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太野了》作者: 棒棒糖没有棒
    文案
    40%校园回忆篇+60%都市篇/破镜重圆/治愈向/小甜饼
    【校园版文案】
    高二时，苏念北转入京师附中
    开学那天，发现重点班同桌是她某日在巷口撞见的一小混混，余光不自觉多打量他几秒
    少年撑头看过来，笑了声，语气很欠：
    “同桌，想看我呢，就光明正大点儿。不要偷偷摸摸的。”
    后来，学校里关于她和同桌的流言肆虐
    苏念北直接挑明：“秦野，那些流言都是假的，我没有暗恋你。”
    秦野双手插兜懒散靠在树上，漫不经心：“嗯，他们搞错了。
    ——是我暗恋你。”
    自此，苏念北成为全校女生嫉妒对象
    【都市版文案】
    京城秦家少爷秦野，生一副好皮相，名流圈里奉为神颜
    就连偶尔去娱乐圈摸两次鱼，都能轻轻松松成为顶流
    秦野一身傲骨，曾被一个叫做苏念北的女孩毫不留情踩在脚底，碾了个粉碎
    此后，那个女孩成了他的禁忌，无人敢提
    一次聚会，有不知情人提及这名，还问他是否认识
    出乎意料，秦野只笑笑，云淡风轻：“啊，忘记了呢。”
    下一秒
    神色从容起身，朝一个女孩招手：“苏念北，过来。”
    一旁正欲搭讪女孩的男人一脸不耐：“你谁啊？”
    “她老公。”秦野冲男人抬抬下巴，“识相的就给老子滚远点。”
    众人：......刚才谁说忘记来着？
    苏念北原本以为，她与秦野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在她小心藏好自己情愫后
    秦野找到她，妥协般，声音低进尘埃里：“苏念北，结个婚吧。”
    #这辈子，我只对你低头#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娱乐圈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念北，秦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辈子只对你低头
    立意：乐观向上
    第1章 
    藏青色天边，火烧云晕开，鱼鳞状流云缓慢穿梭着。
    天还没黑，窗外霓虹灯已经一点点亮起来。
    苏念北刚完成粉丝群里的日常任务，合上电脑。
    搁在桌边的手机震动一下，两条微信消息接连弹出。
    Cherie：【哥哥今天去魔都了】
    Cherie：【我记得你就在魔都是不？】
    视线凝在屏幕一秒，她手指轻点几下回复：【嗯，是在魔都】
    Cherie：【啊啊啊你要不要去接机呀，要的话多拍点哥哥机场图给我？】
    Cherie：【他老不营业，我快想死他了！】
    Cheire：【行不行不行不】
    Cheire是秦野粉丝后援会数据组组长，还在上大学，因为苏念北入组时间很长，两人慢慢熟络，就加了微信。
    苏念北目光透过窗户，飘向不远处机场的方向，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黄昏的颜色，她抿了抿唇。
    回了句：【可能没有时间，最近工作挺忙的】
    那边回复很快：【那好吧，没事儿，工作要紧啦】
    和Cherie寒暄两句的空隙，苏念北已经套上一件白色外套，准备下楼吃个饭。
    十月的魔都，在连续几场雨后，温度骤然下降，街上行人大多裹着厚厚的外套，在冷风中疾行。
    苏念北站在十字路口，风很大，拂乱了她的头发，顺着领口往里灌，刺骨的寒让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索性兜起外套上那用来当摆设的帽子，一只手揪着领口，尽量减少刀子似的寒风与皮肤接触面积。
    人行道对面立着的红灯牌，上面小人一闪一闪，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是闺蜜周晓羽的电话。
    苏念北刚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张口。
    那边传来周晓羽的声音，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宝贝！有好消息！！！”
    “你脱单了？”苏念北下意识笑着接了句。
    江南的姑娘，一双大眼睛里总是透着股水劲儿，黑漆漆的眸子极亮，莹白的皮肤被风割得微微泛红，下巴以下部位埋在衣领里，空气刘海有些凌乱，鬓边稍长一撮发丝随风舞到唇角。
    她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一对酒窝更是格外惹眼。
    加上，她的声音圆润温软，像一颗打磨光滑的珍珠，落人耳中又如棉絮般轻盈。
    旁边路人不免多递过来几道视线。
    “作为仙女，我得一直单着，不然会触犯天条。”
    对面的声音顿了顿，很快接道，“哎，你别打岔，我真有好消息，你在家吗？我去找你。”
    绿灯亮了。
    苏念北边走边说：“这会儿在外面，准备去吃晚饭。”
    “在哪，发个定位，我过去。”
    -
    苏念北本想随便找家饭馆，结果被周晓羽硬拽到一家高档餐厅。
    站在餐厅旋转门前，盯着玻璃门旁站着的两个守卫似的泊车员，她停住脚步。
    “愣着干嘛，进去啊。”周晓羽催她。
    苏念北狐疑瞟周晓羽一眼，撇开唇角发丝：“是抢银行了还是中彩票？”
    周晓羽翻了个白眼：“就不能有别的？比如，我找了个又帅又多金的，男人。”
    “仙女不是不让谈恋爱？”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男人，长得帅的，我分分钟把仙骨剔了。”
    “......”
    魔都叫得上名的中餐厅。
    一进去，檀香混合着茉莉香味充斥各个角落，舒缓悠扬的音乐，能让魔都人心头紧绷的那根弦暂时松下。
    走进餐厅的时间里，周晓羽已经和苏念北说了此行目的。
    半年前，周晓羽替她在某音乐平台上自助发行一首单曲，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
    但由于没有幕后团队，没多久就渐渐淡出大众视野。
    就在今天，周晓羽忽然接到一个归属地为京城的电话，对方约她们在这家餐厅见面，有意买下那首单曲版权。
    进了餐厅，她们先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周晓羽正和对方讲着电话。
    百无聊赖间，苏念北看了眼窗外。
    这一带是魔都有名的CBD，不远处的城市广场上，一群小姑娘蹲在地上清理着灯牌和横幅，四周玻璃大楼上流动的灯光秀，五颜六色光影在她们身上跳动着。
    看清灯牌上“秦野”两个字后，苏念北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难道，他也在这附近？
    “请问是苏小姐吗？”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周晓羽道。
    周晓羽握着手机，电话还没挂，笑着指了下苏念北：“这位才是苏小姐，我是她经纪人小周。”
    她身份转换的挺快。
    男人礼貌性点头示礼，摆出“请”的手势：“两位请随我去包厢。”
    跟在男人身后，周晓羽低头和苏念北咬耳朵：“都有机会卖版权了，看来今天运气还可以。宝贝，咱们要不要真去买个彩票？”
    她边说，边就真的掏出手机搜索彩票，“知识不一定能改变命运，彩票可以。”
    见苏念北一直不说话，她用手肘戳了下，“你说，彩票怎么才能增加中奖率？”
    苏念北：“多买几张？”
    “好办法。”
    -
    苏念北站在门口，西装男人挡住大半视线。
    沿着缝隙能看见包厢上方弧形水晶吊灯以及一面玻璃墙，目测视野很好，墙外就是魔都繁华夜景。
    里面传来谈笑声，西装男人走进去，在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男人身边低声几句，然后回头道：“苏小姐，周小姐，请进。”
    “这位是我们郭导。”
    苏念北本来还有些怀疑要买她歌曲版权的人是不是骗子，在看到被称作“郭导”的男人后，总算放心。
    这位郭导名叫郭斯，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
    “郭导您好，我叫苏念北。”
    郭斯回头随意一瞥，见到苏念北后，眼里一亮，端详两秒后，道：“两位请坐。”
    苏念北笑着落座，忽然手臂一痛，抬眸看向周晓羽，她正扯着苏念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小声说：“是秦野诶！”
    呼吸一滞，大脑当机几秒。
    秦野。
    这两个字，无论听过多少遍，心都会跟着悸动。
    顺着周晓羽的目光看过去。
    包厢内的落地玻璃窗前，是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穿件黑色Daniese骑行外套，里面套件白T，脖颈处一条银白色项链，一半搭着锁骨没入T恤内，偶尔折射顶灯光线，泛着冰冷光泽。
    修长双腿随意交叉着，那人没有骨头似的倚靠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滑动手机屏幕，浑身散发着“没事没吵我”的气息，仿佛自动屏蔽周遭一切。
    低垂的眉眼在莹然灯光下更显清冷，唇角也没有任何弧度。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即使缩在一个角落里，也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似乎意识到这边几道炙热的视线黏在身上，他拇指停止滑动屏幕的动作，抬眸看过来。
    苏念北下意识收回目光，避免与他视线相撞。
    刚才她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应该听到了吧？
    但他好像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也是，都过去这么久，说不定人家早就忘记了。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后来的那几年里，也遇到过不少比她好的女生吧。
    “你怎么了？”周晓羽握住她的手，“怎么在抖，是不是冻着了？”
    她的声音不大，可在近乎密闭的包厢内就显得清晰。
    听到这话，郭斯对一旁的西装男吩咐：“空调温度调高点。”
    苏念北立即说：“谢谢。”
    郭斯一笑：“苏小姐客气了。你们过来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吃点。”
    抬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点菜。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苏念北觉得一分一秒都在煎熬。
    她无法忽视沙发上那道身影，却又不得不假装根本不认识。
    吃完饭，郭斯还没有提歌曲版权的事，一直在和秦野的经纪人商量新剧拍摄的事情。
    顺带抽空和苏念北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周晓羽也按捺不住性子，见郭斯不提，就主动开口：“郭导，您看您之前找我们过来，是不是想买下我们的那首单曲？”
    郭斯淡笑：“嗯，那首歌很适合我的新剧，就是，可能还有点小问题。”
    周晓羽急了。
    当初电话里说好，过来直接签合同，这怎么还带突然变卦的。
    “不是，郭导，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没关系，我们等一下。”苏念北按住周晓羽的话。
    郭斯点点头，转而对秦野经纪人道：“小罗，你和秦野这边对咱们的这次合作可还有什么问题？”
    罗明宇明白郭斯这话里的意思，站起身：“合同暂时没问题，剧本我先带回去让秦野看看。”
    他喊了声秦野，对方就跟没听到似的，一句不应。
    罗明宇明显已经习惯了秦野这冷淡态度，兀自对郭斯告别：“秦野明天还有通告，我们就先失陪了。后续咱们保持联系。”
    秦野离开后。
    周晓羽意兴阑珊抱怨：“好不容易遇到秦野，一句话还没说上人就走了，真可惜。不过，他本人比网上还要好看。”
    和郭斯聊了一段时间，对方一直没有明确要买下版权，反而一直和苏念北套近乎。
    走出包厢时，周晓羽“呸”了声：“妈的人模狗样，说什么下次约，我看那老色批八成看上你了，刚才一双眼睛恨不得黏你身上，真恶心。”
    此时。
    苏念北面色苍白，白皙的脸蛋上出现一点点红疹：“晓羽，我先去一下卫生间，你等我下。”
    周晓羽“啊”了声，那句“你怎么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苏念北就匆匆朝卫生间方向去了。
    -
    胃里的酒精催吐出来后，过敏的症状明显减轻，脸上还是有一些红疹，但没那么痒了。
    打开水龙头，苏念北双手捧起一些水打在脸上，再扯过一旁的纸巾擦干脸上的水。
    出了卫生间，迎面撞上一个人。
    顿时，铺天盖地的酒气钻进苏念北鼻腔里，她下意识说了句“不好意思”。
    被撞的男人粗狂着公鸭嗓就开始骂人“谁他娘的不长眼......”，话没说完，在看清面前的人后，语调一变，“哟嚯，哪来的美女。”
    苏念北皱眉，想错身离开，手腕立刻被抓住，“美女，撞了人就想走啊。”
    男人不怀好意盯着她看，苏念北不小心撞着人的歉意立马烟消云散。
    挣脱着抽出手腕：“请放手。”
    男人笑起来，不仅不放手，握住的力道更紧，整个人要贴过来。
    他粗着嗓子，用暧昧的语气道：“你怎么也得陪我喝两杯才行。我怎么瞧着你和那个演什么的明星挺像......”
    “像你妈！”
    伴随着一声低骂，男人腹部受了一脚，松开苏念北手腕快速后退，冷不防撞向后面的大理石墙壁。
    身旁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很高，几乎挡住落在苏念北身上的所有光线。
    视线上移。
    一张熟悉的侧颜闯入视野。
    作者有话说：
    苏念北：他肯定忘了我
    秦野：？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开文啦，希望有人会喜欢^_^
    第2章 
    昏沉的光线给他侧脸踱上了一层朦胧感。
    黑色海绵口罩自高挺鼻梁罩下，遮住大半张脸，裸露在外的下颌线条精致流畅，额前细柔碎发松散着，眼睑微微垂下，灯光下更衬长睫一根根无比清晰，眼尾挑起，带着点不羁，自上而下俯视着墙角的男人。
    骑行服被他松松套在身上，靠近时能闻到淡淡的清冽雪松气。
    被这么一踢，男人酒醒了大半，捂着肚子想要站起来：“好端端踢人，你他娘脑子有病？”
    男人刚想接着骂，眼睛一眯，“你不是那什么......叫秦什么的小白脸......别他娘的戴着口罩装逼，操，你再敢踢一下试试，明天就让你上新闻头条！”
    这边声响不小，引起许多人注目，男人刚说完这句话，立马有人围过来拿出手机要拍照。
    稀稀散散的人群，有人小声讨论。
    “好像是秦野。”
    “是秦野没错，刚刚我还在外面见他粉丝蹲守来着。”
    “旁边那女的谁啊？”
    秦野像是没看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眼光，抬手指着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狠话，声音利落干脆：“少他妈喝醉就耍酒疯，再敢动手动脚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断子绝孙。”
    苏念北从混乱思绪中回神，扫视一圈周围。
    秦野说那句话的声音不算小，闻声而来的人慢慢增多，餐厅管理人员也正朝这边而来。
    事情闹大的话，对于公众人物来说后果无法掌控。
    来不及多想，她轻轻扯了下身旁的人衣角，也不管眼下两人是否算是陌生人，低声提醒：“快离开这。”
    说完，不等秦野给出反应，先一步拉起他的手臂就快速朝餐厅隐蔽的地方走。
    身后的男人依旧骂骂咧咧。
    一条没什么人的长廊，苏念北才停下脚步。
    观察到没有人追过来，她松了口气。
    余光瞥到自己手中紧攥着一块黑色衣料，被她抓得皱成一团的袖口向上卷起，露出小截骨节匀称的手腕，白皙修长的手很自然的垂着，任由她拽，没有丝毫反抗。
    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苏念北快速松手。
    只觉得现在脑子里有一团线，乱糟糟的怎么理都理不顺。
    秦野顺势靠向走廊里一副巨型山水画上，低着眼扯下口罩，露出一整张脸，墙上暖色壁灯投出光线，洒在他身上，淡化了他浑身的疏离感。
    灯光将他身影拉长，与墙壁上那副巨型山水画糅合到一块。
    苏念北没想到刚才他会突然出现，以前也没想过和他还能再见面，自然也没有准备任何重逢时的开场白，所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在她踌躇不安时，头顶上方响起懒散又沉的声音：“怎么回事啊。”
    苏念北没太明白他这个问句的意思，后知后觉轻轻啊了一声。
    抬眸，不可避免的看过去。
    秦野脸上没有什么过多表情，因为刚才走得急，胸口处有些起伏，鸦羽般长睫稍稍卷起，垂眸时在下睑处形成一排阴影。
    此时他单手插兜，一手拎着黑色口罩，微勾着背，视线一直停在苏念北脸上，好像在等她接话。
    一阵冗长的沉默。
    苏念北才反应过来，秦野应该是在问她为什么得罪那个喝醉酒的男人。
    她低头解释：“出来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不是问这个。”他道，“脸上怎么回事。”
    她愣住，伸手摸了下，一点点细小凸起触感让她想起来，此时脸上还有酒精过敏后的红疹。
    没想过他会突然关心这个问题，迟疑几秒才回答：“......没什么。”
    眼角余光注意到秦野抬了抬手，停在离她脸庞几厘米的位置，片刻后又垂下。
    “这些年，光学会了逞强？”
    “......”
    “喝不了酒，为什么还要喝。”
    “......”他这话倒不像是把她当成陌生人，让她有些错愕，蠕了蠕唇，苏念北语气有些生硬，“喝错了，以为那杯是白开水。”
    她说了谎，那杯酒是在郭斯硬劝下喝的。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很多无奈，她妈妈这段时间又住进医院，所以还挺急需卖版权的那笔钱。
    看得出来郭斯对那首歌很有兴趣，只要有机会，只要对方不太过分，她都会努力争取。
    在她认知里，她和秦野已经活在不同世界，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有些事情也没必要直白的说出来。
    “是吗？”秦野语气很淡，盯着苏念北看了一会，“那个姓郭的——”
    听到这，苏念北抬头，就见秦野眉梢一挑，眼中情绪隐晦不明，“——最好离他远点儿。”
    他这么一提醒，苏念北很快想到刚刚在包厢里，他低头玩手机的样子。
    本以为他那时候没认出自己，原来他也有注意到她。
    苏念北知道他这是好心提醒，笑了下：“嗯，会的。”
    想到一个问题，她问了句，“刚才你怎么会出现？我以为你早就离开了。”
    可能是她这一笑打破些许尴尬，秦野也淡勾起嘴角，神色松散，散漫道：“临时有点事。”
    “哦。”她顿了顿，又想到一个问题，“刚刚那么多人看着，还有人拍照，如果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有需要我也可以站出来帮你澄清。”
    秦野笑了声，懒懒道：“你站出来，确定是帮我澄清，而不是影响更大？”
    她的本意是希望自己站出来，说那个男人醉酒骚扰自己，秦野只是打抱不平。
    但仔细想了下秦野这句话的意思，忽然明白她要是站出来，或许只会让别人猜测他们的关系，狗仔顺藤摸瓜，说不定还会把他们的过往扒出来，这样反而让局面更难收场。
    她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做点什么弥补一下。毕竟，你也是帮我才被拍到。你要担心我出面会被扒出点什么，那我不露面。”
    秦野目光直直锁住她。
    “你紧张什么。”
    他的音调一转，显得有点吊儿郎当，“咱俩过去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是？”
    好像也是。
    他们有交集的高中那一年，一直都没打破同学关系。
    “......”
    所以他刚刚说的影响更大是指什么？
    苏念北不打算过多深究，想着周晓羽还在等她，便说：“听说你明天还有通告，晚上应该要早点休息吧。”
    她说话的时候，秦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拇指飞快跳动着，似乎在打字。
    看上去挺忙的。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八点半了，继续说：“今天还是很感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想到秦野好像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心想以后再多帮他控评□□，算是暗地还了他的人情，“那，我先走了。”
    他没回答，依旧在看手机。
    苏念北只当他听到了，抿抿唇，抬步离开。
    走了两步，背后传来秦野的声音。
    “等下。”
    苏念北回头，表情有些莫名。
    秦野身体站直，将口罩塞进裤袋里，走到她身边侧身看了她一眼：“庆丰路知道怎么走？”
    苏念北老实点头。
    “行，带个路。”
    见她还没有要动的意思，秦野打了个哈欠，“我手机没电了，对魔都不熟。现在就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这时，周晓羽打来微信电话。
    按了接听，周晓羽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宝贝！你好了没啊？”
    周晓羽的声音很响亮，那声“宝贝”在静谧的空间内显得尤为清晰，苏念北下意识看向秦野，就见他极其缓慢的抬了下眉。
    还不等她回答，周晓羽马上道：“那个我妈妈来魔都了，之前没告诉我，现在人在我家门口，我先回去啦！”
    苏念北温声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
    地下停车场，秦野掏出车钥匙，给车解锁。
    苏念北正要打开后座车门。
    秦野喊住她，冲她抬抬下巴：“坐前面。方便看路。”
    苏念北犹豫道：“前面被拍到怎么办？”
    秦野被这句话逗笑了，手臂搭在车门上就那么站着，自上而下看她：“怎么听你这语气，被拍到似乎你还挺损失？”
    “......”
    上车后，秦野侧身，长臂一捞，从后座拿出一袋东西扔给苏念北，接着慢条斯理系着安全带。
    “这是？”她边说边打开袋子，里面有一瓶水，还有几盒治疗酒精过敏的药，以及去红疹的药膏，“你车上怎么会有这些？”
    记忆中，他对酒精并不过敏。
    “哦。”秦野发动车子，想了一会，漫不经心回答，“这车我经纪人安排的，他酒精过敏所以备了点。你先用着。”
    -
    和郭斯谈完从包间出来后，秦野就说要去趟卫生间。
    中途除了诈个尸让罗明宇买瓶水和酒精过敏的药放车里，就人间蒸发了。
    和秦野的对话框，最后两条消息都是他发的。
    一小时前：【不是吧哥，你可是能连吹十瓶的人！！没见过你酒精过敏啊？】
    半小时前：【哥，回京城后去泌尿科挂个号吧，你这厕所上的可真持久】
    给秦野轰炸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地下停车场的车也没了踪影，罗明宇就知道又被耍了。
    就不该把车钥匙给他。
    每次都他妈用上厕所的理由溜。
    餐厅休息区。
    等了一个多小时的罗明宇叹了口气，给秦野发了条消息：【但愿第二天不要又来条类似“秦野深夜酒吧买醉”的热搜】
    罗明宇出了餐厅，打了个车直接回到酒店。
    上到32楼出了电梯，意外的看到秦野身影。
    他拿着房卡，口罩没戴，正要开门。
    罗明宇喊住他：“诶哥，回来这么早？”
    秦野瞥他一眼，继续手里动作，房卡贴着门锁发出“滴”的一声。
    门被打开，秦野走进去慢悠悠把门卡插好，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走到窗前喝着。
    在门被重新关上之前，罗明宇快步跟了进去。
    酒店的位置很好，坐落在庆丰路，魔都有名的区域，酒店对面就是标志性建筑以及地标河流。
    站在32楼窗前，魔都璀璨夜景尽收眼底，河面上几条轮渡缓慢开着，夜光下拖着长长涟漪，偶尔一束白光打过去，能看到轮渡上狂欢的人群。
    罗明宇在沙发上坐下，放下包，掏出从郭斯那带回来的剧本。
    边说：“我刚在餐厅那等你的时候，大致翻过了这个剧本，没吻戏床戏，感情线也很含蓄，怎么样哥，要接吗？”
    “不接。”非常干脆的两个字。
    罗明宇摸不着头脑：“咋回事？哪里踩你雷点了？”
    秦野转过身，背靠在玻璃窗上，悠闲的喝了口水，慢吞吞开口：“那个郭斯。”
    罗明宇：“嗯？”
    “长在了我雷点上。”
    “......”
    罗明宇认识秦野也不是一天两天，对这个听上去很任性的理由倒也能接受：“那行，反正咱们这次来魔都还有另外一部剧要聊，不比这差。”
    空瓶子被随手一扔，在半空划了道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进垃圾桶。
    秦野道：“最近不接戏。开个演唱会吧。”
    罗明宇有点惊讶：“哥，你变了！往常让你开你都不开，现在主动营业了？”他笑得夸张，“演唱会好啊，比接剧赚钱。”
    秦野睨了他一眼，罗明宇似乎从他眼神里看出几个字“你他妈就知道钱”。
    才发现秦野手里的冰水没多久喝完，他笑了笑：“大冷天喝啥冰水啊，还喝那么快，下火？”
    -
    苏念北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换上室内拖鞋，洗了个澡，就躺到床上放空自己。
    回想着今天和秦野的种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怎么就能那么随意和自己聊着呢？
    就真的，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重逢时，一样自然。
    或许是傍晚的时候吹了冷风，苏念北觉着这会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没多久，眼皮不知不觉就阖上。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又回到那个夏天。
    太阳炙烤着大地，热流在空气中翻滚，数百只知了在树上不停歇的嘶鸣。
    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双手插兜懒散的靠在树上，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蹭着地上沙子，周身带点清冷气质，周围滚过的热风温度似乎都降低几分。
    不一会，少年扯头望过来，唇角一勾，直了直身优哉游哉走过来，手臂一抬替她挡住头顶炙热的阳光，语气欠欠的：
    “喂，苏念北。再怎么想见我呢，也用不着跑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
    希望看文的宝贝留个评论，我会偷偷给你们发红包的~呜呜呜，没有评论会感觉像在单机，球球你们了~
    ▸ 分卷 · 校园篇 · 分卷 ◂
    第3章 
    和秦野人生轨迹交汇的那年，是开始于高一暑假里，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苏念北的父亲在她小学的时候发生意外离世，高一结束后，妈妈和一个认识几个月的叔叔扯了结婚证。
    叔叔在京城做生意，苏念北就跟着妈妈一起离开生活了十六年的江南小城，来到京城。
    叔叔对她和妈妈都很好，很快替她在京城找好一所不错的高中。
    为了能跟上京城学校的节奏，整个暑假苏念北都泡在图书馆，补学京城学校的高一课本。
    ......
    京城的夏日，空气要比南方更加干燥几分，窗外树叶打蔫儿在热风中摇晃。
    图书馆里空调温度开的很低，此时安静的能听到翻书声。
    苏念北咬着笔，专心看着书本。
    “好像要下雨了。”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不约而同目光放到窗外。
    苏念北也抬头看过去。
    天空布满一层乌云，太阳早已被遮挡起来，外面的街景好似染上一层灰白色调，狂风骤起，图书馆外的树枝摇摆幅度越来越大，不停拍打在窗户玻璃上。
    想起出门时没有带伞，苏念北立即把书装进书包里。
    走出图书馆时，周围也陆续有不少人出来。
    抬起手表，现在是下午4:50。
    预计不出错的话，十分钟后公交车到站。
    穿过一条人行道就可以到对面车站，准时上车，在暴雨来临前回到家。
    人行道上的绿灯已经开始闪烁。
    苏念北勒紧书包带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图书馆的百步台阶上向下跑。
    8秒。
    7秒。
    6秒。
    还差5秒，她一定可以赶在绿灯结束前穿过人行道。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一长串刺耳的机车轰鸣声突兀的由远及近，周围行人纷纷皱眉望过去，三五辆摩托从拐角开过来。
    苏念北刚踏上人行道。
    下一秒，一辆咖啡色摩托骤然停在她面前，伴随着尖锐的车轮与地面摩擦声。
    她脚步一顿，盯着面前的大摩托，后知后觉的心跳逐渐加快。
    只差一点，她就被撞上。
    摩托车主握着把手，将头盔上的镜片掀开，露出怒气冲冲的双眼：“找死吗！”
    苏念北用了一秒时间反应过来，不卑不亢道：“是你闯红灯，我是正常过马路。”
    那双眼睛睁得更大了，苏念北预感他等会可能就从车上跳下来揍她。
    他言语不善：“跑那么快，怎么着，急着投胎？”
    人行道侧边陆续停下来另外几辆摩托，看上去相当拉风。
    其中一人一脚撑地，双臂随意搭在摩托把手上，语气里全是不耐烦：“吴时康，你他妈自己闯红灯还怪人呢。”
    吴时康收住怒气，转身道：“野哥，你不怕回去晚了老爷子骂你啊！”他掰扯手指对身后比了个数，“听说对方有十几个人，少说得有一小时才能解决，咱不得速度着点。”
    这么一搅，人行道的绿灯已经换成黄灯。
    苏念北只好退后几步，站到人行道外，打量着这群摩托车手。
    听声音年纪都不大，几个人浑身都写着“不良少年”四个字，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附近的小混混。
    视线落到那位被唤作“野哥”的男生身上。
    他戴着头盔，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整个人半趴在一辆纯黑色摩托上，一对修长笔直的腿格外惹眼。
    男生抬手按住头盔帽檐，往下压了压，懒懒吐出一句话：“那也得遵守交通规则，你老师没教你啊？”
    吴时康还没说话，另一人道：“十几个算个几把！秦野发起狠来，战时能缩短一半，是吧野哥？”
    对面亮起绿灯。
    秦野身子重新坐直，猛踩几下油门：“放屁。”
    -
    虽然中间有点小插曲，所幸还是赶上了五点钟回家的公交。
    下了公交后，苏念北沿着行道树两侧的步行道走了一百米。
    穿过一个垭口。
    再往前走个一百米，拐过一棵枣树之后接着走两百米，再拐个弯就是叔叔在京城的房子。
    是一个老旧小区，除了位置偏僻了些，没什么其他缺点。
    羊肠小道里，两边都是高大外墙，偶尔有一两家对这条过道留个侧门。
    不过无一例外，这些门都是紧闭着。
    苏念北加快脚步，拐过那棵枣树，在看到正前方画面后，步伐不自觉停下。
    逼仄的小道里。
    以靠墙的一排铁皮垃圾桶为间隔，站着两拨人。
    靠近苏念北的一拨，大多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其中两三个人木棍架在肩膀上，歪歪斜斜站着。
    而对面一拨。
    苏念北视线透过他们，落在不远处几辆显眼的大摩托上。
    ——是刚才在人行道遇见的那群小混混。
    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男生，嘴里叼根烟，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秦野，我妹喜欢你，只要你答应跟她交往，兄弟们今天就不和你打。”
    秦野此时已经摘下头盔。
    这也是苏念北第一次见到他的长相。
    少年穿着一件与身份不太相符的纯白长袖体恤，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灰沉沉的天气里，皮肤更显冷白，额前碎发时不时扫过眉梢，瞳仁漆黑如点墨，看人的眼神中，带着十六七岁年纪里的轻傲。
    少年长身直立，与小道后的乌暗云天混成一体。
    头盔被他随意夹在臂弯里，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他扯了下嘴角：“就因为这点儿破事让我跑一趟？”
    然后偏头，懒懒散散问了一句，“他妹谁啊？”
    吴时康说了个名字，凑近小声提醒：“就那个一直追你的，高一九班班花。模样还挺标致。”
    听完，秦野轻啧，拖着长调子哦了一声：“她啊——”
    红头咬着烟蒂，骄傲笑着：“能被我妹看上，是你小子福......”
    “——没印象。”秦野直接打断红头的话，低着眼，指腹摩挲着头盔。
    这欠揍的语气，让红头直接把嘴边的话噎回去。
    吴时康笑得很大声，声音在小道里回荡，像个幽灵：“整个京师附中想泡我野哥的人那得排到人民广场！你妹算老几啊，想插队？”
    苏念北：“？”京师附中，好像就是叔叔给她在京城找的新学校。
    原来这几个小混混还是她以后的校友。
    秦野斜睨了眼吴时康。
    对方眼疾手快一躲，生怕秦野的拳头下一秒招呼过来。
    红头被两人一唱一和惹毛了，嘴里的烟一撇，低骂了句“操”：“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秦野将手里头盔轻轻一抛，精准无误挂到那辆纯黑色摩托上。
    他慢悠悠卷起袖子，冲红头挑眉：“要打就快点，能不能别废话。没看到这天快下雨了？”
    站在红头身后、肩上架着木棍的男生，扯着大步子往前走。
    上下扫视一圈对面的人：“秦野是吧，听说你在附中挺拽啊！就你他妈长了张脸呗？看给你狂的，我大哥妹妹都不放在眼里！老子今天就当回你爹，治治你这目中无人的毛病！”
    木棍男拎着木棍，嘴里嚼着口香糖，木棍在他头顶舞了一圈再挥出去。
    “轰隆——”
    天边一声闷雷滚过。
    一道闪电从云层劈开，落在远处大楼的避雷针上。灰白色城市以另一种方式亮了一瞬。
    风越来越大，巷子里飘起细针似的雨滴。
    苏念北看了眼对面战况，叫秦野的男生伸手，轻松拽住木棍男的木棍往前一拖，接着一脚招呼到木棍男的脸上。
    雨雾中，能看到木棍男嘴角飘出的血丝。
    雨点由小到大。
    她脱下书包举到头顶上，选择目视前方，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打算面色平静的从一群人中间穿过。
    没办法，谁叫回家就这么条路呢。
    一步，两步，慢慢靠近。
    身上的衣服被雨点打湿。
    走过铁皮垃圾桶的时候，一个人影飞过来砸到垃圾桶上。
    多米诺骨牌效应作用下，一排垃圾桶一个个倒下，在地上哗啦啦滚了几圈，横七竖八的挡住了苏念北的路。
    木棍男脸上青了一大块，摸着垃圾桶要爬起来，视线落到面前一双白色帆布鞋上。
    顺着帆布鞋往上，就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留着齐肩短发的女孩，安安静静站在前面，模样乖巧，一双大眼睛里染上雨天的湿气。
    身上透着岁月静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木棍男原本还疼得龇牙咧嘴的，视线对上苏念北后，立马一改表情，朝她伸手咯咯笑着：“小妹妹，路过呀？拉哥哥一把呗？”
    他这句话，让所有人把关注点放到苏念北身上。
    不少人朝这边吹口哨，有人笑：“这妞超正啊！看着跟个小白兔似的！满脸的胶原蛋黄！”
    “那是胶原蛋白，你他妈脑子里就只装着黄！”
    “傻逼玩意，轮得着你教训老子？诶同学，拿着书包补习回来呀？来我家呗，我帮你补，哥学习也不错。”
    苏念北抿紧唇角。
    望着几个走过来的男生，放下举在头顶的书包，在让人不易察觉的情况下，手指摸向书包里的手机。
    就在她即将掏出手机的时候。
    那个叫做秦野的男生双手插兜，挡到那几个朝苏念北走过来的男生面前，对他们抬抬下巴：“喂，还打不打，不打我回家了啊。”
    他侧身看过来，目光似不经意间掠过苏念北两秒，停到地上的木棍男身上，“这么不扛打，我建议你们还是一起上。”
    红头彻底被惹怒，他嚎了一句：“你们能不能别发骚，没看过女的吗，给老子打啊，老子养了群饭桶吗！”
    于是，场面由一对一变成了多人混战。
    轻轻一脚，苏念北把挡路的一个铁皮垃圾桶踢远，在木棍男的注视下渐渐往前走。
    离混战人群有些距离后，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叫秦野的少年。
    那群人目标很一致，专门去打秦野。
    他的几个兄弟分别被几个人缠住，剩下的人全部对付他。
    少年一拳狠狠砸在一人的脸上，接着长腿一踢，又两个人砰的一声倒地。
    暴雨来得很急，巷子里雾气朦胧，头发和衣服上的雨水随着他的动作甩出，重新没入雨雾里。
    秦野揪住一个黄毛的头发往墙边拖，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人朝他举起木棍......
    肉搏声与雨声交相辉映下，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就显得有些兀然。
    “喂，警察叔叔你们到了吗？对，就在这条巷子里，嗯，你们快来。”
    举着木棍的男生停下手中动作。
    所有人看过去。
    刚才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小白兔，此时手里握着手机，正在和警察说话。
    第4章 
    警笛声从街口传进来。
    木棍男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冲红头喊：“大哥，这臭丫头报警了！”
    红头瞪他一眼：“知道，老子耳朵没聋！你他妈还不快滚过来！”红头这群人犯过不少事，被警察逮到说不定要进去几个月，所以在听到警笛声第一想法就是赶紧跑。
    没一会的功夫，红头那群人乌泱泱朝警笛相反的方向跑，路过苏念北的时候，红头抬起一脚踢到她小腹上，低声骂了句：“谁他妈让你多管闲事的。老子记住这张脸了，下次别让我再遇到你。”
    白色的裙子上出现一道沾着污泥的脚印。
    苏念北被红头那一脚踢得坐到地上，眉头轻轻皱起来，握着手机的纤细白皙手掌，侧边撑在地面上。
    红头那群人已经跑远了。
    不远处响起摩托发动的嗡嗡声。
    苏念北一手撑地，试图站起来，但是红头那一脚估计用了十成的力道，现在腿还有点软。
    这时。
    视野内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囿于薄皮下的浅青色血管，细细脉络清晰可见，食指指骨处贴个伤口贴，被雨水打湿，隐隐有血迹渗出。
    那只手凑上前，握住她的手臂。
    摩托少年里有人对这边喊了句：“野哥，走不走啊，我不想被警察蜀黍请局子里喝茶。”
    秦野把她扶起来，没有理会摩托少年，收回落在她小腹上脚印的目光，声音淡淡的：“等会让你家人送去医院检查一下。”
    视线对上少年漆黑的眸子，苏念北点头。
    再低头，看到手里的手机后，她扯住即将离开的少年衣角：“你们不用紧张，我没报警。”
    “？”
    苏念北解释：“刚刚有人在你后面举起木棍，我故意这么说的。”
    街角的警笛声倒挺巧合。
    她只是胡乱编个谎话，要是没有警笛声，说不定还真没办法骗到红头那群混混。
    对话间，街口的警笛声的确越来越远。
    秦野眉间疑惑一扫而光。
    忽的扯起一边唇角，意味深长的发出一个啊字。
    雨滴顺着他发丝滑落，四周景象逐渐虚化，苏念北眼睛里只倒映着少年那张生得近乎完美的脸，以及脸上此刻挂着的妖孽到极致的笑容。
    非常的蛊惑人心，是让女生很容易心跳加速的那种。
    少年对她笑得很“友好”：“那，谢谢你救我啊。”声音停顿一秒，补充，“——小妹妹。”
    小、妹、妹。
    小妹妹？
    ？？？
    她哪里长得小了？
    苏念北鬼使神差得看了眼自己平平的胸。
    陷入沉思。
    秦野走向那辆纯黑色摩托，戴上头盔，手指勾起锁扣固定。
    摩托少年里又有人来一句：“野哥，人小妹妹怕你受伤，报了个假警呢！你说你这一天天的，桃花能不能分给兄弟们点。”
    秦野简单吐了个字：“滚。”
    那人又隔着老远对苏念北喊：“小妹妹，有缘再见咯！”
    -
    一个月后。
    京城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大门口，苏念北从车上下来，乖巧的对车里的人道：“妈妈，叔叔，再见。”
    康凌珍坐在车里没出来：“知道班级在哪儿吧？”
    “嗯，知道的。”
    “上学的路都熟了吗？我和你叔叔生意忙，以后可能没办法接送你上下学。”
    苏念北接过话：“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回去。”她弯着眼睛，书包抱在怀里，“其实你们今天也不用送的，上次我已经来过了。”
    康凌珍讶异：“上次？哪个上次？你什么时候来过新学校？”
    “就高二分班考试那次。”苏念北继续笑，语气云淡风轻的。
    阳光照的眼睛有些发酸，她腾出一只手揉了下，双眼皮搓得多出条线。
    驾驶座位上的男人转回身，嗓音醇厚，埋怨康凌珍：“哪有你这样做妈的，人孩子一个星期之前来学校参加分班考试都不知道。高二分文理班，附中组织考试，小北这孩子真是争气，转学生能考进重点班。”
    康凌珍才回神：“你那天起那么早是参加考试呢？我以为你又是去图书馆。”
    苏念北刚想回答。
    姜维道：“小北，确定不用姜叔叔和妈妈一起进去吗？”
    她笑笑：“不用了叔叔，我等会直接进班里，叔叔你们先回去忙吧。”
    附中校门前挤满学生家长的车辆。
    没一会，就有一个校门卫走过来：“这里不允许停太久，影响交通秩序。”
    话音刚落。
    “嗡——”
    好几辆炸街摩托轰隆隆开过来，震耳欲聋。
    苏念北看过去，原本挤满人的校门前让开一条大道，三辆很酷炫的摩托停在那。
    在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人群里，他们T恤配牛仔裤显得格格不入。
    视线扫过去，第一时间她就认出这几个特殊的校友，不过意外的，倒是没见那位叫做秦野的男生。
    刚才对着姜维说话的门卫眉头一皱，走过去大声嚷：“又是你们几个，摩托不许停在校门前，赶快弄走！”
    姜维叹口气：“现在的小孩子，简直无法无天了。”
    康凌珍瞥了眼，催促道：“走吧走吧，等会校卫又该来说。”
    和妈妈叔叔挥手说再见之后，望着远去的车子背影，苏念北轻轻呼出口气。
    她的妈妈，还没有认识几个月的姜叔叔关心她。
    不过关于这一点，苏念北也看得很开，妈妈愿意把她带在身边，就已经证明是爱她的。
    苏念北把怀里的书包背到肩上，往校门里走。
    京师附中的校园风景很好，进门是一个小型广场，广场中间有个喷泉，喷泉正中央立着一块两米高的石碑，刻着校训“忠毅成人”。
    喷泉正对的是高一教学楼，学校背靠一座大山，左边林荫道顺着坡道往前走，才依次是高二、高三教学楼。
    高二教学楼廊口，站着几个男生，倚在栏杆上有说有笑。
    目光无意扫过迎面走来的苏念北时，男生们交换一下眼神，然后互相怂恿，推出一个勇敢者上前搭讪。
    勇敢者走上前：“同学，你哪个班的？需要帮忙找教室吗？”
    附中高二有二十个班，五层教学楼，班级按照顺序排列很好找到，苏念北笑着回绝：“不用了，谢谢。”
    勇敢者继续套近乎：“诶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苏念北脚步没停，穿过廊口，目光扫视着每间教室的班级牌号：“学校这么多人，没见过也挺正常。”
    勇敢者跟在她身旁，笑说：“那不一样。对于长得好看的女生，要是见过我不可能忘记。”
    “......”
    勇敢者跟着苏念北上了楼，见她没接话，主动找个话题：“同学，你这书包挺重的，要不我帮你拿吧。”
    身后传来响亮的口哨声。
    勇敢者视线随意朝楼梯口一瞥，在看到沿着楼梯并排往上走的两个男生后，伸手要拿苏念北书包的动作僵住。
    苏念北原本没有回头，在听到身后有人笑着喊“小妹妹”时，才缓缓看过去。
    楼梯处没有其他女生，勇敢者马上明白身后那两个校霸喊得是谁，他缩回手，压低声音问苏念北：“你认识他们啊？”
    苏念北：“有过一面之缘。”
    勇敢者呼了口气，拍拍胸脯。吓死了，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搭讪的是校霸们的朋友。
    校霸们走得很快，才一会就追上。
    一人走到苏念北右边，歪头笑说：“小妹妹也是咱附中的？咱俩可真有缘。”
    另一人道：“江驰你骚不骚，人小妹妹只和你一个人有缘？”他打量了下少女身上的校服，“诶学妹，你高二的啊，看着跟个高一的似的。”
    姜维替苏念北安排好学校的时候，就替她带回来一整套附中四季的校服。
    少女身量纤瘦，校服套在身上略显宽松，配上齐肩短发，看上去的确和高一的区别不大。
    江驰手插着裤袋，轻嗤一声：“反正比你曹嘉泽有缘——你一高三的，能不能别成天来高二装嫩。瞧人家吴时康，多自觉，直接回了高三那块。”
    曹嘉泽笑：“关你屁事。”转而看向勇敢者，神情索然，“怎么又他妈是你啊？”
    勇敢者顿时不勇敢了。
    被曹嘉泽看了眼后哆嗦起来，对着苏念北说话都开始结巴：“同......同学，我还有点事，回......见。”
    苏念北还来不及张口，就见他像是脚踩风火轮一溜烟跑了。
    江驰盯着勇敢者背影两秒，问曹嘉泽：“你认识他？”
    曹嘉泽啊了声：“之前撞见过好几次他把妹，隔壁初中的都不放过。”
    曹嘉泽走到苏念北左边，侧头问：“对了学妹，还没问，你高二几班的？”
    “三班。”苏念北边走边老实回答。
    “啊？”江驰与曹嘉泽异口同声。
    这下轮到苏念北疑惑了：“怎么了？”
    曹嘉泽收住表情，笑着说：“没什么。重点班的，学习挺好。”
    -
    高二三班的学生很有重点班学生该有的自觉，苏念北进入教室的时候，除了最后靠窗的一桌，其余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人。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学习氛围已经非常浓厚。
    大多数同学安安静静坐在自己座位上，有的看书有的埋头刷题，只有后排个别男生悄声说话。
    苏念北尽量放轻脚步，走到最后一排。
    同桌看上去是个学习很忘我的人，因为在苏念北重复了三遍“同学，麻烦让一下”之后，那张埋于物理课本后的脸依旧没有抬起来。
    只有一条修长的腿伸到课桌外面。
    反倒是说悄悄话的男生们注意到这边情况，放大音量喊了句“秦野，你同桌喊你”。
    “......”
    秦野？
    不是吧？
    ......是同名同姓吧？
    过了好几秒之后。
    课桌上立着的物理课本才被缓缓移开。藏在课本后的手机倒下，屏幕是暗的，手机与桌面亲密接触，发出砰的一声响。
    少年一只手臂趴在课桌上，一手扣住课本，耳朵里还塞着耳机，眼皮懒懒掀着，脸上带有惺忪睡意。
    夏日晨时阳光洒进来，照进他的眼底，漆黑的瞳孔在晨光渲染下，变成浅浅的棕色。
    似是还没适应强光，少年眼睛眯起来，不耐烦的神色在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后，一点一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微微讶异。
    声音透着方醒的暗哑：“......同桌？”
    作者有话说：
    同什么桌！那是你老婆！
    立！刻！给！她！让！道！
    -
    啊那个我又不要脸的来求评论了qaq
    看文的宝贝多多留言好不，别替我省红包钱（点烟.jpg）
    看到评论里提到警察，哈哈哈没错，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找警察蜀黍知道不，蜀黍是无所不能的
    苏念北同学打电话报警，蜀黍也没那么快来，救老公要紧，她一紧张就说了个谎
    第5章 
    苏念北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江驰和曹嘉泽听到她是三班的之后，反应那么大。
    因为秦野也在三班。
    ——这确实挺有缘。
    和江驰、曹嘉泽他们不同，秦野没有叛逆到不穿校服。
    京师附中的夏季校服统一是短袖配运动风长裤。短袖除了领口与袖口是蓝色外，其余是纯白色，领口左下方绣着附中校徽，蓝色长裤侧边镶三条白边。
    校服不分年级，男女统一。
    单调的蓝白色校服穿在秦野身上，遮掩了些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轻傲，多了几分一丝不苟的书生气。
    苏念北嗯了声，书包拿下来抱在怀里：“可以让一下吗？”
    秦野点头，手里的物理书啪嗒合上，背往后一靠，曲起的长腿伸直，铁质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拉一声，座椅椅背贴到后墙壁上。
    他慢悠悠起身，斜靠在后墙的黑板上，目光打量着苏念北。
    苏念北小声说“谢谢”，坐到里面的座位上。
    没多久，秦野重新坐了回来。
    苏念北将书包里的笔记本课外资料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余光瞥向旁边的人。
    就见到他懒洋洋打个哈欠，一手撑头，捡起桌上的手机点亮屏幕，关闭音乐播放器后扯下耳机，将手机耳机一并塞进桌肚里。
    附中高二二十个班里，理科重点班只有两个，能考进重点班，说明成绩绝对不差。
    过去十几年里，苏念北接触过不少学习好的同学，还是第一次见秦野这种能够将打架斗殴与学习兼顾的。
    睡意被驱散掉七七八八，少年索性扯过来物理课本随意翻着。
    今天开学第一天，新书还没有发下来。
    苏念北视线停在那本物理课本上，才注意到他翻着的是高三课本。
    觉察到什么，秦野偏头看过来，脸上挂着淡淡倦意，声音又低又轻：“同桌，想看我呢，就光明正大点儿。”他合上课本，笑了声，
    “——不要偷偷摸摸的。”
    “......”
    她刚刚在偷看他？
    好像是吧？
    但是也没有别的意思，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自己是个图谋不轨的人。
    苏念北没遇过这种情况，大脑反应没那么快，空气大约凝滞几秒，她才慢吞吞接话：“没有，我不是看你，”她手指了指秦野桌上那本物理书，“我在看那本书。”
    “嗯？”秦野扬眉。
    “你学到高三了？”
    秦野转回头，重新打开书，漫不经心回答：“算是吧。”
    “......”苏念北疑惑：“算是，是什么意思？”
    “我高二还没学，先看高三的。”他说的理直气壮。
    苏念北看了圈周围认真学习的同学们，怕打扰到别人。
    压低声音：“那，看得懂吗？”
    如果是语文英语这种文科性的，跳一级也许没太大问题，但数学物理理科类，苏念北学习的时候就觉得很费脑筋，只要漏了某个知识点，接下来所有东西就跟看天书一样。
    秦野低头，从桌肚里摸了半天，摸出根笔，若有所思在书上某处划了条杠，随意嗯了声。
    苏念北目光落到那条杠上，黑色笔尖随意的一勾，滑出的直线仿佛用尺子比划过一样，又稳又准。
    “这个公式是什么意思？”苏念北指着秦野做了记号的那个公式，很认真问。
    光看符号就知道挺难的。
    秦野侧身，握着笔的三根手指弓起，笔身横在中指与拇指间，有节奏的转动着。
    思索一会，他没直接回答苏念北的问题，而是问：“以前认识我？”
    苏念北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这个，毕竟一个月前他们还说过话。
    或许他忘了。
    于是她点头。
    可接下来秦野的一句话，让她更摸不着头脑。
    “喜欢我？”
    “......？”
    手中的笔随手扔到桌上，他撑着下巴直勾勾看过来。
    唇角漾着笑意，眼底却没什么情绪，“我呢，见过不少追我的女生，但目前，你是最成功的一个。”腾出的一只手指了指两人的距离，“起码，在物理距离上，你现在离我最近。”
    苏念北怔住，没一会脸上就如同火烧一般，皮肤发烫的同时大脑也在短路。
    她立刻收回视线，拿出笔记本翻看着。
    不再和秦野多说一句话。
    -
    夜间，苏念北做完作业，躺到床上摸出手机，给远在江南小城的周晓羽发消息。
    两人互相聊了会各自生活和学习。
    周晓羽冷不丁来一句：【我听说首都的男生都是又帅又多金的，你遇到没】
    苏念北：【听谁说的】
    周晓羽发来几本小说名：【这些男主都是京城的，清一色的霸道总裁】
    她特地给出一个人名：【就这个，能给女主买个岛】
    【还有这个，私人庄园里还有飞机场】
    【女主上班都是坐飞机】
    【说真的，你去京城俩月了】
    【就没有遇到一个长得不赖的？】
    苏念北抱着手机，黑暗中，屏幕上的白色灯光倒映进眼底。
    看着周晓羽发的这句话，脑中突然浮现出秦野那张脸，又联想起上午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决定问问周晓羽：【我的新同桌】
    苏念北慢慢想着措辞，周晓羽等不及，发来一个问号。
    周晓羽：【你同桌长得很帅？有没有照片，快发来看看】
    苏念北慢慢打着字：【没有照片，长得还可以。但脑回路，好像不太正常】
    周晓羽：【还有这种好事？】
    苏念北：【？】
    周晓羽：【帅哥脑回路不正常的话，才能看上我这种相貌平平的女生嘛】
    她很快补充：【不过以你的长相，倒也不必......诶你继续说】
    苏念北将上次巷口遇见的事，以及今天早上和秦野的对话，省去人名，挑好重点讲给周晓羽听。
    周晓羽沉默了一会，发来一条长消息。
    【宝贝，根据我多年看小说经验，这男生要么是个万人追捧、走在路上都能让女生尖叫的超级帅哥，要么就是个猥琐发育以为是个女生都会觊觎他的自恋狂】
    目光被“猥琐发育”四个字吸引，捧着手机的手一顿。
    这四个字，怎么看也不太符合秦野。
    周晓羽应该也是发现这一点，能被苏念北称为“长得还可以”的男生，估计不太可能是个猥琐男。
    很快。
    苏念北收到下一条消息。
    【你的同桌或许被人追习惯了，所以一旦女生多和他说几句话，他就自然而然以为是追求者套近乎呢，加上你之前还为他报假警，人家怀疑你喜欢他，也挺理所当然】
    仔细回想一下。
    那天巷子里，秦野旁边的男生好像提过，类似于想追秦野的女生能排到人民广场的一句话。
    手机那头，周晓羽没等苏念北回复，又说：【不过，你最好和他讲清楚自己对他没有那方面想法，像这种级别的帅哥，一般都有一批狂热粉，惹上了很恐怖的】
    【我有点好奇，你那天为什么要好端端帮他报假警？】
    【难不成真贪图人家美色？】
    苏念北正要回答。
    门外，客厅里传来动静。
    伴随开门的声音，姜维道：“小北什么时候过生日？刚才咱们路过的那家蛋糕店，味道不错，就是得提前一个月预定。”
    康凌珍打开玄关处鞋柜，沉默一会，随意道：“她还小，不过生日。”
    “这是什么话？小孩子再小，生日也得过的呀。再说，小北都高二了，也不小了。”
    “你这人怎么话这么多，真烦。”
    姜维笑了笑，温和声音里掺着些宠溺：“我是爱你，想对你们母女好，才关心这个，不然你觉得我闲得慌？”
    康凌珍：“你就是闲的。”
    主卧的门打开，又关上，苏念北听不清接下来他们说什么。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
    四下一片漆黑，苏念北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长长叹口气。
    父亲去世以后，她再没有过过生日了。
    印象中，很小的时候，生日那天爸爸妈妈会给她买蛋糕，也会给她唱生日歌的。
    她抿抿唇，重新点亮手机，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指尖偶尔轻颤。
    苏念北回答周晓羽刚才的问题：【不是】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周晓羽：【？】
    苏念北：【就是别人很细微一个动作，或许是不经意的，但就是，能让你觉得很感动】
    周晓羽明白了：【你就是因为那个男生在人行道帮你说了句话，外带巷子里帮你挡了几个混混，就帮人家报假警？】
    苏念北：【嗯...】
    周晓羽：【[/微笑][/抱拳]】
    -
    苏念北忘记自己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是做了一晚上噩梦，醒的很早。
    走进教室的时候，很多同学还没来，教室里稀稀散散坐着几个同学。
    秦野也还没到。
    苏念北坐到自己位置上，习惯早自习的时候背点单词。
    拿出英文书，想起昨晚周晓羽说的那句“你最好和他讲清楚自己对他没有那方面想法”。
    昨天她太紧张了，以至于在秦野问完那句“喜欢我”之后，除了不再和他讲话外，她还没正式回答这个问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某些比较在意的事，她处理起来特别小心谨慎。
    就比如，数学演算要反复算几遍才能确认、背英语单词也是强迫背到滚瓜烂熟才行。
    所以，在她很好的对秦野讲清楚这件事之前，需要先自己排练几遍。
    放下英语书。
    苏念北垂着眼，尽量小声的组织语言。
    “同桌，我想你应该误会了，我没有喜欢你。”她一字一句慢慢说着，“还有，如果通过说话量的多少，就判断别人是在追求你，那——”
    “我和我家的狗说的话最多。”
    觉得意思不太对，又补充一句，“比你多。”
    补充完，好像更不对了。
    这感觉像是在说，她宁可喜欢狗，也不会喜欢秦野。
    就在她皱眉思考时。
    旁边响起一道疏懒、夹着嗤笑意味的声音：“不是——你什么意思？”
    苏念北抬眸看过去。
    秦野正一手拿着早餐，一手挎着书包，懒洋洋立在晨光里，面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6章 
    秦野放下书包和早餐，拉开椅子坐下，面对苏念北的方向，手臂搭着椅背，整个人靠在后墙上。
    漆黑的眸子里，窗外树影在跳动。
    他似笑非笑看了会苏念北，饶有兴致来了句：“解释一下？”
    此时，陆陆续续有人进教室，人慢慢多起来。
    秦野没有刻意控制音量。
    不少同学闻声看过来。
    苏念北很不喜欢被许多人关注的感觉，这种情况下她更不可能直接来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
    目光下移，只好盯着单词书，开始装傻：“解释什么？”
    余光注意到秦野慢慢靠过来。
    清淡的洗发水香味随着距离拉近逐渐清晰，苏念北下意识偏头，视线对上秦野那双没有过多情绪的眼。
    他眼里带点审视意味，像是在确认着什么，看了她几秒后，倏而一笑。
    没一会，苏念北发觉手底一空，单词书到了秦野手上。
    中指轻轻滑动着，单词书被翻到第一页，秦野扫视一眼，念出她的名字：“苏念北？”停顿片刻，啧了声，语气不咸不淡，“不好意思，我语文不太好。你刚才，是在骂我？”
    苏念北伸手，想拿回单词书：“没有。”
    秦野将手抬高，书籍在他手指上旋转：“所以？”
    苏念北看了圈周围，叹口气，随手扯出一张纸，拿起笔，开始写字。
    过了会，小姑娘眼神诚恳，很认真的把带有字迹的白纸推到秦野面前。
    白纸上的字迹秀丽端正，写着：我、没、有、喜、欢、你。
    她顺带小声说：“刚才对不起，我的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秦野随意瞥眼白纸上的字，视线往上，三根细嫩手指头点在白纸一角，肌肤细腻，在阳光下仿佛还泛着淡淡的莹光。
    秦野敛眉，看向苏念北，她一手握笔，指骨泛白有些用力，表情还有些凝重，时不时抬眼看圈周围。
    顺着她的视线，他看到几道打量着他们的目光，在他看过去后又迅速撤走。
    沉默一会，他难得压低声音：“同桌，以后有什么话呢，就当面对我说。”
    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才慢悠悠把书重新塞回苏念北手里，笑了笑，补充，“包括，类似你刚才用的那个比喻。”
    苏念北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
    听秦野这话的意思，像是在提醒她，以后别在背后偷偷骂他，要骂就光明正大点。
    唉。
    想想，说她在背后骂人，看上去确实也是那么回事。
    索性打开单词书，假装漫不经心回了句：“好的。下次一定。”
    说完，眼角余光一转，捕捉到秦野打开书包的手顿住，视线投过来，定格在她这边。
    苏念北脸上有些烫，抬着手背蹭了一下脸颊，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提着笔，胡乱在书上做个记号。
    “喂，同桌。”秦野的声音又一次拉近，又低又沉，响在她耳畔。
    “什么？”苏念北稍稍撇头。
    秦野半趴在搁在桌面的书包上，一只手臂送到她面前，指尖点着她的英语书：“这个单词，有必要做记号？”
    密密麻麻的一排单词，其中“five”被着重圈出来。
    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苏念北低着眼，淡定开口：“有必要。一个单词看久了，会越看越不认识。”她转头，“我现在就有点不太认识它，所以做个标记。”
    “这样啊。”秦野看了她一会，拖着调子，挑眉笑，“这不很容易记么，想想它的谐音。”
    five的谐音。
    苏念北：“......”
    秦野重新坐好，书包塞进桌肚。
    还是那本物理书，被再次立起来，他拿起豆浆掀开上面的盖子，仰头灌了两口，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很快豆浆就见了底。
    苏念北抽空看了眼。
    少年将空盒子随意一捏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接着塞好耳机，趴在物理课本前，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细软的黑发，阳光在上面踱了一层浅浅的光泽。
    真是奇怪。
    又是打架斗殴，又是早自习睡觉，怎么考上重点班的。
    -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大多数人都选择第一时间冲向食堂。
    这会食堂人一定很多，苏念北不太想和他们挤，索性趁这个时间坐在座位上先刷会题，等食堂人少的时候再过去。
    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完一道物理填空题，准备填上答案时。
    手肘冷不防被人推了下，力气不算小，笔尖因受力而刺拉一声，在习题册划了道裂痕。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旁边一道女声。
    明明是道歉的话，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诚意，甚至带些挑衅。
    苏念北轻皱下眉，转眸望过去，秦野此时不在这，一个女生正坐在他座位上，手里拿盒酸奶喝着。
    女生穿着校服，却不怎么规矩，上衣拦腰系了个结，露出一截腰肢。
    脸上化了妆，五官看上去挺精致，就是皮肤状态算不上太好，窗外阳光漏进来，在她脸上反射出一点油光。
    苏念北随意瞟了她一眼，刚开始有点讶异，随即发现她另一只手捏着淡粉色信封。
    她马上明白了什么，淡淡道：“没事。”
    接着继续低头做题。
    女生不说话，不停翘着椅子故意发出刺耳的声音，注视着苏念北一会，觉察对方没有要理她的意思，便拍了下苏念北肩膀。
    “知道我是谁吗？”她语气轻蔑傲慢，显然对苏念北这种直接忽视她的行为感到很不满。
    做题思绪被女生不断制造出的声响打乱，苏念北觉得有点烦，放下笔和女生对视：“你想说什么。说吧。”
    女生满意一笑，抬起那只握着粉色信封的手，看上去是在欣赏那修剪精致、缀着细钻的漂亮美甲：“也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下，秦野现在我正追着。”
    苏念北平静看她，有些无语。
    “作为同桌，平时好好学你的习，少和他说话。”女生将手里的信封压进秦野课桌上那本唯一的物理书里，又喝了口酸奶，语气夹刺，“听明白了吧？”
    女生眼尾处的嚣张毫不收敛。
    苏念北脑海里突然闪出昨晚周晓羽的那句“像这种级别的帅哥，一般都有一批狂热粉，惹上了很恐怖的”。
    看来是真的。
    她这才当了一天半的同桌，就被人盯上警告。
    想想往后的日子，少不了经常被人这么打扰着。
    苏念北默默在心里叹口气。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苏念北压下烦躁情绪，好脾气道：“你放心，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合上练习册，挂起温和的笑，“你说完了吗？说完的话，我要出去吃饭了。”
    估计是苏念北脸上表情非常坦荡，一点都不像在说假话。
    女生神色一愣，对她这个反应感到意外。
    很快，她收起浑身带着刺的锋芒，起身让开，声音也软和一点：“还没吃饭呢，你们重点班的学习就是认真。哦对了，刚才不小心碰坏你的习题册，要不，我晚点给你买一套新的？”
    苏念北瞥她一眼，拿起饭卡往外走，礼貌拒绝：“买套新的，我还得再做一遍呢。不用了。”
    “......”
    出了教室，苏念北直接往食堂方向走。
    忽然，身后有道柔柔的女声，迟疑着喊：“苏念北......同学？”
    作为转入生，苏念北从昨天开学到现在，除了秦野，一直没和班里的其他同学说过话。才不到两天的时间，谁会记得她的名字呢。
    苏念北犹疑回头。
    一个绑着马尾的女生，胸前挂张饭卡，在对上苏念北视线时，婴儿肥的脸上尴尬一瞬，她走上前，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黎曼，咱俩同班的。”
    苏念北弯了下唇，指着食堂：“要去吃饭吗？”
    黎曼点头：“嗯！一起吧！”
    两人并肩走着。
    黎曼主动挽起苏念北手臂，笑着说：“早上你和秦野说话的时候，我听他好像喊你苏念北，我坐第一排，怕自己没听清，刚才还担心喊错了你的名字呢。”
    “......”
    早上她和秦野的对话，连第一排都听到了？
    或者换句话说，为什么连第一排，都在关注最后一排的她和秦野的对话。
    不是吧。
    “以后你就喊我曼曼吧。”黎曼很热情道，“你以前是哪个班的呀？和秦野一个班吗？”
    “不是，我以前不在京城，是转学过来的。”
    “这样吗？早自习的时候，我看你和他好像很熟，以为你们之前同班呢。”
    苏念北好奇：“我和他，看上去很熟？”
    黎曼想都没想，话接的很快：“是啊。我看他和你说了蛮多话的。”
    苏念北实在想不通。
    作为同桌，她和秦野总共说的话应该不超过二十句吧。
    怎么就，算说了蛮多？
    高二的苏念北，净身高167，身边的黎曼比她低了半个头。
    说话时，苏念北稍低着眸：“......也不多吧。”
    “你是转学生，可能还不太了解。”黎曼停顿一下，好像在斟酌用词，“就，你现在的同桌，秦野，在附中可是神一样的存在。”
    “......”
    “因为，曾经有女生......”黎曼仰头，贴在苏念北耳边，非常小声的叹着气，“为他闹过自、杀。”
    “............？！”
    第7章 
    苏念北很难消化这个信息。
    她动了动唇，不可思议：“这么严重？”
    黎曼嗯了声：“不过不是咱们学校的，好像是一个职中的吧。来咱们学校偶遇了秦野，然后就开始追，没追到就跑到咱学校高一教学楼天台上。”她站在斜坡上，往高一教学楼指了指，“说如果秦野不答应做她男朋友，就从那跳下去。”
    “后来呢？”
    “秦野肯定不同意啊，他都没露面。后来还是救援队过来，把她拉下来的。”
    黎曼回忆着：“就是去年高一迎新晚会之后的事吧，当时闹出挺大动静的。听说那女生精神上有问题。”
    “原来是这样。”苏念北轻声感叹。
    被人这么追，应该很有压力吧。
    难怪秦野对异性的接近会这么敏感。
    “是啊，正常人哪会干出这种事啊。”
    以为苏念北感叹的是那女生精神问题，黎曼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件事的影响，反正后来好多人说秦野不爱搭理女生。”
    苏念北静静听着。
    黎曼看她，目光里的羡慕藏不住，“所以，我今天早上看他和你有说有笑的，就觉得很神奇。”
    ......有说有笑。
    苏念北仔细回想一会，还是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她和秦野的相处不太准确。
    两人走进食堂，这个点，打饭窗口已经没什么人排队。
    苏念北点了两道清淡的菜坐下，黎曼很快也买好饭菜坐到她对面。
    苏念北咬着青菜，慢幔吃着，边听黎曼说话。
    黎曼就像是憋了很久的话匣子终于打开，兴致十分高昂：“说到去年的高一迎新晚会，当时秦野上台跳了一段舞，就那段舞，诶真的绝。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以后他要不当明星可惜了。”
    黎曼咬了口鸡排，边说边望天感叹：“我没带手机，不然我现在就拿当时人家拍的视频给你看了。”
    苏念北笑笑，不是很在意：“没事，有机会再看。”
    “诶——你晚上回去，有时间可以上咱们学校贴吧去看看，就那个置顶的，楼盖了老高的那个。”
    黎曼又继续安利了一下，才把话题扯到其他事情上。
    -
    吃完饭，黎曼提议去校外的书店买点学习资料。
    看了下时间，离下午第一节 课上课还早。
    苏念北没有午睡的习惯：“好，我也想挑本物理辅导书。”
    京师附中出校门往左走，有一条很繁华的步行街，里面有各色美食店、书店、娱乐场所等。
    九月份的京城，中午的气温还有点高。
    在太阳下走一段路，与滚烫干燥的空气接触的皮肤，很快泛红。
    两人选择街口就近的一家书店走进去。
    书店里空调温度开得刚好，凉风蔓延至书店各个角落，肌肤上的灼热感慢慢退散。
    苏念北很快挑好书，付款完坐到书店玻璃窗前的矩形沙发上，一边翻看着资料书一边等黎曼。
    玻璃窗外正午的阳光，被街道两侧梧桐树枝叶分割成许多不规则小块，投影在资料书上，偶尔有风走过，小块光影轻轻跳跃。
    还挺晃眼。
    苏念北揉了下眼皮，目光漫无目的飘向窗外来往的人群。
    隔着一条不宽的步行街，对面有一家日式餐厅。
    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陆续从餐厅出来，勾肩搭背，互相点烟。
    最后出来的一个是秦野。
    他单手插兜，慢悠悠走着，偶尔低头看下手机。
    前面的江驰回头说了句话，秦野回了句，勾唇，笑容轻佻又肆意。
    江驰吐了个烟圈，两指夹着的一点猩红弹了弹，视线不经意朝对面一扫。
    停了两秒。
    他再次回头和秦野说话，顺便朝这边指了下。
    ——秦野望过来。
    苏念北的目光猝不及防和秦野撞上。
    来不及收回视线，苏念北只好平静的和他对视几秒，然后不动声色的移开，缓慢在街道上游荡了会，再收回。
    重新翻看着书。
    另外一边。
    江驰、吴时康，还有高三另外几个男生并肩走出餐厅。
    见秦野走得慢，江驰回头笑，晃了晃手里的烟盒：“野哥，要不要来支烟？”
    秦野低头点亮手机，漫不经心：“不想早死。”
    江驰叼着烟，拍拍手：“我们野哥简直是校霸界的一股清流，一不抽烟二不逃课，学习还贼他妈好。除了性冷淡了点，哪哪都牛逼！”
    秦野抬头，笑得妖孽：“滚，你他妈才性冷淡。”
    听这话，吴时康也回头：“野哥不是性冷淡，野哥只是看不上咱学校的这群胭脂俗粉。是不野哥？”
    秦野懒得理他。
    江驰吐着烟圈：“咱学校也有不俗的啊。就昨天，我和曹嘉泽遇到那个小——”说着，视线不经意掠过对面书店，发现什么，“我靠，又遇到了。”
    他有些激动，抬手指过去：“报假警的小妹妹。”
    话音落下。
    秦野收起手机，又白又薄的眼皮懒懒掀起。
    目光投向对面，穿过玻璃窗，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隔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距离不算远，秦野似乎能看到小姑娘眼底极致的明净。
    面前摆着本书。
    她微仰着头，双手维持着翻书的动作，碎碎的阳光铺在那拉长的天鹅颈上，齐肩短发一边别至耳后，露出的侧脸肤色白到耀眼。
    她面色平静盯了他几秒后，若无其事的别开眼，恍若刚才看的是空气。
    “那姑娘你认识？”同行的一个高三男生问江驰，“靠，就这颜值，校花级别了吧。”
    男生猛吸一口烟，烟头扔地上，踩灭：“看上去纯的不像话，是我的菜。江驰，给哥们指条路，姑娘哪个班的，哥们决定追她。”
    江驰笑，给他个眼色：“你问野哥。”
    男生看向秦野。
    秦野收回视线，扫了眼地上的烟头。
    眉梢一扬睨着男生，语调慵懒：“你这素质——你追人家，确定人就能看得上你？”
    男生讪笑，捡起地上烟头抛向垃圾桶：“得，这回能看上了不？”
    边说，边准备往对面走：“兄弟们等我会，哥们先去要个联系方式。”
    男生没走几步。
    “喂。”秦野出声喊住男生，下巴一抬，“没看到人家正在看书？好意思跑过去打扰？”
    “......”
    走到男生身边，秦野稍低头斜他一眼，手臂懒散搭在男生肩膀上，笑了声：“我同桌呢，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刻意停顿一下，“不是你个浪子能肖想的。”
    男生：“？？？”
    江驰：“......同、桌？”
    秦野说完。
    握着的手机终于震动起来。
    比预料中稍晚了些。
    秦野神色一紧，看着来电显示，犹豫片刻，才按下接听：“什么事儿？”
    手机里传来女性优雅细腻嗓音：“儿子，生日快乐。”
    秦野低着眼，唇角弯了下：“谢谢啊。您还记得呢。”
    接着，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些什么。
    秦野唇角的弧度僵住，慢慢收起，语气变得生硬：“您搁这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又听了会电话，似乎很不耐烦，他出声打断：“行了，我要上课了。”
    “你们俩的破事，我懒得管。”
    摁灭电话。
    秦野握着手机，掌心紧了紧。
    同行几人互相递了个眼神。
    江驰夹着烟，凑到秦野身边：“嗐，咱野哥今天生日，曹嘉泽那小子居然为了泡妹，不一起来吃个饭！放学后搞个轰趴，让他请客，咱狠狠敲他一笔。”
    秦野眉间冷淡很快消散。
    仿佛刚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
    “下次吧。”他说，“晚上老爷子还在家，等着给我庆生呢。”
    -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时间来到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被按住暂停键的校园重新启动。
    各个教学楼，相继有学生走出来，涌向校门口。
    高二三班。
    苏念北慢吞吞收拾着，尽可能的将课本及辅导资料塞满书包。
    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周末学习计划。
    确认带好所有周末学习资料后，苏念北拉好书包拉链。
    抽空看了眼秦野仅装两三本书的书包，再看看写满大半个黑板的周末作业，她默默抿了会唇。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带这些就够了？”
    秦野靠着椅背，一手支着太阳穴，另外一只手握着手机，拇指随意滑动着手机屏幕。
    闻言，他抬眼，看向苏念北，眼里有疑惑。
    苏念北温声补充：“周末各科要写的卷子还挺多的，资料书不多带两本参考吗？”
    她习惯做题时，遇到不会的知识点就翻翻资料书，巩固对知识的记忆。
    秦野神色松散，漫不经心道：“同桌，你是不是对学霸的世界有什么误会。”
    苏念北：“？”
    “写个卷子，要参考书这玩意儿做什么。不都是靠脑子么。”
    “......”
    “况且，我不喜欢书包里装太多书。”他两指夹着手机转起来，笑笑，“背着它打架的时候，影响我出拳的速度。”
    “............”
    苏念北不作声了。
    面色沉静，把书包背好。
    秦野慢悠悠站起身，给她让道。
    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句压在苏念北心底的疑问，还是不由得脱口而出：“你当初花了多少钱，买进重点班的？”
    第8章 
    脱口而出这句话后，苏念北就后悔了。
    什么叫“花了多少钱买进重点班”。
    如果真是买进来的，就这么直接戳破，多伤人自尊。
    苏念北正想着怎么找句说辞圆过去。
    秦野突然靠过来。
    “什么？”怀疑自己听错了，秦野弓着身子微微前倾，靠近苏念北问。
    声音很低很轻，带着并非刻意、却又足够蛊惑人的磁性。
    两人的距离毫无防备的，被秦野单方面拉近。
    少年浓烈的存在感，在极短时间内充斥进她的五感。
    苏念北大脑突然空白一瞬。
    视线不自觉停在少年侧颜上。
    他低着眼，侧脸停在距离她大约两三个拳头的位置，睫毛浓密，末梢还带点微卷，下颌线条精瘦有力。
    嘴角淡勾着，似乎是因为苏念北刚才那句话而感到好笑。
    鬼使神差般。
    黎曼那天中午滔滔不绝、同她说过的关于秦野种种传言，都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灌进她的脑海。
    也是这一刻，她承认，自己有点儿相信，秦野是有资本被那么多女生追捧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
    唇瓣蠕动两下，苏念北无意识的重复一遍“你是不是买进重点班的”。
    说完，苏念北回过神，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她再次启唇，尝试挽回即将破碎的画面：“不过没关系。”声音像棉絮一样，轻轻的，语气认真，“我不会嘲笑你的。”
    秦野这会儿听明白了。
    这姑娘确实在怀疑他的实力呢。
    他直起身子，靠着墙，沉默一会，忽地闷闷笑出声：“到底是哪里，让你产生这种错觉的？”
    苏念北正想说话。
    秦野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之前，没听过我。”他停了下，又加上三个字，“的成绩？”
    苏念北微愣。
    听意思，他的成绩应该足够让全校的人听说？
    她老实点头：“确实没有。我今年刚转进来附中。”
    从刚才的谈话里，秦野已经猜测到这点。
    听她这么说，已经不觉得意外。
    “这样啊。那我不怪你。”
    “......”
    秦野扯过桌子上的书包，勾起带子，单肩挎着。
    “行吧。”他玩味地说，“看在你是我同桌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苏念北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纳闷。
    秦野低头，压着调：“其实，我不仅买进重点班。——连高中都是买的。”
    “？”
    “毕竟呢，家里太有钱。”
    “......”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他挑眉，很认真道，“不许和别人说。”
    “......”
    -
    周五路上格外堵车。
    往常从学校坐公交回家，一个半小时足够了，今天却用了两个半小时。
    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钟。
    康凌珍在客厅看电视，姜维还没回来。
    苏念北关上门，往前走了两步，喊了声：“妈妈。”
    康凌珍淡淡嗯了声，视线没转，盯着电视里播放的画面，说：“饭菜在锅里，自己盛。”
    “好的。”苏念北应了一声，往自己房间走，“我先把书包放进去。”
    康凌珍没作声。
    走到房门口，苏念北握着门把手，没动，转回头往客厅看了眼，唇瓣蠕动两下，没发出声。
    她叹口气，把话重新吞回去，转动门把手进了屋。
    把书包放到书桌上后，苏念北又在房间坐了会。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开手机Q.Q，看到黎曼通过班群申请加她好友。
    通过后。
    她马上甩来一条消息：【[链接]世界四大音乐剧之一《悲惨世界》来京城啦~】
    黎曼：【下周日16:30，京城大剧院，我抢到前排的票了哦】
    那天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黎曼和她聊到兴趣爱好，才发现两人都很喜欢音乐剧。
    今天早上课间操时，黎曼和她说，《悲惨世界》音乐剧会来京城演出，约她一起去。
    印象中，小的时候，爸爸妈妈经常会带她去听音乐剧。
    而最后一次，就是听的这部世界著名音乐剧《悲惨世界》。
    当时，听完之后，苏念北就哭了。
    那时候她还不懂这部剧背后深刻含义，也听不懂他们唱的词，只是看画面猜测，就很同情剧中人物珂赛特的经历。
    珂赛特从小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被德纳第夫妇当成仆人一样对待，在寒冷的冬天里拿着扫帚战栗，连买一个布娃娃都是奢侈。
    她还记得，那时爸爸替她擦掉眼泪，笑着哄她：“我们小北和珂赛特比，很幸福呢。”
    刚上一年级的苏念北，眨着大眼睛问：“那爸爸妈妈不会像珂赛特的妈妈一样，抛弃小北吧？”
    妈妈弯下腰告诉她：“不会的。爸爸妈妈永远会陪着小北，直到小北长大。”
    爸爸温柔道：“小北，要好好记住这个时刻哦。”他抚摸着苏念北的头发，“等小北长大后，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就想想现在，记住爸爸妈妈永远爱你。好吗？”
    爸爸妈妈充满爱意的眼神，伴随着剧院里沉闷的音响声，敲击着苏念北小小的心脏。
    如果再听一遍《悲惨世界》，那么，早在她六年级就离开人世的爸爸，那被她封在记忆深处的人，会带着久违的父爱重新温暖她吗？
    这时。
    客厅电视机的声音消失。
    苏念北看向房门口。
    康凌珍拿着睡衣睡裤往卫生间走。
    妈妈的模样和那时候没有多大区别。
    可是，总觉得，那个时候的妈妈已经和爸爸离开了。
    苏念北犹豫一下，鼓起勇气喊住康凌珍：“妈妈。那个......”
    康凌珍脚步停住：“怎么了？”
    “有个音乐剧，我想和同学一起去看。”她咬着下唇，“可以吗？”
    沉默一会，康凌珍道：“小北，你这么大了，难道不该为妈妈和叔叔考虑一下吗？”
    空气凝滞住了。
    过道的吸顶灯光线打在康凌珍脸上，苏念北却没办法再看到那充满爱意的、温柔的眼神了。
    “你姜叔叔忙到这么晚还没回来，你不觉得他很辛苦吗？”康凌珍停了会，声线不太稳，“他和妈妈一起供你读书，难道还得供你享受什么音乐剧？”
    苏念北立即收回视线，低下头。
    声音很轻：“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卫生间的门已经被关上。
    苏念北重新抬头，盯着窗外漆黑的夜。
    对面是一排居民楼，好几家客厅都亮着暖色的灯，视线穿透茫茫夜色，似乎能看到里面的人笑脸。
    又发了会呆。
    苏念北才想起还没回黎曼消息。
    苏念北打了几个字，消息没来得及发送。
    黎曼先一步发来一句：【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喜欢唱歌？】
    将输入框里那句“曼曼，我下周日可能有事”删掉。
    苏念北：【是挺喜欢的，怎么了？】
    黎曼：【唱得怎么样？】
    苏念北有些莫名，还是老实回答：【还行】
    黎曼：【会什么乐器吗？】
    苏念北：【会一点吉他】
    黎曼：【太好啦，江湖救急】
    黎曼：【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我在一家酒吧兼职驻唱嘛，我这两天感冒，嗓子不舒服，你能替我唱两天吗】
    黎曼：【作为回报，我请你听音乐剧呀】
    看着手机，回想起刚才和康凌珍的对话，苏念北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苏念北尝试问：【酒吧兼职驻唱，影响学习吗】
    黎曼：【哈哈哈不会呀，我每周就周末花点时间去唱一下，可以赚点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黎曼：【而且，咱也不能浪费这音乐才华嘛】
    黎曼：【你瞧我不也考上重点班啦，不会影响学习的】
    苏念北有些心动：【那我试试】
    黎曼：【太好啦！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你不要担心啦，是那种清吧，不乱的】
    苏念北又看了眼卫生间。
    妈妈说得对，自从爸爸去世，妈妈独自一个人养她，真的很幸苦，现在虽然有姜叔叔了，但他们的生意似乎也做得没那么顺利。
    苏念北：【这样的话，以后我想和你一起兼职，可以吗】
    黎曼：【可以啊！不过，明天得先问问老板，还缺不缺人】
    -
    周六下午。
    苏念北和黎曼约在地铁站出口见。
    出了地铁站，等了一会，才见到黎曼背着小包急冲冲赶过来。
    “对不起！”黎曼跑过来，喘着气，脸上带着歉意，“我妈妈可太烦人了，追着我问东问西才放我出门，你等很久了吧！”
    苏念北愣了一下，笑着说：“我也才到。”
    “那就好，不然我就太过意不去了。是不是到了她们那个年纪都爱唠叨啊，你妈也这样吗？”
    “没有。”苏念北弯弯眼睛，声音清淡，“她从来不问的。”
    “那你可太幸福了！”
    黎曼继续说了一会，才指着前面一个垭口，“我兼职的酒吧就在那，这附近有好几所大学，所以客群主要以大学生为主，大家都是来这聚会聊天啥的。这家酒吧生意很好的。走吧，我带你过去。”
    “嗯，好的。”
    ......
    酒吧开在安静窄小的胡同里，从外面看就和平常人家住的房子差不多，门不宽，外面一排支架上还摆着各类盆栽。
    进门后是一个几平米的小院子，院里两三套桌椅，悠扬绵长的歌声，从一道虚掩着的厚重铁门后传来。
    第9章 
    苏念北跟着黎曼进去。
    推开铁门，里面光线暗沉，看上去像是一间装修半成品，墙壁是条形红色砖块堆砌而成，屋顶上钢铁横梁纵横交错。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外面天还大亮，酒吧里却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黎曼直接往吧台走。
    和调酒小哥打了个招呼，黎曼问：“思善姐今天来了吗？”
    调酒小哥手上动作没停：“来了，楼上包房里呢，有客人。”
    “哦。那我等等。”
    “你这嗓子都这样了。”将刚调好的酒递给一旁的客人，小哥捏着嗓子打趣，“能唱吗？不怕哑了啊？”
    黎曼指着还站在门口的苏念北：“瞧见没，那我同学。今天她替我唱。”
    调酒小哥望过去，面露惊讶：“你居然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同学，怎么不早说？”
    隔着吧台，黎曼推了他一下：“说了能咋样，人还能看上你不成？”
    “说不定呢。”
    黎曼切了声：“我同学也想来这兼职，等会思善姐下来了喊我声。”
    “没问题。你们先找个地坐着。姐上去有一会，过会应该就下来了。”
    “OK。”
    苏念北正打量着四周。
    黎曼走过来，微笑着说：“酒吧老板这会在忙，咱俩先坐一下。”
    “好的。”
    找了个靠着墙壁的四人桌，苏念北和黎曼面对面坐下。
    黎曼放下包，扭头往舞台方向看了眼，对苏念北道：“台上的那位小姐姐唱到六点才换班，但我担心六点后老板可能会回家，所以提前喊你过来。”
    苏念北点头，视线继续扫了会周围。
    舒缓的歌声回荡着，客人们大多几人一桌，喝着东西闲聊。
    “我还挺喜欢这氛围的。”苏念北说。
    黎曼正拿着酒水单在看，闻言也看了下四周：“是吧，我就和你说不乱的。而且，这家老板人特好，所以我才在这兼职这么久。诶，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苏念北摇头：“我不能喝酒的。”
    “为啥呀？这里有酒精度数不高的，喝起来就和果汁差不多。”
    “我酒精过敏。还挺严重的。”
    黎曼点头：“这样啊。”
    她又看了眼酒水单，手指按在某一处，“那给你点这个，不含酒精的。”
    -
    酒吧二楼包房。
    俞思善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旁默默喝酒的男生一眼，叹口气：“姥爷知道你来我这了？”
    男生眼皮没抬，撑头看手机：“不知道。”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省得他老人家担心。”俞思善从包里掏出手机。
    男生没说话。
    手机那端传来老人威严声音，俞思善温和说着：“喂，姥爷......对，秦野在我这呢......嗯，您甭担心，我正搁这帮您教训着呢......好嘞，等会让他早点回去。”
    挂断电话。
    俞思善盯着秦野看了会：“昨晚干嘛从家里跑出来，到现在都不回去？”没等秦野回答，猜想到什么，她犹豫开口，“听说舅舅昨天回姥爷那了。”
    秦野揉着太阳穴：“啊，怎么？”
    俞思善：“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不想回吧？”
    “哪个？”
    俞思善白了他一眼：“别给我装。”
    似乎才明白她话中的“这个”指的是什么，秦野勾唇看过来，拖着调子：“您觉着，我会这么脆弱？”拿起酒，灌了几口，他慢悠悠补充，“早说过了，他俩的事，我不管。所以，他回不回来，我也不关心。”
    俞思善视线凝在秦野脸上，想从中找出一些破绽。
    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少年看上去一脸云淡风轻，好像自己父母即将离婚这件事，对他一丁点影响也没有。
    “你不在意最好。”俞思善松了一口气，拿起面前大理石桌上的饮品喝着，“大人间的感情总是复杂的，有时候强求不来。”
    想了想，她又说了句：“你还是没说，昨晚为什么突然跑出来。”
    秦野挑眉一笑，表情看上去不可一世：“从小到大，这种事，我还做得少么？”
    听他这么说，俞思善觉着很有几分道理。
    大概是从初中开始，她这个表弟性子就和他名一样，不羁的很，打架斗殴、彻夜不归那是常有的事。
    或许是姥爷近来管教严厉、导致彻夜不归这件事发生频率降低不少，又或许是他学习成绩一直还不错、让她习惯性给他打上“好学生”标签。
    总之，她居然快忘了，夜不归宿这件事搁秦野身上，是可以没有原因的。
    俞思善抬手看了下腕表：“走吧，下去听听歌。过会我开车送你回去。”
    秦野往沙发后一靠，双手枕着头闭上眼睛，语气懒洋洋的：“想让我下去撑门面呢，就实话实说。”停顿两秒，“不要用什么听歌这种理由。您这儿的歌手唱出来的，还不如我自己哼给自己听呢。”
    “......”
    俞思善拿起沙发上的包，顺便拿走他面前的杯子，也不同他计较：“那你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下。姐姐先下去忙。”
    秦野紧闭的眉眼，隐在黑暗里，没再说话。
    -
    苏念北和黎曼边等边喝着饮品聊天。
    视线随意一扫，苏念北发现吧台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
    一身月白高档旗袍，勾勒出曼妙身材，栗色长卷发披垂在背，优雅又知性。
    黎曼也注意到吧台情况：“那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我先过去一下哈。”
    苏念北点头。
    苏念北低头喝了几口果汁，又打开手机刷了一会英语单词。
    没多久，黎曼重新回来，她脸上挂着笑，手上还端着一盘吃食：“老板说看你今天唱得怎么样，如果还行的话，以后你就可以来这兼职啦。”
    这家酒吧和苏念北想象中的酒吧很不一样，环境淡雅氛围轻松，加上酒吧老板还是个女孩子，苏念北想留下来兼职，替妈妈和姜叔叔减轻一点压力的想法更加强烈。
    “那我等会好好表现。”
    把盘子放到桌上，黎曼坐下来，凑近苏念北小声说：“你不用有压力啦，一般只要还行，思善姐都会让过的。”她回忆了一下，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当初我第一次试唱的时候，还跑调了，照样留下来。”
    苏念北再次看向吧台：“看上去是个性格很好的姐姐。”
    黎曼：“是啊，大家私下里都喊她思善姐。不过我听说她才二十一岁，还在念大学，比咱们大不了多少的。”
    还在念大学，就能独自经营一家酒吧，苏念心里对这个姐姐莫名生出一股好感。
    时间很快到了六点。
    黎曼领着苏念北来到舞台位置。
    舞台灯光暗下来，接过换班小姐姐的吉他，苏念北坐到高脚椅上，抱着吉他低头开始调音。
    黎曼替她调整话筒的位置。
    二楼包房。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秦野拧了一下眉心，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
    江驰：“野哥，哪呢？过来飙车。”
    “没空。”
    那边传来一阵哄笑声，江驰压着笑：“听说野哥昨晚彻夜不归，老实交代，是不是出去嫖了？”
    秦野哼了声，慵懒道：“关你屁事。”
    那端哄笑声更甚：“是是是，不关我们的事。那野哥，留点精力给兄弟们呗，老地方等你。”
    “不好意思啊。”秦野漫不经心扯着调子：“精力有限。”
    接着，不等江驰说话，按了挂断。
    单方面结束会话。
    包厢内的灯被俞思善走的时候关掉。
    手机屏幕散发的莹然一亮，映照在他眉眼间，冰凉如雪。
    点开通讯录，手指滑到某一处，停顿下来。
    “儿子，妈妈要和爸爸离婚的话，你会同意吗？”
    “妈妈真的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段感情。但是，就算爸爸妈妈离婚，妈妈对你的爱还是不会变的。”
    生日那天中午，他那远在国外的妈妈，打来电话除了敷衍性说句生日快乐外，就是为了通知他这件事情。
    真可笑。
    秦野伸手，习惯性去拿大理石桌上的酒杯，发现酒杯也被俞思善收走了。
    他起身往楼下走，打算再去拿点酒。
    推开隔音效果很强的包房门后，酒吧内的歌声也随之灌进耳朵里。
    音色不错，吉他也弹得挺好。
    这是秦野的第一想法。
    想不到俞思善的酒吧里，还会有唱得不错的歌手。
    秦野单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慢腾腾往楼梯口走。
    走到楼梯处，眼皮懒懒掀着，视线朝舞台方向淡淡一瞥，挪开，过了几秒，重新看过去，脚步顿住。
    舞台旁边一棵开满桃花的假树，挡住苏念北半个身子。
    吉他架在腿上，手指偶尔轻轻拨动琴弦，齐肩短发在她低头间滑到脸颊，舞台上方的圆形玻璃灯一闪一闪，菱形光点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酒吧里很安静。
    从她开口那一瞬开始，所有人停止攀谈，静静听着舞台上的人唱着歌。
    歌曲进行到高潮部分。
    苏念北站起身，将吉他放到高脚椅上，朝音乐室比了个手势，伴奏声响起。
    舞台上随着音乐律动着身子的女孩，拥有过分干净的声音，总透着一股子甜，明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很轻易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秦野忽然有点，无法将她与印象中、那个乖巧安静的同桌联系到一起。
    真是，人不可貌相。
    视线不受控制的无法挪走，秦野索性懒洋洋靠在楼梯口的红砖墙壁上，欣赏着苏念北的歌声。忽地，心脏跳动的速度莫名加快。
    对这突如其来心动的感觉，秦野愣住一瞬。
    尔后，唇角不自觉勾起，认真点评。
    “还挺能撩。”
    第10章 
    不知站在那听了多久，秦野才想到自己的目的。
    抬脚往楼下吧台走，慢悠悠的，在路过舞台前时，脚步更慢了。
    苏念北低头看了会词，再抬眼时，瞟见秦野的身影，在她纳闷他怎么也在这时，就见秦野路过她面前，似乎还挺漫不经心的、朝她轻瞥了一眼。
    这一眼，把苏念北的回忆一下子拉到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
    就在秦野说他连高中都是买的之后，苏念北忽然产生一种奇奇奇怪的同情心，觉得作为同桌，很有必要拉他一把。于是，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递给他。
    “既然进了重点班，那就好好学吧。”
    秦野目光直直盯着她，没接，也没说话。
    苏念北以为他会推开她的笔记本，再说些“家里有钱，不需要学习”之类的话，出乎意料的，片刻后他伸手接过了笔记本，还翻了两页。
    散漫地评价：“字挺好看。谢谢了啊，同桌。”
    “不客气。”
    苏念北礼貌性回话，过了会，又用劝人回头是岸的语气说：“如果你能把打架斗殴的时间用来练字，也会很好看的。”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秦野什么笑点，接下来，他就那么站着，笑得连肩膀都跟着一起抖动。
    他眉梢稍稍挑起，问：“你是不是觉着，我挺喜欢打架斗殴？”
    苏念北觉得他这句话完全就是废话，明明是他自己说不喜欢包里装太多东西，会影响出拳的速度：“不是吗？”
    秦野点了两下头：“是。不过，既然我这么喜欢打架，为什么还要把打架的时间用来练字？”
    “......”
    苏念北感觉自己在陪他说些无聊的话，抬步往教室门口走。
    背后忽然一轻，秦野跟在她身后，勾起她的书包带掂着重量：“同桌。带这么多书，看得完？”
    闻言，苏念北停下来回头，轻轻嗯了声：“我周末基本都在看书。毕竟......”
    “嗯？”
    想到秦野说话时总是一副轻傲的样子，苏念北忽然想尝试着学一学他的语气：“毕竟，我不喜欢打架。”
    ......
    “我周末基本都在看书。”
    这句话昨天是实话实说，但放到眼下。
    眼下她出现在酒吧，还是以酒吧驻唱歌手的身份站在台上，就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当时她只是在装逼，而且，这种装逼还是建立在、嘲笑别人喜欢打架的基础上。
    尤其，在对上秦野从她面前走过、顺便投来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后，苏念北内心立马生出一股强烈的尴尬感。
    在极短的时间内，苏念北便移开视线重新低头看着歌词。
    面不改色的就像没有看到那道视线、以及视线的主人。
    “......”
    秦野本想借着经过舞台的时间，和苏念北打个招呼，结果人家似乎并没有认出他。
    只好淡淡收回视线，走向吧台。
    要了杯鸡尾酒，秦野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喝着。
    俞思善和调酒师说了会话，瞧见秦野身影，绕过来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不是说姐姐这儿的歌手入不了你的耳吗？”
    秦野淡嗤一声，手指轻扣酒杯，指盖与杯身碰撞，发出清亮一声响：“我来喝酒。”
    然后，目光随意扫视一下酒吧内坐满的客人，他优哉游哉地补充，“顺便，好心帮你撑一下门面。”
    “......”
    俞思善本想反驳什么，余光瞟见四十五度角的方向。
    两个女客人互相推推搡搡的，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女客人走到秦野另一边，直接忽略一旁的俞思善，笑着搭讪：“帅哥，一个人呢？”
    秦野勾着唇看向女客人，低声道：“不好意思，女朋友在旁边呢。”
    女客人被这一笑差点勾去魂，听到秦野的话，久久才反应过来，面带难堪的说声对不起，和另一名女客人离开吧台。
    俞思善看着回到座位的客人，用吸管搅着果汁，想到刚才秦野拒绝女客人用的理由，看向秦野：“以后公共场合别乱说，容易让人误会，你姐我还要找男朋友呢。”
    “您这代入可真够快的。”秦野也看她，语气非常欠扁，“我说了是您么。”
    “......不然是谁？”
    秦野想了想，笑道：“就不允许瞎编啊。”
    “......”俞思善上下打量一番秦野：“确实，你这张脸越来越吸引人了。学校里喜欢你的女孩子挺多吧？”
    秦野啊了声，兴致缺缺接一句：“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看上的？”
    秦野没说话，只侧了侧身，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等了一会，俞思善见他没有要说的打算，她也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喝完这杯，我送你回家。姥爷刚才又打电话来催了。难不成你还打算今晚也不回去？”
    秦野依旧没说话，俞思善看看他，发现他正打量着舞台的方向。
    没多久后。
    “俞思善。”
    “干嘛。”
    “你怎么当老板的。”秦野淡淡看着舞台上还在唱歌的苏念北，抬抬下巴，“都不让人休息的？”
    经秦野这么一提醒，俞思善才注意到台上的小姑娘，好像是一个劲唱了挺久的。
    连声音都开始微微发哑。
    苏念北连续唱完几首歌。
    抬眼见到这家酒吧的老板走过来，笑盈盈地将手里的一瓶纯净水递给她，示意她先停一下：“唱得很好呢。”
    “谢谢。”苏念北接过水，眼眸微亮，“我能留下兼职吗？”
    俞思善笑：“完全没问题。你周末都过来，还是？”
    苏念北拧开瓶盖，考虑一会：“我能选择只周六过来吗？因为我现在还在念高中，想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
    “当然可以。”俞思善愉快答应下来，掏出手机，打开一张图片给苏念北看，“这是我这儿兼职工资。以后，你就唱周六晚五点至六点档吧，怎么样？刚好唱这个时间档的女孩子前几天辞了，现在也是别人替她。”
    五点至六点这个时间，对于苏念北来说再好不过，回家不至于太晚：“可以的。”
    那边黎曼见苏念北停下来了，也从卡座那过来，中途瞟了好几眼吧台前坐着的男生。
    “思善姐。”黎曼走过来甜甜喊了声，打算说点什么，听到俞思善包里手机振动的声音。
    “抱歉，先接个电话。”
    黎曼和苏念北站在一旁等着。
    意识到手里握着的纯净水，才发现喉咙此时有点微疼，苏念北拧开瓶盖小口喝着水。
    “忘记和你讲了，唱完一两首可以随便休息，喝点东西的。”黎曼注意到苏念北的举动，用愧疚的眼神看她，“你刚刚是不是不知道这事才一直唱的？”
    “没有。”为了减轻黎曼的愧疚感，苏念北扯了个谎，“我没觉得累，所以就一直唱下去的。”
    喝完水，喉咙里的不舒适感减轻一些。
    俞思善讲完电话，说家里有点事要回去，叮嘱苏念北不要一直唱，中间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然后往酒吧出口方向走。
    黎曼看向吧台，刚才坐在那的男生已经没有踪影，转头嘀咕一句：“刚才我好像看到秦野了，但是光线太暗，也不知道看没看错。”
    “应该没有。”苏念北继续喝水，“我好像也看到了。”
    黎曼发出一声低呼：“真的是他？好可惜啊！我刚才应该上去打个招呼的，多难得的机会啊。”
    “难得吗？”苏念北不解，“在学校不是天天都能见到。”
    “那不一样啦！”黎曼开始给她分析，“你想想啊，这种氛围下和校草偶遇，才容易擦出一点不一样的火花嘛。”
    “......”
    “不过也没差，”想到秦野平日那副生人勿近样子，黎曼叹口气，“就算我上前打招呼，人多半都不认得我。”
    -
    周一上午，第二节 课结束，是课间操时间。
    同学们陆续出了教室，朝操场的方向走。
    苏念北拖了一会，还在低头消化上节课数学老师讲的内容，皱眉思考时，面前突然多了本笔记本。
    是她周五给秦野的那本。
    内容还挺多的，没想过他这么快还回来，她没抬头，小声道：“没事，你可以看完再还我。”
    教室里的喇叭在放运动员进行曲，声音很大，充斥着整间教室，掩盖住南方姑娘轻柔的声音，秦野没听清，迷茫地念出一个啊字。
    她只好动动身子，往秦野座位靠近点：“我是说——”
    三个字刚到嘴边。
    秦野原本撑在课桌上的身体，忽然被人从身侧一推，猝不及防间，他整个人连带着椅子、一起不受控制的往苏念北这边倒过来。
    秦野下意识用手去撑苏念北课桌来稳住身体，短暂的失神后，他低头，瞧见自己怀里锁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离心脏的位置很近。
    苏念北还没搞清楚状况，自己就莫名其妙撞到秦野结实的胸膛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0，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少年身上特有的气息挤进她的鼻翼，脑子里一根弦顷刻间绷紧。
    陌生的触碰感，一瞬间调起所有感官，她似乎能够清晰听到、一颗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
    一下、两下。
    越来越快。
    额头紧贴着的地方，是秦野胸腔的一起一伏。
    第11章 
    “对，对，对不起！秦野，我，我真不是有意的！”
    因和人打闹而不小心倒到秦野身上、还顺便推人一趔趄的男生，此时吓一个激灵，像根弹簧一样弹起来，迅速逼迫自己站稳，以最快的速度低头道歉，声线因过度紧张而不稳。
    男生打心里衍出的恐惧，主要来自京师附中那个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秦野刚上高一那会，由于迎新晚会跳了一段封神之舞，被全校女生追捧，凭一己之力断了京师附中几个校霸们的桃花。
    然后，校霸们十分不爽，某天趁着放学人多的时候，将秦野堵在教室门口，说是让他叫他们一声爸爸听，才肯放他走。
    围观的人都在等着看这个高一新生的笑话。
    据说，当时秦野慢条斯理地拍开其中一位校霸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低着眼笑了声，语气里全是嚣张：“野哥只认自己亲爹。你们他妈算什么东西？”
    校霸们因这一句话瞬间炸了毛，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高一新生。
    秦野手一抬，慢悠悠指着校门口的方向：“要打就出去打，别在学校里，影响多不好。”
    围观的人都以为是秦野怕了，怕在学校里挨打丢面子。
    结果第二天，秦野准时出现在教室里，而那几个校霸无一例外全部住进医院。
    再后来，京师附中的同学们惊讶的发现，校霸们人前人后都尊秦野一声“野哥”。
    男生虽然没怎么和秦野说过话，但人在附中也听过不少这位大佬的黑色新闻，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主。
    现在，他不仅惹了秦野，还特么直接砸人一趔趄。想到曾在医院躺了好几天的校霸们，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听不到明天的运动员进行曲了。
    秦野盯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两秒，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视线收回的同时，迅速支起一条腿重新坐回去，整了整校服。
    “没，没事吧？真对，对不起。”男生又补了一句。
    “你向我道什么歉呢。”看向低头认错的男生，秦野没什么情绪地说。
    “......”
    男生抬头，嘴唇有点发白，看到秦野神色很淡，目测表情不像在生气，松了口气。
    似乎自动将自己排除在受害者范围外，秦野站起身，偏头看了下苏念北，对男生说：“你该道歉的对象，是人女生。”
    男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转而对苏念北道：“没事吧同学，刚刚我不是故意的，你没磕到哪儿吧？”
    苏念北摇摇头：“没关系，我没事。”
    秦野瞧了苏念北一会，拿起桌上的手机揣进兜里，往教室外走。
    男生一直用余光偷偷注意着这位黑色新闻缠身的大佬，防止他一个不高兴给他一拳，结果预想中的情节并没发生，反而瞧见秦野转身的瞬间，轻轻翘了下唇角。
    “......”
    苏念北理了一下些微凌乱的头发，起身准备去操场，余光打量到那本笔记本。
    俯身翻开笔记本看了两眼，瞥见一道题目答案解析旁，多了几个不属于她的笔迹，用蓝色水笔写着“解法繁琐，选择题中建议使用特殊值代入验证法高效解题”。
    还挺意外。
    原来他不仅认真看了，还做了备注。
    居然真的这么快就看完了么。
    喇叭里的运动员进行曲乐声快要接近尾声，苏念北赶紧合上笔记本，和零星几个同学快速走向操场。
    -
    课间操结束，下节课是体育课。
    虽说是一群重点班的学生，却也不影响他们对于体育课的热爱。众所周知，体育老师最爱生病，防止其他老师再一次以这个理由来抢体育课，做完操之后，三班的学生索性直接在操场等。
    晌午的太阳晒得皮肤疼，苏念北走到主席台前的台阶坐下，用手给脸上招风，降低温度。
    黎曼捕捉到她的身影，快速走过来：“怎么一个人坐这里呀？”
    “操场上好热。”苏念北说。
    黎曼扬头看了下坐在另一端不远处的几个女生，冲她们挥挥手：“你们这节也是体育课吗？”
    “是呀。”有女生回道。
    黎曼和她们打完招呼，选择坐到苏念北旁边：“是啊，好热。那边几个是我高一班里的同学。”
    闻言，苏念北看过去，对她们笑了一下，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几个女生互相商量一下，也坐过来，和苏念北、黎曼一块聊天。
    其中一个脸圆圆的女生问苏念北：“你以前哪个班的呀？”
    苏念北回答：“我高一不在京城读的，是转学生。”
    “这样，那你好厉害，转学生还能考进重点班。”
    另一人道：“真羡慕你们这种学习好，还长得好看的人。”
    黎曼伸手，虚托着苏念北下巴：“没错，她是咱高二三班班花。”
    “......”苏念北尴尬笑笑：“没这个说法吧。”
    黎曼推了下她的肩膀：“自信点呀苏念北同学，就算没有正式册封仪式，这也是既定的事实嘛。”
    几个女生笑起来。
    圆脸女生提了一句：“曼曼，你现在是不是和秦野一个班呀？”
    黎曼嗯了声，指了指苏念北：“和她同桌呢。”
    女生们再次朝苏念北投来羡慕的眼光。
    “和校草同桌是什么感觉呀？”圆脸女生接着问，“他是不是不怎么理人？我有时候在路上看到他，要么是一个人，要么跟他那几个兄弟走一起的。”
    没等苏念北回答，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推了下镜框：“那不是秦野吗？”
    女生们顺着戴眼镜女生的视线看过去。
    操场另一头，靠近塑胶跑道的一棵老槐树下，少年身姿落拓挺拔，虚靠在树干上，正和一个女生说着话。
    “秦野面前站着的那个是杨奕婷吧？”圆脸女生说，“九班班花。”
    苏念北对那个女生有些印象。
    校服上衣拦腰打结，正是上次坐在秦野座位上，警告她少和秦野说话的女生。
    “秦野居然真的和她说话了？不是说之前都不理的吗？”
    “不知道耶，她高一就在追，追了这么久总会有点起色吧。她长得也不错啊，感觉已经比咱们学校大多数女生好看了，去年学校贴吧好像封她为校花来着。”
    “好看也没用，秦野不比她更好看？我要是秦野，还不如自个儿照镜子欣赏着，找什么女朋友啊。”
    “哈哈，你这根本就是典型吃不到葡萄心理嘛。”
    因不远处的一幕，女生们一下炸了锅似的，议论纷纷。
    戴眼镜女生打断她们道：“没可能的，我认识秦野身边的江驰，他是我邻居。之前好像听他讲过，杨奕婷有个混黑路子的哥哥，暑假的时候她哥还找人打秦野来着，逼秦野和他妹在一起。”
    “不是吧！！这种变态追人方式不是直逼跳楼姐了？”
    “所以你们知道了吧，秦野当初怎么对跳楼姐的，现在怎么可能愿意和杨奕婷有牵扯啊。”
    黎曼小声和苏念北解释一句：“跳楼姐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要从高一教学楼天台上跳下去的那个。”
    苏念北点头。
    戴眼镜女生继续说：“而且，还有件事，是我亲眼看到的。就这学期开学那天，我来得很早，在高二教学楼楼梯口，我看见秦野对杨奕婷发火了，好像还说，再那样缠着他的话，他就要报警之类的。”
    “......”
    开学那天。
    苏念北想到秦野那天早上和她说的话。
    “以前认识我？”
    “喜欢我？”
    “我呢，见过不少追我的女生，但目前，你是最成功的一个。”
    所以，秦野那天是被杨奕婷缠得太烦，以为她也是和杨奕婷一样的追求者么。
    一声清脆哨响将女生们思绪拉回。
    低头说话的女生们一齐看向操场，发现上体育课的三个班级全都已经站好队伍。
    她们正对着的班级，体育老师站在操场上朝她们这边喊：“上课了！你们几个女生在那干嘛，开会吗？”
    人群里爆发出阵阵笑声。
    女生们在众目睽睽下，硬着头皮走回自己班级的队伍。
    正对的班级是高二三班。
    苏念北和黎曼十分尴尬的走过去，体育老师对她们招招手，让苏念北和黎曼站到队伍前面。
    “刚才躲那聊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也分享给同学们听听。”体育老师抱臂，目光扫了下两人，停在苏念北身上，示意她来讲。
    苏念北抬头，白到夺目的皮肤被太阳晒红一大片，她微抿了一下唇，想到刚才话题讨论的对象，目光不自觉转向站在最后一排的秦野。
    秦野也在看她，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
    体育老师像是发现什么，开起玩笑：“哦。你们刚才讨论校草呢？怪不得一个个脸这么红。”
    苏念北立即收回视线，老实说：“老师，是太阳晒的。”
    “哈哈哈——”
    又是一阵爆笑声。
    怕引起误会，苏念北编了个理由：“刚才我们在讨论中午吃什么。对不起老师，没听到上课铃声。”
    或许是给两个小姑娘留面子，体育老师也不再多说什么，让她和黎曼去队伍里站好。
    慢吞吞往队伍里走着，因刚才体育老师的调侃，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苏念北莫名其妙又看了眼秦野。
    他立在烈日下，稍稍眯着眼来减少阳光和眼球的直接接触，整个人站得松散，唇角似乎也淡扯出点弧度，乍一看，会让人以为他在笑。
    苏念北垂眼，告诉自己应该是眼花。
    体育老师交待几句注意事项之后，就让大家自由活动。
    黎曼拉住苏念北，边走边说：“啊啊啊刚才好丢脸啊！辛亏老师叫你来说，你好淡定啊，要是我......”
    她话说到一半卡住。
    苏念北注意到秦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
    “学校门口的一家日料不错，可以试试。”秦野声音懒懒的，视线停在苏念北脸上一会，唇角一勾，“你这情况，再在太阳底下多待一会，说不定脸都能烤熟吃了。”
    第12章 
    “......”
    苏念北用手背碰了下脸，太阳照射的地方，皮肤滚烫，伴随着轻微的疼痛。
    打算抬起手稍微遮挡一下时，眼前光亮暗下来，苏念北侧首，发现秦野换了一个位置优哉游哉走着，他长得很高，太阳投下的身影笼罩过来，正好挡住她身上炽热的阳光。
    虽不确定秦野这个举动是不是特意的，可苏念北是个极为注重细节的人，她不希望自己亏欠别人的好心，哪怕这种好心或许只是别人的无意之举。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秦野转过头：“嗯？”
    不好说明她是在感谢他替自己挡太阳，苏念北换了个感谢理由：“谢谢你刚才的推荐。中午可以去试一下那个日料。”
    “啊，不用谢。”秦野声音里掺着浅淡笑意，拖腔带调道，“中午吃什么，也确实是件，值得好好讨论的事。”
    “......”
    三个人开始沉默。
    走了一段路。
    秦野再次看向苏念北，主动开口：“你们要去哪？”
    苏念北从沉默气氛里抽神，茫然抬眼，转而和黎曼建议：“要不回教室吧？太晒了。”
    旁边黎曼平复了一会心情，按捺住和校草一起走路的紧张情绪，点头：“好啊。”
    三人走到高二教学楼廊口后。
    苏念北和黎曼一起走进教学楼，秦野却换了个方向，往室内篮球馆走。
    黎曼觉得纳闷，嘀咕一句：“奇怪，刚才他怎么不直接从操场那儿去篮球馆啊，非得绕这么个大弯。”
    “曼曼——”
    先前和她们一起聊天的几个女生走过来。
    “你们俩怎么不一起跟秦野去篮球馆啊！”圆脸女生眼里闪着光，“刚才他不是和你们一起走吗，你们怎么不跟上呢？”
    “是啊是啊，他肯定是去打篮球了，不一起去看看吗？”
    黎曼瞧苏念北：“要不要去呀？”
    “我不去了。”苏念北摸了一下小腹，“我肚子突然有点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那你带姨妈巾了吗？”黎曼问。
    “带了。”
    “那行，我想和她们一起去篮球馆诶。”黎曼道，“我书包里也有姨妈巾，你需要的话可以去拿。”
    “嗯，好的。”
    -
    苏念北走进教室，从书包里拿了一片姨妈巾，揣进怀里进了卫生间。
    想象中的大姨妈并没有光临，小腹的地方却越来越疼，苏念北捂着肚子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
    小时候爸爸教过她一个方法，如果大热天肚子突然疼，就揪了几下鼻梁，鼻梁地方会出现红痧，没一会腹痛就会减轻。这个方法她一直在用。只要判断可能是轻微中暑导致的肚子疼，她就习惯性这么做。
    对着镜子，苏念北伸手反复揪了几下鼻梁。
    镜中的女孩面色酡红，像是刚喝完酒，嘴唇却有些发白，鼻梁处倒是没有出现红痧，腹痛也并没有减轻。她又伸手探了一下额温，有点烫。
    打开水龙头，苏念北用手接些水拍在额头上，希望借此来给自己降点温。
    做完这些，苏念北重新回到教室，抽出一张数学卷子，做了两道题后，实在觉得不舒服，便用手按住肚子，趴在课桌上休息。
    窗外的树枝摇晃，树上有两只松鼠跳来跳去。
    稍稍偏头，没什么精神的打量着松鼠，目光追随着松鼠移动，没多久，才缓解了一会的腹痛再次袭来，肚子里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一点一点啃噬着内脏。
    这次腹痛来得又快又急，实在没办法忍下去，苏念北拿起校园卡，捂着肚子慢慢朝校医室走。
    好不容易走到校医室门口，结果门却是锁住的。
    苏念北有点崩溃，她无助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掏了掏口袋，全身上下只有几十块钱，手机也放在家里。
    肚子太疼了，她索性靠在校医室门上缓缓蹲下来，想等这一茬疼过去后，再去找班主任帮忙。
    “苏念北。”
    听到有人喊她，苏念北抬起头。
    秦野手里拿了一瓶纯净水，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看上去是刚打完篮球，出来买水的时候恰巧路过这。
    他神色微变，走过来，弯下腰问她：“怎么了？”
    就像溺水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苏念北腾出一只手拉住秦野校服衣角：“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妈妈？我肚子不太舒服。”
    秦野马上掏出手机：“手机号多少？”
    苏念北报出一串数字。
    秦野拨通号码，将手中的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谢谢。”苏念北轻轻摇了下头，“我不太想喝。”
    “行。”秦野收回，等待电话那头接通，等了一会，没有人接，就又拨了一次，“号码没错吧？”
    “......没错。”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很慢，苏念北还从来没有哪次，觉得肚子疼原来也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
    就恨不得能有人马上剖开她的肚子，把痛源拿出去。
    “还是没人接。”秦野索性放下手机，半蹲在她面前，“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你有钱吗？”苏念北问，“钱够吗？”
    去医院看病，应该要花很多钱。
    “够。放心。”秦野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扶起来，“能走吗？”
    “......能。”
    “离学校最近的，是第二人民医院。我们打车......”
    “秦野！！！”一道尖锐的女声。
    苏念北从疼痛中分出点精神，看向声源处。
    杨奕婷从篮球馆方向过来，身边还跟着另外两个女生。
    原本还嘻嘻哈哈说着话，在看见秦野小心掺扶着苏念北后，杨奕婷眼中先是不可置信，继而眼底盛满明晃晃的醋意，她快步靠近，伸手想去拉开苏念北，就连对秦野说话的音量都提高几分。
    “你不是才说不想谈恋爱吗！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秦野先一步站到苏念北前面，拿着纯净水的手一抬，挡开杨奕婷过来拉扯的动作：“你有事？”
    杨奕婷：“你给我解释一下，你现在在干嘛。”
    秦野气笑了，不耐烦的睨着杨奕婷：“老子做事，跟你解释个毛线。我和你很熟？”
    杨奕婷被这句话噎的无言，转而瞪向站在秦野侧后方的苏念北。
    就像被人从手里抢一样很喜欢的东西，掺杂着牙缝中挤出的愤怒感，她语气轻蔑：“你挺能耐挺会勾引人呗，表面装纯实际是个骚......”
    “嘴巴放干净点。”话没说完，秦野出声打断，声音染着冷意。
    杨奕婷重新看回秦野，他瞳色是深不见底的黑。
    另外两个女生见秦野一副要发火模样，连忙上前来拉杨奕婷：“算了奕姐。”
    杨奕婷有点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是因为我哥带人找你麻烦那事吗？这事刚才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也才知道啊，知道的第一时间我就找你认错了。”
    生病的时候，所有感受都会跟着不舒服的部位走。
    杨奕婷说什么苏念北没太在意，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想快点从这种氛围脱身。
    拿开按在肚子上的手，去轻碰下秦野手臂，秦野侧身看过来。
    她蠕动唇瓣，建议：“要不，你把钱借我，我自己过去医院。改天还你，行吗？”
    唉。
    她承认自己这时候是自私的，自私的想着只要有钱，能快点去医院就行。
    秦野直直瞧她，并没有要松开她手臂的意思：“我刷卡。”
    苏念北闭嘴了。
    刷卡的话，她总不能，找他要银行卡密码吧。
    秦野将手中纯净水扔向不远处垃圾桶，掏出手机看了眼，很快把手机揣进兜里：“打车过去很快。”
    杨奕婷还想继续纠缠：“为什么你对别人这么好，对我却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
    “什么别人。”秦野没有再看她，只丢下一句话，干脆又利落，“她是我同桌。”
    “......”
    杨奕婷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秦野已经扶着苏念北走开了。
    “奕姐，秦野说那女的是他同桌诶，不是女朋友，而且她看着好像是真生病了，作为同桌好心送她去医院也正常，你不要多想嘛。”旁边一个女生建议，“刚才体育课之前，他不是还和你讲过不想谈恋爱的。如果他想谈，怎么可能不接受你，你可是校花诶！”
    杨奕婷嘴唇咬的有些发紫，漂亮指甲嵌入皮肉，却丝毫没觉得痛。
    什么别人。
    意思不就是根本不拿那个女生当别人。
    她有点恍惚，自己追了一年的这个人，第一次看一个女生眼底有了温柔。
    十几分钟之前，她也很相信秦野不接受她，只是因为不想谈恋爱。
    但是现在，这个想法动摇了。
    -
    出来校门，秦野很快拦到一辆出租，二十分钟不到，两人就到了京城第二人民医院。
    由于是工作日，快到中午吃饭时间，医院看病的人并不多。
    很快，苏念北检查完。
    确定是急性肠胃炎，医生给开了几种药。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重，空调也开得很低，苏念北坐在医院大厅里打了个喷嚏。
    秦野刚从缴费处过来，准备去窗口拿药，经过的时候，问：“冷吗？”
    苏念北摇头：“不冷。”
    “肚子还疼吗？”
    “......疼。”
    秦野看了眼窗口排队取药的人，想了一会，从口袋掏出手机，手指轻点几下，递给苏念北：“看看这个，转移一下注意力。”
    苏念北视线移到眼前的手机屏幕，软糯可爱的声音配上卡通人物场景的视频播放着。
    “......动画片？”
    第13章 
    “啊，怎么？”秦野把手机塞进她手里，似乎觉得她一高中生，看动画片还挺理所应当，“取药的人挺多，应该要排会队。你看点东西，说不定能缓解点儿。”
    “......”
    苏念北正想说，自己已经不是看看动画片，就能忘记疼痛的小孩子了。
    结果，目光就被屏幕里的动画吸引，她刚刚没仔细看，这会才发现这部动画片是《樱桃小丸子》，是她小时候最爱看的。
    手机屏幕里，小丸子正开心的和妈妈讲着话。
    环视一圈周围，也有不少妈妈陪孩子来看病。生病的时候，有妈妈也在身边陪着多幸福啊。
    苏念北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眼球后面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赶紧用力搓了两下眼皮，来缓解这种酸涩感。
    周五那天晚上，康凌珍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很清晰，奇怪，明明当时隔着那么远，回忆起来却如同是贴在耳边说的。
    “小北，你这么大了，难道不该为妈妈和叔叔考虑一下吗？
    小北，你这么大了。
    都十六岁了。
    为什么还总奢求着，妈妈像小时候那样对你呢？也太不懂事了吧。
    “妈妈，那个姐姐都这么大了还在看动画片，羞羞——”
    “姐姐再大，在她妈妈眼里也是个孩子呀。当然可以看动画片啦。”
    苏念北回神，瞧向右边和自己隔着两个座位的地方，一个小男孩依偎在他妈妈怀里，额头上绑着一个绷带，正指着苏念北手机里播放的《樱桃小丸子》。
    见苏念北望过去，男孩妈妈马上对她露出歉意表情：“不好意思啊，你继续看，没事的，他还小不懂事。”
    苏念北笑笑，退出播放，给手机锁屏：“小朋友说得对，长大了就不应该还像小时候那样。姐姐不看了。”
    “苏念北，干嘛呢。”秦野提着一袋药盒，手里还拿着一个纸杯，盛着刚接的温水，走过来，恰巧看到这一幕，他拿回手机重新打开，递到苏念北面前，“想看就随便看。”
    “不要了，肚子疼，看不进去。”苏念北说着，接过秦野手里的水，很认真说，“谢谢你，秦野。今天送我来医院，还帮我这么多。”
    秦野没说话，收起手机。
    半蹲在苏念北面前，打开装满药盒的袋子，垂着眼仔细看药盒上的说明，从里面找出一盒药拆开，掰开封皮：“手摊开。”
    苏念北乖乖摊开手，两粒褐色药片落到掌心，秦野重新把剩下的药装回药盒里：“这是止痛药，现在吃两粒，晚上回去要是不痛就别吃了，这种东西，吃多了不好。”
    少年边垂着眼装药，边叮嘱着她，很难得，没有用一贯对人爱理不理的语调说话。
    因为长得高，他蹲下来的时候苏念北不用低头，视线拉平恰能对上少年自然微挑的眉梢，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恍惚间。
    脑子里忽然出现，那天少年于雨幕里同人打架的场景，有力的拳头狠狠朝人脸上砸的人，说话时总是一副高傲到近乎目中无人的人，居然也有这么耐心细腻的一面。
    苏念北觉得，她的同桌秦野，其实人还挺好的。
    “苏念北。”
    “嗯？”
    “看什么呢。”秦野抬眼，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眉眼处发呆，不自觉笑了下，“我有那么好看么。”
    “......”
    “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说过。”秦野继续开着玩笑，“但也不至于让你看得，都忘记肚子疼了吧？”
    苏念北哑口无言。
    要不是自己脸上还有太阳晒红的余韵，此时，秦野一定能够发现她的脸红。
    这个人，说这些话怎么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他说的好像也算是事实，挺让人没办法反驳什么的。
    “吃药。”秦野抬抬下巴。
    苏念北怔怔道：“哦，好的。”
    “喂，同桌。想不到，你生病的时候还挺乖。”秦野又笑了下，“平时，不是最会嘲讽人的么。”
    吃完药，苏念北不可思议问了句：“我嘲讽人？”
    “啊。”秦野很自然接过她的杯子，“说我不如你家的狗，说我买进重点班，还说我，喜欢打架不是？”
    “......”这么一提，貌似还真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念北立马说，“如果那些话让你不舒服，我现在收回。”
    秦野侧身，把手里纸杯随手抛进垃圾桶，看回她：“想什么呢。我像是会因为一两句话，就轻易生气的人？”
    苏念北思考一瞬，果断道：“不像。”
    “那不得了。”他又笑，“别老说对不起。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苏念北换了句话：“谢谢。”
    “除了对不起，就会说谢谢？”秦野站起身，问她，“肚子疼好点没？”
    苏念北摸了摸肚子：“好像好点了。”
    “药效还挺强。”秦野轻嗤一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出去吃点东西？”
    “不回去上课吗？”苏念北也站起身，“上午还有一节课。”
    秦野伸手扶她。
    苏念北礼貌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行。”他收回手，边往外面走，边回答苏念北刚刚的问题，“现在回去也赶不上。再说了，学霸会在乎少听一两节课？”
    “......”苏念北跟在他后面，弱弱来一句，“其实我还挺笨的。”
    “嗯？”
    “我不属于天赋型的，能考进重点班，也是因为一个暑假都在学习。”苏念北慢慢说着，“所以缺一节课，少学一些东西，我可能就跟不上了。”
    “饿吗？”秦野突然问。
    正说着学习的事情，没料到到秦野突然换个话题，苏念北啊了声，才发现肚子在咕噜噜叫着。
    由于肠胃炎，刚刚看医生出来后，她就去卫生间吐了。现在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有点饿。”
    “那就先去吃点东西。中午多出点时间用来休息。”秦野掏出手机，打开手机地图，见苏念北似乎还在因为缺一节课烦恼，他偏过头散漫来了句，“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念北疑惑看他。
    “不就少上一节课，我教你啊。”
    “？”
    苏念北还处在他那句“我教你”的震惊中。
    秦野手机界面已经切换到通讯录，修长手指随意划了两下，找到个号码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
    “野哥，想我了？”对面响起江驰没皮没脸的笑声，“这不还剩一节课，等会就见到了。”
    秦野没理他：“帮我请个假。”
    “请假？”
    “嗯。”秦野分出点目光看苏念北，“还有，我同桌。也顺便帮她请个假。”
    对面沉默几秒。
    然后，声音提高几分贝：“小妹妹？！什么情况啊野哥！！！”
    秦野嫌弃的将手机拿开点：“去找高二三班班主任。请假理由，苏念北生病去医院，秦野陪同。”
    “我操啊！”江驰骂了句，“野哥你什么时候对女生这么好了？！”
    秦野不打算继续多废话。
    放下手机，准备按挂断。
    对面的人似乎能预料到什么，抓紧时间，锲而不舍地发出一声惊叹。
    “我他妈终于信了，野哥真不是性冷淡！”
    “傻逼。”秦野有些无语的骂了句，才挂掉电话。
    苏念北就站在秦野身侧，距离隔得很近，她基本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所以，刚才电话那端的最后一句话，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觉得有点尴尬，苏念北马上转移注意力，问秦野：“你刚刚说，你教我？”
    “怎么，不信啊。”
    “嗯。”苏念北点头。
    秦野被她反应逗笑了：“你还挺老实。谎话都不编一个。”
    “你之前说，”苏念北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说得太直接而伤人尊严，“你高中，是以另一种方式进来的。”
    “什么？”
    “就是，不是通过考试......”
    “——哦。”秦野点点头，想起来那天开玩笑说自己买的高中，“我是说过这么回事。”
    “不过。”想到那本笔记本上的备注，苏念北认真道，“我觉得，你其实挺聪明的。”
    “既然觉得我聪明，那就勉强信我能教你，行？”
    苏念北弯起唇：“行。”
    秦野很少看见苏念北笑。
    现在才发现，她发自内心笑的时候，会露出一对酒窝，阳光下，非常惹眼。
    把手机递给她看，指着上面一家餐厅，秦野建议：“去喝点粥？养胃的。”
    “好的。”
    这家餐厅距离医院很近，两人选择走路过去。
    一路上行道树形成的树荫斑驳晃动，秦野走在苏念北身侧，过了一会，意识到有件事还是需要让苏念北知道一下：“你妈妈刚才打电话过来了。”
    “什么时候？”
    “你去卫生间的时候。”
    “那她有说什么吗？”苏念北问，声音又低又轻。
    秦野脚步顿了一下，回忆着和苏念北母亲的那通电话。
    对方没有询问苏念北现在状况如何，只是淡漠说了句“让她以后别乱吃东西，看完医生早点回学校”。
    他还从没见过，一个母亲能对自己的孩子如此漠不关心。
    甚至，连假装问候一两句都没有。
    舌尖抵了一下腮，秦野编出句谎话：“她说很担心你，问了很多你的情况才放心。让你中午好好休息。”
    苏念北脸上难安的表情，随着秦野的话慢慢消退，她低着眸子，唇角的弧度逐渐加深：“会的。”
    第14章 
    因为秦野的那句“她说很担心你，问了很多你的情况才放心”，苏念北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晚上。
    吃完饭，苏念北照例主动收拾好碗筷，进厨房刷碗。
    客厅里的电视机依旧在播放着黄金档电视剧，康凌珍坐在沙发上叠衣服，时不时朝电视上瞟两眼。
    和平常一样，姜维还没回家。
    仅有两个人的家里，有些过分冷清。
    苏念北刷完最后一个碗，将碗上的水甩干，放进柜子里。
    洗完手，走到餐桌前抽出一张纸准备擦手，余光注意到桌上放着的水果，她望向康凌珍，犹豫一会，放下纸巾，拿起两个苹果重新进了厨房。
    不一会，她走到康凌珍身边坐下。
    视线放到电视上，把手中一个刚洗好的苹果递到康凌珍面前：“妈妈，这是什么电视剧啊？挺好看的。”
    康凌珍接过苹果放到茶几上，看眼苏念北，似乎真的被电视剧内容吸引，此时她的眉眼弯起来，小口啃着苹果。
    客厅是暗的，来自餐厅上方的吊灯光线投射过来，勾勒出苏念北的侧面轮廓，让康凌珍一瞬间恍若看到那个过世已久的男人。
    “小北。”康凌珍边折衣服边出声，“肚子还痛吗？”
    苏念北侧了侧身，对康凌珍露出一个笑，眨着眼睛：“不痛，我吃过药了。”
    她咬着苹果，拿起一件衣服开始帮忙叠，偶尔抬头看看电视。
    “今天同学送你去医院的？”康凌珍问。
    “嗯，是我同桌。”
    “去医院花了多少？”
    “两百多。”苏念北回答，很快又补了一句，“妈妈，我周六和同学兼职，到时候再把钱还给我同桌。”
    康凌珍动作顿住片刻，起身去房间，没一会，手里拿了三百块钱递给苏念北：“欠人家钱怎么能拖着，明天还给他。”
    苏念北抿唇：“好的，谢谢妈妈。”
    “你周六在做兼职？什么兼职，怎么之前没和妈妈说过。”康凌珍突然提道。
    苏念北低头，把钱揣进口袋里，想了会才答：“是在图书馆兼职，可以看书，还能赚一点零用钱。兼职是下周开始，所以现在才和你讲。”
    视线停在苏念北身上片刻，康凌珍继续叠衣服，淡淡说了句：“小北，养你是我的义务。你去医院花的钱，也是我该出的。”
    苹果在口腔里咀嚼半天，没什么味道才吞进去，苏念北若无其事般拿张纸擦拭嘴角：“好的。”
    养你是我的义务。
    这句话，苏念北特别熟悉。
    六年级的一个傍晚，爸爸去世。
    也是从那天开始，妈妈性情大变，变得好像不喜欢她了，看她的眼神总是很陌生，似乎没有任何温度。
    在妈妈消颓的一个多月里，苏念北见过许许多多的亲戚、一遍遍在她妈妈耳边劝说“小北是你的孩子，你有义务养她”。
    后来，妈妈认识姜叔叔，并和他结婚，打算来京城。
    那时候，苏念北非常担心，妈妈会不会就这样抛弃她。可是没有，她顺利跟着妈妈一起来到京城，和他们一起生活。
    她不是很清楚，这究竟是因为义务，还是因为爱。
    但不管是哪一样，她都很感激，很想小心呵护着和妈妈的关系，毕竟现在她们之间的相处，要比父亲刚去世那一个多月，要好得太多了。
    康凌珍已经叠好衣服，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客厅里电视机上方的钟表慢慢走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显得空气格外安静。
    “妈妈，那我先去写作业了。”
    康凌珍没再说话。
    -
    书桌前，落地台灯照亮一小块地方。
    苏念北垂眼，将数学试卷翻了一页，搁在一旁的手机亮了一瞬。
    分出点目光去瞧。
    周晓羽发来消息：【求助，这一题不会[/可怜]】
    周晓羽：【[图片]】
    周晓羽：【高二的物理怎么这么难啊！！】
    苏念北点开图片。
    是一道关于电场线分布的选择题，是从五三上截取的。
    目测题目难度中等，苏念北演算了一下，很快得出答案：【选C】
    周晓羽：【脑子这种东西，真到用时方恨少[/咒骂]】懿硴
    周晓羽：【宝贝，给我解释解释选项吧】
    周晓羽：【拯救一下我这个七窍已经开了六窍只差最后一窍不通的花季少女】
    苏念北仔细看了一下选项，一一向周晓羽解释完ABC选项。由于是高考题，D选项涉及到她知识点盲区：【D选项的知识点咱们还没学】
    周晓羽：【哦没学啊，那没事了。难怪我不会】
    苏念北：【...其实C可以用学过的知识直接算出来】
    周晓羽：【可我只会排除法，既然D选项没学过，显然我就无法排除】
    “......”
    每次遇到知识盲区，苏念北都习惯弄懂才放心。打开电脑浏览器，准备搜索D选项知识点时。
    手机Q.Q又震动一下，是加好友申请。
    全黑色的头像，备注着“秦野”。
    很快点击同意，苏念北刚想友好打个招呼。
    秦野甩来三个字：【手机号】
    将输入框里那个可爱的表情删掉，换成另一个表情发出去。
    苏念北有些莫名：【[/疑问]】
    秦野：【说好了教你啊】
    秦野：【忘了？】
    回忆起来上午在医院，秦野提过一句会帮她补课，没想到他还挺守承诺的。
    苏念北：【没忘记，不过，你...作业写完了？】
    秦野：【没有】
    “......”
    苏念北盯着他发的“没有”两个字微愣，居然好像还能读出点理直气壮的语气。
    秦野：【电话讲，方便？】
    苏念北这才理解他一开始是找她要自己手机号。
    犹豫了会，还是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把门关上。重新坐到书桌前，将自己的手机号发过去。
    下一秒，秦野的电话便打过来。
    “喂。”担心动静会吵到妈妈和叔叔，苏念北把声音压到最低，只剩下轻微的气音。
    对面没有任何声音，过了几秒，才传来一声低笑，是一贯的漫不经心：“确定——真的方便？”
    苏念北望向门口，客厅里没有任何动静，再看下时间，这个点妈妈和叔叔应该已经睡了。
    “方便。可是我作业还没写完。”
    “有不会的么。”
    “嗯？”
    “不会的题，我教你。”秦野闲闲说着，“然后再给你上课。”
    苏念北翻了一下数学卷子：“暂时没有。”视线瞥到演算纸，“哦，有一道物理题选择题，不太明白。”
    “发我。”
    腾出一手来操作鼠标，登陆电脑版Q.Q，将周晓羽发过来的图片转发秦野。
    “这个D选项，不太懂。”
    手机那端安静一瞬，秦野声音重新响起。
    “这个知识高中不会学到，但你看它第一句话，”对面停顿一下，似乎是在给苏念北审题时间，“是不是能看出点儿什么？”
    苏念北明白秦野的意思。
    D选项虽然有长长的一段话，看上去极其复杂，可第一句有一个很细微的知识点，是当下学的电场内容里，一个让人很容易忽略的概念。
    “可是，我担心是出题人不小心弄错了。”这一点苏念北刚才就有发现，只是有些无法相信，这么复杂一长串话只会考察一个小纰漏。
    “想什么呢。”秦野的笑声从那边传来，“就算不小心弄错，那也是错了。”
    苏念北下意识点点头，接着发现自己点头秦野也看不见，改成说话：“好的，明白了。”
    她的声音依旧带点儿气音，像是游离在空气中，轻微到随时就会消失。
    “苏念北。”秦野喊她，忽然说一句，“要对自己的判断有点信心。”
    苏念北怔住。
    似乎，她好像经常对自己做的事情，不太自信。
    就算已经考进重点班，她也始终觉得自己，是属于笨鸟先飞的类型。
    “不管做什么，”秦野说话的语速慢悠悠的，“人总得先相信自己不是？”
    苏念北轻轻嗯了声，眼睛弯起来：“那开始上课吧，秦老师。”
    对面闷闷的笑声，顺着电流钻入她的耳朵里，有点酥麻：“苏同学，物理课本翻到23页。”
    -
    昨晚那节物理课，原本苏念北抱着两人一起学习的想法开始，还打算中途如果秦野不会的话她来教他。
    结果。
    秦野不仅帮她补上缺的那节物理课内容，还顺带教她如何举一反三，短短半小时里，苏念北觉得自己接触到了，以前从没接触过的学习方法。
    中午吃饭时。
    黎曼第三次抬头望眼坐在对面的苏念北，见她一直心不在焉，忍不住开口问了句：“你怎么了呀？”
    “没什么。”苏念北小口吃着饭，想了想，还是停住筷子，问黎曼，“秦野高一的成绩，是不是很好？”
    “为什么问这个，不好能进重点班嘛。”黎曼随意答道，瞥见苏念北认真的表情，又补充一句，“这么和你说吧，他高一大大小小的考试，成绩没掉出过学校前三。”
    “......”
    “对了，去年他还去京师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好像还获了个奖。”
    “他还挺低调的，咱学校没人知道这事。我一表姐在京师读书，暑假突然找我打听秦野，我才知道原来他参赛那天，被人拍了照片还上了京师校园新闻。”
    作者有话说：
    v前需要压一下字数，明天请一天假噢，后天早上九点更~
    第15章 
    苏念北低叹一声：“那还真挺厉害的。”
    原来，人家真不是个只会吹牛逼的不良少年。
    人家是真正的学霸。
    想到那天，她居然还问人家是不是买进重点班的......
    唉。
    作为同桌，人家还不计前嫌的陪她去医院看病。
    这么一想，苏念北觉着自己多少有点对不起他了。
    “对啊。”听到苏念北感叹，黎曼把碗里最后一口饭扒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听人说他还老不写作业，上课有时候也不怎么听，还打架斗殴呢，成绩居然能这么稳。这大概就是世界的参差、老天爷的偏心吧。”
    “或许，他努力的时候，我们没看到。”苏念北喝了口汤，这个想法突然就冒出来。
    世上哪有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看似轻松的背后，很有可能是别人在无形中努力吧。
    就比如，她记得刚开学那天，秦野就已经在看高三的课本了。
    黎曼对这句话倒也没有反驳，将碗里的西红柿蛋汤快速喝完，和苏念北一起出了食堂。上次和黎曼去的那家书店环境很好，苏念北没有午休习惯，基本每天吃完午饭都会去那家书店。
    “书店去吗？”走到分岔路，苏念北停下来问黎曼。
    “你精神可真好。”黎曼打了个哈欠，瞥眼苏念北，摇头，“我就不去了，中午不睡觉的话，我下午就没有精神听课。”
    “嗯，那你先回教室吧。”
    和黎曼分开后，苏念北独自一人沿着林荫坡道往下，朝校外走。
    坡道两边的花圃，开着各种叫不上名的花，轻风一阵一阵，花圃偶尔泛起细小花浪。苏念北走得不快，目光时不时放到花圃里，完全没注意到前面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挡住去路。
    苏念北脚步停顿一秒，接着准备错身继续往前走。
    “嘿，同学，你不认识我了？”男生后退一步，再次挡在苏念北面前。
    脚步停下。
    苏念北认真打量起挡路的男生半晌，终于从记忆里搜寻出那么个人影，和眼前的人重合。
    差点脱口而出“勇敢者”三个字，苏念北愣是把嘴边的话憋回去，换成：“我记得你，开学那天见过。”
    勇敢者非常开心：“能被美女记住，我真荣幸。”
    “有事吗？”对美女这个称呼有点自然性抵触，苏念北尽量耐着性子问了句。
    “没啥事。”勇敢者多少能看出点苏念北不太想理他，稍稍让开路，然后并排走在她身侧，“诶同学，你这是出去吃饭吗？”
    “不是，我吃过了。”
    “那你这是出去......”正说着，一辆车往坡道上开，隔着有一段距离，勇敢者却突然伸手，牵住苏念北手臂，往自己这边扯了下，提醒一句“小心”。
    “谢谢。”下意识抽回手臂，苏念北道。
    “客气！都是同学。”勇敢者笑着说，“刚才好危险，你走里边吧。”
    说完，自然而然走到苏念北外侧。
    另一侧坡道转弯处，四个男生从篮球馆过来，沿着坡道往校门口方向走，准备出去吃午饭。
    曹嘉泽突然提道：“那天报假警的小妹妹，是野哥同桌啊。这缘分可真不一般。”
    江驰靠过去，拍了下曹嘉泽肩膀：“以后别叫人小妹妹了。”他嘴里依旧叼根烟，没有点燃，刻意停顿一下，音调一转去看秦野，“要叫嫂子。”
    曹嘉泽看江驰那贼兮兮表情，一脸莫名：“不是，什么意思？”
    吴时康同样莫名。
    江驰：“嫂子啊，很难理解吗？咱野哥有主了呗。”
    曹嘉泽：“......”
    吴时康：“靠！什么时候的事？！妈的，是五三给老子做懵了还是老子真在做梦呢。”
    秦野悠哉走在后面，撩起校服衣摆去擦额头上的汗，露出一小块白皙结实腹肌。吴时康不动声色瞟他，语调扬起，甩出好几个问句：“我操野哥！是不是真的啊？小妹妹插队了？不用排到人民广场了？”
    “吴时康，心里要有点逼数。”曹嘉泽被吴时康的话逗笑了，“野哥是你能操到的？”
    吴时康：“？？？”
    秦野放下衣摆，没什么表情看眼三人，吐出四个字：“一群傻逼。”
    兜里手机震动，他掏出手机接电话，另外一只握着矿泉水的手稍稍上移，拇指就着瓶盖划拉一下，瓶盖滑进手心处扣住，三根手指头捏住瓶颈，仰头灌了几口水。
    讲完电话，关了手机又看向江驰，面无表情喊他：“江驰。知道造谣两个字怎么写？”
    “我造哪门子谣，”江驰拿掉烟，“你都陪人姑娘上医院了，这他妈难道还不是喜欢？”
    秦野平静看他：“她是我同桌。”
    “......”江驰：“所以呢？”
    秦野将手机重新揣进兜里：“同桌生病，帮忙送去医院，不挺正常？”
    吴时康就此事认真点评：“这事吧，搁别人身上，那是挺正常的。但是野哥，你不一样，以前没见你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这属实就不太正常。”
    曹嘉泽点头：“分析满分，同意。”
    秦野没再说话。
    他对苏念北，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经吴时康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对她和对别人，有那么点区别。
    靠近校门口，另一个方向的林荫道上，一男一女并排走过来。
    女生头发不长，刚到肩膀位置，发尾随风拂动，身形纤瘦高挑，正常码数的校服，在她身上穿出了宽松感。
    “野哥，又遇上你同桌了。”因秦野的否认，江驰没再开玩笑喊嫂子。
    早在江驰出声提醒之前，秦野就已经注意到苏念北，目光游走到她身旁的男生身上，停住几秒才移开。
    苏念北与男生先走出校门，她只顾看路，顺便偶尔礼貌性接着男生的话，完全没有注意到隔着几步远、从另一边过来的秦野。
    江驰收回看苏念北的视线，转而去瞧秦野。
    秦野脸上没有过多情绪，只是把刚喝完的矿泉水瓶随意一捏，瓶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他手中变了形。
    在经过垃圾桶的时候，空瓶子扔了进去。
    似乎，他对苏念北和其他异性的接触，并不排斥。
    江驰挠头。
    难道真他妈是他想多了？
    -
    周五放学，苏念北正往包里整理书本，黎曼走过来，视线似不经意从秦野身上掠过，见他靠在椅背上低头看手机，又偷偷多看了几眼。
    苏念北抬眼看她：“一起走吗？”
    黎曼马上收回偷看的视线，脑子卡了一下壳才答：“好啊，就是来等你的。”
    站在一边等苏念北的同时，黎曼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秦野看，就扯着书包带子玩，又往教室外看了圈，发现了什么，立即小声问了句：“诶，门口那个男生，怎么最近几天放学都来咱班找你啊？”
    苏念北拉好书包拉链，扬头，目光转向窗外。
    男生背着书包，手里还捧着几本厚厚的书，瞥见苏念北看过来，马上对她挥挥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对男生温和笑笑，背上书包，苏念北道：“上次去书店路上遇到，聊了一会，叫徐宇，好像是五班的。说他那收藏了很多书，所以经常放学过来，给我带一些名著。”
    黎曼切了声，对这个烂大街的搭讪女生理由嗤之以鼻：“那也没必要送这么勤快，我觉得他应该想追你。”
    考虑到秦野还坐在旁边，当着异性的面讨论这种话题，让苏念北耳根有些发烫，慢半拍的小声说：“没有吧。”
    然后站起身，等着秦野给她让开条道。
    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太过入神，秦野一直低着头，手指滑动手机屏幕，没有要让的意思。
    “秦野。”苏念北只好喊他一声，“我要出去了。”
    闻言，秦野慢悠悠抬头。
    两人视线撞到一起。
    秦野淡淡嗯了声。
    在苏念北以为他要起身让开时，他却只是把搁在桌子底下的那条腿拿出去点，人依旧一动不动：“走吧。”
    苏念北也没动。
    这个距离她过去可以，但不可避免的、可能会擦过秦野身体。
    毕竟黎曼还站在一旁看着，这种和异性有身体上的接触，会让苏念北觉得有些尴尬。
    秦野疏懒的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不走啊？”
    苏念北抿唇，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将书包拿下拎手上，正打算就那么尴尬地抬步过去时，秦野忽然收了手机站起身，随便捡两本书扔进包里，斜挎着包就朝教室外走。
    黎曼和苏念北互相看了眼，一头雾水。
    “秦野是不是心情不好？”黎曼微仰头，凑近苏念北耳边问。
    盯着秦野背影两秒，苏念北也有些纳闷：“不知道。可能是吧。”
    徐宇站在高二三班门口一直等着，无聊的时候就低头翻翻书，余光注意到有人朝他走来，以为是苏念北，马上笑着抬头，却对上秦野的眼睛。
    对方瞳孔黑的太过纯粹，没什么情绪盯着人看的时候，容易叫人产生惧意。
    徐宇马上移开眼睛去看其他地方。
    在京师附中，见到校霸徐宇一般都会选择绕道走，曹嘉泽和江驰他都不敢接近，更何况是这个校霸中的巨佬。这几天要不是观察秦野和苏念北的关系，他追人速度也不至于这么慢了。
    秦野果然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徐宇感觉整个人灵魂都在颤抖，他哆嗦着问：“有，有，有事吗？”
    “你这书，”秦野低着眼，视线落在徐宇手里捧着的书上面，“新买的吧。”
    徐宇没听明白他话里意思，可迫于压力，居然诚实地点了两下头。
    秦野轻嗤一声，撇头看他：“想追我同桌？”
    作者有话说：
    秦野：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想追我同桌（微笑）
    第16章 
    点完头徐宇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暴露了什么。
    为了和苏念北有个共同爱好，他才谎称自己喜欢收藏书，实际上这些书都是临时买的。
    他想追求苏念北的意图，一下就明朗起来。
    难怪秦野突然问这么一句。
    不过。
    秦野的这句话，听上去好像夹杂着那么点.火.药味。
    徐宇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啊......啊、是、吧......？”
    此时他内心如捣鼓。
    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想追的女生不会正好是校霸喜欢的吧！！这特么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又一想。
    不对啊，他都观察两三天了，就是确认苏念北和秦野只是普通同桌关系，他才放心大胆每天放学过来送书的。
    “哦。”秦野直了直身，自上而下看了会徐宇。他的眼尾是朝外微挑型的，看人的时候总是自带些锋芒。
    由于身高优势，他手臂稍抬就搭上徐宇肩膀，尾音拖着调，“可我觉着，你俩不太般配。”
    过一会，又补充：“放弃吧。”
    最后那句劝他放弃，钻入徐宇耳中，一直震动耳膜，不断有回音嗡嗡响着。
    直到肩膀上多余的重量消失，他才缓缓回神。
    这就是校霸么？这么豪横的？！看人不般配都不开心！都不许他追！还，还直接劝他放弃！
    徐宇瞬间觉得，手里的这些书，更重了。
    心情也复杂起来。
    -
    距离京师附中校门一百米的拐角处，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秦野揣着兜不疾不徐走过去，车里人正欲下车，少年对车里比了个手势，车内人点头没再下来。
    拉开车门，将肩膀上的书包丢了进去，接着长腿一迈，上了车。
    车子发动，里面放着舒缓的音乐。
    秦野坐在后排，捏了把眉心：“郑叔，能别听这歌么。”
    “哎。”司机老郑马上切掉歌，通过后视镜瞟眼后座情况，犹豫着开口，“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最爱听夫人歌的，每回上下学的路上都要听。”
    老郑一边说，一边观察秦野表情。
    见秦野没说话，又干笑两声，自顾自说：“这几年你基本住在老宅那边，郑叔都不怎么能摸清你的喜好了。”
    说到这，老郑叹了口气。
    以前是秦先生和夫人各自忙自己的事业，对这个儿子也不怎么管，夫人更是为了音乐事业，常年在国外居住。幸亏秦家拎得清的老一辈还在，在秦野上初中后秦家老爷子就把孙子接过去老宅，养在他身边。
    现在秦先生和夫人要闹离婚，还非得说什么要征求他们儿子的同意，才能放心离。作为旁观者，老郑都心疼这孩子。
    要孩子亲口同意自己父母离婚，这不摆明着往人孩子伤口上撒盐吗。
    “我妈什么时候回来的？”秦野突然开口。
    “昨晚下的飞机。”老郑转着方向盘，“现在先生和夫人，已经在家等着您了。”
    “爷爷去了吗？”
    “没有，先生给老先生打过电话，老先生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过，俞小姐过来了，说夫人好不容易回国一趟，来探望的。”
    “嗯。”秦野漫不经心应声，“郑叔，等会先把我送到季家。我晚点再回去。”
    老郑抽空看了下时间：“哎，行。反正现在离晚饭还有段时间。”
    周五路上堵车，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到海地壹号。
    京城有名的富豪聚集地。
    四层带院的别墅，一辆劳斯莱斯驶入前院。
    秦野下了车，关上车门：“郑叔，你先回吧，待会我自个儿走回去。”
    老郑在车内比了个OK，车子重新开出。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兄弟。”
    别墅门前倚着一个、看上去和秦野差不多大的少年，穿件白衬衫，黑眸黑发，眉眼极具温柔。
    秦野勾唇一笑：“那也没见你丫来找过我啊。”
    少年轻哂：“听说您在老宅那边的学校，混的风生水起。我可不敢贸然过去，怕被你那帮小弟打。”
    “听谁说的。”秦野走过去，和他一起进了别墅，“俞思善？”
    少年温和笑笑，和秦野一起上楼，没直接承认，只说：“不管谁说的，消息难道有假。”
    秦野笑了声，不置可否。径自走在前面，轻车熟路进了三楼一间书房。
    推开门，清淡的檀木香扑鼻。靠近窗台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明黄连衣裙的小女孩，正低头写作业。
    听见动静，小女孩侧过头来看，见到秦野后，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问了句：“你是谁？”
    秦野打量小女孩两秒，掀了掀眼皮子，扯头问少年：“季言白，你爸妈什么时候给你生了个妹妹？”
    京城名流圈里，秦野只和季言白关系好。
    他一直不太喜欢参加圈子里的活动，唯一参加的一次聚会，就只对季言白印象深刻，季言白也成了秦野在名流圈里唯一的朋友。
    上次见季言白还是一年前，那个时候还没见到这个小女孩。以前也没听过季言白有妹妹。
    觉得不对，秦野改成：“领养的妹妹？”
    不等季言白说话，小女孩加大点声量，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我不是哥哥的妹妹！”
    被这句话逗笑了，秦野眉梢一挑：“什么？”
    “我不是他妹妹！！”
    “哦。”
    秦野靠在门上，目光扫过季言白，落到小女孩身上：“不是妹妹，那是什么。”
    他故意止声，停了会，开个玩笑，“童养媳？”
    显然，小女孩听得懂童养媳意思，握着铅笔的手一顿，脸蹭地一下红起来，说不出话。
    季言白笑笑，解释：“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边说边走过去摸摸小女孩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剥去糖衣，亮晶晶的软糖递到小女孩嘴边，“她父母很忙，送来我家，帮忙照看着。”
    小女孩一口咬下季言白手中的糖，眼睛弯成月牙状。
    “哥哥和朋友出去聊会天，你先自己一个人写作业，好不好啊？”
    “好。”小女孩低了低眼，用软糯的嗓音回答。
    “真乖。”季言白伸手，在小女孩鼻子上轻蹭一下，眼神满是宠溺，“哥哥最喜欢听话的小朋友了。”
    三楼书房外有个天台，种满绿植，视野很好。
    每回来季言白家，他俩都会在天台上喝点酒吹着风闲聊。
    秦野单手揣兜，走到木质沙发椅上坐下，长腿交叉搁上对面沙发扶手，懒散靠着。
    “季言白。”冲窗前写作业的小女孩微一抬下巴，秦野散漫道，“你同人小姑娘讲的话，可真够恶心人的。”
    季言白朝杯子里倒酒，闻言视线飘向小女孩，弯唇：“对女孩子说话要温柔，小女孩也是。”手里一杯酒推到秦野面前，眼底噙着笑意，“不然像你这样，容易找不着女朋友。”
    秦野轻啧一声：“女朋友？”脑海中浮现不久前徐宇抱着书，紧张地承认自己在追苏念北样子，扯了两下自己身上校服，“野哥可不早恋。”
    端起酒杯，正要喝时，口袋里手机嗡嗡响起来。
    以为是家里的电话，秦野眉头蹙起来，神色不耐掏出手机看眼。
    ——苏念北。
    不动声色翘了下唇角，很快接起电话，若无其事道：“有事？”
    “嗯。”苏念北的声音细若蚊呐，听上去在房间里偷偷打电话，“有事。”
    放下酒杯，双腿也从沙发扶手上拿下来，秦野起身走到围栏边，目光放到远处那一抹夕阳上，额前碎发在风里拂乱。
    傍晚的风声遮掩了些他戏谑的调子：“喂，苏念北。不要每次和我讲电话，都一副，”唇角扬起，闲散说，“偷偷摸摸见不得人样子。光明正大点儿。咱俩又不是谈恋爱，怕什么？”
    “......”
    对面消了音。
    好几秒后，女孩才稍稍提高点音量：“哦，好的。”
    “说吧。”秦野眼睫垂下来，盖住眼底的笑，“什么事啊同桌？”
    “我好像多带了张数学卷子回来，应该是你的。”那头传来卷子翻动的窸窸窣窣声，“是周末作业，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还你。”
    “哦。我一般不怎么写作业。”很无所谓的语气。
    苏念北其实也料到秦野会这么说，但不小心把人家卷子装回来，总得和人家说一声。
    既然秦野不需要，那她就不用特地跑一趟了：“好的。那我周一再拿......”
    “不过。”秦野突然转折，“我这周需要写。”
    “......”
    “明天约个时间吧。”秦野慢悠悠道，“我去找你拿。”
    讲完电话。
    秦野坐回到沙发上，拿起酒喝了两口。
    季言白笑：“什么事，还得躲着兄弟说。”
    “我同桌。”秦野平静看向季言白，“把我数学卷子装回去了。就这事。”
    “你同桌是女生吧？”
    秦野啊了声：“怎么？”
    “没怎么。”季言白也喝着酒，想到刚才秦野接起电话刹那，眼底藏不住的情愫，沉吟片刻，笑笑，“你离早恋不远了。兄弟。”
    秦野动作顿住。
    小女孩拿着作业本过来，拽着季言白的袖口：“哥哥，有道题我不会。”
    “哪一道？”季言白动作温柔地替小女孩擦掉嘴边零食碎屑，眉眼柔和起来，“哥哥教你。”
    对这画面感到莫名熟悉。
    秦野想起那天对苏念北说的话。
    “不就少上一节课，我教你啊。”
    这时。
    又有电话进来，这次是家里打过来的。
    悄无声息摁灭。
    “季言白。”
    “嗯？”季言白抽空抬头。
    “人为什么要结婚。”
    作者有话说：
    另外关于季言白和他的小朋友，是在另一本《心跳失控》哦~emm大概是一个养成的暗恋文
    1.
    林许第一次见到季言白
    少年从阳光下走来，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问她：“喜欢哥哥吗？”
    后来，林许将这句“喜欢”藏进心里很多年，终于有天鼓足勇气，她向他告白
    季言白微愣，继而勾唇一笑，委婉拒绝：“哥哥怎么能和妹妹在一起？”
    多年后，林家生意一落千丈，林许被迫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
    相亲对象财大气粗，态度轻蔑：“救林家不是个小数目，不过你长得不错。”
    对方递出一张房卡，“能不能让我先验验货？”
    林许没来得及说话，本应远在国外的季言白突然出现
    他脱下自己高端定制外套，披在她身上：“很缺钱么？哥哥养你啊。”
    2.
    认识季言白很久的人，都知道从前他身边总跟个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时光荏苒，消失多年的小姑娘再次出现在季言白身侧
    朋友们好心，嚷嚷着要替小姑娘介绍对象
    像小时候那样，林许躲在季言白身后，拽着他衣角：“哥哥，人家要给我介绍对象呢。你说，我答不答应啊？”
    季言白低眼瞧她，尾音一转：“叫我什么？嗯？”
    林许：“哥哥。”
    当着所有人面，季言白宠溺地捏捏小姑娘的脸，哄她：“乖，叫老公。”
    朋友们：表情裂开
    第17章 [VIP]
    人为什么要结婚。
    结了婚, 又为什么要分开。
    决定结婚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互相喜欢吗。
    互相喜欢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分道扬镳那一步。
    这是秦野今天晚上吃饭时, 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和父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只知道这种画面，在过去十几年里，出现的总次数一双手能够数的过来。
    美式装修风格的餐厅低调奢华，餐桌上摆放的定制高脚杯, 折射出水晶顶灯细碎的光。
    是没有温度的色调。
    在秦野面无表情的表示, 自己能够接受秦志华先生和江岚女士离婚后，两人先是沉默一阵, 然后非常和谐地、开始在饭桌上商量离婚具体事宜。
    然而这副和谐画面，在涉及到秦野抚养权时, 维持不住了。
    秦志华在家依旧西装革履，俨然一派成功人士打扮：“秦野是我唯一的儿子, 将来这秦家还得交到他手上。我得养在身边。”
    坐在长桌对面的江岚, 法式浅棕色V领衬衫搭配一条白色西装裤, 长卷发低束起来，耳垂缀着一对限量版珍珠耳环。妆容得体气质优雅, 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
    听完秦志华的话，江岚如同听到什么笑话：“养在身边？秦先生不会是对这句话有什么误解吧。这些年儿子一直住在老宅, 你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
    秦志华话接的很快：“彼此彼此，你不也一直住在国外。同样的话来问你，你尽过母亲的责任？”
    江岚哼了一声：“我比你强，小野初中以前, 都是我在带。要不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也不至于——”她顿了顿, 看了一旁默默吃饭的俞思善一眼，顾及到颜面，她收住话锋，平复一下心情，语气恢复如常，“儿子从小喜欢舞蹈和音乐，这你是知道的。我带他去国外，可以让他在这方面接受更好的教育。”
    秦志华双手交握，搁在桌上，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秦野不能跟你去国外。除了这一点，其余我都能答应你。”
    江岚：“除了这一点，其余你什么东西我都不稀罕。”
    这场离婚谈判进行的并不太顺利。两人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秦野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感到庆幸，庆幸他在父母眼里如此抢手。
    餐桌上，每个人各怀心思。
    很快，秦野没了胃口。
    在秦野离开餐桌时，秦志华和江岚还在僵持，气氛紧张到俞思善觉得自己呼吸都是错的，看到秦野起身，她马上说自己吃饱了，拿起餐巾随意擦拭一下唇角和手，跟上秦野。
    “你怎么想的？”上了楼，俞思善偷偷问秦野，“打算和舅妈去国外吗？”
    根据她的了解，舅舅陪伴秦野的时间确实不如舅妈，而且秦野确实对音乐和舞蹈感兴趣，有舅妈在身边指导着，说不定以后他在这一块会有很高的造诣。
    秦野一言不发，脚步不停，黑漆漆的眸子里也没有任何波纹。
    俞思善跟在后面：“看得出来，舅妈这次回国，要带你走的决心还蛮大的。”
    “俞思善。”秦野蓦然停下步伐，转身，淡淡喊她一声。
    “啊？怎么了？”
    “我去卫生间。”他唇角懒懒勾着，扯出一抹浅淡的笑，“上厕所。你也去？”
    “......”
    -
    和秦野约在上午十点钟，在一家商场见面。
    苏念北下了公交车，走到人行道边上等红绿灯，远远瞧见对面商场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站着一个很高的男生。
    秦野今天穿得很休闲，少年气十足，立在商场门口低头看手机，因为长相出众，旁边经过的行人大多会朝他的方向多看几眼。
    口袋里的手机叮咚一声。
    苏念北视线收回，拿起手机来看，是秦野发来的消息：【还没到？】
    看眼时间，已经十点二十多。
    有些心虚。
    苏念北重新抬眼望向对面。
    秦野依旧低着眼，手机举到耳边。
    下一秒，苏念北察觉到秦野电话打过来。
    她瞟眼红灯时间，马上接起。
    秦野的声音响在耳边，裹挟着商场内的冷气声以及周围人群谈话声：“同桌，爽约啊？”
    “路上堵车了，对不起。”她赶紧低头解释。
    没一会，观察到绿灯亮起，她加快步伐朝对面走，顺带看向商场。因为是周六，加上这一带有好几个著名景点，此时这个商圈人流量特别大，只是稍微一个没注意，原本站在门口的人就从视野里消失。
    过了马路，苏念北巡视四周，找寻秦野身影，手机那头原本嘈杂的声音忽然消失。
    电话被挂断了。
    她重新点开通话记录，打算再拨过去时，突然被周围擦身而过的人猛地一撞，猝不及防间身体失去平衡，朝旁边倒过去。
    预料中的摔倒没有发生，胳膊被人攥住向前一带，重新站稳。
    顺势看过去，秦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侧，掌心与胳膊接触的地方，有冰凉干燥的触感。
    “注意点儿。”他松开手，撇了下头，示意她看周围的人，“人这么多，容易被撞倒。”
    苏念北点头，和秦野一起往商场走。
    拥挤的人群里，两人距离拉得格外近，她能感受到秦野衣服上传来的凉意，应该是方才在商场门口吹了许久冷空调：“刚才电话被我不小心按掉了，我准备再拨一个过去的。你等了很久吧，对不起啊。”
    “我也才到。”他无所谓的说，手臂懒洋洋抬着，替她稍微挡着点人群，“不是说好我来找你。你家不在这附近？怎么还坐车过来。”
    “不是，我家离这有点远。下午我有个兼职在这附近，所以就约这里了。”苏念北解释，余光注意到他微抬着替自己遮挡的手臂，心里衍出一股异样的暖流。
    两人为了躲避拥挤人群，并排进了商场，耳边喧嚣声也随之淡化。
    “苏念北。”秦野收回手臂，一指勾起苏念北背后背着的书包拎带，掂掂重量，“兼职还带这么多书呢。不嫌累么。”
    “我担心作业写不完。兼职是下午开始，现在还有段时间，就带点书过来。”她顺势把书包拽到胸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摸索一会，抽出数学卷子递给秦野，“这是你的卷子，有两张，都是周末作业。”
    端详她两秒，秦野问：“你是不是还得找个地儿写作业？”
    苏念北诚实点头。
    “行。”他笑了声，“我没带书包，也懒得把这玩意儿揣手里。要不，我就搁这写完，你再帮我带回去？”
    苏念北：“......好的。”
    把卷子重新塞回书包里。
    秦野视线随意朝商场里扫了扫，五层楼，一二层是卖服装的，目测三四层是各种餐厅：“知道这附近，哪里可以写作业么？”
    “可以找家奶茶店，商场里应该有的。”苏念北提议。
    “奶茶店？”秦野考虑一下，又朝商场外攒动的人头轻瞥一眼，实在不想出去挤，“行吧。”
    “嗯，那我们先去搭电梯，一二楼应该没有饮品店。”苏念北边说，边把书包往身上背。
    正要抬脚时。
    书包被秦野扯过去，挎在自己肩上，然后若无其事朝电梯方向走。
    苏念北跟上，顿了顿，在他身侧小声说：“谢谢。”
    秦野没说话。
    上了三楼。
    迎面走来一对男女，女生背着包，视线不经意扫过来，眼底的光亮了一瞬，过了很久才挪开。
    擦身而过的时候，后面传来女生埋怨的声音：“你瞧别人男朋友，主动帮女朋友背包，你能不能学学，关键人家长得还比你帅多了。”
    男生道：“那你也不看看，别人女朋友长得多漂亮。”
    两人的对话清晰入耳。
    被这陌生的称呼烫到，苏念北身形一顿，唇线绷直，下意识分出点眼角余光，透过长睫去瞧秦野的表情，与此同时，秦野也侧首看过来。
    在这么一个尴尬的情况下，两人目光撞到了一起。
    僵硬的对视一秒，苏念北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缓解此时的窘迫，视线稍稍一偏，苏念北镇定抬手指过去，转移话题：“那儿好像挺好玩的。”
    闻言，秦野偏过头，顺着苏念北指着的方向瞟一眼，是商场角落里的电玩城。
    看回她，他唇角笑意漾开：“想去玩？不写作业了啊。”
    苏念北硬着头皮，嗯了声：“可以玩半小时再写。”
    “行。”他抬抬下巴，似乎很遵从她的意见，“那走吧。”
    -
    这家商场的电玩城走得是暗黑风格，里面灯光多以深色系为主，地板上铺着纹理不规则的咖啡色地毯，一把冲.锋.枪的灯光图案投在其上，内部也较为安静，没有传统电玩城里的吵闹。
    秦野在前台买好币，走过来问她：“想玩哪个项目？”
    刚才等秦野的时候，苏念北已经大致观察过这个电玩城。
    比她之前见过的要大，里面的项目也很多，苏念北只在小学的时候去过几次电玩城，那个时候也只是玩一些捕鱼、抓娃娃等简单的项目，但在这里，似乎都没看到那些。
    最终，苏念北选择一个简单的项目：“要不试试篮球机。”
    第18章 [VIP]
    顺着通道往里走, 在最左边的位置，有一排篮球机，其中三两台有人在玩。
    挑了中间一台, 秦野朝机器里边扔进去四个币，冲苏念北微一挑眉：“知道怎么玩儿？”
    苏念北瞟了眼旁边的人，指着篮球框：“就把球投进去。”
    “嗯。那开始了？”
    “好的。”
    按下开始按钮。
    篮球框开始左右移动。
    苏念北站到篮球机前，捡起一颗篮球，视线随着篮球框缓慢移动着, 篮球机上的时间快速变动, 篮球举在手中好几秒，却迟迟没有扔进去。
    秦野手臂搭在隔壁那台篮球机上, 随意倚着，见苏念北一副神情专注的样子, 有些好笑道：“怎么不扔啊？”
    苏念北没有看他，目光紧紧锁住移动的篮球框, 很认真地解释：“我在想, 怎么才能找准合适的点。当我把球斜抛过去, 恰好能够和篮球框遇上。”
    可能眼睛睁的有些酸涩，她轻缓眨了两下眼睛, “我好像做过类似的物理题目。”
    “喂，苏念北。玩游戏呢, ”秦野低头闷声笑了笑，修长食指勾起碰两下鼻子，“别这么较真。”
    话音刚落。
    砰的一声。
    篮球准确无误投进了篮球框。
    “啊，你看！我投进去了！”苏念北转过头, 发尾随动作摆动,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缀着点点灯光, 兴奋的情绪藏不住。
    盯着苏念北唇角弯起的弧度怔了会，秦野慢悠悠抬起手，拍了两下：“嗯，看到了。很厉害。”接着，眼一抬，盯着篮球机上倒数的时间，勾唇，“不过，游戏快结束了。”
    苏念北这才注意到，原来篮球机上还有时间限制。
    兴奋的情绪渐渐降下来，她闷闷道：“没注意到时间，只投进去一个球。感觉浪费了游戏币。”稍稍错开身，让出位置，“其实我不太会玩这个，要不你来玩吧。”
    注意到苏念北表情变化，秦野心脏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他直起身，弯腰又塞了四个币进去：“币买的有点多。半个小时，够你慢慢浪费了。”
    苏念北刚想说点什么，秦野已经按下开始键，篮球机重新运作起来。
    瞥眼篮球机上一分一秒减少的时间，她马上捡起一颗球，没有仔细思考就扔了出去。
    结果砸到挡板上。
    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没有一个砸中。
    苏念北有点丧气：“好难。”
    “难么。”秦野走到一旁，捡起一颗球，对着苏念北比划一下，“像我这样，左手托球，用右手手臂的力量，把球推出去。”
    他说着，顺带将手里的球轻轻一送，投进了篮球框，“然后找准进球节奏。像这样。”
    在苏念北的注视下，秦野双手一投一捡，短短几秒内很轻松的把手里每颗球投中。
    想起秦野那天体育课上绕过教学楼去篮球馆，她将盯着篮球的目光挪开一点儿，放到一旁的秦野身上。
    少年简单几个动作，带有几分漫不经心，搭配上休闲运动服，莫名的吸引人。
    苏念北脑子里，忽然产生一种想法。
    想找个机会，去看看秦野打篮球，看看他在篮球场上奔跑着、跳起身扣篮的样子。应该是这个年纪里的男生，该有的肆意和张扬吧。
    “又发呆呢。”篮球机已经停止运行，秦野掌心扣着球，好笑地瞧她，“学会了没？”
    苏念北回神，摇头，唇瓣一张一合：“我说过，我很笨的，学东西不快。”
    “光走神去了，当然学不快。”把手中篮球递过去，他道，“伸手。”
    苏念北不明所以，还是乖乖伸出一只手，篮球放到她的掌心，接着，秦野身体靠过来，虚托着她手肘的位置，将她手臂抬高一点。
    学着秦野刚才的姿势，她主动运用上另一条手臂，秦野帮她稍微调整了一下手腕搁置的角度。
    “跟着感觉，别想太多。”
    秦野再次弯腰，投入游戏币，直起身冲篮球框位置抬抬下巴，声音仍旧懒懒散散的，“就抛着玩儿。”
    苏念北应声，这次没有去想物理题目，也没有强迫自己一定要做好这件事。
    篮球在右手臂的推力下，脱离左掌掌心，在半空划个抛物线，准确无误进了框。
    眼角注意着时间变化，用相同的动作再去尝试几次，抛去奇奇怪怪的心理负担，果真大部分球都成功投进去了。
    玩了一会，显示时间的红色数字变成零。
    心底里的成就感十足，她眼睛跟着弯起来，撇头去瞧秦野，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小朋友。
    “这不学得挺快。”秦野笑笑，“同桌，不是告诉过你么。”
    “嗯？”
    “要对自己有点儿信心。”
    苏念北眼帘垂下，细密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绪，从喉咙里小声滚出一句：“就是怕自己做不好。”
    “什么？”秦野没听清，背一勾，他凑近问。
    撩起眼帘，目光恰好对上秦野靠近的侧脸，视线顺着他流畅锋利的下颌线往下移动，落在随着他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上，发了会愣，苏念北忽然意识到自己看的部位，心里一紧张，登时转身垂眼：“没什么。”
    “苏念北。”像是发现什么，秦野沉吟片刻，声线压低拖着尾音，“刚刚在看什么呢？”
    “......没。”
    “没有？那怎么还——脸红了啊。”
    “......”
    苏念北用手碰了一下脸颊：“有吗？没有吧。你看错了。”怕秦野看出自己心虚，她故作镇定指着秦野的脸，“我看你的脸也是红的。应该是这里面太闷了，还有刚才投篮球出力，很热，脸红也挺正常的吧。”
    “你解释什么。”他直了直身，望向苏念北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像在忍着笑，“我有说你脸红不正常？”
    “你没说，但是你语气里有那个意思。”
    “哦。”秦野将肩上的书包朝后一挪，撇头笑，“你还能听懂我语气呢。”
    苏念北低头，抿了下嘴角，想了想，她指着秦野手中游戏币：“去玩点其他的吧。”
    知道她在转移话题，秦野也不再说什么，扫眼周围：“还想玩什么？”
    “再试试枪击游戏。”她胡乱指过去。
    “喜欢玩那种？”
    “只是试一下而已。”苏念北有些心虚道。
    秦野唇角翘了下：“可以。”
    两人往枪击区走，苏念北看眼秦野背上的书包，想起来里面貌似装了不少书，觉得让他一直背着不太好：“要不我来背一会。”
    秦野扯过头瞧她一眼，忽地一笑：“怎么，是我看上去，连这点书都背不动？”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张张口，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其实，只是不想欠人人情。
    过了一会。
    “不过就是帮忙背个包。”秦野目视前方走着，轻飘飘来一句，“你就心安理得接受。用不着不好意思。”
    “......”被他一下戳中心里的想法，苏念北怔住片刻，才缓缓接道：“好的，谢谢。”
    苏念北对电玩城的项目其实没有过多兴趣，刚才只不过是情急之下才说要来这里。
    在枪击游戏区玩了几把后，考虑到还需要写作业，不到半小时两人就从电玩城出去了。
    商场四楼，有一家不大的饮品店，白底黑字的招牌上写着“初识”。
    名字还挺好听的。
    初识。
    和秦野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一个多月前的人行道上。少年放浪不羁的模样历历在目。
    当初，她以为秦野只是一个社会小混混，接触下来，结果发现人家不仅成绩优异，人品还很好。
    所以有时候，第一印象也不准吧。
    不过还是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会集两个极端形象于一身。
    “你那天，后来去看医生了吗？”
    秦野在饮品店门前停下来，视线掠过招牌，顿了顿，侧身问她。
    见她没反应过来，他提醒：“肚子那，看医生了没？”
    回忆起那天小腹被红头踢了一脚，秦野当时提议让她家人送去医院检查一下。
    苏念北点头：“有的。医生说没什么问题。”
    大概是开在商场内的原因，饮品店人不算多，里面还有很多空余座位。
    苏念北和秦野点了两杯喝的，找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开始写作业。
    一个多小时后。
    苏念北遇到一个不会的题，打开书包拿出资料书，中途抬眼瞟向对面。
    秦野撑着头，一手捏笔，似乎不需要任何思考时间，做题时，笔尖与纸张接触发出沙沙声。
    另一张数学卷子早已经填满答案，放在一旁。
    这个人写卷子，确实靠脑子，不靠参考书。
    正打算收回视线时。
    秦野撩起眼皮望过来，苏念北的目光避之不及，堪堪撞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
    “你写卷子好快。”她面色平静直视了他一会，认真道。
    “做题的时候，专心点儿。”他拿开撑着头的手，将卷子翻了一页，尾音含笑，“就快了。”
    “我不专心？”她明明一直有在认真写。
    “嗯。”他懒懒地说，“刚才不是，还在偷看我？”
    “......”
    第19章 [VIP]
    苏念北噎住。
    面前摆放的奶茶还没开封, 上面布满细密的水珠，在秦野的注视下，她慢吞吞扯过一张纸巾, 将奶茶的杯身擦干，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小口。
    余光打量到，秦野还在看她。
    顿了顿，苏念北开口承认：“嗯, 刚刚确实偷看你了。”
    没等对方说话, 又补充，“你长得, 还挺让人赏心悦目的。”
    秦野握住笔的手几不可见颤动一下。
    怕他再次误会，苏念北低着眼解释一句：“你不用担心, 我只是单纯欣赏的意思。就和欣赏艺术品是一样的。”
    良久，秦野哂笑一声：“你这什么比喻啊。”
    苏念北抬头, 眨了眨眼睛, 眸中写着疑惑。
    “不是把我比作狗, 就是比作物品。”秦野往椅背上一靠，“我就不能是个人？”
    “......”
    她的话, 听上去在骂他不是人么？
    不是吧。
    唉。
    每次都曲解她的意思。
    空气凝滞。两人都不再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苏念北终于将手中的数学卷子写完。
    把作业和参考书装进书包里, 看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她马上去看秦野，只见他懒散靠在椅子上, 默默低着头玩手机, 不知何时已经写完的两张数学卷子折叠好, 放在桌子上，用没有拆封的奶茶压住，试卷上黑色笔迹被杯身流下的水渍晕染开。
    “写完了？”注意到对面动静，秦野收起手机看过来。
    苏念北轻轻嗯了声，见他明明早已经写完卷子，却没有先离开，她问：“你等会，在这附近还有事吗？”
    “没事。怎么了？”
    “哦。”苏念北有些纳闷，“没什么。”
    “很晚了，去吃点东西？”
    “好的。”
    秦野站起身，先一步拿过来苏念北的书包，将自己的两张数学卷子塞进去：“想吃什么？”
    想到刚才在商场内，路过一家火锅店，看上去很不错：“你能吃辣吗？能吃的话，去吃火锅怎么样？”
    秦野思索一会，才说：“行。”
    初识店门口，一个穿着店服的女店员喊住即将推门而出的两人。
    店员朝苏念北招手：“美女，麻烦过来一下哦。”
    苏念北犹疑片刻，走过去。
    女店员脸上挂满笑容：“两位是第一次来初识吧？”
    接着又朝秦野招手，“我们想让两位配合我们拍张照片，可以吗？”
    “拍照？”苏念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呢。我们店名叫初识，寓意每一对来我们店里的情侣，感情永远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美好。并且，我们希望记录每一对情侣的幸福时刻。”店员眯着眼睛笑起来，指着一旁的照片墙，“这些都是之前来过我们店的客人们，留下的合影呢。”
    闻言，秦野从门口慢悠悠走过来，站到苏念北身旁。
    “不好意思，你们好像搞错了。”余光瞟了下秦野，苏念北表情有些不自然，解释，“我们不是情侣，只是同学。”
    店员脸上笑意僵住，好一会才面带歉意道：“同学关系啊，抱歉，你们看上去还蛮般配的，所以我以为......”她停顿一下，转而换个说法，“不过，不是情侣也可以拍个照留恋嘛，我们照片墙上也有很多朋友关系、亲人关系的留影呢。”
    听店员这么说，苏念北侧头看了眼旁边的照片墙。
    纯白色墙壁上，挂着一张黑色密网，四角固定在墙上，每一个节点用小小的夹子夹住一张照片，墙壁上方的吸顶灯白色灯光打在照片上，每张照片上的笑脸洋溢着各自的幸福。
    “可以吗？”女店员又问了一遍。
    苏念北其实并不排斥拍照，在她看来，很多商家以照片墙这种方式宣传无可厚非。但是，以秦野的性子，肯定是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的。
    “不好意......”她准备拒绝。
    “可以。”
    苏念北把剩下的话吞回去，撇头去看秦野。
    他脸上表情淡淡的，见她看过来，打了个哈欠：“不就拍个照。拍呗。”
    -
    周一一大清早，苏念北被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声吵醒，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没有灵魂的扯过手机瞄了下，是黎曼的电话。
    按下接听，重新闭上眼睛。
    黎曼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苏念北！我！完！了！我昨晚实在撑不住睡着了，数学作业没写完啊啊啊！”
    昨天下午和苏念北一起去听音乐剧之前，黎曼除了数学卷子没写，其余都写完了，本来她打算听完音乐剧回去，晚上把作业补齐。然而没想到数学太难，她浪费一晚上脑细胞都没赶完。
    “这周数学卷子简直难哭我了！”
    被黎曼这么一吵，苏念北脑子清醒不少，闷闷嗯了声：“是挺难的。”
    她周六那天也花了不少时间写那两张卷子。
    当时她还不停翻资料书，甚至好几道题都是请教秦野才做出来的。
    “苏念北同学，注意用词，不是挺难，是超级无敌变态难！”黎曼听上去快崩溃了，“我就不信这卷子用来考试会有人做得完。”
    脑子里出现秦野撑着头、仅用不到两小时就把那两张数学卷子写完的画面。苏念北无声地说：“还是有人写得完的。”
    “你作业写完了？”黎曼问。
    “......写完了。”
    “救命！你能不能早点来学校，”黎曼顿顿，不好意思开口道，“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
    “......”
    “要是其他科目就算了，可咱数学老师是黑无常同志啊！被他逮到我这学期别想安生了。”
    高二三班数学老师是年级主任，在附中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被同学们取了个外号“黑无常”。但凡被他盯上，都会得到他的“特殊照顾”，时时刻刻耳提面命不说，运气好的话，可能连家长一起请到他办公室喝茶。
    ......
    “京师附中站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苏念北从公交车下来，往学校门口走。
    “嘿，苏念北！”徐宇突然冒出来，拍了下苏念北，“你怎么这么早来学校？不会也是来抄作业的吧哈哈哈！”
    她手上原本拎着早餐，被这么一拍，一没留神早餐掉到了地上。
    “......”
    望着掉到地上的早餐，徐宇愣了愣，接着一脸愧疚摸着后脑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豆浆撒了一地，包子滚落在地沾满灰尘，苏念北暗暗叹了口气，蹲下身，将垃圾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没关系。”
    “要不，我再给你买一份，你在这等一下？”
    “不用了。”苏念北抬起腕表看时间，黎曼还在教室等着她的数学卷子，不太在意地说，“我不饿。”
    到了教室没多久。
    苏念北放下书包，抽出数学卷子给黎曼。
    “救星啊！我爱死你了！快来让我亲一口。”黎曼接过卷子一脸感激。
    “再不补作业，等下数学老师要来了。”苏念北笑道。
    黎曼收住表情，赶紧低头开始抄作业工程：“那我留着下次再亲。”
    回到座位上，苏念北拿出语文课本准备先背诵点文言文。同学们陆续进了教室，没一会，靠近门口的位置有同学道：“苏念北，有人找你！”
    循声看过去，徐宇站在门口。
    他从门口探进来一颗脑袋，看向苏念北的座位，观察到秦野不在，立即打出十二分精神，径直走进教室，来到苏念北座位旁，将手里刚买的牛奶和面包放到她桌子上。
    “你都这么瘦了，早餐怎么能不吃呢！我刚刚特意出去又给你买了一份。”
    早自习前的教室一片寂静，因为徐宇的这番话，三班同学们开始起哄。
    “——哇哦。同学这么贴心，还送早餐啊！”
    没料到徐宇突然买早餐送过来，苏念北有些尴尬：“我真的不饿。”
    面对周围同学的起哄，徐宇貌似很享受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他索性坐到秦野座位上，不仅没有放低音量，反而特意拉长语调、显得有些刻意，像是在故意说给别人听：“我这都给你送过来了，你就吃吧，难不成还让我再拿回去吗？”
    苏念北不好反驳，只好低低道了声谢。
    徐宇又找了个话题：“我看你好像很喜欢中午去外面书店看书，诶，我知道一个环境特好的书店，中午咱们可以先一起吃个饭，然后我再带你过去怎么样？”
    高一和徐宇同班的一个男生见状，对这边喊一句：“徐宇，你眼光可以啊！追我们班班花呢？”
    苏念北下意识转过身想解释，徐宇快她一步转过头，嘿嘿笑着回男生的话：“是啊。”
    “你别乱开玩笑。”苏念北面皮薄，因他那句话染上红意，很是窘迫。
    徐宇表情特别认真：“我没开玩笑，我真的......”
    话说到一半停下来。
    眼角余光瞥到一道高大身影笼罩过来。
    紧接着。
    微微沙哑的声音在徐宇头顶响起，带点儿鼻音，倦意中掺着些许不耐烦。
    “同学，谁允许你坐我座位啊。”
    不用抬头看来人，徐宇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谁。他一骨碌站起来，迅速让到一边。
    秦野将书包往课桌上随意一扔，拉开椅子坐下，周身恍若散发一股子冷气。
    明明外面艳阳高照，徐宇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
    刚才热闹起哄的场景，随着秦野的出现，偃旗息鼓。
    校霸看上去不太高兴。
    毕竟，周五校霸还说过觉得他和苏念北不般配。他不是个因为校霸一句话，就放弃追漂亮女生的人，但人前服软他最会了。
    徐宇声线不太稳：“刚才你不在，我就，就坐了下。”他干笑两声缓解紧张气氛，“你放心，没弄脏。”
    不敢继续待下去，徐宇小声对苏念北说：“那中午见咯，”偷瞄两下秦野，他指着门外对苏念北说，“我，我先走了哈。”
    苏念北刚想拒绝他的提议，结果人跑得飞快，一下就没影了。
    因刚才的起哄，加上徐宇高调在班上承认是追她，苏念北此时有些理不顺气。
    觉得有点儿烦躁，索性翻开语文书让自己静静心。
    秦野手臂一抬，掌心朝上搁在她语文书上，指骨处依然贴着一个伤口贴，只是这次不是食指，而是无名指。
    “同桌。我的卷子。”嗓音依旧发哑。
    苏念北哦了声，抽出书包翻找着，翻了半天，却并没有找到秦野那两张数学试卷。
    “......在我这。”黎曼不知何时过来的，她双手攥着两张数学卷子，递给秦野。
    秦野莫名。
    苏念北瞬间明白，自个儿刚才错把秦野的试卷拿给黎曼抄了，她抿抿唇，解释：“刚才给错了，以为是我的。”微一抬眼，瞧见黎曼正表情古怪的看她，似乎很想问点什么。
    苏念北不用猜也知道，黎曼一定是好奇，为什么秦野写过的周末作业会在她书包里。
    踌躇一会，黎曼对秦野道：“那个，不好意思啊，刚才稍微，抄了那么点你的作业。”
    秦野没看黎曼，也没说话，扯过卷子塞进桌肚里，一手翻书，低着眼抬起另外一手，上下按压着嗓子的位置。
    说出的话没得到回应，黎曼撇撇嘴，走回自己座位。
    “你嗓子不舒服吗？”刚才他说话的时候，苏念北就发现他嗓子有点哑。
    秦野嗯了声。
    “上火了吗？”苏念北问，猜测着是不是周六吃火锅的原因，“是因为吃火锅？”
    秦野看过来，视线停在徐宇送的早餐上一会，又淡淡嗯一声。
    “我这儿有牛黄解毒片。”苏念北从包里掏出一盒药，“降火的，给你。”
    沉默一会，秦野敛去眸中乌云，压着调子笑笑：“同桌，这么关心我啊？”
    “应该的。”苏念北老实接话，“毕竟是我说要去吃火锅的。还有——”
    秦野静静听着。
    “你之前也送我去过医院。”苏念北抬眼，对上秦野漆黑的眸子，眼神肯定温声说，“同桌之间应该互相关心。”
    “你倒是拎的挺清。”
    “？”
    秦野轻嗤一声，不再说话。
    苏念北见他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话，也不再过多说什么。
    过了会，秦野忽然问：“不吃早餐？”
    “我不饿。”她确实不太饿。而且来了大姨妈，也喝不了冷牛奶，干吃面包又吃不下，便将徐宇送的早餐放在一旁没有管。
    秦野视线落到她紧捂在小腹的手上，似乎发现什么。
    然后。
    苏念北发现自己面前多了杯温豆浆。
    -
    苏念北本以为，徐宇周一早自习说追她是在开玩笑，抑或只是想哗众取宠。几天下来，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徐宇真的是在认真追她。
    周一中午她找了个托词拒绝和他一起吃饭后，他不仅没死心，反而更加明目张胆的、有事没事就来找她。有时候是送些小零食，有时候是送书，更多时候是想约她放学去吃饭看电影。
    连一开始不看好他的黎曼，也开始问苏念北：“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徐宇呀？我看他追你追得可起劲了。”
    最近躲着徐宇的缘故，苏念北吃完午饭选择不去书店，而是和黎曼一起回教室。
    两人往高二教学楼走。
    “我没想过在高中谈恋爱。”苏念北道。
    黎曼点头：“早恋确实会影响学习，我妈也不允许我大学之前谈恋爱。”她拎着校园卡带子甩着玩，“不过徐宇这样高调追你，要是被老师知道了，估计你俩都要被请家长。”
    苏念北眉头蹙起来。
    她不止一次和徐宇说过，自己对他没有那方面想法，可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毅力，愣是把锲而不舍的精神贯彻到底。
    “苏念北——”
    苏念北和黎曼一齐回头，徐宇站在后面，犹豫一下走上前：“苏念北，我有话对你说。”
    黎曼呃了声，扯扯苏念北校服衣袖：“那我先回去啦？”
    苏念北默默点头。
    “徐宇，我真的不想......”苏念北打算再和他说明白点。
    “你喜欢秦野？”徐宇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不等她说话，他双手叉腰重重点两下头，语气夹刺，“难怪我追这么久你都没反应。”
    苏念北怔住，怕自己听错了，她问：“你说什么？”
    “你喜欢秦野呗。”徐宇满脸不屑，“我还以为你和其他女生不一样，没想到你也这么肤浅。不就喜欢他那张脸？”
    “......？”
    -
    秦野从校外吃饭回来，季言白突然间打了个电话过来。
    “有事？”秦野揉着嗓子，不耐地问。
    手机那端停顿两秒，温和笑出声：“兄弟，嗓子怎么哑了？”
    秦野没好气：“上火。”
    “上火？好端端上什么火？”
    “吃了个火锅。”要不是考虑对方是季言白，秦野早就没了耐心。
    季言白不可思议，闷闷的笑声从手机那端传来：“你不是最不喜欢吃火锅？怎么大夏天想起来要吃这玩意？”
    “季言白。”秦野耐心用完了，“你到底要说什么？我嗓子疼，不想这个时候和你胡扯。不说挂了。”
    “别介啊兄弟。”季言白忙出声，“你上次不是问了我个问题吗。我想到答案了。”
    “什么？”
    “人为什么要结婚。”季言白语气颇有些郑重，“你这个问题有些沉重，我考虑了很久，想到一个答案。”
    秦野没挂电话，等着他回答。
    季言白道：“我觉得，人结婚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照顾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他停了一秒，转而忽然问句，“你吃火锅，该不是为了你同桌吧？”
    秦野啊一声，没否认：“人女生想吃，我总不能不陪着。”
    “兄弟，这不像你作风。”
    “？”
    “要是思善姐让你去吃火锅，你去吗？”季言白举个例子，笑笑，“兄弟，你这是，喜欢上你同桌了吧。”
    “野哥！”江驰大老远喊他。
    秦野对着手机那端说了句：“挂了。”
    江驰急匆匆凑到秦野面前，一脸八卦：“野哥，那事是真的啊？”
    一个问句，什么前后文都没有，秦野按捺住想揍人的冲动：“什么事儿？”
    “野哥，你这声音怎么他妈变得——”江驰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调侃，换成，“这么有磁性。”
    秦野面无表情看眼江驰，懒得和他多废话，脚步不停往教学楼方向走。
    江驰想起刚才要说的事：“野哥，原来你还不知道呢？全校都传疯的事，你这当事人，怎么消息这么落后！”
    “没什么破事别烦我。”秦野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想着，刚才季言白最后的那句话。
    江驰笑得贼兮兮的：“野哥，快看咱学校贴吧。”
    秦野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走他的路，江驰不死心的掏出自己手机，打开贴吧，屏幕怼到秦野面前，“瞧瞧？”
    视线随意扫向屏幕。
    秦野目光一顿。
    江驰问：“是不是真的啊？小妹妹真暗恋你吗？”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点傻逼，他挠头，“不过也是，你这张脸没有女生不喜欢，当初小妹妹还替你报过假警呢，不过这上面说的，怎么好像小妹妹挺有心机，人看上去明明挺纯一姑娘啊。”
    正说着，江驰发觉手里一空，手机到了秦野手上。
    秦野脚步停下。
    开始快速滑着手机屏幕。
    #深夜无聊，来扒一扒校草秦野与他的美女同桌三两事#
    1L：以下观点仅代表楼主个人，不要在楼里和我抬杠，你抬杠我也不听
    2L：楼主今年高三，去年就开始关注秦野，校霸校草外加学霸，多么牛逼的人物！从跳楼姐事件开始，全校女生都知道秦野不好追。但！是！下面楼主介绍的这位小姐姐，追人方式堪称教科书级别
    3L：据楼主所知，这位小姐姐今年刚转学来附中，人嘛长得是很清纯，不过内心啥样就不清楚了。这姑娘表面看上去柔柔弱弱，一开始逢人就说自己对秦野什么想法也没有，现在想想这大概就是欲擒故纵，成功降低秦野防备之心后，姑娘开始生个小病，成功博取校草同情心，愣是让秦野陪她上了趟医院
    4L：你以为这只是简单去个医院？那！不！可！能！去医院途中不得说话？顺便不得再一起吃个饭？OK，第一步到位，这个时候她已经成功得到校草关注啦
    5L：接下来，小姐姐开始创造与校草更多相处机会，所以她去了秦野常去的酒吧担任驻唱！看到了吗！学会了吗！这就是手段！你以为跳个楼就能逼校草和你在一起？那只会吓人好不好！
    6L：然后，楼主听小道消息，这位小姐姐故意拿走校草的试卷，好嘛，周末又有一个理由和他见面了。更更更绝的是什么？是人校草愿意啊！愿意见她！你说气人不？你想想，整个附中还有哪个女生能约到校草周末单、独、见、面的？细思极恐啊，可见她背地里下了多少功夫了吧！话不多说，楼下放图，有图有真相
    配图。
    有一起上医院、一起吃饭、一起走路、苏念北酒吧唱歌等等各种角度偷拍照。
    ......
    210L：细思极恐细思极恐
    211L：楼主说的没错，我上周六在大百汇碰到秦野和苏念北在一起，两人当时还在一家叫初识的奶茶店门口拍照，不得不说，和谈恋爱没啥两样了
    212L：我靠我靠我靠，我要有这情商不至于母胎solo至今啊，秦野这么难搞的人物都能被降服，这姑娘可以啊！
    213L：看得出来，是个很有心机的女生
    214L：同意楼上！
    “秦野。”女孩子细细的声音，带着微喘。
    秦野抬眼，苏念北站在不远处，应该是刚刚一路跑过来，说话的时候气息不稳，“我有话和你说。”
    江驰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机，盯着两人看几秒，觉得自己瓦数有点高：“野哥，我先回教室了。”很自然来一句，“你和嫂子先聊。”
    秦野：“......”
    苏念北：“......”
    见江驰这么说，苏念北觉得他们应该也知道学校贴吧上那件事了。
    苏念北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刚才徐宇来找她说这件事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希望秦野误会自己。她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所有事情串在一起，确实给人一种她处心积虑接近秦野的错觉。
    秦野最讨厌被人纠缠，她是知道的，这件事一出，他会不会以后再也不想理她了。
    苏念北忽然觉得，自己不希望他不理她。
    她想和他继续像朋友一样相处。
    “走吧。”秦野朝她走过来，指向操场，“去谈谈。”
    言语间，听上去没有过多温度。很陌生。
    苏念北咬了下唇，点头。
    或许，他开始讨厌她了吧。
    去操场的路上，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气氛安静的诡异。
    塑胶跑道旁的老槐树下，秦野顺势靠上去，一言不发，像是在等着苏念北先开口。
    整理好所有思绪，苏念北捏了一下衣角。
    阳光从树叶间隙漏下来，斑驳晃动，她做好所有心理准备，望向秦野。
    少年面上看不出情绪，一对漆黑的眼里也倒映着她的身影。
    “贴吧上那个帖子，你看到了吧？”苏念北轻声问。
    秦野嗯了声。
    苏念北咬咬牙，温声挑明：“那些都是假的，我没有暗恋你。也没有处心积虑要接近你。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
    除了努力让自己语气听上去让人信服点外，苏念北其实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秦野不知道在想什么，继续沉默。
    苏念北收回视线，觉得说再多也没用，只能等会去找班主任换个座位，默默远离他就好。
    “我说完了。”她勉强弯了弯唇，“先回教室了。”
    “你急什么。”秦野出声。
    他双手插兜懒散靠在树上，“我这不没说不信么。”
    苏念北重新看他。
    过了会，像是终于考虑好。
    秦野眉梢一敛，漫不经心道：“他们搞错了。”接着，唇角一勾，他压了些戏谑的调子，语气认真起来。
    “——是我暗恋你。”
    确实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喜欢上了她。
    第20章 [VIP]
    他刚刚说什么？
    是我暗恋你？
    我、暗、恋、你。
    ？？？
    苏念北脑子嗡嗡的, 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振翅。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暗恋她呢？
    “你是说......”
    “嗯。”秦野直了直身子，从槐树下走过来, 靠近，重复一遍，“是我暗恋你。你没听错。”
    他的气息裹着正午空气里的热流，一点点铺洒在她脸颊、耳侧，皮肤如同被点燃般, 发烧发烫, 恍若下一刻就要融化在热浪里。
    槐树枝叶被热风吹得四处摇晃着，发出簌簌声, 一下下敲击在她的心上。
    苏念北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给出点什么反应。
    可秦野似乎还在等着她说点什么。
    手心里搅出些许汗，苏念北大脑空白, 嘴巴不受控制吐出几个字：“为什么，暗恋我。”
    秦野思考片刻, 语气诚恳, 说出的话却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大概是——见色起意。”
    “你是我, ”他微顿，声线也不怎么正常起来, 补充，“仅有一次的见色起意。”
    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思考过, 自己对于苏念北的一些异常表现，到底是因为什么。
    总是不自觉想看她、想逗她、想找她说话、想对她好。这些行为以前从没有过，所以他考虑很久，才确定, 这是喜欢。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不需要理由。
    但如果非要找一个, 他想, 或许从那天人行道上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与众不同，就像生命里注定要出现的那个人来到自己面前，让人手足无措；又或许是那天在酒吧，被她过分干净却撩人的音色吸引，心脏生平第一次跳的那么快。
    无论哪一点。
    说白了。
    大致就是见色起意。
    总之，他现在确定了。他很喜欢苏念北。
    就像季言白说的。他很想成为名正言顺、照顾她的那个人。
    见色起意。
    被这四个字烫到，苏念北脸颊迅速攀上红意，晕染开，蔓延至耳根。
    她白皙的耳垂，在太阳照射下红得近乎透明。秦野视线不受控制、落到她耳垂处那一抹粉肉上。
    喉结不自觉上下轻轻滚动两下。
    “苏念北。”秦野将其中一只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低着眼伸出两指碰了碰鼻子，“我这也是第一次跟人表白。”
    “......”
    他声音透着蛊惑，“能不能，给点反应啊。”
    “......”
    苏念北心里乱糟糟的，直接说出自己此时的想法，细腻的声音漂浮在空气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反应。”
    “以前没被人告白过？”他问。
    “有的。”苏念北也不隐瞒。
    “那你被别人告白的时候，怎么反应的？”
    苏念北抬眼：“直接拒绝。”
    秦野噎住。
    半晌，他又问：“要不要试着，喜欢我啊？”
    苏念北犹豫着，校服衣摆都被她攥出层层褶皱，好一会才挤出几个字：“高中不能谈恋爱。”将目光从秦野脸上稍稍移开，她小声说，“会影响学习。”
    “哦。”
    秦野认可点头，舌尖抵了一下腮，“高中毕业以后呢？”
    苏念北依旧不敢看他表情。
    “毕业之后，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他追问。
    苏念北咬着唇，从喉咙里咕哝出含糊不清字眼：“到时候再看看。”
    秦野笑笑：“你这还有考核期呢？”
    苏念北胡乱嗯一声。
    “行。”秦野视线扫一圈周围，中午的操场上除了他们没有旁人，目光回到苏念北脸上，他声音仍有些哑，此时却多了许多温柔，他俯身凑近，低低地说，“那我一定好好表现。”
    -
    两人一起从操场回教学楼，走到一半，秦野说自己还有点其他事，让她先自己回教室。
    原本苏念北还担心，因为贴吧帖子的事情，两人一起回教室会被人议论，而她最不喜欢受到人家过多关注，一路都在想要不要找个理由和秦野分开走。
    没想到他刚好有事。
    苏念北松了口气。
    刚进教室，黎曼就又把她拉出去。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黎曼一个劲和她说对不起。
    苏念北弯弯眼睛，温声道：“干嘛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秦野数学试卷不小心被你装回去那事，我和高一一个同学聊天时提及过。”黎曼带着哭腔，“真没想到这事就这么流传了出去。对不起，我也才知道这事被人放到了贴吧帖子里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苏念北安抚她：“真没事的，不怪你。”
    正说着。
    另一道声音响起。
    “告诉谁了？”
    闻声，苏念北和黎曼一起望过去。
    秦野从教学楼另一侧的廊口上来，此时站在苏念北旁边，问黎曼，“这事，你告诉谁了？”
    黎曼走神须臾，说出一个名字。
    得到答案后，秦野什么也没说，视线掠过苏念北，停了下，慢悠悠朝教室走过去。
    -
    三天后，贴吧里那个关于秦野和苏念北的帖子被删除了。
    取而代之的，是发帖楼主的公开道歉帖。
    随着月考的即将来临，学生们忙着准备月考，这件事的热度也慢慢退散。
    附中重点班采取优胜劣汰制度，如果连续三次月考成绩吊车尾，会面临被重点班淘汰的风险。苏念北担心自己发挥不好，每天压力都很大，除了拼命背诵知识点拼命刷题，她不知道如何转移这种焦虑感。
    放学后，和往常一样，苏念北选择留在教室多坐一会刷刷题，以此避开人流量高峰期。
    意外地，秦野今天也没有一放学就回家。
    刷题间隙。
    苏念北抽空瞟一眼一旁正在玩手机的秦野，默默叹口气。
    怎么人就一点压力都没有呢。区别也太大了。
    发觉苏念北停了笔，秦野看过来：“要走了么？”
    此时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看眼黑板旁边的电子钟，苏念北轻轻嗯一声：“你怎么也还没走？”
    秦野收起手机，笑笑：“等你。”
    “......”苏念北撇过眼，“我们好像，不同路吧。”
    “带你去一个地方，”秦野冲她课桌上那堆满的试卷抬抬下巴，“放松放松。怕你学傻了。”
    “......”
    十几分钟后，校门口。
    秦野递给苏念北一顶头盔，她犹豫着问：“你今天骑摩托车上学的？”
    手指勾起头盔锁扣固定，听这话，他笑了声：“你管这叫摩托车？”
    苏念北愣住，闻言又看了眼面前这辆纯黑色大摩托，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才说：“不是吗？”
    一对修长笔直双腿撑着地面，秦野看眼身下这辆最新款哈雷戴维森重机，想了一会，好笑的接话：“也对。也可以这么说。”
    只是没怎么听身边的人这么叫过。有些意外。
    苏念北觉得莫名其妙，秦野见她不动，索性侧过身来，拿起她手里的头盔替她戴好：“上来。”
    “马上要考试了。”她说。
    秦野伸手扯过她的书包，挂在自己前面，散漫道：“放心。你这次要没考好，尽管找我。”
    不知道为什么，因秦野这句话，她居然真的安心不少。
    踌躇一会，苏念北还是坐到秦野摩托后座上，他身子前倾，双手随意搭在摩托把手上，原本坐的松散的身体，由于苏念北的上车而绷直。
    机车发动后，巨大的轰鸣声遮掩些少年嗓音里的紧张感：“扶好。”
    苏念北抿抿唇，双手去拉他的校服，过一会，秦野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稍稍一带，苏念北毫无防备地环上他的腰。
    少年腰线精瘦有力，没有丝毫赘感，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能感受到他腰间的温度。
    苏念北的脸蹭的一下红了。
    她的双手就那么环着他的腰，一动也不敢动，秦野的声音在晚风中弥散：“抓紧了。”
    “嗯。”她低低应声，“好的。”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
    机车在道路上飞驰，周围景象抽成一条粗线、流水般从眼前划过，夜晚的风在耳边嗡鸣，吹得两人校服猎猎作响。秦野开车就和他名一样野，速度快到苏念北感觉心脏下一秒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下意识收紧环在他腰侧的双手。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她的紧张。
    车子速度忽然放慢一点。
    惯性作用，苏念北一下子撞到他的背上，身体敏感的部位不小心与少年脊背骨骼接触，羞耻心瞬间在脑中炸裂，她噌的一下坐直身子以拉开距离。
    “别乱动。”秦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有些生硬又有些颤，“危险。”
    不到半小时，车子停在一家游乐园入口处。
    秦野找好停车位，买了票，和苏念北一起进去。
    夜晚的游乐园依旧热闹非凡。
    大摆锤、过山车项目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尖叫声。
    “走。”秦野扬眉，往大摆锤项目那走，“去放松一下。”
    看着被甩来甩去的一群人，苏念北脚步停下，指着另一边：“先去鬼屋吧。这个，我害怕。”
    “鬼屋就不怕了？”
    “不怕。”苏念北很有信心，“我知道那是人假扮的。”
    秦野笑了笑：“行。”
    鬼屋是单独收费的，收费处光很暗，就连音乐都隐约透着一股子森然感。
    看着打扮成白无常样子的收费员，苏念北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怕不怕啊？”秦野又问一遍。
    好像，还是有点怕的。
    但是，相比大摆锤、海盗船和过山车这种危险性大的项目，苏念北觉得鬼屋更能接受一点，于是坚持点点头：“不怕。”
    买完票往鬼屋入口走，鬼屋是十人一组，等里面的十个人出来，剩余的十个人才能进去。
    排队的时候，秦野说：“等会怕的话，就拉着我衣服。我就在你旁边，记住没？”
    苏念北点头。
    排了一会队，轮到苏念北和秦野这一组。
    两人走在队伍最后面，甫一进去，像是一个类似废弃精神病院的病房，墙壁上有一个大大的血色手印，白色布单上染着鲜红一片，有女人披头散发坐在那抽泣。
    苏念北撇过眼不敢去瞧她。
    继续往里走，穿过一条暗黑长廊的时候，苏念北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吹着冷气。
    她下意识将身子往秦野身旁缩。
    “苏念北。”秦野喊她一声，“那是空调机呢。你怕什......”
    秦野话音还飘着空气中。
    前方传来女生尖叫与惊呼声，打断了他的话。下一刻，一群人熙熙攘攘从前面退回来。
    有女生好像被吓哭了，说话都不利索，边往后退边喊：“前面的门被关上了！太可怕了！我不想往前走了！呜呜呜！”
    紧接着。
    砰的一声。
    苏念北听到后面也有一道巨大的石门被关上。
    甬道里原本就微弱的白炽灯光开始一闪一闪，然后啪的一下，灯灭了。
    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秦野。”苏念北小声喊。
    “我在。怕的话，拉我衣服。”
    “嗯。”
    队伍里的人全在窃窃私语，像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在等待着未知的恐惧。
    不一会。
    靠近苏念北身侧的一道墙壁如同纸一般被撕碎，一颗巨大的女鬼头颅弹出，灯光从头颅上面打下来，能看到鬼头上皴裂的皮肤，以及翻白的双眼，鬼魅声不绝于耳。
    队伍里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长廊。
    苏念北也被吓了一跳，与其他女生不太一样，恐惧的时候她往往说不出话。
    灯光重新灭掉，前面的门打开，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经过刚才突然的惊吓，苏念北打算去拉秦野的衣服。
    周围太黑，她只能凭着感觉去摸索。想象着秦野站的位置，她伸手，很快摸到一块布料，下意识就攥紧。
    身旁的人脚步骤停，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将她的手朝上面移动。
    苏念北不明所以。
    秦野的声音哑的不像话，像是努力稳住自己气息，他缓缓说：“苏念北。你摸哪呢。”
    “？”
    苏念北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似乎，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地方。
    一下子反应过来，她也紧张了：“对，对不起，我看不到所以，乱摸的。”
    “别趁着这里黑，”他尾音拖着，不太自然，“就吃我豆腐。”
    “......”
    第21章 [VIP]
    从鬼屋出来后, 秦野神色一直不太对劲。
    苏念北看他不说话，也不敢开口，默默跟在他身侧。鬼屋里发生的那件尴尬事情, 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手心里隐约还残留着滚烫的温度。
    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刚才她确实吃了他的豆腐。
    觉得很愧疚。
    苏念北悄悄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秦野，他目视着前方，唇线绷的紧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
    总得找个方式, 表达一下她的歉意吧。
    毕竟, 刚刚她的行为、真的好像一个......流氓。
    走了一会，他们来到游乐园中心地带, 这一块有卖很多小吃。
    这些日子在酒吧兼职驻唱，老板给的薪水不算低, 她手里也存了些零花钱。
    要不，请他吃点东西, 算作补偿。
    苏念北故作轻松, 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指向一旁卖烤肠的小摊，主动和秦野说话：“你想吃那个吗？我请你。”
    秦野撇头看一眼, 面色更加难看了。
    苏念北莫名：“怎么了？不喜欢吃吗？”她环顾一圈四周，旁边还有卖臭豆腐的, 香气四溢，又指着臭豆腐摊子，她再次问，“那, 吃臭豆腐？喜不喜欢？”
    盯着苏念北清澈无比的一双眼睛几秒, 秦野唇角稍稍弯了下。
    “苏念北。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他语气很欠揍, “就是想提醒我，你刚才吃我豆腐？还摸——”
    不方便说出口的话被吞回去，他喉结滚动一下，“是不是？”
    原本她真的只是单纯想请他吃烤肠和臭豆腐。
    被这么一点拨。
    她的动机怎么看怎么不纯洁。
    “不是。我就是，”她僵硬回答，“想补偿你而已。没有想那么多。”
    “补偿？”秦野眼睫垂下，遮住笑，“同桌，有些事一旦做了，就算不是故意，也是要负责的。”
    “......”苏念北不可思议看他，“负责？”
    “啊。”秦野嗤笑一声，散漫道，“当然了。”
    “......”
    “至于具体怎么负责，”他目光灼灼看进她眼睛，“等高中毕业了，我再告诉你。”
    苏念北撇开眼睛，心里说：“难不成还要以身相许。”
    被这个突然就冒出来的想法吓到，她马上甩甩头，目光放到地面上，生怕这个怪异的想法从眼底流露出被秦野看到。
    -
    自从上次和秦野一起去了一趟游乐园，苏念北月考前的心里压力确实减轻不少。
    一个星期后，月考如期而至。
    月考第二天上午，考完理综，黎曼站在考场教室门口等苏念北。
    见她出来，黎曼建议：“今天咱们去校外吃吧，不想吃食堂了。”
    苏念北：“好的。”
    校外一家米粉店。
    苏念北和黎曼各点了份米粉，坐在餐桌旁边聊天边等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三个女生。苏念北微抬眼，正好对上杨奕婷的目光。
    她平静撤回视线，继续和黎曼讨论着上午刚考过的理综。
    “唷。我说这家店怎么一股子茶味呢。”杨奕婷走过来，随手拉了个凳子，坐在苏念北桌边，“原来是你在啊。心机婊。”
    “骂谁心机婊呢。”黎曼不高兴。
    杨奕婷看眼黎曼，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女生也坐下，其中一个女生见黎曼搭腔，道：“我们奕姐又没说你，你他妈上赶着给自己扣帽子？”
    黎曼：“好好说话。”
    杨奕婷笑：“和心机婊、还有心机婊的朋友说话，我们犯不着用好语气。”她侧头，对着苏念北，“你说是吧，心机婊同学。你可真了不起啊，这么能装，奥斯卡是不是还得给你颁个奖。”
    苏念北不想惹事，尽量忍下来，对黎曼提议：“我们坐那边吧。”
    黎曼点头。
    两人准备换去另一桌。
    杨奕婷扯住苏念北校服：“别走啊，咱们也算认识了，坐一个桌不是挺好么。”
    将校服从杨奕婷手里拉出来，她语气平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很幼稚。”
    杨奕婷不屑道：“我幼稚？我邀请你坐一个桌就是幼稚啦？你哪来的逼脸这么说我？”
    黎曼在一旁忍不住补充：“就你这样，也难怪秦野看不上你！”
    被这句话刺激到，杨奕婷瞬间火大，抄起一瓶醋指着黎曼：“我和她说话，碍你什么了？你他妈在一边刷什么存在感！”
    “怎么，你还想打人啊？”黎曼也不服软。
    担心事情愈演愈烈，苏念北立刻拽住杨奕婷握着醋瓶的手，冷静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没告诉过你？”杨奕婷看她，“早说过了，叫你离秦野远点，听不懂人话是吧？”
    店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那眼神，就像看动物园里的动物表演一样。
    苏念北按捺住所有情绪：“你喜欢他就追，在这找我茬没用。”
    “我再怎么追，也遭不住你这种狐狸精会勾引人啊。”
    听到“狐狸精”三个字，苏念北心口堵了一下。
    正要说话。
    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有病么你。”
    所有人看过去。
    秦野走进来，站到苏念北旁边，一把扯下杨奕婷手里的醋瓶，低眼瞧着她，“要吃饭就吃，不吃滚，行不行？”
    店里人很多，秦野这句话音量也不小，杨奕婷登时下不来台。
    她面色难看至极：“你这是维护她？你难道不知道学校贴吧帖子里怎么说的，她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单纯，心机不知道有多深。”
    “别以为我不知道。”秦野冷冷地说，“那帖子是你找人写的。”
    杨奕婷眼神躲闪一下，尔后坚定：“是又怎么样。那上面有说错吗？她可不就是这么做的？有冤枉她？”
    黎曼瞪大双眼：“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胡乱揣测别人，还找人发帖子，安的什么心！”
    杨奕婷吼她：“你他妈闭嘴！”
    苏念北明白了。
    上次秦野问黎曼，数学卷子那事是告诉了谁，原来就是顺水摸鱼找到发帖子的人。
    后来帖子被删了，原楼主重发一个道歉帖，估计也是他在背后帮忙推进的吧。
    杨奕婷道：“秦野，我今天就问你一句。你上次和我说的，你不想谈恋爱那句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凭什么告诉你。”
    “只要你告诉我，”杨奕婷仰头看着他表情，“你现在还是不想谈恋爱，我保证以后不缠着你。”
    秦野没回答。
    杨奕婷：“你不是觉得我老烦着你吗，你说你不想谈恋爱啊，说了我就死心了。”
    沉默一阵，秦野压低声音，道：“我想谈恋爱，也不会和你。”他看眼四周，所有视线瞬间撤回去，秦野再次降低音量，“杨奕婷，非得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
    杨奕婷气哭了：“你这头一次喊我名字，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好歹是作为学校贴吧评选出的附中校花。
    杨奕婷也有自己的尊严。
    她抹去泪，看眼苏念北，视线移回到秦野脸上。他眉宇间永远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似乎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不足一提。
    “秦野，希望有一天，你也会被人狠狠甩开。也让你尝尝，尊严和满腔热情被人狠狠踩在脚底是什么滋味。”
    说完，杨奕婷和另外两个女生离开米粉店。
    苏念北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脑子里自动播放着她最后那句话。
    秦野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骄傲被人踩在脚底呢。
    -
    下午考完试，比平常早一个半小时放学。苏念北和黎曼约着一起去看了场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一场意料之外的秋雨把她们困在影院门口。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雨！天气预报也没说啊！”黎曼挎着包直跺脚，“回去晚了我妈肯定又要骂我。”
    苏念北打开书包，拿出一把伞：“我这儿有一把，给你用吧。”
    自从暑假那次从图书馆回来淋了雨后，她就习惯在包里备一把雨伞，以防不时之需。
    “那你呢？”黎曼问。
    “没关系。我回去晚了，我妈妈也不会说我的。”苏念北温和道，“放心吧。等会雨小点，我就去找个地方买把伞。”
    黎曼咬了下唇：“真的？你妈妈真不会骂你？”
    “真的。”
    “那，那我先走。”黎曼接过雨伞，撑开，“你真不会被骂吧？”
    苏念北唇瓣弯起浅浅的弧度：“不骗你。赶紧回去吧。”
    黎曼又磨蹭了一会，才撑着伞走进雨幕里。
    雨越来越大，晚风吹斜雨线往影院门口灌，地板已经打湿一大片。
    苏念北抱着书包往角落里缩了缩。
    秋风裹挟骤雨席卷了整座城市，温度也仿佛一瞬间降低几个度，大雨使得天色暗的比平时早，街道两侧的路灯亮起来，与四周霓虹灯遥相辉映，一同泛着冷意。
    “操！突然下这么大雨！给老子衣服淋个透湿！”
    “大哥，咱来这先躲躲。”
    右侧来了一群人，穿的花里胡哨，头发染成五颜六色，步履匆忙从雨雾里跑过来。
    他们站到苏念北前面。
    “给老子来支烟。”
    “大哥，烟湿了。”
    “真他妈诸事不顺！”
    苏念北记忆力一直很好。所以，在这群男生跑过来的刹那，她就认出了他们，是那天在巷口和秦野打架的那群人。
    红头回头瞟了眼苏念北，不耐烦对她说：“往那边靠靠。”
    显然，他还没认出她。
    因为上次假装报警的事，苏念北担心被这些人报复，下意识悄悄往旁边挪，尽量不引起他们注意。
    红头等人退到最角落里避雨。
    手指攥紧书包带子，苏念北抬眼朝雨幕看过去。如果现在出去，顶多被淋湿，但要是被红头认出她，恐怕......手不自觉落到下腹处，被红头踢过一脚的痛觉重新占据她的思绪。
    抿抿唇，她抬脚正欲离开。
    “大哥，那丫头——”
    一旁响起的男声，如同一把钝物敲击后，在她脑子里发出了低沉嗡声。
    她脚步顿住，等待下一句。
    “——咱是不是见过。”
    苏念北心里的一根弦一下子紧绷起来。
    随着红头的靠近，他满身的烟味挤进苏念北鼻中。
    “豁。还真是。”红头走上前，仔细瞧了瞧苏念北，“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真让老子又碰到你了。”
    “你他妈上次牛逼啊。敢报警抓老子。”红头语气凶狠，嘴里咬着根烟，烟被雨打湿了，没办法点燃。
    苏念北压住心底的惧意，直视他的眼睛：“我不认识你们。你认错人了。”
    “臭丫头挺会装啊。”红头冷笑，朝一旁挥手，几个人围上来挡住苏念北的路，“看你是个女的，老子不打你。走，陪哥几个吃个饭，这件事就算了了。”
    “对对对，和咱吃个饭呗妹妹。”有人起哄。
    “操，老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和学生妹吃过饭呢！这一身校服穿得真他妈纯！哈哈哈！”
    “瞧你他妈这点出息。”
    此时天完全黑下来。
    周围的人并不多。
    有三两个避雨的人听到这边动静，看过来，红头骂一句：“老子们和朋友说话，你们看什么看，找死呢！”
    落到这边的视线被重新收回。
    苏念北极力克制住害怕情绪，记得没错的话，离这家电影院不远的地方有个派出所。
    “就只是吃个饭，是吧。”她声音细细的，却十分镇定，融化在飘进来的雨丝里。
    红头等人听她这么说，互相使个眼色，其中一人道：“真就只吃个饭。同学别怕啊，哥哥们又不是坏人。”
    她白皙的脸上没有展现出任何异常，抱紧书包，悄无声息地掏出手机：“那等雨小一点再走。行不行。”
    几个小混混一口应下来。
    开始他们还很有耐心的边插科打诨边等着。二十多分钟过去后，红头有些不耐烦，使唤人去买伞。
    苏念北攥着手机的掌心有了汗意，在一旁避雨的两三个人中途已经离开。
    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她偷偷看眼手机屏幕，然后有些紧张的望向雨幕里。
    派出所离这儿，应该不远吧。报警短信已经发出去这么久，警察怎么还没来。
    十分钟左右，那个被差去买伞的混混回来了。他手里没拿伞，一路小跑过来，隔着好几米远就对着红头大喊：“大哥，这他妈附近有警察！”
    红头骂了句脏话，冲过去扇了他一巴掌，低喝：“你他妈不知道小点声，生怕警察不知道咱犯过事？”
    他话音刚落，十几个拿着警棍的警察从街角出现。
    现在跑肯定来不及，几个混混只好装作没看到警察，虚晃着身子，头朝一边偏，似乎只要他们不去看警察，警察就发现不了他们。
    红头重新退回到影院门口，在苏念北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老实点。”
    苏念北没作声。
    过了一会，红头往苏念北身后靠过去，视线偏了偏，恰巧看到警察已经走过来，其中一名警察警棍一指：“别藏了，你那么大块头也能藏得住？”
    “警察叔叔，你在说我吗？”红头立马满脸堆笑，指了指自己的脸。
    “不是你是谁，赶紧的都过来，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
    “什么情况啊叔叔，我们是好学生，你们不能乱抓人啊！”他拉了下苏念北校服衣角，“这我同学，咱在这避雨呢。”
    “她你同学？”
    “啊，可不是。”
    “是你同学，人还报警说你们骚扰她？别搁这耍嘴皮子，跟我们去派出所。”
    -
    苏念北跟着去派出所简单做了下笔录，警察就让她回去了。
    到家时，康凌珍在做晚饭，听见玄关处的动静，她头没有抬，声音从厨房飘出来：“今天放学这么晚？”
    “在教室里多坐了会，还有路上堵车，所以回来晚。对不起妈妈，下次我早点。”
    康凌珍嗯了声，没再说话。
    苏念北换好室内拖，把书包放回房间，走进厨房。
    熟稔的拿起水池旁的西红柿洗着，踌躇一会开口：“妈妈，最近能不能送我上下学？”像是猜到康凌珍下一句说什么，她立刻解释，“去附中的公交车改路线，我没办法坐公交了。”
    康凌珍纳闷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改路线？”
    苏念北：“不知道，好像是中间有段路在施工吧。所以公交不走那了。”
    康凌珍接过苏念北递来的西红柿放到砧板上：“不能换乘？”
    “转公交的话，我担心会迟到。”
    康凌珍想了想：“早上让你姜叔叔送你，下午放学不着急回来，自己换乘。你姜叔叔下午抽不出时间接你。”
    犹豫会。
    “那，妈妈，你可以来接我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康凌珍手上动作停住，瞧向苏念北好一会，才语重心长道：“小北，你姜叔叔生意做得不好，妈妈找了份工作，一整天都要上班。你能理解妈妈吗？”
    苏念北沉默下来，没再坚持：“好的。那，我放学自己转公交回来。”
    第二天早上，姜维开车送苏念北上学。
    停车等红绿灯的时候，透过后视镜，姜维瞧向后座的苏念北。
    小姑娘乖巧坐在后面，安静的像个瓷娃娃，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北。”姜维开口，“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苏念北回神，摇摇头。
    “那怎么骗妈妈和叔叔，公交车改路线了？”刚才一路上，姜维没有看到有施工路段。据他所知，去附中的公交车也并没有改路线。
    被人看穿自己的谎话，苏念北羞愧低下头，恹恹道：“叔叔对不起，我骗了你们。能不能别告诉妈妈。”
    “那你能告诉叔叔，为什么要这么说吗？”姜维转过头猜测，“是搭公交太累了？”
    苏念北默然。
    昨天傍晚离开派出所之前，她看了眼红头。
    他侧头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狠戾，眉头连同脸上的刀疤一起皱起来，看上去就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等老子放出来，看我不弄死你。”他恶狠狠的、用唇语对她如是说。
    她不敢告诉康凌珍自己不小心惹上这群人，又担心独自一个人再遇到他们，担心被他们报复，那种从心底衍生出来的恐惧与无助感，真的很害怕再体验一次。
    所以，她只好编了个谎话，希望有人接送自己上下学。
    “小北？”姜维喊她，将她思绪拉回。
    手指绞了下校服衣角，苏念北点点头，嗯了声：“挤公交车有点累。叔叔你没生气吧？让你这么早送我上学。”
    姜维哈哈一笑：“叔叔不会生气。以后这些话你就直说，”似乎明白了苏念北在担心什么，“你是怕你妈妈生气？”
    “......嗯。”
    “小北，有些话叔叔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姜维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叔叔您说。”
    “你妈妈她......”姜维说的话有些哽咽，“她生病了。偶尔对你发脾气，也只是因为病情复发。不是不爱你不疼你，知道吗？”
    眼泪不受控制吧嗒落下。
    苏念北声音有些哑：“妈妈她，生什么病了？”
    “抑郁症。自从你爸爸过世，她就得了这个毛病。”见苏念北眼睛湿漉漉的，姜维探身摸摸她的头，“别担心。叔叔会好好照顾她的。”
    -
    妈妈得了抑郁症。
    她才知道，原来爸爸的去世，给妈妈造成了这么大精神创伤。
    妈妈并不是不爱她，只是生病了。她应该更懂事的。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想要迫切的长大。
    长大后，她就有能力照顾妈妈了。
    由于是国庆节放假前一天，加上月考刚刚考完成绩又还没出来，班上的同学没什么学习的心情。
    下课的时候，大家纷纷讨论着国庆节去哪玩。
    苏念北平时不怎么说话，今天的话尤其少。
    秦野勾头看过来：“同桌，心情不好么？”
    苏念北兴致不佳的接话：“没有。”
    以为她在担心月考成绩，秦野道：“不是说了，考得不好找我。担心什么。”
    “找你，你能把我成绩改了？”苏念北弱弱来一句。
    “那倒不能。”秦野笑笑，然后凑近，在她耳边小声说，“不过，我可以单独给你辅导。直到把你成绩带上去。”
    苏念北没反驳什么。
    他这么说，还挺让人信服的。他应该完全有能力把她成绩给带上去。
    “国庆打算干嘛？”秦野问。
    “在家、或者去图书馆写作业。”
    “这样啊。”他尾音缱绻起来，“那去图书馆？”
    苏念北看他。
    秦野撑着头，伸出一指蹭了蹭鼻子，压着调子：“一起。”
    苏念北立刻把视线转过来盯着书。
    “可以不？”他又问一遍。
    “到时候再看。”苏念北小声说，顺便拿起笔，开始胡乱在书上写写画画。
    “苏念北。不是说好了，”他停顿下，看眼四周，然后凑近一点，同样小声，“给我个考核期？”
    “......”
    “我总得有机会表现不是？”
    想起那天操场边秦野的告白。
    苏念北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靠近秦野那一侧的耳朵，因沾到他言语间的鼻息而滚烫。她抬手，假装不经意去撑头来遮掩。
    “别遮了。”秦野低低地说，“我都看到了。”
    “......”
    “好红。”
    “......”
    “苏念北。我第一次追人，给个机会。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加上昨天的一起补了~
    第22章 [VIP]
    第一次追人。
    他现在想追她么？
    苏念北握着笔的手轻轻颤动, 耳根红的滴血。她垂着眸，阳光从窗外漏进来，铺在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 下眼睑处形成一排阴影。
    周围的其他同学在热烈讨论着，而她与秦野之间，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两人笼罩其中，流动的空气到了他们这里，逐渐凝滞, 时间也走得极其缓慢。
    “同桌。”
    等了一会, 没见她开口，他再次喊她, 不似以往目中无人的语气，他敛去所有轻狂, 低声说，“理我一下。可以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声音足够蛊惑人心。
    苏念北不自觉点点头。
    见她同意, 秦野声音染笑：“那明天我去接你？”想了想, 加上一句, “骑上你说的摩托车。去你家门口接你。行不行？”
    “不行。”这次苏念北话接得很快，她解释, “我怕被我妈妈看到。”
    秦野笑了声：“怕她以为咱俩早恋啊？”
    苏念北轻轻嗯一声。
    “行。”他又笑，“那咱们, 偷偷摸摸的？”
    “......”
    “我就停在巷口等你。好不好？”
    “......好。”
    “今天放学我送你回家。要不要？”他忽然问，接着补充，“我提前熟悉一下路线。”
    “你那天不是去过一次吗？”那天从游乐园回来，就是秦野送她到巷口的。
    而且, 他曾经还在她家附近的巷口打过架。
    怎么会不知道路。
    “我这个人呢, 记性不是很好。”将撑头的姿势换成趴在苏念北课桌旁一摞书上的姿势, 他扬眉，“走过一两遍也不记得。所以，得多熟悉熟悉。”
    “......”苏念北闷闷叹口气，犹豫一会才说：“那放学后，晚点再走。”
    “嗯。”他弯唇，“听你的。”
    他这句“听你的”说得极其温柔，落入耳中很是酥麻。
    苏念北心里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和从前别人追求她时不同，对于秦野的追求，她好像一点也不排斥。
    甚至。
    有时候会想，高中毕业后如果他还像现在这样喜欢着她，那她似乎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
    国庆节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下课铃声一响，所有同学如同被圈养很久的羊群，恨不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教室。
    依照不久前约定的，秦野和苏念北两人均坐在座位上，等别人都回去了再走。
    “苏念北。”坐在第一排的黎曼看过来，对她招手，“你来一下嘛。我有个题不会做，你能帮我看看吗？”
    “哦。好的。”
    苏念北起身，看眼秦野，他稍抬眸，与她视线绞到一起。
    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苏念北只好出声：“我要出去一下。”
    秦野嗯一声，还是没动。修长双腿一条塞在桌子底下，另外一条置于课桌外，最后一排的空间对于他的身高来说，显得有些逼仄。
    苏念北鬼使神差地想，难道他想让她从他腿上跨过去？
    “能不能让一下？”她提醒。
    终于。
    他慢悠悠起身，靠到后墙上，苏念北抬脚要走，秦野忽然低声喊她：“苏念北。”
    苏念北疑惑看他。
    “等会和我一起走。”他用气音，懒散开口，“别和她。记住没？”
    “......”
    原来他在担心自己等会和黎曼一起走呢。
    “知道了。”苏念北快速答一句，脸上烫烫的。
    黎曼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狂写国庆作业，还拽着苏念北陪她，说是有不会的赶紧问。
    “国庆那么多天假，不用一定今天写完的。”苏念北坐在她旁边，提道。
    “你是不知道，”黎曼头也不抬，拿着笔狂写，“我国庆要和我爸妈出去玩的。没什么时间写作业，现在能多写点就多写点。”
    说完，意识到什么，她停下笔：“是不是耽误你时间啦，要不你先回家吧？”
    “没事的。我也不急。”
    “哦，教室是不是就剩咱俩没......”她转头看圈教室，发现最后一排，秦野还坐在那低头玩手机，小声问苏念北，“怎么秦野也还没走啊？”
    “......不知道。”
    “真奇怪。”黎曼说，“以前他基本都一放学就走的，很少留到这个点。”
    “可能有事吧。”苏念北眼神飘忽一下。
    “看上去他像在等人。”黎曼突然把音量降到最低，在苏念北耳边问，“你和他同桌，有没有发现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啊？我老觉得，他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
    “就，感觉。比如，最近都没怎么听说他打架了。”
    “他以前很经常打架吗？”
    “是啊。”黎曼又回头偷瞄一下秦野，转回来说，“频率可高了。要不是他学习不错，估计学校都让他退学了。不然，你以为他校霸白叫的啊。”
    “......”
    “而且，我听人说，他初中那会就很狂了。听说他初二那年，有一次差点把一高一的腿给打折了，他家好像还赔了不少钱。去年高一他把咱学校几个校霸，也就是他现在那群兄弟，打得在医院住好几天呢，就因为这事高一一整年没人敢和他做同桌。”
    “......”
    “所以啊，苏念北同学，我真的特别佩服你。”黎曼笑笑，“能和他做同桌，还相安无事这么久。”
    苏念北抿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黎曼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抬头看眼黑板旁边的电子钟，一下子弹起来，快速把书往书包里塞，口中念着：“完了完了，光顾着和你说话，我差点忘了时间。”
    苏念北疑惑：“怎么了？”
    “我和我爸妈国庆要出国玩的。七点的飞机。”她一边装书一边说，“妈呀现在六点半了。他们还在机场等我呢。”
    没等苏念北说话，黎曼火速装好书把书包背上，丢下一句“国庆节快乐！”就急匆匆出了教室。
    黎曼离开后，秦野喊她：“走不？”
    苏念北点点头。
    收拾好书包后，苏念北和秦野一起朝校外走，这个点校园里基本没什么人了，校道旁的路灯亮起来，将两人身影拉长。
    秦野插着兜，书包松散挂在肩上，走在苏念北外侧。
    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黎曼刚才的话，苏念北忍不住抬头去看秦野，他眉梢微挑着，带点儿不羁，就像森林里的雄狮，野性十足。
    路灯投下来的光线，连空气里的灰尘都被衬托的无比清晰，可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年却依旧干净的不像话。
    “苏念北。”秦野察觉到她的视线，撇头看过来，面上挂着浅笑，“你怎么这么喜欢偷看我啊？”
    “......哪有。”
    “不承认呢？”秦野拖着尾音，“都被我发现好几次了。”
    “......”
    “之前不是还说，我长得让你赏心悦目？”
    确实说过。
    苏念北嗯一声。
    “既然喜欢我这张脸。”秦野停下脚步，侧过身，目光热烈的看她，“那就试着，喜欢一下我呗？”
    “......”
    “行不行？”
    “之前说过了，”他的视线太过灼热，苏念北移开眼，“高中不能谈恋爱的。”
    “我知道。”他突然伸手，掌心拢在她侧脸处，隔着一厘米的位置，没有碰她的脸，掌心温度通过空气，似乎能够传到她皮肤上，让她不得已重新将视线移回去看他。
    秦野低着眼瞧她，“我说的就是高中毕业以后。”
    苏念北有些踌躇。
    秦野神色仍旧松散，他收回手，语气却认真至极：“高考后咱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吗？”他顿了顿，担心自己太急于求进吓到苏念北，缓缓解释，“我还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生。如果有机会，在未来成为你的男朋友，你能提前透露一下不？”
    苏念北心跳快得不能呼吸，她努力稳住心神，直视秦野的眼睛。
    他的眼型很好看，双眼皮内窄外宽，眼尾稍勾起，不带表情看人时锋芒难掩，此时一双眼睛眼底有情愫，在夜色下如同浸了墨，让人很容易沦陷其中。
    “如果高考之后，你还喜欢我......”
    “你这是，对我不放心呢。”秦野忍住想揉揉她头发的冲动，好笑道，“我像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人总会变的。”依譁
    “我不会。”他很肯定地说，“你信不？”
    “不知道。”她老实回答。
    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很多时候，人的改变也不一定是自愿的，比如妈妈。她曾经很温柔，现在因为抑郁症，变得喜怒无常。
    “行。”秦野笑了笑，“到时候再说。走吧。”
    -
    回到家的时候。
    门是锁上的。
    苏念北站在门口，有些郁闷。她手机没带在身上，无法联系妈妈和叔叔。
    平常这个时候回家，妈妈一般都会在家做晚饭。今天是唯一一次，回到家的时候没人。她身上也没有钥匙。
    秦野好像有手机。
    苏念北马上走到楼道窗口处往下看，巷口距离小区有段距离，远远看过去，隐约能瞧见垭口的位置停着一辆黑色摩托，与夜色融合在一起。
    不太确定秦野有没有离开，她只能尽快跑过去看看情况。
    几分钟后。
    苏念北气喘吁吁跑回巷口，秦野果然还没走。他高大的身子跨坐在摩托车上，双脚撑着地面，趴在车把手上低头看着手机。
    过了会，他将手机塞回兜里，坐直，踩了几下油门。
    苏念北赶紧喊他：“秦野。等下。”
    秦野看过来，见苏念北走近，又将车子熄火，好笑地瞧她：“不回我消息，特意跑回来，亲口告诉我？”
    “什么？”
    “刚给你发了消息，问你明天几点去图书馆呢。”
    “哦。”苏念北苦恼道，“我家门锁了，没拿到手机，没看到消息。我也没有钥匙。你能把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吗？”
    秦野点头，手机很自然递给她。
    苏念北接过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十几分钟后，她郁闷的把手机递回给秦野。
    “怎么？”
    “我奶奶生病住院，妈妈回老家了，她以为叔叔在家，没给我送钥匙。”
    “那你叔叔？”
    “我叔叔出差去了......他不知道我妈妈回老家。”
    “......”秦野也愣了会，“那你今晚，怎么办？有朋友在京城吗？”
    朋友。
    苏念北想到黎曼。
    可是她说今晚的飞机出国。
    估计猜到苏念北刚转学来京城，也不太可能在这座城市认识什么其他人。
    秦野问：“你叔叔晚上赶得回来吗？”
    “他说原本要出差一个周的，那边生意出了问题。刚刚说会尽快回来，可能明天到家。让我先去同学家借宿一晚。”
    “同学家？”秦野知道苏念北就和黎曼关系好，但黎曼今晚出国，“除了黎曼，你还认识其他同学么？”
    苏念北摇摇头。
    秦野垂眸想了想，舔了下唇：“要不——”
    “——去我家。”
    “......”
    “总不能，住大街上。”
    苏念北目光放到地面上，绞着校服衣摆。
    去秦野家，那他家人肯定会误会什么的，到时候怎么解释。
    “苏念北。”秦野神色也有些不自在，“我有一套自己的公寓。”
    “......”
    “如果你放心的话。”他嗓音哑了些，“就去我那。”
    -
    一个小时左右。
    秦野载着苏念北来到一个高档小区。将重机停到地下车库后，两人一起上了电梯。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是诡异的岑寂。
    苏念北默默站在秦野身侧，整个人都很僵硬，像是偷偷做坏事的小孩。
    “紧张什么呢。”秦野语气稍微有点生硬，“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到了三十层。
    一个打扮十分艳丽的女人牵着条柯基，看见秦野，似不经意间撩了下头发，和他打招呼。
    秦野没理她。
    目光落到苏念北身上，女人好奇打趣：“带女朋友回来啊？”
    苏念北刚想解释说不是，秦野却牵住她胳膊，往自家门口走。
    打开门，苏念北脚步微顿，犹豫会才往里走。
    关门的瞬间，刚才那个牵着柯基的女人声音从外面飘进来：“帅哥，想不到你还是有那方面需求嘛。”
    这句话钻入苏念北耳朵里。
    整个人轻轻颤动一下。
    “别理她。”秦野打开室内所有的灯，将钥匙放到玄关柜子上，“我不会乱来。放心。知道不？”
    苏念北闷闷嗯一声。
    “穿我的拖鞋。介不介意？”秦野打开鞋柜，问她。
    苏念北摇摇头。
    换好室内拖，走进客厅。
    目测是一间单人公寓，客厅不大，室内装修风格是以灰色调为主，家具不算多，看起来这套公寓不是用来长住的。
    “晚上你睡我的床，我睡沙发。”秦野走过来，拿她的书包放到沙发上。
    “你晚上也住这？”苏念北下意识问了句。
    秦野啊了声：“怎么？”觉得她这话好笑，他唇角勾起，“这里是我家。想赶我走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最近都住这。”秦野掏出手机，扔到茶几上，“家里有些事，不想回。”
    苏念北坐下来，规规矩矩的：“你经常单独一个人住吗？”
    “也不是。最近我爸妈要离婚，俩人互相看对方不爽，一个住在家，一个住我爷爷家。我看着烦，自己跑出来了。”他语气轻松，将父母离婚这件事说得事不关己似的。
    涉及到父母离婚的话题，有些沉重。
    苏念北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一下他。
    就在她低头思考时，秦野开口：“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秦野点点头，打开手机，找了家餐厅的电话打过去。
    “晚餐还有一会才能送过来。”秦野也坐到沙发上。
    “哦。”苏念北答。
    话题终结。
    氛围安静的古怪。
    “苏念北。”秦野偏过头，喊她声，“放轻松点儿。有什么好紧张的。”
    “......”苏念北视线在客厅各个角落里乱转，就是不看他，直接忽略秦野这句话，她找个话题，“你家没有电视吗？”
    秦野嗯一声：“我不看那玩意儿。就没买。”
    话题再次终结。
    就那么僵硬坐了会，苏念北提道：“我想先洗个澡。”
    秦野神色僵住片刻，抬抬下巴：“卫生间在那。”他起身走过去，打开卫生间的灯，“要睡衣吗？也，穿我的。介意不？”
    苏念北瞅了眼自个儿校服，发现一个重要问题。
    她没有内衣内裤。
    “你家有烘干机吗？”她抿抿唇，“我想把衣服洗了，烘干后再穿上。”
    以为她担心是自己穿过所以不好意思穿，他解释：“我有没穿过的睡衣。”
    “......不是睡衣。”
    秦野马上明白过来，神色微异：“没有。要不，现在下去给你买？”
    “什么？”以为他说现在下去买烘干机，苏念北惊讶道。
    “内衣。”秦野吐出两个字。
    苏念北觉得自己表情要裂开了。
    她马上快步走进卫生间，将门关上，丢下一句：“不用了。”
    进了卫生间，她平复了好一会心情，扫了眼卫生间里的构造。
    墙壁上贴着黑色不规则的墙砖，因为是单身公寓，卫生间也不算大，里面摆放的东西不多，全是男生用的。她开始脱去校服，打开淋浴花洒洗澡。
    正洗着。
    啪的一声。
    卫生间的灯被人从外面关掉。
    秦野敲了敲门，声音又低又沉，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睡衣和毛巾，你没拿。”
    苏念北也有些尴尬，哦了声，准备将门打开点儿。刚才没注意看，现在才发觉卫生间的门居然是磨砂玻璃的，而且卫生间正对着客厅沙发位置。
    虽然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况，但大致轮廓从外面还是可以看到。
    意识到这点，苏念北声线也因紧张而不稳：“......不用了。”
    外面没了声音。
    洗完澡，苏念北直接将原本的衣服重新穿上，出了浴室。
    秦野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茶几上放着晚餐，应该是餐厅刚刚送过来的。
    为了缓解些尴尬，苏念北假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平静走到他身旁坐下，凑近茶几处闻了闻，转向秦野，弯唇：“好香。你点了什么？”
    秦野抬眸，刚准备回答。
    视线不自觉落到她身上。
    顺着他的视线，苏念北低着眼看了下自己。
    因为没有用毛巾擦拭，此时她的校服贴着身子，勾勒出身体原始的轮廓，就连内衣的形状，也都若隐若现。她立即抬眼，想告诉秦野转过身别看自己。
    就瞥见他喉结非常急剧的滚动几下。
    “苏念北。”他主动低下眼，让自己视线挪开，“你这是故意的么。”
    “......”
    “知不知道，什么是未成年不宜。”
    苏念北脑子瞬间短路，她张张口，无意识说一句：“你说过，不会乱来。”
    “你还挺相信我。”原本紧绷的神经，因她这句话更加紧绷，秦野脊背僵直，勉强笑了声，“我有理性不乱来。可也，”他停了会，艰难道，“会有生理冲动。”
    “......”
    第23章 [VIP]
    生、理、冲、动。
    ......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说出这种话。
    苏念北有点儿恍惚。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这种话。
    初三毕业前, 生物老师把全班女生喊到多媒体教室，给她们普及过某些特殊方面的知识。所以，其实她对男生这种原始生理反应, 也是了解的。
    她把头埋的低低的，死死咬着唇，尽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她努力挤出几个字：“能不能，压下去。”
    尾音细微到随时会消失。
    此时却显得, 又纯又欲。
    心脏如同被什么东西抓住, 狠狠痒了下，秦野立即将身体往沙发另外一侧靠过去, 让自己离苏念北距离稍远些。
    过了会，他抬眼, 视线落到苏念北脸上，继而扯起搁在沙发上的睡衣, 走到苏念北旁边, 兜头往她身上一套：“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苏念北没说话, 也没什么反应，只默默低着头。
    “别怕。”他压着调, 声音里有歉意，“以后不在你面前讲这种话了。”
    和江驰那帮傻逼混久了, 有些话张口就来。现在想想，刚刚他当人姑娘家面脱口而出的话，就他妈像个畜生。
    苏念北不作声，身子僵住, 一动不动。
    屋内安静的出奇。
    几分钟后。
    秦野视线移到苏念北嫣红的唇瓣上, 他舔了下唇, 拖着尾音低声提醒：“别咬了。再咬嘴唇就该破皮了。”
    “......哦。”苏念北咕哝一声，默默松开咬着的两片唇。
    目光掠过她的唇上那一排细密牙印，停了两秒，目光上移，落到她低垂的眉眼上，秦野道：“咬这么重。不疼么？”
    “......不。”
    “真不疼？”
    “嗯。”
    “苏念北。”秦野喊她声，“你这怎么还，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还在担心呢？”
    “......没。”
    沉默一会。
    秦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我错了。真错了。我他妈刚才就是有病。”见苏念北脸色不太好，他稍敛眉，手臂送到她面前，“你打我吧。掐我也行。随你便。行不行？”
    苏念北稍稍抬眼，盯着少年白皙的手臂看了会，心里的紧张感逐渐松弛下来。
    “我没事。”松开捏着衣角的手，偷偷将手心的汗抹在衣服上，她说，“你那反应......”
    秦野静静等着她下一句。
    “......从生物学上来说，”她很认真分析，“也挺正常的。”
    “......”秦野伸出去的手臂微微颤动一下，他收回手臂，好半晌才好笑道：“同桌，你生物学得还挺好。”
    “......”
    觉察到她脖子上还挂着细密水珠，发尾也湿漉漉的，秦野问：“会不会不舒服？”
    “什么？”
    “水没擦干。”他说，“穿衣服不会不舒服么？”
    苏念北鼓了一下腮：“有点儿。”
    秦野笑了声，重新拿了毛巾递给她：“再去擦下？这毛巾也是新的。”
    “好。”
    苏念北闷声接过毛巾，重新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时，里面的校服换下来，穿上了秦野的睡衣。
    他的睡衣套在她身上，因为过大而显得有些怪异，秦野看了她一会：“饿不饿？”
    “还好。”苏念北慢吞吞走过来，坐到他对面。
    “平常都吃得很晚么？”
    苏念北嗯一声。
    他拿起餐走向餐桌，苏念北也起身跟过去，将订好的餐一一摆到桌子上，将椅子拉开：“坐。”
    “谢谢。”苏念北小声说，扫视一下桌上摆满的、中西餐大杂烩，她问，“怎么点这么多？会不会吃不完。”
    “怎么。”他笑着掀了掀眼皮子，恢复一贯调侃的语气，“在替我心疼钱啊？”
    “不是。”想到他说过类似家里有钱的话，加上他这套单身公寓属于三环内，苏念北猜他应该不像缺钱的人，“我就是觉得食物点多了，有点浪费。”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都点了些。”秦野坐到她对面，扫了眼她身上宽松的睡衣，看着就没什么肉，漫不经心来句，“那，靠你了啊，同桌。”
    “什么？”
    “把它们全吃完。不然，多浪费。”
    苏念北唇瓣抿紧，说不出话。
    这么多，她怎么可能吃得完。
    拿起叉子，她开始小口吃着意面。
    忽然，盘子里多了条刚剥好的小龙虾，苏念北抬头，就见秦野戴着透明手套，慢悠悠在剥龙虾，觉察到她的视线，他手上动作没停，笑了声：“尝尝呗。”
    “谢谢。”她叉起虾肉，送进嘴里，咀嚼一会后吞下，不太自在地说，“你不用替我剥，我可以自己来的。”
    “苏念北，能不能有点被人追的自觉。”他闲闲说着，顺便将手里刚剥好的虾放进她盘子里，“心安理得享受被人追就行。想那么多干嘛？”
    “......”
    “我这不是，还处在考核期呢？忘了啊？”
    苏念北：“没那个说法的。”
    “嗯？”
    “没有什么考核期。”她解释，“我那天是乱说的。”
    “乱说？”
    “嗯。当时脑子是空白的，没想那么多。”
    “可是，”他音调一转，“我当真了。”
    “......”
    “就当你给了我个机会。好不好？”
    苏念北蠕了蠕唇，准备说点什么。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两人对话。
    秦野瞟一眼。
    ——江驰。
    按了免提后。
    江驰拔高的声音一下子打破屋子里的静谧：“野哥！说好了八点出来飙车，这都快九点了，你人呢！兄弟们搁外面冻成傻逼了都！”
    “没我，你们踩不动油门还是扶不动车？”秦野不耐烦。
    “没你姑娘们全嚷嚷着要回去了！兄弟们没动力啊！”
    “滚。”
    “野哥，哪呢，我去接你。在家吗？”
    “不在。”
    “那你干嘛去了？又出去嫖？”江驰开起玩笑，“野哥精力挺旺盛啊！”
    “你是不是有病。”听这话，秦野没好气骂一句，“别他妈给我泼脏水。”
    江驰嘿嘿一笑：“上次我这么说，你不是没反驳，我这才——”
    “江驰。”秦野平静喊他声。
    “咋啦野哥？”
    “你他妈不用冻，也是个傻逼。”说完，摁了挂断。单方面拒绝通话。
    屋内重新寂静下来。
    苏念北垂着眼，默默吃着面。
    “你先吃。”秦野站起身，“我去洗个澡。”
    “哦。好的。”
    -
    秦野这个澡时间洗的有点久，浴室里水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苏念北耳朵有点烫。
    为了不浪费食物，她吃了很多，直到确实吃不下才停下来。等她吃完的时候，秦野还没出来。
    考虑到现在坐到客厅沙发上，会不可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虽然卫生间里的灯被关掉，黑漆漆什么也瞧不见，但为了避免尴尬，苏念北决定先去阳台待一会。
    推开阳台玻璃门，一股冷风灌进来。这座城市一夜间似乎入了秋。
    难怪刚才江驰说在外面吹得冷。
    站在阳台上，目测外面风景不错。
    小区前面不远就是人民广场，广场上的标志性石雕也能很清晰看见。夜色下的城市以另一种方式热闹着，右侧高架桥上车流不息，广场上有人群漫步，左前方Time大厦一个个小格子里、灯火还是通明的。
    她的目光缓慢在外游荡着，濡湿的头发很快在夜风里风干。
    不一会，秦野走出来。
    客厅里的灯光从他背后打过来，他换上睡衣，看上去脸色有些发红，说话时声音也比刚才哑了些：“不冷啊？不怕吹感冒了。”
    苏念北摇摇头：“你洗澡洗了好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说完这句话后，秦野表情僵硬一瞬，他勾下背，半趴在阳台护栏上，撇头看她：“你还关注我洗澡时长呢？”
    “没有。”苏念北老实说，“就随便提一下。你不饿吗？不吃饭吗？”
    “等会。”他说，目光放到远处，“刚洗完澡有点热。出来吹个风。”
    “哦。”
    他身上是浅淡的沐浴露味道，纯黑色的棉质睡衣穿在身上，敛去些周身的轻狂，额前碎发在晚风中拂散。
    想到黎曼的话，苏念北忍不住开口问：“你为什么老打架？”
    闻言，秦野看过来：“听黎曼说的？”
    “不是。”她撒个谎，“听别人说的。”
    秦野闷闷笑了声：“掩饰什么啊。难不成我还能打她？”
    “......”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个好人。”
    “没有。”她想一想，“我觉得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秦野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在涌动、翻腾，好一会才被压制：“怎么说？”
    苏念北：“你对我挺好的。”
    秦野笑笑，撤回视线，放到远处。
    就在苏念北以为他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时，他淡淡开口：“以前不懂事，以为那样会得到些关注。”
    联想不久前秦野说父母离婚的事，苏念北试探问：“你不开心吗？”
    “嗯？”
    “因为父母离婚的事。”
    “想什么呢。”秦野表情隐在黑暗里，“我没那么脆弱。”
    苏念北转过身，盯着他侧脸看一会。尽管瞧不清他眼底情绪，但是她知道，他此刻是戴着面具的，就和她伤心难过时、习惯给自己戴一层假面具一样，不想让别人看穿而已。
    “秦野。”苏念北温声喊他，“当你觉得脚底下有阴影的时候，不要太难过。因为，这说明，你正在迎着太阳呢。”
    第24章 [VIP]
    小姑娘的嗓音比晚风还要温柔, 细细的，很甜腻。
    秦野侧首望过来，看进她的眼睛。
    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恍如融化着世间所有美好, 干净又明亮，当初人行道上随意一瞥，只一眼，他就觉得，她与从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秦野不自觉将手伸过去, 在即将触碰她的脸颊时, 停住。
    余光打量到他的食指轻轻颤动，擦着她的脸颊, 落到她发尾。
    苏念北原本平稳下来的心跳再次加快。
    他的两指夹起她发尾捻了下：“头发都吹干了。这风还挺管用。”
    指尖触及到她发尾的冰凉，他又道：“好凉。再吹下去, 不得冻感冒？”对客厅抬抬下巴，他说, “进去。再去吃点。”
    听他前面那句“进去”, 她点点头, 点到一半听到“再去吃点”四个字，苏念北立即改成摇头。
    被她反应逗笑, 秦野唇角淡扯起：“你这又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
    “我太饱了, 不想吃了。”
    秦野刚想说话，隔壁阳台处传来一声声呜咽，伴随着男人重重粗喘声。
    苏念北正要转过头去看，秦野站直身, 喊她, 声音有些急：“苏念北, 进去。”
    “哦。”苏念北莫名。
    没等俩人抬步，隔壁一男一女拥抱着从客厅转到阳台。
    吻得忘乎所以，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苏念北和秦野。
    听见声响，苏念北转头看过去。画面冲击感太强，她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闭上眼睛。
    紧接着，在看清两人长相后，苏念北更是三观直接震碎。
    被男人紧紧锢在怀里的、是不久前他们在电梯门口遇见、牵着柯基的女人，而那个男人——
    居然是......徐宇。
    看到徐宇，秦野脸上表情也出现变化。
    他只知道住在隔壁的这个女人，是被一个有钱老头包养的情妇。刚才听到声音他自然而然以为是老头的，这种画面之前也被他无意间撞见过几次。却也没料到，这次是徐宇。
    对别人事情不是很感兴趣，秦野诧异须臾，尔后牵住苏念北胳膊：“进屋。”
    苏念北回神，刚被风吹凉的皮肤，因为这个画面再次温度升高，她赶紧点点头。
    另外一侧。
    徐宇从意乱情迷中剥离，喊一声：“苏念北？”他面上尴尬一瞬，看到苏念北和秦野穿着睡衣站在一起，他放开女人走近，“你，你们俩......”
    女人靠在阳台玻璃门上，整理了一下衣服，问徐宇：“你们认识？”
    徐宇点头，见到秦野他心里有些发怵，回答女人的问题时声线不稳：“是，是同学。”
    女人笑笑：“怎么你们现在这群读高中的孩子，都玩得这么开。”
    徐宇赶紧辩驳：“我成年了。留了两级而已。”
    女人哦一声，问秦野：“那你呢？弟弟。未成年吧？”
    秦野冷笑：“有你屁事？”
    女人撩了下长卷发：“你好野哦弟弟。既然你有需求，怎么姐姐之前三番两次暗示你，都不理呢。”转而看向苏念北，“小姑娘长得蛮好看，今晚做了几次？”
    一旁的徐宇听这话，马上去瞧苏念北。
    她嘴唇被牙齿咬得泛起鲜红血色，白皙的脸蛋因为女人那句话刹那间红起来：“你别乱说。我们才没有......”
    剩余的话她说不太出口。
    女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扑哧一声笑出来：“不好意思说？你这小姑娘还真是又当又立的。”她说的话十分露骨，“弟弟，是不是你没给人伺候好啊？要不要哪天——姐姐、教、教、你。”
    “去你妈的。”秦野冷冷吐出四个字，拉起苏念北，懒得废话，直接进了客厅。
    -
    十一假期过后，气温明显比之前下降许多，学生们大多将短袖校服换成长袖。
    傍晚。
    乌青色天空，霞光将云层踱上一层红边，听见说话声，几只孤鸟扑腾着翅膀、从树枝上跳到路边电线杆上。
    苏念北和黎曼边走边说话，来到学校篱笆墙外、一棵古树下的公交站台等公交。
    “我跟你讲，你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黎曼表情很丰富，在讲述她十一假期在国外所见所闻，“真的风景绝美。”
    “你说得我现在就想去看看了。”苏念北温和一笑。
    “寒假可以去啊！”黎曼提议，“反正月考完时间过得就贼快。”
    “我寒假应该会回老家。”
    “哦哦哦。”黎曼揉着手，“不过国庆去玩也不好，我作业又差点没写完。昨天狂补一天，我手现在还痛呢。诶，你十一都干嘛了呀？”
    “......没干嘛......每天都在家写作业。”苏念北音量不由得降低。
    “那可太无趣了。好不容易的假期呢。”
    正说着。51路车到站。
    黎曼挥手：“我走啦，明天见。”
    “嗯，明天见。”
    ......
    十一干嘛了。
    整个十一都在写作业没有错，可不是在家，而是在图书馆。
    和秦野一起。
    苏念北有点郁闷的想，这算什么呢，虽然没有明确在一起。
    可他们相处的时候，和校园情侣有什么两样啊。
    她苦恼地抓了下头发，无声地说：“苏念北，你就自欺欺人吧。这就是早恋。”
    可是，挺喜欢和他待在一块的。
    如果以后真的在一起，是不是还可以拥抱，或者......接吻。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苏念北呆住了。
    她、怎、么、会、想、到、和、秦野、接吻？！
    “苏念北。”有人喊她。
    她正走神，被吓了一跳。
    苏念北马上侧过头看，徐宇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走过来。想到那天他和女人在阳台的样子，苏念北觉得有些恶心。抬脚走到一边，并不太想理他。
    徐宇并不在意，她挪一步，他就走近一步，然后抓住她胳膊：“不想理我吗？”他忽然凑近，用暧昧的语气在她耳边说，“我是没有秦野长得好看，但我比他温柔啊。”
    “放手。”苏念北面色沉静说。心里却十分紧张。
    “就不放。”他说，“我不仅不放，还要带你出去玩玩。”
    他整个人看上去和之前有些判若两人。
    苏念北：“这里是学校。”
    “那又怎么样？”
    她挣扎着想要抽出手臂，徐宇却攥得死死的，将她朝路边用力一拽，苏念北大声喊了句：“你做什么！”
    吴时康和江驰站在校门口等秦野和曹嘉泽，听到不远处公交站台的动静。
    “那不是野哥同桌。”吴时康示意江驰去看，“那男的谁啊？”
    江驰看过去：“叫徐宇。好像之前追过小妹妹来着。”
    这边。
    徐宇哼一声，路边停了辆红色轿车，他快速打开车门，将苏念北拽过来、推了进去。
    觉察到不对劲，江驰往那边走，嚷嚷着：“喂！干嘛呢！”
    恰巧曹嘉泽和秦野出来。
    曹嘉泽问：“怎么了？”
    吴时康：“野哥同桌，操，被一追求者拖那辆红色车里了。”
    曹嘉泽似乎也有耳闻徐宇追求苏念北的事情：“靠！那小子不是留了两级，经常把妹呢么！”
    不等江驰走近。
    车子发动。
    “我日啊！他想干嘛！”江驰回头去看秦野。
    瞥见秦野已经走到路边，他伸手拦下辆出租，快速钻进车里，出租车跟了上去。
    -
    徐宇刚才推得力气不小，苏念北直接撞上对面车窗上。
    等她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启动。
    “你要带我去哪？”苏念北抱紧书包，声音开始出现异常，问徐宇。
    徐宇还没说话。
    前座的人回过头。
    ——是那道熟悉的伤疤和恶魔似的一张脸。
    红头叼着烟，笑笑：“臭丫头，还真敢报警抓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如同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冰水，苏念北忍不住打了个颤。
    徐宇笑着对红头说：“杨哥，直接去酒店呗。”
    红头转着方向盘：“老子没钱给你开房，就在车上，搞快点。”
    “我有钱啊哥。”
    “你他妈闭嘴。老子没那个时间陪你去酒店。搞一次得了，老子就为了给自己报个仇。”
    听着他们的对话，苏念北将书包抱得更紧，慢慢往角落里缩，浑身都开始发抖，眼睛一下被泪水模糊，湿气一片。
    “徐宇，我和你没有仇。”她声音轻轻的，想尽力讨好他，“你不要这样。行不行。”
    红头这么说，徐宇也不再强求，看着苏念北，他扯过她手里的书包朝旁边一扔：“苏念北，你都被秦野搞过了，被我搞一次又不损失什么是不是？我毕竟也追了这么久了。”
    苏念北猛地摇头，否认：“没有的。真没有。那天什么也没发生。”
    “骗谁呢。放心，我说过我很温柔的。”他凑近，根本不理会她的话。
    “等一下。”红头突然喊一声，问徐宇，“你说什么玩意？她被秦野搞过？”
    徐宇抬头：“是啊，杨哥。”
    “操他妈。”红头猛转一下方向盘，“那不是我妹喜欢的小子！他妈的在附中拽到不行，居然那么对我妹！这臭丫头是他马子？”
    徐宇：“杨哥，你妹是？”
    “杨奕婷啊。”
    “校花啊。”徐宇想想，“上次秦野为了这丫头，听说当着很多人面叫你妹滚呢。”
    “我！操！！”红头边掏出手机，边对徐宇说，“别在车上，去酒店。老子多找几个人轮了她。”
    苏念北瞳孔蓦然睁大，心脏跳动频率逐渐降低。
    脸上的血色渐渐退散，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冷下来。
    手机没有带在身上，她无法联系任何人来救自己。
    “徐宇，你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近乎卑微的声音，苏念北湿着眼睛，努力保持镇静，求助徐宇，“能不能放过我，对不起。放过我行不行。”
    天色完全暗下来。
    十字路口，拐弯处，等红绿灯时候，车子暂时停下。
    砰的几声闷响。
    前座车窗玻璃被人用钝物猛烈敲击着，连续几下后车窗被敲碎。
    玻璃碎片一大半扎进红头身上，顿时，殷红鲜血流了一脸。
    苏念北马上抬起一双受惊的眸子。
    被泪水浸湿的缘故，她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站在车外。
    秦野从外面伸进来满是血污的一只手，揪住红头头发，迫使他看着自己眼睛，怒气抑制不住：“给老子把车门打开！”
    红头一只眼睛被碎片划伤，半睁着另一只眼睛瞧向秦野。他神色狠绝，比上次见他时要可怕得多。红头身子哆嗦一下，秦野下眼睑处布满红血丝，看眼神，红头料定如果此时没有照他的话做，命一定会丢在这。
    红头颤着手，给车门解锁。
    秦野立即伸出另一只手，打开后座的门：“苏念北。出来。”
    苏念北迅速捡过书包下车。
    秦野正要松开红头头发，余光瞥见苏念北脸上的泪痕、以及校服上衣被扯过的痕迹，瞬间明白什么。眯了眯眼，骂了声操，直接打开车门，将红头从里面拖出来，用脚狠踹几下。
    徐宇在车里面不停抖着身子，想趁秦野没注意，下车偷偷离开。秦野眼角余光一转，一双阴鸷的眼睛两道刀子般目光送过去，徐宇立即停下脚步。
    秦野拎着刚从出租车后备箱拿的手锤，快步过去，冲他抬抬下巴：“刚刚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真的！”
    “老子再问一遍，做了什么。”
    “我，我，我就想做来着，还没来得及......”
    话没说完，秦野一脚下去，徐宇避之不及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蹲下身，揪住徐宇校服衣领朝他脸上又是一拳：“你他妈还敢想！找死吗！”
    很快，江驰、曹嘉泽以及吴时康搭着另一辆出租车赶到现场。
    “野哥！”见秦野抡起手锤，模样已经近乎失控，江驰大声提醒，“别搞出人命啊哥！”
    苏念北也被这阵仗吓住了，她跑过来拉住秦野高高举起的手：“秦野，我没事的。”
    理智渐渐回来，秦野将手锤朝一旁扔开，牵住苏念北的手就走。
    他步伐很快。
    苏念北抱着书包，几乎是小步慢跑着跟上。
    没什么人的街角。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轻轻将她抱住。一只手按在她后脑勺位置，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稍稍向前一压，让她离得自己更近点。
    “苏念北。”他声音在发抖，“还好你没事。”
    第25章 [VIP]
    因为他一句“还好你没事”, 所有压抑住的恐惧、委屈情绪都一股脑释放出来。
    苏念北松开书包带子，书包落到地上，一双手慢慢攀上他腰侧, 攥住他腰侧校服。泪水不受控制涌出，顺着脸颊一部分流进嘴角，涩涩的。
    她闷闷开口，声音在喉咙处打着颤：“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对不起。”秦野低下头, 目光触及到她那被泪水浸湿的下睫毛, 抬手，用手腕替她擦了擦泪, “我来晚了是不是？”
    苏念北摇摇头，视线落到他满是血污的手上, 触目惊心的红色，还有碎玻璃扎进皮肤里。
    “你手受伤了。”她立即抬头去看四周, 有些慌乱, “这附近有没有医院。”
    “没事。”秦野不太在意地说, “这点伤用不着上医院。”
    “那怎么行啊。”苏念北急了，“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秦野没说话, 盯着她自然流露出的焦急神色两秒，愣了会神。
    接着, 压在她后脑勺的手上移，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哄：“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她低头。
    又一滴眼泪吧嗒落下。
    “......没哭了。”
    秦野捡起地上的书包, 挎到肩上：“我送你回家。”
    苏念北吸吸鼻子, 摇头：“去医院。”
    “行。”他用那只没有血污的手去牵她手臂, “把你送回去，我就去医院。”
    “先去医院。”苏念北坚持。
    沉默一会，秦野点了两下头：“行。先去医院。”
    被他牵着手臂往前走，苏念北默默跟在他身侧。
    她垂着头。
    视线落到他手上，指骨根根修长有力，抓住她手臂时曲起的骨节明显。苏念北淡抿了会唇，手臂动了动，秦野减轻抓握的力道，她犹豫一会，趁着他微松开手时，将手臂往上抽，五指顺势扣进他掌心。
    他掌心干燥的温度径直与她的皮肤接触。
    秦野脚步微顿。
    察觉到他看过来，苏念北马上偏过头去看其他地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下一秒。
    她的手被握得更紧了。
    -
    陪秦野去趟医院，等到苏念北回家时已经快接近晚上十点。
    和往常不一样，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家里的灯也是暗的。但是门可以从外打开，苏念北猜想应该有人在家。
    换好拖鞋，刚走进客厅时，黑暗中突然响起康凌珍的声音：“小北。干嘛去了。”
    苏念北吓了一跳，马上打开客厅的灯，才瞧见坐在沙发上的康凌珍。
    “妈妈，你回来啦。”苏念北走过去，“奶奶怎么样了？”
    “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康凌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过来问她，“干嘛去了？”
    苏念北的心咯噔一下。
    刚才在巷口分别的时候，她和秦野又拥抱了一下。此时面对康凌珍的质问，她有些心虚。
    她垂眼说了个谎：“在教室多留......”
    “还在骗我！”康凌珍倏地站起身，打断她的话，苏念北这才发现她手里握着一根鸡毛掸子，“你什么时候开始连妈妈都骗了？长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是吗？”
    苏念北眼睛红了，无声喊了句：“妈妈。”
    康凌珍气得直发抖：“今天要不是我刚从老家回来，有空，想起来去接你放学，还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了。你到底惹了群什么人？在学校不学习，光想着谈恋爱了是吧？和一群男孩子纠缠不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说着说着，康凌珍也没忍住落泪。
    “你爸爸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不听话，该有多寒心啊。小北，你一直都这么乖，为什么变成这样？”
    听到康凌珍提及爸爸，苏念北忍不住难过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下次不这样了。”
    康凌珍提起鸡毛掸子，抽在苏念北身上：“这一下，是替你爸爸抽的。”
    苏念北点点头，无声流着泪。
    “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当初怎么走的。”康凌珍突然提及这点。
    爸爸怎么走的。
    这点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每当她问及，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只知道，六年级那天傍晚，她回到家，就被带去医院。那天天色乌蒙蒙的，爸爸躺在病床上，被白布遮盖着，奶奶掀开白布单让她见爸爸最后一面。
    白色的布单与爸爸脸上的血污形成强烈对比，钻入她眼底。直到现在也忘不掉。
    “苏念北。”康凌珍喊了她全名，“你爸爸出事前一天晚上，加了一晚上班，就为了给你过生日，他顾不得休息去给你买蛋糕。他太累了，如果他当时选择在家休息，就不会连人带车翻下高架桥。”
    康凌珍慢慢回忆着，眼里的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被人发现的时候，他浑身是血，手里握着的，还是给你的生日蛋糕。”
    眼中的酸涩感一下子决了堤，苏念北视野一片模糊。
    康凌珍痛苦地闭了闭眼：“当初没有人告诉你这件事，是怕你有心理负担。可现在你做的事情，对不起你爸爸。你问问自己，配得上他那么深的爱吗？你才16岁，就让男孩子当街替你打架斗殴，还差点闹出人命，这是谁教你的？你的自尊自爱呢？”
    “......没有。”苏念北摇着头，抱着书包的手收紧，“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我亲眼看到你还敢和我说不是这样！”康凌珍再次扬起鸡毛掸子，抽在她身上，“你马上给我断绝和他的关系，离那些小混混远点！”
    苏念北哭着不说话。
    “听没听见！”
    “听见了，妈妈。”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滴，她保证，“我会离他远点......”
    -
    几天后。
    月考成绩下来，按照之前的规定会进行一次例行座位调整。
    三班班主任觉得这件事特麻烦。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他合上课本，顺带提一句：“坐哪不是学习，都一个样。座位我就不统一调了，你们自己想调整的私底下互相去商量，放学前调整完。”
    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秦野注意到苏念北正在收拾东西，问一句：“怎么？”
    苏念北抿抿唇：“换下座位。”
    “换座位？”秦野纳闷，视线转了圈，低声问她，“不想和我坐一块了啊？”
    “不是。”苏念北用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来应对，“我有点近视，坐最后一桌老看不清黑板。想换去第一排。”
    “这样啊。”他点点头，语调轻扬，“这不还有我呢么。”
    “你又不能替我看。”
    秦野笑了声：“我抄给你。”
    “不行。”苏念北拒绝，生硬地说，“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要不，”他看向第一排的位置，提议，“咱俩一起换去第一排。好不好？”
    苏念北想都没想，立即否定：“不行。”话说的太快，她注意到秦野表情僵了一瞬，于是软心补充，“你太高了，坐第一排容易挡着后面的同学。”
    “......”
    “而且，”苏念北又加上一句，“我和黎曼商量好了，要坐一起的。”
    “为了她，抛弃我？”
    苏念北脸涨的通红：“不是。就是，早商量好的。刚开学那会。”
    “行。”他妥协道，“那我换到你后座？”
    “都说了，你太高了......”
    秦野正要说话，江驰在外面喊了声“野哥”。
    目光扬过去瞧了江驰一眼，然后继续问苏念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野哥！你快出来！急事！！”江驰又喊一句。
    秦野不耐烦走出去：“什么破事儿？非得现在说？”
    “姓杨的手底下那帮孙子，找来咱学校了。”江驰指着教学楼外面，“搁那闹事呢。指名道姓叫你出去。”
    他看眼苏念北，“估计是为了上回那事。姓杨的好像今天出了院。”
    苏念北停下手中动作，看出去，对上秦野视线。
    秦野敛了下眉，收回视线，和江驰说了些什么，两人一起离开。
    苏念北换好座位。
    黎曼帮她理着书：“为什么突然要换呀？秦野对你挺好的呀。上次在米粉店，还帮你说话呢。”
    将书一本本归类，放进桌肚，苏念北温和弯了弯唇：“坐在第一排，方便看黑板。我这次月考考得不是太好。”
    “哦。”黎曼应一声，接着反应过来，“苏念北同学！全校前20名还不算太好呀？你这分可以冲c9了啊！”她叹息，“果真学霸的世界我等凡人不懂。诶，不过秦野这回考了全校第二，还全年级第一个交卷，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控分了。你和他同桌不是更有利于学习吗？”
    “校门口有人在打群架！”有人在教室外说了句。
    “谁啊？”黎曼扬头问。
    “还能有谁，肯定是秦野他们啊。听说是杨奕婷她哥带人过来咱们学校了。”那人说完，往教学楼廊口方向走。
    黎曼转向苏念北：“我收回上次和你说的，秦野打架频率降低这句话。”
    苏念北站起身。
    黎曼拉住她：“你要出去看呀？不好吧，这种场面咱们女生还是别去了。”
    “我靠！！！”一个男生突然冲进教室，对班里另一个男生道，“警察都来了！校领导全他妈过去了！看来咱学校这几个校霸摊上大事了！”
    另一个男生也很兴奋：“真的假的！走走走，快去看看！”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苏念北立即走出教室，往校门口走。
    见状，黎曼也跟上去。
    刚下到一楼，楼梯口，遇上正要上楼的徐宇，见到苏念北，他面上挂着淡笑走过来：“别看了。人都被警察带走了。”
    黎曼问：“很严重吗？”
    徐宇笑的开心：“你说呢？砍伤人了，你说严不严重？”
    “谁被砍伤了？”苏念北按捺住从心底衍出的厌恶情绪，紧张问他一句。
    徐宇视线轻佻地在她身上游走一会，开口：“秦野。”他笑得更深，心情看上去极好，“救护车拉走了。”
    苏念北面色一下变得苍白，不死心再确认一遍：“你是说......”
    “是啊，秦野被砍了。”
    黎曼道：“怎么可能啊！他打架不是挺厉害啊？”
    徐宇道：“那又怎样，对方拿着刀，全都对准他砍，还能打得过？谁叫他惹的是黑路子的人。活该喽。”
    说完，哼笑一声，步调轻松的往楼上走。
    不一会。
    杨奕婷红着眼睛从廊口走进来，瞥见苏念北，她讽刺一句：“你看看你多牛逼。人被你整医院去了，开心吗？”
    黎曼率先接话：“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不是你哥带人来打秦野吗？关苏念北什么事啊？”
    杨奕婷刚哭过，眼妆有些花，轻蔑看了眼黎曼：“你知道个屁！秦野为了她这个心机婊，给我哥都整毁容了，我哥能放过他？现在连我劝都不好使了。”
    “砍哪了？”苏念北问，声音非常轻，“他在哪家医院？”
    杨奕婷道：“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别祸害他了。那么多道上的人，拿着刀砍他，他没被砍死算是命大，你不知道你长了张扫把星脸吗？”
    黎曼：“你乱说什么啊！”
    杨奕婷：“我乱没乱说，她自己清楚。你问问她，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全部都是因为她！”
    -
    接下来几天，秦野都没来上课。
    她也无从打听他在哪家医院。
    只听说去了医院头一天晚上，他的父母就给他重新转了院。
    苏念北好不容易等到江驰他们从警局里放出来，便过去找他问情况。
    江驰说：“我当时也没太看清情况，就几个人把我和曹嘉泽、吴时康绊住，剩下的人都围着野哥去了。但是应该没有太大问题，野哥打架很吊的，他当时上救护车是走上去，不是抬上去的。”
    “那为什么这么多天还没出院？”苏念北还是不放心。
    “你还不知道呢。”江驰说，“听他表姐说，他早就出院了，好像父母不让读附中，要换学校了。他家貌似挺有钱吧，估计换贵族学校去了。那儿有保镖，想着安全点儿吧。”
    苏念北低着眼点点头。
    “野哥没联系你吗？”江驰又问。
    “......没。”
    “哦。”江驰从口袋里抽出根烟，掏出打火机，“我刚刚看了手机，他也没联系我。”
    -
    晚上，苏念北正在写作业时。
    手机震动。
    ——秦野。
    看到来电显示，苏念北马上拿起手机，看向房间的门，确认是关上的之后，才按下接听。
    “喂。”她压着声音，“你还好吗？”
    “苏念北。下来。”手机那端风声和树枝摩挲声挤进来，秦野拖着尾音，“我在你家附近巷子口。”
    看眼时间。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这么晚，你怎么出来了？”苏念北问。
    “想看看你。”他脱口而出。
    “......”苏念北心跳加快，好一会才平复，“不能白天吗？这么晚，你不是才出院。”
    “白天被我爸妈找人盯着，”他懒懒打个哈欠，“手机都没收了。”
    想不到他这样不羁的人，也会有被如此管教的一天，苏念北淡淡弯了下唇。
    “现在下来，方便不？”秦野又问。
    目光送到外面浓浓的夜色里。
    杨奕婷的那句“你长了张扫把星脸”突然间闪现。
    “苏念北？”秦野的声音把她思绪拉回，“我看你一眼就走。好不好？”
    一番思想斗争后，她轻轻嗯一声。
    打开门，客厅是暗的，主卧也没有任何声音。
    走到玄关处，苏念北换好鞋子，拿着钥匙出了门。
    十月中的夜晚，巷口风很大。
    苏念北远远瞧见路灯下，少年倚在摩托车上，垂着眼看手机。
    夜风灌起他衣衫，扬起他碎发，瘦削的身形若隐若现。
    觉察到这边动静。
    秦野看过来。
    他身后一辆辆车疾驰而过，快得如同一道道虚影。
    他收起手机，快步走过来，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啊？”
    “我急着下来。就没换衣服。”苏念北上下打量他，“你上次被砍到哪了？”
    “这儿。”他伸出左臂，抬抬下巴，“就被划了几刀。缝了几针。”
    将他袖口稍稍往上卷了卷，目之所及全是白色的绷带，隐隐还有血迹渗出：“疼吗？”
    “不疼。”他低着眼揉揉她头发，“就是——”
    “——有点想你。”
    第26章 [VIP]
    “秦野。”动作轻柔将卷起的袖口重新放下, 苏念北低低喊他声，“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秦野稍俯身，视线落到她脸颊上半秒, 伸手捏捏她的脸，笑笑：“怎么回事啊。这么喜欢哭鼻子呢。”
    “......没哭。”苏念北吸吸鼻子，“风太大了。吹得。”
    “哦。”秦野点点头，也不拆穿，伸手将外套拉链拉开, 双手撑开衣服, “那，过来？躲会儿风。”
    苏念北瞥眼他撑起的黑色外套, 里面只穿了件纯白体恤。
    脚步犹豫着。
    余光注意到秦野主动走近。
    撑起的外套替她挡住了两侧巷口灌进来的夜风。
    “头发好像长了点儿。”他散漫来一句。
    苏念北闷闷嗯一声，想起江驰的话, 她问：“你要转学了吗？”
    “不转。”
    “可是江驰说......”
    “我爸妈让我转，我没同意。”
    听到这个回答, 苏念北心里稍稍窃喜一下, 视线转到他被砍伤的胳膊上, 又有点担心：“万一那些人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要是我走了, ”他没回答，反问一句, “他们找你麻烦怎么办？”
    苏念北抿抿唇：“以后上下学，我叔叔都会接我。”
    因为上次那件事，妈妈现在对她看管的很严。也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以后放学叔叔也会来接她。
    “你怎么这么瘦。”似乎不想继续说转学的事, 他转而换个话题, “看着没什么肉, 全是骨头。”
    “你不也是。”苏念北接过话，伸手戳了戳他的肋骨、锁骨，“这儿，这儿，都是骨头。”
    秦野笑了声：“说话就好好说，摸什么。又占我便宜呢。”
    “......”
    苏念北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静须臾。
    “苏念北。”秦野眼睫垂下来，喉结一滚，忽地低声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苏念北怔住。
    “亲头发。”他补充，“可以吗？”
    不敢抬眼去瞧他的脸，视线落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上，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
    由于靠的太近，连他心脏搏动的声音，她都能听得清晰。
    苏念北的心脏也跟着快速跳动起来。
    “秦野。我们是不是在早恋啊？”苏念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小声问。
    “嗯。”他点头，声线又低又沉，“我觉得是。”
    “可是，”她顿了顿，“我还没有同意......”
    “嗯？”
    “还没同意、咱俩在一起。”
    秦野舔了下腮：“还得走个流程呢？”继而唇角弯起来，靠近问，“那苏念北同学，请问你同意和我在一起吗？我想成为，名正言顺、照顾你的那个人。”
    热气拂耳，苏念北耳根一下子烫起来，酝酿了许久，她才咕哝一句：“那你，亲一下吧。”
    “啊，什么。”他笑一声，拖腔带调，“没听清呢。”
    “你故意——”
    话说到一半，秦野忽然侧头，温热的气息落到她鬓边的发丝上。夜风裹着他又低又轻的喘息声，钻入她耳中，晃了心神。
    “等成年了，我就不亲头发了。”他说着，视线落到她唇瓣上，嫣红诱人的颜色，询问，“行不行？”
    “......嗯。”
    -
    回到家后。
    苏念北动作极轻，将钥匙插进锁眼里，缓慢拧开。
    推开门，客厅的灯是亮的，一股不祥的预感出现，苏念北站在门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就在这时。
    康凌珍的声音果然响起来：“这么晚，出去干嘛。”
    苏念北身子颤了下，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来，关上门后开始换拖鞋，假装若无其事：“扔一下垃圾。”
    “扔垃圾要半个多小时？”康凌珍从餐厅位置走过来，指着电视机上方的钟表，“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小北。”康凌珍没有太多耐心了，“如果你还这么不乖，不听妈妈的话.......”
    苏念北一瞬不瞬看着康凌珍。
    “妈妈就把你送回老家了。”
    把你送回老家。
    等于，妈妈不要你了。
    这是苏念北一直害怕的事情。
    把她送回老家，妈妈会和叔叔有自己的小孩，她就是没人要的那个。
    “妈妈。”苏念北走过去，拉起康凌珍的手，“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一定听话。”
    她的眼里荡漾着小心翼翼，见康凌珍没说话，速即跑进房间拿出手机递给康凌珍，“妈妈，你没收我的手机。我再不和他联系了。行吗？”
    “小北。”康凌珍叹口气，“你还不大，不能被男孩子三言两语就骗了。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是一个街头打架的小混混，能给你承诺什么未来？不过就是说些甜言蜜语，未来他指不定还会对几个女孩子说同样的话。”
    苏念北抿唇不说话。
    康凌珍道：“妈妈敢说，过了这个新鲜感，他对你的感情一定会淡掉。”
    -
    两天后，秦野重新回到京师附中。
    聚众斗殴的缘故，他受到学校处罚，虽然没被退学，但也没办法继续留在重点班，被重新分去和江驰一个班。
    当秦野挎着书包一脸烦躁走进高二十班教室的时候，十班的女生集体兴奋。从秦野出现在教室门口那一刹那，一道道恋慕又羞涩的视线就一直黏在他身上。
    而十班男生则是暗地叫苦连连。
    特么什么仇什么怨，学校总共那么几个校霸，他们十班就得占两个！其中还有个校霸中的巨佬，听说能一挑十的那种，感觉接下来的日子难熬了。
    江驰同桌主动腾位置给秦野，热心的让两个校霸坐一块。江驰一双手拍得啪啪响，连着吐出好几个感叹句：“我最最最敬爱的野哥！缘分天注定！你还是属于我的！以后哥们的学习就靠你带了！请让我体验一把学习突飞猛进的感觉吧！”
    秦野把书包甩到课桌上，拉开椅子坐下，看也不看江驰，塞上耳机趴桌上开始睡觉。
    “野哥，咋回事，对哥们这么冷淡。”江驰凑近，贼兮兮笑，“距离产生美，不就一个三班一个十班嘛，不至于才这么一会就想咱嫂子了吧。”
    “江驰。”秦野掀了下薄薄的眼皮，懒洋洋说，“你他妈再哔哔，老子等会让你哭着叫爸爸。”
    江驰啧了声，继续没皮没脸：“野哥，你好这一口呢。”他笑得贱贱的，“不就喊爸爸吗。我喊了你带我学习？爸爸！爸爸！！爸爸！！！够不够？不够我再喊。什么姿势的都可以。”
    “脑子有病。”秦野换了个方向趴着，留给他一颗脑袋。
    下课后，高二三班。
    苏念北正在做题，黎曼拽拽她校服衣袖，示意她看外面：“秦野在外面诶。他是不是在看咱俩这边啊？”
    视线送出去，秦野眉骨微抬，稍挑一下。苏念北马上撤回视线，当做没看到。
    黎曼觉得古怪，猜测：“他是不是来找你的呀？看上去好像是的。”
    “应该不是。”苏念北低头默默答一句。
    下一秒。
    “苏念北。”秦野走到教室门口，半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喊她一声，“出来下呗。”
    黎曼：“......”
    苏念北继续低头刷题。
    黎曼推推她：“他叫你呢。你俩......”说着她望向秦野，秦野对她抬抬下巴，示意让她再帮忙喊一声苏念北。黎曼只好一只手放到苏念北下巴处，托了下，“叫你。”
    迫不得已看过去。
    秦野朝她招招手，对外面撇撇头：“聊会？”
    苏念北鼓了一下腮：“快上课了。”
    “就一会。”他说，“行不？”
    苏念北想了想，放下笔，跟着秦野出了教室。
    走到楼梯口，秦野视线扫圈周围，确认没什么人，勾头凑近：“为什么不理我啊？”他语气有些寡欢，“给你发的消息，都没回。咱俩不是才——确认关系。这么快就不要我了。嗯？”
    “秦野。”苏念北错首，稍稍避开点，“咱俩，还没确认关系。”
    “怎么没有？”他笑一声，“害羞呢？”
    “我......”情急之下她胡乱编个理由，“就是还没同意。”
    “那样还不算同意啊？”秦野看起来根本不信，拖着调强调，“都——那样了。”
    听他这语气，很容易让人怀疑他们哪样了。苏念北马上去看周围。
    “放心，刚替你看过了。”他笑，“没人呢。”
    苏念北舒了口气，慢吞吞道：“确实还没同意。”
    “行。”他缓了缓，“那我，继续追？”
    “不要了。”她说，“我高中不谈恋爱的。之前和你说过了。”想到妈妈的话，她非常小声叹着气，“也许你以后，还会遇见更喜欢的女生。”
    “你怎么了？”觉察到不对劲，秦野问。
    “没怎么。”
    “被你妈妈发现了？”他猜测，“因为我那么晚去找你，被发现了？”
    苏念北没说话。
    秦野认真道：“要不，我去见一下阿姨。怕她对我有什么误会。毕竟，那天确实太晚了。”
    “不行。”如果秦野去见妈妈，那妈妈肯定就知道她还在和他有联系，再联想起妈妈说的送她回老家，苏念北立马拒绝，“你别去。”
    “秦野。”苏念北主动看进他眼睛，“我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觉得，咱俩不是很合适。”
    秦野沉默了。
    上课铃声响起来，苏念北松了口气：“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
    “苏念北。”秦野在背后喊她声，“你之前，是玩我？”
    苏念北脚步顿住。
    秦野站在原地，又说一句：“对不起。是不是我这些天太着急，吓着你了。如果你高中不愿意，也可以高考之后再考虑。好不好？”
    “......”
    “别把所有路堵死。”他音量降低，“至少，给个希望。”
    作者有话说：
    双手合十，默念：破镜才能重圆qaq
    第27章 [VIP]
    “别把所有路堵死。至少, 给个希望。”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那天，他们的对话以这种方式结束。
    后来, 秦野没有再来找苏念北。
    就连偶尔在校园内偶遇，也像是两个陌生人。
    苏念北想，秦野那么一个傲气的人，她的那些话又那么直白，应该伤到他的自尊了吧。他对她不过就是有点好感, 既然她毫不留情拒绝, 那点好感可能也就没有了。
    -
    就如黎曼说的，第一次月考结束后, 时间真的过得特别快。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十二月。
    苏念北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冬, 以前在南方城市，冬天没这么冷。校服外套里面, 裹着袄子, 还是会冻得直打哆嗦。学校里的树叶差不多都凋零了, 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枝。
    “听说过两天要下雪了。”中午从食堂吃完饭回教室，黎曼提道, “诶你以前是不是没见过雪呀？”
    “嗯。”苏念北应声，“我们那没下过雪。冬天都有十几度。”
    “那你可以期待一下啦！下雪天可美了！”她兴奋地指着校门口的广场上, “去年下雪的时候，就好多同学下课在那打雪仗堆雪人。超级好玩的！不过那时候高一，现在高二快高三了，恐怕不能像高一那样玩了。”
    “你知道下雪天还有一句很浪漫的话吗？”黎曼又说。
    “什么话？”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 在雪中漫步, 走着走着, 就一起白了头。”
    苏念北微抿了一下唇：“是挺浪漫的。”
    下午第三节 课的时候，外面就开始飘着鹅毛般雪花。
    黎曼拉拉苏念北校服，小声说：“快看外面，居然提前下雪了诶！”
    苏念北马上看出去。
    乌沉沉天空，飘下一片片雪花，寒风呼啸着、卷着雪花在半空中荡了又荡，不远处的树枝上、地面上均开始一点点起白。
    数学老师黑无常同志站在讲台上，正慷慨激昂讲卷子，讲到关键部分，手敲着黑板发出清脆响声：“就这个题，我带的班级里面，只有十班的秦野得了满分。”
    听到秦野两个字，苏念北下意识收回落到窗外的目光，看向黑板。
    “这一题很难吗？是很难！但对于你们重点班来说，居然还有同学磨子压不出一个屁来！”黑无常同志双手撑在讲台上，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写个公式好歹有两分吧，你就缺那点墨水钱？高考是什么，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能甩上千人！高考考场最忌讳一个字都不写！”
    “这么变态的题目，我连公式用哪些都不知道。”黎曼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在苏念北旁边咬耳朵，“秦野居然能得满分，他更变态。”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黎曼的话，黑无常瞅了她一眼：“有些同学说，我连公式都不知道。你那脑子是花岗岩做的？不知道用哪个，你多写几个，瞎猫碰上死耗子没准还能让你给碰上，你一个不写老师想送你分都送不出去。”
    黎曼：“......”
    高二十班，语文课。
    见外面下雪，全班同学动作整齐划一，目光飘到窗外。
    语文老师笑眯眯地说：“喂喂喂，有些同学你那灵魂出窍的有点太明显了哈。”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到下雪啊，老师想到自己还在读书的时候，暗恋一个女孩子。”
    说到这，全班同学再次动作一致，看向语文老师。
    四十多岁的男人，羞赧的笑着，兴致上来，开始讲故事，“也是这样一个下雪天，我约她去雪里走了一走，然后我和她头发上全沾满雪花，一起白了头......”
    “哇哦——”班级里爆发出一阵阵起哄声。
    江驰低着头打游戏，闻言小声接一句：“不就下个雪，整那些虚玩意儿。”他抽空看眼一旁撑着头、不知道在听讲还是在睡觉的秦野，“你说是不野哥？没事跑雪里走，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秦野没接话。
    紧接着，一个粉笔头子从讲台方向射过来，精准无误，直击江驰脑门。
    “我他妈。”江驰摸摸额头，下意识小声骂一句，瞥见语文老师看过来，立即讪笑，“老师！您的爱情故事简直太美好了！！”
    语文老师白了他一眼：“别以为你上课玩手机老师不知道。谁没事对着自己裤.裆傻笑。”
    “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江驰：“......”
    -
    放学铃声打破校园的静谧。
    几只停在光秃枝丫上的寒鸦扑腾两下翅膀，振翅朝空中飞走。
    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雪花依旧在空中飘着，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今天叔叔比较忙，早上和她说放学会晚点再来接她。
    苏念北在教室刷了会题，目光送去窗外看了会雪景，这是她在南方城市没见过的景色。想了想，收拾好书包，打算趁等叔叔的间隙，出去校园里走走，看看雪景。
    很奇怪。
    明明是很熟悉的地方，被染上一层白之后，整个都变了样。周围环境的立体感似乎被抹了个平。
    这个点校园里没有多少人，苏念北朝手上哈着气，漫无目的逛着，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声，留下一个个浅浅的脚印。
    不知不觉。
    她走到操场上。白色一片中，有零星几个学生在堆着雪人。
    觉得还挺好玩的，她找到一个角落，蹲下身，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捧起一团雪，团成球状，然后放到地上开始歪歪扭扭滚起来。
    没一会。
    视线触及到一个人影。抬眼，秦野从她面前走过去。
    余光刚捕捉到他的身影，身体就条件反射的想要躲避。内心在逃避着，努力告诉自己要保持距离。苏念北立即低下眼，继续手里动作，和之前一样，只当做不熟。
    在他走过去不久后，她还是没忍住，回过头看了眼。
    却发现秦野站在不远处，正撇头看向她这边。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在大雪纷飞里连起来。
    少年肤色胜雪，单薄的校服外套套在身上，身形颀长而瘦，拉链拉到最顶端，敛去了一身轻狂。他斜挎着书包，面上没什么过多情绪。
    就那么尴尬的对视一会，苏念北觉得自己身体瞬间僵硬的仿佛一座冰雕。
    不知道是否应该打个招呼，她唇瓣无声蠕动一会，心里一番挣扎，还是窘迫又生硬的朝他挥了下手：“你也还没回去呢。”
    ——没有任何回应。
    苏念北慢吞吞垂下手，转过头，唇瓣抿的紧紧的。
    不多时。
    视野里多了副手套，秦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低低的，有些生疏：“戴上再玩儿。”
    侧首看过去，他半蹲到她旁边，黑亮的眸子里有白色的一点晕染着，手里握着副纯黑色手套，递到她面前。
    “不用了，谢谢。”苏念北摆摆手，“......我不冷。”
    “你这手，”秦野下巴稍抬，“都生冻疮了。还不冷？”
    话音未落，拉过她手臂，将她的手放到自己校服外套上擦了会，套上手套。
    手套有些大，戴在她手上很奇怪，显得有些笨拙。
    苏念北垂着眼看了会手套，手指在手套里蜷缩着，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着的、属于他的余温。她轻声说了句：“秦野。对不起。那天我......”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唇角淡扯了个不自然的弧度。沉吟片刻，忽然问，“你想考哪所大学？”
    苏念北愣了会，才讷讷回答：“还没想好。”
    “哦。”他点头，一双眼睛里全部都是她的身影，“那等你想好了，能不能告诉我？”
    想了会，苏念北闷闷嗯一声。
    话匣子一旦打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似乎拉近了点。
    视线落在她披散在肩的细软黑发上，和刚开学那会不同，她的齐肩短发已经长了许多。目光停留一会，往下移，女孩子细密的长睫上还粘着点雪花，偶尔轻颤。
    “苏念北。”他叫了声她的名字，尾音落下来，沉沉的，“以后，能别不理我么？”
    搁在手套里的手指，因他这句话而蜷缩的更加厉害，苏念北缓了缓，才诚实回答：“没......”揉了下冻红的鼻子，她低着眼说，“就觉得，说完那些之后，再见到你，挺尴尬的。”
    “还有，”带着点嗔怪意思，她弱弱补充，“......你不也没理我吗。”
    因为这嗔怪的一句话，秦野反应好一会，有些不可思议：“我不理你？”
    “嗯。”她依旧低着头，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刚滚起来没多大的雪球上胡乱戳着，“从那天以后，你好像，也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吧。”
    “苏念北。”秦野低下头，直直盯着她的表情，似乎想看穿她的想法，“你确定不是在玩我？”
    “没有。”
    “那天之后，我发了那么多消息，还给你打了无数电话，你理都不理。”他语调恢复轻松点，顿了顿，拖了点腔，“现在反过来说我不理你。有没有良心啊。”
    苏念北抬头，对上他的一双眼，他眼底情愫浓烈如墨。
    恍然想起什么，她有些愧疚：“我的手机，交给我妈妈了。”
    秦野无奈勾唇，笑了声：“现在知道，谁不理谁了？”
    “......嗯。”
    沉默半晌，秦野握住她手臂，将她拉起来，轻咳两声：“走走？”
    苏念北哦了声。脑子里突然蹦出黎曼中午说的那句话。于是偷偷仰起头，撇眼瞧了下秦野头顶。
    似乎，是落满了雪花。
    又抬手去摸了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放到眼前看了看。
    手套上沾着不少雪。
    “干嘛呢。”注意到她这个举动，秦野偏头，似笑非笑看着她，“苏念北，你这是，在确认什么？”
    “......没。”
    “想和我，”他停下脚步，低头，视线追随着她的眼睛，让她避无可避，尾音慵懒绵长，“一起白头？”
    苏念北不说话。
    扯着步子就走。
    “你急什么。”秦野很快跟上，“慢点儿。走这么快，不怕摔了？”
    “谁让你这么说的。”
    “不喜欢我这么说？”
    “......嗯。”她强调，“不喜欢。”
    “那怎么还，”他又变成一副欠揍模样，唇角翘起，“偷笑呢。”
    “......”
    她扯过头，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苏念北。”秦野喊她声，倏而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如果有那么点喜欢我，就抓住我的手，别放开。好不好？”
    “......”
    “我也想，和你一起白头。”
    第28章 [VIP]
    隔着一层厚厚的手套, 苏念北仍旧可以感受到他掌心里的烫人温度。和少年此时的感情一般热恋。热烈到，即使寒冬腊月里，也能一下子点燃她的心, 再一寸一寸燃烧起来。
    她动了动手，他却握得更紧。
    仿佛，很担心她就这样松开手。很担心她给出否定回答。
    “你刚刚不是还问我......”苏念北喉咙里小声滚出一句。
    “什么？”
    “问我想考哪所大学。”
    秦野低着眼，有些紧张地看她：“你想到了？”
    “嗯。想到了。”五指扣进他指间，用力握住, 她稍稍抬眼, 眸光透过长睫，投向他, “我会努力和你考同一所。”
    即使觉得，自己的水平距离他, 还需要付出很多努力。
    但是，她愿意去试着, 给未来的自己一个机会。一个, 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大朵大朵的雪花从空中飘下, 形成一道无形的、天然的屏障，将两人与周围世界隔绝开来。北风扬起她的长发, 她立在雪地里，和白色的世界混在一起, 更衬得肤色白到夺目，一双眸子里透着股水劲儿，极亮极亮。
    秦野怔怔看了她许久。
    一双眼睛因为动情，而显得过分的勾魂摄魄, 像是有种魔力, 通过对视, 一点点吞噬着她的理性，引诱着她去沉沦。沉沦在他浓烈的感情里，陷进去，无法自拔。
    “苏念北。”他的掌心隔着手套，缓慢摩挲着，“你考哪我就考哪。所以，你一定会和我考上同一所。”
    -
    时间恍若沙漏里的细沙，悄无声息的流逝。
    高二的生活，紧张忙碌，却因为某个人的存在而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苏念北没有和秦野说过，类似妈妈不允许他们联系的话，可他似乎已经猜测出什么，除了在学校偶尔找她说几句话，其余时间也不来打扰她。
    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为了考同一所大学，而努力着。
    为了未来能够在一起，忍着不去打破此时的同学关系。
    四季的齿轮又转到了夏天，又一届的高三学子即将奔赴高考考场。
    高考前，曹嘉泽和吴时康拽着苏念北和秦野出去吃饭，说是要好好蹭一蹭学霸身上的欧气。秦野将苏念北拉到身后，不太高兴地说：“蹭我一人就够了，别他妈还想着蹭人小姑娘。”
    曹嘉泽和吴时康笑着骂他重色轻友。
    即将进入高三，高考里最关键的一年。
    苏念北打算这周六去酒吧唱完最后一首歌后，向老板提出辞职。
    苏念北去酒吧唱歌的事情妈妈不知道，一直以为她是去图书馆学习，担心安全问题，还让姜维接送她。苏念北不得不告诉叔叔，自己其实是去酒吧兼职唱歌。
    原本已经做好被批评一顿的准备，可姜维并没有责怪她，反而夸她懂事，知道为妈妈和叔叔考虑。
    那天他笑着摸摸苏念北的头：“小北，赚钱是大人的事情，你好好学习就行。不过你要是真喜欢唱歌，叔叔也支持你，叔叔不会告诉你妈妈的，这是咱们俩的秘密。哈哈。”
    那个时候，苏念北突然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
    在她心里，其实早就把姜维当做了爸爸，只是却一直不好意思改口。
    在姜维的悉心照料与呵护下，妈妈的病情好转不少，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几乎和印象中温柔的妈妈一样，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周六下午，苏念北换好衣服，和姜维一起下楼。
    旧式小区有些生锈的铁艺大门门口，苏念北和姜维出来，一起朝巷口对面的停车场走。
    因为小区位置偏僻，轿车无法开进来，姜维的车一般都是停在巷口对面的露天停车场里。
    巷子里没什么人，苏念北和姜维正说到大学想继续留在京城还是考去其他城市。
    苏念北抿唇淡淡笑着：“叔叔，你和妈妈都在京城，我不想离你们太远，所以想考京城的学校，留在你们身边。”
    姜维像是猜测到小姑娘心思：“仅仅是不想离妈妈和叔叔太远？”
    苏念北有些心虚的嗯一声。
    “小北，叔叔和你妈妈意见不一样。”姜维说，“如果真有喜欢的男孩子，一起努力考上同一所大学，叔叔觉得这种感情也很美好。”
    苏念北低头弯了下唇。
    “可不又巧了。”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苏念北抬头，正前方站着几个人。红头脸上横七竖八数条疤痕，他身后跟着三五个混混，手里拿着木棍，歪歪斜斜挡住他们的路。
    “你们是？”姜维疑惑。
    红头猛吸一口烟，吐出圈烟雾，烟头扔地上用脚狠踩两下，吊着眼睛瞧姜维：“老子们来找你女儿的。”他哼一声，“让她陪老子们玩玩。”
    姜维处于这句话的震惊中，还没反应过来。
    红头目光转到苏念北身上：“秦野够狠，家里有两个臭钱，给老子们整到监狱里蹲这么久。咱怎么也得报这个仇你说是不是？”
    身后的混混跟着红头笑起来。
    木棍在手掌上打着节奏。
    姜维转过头问苏念北：“小北，这是怎么回事？”
    这群人当时砍伤过秦野，是真正走黑路子的人，来不及多解释，苏念北扯了下姜维衣服，小声提醒：“叔叔，咱们先回去。要跑快点。”
    姜维面色镇定，轻轻拍了拍苏念北的背算是安抚，转而对红头说：“我在这，你们敢动我女儿试试。刚从牢里出来，又想进去了吗？”
    红头哼一声，重新掏根烟叼在嘴里，身旁的小弟马上替他点烟：“老子就叫你女儿陪哥几个吃个饭，就犯法啦？”
    说完，朝一旁的人使个眼色。
    两个人拎着木棍，就要来拉苏念北。
    姜维一把扯过他们的木棍，抽在两人身上，身手敏捷，快得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两个混混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红头没料到姜维还有两下子，脸色变了变，朝剩余的三人招招手，让他们一起上。
    姜维使出的拳又快又狠，很快，几个混混明显招架不住，全倒在地上。
    苏念北松了口气。
    姜维一改平时温和模样，严肃起来很有唬人的派头。他走上前用力拍了下红头脑袋：“这京城我也有不少朋友在公安局，今天我就告诉你们几个，下次再找我女儿麻烦，就不是简单挨我几招。年纪不大，净不学好，你们父母怎么教你们的？”
    嘴里的烟被姜维一下拍的掉到地上，红头狠狠瞪了苏念北一眼，姜维又朝他脑袋狠狠拍一下：“听到没有？”
    红头不情不愿：“听到了。”
    姜维朝苏念北招招手：“小北，走了。”
    苏念北快速跑过去，点点头，和姜维一起继续往停车场走。
    “叔叔，你真厉害。”想到红头被治的服服帖帖的表情，苏念北边走边小声感慨。
    姜维摸了下她的头：“当然，叔叔以前在部队当过兵的。”
    “真的吗？叔叔你以前从来没提起过。”
    “哈哈，以后他们再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收拾——”
    砰的一声巨响。
    姜维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苏念北撇过头去看姜维，脸上笑意僵住。
    那声闷响就在她耳边，如同一颗炸.弹，将她平静的心炸了个稀碎。
    骤然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姜维慢慢倒下的身影。
    干净的小道上，鲜红的血从姜维后脑勺处流出，染红一片，刺痛了苏念北的眼睛。
    “叔、叔......”苏念北无声喊了句。
    “杨哥，你，你，你搞死人啦！还不快跑！！”不远处有个混混惊恐的声音传来，不断刺激着苏念北的耳膜......直到周围一切声音消失。
    -
    “病人头部遭受重击，颅内出血，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同样乌蒙蒙天色，同样的病床，同样的白布遮盖着。
    这一次，躺着姜维。
    康凌珍在一旁一遍遍抚摸着姜维的眉眼，似乎想将他的样子永远刻进脑海里。她已经哭到近乎失了声，整个人没有了任何生气。
    护士来推姜维尸体进太平间时，康凌珍死死抓着姜维的手不放，苏念北站在一旁小声啜泣着。护士朝她招手：“小姑娘，过来拉一下你妈妈，她情绪失控了。”
    苏念北垂着泪，没有任何意识的走过去，抱住康凌珍胳膊，小声喊她：“妈妈......”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苏念北脸上，康凌珍用力甩开苏念北的手，一把将她推开，歇斯底里地叫喊：“你到底是什么命！克死了你爸爸！现在又克死你叔叔！你干脆连我一起克死好了！”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惹上那群混混，你叔叔又怎么会死！”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为什么啊！”
    -
    处理好姜维的后事，康凌珍在家安静的收拾行李。因为姜维离开人世，她们在京城没什么亲戚朋友，两天后便会动身回老家。
    康凌珍本来就有抑郁症，姜维的死让她再次受到打击，情绪极不稳定。苏念北只能自己去附中办退学手续。
    距离暑假还剩一个星期。
    高二最后一个周的周一早晨，大家都很兴奋。以至于苏念北脸上的死寂显得格外明显。
    黎曼见她走进教室，很开心的问她：“暑假要不要去国外玩？就我十一去的那个，你不是寒假没去嘛，暑假要不要去呀？”
    苏念北一句话不说，走到课桌前，开始机械式得将书一本本装进书包里。
    觉察到不对劲。
    黎曼问：“你怎么了呀？身体不舒服要请假吗？”想起什么，她又说，“对了，周六我和你说过一起去找思善姐辞职，怎么没见你过去呀？”
    苏念北唇瓣缓缓蠕动着，声音极轻吐出一句话：“我要回老家了。”
    “这么快？不是还有期末考——”
    “我要回老家读书了。”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回答问题时也不带任何情感，像是身体里提前设置好的程序，触发后自动反应。
    -
    办完所有退学手续后，苏念北抱着书包从教学楼出来，朝校门口走。她步伐异常缓慢，如同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面无表情的穿梭在热闹的校园里。
    “苏念北。”秦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带着点微喘，“去哪呢你。”
    “回家。”她脚步不停。
    “回老家读书是吧。”他快步走过来，“怎么这么突然？都没和我说一声。”
    苏念北很自然接一句：“为什么和你说？”
    没料到她回答的这么冷漠，秦野一时语塞。他跟在她身边，尝试问了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苏念北眼睫垂下来，低着头看路，唇线拉成一条直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觉察出她的反常，秦野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我送你回去。”
    手里的东西突然空掉，苏念北才后知后觉停下脚步，看向秦野，涣散的意识逐渐聚拢起来，她小心翼翼喊了声：“秦野。”
    秦野嗯一声，见她眼底终于有些光亮，才揉揉她头发，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你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他揉她头发的画面一下静止起来。
    紧接着，她的眼前陆陆续续出现爸爸和姜叔叔，他们都这样摸着她的头，面带笑容。但是，下一刻，这些画面全部破碎，替换成姜维倒在血泊里，爸爸满脸的血污躺在白色床单下。
    她的眼睛一点点湿润。
    秦野有些措手不及：“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你不知道你长了张扫把星脸吗？”
    “你到底是什么命！克死了你爸爸！现在又克死你叔叔！”
    扫把星脸。
    克死爸爸，又克死叔叔。
    扫、把、星......
    ......
    “苏念北。”秦野在喊她。
    他的脸在她面前慢慢放大，她伸手，想去触碰的时候，忽然有声音不断在耳边重复着。
    “是啊，秦野被砍了。”
    “救护车拉走了。”
    “那么多道上的人，拿着刀砍他，他没被砍死算是命大。”
    ......
    苏念北骤然回神，秦野依旧在叫她名字：“是不是不舒服。”
    沉默许久。
    从他手里慢慢抽回书包，背在身上，她说：“秦野。那句和你考同一所大学的话。我收回来了。”
    秦野伸过来扶她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他低了低眼：“就算你回老家读，我们一样可以考——”
    “我骗你的。”她打断他的话，面色沉静抬眸看他，“我不这么说，你总是会缠着我。”
    “你应该知道吧，”苏念北声音很平静，“那种被人缠着的感受。是怎么样的。”
    “很烦。”她补充。
    说完这些，她似乎没有任何不适或是难受感，继续朝校门口走。
    “苏念北。”秦野跟了上来，嗓音有些沙哑，“我送你回去。”
    苏念北停下脚步，神色不耐烦起来：“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
    秦野俯身，盯着她的表情几秒，所有的不确认与不相信，在见到她冰冷到没有丝毫不舍与怜悯的神情后，化为了一缕烟。
    周身的轻狂悉数敛起，他有些自嘲地笑笑：“苏念北，就算是玩我，也要当个合格的玩家吧。至少，假装一下，再骗骗我。”
    “可是，我连假装，都不愿意再假装一下了。”
    “苏念北。”秦野轻扯了下嘴角，却不再是那副高傲到目中无人模样，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我这张脸，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么？”
    良久，苏念北嗯了一声。
    校门口不断有学生陆陆续续涌进来。
    在见到这个场景时，路过的学生都有一种错觉——
    昔日京师附中神一般存在的男孩子，似乎被人毫不留情拽下了神坛。就连一身傲骨，也尽数碾碎在身旁的女孩子面前，从此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
    “叮——”
    苏念北没有灵魂的翻了个身，脑子有些发胀，拖着身子往床头柜靠了靠，伸手按下闹铃。
    没一会。
    搁在床头柜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僵了两秒，苏念北才不情不愿伸手拿起手机，划拉一下，按下接听。
    周晓羽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宝贝！！郭斯那边有消息了！”
    苏念北迷迷糊糊嗯一声，稍稍撩开点眼帘，揉揉眼睛，却发现眼角湿漉漉的。她坐起身，被子裹在身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缓了好一会神，才将自己完全从睡意中剥离。
    “他愿意买下版权了？”苏念北问。
    “不是。”
    “......”
    “他约咱们再去吃个饭。”
    “......”
    “你不是说，”苏念北声音闷闷的，“他心怀不轨么。”
    “是，他看上去是个老色批。但是！”周晓羽很兴奋，“听说秦野也会去耶！见男神的又一个绝佳机会！”
    “......”
    “你怎么知道，秦野也去。”说到这个名字时，苏念北不自觉放轻点音量。
    “因为，这次说要买你歌曲版权的，就是他啊。”
    “......”
    “说是为了筹备演唱会，觉得你这首歌和他演唱会风格挺搭的吧。”
    ▸ 分卷 · 都市篇 · 分卷 ◂
    第29章 [VIP]
    “因为, 这次说要买你歌曲版权的，就是他啊。”
    “说是为了筹备演唱会，觉得你这首歌和他演唱会风格挺搭的吧。”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 苏念北看着镜中的自己，褪去高中时的稚气，更多了些打工人长期加班熬夜留下的痕迹，下眼睑处隐隐有乌青色黑眼圈，肤色仍旧很白, 却也因长期不好好吃饭而显得有些营养不足。
    脸上还残留着酒精过敏留下的红疹。
    她和秦野, 怎么看都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两条相交线，在漫长的生命里, 也只有那么一瞬短暂的交集，然后隔得越来越远。
    拿起牙刷, 挤了点牙膏在上面，苏念北动作缓慢开始刷牙。
    大脑一放空, 那些拼命封印住的回忆, 就会不受控制的撕开束缚钻出来。
    回忆拉到最后那一面。
    那么傲气的一个人, 站在她身旁，低着头, 用近乎卑微的语气说“苏念北，我这张脸, 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么”。
    那个时候，她能很清晰瞧见少年眼底溢出来的神伤，连黑曜石般的瞳仁也变得极其浅淡。
    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那种一腔热情被人毫不留情踩在脚底、却又无可奈何的悲哀, 悲哀的去接受自己被人玩弄的“事实”, 甚至是放下自己与生俱来的骄傲, 将自己贬进尘埃里，去一步步妥协，自欺欺人般祈求她能再骗骗他。
    洗漱好后，苏念北回到客厅。视线落到那袋被她放在桌子上的药，她记得自己曾经没有告诉过秦野，她对酒精过敏这件事。
    可能就如同他昨晚说得那样，是凑巧车里有酒精过敏的药吧。
    简单给脸上的红疹抹了点药后，换好衣服，出门赶地铁上班。
    大学毕业后，苏念北去了家世界500强公司，在产品部任数据挖掘工程师。日常工作就是敲代码、跑模型，接一些产品市场类分析项目。
    刚进公司那会，因为长得漂亮又不怎么说话，同事们都以为她是个自命清高不好相处的人，接触下来，才知道她只是不怎么喜欢主动说话，实际是个脾气好到没话说的人。
    时间久了，周围同事们也都喜欢找她聊天。
    苏念北刚到工位，坐她隔壁的一个女同事就撑着椅子滑过来：“秦野来魔都了诶！机场生图直冲微博热搜第一！你看了没？”
    把包放下，给电脑开机，苏念北老实答一句：“没。”
    女同事疑惑，脸上表情很夸张：“没？？就这？什么情况啊苏念北！这不是你爱豆吗？你爬墙了？”
    因为偶然一次上班摸鱼替秦野打榜时，被女同事瞧见，从此这位女同事开始比她更关注秦野的每一个动态，经常没事就找她聊秦野的八卦。
    苏念北坐在位置上放空了一会自己，才慢吞吞接话：“我昨晚睡得早，今天起的晚。所以还没刷微博。”
    女同事哦一声，开始八卦：“我刚刚点开那条热搜看了一下，发现下面还有些营销号带节奏，说秦野昨晚为了个女的打架。”
    听到这，苏念北身子僵住，马上拿起手机，点开微博去看。
    女同事继续说：“这种消息摆明了是假的嘛。秦野不怎么营业，每次一在微博出现点风吹草动，就各种各样小道消息满天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秦野的个性别说为女的打架了，我都怀疑他是个gay，要么就是性冷淡，就是一群神经病在那yy。”
    苏念北点开那条热搜往下划。
    女同事捏着手机，托腮道：“我实在想象不出，他那样的人要是为了个女的打架，是个什么画面。那得是长成什么样的女的啊。”
    热搜拉到底，也没有出现女同事说的那条新闻。
    苏念北松了口气。应该是秦野的团队已经处理好这件事了。
    她抿了会唇弱弱接过话：“长成什么样的......那估计也很普通吧。”
    女同事听这话笑起来：“你这就是嫉妒呗。”
    产品组组长Alex走过来，拍了拍女同事的桌子：“我看你才是嫉妒！上次让你调的决策树包调出来了没？卡方分布和t分布现在搞清楚区别了没有？”
    “一天到晚秦野秦野，他是你爹还是怎么滴？也不学学人家苏念北，同样从实习生招进来一年多，人家现在能单抗一个项目了，你呢？”
    女同事撇撇嘴，椅子滑回自己的工位。
    Alex站到苏念北旁边，俯下身子看她电脑桌面：“最新款产品分析有结果了没？”
    “目前做到用户分层部分，新用户回购率看起来还可以，新产品网页list转化率较高，留存率近60%。”苏念北打开ppt报告，“还没全部做完，我尽快。”
    “不着急。”Alex笑着拍拍苏念北肩膀，低声问她，“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条件反射错开点身体，苏念北道：“晚上有点事，不好意思组长。”
    -
    下班后。
    周晓羽的电话轮番轰炸好几次，等到苏念北终于忙完手里的活接起电话时，周晓羽充满杀气的声音飘过来：“苏！念！北！限你十分钟内赶到庆丰路！”
    苏念北走进电梯，按下1层：“来了来了，临时有事加了会班。”
    “我说你是不是跟钱有仇啊宝贝！”周晓羽十分无奈，“你那点加班工资能和歌曲版权费相提并论？”
    “我们公司离庆丰路挺近的。”苏念北还在认真考虑着周晓羽给的时间限制，“十分钟可能不行，十五分钟应该可以赶到。”
    周晓羽：“......”
    十五分钟后，庆丰路HG酒店门口。
    苏念北刚下出租车，就被等在门口一脸生无可恋的周晓羽拽进去：“快点快点，刚刚郭斯那边的人都打电话来催了。”
    HG酒店二楼西餐厅。
    苏念北和周晓羽一同进去，服务生很亲切的将他们引到包厢。
    酒红色墙面上挂着暖色的壁灯，甫一进去就能闻到特质熏香，包厢内很暖和，在外面沾上的冷意被驱散大半。
    苏念北刚进去，一眼就瞧见半靠在椅背上、套件黑色宽松骑行外套的男人。
    和高中时相差无几，他依旧是那副松散模样，右手半截袖口向上稍卷起，露出一小截冷白手腕，懒洋洋支着太阳穴，给人一种对任何事都没太多耐心的感觉。
    在一群人里格外突出。
    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他微一抬眸，看过来，眼皮随意掀着，在对上她的视线时，唇角勾出点几不可见的弧度，面上表情淡而疏离。
    因为昨天才刚说过话，按照正常思维去理解，此时应该需要把他看做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同学。苏念北犹豫一下，还是朝他挥了下手，然后轻点了下头。
    他却只是淡淡一瞥，随即收回视线。
    对她的打招呼置若罔闻。
    苏念北默默叹了口气。
    仿佛昨天他和她很自然的相处，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注意到苏念北进来，郭斯将身旁的椅子拉开：“苏小姐请坐。”
    苏念北道了声谢，坐下来。
    周晓羽自觉坐到苏念北旁边，目光偷偷投向对面的秦野身上，对方微低着眼看手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周晓羽主动开口：“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因为一毕业就做业务推广类工作，她对这种场合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之前郭导联系我，说是秦野先生这边对我们的歌曲很感兴趣是吗？”
    郭斯点头，兀自哈哈一笑：“不错。秦野看中了你们的歌，我只好忍痛割爱了。”他看向苏念北，“不过苏小姐嗓音甜美，我这边后续有一首片尾曲，想邀请苏小姐演唱。”
    暂时没有这方面想法，苏念北弯了下唇，委婉拒绝：“不好意思郭导，唱歌只是我一个业余爱好，您还是找专业歌手合适一些。”
    罗明宇从包里掏出合同，起身递给苏念北和周晓羽：“两位请看下，这是我们购买歌曲版权的合同。”
    苏念北点点头接过来：“好的，谢谢。”
    服务生陆陆续续上好菜。
    郭斯将面前的酒倒入苏念北酒杯：“苏小姐虽然不是专业歌手，但胜在很有灵性。我无论是挑选演员还是歌手，都很看重这一点。”
    苏念北不动声色，视线掠过酒杯一秒，重新落到合同书上。
    周晓羽很快浏览完合同，看向对面：“我觉得没问题。”在下面拉了下苏念北衣角，“签吧。”
    秦野给出的购买价格，高于市场价的五倍，确实没有道理不签。她结接过笔，在各个落款处写上自己的名字后递回给罗明宇。
    罗明宇收好合同，喊了声秦野，提醒他：“哥，走呗。今晚的飞机回京城。”
    周晓羽又悄悄拉了下苏念北衣服，小声说：“又要走了，他们明星好忙啊。”
    她话刚说完，一直坐在那一言不发的秦野收起手机，视线似不经意从苏念北身上掠过，散漫开口：“不先吃个饭？”
    “飞机上有晚餐。”罗明宇道。
    “哦。”秦野瞧他，“吃不习惯。”
    “......”
    郭斯笑着打圆场：“那就留下来一起吃个饭。”他双手交握搁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看向秦野，“我后续还有好几部电影找你呢，你说你拒了我这部剧，我都不知道上哪找个更合适的演员了。”
    秦野没理他。
    罗明宇只好接过话，和郭斯寒暄几句。
    苏念北小口吃着菜，这种场合她不是很适应，一直想着怎么找个理由离开。
    这时，郭斯又转过来看她，举着酒杯：“苏小姐怎么只顾着吃东西，天气这么冷，也喝点酒暖暖身。来，赏个面子，陪我喝点。”
    苏念北微抿了一下唇，家里还有酒精过敏的药，喝一点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她抬手，正要拿酒杯时，秦野叫了声郭斯。
    郭斯看过去。
    “这么喜欢喝酒呢。”秦野拿起酒，将摆在面前的高脚杯倒满，唇角一勾，“我陪你喝？”
    他举起酒杯仰头灌了进去，喉结急速滚动几下，酒杯见了底，冲郭斯抬抬下巴，示意郭斯干了面前的一杯酒。
    郭斯干笑两声，抹不开面，只好干了。
    几个回合下来，郭斯明显出现醉意，看人都是虚影，对秦野竖起大拇指：“秦野，你酒量是真好。”他打了个酒嗝，“我上了年纪，喝不过你们年轻人。”
    酒精作用下，藏在心底的欲.望就被放大。
    郭斯凑到苏念北身边，手扶上她肩膀慢慢往下，苏念北下意识往周晓羽身边靠过去，郭斯手上用了点力拉住她，一双眼睛浑浊起来，说的话也暧昧不明：“等会加个微信，我们讨论一下、片尾曲的——”
    “你他妈手往哪放呢。”秦野坐在对面，冷冷瞧着郭斯，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郭斯眼睛眯起来，显然也没料到秦野这么说话。
    苏念北立即看向秦野，他站起身走过来，一把拍开郭斯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管任何目光，直接拉着苏念北的手臂出了包厢。
    苏念北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将自己拉出去，毫不顾忌自己的公众形象。
    她手臂挣扎了一下，秦野握得更紧。
    “秦野。”苏念北小声喊了句，“你要带我去哪。”
    秦野一句话不说，拉着她的手臂进了电梯，径直上了32楼。苏念北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继续挣脱着：“秦野，你要干嘛？”
    顺着酒店长廊走了一会，他停下脚步，掏出房卡。
    滴的一声。
    房间门打开。
    苏念北已经完全知道他想干嘛了，她小心翼翼问一句：“你是不是喝醉了。”
    随着房间门被重重关上，他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直接抵在门上。借着落地窗外漏进来的夜光，苏念北隐隐能瞧见他眼底浓浓的欲念，那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欲.念。
    秦野唇角勾起来，酒气充斥在两人之间，在半明半暗的空间内、将气氛染得无比暧昧。他伸出食指，指腹裹着热意，落在她唇瓣上，缓慢摩挲着，带着挑逗意味。
    “苏念北。”秦野喊她一声，“还玩吗。”
    他一字一句，拖腔带调，“现在要玩的话，就需要，玩点成年人该玩的了。”
    苏念北感觉全身像是被突然点燃一般，呼吸有些不顺，她努力平稳住自己气息：“你喝醉了。”
    “嗯。”秦野点点头，低低笑了声，笑声中夹杂着微喘，很轻很轻，却全是魅惑，如同黑暗里的罂.粟花，引诱着人去采摘。继而，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苏念北，我想要你。从很久以前，就想要。”
    我、想、要、你。
    这四个字的震撼力太大。苏念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看着他几秒，心脏才慢一拍的越跳越快，快得像是即将冲出身体的束缚。
    即使从他的行为，能很明显看出这层意思，可他这么直白说出这几个字，苏念北还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他将置于她唇瓣上的手移开，滑落到她细腻脖颈处，缓慢向下，手指轻勾住她的白袄拉链，在即将用力向下拉扯时，苏念北喊了他一声，声线颤抖的厉害，手指也在蜷缩着，共同昭示着她的不安。
    “秦野，你是想报复我吗。”
    闻言，他动作停住，抿住唇，直勾勾看向她。
    想到最后那一面她说的话，苏念北忍不住难过起来：“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你觉得，”半晌，他声音低下来，“我这是在报复你么。”
    苏念北低着头，长发滑落下来，挡住她脸上的表情：“你说过，不会再对我说这种话的。”
    秦野面上表情出现显而易见的变化。
    脑中闪现那晚，他轻声哄她的话：“别怕。以后不在你面前讲这种话了。”
    醉意被冲散七七八八，理智打败欲.望，他垂下手，沉默一会，按下灯的开关，房间内瞬间一片通明。
    “对不起。”他握住门把手，转动一下，打开门，“我错了。”
    视线移到他握住门把手的左手上，袖口稍卷起点，手臂处自上而下一道很深的刀疤若隐若现。苏念北考虑了一会，将门重新关上：“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我......”她胸口剧烈起伏着，不太自在的闷声吐出三个字，“也可以。”
    说完那句话后，苏念北垂头不敢去看秦野的表情。
    空气凝滞。
    明明几十秒的时间，苏念北感觉恍若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秦野拧了下眉心，伸手替她擦了泪，自嘲笑笑：“真当我是禽兽呢。”
    第30章 [VIP]
    他走到冰箱处, 拿了瓶水慢悠悠朝落地窗走，脚步不算太稳，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靠在落地窗边, 秦野继续揉着眉心，看过来：“这几年旁的不学，倒是惯会勉强自己了。”
    苏念北咬了下唇，平复好心情，挪着步子走过去。过了会, 她还是问出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秦野, 你为什么进娱乐圈？”
    因为刚才受到的惊吓，她尾音还有些许发颤, 补充，“你从前, 学习那么好，可以考一个很好的大学的。”
    她一直想不通秦野进娱乐圈的原因。
    以他的个性, 应该不会仅仅是因为喜欢音乐和舞蹈, 就选择成为明星这种方式来实现自己这方面的价值。如果说为了钱, 从她了解来看，似乎又并不是这样。
    他虽然混娱乐圈, 但是绝大部分时候在网上都是销声匿迹的。只是偶尔出现摸一两次鱼。
    况且，他家应该不缺这点钱吧。
    “怎么。”他眉梢挑起, 懒散道，“看不起娱乐圈啊。”
    “不是。”她老实回答，“就是觉得，你应该不喜欢那种环境吧。”
    “哦。”他笑了声, “你这么了解我呢。”
    “......”
    看得出来, 他并不想说这个。
    苏念北也不好再多问。
    “给你的药, 没涂么？”他突然换个话题。
    苏念北抬头，见他盯着自己的脸，下意识别过头，用手稍微遮挡着点脸上的红疹：“......涂了。没那么快好。”
    秦野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臂轻轻拉开遮挡着脸的手，低着眼细细瞧了会她脸上的红疹：“难受吗？”
    “......不难受。”
    “不能喝酒，就别逞强。”
    “......嗯。”
    口袋里手机震动。
    秦野收回手，直了直身，掏出手机。
    以为是他的经纪人来电话，要说刚才秦野直接当着众人面拉着她离开的事情，苏念北紧张地瞟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黎曼。
    秦野接起电话，黎曼的声音比高中那会成熟些，更温柔了点：“秦野，下飞机了没？”
    “改签了。”他又喝了口水，回答。
    “改成什么时候？”
    “明天吧。”他看上去很有耐心，“怎么？”
    对面的人轻轻一笑：“没怎么呀，想你了呗。”
    黎曼很自然的说出“想你”两个字，苏念北的心忽地揪了一下，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秦野，他继续喝着水，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自然，似乎对黎曼这种亲昵的话习以为常。
    “有事没。没事挂了。”
    “诶诶诶等等等。”黎曼笑着说，“明天回京城后来公司找我，你都多久没来了，敢情就扔我一人在这都不管我呗。”
    秦野想了想，嗯一声：“明天过去。”
    秦野和黎曼，似乎关系很好。
    印象中，高中的时候，他俩几乎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看来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就像她和秦野，曾经那么亲密的相处过，现在却是处于两个互相陌生的世界。
    “你明天，就回去了吗？”苏念北问。
    秦野嗯一声，漫不经心：“怎么，舍不得我啊？”
    在想着黎曼刚才那些话，苏念北没有经过思考的直接点了下头。
    秦野表情僵住一瞬。
    觉察到气氛不对劲，苏念北才回神，马上解释：“你别误会，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么急着否定呢。”秦野淡扯起唇角，“高中同学多年没见，不该舍不得一下？有没有点良心。毕竟我还，追过你不是。”
    “......哦。”苏念北鼓了下腮，“那我说舍不得，你就不走了吗。”
    “......”秦野舌尖抵了下腮，吐出三个字，“或许呢。”
    苏念北不说话了。
    “你一直住在魔都么？”秦野问。
    “嗯，毕业后就来这了。”
    “一个人吗？”将喝完的空瓶子扔进垃圾桶，他似不经意间问了这么一句。
    苏念北点点头，觉得不对，又缓慢摇了下头。
    见她摇头，秦野唇角笑意僵住，眼神黯淡下来，生硬地问：“你，是有——”
    苏念北莫名看他：“什么？”
    “——是有男朋友了么。”
    才明白他问那句话是这层意思，苏念北也有点窘迫：“......没。我是说，还有我妈妈。她也在这。”
    秦野神色重新松散开来：“这样啊。”
    “你的团队业务能力强吗？”突然想起刚才的事情，担心影响到他的事业，苏念北求证一下，“能搞得定刚才的......那件事吗？”
    “如果搞不定呢。”他好笑瞧她，“你对我，负责？”
    “......”
    “放心。”不再继续逗她，秦野笑，“搞不定也没什么。我打算退圈了。”
    “退圈......”苏念北讶异，“什么时候决定的？”
    秦野啊一声，懒懒道：“就昨天吧。”
    “为什么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他视线停在她身上几秒，眼神隐晦不明，“我等这天，挺久了。”
    -
    回去的出租车上，苏念北一直在想刚才秦野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
    等这天挺久了。
    难道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留在娱乐圈、早就盘算着退圈的事吗？那为什么还要进去呢。
    不喜欢为什么还一直留到现在呢。
    “宝贝，”坐在一旁的周晓羽实在憋不住了，开口，“你居然和秦野认识。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呢？”
    苏念北低低道：“我就是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人家现在和我，也没多大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周晓羽回忆了下刚才包厢发生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很在乎你啊。”
    苏念北转过头，目光落到车窗外。
    眼前浮现秦野将她抵在门上，说那四个字时候的样子。
    “也许不是在乎，只是想占有吧。”苏念北无声的说，“毕竟曾经那样对待过他。再怎么样深的感情，也经不住被人踩在脚底下蹂.躏。”
    周晓羽突然想起以前高中时，苏念北经常和她聊起过的同桌，试探问：“秦野不会就是，你在京师附中的同桌吧？”
    苏念北老实点了下头。
    “还真是啊！”周晓羽不可思议，“他以前那么野的吗！”想了想刚才的画面，补充一句，“不对，好像现在也挺野的。”
    察觉到苏念北情绪不佳，周晓羽收住话锋，转而问了句：“康姨这次住院，还是心绞痛吗？”
    苏念北闷闷地嗯一声。
    “你们从京城回来那年开始，康姨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周晓羽感慨着，“你这些年真的挺辛苦的。”
    苏念北弯了下唇，温和道：“我没觉得累。”
    周晓羽白她一眼：“宝贝，你可是007都不带反抗一下的人。跟机器人似的，当然不会觉得累。”
    “那会项目急。”
    周晓羽放弃给她洗脑：“得。反正你尽量别透支自己的身体吧。对了，我妈妈来魔都，说想去探望一下康姨，你等会把医院地址发我一下。”
    苏念北正要说话，包里手机震动起来。
    是医院的电话。
    “喂，医生。”
    “苏小姐，你现在马上过来医院一趟。你妈妈这边发现了点问题。”
    -
    一周后。
    首都机场。
    时隔六年，苏念北和康凌珍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康凌珍被诊断出特发性肺动脉高压，需要尽快进行手术治疗。因为这种病比较罕见，为了降低风险，医生建议他们来一家位于京城的医院治疗此病。
    起初康凌珍一直不愿意过来，苏念北硬是磨了好几天才说服她。
    一路上，苏念北明显感觉到康凌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这座城市和六年前比，许多地方都有了大变样。
    车子经过人民广场时，苏念北下意识朝不远处的高档小区看了眼，尽管隔得有些远，也似乎能一眼瞧见那间公寓。旁边的Time大厦就像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在一座座新出现的玻璃大楼旁显得有些沧桑。
    “整个京师附中想泡我野哥的人那得排到人民广场！”
    吴时康幽灵般笑声荡漾在羊肠小道的画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原来，一晃，都过去六年了啊。
    苏念北拿着在魔都负责妈妈病情的医生名片，找到京城这家医院研究特发性肺动脉高压疾病的专家。
    替妈妈办理好入院手续后，天快黑了。苏念北拿着饭盒，准备去医院食堂买点饭菜。
    从住院部大楼出来，苏念北瞧见戴着顶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的男人从门诊部走出，他的拉链依旧拉到最顶端，衣领竖起来，双手插在兜里，走路的时候是特有的漫不经心。
    尽管他包裹的严实，低调从一群人身边擦身而过，但苏念北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秦野。
    思索片刻，苏念北打算上前打个招呼。走近两步，见秦野忽然停下脚步，像是在等人，没一会，一个穿着针织毛衣配一条长裙的女人走上前拍了下他肩膀。
    苏念北脚步顿住，视线落到女人身上，缓了很久，才将印象中那个绑着马尾有些婴儿肥的女孩子，和眼前这个文静端庄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多年不见，黎曼已经出落得清雅秀绝，配上一双高跟鞋，站在秦野身边，看上去也很般配。
    黎曼和秦野说着什么，他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苏念北能感觉到他似乎在轻笑。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从门诊部出来右拐，即将朝她这个方向过来。
    明明都是老同学，按理她应该上前友好的打个招呼，但不知道为什么，苏念北此时胸口闷闷的，手里的饭盒捏紧，脚步下意识就往回撤。
    另外一边。
    黎曼道：“谢谢你呀大明星，特地抽时间陪我来一趟医院。”
    “注意点儿用词。”秦野轻嗤一声，嘴很欠，“能不能别想太多。我是特地陪你的么？”
    “好好好，你是路过、顺便慰问一下员工行了吧。”黎曼撇了撇嘴，抱怨一句，“思善姐果真没说错，你这个人就是不懂哄女孩子开心。”
    接着又特别小声说一句：“要不是看在公司是你的份上，我才不会这么卖命呢。”
    秦野掏出手机，给罗明宇打了个电话，让他订一下去魔都的机票。
    黎曼好奇问：“不是才从魔都回来，怎么又要过去呀？”
    “有事。”
    “有什么事？”黎曼不太开心，“你这不都要准备退出娱乐圈了，还去魔都忙什么。”
    秦野没说话，脚步停下来。
    “你怎么了？”黎曼瞧他。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右边，黎曼瞧见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白袄配牛仔裤，往住院部里走。和当年那个满眼清澈明净的女生背影近乎一样。
    黎曼愣了一瞬，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撤回视线，再次看向秦野。
    想起某天俞思善和她说的话。具体内容记不太清，大致意思是说，秦野真的爱惨了那个叫做苏念北的女孩子。
    当时她问俞思善为什么这么说。
    俞思善回答，说是秦野刚上大一那会，有一天和他从酒吧出来，远远瞧见一个女孩子，和苏念北的背影很像。秦野立马追了上去，在确认不是苏念北之后，依然站在原地看了那道背影很久。
    明知道那不是她，可他依然看了很久。
    仅仅是因为背影很像。
    黎曼不是很明白，秦野到底还喜不喜欢苏念北。
    她不知道当初秦野和苏念北之间发生了什么，据她所了解的，除了俞思善说过秦野很喜欢苏念北以外，其余所有认识的人，都说秦野很恨苏念北。
    因为，每当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他总是当场直接给人甩脸子。
    黎曼喊了秦野一声，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喂喂，别看了，人都没影了。”
    “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他甩下一句话，径直朝住院部走。
    -
    苏念北捏着饭盒，快步走回住院部。
    没人的角落里，她停下来。望着医院走廊上冰冷的灯光发呆。
    跑什么呢。
    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是吗？再怎么也应该上前打个招呼吧，都是曾经熟悉的人。这样落荒而逃，显得一点也不成熟。
    今年的温度创历年新低，十月底的魔都人都穿上棉袄抑或羽绒服。来了京城才知道，这儿比魔都还要冷上好几分，白袄也御不了风寒。
    苏念北揉了下鼻子，又等了会，才拿着饭盒重新朝住院部门口走。
    刚拐过弯。
    苏念北就撞见秦野走进来。他视线送过来，在瞧清楚她的脸后，快步走近。
    “好巧啊。”苏念北只好上前打个招呼，“你怎么也在这？”
    秦野双手插兜，垂眸看了她会，闷声笑了笑：“怎么，这下认出我了？”
    “......”
    “刚才，不是跑得挺快。”
    苏念北抿唇，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幼稚，索性装傻：“什么刚才？”
    “没什么。”秦野似乎不打算深究，看眼她手里饭盒，“怎么来京城了，还出现在这。身体不舒服么。”
    苏念北如实答：“我妈妈生病了，我陪她过来看病。”
    “严重吗？”
    “嗯。”想到妈妈的病情，苏念北有些忧心，“还挺严重的。”
    沉默一会，他说：“苏念北，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顿了顿，秦野声音低下来，“还有我在呢。”
    第31章 [VIP]
    苏念北一时有些恍惚。
    拿着饭盒怔怔望进他眼睛里, 鸭舌帽沿挡住廊灯投射下来的光线，瞳孔里没有来自外界多余光亮，更加深邃, 一双黑曜石般眸子也在直直盯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秦野眼神里恍若闪过一瞬、和当年一样热烈赤诚的感情。仅仅是一瞬便消失，转而就敛起所有情绪。
    苏念北，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还有我在呢。
    他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说, 作为老同学她既然来了京城, 有事可以找他帮忙，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开口；还是说, 她可以把他，当成一种依靠呢。
    尽管意味不明, 苏念北仍旧觉得有些感动，眼睛一下酸涩起来, 她轻缓眨了眨眼, 张了张口, 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不连续的话：“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秦野抽出放在口袋里的手，很自然接过她饭盒, 说出的话却不太自然：“没为什么。”
    “......”
    她很想问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又怕自己多想, 而引起误会。
    “要去给阿姨买晚饭？”秦野问。
    “嗯。”
    “行。”他说，“我也还没吃，一起吃点。”
    “好的。”苏念北点头，和他一起朝门口走, 走了几步, 恍然想到刚才和他走在一起的黎曼, “就我们俩吗？”
    秦野看她：“不然呢？”
    “你刚才不是......”她话说得很快，说到一半，想起自己刚刚是假装没看到他和黎曼的，于是改口，“你没和朋友一起，是一个人来医院的吗？”
    “不是。”秦野没有任何隐瞒，“和黎曼。她先回去了。”
    “哦。”他这么坦白，倒让苏念北一下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磨蹭一下，她假装随口一提，“你现在，和黎曼关系挺好的吧。”
    秦野沉默看过来。
    苏念北怕他觉得自己窥探他私事太多，弯了弯唇换个说法：“黎曼现在怎么样，我好几年没见她了。”
    “我和她是合作关系。”秦野收回视线，看路，像是在对她解释什么，他慢悠悠道，“她在我的公司上班，最近公司业务急，她加班挺严重。”
    “刚听她说上医院看病，我经过这附近，就顺道来探望一下。”
    苏念北低低哦一声：“她是有事先回去了吗？不然，可以一起吃个饭的。”
    “想吃什么？”直接忽略她让黎曼一起吃饭的提议，秦野问。
    苏念北抬眼，才发现她光顾着说话，不知不觉跟着秦野走出了医院：“我去食堂吃点就行。”
    秦野瞧了会她：“这个点，食堂应该没什么饭菜。”
    苏念北马上掏出手机看眼。
    将近晚上七点。
    “......应该还是有的吧。”苏念北猜测。
    上下打量会她，沉吟片刻，秦野道：“都这么瘦了。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儿？吃食堂能涨几两肉。”
    “......”
    秦野扫了眼周围，冲不远处一家餐厅抬抬下巴：“走吧，去那。”
    苏念北哦一声，意识到什么，立即拉住他衣袖，小心看圈四周：“你不怕被人拍到吗？”顿顿，她神态不自然补充，“被拍到和异性，一起出入餐厅......这种新闻，对流量明星来说，影响蛮大吧。”
    “被拍到的话，”他顺势牵住她手臂，继续往餐厅方向走，笑了声，“我就对你负责。行不？”
    “......”
    过了会，注意到她仍有些拘束，看上去还在担心会影响他事业。
    秦野收起散漫姿态，难得认真解释一回：“我家在京城还算有点背景。懂我意思没？”
    在京城有些背景。
    所以，上次他被人拍到替她打架，以及直接怼郭斯、当着郭斯面把她拉走，这两件事才都被压下来吗。
    难怪。
    网上至今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关于秦野的八卦新闻。
    苏念北缓慢点了下头：“懂了......”
    -
    康凌珍的病情暂时被药物控制住，但这种病治疗起来特费时，需要住院观察很长时间，才能确定下一步治疗方案。主治医师告诉苏念北，最坏的打算是做肺移植手术。
    肺移植手术需要花费高昂的费用，加上康凌珍一直住院，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些年康凌珍身体一直不好，家里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
    苏念北索性将魔都的工作辞掉，打算在京城尽快找好工作，来缓解经济上的紧张。
    周三上午八点，苏念北约了家国内电商龙头企业的面试。
    毕业于c9院校，又有世界500强工作经验，面试官很重视此次面试，因而面试持续了近两个半小时。
    最后一轮，HR和苏念北简单聊了会，称需要和用人部门再沟通一下结果，让她先去休闲区稍坐一会。
    秉持人性化管理制度，这家公司没有强制员工一定要在工位办公。
    沙发区也有不少人抱着电脑，坐在那晒着太阳，边喝咖啡边处理工作。
    苏念北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从包里掏出手机，浏览着租房网站的信息，觉得这次面试成功几率很大，打算看看附近有没有性价比高点的房子在出租。
    很快，她看中一套房源，打电话去询问信息。
    “季总好。”
    “季总。”
    “季总上午好。”
    苏念北正讲着电话，随意朝旁边瞥一眼。隔得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青年立在玻璃窗边，阳光透过玻璃，在他眉眼间上踱上一层浅浅光泽。
    他一手握着手机打电话，一手握住杯子在接咖啡，身旁的员工纷纷和他打招呼，他则是一一温和点头示意。
    教养很好，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大。
    亲自过来接咖啡，不摆领导架子。
    这是苏念北对季言白的第一印象。
    季言白讲完电话，接好咖啡，准备回办公室，听见坐在一旁沙发上、女孩子细腻干净的嗓音，在说：“是的，我叫苏念北。我看您在网站上标的出租价格，是一个月四千，对吗？嗯，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想去看一下房子。”
    苏念北。
    听到这三个字，季言白脚步顿住，抬眼看了过去。
    脑海中闪现，秦野找他喝酒，每回喝醉了都喊的是这个名字的画面。
    季言白喝了口咖啡，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继续朝办公室走。
    -
    面试结果很快出来，她通过了，HR表示希望她能尽快入职。
    苏念北也想早点开始上班，于是面试完直接就去看房子。
    是一个老旧小区，离上班的地方稍微有些远，不过好在离地铁站挺近。房东见苏念北年纪轻轻，看上去涉世未深，又有很大意愿想租这间房子，便坐地起价，将价格抬高到一个月六千。
    “您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这么说的。”苏念北有些郁闷，“如果您一开始就说一个月六千，我也不会跑这一趟。”
    “我在网上出租的房子，又不止这一套，哪能知道您说的是哪个。这不同地段不同价，咱京城天子脚下，寸土寸金，一月六千已经够便宜了闺女。”房东不屑道，“您搁这外面转转，看能不能找出比我这儿还便宜的。”
    考虑到自己薪水也不算太高，苏念北只好放弃。
    出了小区，准备搭地铁回医院时，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大百汇。尽管过去六年，这附近发生不少变化，但大百汇似乎没什么改变。
    只是比印象中老旧了些，门口的人流量也比从前小很多。
    穿过红绿灯，沿着人行道朝大百汇门口走。长得很高的男孩子穿着一身休闲衣服，站在大百汇门口低着头看手机的画面，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苏念北冷不防又被人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就朝一旁看，并没有瞧见当初伸手扶住她、嘱咐一句“注意点儿。人这么多，容易被撞倒”的少年。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进来商场，苏念北径直上了四楼。当初她和秦野在初识店门口拍的合影，似乎还挂着他们的照片墙上。
    在四楼转了一圈，没看见那家叫做初识的奶茶店。
    苏念北担心自己记错了，于是又去其他楼层转了转，依然没有看到那家店。
    唉。
    或许已经关门了吧。毕竟都这么多年了。
    可是，那是他们高中时期，仅有的一次合影。还挺想找回来珍藏一下的。
    嗡——
    手机震动。
    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以为是其他公司的面试邀请电话，苏念北接起：“喂，您好。”
    “请问，是苏念北小姐吗？”温润好听的男声。
    “是的。您是？”
    对方温和笑笑：“我这儿有一套房子出租，您方便过来看看吗？”
    苏念北不记得有在租房网站发布过任何求租信息，正想问一下时，对方报出一个地址以及租金，苏念北很心动，但又担心被骗，于是紧张问一句：“您不是骗子吧？”
    闻言，对方闷笑出声：“我不骗小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苏念北居然有些相信对方。按照他给的地址，她来到离面试那家公司很近的一高档小区。
    刚到大门口，她就停下脚步，犹豫间，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是苏念北小姐？”
    声音和电话里的男人不一样。
    苏念北犹疑点头。
    西装男摆出请的姿势：“我们老板让我过来接待您，说是您要来租他这边一套房子。我带您上去看看。”
    -
    次日，当苏念北提着行李来到新租的房子时，还是觉得这件事挺离奇的。
    按照这个地段这个小区配套，就算是最差最小的户型，市场价一套也是千万起步。可她居然只花了一个月三千块，在这租了套装修精美的房子。
    要不是按照正规流程签好租房合同，苏念北真的怀疑自己被骗了。
    不过想想，人家要真的是骗她，反而是人家吃亏。
    将行李整理好，又下去买了些日用品，回来后，苏念北先是点了个外卖，然后就去洗澡。
    刚洗完澡，有人连续按了两下门铃。
    以为是外卖到了，苏念北没多想就准备走过去开门。
    还没等她走到玄关，外面密码锁传来按键声，紧接着门把手转动一下，门被人直接从外推开。
    伴随着不耐烦的声音。
    “季言白。你他妈把你的东西全扔我那干嘛？”
    瞧见来人。
    苏念北表情差点裂开。
    秦野站在门口，脚步顿住，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穿着睡衣一看就是刚洗完澡的苏念北，表情明显不可思议。
    对视两秒，秦野快步走进来，然后到处找着季言白身影，没找到，直接拉住苏念北胳膊，低着眼问她：“怎么回事，你和季言白，你俩认识？”
    苏念北还没搞清楚状况，讷讷摇头：“季言白，是谁？”
    “这屋的房主。”
    “......哦。”苏念北还是有些懵懵的，老实道，“他昨天把房子，租给我了......”
    听这话，秦野有些紧绷的神情松散开，尔后勾唇一笑：“以后，你住我，隔壁？”
    “你也住这？”苏念北问。
    “啊。”秦野笑意渐深，心情看上去极好，拖着调，“你不会是，打听到我住这，特地租过来的吧。”
    “......”
    “苏念北。”秦野凑近，视线落到她还在滴着水的发丝上，喉结一滚，“作为邻居，以后，多多关照啊。”
    苏念北脸上烫起来，稍稍避开点他的视线，唇瓣蠕动，胡乱地说：“会好好关照你的。”
    “......”
    第32章 [VIP]
    “好好关照我？”听这话, 秦野笑起来，连带着胸腔都在震动，眉梢一挑, 他勾头过来，俯在她耳边，压着声问，“哦。那你，准备怎么关照我？”
    “......”
    他的鼻息有些炙热, 喷洒在脖颈处的皮肤上, 有点酥麻又有点痒，苏念北后退一步, 稍稍拉开点距离：“......就是，正常邻居间, 互帮互助。”
    担心他又说些让她不好接的话，苏念北先一步提道：“你怎么还, 还有这间房的门锁密码......”
    秦野直了直身, 一手插兜, 伸出两指碰碰鼻子：“怎么，担心被我撞见什么？”
    “嗯。”苏念北小声承认, “还挺不方便的。”
    “有什么不方便。难不成，你还得带什么人回来？”
    听他这语气, 好像她会带什么异性回来过夜似的。
    苏念北的脸更红了，一心急，说话就不怎么过大脑：“那万一我在洗澡，你突然闯进来......”止住话锋, 她顿了顿, “多不方便。”
    “听你这意思, 我像个流氓？”
    “......”
    “这屋的房主是我一兄弟。”见她似乎有些不安，秦野解释，“为了进出方便，我那屋和他这密码设得一样。刚才是不知道你租了这，才直接推门进来。”
    “......哦。”
    “不放心的话，”他又说，“换个锁。”
    “......哦。”
    “怎么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秦野有些好笑，“我这不都解释了，还担心呢。”
    “......没。”她其实是有些窘迫，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就和他成了邻居，还有些恍惚。
    秦野还想说点什么。
    兜里手机震动。
    掏出手机看眼来电显示，秦野侧身接起电话：“季言白，你他妈哪呢。过来，把你东西拿着滚。”
    “不是兄弟。”季言白笑着说，“我帮你这么大忙，就这待遇？”
    “你什么意思？”
    “那位苏念北小姐，不是正住你隔壁么。我给她腾出位置，放点东西在你那都不行？”季言白云淡风轻的，“再说了，我又不常在那住，东西不多，也碍不着你什么地儿。难不成，我那些私人用品还得留在——”
    “闭嘴。”秦野一下子明白他要说什么，“这么说，你是？”
    季言白笑着嗯一声：“是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的。”秦野不太自在地瞥眼苏念北，“我没和你说过，名字。”
    “兄弟。”季言白叹口气，尾音一转，长长笑了声，“以后少喝点酒。”
    “......”
    秦野明白了。
    估计喝醉脑子不清醒时候说的。
    “酒那玩意儿伤身。”季言白又补充，他故意停顿，意味不明道，“——也伤肾。”
    秦野骂了声操：“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我怎么了？”
    “我他妈懒得说你。”秦野径直按断电话。
    “是我房东吗？”苏念北猜测着。
    “不是。”秦野回答很快，“就是一畜生。”
    “......”
    -
    入职一个月，苏念北就因表现不错被提前转正。
    这个消息一出来，小组群里炸了锅。
    A：【我靠c9毕业的就是名不虚传啊！想我当年磨了大！半！年！！差点连正都转不了！】
    B：【@A，你就承认吧，脸丑】
    A：【我靠！你的长相不比我提神醒脑？@B，年纪轻轻就知道用脸吓唬人】
    C：【一个月就转正，还是咱公司这种变态考核方式，我觉得这事我只能在梦里想想】
    A：【@C，别，梦里也不可能，毕竟，这事吧，首先你得能过季总那关】
    C：【什么意思？】
    A：【人季总愿意去你梦里？】
    C：【@A，瞧我这记性，又把你当人看了[/微笑]】
    D：【你们的戏能不能像你们的钱一样少】
    D：【当事人呢？大美女冒个泡呀，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得请客】
    正在窥屏而莫名被点到名字的苏念北，抿唇一笑：【嗯在的......你们想吃什么？[/愉快]】
    中午，苏念北和一群同事来到离办公楼不远的一家餐厅。
    中途苏念北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洗手时，旁边有人一直盯着她看，苏念北刚准备转过身瞧过去，那人率先喊了声：“小妹妹？”
    苏念北撇过头，江驰正叼着根烟打量她。
    还是当年那流里流气模样：“还真是啊！我他妈刚才还以为看错了！”
    “江驰。”苏念北笑着和他打声招呼，“好久不见。”
    “是好久了，六年了吧都。”江驰将嘴里的烟拿开，“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
    苏念北弯弯唇：“你也在这附近上班？”
    “不是。”江驰道，“我那狗啃的成绩，那得是祖坟冒青烟才能考上大学。我这不，继承我老爹生意，这家店是我开的。”
    苏念北道：“那也挺厉害的。你这店就在CBD中心，生意一定不错。”
    “还凑合吧。”江驰答一句，接着舔舔唇，迟疑着问，“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的？野哥，知道吗？”
    “嗯。我们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见苏念北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联想起过去几年里，苏念北三个字作为秦野的禁忌，不管是什么场合，只要有人提及，秦野当场必发飙的种种，江驰十分诧异，“你们见面的时候，野哥没有......”
    “什么？”
    “没什么。”江驰换个问法，“你那年怎么突然就回老家读书了？都没好好和大家告别。”
    不太愿意提及当年那些悲伤的事情，苏念北眼神暗了暗：“就是临时家里出了点事。”
    江驰哦了声，不好多问什么，便说：“你们哪桌的？我给你们免单。”
    苏念北温和笑笑：“不用了。”
    “你可是差点成为我嫂子的人。”江驰说起话还是和当年一样直接，“这关系，哪能不免单。”
    不好推辞，苏念北只好说声谢谢。
    从洗手间出来，江驰忽然又提了句：“不管现在如何，野哥当年是真的蛮喜欢你的。”他顿顿，“你走了之后，高三那一整年他都不怎么说话。”
    苏念北默然。
    见气氛有些凝重，江驰接着开个玩笑：“野哥可是我们附中校霸扛把子，你那一走，他连架都不打了。从此咱大附中在外都吊不起来了！”
    连架都不打了。
    苏念北忽然想起，秦野手臂被砍伤后的一天晚上来巷口找她。
    当时，她很担心他的安全，劝过他一句：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还有，”江驰话止不住，回忆起来滔滔不绝，“高三和大一那两年，他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没事就喜欢坐火车旅个游。”
    “......”
    “重点不是旅游。重点是他妈的家里那么有钱不坐飞机，非得坐火车！”
    江驰表情相当夸张，苏念北被逗笑了。
    “还！每次都他妈是同一辆！！”见苏念北笑，江驰也跟着笑起来，“你说是不是发疯。”
    -
    “OK。最后收尾那一段，再来一次呗。”
    “完美。秦老师低音部分简直神仙！太性感了！”
    罗明宇看了眼录音棚里的秦野，他边取下耳麦边揉了两把嗓子。罗明宇收回视线，对一旁的录音师道：“马屁属你最会。”
    录音师停下手中动作，转向罗明宇：“怎么说话呢小罗？我这是马屁吗？我这全是大实话！”
    罗明宇拍了把录音师的头：“录你的音吧，跟那些姑娘们似的，整天神仙神仙。”
    录音师：“你今天吃炮仗了？见人就精准发射。”
    罗明宇重重叹口气，朝录音棚里的人努努嘴：“这位爷要退圈不干了。我烦着呢。”
    录音师：“？？？”
    “这次演唱会结束后，他就要正式官宣退出娱乐圈。”罗明宇欲哭无泪，“我现在的感觉就是，我的职业生涯遭到了滑铁卢。”
    录音师做个吞咽动作，拍拍罗明宇肩膀：“放心，这事要真发生了，全国陪你一起哭的姑娘还挺多的。”
    罗明宇看他：“你这算安慰我吗？”
    正说着，秦野从录音棚里出来，捞起搁在外面椅子上的外套，抖动两下，套在身上，拉链拉好往外走。
    罗明宇马上追上去：“什么情况啊哥，今天又这么早下班？”铱驊
    秦野漫不经心嗯一声。
    “不是我说啊哥，”罗明宇紧跟他的步伐，“天天这么早下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女朋友，要回去陪女朋友呢。”
    闻言，秦野扯过头，平静扫了罗明宇一眼。
    罗明宇立即给嘴上了个封条。
    -
    下班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苏念北就收到秦野的微信消息：【过来吃】
    手指轻点，她回了个OK的手势。
    自从某一天秦野晚餐点多了，让她过去帮忙吃一点之后。这件事发生的频率就越来越高。
    最开始，他会来敲敲她的门，告诉她今晚再过去帮忙吃点东西。
    后来直接加上微信，到了饭点她准能收到这么一条消息。
    有时候想想，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明明吃不完那么多，但因为想不出要吃什么就什么都点一些，完全不在意这些要花多少钱。
    苏念北觉得。
    她现在和秦野的关系，更像是饭友。
    回家后将包放好，苏念北直接去了隔壁。因为去的次数多了，现在她连按门铃的动作都省去，直接输入密码进去。
    餐桌上和往常一样，摆了一堆点好的餐。
    没瞧见秦野的身影，她不好先吃，也不方便在他家瞎逛，索性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等他。
    目光瞎逛了圈，最后落在客厅墙壁上挂的电视机上。
    前几次只顾着吃饭，吃完就回去，都没怎么注意，原来他这套房子是装了电视的。
    觉得无聊，苏念北打算看看电视，视线扫了圈，没找到遥控器，于是蹲下身去拉开茶几下的抽屉。
    抽屉一拉开，一张张纸质火车票散落在抽屉里，没有特意整理，看上去是随手扔在里面。这么一摞，明明很占位置，却也没有想着去丢掉。
    拿起其中一张瞧了眼，苏念北心跳忽地漏跳一拍。
    ——Z113次列车。
    指尖轻轻颤动一下，苏念北再次拿了几张车票来看。
    时间不同，目的地站点不算一致。但无一例外的，都是Z113。
    脑海里响起今天中午江驰的话。
    “高三和大一那两年，他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没事就喜欢坐火车旅个游。还每次都他妈是同一辆。”
    “苏念北。看什么呢。”
    被冷不防喊一声，苏念北手里的车票倏而滑回抽屉，抬眸望过去，秦野穿着睡衣，视线落敞开的抽屉上，拿着毛巾擦头发的动作僵住。
    “这些车票......”苏念北有些茫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讷讷开口，“都是你......”
    秦野唇线拉直，走过来，将毛巾随手扔到沙发上，蹲下来，胳膊一伸，关上了抽屉。
    “哦。”秦野顺势坐到地毯上，一手搭着沙发就那么靠了一会，看她，“那段时间喜欢旅游。怎么？”
    苏念北低下头，淡抿会唇，小声说：“那天，其实我看到你了，在站台上。”
    从京城回老家的那天，在上那辆火车的时候。穿着校服的少年尽力避开她的视线，默默目送着她离开的场景，她其实是注意到了的。
    只是，那时候她的状态很不好，所以在看到躲在老式站台柱子后的他时，也只是面色平静的移开了视线。
    “秦野。”苏念北低低喊他，觉得有些愧疚，眼睛不受控制开始一点点湿润，“当年我坐那辆Z113，只是去下一站，转乘另一辆火车的。”
    他那两年里，是一遍遍坐着那辆Z113，去了沿途的每一站所在的城市找她么。
    秦野沉默着。
    良久，他抬手，勾起两指擦过她脸颊，抹去泪痕：“怎么回事啊。还是这么喜欢哭鼻子呢。”
    “苏念北。”盯着她泪湿的眼睫两秒，秦野唇角扬了下，“当初你就是总搁我面前这样，才让我一点点沦陷。怎么，现在是，故技重施？”
    “关键是，”他有些无奈，“我他妈还挺受用。”
    第33章 [VIP]
    他的手指是冰凉的, 就和他说出的话一样，没有任何的温度。
    苏念北的心酸涩起来。
    他觉得她现在是在演戏么。
    想想也是，当初她不止一次明显表达出自己对他的喜欢, 然后却一次又一次的、无情的将他推开。
    最后。
    毫不留情说些不希望他再缠着自己之类的话。
    即使他在她面前放低姿态，即使他在人群里默默目送着她离开，她依旧不为所动，冰冷的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
    将他的尊严和一腔热情，看得比浮尘还要轻。
    那天, 明明看见了他, 却选择了视而不见。让他在后来的两年里，做了那么多、在现在看来根本没有意义的事, 毕竟那辆Z113，是无法带着那个少年来到她的城市的。
    还有什么, 比这种行为更加伤人的呢。
    苏念北，当初的你是怎么舍得, 让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 扛着所有负面情绪, 一遍遍的放下你，最终带着满满的失望, 亲眼目睹你的离开呢。
    “秦野。”苏念北唇角努力弯了下，抬眼看过去, 低声道，“我能拥抱一下你吗？”
    秦野身子僵住。
    半晌。
    “怎么，现在策略还升级了？”秦野唇角淡扯着，“开始投怀送抱——”
    他的话还没说完, 苏念北已经窝进他怀里, 她细软的长发自然垂下, 因为抽泣身体小幅度抖动，没有呜咽声，只是安静的掉着泪。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不好的事情，他们或许会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成为一对人人艳羡的情侣。做着、曾经她偷偷幻想过的事情。
    牵手，拥抱，还有——
    接吻。
    窝在他怀里片刻，秦野没有推开她，反而将掌心覆上她的脊背，指腹轻缓的、若有似无的磨蹭着，原本冰冰凉凉的指尖也逐渐染上点热意。
    像是得到鼓励，又似乎是被蛊惑着，苏念北鬼使神差的冒出另一个想法。
    她慢慢的、一点点将脑袋朝上移动，直到靠上他的肩膀。停顿两秒，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她微微侧首，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落到他的唇角处。
    秦野也侧首看过来，眼底有什么东西翻涌着，但很快都被极力压制下去。
    盯着她的脸半秒，见她一直打量自己唇角的位置，眼神半放空半羞赫，秦野喉结不受控的滚着，呼吸有些灼热：“苏念北。你这是，想干嘛？”
    那一刻，苏念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蠕了蠕唇，回答：“想亲你一下，嘴唇。可以吗？”
    秦野呼吸急促起来，目光锁住苏念北的脸，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眼睛里滚出来，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客厅吊灯里的光在泪珠里缩成一个白点。
    他声音不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有喝酒，可别说自己醉——”
    “我知道。”她打断他的话，自动将他的话解读为同意。
    然后，就那么直接的、凑了过去。
    沾着泪的唇瓣极轻的落在他唇角处，停留片刻，她的手攥住秦野睡衣衣袖，手心里早已渗出不少汗，黏糊糊的，衣袖被她捏得紧紧的。
    唇瓣一寸寸朝他的唇上移过去，直到完全贴合。
    刚洗完澡，他身上还有浅淡的、沐浴露混合着洗发水的气味，明明是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味道，此刻却如同一种催情剂，让苏念北的大脑完全被情愫掌控。
    只想沉溺其中。
    唇瓣相抵后，她笨拙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就那么贴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准备移开，就在她要撤离时，秦野手掌按上她后脑勺，朝着他的方向用力一压。
    紧接着，轻轻咬了下她的下唇。
    被这么一咬，苏念北不自觉微张了口，下一秒，秦野的舌头裹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搅了进来，与她的唇舌交.缠，舌尖偶尔绕着她的牙齿打转，一下下、或轻或重的吸.吮着她的唇，再重新抵进去。
    就连呼吸，也都缠在一起。
    过了很久，察觉到她呼吸不畅，他才放开。
    呼吸很快，心跳很快，两个人的唇瓣皆是滴了血的颜色。
    秦野伸出一指，将她唇瓣上水渍一点点抹掉，动作缓慢，显得暧昧又轻佻，恍若无声在提醒着她刚才的事情。他的胸口还在起伏，眼皮懒散掀着，垂着眼看她的时候，动了情的眼睛仍旧像在勾人魂魄。
    他闷闷笑了声：“现在，知道怎么接吻了么。”
    苏念北大脑还是空白的，好半晌才回过神。
    她刚才，好像，主动和秦野接吻了......
    ......？！
    她！居！然！和！秦！野！接！吻！了！
    还是她主动的！
    ！！！！！
    现在需要怎么办？
    ？？？
    ......
    “就像刚才那样。”他忽地又开口，将苏念北思绪无情拉回现实，拖长着尾音补充一句，“——得伸舌头。”
    “......”
    苏念北呆愣一下，做个无声吞咽动作。
    秦野看上去，还挺淡然的，一点也没有被人吃了豆腐的、恼羞成怒感。
    ......也没有任何不适。
    苏念北这会脑子还有点晕，脸上烫烫的，身体也很热，有种占了别人便宜后的心虚感，她只想逃离，站起身嗡声说一句：“......我先回去了。”
    “等下。”秦野仍旧坐在地毯上，立即拉住她的手腕，“不吃晚饭啊？”
    “已经饱了。”她胡乱地说。
    “接个吻，”他笑起来，“还能管饱呢？”
    “......”
    秦野站起身，根本不给她走的机会，拽着她的胳膊走到餐厅位置，按住她肩膀坐下。
    慢条斯理地解开一个个包装盒，把晚餐拿出来摆好。
    看上去云淡风轻的。
    苏念北只好硬着头皮，当做刚才是一场梦，只要他不提她也不提，那这件事应该很快就会揭过篇。
    小口吃着东西，潜意识又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画面，她还是有些郁闷。
    她刚才到底是怎么了。是觉得对当初那个少年愧疚，想弥补一下，还是对当初自己错失和他在一起的机会而遗憾，想体验一下和他做情侣时要做的事情？
    苏念北低着眼慢慢扒饭，无声的咀嚼着。
    “吃点菜。”秦野说。
    “......哦。”稍抬眼，尽量不将对面的人纳入视野范围内，悄无声息拿着筷子夹了些菜放进碗里。
    “你这眼睛都哭肿了。”隔着不太宽的桌子，他倏而凑近了些，手臂一伸，两根手指放到她下颌处，轻轻一抬，问她，“痛吗？”
    苏念北被迫和秦野对视，轻缓摇了下头。
    他眼睫垂下来，睫毛浓密，末梢微卷，送出来的视线停在她的眼皮上。
    因为刚才的事，苏念北不由自主看了眼他的唇，唇角处似乎破了点皮，好像是她动作不太熟练，不小心咬的。
    瞧了一会，他站起身不知道去干什么，过一会，拿了条湿毛巾过来：“眼睛闭上。”
    苏念北哦了声，照做。
    冰凉的毛巾覆盖在眼皮上，缓解了些许眼睛的酸涩感。
    就在她以为两人已经心照不宣的、自动屏蔽刚才接吻的记忆时。
    苏念北突然觉察到他气息拉近。
    蓦的睁开另一只没覆上毛巾的眼睛，恰好对上秦野的视线，他俯身离她极近，连浅浅的下睫毛都能瞧清楚。秦野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她唇畔，拖着调啧一声：“嘴唇好像也有点肿。痛不痛？”
    “......不痛。”苏念北僵硬的推开秦野握着毛巾的手，“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
    连续好几天，苏念北感觉自己都逃不出那段记忆，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秦野。
    不是男女朋友，可却做了属于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情，这种事，比以往接过的任何一个项目都要难分析。她不停的去剖析这件事，都没有任何结果。
    唉。
    都是成年人，就当放纵了一次，接个吻，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又不是小孩子了是吧......
    下午六点一到，周围同事们陆续关了电脑下班。
    将最后一段代码跑通之后，苏念北松了口气，给电脑关机，裹上一层厚厚的围巾，拎着包出去搭电梯。拿起手机看一眼，手机锁屏还有一小时前秦野发的一条消息：【今晚又加班？】
    走进电梯，苏念北点开微信，有些心虚的给他回消息：【嗯，项目好忙[/骷髅]】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最近两个月都是项目期，可能近期不能帮你解决外卖了，你要不、尽量少点些？[/衰]】
    等了一会，秦野没有回消息。
    苏念北将手机揣进包里，走出大楼，十二月份刺骨的寒风一丝丝往身上窜。紧了紧围巾，搓着手哈气，苏念北目光搜寻着周围的餐厅。
    这么冷。
    要不吃就火锅吧。
    对面一座玻璃大楼下有家火锅店，目测外面没人排队，苏念北加快步伐走过去。
    穿过天桥，走到对面，苏念北瞧见从大楼里出来的黎曼，隔得不远，黎曼视线一扫，掠过她一秒，随即反应过来，重新看向她。
    “苏念北？”黎曼不可思议喊她一声。
    上次没有主动打招呼，苏念北有些惭愧，这次立即朝她走过去，弯弯唇温声喊她：“曼曼。”
    黎曼表情明显很激动，眼睛红了些：“真的是你！我居然能在这儿偶遇你！”和从前一样，她走过来挽起苏念北手臂，没有丝毫的生疏感，“我刚刚还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这些年怎么都没和我联系呀？”
    “对不起。”苏念北愧疚道，“那会儿我状态不太好，就没有和任何人联系。”
    从她回老家开始，那部叔叔替她买的手机就被她珍藏起来，从此再也没有打开。后来几年，她也一直没有登陆过q.q，潜意识在逃避，逃避一切和京城有关的事物。
    “当年我还给你发了好多消息呢。”黎曼回忆，“可是你q.q一直不在线。”
    苏念北抿抿唇，指着旁边火锅店：“要一起去吃晚饭吗？”
    黎曼表情不太自然：“呃，我还要等个人。要不咱们留下联系方式，下次约？”
    苏念北点头，从包里拿出手机，笑着道：“好的，可以加微信。我也在这附近上班，以后见面机会还很多。”
    加完微信，黎曼回头朝大楼大厅看一眼，转而看苏念北：“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苏念北点点头。
    “你当时和......秦野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黎曼抿下唇，语气有点别扭，“我知道，那时候他追过你。”
    踌躇会，苏念北嗫嚅道：“......没。可能是没有打招呼，我就回了老家。”
    “那你，喜欢过他吗？”黎曼又问。
    不太明白黎曼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苏念北只好弱弱说一句：“......过去的事，我有点，不太记得了。”
    “现在呢，喜欢吗？”黎曼有些紧张的看她。
    苏念北想了想，小声道：“现在我和他应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吧。”
    明白了苏念北的意思，黎曼像是松了口气，继而坦白：“其实，我从高一的时候就，就暗恋过他啦。”
    苏念北捏着手机的掌心轻颤下。
    从记忆深处搜寻出来关于黎曼的零碎画面、再拼凑好。
    女孩子暗恋时的蛛丝马迹，似乎逐渐清晰起来。
    她记得，当初黎曼第一次找她说话时，就提过自己坐在第一排，却注意到最后一排的她和秦野对话。
    以及，黎曼很喜欢和她聊及关于秦野的事情，也会喜欢去看他打篮球。
    “那个时候，学校暗恋他的人也不只我一个，他也不认识我。”黎曼撇撇嘴，“我没想过他会主动追一个女生。所以高二下学期那会，秦野追你的事情被传遍之后，我和学校里很多女生一样，有段时间还是有点点嫉妒你的。”
    “不过，我就只有一点点嫉妒，特别少的一点点。因为，你是我的姐妹，如果你当时真的和他在一起，我是会真心祝福的。”
    苏念北嗯一声，温和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黎曼：“后来你不是回老家了嘛，然后因为当时我和你关系比较好，所以高三那会，秦野偶尔会过来问我一些关于你的信息。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了。那段时间他挺颓的吧，他还问过我你家在哪，可这个你也没和我说过。”
    原来是黎曼告诉过秦野，她对酒精过敏的事情么。
    苏念北垂着眼安静听着黎曼的话。
    黎曼接着回忆：“就因为高三走的近了点，后来慢慢就熟悉了。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他成绩那么好，却报考了电影学院，还进了娱乐圈。不过，后面他自己创了家互联网公司，毕业之后就喊我去他公司帮忙。”说着，黎曼指了下身后的大楼，“他公司就在这。”
    苏念北看向大楼，想起秦野那天在医院和她解释过的话，点了下头。
    犹豫一下，黎曼觉得有必要老实交代：“还有，我说等的人，其实就是他。他今天刚好来公司，我想约他一起吃个饭来着。”
    苏念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紧了紧衣服，吸吸鼻子：“好的。那我们到时候再约。”
    -
    点了个鸳鸯锅，盯着火锅里腾腾的一团白色热气，苏念北脑子里不停播放着、不久前黎曼和她说的那些话。
    暗恋一个人，还暗恋那么久，应该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吧。
    毕竟，这是一场不一定有结局的感情。
    没有灵魂的从锅里夹起一个东西放进嘴里，一瞬间，辣味一股脑呛进喉咙深处。
    苏念北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什么玩意儿都往嘴里扔。”秦野的声音意外地在旁边响起，“喝点水。”
    撇头看过去，秦野拿起杯子递到她面前，俯着身子一只手轻缓拍着她的背。
    快速接过水喝了几口，辣意才逐渐缓解。苏念北重新看过去。
    秦野坐到她旁边，他这回直接连口罩都没戴，依旧套件纯黑色外套，在寒冷的冬天里显得单薄，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残留着冷意。
    “眼睛挺大，就是不怎么管用。”秦野语气不太好，“看不到那是辣椒么。”
    “你怎么在这？”苏念北有些纳闷，黎曼不是约了他一起吃饭吗。
    秦野好笑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冲她摆在桌子上的手机抬抬下巴，“不说加班么。你们公司穷得连加班餐都没有？”
    说着，他手臂一抬，直接从她包里捞出工牌扫两眼，拖着长调子啧一声：“季言白公司啊。可我记着，他公司也没那么穷，倒也不至于，连个加班餐都出不起。”
    他这语气，苏念北一下就听出来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既然他不拆穿，她也就能编下去：“我不喜欢加班餐，天冷，才下来先吃个火锅的。”
    秦野看她一会，思索着，尔后直接撕掉那层面具：“不就接个吻，用得着躲我这么些天？”
    刚刚缓解的辣意刹那间又涌上来，苏念北止不住地咳嗽，秦野重新拿水给她。
    “苏念北。”见她终于平复好，秦野手搭在沙发椅背上，懒散道，“有些事一旦做了，是要负责的。”
    “......”
    “更何况，你还不只做这么一件事。”
    “还有什么？”苏念北忍不住问。
    “还有，”秦野食指碰了碰鼻子，笑了声，靠近一点，“鬼屋那里，你摸了——”
    “你别说了。”苏念北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当即打断他的话。
    秦野笑意更甚：“所以，是不是，该对我负责了呢。嗯？”
    第34章 [VIP]
    他的语气里戏虐意思明显, 苏念北也不是高中那会的她，自然知道秦野这是在开玩笑。
    大家都成年了，还总是这么逗她, 真当她每次都会投降吗。
    她稳了稳心神，梗着脖子僵硬的接话：“如果说负责的话......你才应该要对我负责吧......”
    秦野笑：“怎么说？”
    苏念北气势不太足：“......虽然说，那是我主动，可是，你还......”
    “什么？”秦野挑眉。
    “你还, 伸舌头......那这不是说明, 你当时，挺享受的吗......”越说到后面, 苏念北脸上越烫，“你这也算, 反过来占我便宜吧......不也应该要负责吗......”
    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 只剩点气音游离着。
    果然。
    她的脸皮还是没那么厚。
    秦野没说话。
    苏念北悄悄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他, 他靠在沙发椅上, 好像正在沉思。
    过了会，秦野唇角一勾, 反过来问：“原来你还知道，接吻时伸舌头是享受呢。”他懒洋洋端详着她, 悠哉补充，“这么说，你当时不会伸，是假的？”
    “......”
    “苏念北, 你挺会啊。”秦野唇角扬起, 身子朝前倾点, 一手支头，压着调低声说，“就这么，成功的让我上了钩。”
    “......”
    “不过呢，”他心情很好地说，“既然你要让我负责，那也不是不可以。”
    “......”
    “说吧。”秦野目光灼灼看她，尾音缱绻起来，“想让我，怎么负责？”
    苏念北噎住。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时，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她松了口气，马上拿过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时，苏念北刚松的气重新提起来，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划过接听。
    康凌珍的主治医生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苏小姐，你妈妈今天精神状态不太好。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吗？”
    “好的，我马上过去。”
    苏念北起身，拿起围巾和包，秦野也站起来：“怎么了？”
    “我妈妈那出了点问题，现在得过去一趟。”她语气有些急。
    “我送你过去。”
    想了想，苏念北点点头。
    -
    迅速赶到医院后，秦野将车停在住院部门口，让苏念北先下去，自己再去车库停车。
    苏念北匆匆进了住院部，上了六楼，径直朝康凌珍所在的病房走。
    康凌珍的主治医生站在病房门口，正和护士说着话，瞥见苏念北后对她点了下头。
    “医生，我妈妈出了什么事了？”苏念北走近，因为走得急，声音不太稳。
    “苏小姐，过来这边。”主治医生朝病房内看一眼，引着苏念北往前走几步，才说，“你妈妈病情比较严重，最近还有咯血症状。我们检查出来是肺毛细血管前微血管瘤破裂，目前咯血量不多，但放任不管后期大咯血会很危险。”
    苏念北紧张点头。
    “咯血量不多的情况下，我们一般会对病人采取吸氧、止血、输血等措施，但你妈妈情况有些特殊。”主治医生拧眉，“我们发现她有严重的抑郁症。”
    苏念北眼神暗了暗：“是的，我妈妈的抑郁症有好多年了。”
    “近期我们观察到她有轻生念头，对于医院的治疗不太配合。”医生道，“我们已经给她开过治疗抑郁症的药，但是还需要你们家属好好引导她吃药，否则病情不好控制。”
    苏念北点头：“明白了医生。我现在去劝劝她。”
    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来，窗帘没有关，康凌珍穿着病服侧身躺在病床上，目光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病床旁的桌子上放着饭盒。
    苏念北走过去，喊了声“妈妈”，康凌珍没有回应，依旧看着窗外。
    拿起桌子上的饭盒看了下，里面是刚买的饭，还是热的，没有吃，苏念北拿起勺子舀了饭菜递到康凌珍面前，愧疚道：“妈妈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一个人住在这。我上班的地方距离这有点远，所以——”
    “我要出院。”挡开苏念北喂过来的饭菜，康凌珍平静的说。
    “等把病治好，就可以出院了。”苏念北温声道，“到时候，我们还能去风景区逛逛，去吃好吃的。”
    “我说我要出院！”康凌珍收回放到窗外的目光，看向苏念北，加大音量说，“你听不懂吗！现在！你现在去给我办出院手续！我在这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苏念北放下饭盒，去拉康凌珍的手：“妈妈，你别激动。你哪里不开心，告诉我，好吗？”
    康凌珍情绪有些崩溃：“我不想看到病房，不想看到白色的床单，我一看到这些，我就......”被岁月侵蚀过的一双眼睛，没有了年轻时的温婉动人，眼眶里含满泪水，“我就想到你爸爸和你叔叔，小北，妈妈不想治病了，妈妈觉得很累。”
    苏念北垂下眼，将眼中的酸涩感逼回去，弯起唇看向康凌珍：“爸爸和叔叔，在天上看着妈妈，他们也希望妈妈能好好治病。”
    “阿姨好。”一道男声。
    听到陌生的声音，康凌珍转身看过去。
    门口站着个又高又白、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生了副上好的皮相，看上去就是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公子哥。即使穿件纯黑色外套，也敛不住周身的傲气。
    康凌珍端量他一会，很快将面前的人和记忆里那个，穿一身校服、当街替她女儿打架斗殴、性情乖戾的不良少年重合到一起。
    秦野手里拎着刚买的果篮和一些补品，立在门口，象征性敲了两下病房门，敛着眉、有些紧张的看向苏念北。
    康凌珍没有理会秦野，转回身问苏念北：“谁允许他过来的。”
    苏念北收回看向秦野的视线，低声道：“他开车，顺便......”
    “你这么多年还和他有联系是不是！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想到当初姜维的死，就是和苏念北招惹的这群小混混有关，康凌珍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狠狠甩了苏念北一耳光。
    清脆的响声响彻整间病房。
    苏念北白皙的脸上瞬间五道红色指印。
    眼睛被这个场景刺痛了一下，稍稍眯起，秦野掌心收紧，唇线绷直，眼神暗了下来。
    康凌珍的情绪再次失控，手臂重新扬起。
    “阿姨。”秦野喊她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您别动手。我走。”
    -
    晚上十点多，康凌珍情绪才慢慢好转，等她睡着后，苏念北才拿着手机出去病房。
    担心秦野因为她妈妈的话而心里不舒服，苏念北打算给他打个电话，表示一下歉意。
    怕吵到病人休息，苏念北特地出来住院部，走到外面。
    打开通讯录，找到秦野的号码拨过去，响了两声，对方很快接起，苏念北嗫嚅道：“秦野，对不起，今天的事......”
    “苏念北。”秦野的声音异常温柔，“我在你后面呢。”
    苏念北微愣，顿了顿，转过身朝身后看。
    秦野举着手机看过来，从离她不远处的位置朝这边走，过道里的灯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周身有一层浅浅的光晕。他将手机摁灭揣回兜里，很快走到她身边。
    “你怎么还没回去？”
    “等你。”
    借着住院部里的灯光，秦野稍弯着身子，细细瞧了下她的脸：“痛不痛？”
    苏念北咬了下唇，摇头。
    “走吗？”
    “我今晚留下来，陪我妈妈。”
    “刚给你拿了几个冰袋。”秦野直起身，冲停车库撇撇头，“放在车里。打算回去路上给你敷。”他又朝她脸上看了好几眼，“现在去敷一下？都肿成这样了。”
    苏念北闷闷嗯一声，跟着秦野朝车库走：“谢谢。还有，今天的事，对不起。”
    “你经常挨打么？”秦野问。
    “没有。”苏念北如实道，“我妈妈这段时间，情绪不太好。”
    “情绪不好，就打你？”
    “不是。她生病了。”苏念北嗡声说，“抑郁症。还挺严重的。”
    走到车库，秦野给车解了锁，打开副驾驶车门：“进来。”
    “哦，好的。”
    秦野坐进车里，把车顶灯和暖空调打开，拿过一个冰袋，凑近苏念北，一手虚托着她下巴，将她右侧脸颊朝他这边偏过来点，另外一手拿着冰袋，动作轻柔的敷在她脸上：“痛的话就说。”
    “不痛。”苏念北老实答一句。
    “冷的话也说。”
    “好的。”
    秦野没再说话。
    因为离得很近，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挤进她鼻翼里，苏念北小声问一句：“你刚刚抽烟了？”
    “嗯。”
    苏念北抬眼，盯着他漆黑的眼看一会，总觉得像他这么干净的人，不应该抽烟：“你从前，好像都不抽的。”
    秦野又嗯一声，将冰敷袋拿开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冰不冰？”
    “不冰。”
    “替你揉会。”将视线从她右脸颊上移开，秦野看她眼睛，“介不介意？”
    苏念北摇头。
    两根手指指腹落在她脸颊上，顺着红肿的指痕轻柔地打着转，他的手指刚刚握过冰袋，此时指腹上还沾着冷气。
    过了会。
    觉得两人之间气氛太过安静，苏念北准备找点话说：“我今天傍晚遇到黎曼了。”她慢慢组织着语言，尽量避免直接戳穿黎曼想约他吃饭那件事，而造成黎曼与他后期相处时的尴尬，“她好像说，你们公司有聚餐吧。你没去吗？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聚餐。”秦野毫不掩饰，“她找我一起吃个饭。”
    “哦，这样。”想到黎曼暗恋他那么久的事，苏念北叹口气，“那你不去不太好吧，她那么帮你......”
    秦野手上动作停下来，瞧着她：“你想说什么呢。”
    “......没什么。”
    “是觉得我烦。想把我赶紧推出去？”
    “......没。”
    秦野又盯着她表情看一会，见她并没有表现出厌烦，语气才和缓了点：“黎曼和我说，你在火锅店。”继续替她揉着指痕，他补充，“我就过去找你了。”
    “你晚饭吃了没有？”苏念北突然意识到这点。
    “啊。”秦野抬眉，笑了下，“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吃没吃呢。苏念北，能不能长点良心。”
    “没吃吗？”苏念北有些惊讶，他从病房出来到现在，也有三个小时左右，应该完全有时间吃个晚饭才是，“你刚刚那些时间，怎么不去吃个饭？”
    “等你一起。”他随意答，“你不也没怎么吃么。”
    苏念北抿了抿唇，小声说：“你真傻。”
    听这话，秦野闷声笑起来，语调扬起：“你这什么语气呢。听着怎么这么幽怨。舍不得我？”
    “嗯。”苏念北接过话，“舍不得。”
    秦野神色微顿，接着若无其事拿开手，重新用冰袋替她敷着：“良心长得还挺快。”
    “现在去吃饭。”苏念北建议，“我脸已经好多了。”
    “再敷会。”
    “苏念北。”想起刚才病房里那一幕，秦野舌尖抵了下腮，声音沉下来，“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
    “别人打你，要知道躲。”秦野道，“就算是父母，就算是生了病，也可以躲。知道吗？”
    眼睛里的酸涩感再次袭来，苏念北立马去搓眼皮，接着笑着点点头：“会的。”
    “别总让自己受委屈。”
    第35章 [VIP]
    一起吃完晚饭, 目送苏念北进了住院部后，秦野站在门口看了许久，路灯将他影子拉长, 显得有些孤寂。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叼进嘴里，找了个没人的墙角，他将烟点燃。
    高大的身子懒散靠在墙壁上，夜晚的寒风在他身上肆意乱窜，细软的黑发一下下扫过眉梢。秦野低着眼, 烟一根接一根抽着。很快, 一旁垃圾桶里扔进不少烟头。
    苏念北母亲说的话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安静的环境里，尤为清晰。
    语气里是明晃晃的厌恶。
    “谁允许他过来的。”
    “你这么多年还和他有联系是不是！”
    “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那一记耳光就那么狠狠的打在她脸上, 可她似乎是习惯了一般，没有躲避, 没有任何委屈，甚至表情看上去已经习以为常, 就那样生生的去承受着。
    秦野不敢去想象, 在过去那几年里, 他曾经那么喜欢的姑娘，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秦野吐了口烟圈, 把烟拿开，接起电话。江驰不要脸的声音响起来：“野哥！过来镇场子！！”
    “镇你妈。”秦野有些烦。
    “咋啦野哥, 心情不好？”江驰贼兮兮笑，“心情不好来找兄弟我啊！哥们儿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滚，挂了。”
    “等等！”江驰赶紧说，“野哥, 你兄弟我新店开业呢, 真不过来？曹嘉泽他们都来了, 一起喝个酒呗。”
    目光凝在不远处住院部一会，秦野思考片刻，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灭，再扔进去：“在哪。”
    -
    半个多小时后，按照江驰发的地址，秦野驱车来到他庆祝新店开业的一家KTV。包厢里灯光很暗，有人在唱歌，很难听，秦野揉了下耳朵。
    耐着性子走进去，里面除了曹嘉泽、吴时康，还有另外十几个不认识的男男女女。
    众人见到推门而入的秦野，原本闹哄哄的场景安静了一瞬。
    其中有人道：“江驰，你小子还能把明星请来呢！牛逼！”
    江驰啐一口：“明你妈的星！这我野哥，高中就认识了！”说着马上朝秦野招手，“野哥！来这边坐！兄弟几个就等着你呢。”
    秦野神色不耐睨了圈周围，走到江驰身边坐下。
    拿起面前的啤酒，食指一勾，拉开易拉罐拉环，仰头灌了几口。
    平静看一眼江驰：“不就开个新店，要整这么多人？”
    江驰压低声音说一句：“不是，兄弟我这不还是单身呢嘛，趁这个机会多找几个姑娘过来了，看能不能有瞧的上我的。刚才姑娘们一直嚷着要走，我这不，就请你来镇场子了。”
    他贱贱一笑，“你瞅瞅，你来了，刚那几个说要走的，全他妈一个屁都不放了。”
    顺着江驰视线，秦野淡淡瞥了眼坐在不远处正点歌的几个女人。
    收回视线，懒得搭理江驰，继续喝酒。
    吴时康说：“江驰，你脑子就是有病，把野哥找来，那些姑娘们能看得上你才是怪事！”
    一旁默默喝酒的曹嘉泽开口：“看上了有个几把用。老子谈了那么久的姑娘，今天不照样和我提了分手。”
    江驰问：“高二刚开学那会泡的那个？”
    曹嘉泽：“不是她还能有谁。我这么些年的青春都特么喂了狗。因为她父母不同意，就甩了我。可笑吧？”
    闻言，秦野握着酒瓶的手一顿。
    吴时康道：“也不能这么说。父母不同意，人能怎么着？为了你和她父母断绝关系？那不现实啊！”
    秦野揉了把眉心，将空瓶子随意朝桌上一丢，又拿了一罐酒。
    曹嘉泽又说：“我也不是非得要她为了我和父母对着来，起码要和我说一声不是？好歹在一起这么多年，就直接找我说分手，一点情分不讲！要不是我从她闺蜜那问到情况，现在老子他妈还懵的跟个傻逼似的。”
    吴时康和江驰均叹了口气。
    见秦野一直喝酒一言不发，江驰用手肘戳了下秦野：“野哥，也劝劝？咱好哥们儿正失着恋呢。”
    秦野靠在沙发上，眼皮半掀着，懒懒道：“我是来喝酒的。他失恋关我屁事。”
    江驰：“......”
    曹嘉泽拿起酒猛灌。
    旁边一个男人听到这边对话，凑过来冒一句：“兄弟，大老爷们为了个女的何必呢。这所有的女人嘛都一个样，就是贱，你上她一次，保证以后都乖乖的。”
    “我日！”曹嘉泽骂了句，“你他妈够直接啊！”
    男人笑哈哈的。
    秦野扫了眼男人，下巴微抬：“你不是女人生的？”
    男人脸上笑意冻住，尔后，才重新笑起来打着圆场：“我这不是看这位兄弟难受嘛，出个对策。”
    “江驰。”秦野撇过头，脸上没什么情绪，“什么垃圾玩意儿都能当朋友呢。”
    男人听这话，面上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不是兄弟，怎么说话呢。明星了不起？他妈的我说句话碍你什么了，你就好端端骂老子！”
    “还确实了不起呢。”秦野笑了声，语气很欠，“起码，脸不像你那么见不得人。”
    -
    第二天，康凌珍同意吃了药，情绪得到控制。12月份公司比较忙，苏念北请了一天假，不方便再多请，陪康凌珍吃完晚饭就回到租的房子那。
    刚出来电梯，看见罗明宇一直在秦野家门口转悠，表情看上去有些焦急。
    担心是出了什么事，苏念北上前问了句：“怎么了？”
    罗明宇瞅她一眼，很快回想起在魔都餐厅那件事：“你认识秦老师吧？”
    苏念北点头。
    罗明宇道：“我现在有急事找他，他在家，不给我开门，打电话也不接，你有办法把他喊出来吗？”
    苏念北立即掏出手机，给秦野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又打了几个。
    依旧没接。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罗明宇道，“要不我去找个开锁的——”
    没等罗明宇把话说完，门锁上按键声响了几下。
    接着，门被打开。
    看着直接输入密码进了屋的苏念北，再回忆一下那天秦野在魔都反常表现。
    罗明宇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天秦野都提前下班。
    靠！还真被他猜中了？
    真有女朋友了？
    ？？？
    罗明宇快速跟了进去。
    目之所及没有瞧见秦野身影，客厅地毯上横七竖八的扔满了易拉罐空酒瓶，茶几上的烟灰缸也塞满了烟头。
    罗明宇简直抓狂，他摸了把后脑勺，满屋子找秦野的身影，不停地吐槽：“昨晚被人拍到在KTV醉酒差点和人干起来！叫个代驾还报错地址，被人曝光到网上！哥啊你能不能少喝点酒！热搜撤起来也很费劲啊！”
    苏念北找了一会，终于在一间卧室里找到秦野。
    质地很厚的窗帘挡住窗外的光，屋里很暗，借着门外的光，苏念北勉强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朝这边走过来的罗明宇还在嚷嚷着，苏念北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事情不急的话，能明天再和他说吗？”
    罗明宇叹气：“看来又喝醉了。算了，我明天等哥酒醒了再和他说。”
    苏念北点了下头，打算关上门让他好好睡一会，恍然听见秦野喊了声她名字。
    以为他醒了，苏念北啊了声。
    在门口站了会，没听他继续说话，她抬脚，却又听见一声“苏念北”。
    苏念北朝他走过去，秦野躺在床上，没有换睡衣，被子也没盖，身上全是酒气和烟味。
    “秦野，你喊我。”她蹲到床边，小声问了句。
    “嗯。”
    “你吃过晚饭了吗？要不先洗个澡再睡吧。”
    “苏念北。”
    “嗯？我在这呢。”
    “我有点难受。”
    “不舒服吗？”
    “嗯。”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嗯。”
    “你晚饭——”
    说话间。
    苏念北手臂被秦野握住，冷不防朝他的方向一拉扯，整个人倒到他身上。身体敏感部位贴上他的胸膛，苏念北脑子里一根弦速即紧绷起，掌心撑在床上，借力拉开距离。
    刚撑开一点，秦野的手掌便按上她后脑勺，朝下压，她的脸一下埋进他脖颈间。他脖间衣领竖起，侧首时，领子上金属拉链硌得她皮肤生疼。
    苏念北确认了，他还是醉的。
    身体被他紧紧锢住，苏念北有点呼吸不畅，她开始推他：“你松开点......我难受。”
    他还是没动。
    苏念北挣扎一下，稍仰起头，对着他下巴咬了下去。
    秦野终于动了，腾出的手臂抻开，床头柜的灯被点亮。
    他眯了眯眼，眼底的光逐渐聚焦，瞧清楚面前的人后，嗓音暗哑喊了声：“苏念北？”
    “嗯。”她还维持着咬他下巴的姿势，面色涨的通红，“你放开点，我呼吸不过来了。”
    锢在她身上的手微一放松，苏念北放开他下巴，深深吸了口气再呼出来，她动了动身子：“你怎么还不放手？”
    秦野神色一紧：“别乱动。”
    目光落在她脸上，因为刚才呼吸不畅此时正微喘着气，唇瓣离他的下巴很近，微仰头看他时，眼神清澈无比，灯光将她的睫毛衬得一根根无比清晰，下眼睑处有淡淡青色眼圈，细腻的皮肤上淡淡绒毛反射出莹光。
    秦野敛住目光，却又不自觉落到她起伏的胸口处，她仍旧在挣扎着想要起来，被她身体磨蹭的地方，一点点热起来，再慢慢滚烫。
    操。
    把持不住。
    喉结急剧滚了几下，他翻了个身，将两个人体位对调。
    苏念北有些紧张：“你......别......酒后乱性......”
    他闷闷嗯一声，僵硬道：“不乱性。”
    苏念北松了口气。
    下一秒。
    他又说：“再接个吻。行不行？”
    不等苏念北反应过来，秦野勾头吻下来，带着极具侵略性的力道，微喘着，细密的吻从她的唇舌滑落到脖颈，一下下，反复吸吮。
    第36章 [VIP]
    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处, 铺天盖地的酒气充斥在两人之间。
    察觉到秦野的手在拉她衣服，苏念北整个人僵住，心脏抽动的厉害, 胸口起伏剧烈，就连呼吸仿佛也忘记要怎么进行。他的手在她腰间游离，往上试探着，摩挲了一会，还是没有继续。
    秦野动作停下来。
    苏念北转过头, 去瞧他的脸, 不知道是酒精还是情愫作用，他冷白的一张脸此时染上些许潮红, 自然微挑的眉梢下，浸了夜色的眼眸里, 似乎再一次出现久违的、如墨般纯粹热烈的感情。
    视线交织在一块，又是躺在床上, 苏念北窘迫地移开眼。为了避免尴尬, 她唇瓣蠕动一下, 找了个台阶给他下：“上次是我主动亲了你......这次是你，算扯平了。”
    秦野唇角扯了下, 闷声道：“还有这说法。”
    “嗯。”苏念北硬着头皮乱给出个理由，“什么事, 都得礼尚往来吧。”
    “......”
    “我喝醉了，还敢往这儿跑，”他轻笑一声，起了身, “真当我自控力很强呢。”
    苏念北认真打量了下他。
    他此时看起来已经清醒不少。
    “还挺强的吧。”
    苏念北也跟着坐起来。
    确实也没发生什么不是吗。
    如果说接吻不算什么的话。
    应该不算什么吧......毕竟这也, 不是第一次。是不是。
    恍然想起罗明宇貌似还在客厅, 苏念北脸上烧起来，羞耻心炸裂，弱弱吐出一句话：“你经纪人在外面，他找你有事。”
    “......”
    秦野表情显而易见的僵住一瞬，他揉了下太阳穴，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苏念北，想不到，你现在胆子还挺大。”
    “什么？”
    “有人在，还敢这么——”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光明正大的和我调情呢。”
    “......”
    听他的意思，就好像这是她主动的似的。
    唉。
    走到客厅时，罗明宇并不在，门也被他离开时关上。苏念北松了口气，脸上的灼热感也消减了几分。
    她看了眼客厅地毯散落的易拉罐：“你心情不好吗？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又扫眼烟灰缸，补充，“还抽那么多烟......”
    秦野走到厨房冰箱处拿了瓶冰水，喝了两口，视线落到苏念北身上，笑了笑：“又不是未成年。这不挺正常么。”
    “那也没这么喝的吧。”
    过了会，她猜测问了句：“是因为......昨天我妈妈，说的那些话吗？让你心情不好？对不起，你别介意。”顿了顿，像是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又加上，“我知道你不是小心眼的人，我就是，想说句对不起。”
    秦野没说话。
    苏念北默默走过去，拿起厨房的水壶冲洗干净，接了水去烧，又走到冰箱处，拿出一瓶蜂蜜，目光在厨房转了转：“你的杯子放在哪？”
    “我没用过那玩意儿。”
    “......”
    “或者碗也行。我好像没找到。”
    “没买。”
    他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家里没有杯子和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
    “怎么？”
    他家能找到蜂蜜，还真的蛮稀奇的。
    “我想给你泡杯蜂蜜水来着。”她叹口气，“可以解酒的。”
    秦野沉默一会，忽地开口：“那蜂蜜。放挺久了。”
    “......”
    “上次我妈过来的时候，放的。”
    “那是什么时候？”
    “啊。好像是去年。”
    “......”
    秦野又打量她一会，掏出手机看眼时间，目光落到她淡青色眼圈上：“明天不是要上班？还不回去休息？”
    苏念北也看了下时间，他不提醒还不觉得，这一说困意就上来了。
    康凌珍睡眠浅，昨晚照顾她的时候，苏念北几乎没怎么闭上眼睛。
    打了个哈欠，苏念北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包：“那我先回去了。”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嘱咐一句，“我烧了热水，你等会喝点吧。别总喝冷的了。”
    没多久。
    玄关处传来关门的声音。
    秦野靠在厨房的玻璃门上，手里的纯净水还没喝完。良久，手臂一抬。
    瓶子扔进了垃圾桶。
    -
    十二月底，临近跨年。
    作为国内电商龙头企业的Ebuy早早为跨年夜大促做准备，每个部门都有干不完的活，苏念北所在的产品运营部也是如此。新品试单项目分析成堆的朝他们这儿砸。
    大概从十二月中旬开始，苏念北和负责新品分析的几个数据组同事，就为了赶项目时常加班到深夜。
    好在康凌珍慢慢接受服用治疗抑郁症的药，情绪稳定下来，也愿意配合医院的治疗。苏念北能够安心忙自己的工作。
    元旦前一天早上。
    苏念北刚到工位，就发现自己桌子上搁着印有公司logo的礼品盒，包装精美，里面还有一张卡片，是公司给员工的生日祝福。
    很久没过过生日，加上最近忙得晕头转向，突然收到公司人事部门准备的生日礼物，苏念北还有些恍惚。
    拿着卡片看了许久才放下。
    打开电脑，企业微信里的消息接连弹出，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苏念北一一回复道谢，开始工作。
    没多久，小组群里有人提了一句：【咱们组的大美女今天过生日，是不是得买个蛋糕庆祝一下】
    A：【附议！这些天忙成狗，吃什么都不得劲，我掐指一算，原来是命里缺点甜品】
    B：【要点脸吧@A，昨晚那两份加班餐我看你吃得就挺香】
    A：【？】
    C：【趁着小苏生日，咱中午订个蛋糕呗】
    D：【我看得订两个】
    C：【为啥】
    D：【因为@A一人能干掉一个】
    A：【我！靠！整个Ebuy就属你最了解我@D】
    浏览完消息，苏念北正准备在群里冒个泡，坐在旁边工位的同事，滑着椅子过来，拍了下她手臂：“小苏，群里消息看了吗？”
    苏念北点头。
    “想吃哪家店的蛋糕？”同事将手机递给苏念北看，“我挑了这几家都还不错，你看看。”同事划了下屏幕，指着其中一家，“其实这家最好，是京城老牌蛋糕店了。就是有点贵，重点是还得提前预约，而且一般要自己DIY，只能先排除了。”
    看眼这家蛋糕店的名字，苏念北回忆起高二那年。
    也是过生日那天。
    下午放学的时候，秦野一下课就来到三班教室门口等她。等她收拾好书包，就拽着她朝学校舞蹈室走。学校舞蹈室一般只对艺术生开放，苏念北不知道那天他是怎么拿到的钥匙。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什么事好像都难不倒他吧。何况拿个钥匙呢。
    偌大的舞蹈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有些空旷。秦野将书包随意丢到一旁的地板上，脱下校服外套垫在地上给她坐。
    当时，苏念北很纳闷：“怎么带我来这儿？”
    秦野半蹲在她面前，揉了下她头发，挑眉笑：“送你个礼物。”
    直到舞蹈室音乐响起，苏念北才后知后觉明白，他说的礼物就是单独给她跳一段舞。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跳舞，之前只是听黎曼提起过，类似秦野跳舞很厉害的话，但她从没有特意去学校贴吧搜索、他那段高一迎新晚会的舞蹈视频来看。
    以至于，那天亲眼目睹他跳舞时，她整个人都被震撼到。
    窗外飘着雪，雪光从玻璃窗外映进来，穿着冬季校服的少年，脸上挂着干净的笑。
    明明是漫不经心简单几个动作，也没有什么夸张的面部表情，却莫名又野又撩，能叫人移不开眼。
    跳舞时的秦野，像是一颗遥不可及的星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更不敢伸手触碰。
    所以当他跳完，微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问她喜不喜欢这个礼物时。
    苏念北盯着他汗湿的额前碎发，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啊。”见她那副表情，他边喘边笑，“有那么难看么。”
    “不是。”她低头咬唇，诚实道，“很好看。”
    趁她低头时，他不知从哪掏出一盒蛋糕，巴掌大，小巧精致。
    他说：“生日快乐啊。苏念北。”
    “这是我起早去蛋糕店给你DIY的。尝尝？”
    看到蛋糕那一刹那，苏念北脑子里当即闪过爸爸满脸血污的画面，妈妈那句“他浑身是血，手里握着的，还是给你的生日蛋糕”闪现。
    潜意识在排斥，反映到行为上就变成，她神色骤然冷下来，抬手径直将秦野手里的蛋糕挥落到地。
    ......
    “小苏，选呀。”一旁的同事推了下苏念北胳膊。
    从回忆里剥离，视线掠过刚刚同事提的那家老牌蛋糕店，停了会，苏念北随意指了家蛋糕店：“就这个吧。”
    同事比了个OK手势，椅子重新滑回去。
    苏念北转过身看回电脑，心里空空的。
    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很平静的接受生日吃蛋糕这件事了。可那会，怎么性格能突然间那么尖锐呢。在他满心欢喜和期待时，给人浇一盆冷水。
    -
    盯着一整天电脑，快下班的时候，才惊觉眼睛有点痛，苏念北揉了会。
    起身拿着杯子去了趟茶水间。
    “诶，你们知道吗，我刚刚去拿下午茶的时候，在咱们公司楼底下看见秦野了。”
    苏念北正接着咖啡，听到这句，朝站在一旁的三个女同事看了眼。
    “真的假的？他来咱们公司干嘛？有商务合作？你拍照没呀？”
    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人接着说：“你不知道吗？秦野和咱们季总认识啊。之前市场部老大就提过，说在季总办公室见过秦野一次。还说他俩看上去就是好哥们。”
    “和季总认识？还是好哥们？”
    “是呀。”黑色羽绒服女人喝了口咖啡，“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消息这么闭塞。”
    “怎么回事，你快说快说。季总可是名流圈的人，平时都不接触娱乐圈的吧，怎么会和流量明星关系好。”
    “我之前看过一个爆料，说秦野是京城最低调的公子哥。不过那条新闻很快被删了。”黑色羽绒服女人说，“但是联想一下他和季总关系，我觉得那新闻八成是真的。”
    “怎么说的？”
    “就说秦野是京城秦家的少爷呗。”
    “京城秦家？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吗？有钱有势就那一家。”
    “应该是吧。我刚刚在楼下，看见他开的那辆车，虽说吧也要百来万，可如果他是秦家少爷，那他开那辆车确实就算相当低调了。”
    “秦家少爷干嘛要混娱乐圈？上流社会的公子哥，不缺那点钱吧？他要真是秦家少爷，有钱有颜，那绝了！”
    秦家、少爷......？
    ......京城秦家是哪家啊。
    第37章 [VIP]
    苏念北接好咖啡, 一旁的三个女同事还在继续聊着。
    站在黑色羽绒服女人旁边的同事搅着手里的咖啡，靠在流理台上：“秦家产业可几乎涉及各个行业了，我看新闻上说, 之前他们家搞垄断，还被上面约谈了呢。”
    “不是垄断，是渗透太多。要知道秦家那位老爷子还在，老爷子当年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一代代传下来, 关系网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京城公子哥叫得上名的就那么几个, 我还纳闷，秦家听讲是有个公子哥的, 怎么都没听过名。”
    “当年秦志华娶江岚，搞了个世纪婚礼, 阔少追歌后的爱情故事，在我妈那个年代传得沸沸扬扬, 结果呢, 后面闹离婚搞得多难看, 听说京城名流圈都在看他们家笑话。上一辈太高调，所以这一辈低调了吧？”
    “那倒也是, 豪门最讲究脸面。”
    拿着杯子出了茶水间，苏念北解开手机锁屏。
    父母离婚这件事, 倒是和秦野对得上，难道他家真那么有名吗。
    点开秦野的朋友圈，里面什么动态也没有。
    重新给手机锁屏，往产品部走, 经过电梯区时, 数据组老大正领着个人从30层下来, 瞅见苏念北，马上喊住她：“小苏啊，你过来一下。”
    苏念北停下脚步，刚想问有什么事，视线移到数据组老大旁边站的男人身上，男人穿身正装打领带，肩膀上背着双肩包，瞧见苏念北后先是怔住，接着咧嘴笑起来：“苏念北啊。没想到在这见到你。”
    数据组老大看向男人：“你们认识？”
    男人目光在苏念北身上转了圈：“可不是，老同学了都。是吧？”
    “徐宇。”苏念北面色平静，淡声打个招呼，“好久不见。”
    数据组老大哈哈一笑：“你们认识那就更方便了！是这样的小苏，你这位同学是市场部今天新招进来、负责新品开发的同事。明年一季度新品分析你这边和小徐对接，他是此次新品主开发官。”
    “咱们数据组得多和业务接触，才能做出更贴合实际的分析。”数据组老大拍拍徐宇肩膀，对苏念北道，“这样，以后小徐出去实地考察新品时，你有时间也可以多跟着出去看看。”
    苏念北点了下头。
    “那你们老同学见面先叙叙旧。小苏，人家刚面完试，你也带他好好参观了解一下咱公司。”
    “好的。”
    数据组老大走后。
    徐宇笑道：“这么多年没见，你也没怎么变，看着还嫩得跟个学生一样。”
    “我带你转转。”没去理会徐宇话里调侃意思，苏念北抬脚就走。
    “有什么好转的。”徐宇拉了下苏念北衣服，“咱俩叙叙旧先？”
    对徐宇曾经的行为有些阴影，当他过来拉她衣服时，苏念北条件反射加大音量说了句：“你做什么。”
    徐宇嘿嘿一笑，举起双手：“得得得，姑奶奶，我又没做什么，你这么大声别人还真以为我非礼你呢。”
    苏念北说了声“不好意思”，继续往前走，徐宇跟在她旁边：“高二那时候是我小不懂事，你别介意哈。咱以后是同事，又有很多工作上对接，关系可不能闹僵你说是不是？”
    苏念北一言不发，带着徐宇在自己工作的17层上转了一圈，简单介绍17层楼的部门结构后，便说：“我暂时也只对17层了解，你刚刚去面试的30层是人事部和总经办，其余我也不太清楚。”
    “好好好！谢谢你哈！”徐宇心不在焉搭着话，目光一直停在苏念北身上，不自觉赞叹一句，“你身材真不错，脸蛋也漂亮，当初你要是高一就进来附中，校花也轮不到杨奕婷当啊！”
    “你还有事吗？”苏念北耐着性子问一句，“没事我先回去了。”
    “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老同学见面，我怎么着也得请客。”
    “抱歉，我晚上有事。”
    “诶？有什么事？”徐宇道，“刚才我可听你们数据组老大说了，你们最近连续加班太多，总经办直接点名不准你们今晚加班呢。可别想拿加班唬我。”
    总经办点名让他们组今天不加班。
    这个苏念北倒是才知道。
    “这附近餐厅不少，晚上一起吃个饭呗。”徐宇盘算着，“我记得你之前是转学生，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可不是？我吧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对这一块特了解！晚点陪你好好逛逛？”
    “我约了人。”苏念北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不好意思。”
    “约了人？”徐宇明显不信，哼哼笑着，“你高二不就认识秦野那几个校霸，人现在都明星了，当初不过玩玩你——”顿了顿，收住话锋，换成，“你还能约谁？哎，你就别推辞了。”
    苏念北一点也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
    直接往产品部走。
    “你别走那么快嘛。”徐宇跟上，“我跟你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能进Ebuy吗？因为市场部一把手是我叔叔。你知道市场部一把手吧，Ebuy元老级人物，你要是想升职的话，和我说——”
    “徐宇。”苏念北听不下去了，“我要工作了。后期对接的事情，咱们再说。”
    徐宇看一圈，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产品部，不少颗脑袋抬起来，视线落在他身上，惊觉自己刚才说得太多：“那行，我先去休息区等你下班哈。”
    苏念北当做没听见，郁闷地坐回工位。
    等徐宇离开，坐在苏念北身后、另一个组的同事靠过来，小声在她旁边嘀咕：“可以啊小苏！市场部老总的侄子追你？你们长得好看的就是有优势。”
    最后那句，有明显的讽刺意味。
    苏念北抿抿唇，没有理会。打开电脑时手机亮起来，是秦野粉丝后援会数据组组长Cheire发来的微信。
    很久没去粉丝后援会活跃，苏念北也很长时间没有和Cheire联系过。对方突然发来消息，觉得好奇，苏念北随手点开看了眼。
    目光顿住。
    是几张照片。
    照片里是Cheire本人，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吸引苏念北目光的，则是Cheire身后的背景。
    ——那个熟悉的巷口。
    即使回到京城，苏念北也没再去过那里。
    六年过去，京城许多地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从照片上看，巷口处的风景似乎仍与从前别无二致。
    准备问问Cheire怎么突然发这个照片给她。
    下一秒，Cheire发来消息：【我来打卡啦！】
    苏念北：【什么...】
    Cheire：【？？？】
    Cheire：【你别和我说你还不知道】
    苏念北一脸莫名。
    Cheire：【上次热搜你没看吗？小北姐，你是不是爬墙了？】
    苏念北：【没...我就是最近太忙了...】
    Cheire：【噢。就是，上次哥哥晚上喝醉，叫个代驾还报错地址了hhh，跑来这个巷子口，这事被代驾拍照曝光到网上，笑死我啦，他怎么那么好玩啊】
    Cheire：【就我刚刚拍照那位置，当时哥哥就靠那棵树上，表情看上去还超无语的】
    回忆起那天罗明宇来找秦野时吐槽的话。
    原来那天他喝酒后，叫代驾报错的地址，是那个巷口......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Cheire：【然后好多姐妹就来这打卡啦！】
    Cheire：【不过那热搜很快撤掉了，不然可太毁形象了hhh】
    Cheire：【毕竟当时和这条热搜一起并排的，还有他KTV醉酒差点和人打架的新闻呢】
    Cheire：【我大概是疯了！居然觉得他喝醉发飙的样子也好可啊啊啊啊啊】
    看着和Cheire的聊天对话框，小姑娘喜欢一个人时、大大方方告诉全世界的样子。
    真的还挺羡慕的。
    苏念北心想。
    如果她也能这么勇敢，毫无负担地告诉秦野，自己一直都喜欢他就好了。
    至少让他不那么卑微的以为，他是被她玩弄的那个。
    苏念北：【你照片拍得挺好看的】
    Cheire：【真的呀？你是第一个夸我拍照好看的姐姐！小北姐，你长啥样呀，我还不知道呢】
    和Cheire聊了会，苏念北继续工作。
    没多久，正如徐宇所说的，组里发布通知，说接到总经办消息，数据组近期加班严重，今晚强制不加班。
    毕业到现在。
    苏念北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蛮稀奇的。
    一到下班的点，徐宇果然又出现在产品部。
    苏念北只好坐在工位上，慢慢磨蹭着，想着怎么找个理由躲掉。
    这时。
    微信弹出秦野发的消息：【还没下班？】
    扬头看了下坐在一旁工位的徐宇，苏念北小声叹了口气：【嗯，还有点事。你这次外卖又点多了吗？】
    不过最近她一直加班，好像没怎么听过秦野外卖点多的情况了。
    秦野发了条语音过来。
    点开听。
    他声音懒懒散散的：“苏念北。你们老板都不让加班了，还这么积极呢。”
    “......”
    他怎么知道的。
    产品部总监忽然走过来拍拍苏念北桌子，表情带着狐疑：“总助刚打电话过来，叫你收拾好东西，就上去一趟季总办公室。”传达到消息后，他一改平时严肃模样，笑得时候脸上出了褶子，“小苏啊，季总叫你过去，有什么事？”
    苏念北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边谈话，徐宇也很纳闷。
    在没搞清楚情况前，他不太敢轻易缠着苏念北，便说：“总经理叫你啊，估计有事吧，那我下次再约你哈。”
    “......”
    -
    Ebuy大厦30层，苏念北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外，敲了敲门。
    “苏小姐。”坐在不远处总经理助理工位上的男人，对着苏念北这边说一句，“您直接进去即可。”
    “好的。”
    推开门，清淡的檀木香扑鼻。苏念北一眼瞧见靠在沙发上、坐得松散的秦野，拿着手机正打电话。
    两指间还夹着烟，烟雾遮掩了些他的眉眼。
    身后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灯火。
    视线扫过来，落到苏念北身上后，他将指尖那抹猩红送到烟灰缸里，悄无声息摁灭。
    当做没有撞见他抽烟，苏念北目光在总经理办公室游离一会，这间办公室除了秦野没有其他人。
    等到他讲完电话，苏念北问：“刚才不是季总叫我吗？”
    “啊。”他收起手机，状似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刚刚好像说有事。就先走了。”
    “你怎么在——”
    “找季言白有点事。”他回答很快。
    “哦。”
    “走吗？”秦野走过来，冲门口抬抬下巴，“我刚好要回去。顺路，一起？”
    “......好的。”
    -
    跟着秦野一起乘电梯到了负二层地下停车场。
    想到不久前茶水间那些女同事的对话，苏念北不自觉打量了一下他的车。
    纯黑色的越野车，她不怎么懂汽车品牌，目光投到车牌号上，才发现原来是连号。
    “看什么呢。”秦野手臂搭在副驾驶车门上，见苏念北神情专注盯着自己车牌号看，有些好笑，“你什么时候还会关注这些了？”
    苏念北收回目光，走过去：“没，随便看看。”
    “上车。”秦野撇撇头。
    “好的。”
    车里开起空调，很快暖和起来。
    里面有淡淡的熏香，闻着能让人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
    连着好几天加班没怎么好好睡觉，苏念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余光打量了下秦野。他单手漫不经心转着方向盘，等红绿灯的时候，会低眼看下手机，似乎在处理什么事。
    苏念北转头，目光落到窗外流水般划过的风景。
    他开车的时候，就和那年骑摩托一样，速度永远那么快。那个时候，每次把她送到巷口，车速骤减，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产生的紧急刹车声，夜间总会惊起栖在树上的几只鸟。
    那个巷口。
    是因为刻在记忆深处的地方，才会在你喝醉的时候，潜意识报出这个位置吗......
    秦野驱车来到提前订好的餐厅露天停车场，侧过身，看了下苏念北，她合着双眼，安静窝在座椅里。
    温顺的像一只乖巧的猫。
    目光停在她侧颜上好一会，秦野低笑：“睡着的样子还挺可爱。”
    手机震动一声，是季言白发来的微信消息：【准备怎么感谢我呢兄弟？】
    秦野不耐回了句：【人连续加班半个多月，你他妈还搁这好意思让我感谢？】
    季言白：【我这不，强制他们今晚不加班呢】
    秦野：【？老子现在没心情感谢你】
    很快，季言白发了条语音过来：“刚跟你开个玩笑。”他低声温和笑着，语气诚恳地说，“要不等你们结婚，我包个大点的红包？算是给小姑娘的赔罪。”
    听完语音，秦野目光停在苏念北身上几秒，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回了句：【没空听你丫语音】
    消息发送出去，手机塞进兜里。
    苏念北稍稍翻了个身，改成面朝秦野的方向，蝶翅般眼睫轻轻颤动两下，羽绒服外套被她脱下盖在身上，里面穿了件白色卫衣。
    随着翻身的动作，外套滑落下来。
    秦野伸手，将她外套重新盖好。
    视线移到她下眼睑处淡青色眼圈上，手不受控得从外套移到她头发上，掌心停在她细软的发丝片刻，轻轻揉了下：“苏念北，你这是，有多缺觉啊。”
    “真当你的辛苦没人心疼么。”
    苏念北眉头稍稍皱了皱，秦野马上收回手。
    盯着她看一会，没有醒转的迹象，只是唇瓣蠕动几下，喉咙里好像滚着句什么话。
    秦野凑近：“说什么呢？”
    苏念北没再说话。
    手指勾起她唇边粘着的一缕发，别到耳后。她的耳垂白皙，在他告白那天，有浅浅的粉色晕染开，在阳光下很好看。
    “苏念北，喜欢过我吗。”秦野垂眼，尾音沉着，像在自言自语，“如果喜欢，当初为什么不要我了。”
    苏念北又蠕了蠕唇。秦野轻声叹，食指轻轻碰她鼻子：“在说什么梦话啊。”
    “......不喜欢吃蛋糕。”苏念北含糊不清地说。
    这句秦野听出来了。他动作顿住，目光直直锁住她睡颜，回忆起高二那年她挥落自己手中蛋糕的画面，眼神黯淡下来：“不喜欢我做的么。”
    她眼角滚出一滴泪，眼睫也被泪水泛湿。
    “睡着了还哭鼻子。”秦野无奈，替她擦了泪，“你是不是知道，我对你这招最没办法？连做梦都想着使这招。”
    “秦野。”她咕哝一声，安静的车内，这两个字十分清晰。
    “嗯？梦到我什么了？”秦野好笑瞧她。
    苏念北停住唇瓣的蠕动，搁在外套里的手指曲起，攥着衣角半晌，非常缓慢地吐出几个字：“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说完这句，唇线抿直。因为心虚，她的眼睛闭得更紧。
    其实，刚才觉察到有人替她擦泪的时候，苏念北就醒了。
    秦野的动作和从前一样温柔，指腹极轻得、一点点擦过她脸颊，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将她弄醒了。虽然闭着眼看不到表情，但苏念北能在脑中勾勒出他此时的眉眼。
    桀骜不驯，却又，深情无比。
    有些话如果注定没勇气在现实中说出来。
    那么，装作做梦，也想亲口告诉他。
    醒来的时候，再当做什么也不记得就可以了......对不对......
    “苏念北。”大约一分钟后，秦野的声音才响起来，不太稳，“刚才说什么呢？没听清。”
    苏念北掌心捏紧，犹豫会，细声逐字重复了一遍：“我、好、喜、欢、你。”
    重复完没多久。
    苏念北惊觉不妥。
    她不是做梦吗？
    这！怎！么！还！和他互动上了呢......？
    ！！！
    ......？？？......
    意识到这一点，苏念北的脸又不争气红起来，尤其是，察觉秦野的呼吸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
    耳根上的烫意渐甚，向上蔓延，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烧了起来。
    这简直就无异于......她在告白。
    不过。
    秦野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吧？
    他没有说话，是不是就代表他没发现。
    就在苏念北试图稳住心神时，秦野蓦的开口：“醒了就睁眼。”
    “......”
    他拖着调，低低地说：“说都说了。还害羞呢。”
    “......”
    苏念北挣扎着，脑子在关键时刻总是宕机，眼皮在睁开与不睁开之间徘徊。
    最终，在大脑完全一片空白下，她懵懵睁开眼。
    秦野手肘搭着她的椅背，偏头枕在手臂上，离她十厘米的位置，唇角淡勾着：“醒了？”
    苏念北郁闷嗯一声。
    觉得距离太近，苏念北稍稍侧首，不看他。
    “刚才那句话是不是不记得了？”秦野懒散问一句。
    以为他在给自己台阶下，苏念北马上接话：“嗯，不记得了。”
    秦野似是实在憋不住，闷声笑起来，心情看上去特别好，玩味地说：“哦。没事。我记得就行。”
    “......”
    注意到外面不是小区停车库，苏念北马上变换话题，想将这尴尬的氛围调转掉：“这是哪里？好像不是小区吧，我们来这干嘛？”
    秦野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突然间沉默下来。苏念北没敢看他，也猜不出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两人就这么一句话不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
    秦野忽然喊她名字。
    他伸手，将她脸颊别回来看自己，头从手臂上移开，身子也坐直了些，似不打算放过刚才的话题，他语气认真起来：“你刚才那句，是真的么？”
    苏念北咬了下唇，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没等她回答，秦野下定决心般，敛去浑身傲气，率先开口，声音有些哑：“有句话，想告诉你。”
    苏念北看他：“......什么。”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那个、连名字、都能牵动我情绪的人。”
    苏念北怔住，望进他眼睛里。
    那年大雪纷飞里，少年那毫不掩饰、浓烈如墨的感情，再一次在他眼底浮现。
    余光瞥见，车窗外不知何时也飘起了雪花。
    雪光照进来，驱散车内的黑暗，映在他眉间，缓和些他眉眼间的不羁。
    置于外套覆盖下、略有些冰凉的手，被他轻轻握住。
    十指相扣。
    苏念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在她紧张地不知道要怎么回话时。
    他的下一句，彻底让她乱了心神。
    “苏念北，结个婚吧。”
    像是在和自己妥协，又像是在向她妥协，他垂下头，说出的话低进了尘埃里：“就算你这次还是玩我，我也愿意。”
    “只是，如果这次是玩我，那就装一辈子。”
    “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加上昨天的一起~
    第38章 [VIP]
    “苏念北, 结个婚吧。”
    “就算你这次还是玩我，我也愿意。”
    “只是，如果这次是玩我, 那就装一辈子。”
    秦野的这几句话如同一颗颗炸.弹，径直扔进她心海，在原本枯寂到无波无痕的水面上翻起滔天巨浪。她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一句“我喜欢你”，能让他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低着眼, 没有去看她眼睛, 似乎是很担心再次看到她眼底明晃晃的拒绝，或是一如当年、摆出一副赤.裸.裸的厌恶表情。
    这一刻, 苏念北恍若再次看到，当初校门口那个、一身傲骨被碾碎的少年。
    “秦野。”苏念北声音细细的, 尾音飘在空气里，仿佛下一秒就会弥散。
    秦野抬眼看她。
    苏念北喊了声他名字后,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只是不想看他这么卑微, 就好像喊他的名字就是一种回应一样。
    她抿着唇, 不再说话。
    秦野的视线如同有了实体，落在她脸上的时候, 都能感觉到有烫人的温度。
    “和我结婚，愿意吗？”见她不说话, 秦野又问。
    就连握她的手力道也紧了几分，掌心交握的地方有汗渗出，生出黏腻感，他补充, “我一定, 会让你幸福的。”
    苏念北脑子乱糟糟的, 胸口也有点闷，但是一直什么都不说，似乎也不行。
    别过头，她含糊不清吐出一句：“你怎么......这么突然。”
    曾以为自己和他已经不属于一个世界，错过就是错过了，即使拥抱、接吻，也只是贪恋地想要留下一些属于两人间的回忆。
    可现在，结婚这两个字。
    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从他口里说出来。让人始料不及。
    秦野托过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她神色徘徊，看上去是在认真思考。
    他拖着尾音低低说：“突然么。这个画面，我都已经，想象过无数次了。”
    “......”苏念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他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很是蛊惑人心，看久了容易叫人沉沦，她稍稍错开视线，鼓了鼓腮，嗫嚅道：“那是你想的，我又不知道......”
    “......”
    苏念北非常小声叹了口气：“我感觉，咱俩就是一条相交线吧......”
    “你这怎么还扯上相交线了呢。”秦野有些无奈，摸了摸她的头，“数学学傻了么。”
    “......就是比喻。过了那个交点，好像就越离越远，都不是同一个世界了。”
    回忆起从前相处时，她的种种比喻，秦野忍不住轻笑声：“你这儿比喻还挺多花样。”他想了想，顺着她的话道，“就不能是，正余弦曲线？”
    “？”
    “无数次相交。”他笑笑，不太自然道，“一生不离不弃。”
    苏念北怔住。
    正余弦曲线。
    所以，其实他们还是可以有无数交点的，是吗？
    或者说，这一次她的选择，是决定她和秦野属于相交线还是正余弦曲线的关键。
    接受就是后者，拒绝则是前者。
    毕竟。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高中那会，而是到了，一旦分开对方可能会结婚，错过就是一辈子的年纪。
    “苏念北。”秦野目光灼灼看她，“能不能，答应我？”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康凌珍让她离秦野远点的画面。
    “......可我妈妈不同意......”
    “你自己呢。愿意吗？”
    她愿意吗？
    好像是愿意的吧。
    放开过一次的手，确实想努力抓住，不想再放开第二次。
    苏念北考虑了一会。
    最终还是轻缓的点点头。
    “只要你愿意就行。”
    像是松了口气，秦野眉眼柔和起来，捏了捏她的脸，“我会努力让她接受的。相信我，好不好？”
    视线和他对上。
    他眼睛里的坚定，似乎能让她没来由的选择相信。
    苏念北轻轻嗯了声。
    对话结束。
    两人很有默契的沉默下来。
    车内逼仄的空间里，一下子变得过分静谧。
    现在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是吗。好像是吧。
    但刚刚没确认是男女朋友吧，那是什么啊，未婚夫妻......？可是没有订婚也不算吧......
    唉。还是，太突然了......
    苏念北的思绪变成一团乱线，她动了动手，想去抓下头发，才意识到手还是被秦野握住的。随着她的动作，他指腹有意无意在她指间摩挲了下，泛起一阵痒意。
    目光在周围荡了圈，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秦野，发现他正低着眼，手指随意滑着屏幕，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手机时神情似乎也不太专注。
    撤回乱逛的视线，她低下眼，淡抿着唇，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胡乱扯着羽绒服外套上的线头。
    良久。
    嘴角不自觉轻轻弯了下。
    “和我在一起，这么开心呢？”秦野忽地开口，声线也不怎么自然。
    “......我又没说很开心。”
    “刚不是，还偷笑？”
    “我没......”苏念北抬了抬眼，看到他表情，“你不也在笑吗。”
    秦野眉梢挑起，哦了声：“我又没说不开心。”
    “......”
    过了会。
    松开那只和她掌心相扣的手，秦野唇角翘起，又恢复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只是眼睛里多了许多温柔。他颇有些散漫地撑开双臂，尾音一转：“既然都这么开心。那，抱会？”
    苏念北咬着下唇，磨蹭两秒，才慢吞吞将身体朝他挪。
    才挪了一点，秦野便主动倾身过来，连着盖在她身上的外套，一起拥进怀里。
    和之前的拥抱不同。
    这一次，没有什么不确定性，也没有什么负担，让人无比心安。她所拥抱的人，确定会是她以后的另一半，也是她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还是太瘦了。”他闲闲地评价一句。
    “你也是。”她故意伸出根手指，在他身上戳了两下，“这儿这儿都是骨头。”
    “还在占我便宜呢。”
    这对话十分熟悉。
    苏念北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呢，”秦野拖腔带调，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以后，随便你摸。”
    “摸哪儿都行。”他又补充。
    虽然车里没有其他人，但苏念北还是被他这些话弄得很不好意思。
    她马上从他怀里撤出来，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你还没说，怎么带我到这儿。不是回去吗？”
    被她这反应逗笑，秦野又捏了下她的脸，伸手将羽绒服外套重新穿到她身上：“出去吃个饭。”
    秦野打开车门，外面的雪花一股脑钻进来。
    苏念北打了个喷嚏：“我有点困。想回去睡觉。”
    见状，他立即把车门重新关上，摸了下她额温：“冷吗？”
    苏念北摇头：“就是困。”
    “行。”秦野重新启动车子，“那回去吃。”
    -
    出了电梯。
    苏念北正要打开门，秦野喊住她，冲自家门口抬抬下巴：“这儿。”
    抿了抿唇，苏念北表情不自然起来：“不是还没......结婚吗。”
    “想什么呢。”秦野笑了声，“让你过来吃了饭，再回去睡。”
    “......哦。”
    进来秦野家，苏念北径直朝客厅走，然后坐到沙发上等他点外卖。
    “困就先睡会。”秦野道。
    “好的。”
    将包放到沙发上，苏念北坐着放空了会自己，才准备合着衣服躺下。
    “去卧室睡。”秦野又说，“沙发上容易着凉。”
    “哪间卧室？”
    “房间挺多，随便挑一个。”他将外套脱下，丢到沙发上。
    苏念北思索一会，问：“你平常睡哪间卧室？”
    闻言，秦野微愣，接着唇角扬起，走过来低着眼瞧她，好笑道：“怎么，想睡我卧室啊？”
    “......”
    “苏念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同床共枕？”
    苏念北提了口气：“你误会了。”
    “嗯？”
    “我就是，担心错进了你的卧室。”
    “......”
    -
    随便进了一间卧室躺下，眼睛合上。可能是认床的缘故，苏念北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不久前在车里的那些对话。
    还是恍惚的。
    黑暗里，苏念北摸摸脸颊，是滚烫的。
    裹着被子坐起身，呆呆盯着漆黑的虚空看，缓缓抬手抓了几下头发。一想到自己同意了和秦野结婚，呼吸就会不由自主的加快。
    结婚之后，是不是就得，住一起了......？是不是，还得，睡一张床......？
    可是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只是连恋人都算不上的关系。
    哪有发展这么快的......
    苏念北觉得这会脑子有炸裂感。
    索性挂着被子朝后一躺，余光一转，瞥见卧室门被推开了一点。
    门外的光漏进来。
    苏念北的视线与秦野的对上。
    发现苏念北是醒的，秦野将门彻底打开，走过来：“起来吃东西？”视线在她裹成粽子似的被子上转一圈，“睡觉的时候，这么随性呢。平时挺乖巧一人，怎么在床上——”
    话说到一半，察觉这话听上去好像不太正经，秦野没继续说下去，伸手打开床头柜的灯。
    他这么一停顿，反而让苏念北更加尴尬起来。
    “脸怎么这么红。”借着光，秦野用手背轻碰了下她脸颊，“是不是发烧了？”
    “......应该不是。”苏念北弱弱说一句。
    下一秒。
    秦野好像猜到什么：“害羞呢？”
    苏念北抿唇，一言不发。
    秦野弯腰凑近了点，看她眼睛：“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
    苏念北立即反驳：“没有。”她有些气息不匀，“估计是房间太闷了。”
    说完，分出点目光去瞧秦野，他的视线停在她唇瓣上好几秒，尔后，距离拉近，苏念北心脏跳动频率逐渐加快，暖色壁灯照在他侧颜上，一半五官隐在暗中，更衬出他五官的立体感。
    本能的闭上眼睛。
    就在距离即将变为零时，秦野手机响起来。
    苏念北登时睁开眼，拉开距离，窘迫的移开眼看其他地方。
    秦野接起电话，语气明显不耐烦：“有事？”
    江驰咋咋呼呼道：“野哥！咱报名的那个摩托GP赛是下个月二十五号！可别忘了！”
    “下个月二十五号。用得着今天提醒我？”
    “哥们这不刚好想起来嘛。”江驰笑嘻嘻的，“所以顺便给你提个醒。反正也就一个电话——”
    “江驰。”秦野平静喊他声。
    “诶。”
    “以后没事别他妈给我打电话。行不行？”
    不等江驰回答。
    电话被秦野单方面掐断。
    苏念北将外套套好，从床上下来，胡乱找着话聊：“摩托GP赛是什么？”
    手机揣进兜里，秦野道：“就一个比赛。”
    “......哦。”
    毫无营养的对话。
    和秦野一起走出卧室，到了客厅，苏念北发现桌上摆着三四道菜，看上去和之前餐厅订的外卖不一样。
    不一会，秦野从厨房拿出碗面搁到她面前：“尝尝。”
    “这些是你做的？”
    秦野漫不经心嗯一声，将筷子递给她。
    苏念北接过筷子，小口尝了下他做的面，味道比较清淡，但还挺好吃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过生日的时候吃长寿面。
    “谢谢。”她垂着眼，小声说了句。
    “生日快乐。”
    苏念北动作顿住，缓慢抬起头，秦野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推到她面前：“给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苏念北重新低头咬着面，吃了几口，想到什么，觉得还是有必要提一句，“秦野，我那时候，性格可能有点尖锐。打翻那个蛋糕......对不起。”
    秦野没说话。
    苏念北也不再开口，继续低头吃面。
    过了会。
    秦野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在我这儿，你永远都不需要说谢谢和对不起。记住没？”
    苏念北停下筷子，目光送到对面。
    他坐的松散，手指碰了下鼻子：“我们俩之间，你得要有被爱那方的自觉。”
    第39章 [VIP]
    秦野说完, 不等苏念北给出反应，便起身去了厨房，盛了碗饭出来。
    将面嚼碎吞下, 苏念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买了碗？”
    “买好几天了。”秦野坐下，随意答。
    扫眼桌上的菜，猜想是刚才她睡觉的时候秦野去买的：“你刚刚，还下去买菜了吗？”
    秦野嗯一声。
    想起第一次见面，目睹他在巷口打架斗殴的场景, 彼时他穿件白体恤, 动作又准又狠，年少时的轻傲全写在脸上。
    谁能想到那么恣意张扬的一个人, 居然还有买菜的一天呢。
    而且，还会做饭。
    蛮神奇的。
    盯着他眉眼发了会呆, 苏念北继续吃面。
    瞥眼苏念北面前那碗快吃完的面，秦野唇角不动声色勾起, 懒洋洋提醒：“锅里还有。”
    “好的。”
    把最后一口面吃完, 顺便把汤也全喝下去。
    苏念北又去厨房给自己盛了小半碗, 坐回来，真诚道：“你煮得还挺不错的。”
    秦野弯了下唇：“吃点菜。面又没什么营养。”
    “好的。”
    吃完饭, 苏念北主动帮忙收拾碗筷，准备洗碗时, 秦野喊她声：“有洗碗机呢。”
    记得上次她在厨房找杯子和碗的时候，里面还是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任何生活气息。苏念北朝流理台下看了眼：“洗碗机也是新装的？”
    秦野嗯一声：“回去洗澡睡觉。”
    看眼时间。
    已经晚上十点多。
    磨蹭一会，苏念北还是没有回去, 而是走到客厅, 打开电视开始看。电视里在播元旦晚会, 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给静谧的屋子添了些热闹。
    秦野启动洗碗机后从厨房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的苏念北，笑了声：“不是说困？”
    苏念北摇了摇头：“现在不太困了。”
    秦野在她身旁坐下，目光也放到电视上。
    电视里的节目进行到小品环节，台下观众笑得人仰马翻，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全程没什么反应。苏念北打了个哈欠，觉得此时应该说点什么，她哈哈干笑两下，拧巴的吐出三个字：“好搞笑。”
    对小品没什么感觉，倒是被苏念北的行为逗笑，秦野瞧她：“困了就回去休息。”见她依旧不动，笑着补充，“以后一起跨年的机会多得是。”
    被戳穿了想法，苏念北不太好意思再赖下去，只好嗯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把生日礼物挂到她手上，秦野突然提一句：“你户口本在身边没？”
    他这句话一出来，苏念北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缓了缓神她小声故意道：“不知道。可能要回去翻一翻柜子......”
    “哦。”秦野也不拆穿，笑着低问，“那得，需要翻多久啊？”
    “......”
    “一天够么？”
    “不知道。”
    “那能翻到不？”
    “......能吧。”
    秦野忍不住笑着摸摸她的头：“能翻到就行。”
    -
    因为昨晚睡得比较踏实，今天早上精神格外好，也不怎么赖床。
    比平时早半个小时到了公司，同事们大多还没来，苏念北便坐在工位上准备刷会微博。
    习惯性去点进去秦野微博看看。
    发现他很久没有更新的微博，零点的时候发了条动态。
    没有任何配图，只有简单一行字。
    ——晚安。期待明年跨年。
    过去才几个小时，他这条微博已经点赞破千万，评论破百万。
    点进去微博评论看。
    【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蹲到哥哥发微博！我出息了！】
    【晚安哥哥！今年的跨年开心吗？】
    【敢不敢配个自拍照！！！】
    【哥哥你的账号密码记起来啦？呜呜呜感动！晚安晚安[/心][/心][/心]】
    【妈呀是你自己发的微博吗？不是工作人员吧？？？】
    【多营业这三个字我已经说倦了】
    【演唱会什么时候？能不能快点啊啊啊】
    ......
    苏念北刷会评论。
    然后也评了一句：【明年的跨年一定是很美好的[/兔子][/可爱]】
    评论完之后，退出去看眼。就这么一小会，评论数量又涨了近一万。
    唉。
    只是偶尔在娱乐圈摸摸鱼，还能有这么大流量。
    如果他有天被爆出结婚，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又刷了会微博，想起自己昨晚一回去就洗澡睡觉，好像忘记拆生日礼物了，有点好奇他送了什么，于是切换到微信，点开和秦野的对话框。
    苏念北：【你昨晚送的是什么礼物，我忘拆了】
    想了想，又加上一个表情：【[/骷髅]】
    发完消息后，正打算锁屏。
    秦野却秒回了句：【回去自己看。】
    “......”
    苏念北：【哦...】
    秦野：【户口本翻到没？】
    “......”
    苏念北脸上有点烫，快速回了个“没”字，马上给手机锁屏，然后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
    -
    就这么拖了半个月，除了最开始的两三天，秦野会问她户口本有没有找到外。
    后面倒是没再问过她这个问题。
    过了最繁忙的跨年夜大促，苏念北这段时间没什么紧急的项目，偶尔会请假去陪康凌珍。
    因为一直有在吃药，康凌珍的情绪已经基本得到稳定的控制。有时候还会和苏念北一起在医院附近的公园散散步。
    刚从京城回去那一年，康凌珍还时常会和姜维在公安局任职的朋友们联系，等红头那些人被抓进监狱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京城的一切人和事。
    姜维父母早亡，也没什么亲人，在京城的房子就作为遗产直接由康凌珍继承。
    当年红头家里买通关系，找各种理由为他开脱罪责，康凌珍只好托姜维朋友卖掉房子，用那些钱不停找律师上诉，才得以将红头绳之以法。
    苏念北知道，妈妈其实是不舍得卖掉那套房子的，那是叔叔多年做小本生意攒下来的心血。
    可是后来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家里经济紧张，没办法把那套房子再买回来。
    临近下班。
    苏念北忙完工作，突然生出一种想法，想看看当初叔叔那套小区的房价，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攒钱买回来。记得上次Cherie在巷口拍得照片，风景没多大变化，或许那套老式小区也并没有拆迁吧。
    打开买房网站，苏念北却并没有找到那套小区，小区附近的房价倒是翻了好几番。
    “你想买房呀小苏？”旁边同事注意到她的电脑屏幕，捧着杯子，椅子滑过来，“京城的房价可高了！我这种打工人肯定买不起。”
    没找到那套小区，苏念北有些失落，随意回：“我也只是随便看看。”
    “诶！等等。”阻止苏念北正欲按退出的动作，同事又朝她电脑看了好几秒，“这一带好像挺多是秦家的楼盘吧。”
    “秦家？”
    “是啊。”同事喝口水，接着说，“他们家的楼盘走高端风的。小苏你是本地人吗？不是的话，除非你家特别有钱，不然可能买不起。”
    苏念北抿了会唇：“你说的秦家，是那个京城秦家吗？”
    同事点头：“不然哪还有第二个秦家。你看的这一带，就是他们家名下地产公司开发的。我也看过，高端配套一条龙，没啥缺点就是贼贵。”
    “......”
    “听说秦家有个公子哥呢。”同事笑着打量一下苏念北，“你要是能搞定他家公子哥，那这房子全是你的。”
    “......”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这种公子哥怎么会认识咱们，他们肯定有自己的圈子。”
    “诶，你知道吗，娱乐圈那个顶流男星，叫秦野的，有人传说他就是秦家少爷。”担心苏念北不追星不认识秦野，同事特意拿起手机搜出张照片给苏念北看，“就这个，长得帅吧。也不知道那个传言真的假的。”
    同事说完，看眼时间，椅子滑回去：“到点下班！”
    将网站关掉，给电脑关机。苏念北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围巾围好，拿起包朝电梯走，包里手机震动。
    ——秦野电话打进来。
    “下班没？”秦野问。
    “嗯，刚下班。”
    “我在负二层。下来，一起？”
    最近秦野一般会下午去一趟公司处理事情，然后绕过来这，和她一起回去。苏念北很自然回了句“好的”，直接搭电梯下去负二层。
    一排桥车中，他那辆黑到发亮的越野车看上去很显眼。
    苏念北从电梯出来，一下就瞧见倚在车身上的秦野，神色散漫低头看手机。
    注意到这边动静，他收起手机将副驾驶车门打开。
    想到那天在茶水间听到的事，以及刚才旁边同事说的那些话，苏念北走过去，好奇问一句：“听说，你是京城秦家少爷？”
    “......”
    “不是吗？”见秦野表情有些怪，她蠕了蠕唇，认真说，“那可能她们搞错了。”
    秦野撇头笑了下，接着低眼瞧她，眉梢扬起：“你这都打哪儿听的破名字呢。”
    “听同事说的。”苏念北老实道。
    听她们说的时候，言语间好像都说这个秦家在京城还挺有名的。
    她打量了一下秦野，觉得他身上没有半点传说中的公子哥气息，高中还常常打架，上学的时候除了骑一辆黑色大摩托比较特立独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虽然知道他家应该算有钱，他也说过家里有点背景，但京城本地人，应该家境人脉都不差吧。
    和周晓羽时常给她普及的那些、能随手买个岛、有私人飞机、走路都是一群保镖跟着的公子哥完全不一样。
    “苏念北。”秦野声音掺着点淡笑，“你这什么表情。”
    “什么？”
    “我不是那什么秦家少爷，你还挺失望？”
    失望......？
    没有吧。这有什么好失望的。
    她明明表情很正常。
    苏念北摸了摸脸，诚恳道：“我没有——”
    “行吧。”秦野笑了声，打断她的话，“那先不回去。”
    “不回去，那去哪？”
    “去装个逼。”
    “？”
    秦野牵起她胳膊，闲散说：“上车。带你去秦家看看。”
    第40章 [VIP]
    苏念北脑子还有点懵, 盯着他眼睛问一句：“你说的意思，是去你家吗？”
    秦野嗯。
    苏念北又问：“你家，是那个秦家？”
    秦野好笑：“啊。是吧。”
    “......”
    “我家还算有点钱。”他若有所思地补充, “京城姓秦的，应该就我家好点。”
    “......”
    “怎么回事啊。”看着她发呆样子，秦野笑，“你这怎么还，灵魂出窍了？”
    苏念北久久才回神, 联想之前同事们说的种种, 抿会唇，她垂下眼, 小声说：“原来你家这么出名......”
    脑子里闪出一个画面。
    少年戏虐的语气：“我不仅买进重点班。连高中都是买的。毕竟呢，家里太有钱。”
    唉。
    当初只当后面那句话是他故意吹嘘呢。
    豪门好像都很讲究脸面吧, 人人都这么说的。
    苏念北感觉自己和他差距更大了：“那你要是和我结婚......”
    “我家出名和我有什么关系。”
    阻断她接下来的话，秦野开个玩笑, “我不更出名？别想那么多。嗯？”
    好像也对。
    他那么出名, 她不是照样愿意顶着压力想和他结婚吗。
    既然都想好了要在一起, 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就算是豪门，也不一定都是传闻中那么复杂吧......毕竟他就和她想象中的公子哥不一样, 不是吗......
    苏念北轻轻点了下头。
    上车后。
    觉得还是没准备好，苏念北拉了下秦野衣袖：“能改天再去你家吗？”
    “怎么？”
    “我......还没准备好。”
    “有什么好准备的。”秦野笑, “你这样就挺好。”
    见家长这种事，第一次，难免紧张。而且，她对他的家人还一点也不了解。
    对于未知的事情, 她一向处理的很谨慎, 尤其是, 这件事她还看得很重。
    苏念北苦恼地抓了下头发。
    注意到她颇有些窘迫的举动，秦野问：“心里没准备好呢？”
    苏念北低低应一声：“有点突然。”
    秦野默了片刻：“苏念北，要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好不好？”
    苏念北鼓了鼓腮，嗫嚅：“要不，从明天开始再有信心。”
    “......”
    -
    因为苏念北的坚持，秦野倒没有勉强她去他家。
    晚上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瞧见被她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礼物盒，苏念北走过去，坐在地毯上开始拆礼物。
    白色梯形硬质包装袋里，有一个海蓝色礼品盒，礼品盒的盖子上，用镶金边的浅蓝色锦带打了个蝴蝶结。将礼品盒拿出来，掀开盒盖，紫色纸丝铺满盒子，纸丝中间躺着一个长形瓷杯。
    拿出瓷杯看眼，苏念北怔住。
    纯白的杯身上，侧面印有一张照片。
    ——是那年她和秦野在初识奶茶店门口的合照。
    照片里的少年穿着休闲，一脸朝气，单肩随意挂着个书包，一手插兜稍侧首，下颌线条流畅而硬朗，视线落在一旁的少女身上，少女手里捧杯奶茶，齐肩短发一半别至耳后，脸上稍显稚嫩，淡笑着看镜头，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他居然会有这张照片。
    刚回京城不久，苏念北去大百汇找过初识店，那家店已经关门。所以，早在初识停业前，秦野就去将他们合影拿回来了吗。
    捧着杯子看了很久。
    苏念北给秦野发了条消息：【我看了你送的礼物，特别喜欢[/愉快]】
    没一会，秦野回：【这么晚还不睡？】
    苏念北：【刚洗完澡，要睡了】
    秦野：【嗯，早点睡。】
    秦野：【晚安。】
    苏念北弯了下唇：【晚安[/月亮]】
    -
    自从那天和黎曼在秦野公司楼下见过一次后，就没再联系。
    周五。
    苏念北主动给她发微信消息，约她一起吃个午饭，黎曼也没推脱，很爽快的答应。
    中午到了吃饭的点，两人约在苏念北上次去的那家火锅店见面。
    十二月底下过一场大雪，一月中旬倒是没再下，只是天气依旧冷得让人牙床打哆嗦。黎曼工作特别忙，苏念北在她公司楼下等了十来分钟，她还没下来。
    明明是中午，摩天大楼相互遮掩下，没多少阳光照进来的CBD，周围行道树上的树枝还缀着冰溜子，光秃秃的树枝在冷风中摇摆。
    因为苏念北特别怕冷，平常基本待在公司和家里这些有暖气的地方，甫一在外面待久了点，浑身都在打着颤儿。
    她将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边跺脚边等。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黎曼才下楼。
    瞥见苏念北站在楼外的树下等，黎曼立即风风火火跑过来，要是忽略那一身羊毛衫配长裙的淑女装扮的话，模样就和当年相差无几。
    “你怎么站外面等！多冷呀！”黎曼跑过来，拉着苏念北的手，“你手好冰啊！火锅店就在旁边呢，怎么不进去等？”
    苏念北刚才没想太多，只是下意识站在外面等黎曼，担心她愧疚，便胡诌了个谎：“刚刚外面排了长队，你下来的时间点刚好，队伍刚排完，我们可以直接进去了。”
    黎曼半信半疑哦了声。
    两人进了火锅店。
    周身的冷气一下被驱散大半，被风割得泛红皮肤也逐渐白回来。
    快速点好菜。
    黎曼开始和苏念北吐槽：“你都不知道！我可太忙了！现在公司要准备上市，审计入驻公司，要各种财务报表，我快被搞疯了！”
    “这么快就要上市了？”将围巾取下，苏念北接过服务员手上的菜盘，“你大学毕业到现在，这才一年多点。”
    黎曼夹些火锅料扔进去：“我是进去一年多，但这公司是秦野大二那年就注册了。到现在四年多了都。”她边涮火锅边说，“而且因为他对计算机挺感兴趣的，搞互联网这一块还蛮顺。公司发展挺快的。”
    “哦对了，主要是他家里背景有一方面原因，A轮融资就拉了不少资金进来。”
    苏念北点点头。
    “你现在和秦野怎么样了？”黎曼夹了颗丸子扔嘴里，状似很随意一问。
    没料到黎曼问这个，苏念北怔怔道：“没......”
    黎曼有些尴尬笑笑：“你们是不是准备结婚啦？”
    听这话，苏念北心咯噔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黎曼发了条链接到苏念北微信上：“我看到新闻上有说呀！你点开看看，等会估计要被删了。”
    苏念北点开链接进去，一眼就看到那条醒目的标题。
    ——顶流男星现身某珠宝店买钻戒！疑似将隐婚！
    快速浏览新闻，看到几张模糊动图。
    背景看上去是一家珠宝店，男人套件黑色外套，口罩拎手上，手机搁在耳边似在打电话，珠宝店服务员很热情摆出请的姿势，男人冲服务员漫不经心点下头，不急不缓朝店里走。
    “这家品牌店就是主打高定钻戒的。”黎曼瞟苏念北眼，“所以我猜想，你俩肯定要准备结婚了。”
    苏念北抿唇：“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是和我......”
    “苏念北，你有点自信呀！”黎曼拿筷子头轻轻敲了一下她手臂，“能让秦野愿意结婚的，除了你没谁了！而且，我看他最近心情蛮好的，就知道你们关系肯定和好了。”
    苏念北看向黎曼，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吃醋的神态，有些纳闷：“你不介意吗？”
    “哎呀，你可别说了！”黎曼一下子脸红起来，“我那天就不该告诉你我暗恋他，我的妈简直社死！”
    苏念北被她逗笑了：“又没什么。”
    黎曼望天叹：“我是暗恋过他，可那天见到你回来京城，我就知道我没戏了。”她回忆着，“所以我选择告诉他你在火锅店，结果他二话不说就去找你，得亏我及时止损，不然再继续暗恋下去我肯定要完蛋了。”
    “所以你现在是？”
    “我潇洒的放手了呗！”黎曼笑，“暗恋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感觉太难受了。”她拿起手机挥了挥，“而且，我现在已经谈恋爱了。”
    苏念北疑惑：“这么快？”
    黎曼不好意思：“本来想随便谈谈，想治疗情伤来着，谁知道真的喜欢上了。因为最近谈恋爱加上工作特别忙，我就没时间联系你。”
    “诶，我给你看看我男朋友。”说到自己男朋友，黎曼眼睛里有光，她打开手机相册展示，“这是他。虽然长得不算特别帅，可是他人真的好好！”
    就像从前谈论秦野一样，现在谈论她男朋友时，黎曼有说不完的话。
    苏念北认真听她讲，偶尔笑着点评两句。
    快吃完饭时。
    黎曼忽然止住关于她男朋友的话题，转而把焦点换到秦野和苏念北身上。
    “其实，没几个人能在分开那么久，还能毫不减热情地继续喜欢着。所以啊，秦野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你。”
    苏念北垂眼：“嗯，我知道的。”
    黎曼又说：“你应该知道他家家境吧？”
    “嗯......”
    “他们那种豪门蛮讲究门当户对，”黎曼舔舔嘴唇，犹豫着说，“我听思善姐讲，他家里好像正打算给他安排联姻呢。说是他们秦家就他一个独苗，格外逼得紧。”
    “......”
    “苏念北，喜欢要努力抓住呀！赶紧结婚！不过思善姐也说了，只要秦野不同意联姻，他家人都拿他没办法的，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啦！”
    -
    因为黎曼中午那席话，苏念北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这些时间和秦野相处的种种画面，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就连细节也被她不断放大。
    他那么急切的希望和她结婚，就是担心自己顶不住家里压力，会和她永远错过吧。难怪前两天，他想要带她去见自己家人。
    可是在她表示自己没准备好的时候，他也没有勉强她。
    既然相互喜欢。
    怎么能，只某一个人来面对压力呢。
    如同刚分别那两年一样，她几乎已经将他从自己世界剥离掉，丝毫没有考虑过回京城再和他见个面。可他却孤独地坐着Z113，满世界找她。
    好像，从来都是他在单方面付出。
    他能为了她，顶住家里压力。
    那她为什么不能同样的，也为了他一次，来顶住妈妈的不同意呢。
    他那么好，只要她坚持，和他一起努力，妈妈一定能够知道解除对他的误会的。不是吗。
    苏念北坐在工位，盯着电脑屏幕出了会神。
    尔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拿起手机朝外面露天天台走。
    站在天台上，这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午后的阳光挣脱云层，洒在她白皙的脸上，泛着金色的光。
    稳了稳心神，苏念北拨通秦野电话。
    秦野很快接起，闲闲地说：“还有两小时下班，就这么迫切的想找我呢。”
    “嗯，是挺想的。”苏念北没有否认。
    秦野的低低的笑声顺着听筒钻入她耳底，有些酥麻：“晚上想吃什么？”
    “秦野。”
    “嗯？”
    “我户口本翻到了。”苏念北深吸口气，“明天周六，你有空吗？”
    对面没说话。
    苏念北继续道：“可以，领证吗？”
    第41章 [VIP]
    苏念北问完这句话后, 唇线抿直，心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听筒里面像是消了音。
    金色阳光铺在她眼底，随着眸子一起轻轻颤动。
    “苏念北。”过一会, 秦野喊她，声音听上去是在极力压抑着情绪，“明天周六，民政局不上班呢。”
    “......”
    他这句话一出，苏念北紧张情绪一扫而光, 迷惘一会, 才后知后觉尴尬起来。
    周六日民政局不上班。
    她怎么连！这点！都！忘！了！
    今天下午一直恍恍惚惚的，工作效率也不高, 这会直接脑子崩掉了。
    居然会忘记、周六日工作人员不上班的事情。
    “哦，不上班吗。”苏念北将自己从社死的边缘拉回来, 假装镇静，极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波动, “第一次领证, 还不太熟练。”
    “......”
    “那就, ”她试图找个好点的理由，来掩盖住自己的荒唐, “当做打个预防针吧。”
    她说完这句后，听筒那端传来闷闷的笑声, 许久都停不下来。
    苏念北静静听着他笑，尔后也跟着不自觉弯了唇。
    过了好几分钟，秦野终于停住笑，压着调嗯一声：“这个预防针我收到了。谢谢宝贝。”
    “......”
    最后那句。
    谢谢宝贝。
    谢谢什么？宝贝？？？
    宝！贝！！
    他居然喊她......宝贝？！
    不一直都, 喊名字吗......
    苏念北完全想象不出, 秦野喊出这两个字时用的是什么表情。
    发了好一会愣, 才讷讷道：“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不等收到对方回应，她就匆忙摁断了电话。
    捏着手机的掌心搅出不少汗，额头上也有点湿湿的，林立高楼间穿过的风拂面，微凉，苏念北却只觉得浑身都是热的。站在天台冷静一会，才慢吞吞往里走。
    “苏念北。”有人喊她。
    苏念北抬了抬眼，徐宇叼根烟正边点火边往外走，烟被点着了，他吸了口，吐着烟圈向她走来：“也来天台摸鱼划水哈？”
    风将烟圈吹过来，有些呛鼻，苏念北敷衍性点个头，便要离开。
    “诶等等！”徐宇又扯了下她衣服，见她表情出现防备，笑嘻嘻放开手，“明天我要去工厂看样品，你们老大不是说过，让你也跟着一起去看看吗？有空吗明天？”
    苏念北没说话，在考虑。
    徐宇拿着烟笑哈哈的：“明天我要去看的，是一季度重点关注的新品，到时候产商老板会接待我们。估计会谈一些市场方面最新动向，这对你们搞分析的应该有点帮助。”
    他又吸口烟，补充，“那啥你放心，明天一起去的，还有我们组另外俩人。”
    苏念北点头：“明天几点？”
    徐宇：“到时候我去你家接你呗。”
    苏念北：“不用了。我打车过去。你把位置和时间发我。”
    “诶！也行哈！”徐宇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呗，我发你。”
    “发我企业微信就行。”说完，苏念北不再和他多聊。
    -
    距离摩托GP赛只剩十来天，秦野、江驰和吴时康要为比赛做准备。
    京城一家摩托俱乐部训练场。
    江驰飚完一圈，重机停到路边，边摘头盔边往一旁休息区走，恰巧碰到秦野刚打完电话，以为自己听错了，纳闷问：“野哥，你刚刚对着手机喊什么？宝贝？我！操！我耳朵没出问题吧？”
    “有你屁事？”秦野收起手机，不搭理他。
    吴时康也过来，往椅子上一坐：“什么宝贝？”
    江驰强调：“我刚听野哥喊人女生宝贝。”
    吴时康靠了声，差点跳起来，一想不对，非常肯定道：“江驰你肯定听错了。我觉着吧，他喊咱俩宝贝的可能性，都比喊女生的大。”
    从椅子上放的一箱水里抽出一瓶，秦野走过来，瞥眼吴时康：“恶不恶心。”
    “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喊我们声宝贝，怎么就能说恶心呢？我就可以喊你。”吴时康马上调子一变，对着秦野喊两声，“宝贝！宝贝儿！”
    江驰作呕：“吴时康，你一大老爷们，还能更骚点？我他妈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吴时康笑：“滚，吐远点。”
    秦野没看吴时康，只拧开瓶盖喝口水，目光掠过远处一辆辆疾驰的重机，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天边的太阳。
    吴时康发觉不对劲，凑近：“野哥，这你都能忍？”
    “嗯？”
    “我刚喊你宝贝呢，这你能忍？”瞅见秦野嘴角还凝着淡笑，吴时康浑身鸡皮疙瘩，“我日！野哥你这什么情况？”
    秦野没接话。
    吴时康摸摸自己的脸，问江驰：“你看我，是不是魅力变大了？”
    江驰：“我看你脸大了。”
    很快将水喝完，秦野站起身，瓶子精准抛进垃圾桶，朝更衣室走。
    吴时康问：“不多练会啊野哥？”
    秦野头也不回，戏虐地丢下一句：“老子不想和你个基佬多待一分钟。”
    吴时康：“......”
    -
    因为下午的乌龙事件，苏念北尴尬劲还没缓过来，直到下班同事陆陆续续离开，她还坐在工位慢慢磨蹭着，半小时后，秦野发了条消息，说还在老地方等她。
    不好意思让他等太久，苏念北收拾完东西，就下去负二楼。目光在停车场转了圈，没瞧见那辆熟悉的越野车，苏念北低头刚想给秦野发消息问他在哪，结果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喇叭声，紧接着是一阵轰鸣。
    苏念北抬眼，一辆黑色摩托从不远处开过来，停在她脚边。
    秦野今天依旧穿得单薄，只是和平常有些不同，上身套了件纯白色宽松骑行外套，拉链仍是拉到最顶端。修长五指随意撩开头盔镜片，露出一对漆黑明亮的眼，眼中带着笑，将一顶小点的头盔递给她，冲车后座撇撇头：“上来。”
    苏念北接过头盔，正想问他为什么今天不是开车，想起那天江驰给他打电话，提到一个摩托车比赛，猜想他应该是从训练场直接过来的，就没再问什么。
    见苏念北手里拿着包，秦野侧身，帮她把头盔戴好，笑了声：“怎么这么沉默啊。”
    “啊？”苏念北发了个单音节，又想到下午的糗事，“没......”
    秦野拉过她的手，在她手臂处捏了捏：“穿这些，等会坐后座会不会冷？”
    苏念北瞅眼自己羽绒服，再看看他身上单薄的外套，摇头：“你才应该冷吧？”
    秦野点头，若有所思：“嗯，可能会。”
    “那你还穿这么少。”
    “等会你抱紧点儿。”秦野补充，“我就不冷了。”
    “......”
    苏念北默默坐到后座上，秦野拿过她的包挂自己前面。踌躇了会，她主动环上他的腰，手臂慢慢收紧，直到宽松外套被她搂出很明显的腰线。考虑到他穿的少，苏念北又把身子朝他挪近了点。
    伴随巨大轰鸣声，机车驶出地下停车场。
    夜晚的京城处处华灯高照，车辆尾灯汇聚成无数闪烁红点，点缀着道路。人民广场上嬉闹声一片，彩灯勾勒出古老建筑的宏伟轮廓。
    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发现，路上的车流量明显比六年前要大很多。车子速度时缓时急，导致她时常毫无防备撞上他的脊背。也许是衣服穿得比那年夏天要多，撞到他身上时，苏念北没再想过拉开两人的距离。
    察觉到不是回家的那条路，趁着他停下等红绿灯的时候，苏念北问：“我们要去哪？”
    “游乐园。”秦野随意答。
    “？”
    到了游乐园门口，秦野从兜里摸出个黑色海绵口罩，随意戴上。苏念北还是有点懵：“怎么突然带我来这？”手下意识扯了下衣角，“我现在不需要减压吧......”
    “嗯。”秦野笑着牵起她的手，朝游乐园走，“放心，不玩那些刺激的项目。”
    回忆起鬼屋那些渗人的一幕幕，苏念北有点后怕：“鬼屋我也不想去了。”
    “之前不是说，那是人扮的。不怕么？”医骅
    想不到他还记着这句，苏念北弱弱道：“你不担心，我又不小心......”
    “嗯？”
    “......吃豆腐。”
    秦野停下脚步，瞧她一会，尔后勾头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随便吃。”
    用手背蹭了下脸，苏念北表情明显不自然起来。秦野捏了下她的手，不再逗她：“放心，也不玩鬼屋。”
    “那玩什么？”
    “不玩。”
    “不玩？”
    问完这句，两人已经进了游乐园，可能是因为天气冷，此时游乐园里的人并不多。走到摩天轮下面，秦野问：“坐这个，怕吗？”
    苏念北摇头。
    两人一起上了楼梯，去搭摩天轮。
    苏念北注意到，秦野握着她的手时，脉搏跳动的频率有些异常，似乎每踏上一个台阶，就会加快一拍。这个频率加快的速度，在进入座舱那一刹，达到高点。
    随着摩天轮缓慢转动，他们离地面也越来越远，苏念北想到了那个摩天轮传说，犹豫着等会要不要在最高点主动亲他一下时。秦野忽然开口喊她。
    苏念北收回思绪看向对面，他已经摘下口罩，玻璃外的璀璨夜景在他身后一点点缩小，成了他周身的点缀。
    “本来还想好好准备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纯白盒子。
    苏念北马上反应过来，紧张的时候身子也坐得直了些，小声说：“不是都准备......领证了吗。你怎么突然又......”
    秦野起身，在她身前蹲下，座舱也因重量不均朝苏念北这一侧倾斜，她很快伸手扶住他。
    顺势拉过她的手，握进掌心，秦野眉眼柔和起来，笑了笑：“不想你的人生留下任何遗憾。所以，该有的仪式，还得有。”
    苏念北鼓了鼓腮：“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有遗憾的。”
    秦野嗯一声：“那就是，我不想留下遗憾。”
    他顿了顿，打开盒子，拿出一枚戒指，一只膝盖压下去，单膝跪着，接着说：“我也是第一次求婚。也还不太熟练。但是，我这不是预防针。”
    苏念北咬了下唇，嗫嚅：“我其实，也不是想打预防针的。”
    秦野忍不住又闷笑起来，拖着尾音嗯了声：“愿意嫁我吗？周一领证。好不好？”
    苏念北点点头，担心自己又出糗，犹豫一下问：“我该伸哪只手啊。”
    唇角勾起，秦野拉过她左手，将戒指轻轻套上她的无名指。
    摩天轮恰好转到顶点，苏念北目光落到他唇上，踌躇片刻，身体缓缓向前倾。
    下一秒，像是猜到她心思，秦野主动亲了下她嘴唇，继而闲散道：“就算没这个，我们也会幸福的。”
    第42章 [VIP]
    第二天上午, 秦野本想问问苏念北，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趟秦家老宅，但她说还有工作要处理, 一整天都没空。秦野回她：【周六还要工作啊。怎么这么辛苦。】
    转而就给季言白打了个电话。
    季言白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野道：“你们资本主义，都这么剥削人的？”
    不明白他又抽什么风，单听他的话, 就找出个逻辑漏洞, 季言白强调：“什么叫你们。是我们。”
    “滚你丫。老子才不和你们群吸血鬼一样。”
    季言白收起散漫，问：“怎么回事儿兄弟？”
    “我的人, ”秦野说到这三个字，唇角翘了下, “在你们公司，周六还他妈得加班。什么情况？”
    似是在认真思考了下, 那端沉默几秒, 季言白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我公司不可能让员工周六加班。估计是他们私底下约活儿。”停顿一下, 他笑，“放心兄弟, 我尽量让你的人，不搁我这儿受委屈。”
    “什么叫不搁你那儿受委屈？”
    “这事, 我一定给你个交待。”季言白换句话说。
    秦野扬着调，满意啊一声：“那，谢谢了啊兄弟。”
    挂了电话后。
    秦野在沙发上坐了会，打算直接去公司加个班, 想起什么, 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尔后, 像是没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眉头拧起来，给俞思善发了条消息：【在哪】
    等了十来分钟，俞思善才慢吞吞发条语音过来。
    声音听上去还不太清醒：“大早上的，你姐除了在家，还能搁哪。”
    秦野：【行。我过去找你。】
    -
    俞思善还在吃早餐，听见门口保姆喊了句：“秦少爷来啦。吃早餐了没？俞小姐正在餐厅呢，一起吃点去。”
    “您别总这么喊我，成不？”
    “好嘞，秦少爷。”
    “......”
    这样的对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俞思善摇了摇头无奈一笑，拿起杯子喝口牛奶。
    不多时，就瞅见秦野迈着长腿进来餐厅，手里拎着刚脱下的外套，椅子一拉，外套挂椅背上，坐下。
    “你什么情况啊？”俞思善瞅眼对面的人，撕了一小片全麦面包扔嘴里，“看新闻说，你去买婚戒了？”
    秦野没说话，给自己倒了杯豆浆喝。
    “不对啊。”见秦野没反驳，俞思善道，“你真同意联姻了？不会吧？我说弟弟，你不能就这么屈服啊。”
    “您可真能够脑补的。”秦野笑了声。
    “我说呢。”俞思善接着喝牛奶，“凭我打小对你的了解，你这辈子，与女人无缘。结婚估计没太可能。和你那帮小弟结差不多。”
    “怎么说话呢。”秦野眉梢扬起，接着笑笑，状似漫不经心吐出几个字，“我是要结婚了。”
    这话一出，俞思善一口牛奶呛在喉咙里，差点喷出来，赶紧拿餐巾擦拭一下嘴角，手里的面包放回盘子里。缓了半天神，小心翼翼问了句：“男的女的？”
    “什么。”
    “结婚对象，男的女的？”
    “俞思善。”秦野不太高兴，“是不是有病。”
    “怎么了？”
    “我看上去像基佬？”
    俞思善盯着他两秒，点头：“从这些年你的行为来看，哪哪都像。”
    “......”
    秦野噎住，可能心情还算不错，他没怼俞思善，直接点明过来找她的目的：“俞思善，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看秦野表情古怪，手指点着两下鼻子，似乎不太好意思开口，俞思善猜测一会，也跟着忸怩起来，说话不太顺，“姐姐我也还没结婚，你要是想问我婚后那方面什么问题，我也不知道。”
    “......”
    “想什么呢。”秦野被她整的有些无语，“我就想问问你，平时怎么讨长辈喜欢的。”
    忸怩感顿失，俞思善迷茫念出一个啊字：“你还会想着，讨长辈喜欢？”
    秦野嗯。
    俞思善想了想，又问：“想讨你老丈人和丈母娘喜欢？”
    被戳穿想法，秦野不太自在，但也没否认。
    俞思善惊掉下巴，上下打量着秦野，怀疑自己面前的人不是曾经认识的那个。
    这位爷从初中开始，就叛逆到不行，除了对姥爷尊敬点，其余长辈根本没放眼里过。以至于有段时间，俞思善时常会想，就他这狗逼性子，没准哪天会被秦家扔出去。
    秦野开始不耐烦：“说不说啊。”
    “有你这么请教人的嘛。”俞思善回神，试探问，“你结婚的事情，姥爷，还有舅舅舅妈知道吗？”
    “都说了是我结婚。”
    “什么？”俞思善不懂他意思。
    “又不是他们结。”秦野非常无所谓的样子。
    “......”
    俞思善叹气：“虽然你和舅舅舅妈不亲近，但是姥爷养你这么多年，你结婚这么大的事，也该告诉他老人家一声。”
    靠在椅子上，手臂随意搭着，秦野默了片晌，嗯一声：“你有招没。没招我走了。”
    “就你这条件，长辈能不喜欢？”俞思善继续撕着面包吃，看过去，见秦野表情不像开玩笑，“好啦好啦，姐给你支招。”
    接下来。
    秦野坐在那静静听着俞思善传授她毕生心得。没一会，就没了耐心：“俞思善，能不能走点心。”
    “我这怎么不走心了？我都是这样讨好姥爷的。”
    “算了。走了。”
    苏念北母亲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看上去极为厌恶他，并不是讨好普通长辈那么简单。
    秦野不打算再问俞思善。
    “归根结底，第一步，你得了解长辈心里想什么。然后对症下药。”就在秦野起身刹那，俞思善又补一句。
    秦野动作顿了下，觉得有理，勾唇：“谢了啊。姐姐。”
    “......”俞思善，“我还以为你不当我是你姐呢。”
    “哪能呢。”秦野笑着，扯过外套抖了抖，套在身上，拉链拉好。
    “诶。”俞思善喊他声，“结婚不要户口本？你家户口本在舅舅身上吧，你拿得到？”
    秦野回头瞥眼，闲闲道：“小爷我早自立门户了。”
    “......”
    “刘太太，俞小姐在餐厅，我帮您去喊她。”门口又传来保姆的声音。
    接着，一道年轻女声：“不用了，我自己去见她。”
    秦野刚准备出餐厅，迎面走进来一人。
    穿一身名牌货，妆容浓艳，甫一进来就自带一股香水气。两人视线不经意间对上，秦野目光稍滞，接着平静移开，继续往前走。
    杨奕婷没想到在这遇上秦野，整个人身形顿住，脚步停下来，目光锁在他身上，就在他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喊了声他名字，秦野侧首，象征性点头，算作打招呼，继而离开。
    “你们认识吗？”俞思善依旧坐着，问杨奕婷。
    杨奕婷撤回视线，点头：“高中同学。”
    刚才进来之前，似乎听到秦野喊俞思善姐姐，言语间还提到结婚的事，杨奕婷假装随意一问：“俞小姐，秦野是您的弟弟？”
    俞思善：“我表弟。”
    了解俞思善的家世，杨奕婷马上猜想出什么：“他是秦家......？”
    “噢。你想说秦家少爷吗。”俞思善想到每回秦野听这称呼时的无语表情，忍不住笑，“确实是。”
    -
    周六，苏念北和徐宇还有另外两名同事，一起去了趟工厂看样品。周日又临时被康凌珍医生叫去医院，安抚康凌珍的情绪，直到周一下午，苏念北才从医院回来。
    赶在民政局即将下班之前，两人去扯了证。
    开车回去的路上，和上次苏念北同意结婚一样，两人又一次很默契的沉默着。
    包里放着两张结婚证，喜庆的红色，拿到证之后就被塞进包里，一直不敢拿出来看。苏念北侧头，目光放到窗外远处的夕阳上，手指一直摩挲着包。
    “想看就拿出来看。”秦野随意转着方向盘，清了下嗓子开口。
    苏念北耳根红起来：“我才没有想看。”
    “哦。”秦野目视前方，声音又低又沉，“我想看呢。”
    “好好开车。”苏念北僵硬道，“注意看路。”
    重新看回车窗外流水般划过的风景，天色渐渐暗下来，道路两侧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整座城市浸上半明半暗的颜色。
    真的领了证啊。
    两个红本子，就能把两个人拴在一起，成为最亲密的关系。
    蛮神奇的。
    到了小区，秦野将车停在自家车库，和苏念北一起搭电梯上去。走出电梯时，他很自然牵起她的手，朝自家门口走。苏念北默默跟在他身侧。
    以后，是不是他的家，也算是她的家了？
    算吧......
    将客厅灯打开，又将电视打开，遥控器递给苏念北，秦野道：“看会电视。”
    “哦。好的。”
    苏念北坐在沙发上，开始心不在焉的看电视。余光注意到秦野开了暖空调后，把外套拉链拉开，外套随手扔沙发上，正好扔到她旁边，外套上淡淡的烟草气和雪松气混合，钻入她鼻翼。
    在她旁边坐下，掏出手机，秦野问：“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秦野点头，随便找了家餐厅，点好餐后，朝后懒散一靠，目光也放到电视屏幕上。
    “苏念北。”秦野忽然喊她。
    “嗯？”
    “想什么时候办婚礼？”
    没有经过谈恋爱这一必经阶段，直接进入婚姻关系，让苏念北现在还有些窘迫，她努力唤醒宕机的大脑，思考一会：“你现在还在娱乐圈，等你退出之后再办，怎么样？”
    秦野点头：“可以。”没一会又说，“会尽快退出的。”
    电视正在播一个偶像剧，看上去男女主刚解除误会，在大雨中开始拥吻。
    苏念北：“......”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诡异。
    电视里的画面，以及效果绝佳的音箱传出的细微喘息声，都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苏念北的神经。
    就那么尴尬的看了会电视，苏念北实在没办法再维持住表情，她假装沉静地评价一句：“不是很好看。”接着抬手，正要按换频道时，手臂猝不及防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皮肤在客厅灯光下泛着冷白色。
    恍然回忆起。
    那年大雨中，少年伸手过来握她手臂，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就连囿于薄皮下的浅青色血管、以及细细脉络都清晰可见，食指指骨处还贴个伤口贴，被雨水打湿后隐有血迹渗出。
    他当时声音很淡，说了句：“等会让你家人送去医院检查一下。”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在心里暗自想过。
    怎么会有人，能生出这么好看的手呢。
    握住她手臂的手下移，拿开她手里遥控器，秦野笑：“挺好看的。干嘛要换。”
    “......”
    他牵过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摩挲几下，接着轻轻一拉，苏念北毫无征兆，直接撞到他身上。
    呼吸在这一刻急促起来，苏念北浑身开始发烫。
    偏偏这个时候，他唇角噙着笑，一双眼睛直勾勾看她，漆黑的眸子此时泛着点蛊惑，低声问她：“想不想做点，夫妻该做的事情？”
    苏念北唇线抿直，身体不受控的轻轻颤动，心脏仿佛下一秒要冲出身体。
    搂过她的腰，又细又软，秦野喉结滚着，声音有点哑，像在乞怜：“苏念北。和我上个床？”
    第43章 
    这一刻, 苏念北忽然有了种选择性失聪的感觉。
    电视机里男女主的对话听不见，秦野最后那句话也被她自动屏蔽掉，整个世界都悄无声息的, 她盯着近在迟尺的那张脸看了会，漆黑的瞳孔里面倒映着的是她的脸，苏念北唇瓣蠕动，缓慢吐出几个字：“你，刚才, 说什么？”
    看她发呆的样子, 秦野搂住她腰的手收紧，让她离自己心口更近点。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她下巴, 凑近，在她嘴唇上亲了亲：“吓着你了？”
    唇瓣上的触觉唤醒她的五感。
    片刻的失神后, 随着思绪回拢，听觉也渐渐恢复, 秦野刚才那句话被重新调出来, 然后在耳畔放大, 像是山谷间的回声，不停回响。
    他说。
    和我上个床。
    上、个、床。
    上床......
    很直白的、那么短短几个字, 就如同压抑很久后、某种情感的宣泄，只想简单明了。他似是等了许久, 而今终于名正言顺的，可以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欲.望。
    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期盼很久一样东西的欲.望。
    松开她的下巴，秦野捏了捏苏念北的脸，轻哄声：“逗你呢。”他笑了笑, 又在她脸颊亲了下, “怎么还这么, 听不得这种话啊。都结婚了不是？”
    苏念北吸了口气，张了张口：“没。”
    “嗯？”
    “没被吓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
    望着她清澈的一双眼，秦野眼底自然流露出的欲.念被强压下去，手扶上她的后脑勺，压到自己脖颈处，他在她耳边低低地、又长长地嗯了一声：“要不，我们先谈一段时间恋爱，让你慢慢适应。好不好？”
    脸上的皮肤贴着他脖颈肌肤，细腻光滑的触感，苏念北能感受到他的脉搏跳动，从一开始的快频率逐渐平缓下来，就连他肌肤上的温度也从一开始的炙热，慢慢恢复正常。
    先谈一段时间恋爱吗。
    已经结婚了，也可以再谈恋爱吗。
    苏念北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更好的窝在他怀里，一双手慢慢主动环上他脖颈，稍稍偏头去看他侧脸，秦野也垂眸看过来，眸子里的蛊惑被他敛去，只剩下温柔。
    他明明是很想很想要的吧。
    没有哪一个男人，不想和喜欢的女人做那种事。
    况且还是，现在这种已婚的关系。
    可是。
    因为担心吓到她，他又一次、将这种原始生理冲动压制下去了。
    就那么对视一会，苏念北生硬地开口，问他：“怎么做？”
    秦野刚刚缓解下来的一股燥热，因她这句话一瞬间重新在身体里翻腾。
    苏念北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不会。”
    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两秒，秦野也不太自在，别开眼，清清嗓子，刚想说点什么，手机震动。
    他果断地摁掉。
    “你——”他才说一个字，门铃响了。
    苏念北想到什么：“是不是订的餐到了。”
    秦野嗯一声，松开她，起身去开门。很快拿了餐，放到餐桌上，当做刚才没发生什么一样，秦野招手：“来吃饭。”
    “哦。好的。”苏念北也有点尴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件事，苏念北觉得这顿饭吃得比平时要艰难。
    就好像，吃完饭，必须要接着刚才的对话，继续做点什么似的。
    也许是心里装着事，她今天吃得不多，很快就停下筷子，起身准备去客厅，秦野喊住她：“怎么就吃那么点？”
    “我饱了。”苏念北温声道，“中午吃得有点多。”
    “再吃点。”秦野说。
    “我真的饱——”
    “难不成，”秦野唇角勾起来，开个玩笑，“想要我喂你？”
    “......”
    “也不是不可以。”
    “......”
    “说吧，”他靠着椅子，闲闲道，“要我用勺子喂，还是用——”
    在苏念北的注视下，他伸出食指，在自己唇角处轻点两下。
    马上明白他的意思，苏念北快速坐回去，继续拿起筷子胡乱夹了点菜吃，吐出三个字：“不用了。”
    秦野笑了声：“多吃点。”
    接下来，苏念北愣是等到秦野放下筷子，才敢紧跟着停下朝嘴里乱塞东西的动作。
    今天晚饭秦野吃饭比平时格外慢点，导致苏念北吃得也比平时多。
    吃完饭，苏念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秦野则是拿着电脑，不知道在处理什么工作。他没去书房，Mac摆在黑色大理石茶几上，整个人随意靠着沙发，曲起一只长腿，坐在地毯上，敲着键盘。
    悄悄分出点目光去瞧他。
    之前没见过他处理工作时的模样，苏念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认真工作的时候，神态倒是和从前读书时有几分相似，想了想，苏念北抿了会唇，也从沙发上滑下来，坐到他旁边的地毯上。
    注意到她的动作，秦野侧首看她：“困了就去洗澡睡觉。”
    苏念北蠕了蠕唇：“还不到八点呢。我不困。”
    秦野轻笑，一只手臂抻开，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低声问：“等会，睡哪？”
    这个问题苏念北刚才也一直在思考。
    按理说，既然结婚了，应该是要睡一起吧。
    可是，她又总觉得怪怪的。
    “秦野。”
    秦野嗯一声。
    “咱们结婚的事情，能不能先不告诉别人。”
    苏念北有点担心，因为秦野名气的问题，他们结婚会被大肆报道。康凌珍病情还不稳定，如果突然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有影响。她想慢慢告诉康凌珍，自己和秦野的事情。
    “为什么？”
    “等你退出娱乐圈，等你家人接受我，等我们感情稳定下来。咱们再公开，好吗？”
    秦野沉默一会：“你这等得还挺多。”
    “反正已经在一起了。”苏念北吸吸鼻子，“公不公开，也没什么。是吧？”
    秦野没回答，忽地开口问一句：“阿姨为什么讨厌我？”
    谈及此，苏念北眼睫垂下。
    因为当年目睹秦野、拿着手锤当街对红头和徐宇拳打脚踢的画面，妈妈对他印象就不好，加上叔叔那件事，她更加厌恶他。可这并不是他的错，不该他来承担。
    如果告诉他，他一定会觉得叔叔的死，是和他有关。会觉得是因为他的关系，她才得罪红头那群人，才让叔叔遭遇意外。
    或许是担心他有了愧疚后，不再像现在一样和她自然相处着。
    苏念北自私的希望秦野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她只是生病了。”苏念北嗡声道，“情绪时常反复。并不是针对你。”
    “你之前说，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秦野记忆力很好。
    那天在车里，她确实一不小心这么说出口。苏念北有些懊悔，咬了下唇。
    “苏念北。”秦野揉了下她头发，“你不和我说，我怎么努力让阿姨接受我呢。”
    苏念北不知道要怎么说。
    揉她头发的手下移，抚上她侧脸，指腹在她耳后的软肉上磨了磨，有点痒。秦野哄她：“既然结婚了，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好不好？”
    心里很乱。
    不想说，但看这情况，却又似乎不能不说。
    情急之下，苏念北处理事情就没了章法。
    她抬了抬眼，秦野正低着眼瞧她，心里滋生了一个有些邪恶的想法，她想尝试着，用那种事，来换他的不再询问。
    因为这个想法，她开始心跳加快，脸上也迅速攀上红意，胸口随着呼吸一下一下，起起伏伏。她的这些异常，很快就被秦野的眼睛捕捉到，他速即明白什么，还是努力稳住呼吸，问她：“苏念北，你想，干嘛呢。”
    看出来他的注意力被自己成功转移，苏念北捏紧自己的衣角，道：“想......做你说的事。”
    秦野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眉梢微挑着：“你这是，想色.诱我呢？”
    苏念北不说话，主动吻他的唇，动作有些笨拙，秦野被逗笑了，趁她停止动作来呼吸时，他哑声开口，声音带着点戏谑：“你咬到我了。好痛。”
    “......”苏念北茫然看他，“对不起，我......不太熟练。”
    秦野继续笑：“接下来怎么做。知道吗。”
    接下来怎么做。
    她好像不知道。
    平时也没怎么补这方面的知识......
    在她思考时，一只手被秦野握住，按在他心口上，他的心跳和她一样快。因为开了暖空调的缘故，他的外套在刚回来的时候已经脱掉，只穿件休闲白色衬衫，更衬肤色白得妖孽。
    握着她的手，来到自己衬衫纽扣的位置，秦野低声教她：“解开。会吗。”
    苏念北心跳如鼓，客厅很亮堂，她只要稍抬眼就能看到他的表情，做了个无声吞咽动作，她艰涩道：“能不能，去房间里。”
    “行。”他笑起来，“我抱你去卧室。”
    苏念北低低嗯一声，将脸埋进他怀里。
    甫一进卧室，他就将她放下来，门被关上。
    和魔都酒店那次一样，他径直将她抵在门上。虽然整间屋子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但在卧室里和在客厅，感觉还是不一样。或许是卧室空间小一些，苏念北觉得在这更有安全感。加上卧室的灯没有打开，只有玻璃窗外的月色漏进来。
    苏念北胆子也更大些。
    她主动攀上他脖颈，亲了亲他的下巴。
    因为整套房子的空调系统是统一控制的，卧室里早已暖和，秦野将她外套褪下，笑着说：“刚才一直穿着，不热么。”
    苏念北点点头：“有点。”
    秦野又笑，再去褪她卫衣：“这件也不要。嗯？”
    苏念北咬了咬唇，别扭地说：“你要脱就脱。不用告诉我......”
    秦野笑着嗯一声，捧起她的脸亲了亲，顺着天鹅颈往下，到了直角肩，在锁骨处轻咬了下。
    他用唇碰了碰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开口：“想我摸哪儿。”
    苏念北抿紧唇，尔后吐出两个字：“随、便。”
    说完，她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拉起，按在他胸膛上，顺着纽扣缝隙，伸进衣服一点点，半截掌心碰到他的肌肤，出奇的烫。即使光线昏暗，苏念北也觉得不好意思，别开眼去瞧窗外月色。
    过了会，秦野带着她半截手掌从纽扣缝隙退出。
    苏念北纳闷看他：“怎么了？”
    秦野依旧淡扯着唇角，拉着她的手慢慢往下，停在某一处，问她：“想要吗。”
    情愫被撩拨到一定程度，本能反应让她腮帮子微动，嗯了一声。
    “不知道怎么做。是不是。”
    “嗯。”
    “叫一声哥哥。”他笑，“我就教你。”
    苏念北只觉得非常羞耻，她垂着眼：“你又不比我大多少。”
    “大一天一个月也是大。”秦野说得理直气壮，轻晒，“何况，我大你三个多月呢。”
    苏念北抿唇，做好所有心理建设，才迟疑着小声喊出两个字：“哥哥。”
    秦野闷声笑了好一会，俯身吻了下她的头发，拖着调道：“叫声老公。”
    “......”
    “你就不用学。”他低低道，“我来服侍你。”
    “......”
    苏念北刚想开口，落在地上的衣服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别理。”秦野道。
    不再逗她，秦野直接将她打横抱到床上。
    过了会，手机依旧锲而不舍的响着。
    担心是康凌珍医院的电话，苏念北推了一下秦野：“我先接个电话。”
    秦野郁闷起身。
    整理一下衣服，苏念北赤着脚走到门边，捡起外套，拿出电话。
    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苏念北犹疑接起来。
    周晓羽气呼呼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响起：“宝贝！！！你这么久才接我电话！”
    下意识看了眼坐在床边的秦野，苏念北心虚道：“刚才有点事。你换号码了？”
    “我来京城出差。”周晓羽道，“在机场呢。没地方住，去你那可以嘛？”
    闻言，苏念北又看眼秦野。他的周身隐在黑暗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能想象出他此时的表情一定很无语，苏念北道：“可以的。”
    “爱你宝贝！”周晓羽非常开心，“另外，你现在能不能来机场接我下。妈的！我手机在机场被一小偷偷走了！谁能想到首都机场居然会有小偷呢！现在借别人手机给你打的电话。”
    听这话，秦野伸手，打开卧室的灯。
    懒散靠在床上，一双漆黑的眼瞧过来。
    苏念北收回视线，看向窗外：“好的，我现在去接你。”
    挂完电话，没等苏念北开口，秦野走过来，抱了下她：“机场怎么会有小偷。”
    苏念北眨了下眼，弯唇：“可能是她手机，不小心丢了。”
    根据苏念北对周晓羽多年的了解，按照她忘东忘西的性子，多半是手机不小心又落在什么地方，就这么丢了，但不好意思说，就扯个谎说被偷了。
    “那我去接她了。”苏念北道。
    秦野轻声叹，揉揉她脑袋：“做你老公，好难啊。”
    苏念北温和笑起来：“就当是，考核期？”
    “又有考核呢。”
    “就，当是。”
    “行吧。”他有些无奈，“我争取，尽快转正。”
    苏念北捡起地上的卫衣。
    秦野接过她衣服，替她一件件穿好：“我送你过去。这么晚你一姑娘，不安全。”
    知道苏念北要说什么，他将她羽绒服拉链拉好，接着说：“放心。不说结婚。就是老同学。嗯？”
    思索片刻，苏念北点点头。
    觉着亏欠，她稍稍踮起脚，在他额头上亲了下，微笑着说：“好的。老同学。”
    “同桌。”秦野捏捏她的脸，“把鞋穿上。”
    第44章 [VIP]
    晚上九点左右。
    秦野驱车载着苏念北到了首都机场的停车场。
    一眼就瞧见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周晓羽, 苏念北叹息一声，赶紧下了车朝她走。
    周晓羽正在不停跺脚，注意到穿一身白色长款羽绒服、朝她走来的苏念北, 立马拖着行李箱兴奋跑过去：“宝贝！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
    她话说到一半，眼角余光捕捉到，从那辆越野车上下来的一个男人。
    路灯光线将他身影拉长，男人套件黑外套，戴着黑色口罩, 手抄在裤袋里, 倚在车上看过来。周晓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她搓了几下眼皮, 随着距离拉近，她脚步停下, 问苏念北：“靠。那是秦野？”
    苏念北没有否认，点点头。
    “不是, 你俩？”周晓羽顿了顿, “啥关系啊现在？他怎么这么晚还捎你来接我？”
    苏念北眼神稍微躲闪一下, 小声道：“就是同学。他住我隔壁，所以, 就顺便——”
    “我的妈！”周晓羽有些激动，“他住你隔壁？？？”
    “嗯。”
    “宝贝你啥时候这么有钱的？”周晓羽道, “明星住的小区你租得起？”
    苏念北舔了舔唇，和周晓羽大致讲了下租房的经历。
    “......”周晓羽沉默两秒，“你在哪座庙里烧的？”
    “啊？”苏念北有些不解。
    周晓羽握拳：“哪座庙里烧香的。告诉我，我也要去烧。求佛祖保佑我今年买的彩票能中大奖。”
    “......”
    说话间, 苏念北和周晓羽已经走到越野车旁边, 周晓羽拉了下苏念北袖口, 低声问她：“我该打个招呼吗？”
    没等苏念北说话，秦野主动走过来，接过周晓羽行李箱，一言不发，打开后备箱，箱子扔进去，冲两人撇头：“上车。”
    因为周晓羽在，苏念北选择和她一起坐后排。
    车子启动。
    三个人的车内，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奇奇怪怪的尴尬。周晓羽按捺着激动紧张心情，主动和秦野搭了句话：“谢谢您。这么晚陪我朋友来接我。耽误您时间了吧。”
    周晓羽这突如其来正经的腔调，让苏念北忍不住轻笑出声，周晓羽侧首白她一眼，小声说：“严肃点。人顶流明星呢。”
    “......”苏念北温吞哦一声，止住笑。
    秦野原本心情算不上好，默默开车，听见苏念北的笑声，漫不经心瞥眼后视镜，尔后散漫开口：“是还挺耽误的。”
    “......”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周晓羽噎住，过了会，才干笑两声道：“真是麻烦您了。”
    趁秦野看前面的路时，周晓羽低头和苏念北咬耳朵：“明星这么忙，你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啊？妈的，现在尴尬死了。”
    “他开玩笑的。”苏念北道。
    “是吗？”周晓羽狐疑。
    苏念北笑着嗯一声。
    通过车内后视镜，周晓羽又偷偷打量了一会秦野，拉着苏念北衣角：“我终于知道了。”
    “什么？”
    “你当初说，你同桌，就因为你多看他两眼，就怀疑你喜欢他。我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
    周晓羽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就尼玛他这颜值，要是换成我，你不看我，我也会觉得你喜欢我啊！”
    “......”
    -
    到家后。
    周晓羽在苏念北租的房子里转了圈，又感叹一通她的绝世好运，居然能花那么点钱租到这种房子。然后拿着苏念北手机给自己在网上挑了台新手机，就赶紧进浴室洗澡去了。
    恍然想起自己的包还放在秦野那，趁周晓羽洗澡的空隙，苏念北去了一趟隔壁。
    客厅的灯是亮的，那台Mac还摆在茶几上，没见着秦野，苏念北径直走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包。准备离开时，想了想，又将那两本结婚证拿出来。
    翻开看眼。
    证件照上的两人靠得很近。苏念北脸上带着淡笑，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弯着眼露出一对酒窝。秦野同样淡勾着唇，眉宇间的轻狂稍敛起，修剪利落的黑色短发，给他五官平添些英气。
    “这么喜欢看呢。”秦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苏念北身后，忽然出声。
    苏念北转身，就见他换上睡衣，手上拎条擦头发的白色毛巾，应该是刚洗完澡，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结婚证上。
    将手里的毛巾随意朝沙发上一丢，秦野兀自在沙发上坐下，接着牵住苏念北的手，拉她坐到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苏念北找点话说：“我是来拿包的。”
    秦野点头，捏捏她的手，轻声问：“她什么时候走啊？”
    “好像说，需要出差一个多周。”
    “这么久呢。”
    苏念北嗯一声：“我要回去了。”
    秦野没说话，苏念北想起身，却发现他的手因为她动作而收得更紧，将她牢牢锢住。过一会，他低低问：“欠我的，什么时候还？”
    当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苏念北脸上一阵火烧，平复一下心情，她假装没听懂，凑过去，在他唇角啄了下：“还了。”
    秦野闷声笑笑，扬眉：“这么敷衍。”
    “结婚证先放你这。”苏念北将手里那两张结婚证递给他。
    秦野接过来，嗯一声，又说：“晚上别和她睡一张床。记住没？”
    “她是女生。”苏念北弯唇笑，“女生和女生睡一张床，没什么的。”
    “知道。”秦野看她眼睛，“我只想你属于我一个人。谁睡你旁边都不行。”
    苏念北点了下头，从他怀里起来，咕哝一声：“知道了。”
    -
    周晓羽来京城出差，主要是见客户聊业务，因而自由支配时间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苏念北租的房子里。
    连续几天，苏念北下班后，都是和周晓羽一起吃晚饭。或许是考虑到她暂时不想公开两人关系，秦野在这几天里都没来隔壁找过她。
    两人只会在微信里偶尔聊一下。
    秦野最近也比较忙，除了公司上市和准备演唱会的事，他报名的那个摩托GP赛也即将开赛。
    苏念北觉得，两个人像现在这样，各自为事业忙碌着，也挺好的。
    时间一晃，很快又到了周五。
    上午黎曼给苏念北发条消息，说发现附近有家新开的餐厅，听说口碑不错，邀她一起去尝尝，苏念北欣然同意。
    一家日耳曼餐厅。
    里面的音乐舒缓悠扬，每个桌子上，铺着一块正方形红白方格桌布，服务生礼貌热情，将苏念北和黎曼引到靠窗的两人座。
    这家餐厅靠近CBD边缘，窗外正午的阳光打在身上，很暖和。
    快速点好菜。
    黎曼又开始滔滔不绝讲起最近的一些事。话题很广，涉及到她和她男朋友约会选的地方，最近上映的电影哪部好看，她喜欢的口红牌子又上了新品等等。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黎曼好似忽然想到某件事，随口提一句：“诶，杨奕婷你还记得吗？”
    听到这个名字，苏念北便联想到她哥哥红头，以及叔叔出的那场意外。苏念北眼神暗下来，缓了缓，才应声：“记得。”
    黎曼没有察觉到苏念北的异常，继续说：“她貌似嫁人了，一个中年男人好像，那个男人听说也是一资本家。蛮有钱的。”她叉起一根烤肠，边吃边说，“我们公司不是准备上市嘛，然后那个D+轮融资，杨奕婷老公要来跟投。前天她和那个男人一起来我们公司参观，我才知道这事。”
    苏念北不是很感兴趣杨奕婷的事，只点点头。
    “谁能想到呢，当初她可是那么疯狂追秦野的。”黎曼感慨，“结果转头就嫁一大叔，当她的富太太。”
    说到这，黎曼将嘴里的烤肠嚼碎吞下，看眼苏念北：“咋还没听你和秦野结婚的消息呢？和他结婚，你也是富太太呀！再怎么说，杨奕婷他老公还是没有秦家有钱。”
    苏念北低着眼，心虚道：“就，还没到时候。”
    完全没发现什么，黎曼哦一声，继而和她继续聊其他事情。
    -
    在工作室为演唱会排练了一上午，下午秦野准备去公司一趟。
    途径苏念北母亲住的医院，想到俞思善那天的话，秦野将车拐进去医院，径直上了住院部大楼六楼，走到康凌珍病房前。
    康凌珍穿着病服，站在床边，看上去正准备吃药，拿起水瓶倒水时，发现没有水，又打算去接点水。
    “阿姨。”秦野站在门口，象征性敲了敲门，接着走进去，“我帮您去接。”
    康凌珍转身，瞧见来人，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出现波澜，她眉头皱起，越过秦野朝他身后看。知道她在看什么，秦野道：“我一个人过来的。”
    忽略秦野伸过来接她手里水瓶的手，康凌珍没什么好语气：“让开。”
    秦野跟在她身后，朝开水房走，康凌珍回头瞥一眼，淡淡道：“你不用想着做什么了，我是不会同意你和小北在一起的。”
    “阿姨。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康凌珍停下脚步，被疾病折磨得失去往日神采的一双眼，眯起来一点，瞧向他：“误会？我为什么不同意，小北难道没和你说吗？”
    秦野眉头几不可见动了下。
    康凌珍扫视一圈他：“你什么都不了解，就咬定是我误会你了。像你这么自大的男孩子，又受不得一点委屈，能不能别来祸害我女儿。”
    秦野眼睫垂下：“我不是祸害她。我只想对她好。”
    “如果你想对她好。”康凌珍毫不客气地说，“那就离她远点。”
    “您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您讨厌我的原因。”秦野低声道，“有什么我能做的，能弥补的，我一定去做。”
    康凌珍没说话，全身力气像被一下子抽掉：“弥补不了。你走吧。别缠着我们小北就行。”
    “阿姨。”秦野喊了声，继续跟在后面，“您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多年，过得多辛苦。”
    康凌珍脚步重新顿住。
    秦野继续说：“您打她的时候，有考虑过她痛不痛么。这些年，我不知道您打了她多少次，也不知道除了这些她还吃了其他什么苦。我只知道，现在她为了您的病，拼命加班挣钱，为了照顾您的情绪整夜陪在您身边，连觉都睡不好。她是您的女儿，您关心过她么？有为她的幸福考虑过么？”
    “从高中到现在，我很少见她真正开心过。我也真的，很想照顾她。”
    沉默很久，康凌珍没说话，拿着水瓶继续朝开水房走。
    -
    苏念北和周晓羽约好，今天下班要陪她去附近商场逛逛，买点衣服。结果快下班的时候，苏念北忽然收到秦野的微信消息，说要一起吃个饭。
    有些为难。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遇到在友情和爱情之间抉择的问题。
    犹豫一会，苏念北给秦野回了个消息：【要不，改天再一起吃？我和闺蜜约了一起逛街[/骷髅]】
    担心他心里会不平衡，她又补一句：【因为早就约好了，不好爽约...】
    后面那句话还没发出去，秦野就打来电话。
    瞥见来电显示，苏念北拿起手机，走到天台才接起来，她解释：“我和她早就约好了，所以——”
    “苏念北。”秦野声音有些轻，“我晚上就要出发，去国外参加比赛了。确定，不见一面？”
    “晚上就走？几点的飞机？”
    “九点。”秦野回答。
    之前听秦野提及过，他报名的那个摩托GP赛在国外举办，需要过去待一周左右。
    苏念北淡抿会唇：“好的。那等会一起吃个饭。”
    下班后，苏念北给周晓羽发了个消息，将逛商场的时间改为明天，然后搭着电梯去了负二楼，走到那辆熟悉的越野车旁，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苏念北问：“去哪吃？”
    “都结婚了，”秦野无奈笑，替她将安全带系好，“想见你一面，还这么难呢。”
    “再过几天，就可以随时见了。”苏念北小声说。
    “和我结婚，会后悔吗。”秦野忽然开口。
    苏念北怔了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将车子启动，秦野沉吟片刻，若无其事道：“随便问问。”
    觉察出他今天有些反常，看上去有些失落。苏念北思考一会，下定决心般，她主动握住他的一只手，嗡声说：“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秦野看她。
    “我想......把我送给你。”苏念北低下眼，不敢瞧他表情，咬着唇补充，“希望你比赛顺利。”
    第45章 [VIP]
    苏念北说完这句话, 将唇抿得紧紧的。
    她说的，应该算很直白吧，他应该懂自己意思吧。可是过了这么久, 他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担心自己表达得还不够直接，苏念北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又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在你出国之前，我们能——”
    “苏念北。”秦野出了声, 止住她的话, “我听得懂。”
    苏念北牙关咬的紧紧的，好半晌才抬眼, 嗫嚅：“那你......要吗？”
    秦野依旧没说话，苏念北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
    就那么盯着她看了会后, 他动了动身子，伸手给车熄了火。而后, 整个人忽然靠过来, 轻捏住她下巴, 趁她张口间隙，他的舌头搅了进来, 裹挟着滚烫的气息。
    他吻时力道很大，像是在不停地索取着什么, 苏念北有些撑不住，身子不受控的向后倒，后脑勺不小心磕到车窗上，发出一声轻响。秦野动作顿住, 舌头退出来, 片刻后才继续轻柔地吻着她唇瓣。
    搁在她腰上的手上移, 按在她后脑勺的位置，一下一下轻轻揉着。
    就那么贴着车窗吻了半晌，秦野没有多余的动作，等他彻底从她唇上移开时，苏念北伸手环住他的腰，脸贴到他胸口处，气息不太稳：“我这几天，可能有些冷落你了，你别不开心。”
    秦野低着眼，瞧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眼底情绪敛去，声音软下来：“想什么呢。我没不开心。嗯？”
    吸了吸鼻子，苏念北小声道：“我不会后悔的。”
    “什么？”
    “和你结婚。我不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
    秦野缄默片刻，揉她头发，头低下来，热气拂过她耳畔，细细的气流声夹着点微喘，他在她耳边低声嗯了下，拖着调道：“那我去拆礼物？”
    苏念北点头，恍然想到如果回去的话，周晓羽就在隔壁，总觉得很别扭，然后又摇摇头。
    “又点头又摇头的。”秦野笑，“什么意思啊。”
    “我闺蜜这会，应该在家。”苏念北不太好意思地说，“你家隔音效果......好吗。”
    闻言，秦野表情僵了一瞬，接着笑了笑，低低地、暧昧不清地说：“哦。原来你也知道，做那件事，会有很大动静呢。”
    “......”
    “苏念北，你之前都是假装不懂呢？”
    “......”
    他这些话让她脸颊烫得如同火烧。
    喉咙里如同卡着什么东西，怎么也发不出一个字。
    “放心。”秦野捏捏她细长的手指，“我带你去其他地方。”
    从他怀里退出来，苏念北犹疑道：“去酒店不太好吧......”
    “用不着去酒店。”秦野笑起来，若有所思道，“我的房子，也没那么少。”
    “......”
    -
    虽然知道他们秦家有钱，但苏念北仍旧没料到他们家有钱到，随便一个地方都有他的房子。
    车子从Ebuy大厦地下车库开出去没一会，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高档小区。和秦野一起进了电梯后，密闭的空间里，两人都不说话。
    苏念北低头看着电梯里的地毯，脚动了动，踩着很软，无声踩了会，她觉得自己的腿好像慢慢软起来，于是重新站定，抬了抬眼，视线落到电梯显示屏那不断增加的数字上，心跳得越来越快。
    觉得气氛太安静了，苏念北开始主动找句话聊：“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嘛？”
    “这套是刚开公司那会买的。”秦野答，“离公司近。”
    “哦......”
    又是一阵沉默。
    苏念北扯了下衣角，又冒出一句：“可是，你现在住的那套，不也离公司很近吗？”
    “这儿是闹市，”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秦野牵起她的手，出了电梯，“有些吵。才换到了那边去。”
    到了门口。
    苏念北不再作声。
    进了屋后，秦野关上门，他清了下嗓子，直接问：“去卧室么。”
    苏念北点点头。
    “抱你过去？”
    “好。”
    还来不及看这套房子里的装饰，苏念北就被秦野打横抱起朝卧室走。
    因为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全身的神经都是紧绷的，将头尽可能全部埋进他怀里，一句话也不说。
    隔了几天没见，突然被他这么抱着，有些陌生还有些局促。
    但同时，又让人产生股莫名贪恋感。
    进了卧室后，他侧身带上门，将她放到床上，然后拿出手机操作着什么，卧室内的窗帘自动缓缓关上，室内的空调也随之打开。
    温度慢慢升高。
    “点盏灯。好吗？”秦野道，“太暗了。”
    苏念北有点不太自在的嗯一声。
    啪。
    床头柜亮起盏暖黄色的灯，壁灯下的墙壁上形成了一个弧形光圈，光圈里的墙纸纹理清晰可见。
    “要不要先洗个澡？”秦野问。
    “洗澡的话，你来得及吗？等会的飞机。”
    秦野闷声笑了下：“那可能，来不及。”
    对完话。
    苏念北别开眼，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可等了会，也没什么动静，她撇过头来看他，灯光在他发梢上踱上一层浅淡光晕，就连那双平日里满是轻傲的眼睛也染上柔和。
    倏然想到他也是第一次，苏念北有些为难地问：“你是不是，也不会......”
    “不会什么？”
    “也不知道，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做。”
    秦野觉得好笑，唇角勾起来，拖腔带调低低道：“等会你就知道，我会不会了。”
    “......那你怎么——”
    她话没说完，秦野开始拉她衣服，将她身上的外套褪下：“刚才在等温度上来。不然，脱衣服冷。”
    “......”苏念北闭嘴了。
    “冷吗？”他问。
    苏念北摇头。
    “那这件也脱了。会不会冷？”
    “秦野。”苏念北忍不住喊声他名字。
    秦野低低嗯一声。
    身上衣服一件件减少，苏念北别过头，嗡声说：“你能不能别说话。”
    “不喜欢我这个时候说话？”
    “嗯......”
    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秦野眼睫垂下，遮住笑：“喜欢我用做的？”
    苏念北噎住。
    “上次不是会主动么。”秦野声音带着诱哄，“不是还想着，让我教你。”
    苏念北轻缓眨了下眼睛，重新看他，视线停在他眼睛上，然后缓慢勾勒着他眼睛轮廓，手臂抬起勾过他脖颈，在他薄薄的眼皮上亲了亲。
    秦野喉结剧烈滚动着，手也不受控得握住她的腰，指腹在她腰间细腻的皮肤上磨蹭，向上试探。
    他哑声问：“给摸么。”
    “嗯。”
    陌生的触感停在身体某一处，如同触电般从某一点蔓延至全身，酥酥麻麻的。
    苏念北不自觉颤抖起来，眼睛紧张闭起来，不好意思看周围的一切。
    “想摸我吗？”秦野低笑问她，“像我摸你这样，摸我。会吗。”
    将眼睛打开一条缝，瞥见他的外套已经褪去，只穿件衬衫，衬衫纽扣解开几个，光洁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苏念北咬了下唇，本能地朝着他胸膛方向伸手，伸到一半被他握住手臂，掌心贴着胸膛往下，划过紧实的小腹，到了某一处停下。
    “之前不是挺大胆。”秦野唇角噙笑看她，“当着那么多人面摸呢。”
    “那次，我又不是故意的......”
    “现在给你机会。随便摸。”他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敢不敢？”
    苏念北死死咬着唇，手指蜷缩着，缓了半天劲，才悄悄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
    “别咬嘴唇。”秦野提醒，“不痛么。”
    摇了摇头，过一会，她还是听话地松开唇，只将唇线抿直。
    才碰了一下，苏念北手指就感受到了滚烫的热度、以及某种特殊的反应。
    秦野声音哑的不像话，喘息声也由开始的轻微转成清晰，再加重：“确定愿意和我做。心里准备好了。是不是？”
    苏念北眨了下眼，别扭地说：“都这样了......”
    明白她的意思，秦野笑着亲她耳垂，顺带道：“等我会。”
    秦野起身，坐在床边，拿了盒东西拆开。
    苏念北努力调节着心神，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后，刚才稍稍平复好的呼吸再次紊乱起来，刚想收回视线时，秦野侧首看过来，与她目光撞上。
    一瞬间，苏念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脑子一短路，她说了句：“我不是偷偷摸摸看的。”
    “哦。”秦野扬眉，“看得光明正大？”
    “嗯......”
    秦野笑声止不住，倾身过来吻了下她的脸颊，若有所思点评：“挺好的。”
    他话音刚落，苏念北就感觉到背后一凉，里面的纽扣解开。胸口起伏的频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她索性侧身，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在他怀里蹭了下，又仰起头，吻着他锁骨，顺着锁骨往上，亲了亲他的喉结。
    “苏念北。”秦野动作顿住片刻，闷声道，“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勾引人的？”
    “我只是想取悦你。”苏念北嗫嚅。
    沉吟一会，秦野回吻她，动作温柔又缱绻：“我爱你。”
    厚重的窗帘，遮住外面的月色，也遮住室内的旖旎。
    暖黄色小灯，照亮一小块地方，灯光将气氛染得更加暧昧。
    苏念北动了动身子，没忍住偷偷撩开眼，借着微弱昏黄的灯光，视线停在面前的人脸上几秒，他眼尾泛了红，野性在暗色里放大，觉察到什么，掀了下眼皮与她视线对上，接着眉梢挑起：“胆儿挺大。”
    马上别开眼，又瞧向他左手手臂处，那几道狰狞的刀疤。
    眼睛里的酸涩感袭来，然后一点点湿润。
    瞥见她眼角的泪，他立即收敛起所有力道，再与她掌心相扣，轻柔吻去她的泪：“怎么哭了啊。”
    他的表情隐在暗处，看不太清。
    苏念北恍恍惚惚地，仿佛又瞧见当初那个穿一身校服，拉着她的手走在雪地里的少年。
    “秦野。”她声音细细地，尾音些许飘着，喊了声他的名字。
    “嗯。我在呢。”他应一声，轻哄，“别怕。”
    苏念北低低嗯一声，咕哝一句：“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她的这句话，夹着点闷闷呜咽声。
    让他一下子溃不成军。
    结束后。
    苏念北感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缓了会，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垂着眼朝秦野怀里靠。
    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又替她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秦野问：“痛不痛。”
    “你别问这个......”
    “行。”他笑，“那，饿吗？”
    苏念北想了想，点头。
    起身将自己衣服穿好后，秦野捡起苏念北的衣服，要帮她穿。
    “我自己来......”觉得有些羞耻，她赶紧扯过衣服胡乱给自己套上。
    “还害羞呢。”秦野弯身，半蹲在床边揉她头发，“刚才我哪儿没看。”
    “......”
    “摸都摸遍了。”
    “......”
    “还亲——”
    瞥眼床头柜的电子钟，苏念北红着脸打断他的话：“你快赶不上飞机了。”
    “哦。”秦野无所谓地说，“赶不上的话，今晚就不走了。”
    “......”
    秦野说完，拿起手机打算订个餐，正巧吴时康打来电话。
    按了免提后。
    吴时康催命般咆哮着：“我他妈终于打通您电话了！您老人家再晚点接，兄弟们急得要报警了都！”
    “不好意思啊。”秦野看眼苏念北，勾唇，“手机设置静音了呢。”
    吴时康无言以对。
    “快九点了，野哥你人呢？”
    “你们先去。”秦野道，“我明天再过去。”
    “咋回事啊野哥？”江驰在一旁忍不住开口。
    秦野想了想：“家里养了只小猫，还没吃饭。”
    “我靠。野哥你什么时候养猫的？”江驰问。
    吴时康骂了声：“江驰你他妈什么奇葩关注点！”转而问秦野，“不是野哥，喂猫能比兄弟重要？”
    秦野笑了声，闲闲道：“那确实比你们重要，”觉得力度不够，又补上三个字，“一万倍。”
    机场播音员催促登机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吴时康顾不得纠结兄弟重要还是猫重要的问题，赶紧道：“野哥！再见！祝你和你家的猫过一辈子！”
    秦野笑：“谢谢。”
    挂完电话。
    苏念北鼓了鼓腮：“干嘛把我比作猫。”
    秦野仔细端详她一番，接着伸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几道红色抓痕在冷白色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激动的时候，”他笑了声，“比猫还厉害。”
    第46章 [VIP]
    那几道抓痕, 似乎，确实是她的杰作......
    觉得有点难为情，苏念北舔了下嘴唇, 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不是要点餐吗。怎么还不点......”
    秦野盯着她眼睛看一会，没再逗她，重新拢起衬衫，纽扣扣好，他伸手将卧室的灯完全打开。
    灯光有些晃眼, 苏念北眯了下眼睛, 秦野拿手替她挡着点光，接着靠到床边坐下, 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点好餐后问一句：“要不要洗个澡。流那么多汗, 会不会不舒服。”
    苏念北低低嗯一声。
    “那个地方，痛不痛。”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忽然又问这么一句。
    “......都说别提这个了......”苏念北只想赶紧停止这个话题。
    “行。”他又笑, “抱你去洗澡？”
    苏念北马上从他怀里起来：“我自己洗就行。”
    ......
    接下来的事情。
    让苏念北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 男人一旦开了荤, 食髓知味，就会非常！非常！无！耻！！
    且没有任何下限。
    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用实际行动刷新了她对两性世界的认知。并且, 说遍了她这二十三年里、闻所未闻的各种情话，哄着她做了各种各样、以前她从没想过的、很羞耻的事情。
    窗台、浴室、客厅沙发等各种角落, 都留下了两个人暧昧的气息。
    苏念北忽然觉得，几小时前她问的那句“你是不是也不会”，在现在看来，就是一句天大的笑话。
    快凌晨一点的时候。
    苏念北真的招架不住, 这件事总算才彻底结束。
    因为担心周晓羽隔天会怀疑什么, 苏念北还是选择回去租的房子那。
    秦野开车和她一起回小区。
    凌晨的道路上没有多少车辆, 秦野开的速度也比平常更快，换作平时，苏念北肯定会因为车速过快，而劝他一句慢点开，可今天她浑身的力气像是全部卸掉，身子一沾到座椅，就合上眼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听见秦野在她耳边低缓说了一句“对不起，克制太久了”。
    苏念北动了动眉。
    又听见一句“才会这么没节制”。
    过了会，身体恍若被人从车里抱出来。
    因为太累，眼皮沉得根本撩不开，苏念北索性任由他抱着，在意识再一次陷入梦境之前，秦野的一句话钻入她耳底。
    “苏念北。我会永远，臣服于你的。”
    -
    第二天上午，伴随着门被打开的声音，周晓羽咋咋呼呼的嗓音从卧室门口飘过来。
    “宝贝！不是答应我今天要去逛街吗！怎么还赖在床上！”
    将被子往头上蒙了蒙，苏念北没有灵魂般咕哝一句：“下午再去可以吗？我好累，想睡觉。”
    周晓羽走过来，掀开点她的被子：“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十一点睡觉的时候，你还没到家。”
    苏念北眼睫颤了颤，诚实道：“好像一点多。”
    脑子里回忆起昨晚的事，脸上还有点烫。
    昨晚，好像是秦野抱她回这间卧室的。
    幸好她门锁没换，不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她抱到自己屋里。
    周晓羽叹气：“都说了让你别这么拼命。加班加到那么晚，给资本主义卖命，到时候有你哭的。”
    苏念北心虚嗯了下：“下次不这样了。”
    “这才对嘛。”周晓羽把她被子重新盖好，“你要不要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苏念北闭着眼睛摇头：“我不饿。”
    下午。苏念北补好觉，精神气恢复得差不多，便打算和周晓羽一起去逛街。
    刚出门，周晓羽说忘带手机，又折回去拿手机。苏念北站在门口等她，电梯叮的一声响，苏念北看过去，瞧见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女人穿衣装扮不俗，举止投足间尽显高贵与优雅。小区是一梯两户式，女人出现在这层，应该不是找秦野，就是来找季言白的。
    出了电梯，视线扫到站在门口的苏念北，女人先是微愣，尔后礼貌性朝她微一点头，说话时嗓音婉转好听：“你是言白的朋友？”
    苏念北马上回答：“您是来找季总的？”她顺带摆摆手，弯唇，“我只是这儿的租客。”
    女人若有所思点头，微笑指了指隔壁：“不是。我来找我儿子的。”
    “......”
    听见这话，苏念北表情滞住。
    细细打量了一下女人，仔细看起来，秦野的眉眼确实和眼前的女人有些相似，只是眼型不太一样，女人笑起来温婉，而秦野眼尾稍稍上挑，锋芒难掩，只有动情时才会流露出、与眼前这个女人一般柔和的眼神。
    “宝贝！你知不知道我手机放哪里了？”周晓羽在客厅边翻沙发边喊。
    苏念北应了声，重新走进去帮她一起找手机。
    江岚给秦野连发好几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打他电话也没人接。到他家门口按了几下门铃，等了会，还是没人来开门。
    重新拨了个电话过去，这次倒是接了。
    帮周晓羽找到手机后，和她一起出门，苏念北恰巧听到江岚站在秦野家门口讲电话。
    “儿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妈妈商量？”
    听这话，苏念北撇头看向江岚。
    江岚表情和刚才与苏念北说话时不一样，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愠怒、以及些许无可奈何。
    “你可以不联姻，妈妈也不会逼你，但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只告诉你爷爷和你表姐。你把你爸妈当什么了？”
    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江岚垂眼：“到现在，连你爷爷都没见过她。她把咱老秦家当什么了？”
    “是。我现在是不属于秦家。但我是你母亲，连这点都管不了你了？你现在在哪个国家，妈妈过去找你。”
    周晓羽很会抓重点，结合江岚站在秦野家门口以及电话内容，她小声和苏念北说：“靠。什么情况？她是秦野母亲啊？秦野结婚了？？？”
    闻言，江岚视线扫过来，眼睛微红。
    周晓羽马上闭嘴。
    苏念北还在想着刚才江岚说的那些话，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说点什么，就被周晓羽拉着进了电梯。
    “秦野居然结婚了！！！”进了电梯，周晓羽忍不住音量加大说了这么一句。
    苏念北仍旧在想江岚那句“她把咱老秦家当什么了”。
    “不是，宝贝，你咋没什么反应呢？”周晓羽看苏念北，见她在走神，拿手在她面前招招，“你不是秦野老同学吗？他结婚了诶！你没反应啊？”
    苏念北回神，讷讷应一声。
    周晓羽继续感叹：“我先前还以为，他对你有点什么想法呢。那天在魔都，你被郭斯那个老色批吃豆腐时，他搞得好像要吃人一样。而且，那天大晚上还开车陪你来接我。结果，转眼他就结婚了。”
    “.......”
    “唉。英年早婚啊。可惜了。”
    “......”
    “长那么帅，当他老婆得多幸福啊。”
    苏念北看向周晓羽。
    周晓羽道：“你这什么眼神，我说的不对吗？要是我每天对着那么张脸，做梦都要笑醒。”
    -
    飞机刚落地，秦野就接到江岚打过来的、质问他结婚没告诉她的电话。
    没聊两句，秦野便没了耐心，径直挂断电话。
    下了飞机，秦野取了行李箱，散漫朝机场出口走。
    考虑一下，掏出手机给苏念北报了个平安。顺带问了句她什么时候有空，和他去秦家老宅一趟。
    发完消息。
    手机塞兜里。
    “秦野。”身后有人喊了声。
    秦野转回头看眼。
    瞧见从不远处走过来的杨奕婷，她依旧穿一身名牌，打扮休闲，与那精致艳丽的妆容不太相符。
    “没想到在这儿都能遇见你。”杨奕婷快速走过来，与他并排走着，“真有缘。”
    秦野没什么情绪地嗯一声。
    “哦对了，你该不会是来参加摩托GP赛的吧？”杨奕婷似乎想到什么，“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玩机车。你当时那辆哈雷戴维森重机特别酷！”
    秦野没说话，继续朝前走。
    杨奕婷接着道：“我是来看比赛的。到时候给你加油啊！”
    见秦野一直没理自己，杨奕婷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秦野重新掏出手机，给吴时康打电话。
    吴时康很快接起来。
    秦野道：“哪呢。”
    吴时康哈哈笑得像个幽灵：“野哥怎么样，关键时刻是不是得靠兄弟，靠猫没卵用？”
    “废话真多。”秦野淡淡吐出四个字。
    跟在旁边的杨奕婷听秦野说这句话，感觉被内涵到，笑意有些僵。
    吴时康道：“东区停车场。我和江驰早在这候着您老人家了。”
    秦野道：“来了。”
    走了几步，见杨奕婷一直跟着，秦野脚步停下，问她：“怎么。你这还同路呢？”
    杨奕婷点头，报了个酒店名字，问秦野：“你是不是住这？”
    秦野拖长调哦一声：“所以，你也住这？”
    杨奕婷笑着说：“是啊！是不是很巧？”
    “不巧。”秦野笑，“我刚好要准备换一家。”
    “......”
    秦野说完，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杨奕婷面色僵了片刻，重新跟上去，与刚才的表现不同，她直接撕开了面具，开口：“看不出来，你还蛮恪守夫道。”
    闻言，秦野脚步顿住，看向杨奕婷。
    杨奕婷站定，随意摆弄了下刚做没多久的美甲：“新婚快乐啊。秦野。”她眼底嫉妒的情绪毫不遮掩，“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没忘记她。甚至重逢没多久，就娶了她。我高中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痴情呢。”
    秦野打量她两秒，开口：“有你什么事。”
    “秦家少爷讲话就是有底气。”杨奕婷勾唇，“我说高中的时候，你怎么那么狂。原来是家里有钱呗。”
    秦野不打算和她多废话。
    杨奕婷依旧跟在他后面，丝毫没被他脸上冰冷的表情影响到：“你是蛮守夫道，可苏念北就不一定守妇道了。”
    听这话，秦野腮帮子微动，咬了下牙，冷冷道：“你他妈谁啊。能不能从老子面前滚。”
    杨奕婷笑笑：“真当我还会像高中那会能被你气哭呢。”她毫不畏惧直视他的眼睛，“我这儿，可是有她不守妇道的照片。”
    秦野眉头微不可见动了下。
    杨奕婷道：“需要我发你看看吗？”
    第47章 [VIP]
    杨奕婷边说, 边从包里拿出手机：“加个微信，我发你？”
    秦野沉默两秒，冷声道：“老子不感兴趣。”
    “怕了吗？”杨奕婷言语间有很明显的挑衅意味, “担心苏念北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冰清玉洁。”
    秦野眼神一点点冷下来，视线带着寒意，自上而下审视杨奕婷一会：“你做这些，有意思么。”
    “我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
    “我警告你。”秦野一字一顿，“少调查她。”
    杨奕婷轻笑：“我知道, 以你秦家少爷的实力, 想对付我很容易。不过，我不信你真的, 一点也不想知道苏念北的过去。”想了想，她似乎恍然想起什么, 又补充，“也对, 既然她都和你结婚了, 那她肯定什么都不会瞒着你的, 是吧。包括当初她为什么离开你。”
    秦野眯了眯眼，眉头微拧了下：“你挺厉害啊。”
    “所以, 她没和你说过咯？”杨奕婷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这样吧, 你不想加我微信也行。我这里还有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
    从包里拿出个信封，杨奕婷两指夹着信封，笑着递给秦野。
    秦野没接，杨奕婷将信封直接放到他行李箱上：“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如果你想知道, 可以打我电话, 号码给你留上面了。”
    -
    和周晓羽一起逛商场买衣服, 中途等周晓羽试衣服时，苏念北抽空看眼手机，不久前她给秦野回了个消息，说她看到了他妈妈，并且表示等他比赛回来就和他一起去他家。
    到现在过去几个小时，还没收到他的回复。
    觉得有些纳闷，但考虑到他可能在忙，苏念北也不好打电话去打扰他。
    “宝贝，你看我穿这件冬裙怎么样？好看吗？”周晓羽站在试衣镜前面，左转右转，瞅着自己身上的裙子。
    苏念北走过去，轻扯了下冬裙布料：“感觉有点薄，这个天气穿，会比较冷吧？”
    “哎呀！冷算什么！”周晓羽拍了下她手臂，冲她挤眉弄眼，“好看就行。”
    苏念北仔细看了圈周晓羽，点头温和道：“挺好看的。”
    说完，手上的手机在震动，拿起来看眼。
    秦野打来电话。
    “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周晓羽哦一声：“没事，你忙呗。我自己再挑挑看。”
    走出服装店，苏念北滑到接通：“喂。”
    “休息的怎么样？”秦野问。
    “还可以。”
    “身上还酸不酸？”
    “不酸......”
    秦野笑了声：“恢复还挺快。”
    苏念北也弯唇，提一句：“我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什么？”他道，“没怎么看手机呢。”
    “我今天下午，看见你妈妈了。在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苏念北回忆了下江岚的电话内容，“都结婚了，我不去拜见一下你父母，好像不太好。”
    秦野嗯：“等我回去，带你去见见老爷子。”
    觉察到他今天说话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苏念北试探问：“你怎么了吗？”
    那端沉默几秒后，秦野开口，声音低低的：“有点想你。”
    苏念北轻咬了下唇，无声笑了下，小声道：“我也是。”
    秦野闷笑出声，拖腔带调道：“也是什么？听不懂呢。”
    “也、想、你。”苏念北重复一遍。
    “回去以后，”他压着调，“就和我住一起。好不好？”
    苏念北想了想，默默点头，发现他看不到，答了声：“嗯......”
    -
    挂了电话。
    秦野又扫了眼依次摆在桌上、那几张杨奕婷给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在一家工厂，苏念北和徐宇并排走在一起，似乎在参观什么，照片很明显是连拍，串在一起，就是徐宇想去搂抱苏念北的系列动作。
    秦野脸上没什么情绪，慢悠悠拿起照片一张张撕碎，扔进烟灰缸，吐了口烟圈，烟头摁在撕碎的照片上。
    碎片中间燃起小小的火苗，逐渐发红发黑，直至全部成了灰烬。
    酒店房门口，江驰在拍门，啪啪响。
    “野哥！走！下去吃饭去！”
    秦野走过去，不耐烦地开了门，靠在门框上看江驰，平静道：“刚不都说了不吃。听不懂人话啊。”
    吴时康站在一旁，一双手狂按手机屏幕，低头在打游戏，顺便搭句腔：“听得懂听得懂。您老人家要睡觉。”他抽空拉了下江驰衣服，“咱俩去吃别管他。他昨晚指不定喂了外面哪只野猫，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江驰贼兮兮笑：“我日！吴时康你不说我还没发现！野哥你这咋还有黑眼圈了呢！这次真嫖了？”
    懒懒掀着眼皮，眼底毫无波澜，秦野没什么表情地说：“关你俩什么事。我现在很困。没破事别来烦我。行不行？”
    “行行行！好好好！”江驰飞快应着，然后凑过去，“野哥，下次有这好地方，带兄弟我一起嫖啊！”
    听这话，秦野表情有了变化，他眼神沉下来：“去你妈的。”
    一旁打游戏的吴时康骂了句：“靠！老子死了！”
    差点被秦野眼神吓到，江驰咽了下口水，拍了把吴时康的头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就他妈知道打游戏！”
    被江驰拽着走的吴时康嘿了声：“江驰你小子有病吧！我打游戏碍着你吃屎还是怎么滴！”
    等江驰和吴时康走了后，秦野懒散倚在门框半晌，忽然有点想喝酒。
    走回房间，拎起外套搭在肩上，揣着手机就出了酒店。在街上漫无目的走了会，随意挑了家酒吧进去。
    天色将将暗下来，酒吧里已经有不少人，或站或坐，三五成群喝酒聊着天。
    服务生瞅见走进来的秦野，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问他想喝点什么。秦野手抄在裤袋里，外套已经穿在身上，就着菜单随手点了几样，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酒吧里不算吵，音乐声也不大。
    很适合边喝酒边考虑问题。
    坐下没多久，余光瞥见人群里多了个身影。
    和机场见到的装扮不同，此时杨奕婷换了身长裙，踩着高跟鞋。
    杨奕婷径直走过来，坐到秦野旁边，笑着问：“一个人来这喝酒，心情不好吧？”她要了个酒杯，给自己倒满酒，“我陪你喝呗。”
    秦野侧首看她一眼，淡淡道：“这都能跟来。你特么还真闲。”
    杨奕婷继续笑着，找着话聊。
    秦野一言不发。
    见自己无论说什么，秦野都不接话，杨奕婷便直接点明：“既然你看了照片，应该知道了，苏念北背着你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吧。”
    想到照片里徐宇的行为，秦野握着酒杯的手攥紧，指骨泛着白。
    半晌，他笑了声，语气轻松：“真当我眼瞎呢。”
    看秦野表情，杨奕婷明白了，想凭这些照片，来让他怀疑苏念北做什么越界行为，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你这么相信她。”
    秦野喝口酒，勾唇看向杨奕婷：“她是我太太。我不信她，信你么？”
    被他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杨奕婷咬紧牙关。
    过了会，杨奕婷轻笑，换个角度说：“就算你们结婚了，就算她是你的秦太太，她愿意告诉你她的全部吗？你连徐宇纠缠她的事情都不知道，想必她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吧。”
    “当初她那么决绝的离开你，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吗？”
    “秦野，你家那么有钱，为什么非得要活得像个舔狗？”
    秦野静静听着，面无波澜。
    杨奕婷接着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放到桌上：“你以为她真的像你想的那么单纯，我早说过了，她那不过就是装的。你看看这些，她上大学那会，就和自己的一个学长不三不四说不清楚呢。”
    视线落到那叠资料上片刻，秦野伸手，拿过来翻了翻。
    各种聊天记录，全是学生之间谈论的、关于苏念北和另一个男人之间的八卦。
    沉默一会，秦野分出点目光瞧向杨奕婷：“你打听这些，想干嘛呢。”
    “我就是想让你认清，她是什么样的人。”
    “然后呢。”秦野平静看她。
    杨奕婷没想到他这么平静，她咬咬牙，朝秦野坐近点：“她有的，身材和脸蛋，我一样不缺。你说呢？”
    秦野没说话。
    以为他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杨奕婷拿起酒杯递到他面前，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下，极尽柔媚：“你们有钱人，不是都喜欢玩吗。我不会像高中那会一样，还奢求你一定要喜欢我。”
    她的手有意无意拨弄着垂落的头发，再凑近，看他眼睛，“大家都结婚了，玩玩，也不要你负责的。你说怎么样？秦家少爷。”
    秦野扬了扬唇，拖着调，语气里没有任何温度：“你有这需求，不如去鸭店找个鸭。那儿，少爷多。”
    “......”
    站起身打算离开，觉得有必要，秦野又说一句：“还有，老子乐意当个舔狗。关你屁事。”
    “......”
    出了酒吧。
    秦野给罗明宇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找人查查杨奕婷。
    罗明宇在电话里快要跳起来：“哥啊！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经纪人！经！纪！人！不他妈是助理加老妈子！”
    秦野淡淡哦一声：“本来还打算，年终奖送你辆跑车的。”
    罗明宇：“没问题。想查谁查谁。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
    三天后，周晓羽在京城的业务谈得差不多，准备回魔都。
    苏念北请假送她去机场。
    因为请了一下午的假，从机场回来后，苏念北就没再回公司，而是直接打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
    忽然收到一条大学室友甄婷婷的微信消息，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自从大学毕业后，苏念北几乎没再和大学同学联系过。大学刚毕业那会，她就退掉了所有和学校相关的群，除了留下甄婷婷这么一个舍友的微信，其余的人也都被她删了个干净。
    犹豫一会，点开微信消息，苏念北简单和甄婷婷聊了会天。
    聊了没几句，像是也找不到什么话说，甄婷婷不再拐弯抹角，问了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苏念北纳闷：【为什么这么问？】
    甄婷婷：【你退了学校的群吗？】
    苏念北：【嗯。刚毕业的时候就退了。】
    甄婷婷：【那怪不得你不知道】
    甄婷婷：【咱大学那会不是有你和那谁的传言...最近好像有人特意在收集这一块的东西....】
    甄婷婷：【班群里都为这事聊开了】
    甄婷婷：【你没得罪什么人就行，我就随便问问，也不知道谁在收集这个，都多久的事了】
    苏念北盯着甄婷婷连发的几条消息，脸上表情凝住。
    身体的温度也逐渐下降。
    大学那四年，是她最不愿提及的四年。
    也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日子。
    灰暗到，有段时期，她想着不然就那么结束掉生命算了。那段时间，所有人的误解与嘲笑，她除了接受，没有其他任何办法。要不是周晓羽那段时间经常去陪她，或许，她可能真的不在这个世界了吧。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到小区。
    苏念北没有再回甄婷婷消息，脑子里像是有无数嘈杂的声音在不停叫嚣着。
    她握着手机，大冷天里，却冒出不少汗。
    刚走出电梯，碰到秦野拖着行李箱，正准备开门，听见动静，他转身看过来，笑了笑：“今天下班这么早？”
    看到他的笑脸，苏念北有些恍惚，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回事啊。”秦野走过来，捏捏她的脸，“才三天不见，连老公也不认识了？”
    第48章 [VIP]
    苏念北嗓子发干, 隐隐还有些血腥味，就那么盯着他的眼睛怔了好几秒，才回神。她试图让自己的表情, 看上去与平常一致，极力稳住焦躁不安的情绪：“你比赛结束了吗......不是说要一周左右......”
    “临时有点事，需要回来处理。”他说，“就退赛了。”
    因为甄婷婷那番话，现在听秦野说临时有点事退赛, 苏念北下意识地猜想, 会不会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回想起大学时代的那些谣言，以及那段阴暗日子, 她有些慌张，握着包的手越攥越紧：“什么事这么重要。”她状似随意提一句, “你之前，不是很看重那个比赛吗。好像花了蛮多时间训练吧......”
    秦野缄默片刻, 手臂稍抬, 轻柔地摸了下她的头：“没什么。公司的事。”
    听到这个回答, 苏念北松了口气，紧张心情渐渐和缓了点。
    牵起她的手, 将她拉到怀里，秦野抱了一会她, 若有所思道：“怎么又瘦了点。”
    “没吧。”
    “最近又经常加班呢？”
    “没加班......”
    “等会搬过来？”他在她耳边低声提道，“上次说好的。”
    苏念北闷闷嗯一声。
    -
    第二天，苏念北刚进公司大楼，就断断续续听到周围的同事在窃窃讨论着什么事。
    刚到产品部, 还没走到工位, 就听见一个男同事嚷了句：“季总这次真是雷厉风行啊！”
    苏念北走到工位, 把包放好，坐在隔壁的同组同事滑着椅子过来，小声问苏念北：“小苏，你现在和那个市场部老总的侄子，没什么瓜葛了吧？”
    不明白同事怎么突然问这个，苏念北老实说：“我和他就是同事关系。一季度新品分析和他对接而已。”
    同事道：“那就好。”
    周围的同事们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苏念北纳闷问：“他们在说什么？”
    “就是市场部老总，被季总开除了。”同事想着昨天下午的通知，到现在还很震惊，“是连根拔起。”
    苏念北给电脑开完机，闻言，转过头：“季总开除一个员工，应该很正常吧。”
    “你入职的晚，还不知道。”同事道，“这老家伙是Ebuy成立之初就在的，算是元老中的元老，在咱公司有不少党羽的那种，你懂吧。”
    苏念北点头，继续听同事说。
    “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契机，季总忽然调查起来市场部的人，顺藤摸瓜，查出来很多这个老总的各种骚操作，包括利用职权，做假账、拉自己亲戚上位、挪用公司的钱等等，听说还睡了不少女职员，超恶心。”
    “因为这老家伙有不少人脉，仗着自己手里资源多，董事长都不敢动他，就肆无忌惮。季总也挺厉害的，才接管公司没多久呢，这么些天就把他拉下马了。你看看公邮，总经办昨天下午发了通知，说已经把他干得这些事移交司法部门处理了。”
    苏念北打开企业邮箱，果真看到了总经办发的那封通知邮件。
    同事笑着咬了口苹果，边吃边说：“所以我才问你和那个叫徐宇的有没有瓜葛，他来公司也没多久，就跟他叔叔后面干了不少缺德事。现在已经和他叔叔一起进局子了。”
    听到徐宇进了局子的消息，苏念北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
    年底没什么新品上线，苏念北所在的新品分析组没有之前那么忙。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同事们就开始摸鱼吹水，群里有人嚷着说要年前聚个餐，紧接着一呼百应。
    有人说择日不如撞日，于是大家便约好今天下班一起去吃烤鱼。
    快下班的时候，苏念北给秦野发了个消息，说晚点和同事聚餐去吃烤鱼，让他下班不用来接自己。
    秦野回了个“好”。
    没多久，又补了条：【聚完餐和我说声。】
    苏念北回了个OK的手势，退出对话框，准备给手机锁屏时，余光瞥见最下面通讯录有个红色的“1”。点进去看眼，新的朋友那一栏，有人通过搜索微信号的形式申请加她好友。
    申请信息备注着：“你好啊，苏念北”
    盯着这个头像和微信名看了许久，苏念北也不记得这人是谁。
    随手点了个同意。
    下一秒，对方发来一条消息：【还记得我吗？】
    苏念北：【你是？】
    对方很快回：【北北，我好想你。我这么爱你，当初怎么忍心删我呢？这是我的新号，别删了哦。】
    看到这个称呼，苏念北冷不防打了个颤。
    就连盯着屏幕的视线，也开始失了焦点，一点点朦胧起来。
    眼前骤然浮现一个人影，中等身材，戴一副眼镜，脸上因为长期长痘而显得坑坑洼洼，看她的眼神总像是在□□。
    大一那年，没人的阶梯教室里，他堵着不让她走，语气里全是威胁：“不答应我的话，信不信我马上告诉全校的人，说你是个骗人钱的贱货。”
    那张脸，即使隔了两年没见，回想起来仍旧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握着手机的手僵住片刻，苏念北立即点了删除。
    这个人在她手机里多留一分钟，多看一眼他打出的字，都让她觉得膈应。
    缓了很久，苏念北在小组群里说了句：【对不起大家，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去聚餐了】
    旁边同事看到群里消息，过来关心：“怎么了呀小苏？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将东西慢吞吞装进包里，苏念北低着头答：“我突然有点头痛。想回去睡觉。”
    同事偏过头看了眼苏念北：“你脸色是不太对劲诶。”她探手摸了下苏念北额头，“头还有点烫。现在组里也没啥事，要不你现在就回去休息吧？等会我帮你和组长说一声。”
    苏念北默默点头，说了句谢谢，拿起包出了公司，直接去了地铁站。
    刚上地铁，苏念北再次收到添加好友的消息。
    还是那句同样的申请备注。
    有些忍无可忍，她颤着手回复备注：【你害我大学四年还不够吗？能不能离我的生活远点！】
    对方也回复备注：【你猜，我今天在医院碰见谁了？没错，是康阿姨哈哈。想不想知道她和我聊什么？加个好友我告诉你】
    苏念北目光一顿。
    然后忍着恶心，指尖轻颤，点击了同意。
    苏念北强压住所有负面情绪，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丁智永，那些钱我早就还你了。我请你别再打扰我。也别打扰我妈妈。】
    丁智永：【学妹，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些钱又不多，我当初也不是真的想要回来。】
    丁智永：【再说了，康阿姨这么喜欢我，我来看看她也正常】
    苏念北：【你到底想做什么。】
    丁智永：【北北，能不能让我再见你一面？学长从认识你到现在，一直为你单身着。今天康阿姨还说，我和你叔叔性格很像，她貌似更喜欢我了，说希望我以后多照顾你，你说怎么办？】
    丁智永：【哦对了，她还说这么久没见我，让我转告你，明天来医院一趟，我们一起吃个饭】
    苏念北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发了条语音：“我一定会告诉我妈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和我吃饭，你等下辈子。”
    丁智永也发来语音，声音听上去虽和姜维有七八分相似，却让苏念北止不住的反胃。他在讥笑：“康阿姨最近身体好像比从前差多了，北北，你可别气她哦。”
    视线凝在屏幕上十几秒。
    丁智永最后那句话，如一条导火索，将苏念北积攒多年的委屈与愤恨引燃。因为这个人，她大学四年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言可畏，也体会到每天不管走到哪，都有人冷嘲热讽是什么滋味。
    得不到，就想毁掉。
    丁智永的那些行为，将这句话贯彻的很彻底。
    这一刻。
    苏念北恨不得、亲手撕碎他那副善于伪装的嘴脸。
    想把世间最阴暗最恶毒的词语、全都用在他身上。
    地铁里的冷光灯打在她脸上，映出惨白肤色。
    握着手机的力道逐渐加大，她眼神冰冷回了几个字：【丁智永你去死吧。】
    -
    晚上九点多，秦野给苏念北连发几条消息都没人回。
    打电话也没人接。
    把Ebuy大厦周围的所有烤鱼店跑个遍，也没见到她人。
    回到家，才发现她安静窝在卧室的床上。
    秦野又好气又好笑，弯下腰，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了点，露出一颗毛茸茸脑袋，他压低声音无奈道：“怎么总这么缺觉啊。”
    伸手理了下她头发，指尖触及到的肌肤有些烫。
    苏念北似乎睡得并不深，动作间，她眼睛微微睁开条缝。
    用手测了下她额温，秦野手臂一抬，将床头柜抽屉拉开，摸出根温度计，看她：“是不是发烧了。测一下。好不好？”
    卧室窗帘没拉，月色从窗外投进来点。苏念北不说话，半掀着眼皮，暗色里，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眼睛看。
    秦野笑：“你这眼神，怎么这么毛骨悚然的啊。”低头亲了下她嘴唇，他好笑道，“吃烤鱼吃出幻觉了么。把我当妖魔鬼怪了？”
    说着，把她外套拉链拉开，将温度计从衣摆下伸进去：“睡觉怎么不脱衣服？多不舒服。”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苏念北瞧了他好一会，涣散的眼神才慢慢重新聚拢。身子朝他的方向挪了点，苏念北伸手勾住秦野的脖颈，将头轻轻埋进去。
    随着张臂的动作，刚搁进去的温度计便从衣服里滑出来，落到被子上。
    秦野捡起温度计，重新放回床头柜，顺势坐到床上将她抱好，脖颈处的肌肤被一股温热打湿，一点一点越来越多。
    怀里的人在安静垂着泪。
    舌尖抵了下腮，秦野将她抱得更紧，低声在她耳边问：“怎么回事啊。睡醒了就哭鼻子呢。”
    苏念北稳了下气息，嗡声说：“刚才做了个噩梦......”她吸吸鼻子，补充，“梦到你不要我了。”
    秦野没说话。
    苏念北又小声问一句：“你会不会，真的有一天，不想要我了？”
    “想什么呢。”秦野道，“我像是始乱终弃的人么。”
    “不像。”苏念北嗫嚅，“可是，我担心有天你会发现......我其实一点也不好。”
    秦野眼神黯淡下来，垂下眼睫，掌心摩挲了下她细软的头发：“好不好的，我都接受。只要是你就行。记住没？”
    “嗯......”
    就那么抱了一会。
    秦野忽然开口：“梦里是不是还有人欺负你了。”他问得漫不经心，“是不是，还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苏念北心跳漏了一拍，从他怀里退出来，瞧他表情。
    他的表情很淡，不像是知道点什么。见她看过来，他唇角翘了下：“要是梦里有人欺负你，你就把我也梦进去，我帮你解决。好不好？”
    第49章 [VIP]
    这一刻。
    苏念北忽然设想了一下, 如果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秦野，他会不会也还像现在这样说，还会不会愿意、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来帮她解决一切呢。
    虽然这么设想着, 但她一点也不敢真的这么做。
    但凡有一丝、他会因为那些事、而怀疑她的可能，她都不敢轻易尝试。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光。如果连这束光也没有了，她的世界真的就只剩黑暗了。
    担心自己说得太多，会让秦野怀疑什么, 苏念北尽力隐藏起所有负面情绪, 弯了弯唇，顺着他的话随意接一句：“做梦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又不是我想梦到谁, 就能梦到。”
    不等秦野接话，苏念北动了动身子, 换成跨坐在他腿上的姿势，搂着他脖颈的双手滑下来, 去拉他衣服拉链。他总是穿得不多, 即使在这么寒冷的冬天, 外套里也就只有件衬衣。
    解开衬衣的纽扣，苏念北开始去吻他锁骨, 再顺着锁骨不断朝下。
    虔诚深情，却像是在讨好。
    低着眼瞧她动作, 秦野眉头几不可见动了动，接着握紧她的腰翻身换个体位，笑了声：“苏念北，你这是馋我身子呢？”
    “嗯。”她眨了下清澈的眼睛, 眸子还有些湿漉漉的, 顺着他的话承认, “是挺馋的。”
    秦野拖着尾音哦一声：“现在还会调情了。学得挺快。”
    “要不要，我再教你点别的。”他眉梢微挑着，暧昧不清地说了这么一句，头埋下来吻她唇瓣，一手拉她衣服，腾出一手摸向床头柜抽屉。
    知道他要拿什么，苏念北撇头看向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小声阻止：“......别戴那个了。”
    秦野轻声笑了笑，亲了下她耳垂，在她耳边问：“想生孩子？”
    “......嗯。”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个词语，“想母凭子贵。”
    被她这句话逗笑，秦野胸腔都在小幅震动，笑了好一会，才勉强止住，压着调道：“搁我这，只有子凭母贵。”
    苏念北抿紧唇看他。
    秦野收起散漫，认真说一句：“等你再长点肉，咱们就要孩子。”
    做完后。
    苏念北头昏昏沉沉的，上下眼皮也在打架，任凭秦野抱着她去洗澡给她换上睡衣，一沾到床就睡着了。不似刚才睡得很浅，也许是运动完身体很累，也许是，秦野在身边，她睡得更安稳些，慢慢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视线停在她睡颜上许久，秦野亲了下她的脸颊，无奈道：“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担心什么啊。”他轻揉她头发，“我永远信你。”
    过了会。
    从她胳膊下掏出温度计，放到暖灯下看了看。
    有些低烧。
    秦野起身套上外套，把她被子盖好。
    关上灯，拿着手机出了门。
    从药店买了些退烧药，出来时，秦志华打了个电话过来。
    淡淡瞥眼，接起。
    手机那端传来秦志华的声音，他开门见山：“秦野，听说你插手Ebuy内部清除党羽的事了。”
    秦野淡淡啊一声，没否认：“怎么。”
    秦志华叹气：“跟咱无关的事，以后咱甭管。做得好，人不一定领你情，做不好，人还怪你多管闲事。这是生意场——”
    “谁说跟我无关了。”秦野不耐烦打断。
    “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秦志华纳闷。
    “那个姓徐的，”秦野腮帮子微动，咬着牙，“他侄子。碍我眼了。”
    秦志华本来严肃的语气，听这话，反倒笑出声：“不愧是我儿子。办事有效率。老季都头疼的事，你和言白倒是下手又快又狠。”
    “那倒是比您强点儿。”秦野轻嗤，“毕竟，您连我妈都搞不定。”
    “......”
    秦志华语气重新硬起来：“谁教你这么和你爹说话的。你那个结婚的事，什么情况，真的假的？”
    “真的。”秦野随意答。
    “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秦志华有些怒，“结婚这么大的事——”
    “可着您和我妈说的话，这回还挺统一。”秦野道，“可是呢，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听您唠叨。”
    ——电话挂断。
    秦野拎着药袋子，回了小区。
    -
    原本定好这周六和秦野去见他爷爷。
    周五刚到公司，黎曼就给苏念北发微信消息，说周六是京师附中的百年校庆，嘱咐苏念北一定要去，和她一起逛逛母校。
    苏念北发消息问了下秦野意见。
    很快。
    秦野回了条语音，语气懒懒散散的：“可以去。不过，别和她逛。和我一起。”
    “......”
    周六。
    苏念北没有和秦野一起出发，选择自己搭地铁到了京师附中站。
    黎曼这次比她早到，候在出站口，见到苏念北，脸上立马挂起灿烂的笑，疯狂朝她挥手。
    “长大的感觉就是好啊！”黎曼依旧背着小包，走过来挽起苏念北手臂，叹道，“现在我回回出门，我妈啥也不问了，比咱高中那会可自由太多了！”
    想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在秦野那磨了好一会，他才同意她独自坐地铁来学校的画面。苏念北淡抿了会唇，下意识将秦野管自己和黎曼妈妈管黎曼对比了一下。
    似乎还挺相似的？
    不过，这种有人管有人关心的感觉，她还挺喜欢的。
    经过京师附中的这条地铁线，是后来那六年里修的。
    出了地铁站，需要沿着学校外栅栏外墙走个一百米，拐个弯才到学校大门口。
    校门口立着气拱门，写着“京城师范大学附属中学100周年校庆”。
    乍一看，校园风景与六年前无异。
    黎曼道：“高二教学楼那块，多修了个人工湖诶！我之前去过，风景可美啦！”她扯过背后的小包，掏出个单反，“这我男朋友的单反，我给拿来了哈哈！走，我给你拍些好看的照片去。”
    苏念北笑着点头，和黎曼一起沿着坡道往高二教学楼走。
    晌午的暖阳照在身上，格外暖和。
    在校园大致逛了圈，沿路拍了很多照片，最后来到人工湖又拍了一些，黎曼嚷着：“不行了！我怕是得了办公室综合症，走一会腿就好酸。”
    湖边的长椅，黎曼坐下来，边捶腿边说：“谁能想到，高二下学期校运会那次，我八百米小组赛第一呢！”
    苏念北笑着点头：“那会我特别佩服你。”
    “佩服啥呀！”黎曼笑着白她一眼，回忆，“那会多少女生对你羡慕嫉妒恨，当着那么多人面，校草给你公主抱呢！”
    苏念北也回想起那次的校运会。
    没吃早饭，跑八百米的时候，她就因为血糖低，跑到一半直接晕倒了。当时秦野立在人群里看她比赛，见她晕倒，立即过来，抱起她就往校医室跑。
    也是那个时候，她和秦野的关系，在学校里再一次传得沸沸扬扬。
    “那个时候，最嫉妒你的就是杨奕婷了。”黎曼从包里掏出瓶刚买的水，拧开瓶盖喝一口，“听人说，她私底下还哭了。”
    苏念北淡淡嗯一声。
    说到杨奕婷，黎曼又想起了一件事：“我上次不是和你讲，她嫁了个有钱人当富太太嘛。”
    苏念北点头。
    “这回我又听讲，她最近闹离婚呢。”
    “离婚？”
    黎曼嗯了下：“好像杨奕婷原先是包装了自己，在一个名流圈聚会认识她老公的。”
    从包里拿出另一瓶水递给苏念北。
    苏念北摇头：“我不渴。”
    黎曼接着说：“最近也不知道谁查了她老底，还特意把这些老底捅到她老公那里去了。高中那会，不是说她有个混黑路子的哥哥嘛，听说后面杀了人坐牢。她老公知道了这事，现在坚决要和她离婚。”
    苏念北唇线抿直。
    黎曼看眼时间：“这么快十二点多啦！咱俩一起出去吃饭呗？”
    “好的。”
    走了几步，黎曼又补一句：“杨奕婷被离婚也正常。她老公也算家境不错了，那种家境优裕的，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太太身上有些黑历史呢。”
    闻言，苏念北脚步顿住。
    “你怎么啦？”黎曼纳闷。
    “......没。”
    -
    下午参加了学校的校庆大会，看了会校庆演出，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五点，黎曼说她男朋友约了她看电影，便提前离开。
    苏念北给秦野发消息问他在哪，秦野回了个地址。
    按照秦野发的地址，苏念北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桌球棋牌会所。
    刚到门口，准备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在门口等他时，有人喊了声她名字。
    苏念北抬眼。
    打字的动作僵住。
    丁智永依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一身黑色西装配皮鞋，怀里夹着一个皮包。似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他推了推眼镜，尔后眼里亮了一瞬，快步走过来，声音有些激动：“学妹，真的是你。”
    看到那张脸，苏念北登时产生股生理性恶心，手不自觉抖了下，后退一步。
    然后马上转身朝会所里走。
    “北北，你别走啊！”丁智永跨着步子追上，“这么久没见学长，躲什么躲，让我好好看看你呗！”
    -
    包间内。
    江驰叼着烟，将手里的牌朝桌上用力一甩：“炸你丫！”
    桌子对面一个男人道：“□□妈江驰，你脑子长痔疮啊！王炸被你他妈打一对子！就你这脑子还玩斗地主。”
    江驰拿掉烟：“老子乐意，管得着吗你！”
    桌子旁围着几个人玩斗地主。
    一旁沙发上坐着另外一批人闲聊。
    坐在沙发正中、身材有些臃肿的一个胖男人，忽然扯过头对着旁边的人提一句：“今早站校门口一学妹，你们瞧见没？穿着校服，绑着个马尾，身上挂条志愿者带子的那个！贼几把嫩！见到我马上喊声学长好，问我需不需要帮助。那声音，可甭提多甜，把我的心都给叫化了简直！”
    另一人道：“你一老牛还想吃嫩草？二十好几快三十的人，人学妹才高中，想屁吃呢你。”
    “我这是单纯的欣赏，欣赏不懂吗？”
    听这话题，牌桌上有人也参与进来：“诶江驰，我记得你们那届，有两个学妹长得不错啊。特有名！隔了好几届的都有耳闻。两个都校花级别，你们挺有眼福哈。”
    有人附和：“可不是！我就是那届的。结果高二一结束，两美女全他妈都转走了！就跟商量好似的。从此我学习都没劲了。”
    “其中一个我知道，高一就在，叫杨奕婷的。听说高二那会，她哥犯了事，家里搬走就转学了。另一个叫啥名不清楚。”
    “好像叫苏什么来着？哦对了，苏念北！对就是这名字。听人说长得纯得很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开始就这话题议论起来。
    江驰和吴时康、曹嘉泽下意识看眼秦野。
    他表情很淡，坐在角落里玩手机，似乎对周围讨论的话题一点不介意。
    吴时康凑到曹嘉泽旁边，小声说句：“等着吧。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曹嘉泽和他击了个掌：“所见略同。”
    这时。
    胖男人的声音盖过所有人，问秦野：“大明星学弟，听说苏念北学妹和你之前同桌？你认识不？长得是不是真的惊为天人？”
    江驰、吴时康、曹嘉泽动作整齐划一。
    对胖男人比了个闭嘴的动作。
    另外也有一些和秦野认识的人，见识过曾经秦野听这名字当场发飙打人的画面。
    一群人立即哈哈笑着打圆场：“不认识不认识！那会，秦野高二十班呢，苏念北高二三班，两人压根不熟。”
    胖男人摸了下后脑勺：“怪了，我怎么好像听人说是同桌。”不死心又问一遍秦野，“学弟，你真不认识苏念北？”
    在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准备岔开话题时。
    出乎意料的。
    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秦野收起手机，掀了掀又白又薄的眼皮子，唇角淡扯起，似乎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接着云淡风轻拖着调啊一声：“忘记了呢。”
    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秦野听这名字不仅不暴走，还笑得一脸无所谓。
    一群人惊掉下巴。
    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
    秦野视线投向门口，停了一秒，立即起身朝门外走。
    走到门口，朝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孩子招手：“苏念北，过来。”
    苏念北为了躲丁智永，走进会所，没一会瞥见站在一间包厢门口的秦野，脚下猛地如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她一点也不想、被秦野撞见、丁智永这个人。
    一、点、也、不、想。
    就在她心里乱成一团麻的时候。
    视野里，秦野已经慢慢走近。
    苏念北感觉全身血液流动的速度一点点减慢，似乎下一刻就要凝固。
    没注意到秦野，丁智永还要来抓苏念北的手，喊她：“北北——”
    秦野快速走了过来，一把将苏念北拉到身后，阻止丁智永动作：“你他妈干嘛呢。”
    丁智永这才注意到秦野。
    由于身高差距，他仰起头，打量了一番秦野，平时不关注娱乐圈，他只觉得这张脸莫名有点熟悉，但是又不记得在哪看过：“我和我学妹说话，关你什么事。”
    说完，丁智永继续伸手过来拉苏念北：“北北，咱们好好聊——”
    听他说学妹两个字，秦野立即明白了什么，眼神沉下来，重重挡开丁智永的手，冷声道：“再拉一下试试。”
    丁智永也不耐烦了：“你到底谁啊？”
    “她老公。”秦野干脆利落吐出三个字，冲丁智永抬下巴，从牙缝挤出一句狠话，“识相的就给老子滚远点。”
    围到包厢门口看戏的众人，下巴差点捡不起来。
    这关系，还尼玛叫不认识？！
    第50章 [VIP]
    说完这句话, 秦野视线扫了圈周围。
    包厢门口看戏的一颗颗脑袋，几乎在短短一秒内全部缩了回去。
    苏念北目光放到地上，白皙的脸此时更显煞白。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她的不安, 秦野没再和丁智永多说什么，而是牵起她的手，直接朝会所出口的方向走。
    手心里渗出冰凉的湿汗，就连脉搏的跳动，也变得极其轻微。苏念北的手似是提不起任何力气, 任由他牵着。走了几步, 后知后觉手指轻轻抖动几下。
    随即。
    紧握着她手的修长五指、指骨轻缓摩挲着，一下下, 像在安抚。
    丁智永沉浸在秦野那句“她老公”的震惊里。
    反应过来时，苏念北已经被秦野牵着出了会所大堂。
    会所地下停车场。
    秦野从兜里摸出车钥匙, 准备给车解锁，苏念北站在一旁, 左手仍被他紧握着。目光放到秦野身上, 他侧脸透着冷硬, 唇线绷直，没有任何弧度。
    他明明情绪不对吧......却什么都不问。
    苏念北心里, 蓦的冒出一个想法。
    就是。
    他其实是知道点什么的。
    知道在没有他的那几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些事情......
    知道那些流言蜚语, 那些关于她和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的事情......
    攥着包带子的五指一寸寸收紧，再缓慢蜷缩着，呼吸的时候心也隐隐作痛，苏念北眼睫颤了颤, 轻声喊一声他名字。
    秦野转过头看她：“嗯？”
    “你——”
    “北北啊——”
    苏念北刚念出一个字, 丁智永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再次响起。
    如同地狱的阴魂, 带着一股子阴森感，敲击在耳膜上，让人从灵魂深处止不住的战栗。
    马上看向秦野，苏念北瞧见他撇过头，瞳孔里出现丁智永的身影。
    黑曜石般的眸子，此时颜色深得可怕。
    丁智永很快走近，还是曾经那副、装模作样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实际内里龌龊至极。
    他的皮肤依旧粗糙，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让苏念北反感，只瞥一眼，她便移开视线不多停留半秒。
    被秦野紧握的左手动了动，苏念北声音轻轻的，有点底气不足地说：“秦野，我和他一点也不熟。真的。”
    秦野收回视线，看苏念北，眼尾锋芒微敛，嗯一声：“我知道。放心。”给车解锁后，打开副驾驶车门，他道，“上车。”
    “哟嚯！”丁智永目光在秦野车上转一圈，移到车牌号时发出一声惊叹，转而对苏念北道，“傍上大款了你这是？北北啊，你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喜欢钱嘛。”
    苏念北身形一顿。
    秦野眯了眯眼，不耐烦瞧丁智永：“能不能滚。”
    被秦野眼里的寒意吓得身子一晃，丁智永虚伪的面具差点挂不住。
    很快，他眼角眯出两三条线，笑得时候脸上皮肤沟壑堆到一起，看得人很不舒服。他摆出一副诚恳样子：“这位兄弟消消气。过来人奉劝你一句，你身边的这位可不是省油的灯。”
    猜到丁智永接下来要说什么，苏念北马上去扯秦野衣摆，小声道：“我们回家。”
    秦野还没说话，丁智永率先讥笑：“北北，这么急着走，是怕你老公知道什么吗？”目光在她身上转一圈，他继续笑着对秦野说，“她可是个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的贱——”
    话没说完。一声闷响。
    男人被一脚踹得连退好几步，跌躺到地上。
    秦野一言不发，径直走上前，丁智永刚想爬起来，腹部就又受了一脚。
    紧接着，秦野似是再也忍不下去，发了疯似的踹他，每一脚都狠绝无比。
    毫无招架之力。
    丁智永情急之下喊了声“北北”。
    这声北北更加刺激到秦野，他一把揪住丁智永头发，直接朝停车场墙角处拖。
    担心闹出事，苏念北马上跟上去。
    墙角处，秦野扯着丁智永死命朝墙上抡。极短的时间里，白色墙壁上有了血印子。
    他动作里是毫不掩饰的狠戾，比那年当街暴打红头和徐宇时还要极端几分。
    “老子忍你很久了。”秦野背对着光，表情隐在暗处，声音又冷又沉，“真当我好脾气。”
    丁智永那副黑框眼镜很快被磕碎掉，歪歪斜斜挂在鼻梁上，额头上的血迹也越发明显。男人不停求饶着，声音透露着绝望。
    半晌。
    秦野收手。
    一双眼睛黑得纯粹，冷冷瞧着躺在地上、抱头缩成一团的男人，他将每一个字眼都咬得很重，声音压低道：“再骚扰她。信不信废了你。”
    -
    回去的路上。
    因为丁智永的出现，两个人都很沉默。
    车子经过康凌珍的医院时，苏念北喊了声秦野，让他在这放自己下来，说今晚想留在医院陪陪康凌珍。
    秦野没多问什么，靠着路边停了车。
    苏念北下车后，径直朝医院里走。
    车窗摇下来，秦野摸出根烟点燃，手臂搭着窗沿，视线凝在那道纤瘦的背影上许久，直到她消失在视野里。
    回去后，秦野在客厅坐了很久。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给苏念北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又打了几个，依旧没人接。
    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
    秦野去了趟医院。
    病房内的灯没关。
    康凌珍也还没休息，独自坐在窗边。
    窗帘没拉，她身上披了件袄子，望向窗外医院大门的位置，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阿姨。”秦野敲了敲门，喊一声。
    康凌珍转过头。
    与之前的态度不太一样，这次见到秦野，她没有视而不见，抑或让他直接离开。
    视线在病房内扫一圈，也没见到苏念北。
    秦野刚想开口，康凌珍先一步平静问：“你是来找小北的。”
    没料到康凌珍这么晚还没休息，秦野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这么晚来这找苏念北。
    索性点头：“刚打她手机没接。我担心——”
    “她没回去吗？”似是笃定苏念北回家的话，秦野应该知道，康凌珍打断他的话，又问一句。
    “嗯。”
    闻言，康凌珍向来沉寂的一张脸，露出些焦急神态，她声音添了些哽咽：“那麻烦帮我找找她吧。这么晚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接电话，怕出什么事情。”
    来不及问康凌珍，苏念北为什么会离开医院，秦野立即点头：“您别着急。我去找她。”
    秦野离开后。
    康凌珍目光重新放到窗外。
    不久前，康凌珍随口提了句：“小北，你和丁智永交往看看，多个人一起分担，减轻些压力。”
    几乎在一瞬间，苏念北眼角滚出了泪。
    康凌珍还是第一次看到。
    苏念北在她面前露出一种绝望的眼神。
    那种眼神，康凌珍很熟悉。
    曾在苏念北父亲和姜维去世的那两次，自己的眼神就是如此。那是一种，害怕失去，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苏念北离开病房前，低声和她说了很多，关于自己大学四年受的委屈。
    那些事情，即便在过去大学四年里，康凌珍也从没听苏念北提过一句。
    以前，她只当是苏念北瞧不上丁智永的长相，才一直和她说丁智永不是好人。她从没去考虑过，苏念北那些话的真实性，只凭着自己的印象和直觉，理所当然的认为丁智永是和姜维一样的好人。
    她的女儿，曾差点和她一样患上抑郁症。却为了照顾她的情绪，选择自己默默忍受着那些黑暗的日子。
    整个晚上康凌珍都在思考与自责中度过。
    耳边响起那个男孩子说过的话。
    “您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多年，过得多辛苦。”
    “她是您的女儿，您关心过她么？有为她的幸福考虑过么？”
    回忆起这些年，自己发病就对苏念北动辄打骂、以及时不时闹自杀的场景。
    康凌珍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是多么自私。
    她一直在给女儿强加她认为对的想法。
    但没想过，她认为对的想法，只是建立在她看到的那一面。
    -
    出了医院，秦野给苏念北发了几条消息，没收到任何回复，又打了几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漫无目的找了一圈，打算转回家看看。
    半路上，手机震动。
    瞥眼来电显示。
    很快滑到接听，按了免提。
    秦野还没开口。
    车内密闭的空间里，响起女孩子细细的抽泣声。她哭得时候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唯独这次与从前不一样。
    “秦野......”电话那端，苏念北喊了声他名字。
    只有两个字，秦野就能听出她声线不稳，带着很明显的醉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想问她是不是喝酒了，话到嘴边，不自觉变成：“怎么哭了啊。”
    对面的人没说话。
    夜间呼啸着的寒风，阵阵扫过光秃秃树干、发出的簌簌声，以及易拉罐滚落、相互撞击的声音，一齐从听筒里挤出来，在静谧的车内放大。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秦野很想抱一下她，他强压着情绪，轻哄：“晚上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不安全。在哪呢。我去接你。”
    苏念北继续沉默着，好一会，才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
    她听上去还在继续小口喝着酒，言语间醉意比刚才更甚几分，秦野有些无奈：“喝醉了。是不是？”
    苏念北闷闷嗯一声。
    “抬头看看，”秦野教她，“周围有什么？”
    打了个喷嚏，苏念北吸吸鼻子，似乎真的有去认真看了看周围，然后不太清醒地说：“有一个，很高很高的男孩子。”
    “什么啊。”秦野有些哭笑不得。
    “他很难过。”苏念北自顾自说，“我也很难过......我明明不想他受伤的，可是我伤害了他......”
    秦野速即明白，眼神暗了暗：“在学校吗？”
    “嗯，校门口，”她说，“那么多人看着。”
    立刻在路口处调转方向，换成去附中的路线。
    “大半夜的，”秦野眼眶发了酸，勉强扯了下嘴角，“这么渗人呢。”
    伴随着又一个易拉罐扔地上发出的声响，沉默了会，女孩子细声说了句什么话，被四周风声盖过。
    秦野伸手，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说什么呢。没听清。”
    “我有点害怕。”
    “别怕。”这回秦野听清了，“我陪你说话呢。”
    “上大学那会很害怕出门。”她说的不是现在，闷闷道，“他们都在议论，没人听我解释。他们只选择听他们喜欢听的。可能那些谣言，很适合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
    秦野动作僵住片刻，低了低眼，随着车窗外风景变换，脸上有忽明忽暗的光影。
    “别管他们。”他说。
    “刚上大一的时候，有个学长对我很好。”
    秦野嗯一声。
    苏念北继续回忆着，说出的话带点儿鼻音：“他的声音和叔叔很像，听着很亲切。在妈妈生病住院的时候，还主动帮忙垫了几次钱。我没想过，他做这些其实就是想让我和他上床。”
    秦野没说话，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一寸寸攥紧，指节泛出冷冷白色。
    “说我明明懂他意思，还装作不懂。我不答应，他就说这是骗他钱，就拿这事，”听筒里重新响起啜泣声，“在学校里造谣，说我是个骗人钱还装无辜的贱货......因为那会，我手上确实没那么多钱，是做了很久兼职，到了大四上学期才还上的，所以前面那三年，我没办法拿出还钱的证据。”
    双唇抿成直线，舌尖用力抵着腮。
    秦野静静听着她的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声音细细地，夹着很轻的呼吸声，“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非得，非得要毁掉我呢......那几年，别人都在骂我，我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强压住暴躁想打人的冲动，好半晌，他才说出一句话：“苏念北。以后有我在呢。没人再敢这么说你了。”
    -
    接近凌晨一点。
    道路上路灯连成一线，稀稀落落几辆车在道路上飞驰而过，快得如同虚影。
    京师附中校门口失去了白日的热闹，只剩下静谧。门口，距离保安亭十来米的地方，穿一身长款羽绒服的女孩子，背靠着一棵树，安静闭着眼睛。
    羽绒服帽子被她立起来套在脑袋上，一只手揪着领口，用来阻挡细针似的寒风朝衣服里钻。
    秦野稳了稳呼吸，快步走过去，摸了一下苏念北的手，是彻骨的冷。将她双手拉到自己怀里捂了会，视线落到旁边透明袋子里装着的、几个空易拉罐上，秦野马上将她袖口稍卷起，路灯昏沉光线下，依稀能够瞧见遍布手臂的细密红疹。
    心一下下揪着疼。
    随手将装满易拉罐的袋子扔进垃圾桶，秦野立马将她打横抱起。
    觉察到什么，苏念北猛地睁开眼。
    一旁的花圃地灯，投射出的光照亮一小片草坪，一束束草黄色光线映照在他的眉眼间。
    手臂抬起，苏念北缓慢搓了下眼皮，再直勾勾盯着他看，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认出来了没。”秦野无奈道，“喝不了酒，还喝那么多。”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念北眼睛重新湿润，喊了声他名字。
    秦野嗯：“在这呢。”
    苏念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细腻微凉的触感在掌心蔓延开，她语气里有些嗔怪意思：“酒这么苦，你为什么总爱喝酒。”
    “以后不喝了。”秦野低眼瞧她，声音柔下来，“胃里难不难受？”
    “嗯。”她眉头蹙起来，诚实道，“难受。”
    秦野将她抱得更紧，往停在路边的车方向走：“带你去医院。”
    “秦野。”
    苏念北脑子里昏沉沉的，又喊一声他名字。喊完一声，又接着喊，反复好几次。
    秦野同样回应好几次，最后，眼睫垂下来，遮住眼底湿意：“在担心什么啊。”
    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她想把自己往他唇边送。
    秦野把她抱上来点，敛了些情绪，唇角淡勾起：“喝了酒这么主动呢。”他边走边瞧她，“这个姿势接吻，倒挺为难人的。”
    在确认完眼前人是安全的之后，苏念北看他的目光渐渐再次失了焦。窝进他怀里，她嗡声道：“我和你说个秘密。”
    秦野低低嗯了声，眼底有宠溺：“什么秘密？”
    继续往他怀里蹭了蹭，她轻轻吸了口气，鼻音依旧很重：“我对不起一个，我好喜欢好喜欢的人......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遇到对我不好的人，我都觉得，那是报应......”
    眼睛泛了红，喉结上下一滚，他嗓音微微发哑：“胡说什么啊。”
    “没胡说......”每个字眼都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她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他本来应该永远傲气着的，却因为我卑微过。”
    眼前浮现出那个少年的身影，苏念北忍不住滚出几颗泪：“我不是故意的......秦野，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他，别难过了......”
    秦野应一声，轻叹：“他不难过了。”
    而后，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秦野补一句，“苏念北。你这是把我当他替身呢？”
    “嗯？”苏念北明显有点迷茫。
    “我还得谢谢他。”秦野瞧着怀里的人，“让我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沉吟片刻，他又低声问她：“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逼着自己放手。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
    酒精作用下，苏念北很自然说出从未对他说过的话。
    她喃喃着：“因为，我那会有点迷信。觉得自己命不好，觉得，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会受到伤害。”
    -
    第二天中午。
    苏念北坐在桌边，喝完一杯蜂蜜水，秦野又给她倒满一杯。
    低着头，开始喝第二杯蜂蜜水。
    总觉得对面的人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她没忍住问：“昨晚除了对你告白，我还说了其他的事吗？”
    秦野摇头。
    小口喝着蜂蜜水，苏念北轻轻敲了敲脑袋。
    原来喝酒喝断片是这种感觉吗。
    恍然想起丁智永的事情，她又确认一遍：“我没说什么，大学的事情吧......”
    秦野思考了一下，拖着调哦一声：“说了。”
    “说了，什么？”苏念北有些紧张。易花
    “说你大学的时候，”秦野靠着椅背，坐得疏懒，闲散道，“很想去看我演唱会。”
    苏念北松了口气，然后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直接承认：“嗯。那时候是挺想去的。”
    秦野看她，眸光似有若无闪了闪。
    “可是，”捧着蜂蜜水，苏念北不太好意思地说，“我那时候有点穷，没那么多钱花在你身上。”
    “......”
    “还挺抱歉的。”她接着喝蜂蜜水。
    “听你这意思，”秦野扬眉，笑了声，“现在有钱花我身上呢。”
    “......”
    “行吧。”他很不要脸的张开双臂，“给你机会。包夜一百。”
    “......”
    过了会。
    他不再逗她，收起散漫态度，问了句：“最后一场演唱会，去么。”
    “嗯？”苏念北眨眨眼，“要钱吗？”
    秦野笑：“家属票。不要钱。”
    苏念北抿了会唇：“那就去吧。”
    “你这还挺勉强？”
    “不是。”她老实道，“我就是，现在也还有点穷。”
    第51章 [VIP]
    说完这句话。
    继续喝蜂蜜水。
    “苏念北。”秦野喊她声, 语调扬起，“你说这话，想暗示什么？”
    视线送到对面。
    秦野手肘搭着椅背, 也在看她，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酒精作用后的大脑，还不算完全清醒，苏念北一时没弄明白他话里意思，只凭着自己本身想法答：“没暗示什么。”
    “想管我钱呢, ”他懒散道, “就光明正大的说。”
    “......”
    “没准我也愿意考虑一下。”
    “......”
    苏念北反应慢半拍地问：“什么？”
    “不过呢，在你管我的钱之前, 得先去我家一趟。”他伸手给自己倒杯水，慢悠悠喝着, 语气很欠地说，“不然, 谁知道你会不会卷款跑路呢。”
    被他这些话震惊到, 苏念北放下蜂蜜水, 认真想了想他有多少钱，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但她猜测应该会很多，想到那么多钱要管, 她就提前开始紧张。
    一紧张，她考虑问题就没有任何章法，没头没脑来一句：“去你家之后，我就不能卷款跑路了吗？”
    这句话问出口, 苏念北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还是最没水准、最直接、最光明正大的小偷。
    她的脸蹭的一下红起来。
    打算开口解释点什么。
    似是觉得她的话没什么不妥, 秦野很自然顺着接一句：“去了我家, 你就会觉着，我手上那点钱不值一提。”他笑了声，“卷款跑路，不如留下来继续当我的秦太太。”
    把他话里的意思消化了一下，苏念北第一次对豪门两个字，有了点确切的感受。
    她面不改色又喝了口蜂蜜水，很认真思索了会，郑重喊了声秦野。
    “怎么？”秦野扬眉，“语气这么凝重。”
    苏念北道：“我不想管你的钱。”顿了顿，很诚恳加个理由，“我对钱没什么概念。”
    “......”秦野被她这句话逗笑了，不可思议问一句，“有钱到，对钱没概念了？”
    “不是。”觉察到自己话有歧义，苏念北换了个说法，“我是对理财没什么概念。”
    秦野没立即接话，坐那想了会，道：“不用会理财。会花钱就行。”
    苏念北抬眼。
    “以后我的钱，你爱怎么花怎么花。”他漫不经心道，“别总那么辛苦。”
    苏念北想到大学那几年，没日没夜做兼职的日子，和那个时候相比，毕业后的生活真的算是好太多了。即使是加班，也只是跟着项目走，并不像大学那会，上课和兼职几乎占据了每天四分之三的时间。
    她弯弯唇：“我现在一点儿也不辛苦。”
    秦野瞧了会她，没说什么。
    过一会，等她喝完第二杯蜂蜜水，他起身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治疗红疹的药盒子：“过来，给你涂药。”
    “哦，好的。”放下杯子，苏念北朝客厅走。
    正午阳光从玻璃窗外洒进来，借着玻璃泛出七色光线。秦野坐在地毯上，低着眼拆药盒子，阳光给他的黑发踱上一层栗色光泽。微风将阳台处的白色纱幔吹起，一下下拂在他身上。
    窗外的天很蓝很干净，有白色的流云缓慢浮动着。
    觉得这个画面很美好，苏念北拿出手机，趁他低着头，准备偷偷拍一张照片。
    在她摁下拍摄时，秦野抬眸望过来。
    “怎么。”见她偷拍自己，秦野勾唇，“被你老公惊艳到了？”
    已经见惯了他没皮没脸的样子，苏念北很镇静地回答：“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秦野笑了笑，放下药盒子，双手往后一撑，坐得随意：“这么喜欢我这张脸啊？”
    苏念北走过去，诚实点点头。
    伸手将她拉到怀里，秦野问：“除了脸，还喜欢我哪儿。”
    “都喜欢吧。”
    秦野拖着调哦一声，握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摁，身体的某处小幅度向上、若有似无顶了两下：“那，这儿呢。”
    “......”
    虽然在家，且只有两个人。
    但是。
    大白天听这种话，还是让苏念北结结实实难为情了一下......
    戏谑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停在她白皙透着粉红的耳垂上，他凑近用唇碰了碰：“想不想，被伺候一下。”
    视线从他那双动情的眼睛上移开，苏念北低了低眼，声音极轻说了句话。
    附耳贴近她唇边，他问：“嗯？说什么呢。”
    苏念北重新抬眼，咬了下唇，接着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真妖孽。”
    当年的小巷子里。
    和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是带着蛊惑人心的笑。
    笑得那么妖孽。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他什么笑点。
    秦野松开她的腰，闷闷的笑声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连带着肩膀都在一下一下轻轻抖动。
    苏念北莫名看他。
    好半晌，他忍不住亲了下她的脸，唇角淡扯个弧度，一字一顿道：“就只对你这样。只对你妖孽。”
    “不逗你了。”秦野捡起地上的药盒子，“给你涂药。”
    -
    周六因为校庆没去成秦家老宅，便顺延到了周日。
    驱车半个多小时，赶在太阳落山前，车子开上山间一条十分干净的沥青路。
    没多久，城市的喧哗渐渐隐于耳后。
    视线落到车窗外道路两侧一排不断倒退的、笔直的白杨树上，车子每拐个弯，苏念北就紧张的心跳加快一拍，总觉得下个弯就到了他家。
    索性将目光放到远处。
    晚霞下。
    一座著名的皇家园林离自己越来越近。
    撤回目光，苏念北捏了下手心，试探问秦野：“你家，不会在那儿吧？”
    “哪儿？”秦野分出点目光，顺着苏念北指的方向瞥一眼，被逗笑了，“想什么呢。那是风景区。”
    苏念北淡淡哦了声，松了口气。
    下一秒。
    秦野道：“到了。”
    刚放下的心，因为这两个字，一下又提到嗓子眼。
    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苏念北刚想打开车门，秦野笑道：“等会儿。是到了住宅区，不是到我家。”
    “......”
    这怎么还带打预防针的......
    收回要打开车门的手，苏念北闷闷坐回来。
    抬了抬眼，发现映入眼帘的像是一个度假区。
    天色已经暗下来，但依稀能够看到不远处有高尔夫球场，以及漂亮的人工湖，路灯亮起来，有人在沿着人工湖栈道夜跑，路边是修剪整齐的花圃。
    经过一栋栋别墅庄园时，偶尔能瞧见庄园里热闹的派对。
    苏念北小声道：“这儿，好像和风景区差不多吧。”
    秦野嗯一声：“但不要门票。”
    “......”
    几分钟后。
    车子在靠里的一座别墅庄园前停下，庄园门口，有安保人员朝车子行了个礼，接着大门缓缓自动拉开。
    苏念北看眼安保：“你家为什么还有人站岗？”
    秦野想了想，扬唇看她：“为了看上去逼格高点。”
    “......”
    没多久。
    见到秦野的爷爷以后，苏念北觉着，门外有人站岗，其实还挺正常的。毕竟，虽年近古稀，依旧能够看出，这位老人是她在大学近代史课本上见过的人物。
    与苏念北想象中严肃古板的形象不同，老人很健谈，餐桌上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一下就消减了她的紧张与拘束感。
    传统中式装修风格的餐厅内，漆红的圆形雕花拱门配上暖色调顶灯。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沉香气。
    自上桌吃饭开始，老人一直挂着很慈祥的笑，似是对苏念北很关心，问了许多她家的情况。
    “和爷爷再说说，”秦老爷子笑眯眯的，又一连串抛了三个问句，“大学在哪读的？学的什么专业？认识些什么有意思人没有？”
    不等苏念北回答，秦野接过话：“您搁这查户口还不算，连人大学都不放过呢。”
    一旁默默扒饭的俞思善听这话，不小心笑出声。
    秦老爷子立即敛起笑颜，板着脸对秦野低喝一声：“我和丫头说话，别插嘴。”
    很快收住笑，俞思善不动声色用餐巾擦拭一下嘴角，看眼苏念北，对秦老爷子温和道：“姥爷，您放心，以后会有人替您收拾他。”
    吃完晚饭。
    秦老爷子将秦野单独叫去了书房。
    在客厅坐了会。
    见苏念北还有些拘谨，俞思善笑道：“带你去秦野住的地方转转？”
    “好的。”
    “他住另一栋。”俞思善道。
    苏念北点头。
    和俞思善一起走出别墅，绕过别墅门前的喷泉，沿着右侧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往前走。
    苏念北随意扫圈周围，虽是寒冬，地上铺的草坪依旧绿意盎然，小道两旁的花圃底下缀着一盏盏小灯，细细的光束在暗夜里连成一线，勾出小道的大致走向。
    走了两三分钟，指着面前两层高的小洋房，俞思善道：“这儿。”
    与刚才那栋四层别墅不同，这一栋门前种了几棵常青树，从庄园大门进来的时候，不细看很难发现掩于树后的小洋楼。一旁的车库停了一排机车，款式不同，每一辆却都是纯黑色。
    顺着苏念北视线看向车库，俞思善笑：“他就喜欢玩这个。”
    苏念北嗯一声：“高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进了小洋楼里，俞思善接着道：“圈里的公子哥就他不开跑车，开这破玩意儿。也幸亏他不去名流圈里混，不然，多丢老秦家的面儿。”
    苏念北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好像是。”
    “对吧。”沿着楼梯往上，俞思善边走边说，“说是京城最低调的公子哥，实际上，我觉得他是真穷。”
    苏念北被逗笑了。
    “知道为什么吗。”俞思善也笑，“因为他从小叛逆就算了，高考报学校还报了个电影学院，当时我舅我姥爷都特生气，差点儿给他赶出去。后来他上大学那会，我舅我姥爷都不怎么管他。”
    “思善姐。”苏念北淡抿会唇，问了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秦野要进娱乐圈？”
    “这事儿我搁现在还搞不清呢。”俞思善回忆着，“不过，他公司开得蛮好现在。手里的钱基本是他自己挣来的。姥爷和舅舅现在也对他另眼相看了。”
    “是挺厉害的。”
    虽说家庭背景也帮了不少，但能在这么短时间，把一家公司做上市。
    还是挺不容易的。
    二楼，俞思善停在一个房间门口：“这是他卧室，你要进去看看吗？以前他都不让人进的。”
    苏念北眨了下眼：“那我们能进吗？”
    “偷偷摸摸进呗。”俞思善冲她挤眉。
    苏念北弯弯唇，点头：“好的。”
    进了卧室。
    俞思善打开灯。
    里面的装修风格和他现在住的地方类似，以灰色调为主的简约风。
    苏念北大致扫了眼，发现里面摆放的物品不是现在常用的，衣帽间还挂着高中时候的校服，应该是不常过来住。
    在地毯上坐下，俞思善开始捣鼓秦野放在一旁的游戏机，自顾自道：“秦野报学校那事，确实做得离谱。姥爷带了他那么多年，当初是对他寄予厚望的，为这事，姥爷气了两年都。”
    “那会吧虽然明面是不管，姥爷还是经常托我给他塞点钱用。他呢，也是脾气倔，谁的钱都不要。也不知道大学那时候他怎么熬过来的。幸好现在他事业起来了，一家人还是和和睦睦的。”
    似是觉得游戏机无聊，俞思善冲苏念北狡黠一笑，“想不想看看他小时候？”
    “什么？”苏念北一头雾水。
    “小时候的相册集。”俞思善挪到床头柜的位置，在里面翻了翻。
    苏念北也有点好奇秦野小时候的样子，起身走到另一侧床头柜，帮忙一起找。
    翻了会没看到，俞思善看向苏念北：“诶，我这没有。你那边有没？”
    拉开抽屉，苏念北恰巧看到一叠厚厚的相册集，拿出来：“是这个吗？”
    “没错是那本！”俞思善有些兴奋，“你别看他现在拽逼一个，里面还有他小时候地上打滚、哭鼻子的照——”
    话说到一半。
    秦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俩干嘛呢。”
    闻言，苏念北的手猛地一抖。
    掉出来一张照片。
    知道秦野的脾气，俞思善撇头看他的眼神有些心虚，她慌忙扯个理由：“呃，我们刚吃得有点多，就一起出来逛逛。”
    “逛来我卧室了？”
    “可不是。”俞思善笑，“还蛮巧的。”
    “俞思善。”秦野平静喊她声，“要是吃得太饱，你不如出去跑两圈。”
    “......”俞思善吸了口气，看看秦野又看看苏念北，觉得自己继续留这似乎不太合适，她温婉一笑，顺着秦野的话道：“也的确是个好建议。那我先出去了。”
    俞思善出去后。
    秦野走过来：“苏念北，怎么，这么想看我小时候照片呢。”
    苏念北没说话，捡起掉到地毯上的一张照片。
    是两人在初识店门口的合影。
    照片背后，用黑色的水笔写着一行字。
    ——it's doomed
    字迹明明带点儿不羁与随性，却又无端给人一种、很虔诚的感觉。
    盯着这行字看了片刻。
    恍然想起这是高二第一次月考结束后，班里放的那部电影里的台词。
    当时的电影里，女主对男主说了句“it's doomed”，字幕翻译是直译“这是注定的”。
    苏念北很小声说了句：“翻译错了。”
    秦野半趴在座位上，闻言扯过头瞧她，似乎是刚睡醒，他眼皮懒懒掀着，笑了声，拖腔带调道：“那该怎么翻译啊同桌。”
    结合电影剧情和当时的场景，苏念北看他眼睛，很认真说：“应该翻译为，你是我的在劫难逃。”
    it's doomed
    你是我的在劫难逃。
    作者有话说：
    预计还有两三章就要正文完结啦，最近有点卡结局，大家可以等正文完再看噢~
    第52章 [VIP]
    对于医院的治疗, 康凌珍越来越配合，病情控制的很好，没有恶化到需要进行肺移植的地步。
    治疗过程算是比较顺利。
    临近春节放假的时候。
    主治医师告诉苏念北, 康凌珍已经可以出院，只要定期回来做检查即可。
    考虑到自己现在和秦野住一块，没有额外租其他房子，加上再过一周就是除夕，苏念北打算给康凌珍办完出院手续后, 就提前向公司请假, 先和妈妈回老家过年，等春节放假回来, 再来京城租房。
    毕竟已经领了证，苏念北觉得这事还是得和秦野商量一下。但结婚的事, 她拖到现在还没告诉康凌珍，担心秦野对这点会有意见, 苏念北愣是磨蹭好几天, 直到要去接康凌珍出院的前一天, 才不得不对他开口提起这事。
    晚上吃完饭。
    苏念北坐在沙发看电视，像往常一样, 秦野坐在地毯上，Mac摆在茶几上敲代码。
    从电视屏幕分出点视线放到秦野身上。
    他曲着一条腿坐得松散, 手臂疏懒搭着沙发，目光落在电脑上，没再继续敲代码，眉头稍皱着, 看上去在凝神思考。
    秦野表情严肃、认真考虑问题的时候, 浑身的轻狂虽收敛, 却透着一股子更强大的气场，清冷气息萦绕他周身，让人不自觉想要退避。
    到嘴边的话只好被重新吞回去，视线移到面前的玻璃杯，苏念北拿起杯子起身走到饮水机处。
    接水时，她又看了眼他。
    就一转眼的功夫，他眉目间重新舒展开，继续敲键盘。站在饮水机处接满水，苏念北喝了一口，思考着该怎么和他说这事。
    似是发现什么，秦野撇头看她，几乎是一瞬，他就从认真工作状态剥离，恢复成了那副玩世不恭模样，拖着调道：“天天见呢。还这么看不够啊。”
    他主动打开话匣子，苏念北想了想，刚好顺他的话说下去，斟酌着用词道：“你也觉得，咱俩天天都见，不太好是不是？”
    秦野没说话，眉峰稍挑一下，示意她继续。
    苏念北走过去，杯子放到茶几上，手肘搁腿上托着腮，状似思考一会：“距离产生美。要不，我过年和我妈妈回老家怎么样？”
    默了片刻，秦野问：“你老家还有什么亲人没。”
    自从高三奶奶因病去世后，苏念北就和康凌珍相依为命，苏念北摇头：“我家就我和我妈妈。所以毕业后，就把她也带到魔都，方便照顾。”
    若有所思看了会她，秦野起身坐她旁边，拉起她的手往后随意靠着：“阿姨要出院的事，我知道。”像是能猜出她的想法，他补充，“我有给阿姨准备住的地儿。”
    “不光是住的问题，”苏念北咬了下嘴唇，垂着眼有些为难地承认，“就是，我还没，和我妈妈说咱俩的事......”
    康凌珍还不知道她和秦野已经结婚。
    她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和他同居着。
    苏念北一直没去看他表情，过了很久，才听见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气。
    紧接着，将她搂进怀里，捏了下她的腮帮子，他语气里全是无可奈何：“苏念北，和你在一块，我就没光明正大过。”
    苏念北抬眼。
    “结婚了，”秦野看她的眼神隐晦不明，语气戏谑补充，“还像在偷情。”
    “......”
    “会尽快说的。”苏念北嗫嚅。
    “不过，”秦野忽然改了口，眼神里藏着苏念北看不懂的情绪，他笑道，“偷个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
    “所以呢，”他笑笑，“你倒也不必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他的语气很轻松。
    但苏念北却能听出一些辛酸。
    又想起那天在他家看到的，照片后面那行字。
    当时下意识没有去问，而是选择将照片悄无声息重新塞回相册集里。
    只是不想，他的这份卑微，被再次暴露在阳光下。
    她希望他从今以后，一直傲气下去。
    -
    自从上次在会所撞见秦野说了句“她老公”后，江驰、吴时康以及曹嘉泽，轮番给秦野打电话，内容差不多，要么好奇背后发生了什么，要么说想听听一代校霸的婚后感言。
    秦野当他们在放屁，一个不理。
    以老同学身份，秦野开车送苏念北和康凌珍去了机场。
    目送她们进了航站楼后，坐车里默默抽了根烟，启动车子准备回去。
    嗡——
    江驰的电话又打进来。
    按下接听，秦野语气不耐：“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最最最敬爱的野哥！”江驰没皮没脸。
    “有病。”秦野无语吐出两个字。
    为避免秦野挂电话，江驰飞快道：“野哥，结了婚就不要兄弟们了？晚点出来喝酒呗。”
    “不喝。戒了。”
    “戒酒了？！”江驰加大点音量，不可思议，“不是，不沾酒还算什么男人啊野哥！”
    “我是不是男人关你他妈什么事啊。”
    听这话，江驰笑得贱贱的：“这话有理。野哥算不算男人，那得嫂子说了算，只关嫂子的事。”似猜到点什么，他又欠欠地问一句，“担心酒喝多了晚上不举啊野哥？”
    秦野气笑了：“你有这经历？”
    “......”江驰立马表明：“老子随时能举。就差一姑娘。”
    懒得再和他废话，秦野道：“没事挂了。”
    “诶等等，”江驰道，“你这么一提，哥们忽然想起来是有一事。”
    “直接说。”
    “就上次咱校庆聚会骚扰嫂子那男的，我后来又见过几次。”
    “在哪。”
    江驰回忆着：“我那店不是开在嫂子公司附近吗，那男的来我店里好几回。每回都逮着下班时间出去，有回我跟着出去店外看了看，发现这家伙就搁嫂子公司楼下候着。我看他八成没安什么好心，野哥你多注意着点，别让那小子钻空子单独找上嫂子。”
    朝航站楼又看了眼，脑子里闪过当年目睹过的一个画面，秦野眼神沉下来，过了会，对江驰说了句“谢谢兄弟提醒”。
    电话挂断后，重新给罗明宇打了个过去。
    -
    苏念北老家在南方一个靠海的城市，冬天气候温暖。
    在机场叫了辆网约车，到家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简单点了些外卖来吃，吃完午饭后，苏念北就和康凌珍一起收拾屋子。
    许久没住的房子打扫起来有些费时，康凌珍身体还在恢复期，苏念北便主动包揽了大部分活。将近下午六点的时候，屋子收拾的差不多，还缺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苏念北换双鞋子出了门。
    小区建在低处，出了小区，爬一段石阶路才到主道。沿着主道走了会到了最近一家商场，从超市买了不少东西，再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边公园里的广场上，已经有不少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音响声很大，几乎盖过所有声音。
    以至于角落里有人喊了声“北北”，苏念北也没听到。
    经过公园正门，有人从后面拍了下苏念北肩膀，
    苏念北莫名回头看眼，尔后，唇线一点点拉直，捏着购物袋的手紧了紧。
    “北北啊。”丁智永扶了下眼镜，他的黑框眼镜已经换成蓝框，额头上还贴着两个伤口贴，此时面上挂着淡笑，“怎么见到学长这副表情。”
    几乎是看到这张脸的下一刻，苏念北什么话也不说，马上转过头加快脚步往小区走。
    丁智永拽住她胳膊，用的力气很大，苏念北甩了几下没甩开，周围行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丁智永面不改色依旧是淡笑，对路过的行人说：“女朋友闹脾气。”
    苏念北重重咬了下唇，眸光在颤动，提了些音量：“我不是他女——”
    一只手覆到她唇上，死死捂着，挡住她的话，丁智永用力将她朝公园暗处拖，广场舞音乐震动着空气，成了他最好的遮挡，他笑道：“北北，你老公给我打成这样，你说是不是得弥补一下我。”
    眼底的厌恶快要夺眶而出，苏念北全身的细胞，都在拒绝着和他靠这么近。
    “长一副欠操的样子还装纯，你装个几把装。”拖到没什么人的暗处，丁智永哼一声，“别以为在京城找个有钱老公就牛逼，告诉你，这儿是我的地盘，大学的时候就该办了你。”
    说了几句狠话，丁智永重新挂上面具，“北北，我不喜欢用强的，答应陪我一晚，我保证再不——”
    丁智永话没说完，更大的力道将苏念北从他旁边扯过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暗色里只能瞧出大致轮廓。
    “等着坐牢吧。丁智永。”
    即使在背景十分嘈杂的情况下，这几个字清晰无比。
    丁智永感觉自己的耳膜在不停震荡，回音反复响在耳道里。被这几个字震惊到，他睁大了点眼睛去看那道身影，眼前骤然亮起一道白光，刺得他眼睛一痛，赶紧用手臂去遮挡，然后才眯眼重新瞧过去。
    面前的人高瘦，手上拿着手机，白色的光从手机处投射过来，隐于光亮后的一张脸，冷硬，戾气极重。
    灵魂深处轻颤一下，丁智永稳住起伏不定的呼吸：“坐牢？吓唬谁呢！这儿可不是京城，知不知道我爸是谁？你再敢打我下试试，妈了个逼的，先让你坐牢！！”
    来不及问秦野怎么突然出现在这，苏念北马上对他摇头，示意他别打。
    秦野没看她，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一字一句对丁智永道：“打你脏了老子的手。是不是吓唬你，你心里没点逼数么。”
    丁智永拳头握紧，咬了下牙，听秦野笃定的语气，有冷汗往外冒，像是说给自己听来安心：“我没碰你女人，你凭什么让我坐牢。”
    “我不过是通知你一声。让你坐牢的是法律，不是我。”
    说完，秦野牵起苏念北的手要走，过一会，他停下脚步，又回头补一句：“老子管你爸谁呢。难不成，一个大学校长，还能包庇你诱.奸未成年么。”
    这话一出，丁智永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你......你怎么调查的......”
    这些事，他爸明明已经托关系全部搞定了，而且这事已经翻篇好几年。
    除非着手调查这事的人，关系更硬。
    没有再理会丁智永。
    两人出了公园，昏暗里瞧不清苏念北脸上有没有泪痕，秦野停下来，指腹在她脸颊处轻蹭了下，问：“吓哭了。是不是？”
    “我成年了，哪会这么容易被吓哭。”吸吸鼻子，苏念北底气不足地说。
    “哦。”秦野点头，“那一定是风太大，吹的。”
    “......”对他突然出现在这很讶异，苏念北开口：“你怎么在这？”
    秦野笑了声：“不欢迎我来呢？”
    “不是。就是，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位置......”
    “看你户口本的。”他说得理直气壮。
    “......”
    抿抿唇，苏念北重新捡起刚才拉拽时掉到地上的购物袋，唇角弯了下。
    “苏念北。”秦野接过她的购物袋，“刚才偷笑了？”
    收住笑意，苏念北道：“没有。”
    说完这两个字，苏念北低着眼继续朝前走，走了几步，见秦野没跟上来，撇过头去瞧，秦野一手拎着购物袋，懒懒抬起另外一条手臂。
    鼓了鼓腮，苏念北重新退回去牵他的手。
    秦野喊了声她名字，掺着温柔的声音，融进空气里漂浮的、湿湿的海水咸味里。苏念北抬眼，他唇瓣动了下，压低声音说了句话，被公园里的音乐声抹去。
    “什么？”苏念北问。
    秦野索性低头过来，眼睫自然垂下，公园栅栏处的地埋灯以及墙头灯光线打过来，近距离能瞧清他的双眼皮线，以及末梢稍挑的睫毛。
    “实现你一个愿望。”他说，“陪你看海。”
    那天她醉酒时，窝在他怀里说过的愿望。
    带着点鼻音，她还沉浸在高中的记忆里，声音细细的：“秦野，我好想带你去我的城市啊。去看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有海。我们可以一起散步，在夕阳下山前，听海里的故事。可是，我却把你弄丢了。这个愿望，再也不能实现了。”
    现在，你又把我捡回来。
    这个愿望，可以实现了。
    第53章 [VIP]
    苏念北怔了两秒, 她不记得自己有和他说过这么一个愿望，但听到“陪你看海”四个字时，潜意识作用下, 确实从心底深处，衍出一股很强烈的喜悦感。
    似是期待很久的东西，眼下终于够着后的一种喜悦。让人不自觉的，眼眶跟着热起来。
    在记忆中仔细搜寻半晌，终于定位到斑驳岁月里一个画面。
    以及那时少女零零碎碎的心声。
    那年附中操场, 呼啸着的朔风扬起她的头发, 一下下拂在少年干净整洁的纯白校服上，大朵雪花落在他头顶和肩膀, 少年握着她的手，指腹在掌心舒缓摩挲着, 说：“你考哪我就考哪。所以，你一定会和我考上同一所。”
    当时, 她暗暗许过一个愿望。
    我陪你踏过北方的雪, 希望大学的时候, 你能陪我去看南方的海。
    “又发呆呢。”秦野好笑瞧她，捏捏她的手心, 直了直身，“先送你回去。海留到明天再看。嗯？”
    苏念北点头, 和他一起往小区方向走，又问一次：“你怎么突然来这的？”
    这一次，她特意强调了一下“突然”两个字。
    早上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还没提过要来她老家, 结果晚上就出现在这。
    “不放心。就跟来了。还有, ”他随意答着, 低了低眼，笑了声，“这不还得，帮你实现愿望么。”
    猜到可能是自己说梦话、或者喝醉酒那次对他说的话，苏念北舔了下唇，故意道：“我才没说过这个愿望。”
    “没说过么？那我回去了？”他语调轻扬，作势要走。
    “......”
    “就当我说过吧。”苏念北扯了下他衣角，嗡声说。
    “这么勉强呢。”
    “我说过。”苏念北看他，“行了吧。”
    “行。”秦野笑着继续牵她的手，走了几步，忽而漫不经意提一句，“那你能，帮我也实现一个愿望么。”
    “什么愿望？”
    秦野看过来，刚好走到路灯底下，他眸光被照亮：“和我一起白头。就这个愿望。行不行？”
    眨了眨眼，苏念北不太好意思轻咬了下唇角，点头：“行。”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
    穿到马路对面，秦野牵着她，顺着石阶一路朝下，径直往小区方向走。石阶两侧是水泥石块糊成的墙，墙外有矮山，山上植物顺着石墙延伸到下面。
    路灯下一片绿色，偶尔还缀着几朵小花。
    这曾是她一遍遍走过的路。
    如今。
    有他在身侧。
    走下石阶，苏念北想起刚才秦野和丁智永说的话，听他意思，好像知道不少关于丁智永的事情，这样，是不是也顺便知道了，她大学时候的事情......
    刚想开口问，天上忽然砸下几颗雨滴，尔后越来越大，地面渐渐被打湿。
    下雨了。
    苏念北扯着秦野的手，拐了个垭口，快速躲进小区斜对面的小卖部门口。
    秦野伸手搓了两下苏念北头发，将她头发上沾的雨搓干，尔后看着她头发乱糟糟的样子，挑眉笑：“像个疯婆子。”
    苏念北斜他一眼，也探手要去弄乱他头发。
    门口处安的电子感应器里，机械女音喊了声“欢迎光临”。
    柜台上摆着台平板。
    在追剧的小卖部老板闻声抬眼，瞧见门口躲雨的两人，目光落到苏念北身上时，老板操着口浓重的南方方言，笑眯眯道：“系休巴啊，林阿木辛帖厚淡波莫？”[是小北啊，你阿母身体好些了吗 ]
    苏念北止住动作，看过去，弯了弯眼，同样用方言回答：“厚紧捷阿，朵辖阿婆。”[好多了，谢谢阿婆]
    第一次听苏念北讲家乡话，觉得挺新奇，也挺懵，秦野问：“说什么啊。”
    苏念北道：“不告诉你。”
    秦野笑：“还卖关子呢。”
    视线落到秦野身上，停留好几秒，老板换成普通话，自顾自说一句：“这男孩子瞧着真是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以为是秦野明星身份的缘故，苏念北没太在意，只对老板笑笑，问秦野：“你要不要买把伞？”
    秦野点头，走进去，从货架上随意挑了把黑色的伞，来到柜台前：“老板，多少钱？”
    “35。”平板里的剧放着外音，老板没再看，视线在秦野脸上打着转，而后像是终于想起来，她道，“没有错没有错是见过！后生仔，”她脱口而出一句方言，顿了下，换成，“小伙子，几年前我问你是不是要买把伞，还记得阿婆不记得？”
    秦野掀了下眼皮子，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老板接着道：“那天下好大的雨哟！你在店门口站了那么久，阿婆问你是哪家孩子，你也不讲话，兜头往雨里冲，阿婆喊你进来买把伞，你讲不用得。回去是不是感冒啦？后来都没瞧见过你了。”
    听到里面的讲话，苏念北也走进来，看看老板又看看秦野：“阿婆，是不是认错人了？他是第一次来这。”
    老板肯定道：“不会错不会错，这男孩子长得俊，我一看这脸就记起来了。”
    付好款，秦野看眼老板：“您认错了。”
    走到门口将伞撑开，秦野道：“走吧，送你回家。”
    苏念北点头。
    背后传来老板儿子的话：“阿母，你年纪大了，那小伙子我瞧长得像一个明星，你八成把电视跟现实搞混了。”
    把苏念北送到小区楼道里，秦野附耳在她耳边，报了个酒店名和房间号，轻笑：“有需要的话，来找我。”他侧过脸，看她眼睛，压着调，“包夜。不收你钱。”
    “......”
    视线在周围转一圈，苏念北又朝楼梯上看了好几眼。
    看出她的想法，秦野笑道：“放心，替你看过了。没人呢。”
    苏念北鼓了鼓腮，小声骂了句：“你真不要脸。”
    闷声笑了下，秦野拖着调哦一声，若有所思会，捏了捏她手心：“这就算不要脸啊。”
    “......”苏念北耳根烫得像被火烧，腹诽：“当然，你还有更不要脸的时候。”
    说完，扯过购物袋，她转身就上了楼，听见秦野在身后轻晒一声：“跑慢点儿。你那路，又没人跟你抢。”
    “......”
    -
    吃过晚饭，洗了澡，苏念北回到卧室。
    脑子里又冒出秦野对丁智永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秦野对丁智永的恨意，远远超过对一个骚扰者的不耐烦。
    思绪乱飞一会，小卖部老板的话在她耳边渐渐清晰起来，刚才没细想，眼下安静的环境，让她思维更加敏锐了点。
    猛地意识到，秦野似乎对她家周围没那么陌生，从公园回来时，就那么牵着她的手、很是轻车熟路朝她家走。
    不陌生。
    轻车熟路。
    脑中陡然冒出一个想法。
    会不会，秦野那两年里并不仅仅是坐Z113，而是连沿途的换乘也都尝试过，而且最后成功找来了她家。
    这个想法一出，苏念北觉得呼吸都沉了几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该是做了多少次尝试，经历过多少次失望，才来到她的城市呢.....Z113好歹有确切的一条路线，但是转乘，他得尝试无数条路线，即使是下一站，可下一站的车次那么多，他又是怎么找到这座城市的......
    恍然想起什么，苏念北马上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下载了一个q.q。
    捣鼓半天，终于重新找回密码。
    经过更新改版的手机q.q，停了六年没有用过的软件，甫一登进去，很陌生。但很快，所有消息如潮水般一瞬间涌进视野里。
    停在最前面的，是那个熟悉的全黑色头像。
    “秦野”两个字右边，跟着红色的“99+”。
    指尖轻颤，点进去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大一下学期的5月1号。
    秦野：【再见了。苏念北。】
    看到这句话以及这个日期。
    速即明白了什么，苏念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一下，然后一点一点揪起来。
    5月1号这个日子，苏念北印象尤其深刻。
    她大学所有噩梦的开端，就是始于这一天。
    那时候因为丁智永很关照她，并且又是老乡，五一放假第一天，两人一起坐车回老家。
    丁智永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路边花店买了花，和她一起来她家看望康凌珍，小区门口，他将花塞到苏念北手里，脸上挂着淡笑，问她：“北北，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那天下着大雨，丁智永撑着伞手里拿着花，像是一个绅士。
    进了小区，当苏念北老实说“我一直把你当做学长”之后，他脸上绅士的面具瞬间撕掉。
    丁智永说：“苏念北，你真不懂假不懂？我为你花那么多钱，一个普通学长能给你钱花？你把我当移动提款机吗？”像是耐心已经用完了，他直接点明，“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要么还钱，要么做我女朋友。”
    苏念北解释说：“不是的，学长，我没有要你钱的意思，那些钱等我做兼职一定会慢慢还你。很谢谢你在我妈妈生病的时候替我垫——”
    丁智永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学妹，你当我好骗？我为你花钱，目的很简单，我就想你做我女朋友，陪我睡觉，听明白没有？”
    ......
    所有画面似乎能够串到一块。
    5月1号，下雨天，雨很大。
    一个男孩子坐车找到她家，在小卖部门口，目睹着她和别人站在一起，那人撑伞、手里捧着花，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女朋友。
    所以，他曾来过她的城市的。
    可是即便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也只能选择再次离开，是吗......
    那天下好大的雨。
    在店门口站了那么久。
    兜头往雨里冲......
    眼睛开始发涩发胀，鼻根处酸意上来，苏念北盯着那句“再见了”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视线渐渐模糊。
    这一刻，她似乎能够瞧见他落寞的身影，能够清晰感受到他的难过。明明是满怀着期待，结果只剩下更多的失望与无奈，就像那天天气一样，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小北。”康凌珍的声音响在门口，“怎么还不休息？”
    抬起泪湿的眼，苏念北喊了声康凌珍，声音轻轻的：“我想坦白一件事。”
    -
    到了酒店，洗漱完从浴室出来，瞥见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亮起来，随手将擦拭头发的白毛巾扔向一旁沙发，秦野拿起手机看眼。
    苏念北发来条微信消息：【我在门外】
    手机丢到桌上。
    秦野走到门口，打开门。
    苏念北穿得单薄，安静站在酒红色地毯上。
    没料到她真的过来，秦野怔了片晌，扫眼她穿的衣服：“你这——”
    他话没说完，苏念北径直靠过来，双上环上他的腰，窝进他怀里。
    “怎么。”他轻笑声，把门重新关好，“刚不还说我不要脸呢。现在有需要？”
    怀里的人没说话，就那么静静抱着他。
    “说吧。”他依旧开着玩笑，“想让我怎么服侍。”
    过了会，苏念北吸吸鼻子，顺着他的话嗡声道：“那你，吻一下我吧。”
    感觉到贴着自己的身体、衣服上有些潮湿，头发也沾了不少雨雾，秦野没再继续调侃，问她：“出门没带把伞？”
    “外面雨特别小。”从他怀里退出来，苏念北看进他眼睛，仿佛能透过那双漆黑的瞳孔，看到那天的大雨，还有大雨里默默离开的、孤独的背影，她喃喃着，“小多了......”
    “雨小就不撑伞？不怕感冒啊。”秦野轻叹，拉着她进了浴室，拽过吹风机对着她周身快速吹了会，移到她头发处，“这么晚一个人跑出来，不危险么。”
    “秦野。”
    “嗯？”
    “我就想喊你一声。”
    秦野散漫哦了下：“随便喊。”
    可能是觉得一直低着头有些累，他索性扯过条厚毛巾垫在洗手台上，一把把她抱上去坐好。伴随吹风机吹出的暖风，他的五指在她乌发里穿梭。
    视线拉直，苏念北能自然对上他眉眼，然后，就那么直勾勾地瞧着他发呆。
    热风从她脑袋下移，拂过肩膀，停留在她胸口处。
    苏念北回神，顺着他目光下移，落到自己胸前，被雨水打湿的裙子，内衣形状若隐若现，她抿唇重新看他。
    秦野依旧拿着吹风机，表情不太自然地继续替她吹了会衣服，觉察到她目光，他看过来，舔了下唇，开口说了两个字，低沉暗哑：“硬了。”
    “......”苏念北立马收回目光，撇头看其他地方，嗯一声。
    下一秒，他将身体凑近了些：“衣服脱下来给你吹。”
    “......”
    第54章 正文完结 [VIP]
    康凌珍坐在客厅沙发上, 墙上挂着的电视里播着剧，她没看。
    手里捧本相册，里面是苏念北父亲没有去世前, 一家人各种合照，记录着那几年点点滴滴美好的光阴。一页页翻过去，每一张照片里，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弯起来，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那个时候。
    她的女儿笑得很开心。后来, 鲜少那么开心过。
    似乎从她得了抑郁症开始, 苏念北眼中像是丢了光，看人总是怯生生的, 做什么事也总是小心翼翼。这种现象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直到来了京城以后, 再次遇见那个男孩子，她的女儿身上才算多了些生气。
    康凌珍出院前一天, 秦野来找过她, 将一把钥匙和一本房产证轻轻放到一旁桌子上。
    是六年前卖掉的那套房子, 是姜维心血。
    因为没钱再买回来，康凌珍曾一度感到遗憾。
    那天。
    过去当街为她女儿打架斗殴的男孩, 低着头，请求她原谅自己。
    他说：“对不起阿姨, 因为我，她惹上那些麻烦，害姜叔叔遭遇意外。”
    伤口被再次揭开，康凌珍平复很久情绪, 才道：“小北告诉你了。”
    “嗯。”他点头, 低声道, “她喝醉那天说的。我承认我自私。知道了这事后，我愧疚过，可不打算放手。您可以厌恶我唾弃我，但能不能别让我离开她。我愿意用一生去赎罪。”
    康凌珍沉默许久：“世上好女孩多的是。”
    “我只想要她。”
    那一刻。
    康凌珍看到了这个男孩子眼底的真诚，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从前对他偏见太大。
    -
    “衣服脱下来给你吹。”
    说完，秦野把吹风机丢洗手台上，手滑到苏念北后背，扯她裙子拉链。
    刺拉一声。裙子褪下。
    猜测着他等会要做什么，苏念北眸光闪了闪，别开眼，裙子被扒拉下来放到一边，他复又伸手解她内衣纽扣，指尖滚烫，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像被点燃，一寸寸燃烧起来，再蔓延至全身。
    随着内衣落下，她所有的一切，就那么暴露在他面前，皮肤与空气接触，有些发凉，浴室白光下，细腻肌肤白得极不真实。苏念北稍抬手，想遮挡，余光瞥见他喉结上下剧烈滑了几下。
    下一秒，他拽过一条浴巾裹在她身上。
    以为他会先做点什么，结果却是重新拿起吹风机，给她吹衣服。想到刚才他说的那两个字，视线不自觉往下移，停在某个位置。
    似乎，看上去，反应还是没有消退的。
    苏念北有些纳闷。
    “看什么呢。”秦野声线不太稳。
    苏念北立刻收回眼：“没......”
    “再看，”他清了清嗓子，拖着调说一句，“等会让你回不去。”
    “......”
    “怎么过来了啊。”他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拿着裙子，边吹边瞧她，“眼睛好像还有点肿。刚哭过么？”
    “秦野。”她轻轻喊一声，没有回答他问题，反问，“你是不是，从前来过这？”
    秦野动作顿了下，否认：“没有。”
    “我看了q.q消息。”苏念北垂眼，“你发了那么多天晚安......对不起，我那时候，没有登过q。”
    秦野没说话。
    苏念北难过道：“大一下学期，5月1号，你是不是瞧见什么了，才会给我发最后那条消息。在小卖部门口，你是不是，瞧见我和丁——”
    “苏念北。”秦野开口，没看她，“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他这句话等于承认。
    苏念北抿会唇，继而，实在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瞥见她眼角滚出的泪，秦野放下吹风机，扯了张纸巾替她擦泪：“别哭。”揉揉她头发，他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怎么遇上我，你就老哭。苏念北，这是你撒娇的一种方式么？”
    “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很认真解释，“就是忍不住......一想到，你一个人找了我那么久，结果好不容易找到了，还撞见我和别人......还误会，一想到这些，我就很难过......我也不想总哭，很丢人......”
    “这怎么还，越哭越凶了？”秦野又抽几张纸巾，在她脸上轻轻擦着，叹口气，哄道，“不丢人。我受用着呢。”
    苏念北抬起泪湿的眼瞧他。
    “这不，你哭我一点办法没有。”秦野勉强扯了下嘴角，“多受用。就是这招，能不能省着点用。”
    被他这话逗笑了，笑了一会，眼睛又酸起来，她抬手搓了两下眼皮：“秦野，我现在相信了。”
    “什么。”
    “你不会变。”
    高二国庆节放假前一天晚上，校园里，校道路灯下。
    少年神色松散，语气却认真至极，问她：“高考后咱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吗？”
    那时候，她觉得高考还有些遥远，认为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也包括他对她的喜欢，所以她小声说了句：“人总会变的。”
    当时，少年眼神肯定：“我不会。你信不？”
    “不知道。”她是这样回答的。
    现在。
    她知道了。
    他真的不会变。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分开的六年后，我们没有在魔都重逢，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如果你对我的喜欢一直不变，该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啊。
    “苏念北。”秦野吹衣服的动作再次停下，打断她的话，“告别不得有个仪式么。一个拥抱，一句再见，你都没给我。所以，我们从来不算真正分开过。”
    “......”
    “没有真正分开，一定会重逢。”
    苏念北怔了会，嗯一声。
    没多久，衣服吹干了。
    “衣服穿好送你回去。”他语气里掺着很明显的不情不愿，“别让阿姨怀疑。”
    才明白他是担心，她回去太晚康凌珍会怀疑，而极力压制着欲望。苏念北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秦野，我来是想告诉你......”
    把她身上的浴巾撇开，将裙子往她身上套，秦野心不在焉闷声嗯了下。
    “我和我妈妈说了咱俩结婚的事......”苏念北眸光闪着，按捺着激动，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沉静点，“她同意了。”
    因为很想当面和他分享这个消息，她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亲口告诉他这件事。
    不久前。
    当她哭着告诉康凌珍，所有关于她和秦野曾经的一点一滴的时候，以为康凌珍会和过去一样，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结果这次，康凌珍不仅相信她的话，就连听到她和秦野已经登记结婚的消息，也只是沉默一会，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或许因为抑郁症得到有效控制，苏念北能清晰感受到，她曾经那个温柔的妈妈，终于回来了。
    康凌珍坐在她卧室床边，看着她的泪眼，眼角也含了泪。
    顷刻间，苏念北仿佛从康凌珍瞳孔里，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和小时候一样，康凌珍摸了摸她的脸，眼神恢复了从前的温柔，声音哽咽着：
    “因为妈妈的病，我们小北这么多年受了很多委屈吧。妈妈曾经说，会和爸爸一起陪着小北长大，爸爸离开后妈妈没做好。以后，会有那个男孩子来爱小北，来弥补小北这么多年缺失的爱了。”
    ......
    “秦野。”苏念北又小声补一句，“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不用偷情了。”
    沉吟几秒，在眼眶红起来之前，秦野眼睫垂下，遮住眸中情绪，好半晌，他才重新抬眼看她，拖着长长尾音嗯一声。
    以为接下来他会和自己一样激动，结果他却是伸出两指轻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移到她背后。
    刚拉上的裙子拉链被重新解开。
    苏念北还有些懵。
    下一秒。
    “张嘴。”他说，“亲一会。”
    不等苏念北反应，他双唇贴上来，柔软温热触感，舌尖灵活撬开她牙关，裹进去，带着霸道的力道，像是要把她拆解入腹，和她唇舌交缠。他身体前倾，将她径直压在洗手台上，密密麻麻的吻从唇瓣下移，到天鹅颈再到直角肩，最后绕着耳垂附近打转。
    清浅喘息声一下下打在她耳畔，慢慢诱.惑着她沉沦。
    分出点注意力，苏念北开口问：“我妈妈同意了，你不激动吗？”
    “激动。”他低低笑了声，“我用做的。不用说的。”
    “......”
    亲了一会，苏念北意识到手被拉下，掌心里忽然多了什么，眼皮猛地一跳，她睁开眼，对上他一双妖孽的眼睛。
    “不是说我不要脸么。”他唇角淡勾起，手臂稍抬打开花洒，眼中欲念更浓重，“现在教你，什么才是真的不要脸。”
    “......”
    过了很久，花洒关上。
    浴室里一切旖旎动静随之按上暂停键。
    把浴袍随意缠到苏念北身上，秦野拖起她的手摊开瞧了瞧，白嫩的掌心还有些微残留的红痕：“酸不酸？”
    苏念北甩了甩手臂，有些无语地嗯一声。
    “累了？”
    “嗯。”她小声道，“没力气了都。”
    秦野无声笑了下：“等会用不着你动了。”
    “......”
    将她打横抱起出了浴室，放到床上，他道：“趴好。”
    尽管不好意思，苏念北还是忍不住问：“......你还要吗......”
    “是帮你爽。”
    窗外已经雨停，月亮从乌云里钻出，洒下一片清冷的光。
    酒店卧室里。
    纯白色被褥遮掩下。
    男人低沉轻缓的声音，带点戏虐意思，在她耳边响起。
    “真是把你当祖宗伺候。”
    “......”
    “你挠的我好痛。”男人轻笑，“都破皮了。”
    “......”
    -
    怕康凌珍担心，苏念北晚上还是回了家。
    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简单吃了点东西。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出了门，和秦野约好一起去海边。下楼的时候，收到大学室友甄婷婷的微信消息，这次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点名主题：【诶，那个丁智永被抓了，你知道不？】
    想到昨晚秦野说的话，苏念北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又没料到速度会这么快。
    甄婷婷：【就昨晚凌晨的事，现在咱大学群里都传开了】
    甄婷婷：【都说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居然诱.奸未成年】
    甄婷婷：【大家现在都在聊，之前大学的时候，很多人都误会你了】
    甄婷婷：【在吗】
    苏念北唇线拉直，回了句：【在的】
    甄婷婷：【你现在还好吧？】
    和甄婷婷聊了几句，苏念北到了楼下，秦野站在楼道里等她。看到她下来，原本没什么弧度的唇角扬起。
    盯着他眉眼瞧了会，想到甄婷婷的那些话，苏念北突然意识到，既然丁智永那么快被抓，那秦野肯定早就在找人调查这事了，调查过程中，也一定早就知道她大学里那些传言了吧。
    回忆这些天里的相处，他从没有过任何对她不信任的表现，反而带她去了他家，见了自己的亲人。
    他是相信她的。
    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
    前一天下过雨，今天的天空格外蓝，稀薄的云浮动着。长长的海岸线，种着很多椰子树，海平面上不时有海鸥翱翔而过。
    沙滩上，有人在太阳伞下躺着聊天，也有人搭着帐篷露营，不远处还有烧烤摊上传来的烤肉香。
    秦野今天套了件白色外套。
    模样和当初巷口穿着长袖白体恤的少年相差无几，只是眉眼间褪去青涩，稍显成熟。考虑到他还没退出娱乐圈，两人在海边一家茶餐厅包间内待了很久。
    餐厅在大厦的20层上。
    包间面朝大海，阳光很充足，照在餐桌上，暖洋洋的，高脚杯杯身缩影着一小块沙滩风景。
    苏念北双手托腮，撑着桌，目光放到远处海平面上。过了会，余光打量到秦野低头看手机，唇角似乎弯了下。拿起面前的饮品小口喝着，苏念北问：“看什么那么好笑。”
    听出她语气有些嗔怪，秦野好笑瞧她，想了想：“一个粉丝。”
    “哦。”苏念北舔舔唇，“很可爱吗？看你笑得，还蛮开心的。”
    “嗯。是挺可爱的。”
    “......”
    “你这什么表情啊。”秦野伸手，捏了下她的脸，“吃醋了？”
    “没有。”
    “苏念北。”秦野漫不经心道，“知道我为什么进娱乐圈么。”
    苏念北抬眼，摇头。
    “因为，只要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他撑着头，懒洋洋地说，“想忘也忘不掉。”
    他语气很轻松。
    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似乎，高考选择自己不喜欢的学校、未来选择一份不喜欢的职业、进一个并不喜欢的圈子，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苏念北别开眼，不敢看他过于灼热的目光。
    捏着饮品的手紧了紧，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再哭，就那么沉默许久，她咕哝一句，很没良心来了句：“那你现在，还蛮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吧。”
    “什么。”
    “不是还觉得粉丝蛮可爱的吗。”
    秦野闷声一笑，凑近看她脸，嗯了声：“你不挺可爱么？”
    猛地看回他，对上他漆黑的眼。
    苏念北一下子明白了，他口中的粉丝指的是谁了：“你怎么知道......”
    秦野握着手机轻摇两下。
    马上拿起自己手机。
    打开微博。果真，在热搜榜一看到他的名字。
    点进去一看。
    是营销号发的一条微博。
    ——惊！顶流男星被拍与年轻女子共同出入酒店！该女子还是男星老婆粉！爱豆yp粉丝，娱乐圈真会玩！
    配了几张昨晚她和秦野一起从酒店出来的动图，以及她的微博账号，还有她用该账号帮秦野打.榜的各种截图。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注意到秦野拿着手机在打字。
    收回视线，苏念北马上退出热搜，去看他微博。
    恰巧看到他刚发布一条动态。
    转发那条营销号的微博，配了几个字。
    ——粉字去掉，是老婆。
    苏念北：“......”
    没多久。
    秦野的手机开始震动个不停，视线移到他手机屏幕上，微信消息弹个不停。
    秦野随便点开个消息，吴时康的语音传出来：“我！操！野哥牛逼！昭告天下了啊这是！”
    紧接着，江驰的声音：“野哥，家里有房还住啥酒店？”
    听上去是群聊的语音。
    曹嘉泽道：“这他妈叫情趣。江驰你丫连这都不懂？”
    江驰：“就你特么懂！你懂你不也被妹子甩？”
    曹嘉泽：“操！你再拿这事攻击老子试试！我他妈——”
    秦野退出群聊，懒得听他们废话。
    苏念北刚想对秦野说点什么，微信收到黎曼的消息：【恭喜恭喜呀！！你俩这是真结婚了吧？！】
    苏念北弱弱回：【嗯...领了证】
    黎曼：【啊啊啊你什么时候回京城，我想约你出来，听听校草怎么求婚的】
    回忆一下求婚过程，苏念北回了句：【还挺...普通的...】
    瞥见苏念北的手机屏幕，秦野眉峰一扬：“不满意啊。”
    苏念北嗫嚅：“就是，实话实说......”
    秦野笑：“嗯。那每年都求一次。换着花样来。行不行？”
    “......”
    秦野又陪她看了会海，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江岚打来电话。
    收回目光，秦野懒散靠在沙发椅上，接起电话。
    江岚开门见山：“我这儿子是替别人养了？你妈没有丈母娘重要了？”
    静谧的环境内，苏念北能清晰听到听筒那端的声音，闻声马上看过去，有些紧张。
    选择直接避开这个世纪难题，秦野散漫道：“您不回了国外么。”
    江岚沉默一会，不太自然开口：“回国了。”
    秦野笑了声：“怎么，我爸长本事，今年给您追回来过年了？”
    “......”江岚有些生气，音量稍拔高：“怎么和妈妈说话的。”
    “我不一直这么说话么。您还不了解？”
    江岚噎住，过会，下了个命令：“过年必须回来。你要舍不得她，一起带回来过年。妈妈今年好不容易回国过年，难不成连儿子面都见不着？”
    怕秦野又说什么顶撞江岚，苏念北立马在一旁补一句：“会回去的。阿姨，您放心。”
    秦野看过来，目光若有所思在苏念北脸上打着转，末了，扬唇，对着听筒说：“嗯。会回去的。您放心。”
    对面似是消了音。
    很久，才传来江岚优雅嗓音以及温和笑声：“谢谢儿媳妇。多替我管教管教他。”
    儿媳妇三个字，让苏念北脸刷的一下红了。
    秦野压着调嗯一声：“会好好服从您儿媳妇管教。”
    挂了电话，两人又在包厢坐了会，直到太阳即将下山。
    “走吧。”秦野起身，冲窗外抬抬下巴，“陪你去听海的故事。”
    “海的故事？”苏念北纳闷。
    “啊。”秦野牵起她的手，“这不你说的么。”
    苏念北想了想，不太好意思道：“我那天喝醉了，对你说的？”
    秦野嗯。
    “哦。”苏念北郁闷问，“我是不是还说了好多其他事？”
    秦野看她，弯唇：“确实。还说了挺多的，”他故意停顿，“小秘密。”
    “什么秘密？”
    “比如，你其实，对我也是见色起意。”
    “......”
    “你还说那次在鬼屋，是故意摸——”
    “你别说了。”苏念北立即打断他的话，“我那是喝醉了，胡说的。根本没有的事。”
    秦野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按了下电梯按钮。
    以为自己确实这么说过，苏念北觉得很尴尬，马上换个话题吸引他注意力：“你知道听海的故事，有个古老的说法吗？”
    “什么说法。”牵着她进了电梯，按下1楼，秦野陪她聊着。
    “就是在太阳落到海平线那一刻，海里的神会开始讲故事给岸上的人听，”苏念北回忆着，小时候爸爸和她说过的话，复述给秦野听，“这个时候，岸上的人如果对海神许愿，海神会帮忙实现。”
    秦野轻嗤：“什么玩意儿。哪来的海神。”
    苏念北鼓了鼓腮：“我也觉得是假的。”她垂下眼，小声道，“因为小时候，我就对海神许过愿，希望爸妈一直陪着我。可是，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
    秦野瞧了会她。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
    甫一出大厦，空气里漂浮着的海水咸咸味道扑面而来。
    海浪一下一下拍在沙滩上，哗哗响着。
    懒洋洋的黄昏后，刚刚好的阳光，微风不燥，晚霞染红半边天。
    沿着海滩走了一会，秦野在苏念北身前蹲下身：“上来。背你。”
    看眼周围，苏念北摆手：“不要了。会有人看到。”
    “知道为什么你之前许的愿望没实现么。”
    “为什么？”
    “因为太矮了，海神看不到你。”
    “......”
    “虽然吧。你现在是长高了那么点，但有我在，海神还是看不到你。”秦野编起谎话脸不红心不跳，“所以呢，我背上你，你就是这片沙滩上最高的，你再许愿，海神没准儿就听进去了。”
    尽管知道他在瞎编，可苏念北想了想，还是乖巧趴到他背上。
    因为，接下来她要许的这个愿望，真的很想被实现。
    秦野背着她，沿着海滩慢慢走着，海水打湿了他的鞋。
    风声海浪声此起彼伏，天色渐渐暗下来。
    太阳落到海平线。
    “喂。苏念北。”秦野侧首喊她，“愿望要说出来，海神才能听见呢。”
    苏念北抿会唇，嗯了声，小声说了句：“希望海神保佑，我们能一直在一起。”
    一群海鸥拍着翅膀，在海面上空飞舞着。海岸上有人播放着一首纯音乐，乐声在空气里震荡，一直延绵至海里。
    海鸥叫声、舞动翅膀的声音、海浪声以及岸上音乐声，共同谱出一首背景交响乐。
    “苏念北，给你个承诺。”
    “嗯？”
    “对你的爱，至死不休。”
    海神不能帮你实现的愿望。
    我能。
    我会永远陪着你，至死不休。
    “秦野。”苏念北眼眶湿热，脑袋埋到他脖颈处，“it\'s doomed还有另一种翻译。”
    “？”
    “就是，我是你的插翅难飞。”
    秦野愣了片晌，笑起来：“挺会编。”
    “......”
    “不过，”他慢悠悠走着，“你也确实，插翅难飞了。”
    从那年人行道上看到的第一眼。
    你就注定，是我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后面大概还有些甜甜番外，比如生个宝宝啥的，我过两天再写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