。
    大清早她车子刚到停车场，便看到王荷元从沈符的车上下来了。
    余念拿起副驾上的包包和纸巾，朝他们俩走去。
    知道余念回玄与上班后，王荷元就将店盘出去了。
    可她把店卖了的消息也不知怎么地，就传到了沈符耳里。晚上刚发布的消息，沈符第二天就托人过来谈了。
    知道来人是沈符请来，是那人在讨论价钱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提到了“沈先生”，可那会儿王荷元也顾不得其他了，急急忙忙和他签订了合同，就把店里剩余的东西往家里搬了。
    次日大清早，沈符果然就在楼底下等她。
    “吃早餐没？”余念操着浓重的鼻音问。
    “你感冒啊？”王荷元走过来。
    “是有一丁点。”
    “买药了吗？”
    余念说，“办公室里有。”
    三人往电梯方向走，王荷元说：“前几天我看到周寅了。”
    余念这才想起这一号人物。
    “他现在在干嘛？”
    “也是搞无人机的，不过最近在待业。”
    余念眼睛一亮，“有他联系方式吗？”
    王荷元对她抿唇一笑：“我跟他说了，要是不介意一堆烂事的话，今天就来玄与试试。”
    “就这么说啊？他肯来吗？”余念揉了揉鼻子，把纸巾往垃圾桶里扔。
    “玄与现在可是风雨中飘摇的小树。”
    王荷元想了一下，说：“我觉得他会来。其实他的这种性格，很木讷，十分不擅长与人交往，这点在我们大学时一起参加比赛的时候就知道。他静起来，像聋子瞎子一样，这种性格在科技圈里，做出一番成绩是要被当成神供奉的，就像顾蒋一样。只不过，他那样的脾气，可不是谁都受得了。所以，鉴于以前我们合作还算友好的情况下，他来的几率，非常大。”
    王荷元的这个猜测在上午十点左右就应验了。
    那时，余念正在客服部指导客服人员如何与客户沟通产品的情况，前台小妹过来敲门，说外面有位周寅的男士来访。
    余念大喜，再次叮嘱几个妹子跟客户交谈时要抓住的重点后就出去了。
    年岁渐长，周寅变得成熟了，也显得有点老态了，可见人时拘谨的表情依然没变。
    “周寅。”余念远远就叫他名字。
    周寅起身转头，看着余念脸都涨红了。
    “走，进来吧，荷元和沈符在里面。”
    周寅不自在：“这样可以吗？”
    “没什么关系。”
    两人往研发室方向有走，余念一推门，就听到王荷元正与新招来的几个毕业生正在谈无人机的性能问题。
    “算法越是繁重，机子的损耗就越大，所以续航鸡肋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在提高它续航能力的基础上，将它的工作效率提高。以前的M1是每小时作业八十亩地，那么，我们的新款机子，要在提高续航能力上，再将八十亩提高到九十亩。那么，将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
    “科技的使命就是让生活变得智慧、简洁，我们的使命就是把智能送到全世界，送到人类手里。”
    王荷元的一番说辞，不仅引得几个初出茅庐的毕业生阵阵惊叹，也让原本在一旁进行工作的人望了过来。
    余念鼓掌走过去。
    几个毕业生看见她，腼腆道：“余姐。”
    余念微笑着同他们点头，对周寅介绍。
    “这是你们周寅哥，在无人机领域也是很厉害。”
    “周哥好。”几个毕业生齐齐招呼，这让周寅有些脸红。
    “没那么厉害。”
    几个毕业生连带余念和王荷元都不禁笑起来。
    “你们自己看会儿，我们先出去谈事情。”王荷元对几个毕业生说道。
    这时沈符也过来了。
    没见顾蒋，周寅问：“顾蒋呢？”
    几个人沉默的笑着，周寅后知后觉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虽然玄与科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顾蒋的消息一直没走漏出去，没人知道他的近况，想必是顾奶奶在封锁消息。
    余念看他，“他有事回家了，过段时间才来公司。”
    “哦。”
    “走吧，去外面聊。”余念率先往外走。
    三人来到顾蒋办公室。
    “我——”周寅很紧张，他搓着手，眼神飘忽。
    “我想请你过来帮忙。”
    周寅愣了。
    相比他自己主动提出想过来上班，余念开口请他，这样更好。不管是顾及他的心情，还是余念如今急需人才的状况。
    “待遇不会比其他公司差。”余念继续说，“你可以考虑。”
    一会儿，周寅点头了。
    “我干。”
    余念王荷元沈符三人相视而笑。
    召回的那批产品做得不难，有顾蒋的设计图纸在，工程师们加班加点照着做，再测试几轮，很快也就完成了。
    余念来到玄与的第二个月，召回事件已经圆满落幕。余念没让员工打微博，就这样默默的将所有召回产品送到了客户手上。在进行检测登记退货的无人机时，网络上突然有人发了一组玄与科技农用无人机进行喷洒农药操作的视频，还有一箱箱封装好的无人机、开箱验机视频，清一色的黑红无人机在阳光下闪瞎人眼。玄与科技突然间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进入大众视野。
    讨论的人依然是争吵不休，不过余念也没去管，公司的微博静静的放着前段时间顾蒋让公关部起草的公告。
    顾蒋，他会看到的吧。
    所有要求退货的客户都已经检测登记完毕，余念通知了大家退款的时间，当天余念就在一旁看着。眼看工作准备完成，正好她感冒也没好透，便要回办公室吃药。这时，说顾蒋有福气的大爷过来了。
    余念意外发现他手上还拿着退货的排号。余念下意识就找公司员工，想问是什么情况。
    老大爷朝她挥挥手，笑：“不关她们的事，我自己不想退的。”
    余念眼睛一闪，也笑了起来。
    “姑娘年纪不大吧？”
    “快奔三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大爷感叹。
    “做得真不错。”他夸赞。
    “谢谢。”
    “东西我也不退了，看到你们的诚意我就满意了。”老大爷把退货排号丢进垃圾桶里，看余念。
    “用良心走得路，才走得长远。”
    余念心思微转，目送着大爷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是一个空格）和为你颠覆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七十章
    有了王荷元和周寅的加入，研发组比以前轻松多了。
    周寅在大公司呆过，很快就适应了公司的快节奏。公司的危机处理完毕后，余念就加紧组织研发新的植保无人机。
    她对植保无人机没什么研究，特地翻出顾蒋的设计画本，发现他对各个阶段该实现的植保无人机的功能都详细注解着，而且是层层递进的。
    余念翻到尚且还留白的那一页纸，上面写着这一代无人机要实现的功能。
    顾蒋的字很好，苍劲有力，清新飘逸，一眼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上面的要求写得很简洁，是几个字几个字连一起的短句，可以想象当初他写下这份功能表时，是如何的雄心壮志，踌躇满志。
    这么想，余念开始微笑起来。
    余念用手摩擦那些字体，仿佛顾蒋伏案在桌留下的温热体温还残留在上面。
    随意翻开后面的某一页，突然看到夹在其中的她的照片。
    余念收了笑，她把照片拿起来。
    照片保存得很好。照片里余念面对镜头灿烂微笑的样子直戳人心，两只弯弯的月牙眼看着乖巧又蠢萌。
    这么一看，当初她还挺顺眼的呢。
    照片什么时候到他手上的？他什么时候偷偷把照片拿了也不告诉她一声。余念嘴角的笑越来越深。
    余念前后翻了下照片，看到照片背后写了一个“蒋”字。
    前前后后看到沈符和王荷元跟周寅进来，余念才把照片放回原处。
    唔，顾蒋这儿秘密太多了，她得找个时间好好翻翻才行。
    “开会了。”沈符把笔记本放下，翘起二郎腿，手中的笔轻轻敲打了一下桌面。
    余念翻开笔记本，从笔筒里拿出钢笔。
    “嗯，目前什么情况？”
    “售后方面没什么大问题，但缺人手。”王荷元说。
    余念笔帽轻点笔记本，“嗯，现在也在加紧招人。”
    “周寅呢？感觉怎么样？”
    “不错，目前也没多大问题。”
    沈符一直没说话，余念看他。
    “你呢？”
    “我也没什么问题，但想开一个植保无人机使用培训的讲堂，就找我们公司的客户。维系关系的同时，顺便询问使用情况，解难释疑。”
    “这个提议可以。目前来说，我们的客户大多是农业合作社，或者集中在平原地带的农户住。农户主大多是本本份份的农民，对这些高科技的东西使用熟练度还有功能的发挥，都达不到物尽及用的效果。所以这样的培训内容很有必要。”
    “我让客服部加紧联系客户。”沈符说。
    “嗯，经过这次危机，我们的客户虽然减少了很多，可留下来的都是患难与共的忠实者，是浪涛淘洗后的金子，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清楚了解他们的意见和需求。”余念说，“至于新产品的发布会，我想设在周口鹿的农业大县，就是我外公所在的地方。媒体就找几个熟一点的，其他人先不要公布。”
    “对了，周寅，新款产品我们调整了电池的续航还有作业时间，对机子的稳定性会有一定的影响。千万要把它的可靠性平稳性放第一，玄与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它经不起太多折腾，市场和消费者也不会给我们太多的耐心和时间。”
    周寅点头，“我明白。”
    “至于荷载方面，不要变动，保持5KG不变。”
    顾蒋指定不更改荷载，一定有他的原因。
    “有什么问题，大家及时沟通，尽快解决，千万不要藏在心里。”
    手边的手机响了一下，余念低头瞥了一眼，就这一眼，看得她是心惊肉跳。
    溥任之打来的！
    两人分手后又恰好碰上玄与出事，余念甚至都没时间与他联系，如今他突然找上自己，余念有点心虚的感觉，好像与他分手，终于摆脱了了似的。
    这么想，余念也没心思再开会了，让大家散了后，将电话接起。
    “喂。”余念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跟他说话。
    “嗯，你最近很忙吗？”
    他的声音很正常，似乎分手的事对他没什么影响。
    “还行。”
    “哦，我们俱乐部在时代广场有一场比赛，现在需要找一批无人机飞手来航拍，你有兴趣吗？”
    余念眉心一跳，“什么时候？”
    “下个月底。”
    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
    挤挤还是能做出几个，可她刚从杨炎公司过来，突然就弄出个航拍无人机，那显得耐人寻味。可这机会实在难得，相当是一次免费的广告宣传，可玄与做的是农业无人机，要如何才能与航拍挂钩呢。
    虽然也有忧愁，可余念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去。”
    溥任之静一瞬，问：“你怎么样？”
    话题突然转到私人层面，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余念沸腾的心像倒进了一盆冷水，内心平静温和。
    “还行。”
    溥任之轻咳几声，“他呢？”
    “出去散心了。”余念没隐瞒他，对他说了实话。
    溥任之冷笑，“所以他是把你推出来面对这一堆残局，他自己倒是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了，是吗？”
    余念喉中一梗，良久道：“不是这样，他也不容易。”
    溥任之哼一声，“你还替他说话。”
    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余念不再为顾蒋辩解了。
    电话静了几秒，溥任之缓下声音来，“你别光顾着忙，自己也多注意身体。”
    “嗯。”
    “晚上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余念不忍拒绝，没犹豫就答应了。
    顾蒋走在乡间走道上，头顶的无人机跟着他一路前行，嗡嗡嗡的，像只大蜜蜂。
    他来这儿已经挺久了，从跟余念说了要把公司给她后，他就有出来的心思。
    这次的失败算严重吗？严重，但同时也不严重。相比奶奶在争夺集团的股权纷争中，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但他就是觉得有道坎横在心里，明明肉眼可见的高度他能横跨过去，可他就是提不起脚。全身都很沉重，就连抬手低头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他不想要玄与吗？那也不尽然。他就因为把它看成生命中的重要，所以才看不得它如今倒塌在废墟里的模样，最后他做了逃兵。
    玄与的近况他一直都有留意，也知道余念处理得很好，他有些欣慰，但也觉得亏欠，可他现在还是没做好回去的心理准备。从忙碌的状态中突然抽身，反而显得有点无所事事的空虚。
    一定是他忙太久了，所以才会无法静下心来享受田园乡间的静谧安详。
    他继续往前走，看到前方一片稻田，他停下脚步。这时候，有个小男孩突然从身后跑了过来撞上了顾蒋，顾蒋人高马大，没怎么样，反而是小男孩一骨碌滑进了稻田里。
    “哎呀！”小男孩脸被晒得脸红彤彤，一只脚挂在田里，另一只横在田埂上，像只螃蟹一样趴在那里。
    顾蒋蹲下身，两只手夹在他胳肢窝把他提上来。
    小男孩像只猴子似的卷着脚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他眯眼仰头看顾蒋，正想发脾气，见他高高大大，又把气给咽了回去。
    他起身，湿的脚脏兮兮的往草地上搓。
    “刚买的鞋呢，回去又要挨骂了。”他气呼呼的念叨。
    他生生将那草地踏出了一个泥黄色的洞，鞋刮到地上，反而更脏了。
    “擦不干净。”他话里带着哭腔。
    顾蒋看不下去了，问：“小朋友。”
    小男孩仰头，撇着嘴泪眼汪汪看他。
    “干嘛！”他语气很冲，但因为是小孩，并没什么杀伤力。
    顾蒋挑了下眉，“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撞上我的。”
    小男孩哼了一声，“以大欺小。”
    顾蒋顿时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无声一笑。不远处的田埂上走来一个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那是顾蒋一眼就能认出的东西——植保无人机。
    他之所以会选择来这儿散心，除了想躲避城市的喧嚣外，还想在这里开拓市场。
    这里地处平原，各种农作物品种繁多，是最近才开始兴起的农业种植地区，大多农业工作还处于人力阶段，无人机尚未普及。
    男人远远看着两人，喊：“棍儿，你在干嘛呢？”
    那个叫棍儿的小男孩抬头，“我鞋脏了！”说完回头瞪了顾蒋一眼，撒开脚丫子朝男人跑去。
    棍儿来到男人身边，胆子也越发大了。他跟男人喋喋不休，还不时眉飞色舞的指着身后的顾蒋，顾蒋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一番有多添油加醋的指控。
    棍儿终于说完，男人抬头看了顾蒋一眼，然后一个巴掌轻拍在棍儿脑门上，骂了一句：“我是你老子，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样！”
    说完，直接往田埂边上走。
    棍而儿见他不仅不帮自己说话，反而还在顾蒋面前打自己，觉得有些屈辱，他跺了下脚，哭哇哇的朝男人跑去。
    顾蒋往下走，来到半路，头顶的无人机开始提示电池电量不足。他把机子放下来，单手拿在手上。
    棍儿红着眼睛看他。
    “你要干什么？”
    顾蒋把手里的无人机给他，“喜欢吗？”
    棍儿愣了一下，眼神刚触上无人机，便像打开了开关的灯泡，瞬间亮起来。
    他双手伸过来，“给我玩吗？”
    顾蒋把手收回：“它没电了。”
    棍儿睁大眼睛，回头指着后方的房子。
    “我家可以充电。”
    男人把植保无人机放下，皱着眉回头看顾蒋，又看他手上的机子。
    “航拍的吧？”
    “嗯。”
    男人的目光在机子上停留几秒，“做工不错。”
    “你这无人机用得怎么样？”
    男人开始做飞行前的检查。
    “能怎么样，也就那样，比人舒服点。”
    机子检查完毕，男人开始让无人机起飞。
    “把耳朵捂上！”
    无人机的螺旋桨在空气中的轰鸣犹如火车来临，嗡嗡嗡闹得顾蒋几乎耳鸣。
    机子飞出去后，男人不远不近的跟着。顾蒋觉得奇怪，问：“干嘛要跟着？”
    男人不敢离得太近，他同时兼顾天上和脚下，好几次都差点踩进田里。
    “它有时候不太灵快，我怕它掉下来。”
    “你买这个多少钱？”
    “不是买的，厂家送的。”
    “送了多少个？”
    “每家都有两个。”男人说着，只见前上方头顶的无人机突然悬停在原地，然后晃了一下，感觉像是要掉下来。
    男人想扑过去把它接住，被顾蒋紧紧拉住。可男人的劲儿实在太大，顾蒋一只手抓不住他，只好丢了另一只手上的无人机，将男人往后一拽，机子恰好这时便砸了下来。
    咚的一声，溅起了无数泥水。
    田埂上被砸出了一个大坑，那无人机就躺在田里，发出沉闷的嗡嗡嗡的响声。
    男人挣脱顾蒋往田里跑，他把无人机拿起来，左右看了一下，满脸忧愁。
    无人机一直滴水。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其他农户，一帮人围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又掉了。”旁边的人说道。
    “这都掉第几个机子了，真不安全。活都干不了，还要忙着弄这玩意儿。”
    “送的东西不都这样，白送的东西能有多好。”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整个田埂上瞬间微满了人。
    顾蒋觉得自己该出场了，他走过去。
    “我是学无人机的，可以帮你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男人从田里出来，提着湿答答的无人机看他。
    “不看了，这坏东西，看了还要费钱。”
    “不用钱，不过我有个要求。”
    .......
    顾蒋从车里拿出工具箱，将机子擦干净后放在地上。周围围满了人，顾蒋转个身子都会受阻，他只好起身看大家一眼，“大家不要站得太近，往后退一点。”
    人群里，你看我我看你，彼此后退了一小步。
    顾蒋无奈，蹲下身时，不小心被人踢到了屁股。顾蒋身子一僵，深闭了下眼，然后再睁开。
    棍儿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他举起手中的无人机，笑：“它能飞了哦。”
    男人举着小板凳过来，直接往顾蒋屁股底下塞。
    “来，坐着修。”男人说，“要喝酒吗？”
    顾蒋：“不用。”
    “那我去给你拿瓶水。”
    整个修机过程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围观群众被这一个多小时逼走了不少。周围没人堵着，顾蒋觉得轻松了不少。
    修理完毕后，他把机子给男人让他进行试飞。一旁等得几乎犯困的群众顿时清醒了，纷纷跑过去。
    机子出去飞了几圈，终于没再出现问题。
    “还真修好了咧。”人群中有人说道。
    “小伙子，我回去拿我机子，你也好心帮我修修。”
    “我也是，我也是。”人群中纷纷应和。
    “机子性能很普通，修再多次也还是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如果大家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免费提供一批优质的农业无人机。”
    “有那么好的事嘛，会不会是诈骗？”人群中有人提出疑问。
    “搞不好就是这样呢，谁会这么好心，把免费的机子送给我们。”
    顾蒋从车里拿出名片。
    “我是说真的，我这里有名片，大家如果想领取，可以报名，统计好我让公司送过来。”
    “你说送就送啊，公司又不是你的。”
    顾蒋笑了。
    “反正大家也没出钱，试试又何妨，如果叫大家收钱，大家不要便是。”
    男人率先报名。
    “说的是啊，要是让我们交钱，我们就不要呗！”
    这么一说，有人跃跃欲试起来。
    直到最后一个人放下笔，顾蒋看了眼标注在一旁的编号，一共十五台。虽然数额挺大，可就当是打广告了。
    用真实的方式打广告，可远比在电视、新闻上出镜头都惹人烦好多了吧。
    余念跟溥任之正在吃饭，手边的手机突然亮起。她随意瞄了一眼，便被屏幕上的“顾蒋”两个大字狠狠的揪住了心。
    她放下筷子，点开信息。
    -找时间叫人运十五台植保无人机过来，联系人：高敏，电话：13874239651
    余念急忙问他：
    -你在哪儿？
    好久，他才回：
    -你做得很好。
    余念很着急，她快速敲打键盘。
    -我问你在哪儿？
    可已经没回音了。
    第七十一章
    机子是沈符和王荷元过去送的，余念在公司和周寅处理新机的各种问题。
    植保无人机与其他的无人机不同，体型和重量都相对较大，技术也是比较复杂，而且国内的农业无人机市场也不是很乐观，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但余念在看到财务部的报表后，就知道大致原因了。
    顾蒋这几年在农业无人机里压根就没赚钱，甚至是赔钱。资金大多数都使用在了研发和售后上。对于在这两处加大资金用途，余念没有异议，只是他这么用法，到底是打算怎么样？
    国内植保无人机的研发、生产、销售、售后、培训相比外国来说，是有一些差距。这不仅仅体现在技术上，还有行业的意识问题。就比如求说，某些厂家只顾生产、销售，售后以及培训使用却做得一塌糊涂，导致客户对产品失去信任，甚至对整个无人机市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所以，就算国家再大力推动农业无人机的发展，可还是做得不温不火。
    所以才会造成国内市场需求量很大，可就是无法推进农业机械化改革的步伐的状况。科技的进步需要一帮孤勇无谓的先驱，余念想，顾蒋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这么做，值得吗？
    “这样做，喷头启动的速度是不是会很慢？要是在启停的过程漏喷，那就麻烦大了。”余念碰了下周寅刚装上的雷达。
    “我在新一代的雷达上做了改进，比之前的还灵敏。”周寅说，“顾蒋之前做的机子，喷头启停是0.7秒，我的是0.6。虽然只少了0.1秒，但也是进步了，下次再做改进，把它调成0.5就好了。”
    余念点头。
    周寅把装好的机子拿起来看了一下，又看余念：“不过我不得不承认顾蒋弄的一控多机，真的挺牛逼。至少我出去测试了好几次，都是零故障。”
    顾蒋一直都很厉害啊。
    余念笑：“装上农药试过吗？”
    “还没，你不是说新品发布会在周口鹿开吗？到时候我想把它带过去。”
    “没问题。”余念说。
    周寅确定机子组装完毕，他直起腰，撑在桌上的手拉直。
    “好了，该测试了。”
    测试房是一个空旷的大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障碍物，有挂起来的线，有镜子，白板等。再往后，是一片嫩绿的青草地。这是顾蒋专门用来测试的地方，一大片青草地绿油油的。
    “先去检测草地长势如何。”周寅依照既定做了飞行前的检查，然后把无人机放在地上，再打开信息接收和控制系统。
    系统开始运行后，周寅手持遥控器，让无人机起飞。无人机的噪音不算很大，人类耳朵听来，算是小中度。
    无人机升到一定高度，开始平行起飞。
    周寅和余念来到信息接收和控制系统面前。
    无人机只用了两三分钟就飞完了，余念有些担心它速度过快，收集的草地病虫状态不完整，可过去一看，各种数据分析罗列明了，就连草地的干湿状态、土壤质量都分析出来了。一眼看去，甚至还有很多余念不曾想到的项目。比如叶子厚度，长度，阳光直照程度，改如何改进等等，密密麻麻。
    这是新机配有的系统，余念如今也是第一次见，当然除去顾蒋的设计图纸。她第一反应便是惊叹。
    “第一代产品就有如此快的算法吗？太厉害了，反应真快。”
    “嗯，可如此强大的算法运行起来，伴随着的不可避免的就是续航鸡肋。”周寅说，“虽然在顾蒋的设计方案里稍稍做了改进，但还是——”
    “不容乐观。”
    余念稍稍叹气。
    “我想，目前为止，可以仿效的思路就是无线充电了。”
    “天无绝人之路，电池能改革的。”
    数据收集分析的结果出来，周寅又继续测试它的喷洒系统和避障还有抗干扰能力等功能，最终产品各项数据和功能均完美。机子算是合格了。
    周寅把机子收好，看了眼绿油油的草地。
    “顾蒋家不是有一只草泥马吗？他出去那么久，谁照顾它啊？不如带到公司里来吧，这么大的青草地，够它玩了。”
    他这话彻底点醒了余念。对啊，妮妮自己在他家？不可能吧，它吃喝拉撒都要人管的啊……
    难道顾蒋偷偷住在家里？余念想着，打算问杨姨拿钥匙进他家找人。
    “对了，你说要去参加什么航拍活动？如果不想丢脸的话，还是现在就开始训练吧，我知道顾蒋大学时一起搞航拍的学长，你要是有时间找一下他，让他帮忙带队。”周寅翻出通讯录，“他联系方式发你QQ。”
    “好。”
    余念拨出那胖学长的电话，她往外走。
    电话一会儿就接通了，胖学长懒洋洋的声音从那段传来。
    “谁啊！”
    “我是余念。”
    胖学长嘶一声，疑惑道：“余念？顾蒋的小女朋友？”
    这一声顾蒋的小女朋友说得她脸红心跳。
    “你又瞎说。”
    “你看他的眼睛，全是喜欢。而他又为了你，抛弃了一场费用高昂的演出活动，去找什么鬼药材，不是女朋友是什么？”胖学长切笑。
    余念想到当时的情景，不禁湿了眼眶，但又有点想笑。
    “你能不能不提过去的事了？”
    “好吧，那你找我干啥？”胖学长的语气认真起来。
    “下个月我们要去为一场电竞比赛做航拍，想请你帮忙。”
    “你现在是搞什么的？”
    “农业无人机。”
    胖学长嚯一声，显然很是惊讶。
    “你这跨度跨得不算很大啊，都是无人机。”
    余念知道他是在笑自己拿着桃子吃西瓜，无奈：“公司是顾蒋的。”
    “那你找他去啊，他的航拍技术，在飞手里都是少有的。他这个人聪明得很，什么都会。”
    余念胸口微涩：“他，没在公司，所以我只能找你帮忙。”
    “看你们闹的。”
    “玄与科技的事你了解吗？”
    “你们不会就那公司的吧？”
    “没错。”
    胖学长叹气：“富二代就是任性啊，都说了近几年里植保无人机不可能达到盈利，他还烧钱去干，哎他家是干嘛的？就这么由着他任性？”
    余念笑：“总要有人打头阵的，如果大家都觉得费钱不去发展，那如何谈得上科技兴国。”
    “一帮爱国科技人员，”胖学长拍板，“行，你约个时间，我去找你们。”
    “那就下午三点吧，下午你过公司来，我也有点意见想问你。”
    “嗯，”胖学长说，“至于无人机，你可以去顾蒋家找找，我跟他一块儿的时候，听他说过，他偶尔会做一些娱乐性比较强的无人机来玩。”
    “好，谢谢。”
    挂了电话余念又给杨姨打电话，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可余念还是硬着头皮去问了。杨姨没问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笑得余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家待了一会儿，顾家的司机送着钥匙过来了。
    余念赶紧开顾蒋家大门。
    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余念上楼。
    妮妮所在的小房间里隐隐传来说话声，那声音虽然很轻很小，可余念能听出那是顾蒋的声音。
    余念有点紧张，她往里走，刚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妮妮仰着的小脸。
    它被养得很好，眼睛精神，身子也比她刚回国的时候看到的壮了点。它撅着嘴，低下头蹭了下余念。
    顾蒋的声音已经停止了，余念摸摸它头，问：“顾蒋哥哥没在这儿？”
    妮妮仰头看她，转身往里走。
    顾蒋的脸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他是通过监控跟妮妮说话的。
    顾蒋看到余念，脸上的笑淡了下去，他看着她。
    余念拉开长凳，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看他。
    “嗯，躲起来很好玩，是吗？”
    “一点都不好玩，全是蚊子。”
    余念噗嗤一笑，顾蒋看她的目光温柔起来。
    “对不起，让你承担这些东西。”
    “没事啊，反正现在公司是我的，一分钱都不出就白白拿到一个公司，大赚了我。”
    妮妮来到余念身边坐下，余念摸了下它头。
    “找谁来照顾它？”
    “专业的羊驼饲养人。”
    余念点头，她几乎整天都泡公司，没见人也不稀奇了。
    “它好像变乖了。”
    “老了，折腾不起来了。”
    他也是累得折腾不起来了吗？
    “公司现在很好，你说的机子沈符送去了。你怎么找到那里的？”
    “听说的。”
    “什么时候回来？”
    “过段时间吧。”
    “下个月我要我们公司的人去做个航拍活动。”
    “学长跟我说了。”
    “他动作还真快。”
    余念笑，顾蒋也跟着笑起来。“当然，他问我愿不愿意开拓其他市场。”
    “那你要开吗？”
    “现在你是公司老板，决定权在你身上。”
    “名不正言不顺。”余念脱口而出，快速想到这句话里蕴藏的含义。两人静了一会儿，顾蒋说：“谢谢你能回来。”
    余念挑眉，“我能不回吗？还欠你一套豪华地段的大洋房呢，几千万也不知什么时候还得清。”
    顾蒋笑了笑。两人默默对视，有股不言而喻的情绪在蔓延。
    顾蒋那边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他们打断。
    “我房里有几个也许能派得上用场的机子，你拿去公司，我先挂了。”
    画面一闪，视频挂断了。
    余念和妮妮说了会儿话后，她起身去顾蒋房间。
    顾蒋房里依旧是她之前看到的那样，架子上摆满了黑的白的，黑白红白黄相间的无人机，大小依次排列。
    余念走过去，见架子底下贴着标签——Al1，MTO4等型号名称。
    走到中间，她看到了以她名字命名的无人机。那是一台很小很精致的无人机，它是黄白相间的，架子很小，很萌，四个螺旋桨立在头顶，看着特别惹人喜欢。它叫——NO.1余念。
    余念小心把它拿起来，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泪流不止。
    她实在是太喜欢了。
    余念数了一下，连带她的这个，顾蒋拥有的航拍无人机一共有八个，在时代广场上方盘旋飞行，似乎也已经足够了。她找袋子装好，跟妮妮道别后再次往公司赶。
    顾蒋的航拍机胖学长一眼就喜欢上了，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余念从公司里调来了另外六人，与胖学长一起训练航拍技巧。
    -
    王荷元跟沈符送机子，再给他们做了为期三天的使用培训才回来。
    这一趟奔波让王荷元吃了不少苦头，睡了一晚第二天直接就发高烧了。她实在起不来，只好打电话给余念请假。而知道消息的沈符也带着吃的赶过来了。
    他敲门时，王荷元刚吃了药准备躺下，见敲门声此起彼伏，她只好强忍困意出去开门。
    她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开门时眼都还没完全睁开，忽然听到沈符的声音，人一下子就醒了。
    “吃药了吗？”他问。
    王荷元愣愣看他。
    “你什么知道我住这里？”
    沈符神秘一笑，“我有人。”
    王荷元无语，有人……除了余念还有谁知道她住哪儿。
    可他来都来了，王荷元也不好赶他走，转身进房。
    王荷元的的房子是个五十几平的单身公寓，自己找房东租来的，价格还算实惠。
    沈符换了鞋，把带来的东西放桌上。
    “吃早餐了吗？”
    王荷元打了个喷嚏，双手裹紧薄外套。
    “还没。”
    看到桌上的药盒子，沈符又问：“药呢？”
    “吃了几粒。”
    “空腹吃药，你还真敢。”
    王荷元再次打了个喷嚏。
    “没大关系。”
    “怎么不开暖气？”沈符找了遥控想开空调被王荷元阻止。
    “没关系，我没事。”王荷元把遥控从他手里拿走，“你不上班？”
    “今天休息。”
    “我打包了小米粥，你先吃几口。”沈符把打包来的东西打开，放桌上。
    王荷元不想吃。“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几口。”
    见他坚持，王荷元只好去洗漱刷牙，出来的时候看到沈符在看她墙上的装饰画。那些画都是顾清风的，上面写着他名字。虽然有点膈应顾清风跟别人暧昧，但王荷元也拎得清，不会跟钱过不去。
    王荷元也没解释，拉开凳子，开始小口喝起粥来。
    沈符是在她喝到第三口的时候转过身来的，王荷元余光里看到他在看自己，她也没抬头。
    他就这样看她好久。
    沈符问：“跟他还有联系吗？”
    王荷元知道他说的他指谁，想了一下，摇头：“没有了。”
    “那怎么还留着那些东西？”沈符有些难受。
    王荷元放进嘴里的小米粥停了几秒，她眨了下眼，抬头看他。
    “再买要花钱的，好歹那是免费的。”
    沈符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这点东西能花多少钱，画得跟狗屎似的，送人都不要。”
    “那不巧了，我要了。”
    沈符在她面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那里有几幅很漂亮的，现在不用，正想着怎么处理，要不我给你吧。”
    “我不要，这个用顺眼了。”
    可沈符哪里听她的，直接从他妈那里叫人拉来了几个好看的壁画和家具。
    沈母刚到家具城，就看到一车车的昂贵家具整装待发。她疑惑走过去，问司机：“谁买的？”
    司机答：“是沈先生拿的，说现在送过去。”
    “哪个沈先生啊？给钱了没有？”
    “沈符先生，没给钱。”
    沈母眉头皱成一疙瘩，她朝司机伸出胖胖的手：“送货地址呢？我看看。”
    司机从口袋里拿出小纸条给她。
    沈母对着纸条念了出来：“广安路78号香园单身公寓21楼2108室。”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开始正常更新，抱歉了。
    第七十二章
    沈母是和家具一起到的单身公寓。
    她率先上楼，来到了纸条上的房间号，想也没想就按门铃。
    沈符起身应门：“来了。”
    门外隐隐听到他声音，沈符妈按耐情绪，两手放在腹间，深呼口气。
    沈符打开门，便看到了他妈仿如一尊大佛似的站在门口。沈符张着嘴，说不出话了。
    王荷元觉得奇怪，问：“谁啊？”
    沈母如鹰眼般锐利的眼睛盯了沈符一瞬，用眼神示意他走开，沈符想出去跟她解释，却被她一手往房里推。
    王荷元擦着鼻子走出来，“怎么了？”
    进门的沈母和王荷元就此对上了眼，两人都愣住了。
    沈符趁着他妈发愣的时候将她往外推，“你先回去，晚上我再跟你解释。”
    她妈终于被推出房门，才清醒过来。她抓着沈符的手，问：“她是谁啊？”
    “你问那么多干嘛！”
    “沈符，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她跟廖婷婷分手的？”
    沈符啧一声，“你不是不喜欢她？”
    他妈睁大眼睛，“是啊，我是不喜欢她啊。”
    “所以，那就好了嘛。”
    沈母拍开他手，“我没怪你，我支持你，我看这姑娘就比廖婷婷顺眼。”
    “那你过来干嘛？”
    “我这不是怕你又眼瞎吗。我说你跟廖婷婷在一起的时候，我整天都是很难受，可又不能说太多，现在好了，我舒畅了。”
    听到王荷元走开的脚步声，沈符小声道：“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提她？”
    沈母反应过来，掩着嘴哦哦几声。
    “怎么住这么小的房子？我给你们买套大的，你们住的也舒服点。”
    沈符见她又出馊主意，赶紧阻止：“你别，她不爱这个，儿子我自己会处理的，好吗？”
    沈母连连点头：“那行，那妈就等你好消息。”
    沈符目送他妈进了电梯，又关上门。此时，王荷元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去哪儿？”
    “公司。”她哑着嗓子说。
    “还生着病呢，上什么班。”沈符拉住她的手往沙发上坐。
    王荷元无奈：“沈符，我们真的不行的。”
    “哪里不行？”沈符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哪里都不行。”
    突然间，沈符的头压了过来，攫住她的唇。王荷元没想到他会吻自己，蓦然间被他抬起下巴，他温热的唇贴着她，灵巧的舌探入她嘴里。
    王荷元被他吻得差点喘不过气，她被他压在沙发上，两只手被他放到头顶，他的吻开始温柔下来，他轻舔她的唇，贝齿，还有嘴角，下巴，然后鼻子。
    两人气喘吁吁分开，沈符居高临下看她。
    她白皙的脸已经泛红，目光水盈盈，唇被他亲得粉粉的。他有点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一下。
    他哑着嗓子说：“以前，我是真的喜欢你，只是我……犯糊涂，觉得自己知道一切，掌握一切，年轻的认为自己想的都是对的，所以才会不敢正视对你的感情。”
    王荷元别过脸想起身，又被他摁回沙发上。
    送家具的人来了，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搬动家具的声音。
    “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吗？”
    “你先起来。”王荷元想推开他，可他岿然不动。
    见她还在挣扎，沈符再次亲下去。门铃此时响起。
    王荷元实在是推不动他，只好罢手。她的手放在他腰上，这是她年轻时期，一直期待的位置，搂着他微笑。
    她眨了眨眼，放在他腰上的手放轻松，闭上眼，任他亲吻。
    门铃响了差不多三分钟，沈符才起来。
    他擦了下王荷元的嘴，低头看她：“你去休息，我来弄就好。”
    王荷元整了下头发，“别搬进来太多，我家小，放不下。”
    “好。”
    王荷元回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家早就变样了。
    以前的旧家具没了，换上了一堆崭新的欧式风格家具，沈符在客厅整理东西，搬货师傅拎着王荷元用了几年的梳妆台出去，关上了门。
    听到脚步声，沈符回头：“有没有好点？”
    “嗯，好多了。”王荷元看他，“这些东西怎么回事？”
    “放不下，我让他们搬走了。”
    “你丢了？”王荷元紧张道。
    “没丢，我让他们拉去我妈仓库那里放了。”
    王荷元这才放下心来。
    “我还是给你钱吧。”王荷元说。
    “不用，又不只有你住。”
    王荷元愣住了，“什么意思？”
    沈符：“我跟你一起住。”
    王荷元：“……”
    -
    办公室里，余念和王荷元看沈符在休息室里泡蜂蜜水。王荷元捏着额头看他身影，而余念早就忍不住笑了。
    “这样挺好的嘛，只要他妈喜欢你，一切都不怕。”余念说，“没想到你们俩就这样同居了。”
    “没同居！”王荷元反驳。
    “住一起了不是吗？”余念看她。
    “住一起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余念揶揄：“你还想发生什么？”
    王荷元脸一红，“瞎猜什么。”
    这时候，沈符正好推门进来。放下水杯，看到王荷元面色通红的样子，他看她又看余念。
    “你欺负人呢。”
    余念惊得差点就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我靠，不带这么玩的沈符。”
    王荷元抿着嘴笑，不打算为余念解围，算是对她调笑自己的惩罚。
    “嗯，要不你找阿蒋，把这个仇报回来。”沈符笑。
    这回轮到余念脸红了。
    “懒得理你。”
    这时候技术部有人来敲门，叫沈符出去，余念又继续刚才的问题。
    “你对他还有感觉的吧？”
    “不知道什么说。”
    两人从玻璃窗看沈符穿梭的身影。
    “在一起呗，反正都还有感觉。”
    王荷元盯着桌上的水杯，笑：“没那么容易的吧。”
    “为什么？”
    “不知道，感觉。”
    余念问：“对当初的事不释然？”
    “你呢？”王荷元反问她，“你和顾蒋。”
    “这时候，如果顾蒋想和你在一起，你会答应吗？”
    “不知道。”
    “我现在就是这个感觉，摇摆，不确定。”
    余念笑了：“是我太勉强了。”
    “没事。”
    “那你把他赶出去啊，霸占着你家，这算什么？”
    王荷元笑：“他来倒也不全是坏事，反正家务活我不用做了。”
    余念认真看她，“荷元，你会得到幸福的。”
    王荷元笑了，“嗯。”
    通过一段时间的航拍训练，余念几人开始掌握航拍技巧和拍摄角度。胖学长找了个小活给大家练手，效果不错。
    溥任之比赛的那天也即将到来。
    余念对于比赛当天该不该穿印有“玄与科技”服装这件事犹豫不决。
    虽然距离玄与进入漩涡中心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但此时贸然出现在公众视野，她又怕会起反效果。她就这样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谁也没问，纠结犹豫着。
    余妈让她抽时间回去一起吃饭。余念在公司加了会儿班，踩着晚饭的时间关公司，锁门回去。
    余爸有那只傻鸟的陪伴，精神好了很多，笑声洪亮爽朗，走路也步步生风。
    余念一进门，那傻鸟就开始叫她：“余念，你回来了？”
    余念被它这一声叫唤挥去了满身疲惫，她边脱鞋边笑。
    余爸乐呵呵的站在一边。
    “爸，你这样教它，会把它教傻了。”
    “怎么会，它可机灵了。顾蒋千挑万选找到的。”
    如今再提顾蒋，余念已经不排斥了。
    “我从他那儿拿回了一个机子，你要看看吗？”
    余爸自从生病后，很少再碰无人机，也许是怕触景生情，总之他就是连这个话题也不愿意多参与。
    余爸好久才说：“什么类型的机子？”
    “可能是航拍的，但是应该还有其他功能，我没找出来？”
    余爸眉头蹙得紧紧的，像要训斥不听话的学生似的。余念把顾蒋以她命名的小无人机拿过去。
    余爸转身，小鹦鹉跳到他肩膀。
    “也该给玄与注入点新鲜活力了。我虽然没看过玄与的管理和财务，但大概能猜到公司的情况。没有一家企业在亏损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良好的运营能力，利润与服务挂钩，你们长此以往，不仅不会成功，反而会拖累枫叶山庄。”
    余念把机子给他。
    “以前我也一直以为顾蒋只想走植保这条路，现在想想，他可能另有想法。”
    余爸捧着小机子，有点激动，他看余念：“你去书房，把我眼镜拿过来。”
    见他如有重逢老友的振奋，余念莞尔一笑，“哎，我去拿。”
    余爸拿出无人机在小房子里飞行，一边飞一边操作遥控器。机子反应很灵敏，避障系统更是完美无缺。余爸几乎都没什么操心，它在准备碰墙时，都会主动掉头。
    “目前来看，它应该是处于娱乐性质的无人机，不过它的性能很好。”余爸说。
    “可它底下的吸盘是干嘛的？”
    “它机身轻巧，顾蒋是怕它被风吹走了，迫停的时候，可以就近找地方躲着。”余爸说，“这机子倒是不错，灵巧便捷，适合旅游一族和低龄无人机玩家。”
    余爸想了一下，说：“其实顾蒋这么做也并非是坏事。国内植保无人机的市场很大，只要他杀出一条血路，以后就坐稳植保无人机的龙头了。”
    余念点头。
    “只是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血性，”余爸笑，“杨炎做那么大，都不敢这么做。”
    “杨炎叔叔是深思熟虑吧。”
    余爸，“是啊，再腰缠万贯的人，也不会对如沙般逝去的财富无动于衷的，顾蒋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次玄与的危机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场试炼，商场如战场，将军独闯敌军，那只有被擒的份。你们要带出一个军队，帮你们杀出重围。这次的危机不算什么，谁的公司能一帆风顺下去？关键看你们能不能从失败中吸取教训经验。”
    余爸把机子给余念，余念将它放回纸袋。
    “嗯，我明白。”
    “玄与的事，闹得很大啊，各方的公司都在观望。这说明他们把你们视为威胁。你们太厉害了，人都说锋芒毕露，削顶尖，就是保持前进的平衡，哪个市场一旦出现了一个将整体水平拉高距离的公司，都会引起他们的恐慌，为什么？”
    “这说明，市场在逼着他们做改革了。”余念说。
    “那就对了吗。做改革要花钱吧，人力物力，哪一点不折腾人，大家不愿意啊。所以，你们的出现，不止是为国内的植保无人机杀出血路，更是一场引领市场走向成熟的深度改革。”
    余念点头。
    余妈摆好菜，招呼父女俩吃饭。
    “爸爸，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三个坐下后，余念犹豫再三问道。
    “说吧，爸爸又不是外人。”
    “过几天我们有个航拍活动，是溥任之介绍去的。那天我想让队员穿上印着“玄与”科技的衣服，可又怕进入公众视野，会引起不好的反应。”
    “那在你眼里，觉得什么时候让玄与出现在公众视野比较好？”
    余念茫然摇头。
    “我不清楚。”
    “所以了嘛，反正总要出现的，你现在躲过去了，以后还要出现的啊。再说，上回虽然骂你们的人很多，但也算是为你们打了份广告，虽然这份广告当中，只有六分左右的好效果，可至少人家是记住你们玄与了。知道有个玄与在做植保无人机，那么你们在热度还没下来的时候，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那么热度是不是还会发酵？等第二次热度再消退一阵后，你们的新品发布会就要到来，那时候，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盛况？”
    “无数的人都会关心你们的东西，关心你们做得好不好。”
    “这么说你明白吗？”
    “嗯。”想到那时候，余念就热血沸腾。
    “你会犹豫是可以理解，但念念，你越躲就会越害怕，以后你会连面对它的勇气也没有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余念轻松一笑。
    -
    比赛那天，秋日暖阳。
    余念他们去的比溥任之他们早，到那儿时，工作人员才开始布置舞台。深秋的天气，有点冷。大家都是穿了厚衣服外面套一件印着“玄与科技”的短袖T恤。
    溥任之他们是在九点左右到的，一行人从保姆车上下来，穿着特属俱乐部的战衣。
    溥任之好像没睡好，边走还边打哈欠。
    余念远远就冲他挥手，他没看到，被一群女粉丝“win”“win”的缠住了。
    余念收回手，站在一边看着。
    “你们，三角恋呢？”胖学长突然出声。
    “没有啊。”余念对他这突如其来问话感到无措。
    “少来，你们大学的时候就纠缠不清了。”
    余念简直要欲哭无泪。
    “没那回事。”
    “我经常看见顾蒋盯着你们俩的身影幽幽地看。”胖学长继续说。
    “你说的好恐怖。”
    胖学长笑了，“不过，妹子，还是顾蒋适合你。”
    “你自己的事都操心不过来，还有那闲情管我们。”
    胖学长呵呵一笑，“我要是有顾蒋这么帅，现在我肯定没心思安慰你的。”
    余念欲哭无泪，这么说实话好吗？
    “你们是青梅竹马吧？”
    “嗯，从小一起长大的。”
    “不错啊，一起长大，一起扶持。”胖学长说，“顾蒋真的挺好的。”
    “兼职做媒婆吗？”
    “反正也没事做，未尝不可。”
    胖学长拿出烟，“我要抽烟，介意吗？”
    余念摇头。
    胖学长把烟叼嘴里，点火。
    “抽烟的感觉怎么样？”
    “不好，”胖学长下意识动作的弹了下烟灰。
    “那怎么还抽？”
    “有时候，压力大，或者心里藏着事的时候，抽几根会舒服点。”
    余念想到顾蒋之前猛抽烟的样子，心思微动。
    “人家都说抽烟是苦的，怎么还会舒服呢？”
    胖学长听出她声音不对，转头看她。
    “顾蒋也抽？”
    “嗯。”
    “所以，这一路他不好走，又没办法说出来，所以只能自己闷着抽烟。人都会累的，情绪崩溃只需要一个爆发点。”
    他做出爆炸的姿势。
    “还好，顾蒋还有你。”
    “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的姑娘全心全意为我呢～”胖学长幽幽感叹。
    溥任之一行人从女生群里走来，余念抬头，与他隔着不远的距离相望，就像初见时一样。
    不过那时候，他身边只有一个人，现在是一群人了。而她，也是。
    余念朝他伸出个大拇指，溥任之微微一笑。
    比赛开始时间是十点，九点半的时候，胖学长就叫上大家一起去后台做准备。
    比赛场地人群范围广，若是无人机出现故障，很容易出现伤亡事故，所以飞前检查必不可少。
    准备航拍前，余念看了多次手机，没见顾蒋发来短信。她跟他说了今天会来航拍，他一句加油也没有吗？
    余念有点失望，可还是很快就调整了心态。
    整个比赛时间差不多三个小时，时间不算长，可余念因长期盯着无人机，耗费的精力过多，几次差点困得闭眼。后来还是胖学长给她提神的薄荷糖才稍稍有所缓解。
    活动进行得很顺利，结束时正好是下午两点左右。八个人收好机子，跟活动方确定结款才走。
    沈符想带八人去饭店吃顿好的，可大伙儿实在是太累，随便在外面找了个小饭馆就解决了吃的问题。吃完，就散了。
    余念回到家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正好看到王荷元的信息。
    -去看看微博。
    余念赶紧起来，她拿起手机，热点上赫然出现了玄与科技。
    余念的心突然就猛的跳起来。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吗？
    她点进去。
    热评的都是支持他们公司的人。因为以杨炎为首的几个科技大佬纷纷为玄与科技发声，粉丝转发点赞不计其数，局势瞬间扭转。公司微博上早几天发布的新品发布会的消息如今评论满天飞，大多数是加油鼓励的，当然也有说他们不务正业的，但很快被正义人士的言语说得不敢再喷了。总的来说，局势很明朗。
    顾蒋也是这天被奶奶叫回了枫叶山庄。
    刚进门，就跟颜清和和龚一也俩兄弟碰上面了。同行的还有他们的小妹——龚珍珠，以及是将军的爷爷龚振国。
    这次会面或许不简单。
    第七十三章
    “蒋哥！”龚珍珠远远就叫顾蒋。顾蒋站在台阶上等他们。
    颜清和和龚一也依次跟他打招呼。龚振国过来的时候，顾蒋颔首低眉，“龚爷爷。”
    龚振国走过来，拍了下他肩膀。
    “走吧，去看看你奶奶。”
    一听说人来了，顾奶奶赶紧从房里出来，边下楼边怪杨姨不早点叫醒她，让贵客久等。
    杨姨跟在他身边，半搀着她，叮嘱：“妈，你小心点，别着急，他们刚进门。”
    刚到一楼大厅，顾奶奶便叫龚振国。
    “老将军，可好久没见你了！”
    龚振国笑：“老太太，你身子怎么样了？老早说要来看你，可一直抽不开身。”
    顾奶奶摆摆手，“我没事，小毛病，睡一会儿就好了。”
    “来，来，坐下说。”她回头，“管家，弄点好吃的来。”
    她看珍珠，笑得眉目慈祥。
    “珍珠，来来，过来让奶奶看看。”
    龚珍珠跑过去，坐在她身边。
    顾奶奶摸了下她娇嫩的脸蛋，怜爱道：“哎哟，小珍珠长大了呢，以前小小的，抱在怀里，跟白团子似的，现在成大姑娘了。”
    龚珍珠拉着顾奶奶的手，调皮一笑：“是哦，我准备出来赚钱了呢。”
    顾奶奶摸摸她头发，“像你妈妈一样，做个享誉中外的设计师。”
    “我是达不到妈妈那样的成就了，妈妈太厉害了。”
    “谁说的，你一定比你妈妈厉害！”
    龚珍珠朝顾蒋挤眉弄眼：“到时候蒋哥的结婚礼服就让我做吧，嘻嘻。”
    顾蒋无奈一笑，顾奶奶连连应声。
    “当然给你做了！你蒋哥也该结婚了，再耽误下去，老了都没人要了。”
    颜清和跟龚一也两兄弟看着顾蒋，略有深意一笑。顾蒋本来觉得没什么，被他们几个这么一合伙揶揄，脸都有点烫了。
    保姆上了茶。
    顾奶奶又看向颜清和跟龚一也。
    “清和跟一也有女朋友了吗？”
    龚振国举着茶杯，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两兄弟。
    两兄弟不说话，低着头只是笑。
    “我知道大哥的，那个女班长。”龚珍珠一旁笑。
    颜清和脸全红了。
    “珍珠，我警告你别乱说！”
    他话里虽然带着警告，可一点威胁力度也没有，温温平平的，除了有一丝羞涩外，察觉不出别的。
    “我没乱说，那个女班长可厉害了，”龚珍珠啧啧道，“一条街的小摊贩，她们家卖得最多。她天天站在路边吆喝，所有路过的客人都被她拉到她们家店里吃了。以前大哥高中的时候，为了不被外公发现，经常以把我带出去为借口，去女班长家吃东西！还以补习的名义和女班长私下约会呢！”
    龚珍珠看着颜清和那几乎可以滴出血的俊脸哈哈大笑。
    “她们家好多海鲜，还有鱼和螃蟹，还有海鲜粥，我每次都吃得饱饱的。”
    “对了，她们家楼顶还种了百香果，白天看着像绿色的天空似的。”
    看她那得意的小模样，颜清和是既恼又害羞。
    感受着爷爷无时不刻投来的目光，颜清和赶紧解释。
    “我们那时候没谈恋爱！”
    “嗯嗯，高中的时候是暧昧，大学的时候才开始谈。”龚珍珠补充，如此说法让颜清和无奈扶额，就连龚振国也笑了。
    顾奶奶看龚珍珠，又问龚一也的情况。
    “二哥呢？”
    龚珍珠眨了下眼，偷偷看了龚振国一眼，然后嘿嘿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龚一也一直待在军队里，没什么机会谈恋爱，而他也不急。
    家常话聊完开始进入正题，颜清和说：“我需要新的反无人机系统，集团的机场，酒店，休闲娱乐山庄，滑雪场等。颜氏企业大约二十五个。至于我奶奶那里，估计也要来个三四个。”
    顾蒋挑眉，“所以是送生意来了。”
    “科技的东西，日新月异。就像电脑病毒，今天拦截了一种，明天或许又会出现另一种，所以更新换代是不可避免的。再说，我也考虑到了日后的维护和升级，多方考虑来看，还是跟蒋哥你合作比较划算。”
    “清和忘了我是做值保的？”
    “万变不离其宗吧，都是无人机。”颜清和看他，“有兴趣吧？”
    顾蒋点头：“当然，非常感兴趣。”
    “具体的情况我会让人去你公司详谈。”
    “我就没那么豪爽了，”龚一也说，“我是寻求帮助的。”
    “嗯，说来听听。”顾蒋来了兴趣。
    “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愿不愿还需要你自己斟酌。”
    “嗯。”
    “我明年开始入驻西南，打算使用无人机协助救援。”
    “挺好。”顾蒋说，“各种自然灾害应急处置中，人到不了的地方，无人机都可以代为前往，而且还可以架构信号，增加救援机会。”
    “所以，你感兴趣吗？我话说在前头，我是以我个人名义来的，不代表军方，这无人机，可能就是你们企业今年的捐献物资了，没有报酬，只有一句感谢。”龚一也说得很诚恳。
    “没问题。”顾蒋当场拍板。
    龚珍珠在一旁笑，“敢情今天都约着一起给蒋哥送生意的呢，就我和爷爷空手过来了。”
    龚振国难得的开口。
    “爷爷可不是空手来的。”
    “哦，爷爷难道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不上好东西，只能说是指引个方向吧。”龚振国看顾蒋，“你跟杨炎都是做无人机的，有没有想过日后有一天会与他正面交锋？”
    顾蒋沉默一会儿，答：“想过。”
    “有什么想法？”
    “以前想避开，现在是迎难而上。”
    龚振国点头。
    “良性的竞争对整个行业的发展很有益处。那就试着参加今年的军用无人机企业制造商的竞争筛选吧。看靠你的能力和水平，能不能得到合作机会。”
    “看来看去，还是大哥的生意最大。”龚珍珠说。
    顾奶奶笑了。
    “能让老将军亲自前来告知，这是阿蒋的荣幸。”
    龚振国笑：“阿蒋是个很努力的孩子，我们都很喜欢。他就是做科技的料，有一股对科技的痴狂，这样的苗子，不培养，是国家人才的损失。”
    “这孩子，就是拧，也不知道像谁。”顾奶奶说。
    “我看他这性子挺好，稳重成熟，认定的道路一路走到黑，是做事的人。”
    把该谈的内容谈完，顾蒋一家将龚家几人送走后，顾蒋跟着顾奶奶往回走。
    “阿蒋，你知道你这次给大家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顾奶奶停下脚步看他。
    “我知道。”
    顾奶奶看着这个一手培养起来的孙子叹气，“我知道这不只是你的错，但你原本可以避免这个错误的，对吗？”
    “嗯。”
    “龚家这次算是给你帮了大忙了。颜氏的那个系统果真是用不了了吗？那可不见得。就我所知，他们的那些东西都是从国外定制回来的，所有的技术和服务都是一等一，你明白清和这么做的意思吗？”
    “嗯。”
    “这次玄与闹得这么大，我们都没出手帮你，但也算是安然度过难关了，你要好好谢谢念念，这丫头是一颗心为你好的。”顾奶奶看他，“现在和她关系好点了吗？”
    “算是吧。”
    “那就好。你舅舅那里，你也不必顾及太多，他也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你只管去做你的，输赢都是自己的事。虽然大家都说你在值保无人机上的投入是错误的选择，但我不认为。娱乐性和军用无人机你舅舅做得很久了，品牌和名声在坊间地位很高，你如果硬碰硬，反而会被摁在地上碾压，但从值保无人机就不一样了。值保无人机目前在国内还没有一套规范的市场，大家做的东西都是马马虎虎，售后也是蜻蜓点水，整个市场一团乱。你就是走在期间的清水，要在奔流中将市场上的污浊冲走。只要你在值保无人机上站稳脚跟，再一并进入其他相关领域，那么有了值保无人机做王牌，其他产品也会有保障。”
    顾蒋：“我也正有此意。”
    “回去吧，”顾奶奶说，“别让念念一个人等着。”
    -
    新品发布会当天，阳光明媚。余念和公司的其他人赶紧把会场布置完毕。受邀出席的嘉宾接二连三的前来，杨炎和郭叔跟余爸也在其中。
    沈符找来的几家关系较好的媒体也在一旁等待。
    余念正要把水摆上，王荷元叫她过去。
    “怎么了？”
    “一会儿一机多控要上场？”
    “嗯，要上。”
    “那NO1也要上？”
    “不一定，我只是以防万一。之前的那场航拍活动，它人气挺高，我怕一会儿有媒体问到，或者有嘉宾问到，到时候顺便宣传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推出市场。”余念看了眼诺大的场地，说：“一会儿上场麻烦你们了。”
    “没事。”王荷元拍了下她肩膀，“那我先去忙。”
    余爸在嘉宾席位上朝余念招手，余念走过去。
    “你站直点，弯着腰显得没底气。”他说。
    “我没弯腰。”
    一旁的杨炎探过头，“念念，你们那小机子不错，那之前在微博上火起来的小飞侠。”
    余念笑：“那是顾蒋自己弄来玩的，不过性能确实很好。”
    余爸呵呵一笑，他看杨炎。
    “我说老杨，你可得小心点，这帮年轻人劲头很足啊！”
    “是啊，我得多努力才行了，青出于蓝啊。”杨炎笑。他的目光真挚坚定，没有一点虚假感情，余念受他鼓励的目光感染，笑了笑。
    余念准备走时，余爸又叫住她。
    “这不是爸爸第一次看你飞了。念念，记得爸爸从小叮嘱你的事吗？”余爸眼里有些担忧。
    余念看着他的眼睛，点了下头。
    “我明白，起飞前要检查机子。”
    余爸欣慰一笑，“去吧。”
    所有嘉宾入位后，余念便开始拿出荧幕PPT，讲解这次新品发布会推出的机型，逐一讲述各自的特点，还和上款机型的升级做对比。
    面对若干个盯着她的摄像头，余念有些紧张，但也还是努力克服。
    这是实时转播，她不能出丑。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好在她PPT做得很详细，在讲说过程中，只有一两个媒体对新产品的续航有一些疑问外，没什么刁难的问题，这让余念有些庆幸。正当她准备进行下一个实机演练环节时，有个媒体的年轻女记者突然举手。
    余念让她说话。
    女记者说：“我想问一下，玄与对于上次的危机事件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嘉宾坐席上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余念大致扫了一眼，用尽量轻松的声音道：“其实玄与遭遇的问题，在座的大多数老板也都碰到类似的。玄与的危机，实际上也是公众对“无人机”这个智能化的机器产生恐惧的缩影，这是需要所有技术人员、厂家都需要重视的事情。而对于那次危机事件，我也不多说了，网络微博上都有原委。我想说的是，我们玄与不会败，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我们致力打造国内一流的值保无人机品牌，努力引导市场走向规范，走向成熟，让中国制造走出国门！”
    余念一番话说完，会场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余念胸腔震动，血液沸腾，她忍着激动的心情，微微一笑，“大家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我们将进入下一个环节，实机演练。”
    没人再提问，余念赶紧下台准备。转身背对的瞬间，她深深呼了口气。
    好像，效果还不错。
    正要叫他们做好准备，顾蒋拿着遥控器朝她走来。
    余念停下脚步，眨了下眼。
    “缺人手吗？”
    “缺，但不知道你技术行不行。”
    顾蒋操控了下遥控器，小无人机嗡嗡嗡的飞到她身边，悬停在两人之间。
    “这样够吗？”
    余念莞尔一笑，她转头看向另一边，而顾蒋突然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我回来了。”
    余念鼻子微酸，她应了声“嗯”。
    他们进行试验的果园是农场主的。施肥与药剂都是余念按照他平时用的买回来的，药剂的配置比例也是按照标准来做。
    他们准备上场的时候，农场主很紧张，四处叮嘱他们小心。余念安慰他一番后，一声令下，让他们操控排成列队的无人机同时飞了出去。
    螺旋桨嗡嗡嗡的声音响彻天际。
    飞出去的无人机很快就将收集到的数据发回来了。
    花粉的受精程度、果树的营养成分分析、还有向阳光向阴处的指数比例等等，一一都发送了回来。
    而信息接收和控制系统连接的大屏幕上，各种数据飞速统计，隔开另一侧的图像成型和路线规划也是逐一显现。
    这是他们目前为止看到过的，最快的算法！简直太令人惊叹！
    所有嘉宾都看呆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起。余爸激动的从位置上站起，他盯着屏幕上的内容显示，再看顾蒋和余念并肩而站的身影，缓缓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放假，更新迟了点，提前祝大家国庆长假快乐～
    第七十四章
    新款值保无人机演示完毕，接下去就到周寅操控一控多机。
    一控多机在大型的值保作业中能有效的提高效率，并且减少人工操作成本，更能快速省时省力的完成工作，因此，很受美国大农场主的青睐。
    国内的无人机厂家能研发出切实有效的一控多机的极少，就算有，那也是粗制滥造，不堪一提。如今玄与的机子在广大的农田上飞行的壮观场面，着实让在场的所有人狠狠震惊了一把。就连杨炎也无不赞叹。
    一控多机需要攻克的技术难关很多，耗费的时长和金钱也是常人所不能容忍的。这一刻，很多人都在思考，人们对于科技开发的容忍度和耐心，到底有多少。对比，对玄与科技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余念一群人站在田埂边正对着东方升起的阳光，这一幕被网络，被历史永远定格。有一群蓬勃向上的年轻人，拉着他们制造的值保无人机走向历史的巨轮。
    发布会完毕的时候，很多嘉宾都有意找顾蒋，讨论买卖专利的事。顾蒋都有好好接待他们，但对于提出的购买专利的请求，均被顾蒋否决了。嘉宾们无不遗憾摇头，把名片塞给他，让他考虑清楚。
    嘉宾和媒体逐一出场，余念和顾蒋站在一旁看。
    “今天的发布会效果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余念说。
    “嗯，因为玄与之前一直处于漩涡中心。不管是期待它变好的，或者想再次看到它一蹶不振的各路神仙和妖怪都来了。”
    余念看他：“你说他们是真的想买个专利回去，扩大公司经营范围吗？”
    “谁知道。”
    工作人员过来清扫地上的垃圾，顾蒋牵起她的手往旁边一带。
    “在利益面前，谁都很难做得到不动心。”
    余念问他：“那你呢？”
    顾蒋静想一下，说：“我也是。”
    “这么说，你真的会考虑？”
    顾蒋轻笑，“不可能。玄与就算亏损再多，我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扭转局面，它们就算再推不出去，压在仓库里，也比被他们拿去扰乱市场强。”
    余念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心疼。
    他到底是如何能做到在连续亏损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保持初心的坚持下去？
    “到底为什么？”
    此时太阳已到正午，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打得很小，就在脚底下，黑黑的一坨。顾蒋动一下，那一小坨也跟着动起来。
    “想让它变好吧，不管是市场还是别的。”
    “现在达到你满意的程度了吗？”
    “应该快了。”
    余念笑了起来，顾蒋看着她，也笑了。
    会场清理完毕，余念和顾蒋走在最后。沈符跟王荷元把机子收好，吩咐工作人员把它们抬上车。
    “轻点。”王荷元扶着他们抬起来的大纸箱叮嘱。
    “底下的垫的东西不要踢翻了，就这样轻轻放下去。”
    终于放上车，她神色才放松起来。
    余念和顾蒋一同走过去。
    “辛苦了。”顾蒋对王荷元微微点头。
    王荷元笑：“没关系，就当是为当年你给我的一万块钱。”
    余念仰头看顾蒋，顾蒋低头看她。
    忙完的沈符和周寅也走了过来，五个人站成一排，目送着大货车驶向远方。
    “走来走去，还是我们五个。”沈符说。
    大家看着彼此，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今晚一起去外面吃个饭吧。”沈符提议。
    顾蒋说，“下次吧，这几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沈符问，就连余念也不由看他。
    -
    玄与科技的新品发布会不是一般的成功。短短一天时间的发酵，各大媒体大V科技大佬纷纷转发并报道玄与的新产品发布会的新闻。
    关于新时代科技创新的理念再次被推向高潮，大家愤慨激昂，一哄而上的将热度持续炒了整整一天才消退。网络上的评论大多都是好的。也不知是谁放出了玄与历年来连续亏损，却依旧不变初心的发展创新的话题，玄与连带顾蒋瞬间就在一阵大浪里翻了身。
    余念随意点开几条评论来看。
    -小情歌：我还记得当初出事的时候，有人说玄与的老板怎么怎么样。我说，人家是老板，是忍着亏损给你发工资的人，能一分不少的坚持给员工发工资给你就很nice了好不？这帮人是没见到不亏损还拖欠工资的企业吧！吐舌头.jpg
    -风情万种：同意楼上说法。一个老板而已，你还想让他对你有多疼爱？又不是女朋友或老婆。
    -晴晴：弱弱问一句，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玄与的老板很man吗？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性格，都很赞啊！
    一帮人跟评：照片？哪儿有照片？
    晴晴在底下发了一张，底下的人瞬间就兴奋了。
    -我靠！我还以为是个油腻的秃顶大叔呢！怎么会是这么年轻这么帅的小哥哥！！我靠！
    -是不是假的啊？搞科技的不都是带着眼镜的木讷宅男？别随便找个照片蒙人行不行？！
    晴晴又发了一张顾蒋和余念站在一起的照片。一群人默默留言。
    -嗯，你们先吵，我先去看看还招不招人。
    余念笑得合不拢嘴。
    正要去看其他的，突然间听到桌上的听筒响了一下。余念放下手机，想到上回被他耍着听了段鬼故事的事，她没把听筒拿起来。
    顾蒋的信息到了。
    -睡了？
    -还没。
    -跟你说话怎么不回应？
    -又想给我听鬼故事？
    -这回不敢了。
    余念把听筒拿到嘴边，问：“干嘛？”
    “在干嘛？”
    “刷微博。”
    “刷出了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没有，好话是一大堆。”
    顾蒋轻笑。
    “你笑什么？”
    “开心。”
    “有什么好开心的。”虽然这么说，但余念也开心。
    “我在阳台。”顾蒋突然说。
    余念把腿放在凳子上，下巴搁在膝盖上。
    “然后呢？”
    “你愿意给我机会，就出来。”
    “如果不愿意呢？”余念问，那边不说话了，但可清晰的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应该够了吧，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有什么重要的呢。他和她没那么多的以后挥霍。
    余念没多想，她起身来到阳台，拉开阳台门，风从正面吹来，吹得她的裙摆一阵一阵摇曳。
    顾蒋的身影在阳台的一闪，几秒后她家的门铃响了。
    余念的心砰砰直跳，她放下听筒下楼，一打开门，顾蒋便夹杂着风冲了进来。
    余念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余念两只手放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贴在他腰上。
    她把脸埋进他肩头处。
    “怎么了？”
    “想抱抱你。”
    “现在抱到了。”
    “嗯，再抱一会儿。”
    他往里走，脚一抬，把门关上。
    “你想干什么？”余念从他怀里出来。
    顾蒋看她，“风太大。”
    “好了，你想要的结果已经拿到了，可以回去睡觉了。”余念两手背在身后，往后小退一步。
    “不用我陪吗？”
    “我告诉你，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我还没彻底原谅你呢。”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彻底原谅我？”
    “哄我呗，把我哄高兴了就好。”
    顾蒋想了想，说：“那行，你早点休息，明天我等你上班。”
    “我等你上班”这个词，余念没多想，以为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起去上班。次日大清早，她还没醒，顾蒋的电话就到了。
    余念迷迷糊糊的摸手机，眯着眼睛按下接听。
    “起来了，我煮好早餐了。”
    余念正要说不用，她家有速冻水饺，她自己煮几个吃就好，顾蒋那端就挂电话了。
    余念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起身。
    她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玻璃射入房里，整个房间顿时变得暖烘烘。
    余念随意绑起头发，打了个哈欠往外走。
    刷好牙，洗好脸，顾蒋也过来敲门了。
    余念把嘴里的温水喝尽，应了一声“来了”，把杯子放下后去开门。
    只见顾蒋穿着家居服端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余念愣了。
    “你干嘛呢？”
    “吃早餐啊。”
    余念关上门走过去，见托盘上放的是两份煎蛋，两份牛奶，两份小米粥，和两份肉末青菜。
    顾蒋把东西放上餐桌，看愣愣盯着自己的余念招手：“过来啊，你再磨蹭，一会儿要迟到了。”
    余念这才想起，今天约了投资人的事。
    她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
    顾蒋与她正对而坐。
    余念拿着勺子，有些不适应。
    顾蒋以为她是不喜欢，问：“不喜欢吃？”
    余念摇头。
    “你自己做的？”
    “嗯。”顾蒋吃了口小米粥道。
    “阿姨呢？”
    “她偶尔过来打扫卫生。”
    余念压下心里的怪异，低头吃饭。
    “怎么样？家里没食材，我随便找了东西做的。”
    余念被小米粥烫到，咽不下又吐不出来的，她纠结了一会儿，打了个喷嚏，突然呛到了。
    顾蒋赶紧给她顺气。
    “小心点。”
    余念咳红了眼，缓过气来，她看他。
    “你经常做饭？”
    “不算经常，偶尔做一下。”顾蒋从一旁抽气起餐巾纸给她。
    “舒服点了吗？”
    余念接过纸擦了下嘴角点头。
    “一会儿吃完你上去换衣服，要是出来比我快，就等我会儿，开我的车。”
    余念诧异看他。
    “怎么了？有问题？”
    “我开我自己的，今晚要去我爸妈那儿。”
    “哦，那正好，我也过去看余叔。”顾蒋很自然道。
    余念无奈看他，顾蒋也看她。
    “有什么不正常吗？”
    “有。”余念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歪腻。”
    “可能当时我瞎吧。”顾蒋一句话把话题中断。
    最后，余念出来得晚，而顾蒋老早就把车开出来，停在道路走道边了。余念只能上车。
    车子出去一会儿，余念问：“你还开这车呢？”
    顾蒋没看她，“你要觉得不好，我让司机送另一辆过来。”
    余念：“……我没说不好。”
    就算用得再久，那也是两百多万的车。
    “这车开惯了，我也懒得换。”顾蒋说。
    车子开到一半，顾蒋手机响了。也不知谁打来的，他说了一会儿就把手机给余念了，余念拿起手机，还没来得及问是谁，顾奶奶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念念，去上班了吗？”
    余念猛的看顾蒋，她怎么知道余念在车上？
    “今晚跟阿蒋回来吃饭吧，奶奶好久没见你，可想死你了。”
    余念得不到顾蒋的回复，只好专心应付老太太。
    “我今晚要回我爸妈那儿，奶奶，过几天我再去看您吧。”
    顾奶奶听到她说要去爸妈家，顿时就乐了，
    “那行，那你们先去你爸爸那里，过几天再来奶奶这儿。”末了，她又叮嘱，“要是顾蒋欺负你，你跟奶奶说，奶奶收拾他，知道吗？”
    余念红着脸看了顾蒋一眼，只好应声说是。
    终于挂了电话，余念问他。
    “奶奶也么知道我在你车上。”
    “我说的。”
    她跟他一起在车里，都没听到他说这话题，难道他说的腹语？怀着这样的怀疑，两人进了公司。沈符神清气爽，迎面就调侃：“哎哟，恋爱了哦。”
    所有经过的同事都用满含笑意的目光看两人，余念有些招架不住。待来到人少的地方，她拉着顾蒋的手问：“怎么回事？”
    顾蒋反手握住她，“我们已经是恋爱关系了，女朋友。”
    余念脑子一下子轰开了。
    “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没错，”顾蒋牵着她的手往办公室里走。
    “昨晚，我群发了。我生活圈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所以，奶奶一大早就来打探情况。
    哎呀，太羞耻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她还有什么脸去见人？！
    “你不愿意让大家知道？”
    “那也不必用这样的方式。”余念脸红得像涂了粉，顾蒋看得心痒痒的，他走上去，捧着她的脸细细看着。
    “以前都是你主动，以后换我来了。”
    余念刚要说不要，顾蒋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一边轻吻她，一边说话。
    “余念，你是我生命里的惊喜。”
    余念眼眶湿润，两手环在他腰上，回应他的吻。
    顾蒋察觉她的回应，吻得更深入起来。他将她抱上办公桌，大掌从她纤细的腰部绕至后腰，然后来到后背。
    余念的身体开始热起来，顾蒋的唇滑到她耳边，轻柔的舔咬。余念抓着他背，轻声：“不要在这里。”
    顾蒋听闻，停下动作，他眉目柔情，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
    他轻笑，“我没想对你怎么样。”
    “那你放我下来！”惊觉自己会错意，余念一脸害羞的捶了下他肩膀。
    顾蒋笑着将她往下抱，他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
    “等你想好，做好接纳我的准备，我再要你。”
    余念被他这话说的脸红心跳，她推开他往外跑，走出外面时，发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热。
    过来谈的投资人没跟顾蒋聊多久便决定了投资入股，入股百分比与沈符相同，占总股份的百分之三十。商定好，便准备拟定协约和接收投资款。
    引资的事情做完，顾蒋就着手准备颜氏的反无人机系统，还有龚一也说的救援无人机。也就是在这时候，某个民间飞行俱乐部的会长找上顾蒋，说要定制五十个“小飞侠”，用作无人机训练飞行玩乐场所的飞行机器。
    合作的事情谈得很晚，顾蒋又带着人出去吃了顿饭，才往余念爸妈赶。
    彼时，他们一家子早就吃完饭了，一家三口在客厅里看电视。正看到新闻播放玄与，门铃也就响了。
    余念去开门，见顾蒋站在门口，顿时愣住了。
    余妈问她：“念念，是谁啊？”
    余念不回答，轻声问顾蒋：“你怎么来的？”
    “开车。”
    “没喝酒？”
    “没喝，他也开车。”
    两人注视良久，都从彼此眼里感受到某种温情在流淌。余念的心像被挤了团棉花，软软的，绵绵的。
    她拉开门让他进来，“进来吧。”
    听到换鞋声，余爸回头。
    “吃饭了吗？”
    听到余爸出声，余妈才转过头。
    “余叔叔，余阿姨。”顾蒋跟他们打招呼。
    “吃过饭了吗？我去给你煮点。”
    两个孩子兜兜转转又在一起的消息老早就传开了，两老也没多管，觉得孩子自己开心就好，再加上两家知根知底，总不至于会让余念吃苦，便也默认了。
    “吃过了，我过来和余叔喝会茶。”
    说着，余爸起身去书房，顾蒋跟了过去。
    余念盯着房门关上，一颗心七上八下。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依次出来。余爸比进去时开心，余念满腹疑惑，直到回去的路上才问顾蒋。
    “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一些家常。”
    余念翻了个白眼，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哄他的？出来的时候，他那么高兴。”
    “哦，他让我给他弄个特别的机子。”
    余念眉梢上扬，“所以你答应了？”
    “当然。”他还挺愉悦。
    “我看你有什么时间给他弄。”虽然这么说，可余念心里甜甜的。
    之后几天，值保无人机也开启陆陆续续有人下订单。以前门可罗雀的玄与科技几天之内门庭若市，公司接下的订单不计其数。顾蒋趁着这个机会租下了下层的办公楼，当作公司的厂区。公司规模扩大了，员工也要多招募。玄与如今不同以往，前来求职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所以人不难选，几天就完成了。
    相比以前，顾蒋多设立了新的“值保飞手”岗位。专门负责为农户进行值保作业的，由公司分配专门的管理区域，进行售后维护。
    而对于值保飞手的监督性问题。顾蒋要求除了客服部回访之外，售后总监——王荷元也要定期下访，直接与农户沟通。而售后总监需定时将售后工作与公司领导层汇报，及时发现售后问题，和处理售后问题。
    生产部门由沈符负责，要求对每个无人机进行严格的出场测试，合格率达到要求才允许出库。
    余念负责设计部，周寅和胖学长被顾蒋拉去了新开拓的娱乐性无人机和军用无人机。
    各项工作分配整合完毕，便开始如火如荼的进行订单处理。
    顾蒋和余念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是在将做好的救援无人机送去西南地区之时。
    第七十五章
    龚一也被派去西南地区的某个山区驻防后没几天，十个救援无人机也完成测试，出厂了。
    十个救援无人机里，顾蒋设定作为勘查的小型的无人机有四个，剩下的六个是运载物资的无人机。他和余念亲自送过去，指导如何使用。刚打包完成，并装车，龚珍珠就开着她粉色的定制奔驰来了。
    她贼兮兮的把顾蒋叫到一边：“蒋哥，我跟你们一起去。”
    顾蒋看她几秒，问：“你去那儿干嘛？”
    “唔，我想以荒野山川为灵感，设计一套与众不同的婚纱，当作我设计室开张时打的第一枪。”她说得眉飞色舞。
    “哦，”顾蒋淡淡说。
    龚珍珠以为他答应，大喜：“我不用跟你们挤着去，开我自己的车就好。”
    “等会儿，我先给你哥打个电话。”
    一听他这么说，龚珍珠就急了。
    “蒋哥，不带这么玩儿的！我已经成年了！有随意去哪儿的自由！”
    “所以，你就可以自己跑去西南地区？”见她要来抢自己手机，顾蒋将手抬高。
    龚珍珠自知理亏，辩驳的声音不自觉弱下来。
    “我真的是很想去，我求求你了，就答应我一次！再说那边有军队驻防，没关系的。”
    顾蒋用手机轻打了下她的脑袋，略带责备：“你也知道那里有军队驻防，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军队在那里？”
    “自然灾害多发地区。”
    “知道就好，开着你的粉红豹，回家去。”
    顾蒋说完，带着余念上车，留下龚珍珠一人原地跺脚。
    从市里去隔壁省的西南地区大约要一天一夜的路程。顾蒋开着房车跟在货车后，一路上走走停停，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才开始进进入龚一也他们驻防的山区。
    顾蒋让货车司机找了个地方原地休息，明早再启程。
    车子停下时，余念正好洗完澡。她出来时，见顾蒋在打电话，而且表情不太好。
    他挂了电话后，余念走过去。
    “怎么了？”
    “珍珠跟过来了。”
    “她现在在外面？”
    “嗯，我出去接她过来。”
    顾蒋说完就下车了。
    余念拿出手机查看今日公司工作情况，看完又登陆邮箱查看有没有邮件要处理，邮件刚回复一半，网络突然断了，紧接着手机变成了无信号状态。
    余念啧了一声，锁了屏幕又解开，依然是同样情况。
    怎么突然没信号呢？余念有些担心，坐了几分钟，没见顾蒋进来，她等不及了，正要出去看情况，龚珍珠就被顾蒋推了进来。房车里涌进一股大风，吹得里面东西哗啦啦的响，外面风声呼呼大作，树叶也沙沙作响。
    刮大风了吗？
    余念还没来得及问顾蒋发生了什么，他又下车了。
    车门关上，房车里恢复了平静。
    “外面风好大，可能要下大暴雨了。”龚珍珠说。
    余念又看手机，那上面依然显示着无信号状态。她尽量不让自己把事情往坏处想，看她，“我们车停在平地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嗯。”
    龚珍珠开了一天的车，早就体力不支，能撑着全凭一口气，如今就想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睡个美觉。
    龚珍珠往里走后，余念打开车门出去。
    外面狂风大作，世界放佛要被撕裂。
    余念抱着双臂站在凛冽的风中看前方大货车旁的光束，那是顾蒋打的灯。他正在跟货车司机讨论今晚有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顾蒋说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余念惊奇他如何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不过这样心灵感应似的状态让她开心。
    顾蒋多跟司机说几句就跑过来了。
    他扶着她的手问：“怎么下车了？不冷？”
    “这里没信号了。”
    “嗯，可能是某个基站遭到损坏了。”
    顾蒋将她往车上带。
    余念：“那怎么办？”
    “先不管，看明天什么情况。珍珠呢？”
    “去洗澡了。”
    “今晚你跟她睡一床，我睡外面沙发。”
    他们上车后没多久，果然下起了大暴雨。雨势磅礴，就算开了车灯，依旧看不清前方的景物，雨厚得像给世界裹了一层厚厚的塑料薄膜。
    余念和龚珍珠醒来，是临近清晨六点的时候。那时候雨还在下，风还在刮，除此之外，没其他动静。龚珍珠洗簌完毕，吃了早餐下去开车。
    三辆车来到中途，突遇山体滑坡，大货车和顾蒋的房车安全通过，可龚珍珠的车却被滑下的山体压到了尾部，无法前行。
    顾蒋赶紧把车停好，才刚下车，却见下一趟滑坡来袭，没到一秒，便将整个车身完全掩盖住了。那里只有高高的一堆土，哪里还有粉色的车影。
    “珍珠！”顾蒋急得眼都红了，他冲过去，想徒手扒开土，却被源源不绝从山头滚落的泥土步步逼退。
    这时候，他身旁停了一辆破烂的小吉普，上面坐着个穿着夹克衣、满脸胡渣的男人。
    他问：“怎么了？”
    “我妹妹在里面。”顾蒋说。
    男人看了眼上方的泥石，又看底下快要坍塌的路面。他快步来到后备箱，丢出一捆麻绳，拿起大铲。
    “我把土铲开，你把麻绳捆上她车头和你车尾，开车拉出去。”
    余念也赶紧下车帮忙。
    积聚的泥土越来越多了，眼看脚底下的路面就快支撑不住。男人一铲过去，咚的一声，铲上了车头，他用力往旁边一甩，露出了车头一角。
    顾蒋赶紧用手去扒开周边的土，然后找地方固定，绑好绳子。
    他这边完成时，余念也绑好了。
    这时候下滑的泥土已经变慢了，男人多铲几下，粉色的车便出现在视野。男人拿起地上的榔头，见顾蒋还在，道：“你去开车，这里我来就好。”
    不知为何，男人有股让人信服的力量，顾蒋没多说，飞速跑回了车上。
    顾蒋启动房车，一脚踩下油门，尽管汽车的轰鸣声已经很大，可龚珍珠的车依旧是丝毫不动。覆盖的泥土太重了，这样的方式根本无法将车拉出来。
    顾蒋不敢松懈，再次加大油门。
    而也正是这时候，路面开始塌陷。
    “顾蒋，路要塌了！”余念急道。
    顾蒋不敢懈怠。
    男人在窗口上轻敲一下，示意里面的人挡脸。下一秒，男人对着车玻璃角落狠狠一锤下去，玻璃砰了一声像蜘蛛网一样裂开。
    男人卯足劲，再次出击。这时玻璃的裂缝更大了，眼看脚底的地陷越来越深，男人不敢耽误时间。一锤将玻璃打散。
    正要朝车里伸手，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叶亭生！”
    叶亭生拧着眉，还没来得及看是哪个认识的妹子，上半身往前一探，两只大手搂住妹子，将她稳稳抱了出来，加速往车方向跑。
    身后的路面已经塌陷下去，叶亭生朝前吼了一声“快跑”后，将妹子往烂吉普上一扔，挂档飞速后退。
    塌陷的路面步步紧逼，危险万分，像吞噬大地的怪物。
    退出去一个拐弯后，塌陷已经停止。叶亭生快速倒车，对着停在前方的房车打了三个闪灯。
    顾蒋收到没事的信号，松了口气，他颤抖着将车继续往前开，手上全是泥，但他也不顾了。
    吉普开出去一会儿，叶亭生才开始打量坐在旁边的这个漂亮小姑娘。
    她个子很高，很白，眉眼弯弯的，看穿着和气质都不同常人，想来应该是某个富家千金。虽然弄了个栗色的大波浪，可脸上的稚气未脱，依旧能看出年纪挺小。
    他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物，那她怎么认识她的？
    龚珍珠余光里见他打量完毕，才转头看他。
    “叶亭生，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叶亭生老实回答。
    “我叫龚珍珠。”
    见他眉头紧锁，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龚珍珠知道他是想起来了。
    她嘻嘻一笑，朝他靠近。她恶作剧般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回来咯，叶亭生。”
    而叶亭生咬紧压床，目光直视前方。
    顾蒋他们的车没能进村，村子后方的山体滑坡将村子埋了一大半，满目苍夷的废墟，别说人，就连一只苍蝇也没看到。
    顾蒋把车停在路口，下车看情况。
    “什么情况？”余念看着眼前塌方问。
    “村子被掩盖住了，把机子拿出来，找找底下有没有生命迹象。”
    叶亭生的吉普随后停下，他下了车，遥看远方的高高土堆。回头见顾蒋几人正在开货车车尾门，他说：“这里不安全，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
    顾蒋跟着他来到一处空旷的地带，和余念开始拆箱开机。
    叶亭生走过来。
    “你们是做无人机的？”
    “嗯。”顾蒋想到刚才他救龚珍珠的事，停下手中的活看他。
    “刚才谢谢你。”
    叶亭生扯了下嘴角，意思没事。
    顾蒋正想训龚珍珠，见她揪着手指躲在叶亭生身后，一副知错的表情，他只好将那些话吞了下去。
    天灾人祸谁都无法预料，可要是她出事，顾蒋难辞其咎。想到刚才她被困在车里的情景，顾蒋光是想，都觉得比死还难受。
    他们的救援无人机里设定了可移动的信号基站，虽然发送的信号还不是很稳定，但危急的时候尚且可以使用。
    无人机刚起飞在头顶悬停，余念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方的无信号顿时变成了运营商连接成功的标志。
    下一秒，很多条短信一下子都涌进来了。
    余念最先看到沈符的信息。
    -你们情况怎么样？一也失踪了。
    余念胸口一紧，她看了看龚珍珠，又看顾蒋。
    “怎么了？”顾蒋察觉她表情不对问。
    余念把手机给他，顾蒋看了一眼，瞳孔微收，捏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他哑着嗓子道：“不要告诉她。”
    余念点了下头。
    “蒋哥，你手机给我一下，我跟我哥说我们在这里。”
    “他那里没信号，联系不了他。”
    “你先给我，可能他正好在附近呢。”
    顾蒋和余念分别操控无人机前去收集受灾情况，并且用热外线感应地表之下哪里有人。
    “他在出任务，怎么会把电话带身上。”
    “你先给我，我可以打他们驻队中心。”
    “手机快没电了，省着用。”
    反正不管龚珍珠用什么法子，顾蒋就是不愿把手机给她，这么明显的不让她拿手机的行为，叶亭生都有些起疑了，可小女孩依然未觉。
    他看了眼身旁闹得像麻雀的女孩，又看一片死气沉沉的村庄，想了一下，从车上拿起铲往前走。
    “你去哪儿？”龚珍珠问。
    “去上面走走，看看有没有活人。”
    “我也去！”龚珍珠跃跃欲试，才往前走两步，便被顾蒋拉了回去。
    “你在这儿等着，做后勤人员。”
    “后勤有余念姐就好啦！现在去救人比较重要吧！”
    顾蒋看她：“只有一个机子不够，你要是也走了，等会儿把人救回来了，谁照顾？”
    龚珍珠吃瘪，她看着叶亭生的身影消失在废墟里，应了一声“好吧”。
    对于龚一也失踪的消息，顾蒋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找机会躲到一边给颜清和打电话，问具体情况。颜清和没多说，只留下一句：他做军人那天起，我们两家早就做好了他会死的准备。
    顾蒋听着这句话，泪水忽的涌上眼眶。
    无人机探测回来的情况顾蒋做好标记后，救援的驻守军人也过来了。
    领队的是个很年轻的男生，年纪比龚一也小。他直直朝顾蒋走来，做了个敬礼的动作。
    顾蒋把无人机绘测出来的灾区情况图，和热成像探测出来的可能存在生命迹象的经纬度分布图交给他们。
    男生终于露出笑容：“谢谢。”
    龚珍珠从房车里搬出水和食物，见到几个军人哥哥，她放下东西，小跑过去。
    顾蒋见状不妙，正要前去阻止，可已经来不及。
    “你好，我想问龚一也在哪儿？”
    男生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悲伤。
    龚珍珠反应再迟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再结合顾蒋方才不让她碰手机的行为，她隐隐猜到了什么。
    龚珍珠强力阻止自己流泪。
    “他在哪儿？他是我哥哥。”
    原本一直在讨论的军官全安静下来了，大家似乎都在忍着什么情绪，周围弥漫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悲伤。
    “上尉在护送受伤村民去医院的路上遭遇了山体滑坡，目前生死不明。”
    龚珍珠气差点喘不上来，她瞪大眼睛，泪水哗啦啦的流，她哭得话都说不成一句。
    “他，他，在哪儿？”
    见她哭，男生也哽咽了，“山顶。”
    “有人去救他了吗？嗯？有人去了吗？”
    没人回答，龚珍珠捂着头尖叫起来。
    “你们快去救他啊！”
    没有人说话。
    顾蒋过去抓着她的手让她安静，龚珍珠哭得声泪俱下。
    “蒋哥，我二哥在山顶，我要去救我二哥。”
    她哭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她爷爷，她朝顾蒋伸手。
    “对了，蒋哥，你把手机给我，我给爷爷打电话，爷爷能救二哥。”
    顾蒋把手机给她，龚珍珠熟练的拨出爷爷的号码，响了好久没人接听。她又给他爸打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快速道：“爸爸，二哥出事了，你让爷爷去救他，好不好？”
    电话那端沉默良久，两方安静中，龚珍珠似乎听到了他爸的叹气。
    “珍珠，你哥是军人，从他参军那天起，已经不只是你的哥哥了。你也不要去找爷爷，如今救援队正在加紧往山区赶，很快就能救你哥。”
    “可这里还有人啊，让他们去救哥哥就好！”龚珍珠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等到支援部队来了才能救人，她大声道。
    “人手不够。”他爸深呼吸，“就算他是龚家的孩子，爷爷也不可能为了救他，不顾其他人的生死，你明白吗？”
    龚珍珠挂断电话的时候，是失魂落魄的。
    几个军官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顾蒋将她抱在怀里，安慰：“蒋哥陪你去，还有蒋哥。”
    龚珍珠紧紧抓着顾蒋的衣服，哭得嘶声裂肺。
    叶亭生回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如生离死别的场景。他站着看两人，正要去跟搜救军官讲说他去察看灾情碰到的事，龚珍珠突然睁眼看他。
    “叶亭生，你陪我去。”
    顾蒋蹙眉看她。
    龚珍珠擦了下脸，看顾蒋和余念。
    “你们是哥哥叫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搜救效率，他回来知道我把你们叫走，一定不会开心的。哥哥最讨厌这样的事。”
    顾蒋还想说什么，龚珍珠走过去，拉着一脸茫然叶亭生往破吉普上走。
    上车前，龚珍珠看他。
    “我是龚珍珠，你还记得吗？”
    叶亭生看着她不作声。
    龚珍珠鼻子发酸，又想流眼泪了。
    她哽咽着说，“我爷爷叫龚振国，跟你爷爷是战友，我们小时候见过面的。我哥哥出事了，我想让你帮帮我。”
    她哭得嘴巴都瘪了，叶亭生听着实在心疼，他走到另一边，直接上车。
    “走吧。”
    龚珍珠坐上去，回头看顾蒋和余念。她努力扯开一丝笑，冲他们挥手：“哥哥会没事的，这里拜托你们了。”
    顾蒋目送吉普远去，前来救援的军人开始背上工具往前走，依照无人机标志出的位置开始挖人。
    有些伤员不便当场搬动的，顾蒋便用载物无人机将急救物资运过去。如此忙到差不多傍晚，所有显示有生命迹象存在的地方全挖了，探测生命迹象的准确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是个让人惊喜的数据。
    救援花费的时间不长，被掩埋的村民死亡率比较小，重伤人员能及时得到救治，顾蒋的救援无人机功不可没。
    顾蒋和余念一直忙到晚上，期间一口饭一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停下来时，才发觉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两人随意找了个馒头填肚子，坐在平底等待。
    整个天空全是悲伤的色彩，他们也没心情聊其他，默默吃了东西，又看军人们来来往往的身影。
    吃到一半，有个军人满脸灰土的跑过来。
    “上尉已经被救出来了，目前生命无大碍。”
    顾蒋连忙起身，和余念对视一眼。
    “确信？”顾蒋问。
    “是的，被困的还有一位支教老师，和一个小女孩。目前都被送去医院了。”
    顾蒋和余念相视一笑。
    救援工作顺利完成，顾蒋和余念跟着驻防军人回驻防地。驻防地远在几公里之外的平地，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小平房。
    顾蒋和余念把东西送到就走了。驻地里面静悄悄的，没什么人，人都出去参与救援了，还没回来。培训飞行什么的，也只能等到下次了。但顾蒋走前还是给了他们一份，他亲手制作的无人机使用手册，里面各项功能都写得很详细，也应足够他们使用了。
    今天累得够呛，回去的路途，顾蒋开到八点左右就原地休息了。
    两人洗了澡，各自睡到了十一点多，才醒来。
    余念睁着眼看车房顶，想着今天看到的一切景象——
    伤员满身是血的被抬出的情景、被救出的人悲痛的抱着救援军大哭的场面，还有无数军人灰头土脸、不顾安危冲进废墟里的画面.......
    太多了。
    她闭上眼，眼角的泪缓缓而下。
    顾蒋洗簌洗脸进来。
    “醒了吗？”
    余念动了下身子，睁眼：“嗯。”
    察觉床板一陷，余念翻身看他。
    “你能抱抱我吗？”
    “害怕？”顾蒋单脚放在床上，弯腰抚摸她的脸。
    “不是，只是觉得生命有太多的不可预料。如果，今天龚一也真的出事——”余念这么一想，喉咙微梗。
    “我想，我现在都无法安心。”
    “以前听说某某警察、消防队员或者军人因公牺牲，我会很难过，但很少有如此深切的疼痛。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并不是生活在我生命中的人的缘故。如今经历了这场灾难，我想，他们的家人朋友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是不是也如我们这般痛不欲生。”
    余念说着，泪哗啦啦的流。
    顾蒋躺下，将她抱在怀里。
    “每个人的使命都不一样。”
    “所以呢，我们一定要背负这样的使命吗？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不好吗？”
    “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那么我们国家怎么办？”
    余念的泪流得更多了。
    “别哭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余念抬头看他。
    “我们以后也要好好的，我真的很害怕哪天，我或者你，突然就不在了，那样的话，我会抱憾终生的。”
    “嗯。”顾蒋亲了下她脸。“我知道。”
    “你知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一起好好享受未来，不浪费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余念脚架在他腿上，一只手放在他腰部。
    “我问你。”
    “嗯。”
    “我以前真的有那么差吗？”
    顾蒋眸光闪烁，“怎么突然问过去的事。”
    “我就想知道。”
    “所以现在是要算旧账吗？”
    “不行？”
    顾蒋想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那你赶紧说，我劝你从实招来。”
    顾蒋手探进她衣服，碰了一下：“威胁我。”
    “现在是你表忠心的时候了，让我看看你表现。”
    “嗯，表现。”
    说完顾蒋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床，擒住她的小嘴浪漫热情的拥吻。余念呜呜的想推开他，可没一会儿就弃械投降了。
    一夜的温存，两人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余念一个翻身，发现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她睁开眼，道：“我饿了。”
    顾蒋的声音从小厨房里传来：“等会儿就好，你先去刷牙洗脸。”
    “我不要。”余念蹬开被子，露出白皙的身子。
    顾蒋进来，余念一个翻身趴在床上。
    他轻拍了下她屁股，道：“香甜可口。”
    余念脸红，脚往上一晃，顾蒋及时接住。
    “晃这么大力，不疼？”
    “都是因为你！”
    顾蒋低笑，他俯下身，在她背上亲了一口。
    “起来了，先吃东西再睡。”
    “还睡，我都要变成猪了。”
    “那还不赶紧起来。”顾蒋将她抱起，“要不要洗澡？”
    见他盯着自己胸口看，余念挣扎：“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过去。”
    “昨晚谁嚷着说要裂开的？”
    余念脸都烫了，恼羞成怒道，“你再说！！”
    “再说几次都一样，况且，”他顿了一下，耳根泛红，“刚刚我看了一眼，确实有些红、肿。”
    余念轻扯他耳朵：“我看你真的是欠扁！”
    “要不你也把我看回去？这样公平点。”
    “你神经病啊！”
    来到小卫生间，顾蒋将她放在马桶上。余念仰着头看他，面如桃花，眼波流转。
    “余念我很幸福。”
    有你一直喜欢，一直陪伴，真的很幸福。
    第七十六章
    山路倒塌的地方很多，山区里的车暂时出不去，顾蒋只好把车开回空旷地带，等待路通。还好信号已经连接上，他可以登陆电脑处理公司的事情。
    各个部门的反馈工作他都看了一遍后，给沈符打电话。
    沈符刚睡醒，迷迷糊糊的。
    “哎。”
    “一也怎么样了？”
    顾蒋这么一问，沈符彻底醒了。他看了眼不远处还在熟睡的王荷元，微叹气。
    “伤了腿。”
    顾蒋呼吸一紧，“严重吗？”
    “要看调养如何，弄不好可能要退役。”
    “其他人呢？”
    “老太太昨天在医院哭晕过去了。”老太太是龚一也奶奶，颜朗。
    “其他人呢？”
    “龚叔和夏姨还算好，老将军，他眼都红了。”
    顾蒋眨去眼眶的酸涩，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一也自小就在老将军膝下长大，虽然平时严加管教，可疼得很。听说知道出事那会儿，驻军部队想先去救他，被老将军一通骂。后来驻军部队没办法，才直接转去了灾区。如果，那时候，救援队伍去得晚了些，估计现在就不是这种情况了。”
    顾蒋只觉胸闷，“珍珠呢？”
    “那丫头也跟着回来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沈符深呼吸，“从车上一直哭到医院。”
    “我现在堵在山里，出不去，你有时间多去陪他聊聊天。”
    龚一也自小崇拜他爷爷，成为军人是他毕生的梦想，如今发生变故，心里肯定不好受。
    “嗯。”
    挂了电话，顾蒋把手机放上小桌，两手捂着脸。
    余念出来时，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姿态。
    他打电话的时候，她听到了些内容，也知道他不好受，这时候，她能做的，只是陪他。
    余念走过去，将他往怀里抱。
    顾蒋抱着她的腰，哑着嗓子说：“一也他腿伤到了。”
    余念轻摸他头，“腿伤到而已，调养好还能活蹦乱跳。”
    “他的梦想就是成为军人，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像我对玄与的坚持开始动摇的感觉。”
    想到上次的危机，余念抚摸他头的动作停下。她坐到他旁边的位置，捧着他脸问：“什么时候开始有的那种心情？”
    “很久了，只是那会儿才觉得有点坚持不下去。”
    余念心疼：“所以，那次才想让我去帮你。”
    “嗯。”
    “你怎么那么傻。”
    顾蒋闭着眼，感受她手贴在脸上的轻柔触感。
    “其实以前就做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了，我觉得我能熬得下去，等到后来事情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发现，估计感觉，和它真正到来带来的冲击，完全不一样。”
    “那种感觉，像走在漫漫长夜里，是望无边际的黑夜和等待。”
    余念脸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所以就抽烟了。”
    “也不是。就是，有时候心里空空的，想着找点什么东西填进去就好了。”
    “累了就休息嘛，干嘛这样让自己强撑着。”
    “一休息，就会想着，放弃吧，这样多轻松，这样的心情。”
    余念贴着他鼻子，道：“你可以跟沈符说啊，他是你好兄弟，不是吗？”
    “沈符也不轻松，他妈盯得很紧，跟我出资开公司已经是极限，现在还连年亏损，我都不敢见她，就怕她要揍我。”顾蒋笑了。
    余念也笑。
    “你也有怕的时候。”
    “当然，”顾蒋说着，目光温柔起来。
    “自从，那晚你说不愿意等我之后，我就胆小了。”
    说起过去，余念嘴角翘起，等待他敞开心扉。
    “从没体验过那样的心情，太恐慌，太难受了。”
    “现在呢？”
    顾蒋亲她，“现在好了，有力量了。”
    “以后不要抽烟了。”
    顾蒋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两下。
    “不抽了，这几天都没抽了。”
    这时，旁边的电脑叮的一声响起。余念探过头，问：“谁发来的？”
    “我看看。”顾蒋把电脑放在腿上，登陆锁屏界面。
    一封来自某某农业大基地的邮件跳了出来。
    顾蒋点开，快速看了一遍。
    信不长，短短几行，大抵就是想约时间谈合作的事。顾蒋不急着回复，他看余念。
    “对公司的未来，你有什么想法？”
    “方向肯定是要拓展的，公司在财务这块窟窿太大了，不可能总向你借款，最重要的一点是投资人已经入资，我们就算不顾自己，也要看投资人的态度。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安插人手到参与企业管理，但这样的状态肯定不行的。玄与要多走一条路。”
    “嗯，我也是这么想。”
    “当初，主攻值保无人机，你是什么想的？”
    顾蒋没多想，就说：“一来，我是真的想在这方面做出点成绩，二来，就如大家所说的，值保无人机在国内市场还不够规范，所有厂家都处于摸索阶段，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弯道超车的时期。反而，军用和娱乐性的无人机，若想做出成绩，也不算很难，但始终要居于舅舅之下。”
    余念意味深长看他，“但若是占据了值保无人机的龙头地位，那么就算拓展新的领域，别人也不会把两个公司一上一下做对比，而是不同领域的两个大头在无人机市场齐头并进。”
    “我确实有这么想过，”顾蒋说，“只是没想到，市场反应的速度远比我估计的慢。我原先跟沈符的计划，是公司开到第三年，开始扭转亏损状态。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余念搂着他胳膊笑，“现在还不算晚。”
    “嗯，确实不算晚。”
    余念将目光投向邮件，“这个打算怎么办？”
    “接。”
    “我记得那个农业基地主要产粮是棉花，棉花你研究过吗？”
    “还没，到时候去谈，再顺便了解。”
    顾蒋开始回复邮件。
    余念转而趴在他身上，她看着他灵山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轻轻说：“我刚去杨炎叔叔公司的时候，曾经提议过，让他布局值保无人机。”
    顾蒋闷笑起来。余念觉得不好意思，将脸埋进他后背里，“你笑什么？”
    “你那时，想让我吃点苦头吧。”
    “是有这点心思，但更多的是对这个方向有信心，所以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嗯，我明白。”
    余念脸贴在他背上，静静听他沉而稳的心跳声。
    “反无人机系统呢？”
    “不做重点研究。”
    余念点头：“也是，目前也就颜氏企业找上我们。”
    顾蒋将邮件发送过去，电脑往桌上放，将她抱在怀里，“嗯，以后有的忙了。”
    见他又要开始动手动脚，余念手忙脚乱阻止他。
    “先别，好多事还没谈好呢。”
    “还要谈什么？”他轻啃咬她的耳垂，喃喃细语。
    他嗓音低沉性感，撩得余念浑身发颤。
    “你，顾蒋！”余念干脆直呼他名字，顾蒋果然认真了，他将脸从她身上抬起，迷糊看她，“怎么了？”
    余念把被他扯下的衣服穿好，“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不都说完了吗？”
    说着，他又要亲过来，余念将他脸扳开：“你少来，你以为我没学过管理？”
    “好吧，你是想问上次裁员的事件。”
    “大抵是这样。”余念说。
    “那个事件，目前没什么好说的。”
    “采购中心的人你怎么不调查？”
    “你觉得采购中心有问题？”
    “不是我觉得采购中心有问题，而是采购中心决定着我们产品的生死，它是很关键的环节。你清理了研发技术部，客服部，但就是没对采购中心下手，为什么？”
    路在他们待到第三天时，才完全通完。回程花的时间比来时少，早上出发，凌晨三四点就到了。
    余念回去休息几个小时，醒来就联系申景琰约时间见面。
    申景琰是谁？那是她刚回国时，姑姑介绍给她的相亲对象，然而那也正是玄与科技的供货商。
    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余念还有点担心他不会接，毕竟自己当初拒绝了人家，人家要觉得没面子，完全可以对她置之不理，意外的事，他接得很快。
    “早！”他语气轻快，看来心情不错。
    余念想到顾蒋说的，群发他俩恋爱的事，不知里面有没有他。
    “Hello。”余念微笑。
    “真难得你会主动联系我。”申景琰说。
    “你这么说让我无地自容。”
    申景琰笑了。
    “找我什么事？”
    “久不见你，想跟你约个时间吃顿饭。”
    “听说你跟顾蒋在一起了。”
    “嗯。”
    “恭喜。”
    “谢谢。”
    “那么，你找我，也是因为他？”
    “也不算是吧。”
    “现在的社会怎么回事，男人都喜欢让女人出面吗？”
    余念：“看来你清楚我找你的原因，实话告诉你，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嗯，这点倒是符合他的风格，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怎么样？谈不谈？”
    “好啊，正好两家公司的合约准备到期了，我们也可以谈一下接下去的合同。”
    余念面无表情勾起嘴角，“什么时候？”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怎么样？”
    “OK，我约的你，我请客。”
    楼底下，顾蒋打喇叭。余念喝尽温水，朝窗口跟他说话。
    “等会儿。”
    余念拿了外套和包包往下走，刚上车，顾蒋就塞了一袋温温的东西给她。
    “什么东西？”余念系好安全带问。
    “烤面包，以前没机会做给你吃，你试试看。”
    余念把纸袋打开，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你什么时候学的？”
    “大学的时候。”
    余念想起那时王荷元跟她说，顾蒋把图纸撕了，她匆匆去找他的事。那会儿，她就是去面包店找的他。
    “看来手艺不用怀疑了。”
    余念笑，顾蒋也跟着笑了。
    “我要去颜氏谈反无人机系统的事，你一起吗？”
    余念咬了口面包，又将面包凑到他嘴边。顾蒋咬了一口。
    “我不去了，公司事儿一大堆。”余念找牛奶，自己喝了一口又给顾蒋。
    “对了，那几个飞手怎么样了？”
    “还不懂，沈符说不错，我还没时间去看。”
    余念看他，“你是老板，不要事必躬亲，要适当的把权力放下，分给你的左臂右膀。活你都包揽完，你请他们来干啥？”
    顾蒋眨了眨眼，点头：“嗯，你说的也对。”
    “你就是不信人。”
    前方红灯，顾蒋停了车，侧身用力亲了她一口。
    “嗯，我都听你的。”
    “能不能稳重点？现在在大马路上呢！”
    “停车了，没违反交规。”顾蒋说，“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你跟我回枫叶山庄。”
    余念这才想起奶奶她老人家身子不硬朗的事。
    “对了，她现在身子好点没？”
    前方绿灯亮了，顾蒋踩着油门直行。
    “好不好都那样了，毕竟年纪大了。”
    好久不见她回应，顾蒋转头看她，见她红着眼盯着面包看，满脸委屈的样子，他一颗心像被人揉成一团似的难受。
    “怎么了？”
    “我很害怕死这个词。”
    她说这话的时候，顾蒋仿佛又回到了余叔生病那会儿，她也是这样消沉悲伤，让他无法靠近。
    “奶奶年纪大了，这是无法避免的。”
    “可我还是难受。”
    顾蒋半开玩笑：“要是我们结婚，她兴许能开心点。”
    余念抬头看他，一脸认真：“你说真的？”
    顾蒋被她看得脸红，感觉自己有点像骗婚。
    “嗯，老人家最不放心的就是儿孙终身大事没稳定下来，她又这么喜欢你，要是，你做了，顾家的孙媳妇，她会很开心的。”
    顾蒋说到后面，自己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那就找时间吧。”余念说。
    “嗯？”顾蒋好像没听清。
    余念眯眼看他：“你不会是不愿意吧？”
    顾蒋笑，“怎么可能。”
    他心虚：“我这不是还没求婚吗？”
    “谁要那些形式的东西。你有那份心情摆浪漫，还不如做到实处，以后爱我一辈子。”
    “那当然！”
    说完，余念有点后悔了，她就这么简简单单就把自己交出去，是不是太草率了？！
    她看顾蒋，见他春风满面的样子，转念一想，管他那么多呢，他要是对她不好，她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把余念送到公司后，顾蒋整理了几份文件就出去了。王荷元把这几天售后部门的工作总结拿进办公室，见顾蒋心情不错的出门，她疑惑看余念。
    “有好事？”
    “应该算是。”余念打算留个悬念，不直接跟她说。
    “难得看他心情这么好，嘴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王荷元把文件放下，问她：“这次出去，碰到危险了？”
    “嗯，山体滑坡。”余念说，“我们倒是没事，就是，”余念沉吟片刻，用劫后余生的语气道。
    “珍珠差点就出事了。”
    王荷元听沈符说过龚珍珠，就连龚一也的事也说了。
    “他这样的身份，本可以不用做到这样吧。”王荷元感慨。
    余念翻开文件夹，看她笑：“用顾蒋的话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
    “使命。”王荷元的眼神有些迷茫。
    “对啊，使命。”
    那么，她爸呢？他的使命是什么？
    “我们给我们带上的使命。”余念说。
    王荷元恍惚一笑。
    “你跟沈符怎么样了？”
    “就那样，他妈天天找借口送东西过来。”王荷元说到这儿，不由想笑。
    “看来她是真喜欢你，我印象中的沈姨，从不会这样。”
    “她要知道我的过去，就不会这么想了。”
    余念将目光从文件上抬起。
    “荷元，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些事，与你无关。”
    “瞧我，说正事呢，谈这些干嘛。”
    余念拿起座机，“你要觉得有疙瘩，我现在让沈符过来。”
    王荷元急了。
    “你别！”
    余念拨出沈符办公室的号码，一字一句的说：“荷元，生活不会给我们后悔的机会，你知道我在西南地区的时候是什么想的吗？害怕，恐慌。我不是怕死，是觉得遗憾，遗憾我没给我自己，没给顾蒋机会。”
    王荷元不说话，这时，沈符那边的电话被接起来了。
    “怎么了？”他问。
    “荷元在我这儿，你过来跟她把事情说清楚。”
    余念说完就挂电话了。
    申景琰给她打电话，余念把文件合上，往抽屉里一放。
    “你们好好谈谈，我出去一下。”
    “我不要。”王荷元起身，被余念再次摁回位置。
    “好好想想，你是要继续这样，还是跟我一样，不顾一切的陪着他，面对未来。”
    “我——”
    电话已经响了很久，余念按下接听键。
    “喂，我现在出去。”
    挂了电话，她看王荷元。
    “我出趟门，有事打我电话。”
    余念出门时，正好碰上急匆匆进门的沈符。他跑得有点急，嘴都抿成了线。余念站直看他。
    “怎么回事啊你，这点小问题到现在都弄不好。”
    沈符：“……”
    余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往外走。
    “你去哪儿？”沈符看了眼王荷元的背影，掩饰尴尬问。
    “出去谈点事。”
    “能有什么事要谈。”沈符嘀咕着。
    办公室安静下来了。王荷元起身往外走，沈符堵住去路。
    “怎么了？”
    “没事。”
    沈符让开路，跟她回她办公室。
    “余念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吗？”
    “不关她的事。”王荷元说。
    “那是因为什么？”
    她不说话。
    沈符见她沉默的样子，心疼。
    “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你想说什么，想要什么，哪里不开心，或者有什么想不通的，都可以跟我说。记得你以前总是这样，我身边要是出现了谁，你会第一时间跑得远远的，给我钱加油那会儿也是。看到前面有门，你就绕道走，完全不去尝试开门，看看门是否关上。”
    “我性格就这样，你不喜欢也没办法。”王荷元想到以前的小心翼翼，鼻子发酸。
    沈符叹气，他走上去，将她抱在怀里。
    “我没说不喜欢，我只是心疼。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你的肩膀。你有泪，有苦，有痛，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再跟你置气，我知道你的性格本来就如此，那我就多努力向你靠近，你不要躲我，好吗？”
    王荷元脸贴在他胸口，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她强忍哽咽，犹豫半天，才道：“你答应了，要对我好的。”
    沈符将她抱得更紧，泪湿眼眶。
    “当然。”
    正两人沉浸在悲伤又甜蜜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王荷元擦干泪，把他推开。
    “你出去吧，我要工作了。”
    沈符看她一眼，道：“那我先走，有事找我。”
    “嗯。”
    沈符刚转身，办公室的门就开了。沈符看着门口的那尊大佛，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妈，您怎么来了？”
    王荷元惊愕回头，见沈母虚虚一笑。
    “我见最近天气有点凉，就让保姆做了点汤过来。沈符，你好久没回家了，我怕你身体虚，特意拿过来给你补补。”
    沈符一头黑线。
    他身子虚？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荷元，来，先喝点汤。”沈母场面话说话，赶紧把保温盒往桌上放。
    “这天冷了，女人身子骨最容易受寒。沈符平时又不会照顾人，我担心你吃不好，这才趁着你们都不什么忙的时候过来。”
    她倒出一碗香气扑鼻的汤，端给王荷元。
    王荷元赶紧接住，她看沈符一眼，示意该如何解决。沈符知道她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正要让她妈适可而止，她妈一手按在他脸上，将他往后一推。
    “这里没你的事。”
    王荷元在她殷切的目光下，只好将汤一饮而尽。
    沈母还在一旁轻声提醒：“小心点，别烫着。”
    除了她爸外，从没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王荷元眼眶一热，泪就流了出来。
    她把碗放桌上，背过身，擦去眼角的泪。
    “多喝点，喜欢阿姨就常给你带。”
    见她情绪不对，沈符把他妈拉到一边。
    “你干嘛呢？！”
    沈母眼瞪大，嗓门抬高：“什么我在干嘛！我在帮你照顾媳妇呢！有你这么跟妈说话的嘛！”
    沈符还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他蹙着眉，回头看了一眼，道：“先在这儿待着，我出去看情况。”
    沈符一出门，就听到一阵大嚷：“王荷元呢！叫她出来！我是她妈！”
    王荷元听到声音，正要出去看，被沈母按在原地。
    她轻拍她手臂，声音轻柔。
    “你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可是——”
    “没什么可是，阿姨能摆平。”
    王荷元看着她，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第七十七章
    “怎么把陌生人放进来了？”沈符蹙着眉问一旁不知所措的前台姑娘。
    “我不让进，他们硬闯进来。”前台姑娘也是急了，看着那两无赖人，一副我也是没办法的表情。
    不少员工停下手中的活围了过来，沈符冷扫一眼。
    “活都干完了是吧？”
    众人齐齐退开。
    “把王荷元叫出来！”女人高声嚷，伸长了脖子往里四处看，正要往里走，被沈符堵住前路。
    “你要干嘛？你是谁？”女人上下打量了沈符一眼，道。
    “把你赶出去，我是这里的老板。”
    女人一口气提到胸口，眼睁大如铜铃：“你要赶我走？我来找我女儿，你凭什么赶我走？”
    “我说了，我是这里的老板。”
    “那你把王荷元叫出来，她出来我们就走！”
    “抱歉，恕我无法答应。麻烦你们现在就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
    女人恼了，抱在胸前的手放下，她盯着沈符：“有本事是吧？有钱就能随随便便叫警察抓人！”
    “我不多说废话，我数到三。”
    “哎，大家看看，你们老板要打人了！还有王法吗？现在有钱就能随便欺负人了吗？快来看看啊！看看你们跟的是什么老板！”
    女人直接在办公大厅里大声嚷嚷起来。
    沈符已是很不爽，他正要抓起两人往外拽，他妈过来了。
    “沈符，等等。”
    “你来干嘛？”沈符不解，而女人也趁着这时候，挣脱沈符的手往里冲，还一边嚷着。
    “你们公司的这个王荷元啊！丢下父母不管不顾十几年，如今赚了钱就跟家里划清界限，爸妈辛辛苦苦把她生下来，生病了连点药钱都不给，电话直接拉黑名单了。这样的人跟你们做同事，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她声音尖锐高昂，穿透整个公司。员工们开始窃窃私语。王荷元忍不住了，她走了出来。女人见到她，叫嚷声更大了。
    她指着王荷元说：“哎哎，你们看，她觉得丢脸，自己出来了吧。”
    沈符来到她身边，道：“不是说了我能解决？”
    王荷元摇头：“达不到目的她不会罢休的，这次走了，以后还会来。”
    “我说荷元，我跟你爸爸，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你就这么打发我们？弟弟妹妹你也不顾了，是吗？”
    王荷元无奈看她，“能不能不要在这里闹？”
    “哟，你也知道丢脸呢？知道丢脸还躲着不出来？”
    沈符怒了。
    “你够了没有？”
    女人被他凶，吓得心口一紧，她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道：“哎，我可告诉你，我心脏不好，可别给我喊出了什么大毛病，不然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女人说着，气冲冲的拉了个凳子坐下，一副死活都不走的样子。
    一直站在一旁脸色蜡黄的男人走过来了，他看王荷元一眼，小声道：“荷元，爸爸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找你。”
    “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们八万吗？就算交了手术费也还有剩余，剩下的去哪儿了？”
    “钱——”女人话刚到嘴边，又不说了。
    “钱都被你妈——”男人话还没说完，被女人撒泼打断。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钱拿去干什么关她什么事？既然是给了我们的钱，我们就有权利处置它，就算我们拿去烧，拿去扔，她都没资格指指点点。”
    几个员工经过，看了女人一眼，被女人呵斥。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妈教训不懂事的女儿？”
    听到这声“女儿”，王荷元是彻底忍不住了。她推开沈符，来到她身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不是你女儿。”
    “你！”女人横眉竖目，甩手就给了王荷元一巴掌，沈符急了，冲上去就将她往外丢。
    “谁让你动手的？！”
    女人没想到他居然敢动自己，她敢横，那也只是纸老虎，吓唬吓唬他们而已，没想到沈符眼也不眨，就直接将她甩了出去。她腰撞上桌脚，疼得一阵一阵的抽筋。
    “老婆，你怎么样？”男人跑上去，将女人扶起，女人甩开他手，放开嗓子哭起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弟弟妹妹也还在读大学，还有个生病的老公，这让我怎么活下去啊。老天爷啊，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心啊。”
    沈母过来，一杯温茶往她脑袋上倒。女人懵了，她尖叫起来：“你是哪里来的胖婆子？！为什么要冲我泼水？！”
    沈母一脸无辜，她把茶杯放桌上，两手抱胸，惬意看她。
    “我哪里来的胖婆子，”她下巴往沈符身上一点，“那是我儿子。”
    女人看她又看沈符，又继续哭起来：“你们合起来欺负我！”
    她回头看四周偷瞧的人，大叫：“谁能帮我报警，打人了，杀人了！”
    沈母实在听烦了，她走过去，抓住她衣领往外拽。
    “要比谁嗓门大是吗？来，咱们到外面来。”
    王荷元怕沈母伤到女人，上前一步，还没说话，沈母回头看她。
    “放心，阿姨会处理。”
    王荷元果然不上前了。
    女人这才意识到这母子跟王荷元的关系不太对劲。
    “你说她是你女儿，你能证明吗？”沈母问。
    女人被她这问题问得差点吐血。
    “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还要问我证明，你也太搞笑了吧。”女人深呼吸，不让自己自乱阵脚。“而且你跟我女儿什么关系，我们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处理！”
    女人说着说着，自己给自己勇气，底气开始足起来。
    “哦，证明不了，那我就当人贩子处理了。你说我跟她什么关系啊，我告诉你，她是我未来儿媳妇。”
    女人将她华贵的装束打量了一番，突然想到一个好法子。
    她转头看王荷元。
    “荷元，你跟阿姨说过家里的事吗？”
    王荷元不明白她的意思，没出声。
    女人得意的看她一眼，拍拍屁股起身。男人伸手想去看她腰怎么样了，被她挥开。
    “所以，荷元，你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说什么？”
    女人挑了下眉，“一些你不愿意说的事情。”
    “我没什么好不愿意说的。”
    女人吃瘪，脸色不好。
    “你想丢弃你养父的事，也没关系吗？”女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大锤，几乎将王荷元捶得站不直。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
    她爸其实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吧，所以才会跑出去，想造成意外失踪，不增加她的负担。
    她那时候……原本明明可以早点上去找他的，可因为有了丢弃的心思，所以在原地等了很久……
    那时候啊……
    王荷元泪如雨下，耳边爸爸呼唤她“荷花”的声音连续不停，像是召唤又像带着责备的呼叫。
    沈符见她表情放空，似乎失去神智的样子，将她往怀里一带，轻哄：“不是这样的，不关你的事。”
    王荷元的手垂在身侧，沈符感受不到她手的触感，有些不安。他将她手放自己腰上，正要低头跟她说话，一眼看到前方几个姑娘围在一起接头交耳，他面色一冷，道：“不想要工资了是吗？”
    原本竖起耳朵听的人赶紧把头收回去。
    “我没说错吧，荷元。”女人目空一切的看着相拥的两人，转而来到沈母身边。
    “未来儿媳妇，”女人轻嘲。
    “底细都不弄清楚，这未来儿媳妇的名头挂得也□□稳了吧。”
    “荷元，我丑话就搁这里了，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就把你那些丑事翻出来，一件一件说给你未来婆婆听！”说到“未来婆婆”这几个字时，她还故意咬了重音。
    王荷元被她扰得心绪烦乱，她冲她喊：“你说啊，有本事你说啊！不管你说不说，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要死大家一起死！”
    女人脸色微青，“这是你自找的！”
    女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沈母揪着胳膊拉了出去，只听到她渐行渐远的叫骂声，然后归于平静。王荷元再也支持不住，她跪坐在地上，捂着脸细细的哭起来。
    男人看了眼已不见身影的女人，又看从没给过一份爱的女儿，一时之间，所有心酸难受都涌上心头。
    当初还未一无所有，身体也尚且健壮的时候，从没对这个女儿有过一丝疼惜，心里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可就是打从心里喜爱不起来。也许是不在膝下长大，而且，家里又多了两个孩子的缘故。
    若不是姓王的男人联系他，他几乎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后知后觉想起来，感觉她的生与死在他世界里，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答题。
    ——不是生，就是死。
    只是一个表达状态的词而已，不会疼，也没有任何感情存在。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静下来的时候，会开始回忆这个孩子在他生命里存在过的，短暂的岁月。
    那段时间，她被接回他们家里之后。
    她真的话很少，总是低着头，像个哑巴似的。他老婆好几次跟他埋怨，说看她这么不顺眼，怀疑被骗。夫妻俩又找了时间去验DNA，结果证据摆在眼前，也容不得他们怀疑了。
    就算生理证据摆在面前，他和他老婆依然对她疼爱不起来，看她仿佛是一个远方亲戚托付过来的、寄人篱下的小女孩。
    他们夫妻本想着说，要是她不识趣，闹了点什么，他们可以有借口把赶出去，可谁知，这丫头心像石头似的，不管怎么忽视她、冷落她、数落她，她都一声不吭，默默忍受。
    让他们夫妻对她另眼相看的是一次考试后，老师打来的家访电话。
    那会儿，电话是他接的。班主任说“王荷元的成绩很不错，以后有机会上重点。”时，他一度想不起，王荷元是谁。班主任又滔滔不绝的说了几句她在学校的生活和学习，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王荷元，这个原本是他血脉的女儿，他真的无法让自己从本能的感情里，抽出一丁点儿的爱给她。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一直想不明白，以至于，当天晚上，他把这件事告诉他老婆后，对她老婆提出的意见，不置可否，甚至还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是啊，不费多少口粮，就能多一份劳动力，多好。
    那时候他是怀着这样的心态。
    也是从那以后，他开始关注他这个从未放在心上的女儿。
    吃饭的时候，但凡是稍贵点的东西，她不吃。螃蟹、虾、猪脚、海鱼，别说碰，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他老婆曾经试图喊她，想测她是不是真的不为所动，见她确实是头也没抬，看着他抿唇偷笑。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心里难受。
    她应该是很怨恨他们的吧。
    知道她偷跑回去看她那个发疯的养父的时候，他真的是气得要吐血。他开车过去逮人，她不愿意走，又哭又闹的，那会儿他自己也有点心酸了。
    又来，他威胁她，说如果再跑回来，就不让她读书，她这才乖乖跟他们走。为了安抚她情绪，他和她老婆商量，把以前不用的旧苹果手机升级了给她。她很开心，笑得甜甜的。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眼里有光。
    终究还是孩子，对她好点她都会激动开心，那几天，她跟他眼神交流了几次。他那时候才终于体会到，多了一个女儿的感觉。
    这样的和睦生活持续到临近高考前，他跟他老婆两人找时间和她谈了他们的计划。没想到，一向顺从的她，破天荒的反抗了。
    他好说歹说，说以她成绩读师范不要钱，以后买房还能有优惠，可以帮到家里。可她就是不依，甚至还摔了手机。
    他那时候是心疼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机。
    从那之后，他们和她的关系更差了。高考临近的时候，她从家里带走了行李。他只当是准备高考，学校的东西不够，所以也没多想。
    可高考都完了，她人却没回来。
    他老婆气极了，跑去福锦那里找人，可不仅不见王荷元身影，就连她那疯子养父也不见了。再次见她时，意外得知她自己报了理工大学的消息。
    他老婆差点就当场气晕。
    那时候，他们夫妻放下狠话，发誓以后再也不认她这女儿。
    他们对王荷元的厌恶甚至上升到了极点。因为王荷元曾经是他们的希望，但她却给了他们失望。这种难受根本就没法用语言来表达。
    后来，他们是什么找上她的呢？
    对了，他眨了眨眼，意外自己竟然回忆了这么久。
    那时候，他老婆有个老乡，说找不到媳妇，他老婆就打了王荷元的主意。知道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不顾形象的照顾那傻子吃喝拉撒的时候，他老婆气得脸都紫了。
    “要是知道她看了男人的身子，谁还敢要她！”他老婆说这话时，恨不得找个东西裹着王荷元，把她丢进河里，像是她做了多恶心的事似的。
    然而也就是那次，他和他老婆，以爱的名义逼着那傻子跳楼了。
    他们的关系更是没法挽回。
    那傻子这一跳，仿佛也将他跳醒了。从那之后，他身子一直不好，后来查出急性胃炎。动手术的时候，他老婆为了给儿子攒钱买房，舍不得拿出来给他。僵持不下的状态下，他只好给王荷元打电话。
    王荷元没多说，第二天就给他送来了八万块钱。
    那八万块钱——
    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很多，眼睛好像也模糊了。
    “你不要管她，你好好过你的生活就好。”他动了动唇说道。
    王荷元看他。
    “对不起，一直没办法把你当作女儿来爱。”
    他转身往外走。
    外面传来女人的哭声，这是胜利的信号。王荷元却高兴不起来。
    眼看男人就要出公司大门，王荷元叫住他。
    “等等。”
    男人停下脚步。
    王荷元跑回办公室，摸出一张银行，卡。
    她把它塞到他手里。
    “这是我身上仅存的钱了，你拿走吧。”
    男人动了下嘴，还没说话，王荷元又说：“不管你拿去做什么，我不会过问，你有处置这个钱的权利。但是，我希望所有的一切，到此为止。”
    男人眼眶湿润，他没点头，哽咽着。
    “走吧。”
    王荷元看他走出公司大门，然后沈母像打了胜仗的女将军似的走进来。
    她毫发无伤，就连衣服，头发，妆容，都是整整齐齐的。
    “解决好了！”她拍拍手。“走吧，去喝汤。”
    见她依然傻愣愣站着，沈母道：“你要跟去？”
    王荷元回神：“不是。”
    “那就走呗。”
    再次回到办公室，王荷元开口：“阿姨，刚才他们说的——”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谁还没个过去呢，总是盯着也没意思，还不如过好以后，是吧？”
    沈母看着她微微一笑，王荷元说不出话了。
    汤喝完，沈符送他妈下楼。
    到停车场的时候，沈符问她：“你确定没关系？”
    “当然。”
    “别到时候，日子过了又闹什么幺蛾子。”沈符道。
    沈母呵呵一笑：“放心吧，我已经查得一干二净了。”
    沈符：“.........”
    余念跟申景琰约在咖啡厅，她到时，申景琰老早就坐在那里了。
    “这么早。”
    申景琰翘着二郎腿点头：“嗯，一打完电话就出来了。”
    “怎么样？先吃点东西还是先谈事？”
    余念接过服务员端来的水杯，笑：“当然是先吃饭了，省得一会儿没力气。”
    “嗯，也是，有可能会吵起来，对吧。”
    余念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你颠覆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说是吃东西，两人仅仅只是礼貌性的吃了几口，随意闲聊几句，便开始进入主题。
    申景琰双手交放在桌上，下巴微抬。
    “希望我们不会闹得很不愉快。”
    余念笑：“那要先看申总您的态度了。”
    “唔。”申景琰有些疑惑，“我的什么态度？”
    话都说开了，余念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玄与与贵公司签订的材料采购合同里，清楚的写明，季度里回款时间达到目标，你们会给予一定的现金折扣。”
    “没错，这点我承认，并且可以担保公司已经兑现承诺。”
    “所以呢？有了折扣，所以就私自给我们换别的材料？”
    申景琰眨了下眼，“那件事我们公司的人有跟你们采购部的谈过，他们已经知晓，并且给予了优惠。”
    余念笑：“既然谁都可以决定的东西，顾蒋为什么要亲自跟你谈合同？他随便找个人，你也随便找个人就好。”
    申景琰点头：“这我认错。”
    余念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几张复印文件。
    “还有，你们公司明明还有材料，为何不提供给我们？”
    复印件是之前一个无人机公司从申景琰那里拿货的进货单，他不知道余念怎么得来的这个。
    他把文件拿起来，随意看一眼，表情莫测。
    “你应该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余念从脚下的袋子里拿出那公司销售的无人机，直接往桌上放，咚的一声响。
    “这么烂的机子，申总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们只顾销售材料，客户拿他去干嘛跟我们没关系。”申景琰笑，“就算他拿去吃，那也跟我们无关。”
    “所以，你是承认了。”
    申景琰沉默。
    余念深呼吸。
    “为什么要这样做！顾蒋很信任你。”
    “信任我，所以故意让你过来给我添堵？！”申景琰有点怒了，“余念，你知道我对你有意思吧？”
    想到拒绝他的事，余念软下语气。
    “那件事对不起，我没跟我姑姑说清楚，让她耽误了你的时间。”
    “我没那么小气。”
    “所以呢？”
    所以就给顾蒋穿小鞋？
    “我没那么龌龊！”申景琰说。
    “顾蒋动了研发部，动了客服部，就唯独不动采购中心，你知道是为什么。”
    申景琰深呼吸，“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
    “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被人下套了。”
    “什么意思？”
    “那时候，公司的材料还足以给玄与发货。有个人突然联系上我，说要谈订单的事。他要跟玄与一样的材料，我没答应，不想出去接洽。那人说可以谈其他的。他给出了大概的估计，是个很大的订单，我就出去了。”
    “去了之后，”有些东西他省去了，但余念知道这些东西，也没追问，就只想听重点。
    “那晚我喝醉了，醒来的时候是在酒店里。”他顿了一下，“我一个人，光着身子。”
    “我没多想，因为确实聊得挺开心。回去之后，准备给玄与配货时，有人拿了比玄与多了两倍的订单过来提货，我瞬间就知道出事了。”
    “之后，就出现了玄与坠机伤人的消息。”
    “没错。”
    所以，一切的源头都找到了。
    顾蒋来找申景琰，就能知道那人是谁，可他没来。
    “公司仓库很为难，后来找了一批相似的材料送过去，仓库主管给玄与的采购中心主任封了点红包，事情就这样一点水花也没有。”
    “幸好当时的事故，不是因为材料，不然——”
    玄与和顾蒋如今只会是科技圈以及富豪圈，饭后消遣的谈资。
    两人沉默不语。
    “你知道真相，要报警吗？”
    余念摇头：“我尊重顾蒋。”
    申景琰咽了下口水，“所以，这是我输给他的原因。”
    “你只输给了你自己。”
    申景琰猜到她来是质问材料，却没想到证据她都拿到手上了。他想了会儿，说：“我听说过你的过去。”
    “都听到了什么？”
    “任性，傻，缺根筋。”
    “人生难得糊涂。”
    放在以前被人提起这段过去，她还会觉得羞耻，如今她想开了，也就随别人怎么说了。
    “但我不觉得。”申景琰说，“我很羡慕顾蒋，有你一路追随。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一生都值得炫耀的事。我想如果有这么一个女孩痴心为我，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别吹了，太假。要是个丑八怪缠着你，你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申景琰笑：“就不能让我有点幻想，对方是如你一般的美女吗？”
    “你现在身边就有不少啊，睁大眼睛看，总会找到你要找的。”
    申景琰摇头：“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反正你都是玩玩而已，走肾不走心。”
    余念：“我们公司目前还堆积了一仓库的材料，你打算怎么解决？我把话搁这儿了，我没有顾蒋的好脾气，那东西，我一定要退货！”
    “其实都差不多。”
    “这话由你说出来你害不害躁啊！要真差不多，分两种材料还有意义吗？做科技的产品，材料有一点点细微的差异，都会影响整体。”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解决，总之月底我要换货。”余念给他下最后通牒。
    “如果我做不到呢？”
    余念看他几秒，鲜艳的红唇轻启。
    “如果你做得到，顾蒋会很开心。这样想，你会更有动力。”余念收拾东西起身。
    “接下去的合同不谈？”
    “等你把我的事办好了再说吧。”
    余念往外走，申景琰叫住她。
    “你想过没有？就算我做不做得到，你们都得跟我继续签约，何必还要弄出这么麻烦的事。”
    余念转身看他，微微一笑：“那可不一定。你知道我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吗？”
    “麻省理工。”
    “我有个朋友的哥哥正好是做这一块的，目前正考虑进入中国市场，好好想想吧。”
    说完，余念踩着高跟鞋而去。而申景琰踹了下桌角，也起身离开。
    余念回到公司时，正好准备下中午班。顾蒋还没回来，采购中心主任的事，得等他回来了，才能处理。刚才跟申景琰一番争论，出来时又忘记喝水，如今渴得喉咙干痛干痛的。她打了杯水，边喝边往王荷元办公室走。半路听到几个女职员谈论王荷元的事。
    “我站王总监，那女的，说是亲妈，你们谁家的亲妈是这样的？”
    “可我看那男人是真病了，你们说她如今这个位置，薪资应该不少吧，而且还是沈副总的女朋友，钱也不缺，随便给个几万打发也好。”
    “不是当事人，你们也少给人安戏。王总监是什么人，大家有目共睹。我说你这话最好别被有心人听到，不然参到沈副总那里，你可得有苦头吃。现在玄与不比往日了，谁都想削尖了脑袋进来，你别不知足，犯了大错才知道后悔。”
    那女员工吐吐舌头，“我知道了。”
    几人走远后，余念才往前走。
    有个客服部的姑娘刚从王荷元办公室里出来，余念在门口轻敲门，笑：“王总监。”
    王荷元抬头，笑：“你就别取笑我了。”
    “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余念把门带上。
    “我爸妈今天来公司闹了，”王荷元说。
    “解决了？”
    “应该算是吧，沈阿姨去弄的。”说到“沈阿姨”的时候，王荷元露出甜甜的笑。
    “哎哟，腻死我了。”余念说。
    “你跟顾蒋不老总是腻人。”
    “终于听到你一句实话了。”
    余念把水喝到一半，“沈阿姨其实还不错，虽然脾气不好，嗓门也大，但是她不会用有色的眼光看人。”
    王荷元笑了。
    “说真的，我不骗你。当年她自己一个人也很辛苦的，所以很能体会他人痛苦纠结的心情。她吧，管沈符管得挺厉害，但又不是非常严，总是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
    “你说他家是卖家具的？”
    “啊。”
    “他妈怎么还让他出来开公司？”
    “他志在这里，而且，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顾蒋。”余念眨了下眼。“如果他不来，顾蒋就是孤军奋战了。光是这样想，都很让人心疼呢。”
    “我不该问这么蠢的问题。”
    “所以啊，沈阿姨虽然是极力反对他出来，但毕竟也没说到赶尽杀绝的地步。她记得顾蒋的好。”
    “沈符小时候真有这么弱？”她见他挺嚣张的啊。
    “嗯，半路出家的富二代，自然比不上好几代积累下来的富家公子强。”余念说，“不过他们家也不差，秀贤居那里的家具城是他们家的。沈阿姨挺厉害，一个女人撑起了半边天。”
    “很辛苦吧。”王荷元说。
    余念摸了下她手，“没事的啦，她这么精明，既然接受你，那必定是想好了无数个可能。”
    “对了，光顾着聊，差点忘记告诉你正事。”王荷元把刚才客服部的报告拿出来。
    “什么了？”
    “最近有农户频繁反应植保无人机喷头堵塞，说我们的机子有问题。他们没注意，用金属工具进行清理，把喷头搞坏了。”
    余念：“调剂的药液有杂质，又没有定期清理，喷头堵塞那是不可避免的。现在呢？怎么解决？”
    “玄与刚恢复过来，我想亲自下去走一趟，帮他们把喷头换了，顺便再安抚一下他们情绪。”王荷元叹气，“培训的效果一下子还没显露出来，大家觉得它们是机器，只顾着用，都忘了保养。”
    “这是观念问题，就像人用汽车。有的人经常保养，有的则是无所谓。不过该进行售后的，我们还是不能含糊。”
    “嗯。”
    余念想了一下，说：“我陪你去吧，顺便看看成果如何。”
    “好。”
    两人商量着要离开公司几天，沈符那边听到消息，不干了。
    “售后都没人了是吧？非要你们两女人去！”
    余念收好要带去的文件，看他：“订单做到哪儿了？”
    “一半。”
    “那你还有心思管我们。”余念拉开抽屉，拿出手机。
    “我——”
    沈符要说话，被余念打断。
    “现在正是培养客户忠实度的时候，我们下去，效果会大大增加。”
    余念把收拾好的东西装进工具包，正要准备出门，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仓库现存的那批材料，能不能用？”
    “能是能，就是不是特别好。”
    余念挑眉：“差强人意？”
    “差不多。”
    “我看看能不能从我朋友那里调点回来，到时候再还给他们。”
    “远洋要缴税的呀，大姐。”
    “没办法，你也知道，材料的材质、还有机器做工都会影响到无人机的性能，现在好不容易把玄与救活，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余念顿了一下，对他一笑。“再说，都亏了那么多，也不差这点。”
    沈符有些心虚。
    “这话你怎么不跟阿蒋说。”
    “你俩消息都互通的，我跟谁说都一样。我要去周寅和胖学长那里看一下，你要去吗？”
    沈符跟出来：“走吧。”
    王荷元把售后需要的东西带上，沈符叫人把东西拿到停车场，三人往娱乐性、军用无人机研发室方向走。
    玄与还没扩大前，虽然只有一层，但这一层，很宽，足足有七八百平米，所以各类部门倒是能分得很细，空间占用也不是很大。
    厂区搬到下一层后，上面就宽了。顾蒋找人隔开了一个大房间，专门给周寅和胖学长团队研发机子。
    三人刷了指纹一进门，就听到周寅在吐槽。
    “大海哥，我说你能不能别玩了。”
    他话说完，空气里突然传来尖锐的嗡嗡嗡的大响，一个黄色的小无人机突然从他们面前掠过，然后钻进桌底下，不见影了。
    下一秒，它又快速飞起，卷起的风，将桌面的图纸吹得一团乱。
    “我靠！大海哥！”
    周寅这个老实人很少发脾气，见他加重了声音胖学长赶紧让无人机停下。
    “劳逸结合你懂不懂啊，书呆子。”
    余念这才知道胖学长的名字叫大海，不得不说，跟他人倒是挺配的。
    “做出来了？”余念走过去问。
    “嗯，弄了一个玩玩。”
    余念伸手去抓那小黄蜂，小黄蜂启动灯突然亮起，往旁边一飞，躲过了余念的触碰。
    胖学长嘻嘻一笑。
    余念无奈看他，她问周寅：“你们几天没出去了？”
    “昨晚刚去□□转了一圈。”
    “那他怎么像疯了的样子。”
    周寅回头，“机子弄出来了，高兴吧。”
    “给我看看。”余念伸手要遥控器，胖学长没再逗她，直接把遥控器给她。
    “这机子比阿蒋做的要小点。”沈符说。
    “嗯，我特意做了镜头升级，在顾蒋的机子上增加了更先进的云台稳定系统保证拍摄画面的稳定性，还有传感器的灵敏度也逐一做了改良升级，”胖学长很激动，他一口气说完。
    “目前的拍摄效果很不错。”
    “他为这事儿高兴十几分钟了。”周寅说。
    余念调出照片，快速浏览之后，把机子给他。
    “夜晚的拍摄效果还没出来。”
    “今晚打算试试。”
    “机子定位呢？”
    “中高端。”
    “OK!太漂亮了。”余念说。
    王荷元和沈符来到实验桌边，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图纸。周寅说，“军用的目前只能在收集到的信息里，提取某些功能进行优化，然后在人性化、功能化的的某些军用行动进行机械化设想。”
    周寅叹气：“很抱歉，目前我还在设计阶段，没办法——”
    没办法像胖学长一样给出样机。
    不可能有样机给他们做拆解，能做的只是一点点的摸索。
    “辛苦了。”沈符拍拍他肩膀，“等公司稳定下来，我们再一起讨论。军用这方面确实难度比较大，我们都理解。”
    这样大家一起努力的样子让余念感动得想流泪。
    是啊，大家一起朝一个方向加油，远比一个人默默承受更让人开心。
    “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帮忙。”
    胖学长笑：“说什么呢，好像我们是白打工似的。”
    “等这段时间忙完，顾蒋做东，请大家吃东西。”余念说。
    “那成，你自己说好的啊。”
    “当然。”
    余念和王荷元上车，直奔客服部反应的农户家，那地方正好是顾蒋要求送十五个无人机的地方。高敏远远就在路口等着她们。
    “你们可来了。”
    棍儿跟在一边，垫着脚朝身后望。
    “那个叔叔没来吗？”他皱着脸，两个脸颊红得像苹果。
    余念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叔叔是谁。
    “叔叔有事没能来。”
    “好吧。”棍儿有些失望。
    十五台机子，就有八台喷头坏了。幸好出来时，余念多带了几个。她跟王荷元两人同时换。
    几个农户蹲在一旁跟她们聊天。
    “女孩子怎么会学这个？”
    余念换好一个，转过去弄另一个。
    “学这个挺好的啊。”
    “女孩子还是坐办公室比较好，这天天跑来跑去的，多累。”
    王荷元笑：“她是我们老板娘。”
    一群大叔“哇”的一声叫出来。
    “老板娘还亲自出来修机？别骗我们农民没见过世面。”
    余念笑：“她是二老板娘。”
    众人又是一声大叫。
    “不可能吧！虽然你们两个很漂亮，但谁家的男人愿意女人出来干这种事！”
    余念：“大叔，您这话就不对了。男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养家，女人自然也要力所能及的分担一点的。”
    她把机子换完，加了点水进去。机子起飞，喷水效果如常后说：“再说，我们是真喜欢无人机，把它当成事业。”
    一个大叔乐呵呵的感慨：“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怕吃苦，跟我们一样，各有各的奋斗。”
    喷头换完，两人又给机子做了检测保养，没发现问题，才开始收拾东西计划去下家附近找地方住。这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
    农户们盛情挽留她们吃了晚饭再走，余念和王荷元谢绝了。两人正要将东西抬上车，顾蒋的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余念抬头，只见顾蒋和沈符同时从车上下来。
    两男人各自去自己女人身边。
    顾蒋接过余念手里的工具箱，“累吗？”
    “不累。”余念挽着他手，“跟颜氏谈得怎么样？”
    “还行，我们的技术跟国外的比还是有些差距，有些细节的东西我甚至都还没想到。”
    “不怕，技术是钻研出来的。”
    顾蒋侧头亲了她一下，“今晚回枫叶山庄。”
    余念身子一绷，紧张看他：“这么快？”
    “不想去？”
    “不是，我有点紧张。”
    顾蒋笑了：“又不是第一次去。”
    他把东西放上他车，回头看沈符。
    “你开余念车回去。”
    沈符给了他一个OK的动作。
    顾蒋手扶着余念腰，带她上车。
    “就是因为不是第一次。”
    顾蒋替她系安全带，两人靠得很近，这让余念无端想起两人亲密的时候。她耳朵都烫了。她眼神四处走，最后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顾蒋转头看她。
    “怎么了？”
    “我想让你亲亲我。”余念说。
    顾蒋笑，他低头亲住她小嘴，额头贴在她额上。
    “这样够了吗？”
    余念舔了下嘴角，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原本两人可以直奔枫叶山庄的，可余念非说要洗澡了再去。顾蒋只好把车开回别墅区。两人弄到七点多才出门，那时候，枫叶山庄的催促电话已经打了无数个了。
    “现在出去了。”顾蒋边穿外套边出门，刚下台阶，就看到余念白色针织贴身薄款毛衣，下身是黑色包裙走了出来。
    余念身材很好，这点穿衣服的时候就能体现出来，不穿的时候——
    顾蒋不让自己想入非非。
    “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过去？”余念来到他身边问。
    顾蒋将她搂在怀里，用力的亲了一口，道：“不用，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路上碰上堵车，两人八点半才到枫叶山庄。
    顾奶奶在大厅里坐着，一眼就看到他们进门。她高兴极了，起身朝余念小跑过去。
    “哎哟，念念，奶奶可好久没见你了。”
    她把她抱在怀里，手不停的摸她头发。
    余念也抱着她。
    “我们来晚了。”
    “没关系，能来就好。”顾奶奶将她往沙发边带。
    “来，吃东西。”
    顾蒋看满桌的菜，看他妈：“还没吃呢？”
    杨姨笑：“你跟念念第一次回来，我们怎么能先吃。”
    这话说得余念脸红心跳的。
    顾叔接了电话从楼上下来，余念跟他打招呼，顾叔道：“念念到了。”
    “开饭了。”顾奶奶上座，将余念和顾蒋一左一右安排在自己身边。
    顾叔一上桌就问公司的事，杨姨不满：“好不容易回来吃趟饭，你就不能让人舒服点。”
    顾奶奶应和：“就是，公司的事不要带回家里说。”
    顾叔默默闭嘴，您也没少在家说啊。他幽怨的看自己老婆一眼。
    余念正好也不知该说什么，便顺着顾叔的话题说下去。
    “公司现在挺好的，我跟顾蒋都相信，玄与未来不可限量。”
    顾奶奶听她这话，可开心了。
    “好好，有念念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阿蒋一个人我都不放心。我就说啊，有念念在旁边提点就好了，这不，我这愿望也终于实现了。”
    “一个人的能力和智慧总是有限的，多个人想，就有多条路，现在看你们生活越来越好我也不担心了。”顾奶奶看余念，“念念，不担心，顾蒋没钱了还有奶奶，奶奶的钱都给你们留着呢。”
    顾叔轻咳几声，“妈，能不能顾及一下我们。”
    杨姨掩着唇笑。
    “你这媳妇，也是个厉害的。这工作室从大学开到现在，都要弄到国外去了，用不着我这点钱。”
    顾蒋知道奶奶这是在气他爸不愿意回公司接替她位置，虽然他有心想替他解围，可他自己也志在外面闯，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话。
    一顿饭就在这样的闲聊家常中度过了。顾奶奶也没留他们，吃完饭便让两人回去了。
    临走前，他妈给他塞了户口本。
    “有个人支持，做事都会有劲儿些。”他妈说，“念念是个好孩子，你千万要好好珍惜。”
    回到别墅小区，顾蒋把车停好，匆匆来到等在路边的余念身边。
    他看了眼她家门，道：“一起？”
    余念挽着他手，一脸挑衅道：“一起就一起，谁怕谁！”
    那晚，几乎无眠。
    第七十九章
    某某农业大基地的合作项目，顾蒋是跟沈符去谈的，原定出差三天，只用一天就完成了。一回来，就开始整合植保无人机的功能和资料。
    光是功能的列举和具体技术实行分析，顾蒋几人就用了足足两个星期。关键是棉花植保无人机他们没涉足过，虽然植保无人机的功能大抵上都相似，可具体细节和功能还是有很大差别。
    余念洗了澡出来，顾蒋还在书桌上翻看资料。
    “看得怎么样？”
    “大约是明白了点。”顾蒋说。
    余念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从身后抱他，下巴搁在他肩头上。
    “大约是明白了点，什么意思？”
    “机子检测喷洒药水的多和少，并将数据反馈给数据处理中心，再由数据处理中心经过算法，得出需要补充喷洒的量，这样的方式，其实我们做的无人机也有相似功能。”
    “嗯，那你还郁闷什么？”
    “要作业的棉花面积很大，为了避免换药频率太高，植保无人机不免要做得大些。”
    余念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嗯，做大点，载重也要增加，但又不能做得太大，太大了扭转力太大，容易烧坏电机。”
    顾蒋回头，亲了她一下。
    “没错。”
    “做固定翼吗？”
    顾蒋摇头：“螺旋。”
    “你不是把机子的大概形状给画出来了？”余念手往前伸，试图去翻桌上的文件，却被他抱在了腿上。
    顾蒋紧紧抱着她，问：“谁说的。”
    “我早就看到了。”余念挣扎起来，手一抬，便将那堆文件全拉到自己面前。
    她快速翻开，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顾蒋的图纸。
    顾蒋头往她脖子上凑，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处，吹得余念痒痒的。
    余念推开他，“你别闹。”
    刚看到他写在图纸旁边的“采棉配合机”，他便起身将她抛到了床上。余念吓得一阵惊呼，还没缓过气，他就压了过来。
    他抽走她手中的图纸，热情的吻落了下来。
    “别看了，我会处理好。”
    余念被他亲得呜呜哼，在喘气间，她道：“就算你会处理好，我也想知道。”
    “你是不是精神太好了？”顾蒋说着，手往下探。
    余念还没开口，翻江倒海的战栗一阵阵袭来——
    .......
    第二天，余念破天荒的没去上班，在家睡到十点才起床。顾蒋中午回家给她做饭。
    保姆的工作依旧只是打扫两家卫生，只不过工资变成了两份。吃的，用的方面，还是两人自己解决。
    顾奶奶以为两人不满意保姆的厨艺，几次想给他们招个厨师，都被余念拒绝了。余念觉得生活里的一点小情调还是需要保留的，就像这时候——
    顾蒋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穿着围兜在厨房里炒菜。
    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余念还觉得有些突兀。因为他实在不像炒菜的人，久了越发觉得他这一身西装配着锅铲，好像还挺顺眼。
    余念过去，在他腰上摸了摸。
    “”
    “今天不吃辣了。”
    见她悄悄递过来的辣椒酱，顾蒋说道。
    “不要，不吃辣椒没胃口。”余念拧开瓶盖，正要往锅里倒，被顾蒋眼疾手快抢走，他手一伸，辣椒瓶瞬间被放到了上方的柜子顶层。
    余念踮脚跳了几下，够不着。
    “顾蒋，你给我！”
    “不能吃辣。”顾蒋看她一眼。
    “你这个王八蛋！”
    余念气到了，她咚咚咚的跑回客厅拿凳子，她脚踩上去，轻轻松松便将辣椒酱拿到了手里。顾蒋眉一扬，正要从她手中拿走，余念为了躲避他，下来的时候，没站稳，脚下一滑，人就往下摔了。
    辣椒酱落了一地，而余念脸色煞白。
    顾蒋赶紧把她抱起来。
    “你怎么样？”
    “我肚子有点疼。”余念深呼吸，闭着眼，头往他肩头靠。
    “哪儿疼？”顾蒋手往她肚子摸去。
    余念轻放在腹部，“这儿。”
    顾蒋赶紧关火，带她去医院。下车时，围兜也不记得脱，就这样抱着她跑了一路。
    知道消息的杨姨、顾奶奶、还有余妈也来了。
    一堆人堵在门诊室门口，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恨不得长双透视眼，将里面的情况看清楚。
    大家都有了猜测，可没人率先说出口。就这样一直藏着心事直到顾蒋带着满脸通红的余念出来。
    顾奶奶迎上去，抓着余念的手，亲切问：“医生怎么说？”
    余念回头看顾蒋，后者摸了下鼻子，道：“说是怀孕了。”
    顾奶奶欣喜，身后的杨姨和余妈也是满脸激动。
    “我就猜到是怀孕了。”顾奶奶说，“现在怎么样？”
    “说大碍，养几天就好。”
    顾奶奶叹气：“我都说了给你们弄个厨师，你们不愿，非要自己折腾，看看现在弄出事儿来没有？”
    余念有些心虚，她看了余妈一眼，余妈冲她宠溺一笑。
    她是妈妈的孩子，而她/他又是她的孩子，好奇妙。
    也许是怀孕让余念心情便得柔软起来，在与妈妈这样的沉默对视里，她竟从中读出了以前不曾读到过的情绪。
    做妈妈的感觉就是这样吗？既开心又害怕。
    “不然就直接回枫叶山庄住好了。”顾奶奶说。
    那大房子余念更不想回去了。顾蒋知道她住不惯那大房子，道：“别墅的房子随便住了，我们现在还上班，枫叶山庄那儿实在是太远，总来回跑也不是好事。”
    “还上班呢？”顾奶奶一听顾蒋说上班，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才头几个月，她在肚子里弱着呢，像颗小黄豆似的，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害。念念，听奶奶的，班别上了，奶奶不放心。”
    顾奶奶一脸的愁容，这让原本就精神不太好的她，更增添了几分憔悴。余念也不好当她面直抒想法，只好点头答应，之后再想办法。
    “既然都登记了，那就找个时间把酒席给办了，月份大了不好弄。”
    几个大人在前面谈论结婚的事宜，顾蒋和余念走在后面。
    “我怎么就有孩子了？”余念看顾蒋，一脸质问的表情。
    顾蒋倒是理直气壮，“早该有了，我俩一直没做防护。”
    他眨了眨眼，压低声儿：“再没反应，我都怀疑我有问题了。”
    余念噗嗤一笑。
    顾蒋看着她浅笑嫣然的样子，别提有多开心。
    “以后就是一家三口了，孩子妈，请多指教。”
    余念抓紧他手，哼一声：“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带孩子离家出走！”
    顾蒋笑，“走可以，记得带上我。”
    他笑得很浅，可依旧能看出很开心。见他开心，余念就更开心。
    “下辈子轮到你追我。”余念说。
    顾蒋紧紧抓着她手，“嗯，我追你，追你十九年，二十年，甚至更多。”
    这么说，余念好像又有点舍不得了。
    “不满意吗？”
    “不是，突然又不想这么做了。”
    “为什么？”
    “蹉跎岁月。”余念看他，“那是很可耻的。”
    顾蒋笑，“沈符跟王荷元估计也要结婚了。”
    余念大吃一惊：“荷元没告诉我。”
    “别激动，”顾蒋安抚性的摸摸她后腰，“她自己也不知道，沈符说的。”
    “那，咱俩先结还是他们先结？”
    “你想先结？”
    余念摇头。
    “我想做荷元的伴娘。”
    “你肚子带着娃，这个估计做不到。”
    “可我不想让她孤零零的出嫁。”
    “要不让天真去。”
    “她还那么小。”
    顾蒋：“小？大学了，老婆。”
    虽然两人已经登记很久，可顾蒋极少用这个称谓称呼她，大多都是叫名字，此时突然被他一叫，余念有种陌生又奇妙的感觉。
    自然而然地，一声“老公”便也叫了出来。
    顾蒋也是愣住了。两人从没在称呼上有定性要求，跟平常一样，她叫他“顾蒋”，而他叫她“余念”。其他有过的称呼无非就是“宝贝”或者“亲爱的”，而“老婆”“老公”这两个称呼，好像真的给人一种很奇怪的力量，冥冥之中把原本就亲密的两人拉得更近了。
    余念见他愣愣的样子，很好玩，又调皮的叫了几声。
    顾蒋笑得开怀，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老婆。”
    余念窝在她怀里咯咯笑。
    婚礼定了后，余念给溥任之打了电话，没人接。余念想了想，还是觉得给他发个短信好，它要是能来就来，不能也没关系。
    短信出去后的半个小时，余念手机响了。看到溥任之的来电显示，余念有些紧张。
    “喂。”
    “要结婚了？”他开口就来这么一句。余念瞬间就流泪了。
    “嗯。”
    他笑了，“结婚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哭了？”
    “你是不是生我气？”
    “没有。”溥任之说，“我知道当初你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喜欢我，只是你的心不受控制而已。”
    “对不起。”
    “别再说对不起了，余念，你一定要幸福。”
    余念泪湿满面：“好。”
    溥任之似乎是叹气了：“那天我正好要去参加比赛，可能去不了了。”
    “那你加油。”
    “嗯，你也加油。”
    两人说到这儿，似乎也没什么话了。余念握着手机，久久不作声。
    “余念，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你这样显得我很可怜，但我一点也不可怜的好吧？！”
    “我没有。”
    “这样吧，我送顾蒋个礼物，他要是收下，我就不生气。”
    溥任之买的包裹送来那天，正好顾蒋收的快递。
    他以为公司的东西，当场就在研发室里拆了。
    研发室的员工以为是买了什么好东西，纷纷围过来看。在看到那塞了满箱的充气娃娃后，所有人都当神呢都没看到似的，赶紧往后退。顾蒋气得脸都黑了。他把东西拿回办公室，当场给溥任之打电话，两人互怼了半个多小时后，他找了把刀子，把充气娃娃切成了粉碎。
    -
    沈符王荷元的婚礼办得挺急，顾蒋刚跟余念说沈符有结婚意向后一个月左右，他们俩就陆陆续续的把请柬发出去了。
    王荷元这边没亲戚，就来了几个较好的朋友。婚礼一切从简，请了几桌而已。伴娘余念不用愁，龚珍珠自告奋勇前来帮忙。
    王荷元婚礼过去几周，便也到了顾蒋和余念的。
    顾蒋和余念的婚礼稍微比较复杂，用王荷元的话来说，那是一场盛世大婚。全是清一色的帕拉梅拉婚车队，还有无人机全程跟拍录像，晚上用餐前还有无人机飞行表演，效果实在超赞。
    晚上两人敬完酒就回房了，外面就全由杨姨和顾叔招待。而此时，余念的肚子已有差不多三个多月，正是最容易疲乏的时候。
    刚进房，顾蒋就脱她些给她揉脚。
    余念侧躺在床上，呼吸浅浅。
    “难受吗？”
    余念摇头。
    “就是刚才牛奶喝得有点多了。”余念说。
    顾蒋笑：“我说了你可以不全部喝完。”
    “一个个盯着眼睛贼厉害，哪儿有那能耐不喝。”想到刚才那慢慢的一大厅宾客，余念就头疼。
    “顾家怎么这么多人？”
    “分支出去的。”
    “人真多。”
    顾蒋从脚掌到脚踝，也从揉到摸。
    “嗯，除了我爸那一代外，其他都是多子多孙。”
    “多子多孙也挺好的，热闹。”
    顾蒋笑：“到时候咱们多要几个。”
    余念一脚轻踢在他手臂：“当我是母猪呢？”
    “那就要两个吧，一儿一女。”
    余念平躺在床，微叹口气，调侃：“那得看你了。”
    顾蒋也脱了鞋上床。
    “你这是在提示什么？”
    他微俯身正褪下礼服，余念试图卷起身子。
    “我什么都没说。”
    “你没说没关系，做就好。”
    她胸口的扣子他弄不开，眼看他就要恼着找剪刀，余念拍了下他手，略带责备道：“小心点，珍珠送的结婚礼服。”
    “珍珠这丫头这会儿还挺靠谱，这礼服，估计也没谁能穿出这韵味儿了。”高挑欣长，丰胸纤腰，气质高雅。
    顾蒋正要解开她胸衣，余念抓起身旁的枕头朝他脸上一按。
    “哦，以前谁说我眼睛有问题，穿什么都难看的？”
    顾蒋突然被她一捶，差点翻倒下床。
    “是谁不长眼，居然敢说如此歪曲事实的话。”
    “你还耍赖！”
    “不耍了，小心孩子。”顾蒋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搂住，他在她鬓角亲了一下。
    “那时候是我眼瞎，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这么说还不是说我眼光差。”
    “我发誓没有。”
    余念话题突然一转，“你明天带我去农业基地。”
    明天是棉花值保无人机交货并测试的日子，余念想去看。
    顾蒋：“到时候要喷洒农药，你待在旁边不合适。”
    “我待车里！”
    顾蒋不说话，余念又继续说：“你不答应我说明不爱我。”
    “好吧。”顾蒋只好屈服。
    余念微仰下巴：“明天记得叫醒我！”
    “嗯，”顾蒋躺下搂住她，“现在可以睡了？”
    “嗯。”余念往他怀里钻，点了点头。
    次日十点半左右，两千三百多个在农业基地上空进行植保作业测试。
    终章
    机子是早几天送去的。顾蒋、余念、沈符几人连带团队是第二天清早赶的动车。五点出发，八点四十分到农业基地所在城市的火车站，九点四十分左右到农业基地。
    昨天办的酒席和今天的植保测试连得很紧，就算昨晚余念休息很早，可下车的时候还是孕吐了。
    顾蒋让沈符他们先去弄机子，自己在原地陪余念。
    “早知道不让你来了。”
    余念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接过顾蒋递来的水，摇头：“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能不来。”
    顾蒋神色还没放松，“现在还难受吗？”
    “好多了。”余念把水给他，纸巾擦了下嘴。王荷元领着几个基地的工作人员带了几个凳子过来。
    余念看顾蒋：“你先去忙你的，我没事。”
    见她脸色稍缓了，也没呕了，顾蒋叮嘱一会儿，便也走了。
    王荷元让工作人员把凳子放下，她过去看余念。
    “怎么样？”
    “没事。”
    “先坐一会儿，一会儿开始作业，我们得去基地办公楼里待。今儿有点风，喷洒的药水估计会四处飘飞。”
    “嗯。”
    机子拿出来后，所有飞手便开始检查零件其否齐全。检查完毕才开始装机、配药、装药。
    顾蒋跟沈符一旁盯着，哪边有疑问、哪边做得不专业的就过去说几声。
    这次的测试意义非凡。
    路边站着几个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基地里还有扶持智能农业生产化的政府官员。公众和政府对此次的大型植保无人机测试工作都十分关注。这是玄与在植保无人机上打的一场大战，此次的成败与否关系着玄与，甚至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余念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顾蒋在设计测试过程的时候，她在一旁看，都看了不下百遍，如今光想，她都能让脑海里的无人机将这片广阔大地走了不下十几遍。
    她太激动，也太紧张了。
    使用无人机打药、杀虫不是多大的难事，关键就是棉花的特殊性——需要打脱叶剂和发棉剂。
    这种工作以前都是使用人工进行，耗时长不说，喷洒也不均匀，从而导致棉户产生了不可避免的损失，但使用智能化无人机进行操作的话，不仅可以在设定好的时间里，快速完成植保工作，更能在省时省力的基础上，通过科学的喷洒药水，增加棉花的产量，这是令人可喜可贺的事情。
    这种无人机之前也有团队公司做。一直延续至今，且比较受人推崇的是请植保无人机团队进行植保工作，可照此以往，积累下来的费用也是不少。
    而团队这边也有不少麻烦，植保无人机的性能和使用寿命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机子的质量情况。在国内植保无人机鱼目混杂的情况下，很多厂家的无人机都很难保证有稳定的寿命使得团队在其使用寿命期间，将成本赚回，并且产生利润。
    这样的方式让植保团队疲惫，为此只好提高单次服务的费用，而小部分的农户则是苦不堪言，只好又回到人工喷药时代。
    此次农业基地订购的两千多个无人机，虽然一次性进购的成本比较高，但按照实用率成本，以及闲置时带来的收益看，并不是一桩太差的买卖。但这是对农业基地来说，对玄与来说，情况就不是那么好了。
    顾蒋与农业基地签订的合同，是先付总款的一半，等机子用过一段时间，故障率未达到百分几，才把余款结清。
    虽然这样的协约对玄与来说不太友好，可想到它很可能会带来的经济效益，余念便也认了。
    所以，这次测试作业，不管如何都要成功才行。
    余念满脑子想了一堆，越想心跳越快。王荷元去车上给她拿温水。
    “你怎么样？”
    “现在已经没有想呕吐的感觉了。”余念接过水，冲她微笑。
    余念低头看她肚子一眼，“怎么还没动静。”
    王荷元脸一红，失笑：“你怎么跟我婆婆一样。”
    “她催得很紧，恨不得每天都盯着我们。”
    说道后面，王荷元笑了。
    “搞得我跟沈符每天都神经兮兮的。”
    “这事急不来，你越急它就不让你如愿，放松心情。”余念说，“你爸妈还来找你？”
    “那次来公司闹了之后，去了趟家具城，被我婆婆赶出来，没再出现过了。”
    她笑得很灿烂，那些曾经刻在她面庞上的过往如今都成过眼云烟。是啊，只要有温暖有阳光，没治不好的伤。
    这时候，顾蒋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做好起飞的准备，倒计时十秒。”
    王荷元把余念扶起来。
    “走，我们去基地里面。”
    两人刚进大厅，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呼。余念和王荷元双双回头，只见两千多个无人机同时飞上上空，在烈日下，像展翅的雄鹰。
    嗡嗡的响彻天际。
    余念看着顾蒋面对光的背影，鼻子一酸，就想流泪了。
    终于走到这一天了！
    测试作业效果非常好，几个媒体一开始还犹豫着要不要弄直播，视频出来后，也没处理，直接就发到了网上。网上顿时又是一场高起的风浪，玄与再次以全新面貌出现在大家视野。
    连番几次成为微博热搜，这让玄与科技风靡全国，几个国内科技频道都对此赞不绝口。
    玄与如今如日中天，这样的热度顾蒋不仅没有表现得太开心，反而有点担忧。
    科技最要不得浮躁，如今玄与几次赢得漂亮，这已经让公司不少人开始有些飘飘然。顾蒋跟余念谈及此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凝重的。
    “每一家膨胀的企业都走不长远。”顾蒋说。
    “你也不必着急，人在得意时总会有点忘形，提点一下各部门的领导，让他们做好加强员工思想工作就好。”
    余念肚子大起来后就很少去参与公司的事，就偶尔去设计部门看看情况，再去研发部转转就算完事。
    玄与已经逐渐走上轨道，如今除了成立时长和根基比不上杨炎叔叔的公司外，名声和口碑一样不少。
    这让杨炎叔叔察觉到了不少危机，最终还是布局了植保无人机。
    舅侄俩算是在无人机这个行业开始齐头并进了。
    好几次参加科技论坛大会，杨炎叔叔总是有意无意的称呼顾蒋“顾总”，让一旁其他行业的老总纷纷调侃。
    “这无人机市场都是你们家占了。”
    顾蒋和杨炎叔叔只是笑笑。
    随着小型娱乐无人机的普及，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民间机构开发出新的无人机娱乐方式，而玄与接的订单虽然不说很频繁，但总体还算过得去。龚爷爷曾说过的，让顾蒋去竞标军用无人机的提议，顾蒋去了。竞标当天，讲解完其功能又做了相关演示后，军方科技人员表示很感兴趣。
    这款机子是顾蒋将手上的事差不多做完后，才开始召集人马加紧研究的。
    这次设计的机子不仅不是他们常做的多旋翼无人机，而且难度和各种数据的精准度要求也非常高。
    以往的小型军用无人机，大多功能都是侦查、收集情报、监视以及打击等。顾蒋新设计的这款，不仅小而轻巧，更能适应各种恶劣环境。他更新了传感器，还在以前的算法上做了改良调整。以前发现目标并确定目标的时间大约在0.8秒内，而他将它压缩到了0.4秒。反应速度可以说是非常快，彷如电影院里经常看到的科幻大片。
    当它在竞标会场里灵活的飞行侦查隐蔽，并且逐一辨别并记录收集到的场内人员信息和会场空间规划时，惹得大伙儿一阵阵惊呼。
    竞标结果是在几天后公布的，玄与赫然在列。
    那一刻，顾蒋在看到名单后，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一帮人忙了很长时间，终于得以有空喘息。余念实现当初承诺顾蒋请客的诺言，请大家吃东西。
    胖学长最高兴了，在研发室里发了疯似的让无人机四处乱飞。
    距离聚餐时间还尚早，顾蒋带余念回办公室。
    此时余念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临产就在这几天。顾蒋不想让她乱走，可她又不愿待在家，只好带来了公司。
    两人刚进办公室，余念就双手环着他脖子撒娇。
    “你好厉害啊。”
    顾蒋搂住她腰，低头亲她鼻子。
    “哪里厉害？”
    “哪里都厉害。”
    顾蒋笑了，他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大白天的，你能不勾引我吗？”
    余念捶了下他肩头，“你能不曲解我的意思吗？”
    “好像不行。”顾蒋将头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余念摸摸他头脑勺，手指插，进他发丝里，一点一点拨弄他的头发。
    “累吗？”
    “嗯，有点。”他声音嗡嗡的，低沉又略带疲惫。
    “忙完这阵，以后就轻松多了。”
    “嗯，玄与终于彻底活了。”
    余念将他抱紧，“老公，你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两人相拥好一会儿，顾蒋碰了碰她肚子，
    “她现在怎么样？”
    “可能睡了，刚才来的时候蹬来蹬去的。”
    顾蒋放开她，半蹲下身，在她肚子上亲了一口。
    “爸爸爱你。”
    这是他常做的动作。前段时间，余念孕吐厉害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来公司，顾蒋也忙着公司的各种事情，天天都是早出晚归，累得够呛。原本以前两人就订好的，每天抽出一两个小时给小情人做胎教的时间被压缩成了半个小时。
    因为顾蒋实在太累了，余念舍不得让他强撑，洗完澡，两人相拥在床上聊了会儿就睡了。
    以前顾蒋和小情人说话，小情人偶尔还会蹬蹬脚，自从他更忙起来后，小情人便没再给他面子过了。为此他抱怨过很多次，小情人不爱他了。
    小情人果真没动。余念见他一脸失落，手往肚子上摸了一圈。
    “宝贝，跟爸爸打声招呼。”
    说完，余念又摸了下肚子。没一会儿，她便开始动了。
    顾蒋开心极了。
    “乖宝贝。”顾蒋又在她肚子上亲了一口。
    之前跟申景琰说的材料的事已经处理完毕，也不知他从哪儿调来的材料，不仅把他们仓库摆满了，更是多送过来了一车。
    顾蒋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收下了。
    “你找过申景琰？”
    余念这才想起她忘了什么大事。当时她找申景琰摊牌，让他找机会把材料补过来，又从美国进了一批材料用来处理接下去的订单后，她就忘了申景琰那茬，如今听他提起，余念才猛然想起。
    “你不说我都忘了，仓库的材料退了吗？”
    “没退。”
    “我靠！说好的把材料补给我的，我找他理论去！”
    顾蒋拉住她。
    “他补回来了，还多给了一点。”
    “补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之前。”
    “怎么没告诉我。”
    “忙着，忘了。”
    余念靠在他身上。
    “好吧。为什么不去找他问个明白？”
    顾蒋：“感觉没意义。事情已经造成，就算挑明了，也没办解决。”
    “这不太符合你的风格。这要放在以前，你绝对不会罢休的。”
    “那时候，有点丧。”顾蒋终于说实话，“有种想听天由命的感觉。”
    “还好我回来了。”余念一脸怜惜摸摸她头。
    “不然，国家和社会就损失了你这人才。”
    顾蒋被她这语气逗笑。
    “有你说的那么好吗，人才。”
    “当然，这个世界上，人云亦云的人很多，但很少有人在人云亦云里找出不一样的，自己认为正确的但难走的路去走。大家都想蒙混过关，都想走捷径成功。”余念放轻声音。
    “但是顾蒋，你是最棒的。”
    “我明白，谢谢你。”顾蒋忽然觉得以前所有的难过和委屈瞬间都释然了。
    “以后不准丧了，就算丧也要对我丧，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蒋点头。
    这时候，正好到下班时间。
    外面有人走动，顾蒋牵着她往外走。
    “走吧，去看看他们。”
    胖学长正在研究无人机的续航问题，顾蒋和余念进来了。
    顾蒋问：“听说你前几天去几个民间无人机游乐场所看了一下，情况如何？”
    “还好吧，目前来看，市场并不是很大。因为场地限制的原因。”
    市里对无人机黑飞的管制还是比较严格的。
    “最近不是准备国庆黄金周吗？让宣传部弄个摄影大赛吧。”顾蒋说。
    胖学长一拍大腿，“对啊，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那，参赛群体呢？”胖学长问，“一定是使用我们机子拍摄的吗？”
    顾蒋反问：“不然？”
    “会不会被人说小气？”胖学长皱着眉道。
    顾蒋呵呵一笑，余念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自信又强大的顾蒋。
    “不是我生的，我还要管喂奶不成？这是我们变相给购买过我们产品的客户的福利，又不是福泽大众。”
    “这样也不能避免有心人趁虚而入吧。”余念提出她的担忧。
    顾蒋：“每个机子拍摄出来的照片都有专门的标识码，筛选能选出来。”
    他这么说，余念也没意见了。
    “要是因为这个比赛活动发出去，掀起了购机潮，怎么办？”
    顾蒋挑眉，“所以，在今晚之前你都可以好好放松，明天后就说不准了。”
    “我靠！阴我！”胖学长挥了下手道。
    一会儿他又嘻嘻笑：“说不准没什么反响呢。”
    “怎么可能，我把奖金调高到机子价格的三倍，全国有点经济头脑的航拍高手都跃跃欲试。”
    “阴险小人！”胖学长暗骂。
    顾蒋勾唇一笑。
    “走了没有？”沈符和王荷元进来。
    “嗯，走吧。”顾蒋跟余念往外走。
    一群人在餐厅里吃了好久。余念挺着大肚子，实在是不方便久留，顾蒋与她吃完，便先走了。
    次日，公司的微博刚放出摄影大赛的消息，便引来无数人围观。
    当然有很多骂他们公司恶心、小气的，但也有一帮明事理的网友说中肯的话。总体效果来说，比赛产生的反响还不算太差。当天就有人陆陆续续咨询购买机子的事，截止当天下午下班，仓库就已经发出了五十多台机器。
    沈符预计国庆放假前，会有一波大单，当晚便让生产部的人加班加点做了几十个出来备库存。
    几个跟公司购买过机子的民间机构也趁此机会将机子租赁出去，既不让机子不闲置，也在黄金周里有一番收入，这样的宣传效果自然是双向有利的。
    国庆几天余念都在月子中心待产，顾蒋为了不让她焦躁，甚至把办公的东西都搬了过去陪她。
    都要临近预产期了，小情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国庆过后的几天，公司将参赛照片收集起来，开始封锁进行筛选。评审打分顾蒋特意请了有名的摄影师前来帮忙，筛选两天就得到了结果。
    一等奖两名，二等奖三名，三等奖五名，入围奖100名。
    奖金分别为24000，16000，9000，100。
    得出结果当天，顾蒋就让财务部将奖金支付出去了，速度快得让人睁目结舌。一帮人还在微博那里讨论公布出来的摄影作品，便有人出声说收到奖金了。
    顿时又是一阵喧哗。
    一场比赛，一份奖金，也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又迅迅速速的结束了。一开始还有人调侃，获奖名单公布这么快，不知奖金能不能跟得上步伐，谁知，没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玄与用实际行动狠狠打了那帮人的脸，那几个冷嘲热讽的网友偷偷删了评论，灰溜溜的走了。
    顾蒋得知余念肚子开始疼是在公布了得奖名单之后。
    财务部填写了奖金支出单，他签了字后就匆匆往月子中心赶。
    小情人没什么折腾，余念刚疼十几分，就出来了。
    那时，顾蒋还在路上，知道余念生了后，他有点难过又有点开心。
    难过他没陪在她身边，开心是他与她，从此有了新生命的牵绊。
    小情人还真是来得一点征兆都没有，顾蒋看着手机里，小脸蛋皱巴巴的她，笑了。
    这时候，沈符的电话过来了。
    “阿蒋，我给你发个微博，你上去看看，惊喜！”
    此时路还堵着，顾蒋点开沈符发来的微博链接，画面上定格的无人机就是他们公司的“小飞侠”。
    顾蒋点开视频。
    视频开头是一帮少年手拿无人机站在湖边的小广场上说说笑笑，镜头从上至下俯拍，画面飞速闪过，清晰又流畅。
    随着音乐的节拍响起，少年们两两用大拇指和食指摆出躺下的7字型，做出相框定格的手势看镜头，笑容灿烂又青雉。
    那时前段时间，很火的一首歌——平凡之路。
    少年们将无人机放在地上，在歌声“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的“我”唱起时，所有的无人机瞬间飞向天空。
    它们在绚丽晚霞的天空中，像无数雄鹰飞过。雄伟，壮观，让人兴奋。
    顾蒋的心剧烈跳动，他胸口有些闷。他把头抬起来，看着前方渐渐通了的路，两眼泪光。
    视频余念也看到了，她躺在产房里，看着直到视频停止。
    也许是上天感应到了顾蒋的急切，视频看完后，路就一直通畅了。
    他来到月子中心，直奔余念产房。
    余念躺在床上看他，他将她抱紧。
    余念红着眼，说：“小情人有点丑。”
    顾蒋破涕为笑：“长大就好了。”
    余念紧紧抓着他的腰。
    这盛世如你所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他和她的故事完结啦！
    虽然无数次感谢大家的陪伴，但这次还是要说，以后可能还会说很多遍。
    谢谢大家，祝大家看文愉快！
    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