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他如季风过境 作者:漾桥 文案: 新学期第一周, 瞿清逃课回来爬墙进学校的时候, 一脚就踩在了墙边的季风的肩膀上。 季风,万年年级第一,一中校草,首富季家的独子。 全校疯传,这个坏女孩,终于要被制裁了。 周一一早,季风横跨六个重点班,走进瞿清的教室。 男生清隽的面容冷到极点,把手中的几本书拍在了她桌上。 “这周的物理练习册,化学模拟卷还有英语真题,你都没有做。” 看她被针对,班上和走廊外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 瞿清想逃,被男生高大的身影挡住。 男生抬手撑着窗台边缘,视线死死地盯着瞿清,声音清冷:“我替你做了。” 周围响起吸气声。 逼仄的角落里,季风眼底猩红,声音里压抑着委屈。 “昨晚为什么没来?解释。” 那天以后,全校疯传, 混世女魔头逼迫季风帮她写作业,还把校草惹哭了。 —— 时隔三年,那个据说为情所伤的季家少爷回国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掀起商界血雨腥风的时候, 季风却转头出道了。 出道即是巅峰。 人们扒到他那个经纪人身上,猛然发现: 唉卧槽!这不是据说高中骑在季风头上,逼迫他代写作业,强行让季风当第501任男朋友,还把人甩了的瞿清吗?! 消息不胫而走。 没多久,季风直接在微博宣布。 是现女友。我追的她。第二次了。谢谢关心。@瞿清 瞿清:??? 【风听不到你的声音,可我听得到。】 *神经大条话痨少女vs寡言闷骚占有欲超强学霸 *假放荡vs伪斯文||治愈系成长型甜文 一句话简介:霸道校草抢我小弟,逼我学习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瞿清,季风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刘洋!你吃草莓味的吧?” 九月的尧光市,太阳在蝉鸣声中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 洒水车和着乐喷洒着水沿途开过,一阵清爽的凉意之后,空气里很快升腾起带着青草香的热气。 瞿清站在欣荣便利店门口,上半个身子几乎都快要探进巨大的冰柜里,话音才落,嬉笑着从里面拎出两根雪糕。 被叫做刘洋的男孩子站在便利店门外,看着冰柜旁边的少女,脸上写满无奈:“瞿清,真的不用了。我不喜欢吃雪糕。” “那怎么行?”瞿清没给他更多辩驳的机会,一面把黄色雪糕袋子的一角叼在口中,在左手辅助下利落地顺着齿痕撕开,一面把右手粉色的雪糕袋子递过去。 “喏,拿着。算我请你的。” 刘洋只好接住。 空出手把雪糕袋子拆到垃圾桶里,瞿清看着他无措的模样笑开来:“就当是感谢你今天陪我逃课啦。你尝尝,真的很好吃的,我刚刚纠结好久,不知道该选哪个呢。” “那,都留给你好了。”刘洋没有动作,看着她手里淡黄色的雪糕,鼻尖似乎已经隐隐闻到榴莲嚣张的味道。 他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悦和嫌弃,问:“对了,徐阿姨说什么时候签合同了吗?” “明天下午三点。” “到时候记得喊我,我也去。” 咬了一大口雪糕,瞿清被冰的缩了缩脖子,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徐阿姨叫徐好,是瞿清住的那条街上开旧书店的,年轻时候左眼受了伤,右眼视力也不高,行动不方便,瞿清有空就会去店里帮帮忙。 上周徐好出去收旧书和一辆车撞了,腿受了伤,人还在医院。因为长期住店里,小区里的房子空着浪费,就打算租出去。 租房帖子是瞿清发网上的,今天逃课是为了带房客去看房顺便放行李。 安静享受了一秒便利店的凉意,刘洋好心提醒:“吃完我们快回去吧,才开学两周,学校查的严,别被风纪委员抓到了。” “知道了。边走边吃嘛,到了校门口刚好吃完了。”瞿清穿着夏季校服,宽大的上衣外套被她随手系在腰间,勾勒出宽松T恤下纤瘦的腰线。 付完钱,她把书包拉链拉上,随意地甩到后背上,一脸享受地抿着雪糕往门外走去。 —— 新学期伊始,正值上课时间,尧光一中的东南校门紧闭着。 瞿清叼着雪糕棍,再次迅速探头,瞥一眼校门口遮阳伞下站着的俩保安。 回去的路被堵死,瞿清苦恼地蹙眉咬着雪糕棍发泄:“刚我们出来的时候这个门不是没人呢?怎么这会儿又守上了。” “最近初一高一新生都开始军训了吧,据说各个校门都加强防守了。”刘洋看一眼时间,有些焦急起来,“活动时间马上结束了,我们得想办法进去。” “切,以为这就能锁住我吗?跟我来。”对着刘洋使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眼神,瞿清微微猫下腰,蹭着墙边快速往前去。 绕过墙角,瞿清才回头挥手催促刘洋,迎面就和前面的人撞上了。 “嘶——” 瞿清揉着脑门低呼一声,很快被赶上来的刘洋拉到身后护着。 耳边同时响起女生的惊呼声。 对面的两个人显然也被她吓得不轻,才要发飙,看清了刘洋身后的瞿清。 “……清清?” 熟悉的声音。 瞿清探头看了一眼,瞬间安下心来。 “周雨眠,白灵?你俩怎么在这?逃课出来的?” 两个留着波波头的女生脸上顿时一阵尴尬,看一眼瞿清和刘洋,委婉地拆穿:“清清,你们俩……不也是?” 瞿清一脸正义凛然:“哎!别瞎说啊,我可是有正事要办,迫不得已才放弃了两节宝贵的数学课。” 聊着,周雨眠狐疑地皱起了眉:“……你是不是又吃榴莲味的东西了。” 白灵闻了闻,也一脸嫌弃地捂上鼻子:“你们老师肯定一下就闻得出,这逃课的气息。” 瞿清不满地蹙眉,正要发作,马上被周雨眠拉住。 她拉着瞿清的手像看到了救世主:“清清,能看到你实在太好了!我们刚刚想从西门那边溜进去,可是那边锁上了,保安大爷也睡醒了,守着呢。” 瞿清咬着雪糕棍一眼看透:“别看我,我也刚从东南门那吃瘪过来,左青龙右白虎。” “啊?这可怎么办啊!下两节可是我们班主任的课,完了完了。”周雨眠一脸欲哭无泪。 白灵趁机奚落她:“那怪谁,放学买不行吗?非得要这种时候逃课。” 周雨眠不服:“不是你说的,等放学杂志送的限量挂件就没了呢?” 白灵被怼的哑口无言,也抬手拉着瞿清求她:“清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这事你有经验,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吧!” 什么叫她有经验…… 这话听着怎么不那么褒义呢。 感情这俩追星大户又逃课去买爱豆周边了。 脸上嫌弃着,瞿清还是拨开白灵,一面沿着墙根侧耳听着里面,一面抬头看围墙上的情况。 很快。 “过来!” 周雨眠和白灵听到她这一声,匆匆往她那边小跑过去。 看清瞿清所指的围墙时,白灵脸色一垮:“清姐,你别是让我们翻墙吧……” “不是啊。”瞿清一脸坦然地笑开,手已经往上试着攀墙壁边缘,“我翻,你俩可以去正门那边‘投案自首’。顶多也就通报批评记过处分叫家长嘛。” “……” 咬着唇思忖了两秒,白灵视死如归地凑了上来:“清姐,这看起来不好上去,我扶你吧!” “不行,你不够高,力气也不够大。”瞿清摆了摆手,抬手把书包带子滑下来,先是抽了一张纸巾出来,然后在三个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利落地把书包顺着围墙甩了进去。 瞿清招呼刘洋过来,让他曲起膝盖,把纸巾铺了上去:“兄弟对不住!借你一用啊。我先进去探查下情况,再接应你们。” 刘洋看着瞿清踩上来的一大截雪白纤细的小腿,下意识地护住她。 手心触到少女的皮肤,他耳根瞬间红了,眼睛也有些无处安放:“还是我来吧。现在是活动时间,万一里面有学生呢?” “不会。我刚确认过了,这边是学校二操场右边的竹林,一般没人过来的。”瞿清的双手攀了上去,借着刘洋的力,胸口以上很快攀上了围墙。 她抬起左腿,灵活地勾住墙沿,大半个身体都挂了上去,喘息了一下,低头看底下视线看向别处的刘洋:“再说了,你上学期成绩就不理想,这次万一再被记过,阿姨肯定跟你没完。” 刘洋有些急了:“那你呢?” “我不一样。我学渣一个,多一次少一次没差。” 深吸一口气,奋力往上一跃,瞿清很快灵活地转了身,两腿已经垂进围墙内。她有些小恐高,不敢看里面的场景,试探着左右找了下支点,还真就给她右脚的脚尖踩着了。 眼底惊喜的光一跃而过。 跳下去之前,瞿清伸长手提醒刘洋:“你先把雪糕给我,我替你拿着,免得等下摔了。你不爱吃也别浪费啊。” 刘洋看着她眼底的光,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抬手递了上去。 瞿清接过雪糕,很快满意地晃了晃:“等着啊,我去操场找个泡沫台子捞你们。” 脚下用了用力,确保撑得住她的重量,瞿清迅速瞥一眼落脚点。 视线所及,是在阳光下带着光泽如墨的发梢,一晃而过高挺鼻梁,雪白的衬衫……肩头踩着她那只鞋头带着灰尘的运动鞋。 绿色的竹影斑驳摇曳,少年仰着头,深褐色的眼底不染纤尘。 ——凝着化不开的寒意。 瞿清无声地张大嘴,嘴里的雪糕棍掉出的瞬间,人径直向里坠去。 雪糕棍砸在少年脸上,带着一阵榴莲味,无声落地。 “嘶——!” 毫无防备着陆,瞿清蜷缩着弓起背忍着痛劲,半天没发出声音。 “瞿清!” 刘洋听到动静,焦急地喊一句她的名字,后退几步,一个冲刺就跃上了围墙。 拧眉揉着手腕,瞿清逆着光,眯缝着眼,有些心虚地打量着对面的少年。 对方个子很高,身形清瘦,穿着千篇一律的校服短袖衬衫,整个人却好似在发光。 皮肤也太白了吧…… 瞿清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和手掌上的土,视线胶着在他身上。 少年的脸型清瘦,鼻梁很高,浅浅的双眼皮,睫毛却很长。风轻轻吹过,他的薄唇紧抿着,清冷的视线静默落在她身上。 瞿清鲜少花痴,也没追过星,但即便是以她的挑剔,面前的男生都是顶好看的。搜干自己贫瘠的脑袋,瞿清只找到一个勉强贴切的词形容他:干净。 这个词只在脑内停留的一秒,因为瞿清看到了他纤尘不染的白衬衣左肩头,那半个纹路清晰的脚印。 她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在。 飞速环顾了一圈,看四下无人,瞿清友好地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的灰尘,企图抹去罪证:“那个,同学,谢谢你……不好意思啊。” 手上的尘土混合着雪糕袋上的水汽变得黏着,那半个突兀的脚印不仅没被拍去,反而在上面多添了几道凌乱的指印。 瞿清瞟到男生越来越沉的脸色,笑容也有些垮。 有那么片刻,瞿清怀疑男生下一秒就会出手揍她。 几乎是瞬间,她陪着笑脸把雪糕递过去:“对不起啊,我请你吃雪糕吧!就当给你赔不是了——” 还没说完,手中的雪糕“嗖”的脱离袋子,垂直落在草地上。 瞿清抓着轻飘飘的空袋子,盯着地上沾了土的雪糕,傻眼了。 空气中泛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瞿清!你没事吧?” 墙上的刘洋咚地一声跳到她身边,打破了这份沉默。 瞥到对面的男生,刘洋的脸色一瞬间很难看。 二比一,局势突然逆转,瞿清回过神,瞬间有了底气。 她吞咽了一下,迅速先发制人:“你是高一新生吗?那什么,我俩有急事出去了一趟,你又不是风纪委员,就当没看到呗?” 对面的少年眯了眯眼,没有开口,修长的手指伸进从裤子口袋里摸了一下,拈出一个肩章,不疾不徐地贴在衬衣袖口上。 瞿清顺着他的动作看清了上面的大字:风纪委员。 “……”她今天非得栽这是吧! 心底里暗暗骂了一句,瞿清咬着下唇,不好意思地低垂下头,态度收敛起来。 男生收回视线,不急不徐弯腰捡起被她一书包砸到地上的登记本,展开来,终于开了口。 “名字。” 清冷的声线犹如夏日里干净得看不到纹路和气泡的冰块。 瞿清瘪瘪嘴,像是一只偃旗息鼓的野猫,老实交代:“瞿清。” 对方笔尖一顿:“校卡。” 瞿清不服地咬了咬下唇,蹬蹬两步走到男生身侧,捡起地上的书包,从一侧掏出校园卡递了上去。 “你。” 突然被点名的刘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瞿清捏着校卡的手一紧,男生没抽走校卡,抬起眼冷冷地看向她。 瞿清再度笑开来,松开了手,替刘洋回答:“他叫季风!高二孟翼班的,是我们年级第一哦。” 刘洋:“……” 孟翼班是校长孟翼特别建立的,每个年级只有一个,集中了全年级成绩最拔尖的四十五个学生,不分文理,甚至考音乐和游泳、手工,主张全面发展。这个班的学生,连续两次考出年级四十五名,就会被直接踢去重点班。 瞿清对季风的认知,大概就是高一昏昏欲睡的地理课上,老师讲到季风气候的时候,班上女生红着脸窃窃私语地讨论起了这个人。 刚刚为了保刘洋,她下意识就拎出了这个素未谋面的挡箭牌。 男生果然挑眉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怕了吧。 瞿清脸上带着得意,刘洋也是孟翼班的,这么算下来,她只撒了百分之五十谎而已。 刘洋涨红着脸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制止:“别说了……” 瞿清悄悄摆摆手示意他安心,继续加码:“你应该听说过季风吧?要不这次就算了,好吗?其实我在咱们学校也挺出名的,你留个名字,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们帮忙呀。” 男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把登记本转了过来,递到瞿清面前。 清冷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低沉。 “签字。” 切。 瞿清不服地抽过本子,盯着男生好看但是不近人情的嘴脸,嘴里嘟囔着牢骚不断:“小朋友,你知道我俩是谁吗?做事要给自己留点后路,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需要别人的——” 刘洋多次小心提醒未果,终于焦急地加大了音量:“瞿清!” 瞿清的声音蓦的止住,视线怔怔的看着表格上面两行并列着的名字。 瞿清。 刘洋。 ……他怎么知道刘洋的名字?! 瞿清有些难以置信地半张着嘴,抬头看一眼男生没什么表情的脸,视线再次回落到登记表上。 刘洋带着尴尬和焦急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 “他就是季风……” 瞿清半张着嘴,视线停在右上角值勤人的签名上挪不开。 和瞿清、刘洋这四个字一模一样,整齐而又张扬的字体。 高二孟翼班 季风。 作者有话要说:季风:小朋友? 瞿清: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QAQ —— 决定写点轻松的甜文啦~ 前面几章是很久之前的存稿啦,回看了一遍挺欢脱的,希望仙女们可以看得开心XD 这瓜保甜!不甜你们打我!! 爱你萌么么啾~ 日更,每晚六点准时更新~ 其他时间是改错字OvO 第2章 空气里的闷热裹挟着挥之不去的尴尬气息。 瞿清捏着登记本,如遭雷击,定定地站在了当下,忘了反应。 刘洋的手握了拳,想了想,终于鼓足了勇气:“季风,今天逃课都是我的主意,要记过和处分算我的,放她走吧。” 瞿清一听顿时急了:“你瞎说什么呢……” 季风掀起眼皮看了刘洋一眼,两个人同时看到他眼底的嘲弄和不屑。 似乎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想多给,少年径直转身往东南门的方向走去。 瞿清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不解地和刘洋对视一眼,飞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把本子递给刘洋,瞿清有些愧疚:“对不起啊,还是连累你被抓到了。” 虽然刘洋再三强调他翘的是体育课。 “不怪你,是我自己要跟去的。”刘洋认命地低头签上自己的名字,脑内辗转着和父母的解释。 那边,季风不知道和保安说了些什么,保安折身出去,很快回来了。 ——身后跟着一脸灰败的白灵和周雨眠。 “……靠!” 这一幕瞿清看在眼里,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她抬手夺过刘洋手中的登记本,迈步就往门口大步走去。 两个小姑娘被吓得不轻,周雨眠更是眼角泛红,绞着手指,忐忑地咬着唇。 瞿清火气蹭蹭往上冒。 是,她踩了季风一脚是不对,但是也不是故意的啊。这个人太奸诈狡猾冷血了,不能只针对她吗!没翻墙的人他都不放过啊! 报复!这一定是报复! 心底里暗暗把人骂了千万遍,瞿清冲了上来,嘴边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我说你这个人也太……” 保安的话也适时的飘进了耳朵里:“假条一定要记得补过来啊。不然学校查起来,我们不好交代。” 回应的是季风的声音:“等下我让学生会干事送来。” “哎!那就行。” “……” 瞿清瞬间噤声,看一眼同样懵逼的白灵和周雨眠,忽然看不懂现在的形势。 保安扭头看一眼的瞿清,眼底的疑惑和震惊瞬间升腾起来。 瞿清抬手摸了摸鬓角,企图挡住自己的脸。 真是不好意思,作为东南门常客,这保安好像挺眼熟她了啊。 刚刚惜字如金的冷面少年却突然接了她的话:“太怎么?”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季风似乎也在看戏一样静静地等。 瞿清嘴角抽了抽,在保安灼人的视线下把校服从腰间解下来,老老实实地穿上,小声嘟囔:“……太神出鬼没了吧,找你半天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瞿清好像听到一声带着气声的冷笑。 余光里,季风长腿迈开了。 急于逃离现场,瞿清立刻就乖顺地跟了上去。 —— 走出了一段距离,前面的季风倏地停住脚步。 瞿清跟着一个急刹车。 四目相对,无边的沉默又要蔓延。 顿了顿,瞿清有些心虚地把登记本还给他。 季风刚刚……好像是帮了她们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瞿清对他的敌意明显小了。 季风瞥一眼登记本上的名字,没有接。 白灵和周雨眠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很自觉地要去登记本上登记。 “你们不用。”几乎是瞬间,季风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灵脸颊有些泛红,没懂季风的意思:“啊?” 没做任何解释,季风的视线落在瞿清脸上,下巴的线条冷硬:“联系方式。” 瞿清才舒展的眉头顿时警惕地皱起。 一般严重到要写检讨或者罚值日,甚至找家长才需要留电话。 她才对季风产生的那一丁点好感顷刻间烟消云散,一脸防备:“干嘛?!” 少年深褐色的眼底波澜不惊,清冷的声音犹如破冰锤,一下下在瞿清心头砸出了裂痕。 “赔衬衫。” 瞿清:“……” —— 整个后两节课,瞿清都在煎熬和烦躁中度过。 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无限循环少年犹如掺着冰渣子的眼神。 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瞿清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地翻了个面,露出被压出红印的左脸来。 周雨眠抓住机会,双手握拳遮在唇边,用唇形说了一句什么。 瞿清没看明白,疑惑地皱起了眉。 周雨眠“啧”了一声,迅速撕下一张便签纸,龙飞凤舞地写完,团成球,在班主任背过身去写板书的时候,猛地往身侧一砸。 瞿清的鼻子被精准击中,她闭了闭眼,脑海中一闪而过围墙下那个少年清冷的脸。 啧。 暗暗腹诽一句,瞿清摸了摸鼻尖,懒洋洋的坐起来,展开了纸条。 ——你和季风是怎么认识的啊? ——他今天为什么帮我们呀? 一连两个问题,问的瞿清本就压抑的心情更加沉重。 他为什么这么做,鬼知道啊。 肯定没憋着什么好心眼就是了。 没有回答,瞿清把纸揉成团,随意地丢进课桌里。 又翻了个面趴下,不去看周雨眠。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 铃声响完,班主任磕了磕教案,语重心长地规劝:“下周就是新学期第一次校会了,我不希望我们班像去年一样出现被通报批评的学生。尤其是某些旷课的人。”说完,视线在最后一排扫了个来回。“谁连累集体扣班分了,罚擦一个学期黑板。” 瞿清埋着头,从桌斗里翻出手机,开了机,确认了三遍没有新短信,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季风还没来得及出招。 班主任喋喋不休五分钟,终于在学生们小声的抱怨中结束了拖堂。 周雨眠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凑到她桌前来。 “清清,你倒是说说啊,季风为什么会帮我们啊?我们下周不会被通报批评吧?” 不好说。 瞿清有些凝重地抱着手臂坐直了,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你先说校门口发生了什么。” “啊?”周雨眠都不用回忆,这场景困惑她两节课了,“当时那个保安突然就找出来了,问我们是不是学生会负责买账本的学生,没带假条;还说学生会的找过来了,让我们赶紧先进去吧。” “我俩人都傻了,还好我反应快啊,当场就应下来了。先混进来再说不是?” “我哪知道等在里面的是季风啊……不过,他真的好帅啊!我还是第一次和他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周雨眠脸色一路红到了耳根。 瞿清鄙夷的翻了个白眼,胡乱揣测:“今天他值勤,风纪委员冲业绩呗。” 周雨眠嗤了一声,一脸嫌弃:“姑奶奶,烦请您有时间换个5G的网。你逗我吗?学生会长需要值什么勤?” 瞿清一滞。他是学生会长啊…… 等等!季风什么时候成了学生会长了? 周雨眠揣摩一会儿,警惕地四下扫了扫,神秘兮兮地凑近她:“哎,话说你是怎么认识季风的啊?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谁有谁的把柄…… 不说还好,这一说,瞿清马上又清晰回忆起墙根下的少年眼底的寒意。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吓了周雨眠一跳。 瞟到等在后门口的白灵,瞿清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恹恹地往门外走去。 “你俩去吃饭吧,我不饿,今晚不吃了。” —— 下楼梯的时候,瞿清听到两个擦肩而过的女生在聊天。 “哎,你听说没有?季风被人打了,肩膀上都有脚印呢。” “听说了啊。何止脚印,还有手掌印呢。孟翼班人说,他就穿着那件衬衣上了两节课。” “天呐!谁干的啊?敢对季风动手,不想混了吧他。” “是啊,这真的太过分了。刚才刚下课年级主任就把季风叫去问话了。” “真的啊?那那个人死定了啊。” “活该呗!” “……” 议论的声音逐渐走远。 瞿清脚步没停,出了教学楼,心底里忽然没由来的烦躁。 口袋里的手机迟迟没有动静。她沉沉叹了一口气,走到一半,忽然没了去二操场的心思,转身往标本馆走去。 这个馆除了一楼画室上来速写的学生,几乎没人参观。 瞿清图清净的时候就会过来待会儿。 一楼进门过了安检就是储物区和更衣室,方便学生们和工作人员换鞋、换衣服。 瞿清懒懒的迈步进储物区,视线扫到里面的两个人,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迅速做出反应,一个闪身,躲在了柜子后面。 忍不住低咒一声。 冤家路窄啊! 储物区。 季风开了最上层的柜子,把一本厚厚的本子放了进去。 “季风,你刚刚怎么不告诉我爸爸到底是谁干的呀?”柳依曦脸上满是担忧,声音轻软,“这也太过分了。” 季风没作理会,沉默地在柜子里翻找着。 柳依曦习惯了他冷淡的样子,有些委屈地咬了下唇:“如果你不好意思讲,告诉我也可以呀!晚上回家了,我跟爸爸讲。” 季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听柳依曦在喋喋不休说些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下午那一幕。 他站在墙根下,正在本子上用新找的竹叶对比大小,为树叶画作准备,就听到了墙外面逃课的几个人在肆无忌惮讨论翻墙进来。 带头的女生声音明快,自信又大胆,包揽了开路重任。 本来没想理会的。 没等他想完,面前略过一道黑影,手里的竹叶连带着本子就被飞进来的书包砸飞了。 指尖微麻。 怔了一秒,季风抬头,看到墙头探进来的白色运动鞋。 紧接着是白色的短筒袜,以及半截白嫩纤细的小腿。 女“头目”看起来挺灵活,很快半个身体都爬了进来。 对方穿了天蓝色侧边带白条的校服短裤,腰间围了校服外套,腿白皙纤细,在面前晃了又晃。 同年级的。 季风自觉撇开目光,准备先去捡本子,一切等她进来再说。 没等他迈步,左肩膀上却突然受力。 季风皱眉侧目,看到了半个白色的运动鞋,白色的短袜。 忽然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少女。 季风仰头,同少女笑弯的眼睛对上。 雪糕棍砸在脸上,浓重的榴莲味。 下一秒,在她跌落后破碎成慌张和恐惧的神情里,季风认出来了。 这不是,他们年级大名鼎鼎的女混子,瞿清吗? 瞿清眼底的慌张很快转为了然、尴尬和抱歉,夹杂着迷茫。 似乎是经历了一个急速的云霄飞车尔后迅速落回低点,她眼底的光一闪而过,似乎在说:“啊这不是那个!那个……谁啊?” ——她知道他名字。 ——却不认识他。 心底里的不快堆积。 柳依曦的脸颊爬上热意,她瞥一眼季风肩头的痕迹,声音带上一丝羞涩的试探:“嗯……先把脏衣服换下来吧。我可以拿回家帮你洗,上课带给你。” 瞿清侧着耳朵,许是因为自己是“罪魁祸首”,她下意识就把两个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外面忽然传出来一阵欢快童声手机铃声,打断了季风的思绪。 “一般傻逼,都穿的酷酷滴——” 是一首叫《小鳄鱼》的德文儿歌,因为搞笑的空耳在国内火了好久。 瞿清吓得浑身一震,手背撞上铁皮柜子,发出闷响。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瞥见上面刘洋的名字,抬手按掉的同时,慌不择路地往二楼跑去。 动静明显引起了里面两人的注意。 季风抬头,刚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忽然改了主意,抽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拍上柜门。 绕开柳依曦,季风沉声开口。 “不需要。” —— 一直在标本馆磨蹭到离上课时间只有三分钟,瞿清才匆匆往教室赶去。 从教室后面走进去,坐在门口的赵文强从《体坛快车》上移开目光,嬉笑着开口:“清姐,刚有人找你。” 瞿清心里咯噔一下,佯装淡定地问:“谁啊?” “不认识,看校服是高一的吧。” 瞿清顿时放下心来:“高一的找我干嘛?” “不清楚。”赵文强龇着一口白牙,左手拇指指了指她的位置:“那人给你的东西,给你放桌上了啊。” “谢了。” 瞿清回了座位,瞥一眼桌面上黑色的扁方盒,心头弥漫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脸下意识抬远,仿佛里面是生化武器,她抬手缓缓揭开盒子盖子。 里面的内容一下闯入眼帘,一旁的周雨眠被一口奶茶呛到,瞿清的脸则彻底黑了下去。 盒子里面是折叠整齐的衬衫,露在最上面的肩膀上,明晃晃的半个脚印混杂着很毕加索的指印,昭然若揭地控诉着她的罪行。 作者有话要说:瞿清:?您就是魔鬼本鬼? 季风:愧不敢当:) —— 啊我没想到这么久没开居然还有这么多小仙女在等T^T真的又愧疚又感动,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鸭,然后我看到评论区的哈哈哈也很开心啦!爱你们,比心心~ 第3章 当天晚上,瞿清辗转大半夜,失眠了。 明明明天是周六,可以好好休息的。 房间里没开灯,借着窗帘透进来的月光,书桌上那个黑色的小盒子,像是黑夜里盯着她的黑色眼睛。 心底的郁结更深了。 瞿清就像是犯了案子的罪人,而那个盒子就是她的作案工具,是最有力的罪证。 她现在是放到别处觉得不放心,留在自己身上不安心。 愤愤地拉起被子蒙住眼睛。 眼不见为净! 房间里寂静一片。 才有了睡意。 脑子里即刻浮现出一件晃动的白衬衣于黑暗中飘过来,幽怨的缠上她:“我不干净了,你赔我啊,你赔我啊!” 闷着头翻了个身,耳旁似乎又响起嘈杂:“就是这个女的,把季风打了一顿!” “姐妹们上啊!” 惊出一身冷汗,困意全无。 万万没想到,季风说的赔,居然是直接把这罪证送到她班上。 其心可诛! 瞿清猛地掀开被子,睁着眼睛郁闷的看天花板,脑门上全是汗。 胸口滞闷无比,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或者热的。 好不容易挨到早上。 瞿清稍稍洗漱了一下,出门看到了瞿仕为放在餐桌上的两百块。 瞿清八岁的时候,瞿父带她搬到了这边,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到现在。 瞿仕为每天雷打不动六点就出门上班了,没有时间给她做饭,就每周给她留一两百,让她自己在路上或者学校解决伙食。 把钱收好,瞿清下楼,出了小区,去给徐阿姨的旧书店开门。 为了付房租和供瞿清上学,瞿仕为早早出门,时常到深夜才回来。以前徐阿姨看她小,提醒瞿仕为留孩子一个人在家不安全,还每晚喊瞿清过来这边和她一起吃饭,等瞿仕为接走她才关店门。 每周六日会有不少学校的学生过来这边淘二手书或者出售旧书,算是比较忙的时候。徐阿姨还在医院,瞿清就帮她开门稍稍做做生意整理下店里。 下午约了租客去医院签合同,瞿清就把事情都堆在上午完成了。 忙到中午,人都走个差不多,瞿清看着门口那块黑板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了,从抽屉里抽出一盒彩色粉笔,走到门口去,把黑板擦干净。 认认真真地把广告语和优惠活动又编写了一遍,瞿清心情好些了,在黑板上涂鸦加点缀。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瞿清下意识回头,面前戳过来一把彩色的棒棒糖。 她有些惊喜地瞪大眼睛,抬眼看到刘洋眼底的笑意。 “谢谢。怎么过来这么早?”瞿清不客气地接过棒棒糖,边拆边问,“昨天的事,叔叔阿姨还不知道吧?” “嗯。”刘洋笑着抬手指她眼底的黑眼圈:“昨晚没睡好啊?” 瞿清摇头,又问:“那阿姨同意你过来呢?” 刘洋脸色变了一下,没有说话。 瞿清瞬间就懂了。 “阿姨又让你离我远点,少跟我鬼混了吧。” 瞿清把棒棒糖塞进嘴里,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和刘洋并排靠着门口的木桌站着,瞿清叼着棒棒糖,望着对面干洗店里一排白衬衣,蓦的问:“昨天,那个季风有没有为难你啊?” 刘洋挑了挑眉,似乎诧异她为什么这样问:“没。季风平时一直独来独往,不怎么管班上的人和事的。孟翼班人员流动又大,我还挺诧异他记得我的名字的。” 瞿清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她回过头,眼睛和唇角完成月牙,满脸不信:“不会吧,你肯定不了解。这人肯定就是那种暗戳戳记别人的名字和信息,然后阴别人报复别人的人!” 刘洋被她郑重其事的模样逗笑了:“你呀,一天天的和别人想的都不一样。” —— 两个人一起在旁边牛肉面馆里吃了中饭,和租客沟通好,就出发去了医院。 瞿清提前打印好了合同,帮徐好带上了房本,纸笔和印泥,还特意打包了一份骨头汤。 租客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专门跑了一趟医院,看徐好的情况,很痛快的就签了两年的合同。 临走的时候,医生刚好进来查看情况,瞿清问了下,徐好还得住半个月才能出院。 出了医院,刘洋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他妈妈。 没等他自己为难,瞿清直接摆摆手催他回去。 “又没什么事了。本来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呢。”看刘洋脸上的愧疚,瞿清佯装出一脸不耐,“快回去学习吧。你万一真考差了,咱俩怕是得绝交了,这锅我可背不起啊。而且我下午要看漫画呢,你别来影响我啊。” 刘洋是瞿清搬家后在小学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从小学同一个班,到初中同一个班,再到高中同一所学校,终于不是一个班。 刘洋一直名列前茅,即使在竞争这么激烈的尧光一中也还是进了孟翼班。 而她上了高中成绩骤然下滑,刘洋妈妈就越来越疏远她了。瞿清不是不懂刘洋妈妈的担忧。 两人从医院门口分别,向两个方向去。 瞿清去隔壁邮政银行帮徐好把钱存卡上,回去把合同锁好,就专心在柜台里趴着看漫画了。 店里多是老漫画,瞿清前不久翻出一全套的老版《灌篮高手》,搬到柜台最近的架上,店里没人的时候,就一本接一本的打发时间。 周雨眠她们看过她的涉猎范围后都啧啧嫌弃,不止一次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清清,我们国家已经进入5G时代了你知道吗?” 瞿清:“……” 她这“村通网”的少女名头怕是坐实了。 下午的老街有些闷热。 旧书店里弥漫着一股陈年泛黄的纸张的木香和淡淡霉味。 老旧的落地电扇摇着头吹过,吹动着书架上挂着的旧挂历,掀起瞿清额头的碎发,带走了一丝燥热。 瞿清嚼着口香糖,看得津津有味,嘴角扬着,时不时吹出一个泡泡,听到它“啵”的一声爆破,堪比流川枫进球,莫名暗爽。 门口挂着透明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叩响,带起了顶部挂着的小小的风铃。 瞿清头都没抬,随口喊:“欢迎光临。” 那人顿了一下,很快迈开脚步,踩在旧木地板上,闷闷的脚步声,伴随着书本时不时被抽出,翻阅,又放回的声音。 瞿清看得兴起,毫不顾忌形象,咯咯傻笑两声,“啵”地又吹破了一个泡泡。 那边,停顿许久的脚步声再次动起来,很快靠近了。 头顶投来一片阴影,紧接着,柜台上被放上了几册很薄的书。 “你好。结账吗?”瞿清头也没抬,从一旁算盘旁边抽出一张树叶的脉络制作的书签,塞进漫画书里,站起了身。 脸上的笑意还没收起,瞿清好心情地又吹了一个泡泡,看向柜台外的“顾客”。 逆着光,外面的少年穿着白色短袖衬衫,个子很高,皮肤很白,浅浅的双眼皮下一双深棕色的眼瞳,视线正落在她脸上。 季风抬手从一旁挂架上抽了两张树叶书签,放在书册上,声音很沉静:“一起。” 瞿清:? 卧槽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嘴边的泡泡“啵”的一声破了。 因为无意识吹大了,口香糖破损的边缘沾到了她的鼻尖。 瞿清意识被吓回拢,后觉自己在季风眼里,大概率是一只粉红色的佩奇了。 匆匆的低下头,抽出一张纸擦掉口香糖,裹着扔到脚边的垃圾桶。 瞿清有些不敢抬头,尴尬和恐慌双重作用,耳根开始发烫。 “这些一起吗?”瞿清迅速抬手翻动了一下价签,拿计算机按了几下,“一共四十二。” 季风拿的是两本简薄的乐谱,虽然少,在二手书店里却不算便宜。 一张崭新的一百块递了过来,瞿清机械地低头找零,听到少年清冷且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这些书签,都是你做的?” 瞿清下意识瞥一眼,自己挂在这边顺便卖的书签,上面浮夸的写了“清”、“handmade”之类的字样。 羞耻感爆棚。 “……嗯。”闷头把找零递过去,瞿清避开他的视线。 少年接过零钱,捏起柜台上的乐谱和书签,顿了顿,转了身。 直到门口的珠帘和风铃碰撞出声音,瞿清才敢抬头。 这就……走了? —— 书店门口。 司机看到季风出来,拉开后门,一直等着他坐进去才折身回去驾驶位。 季风拿起旁边的座位上一本厚书,取出夹在里面的一叶树叶书签,拈起才买的两叶书签,落下窗户,在光下放一起细细端详着脉络。 —— 周一一早,刘洋站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牌前,等了大概五分钟,终于看到瞿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悠悠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见面,瞿清把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接了一个哈欠后开口:“给季风。” 刘洋有些诧异地接过,看着她一脸困倦:“又没睡好啊?” 睡个铲子啊。 瞿清哈欠打的眼泪都出来了。 本来她倔强不可能顺了季风的意的。周五晚上忐忑没睡好就算,谁知道周六他居然出现在店里了,搞得周六晚上她也没睡好。 后一个晚上,瞿清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到十二点,盯着书桌上露出一角的脏衬衣,终于忍无可忍地掀了被子起了床。 怕打扰瞿父,她就缩在浴室里用肥皂手洗了衬衣,直到看不出一点脏污。 不敢放洗衣机甩干,瞿清就拿手拧到不能再拧; 整件白衬衫皱成倭瓜,瞿清只好拿挂烫机熨平。 不能用吹风机,怎么弄干又成了最大的问题。 瞿清在浴室里啃了半天手指,终于一咬牙,打开了那个老旧的浴霸。 连人带衬衣,一烤就是两个多小时,瞿清已经摸不出衬衫干不干了,她反正是要干了。 很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瞿清揉了揉痒痒的鼻尖,心想自己不会是热伤风了吧。 造孽啊。 —— 因为周一开新学期校会兼动员大会,早上两节课取消了。 各班组织排队进场,八点的时候,万人会场里挤挤挨挨坐满一半。 周雨眠一脸忐忑地和瞿清挨坐一起,全程听得战战兢兢,生怕漏听了通报批评里自己的名字。 相比瞿清就过于淡定了。 学校领导和学生代表就位的时候,周雨眠用手肘戳了戳她:“有季风。” 有就有呗。 瞿清烦躁地蹙起眉,听着就来气。 没季风她昨晚不知道得睡多好。 冗长的讲话之后是学校表彰名单。 再往后,就是新学期伊始的通报批评名单。 周雨眠紧张的手心冒汗,回头寻找共识,却发现瞿清粉唇微张,睡得特香。 周雨眠:“……” 五分钟的通报名单,周雨眠支着耳朵听完,没有他们四个。 她有些不敢信,和隔了一个班级方阵的白灵对视。 白灵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抿着唇疯狂点头,颇有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真的啊……没有他们! 视线落在台上穿着校服也挺拔出众的季风身上,周雨眠的视线在他和睡特香的瞿清之间绕了个来回,又侥幸又想不通。 台上,学生会长季风开始念新学期学生会班子的名字。 周雨眠彻底松懈下来,花痴一样听着,忽然听到了瞿清的名字。 “高二,文二班,瞿清。” 周雨眠猛地抬头,发现班主任也诧异地盯着瞿清。 她抬手猛地戳了瞿清一下。 瞿清吃痛,迷蒙地睁开眼睛。 意识还没回拢,耳边却清晰地听到季风喊她名字,仿佛还在追着她赔衬衫。 瞿清猛地站起身,皱着眉嘟嘟囔囔地解释:“洗了洗了,给你洗干净了!” 班级方阵安静了一霎,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 作者有话要说:清清:洗了洗了!别骂了别骂了再骂人都骂傻了!QAQ 台上的季风:? 第4章 这边的骚动很快吸引来半个会场的目光。 高二的年级主任自台上瞥一眼,有些不悦地把话筒拉过来,在季风停顿的瞬间插话:“底下某些班级的同学安静一点。看看人家高一的新生,不要给我们年级丢人。” 这几乎算是点名批评。 班主任阴沉着脸,推了推眼镜,低呵:“都安静点!” 整个方阵霎时间安静下来。 瞿清被这一闹,彻底清醒过来。 视线同台上的季风远远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季风微皱的眉头下,那双好看的眼底满是探寻。 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地坐了下去,瞿清把头压得很低。 季风那边又念了两个高二年级的名字,收起了名单,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清冷的嗓音没什么多余的语气:“以上。今天下午活动时间学生会开第一次例会,希望大家准时参加。” 季风说完这句话就起身下了台。 台上,高一年级主任接棒做会议总结,特别强调新生风气和纪律问题。 冗长且重复的话让底下的学生渐渐失了耐心。 瞿清找了个空,用胳膊撞了撞旁边的周雨眠,怀疑地问她:“刚刚季风点我名了?还是我听错了。” 周雨眠欲言又止,点头:“点了。” 瞿清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他说我逃课的事了是吧?针尖心眼吧。” 周雨眠嘴角抽了抽,解释:“没,清清,你、你被选成学生会干事了。” “而且我们几个逃课的事,也没被报上去。” 瞿清脸上的不屑一顾戛然而止。 她半张着嘴,缓慢眨了眨眼,似乎没有理解周雨眠的话。 良久。 瞿清蹙着眉,狐疑地凑近些:“学生会这学期是抽签制的?!还是改成惩罚机制了,上学期记过过的都得进?” 周雨眠被她这揣测震惊了,无语凝噎:“……大哥,学生会期末给加十分的班分和五分表现分,多少人想挤进去都被刷了,你在想什么屁桃吃呢!” “那凭什么啊?!”瞿清彻底不解了。 台上,年级主任刚好说出了“散会”,台下顿时骚动起来,淹没了瞿清这句因为激动而有些突兀的话。 周雨眠突然摆正了神色,然后对着她挤眉弄眼。 瞿清还没反应过来,肩膀被人拍了拍。 脸上的不解和怒意还没消散,瞿清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撞上班主任探寻的眼光。 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 她起身,手抓着手册,一副乖顺的模样:“张老师。” 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似乎没挑出什么大毛病,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眼睛里难得有些欣慰。 她抬手拍了拍瞿清肩膀,语重心长道:“机会不易,既然进去了就好好干。你才上高二,现在努力一切来得及的。” 瞿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改邪归正的犯人。 瞿清没心没肺地点头:“谢谢老师。” —— 课间结束。 季风捏着演讲稿回了教室,清隽的面庞没什么表情。 班上的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窥探着少年好看的眉眼,同时窃窃私语着。 刘洋从试卷里抬起头,看到是他,赶忙从课桌里掏出瞿清交代的黑盒子,在他路过的时候喊住了他:“季风。” “给你的。” 季风穿着黑色校裤的长腿一停,幽冷的视线落在刘洋脸上,只一秒,移到了他手上。 眼底的幽深和不悦乍现。 “谢谢。” 声音也沉沉暗暗的,像是没有月光的永夜。 季风抬手接过,径直往自己的座位去。 刘洋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他没惹到他吧? 也不知道瞿清给的是什么东西。 后背被笔杆戳了戳。 刘洋回头,看到坐在他斜后方的柳依曦。 柳依曦礼貌温婉地笑了一下,视线跟随着季风,落在他随手丢进课桌里的黑盒子上面,语气娇软带着好奇:“刘洋,你刚刚给季风的是什么呀?” 刘洋有些疑惑一向高傲的柳依曦怎么突然和自己讲话了。 摇了摇头,他坦言:“我不知道啊。” “我朋友让我捎给他的。” 柳依曦嘴角的笑意一顿:“……你朋友?” 她的笑和语气让刘洋觉得不舒服,不想多理会,刘洋用黑色中性笔戳了戳试卷,搪塞:“不好意思啊,我英语卷子还没做完,这次期中不想考差了。” 柳依曦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感觉你和季风平时交流不多。我就是有点好奇。” 没再理会,刘洋转回身去,还把凳子拉的靠前一点,仿佛这样就能远离身后的柳依曦。 靠窗的位置,季风掀径直把盒子丢进了课桌,坐下去把桌面上的表格整理了一遍,还是没忍住抬手抽了出来。 里面的衬衫被折叠的很整齐,雪白不染纤尘,完全看不出之前肩头的污渍。 隐隐还能闻到肥皂的清香。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季风把盒子原封不动的盖回去,塞进了课桌里。 物理老师和着铃声踏上讲台,整个班级都安静下来。 看一眼早上班主任晨会前留下的几个大字,物理老师不悦地黑了脸:“今天谁擦黑板?” 倒数第二排厚厚的课本和习题册后面,一位男生头也没抬,推了下厚厚的眼镜片,举手:“老师,我。” 男生身体离了座位,手却还胶着在课桌上,飞速地写着答案。 班上隐隐有了抱怨的声音。 男生终于放下笔,捏着眼镜腿小跑上讲台,挥舞着手臂把黑板擦干净。 季风抽出物理课本,掀到昨天温习过的一页,一眼就看到他在旧书店新买的那个书签。 书签上用细绳挂的白色标签还在,上面用隽雅的字体写着一个浅绿色的“清”字。 季风修长的手指抽出书签,把它塞到后面几页。 —— 因为彻夜没睡的折腾,瞿清一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 早会过后,每个老师进来都要感慨一番瞿清改邪归正,甚至还专门点名她起来回答问题。 文二班学生看了一整天这奇景,让她没法理直气壮地睡觉。 好容易熬到了下午活动时间。 赵文强一听铃响就按捺不住了,冲到教室后面的收纳箱里找出篮球,和其他四个男生勾肩搭背往外走。 经过瞿清的座位,还不忘竖起拇指揶揄她:“可以啊清姐!都打入学生会内部了,以后我要有什么旷逃,帮小弟兜着点呗!” 周雨眠不耐地驱赶:“去去,一边玩球去,没看你清姐烦着呢。” 赵文强也不恼,一脸痞相地夹着篮球:“啧,周雨眠你再针对我,我可要多想了啊。” 周雨眠一脸嫌弃:“就您那颜值和双商都拉低我们班平均线的存在,可千万别想太多了。” 赵文强对着周围摊手:“看吧,她就是看上我了。” 周雨眠气的要用书扔他。 一众男生哄笑着出了教室门。 瞿清无心搭理人,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索性合眼补觉。 周雨眠欲言又止,想提醒她,看她一副消极避世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住了。 闭眼不到五分钟。 藏在课桌里的手机震了震。 震感透过桌面传递到脸上,瞿清坐起来,揉了揉发麻的脸颊。 抽出手机。 屏幕亮着,露出手绘版的流川枫锁屏。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内容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外加一个标点。 开会。 瞿清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是谁。 头脑里的困意瞬间被驱赶。犹豫的几秒,手里的手机仿佛是一颗定时炸.弹,让她坐立难安。 终于,瞿清暗暗不服地锤了锤桌面,倏地起身,往楼下跑去。 穿过教学楼去往行政楼,瞿清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又五分钟过去了,她却在行政楼里迷路了。 一路上把季风骂了八百遍。 就在瞿清准备放弃的时候,迎面跑来一个穿着军训服的瘦高男生。 瞿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他:“那个,同学,你知道学生会办公室在哪吗?” “学姐也是学生会的吗?”男生有些害羞,不敢看瞿清的眼睛,“他们今天是在会议室开的会,我也是刚进学生会,一起过去吧。” 瞿清顿时松了一口气,点头笑道:“谢谢你啊。” 开会的地址在三楼,男生似乎因为迟到有些忐忑,瞿清一马当先地敲了门。 开门的是个高二的男生,个子很高,阳光型,抬头询问他们的名字要登记。 瞿清偏头看了一眼,会议室比她想的大很多。房间正中央的会议桌上,季风独占一面,其他人分坐两边。 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照进来,少年的手背微微撑着下巴,另一手闲闲的翻着流程表,慵懒地沐浴在阳光里,却让人很有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男生记好,回头看一眼季风没什么表示,侧身让开,又在瞿清他们经过的时候小声叮嘱:“下次不能迟到了。超过三次就不加分了。” 高一新生乖顺的点头。 瞿清不为所动地走进去,看了一眼,唯一空着的位置只有季风左手侧的第一个了。 一桌人都在等,瞿清没办法,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 整场会议瞿清都在走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学校的风云人物坐在一间房间里,并且隔着这么近的距离。 没有同班过,她平时对于校园八卦也不上心,所以季风一向只活在她的传说里。 要不是上次她逃课不小心踩到他—— 想起这事瞿清就懊恼,手下的笔不由得在纸上愤愤地划上几道。 身旁很快传来男生清冷沉静的声音:“你有什么意见吗?” 瞿清陡然回过神来。 她看着季风,无辜地眨了眨眼,下一秒,猛地竖起大拇指,挤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没有啊,会长……棒!” 才上高一的几个学生被瞿清逗得没憋住笑。 原本严肃的会议氛围有些轻松起来。 季风却也不恼。他的衬衣扣子一丝不苟的扣着,许是因为热,最顶端的一颗扣子松开着,露出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的锁骨,还有已然明显的喉结。 “你没意见就行。”往后慵懒地靠坐在椅子里,季风也放松下来,一只手捏着流程,声音里没什么起伏:“那就先这样。这周开始,学生会实行轮周执勤,配合学校检查仪容仪表旷课早退。本周由瞿清负责,由于是第一周,我会协助她。” 瞿清正出神地盯着季风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在疑惑男生是怎样一个发声原理,才能这样一字一句都清冷而又明晰,像是夏日饮品杯底的冰块,却猛然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哈? 值勤?啥?她吗?让她去管别人旷课早退? 瞿清懵了。 翻看了一遍没有别的事了,季风合上文件夹,抬起眼,清冷的视线扫了一圈:“学生会每学期会有两次集体活动,大家可以现在就想想期中期末的活动,只要校规校纪允许的范围都可以。散会吧。” 一屋子人三三两两的起身,往门外散去。 瞿清坐在原处没动。 先前碰到的男生耳根通红,很有礼貌地和她道别:“学姐,下次见。” 瞿清笑着挥了挥手,一直到房间只剩下季风和刚刚负责签到的副会长。 副会长叫周岩。刚刚自我介绍环节,瞿清就只记住了他的名字。 偌大的会议室,季风探寻的目光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瞿清打破了沉默:“你的衣服,刘洋拿给你了吧?” 季风自鼻息间清浅应:“嗯。” 周岩有些狐疑地抬头看着没话找话的瞿清。 瞿清终于熬不住,开门见山道:“我想问一下,你们学生会招人什么标准啊?” 周岩很不解瞿清的问题,但还是回答:“上周社团统一招新,投简历报名的学生参加面试,合格的我们就留下了。” 怔了三秒,瞿清想起来了。 她恍然大悟地轻拍了拍桌面,笑得有些尴尬:“那个……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们信吗……” 季风不明所以地挑眉看她。 这个角度刚好会被光直射,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瞿清索性豁出去了,笑得大大咧咧:“我那时候瞎投了个动漫社,虽然去面试了,但也没有下文了。” 无暇顾及周岩脸上的错愕,瞿清径直起身,把纸笔递还回去。 “哎呀,反正不是学生会,你们肯定是弄错了。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季风很镇定,把刚刚合上的文件夹打开来,翻了两页,抽出一张A4纸,摊在瞿清面前。 瞿清低头拎起来看一眼,上面的文字无比熟悉。 姓名:瞿清 班级:文二班 兴趣爱好:动漫 手工漫画 特长:手工书签 自制cos服 单口相声 ……简直是公开处刑。 瞿清眨了眨眼,再三确认右上角自己高一入学时的证件照,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如其来的值勤党,让本就不自由的清清雪上加霜(噗 季风:抓到你了。终于。 感谢小仙女们的喜欢和支持鸭~爱你们OvO(评论区好像养了一群可可爱爱的土拨鼠hhhh) 第5章 偏偏周岩在那边还要火上浇油。 他个子高,运动系,探头看一眼瞿清的简历,尔后了然地说:“哦,我记得你。你就是当时说你想打篮球那个妹子吧?” 瞿清有些错愕地抬头。 她想起来了。因为近期看老漫画迷恋流川枫的缘故,她心血来潮去报名了动漫社。面试的时候去晚了,里面除了零星的负责人,已经没什么面试的同学了。 对面坐在正中间的男生皮肤很白,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全程没有抬头。 面试细节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其他坐在里面的人都问了她几个问题。 还让她说什么座右铭或者印象深刻的名言。 中二魂短暂发作,瞿清很清晰地记得自己中气十足地用日语喊出了那句经典之声:“教练,我想打篮球!” 遮阳棚里的人都笑了,瞿清以为这事是凉了。 不会吧…… 闭了闭眼,瞿清不愿面对地移开目光,好死不死的,视线落在会议室后排,会长专属的柜门上挂着的一顶黑色鸭舌帽。 十分熟悉。 再回看季风,事情似乎都在指向某个不愿承认的方向。 “你挺有活力的。”周岩很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底有欣赏,“很多人都是为了学分才进来的,我们会长觉得你很特别。” 周岩想起当时的画面还挺好笑的,这姑娘明显是神经大条,只看到旁边的立绘,想面试动漫社走错了。 当时他磕了磕档案,对着季风调笑:“这妹子八成是走错了,想去动漫社吧。怎么样?要不要啊季风?” 季风终于抬头,盯着女生走远的背影看了很久。 就在周岩以为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的时候,季风忽然开了口:“你不觉得,她挺有活力吗?” “很特别。” 想进氛围最活跃的动漫社的人跑错来了氛围最严肃的学生会,是挺特别。 周岩意有所指地对季风眨眨眼:“对吧,会长大人?” 很、特、别…… 特别搞笑吗…… 瞿清嘴角扯了扯,捏着自己的档案欲哭无泪。 上课时间将近,季风无视周岩的揶揄,神情淡漠地起身,去档案柜里放了文件夹,往门外走去。 眼看着季风走到了会议室门口,瞿清终于忍不住出声:“季风——” 男生的脚步顿住,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瞿清吞咽了一下,试探着问:“你、你是因为这个才放过我们的吗……” 季风没有否认。 隔了会儿。 “明早七点半,”季风微微侧目,终于开了口。阳光在他眼底洒下一层光晕,他的声线清冷得好似极地呼啸而过的风,“校门口见。” 瞿清:“……” 周岩收拾好准备离开,临走不忘给她加油:“别怕,第一周有会长亲自协助,你没问题的。” 瞿清笑不出来。 就是因为有季风…… 她才怕啊。 —— 星期二一早,闹铃响起第三次的时候,瞿清终于忍无可忍地爬了起来。 精神不济地看一眼时间,7点整。 以往她都是睡足到7点半才起,老街口买个煎饼卷饼类的边走边吃,到刘洋家小区门口差不多7点40,两个人再一起走去学校。 这还是为了配合孟翼班的刘洋。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她可都是七点四十才出发,靠奇迹踩点进教室。 路过旧书店,有几个考研的学姐等在那里想买资料书。 瞿清看一眼时间,咬咬牙开了门。 送走那几位学姐,看一眼时间,7点15。 瞿清赶忙关了门,给刘洋发了条短信,顾不上买饭,急匆匆往学校跑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远远地,就看到校门口站着的瘦高男生。 清晨的清风拂过,季风额前的碎发像是竹林下的小草波动,撩拨起春意。 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贴着肩章,不染纤尘,气质格外干净。 瞿清悄悄掏出手机看一眼,7点32。 ……还是迟到了。 摸了摸头发,小跑过去,瞿清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早。” 季风抬眸看了她一眼,很薄的双眼皮,许是清晨的光照的他更白了,深褐色的眼瞳显得很净澈。 他没说话,瞿清被看的有些心虚,缓缓移开了目光。 面前递上来登记本,很是眼熟。 瞿清抬头看一眼季风,抬手接过,视线缓缓从他修长的手指拂过,瞿清看一眼自己平平无奇的手,有些疑惑,现在男孩子的手都这么好看吗。 “先在登记册写值勤人的名字和日期。迟到,不穿校服,或是校徽没戴……登记原因要写清楚。”季风随后交代,声音平静无波,带着少年感的震颤。 瞿清点头,气还没顺匀,在他的注视下写自己的名字。 “还有,”季风再度开口,“你迟到了。” 瞿清不敢抬头。隔着很近的距离,近到瞿清几乎要以为季风的呼吸都会掀动她额头细碎的发。 更糟糕的是,瞿清从季风身上闻到了自己身上同款的香皂味。 只是他的更清冽,隐隐多了一丝薄荷的香气。 明明是早上,瞿清脸颊莫得发烫,本就不稳的呼吸似乎更难平息。 她向后撤了一步,听到季风压低的清冷声线:“下不为例。” 他这是……放过她了? 瞿清眨眨眼,有些后知后觉。 进校的学生开始多了,瞿清这还是第一次从“风纪委员”的视角看其他学生,以往她可都是被风纪委员和门卫重点盯察的对象。 这就好像一个才出狱的人,突然过上了不仅自己悔过自新,还得监督狱友的生活。 马路对面自行车棚里停的车越来越多,有些走读的学生,戴着厚重的眼镜,边走路边不忘捧着英语单词书小声背诵。 这种气氛……离她已经很久远了。 路边一辆黑色的车停了下来,路过挽着手的两个女生忌惮地让了一下,很快,司机下来拉开后车门,柳依曦接过保姆递上来的书包,一边背着,一边跨出车门。 看到校门口的季风,柳依曦脸颊红了红,不耐烦听保姆的叮嘱,挥手让他们快走。 柳依曦很娇羞地拉着书包带子,小步走到季风面前,忍不住嘴角上扬:“季风……你今天来的好早呀。” 季风眉眼间隐隐有些不耐,自鼻息间“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几步外的瞿清身上。 柳依曦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不远处的瞿清,捏着书包带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声音里挤出一丝明快,试图吸引回季风的注意:“这学期学生会长还要值勤的呀?” 季风像是没听到,眉头蹙着,径直往对面走去。 瞿清正和一个高一学弟对峙,对方没穿军训服外套,按理说也是违规的。 男生明显有些慌张,拼命解释自己去校外买早饭忘穿了,可不可以不记。 瞿清摆了摆手,很耐心:“你别慌,这样吧,你赶在上课前穿上过来这边,我给你把名字销了。” 男生明显很感动,对着她疯狂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学姐!学姐等我,我很快回来!” 手里的本子自身后被抽走,瞿清回头,对上季风的目光。 “怎么不写原因。” 瞿清清了清嗓,解释:“他等下穿好军训服会过来销到。” 登记本肉眼可见的空荡,一早上,瞿清的“战绩”只有四个。 季风挑眉看她:“学生守则里写了可以销到这一条吗?” 那倒没有。 瞿清咬了咬下唇,想了想,忍不住反驳:“但是它也没写课前不穿校服要登记扣分呀……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直到季风身后传来女生软糯黏腻的声音。 “你……你不是普通班那个……”柳依曦说到这里,仿佛有些难以启齿,“那个高一就闯了很多祸的女生吗?” 这冗长的前缀。说的还挺委婉。 瞿清打量了两眼,对面的女生从穿着到行为都透露着一股小公主优等生的气息。 她偏头笑得一脸坦然:“是啊,我叫瞿清。” 柳依曦似乎被想到她会这样没心没肺,甚至笑脸相迎。 她抓着书包带子的手收紧,似乎有些畏惧瞿清,小鸟依人地往季风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季风,你们学生会收人之前都不看看的吗?她……风评很不好的。” 季风抬眸,探寻的视线落在瞿清身上。 瞿清毫不示弱地看回去。本子在季风手里,她索性抱臂站着。 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个来回,瞿清算是看明白了,这妹子是想和季风套近乎。 高一分科前就见识过班上不少季风的花痴粉,看一眼柳依曦胸前孟翼班的胸章,瞿清挑了挑眉,这么近水楼台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但你套季风就套季风,针对她是个怎么回事。 瞿清扬着下巴,笑着回怼:“你们孟翼班的风评好,那你怎么不进学生会啊?” “你!”柳依曦没想到瞿清会这样回怼自己,她脸色绯红,似乎受了极大的屈辱,眼底也泛红了。 红着眼睛看向季风,似乎在等待他的安抚或者声张正义。 肩膀被拍了拍,瞿清回头没看到人,立刻转向另一边,果然看到刘洋带着笑意的脸庞。 他递上来一个包裹得很好的肉夹馍,还热的,另一只手拎着一杯热豆浆。 浓香的气息扑鼻而来,瞿清才觉出饿。 不客气地接过来,她毫不顾忌旁边两个人,有些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猜的,”刘洋一脸了然,“你哪有起这么早的时候。” 瞿清不置可否,心底为不用饿着肚子上课感到欣喜,不自觉表现在脸上:“多少钱啊?我给你。” 刘洋嘴角的笑意微敛:“不用。” “那不行,”瞿清一本正经,“要不这样,周末我请你去王叔家撸串啊。” 刘洋被她俏皮的模样逗笑,很快点头:“行。” 一旁,季风脸色绷着,薄唇不悦的抿成一条线。他看向旁边红着眼睛咬着下唇的柳依曦,声音泛着凉意:“学生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你如果觉得我做的不好,可以向学校反映,让适合的人来做。” 柳依曦怎么也没想到季风会当着不熟的人这样说她。 平时季风对谁都冷,她偶尔还能多搭上几句话,这让很多女生都羡慕不已。 但是今天……就因为她拆穿这个一个女混混么,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眼底的委屈蔓延,柳依曦的声音带上一点慌乱和委屈:“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季风,我、我先去上课了……” 瞿清无所顾忌地咬了一大口肉夹馍,像个小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咀嚼着,似乎觉得自己像是看八点档韩剧一样激情看戏还大吃大喝有些不妥,咀嚼的幅度放小了一些。 刘洋才来,有些在状况外:“怎么了这是?” 瞿清摇了摇头,抬手喝一口豆浆,含糊道:“你们班人的事,我哪知道。” 上课时间将近,刘洋和季风冷冰冰的眼神撞了下,他小幅度撞了撞瞿清的胳膊:“我先去教室了。” 瞿清点头,拿着豆浆杯挥了挥:“晚上放学一起走。” 目送着刘洋走远。 大门口的学生越来越少,直到终于没有。 瞿清在季风的目光注视下,嘴巴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吃不下去。 她用力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把剩下半个饼和豆浆都抓在一只手里,空出一只手去接季风手里的登记本:“应该没人了,我来吧。你先去上课。” 季风没松手,蓦地问她:“你就不怕刚刚那个人是骗你的?” 瞿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本子上一个只写了名字的空格,没等她回答,远远跑来一个穿着军训服的男孩子,对着她挥手:“学姐!学姐,我穿好了!” 瞿清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回过头时,在晨光里笑得自信且狡黠:“这学弟啊?人家这不是来了?人与人之间要多点信任嘛。” 季风有片刻愣神。 趁着这个空档,瞿清抬手从他修长的指尖抽过中性笔,就着他手中本子的位置,几笔把那个男生的名字涂空。 上课铃声随之响起。 瞿清才涂改好,校门口拐弯处猛地冲进来一个男生,径直撞得她手臂一个倾斜。 瞿清一下把豆浆杯捏变形,盖子被挤落,大半杯豆浆顺着就洒到了季风手里登记本上。 瞿清:“……” 赵文强冒冒失失地夹着篮球道歉:“对不起啊……清姐?!” 看到瞿清,他像看到救世主一样,拉着她激动不已:“清姐你值勤啊!我说什么来着,你务必救救小弟啊!我也就迟到了十几秒不是……” 本子上仅剩的四行字迹很快花了,半本的纸都跟着皱起来,豆浆的汁还在滴滴答答往下落。 瞿清讪笑着抬头,语气尴尬且没底:“要不今天的都算了吧……” 季风干净的眼底好似氤氲着森然怒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还夹杂着几分好笑的意味。 瞿清低头看一眼他衬衫胸口一片明显的水渍,有些傻眼地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笑得畏缩又讨好:“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再给你洗……” 作者有话要说:季小风的卑微衬衫日记:今天被泼了豆浆,我又又又又不干净了TvT 清清:高二那年……我太难了!QAQ —— 啊好像有时候APP真的会刷不出来最新章,小仙女们可以自己点开详情目录看嗷,每晚六点定时更新的~(我都提前一天放进存稿箱的,有事更不了会请假哈) 第6章 当晚,瞿清又因为同一件衬衫忍受了整夜的折磨。 早上,才躺下没多久闹钟就响了,她顶着有些明显的黑眼圈,去浴室把终于干了的衬衫叠好装进黑盒,就迷迷糊糊往学校赶去。 因为本就没有深睡,瞿清竟然还没有迟到。 边走边想着等下的措辞,瞿清打了个哈欠,一眼就看到了校门口和一个女生面对面站着的季风。 女孩子看起来很娇小,也许是季风个子高的缘故,说话间,女生抱着一本乐谱,仰头看着季风,眼角眉梢的笑意藏不住。 瞿清走近了些,识趣地站在三步远的位置没打扰。 依稀听见女生的声音温柔无边:“季风,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后面你没来钢琴课了,我难过了很久呢。” 似乎觉得这样措辞意味太明显了,女生补充:“……安老师也很想念你。” 季风的语气很是平淡,净澈的眉眼间带着点惺忪和困惑:“抱歉……你是?”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女生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尔后,她笑得了然又无奈:“还真是和传说的一样无情啊。” “去年暑假,我们一起上过安老师的钢琴课,你忘了吗?我坐第一排左边,你还叫过我学姐。” “学姐,”季风后觉地点头,“抱歉,我不是很擅长记人脸和名字。” “看出来了。”女生叹息着轻笑,又问,“你后面怎么不来了呢?” 季风语气浅淡:“找到更感兴趣的事了。” 话被堵死。 女生抱紧琴谱,语气里有些遗憾:“好吧。” 瞿清在一旁听得快要按捺不住反抗之魂。学姐你别被这人的外表骗了啊,他那哪是记不住人脸啊,他那脑子纯为记仇而生的。 你要是得罪了他,他能记你一辈子。 那边,季风微微偏头,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顺带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你又打算迟到吗?” 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的瞿清,听到这声音马上收住。 她瞪大着眼睛,几步跨进了校门,争辩:“我哪有迟到,我站这半天了……” 声音在季风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瞿清噤声,老实地转身,趴在身侧的桌上填写值勤人信息。 忍不住腹诽。 看吧,他就只会记住仇人。 自己因为不慎踩了他一脚,就被他一下子记住了,罪证都“快递直达”她座位了。 瞿清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后知后觉地恍悟:季风收她进学生会,不会就是为了更好的折磨和报复她吧? 完了完了,那她不慎弄脏他的衬衫两次…… 签完名字,再抬头时,刚刚同季风搭话的女生已经走远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瞿清看着季风探寻的目光,率先把盒子递了过去:“你的衬衫,我洗好了。” 季风望着她眼底的青色:“没睡好?” 瞿清揉着后颈点点头,手下一空,听到男生清冷的声音:“下次不用这么熬夜,不急。” 还想有下次?! 瞿清登时急着瞪了眼,摆手道:“别别别!您保护好您的衬衫。大可不必有下次——” 陆陆续续的有学生进门。 季风单手闲闲的撑着身后的桌子,忽然问她:“你吃早饭了吗?” 瞿清一愣,老实地摇头:“没,赶时间,没来得及。” 季风抬手指了指桌上:“这里有多一份,要不要吃?” 瞿清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桌子上还有一个白色纸袋,看起来很精致。 有些难以相信,不敢确定是季风突然转性了还是自己困傻了,瞿清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给、给我吗?” “嗯,”季风自鼻息间应了一声,视线盯着对面一个踢着足球就要绕过人群进校门的男生。男生很快讪讪的抬手摸了摸鼻尖,把足球抬手抱在怀里,老老实实地走了进去。季风语气浅淡,解释,“便利店买一送一,我吃不完。” 哦,难怪。 瞿清咬着下唇,把纸袋拖了过来。 里面是一个用白色吸油纸包了两层的三明治,还有一瓶巴氏鲜奶。 瞿清小心的拆开吸油纸。 三明治品相很好,面包看起来洁白松软,里面夹了一片培根,一片煎得很嫩的鸡蛋,包裹着蔬菜和色泽诱人的酸奶油酱。 咬一口,奇妙融合的香气顿时在味蕾上狂舞。一夜的疲惫和坏心情瞬间都被驱散。 瞿清幸福地眯起眼来,瞥一眼身旁视线闲闲的落在校门口的季风,试探着问:“哪里的便利店呀?” 味道也太好了,而且买一送一,划算的话,她想每天买点放冰箱,让瞿仕为也可以尝尝。 季风顿了顿,声音有些闷:“离这很远。” 瞿清有些失望:“哦,那算了。” 视线瞥一眼纸袋里的玻璃瓶,瞿清有些怀疑:“奶也是买一送一?” “……嗯。” 瞿清小心翼翼把咬了一小半的三明治放回纸袋里,拎出牛奶喝了几口。 牛奶的香浓配合着三明治里的蔬菜和酱,一点也不会腻,反而增添了层次感。 瞿清忍不住感慨,这大概是她喝过最好喝的牛奶了。 那边,季风侧目,看一眼瞿清叼着吸管一脸餍足的模样。 他把视线落到别处,忽然说:“他们店里这周都有活动,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顺便拿来给你。” 瞿清握着牛奶瓶,有些受宠若惊:“太麻烦你了吧……” 季风表现得很淡然:“反正我也吃不完。” 那感情好啊。 瞿清咬着下唇,唇齿间的奶香气还在,她的眼睛大而有神,抬眼看一眼季风,下定了决心:“你买这些花了多少钱呀?这样吧,这周我和你平摊,我们谁也不吃亏。” 飞速算过了,反正季风吃不完,她值勤又来不及买早饭,这不是刚好互惠互利的嘛。 前提是不太贵的话…… 应该贵不到哪去吧…… 瞿清开始忐忑。 偏偏季风在她这句话后半天不说话。 隔了会儿,季风终于开了口:“不用。” 那怎么行? 谁知道季风安的什么心。 瞿清瞪着眼睛才要反驳,又听他说:“书签……可以的话,拿些吧。” 哦…… 不是不要钱啊。 瞿清小口咬了一口三明治,有些不好意思。 感情是她小人之心了。 不过…… “你喜欢那些书签啊。”季风上次不知道怎么找来旧书店的时候,似乎也拿了两个她做的树叶书签。 “嗯,很特别。” 又是这个词。 瞿清嘬了一口牛奶,不解的咬了下吸管。 不太懂他这是个褒义还是贬义的形容。 许是昨天知道学生会开始代表学校严查,多数学生都收敛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刘洋一手拎着早饭,一手捧着本化学公式走来了。 进了校门,他望着那边和学妹交涉的瞿清,一直等她说完了,发现了他,才对着瞿清晃了晃手中的豆浆和锅盔。 瞿清走过来,有些心虚地开口:“不用了刘洋,我今天吃过了。” 刘洋有些意外,之后就看到了她身后的桌上,那个白色的硬纸袋。 有些诧异地看一眼季风,尔后收敛了神情,刘洋收回手:“那好吧,以为你又没吃。” 想了想,瞿清摸了摸鼻子,叮嘱:“那什么,你这周都不用帮我带饭了,我自己能解决。” 刘洋拎着饭,拿书的手也垂了下去,眼底有些怅然。他点了点头,又问:“晚上要等你一起走吗?” 瞿清皱眉看他一眼,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当然。” 刘洋笑开,挥手:“好,那我先去上课了。” 大概在校门口又守了十多分钟,上课铃响了起来。 远远的,教学楼门口有几个奔驰着进去的身影。 季风回身拿起黑色的盒子,把记录本放在黑盒之上,又把白色的纸袋拎了起来。 瞿清跟着教学楼的方向走。 扎成马尾的头发松散了一些,她一手捏着发圈往下滑,另一手拢着头发。 前面的季风蓦的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瞿清一个急刹,差点撞到他的胸膛,手下用力,本就不结实的发圈突然就绷断了。 手指被发圈弹了一下,有些痛,瞿清下意识地瑟缩一下,头发彻底散了下来。 晨间的风拂过,她一脸懵然地看向季风,有些尴尬。 左右口袋都掏了掏,发现自己换了校服,没带备用发圈。 轻咳了咳,瞿清试探着问:“因为不可抗力披头散发的,要记过吗?” 尧光一中对于男女生着装头发还是查的很严的。 瞿清权衡了一下迟到和风气扣的分,犹豫:“要不我现在去小超市买吧——” 季风把黑盒子和登记本递给瞿清,修长的手伸进校裤口袋,掏了一会儿,捞出一条浅蓝色的飘带。 大概是用来包裹礼盒的,缺了点弹性。 “……可以吗?”季风抬眼看她,语气很轻,询问。 也不是不行吧…… 瞿清没试过,但是现在总比没有强。 她接过来,把盒子放回季风手里,两指夹着飘带,用手把头发梳顺了,饶了几匝,却发现在视野盲区,反手的情况下,手怎么翻不清楚该如何打结。 不想耽误更多时间,瞿清试探着问季风:“……你能帮我打个结吗?” 季风的语气有些困惑:“我不会。” 瞿清怀疑地蹙眉:“系鞋带你会吧?” 季风被问得一顿:“会。” “嗯,就跟那个一样。”说着,她抓着辫子直接转过了身。 面前是少女细软黑亮的发,季风微微垂眸,把盒子放在脚边的台阶上,然后两手各执一端。 手无意识地和男生带着热意的指尖触到,瞿清倏地把手垂了下来。 “你要实在不会帮我打个死结也行,”瞿清有些焦急,也怕耽误他上课,“回头我剪掉。” “好了。”回应她的是男生清冷浅淡的声音。 就……好了? 瞿清有些不信地抬手去摸,摸到几层重合的飘带,大致是个蝴蝶结的形状。 还不赖嘛。 瞿清回头看了一眼,阳光有些晃眼,季风好看的侧脸之后,耳根有些微红。 “那边的男女同学干嘛呢?!”身后传来保安的低呵,颇有一股当场捉奸的意味。 两人回头,看到怒目冲冲走过来的保安。 似乎也没料到被他捉到“早恋”的是出了名的好学生兼学生会长季风,以及知名闯祸女混混瞿清,保安怔住了。 季风十分淡定,解释:“她头绳断了,我帮她扎一下。” ……这么一听怎么好像不那么纯洁了呢? 瞿清拧眉。 保安抬头看一眼瞿清头上浅蓝色的飘带,有些不信:“她自己不能扎吗?” “她……”季风尾音顿了顿,随着飘带在她脑后缠绕,尔后低低沉沉落下,“笨。” 瞿清当即抬眸不满地瞪他。 大概是觉得这两人不会扯上关系,保安挥挥手让他们赶紧上课,末了不忘语重心长地劝导:“大家都是纯情的学生,以后相处,要注意分寸啊。” 原本没什么的事,被他这么一说,瞿清忽然被臊得脸颊发烫。 季风在那边语气淡然,认错态度良好:“知道了。” 保安满意的点点头,走远了。 不敢再和季风对视,瞿清低垂着头,指了指右边:“我先回教室了。” 才转身,身后传来男生低沉清冷的声音:“瞿清。”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季风喊自己的名字。 像是夏日的清泉,应着风淌进了竹林深处。 瞿清蓦的顿住脚步,回头。 季风站在台阶之下,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像是从少女漫中走出来的少年。 “明早记得提前十分钟来。” 瞿清一愣:“干什么?” 季风偏了偏头,金色的阳光从他的侧脸一路虔诚地吻到发梢:“吃早饭。” 瞿清:“……” 作者有话要说:清清:???说谁笨呢说谁笨呢╭(╯^╰)╮你才笨呢你全家都笨QAQ —— 不知道仙女们有没有这种困扰,我的手能在别人头上打出中国结来,却至今没学会给自己绑一条能看的蝎子辫o(╥﹏╥)o卑微 第7章 季家。 一大早,孙姨做了很香浓的奶油蘑菇汤,主食是她特制的卷饼,还有小笼包,煎蛋,以及蔬果,开胃小菜。 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季文礼一丝不苟的穿着正装西裤,正拿着平板看最新的股市行情。 季风洗漱完出了房间,看了一圈桌上的饭菜,有些深沉地皱起眉来。 孙姨端着碗筷出来,看到他,很热情地笑了一下,招呼:“小风醒啦?快来,吃了早餐再去上学。” 孙姨在季家做饭有五六年了,早摸清了主人一家三口的口味和喜好,也时常变着花样做新鲜菜品给他们,深得季家人的喜爱。 看季风站着不动,孙姨犹豫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怎么了?没有爱吃的?” 季父闻言,从平板后面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颜桦从衣帽间出来,正侧身戴着耳坠,恰好听到这边的对话。 她笑着走过来,看了一桌色泽诱人的饭菜,享受的深吸一口,看向一旁的季风:“孙姨这不是做的挺好的嘛?这么丰盛,怎么可能没有合口味的。听妈妈的,不许挑食啊。挑食容易长不高。” 颜桦一双笑颜,眉目间都是明媚的温柔,她看起来很年轻,不少人都不敢信她是个这么大男孩的妈妈了。 季文礼忍不住远远地吐槽:“你还想他再长哪里去。” 这倒是实话,季风才高二,身高已经过180,超过多数同龄男孩子不少了。 颜桦瞪了他一眼,不满道:“现在的小孩都长得快,我们风风才16岁多一点,以后还会长的。” “吃饭吃饭,别看了,等下要凉了。” 听到季母催促的声音,季文礼有些不情愿地放下平板,听话的过来坐在桌旁。 季风也坐了下去。 随意的吃了点早餐,颜桦还想给季风盛汤,季风直接用餐巾擦了擦手和嘴,起身:“我吃饱了。” 颜桦有些诧异:“就吃饱了?” 季风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孙姨看他进来还有些诧异:“小风,需要什么吗?” “孙姨,昨天的三明治今天没做了吗?”季风问,视线在厨房里扫了一圈,从一旁的置物架上抽了一个白色的纸袋,然后取了一瓶鲜奶放了进去。 孙姨愣了一下,“哎哟,我今天没做,怕你们吃腻了,你还想吃啊?”孙姨疑惑,季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三明治了? 季风蹙眉片刻,抽出两张吸油纸,开始去裹放在保温托盘上的卷饼。 孙姨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顿时急了:“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你是不是没吃饱啊?来,孙姨帮你包啊。” 想到昨天季风也是这样让她打包了一个三明治,孙姨心底里的疑惑更大了。 包好卷饼放到白色的袋子里。 孙姨搓着手,看面前个子高高的男孩子提着纸袋转身,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 孙姨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一个够吃吗?” “够的。”停顿了一下,季风忽然问,“孙姨,这周,您能每天帮我多做一份三明治吗?” 孙姨愣怔了一下,很快点头:“你喜欢啊?当然可以。” 季风点头:“谢谢孙姨。” 季风拎着纸袋回了自己房间,背着书包出来,手里还拎着那个纸袋。 季文礼看了,不满地皱眉:“吃饭就吃饱再出门,怎么还带学校去了。” 颜桦侧身拍了他一下,瞪眼:“我听柳依曦妈妈说,我们风风这学期是学生会主席,又要学习又要管事,很辛苦的。再说了,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多容易饿啊。” 季母回过头来,一秒带上温柔的笑意:“风风,带的够不够啊?不够上午让张叔叔开车给你送点——” 没等她说完,季风直接拒绝:“不用。” 声音短促而清冷。 那边,季父似乎从季母的话里又想起了什么,叮嘱:“对了,今天放学后,有空就去你柳叔叔家看看。听说他闺女生病了,一连请了一周假。你们两个不是一个班的吗?你成绩好,帮她带带作业什么的。” 季风低头换鞋,拒绝得直截了当:“不去。” 季父蹙眉:“为什么?” 季风语调浅淡:“不想去。” 一早上连番因为季风被噎被怼。季父在公司一手掌权,还没受过这种气,脾气也有些上来了。 颜桦一眼看透,直接给他夹了一个包子,把剩下的话劝阻住:“你呀,天天管人还没管烦啊。风风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得多尊重他。” 季父言语间满是不满:“早晚他得出去自己闯荡,就他这脾气,迟早得饿死!” 季风就像没听到一样,拉开门直接出去。 司机载着季风一路往学校去。 快转弯的时候,季风直接喊住了:“张叔叔。” “哎!” “就把我放这里吧。” 司机愣了一下,靠边停下了车。 昨天季风也是这样要求的,他也不敢多问。 下车前,季风叮嘱:“晚上您就在这等着就好,我自己过来。”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啊?” “不会。” “哎……成。” 季风拎着纸袋,拐了弯,沿着人行道走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校门口站着的少女。 瞿清倚着身后的桌子,似乎百无聊赖,正试图用鼻子和上唇夹住签到用的那支中性笔。 她一只手向后撑着桌子,校服袖子拂起来,露出半截纤细的胳膊。另一只手护在下巴处,以防笔会掉下来。 因为专注,少女粉嫩的唇用力的嘟起来,头微仰,灵动的视线下垂着,一动不动,甚至有些呆。 终于,瞿清稳住了平衡,她有些雀跃地笑了一下,笔顿时失去支撑,“啪”地落了下去,瞿清抬手没接住,视线恰好看到了对面的季风。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有没有看到自己刚刚的蠢样子。 瞿清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的蹲身下去,把笔捡了起来。 季风走了进来,把纸袋放到桌上。 瞿清轻咳了咳,掩饰过刚刚的尴尬。心想他万一没看到呢。 趴过去看一眼,纸袋里一眼可见的鲜奶,还有一个卷饼。 “换东西了?”瞿清有些好奇。 “嗯。” 从口袋里掏出六个树叶书签,瞿清放到桌上:“就剩这些了,先给你,等我有时间再去做。” “嗯。” 付了“钱”,瞿清有些兴奋地捞出卷饼,打开来,肉香和蔬菜的清香相融,瞬间飘入了鼻息。 瞿清咬了一口,好吃得她嘴里每条味蕾都在跳舞。 内心不禁有些嫉妒季风每天都能吃到这么便宜又好吃的东西。 她忍不住问:“你们家到底住哪啊?” 季风正把那些书签托在签到本上看着,闻言顿了顿,声音浅淡:“离这很远。” ……行吧。 又是这句。 瞿清鼓了鼓嘴,开始专心吃饭。 又熬了一早的值勤过去。 瞿清收拾好东西,才要往教学楼走,季风突然开了口。 “下午自由课,你有安排吗?” 尧光一中周三下午有个可以自由活动和发展的大课,但是不能离校。 瞿清本来是计划去标本馆看漫画睡觉的…… 她立刻答:“有!” 季风点头:“来二操场的竹林。” ???大哥明明我说的有? 瞿清皱眉,一脸防备:“干嘛?” 季风垂眸看她,眼底的神色和语气都很沉静:“修补你上次弄坏的东西。” 上次弄坏的?瞿清很自然地想到她踩脏的衬衫。 顿时不服:“我不是都给你洗干净了嘛!还洗了两次……” 说到最后,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这个小心眼子,还想讹人是不是! “不是衬衫。”季风声音清浅,显得她像只炸毛野猫。 瞿清不懂了:“那是什么?” 他没有解释,只语气浅淡地交代:“记得来。” 瞿清:“……” —— 下午活动时间,周雨眠一下课就裹着杂志出去找白灵了。 瞿清有一瞬间想起了季风的话。 但是下一秒—— 切。管他呢,傻子才去。 瞿清把小册漫画书揣进口袋,慢悠悠的往标本馆的方向走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瞿清掏出看了一眼。 “我在这边等你。” ……她不备注都快能背下这串号码了。 忍了忍,瞿清愤愤地把手机揣进口袋,才要迈步,终于还是狠狠地跺了跺脚,骂骂咧咧地转了身。 二操场后的竹林这边格外清凉。 瞿清晃晃悠悠地进来,一眼就看到竹林深处,季风面前架着画板,正在画画。 画架旁边倚靠画布上的,是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树叶画。 上面粘的一大部分是这边竹林里形形色色的叶子。 哦…… 瞿清有些恍然大悟。 感情他那天在竹林这边,是在收集树叶啊。 难怪。 那自己那天点也太背了吧。 没等她抱怨完,季风拿画笔指了指,交代:“你来帮我捡竹叶,和上面的差不多品相大小就行,颜色要统一。不能有残缺和枯萎部分。” 嘿—— 没见过啊,抓她当免费劳动力还带要求的。 瞿清不服。 又不服不行。 脑瓜子飞速地转了转,瞿清突然想到个好方法。 她拧着的眉舒展开,自己想着先把自己逗乐了。 忍住笑意。 瞿清往前走两步,随便捞一片,很快蹬蹬蹬地跑回来:“这个怎么样?” 季风自画后抬眼看了一眼:“太大了。” 切。 瞿清随手一扔,又走两步。 很快。 “这片呢?” “太老了。” 靠……就不信你不烦。 瞿清不服地转过了身。 一来二去,季风也就懂了她的意思。 等瞿清再“千辛万苦”找到片被虫啃得很毕加索的竹叶回来的时候,季风已经停下了笔,视线盯着她一路走来。 瞿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还是举起来,问:“这个呢?” 季风这次没有评价。 他从树叶上收回视线,落在瞿清身上,一直看得她眼神有些飘忽:“你如果想这样,可以继续。我下午只剩一节美术课,在这里上也一样。” 小心思被他不动声色的拆穿,有些哽住。 瞿清胸膛起伏了两下,气鼓鼓地扔掉了竹叶,折身走了。 这次,少女很久没再跑回来。 终于安静了。季风视线落在面前的画架上,再度拿起了笔。 一直到一幅画完工,只剩最后润色,季风抬头,发现视线里已经不见那个寻寻觅觅的少女的身影了。 他站起身,等微麻的腿适应了,往她刚刚摸索的方向走去。 傍晚的风顺着竹林轻轻浅浅的吹进来,凉爽带着清新的气息。 季风一直走了大半个竹林,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面前的地上,很明显人为整齐的摆了一长条竹叶。 那些竹叶片片大小等同,色泽饱满均匀。 ……倒是都合适,且绰绰有余。 瞿清已经不见踪影。 树叶被风吹散了些,季风偏头端详了一会儿,才看出来,那些叶子原本是被拼成了四个字的。 ——辣鸡季风。 季风:“……” 作者有话要说:问:为什么不是沙雕季风憨批季风呢? 清清:你不觉得笔画太多了吗? 问:那辣鸡不是比垃圾笔画更多? 清清:……你不觉得你话太多了吗? 清清:别瞎说!我不是怂了不是怕了!我那是给会长亿点点面子╭(╯^╰)╮生气气 —— 话说你们有发现刘洋名字倒过来读音是洋流嘛(* ̄︶ ̄)我真是个地理小天才呢(噗 —— 啊我今天把《季风》的所有细纲全都搞成电子版啦,还写了后面最最最甜的两章!自己被甜的满地打滚。可惜小仙女们现在看不到诶嘿嘿XD(没有炫耀的意思)(一本正经脸) PS: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不配写甜文,现在觉得我可真是太配了:D 第8章 一周的值勤很快熬了过去。 告别了早起,也不用忍受季风莫名其妙抓她当童工,瞿清当场豪气地拉着刘洋吃了顿烧烤庆祝。 周末宅在家赖了两个懒觉,下午帮忙看了一会儿旧书店。 闲了一天,瞿清忽然生出点百无聊赖感来。 努力甩甩头摒弃掉这个念头。 这日子她过了两年了,怎么就无聊了。 不再放任自己多想,瞿清打开抽屉,把桌面清干净,露出上面的格子硬板来。 旧书店的抽屉里有一个她专属的收纳箱,里面是她这些年做树叶书签的全部工具,透明胶,高透亮度的塑料封模,剪刀之类。 她做的树叶书签有两种,一种是碱水煮过的叶脉书签,但是对叶子要求太高,做的相对少;更多的,她会直接把每个季度捡回来的漂亮树叶夹在鲜少有人光顾的书里,一个月就可以成型。 这样出来的叶子保留了原有的形状和颜色,但是相对较脆。瞿清就用双层塑料包夹,再用透明胶封口,里面几乎没有空气,而且有胶和双层塑料固定,树叶也不会轻易碎掉。 就像,偷偷存放了一整个季节。 瞿清暗暗想着自己想的这句话宣传语,忽然就顺着想到季风的名字。 她好像还欠他一些书签来着…… 呸!她怎么又在想那个辣鸡。 瞿清甩了甩头,把季风从脑海里甩去。 —— 周一一早,闹铃如约响起,瞿清眼睛没睁,身体先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看了一眼,时间才6:50。 ……忘记改闹钟时间了。 瞿清一头倒下去,裹着薄被翻了个身,睡了个昏天黑地。 电话再度剧烈响起来的时候,瞿清陡然惊醒,看一眼手机,7:45。 她猛地起身,光脚踩在地上,拎起椅子上的校服往浴室跑,一面接通了刘洋的电话:“啊啊啊我醒了,你先走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瞿清一面脱睡衣一面刷牙,一面穿校服一面扎头发,只恨自己不是八爪鱼。 好容易一路奔到校门口,上课铃声刚好响了起来。 瞿清上气不接下气,忽然念起值勤的好来。 每天有美味又实惠的三明治和牛奶不说,上课稍微迟到一点,老师也会因为她值勤而理解。 门口值勤的是上次开会碰到的学弟,瞿清想了半天没想到他的名字。 那男生先认出了她,有些热情地挥手:“嗨,学姐。” “早。”这倒是避免了她不知道名字的尴尬。 瞿清扫了一圈,有些疑惑:“季风呢?” 小男生似乎对季风的名字有些忌惮:“会长啊,他只有上周辅助你值勤啊,以后都是我们每个人一人一周来。” 哦…… 看来他也坚持不了嘛……还做面子工程了。 瞿清不屑地想着,结束了尬聊,准备若无其事地从男生面前走过去。 才走过遮阳棚,她刚要松口气,忽然被男生喊住了:“瞿清学姐。” “……” 瞿清懊恼的闭了闭眼,有些认命地转过头来。 怎么又来一个油盐不进的。而且她的名字就那么好记吗? 折回身去,瞿清伸出手,示意男生把本子和笔给她。 男生却侧身,从后面拎起一个白色的纸袋,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她手里。 隔着纸袋,热意传到手心。 瞿清抬眼,对上男生腼腆的目光。他耳根有些红:“会长给你的。” 瞿清有点懵:“……季风?” “嗯。会长早上在这边盯了一阵,大概是没等到你,留下东西就走了。” 熟悉的白色纸袋,隐隐能闻到三明治的香气。 脸颊忽然有些发烫。 瞿清道了谢,一面抱着纸袋往教室的方向走,一面纳闷:难道是今天还买一送一吗?到底什么便利店,亏不亏啊…… —— 之后两周,除了每周两次的例会,瞿清一般碰不到季风。 因一失足成千古恨而欠下的“债”,应该也都偿还完了。瞿清松了口气,日子渐渐回归之前的滋润。 每周依旧和刘洋一起上放学。 很快,徐好出院了,她脚上绑着厚厚的绷带,瞿清每天放学后还是会去帮忙。 临近国庆,学校举办的迎新晚会即将开始。 这是尧光一中每年最盛大的晚会之一,舞蹈团和声乐团暑假开始就在排节目集训了。 学生会作为最大型的学生组织,负责协助晚会的秩序和后台工作。 第一次彩排开始前,季风给学生会开了次会议,专门分派这次晚会的工作任务。 瞿清被分配到后台,负责维护后台秩序。 巧的是,她和迷路认识的学弟分在了一组。 瞿清这次终于记住他的名字了,叫张泽。 张泽似乎很容易害羞,他拎着本子坐到瞿清旁边,红着耳根打招呼:“瞿清学姐,好巧啊。” 瞿清觉得有趣,撑着下巴转着笔,笑着回他:“是啊,好巧。” 一句话,他的耳根更红了。 正准备接着逗逗他,一旁的季风忽然低沉着声音轻咳了咳。 原本议论纷纷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瞿清扭头看他。 季风修长的手指在名单上划过,很快点了点:“高一的李美玲,调去维护后台秩序。” 那不是自己的工作吗,瞿清撑着下巴想,那她是不是可以没事干了? 纸张翻页的声音和季风清冷犹如夏风的声音应和着响起:“高二,瞿清,调去负责跟进器乐组的工作。” 行吧…… 逗不了小学弟了。瞿清有些遗憾地想。 季风继续往下念。 瞿清听着蹙了眉:“等一下,我和谁一组啊?” 他好像还没说吧。 季风掀起眼皮闲闲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点凉意:“你单独。” 瞿清:“……” 结束了会议,瞿清第一个收起本子,气冲冲的走出了会议室。 身后跟出来的两个女生小声聊着天。 “今天会长好凶哦……” “毕竟是大活动嘛。” “可是还是好帅啊——赵玉玉求我好几次让我给她拍个照片,我自己都不敢好吗!” 许是因为刚刚结下的梁子,听到是议论季风,瞿清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拉倒吧,咱会长可不是你有命肖想的。你进校的时候没听到他的传说吗?” “没有啊……什么传说?” “就是高一的时候有个人和会长打篮球,不小心把他撞倒了,然后啊——”女生的声音拉长,刻意压低了,颇有一种讲灵异故事的神秘感。 “然后怎么了?”听着的女生配合着声音跟着紧张起来。 “一个礼拜后那个人就在学校销声匿迹了啊。听说全家都消失了。”女生却突然一副平常的语气讲出来,接着感慨,“我还听说,这学期刚开学就有不怕死的把会长给打了,那——么大的脚印!全年级都看到了。” 瞿清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 也……没有很大吧? “天!”听故事的女生捂住了嘴,“那这个人不是得……” “肯定是要被……”女生说着,手对着自己的脖子抹了一下,还用嘴配了一个刀抹脖子的音效,尔后突然扑了过去。 女生被她吓得小小的尖叫了一下,很快发现她是故意吓自己的,追着她要打。 讲故事的女生边跑边笑:“我也是听说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得罪过会长的都死的很惨啊——” 声音越隔越远。 瞿清站定了,抬手摸了摸脖子,大热天里,忽然觉得脖颈处凉嗖嗖的。 —— 彩排的时间定在周六下午,本应该是美好的看漫画时间,瞿清被一条短信喊到了学校。 艺术楼一楼,走廊里泛着凉意,驱散了外面带来的灼热。 瞿清边走,边探头看着每个房间门牌上的字。 民乐室,提琴室,钢琴室。 瞿清站定。 漆成深棕色的门紧锁着,隐约有清脆跃动的钢琴声自内传来。 瞿清清了清嗓,抬手敲了门。 钢琴声戛然而止,很快,里面响起深深浅浅的脚步声,下一秒,门被拉开来。 瞿清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正要自我介绍,看到里面的人,笑容戛然止住。 季风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的长裤,比平时穿校服的模样沉稳了许多,长腿笔直修长,和衬衫搭配着,平添了几分贵族气。 他的视线往下,把瞿清神情的变化收入眼底。 眸色深了深,季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进来吧。” 瞿清愤愤地抠着手中打印的初版节目单,小声嘀咕着抱怨:“你都在这了非叫我来干嘛啊……” 有什么事是一个学生会长不能解决的吗! 瞿清的声音倏地止住。 因为偌大的钢琴房里,除了她,就只有季风。 有些懵然地低头看节目单,上面只写了钢琴独奏,没有写曲目名字,没有写弹奏者。 瞿清吸了口气,有些后知后觉又不敢相信:“……这节目是你表演啊。” “嗯。” 季风回答的很平淡。 窗外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有些吵闹,季风几步走到窗边,抬手关窗。 瞿清脑内翻腾着季风非要把自己搞来这个组和这里的目的,不知怎么,就想到昨天散会之后,听到那两个女生讨论的,关于季风的传说。 她以为经历过洗衬衫、捡叶子就是完结了…… 听说艺术楼里闹出过不少灵异事件…… 视线里,季风在那边关窗户了。 瞿清后背陡然发麻,她把节目单一折,几步走了过去,横插进季风和窗户之间,阻止他。 “你关窗干嘛啊?” 似乎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瞿清找借口:“多热啊……” 少女双手微微张开,挡在窗户前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仰头警惕的看着他,无辜而又夹杂着戒备。 夏风轻轻的拂过,带起外面青草的气息,混合着她身上类似糖果的味道,浅浅的清甜。 从季风的视角看过去,她像是被他圈在怀里的。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季风低沉着声音解释:“开了空调。” 瞿清仍旧死死地挡着窗户不肯让开,瞥一眼开着24度的空调,声音有了些颤意:“那、那多冷啊……” 季风:“……” 对峙了几秒。 季风收回了手,转身走开了。 身前的压迫感倏地远离,连带着他身上略带侵略感的热意。 瞿清抚着胸口,暗暗庆幸为自己争取到了逃生之门。 哪怕他有对她动手的想法,她也能想办法求救或者逃生不是。 那边,季风坐回到钢琴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了几个键以后,开了口:“过来。” 瞿清抵着窗户,怀里抱着节目单,一脸宁死不从的戒备:“又做什么?” 季风掀起眼皮,惺忪的眉眼间有着困惑,不懂她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多抵触和戒备。 看了几秒,他的声音放轻了,一字一顿,声音带着低沉震颤的酥麻感,像是直接敲打在神经上:“帮我选曲目。” 瞿清:“……” 作者有话要说:清清:他总针对我,是不是想暗算我啊QAQ —— 抱歉今天这章改动有点大,更晚辽!以后继续稳定6点嗷,比心心~ 第9章 愣怔了三秒,瞿清怀疑地问:“为什么要我帮忙选?” 季风也不急,有些慵懒地抬指敲出两个音符,清脆悦耳,他视线散漫:“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好吧…… 迟疑了几秒,瞿清去一旁搬了一张椅子,在离季风三步远的时候放下了。似乎觉得太近了,她又拖远了两步,视线在地上丈量着,一路到了五米外的季风身上。 季风挑眉且耐心地看着她,神情慵懒,带着点玩味。 好像猫盯着逃不脱自己视线范围的老鼠。 瞿清有些忌惮,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又稍稍拉近了一些。 就当给他一点薄面吧。 终于安心的坐了下来,瞿清发现季风正一脸淡然地看着自己。 被他盯得心虚,瞿清奈不住开了口:“干嘛?我耳朵很好,听得到的。” 季风语气浅淡:“那你知道这些曲子的名字吗?” “……” 被问得哑口无言,瞿清梗着脖子小声反驳,“我能帮你选出来不就行了。” 似乎被她的话说服了,季风缓缓地转回身去。 少年坐得笔挺,视线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往下是紧抿的薄唇,脸上的神情很淡漠。季风修长的手指落在钢琴上,屈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下一瞬,长指灵活的跃动在琴键上,流泻出一小段好听的音符。 瞿清没听过这首曲子,却也由衷的赞叹:“这首好听诶!” 季风没有回头,手回到原处,顿了一秒,指速飞快地弹了一个新的片段。 比刚刚那首更清越激昂,瞿清点头:“这个也不错。” 她话音才落,季风在几个沉钝的低音过度之后,直接接了下一首。 高低错落,古典又高级。瞿清的心仿佛也被震荡了一下,她吞咽了一下,声音颇为诚恳:“这首也很棒。” 钢琴声没再响起,季风垂下手,侧目看她,眼底带着凉凉散散的看透。 瞿清:“……” 清了清嗓,瞿清心虚地绞了绞手,终于坐不下去,站起身,拖着椅子走到季风的不远处。 这里行了吧。 瞿清眼底有些挑衅地瞪回去。 才要坐下,季风修长的手指向右滑着,到琴键三分之一的时候,指尖停顿住,尔后轻轻按了下去。 清脆的一声过后,在绵长的余韵里,季风清冷的声音飘过:“这里。” 瞿清目测着那个键位对应的距离……这怕是要和季风的凳子挨到一起了吧。 脸上下意识写上拒绝。 季风神色淡然,抬眼示意了一下面前的琴谱。 上面的字体不大,隔远了确实看不清。 犹豫了一秒,瞿清认命地走了过去。 距离太近,为了尽量减少不经意的碰触,瞿清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无比乖巧。 季风掀了一页琴谱,露出钢琴曲的名字:肖邦-降E大调华丽大圆舞曲。 很快,她听到了刚刚第一段洋溢着活泼的琴声。 一曲毕,季风右手很自然地抬起,掀了一页琴谱,然后垂下视线认真弹奏了起来。 他翻飞的手指犹如在冰面上自由灵动的舞者,瞿清忍不住抬眼看曲目:小狗圆舞曲。 第三首演奏完毕,季风侧目,瞳孔被阳光折射出很干净的琥珀色,莫名显得温柔了许多:“你觉得哪首更合适?” 被他这样近的看着,瞿清脸颊忽然有些发热。 她避开季风的视线,问:“每一首都这么短吗?” “不是,”季风的声音清浅,“这只是开头的引入,后面会接一首完整的《加里比海盗》。” “你一个人弹吗?”瞿清震惊了。别人可都是一个乐团演奏啊! “嗯。”季风看着她眼底霎时间闪过的星星点点的光,收回目光,长指落回钢琴上,“到时候现场会播放一点垫音,加上混响,听起来会更浑厚饱满。” 才说完,他的手顿了顿,很利落地弹了一段出来。 抑扬顿挫,气势十足。 瞿清听得都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想了想,她说:“要不选第一首吧。” 瞿清抬手翻了一页:“两首之间落差比较大,更能给观众惊喜感。” 视线望向季风。 少年正垂眸盯着她,瞿清被他眼底的光晃到了,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她紧张地吞咽一下。 季风忽然弯唇笑了。 很浅,像是春日里一阵捉不到的风,倏然不见。 瞿清几乎以为那是她的幻觉。 视线往下,季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音色沉沉沉,带着钢琴余音般的颤意:“好。” 琴房的门被敲了敲,很沉的笃笃声。 瞿清脸颊滚烫,呼吸里是散不尽的热意。她猛地起身,压抑着声音的那丝慌乱:“我去开门——” 门外,柳依曦穿着白色长裙,长发披肩,拿着两杯冰奶昔,脸上带着羞涩甜蜜的笑。 看到瞿清,她嘴角的笑顿时止住,眼底满是错愕。 瞿清反应很平静:“你找季风吗?” 她径直侧身让开来。 柳依曦看到了坐在钢琴旁的季风,咬了咬下唇,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季风,你练得累了吧?我们管弦乐团叫了喝的,喝点再继续吧。” 季风视线落在琴键上,没有抬头,声音冷沉:“不用。” 柳依曦脸上显出受伤的神色。她咬了咬下唇,转头看向走过来的瞿清:“瞿……清是吧?你要不要喝呀?” 瞿清有些诧异柳依曦居然会主要邀约自己,本能拒绝:“不用了,谢谢。” “就当我向你赔不是,”柳依曦眼底有些委屈,她倔强的伸着手,勉强自己笑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点示好,“上次……对不起啊,我不该那样讲你。你就接受好不好?” 瞿清觉得有些好笑,她轻轻笑了一下,没有伸手:“你说什么话是你的自由,我不在意。不过,我不喜欢香蕉味。” 没什么事要做,又趁机想溜,瞿清偏头告别:“我先走了。” “等一下。” 才走到门口,身后的季风突然出声喊住她。瞿清愤愤地攥了攥拳,转回头,却看到季风收了琴谱向这边走了过来。 瞿清有些惊讶:“你不用练琴了吗?” “曲目定了就好,我可以回家练。” “哦……”瞿清闷闷地应。尔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些震惊,“你家里有钢琴啊?” 季风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顿了顿:“二手的。” 瞿清惊叹:“那也很贵吧……” “还好。” 走廊响起小车推过的声音,很快响起男生有点高昂的声音,故意搞笑着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了嘿!管弦乐团徐老师请大家下午茶了啊——” 柳依曦看着面前对自己视若无睹的两个人,手里死死攥着两杯奶昔,手心冰到有点痛,才忍住眼底的泪意。 她低下头,任凭长发盖住脸,绕过他们走了出去。 推车的男生热情招呼:“女神,要不要吃点什么——” 没有理会,柳依曦径直走进了管弦乐室,拍上了门。 门口的赵莉看她眼底红红的,赶忙上前:“依曦,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原本还忍着的泪意,此刻终于绷不住,柳依曦手中的奶昔落地,趴在赵莉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动作惊动了整个房间,顿时,一屋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瞿清走出去,看到男生推着餐车,上面摆满琳琅满目的小糕点,还有各种冰淇淋球,下面是冒着雾气的冰块。 十分诱人。 她有些心动。 男生热情招呼:“同学,辛苦了啊,你们要吃什么自己拿!” 也不再忍着,瞿清笑嘻嘻的道了谢,凑到车前,眼底抑制不住的兴奋:“我能拿两个这个吗?” 冰淇淋一盒分量不少,彩色的球都要堆出来了,男生惊讶了一下,很快说:“当然可以。” 沉甸甸的两盒拿上手,瞿清才觉得自己这样在陌生人面前未免显得食量惊人了点。 于是她一手一大杯,偏一脸浩然正气,解释:“主要是我们会长要吃。你也知道的吧,这大热天练琴,很辛苦的。你看给孩子热的,一脑门汗。” 男生抬头看了一眼季风,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季风:“……” 美滋滋的抱着两盒冰淇淋,忍不住端起一盒,啃了一大口。 凉意混合着草莓的清甜沁入心脾,瞿清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也不能光甩锅人家不给好处。 瞿清大方的把另一盒举过脑后,示意季风拿。 管弦乐室里,一个留着平头的男生看柳依曦越哭越惨,怒不可遏地问:“是不是又是因为季风?他欺负你了?” 没等柳依曦回答,他直接抬手拉开了门:“我去找他问清楚!” 瞿清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顿住脚步。 嘴里的冰淇淋还没咽下去,她错愕的张着嘴,举着冰淇淋的手猛地向后倾斜了一下,她心有余悸的捏住,还没松了一口气,感到冰淇淋上猛地撞上来个力道。 心底像是石化了瞬间,大脑里缓慢飘过一个声音。 不、会、吧! 瞿清颤巍巍地收回手,机械地缓慢回头。 视线里,季风领口下方扣着一个明显的粉色绿色交织的冰淇淋痕迹,像极了印章。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因为热意,那印章肉眼可见的化开,像是从油画转成了水粉画。 嘴里的冰淇淋突然不甜了。 瞿清吞咽了一下,视线缓慢上移,对上季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的目光,欲哭无泪:“我、这次算你衬衫先动的手吧……” 没等季风开口,瞿清叹了一口气,弱弱的语气,商量:“要不,我给你买一件新的吧。” 少女吸了吸鼻子,心情复杂。 “你可不可以,把这件给我。” “这衣服可能不吉利。” 什么仇什么怨啊!梅开三度??故技重施??难不成她上辈子是洗衣机,狠狠地甩过它?! 季风:“……” 被这变故打乱,男生的气势明显弱了一些:“季风,你是不是欺负柳依曦了?” 柳依曦是管弦乐团唯一的大提琴手,家境好又生的漂亮,不少男生都追过她。这个小提琴手就是其中一个。 季风只凉凉的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柳依曦抽噎着,自身后小幅拉了拉男生的衣角,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柔弱:“南昊,不是的……不怪季风……” 瞿清顺着她的话点头:“我可以证明,确实不怪季风。” 屋子里的人开始探头看向她,窃窃私语着。 没等她详细解释一遍刚刚具体发生的事,余光里忽然伸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稳稳地落在她头侧。 季风的手掌半揽着她的头,热意隔着头发传回大脑。 似乎不想理会更多。 他轻轻用了点力道,把瞿清转了个方向,声音清冷。 “走了。” 像是有电流交织穿过脑海,瞿清的大脑“砰”的炸开了,瞬间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清清:我哪天如果出意外了,肯定是被季风的衬衫害死的QAQ 季家别墅里上百万的斯坦威钢琴:讲个笑话,我是二手的:) 我又来晚辽!(QAQ在写《表白》完结章来着,我真的太想要一个完结了555) 抱歉抱歉qwq,给大家发小红包鸭~ 第10章 艺术楼一楼尽头的休息室外,有一大片竹林,遮住一丝凉意。 瞿清靠着墙壁站着,心跳得不成节奏。 脑海里反复重演着刚刚季风自然而又有些霸道地揽着她的头转过了身的画面。 那手远离以后,触感和热意反而更加清晰了。 瞿清抬手捧住有些发烫的脸颊,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慌乱无主。 一定是因为她又又又不小心把季风的衬衫弄脏了!第三次了! 瞿清点点头,总算找到了原因。 休息室的门没关牢,她决定谈判,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清了清嗓,瞿清开了口:“喂,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里面没有回音。 瞿清也不在意,自顾自开始盘算:“其实仔细想想,这三次弄脏你衬衫,都不能完全归咎于我……吧。” “是,我逃课□□是不对。但是如果不是你和你的衬衫恰好在我脚下,我也不会踩到的对不对?” “值勤那次是赵文强撞到我,我才撞到你的,你应该找他帮你洗才对。” “还有刚刚,”瞿清越说越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分明是你自己撞到我冰淇淋上来的。按道理,你还应该赔我一个冰淇淋才是——” 说到最后,她都快要把自己说服了。 休息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季风进去一会儿了,让她在这里等。这么半天没动静,不是扭头就走一时爽,现在玩不起,丢下她跑路了吧? 越想越慌,瞿清转身,抬手推开了半掩的门。 “你还在里面——” 储物柜最顶端的柜门开着,季风身上松散得穿着一件新的白衬衫,还没来得及扣扣子,胸前大敞开着。 “吗……”瞿清一手扶着门,说出尾音,整个人愣住了。 听到动静,季风整理衣领的手一顿,缓缓转过来一点,衬衫下摆堪堪擦着他紧实的腰线晃动了一下。 入目先是他皮肤白皙的胸膛,往下是少年薄薄的一层腹肌,瞿清愣怔了一秒,视线同季风带着点茫然的目光对上。 心跳和呼吸像是停了一瞬。 瞿清后知后觉地低呼一声,猛地捂住眼睛转过了身。 “你你你……你怎么换衣服也不说一声啊!”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瞿清本就发烫的脸此刻更是要将自己煮沸了一样,她死死闭着眼,再捂上,恨不得自己也随水汽蒸发了。 耳边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早就忘了此行进来的目的,瞿清抬脚就要往门外跑。 身后响起柜门被拍上的声音。 瞿清吓得一顿,听到男生的脚步靠近。 没由来的紧张。 那脚步在自己身侧停下了。 “第四次。”身侧响起少年清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瞿清愣了一下,偷偷掀起一个指缝去看。 视线里,少年已经穿好衣服,衬衣下摆一丝不苟地整理进黑色长裤里,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她刚刚幻想出来的一样。 “什么?”瞿清彻底把手放下,心跳依旧,有些没懂。 什么第四次? 季风没有回答,长腿迈着慵懒的步调,向外走去。 —— 迎新晚会掀起了新学期的第一个高潮。 灯光舞美的配合下,周雨眠为声乐团的小哥哥已经嗓子都喊哑了。 管弦乐团演奏了一曲《权力的游戏》的主题曲,柳依曦坐在舞台正中央,优雅的拉着大提琴,撩动了无数少男心。演奏完毕,下面有不少胆大的男生扯着嗓子喊:“女神,我爱你!” 钢琴独奏是压轴节目。 还没开始演奏,当舞台上的追光骤然打在坐在钢琴旁的季风身上的时候,瞬间就掀起了少女们的尖叫。 瞿清戴着工作证站在舞台下方的侧面,最前排的位置。 季风今天穿了黑色燕尾服,头发刻意做过造型,稍稍掩去了他平日里静默惺忪的少年感,英挺的五官更加突出,锋芒毕露,像是中世纪欧洲贵族小王子。 十几秒后,经典的钢琴声结束,下面一片意犹未尽的感慨。 季风的手停顿了一瞬,直接接上了《加勒比海盗》最高潮的一段,灯光骤亮,布景奢华的舞台显示屏上播放着大海波涛汹涌的画面,一瞬间,如意料中的一样,全场响起的欢呼。 饶是看过彩排,瞿清还是被感染了情绪,震撼到了。 季风坐的笔挺,视线微垂,灯光顺着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他就像是《海上钢琴师》里的1900一般,于风浪中游刃有余的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现场加了其他乐器的垫音和混响,瞿清离音响近,心脏和身体被震荡着。她像是跟随1900在那艘船上,颠簸在风浪中,心中却没有畏惧,只有此时的酣畅淋漓。 忽然想到了选曲的时候,她坐在离季风很近的位置,低头就可以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舞。 画面重叠,身后包裹来如雷的掌声和经久不息的尖叫声,瞿清猛地回过神来,看到季风缓缓鞠躬,下一秒,舞台上的灯光灭了下去。 大合唱之后,晚会结束。 对讲机里传来后台集合的通知,瞿清收起情绪,往后台走去。 后台挤满了人。 男生们正在帮忙把钢琴搬下台。 瞿清扫了一圈,看到了学生会里渐渐熟悉起来的面孔。 “我们会长真的好帅啊啊啊!呜呜呜我好想录像,可后台这个角度画面好黑。” 顺着这声音回头,瞿清挑眉,这不是上次自己听到季风八卦的那两个女孩吗。 另一个女生安慰:“没关系,我们学校会上传高清完整版晚会的。” “也是哦——我看了去年的视屏,会长也超帅!” “你就是奔着会长来的吧,”女生当场拆穿,指了指舞台上,泼冷水道,“咱们看看得了。人家那才叫郎才女貌。” 瞿清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舞台一侧,季风和柳依曦一人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在接受校报的采访。 “柳依曦学姐也好漂亮好厉害啊!”女生语气里满是羡慕。 “听说他俩从小就认识,”女生像是小百事通,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咱们这些人是没机会了。” 另一个女生感慨:“我怎么就没有一起长大的校草男同学啊!” “那你得问问你爸妈了。” 舞台下,年级主任拿着相机,向着舞台招手:“曦曦,看爸爸这里——” 柳依曦脸上立刻绽开了一个甜甜的笑,她侧目看了看季风,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靠了靠,直到光洁的胳膊碰到他黑色西服的布料。 脸上的笑意抑制不住。 柳依曦的头往季风的方向偏了偏,弯唇摆出一个完美的笑,身旁的季风径直弯身,往后台走去。 她脸上露出错愕和受伤,视线追着回头,年级主任刚好按下了快门。 “爸爸!”柳依曦跺着脚,愤愤的撒娇。 “哎——”年级主任一脸宠溺,摆手,“乖女儿,爸爸重拍,重拍啊!” 周雨眠和白灵绕过后台层层人群,才摸到瞿清这边来。 “清清!” 瞿清听到声音,看到她俩,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过来了。” “好清清,”周雨眠讨好的拉着她的手,“你认不认识声乐团唱《告白气球》的小哥哥啊!他好苏啊!” 瞿清想了一下,没有印象:“不认识。” “啊……”周雨眠一脸遗憾。 白灵趁机挤进来:“清姐,我要求比她简单多了,你能给我整张你们会长的照片吗?钢琴王子太杀我了!我愿为我之前的逃课自罚三杯!” 季风? 没等瞿清开口,周雨眠插话:“会长你就别想了啊。众所周知,年级主任的女儿可喜欢他。” 白灵反驳:“那,季风也不一定就喜欢她啊!” “不喜欢她喜欢谁啊,”周雨眠一副老道的样子,“听说这么多年,她是唯一能离季风这么近的女生,时间长了,这事不就水到渠成嘛。” 白灵有些没底气,手一指瞿清:“不一定吧,清清这阵子不也离得很近嘛。” 正往后台走的柳依曦听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脚步,往幕布后面藏了藏。 周雨眠憋了半天没反驳出来,也狐疑地看向瞿清:“对哦,清清,你到底和季风发生什么了啊?为什么我们非但没受惩罚,你俩还越走越近了呢?” 瞿清被问得有些心虚。 周雨眠胡乱猜测:“你们以前就认识?” “没有!不认识。”瞿清反驳,很快叹了一口气,决定坦白,“我那天不是第一个翻进去的嘛——” 周雨眠和白灵一脸的期待的等着下文。 瞿清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摊牌:“季风他刚好在墙边,我不小心,踩他肩膀上了——” 白灵倒吸了一口气,周雨眠迅速捂住她的嘴,消化了半天,眼底满是震惊:“你、他们说的那个打了季风的人,原来是你啊?!” 瞿清也很无奈:“你们那天没看到吗。他、衣服上——” “我那天都不敢抬头我看什么。” 瞿清无奈:“后面我为了补偿他才有的这些事。我这一脚算是把自己的自由踩没了……要不你们帮我想想办法,我要怎么才能摆脱季风,找回从前的快乐?” 白灵被捂着嘴,“呜呜呜”的想说话。周雨眠也抿住了嘴,神色奇怪,视线一直往后飞着暗示她。 意识到不对。 瞿清忽然感到背后发冷,她回头,对上季风阴沉的目光。 旁边是那两个之前八卦的小女生,双双捂着嘴,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糟了。 第一个念头就是逃。没等瞿清转头,季风径直迈步走了过来。 少年脸上神情淡漠,眼底却泛着一股淡淡的寒意。 他抬手,瞿清以为他要动手,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却感觉手里一沉。 低头,季风手里的那捧花被丢进了她怀里,鼻息间隐约能嗅到淡淡的自然花香。 少年毫不停留,径直擦着她的肩走过。 瞿清抱着花愣怔着,心忽然沉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季风冷笑:摆脱我……是吗? 清清委屈屈:你、你听我解(给你)释(编)QAQ(bushi) 盲生们!这章有华点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鸭(づ ̄3 ̄)づ╭ 第11章 国庆七天长假期,瞿仕为难得在家休息了一天,瞿清用攒的钱买了两张《中国机长》的电影票,撒着娇硬拉着瞿仕为去看了。 出来的时候,瞿清哭的眼睛肿的和核桃似的,瞿仕为为了哄她,给她买了棉花糖。瞿清挽着瞿仕为的胳膊,父女俩边闲谈边沿着老街往家的方向走。 这些年为了养女儿又不至于委屈她,瞿仕为可以说是牺牲了自己全部的娱乐和个人生活,瞿清很难才能拉着他出来,让他也体会片刻的放松。 晚上,瞿清有些失眠,躺在床上,仰头去看书桌上摆着的那束花。 怕花干枯了,瞿清把包装纸拆掉,又剪掉一些枝干,洗干净一个透明的大果汁瓶,把花束插了进去。 整整七天的时间,那些花儿居然只是有一点疲态,还没枯萎。 发出去的短信像石沉大海。 瞿清忍不住按开手机,看到那串号码的短信界面。 ——“你的花不要了吗?” 时间还是9月30日,季风没有回她。 突然觉得心底堵得慌,瞿清愤愤地点开编辑界面,输了个备注进去。 ——小心眼子。 看着那四个大字,瞿清忽然觉得心情好了好多。 有新的消息弹出,瞿清点开。 刘洋问她早上要不要吃鲜花饼,他从云南带了特产给她。 瞿清满口答“要要要”,还配了跪谢大佬的图片过去。 结束了聊天,她坐起来把风扇调小一些,关了台灯躺回去安心睡觉。 —— 第二天一早,瞿清和刘洋在公交车站碰头。 她拿着包装精致的鲜花饼盒子往教室的方向去,文二班后门的位置围了几个陌生面孔。 瞿清从他们中间经过,听到男生们小声的交头接耳。 “是她吗?” “是啊……这不就是五中那个瞿清吗?” “这、看着也不是很能打啊?” “你懂个屁,人家初中就是女大佬了。” 男生惊愕地瞪大了眼:“牛逼啊!” 瞿清皱眉,手里掂着粉红色的盒子,猛地回头。 几个男生被她一瞪,顿时停止了交头接耳,有些忌惮地互相拉扯了几下,很快先后跑开了。 跑最后的矮个子男生边跑边骂:“操!李凯你居然卖老子!” 一脸疑惑,瞿清看向周雨眠,周雨眠欲言又止半天,没忍住,掏出手机给她看。 “清清,你看看这个,放假前一天有人发在学校贴吧里的。这、国庆大家都闲的没事干,硬是水这个贴把它顶成了热帖。” 瞿清一眼就看到了上面血大的标题。 【惊天八卦!校草季风开学被打的事情,破案了!】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瞿清接过手机,紧张地往下滑,眉头越蹙越深。 #1楼:第一手资料,本人人品保证,绝对真实内幕!打季风的是个女的,就是我们学校赫赫有名那个女大佬,瞿清!听说是她逃课回来刚好被季风抓到了,不想被通报,于是动手打了人。 #2楼:卧槽真假?震惊我妈! #6楼:层主和瞿清一个初中,她高我两届,我跟你们讲,她在我们初中就是特牛逼的女大姐头了!据说当时和我们学校另一个男混混打过架,把人家俩蛋都踩碎了! #7楼:楼上别瞎说啊,我听的版本可是初一初二校霸为了抢瞿清打起来了,初二的校霸打不过才受的伤。 #14楼:你们这些都弱爆了,真正的知情人士给你们说,当时我们初中所有好看的、学习好的、有点才艺的,都和瞿清好过。你们说的那俩菜鸡,人清姐根本看不上! 瞿清:“……”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手指飞速往下滑。 #27楼:楼上都在胡说什么。在下学生会新晋干事,瞿清也是我们学生会的,她要真是打了会长,会长会放她进学生会吗? 底下一片附和的。 #44楼:你们说的都不对。我跟你们说吧,他们更有可能是在一起了。我之前亲眼看到过季风替瞿清扎头发。是,我承认,我喜欢季风:)但是平心而论,喜欢季风的女生可太多了吧。我接下要说的才是重点,季风很有可能是有什么把柄在这个女的手里,迎新晚会结束后,我合唱团的姐妹看到这女的逼着季风把学校献的花给她,然后季风一脸不高兴的走了。 希望大家能想办法帮帮季风吧,我说这句话没有私心,只是他这么优秀,不该被这种人逼迫。 瞿清:“……” 简直叹为观止。 周雨眠吞咽了一下,一脸担忧地问:“怎么办啊清清?” 才要说些什么,上课铃声响了起来,班主任随着铃声踏上了讲台。瞿清摇了摇头,把手机递还给周雨眠。 每下一节课,文二班后门就会堵上一群参观的人。 还伴随着越传越离谱的流言。 ——“哪个女的打了季风?!” ——“这就是谈了五百个男朋友的女大佬吗?” ——“她之前真把人家蛋踹碎了?” 连坐在后门的赵文强也被波及了。 ——“哎!你能给我要个瞿清的签名吗?” 赵文强烦躁地掀起校服裹住头:“清姐,有人让你写个傻逼给他!” 下午活动时间,流言演变的越离谱了。 ——“哎校草的女朋友呢?让我康康——” ——“哪个是瞿清?你帮我问问她出书吗?我想买!” 来找周雨眠的白灵被挤到人群外围。 周雨眠一脸担忧地看着瞿清:“清姐……你、怎么办啊?” 瞿清带着点倦意直起身体,很淡定地伸出手:“给张纸。” 周雨眠以为瞿清终于绷不住,慌张地掏遍口袋,摸出一整包纸巾给她:“清清……你想哭就哭吧,我不去追直播了,我陪你!” 嘶—— 瞿清皱眉,无语地颠了颠手:“写字的纸。” “……哦哦。”周雨眠半晌反应过来,赶忙抽了一张粉色的A4纸给她。 瞿清把纸铺在桌面上,抽出马克笔,认真的趴下去写了一通。 写完了,她满意地在上面贴了一段透明胶带,然后反手“啪”地贴在自己的背上。 做完这些,瞿清满意地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周雨眠偏头看上面的字。 【旺座招租】 风水宝座,背天面地 超强体验,童叟无欺 五元一次,季风归你 你的诚信,我的荣幸 周雨眠:“……” —— 事情传的太大,班主任还找瞿清谈过话。 瞿清人还没睡醒,一脸懒洋洋的答:“老师,您说我上课吃东西睡觉逃课我认,说我早恋,我图什么啊?图他成绩好?让我打小抄?隔那么远,我一文科生,抄也抄不到。还影响我睡觉。” 班主任看着少女惺忪坦然的眼神,找不出话反驳。 隔了会儿,瞿清转念一想,有点兴奋地试探:“要不……我把学生会退了吧,刚好避嫌。” “别。”班主任拒绝的很干脆,“你好好干,其他的不用多管。” 行吧。 路被堵死。瞿清叹气。 一连三天。 来参观的人只多不减。 任课老师一个个不堪其扰,告状到班主任那里。 班主任盯梢了几次,无奈每次一走,又会围上来一群学生,甚至有初中部的跨区过来看热闹。 瞿清倒是平静得很,每到下课,她就直接扯出那张纸贴后背上,自顾自趴着睡觉或看漫画。 可偏偏今天下午是自由课,瞿清被后门时不时路过的看客打扰,终于看不下去手里的漫画,往桌斗里一扔,倏地站了起来。 门口三三两两推推搡搡看戏的人一愣,全都摆正了神色,有些忌惮地看着她。 瞿清淡淡的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全是生面孔,忽然觉得烦躁,抬脚往外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过道,那些看戏的学生像是畏惧瞿清一样,和她保持着距离,又怕错过这难能一见的近距离观测八卦中心人物的机会。 走廊里站满了人,一时间却鸦雀无声。 一路出了教学楼,大概是自由课的缘故,路上来来往往不少学生,看到瞿清,都忍不住指指点点,在背后小声议论着。 找了十多分钟没找到个清净地方,瞿清晃晃悠悠的,从高中部走到了初中部这边。 初中部没有自由课,正值上课时间,操场上空无一人,此时此刻格外清净。 瞿清趴在低矮的横杠上,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塞嘴里,荔枝的清甜气息霎时间在嘴里蔓延开来。 下午带了点凉意的风吹过,瞿清眯了眯眼,郁结的心舒缓下来。 远远的走过来一个穿着一席蓝色长裙的女人。 她带着一对雀翎耳环,却不显浮夸,反而很灵动。女人姿态优雅,浅棕色的大卷发随着步伐优雅的晃动着,像是海浪。 靠近了操场这边吹着闲风的瞿清,颜桦站定了,几秒后,缓缓的摘下了墨镜,笑眯眯地看着她。 瞿清撑着栏杆,双手捧着脸发呆,过一会儿,发现这个女人似乎一直在看自己。 被盯得心里发毛,瞿清终于忍不住,抬手抽出棒棒糖,问:“姐姐,你迷路了吗?” 似乎被她这一声“姐姐”取悦了,颜桦眼底的笑意一下子晕开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声音很温柔,“你不去上课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我们这节自由课。”瞿清老实回答,忍不住想,这应该是哪个初中生的姐姐吧。 看女人没有要走的意思,瞿清放到嘴边的棒棒糖没有好意思塞进去。 这个点出现在学校里,瞿清看了看女人精致的打扮,心里大致有了谱:“你家小孩是被叫家长了吧?” 似乎没料到她一下子就猜中了。颜桦惊讶了片刻,很快笑开,语气里带了些兴奋:“是啊!对,他们主任打电话通知我的。” ……姐姐,您大可不必这么雀跃。 又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看来这姐姐是第一次被弟弟骗来。 瞿清有些同情的想着,决定传授给这位可怜的姐姐一点经验:“姐姐,等下你到了老师面前,千万不能笑得这么开心,要悲痛,遗憾,最好悲壮一点——” 颜桦愣了一下,顺着她的意思,沉了沉脸色,摆出有点难过的表情。 “对对,最好再加点可怜,”瞿清见对方肯听,兴奋地把棒棒糖换了一只手,“然后你只用说‘对不起,家里人平时太忙了,疏忽了教育,辛苦老师了。以后,我们一定好好教他,’就行了。剩下的话,老师自己就会说。” 这都是她的经验之谈,百试不爽。 颜桦恍然大悟的点着头。似乎觉得这个皮肤白的像个瓷娃娃似的姑娘有趣,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少女脸上的认真:“谢谢你啊。” 看她是新手,瞿清仍旧有些不放心:“你知道老师的办公室在哪吧?” “不清楚……”女人老实回答,尔后很放心道,“不过,我打电话叫我儿子出来接我了。” ……儿子? 瞿清惊讶的蹙眉,不由得又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女人。 现在初中生的妈妈都这么年轻了吗! 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从看到他身形的那一刻开始,瞿清的瞳孔就猛地瑟缩一下。 她迅速把棒棒糖塞回嘴里,从单杠上收回手,随便理了理校服下摆,转身想溜。 颜桦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兴奋地拉住她:“来了。” 季风长腿徐徐迈步过来找颜桦,却没想到瞿清也在这里。 看着女生眼底的躲闪和回避,他眸底的神色沉了沉。 视线落在颜桦挽着她的手臂上。 颜桦挥了挥手,扬着笑意,介绍:“风风,这是妈妈刚刚认识的新同学。” 瞿清抬起一只手装作理头发,挡住了半边脸。 季风凉凉的视线看过去,眼底多了丝探寻:“你怎么在这里?” 自迎新晚会后台一别,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瞿清有些不敢抬头,小声嘟囔:“吹风……” 颜桦左右看了看,惊讶道:“你们……认识啊?” 瞿清干笑了两声,趁机从颜桦手里把手抽出来:“嗯……” 她摆了摆手,准备开溜:“我、我还有急事……先走了。你们聊啊。” 才转身。 身后传来颜桦格外温柔的声音:“哎!同学,你后背有东西。” 瞿清猛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的瞬间,背后贴的纸已经被轻轻撕走了。 “……别!”根本来不及阻止。 颜桦有些迷茫的视线已经落在了纸上,看的缓慢,顺便用她那温柔的嗓音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 “【旺座招租】 风水宝座,背天面地 超强体验,童叟无欺 五元一次,季风归你……” 读到这里,她轻轻笑了一下,抬起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真巧,我儿子的名字就是季风。” 瞿清:“……” 作者有话要说:清清:那可不就是您儿子嘛……QAQ 不好啦,夭寿啦,清清又在卖季风啦!(咦我为什么要说又OvO) 诶嘿嘿感谢新加入追文行列的小仙女的支持鸭~比个馒头! 第12章 默默抽回那张纸,连带着没吃完的棒棒糖团成团,攥在手心里。 瞿清脸颊滚烫,感受到来自头顶的炽热目光,不敢抬头。 隔了会儿。 季风开口:“教务处在那边。” 语调浅淡,没什么起伏,是对着颜桦说的。 颜桦有些惊奇道:“可是我记得,上次参加毕业典礼是在这边啊。” 瞿清偷偷抬眼去看,两个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 季风闲闲的瞥一眼颜桦,眼底有些无奈:“颜女士,我今年高二了。” 少年语气和声音都很浅淡。 “这边是初中部。” “你说的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颜桦:“……”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瞿清一下子从瓜农变成了吃瓜群众。 她不由得再度有些诧异地审视了一下这位漂亮的妈妈,视线落回到总是一脸冷冰冰的季风身上,心底的好奇和猜测悄然攀升。 颜桦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掩饰过尴尬,边跟着季风往高中部的方向走,边开口,语气轻柔,带着点委屈:“那怎么办嘛,我儿子从小就优秀又有主见,都没叛逆过,也没有犯过错。要不是我非要拉着你爸爸来,你甚至连毕业典礼都不愿意让我们参加。” “我就当过这么一次家长,都没什么存在感和成就感。” 季风声音浅淡的问:“今天为什么过来?” “哦,”颜桦回答,“你柳叔叔打电话给我了,说你好像……早恋了?” 说完,颜桦眼尾上扬着看向季风,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试探和兴奋。 瞿清站在身后,再度刷新了对这位母亲的认知。 她还是第一次见谁家妈妈因为孩子早恋被叫家长,这么开心且兴奋的。 看少年神色平静没有任何表示,颜桦有些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就问说,是和依曦嘛……你俩从小一起长大,青春期有点什么情生意动也正常。” “结果他居然说不是诶!那我可就得来看看了。” “哎,风风!瞿清——”颜桦意有所指地瞥向季风,挑了挑眉,“是谁家姑娘啊?” 季风倏地停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眼神飘忽,伺机偷溜的少女。 “你不回去吗?” 可以……不吗? 瞿清瞟一眼身后,攥着纸团内心悲凉,怎么学校这么小啊,她都想去附属小学区避难了。 似乎才想起这个被忽略的“帮助”过她的少女,颜桦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过来,热情挽上她的手:“对啊,一起吧。你和风风是朋友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瞿清摸了摸鼻尖,含糊道:“ju起……” 颜桦很温柔:“嗯?不好意思啊,我没听清。” 瞿清只好清了清嗓,攥紧纸团子,把脸偏向一侧,闷闷的开口:“瞿清……” 颜桦脚步一顿。 就在瞿清做好了承受曾经承受过的一切的准备的时候,忽然听到女人带了点兴奋的声音。 “你就是瞿清啊!” “嗯……阿姨,”瞿清改口,无比真诚地解释,“其实这一切都是误会……” “哎呀,”颜桦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姿态亲昵,语气格外温柔,“这话留着和老师说就好啦,和我不用说这些的。” 不!要说啊阿姨!这真的都是误会…… 瞿清急了。 看瞿清一脸紧张焦灼,颜桦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换了个话题:“你皮肤好白啊,你妈妈也这么白吗?” 话题被转移,瞿清把剩下的话咽回去,手里的小纸团转了个圈:“嗯……应该是吧。” 一路寒暄着往前。 路过小超市的时候,季风忽然说了句“等一下”,转身走了进去。 再出来的时候,少年手里多了个冰淇淋,机器里现做出来的,一半粉色一半绿色,酥脆的蛋卷筒外用餐巾纸裹着。 他走近了,抬手递到瞿清面前。 瞿清愣了一下,余光瞟一眼颜桦笑眯眯的神情,抬眼瞪着他,试图暗示。 干嘛?你妈还在这呢,还嫌误会不够大?! 季风神色淡然,气定神闲的掀起眼皮,看着她瞪着眼睛气鼓鼓的模样,语气慵懒: “不是说要赔你一个吗?” “……”瞿清愣住了,脸颊开始发烫。 她当时这么说……只是不想再洗衬衫了而已。 看两个人僵持着半晌不动,颜桦接过来冰淇淋递到瞿清面前,视线却是望向季风的:“你欠了人家小姑娘的冰淇淋?” “嗯。”季风声音清冷,语调平静,“上次不小心弄掉了。” 瞿清抬眼瞥他了一眼,在颜桦热切的目光中带着疑虑接过冰淇淋,一时竟分不清季风是真心的,还是在反讽她。 走到教学楼下。 季风指路:“三楼左转第一间,门牌写了,高二年级主任办公室。” 颜桦抬手比了个“OK”,胸有成竹地点头。她轻轻摸了摸瞿清的发顶,十分通情达理地包揽:“别怕,这件事情交给阿姨。” 目送着颜桦摇曳生姿的背影进了教学楼,在楼梯转角消失不见。 带着凉意的过堂风穿过,瞿清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你这个妈妈……”她手里攥着冰淇淋,讷讷的抬头看季风,“是你花钱雇的吗?” 季风:“……” 天气太过炎热,瞿清手心的热意透过纸巾渗透进去,冰淇淋融化成光滑的球面,开始往下蜿蜒。 “不吃吗?”季风盯着她手里的冰淇淋,声音放轻,“要化了。” 瞿清低头,这才注意到缓缓蜿蜒下来的冰淇淋汁,赶忙抬起来抿了一大口。 余光里,少年似乎轻笑了一下,转身走开了。 瞿清呆呆的抬手摸了一把鼻尖,手背触到凉凉的湿意时,猛然反应过来刚刚季风在笑什么。 脸腾地红了。 —— 颜桦从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有些忐忑地等在门口的柳依曦。 小姑娘神色紧张,礼貌地和她打招呼:“阿姨好。” 颜桦温和的笑了一下:“依曦啊,来找你爸爸吗?” 柳依曦抿着唇,绞着纤细的手指摇了摇头。 隔了会儿,柳依曦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向颜桦:“阿姨……您不担心,季风他、真的早恋吗?” “不会啊,”颜桦笑得温柔,“风风他从小就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他是个好孩子。” 柳依曦眼底的神色沉了一下。 颜桦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语气放得更轻:“你也是。” 柳依曦的瞳孔猛地震缩了一下,眼眶开始泛红。 很快,她吸了吸鼻子,低下头掩饰过去:“阿姨……我还要去练琴,先走了。” “好。”颜桦点头,“有时间来家里玩。” “嗯……阿姨再见。” 搅着手缓缓走到走过楼梯转角,柳依曦抬起手背拂了一把眼角的湿意,深深呼吸了几下,迈开脚步,大步往艺术楼的方向跑去。 —— 临近学期中。 一学期一次的运动会也提上了日程。 班主任在课后紧急动员班上的同学参加。 “男子一百米没人报吗!”班主任李梅敲了敲讲台示意台下安静,目光顺着名单往下看,“赵文强——” 周雨眠伸出腿,对着赵文强嚣张地横亘在过道上的小腿狠狠地踹了一脚。 赵文强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站了起来。 李梅抬头看他一眼:“好,就你了。” 赵文强睡眼惺忪,嘟囔:“老班,我跑步不行。” “不行也得行,我们班男生少,能者多劳。” 辩不过,赵文强挠了挠头,一屁股坐了回去。 “女子一千米——”女生们闻言,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头埋进高高的书本里藏起来,李梅的视线又在名单上滑过,点了点,“周雨眠。” 周雨眠瞪着眼睛赶忙摆手:“老师,让我跑一千您不如鲨了我吧。我得死半道上。” 李梅撑着讲台,淡定地看她:“我听说你被地理老师没收了一本杂志。” “你如果这次参加运动会,并且不掉链子,我就去帮你要回来。” “真的吗!”周雨眠眼睛顿时亮了,把手举高,“老师,我觉得为了我们集体的荣誉,我又能活了!” 李梅不忘警告:“以后上课不许看杂志。” “那必须的!” 瞿清撑着下巴懒洋洋的听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整天来后门看热闹的学生渐渐地都不来了。 周雨眠前几天早上兴奋地告诉她,学校贴吧那个被顶了十几页的帖子,莫名其妙被删除了。 原本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这事突然就半路偃旗息鼓了。 一向习惯于在大风大浪中淡然处之的瞿清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游泳……我们学校室内游泳馆建好了,今年运动会新增了个游泳比赛,”李梅有些发愁地瞅了一眼这群北方旱鸭子,没抱希望地问,“咱们班有谁会游泳的吗?” “老师!清清会!”周雨眠兴奋地喊。 突然被卖,瞿清收回神,转头瞪她。 周雨眠合掌对着她做了个“拜托拜托”的手势,尔后看向讲台上的李梅:“老班,其实……英语老师也没收了我一本杂志,您能帮我一起要回来嘛?” 全班哄笑。 李梅一脸无奈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目光转向瞿清:“瞿清,你会游泳?” “嗯……”瞿清有气无力地应,“可是我已经很久没下过水了。” “没事,会就行,名次不重要,重在参与嘛。那就瞿清代表我们班参加游泳比赛。”李梅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欣赏,“到时候记得和学生会的工作错开。” 瞿清懒洋洋地点头。 —— 周末一过,尧光一中秋季运动会如火如荼地举办了起来。 天气相比八月九月的燥热和缓了不少,傍晚有风,驱散了盛夏的焦灼。 除了游泳和乒乓球,高中部其他项目的场地都定在占地最大的一操场。 开幕式之前,班主任组织各班级进入看台的对应方阵落座。 当天有比赛项目的坐在前排。瞿清被周雨眠拉着挤到第一排漆成粉色的椅子处,看着她放在上面一个椅子堆不下的一大包零食,有些傻眼。 周雨眠一脸正色,拆了一包薯片坐下:“哎呀,一千米呢,我算了算跑下来我怎么也得瘦两斤,吃了没有罪恶感。” 瞿清毫不留情地拆穿:“一千米最后一天才比。” “所以我现在提前吃嘛。”周雨眠塞着一嘴的薯片,说话含糊不清,“激励我自己后天坚持跑完,消耗掉这些卡路里。” 舞蹈社和武术社的开幕表演过后,为了拉高开场氛围,男子一百米被放在了比赛第一项。 作为学生会干事,瞿清被分派到主席台下的凉亭里,为运动员发放水。 拆开一整件矿泉水在面前的桌上摆好,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 瞿清一脸疑惑地回头,对上刘洋的笑脸。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就是孟翼班的方阵。 刘洋穿着清凉的运动衫,背后贴了个大大的“3”。 抬手递给她一把棒棒糖,他眼底扬着笑意:“本来想等比赛完给你,倒是省了。” “谢谢,你跑100啊?”瞿清问。 刘洋点头,裁判那边在催促,他摆摆手,小跑到3跑道处,压了压腿,摆出了准备的姿势。 原本对运动会没什么期待,因为刘洋参加忽然有些兴奋。瞿清挥着棒棒糖,扬着声音喊:“刘洋,加油啊!” 孟翼班方阵里。 季风掀起眼皮看了台下一眼。 周岩揉着肚子回来,才要坐下,立马又“哎哟哟”的起身,一脸虚弱地拍了拍刘文浩:“班长,我吃坏肚子了,你能不能替我跑个一百啊?” 刘文浩腿上摊着物理卷子,一脸为难:“我跑步不行的。” 周岩急了:“没事,你走下来都行啊。” 刘文浩支吾着半天不表态,捏着物理卷子,眼里都是不舍。 实在憋不住了,周岩越过他往外走:“算了算了,大不了不跑了。反正有刘洋,第一应该也是咱班的。你学习吧。” 坐在后一排的季风“啪”地合上手中的书,起身:“我来吧。” 周岩仰头看他,有些惊讶:“季风……你、你要去啊?” 整个孟翼班的人顿时都看了过来。 点点头,季风接过周岩手里的“6”号号码牌,几步跨过前排的座位。 没有绕出去走楼梯,少年撑着栏杆,轻轻侧身一跃,跳到了台下。 身后惊呼一片。 伴随着“咚”的一身,掀起了一阵劲风,随后,在她头顶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瞿清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回头,对上了季风冷沉的面庞。 距离隔得很近。 没有看她,季风抬手把号码牌贴在胳膊上,面无表情地擦身而过,踩到了6号跑道。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有人家里的柠檬树丰收了呀(好大的酸味哦︿( ̄︶ ̄)︿ 竟然有小仙女说我的作话看起来hin有钱_(:з」∠)_,是因为清清卖季风还是我徒手比馒头呢。为了证明我家境贫寒,今天给大家比个窝窝头叭( ·︵·` )~爱你萌哟 第13章 (含入V公告) 赛道上排了八个男生,从2道到9道,各自按照划分的起跑线站定。 从季风走进赛道开始,观众席就沸腾了。 瞿清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被突然出现在身侧的周雨眠吓了一跳。 “大白天的,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周雨眠压根没在意她说了什么,一脸痴迷地看着赛道上,疯狂地晃着她的手臂:“快看快看!!4道上!我的告白气球!” 什么气球? 瞿清皱着眉回头,只看到季风黑色长裤包裹下的长腿微微活动了一下,尔后摆好了跑步的姿势。 刘洋似乎有些紧张,站直了,重新调整了下姿态。 赵文强排在离这边最近的9道,对着这边的三个女生耍帅地指了指:“姐妹们!等着你们的王者凯旋吧!” 三人脸上同步显出嫌弃。 赛道上,选手们全都摆好起跑姿势。 周雨眠摸了摸口袋,“啪”地在桌上拍下十块钱,瞟她们:“赌不赌?我赌我告白气球小哥哥小组冠军!” 切!瞿清一看商机来了,转头掏出十块钱丢进去:“赌刘洋。” 刘洋初中可是蝉联三届的短跑冠军,瞿清有信心。 下一秒,桌面上被豪气地丢了一张五十块大洋。 两人诧异地抬头。白灵舔了舔唇,似下定决心:“我赌季风,高二100米总冠军。” 瞿清憋不住,笑了:“白白,你看看别人穿的,你再看看他。穿成那样,去选秀说不定能拿个冠军。” 才说完,号令枪响了。 赛道上的男孩们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四周看台上立刻响起欢呼声。 很快,几乎齐头并进的男生们拉开了差距。 前面的看台上惊呼声如雷。 周雨眠的“告白气球”很快落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双手扩在嘴边,扯着嗓子喊:“4号加油!!!” 其他男生渐渐败下阵来。赛道最前面,刘洋的蓝色运动衫和季风的白色衬衫格外显眼,两个人像是进入了另一场竞赛,甚至还在不断加速,冲刺,彼此较劲。 瞿清看急了,用尽力气喊:“刘洋!加油啊!” 终于,在甩开其他人四五米的地方,季风第一个跨过了终点线,刘洋和他隔了一臂距离,几乎是同时踩了线。 一切尘埃落定。 瞿清第一件事就是旁若无人地去抓桌上的纸币。 白灵“啪”地一巴掌按住所有,当着两人的面收进口袋。 吸了吸鼻子,瞿清心在痛。 愤愤地回头,看向让她输钱的“罪魁祸首”。季风被几个女生簇拥着,缓缓往这边走。 看台上跑下来不少女生,左一瓶右一瓶从桌上拿了水递给自己班上的运动员,周雨眠也捞一瓶,往跑道尽头跑去。桌上很快被一抢而空。 瞿清手里还抓着最后一瓶。 刘洋缓缓靠了过来,胸口起伏着,他抬起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脸上的神情很沉郁。 “刘洋!”瞿清喊了他一声,在他抬头的瞬间,把水抛了过去。 刘洋稳稳接住,眼角有了丝笑意:“谢谢。” “你很棒了。”瞿清也笑,竖了大拇指,由衷夸奖。 赵文强呼哧带喘地赶过来,看到瞿清把最后一瓶水丢给刘洋,一脸不满:“清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知道呢,到底谁在为班集体争光啊。” 一旁的白灵噗嗤笑了:“你长那么大个,跑第六,还好意思要水呢。腿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白灵天天跑文二班后门,和赵文强也是很熟了。赵文强小声辩驳:“你不懂,短跑又不是我的强项,要是打篮球……” 瞿清当场拆穿:“上学期篮球赛我们班初赛就淘汰了。” 赵文强脸顿时涨红了。他挠挠头,嘿嘿笑了:“上次、上次那是意外。” 衣角被拉了拉,瞿清侧目,一同值班的大一女生暗示她往右看。 抬眼就和少年好似结了冰霜的视线对上。 季风身后跟了不少女孩子,其中一个红着脸递过来一瓶水,眼睛都不太敢看他:“季风……你刚刚好厉害啊!喝点水吧。” 季风的视线落在瞿清脸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瞿清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发。看到旁边有女生给季风递水了,她避开了他的视线,蹲身下去拆新的矿泉水摆出来。 小干事有些担忧地看季风一眼。 没有接女生递过来的水,季风转身走到主席台下的长椅上,坐下来吹风。 剧烈运动过后,少年额头和脖颈上出了不少汗。他向后倚靠着,微微仰头,眯眼去看远处的天空,脖颈处的薄汗随着呼吸起伏,又顺着白色衬衫的领口悄然隐没。 心底没由来的空。眼底是化不开的愁。 少年独自坐着,身上好似有一道冰一样的天然屏障,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意。 跟了一路的女生没一个讨到好,纷纷散了。 枪声响起,第二轮小组赛开始了。 “学姐,”小干事从桌上抽出一瓶水,递给她,“你给会长送瓶水吧。” 瞿清不解:“为什么?” 小干事神情凝重:“我们会长跑了第一,还没喝到一口水呢。” “刚刚不是有女生给他了吗?他自己不要啊。”瞿清下结论,“说明他不渴。” “怎么可能?”小干事都有些急了,“那可是学生会长,人家不要面子的嘛……指着这么大个棚子,最后还喝陌生人给的水,多没牌面啊。” 呃…… 瞿清有些动摇了:“你的意思,他不高兴了?” 总算说出点眉目了。小干事疯狂点头:“那肯定有点不高兴的吧?这是我们学生会负责的,结果,学生会会长没水喝。” 瞿清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 她抬手接过水,决定勉为其难地给他送过去。 “喏,喝水吗?” 面前递过来一瓶水,少女朝向他的纤细手腕白的不像样。 季风抬头。逆着光,他需得微微眯起眼才看清了瞿清躲闪的神情。 双臂慵懒地落在腿上,少年没有接。 瞿清有些尴尬,口不对心的生捧:“我刚刚看到你跑第一名了,真是太优秀了。” “优秀么……”季风声音迟缓,带上了一丝沉闷,“那你怎么不为我喊加油。” 瞿清被问得一哽。 摸着后脑勺想了想,她理直气壮地胡扯:“加油是说给那些不那么优秀但是很努力的同学听的。你太优秀了,你用不着。” “那你知不知道,”季风仰头盯着她,眼底的自嘲混合着迷茫,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自语,“……我也很努力。” 瞿清没听清:“啊?” 季风没回答。隔了会儿,他忽然问:“不管什么事,努力都会有用吗?” 瞿清一怔,语气笃定:“当然。” 头顶的主席台响起通报的声音:“高二年级男子组100米赛跑,总成绩,第一名,孟翼班——季风,用时11秒32……” 眼底松怔片刻。少年突然笑了。 他倾身把水接了过去,有些放心似的:“那就好。” 瞿清被他彻底搞懵了。 默默松了口气:管他呢,反正自己水送到了。 —— 游泳比赛是室内,因为需要换场地,时间就定在了最后一天的下午。 上午场的女子一千米,原本准备了三天自信满满的周雨眠,临上场前,腿软得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瞿清她们想尽了办法鼓励,周雨眠小手冰凉,死活听不进去。 赵文强灵机一动,愣是动员了政治老师英语老师,要回了周雨眠的两本杂志。 比赛的时候,他一手一本,绕在内场,在周雨眠面前高举着:“老周!你加油啊,你男神在冲你招手呢!” 活像靠一根萝卜吊着一头驴。 起初周雨眠还有力气小跑了一下,后面就整个人脸色都白了改走了,全凭一口仙气吊着。 毫不意外的,周雨眠跑了倒数第一。 比赛结束的时候,瞿清和白灵把她从终点架回来,周雨眠抱着两本杂志,一路上哭的要多惨有多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写了禁.书被拉出去游街的死囚。 前一天晚上,瞿清才把泳衣翻出来。 这还是两年前瞿仕为给她买的,粉色的,上半身是小背心,泳裤外还特意做了百褶裙的造型。 那个时候,瞿仕为不懂什么竞赛专用泳衣,只当小姑娘喜欢漂亮衣服,泳衣也挑好看的买。 目光落在压在下面的奖牌上,瞿清眼底的神色一顿。上面一行小字,尧光市2017届少儿游泳大赛冠军。 饶是如此,她那时还是拿了冠军。 可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下午三点,比赛才正式开始。 瞿清一点多就到了,在开放的浅水区练习。 这两年身体发育长开了,衣服已经明显有些紧了。 但好在泳装弹性大,只穿这一次的话问题也不大。 下水游了两圈,瞿清在泳池里灵巧的像是条身材纤盈的鱼,享受着在水里自由畅快的感觉。 文二班会游泳的就她一个,班主任也是把能报的项目都报了一遍,50米自由,100米自由,200米自由泳。 不想消耗过多体力,瞿清利落地浮出水面,顺着楼梯上了岸。 大概是第一次在学校看到游泳比赛,一群荷尔蒙无处宣泄,又对异性身体有着最大的好奇和忌讳的少年少女早早地来到了游泳馆。 吵吵嚷嚷将近一个小时,整个游泳馆看台上才安静了一些。 上岸后才觉出点凉意,瞿清抱着手臂沿着过道缓缓往更衣室的方向走。 少女原本黑亮的长发被尽数盘在脑后,把她整张清丽的笑脸都露了出来,脖颈纤长,眼睛像被洗过了一样,格外净澈。 瞿清身材比例很好,一双白的发光的长腿在短裙映衬下显得更细白修长。泳衣偏小,紧紧贴在她身上,裹出少女漂亮的胸型,纤细白嫩的腰也露了一大截在外面。 最近的看台上的几个男生眼睛都看直了,目光带着不怀好意的暗示,看她走近,开起男生间下流的玩笑。 “啧,身材还真极品啊。” “切!看看得了,真给你你敢要啊?初中就不知道和多少男的搞过。” 声音不小,让人很难忽视。瞿清偏头望过去。 少女眼底冷而干净。没有悲伤和羞愤,她微微歪了歪头,眉间和唇角牵扯着讽刺的浅笑,语气一片云淡风轻:“放心,你也不配。” 没想到她听到了,还搭话了,说话的男生不知道被她戳中了哪个点,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你!他妈的一个破鞋谁肯要啊!” 瞿清蹙起眉。台上突然飞出一块巨大的白色浴巾,兜头罩下来,瞬间将她的大半个身体裹覆。 瞿清正仰着头,鼻息间嗅到一阵浅淡的茶香混合着海盐的气息,视线被完全遮挡。 下一秒,一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拳,掀起一阵疾风,猛地落在说这话的男生的右脸上。 男生被一下子打倒在地,姿态狼狈,嘴角红肿,整个人蒙住了。 半晌反应过来,才要发飙,视线一路往上,对上头顶阴寒的目光,男生有些傻眼:“季、季风?!” 听到这个声音,瞿清心里一惊,一把把浴巾扯了下来。 看台上。 季风的视线闲闲凉凉地低垂着,眼底的厉色混杂着寒意,声音犹如薄如蝉翼的刀片划过皮肤,一击致命,尔后才缓缓见血:“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嘴,是等着别人帮你管么?” 周岩只穿了条泳裤,跟在身后有些委屈地牢骚:“哥,不是说那浴巾是给我准备的呢……” 台上一阵骚动。 坐在最里面的男生壮着胆子声讨:“你们学生会的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周岩闻言笑得一脸死不正经:“哎!同学,话可不能瞎说。有谁看到我们学生会打人了吗?” 说话间,他的视线刻意扫向旁边坐着的几个人:“倒是学生会的,看到你们言语威胁女同学了。” 男生们眼底遮不住的慌张和畏惧,全部都噤声。 瞿清仰头看着台上,没搞懂状况。 看她没动,季风望过来,瞥到她仍裸露在外的白皙腰线和长腿,蹙了眉:“你不准备比赛了吗?” 视线往下,落在被她抓在手里垂在地上的浴巾,他声音放轻了些,解释:“干净的。” 瞿清陡然回过神来。 广播里开始催促场内的同学尽快入座。 她抬手把浴巾披上,隔开了那些让人不舒服的视线,心情忽然也好了一些。 现在说谢好像也有点奇怪,瞿清脸颊有些发烫,转身进了通道。 女更衣室门口,赵莉穿着鲨鱼皮泳衣,正和另外两个女生谈笑。 看瞿清走过来,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语调瞬间变得阴阳怪气:“穿成那样来游泳,真不知道是来比赛的还是来勾引男人的。” 旁边一个女生跟着附和:“就是。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病,我可不想被传染。” 瞿清恍若未闻,径直往里走。 赵莉抬手撑住门框,挡住了她的去路:“你没听到吗?我们不想被传染上怪病。” 瞿清终于抬头看她,眼底的凉意让赵莉有片刻退缩的念头:“我身上有没有怪病不好说,你们脑子里的病看起来传的挺厉害的。” 赵莉脸色变得难看:“你!” 另一个女生也伸出一只胳膊挡住她:“你要洗自己去隔壁洗。” 不想再节外生枝,瞿清转身走进了隔壁的备用浴室。 比赛开始前,赵莉裹着浴巾回到孟翼班方阵里,一脸讨好地揽过柳依曦:“依曦,我替你报仇了。” 柳依曦疑惑地抬头:“什么?” 赵莉笑得一脸得意:“哎呀,就是那个女的——” 赵莉话一停,视线往后,对上了坐在后面两排的刘洋探寻的目光。 她顷刻噤声,拉近柳依曦,用手捂着,在她耳边说成了悄悄话。 温热的水稍稍驱散了身上的寒意,瞿清坐着平复了下乱糟糟的心情,听到外面广播通知运动员入场,起身准备出去。 她走到门口,拧了下门把手,却发现门打不开。 有些疑惑地皱起眉,瞿清拉着门把手大力晃动了两下。 铝合金的门纹丝不动,好像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季风》就入v啦,届时将有万字更新掉落,感谢等了辣么久,还一路追更的小仙女们~ V章评论区抓取全部小朋友的留言发红包嗷。 我也知道追更很难耐很辛苦,所以日更不会断,尽量加更让大家早点看到完结OvO 来陪季风风和瞿清清一起成长叭~ 么么~感谢支持正版,今tia天气好好,给大家比个西瓜,爱你们哟! 第14章 游泳比赛报名人数不足, 学校把4x100接力赛改成了开场的表演赛。 15分钟的表演和暖场过后,男子50米自由泳接棒,拉开了比赛帷幕。 周岩站到赛道上热身着, 一回头, 发现前一刻还站在看台上的季风不见了。 孟翼班的方阵里。 李婧问赵莉怎么不去参加表演赛。 赵莉一脸的嫌弃:“哎呀,多浪费体力呀,我可是要为咱们班拿冠军的人。” 李婧闻言有点羡慕:“你这次如果拿下三个奖牌,得加多少平时分啊?” “也没多少吧。我也不是看中那点分数。”赵莉嘴上否认着, 心里却止不住的得意和窃喜。 刘洋的视线又在看台下仔细扫了一圈。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再度看向北面的文科生方阵,周雨眠旁边的座位空着, 明显缺个人。 发出去的短消息石沉大海,打过去电话也没有被接通。 刘洋蹙眉,终于按捺不住,倏地站了起来,顺着过道大步往外走去。 赵莉有些心虚地看他一眼,尔后把浴巾摘下放到椅子上:“依曦, 我先去候场了——” 瞿清一个人在这间浴室被锁了很久。 她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出路, 才发现这间备用浴室还没装修完成, 内部很多设施不完全。 忽然就明白了那几个女生的用意。 她们早就知道这间浴室没修好, 不会有人来用, 刚刚也是故意针对她激怒她, 要么惹得她动手,要么就是把她逼到这边,然后把她锁在里面。 怎么样都能达到她们的目的。 多少有点懊丧。 浴室的门锁的很死,没有钥匙,从里面打开几乎是不可能。 手机连同衣服都在隔壁的更衣室, 想打电话求救都不能。 瞿清不愿放弃,她转了一圈找到一根小铁棍,把季风给的大浴巾搓成绳状穿过门把手,另一头再穿在小铁棍上,拧成麻花一样,用尽全力,试图借力把门把手整个拧下来脱困。 她用力十足的力气,但是铁棍太短,到后面拧死的时候,瞿清发力,左手食指的指腹却被门框上突出的一小块铁片划了一道,锥心的疼。 瞿清低呼一声,猛地弹开,血迹已经顺着伤口冒了出来。 划得不浅,血液很快汇聚成血滴滴落在地。 瞿清左右看了看,把浴巾原样解下来,裹着手指死死地按压着止血。 外面响起广播声,接力表演赛已经结束,男子50米自由泳正在准备当中。 瞿清指尖上的血迹沾湿了浴巾,像是在大雪天里盛放的红梅。 她光洁的额头上都是薄汗,指尖痛到开始麻木,心情也已经跌到了低谷。 所有人都在参与外面那场如火如荼的盛会,似与她无关。 这么久都不曾有人路过,瞿清倚靠着冷冰冰的墙,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也许她本来就不该有多余的想法。此时此刻穿着已经不合身的泳衣,脑海里是遭受到的嘲笑,连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特别滑稽。 走廊上隐隐有沉稳的脚步声走过。 瞿清以为自己是在绝望中幻听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那脚步声却越发清晰起来,带着点急切,往这边靠近。 睁开眼,腾地一下站直了。 瞿清甩开手上的浴巾,像是坠入荒井的人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一样疯狂拍打着门,试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你好!请问有人吗?我被锁在里面了!能帮我开下门吗?” 那脚步声停了下来,瞿清侧着耳朵贴到门上去听。 许久没再有动静。 她叹了一口气,失望的准备回去长椅上坐着的时候,外面忽然又有了声音。 “瞿清?”清冷的声音,带着疑问,语气却几乎是肯定的。 瞿清愣了一秒:“……季风?” “嗯。” 心情瞬间有些复杂。 几十分钟前,他才目睹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件难堪事,这才过去短短几十分钟,她就又当着他的面陷入了这种尴尬境地。 门把手在外面被试探着拧了几下,纹丝不动。 瞿清原本升腾起的希望也陡然一沉。 外面沉默了半晌,看来季风也没有办法了。 瞿清试探着问:“你如果不忙的话,能帮我去找老师看有没有钥匙吗?” “你退后。” 少年声音清冷,明明像往常一样寡言,语调也冷而浅,瞿清却忽然听出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鼻尖忽然略过一阵为不可察的酸涩。 她听话的后退,一直到几乎快贴近墙壁:“好了。” 门外静了两秒,下一刻,随着一声巨响,金属门被一脚踹开。 锁芯露在了外面,锁孔连着的门框被踹歪,整个都变形了。 铝合金的门被这力道猛地冲撞到墙上,发出另一声巨响,很快弹了回去。 这个瞬间,瞿清错觉自己是见证了漫画场景。少年眼神清冷,脚下仿佛掀起万千烟尘,在她面前缓缓把长腿放下,尔后抬手拍住即将挡住他脸的门。 动作一气呵成。 瞿清就这么看着,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季风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视线自上往下,落在她被血迹涂花了的左手上。 “手怎么了?”季风问。 瞿清陡然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把手藏在身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刚刚满心里只要逃出去一件事,早已经忘了手上的伤了,经他提醒,伤口再度木木地痛起来。 季风沉默了片刻:“去医务室看看吧。” 瞿清顿时急了:“不行,我比赛马上开始了。” 少年掀起眼皮看她:“你就要这样下水吗?” 瞿清被他问得有些心虚,她移开视线,倔强道:“小伤而已,已经不流血了,你看。” 为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瞿清的手指飞快的伸出来晃了一下,很快又收起来。 外面广播传来女子自由泳50米速来赛场前报道的通知,瞿清弯腰拾起浴巾,看上面斑驳的血迹,抬手丢进柜子里:“我……回头洗干净还你。” 说完,就向着场馆内跑去。 跑到通道门口,瞿清和刘洋撞了个正着。 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瞿清越过他,径直往赛道的方向跑去。 刘洋收回目光,看到通道尽头缓缓走出来的季风。 女子组的裁判登记完运动员的名字,喊了三次瞿清,见没人出来,以为是临时弃权的。 已经有一个女生以生理期为由弃权了比赛。 赵莉站在2号起跳台上,正在用左小臂压着右胳膊做拉伸,闻言,视线瞥向旁边空荡荡的赛道,嘴角止不住得意地上翘。 那边,裁判把名单放下,高举起手中的枪。 “全体运动员,各就位——” “等一下!”还没喊出“预备”,裁判的声音就被一个女生打断了。 瞿清小跑着过来,呼吸有些急促:“抱歉,老师,我有点事迟到了。” 裁判放下手中的枪,脸上有些不悦,拎过名册:“你是?” “高二,文二班,瞿清。” “比赛当天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裁判有些不悦地在她名字后打了勾,“行了,进去吧。” “谢谢老师。” 瞿清深深呼出一口气,走到赵莉旁边的入水台上。 无视她活见鬼的表情,瞿清神态自若地平复了下呼吸。 缓缓偏过头,少女嘴角扬了扬,笑得清浅和煦,眼尾微微上扬着,眼底好似有光:“你很想赢吗?” 教练的声音在一侧响起:“预备——” 什么? 赵莉满脸错愕。 摇摇头,瞿清净澈的眼底孤傲和不屑一闪而过。 抬手拉下泳镜,瞿清纤长的手臂优雅地向下,专注地看向自己的赛道,做好入水姿势。 赵莉慌忙的蹲身下去,急促地拉下泳镜,遮住眼底的慌乱。 “砰!”的一声巨响,八条赛道上的女生纷纷跃入水中,奋力向前游去。 赵莉被扰乱了心神,入水时慢了一拍。 一入水,瞿清就像是一条被解除了封印的蛟龙,灵动且姿态优美地向前游动,转瞬就甩开了身后的众人,纤长的指尖第一个触了终点线。 赵莉第二个到,浮出水面的时候,面上满是愤怒不甘,望着已经踏上岸的少女,她狠狠地锤了锤水面。 从始至终,瞿清再没给过她多余的眼神。 100米自由泳,赵莉看着神情淡然地再度站到自己身边的少女,眼底的光开始破碎。 “预备——” 枪响。 少女犹如深海的游龙,对别人而言的比赛,对她来说似乎只是来水面戏耍而已。 瞿清又一次第一个触到了终点线。 200米自由泳,赵莉的视线见鬼似的追随者那道浅粉色的靓丽身影,一直她再度稳稳地站在她身边。瞿清脸上是无所谓的神情,目光似乎只看得到自己的赛道,格外坚定。 赵莉终于崩溃了。 她浑身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准备入水时,脚下还踉跄了一下。 枪响。 瞿清像是在水里自由翻腾的精灵鱼,触到底,灵动的转身发力,继续向前游,几折下来,甩了第二的女生近一圈。 赵莉状态奇差,50和100起码稳居第二的她,200米的时候,游到了倒数第三。 最后一圈触底。 瞿清猛地跃出水面,听到四周雷动的掌声和欢呼声。 顺着扶梯爬上岸。 周雨眠和白灵欢呼尖叫着围上来,展开浴巾给她围上。班上其他几个同学也跟过来了,围着她嘘寒问暖,不停夸赞。 赵文强一脸兴奋地抽出一根礼花,还没拉响就被旁边的体育老师没收了。 “同学,游泳馆里不许搞这些,换一次水要费多少工夫知道吗?况且后面还有比赛。” 赵文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两只手掌微微扣着,拍了一个很响的巴掌出来,嘿嘿笑了:“清姐,条件有限,您将就听个响。太牛逼了!三冠啊!” 赵莉神情低落地爬上岸,耳朵里是屏蔽不掉的这边的吵闹。 柳依曦和李婧帮她拿着浴巾过来,看着她欲言又止,谁也没有敢说话。 赵莉低着头,接过浴巾,直接捂在眼睛上,蹲在地上开始哭。 终于比完,整个人陡然放松了,瞿清眼底显出些疲惫来,缓缓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她的嘴唇有些泛白,拉紧浴巾,实在无力和她们笑闹了,摆摆手,瞿清走到看台下,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在长椅上休息。 隔着围栏,瞿清靠着椅背,望着训练区平静无波的水面。 视线低垂,原本被划出的伤口被水泡发了,倒是真的不流血了,只是边缘的肉都掀了起来,被泡的有些肿胀发白。 瞿清怔怔的盯着伤口,脑袋里在持续放空着。 刚刚比赛的每一场,她都竭尽全力了。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尽力。 因为这一次,她不愿意输了。 也不想输了。 身后站了人,在她头顶缓缓投下一片阴影。 瞿清低垂着视线,头都没抬,语气恹恹地谢绝靠近:“我不说了是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那人非但没有走,反而绕到椅子另一头坐下来。他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似的,抬手把手中的医药箱放在两人之间。 瞿清蹙眉,抬头正要赶人,看到季风低垂的眉眼时,愣了一下。 季风拧开碘伏,拆开一包棉棒,抽出一支蘸成了深棕色。 “手。”他说。 瞿清下意识把手垂下去,想藏起来。 她吞咽了一下,声音很低:“我自己来吧。” 季风把蘸了药的棉棒递了过去。 瞿清愣了一下,接过来,有些尴尬又犹豫地捏在手里,半晌没动作。 少年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像是有无限耐心。 隔了会儿,他有些看穿了:“怕疼?” 瞿清一哽,觉得有点丢人,移开了目光,闷闷地点了两下头。 “刚刚怎么不怕?”少年的嗓音放轻了,问。 瞿清老实回答:“心里有更重要的事,忘了。” 忘了怕。 季风从她手里把棉棒拿回来,脑海里反复自动咀嚼着这三个字。 “忍着点。”少年声音清浅。 棉棒还没触到伤口,瞿清已经凭借超强的想象力脑补出了十倍的痛觉,她指尖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抽回来。 手腕被少年及时捉住了。 季风只用了两指,力气很大,又不至于捏疼她。 少年头也没抬,提示她。 “害怕的话,你可以抓着我。” 他在说什么啊…… 明明才游了泳体温偏低,瞿清脸颊却瞬间开始发烫。 她抬起另一只胳膊挡住脸,把头偏到另一边。 那多奇怪啊。她才不要呢。 季风手里的棉棒缓缓靠近,瞿清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她小脸皱缩着,缩了缩脖子,手开始用力往回躲。 季风语气里有些无奈:“我都还没碰到。” 好吧…… 瞿清有些委屈地把手又递过去一些。 忍了几秒。 “真的不怕?”季风声音低低沉沉的,再度确认。 才做好“慷慨赴死”的心理建设,没等来季风的“手起刀落”,反而又一次因为他的话提心吊胆起来。 瞿清终于受不了了,猛地折回身,妥协地抓着他短袖衬衣的袖口,像是小猫一样伏下去,头也埋下去,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拉着他的衣角,瞿清飞快地催促:“大哥你快点……能不能给个痛快啊!你是对面派来折磨我的吗!” 从季风的角度看,少女像是倚着他臂弯寻找庇护的。 头顶似乎传来少年低低沉沉的笑,格外隐晦。 没等她细想,棉棒落在了指腹的伤口上。凉丝丝的,带起浅浅闷闷的疼,很快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动作无比轻柔。 瞿清躲着不敢看,另一只手下意识用力,把他平整的袖口抓得皱巴巴的。 适应了以后,没有感觉到更明显的疼痛袭来。渐渐地,瞿清竟然有些放松下来。 刘洋找到瞿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像只小猫一样拉着季风的袖口躲在他臂弯下,任由他给自己上药的模样。 眼底晦暗的光沉得更深,刘洋把手中的水和棒棒糖背到身后,没有往前。 直到指腹被轻柔柔的缠上一圈绷带,瞿清才敢抬头看。 季风动作很轻,又绕了一圈,语调平静,忽然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瞿清视线下意识找了半圈,定在远处蹲在地上哭的女生身上,抬了抬下巴:“好像是你们班的。” 季风的视线落在赵莉身上一秒,偏头看她:“认识?” 瞿清摇头,猜测:“大概算是这次的竞争对手?” 可是只是一个学校性质的游泳比赛,瞿清也有些疑惑,不至于吧。 如果不是班主任点名了,她肯定不会参加。 如果不是赵莉之前来这么一手,她可能也不会这么用尽全力。 本来她对结果也是很无所谓的态度。 但也许,比赛对每个人的重要性本身也不一样。 季风望着少女沉静的面庞,问:“比赛前,为什么不向裁判揭穿她?” 瞿清有些好笑的侧目看他一眼:“揭穿有什么用?” 季风神色认真:“她也许会被取消比赛资格。” 瞿清兀自笑了,视线闲闲的放在远处,脸上的神情散漫又淡然:“说了没用的,我成绩不好,违反过校规,跟那种平时表现优秀的好学生比起来,老师又不会信我。没意义。” 她语气里故意带着轻松,却好像夹着诸多无奈。 季风沉默下来。 “不过,结果是我赢了。”少女眼尾上扬,眼底有光,唇角的笑意自信而狡黠,“我才不需要把正义交给别人,我可以证明自己。” 季风望着她,视线逐渐变得幽深。 瞿清被看的脸颊发烫,开始有些底虚:“我说错什么了吗……” 季风回过神来。 摇了摇头,他低头,撕下一段医用胶,把缠好的绷带口贴牢。 “没有,你做得很好。” 那指尖连带着低低沉沉的声音,像是要在她心口烫出烙印,瞿清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低头,才意识到自己另一只手一直抓着季风的袖口。 她猛地松开手,看着那里皱了一大片,有些心虚地抬头看季风的神情。 季风随手整理好医药箱,似是无所谓的模样。 瞿清吞咽了一下,有些放心下来。 她对于季风的衬衫……都快有创伤应激障碍了。 两个人静默地并排坐在长椅上,中间隔了个医药箱。 会场内开始播报女子组游泳比赛的统计成绩,瞿清的名字被念到三次,稳居第一。 远远地听到观众席的欢呼声。 短短一下午经历太多事。 现在放缓下来,瞿清才突然反应过来,算上上药,这是季风今天第三次帮她了。耳根有些发烫,对他的印象也突然又有了改观,瞿清迟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今天……谢谢你。” 季风视线拉的悠长,没什么反应,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游泳的?” “嗯……”瞿清愣了一下,回忆,“从小就会吧……我爸教我的。我们家以前住在海边——” 提起往事,瞿清有些兴奋地扭过头来。才要展开讲一下的时候,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的神情不自然的收住,她收回视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算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原本耐心等着下文的少年神色一顿,眸底的光缓缓沉淀了下去。 避开他的视线,瞿清很快站了起来:“我先去换衣服了。” —— 如火如荼进行了三天,运动会终于结束。 由于瞿清一举拿下三个冠军,文二班的总排名被拉高了不少名次,李梅开完会回来,着重表扬了她半天。 李梅眼角眉梢止不住的笑意,多少有点扬眉吐气:“对了,瞿清,明天的颁奖表彰大会,优秀运动员代表有你,记得去领奖。可别再睡过去了。” 全班哄笑,瞿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掩饰过尴尬,瞥到周雨眠一脸得意冲她晃了晃手中的签名。 男生的字很丑,周雨眠却像个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不撒手。 孟翼班。 季风沉着脸进来的时候,赵莉还趴在桌上哭的不可自抑。 柳依曦正转过身安慰着她。 季风清冷的视线眯了眯,他长腿迈开,径直走到赵莉身边,看着女生抽动的背影,有些烦躁地皱眉,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柳依曦有些烦闷的抬头,看是季风,眼底的光不自觉地晕开,声音也放轻了,解释:“季风,莉莉她比赛没发挥好,心情不太好……” 少年不悦的视线定在赵莉背影上,像是没有听到她讲话。 柳依曦抿着唇,脸色一变。 赵莉缓缓从臂弯里把头抬了起来。 她的眼睛红肿着,止不住抽噎了一下,看到他,有点疑惑:“季风……有事吗?” 季风眼神幽冷,视线定在她脸上,声音没什么起伏:“是你把瞿清关起来的?” 几乎肯定的语气。 赵莉和柳依曦脸色瞬间变了。 赵莉低下头,抽噎了一下,手指绞在一起,视线开始闪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风没有听她的辩解,冷着声音质问:“理由。” 赵莉浑身都瑟缩了一下,死死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明天早会,”季风声音冷沉,像是夹着冰霜,“你和其他几个参与的人上台检讨自己的行为,还有,公开向她道歉。” 赵莉瞳孔猛地震缩一下,不敢相信:“我给她道歉?!” 她原本想理直气壮和季风对峙,触到少年冷沉的眉眼,心底的恨意翻滚,不知道怎么,才止住的泪忽然又开始往下淌,声音也哽咽起来,“我才不要……我凭什么要给她道歉!” “凭你违反了校纪。”少年神情浅淡,像是没有感情地宣读审判,“学校已经看了监控,你可以不道歉,只会被记更严重过的而已。” 赵莉似乎被吓到了,眼底开始透出慌乱,不敢和季风对视,她趴回臂弯里开始哭。 柳依曦皱着眉,有些于心不忍。她缓缓站起了身,仰头看着季风,语气轻软:“季风……怎么说莉莉也是我们班的同学,这次,就算了吧……她也许只是开个玩笑。” 季风眼神很冷,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嘲意:“玩笑?” 柳依曦被他看得有些心慌,稍稍移开了些视线:“而且,瞿清……她又没出什么意外,也没耽误比赛。可以让莉莉私下给她道个歉啊。” 她做出最后的祈求:“就……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好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依曦莫名有些紧张,像是下注在赌,不知道在和谁作比,有些忐忑又期待地看向季风。 “好啊。”少年轻轻浅浅的应。 柳依曦愣了一秒,松了口气,唇角忍不住上扬。 季风凉凉散散的视线落在她脸上,里面没什么温度,偏头嗤笑,“你明天替她上?” 柳依曦唇角的笑意一顿,精致的小脸上露出震惊和难堪的神情,被他盯得有些无地自容,缓缓垂下了视线。 “你不是瞿清,”头顶响起少年清冷的嗓音。 柳依曦有些茫然又慌乱地抬头:“什么……” 季风眼底有着不屑,轻嗤一声,“没资格替她说没关系。” 不想多纠缠,少年转身,长腿停顿瞬间。 “还有,我和你不是朋友。” 柳依曦神色一顿,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季风……”只是喊出他的名字,柳依曦声音就开始颤抖。 “你、你和瞿清……” 死死攥拳,柳依曦如鲠在喉,终究还是没能问出那个问题。 季风头也没回,迈步走回了自己座位上。 身边的赵莉抽噎着哭个不停,柳依曦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很小的时候,柳依曦就因为家里的缘故认识了季风。 季风长得好看,从小优秀,除了人冷淡了点,几乎挑不出毛病。 懂事起,身边就不乏爱慕他的女孩子。 漂亮少年对谁都冷,唯独她偶尔搭得上话,多少女生都羡慕她。 这么多年,柳依曦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就连她自己也以为,她是全世界可以离季风最近的女生了。 如果不是那个女生的出现…… 自从见到瞿清是怎样在季风的世界里来去自如,触及她甚至不敢想的深度,柳依曦才悲哀的发现,原来这些年,她也只是被隔绝在季风世界之外的过客而已。 他给瞿清的纵容,照的她这样自卑。 可是瞿清……她有哪里好?她凭什么。 柳依曦死死咬着唇,心底的不甘和难堪几乎要将她撕碎。 —— 一大早,学校体育馆顶楼的会馆里坐满了人。 瞿清坐在后排,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后背就被猛地拍了一巴掌,吓得她一下子咬到了舌头。 捂着嘴眼泪汪汪地回头,李梅加深性的继续在她背上拍了两拍:“腰杆挺直,拿出点冠军的气势来。” “你要记住,你这次是去领奖牌的,又不是上去做检讨的,自信点。” 周雨眠噗嗤笑出声:“老师,清清她检讨.习惯了,您得给她点时间适应新身份啊。” 后排全都笑起来。 李梅也忍住也笑了,很快忍住,佯装严肃:“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瞿清好歹给我们班拿了三块奖牌,你呢?” 赵文强拉长了语调:“老班,老周凭一己之力把我们班送上了热搜。” 这倒是真的。不知道谁拍了周雨眠抱着当红偶像的两本杂志边被掺回来边哭了一路的视频发到微博,这条视频昨天被顶上热搜第一,一手刷新了“爱豆带来的正能量”的话题。 全班哄笑,周雨眠羞愤地要打赵文强。 李梅低声喝止两人:“你们就闹吧。这次期中考太差的话,周雨眠的杂志也别想要了,赵文强你球就更别想打了。” 两个人停了手,一脸苦哈哈地看向班主任:“不是吧老班……无情啊!” 尧光一中出了名的对学生大方,每次活动奖品以及奖学金都很丰厚。 这次运动会,不仅人手一册留存了诸多珍贵影像的纪念册,每个项目的年级总冠军还可以获得一台学习机。 为了避免体育特长生包揽,又限制了每个人最多只能拿一台。 瞿清站在台上第一排,脖子上挂了三块奖牌,怀里抱了一摞精美的笔记本还有一个学习机盒子。 旁边的人被推搡着往她身边靠了靠,瞿清抬头,就看到了没什么表情的季风。 “嗨,”瞿清脸上扬起一个笑意,站了这么久,总算碰到张熟面孔,“好吵啊!” 舌头被自己那一下咬肿了,现在说话还有点含混,瞿清在季风困惑的视线里缓缓改口:“巧……” 伴随着运动员进行曲,校长在人群队伍里穿梭了四圈,终于,所有运动员都颁奖结束,瞿清看着校长握了一路依旧在惯性颤抖的手,心想当校长也不容易啊。 那边,主持人顺着把话筒递到第一排,邀请优秀运动员代表讲话。 话筒被一路递到季风手里,他在万众期待中,把话筒递到瞿清面前。 瞿清抱着一大摞本子,没手接,余光一扫,全场的目光都因为季风这一举动汇聚到她身上。 有些傻眼了,嘴型不敢张太大,瞿清一头雾水,愣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干什么?” 少年拎着话筒,目光清浅,语气慵懒而又理所当然:“优秀运动员代表讲话。” 瞿清嘴角抽了抽,要不是全场的目光都盯在这里,她怕是要笑出声:“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 季风视线微垂,落在她身前的三个奖牌和一摞“战利品”上。 班主任和台上校领导的目光也汇聚过来,看他一脸闲散,瞿清急了:“我咬到舌头了。” 不知道季风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语气里带上了点妥协:“也没经验。你做个示范先。” 季风眼底带了丝无奈,倒真听话地把话筒收了回去。 “首先,祝贺我们学校本次秋季运动会圆满成功。这离不开每一位同学的努力,希望大家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能找到自己心之所向,挑战自己,超越自己。” 瞿清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听到他戛然而止的话题,有些诧异的偏头瞪他:也太敷衍了吧? 台下众人也惊了。 季风一脸坦然,再度拎起话筒:“其次,作为学生会长,我很抱歉,可能要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 说着,他很从容地抬手把脖颈上的奖牌取下来,很自然的套在瞿清脖子上,又把怀里的学习机堆到瞿清怀里。 瞿清堪堪接过,怀抱里的东西已经一路堆到她的脖子那么高了。 季风褪下一身荣誉,再度轻轻松松地拎起话筒:“我想当着老师和同学们的面做一个公开检讨。” 瞿清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但是台下一片哗然,又让她确认自己没听错。 季风??他说什么?他当全校面检讨? 干嘛,想为自己的优秀自罚三杯吗? 瞿清惊了。 所有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连,许是因为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众人的目光从疑惑转震惊,震惊里又夹杂着惊天的疑惑。 瞿清微微把怀里的东西抬高,恰好遮住她的嘴。 她急切地用手臂撞了撞季风,靠近了,半是央求半是威胁:“你在干嘛?你别搞我啊!这可是我高中生涯第一次上台领奖。” 少年闲闲的侧目看她一眼,唇角似乎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巧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上台检讨。” 瞿清端着满怀抱的东西,彻底蒙圈了。 少年清冷的声线,沉静且浅淡,透过话筒传遍大会场。 “我,高二孟翼班,季风,于昨天下午两点左右,在游泳馆右侧殴打了理科四班的孙凯,致其口腔黏膜破损,脸部肌肉红肿。本人在此,拒不认错,也不道歉。” 全场哗然。 瞿清人都听傻了。她抬高东西遮住大半张脸,想逃,却逃不掉。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季风站在风暴中心,像是操控着这场风暴的魔术师,举止透露着游刃有余。少年清隽的脸上格外平静,视线凉凉的瞥向台侧。 下面站了四个男生,为首的是昨天挨了打,脸颊还青紫红肿的孙凯。 收到他的视线,四个男生犹豫着灰溜溜地走上台。 从季风手中接过话筒,孙凯面对着瞿清,开口。 “我,高二理科四班,孙凯。” 季风眉目冷沉:“大点声。” 孙凯眼底有些忌惮,瞬间提高了音量:“我,高二理科四班,孙凯。昨天……在游泳馆,和同伴对着高二文二班的瞿清同学,开了不恰当的玩笑……还言语攻击她,给瞿清同学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伤害。在此,我郑重地向瞿清同学公开道歉。” 四个男生齐刷刷地对着她鞠躬:“瞿清同学,对不起!” 瞿清被这阵仗吓得手一抖,最上层的盒子一个倾斜,即将掉落之际,季风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很自然地扶正了。 他抬了抬下巴,几个男生很快像是被赦免了一样,迅速跑下了台。 孟翼班的班主任提心吊胆地看着,紧张地抹了把额头的汗,终于找到插话的余地:“季风啊,好了就下来吧——” “还有一件事。”季风再度拎起了话筒,孟翼班班主任心脏跟着高悬,第一次发现这个优秀得不可方物的男孩,让人操心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命。 “昨天下午三点十五分,为了救被人为困在浴室的瞿清同学,我有意踹坏了还未装修完成的备用女浴室。对此,我表示非常抱歉,我会赔偿维修的全部费用。” 嘴上这样说着,少年带着点惺忪感的眉眼里全是理直气壮:“我错了,但是如果有下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台下的同学兴奋了,哄笑声夹杂着起哄的欢呼声,一时把颁奖典礼的氛围推向高潮。 这可比颁奖典礼本身有趣多了。 瞿清的嘴角抽了抽,信了这是季风这是第一次当众检讨了。 他别不是被人坑了吧。瞿清心想,哪找的低劣模板啊。这事提前问她多好,她有的是经验啊。 季风视线扫向台下。 孟翼班方阵里,赵莉低着头,搅着手指,犹豫了一下,缓缓站起了身。 柳依曦有些担忧地拉住她的手指:“莉莉……” 赵莉摇了摇头,抽出手指,在众人的视线中走上了领奖台。 台上,原本该属于她的三个奖牌挂在瞿清脖颈上。 她走上台,却不是为了领奖。 赵莉手有些颤抖,接过话筒,喉头哽咽,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我是、高二孟翼班……赵莉……” 抱完名字,赵莉下巴轻颤着,眼泪先滚了下来。 她抬起衣袖抹了一把,吞咽了一下,努力放松着紧到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声带:“昨天……由于我……个人、对瞿清同学有意见,一时兴起恶作剧……把她关进了备用的浴室里。让瞿清……同学,差点错过比赛,还受了伤……” 赵莉抬手拂了一把流到下巴的眼泪,眼睛几乎模糊到看不清台上的人:“在此,我要郑重……向、瞿清、同学道歉……对不起!” 她鞠了一躬,随手把话筒塞到主持人手里,向台下跑去。 主持人没准备,一下子没接稳,话筒滚落在地上,牵动着发出刺耳的撕拉声。 刚刚还哄笑的氛围,被赵莉这么一哭,又转为了热烈的八卦和讨论。 坐在台上的高二年级主任头都大了,沉着脸,呵止着骚乱。 解决了这些人。季风再度拎过话筒,台下的班主任看得都要心脏病发了。 “虽然我做这些都事出有因,但是我的行为依旧给学校造成了恶劣影响,我自愿申请保留学生会主席一职,留校察看一个月。在这期间,学生会相关工作将由副主席周岩代为管理。”季风很有风度地微微颔首,“抱歉,占用大家时间了。” 总算没再搞事,孟翼班班主任抚着胸口如获重生。 台上,校长笑眯眯地拉近话筒,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带了点南方口音:“这个……我们同学能够自己把事情解决了就好。但是学校的校规校纪还是底线,不能违反,尤其是不能靠暴力解决问题。同学们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向老师求助……针对这次的事件,各年级主任和学校领导在表彰大会之后,到我办公室开个会。” 总算自圆其说地散会。 表彰大会差点开成了检讨大会。 台上的运动员们也各自散开。 瞿清站在原地,在一堆盒子的遮挡下,脸颊绯红,偷偷抬眼观察季风。 刚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两个人好像角色倒置了。 瞿清作为优秀运动员代表,手里捧着奖品奖牌,成为万众焦点。 而向来优秀的季风站在一旁,理直气壮地做着检讨。 瞿清忽然就想起高一的时候,她混迹在一堆被记过的学生里,神情麻木的听着老师冗长无聊的讲话,不远处独自站着的,应该是万众瞩目的季风。 那时候她甚至都不屑看一眼这个众人眼中的好学生。 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少年浅淡的视线有些慵懒地看过来。 瞿清忽然就红了脸,看着他,莫名其妙心跳开始加速。 完了完了,瞿清心想,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觉得什么东西完了。 季风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爬上红晕,微微偏了偏头,下一秒,长臂伸下去,很轻松地托走了瞿清满怀抱的东西。 没有了怀里东西的遮挡,瞿清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裸奔一样浑身不自在。脸颊烫的更厉害,她讷讷地问:“你干嘛。” 少年眉眼间有片刻困惑:“你不是拿累了吗?” 瞿清瞪着眼睛看他,忍不住嘟囔:“谁说我累了……” 季风轻松地帮她抱着所有本子,视线在她脸上定格,声音清浅:“那你脸怎么这么红?” 少女噤声。 不说还好,瞿清移开目光,猛地抬手捧住自己的脸,那温度烫的她自己手心都瑟缩了一下。 脸瞬间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清清: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不敢动……QAQ 季风:我错了,下次还敢。 —— 啊啦啦今天入V所以早点发!(并不是因为我要出去吃串串啦(ˉ▽ ̄~) ) 快夸我好长!!!! 诶嘿嘿,提前给仙女们比个串儿!爱你们哟~ (抓取本章留言的小盆友发小红包~) 第15章 运动会一过, 学生会的成员在忙完本学期两次大型活动之后,也总算有了短暂的休整期。 距离上次震惊全校的“检讨”大会已经过去了三天,周五晚上, 周岩给学生会开了会, 讨论周六去哪里举行第一次部门聚会。 季风没有出现。 几个高一的兴奋不已,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票选下来,定了去学校附近新开的那家剧本杀去体验一下。 时间定在下午。瞿清本来想找借口不去, 但是她的心思好像提前被人洞察了一样。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瞿清收到好几条短信,同样的内容一连发了三遍, 末尾还让她收到请回复。 似乎还怕她看不到,那人又发了一条:“对了,我是周岩,你应该存了我的号码吧?记得一定要来啊。” 还真……没有存。 瞿清备注了号码,想了下,还是回了一条“收到”。 把手里最后两片树叶书签做完, 瞿清收拾干净“工作台”, 和徐好打了招呼, 还是扫了辆车, 一路骑了过去。 约好的地方在尧光一中两条街外的新商圈里。尧光市这几年发展迅猛, 尤其是以学校为核心的各小商圈, 新兴行业产业小商铺层出不穷。 找地方把共享单车归还了,瞿清乘电梯上了商场四楼,找到了那家名叫“寻异”的剧本杀实体店。 周岩站在店门口,正低头发消息,看到她的那一刻, 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瞿清!”周岩穿了黑色的T恤,有点摇滚风格的宽松长裤,冲她挥手,“这边。” 两个人沿着走廊往里走,周岩在一旁喋喋不休:“大家都到了,就等你呢。” 瞿清隐隐有些愧疚:“抱歉,我有点事耽误了。” “哎呀没事,人来了就行。”周岩站定,抬手拧开面前的门,回头冲着她笑,“你不来我麻烦才大了呢。” 瞿清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岩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眼就看到坐在里面的季风。 季风穿着很休闲的衬衫,右手的两根指骨随意地抵着下巴,姿态说不出的慵懒,听到声音,掀起眼皮看了这边一眼。 目光和少年清冷的视线相对,瞿清的心脏忽然就悬了一下,隐隐开始加速,手心缓慢冒出细密的汗,脸颊也不自觉地发热。 上次的颁奖典礼结束后,瞿清像是逃走一样浑浑噩噩回了教室,连季风的奖牌也一起挂走了,回家了才发现。 ……早知道他今天来就给他带过来了。瞿清想着。 整个房间布置得像是欧式复古宫廷,花了心思,极尽浮夸又奢华。 中央的桌子一共可以容纳八个人,周岩解释说另外八个人选了别的剧本,在隔壁房间。 只有季风旁边是空着的,像是刻意给她留的。瞿清脸颊发热,走过去落座。 周岩手里拿着一叠一模一样的小册子。他像是洗牌一样把几个册子打乱顺序又重新规整,然后从季风开始,让每个人轮流抽:“有人是第一次玩,我稍微说一下规则。狼人杀你们都玩过吧?” 发完所有的角色卡,周岩打开自己手里剩下的最后一张,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规则就类似狼人杀。只是我们每个人都是有固定角色的,你们手里的就是自己的人物角色卡,等下就相当于按照上面的玩角色扮演。真正的凶手只有一个,只有凶手可以撒谎。我们会组织两轮搜查,房间里有关键证据,其他人合作找出真凶,就可以分走今天的大奖,反之,所有的奖励都会被真凶拿走。” 瞿清打开自己手里的卡片,一眼就看到左上角格子里的小提示:“小心哦,您是真凶。加油!” 不是吧…… 最终奖品是一个复古钢琴造型的八音盒,还有一些糖果和小纪念品之类。瞿清看着奖品箱最中央,眼睛都亮了,低下头开始努力看自己的剧本。 整个故事的背景是发生在一个完全架空的宫廷里,瞿清的角色是三王子的王妃,死者是大王子。半年前,三王子和三王妃的孩子被大王子故意溺死了,大王子又在密谋杀死最受老国王宠爱的小王子,被三王妃发现,王妃才下毒杀死了大王子。 这是什么牙酸的剧情……瞿清心想,也不知道这个倒霉催的三王子是谁。 到人物自我介绍的环节,瞿清总算知道周岩那声“啧”是为什么了,他抽中的是王后,要全程男扮女。 而季风……他声音低沉,眼底的情绪浅淡,很简略的介绍了自己的角色——他就是瞿清在好奇的那个倒霉的三王子,她人物角色的丈夫。 一群人视线在两人之间饶了几个来回,露出暧昧又了然的眼神,一副起哄的语气发出了“哦”的声音。 自从前两天的颁奖大会之后,这群高一小孩对季风有很大改观,他们学生会会长这下是出了名的护短,对他原本的好奇和敬畏之余,又带上了崇拜和敬佩。 周岩就挑着眉,笑得一脸意有所指,撞了撞季风的手臂:“哎哟,这真是随机抽的。缘分啊。” 其他人的角色分别是侍卫,公主,大臣,以及二王子。 每个人都陈述过自己的角色和时间线以后,开始第一轮搜证。 高一有个很会玩的男生,很快就找到了对瞿清很不利的关键性证据,在多方辩论下,有三个人在第一轮就把指认目标放在了瞿清身上。 瞿清开始有些紧张了。辩解的时候,甚至有点自乱阵脚。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奖品栏,觉得自己离它忽然远了。脑子里疯狂措辞,不知道要如何撒谎才能把自己的嫌疑降到最低。 第二轮搜证,一堆人重点排查三王子夫妇的生活区。 周岩骚气地摇着手里的扇子,怪腔怪调地耍宝,顺便占季风便宜:“啧啧,儿子,我儿媳她嫌疑很大啊。你也不管管。” 瞿清恰好听到,脸倏地就红了。 跟在后面的一群小干事哄笑,胆子也大起来,开始投入到各自角色里,指证的时候一口一个“你们夫妇”。瞿清本来就因为要撒谎紧张,被这样说多了,红着脸不敢看季风。搜证的过程,两个人稍微离近一点,闻到少年身上浅淡的海盐和茶香混合的香气,心跳都会加速。 搜证时间临近尾声。眼看着刚刚找到关键性证据的男孩马上又要在自己的梳妆台后发现直接证据,直接定下她的生死,瞿清心都要死了的时候,全程一直沉默的季风忽然开了口。 他把从“王后”生活区找到的四样证据摆到桌面上,从时间线开始分析,目标直指周岩。开始周岩还冷静解释,后面被季风条理清晰地怼的直接炸毛了,语无伦次地辩白着,简直像是被挑破了真相的杀人凶手,毫无冷静理智可言。 一开始还犹豫瞿清的几个人最后也完全被说服,全部都跳票周岩。 时间结束,周岩以6票的压倒性优势,完美“含冤而死”。 店员进来公布结果,中途倒戈的几个人悔得肠子都青了,眼看着店员把柜门打开,把一大包奖品,尤其是那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八音盒递到瞿清面前。 演了全程女人最后还没落得个好的周岩又好气又好笑,他抱着手臂坐在原地,看了眼那边还在意犹未尽讨论剧情和漏洞的人,瞥向季风,没好气道:“过分了啊。那么能假公济私,你怎么不自己顶上去替罪呢?反正结果都是保她。” 季风神色淡然,看着少女终于如愿拿到她刚刚盯着看了半天的奖品:“想过了,我的证据不够。” 周岩:“……” 行呗,您倒是够坦然够理直气壮。 瞿清道了谢,脸上忍不住笑意,抬手,在众人艳羡地目光里,小心翼翼地把箱子里的八音盒端出来,然后递到季风怀里:“这个给你。” 少女脸颊绯红,声音轻软,季风看的心头微动。 看了全程的众人开始起哄。 周岩越想越不是滋味,酸溜溜地道:“哟,没白疼啊。” 季风眼底有片刻松怔。心跳的有些失控。 她刚刚不是很喜欢这个吗?居然就这样给他了。 瞿清抬手很豪气地拍了拍季风的肩,小脸上满是狡黠和逃脱后的幸灾乐祸,冲他竖起大拇指:“刚刚谢谢你那套分析啊,简直比柯南都牛。你就是福尔摩斯中国分斯,真的,离正确答案就差那么一点点。” 说完她自己忍不住都笑了。 少年却没有被她揶揄的难堪,甚至都没在意她说了什么。他一向清冷的眼底夹杂着某种类似感动的情绪,语气里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你……舍得把这个送给我?”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瞿清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点头:“是啊。”反正这东西她拿着又没有什么用。 季风修长的手指珍惜地收紧,还在犹豫:“可是,这不是你最喜欢——” 没等他说完,瞿清一脸兴奋地伸手下去,把插在里面的那根巨大的彩虹棒棒糖抽了出来,宝贝似的贴在脸颊上蹭了蹭,笑得像是一只得到小鱼干的猫:“小宝贝,差点让你逃出姐姐的虎口了!” 季风:“……” 周岩愣了一秒,一手撑着桌子,另一手捂着肚子,笑得半天缓不过来。 他看着少年阴沉下来的脸色,颇有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奚落:“哎哟卧槽,哥,你白感动了嘿,人不在意这玩意儿才送你的哈哈哈哈!你这‘杀’了亲兄弟才搞到手的东西,比不上根棒棒糖。我他妈死的可太值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清隽的脸上沉得很黑。 隔壁就是KTV。 时间还早,周岩看一眼表,喊众人转战KTV。进了包间门,他大方放话:“大家都玩的尽兴点,想喝什么吃什么自己点——除了酒不行。咱们会长今天请客,别浪费他的心意啊。” 他把“心意”二字咬的特别重,莫名其妙地有一股隐晦的暗示意味在。 瞿清得了最大的棒棒糖,忽然觉得部门聚会也不是坏事,开始和高一的新生打成了一片,抱着话筒,从好汉歌唱到快乐的小跳蛙。 正在那边“呱呱呱”个不停的时候,原本流转着灯光的房间里一瞬间黑了下去,连带着欢脱的音乐也停了。 瞿清的声音跟着戛然而止,在黑暗中左顾右盼着,疑惑怎么突然停电了。 包厢门被打开,走廊里的光照进来一束,隔壁包房震耳欲聋的声音一下子绕进来。 伴随着渐渐响起的“祝你生日快乐”,餐车上的蛋糕被缓缓推了进来。 上面插了一根写着“17”的蜡烛,停在瞿清面前。 扶着餐车的少女笑得很甜:“瞿清学姐,祝你17岁生日快乐。” 瞿清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难怪瞿仕为前两天才给了她生活费,今早又在桌上给她多留了两百块钱。 “瞿清姐,你快许个愿望啊。”看她在发呆,女孩催促。 “对呀对呀,会长特意从甜馨订了蛋糕,送过来有半个小时了,我们瞒的好辛苦,又怕天太热上面的水果放不住……” 除了她本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突然的惊喜。 瞿清吸了吸鼻子,心底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这几年,她身边的人就只有刘洋,同班玩的好的也就周雨眠,赵文强勉强算一个,加上白灵,称得上朋友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这样集体给她准备过一个惊喜。 别扭之余,是说不感动。 “谢谢你们……” “哎呀,学姐,我们是一个部门的呀,本来就要相亲相爱。快点许愿,蜡烛要撑不住啦!” 瞿清点头,缓缓闭上眼睛。 隔了几秒睁开,瞿清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吹灭了蜡烛。 欢呼声响起,很快,房间的灯被打开,《小跳蛙》欢脱的声音也再度响起。 瞿清作为寿星,不知道头上被谁扣了一顶小王冠,开始低着头切蛋糕。 “瞿清学姐,你刚刚许的什么愿望啊?” “考试蒙的全对?爸妈多给点压岁钱?考个好大学?嗯……找个又厉害又帅的男朋友?” 身旁立刻响起起哄的嘘声。 说这话的女生被拍了一下:“瞎说什么呢,我们是学生会的,怎么能带头早恋呢。” 女生脸红红的,挠着头辩解:“愿望嘛……再有一年多,等学姐毕业了就可以谈恋爱了呀。” 这倒也是。而且这种难能放松的时刻,大家多少都有点想八卦这种事。 沉默了片刻,人群里忽然有人问:“瞿清学姐……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顺着这个声音望过去,瞿清看到了餐车对面,脸色爆红的张泽。 旁边的女生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那还用问,肯定是会长这样又高又帅成绩又好的啊,对吧,学姐?” 最后的尾音意味深长的拉长。旁边立刻有女生一副知情人的模样反驳。 “不是吧,不是说学姐以前的男朋友都是……”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说话的女生捂着嘴,一脸说错话的紧张模样。 气氛一时冷下来。 瞿清把切好的一块蛋糕直接递给女生,偏了偏头,笑得一脸大方又俏皮:“嗯……首先不能是年纪比我小的男孩子哦。” 经她本人这么一说,像是默许了这个话题,气氛一瞬间又活了起来。 身后有人起哄地拍了张泽的肩膀,语气里一副幸灾乐祸:“害,学姐不喜欢小弟弟,没想了哦。” 张泽的脸一瞬间红的像番茄一样,挠着头解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看瞿清这么坦然又放得开,众人也就放开自己的八卦之魂,热切讨论起学校里的禁忌话题。 周岩默默算了一下,突然没憋住笑。他揽着季风的肩膀,一脸同情,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完了,这事兄弟可帮不了你了。叔叔和阿姨恐怕都爱莫能助咯。”语气里面却是遮不住的幸灾乐祸。 “对了,会长什么时候的生日啊?”八卦着,话题又转回了季风身上。 有人跟着附和:“会长多大了啊?”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季风身上。 联想到两个人之间各种传闻,加上季风前几天强势护短,几乎是坐实了某些猜想。 进学生会的档案是公开的,他们作为同一批,都知道对方的信息,但是没有人看过季风的档案。 周岩对这个话题走向喜闻乐见。他单手撑着桌子,几乎是立刻,语调意味深长地拉长:“咱们会长啊,你们别看他长这么高个子,其实他……” 瞿清才盛好一块新的蛋糕,正准备递给旁边的人,被季风一下子接了过去。 季风抬手,直接就着盘子把蛋糕利落地怼进周岩喋喋不休的嘴里,堵住了他剩下的话。 少年眉眼间氤氲着不悦,声音冷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作者有话要说:噫,季风是弟弟也……(噗 这两天不在家,更晚辽qwq 啊啊啊夏天好舒服好快乐!!给仙女们比个西瓜~ 第16章 周岩嘴被堵住, 脸上的得意却更甚了。看少年明显不悦,他也见好就收。 抬手把蛋糕取下来,周岩嚼了两口, 意犹未尽道:“诶, 这蛋糕还挺好吃的。大家吃啊。” 气氛恢复了吵吵闹闹,周岩故意吃的一脸欠揍,时不时挑衅地看着季风。 因为提到这个年龄这个话题,高一的小孩开始互相比起了出生日期, 聊了会儿,话题跑偏到下次部门聚会的话,能赶到谁的生日上。 谈笑间, 季风的年龄这个话题就翻篇了过去,像个迷一样。 一直玩到晚上九点多。瞿清嗓子都要喊哑了,好久没有这样尽兴过。 出了商场,瞿清才发现自己手机早就关机了,想扫辆单车都扫不到。 一群人挥手告别彼此,转眼, 楼下就只剩下她和季风还有周岩三个人。 周岩看一眼她掏出手机, 按了半天却没亮起来的屏幕, 很了然地问:“手机没电了?” 瞿清点点头, 把手机装回去:“没事, 我走路吧, 离这也不远。” 周岩一脸惊讶:“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让季风送你啊。他家……” 周岩腹部被少年的手肘撞了一下,他龇牙咧嘴地捂住胃,后面的话都被他吞了回去。 “打车吧。”季风说着, 掏出手机按了两下,语调平淡。 很快,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商场面前。 一路把瞿清送到老街那个老旧的小区门口。 瞿清下了车,手里捏着棒棒糖,隔着车窗和他们挥手告别。 “谢谢你们送我回来。拜拜。” 目送着少女背影走远,周岩沉沉的松了一口气。抬手熟门熟路地按开音乐,他双手撑在脑后靠在椅背上,一脸惬意地揶揄:“送人家就送人家呗,整什么打车这一套啊。” 说着,周岩一脸于心不忍地侧身拍了拍司机:“张叔,辛苦你了啊。还得搁这演出租车司机。要不我给您淘宝买个打票的机子吧,防止露馅了。” 张建文小心的在这条老旧的街道上倒车,被他逗的呵呵笑了,问:“还是先送小岩回家吗?” “哎对!谢谢你啊张叔。”周岩跟着电台哼了两句歌,“咱俩可真是同病相怜,也不知道咱家太子爷装普通人的把戏还要玩多久……” 从后视镜里瞥到少年冷寂的目光,周岩倏地噤声,嬉笑着补充:“玩多久我就奉陪多久!” 瞿清回到家的时候,瞿仕为正在泡脚看电视。 看她回来,回过头喊她:“刘洋今天来家里了。坐了会儿,给你留了东西。” “哦,”瞿清轻轻合上门,解释,“我手机没电了。” 瞿仕为点点头,没有过问她的行踪,转回头去看电视。 瞿清换了鞋,走过去,隔着沙发,从背后抱了抱瞿仕为,撒娇:“爸爸,谢谢你。我今年的生日过的很开心。” 瞿仕为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无奈地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声音里带着宠溺:“这孩子。” 回了房间,瞿清按开灯,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的东西。 一整捆的彩色棒棒糖,像捧花束,旁边还放了一本很精致且价格不菲的手账本,一整套盒的彩色水性笔。 垂眸看一眼自己手里捏着的巨大彩虹棒棒糖,瞿清忽然就有些愧疚。 本子最上面放了一张贺卡,上面手写了两行字:“祝宇宙级美少女瞿清17岁快乐!马上就是大仙女了,要永远开心啊。”是刘洋的笔记,后面还配了个小丑鱼开心的表情。 瞿清看着小丑鱼的厚嘴唇,没忍住“噗嗤”笑了。揉了揉鼻尖,心底里荡涤着感动,混合着刚刚的愧疚,让她有瞬间鼻酸。 抬手给手机充上电,开机以后,瞿清给刘洋回短信。 “谢谢你的礼物。” 那边几乎是秒回:“生日快乐。” 瞿清原本有些愧疚的心就更加不适了。以往每年都是刘洋过来给她过生日,今年她却擅自去和部门的人一起过了,甚至玩得很开心,完全忘记了他可能会等这件事。 想了想,她开始哔哔啵啵地按字:“我今天有事回晚了……明天请你吃烧烤呀!” 依旧回的很快:“好。” 他每一句话都回了,像是往常一样,好像没有哪里不对,但却隐隐让她有些不安。瞿清心里有些憋憋闷闷的,在这边抠了一行字,很快删掉,一直删删停停。 刘洋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一样,一分钟后,对话框弹出了新消息:“玩累了吧,早点休息。明天见。” 瞿清的手一顿,把输入框里的文字都删掉,躺在床上开始放空自己。 —— 尧光一中的期中成绩是会按40%的比例计入学期总成绩的,所以一直有“期中失败,爸妈不爱”的说法。 临考前一周,一切学生活动都停止了,瞿清和周雨眠她们组团抱了一个星期佛脚,见不见效不好说,睡眠严重不足倒是真的。 交完最后一张政治卷子,周雨眠“啪”地把自己的草稿纸往瞿清桌子一拍,一脸大义凛然:“拿好,这是我的遗嘱,我现在就去自杀。告诉我妈妈我爱她——” 瞿清正百无聊赖地把自己的草稿纸叠成纸飞机,她头也没抬地把草稿纸丢了回去:“遗嘱不要,你要有遗产可以留着。” “……靠!”周雨眠忍不住爆粗,“清清你不是人。” 瞿清唇角一弯,笑得浅淡:“这都被你发现了。看来你是不能留了。” 两个人正要打闹,班主任李梅从后面进来,抱了一摞批改过的语文卷子。 班上立刻响起苦逼抱怨的声音。 周一早会散会后,学生们就三五成群的往公告栏处挤。 为了不打击后排学生的学习自信,学校每次只公布年级前两百名的成绩。美其名曰考试红榜,大剌剌的张贴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里。 瞿清她们向来对这个榜没有任何兴趣,谁上榜下榜与她们无关,反正她们不会上。 逆着人群往小超市的方向走,三个人商量着要吃章鱼小丸子还是关东煮垫垫。 旁边路过两个戴着很厚的眼镜片的男生,正在讨论着这次的成绩。 “许达,你这次考得厉害啊。”一个男生言语里遮不住的羡慕,“39名,上学期你是不是也进45了?哇,你只要保持到期末,肯定就能进孟翼班了!” “不一定,得到期末才能确定。” “哎呀,什么一不一定的,孟翼班这次有两个人考得特别差,都掉到我后头了,你起码得有一个名额。” 瞿清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白灵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 提到这个,男生似乎觉得比成绩本身更有趣:“哎!你刚刚看到没,那个叫刘洋的,不光成绩跌倒六十多名,好像还早恋——” 瞿清倏地停住脚步,转身几步走过去,抬手扯住男生的袖口,用了蛮力,让男生不得不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男生被吓了一跳,脸上的不悦还没堆积,在看清扯着自己的人是前不久才在领奖台上出名的瞿清后,有些畏缩起来:“不、不是我说的……公告栏里贴着呢!欸……” 没等他说完,瞿清狠狠地瞪他一眼,猛地松开手,然后转身往布告栏的方向跑去。一路拨开前面的人,脚下不断加速,到后面,瞿清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公告栏面前。 公告栏贴成绩的地方围了几十个人,而且来得快散的也快,前面的看完成绩或喜或叹地一走,后面的人就会挤上去。 反而是旁边的另一块公告栏上面似乎贴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被几十个学生围得水泄不通,外面的人挤不进去,里面的人不肯走,甚至还有举着手机拍照的。 瞿清挤了挤没挤进去,拍了拍前面人的背,压抑着焦灼:“同学,麻烦让一下。” 前面的人也急,回头看了一眼,没好气地抱怨着:“你急什么?!我这半天也进不去你没看到……” 话没说完,看到是瞿清,那个人一脸惊愕,居然老实让开了。 瞿清蹙眉。 旁边也有人开始注意到瞿清,全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隐隐夹杂着一种隐晦的讨论。 这眼神太过熟悉,都不用看,瞿清也知道,上面的东西必然和自己有关系。 心底的烦躁更甚。前面的人用一种迟疑且八卦的目光看着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和身边人讨论着,却始终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瞿清终于没忍住,视线直直盯回去,声音也沉到底:“让一让!” 前面的人全都回了头,又在看到她的时候齐刷刷地愣住了,无暇顾及旁人,这一次,她很容易就挤了进去。 抬头看向公告栏,瞿清眼底的光骤然凝固,尔后缓缓下沉,尽熄。 面前的公告栏上,贴了一封信,瞿清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是刘洋的笔迹。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压低了,反而像是暗夜里一直啃噬着房屋的老鼠一样,更惹恼人。信的内容她完全看不进去,视线往下,落在一张有些老旧的相片上面。刘洋揽着她的肩膀,两个人在小学楼下的花坛前面笑得一脸傻气。小学六年级毕业那年拍的,那个时候刘洋的妈妈带了相机,刘洋非拉着她拍了一张这样的照片。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 在这样的场景里。 有新加入八卦的人不懂发生了什么,挤在后排好奇且焦急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情书吧……”有人小声回答,“好像是孟翼班的一个男的,写给瞿清的。” “瞿清?!她不是和季风……” “她到底什么来头啊,孟翼班这么多男的和她都……” “唉,这下刘洋应该掉出孟翼班了吧?” “嘘!” 有些焦急和隐晦的制止声,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瞿清的眼睛像被日光晃了一下,有片刻眩晕。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迅速地把照片连同着三页被铺平张贴的纸张撕了下来攥在手心里,猛地回过头,视线扫过脸上或惊恐或探寻的神情,她举起手中的照片,声音冷沉:“谁干的?” 无人应答。 众人像是看一个绞刑架上疯魔了的囚犯,用一种畏惧且兴奋地眼神看着。 没再说话,瞿清死死咬紧牙关,猛地推开前面的人,往教学楼里跑去。 孟翼班和瞿清所在的班级隔了很远,瞿清还从没去过那里。 一路沿着走廊穿过吵嚷着的六个重点班,无视着周围的指指点点,瞿清终于看到过了楼梯口的孟翼班的门牌。 手里死死捏着照片,瞿清深吸一口气,往孟翼班后门的位置走了过去。 恰好走廊里上来个人,瞿清走得急,鼻尖一下子撞在少年的肩头。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才要道歉,视线对上了季风没什么表情的脸。 看到瞿清,一旁的周岩眼底一闪而过诧异,很快有些兴奋地笑了,意有所指地撞了撞季风的胳膊:“哟,不容易啊,开窍了?” 季风也有些诧异。他转过身来,抬手拉下瞿清捂着鼻尖的手,仔细端详着她微红的鼻尖:“撞疼了?” 瞿清没所谓地摇摇头。她有些焦灼地挡开季风伸过来的手,仰头问:“刘洋呢?” 少年伸到一半的手一顿,眼底的光缓缓熄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手里的醋坛子也打翻了……(误) 嘤嘤嘤我终于快要写到季风的小高能了,阿妈等得好苦QAQ —— 姐妹们夏天吃西瓜需谨慎鸭,哪怕它再甜QAQ不然当姨妈肚肚痛的时候,没有一块西瓜是无辜的QAQ 第17章 周岩脸上的揶揄一下子转为了震惊和尴尬。 他看一眼少年眼底渐渐熄灭的寂寂烟火, 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季风修长白皙的手缓缓垂了下去,被她拨开瞬间的恍惚感还在,他沉了脸色, 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地回答:“我不知道。” 瞿清眼底的失望和无助一瞬间开始蔓延。 周岩看不下去, 想了下:“刘洋啊,他好像生病请假了。今天没来。” 余光小心翼翼地瞥一眼季风,周岩好奇地问:“你找他有事吗?” 瞿清蹙着眉,垂眸看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 有片刻的无所适从。她抬手把照片藏到身后,摇了摇头:“谢谢你们。” 转身的瞬间,季风垂下的视线正好看到了她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 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少年揽着少女,两个人面容稚嫩,笑得一脸傻气。 楼梯下有女生上来,看挡在前面的是季风,红着脸搭讪一句:“季风,你刚刚看红榜了吗?你又是年级第一, 好厉害呀。” 季风收回落在走廊某处的视线, 没有理会, 转身沉着脸往教室里走去。 整整一天的课, 瞿清都上的心神不宁。 下课时偷偷发的短信, 刘洋一条都没有回。 刘洋还没有过隔很久不回她消息的情况, 内心的担忧和恐惧蔓延,瞿清索性在课间打了电话过去,对面传来忙音。 终于等不下去,晚自习之前,瞿清直接拎了书包, 和周雨眠打了个招呼,翘课溜了。 刘洋家的小区,瞿清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尽管每天上学都会路过,但是每天刘洋都比她起得早,还时常买好早餐等她。 而且……刘洋的妈妈,向来不喜欢瞿清,瞿清也就不去自讨没趣。 沿着傍晚的小区一路走到八单元八号楼。 瞿清按了门铃,里面很久才传来门铃被接听的滋滋啦啦的声音。 瞿清拉了拉书包带子,正有些紧张地想着措辞,里面忽然传来刘洋的声音。 “……瞿清?” 低沉暗哑,紧跟着响起两声压抑的咳嗽。 瞿清错愕了一秒:“嗯……” 门锁被打开。 一路乘着电梯上了三楼,才出电梯,瞿清就看到撑着门框等在门口的刘洋。 他穿着浅灰色的睡衣,脸色病态的苍白,似乎想忍住咳嗽,用手掩着嘴闷声咳了咳,脸色又被憋得有了几分血色。 瞿清几步走了过去,仰头看少年苍白的嘴唇:“你还真病了啊?” 刘洋扯着嘴角笑了下:“小病。” 瞿清抬手探了一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立刻让她眉头皱了起来。 “烧的这么厉害你管这叫小病?是不是得看医生啊?” 刘洋本来就烫的脸颊愈发滚烫,他抬手躲了一下:“没事,我吃过药了。傍晚这会儿体温是会回升一下。” 看瞿清一脸将信将疑,刘洋让开一些:“你怎么会来?又逃课?” 瞿清脸色变了一下,不愿回答这个话题,她探头往门里瞥,声音小心翼翼压得很低:“你妈呢?” 刘洋被她警惕又畏惧的模样逗笑了,回答:“还没下班。” “哦……”瞿清终于拉着书包带子放心地走了进去。 “吃葡萄吗?”刘洋把茶几上洗净的果盘往瞿清面前放。 瞿清摇头,犹豫了一下,问:“你……考试的时候是不是就不舒服啊?” 刘洋正在倒果汁的手一顿,有些无力地扯着嘴角笑了下,看她:“红榜贴出来了?” 瞿清怔了一下,垂下头,闷闷的点了点头。 刘洋把果汁放到她面前,语气很淡:“和生病关系不大,我自己的问题。不能什么都怪到生病上面。” 瞿清听他这样说,顿时急了:“怎么没关系!你要不是生病,不可能考那么……” 差点说漏了。瞿清噤声。 刘洋比她想象的要平静,像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很差是吗。”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偏头问,“你看了?多少名?” 瞿清半晌没说话,被他一直盯着,只好说:“我没去看,听路过的人说,好像是……六十多。” “路过的人?”刘洋眉眼间有片刻困惑。 “嗯……”瞿清如坐针毡,又沉默下来。 她只有有心事,又憋不住的时候会这样。 他也不急,向后靠着,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心思直接被拆穿,瞿清抬头看刘洋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等了等,她抬手把书包滑下来,拉开拉链,抽出里面叠在一起的相片和信纸。 刘洋在看到信纸的那一刻,脸色变了一下,有些急切地想说什么,却先偏过头剧烈的咳嗽起来。 瞿清听着有些急了,看他咳得脸都红了,声带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样,想抬手帮他拍着顺顺背。 刘洋一下躲开了,视线迅速地瞥她一眼,在渐渐止息的咳嗽声里问:“这、咳咳……怎么会在你那里……” 瞿清老实回答:“就、早会之后,我和周周她们听到路人说你的成绩,他们还说你……早恋……说公告栏都贴出了,我就去看了……然后看到了这些。” 瞿清还从来没有这样在刘洋面前吞吞吐吐说过话。 刘洋之前提到成绩的时候都很平静,甚至是超然,反而在这件事上,整个人都过度紧张起来,带着点忐忑:“你看了?!” 这也很不像他。 瞿清立刻摇头,很快又想了一下,老实交代:“当时贴在公告栏,我看到了前面几行。” 应该真的是写给她的,开头写了她的名字,第一段话是在回忆她转学过来,第一次同桌的场景。 刘洋手里死死捏着那几张纸,把上面的褶皱揉的更皱。 隔了会儿。 “……那你信吗?” “当然不信,”瞿清瞪着眼睛,小脸上满是愤愤不平,“这摆明了是有人想搞你!想顶替你的位置!” 刘洋看着她脸上认真的神情,沉默半晌,蓦的开口:“瞿清……” “嗯?”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瞿清一愣,没反应过来刘洋什么意思。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几秒后,刘洋忽然笑了:“逗你的,我就想测下你的反应。你不信我就放心了……其他人说什么我不在意。” “凭什么不在意啊?”瞿清越想越气不过,“我一定会把贴这些的人找出来,把他们的名字和照片也贴公告栏去!他们凭什么乱动别人的东西还出去散布人家隐私!” 刘洋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解释:“这信是写给你的,之前准备给你当生日礼物。我自己看了看太矫情了,一个大男人,没写完,就放着了。” “这个你要吗?”刘洋把那张照片递过去,“一直忘了给你。” 瞿清接过,两个人又渐次沉默下来。 “瞿清。” “嗯?”沉默太久,瞿清的声音有些轻。 “你说,我要是不在孟翼班,会怎么样?”刘洋偏头看她。 瞿清愣怔了,盯着他,似乎在消化他这么冲动说出的话。 刘洋咳了两下,有些疲惫地向后靠在沙发上:“我本来就对文科不感兴趣,也算不上天赋异禀,之前一直都照着我妈想让我走的路去努力,拼了命读书,才勉强维持着这样的名额。” “刚好这次生病,我就在想,也或许这是一次机会呢,把我从不属于我的轨迹上拉回来,去理科班,过一开始就该过的生活。” 刘洋语调平和,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做出了决定,现在只是挣扎过后的疲惫,缓缓说给她听。 瞿清手掌撑着沙发,静静地听完。 “你……想好了?” 刘洋抬手搭在额头,有片刻目眩:“是先走到了这一步,才这样想了。” 再度沉默。 “那你妈妈那边……” 正说着,门口传来门锁拧动的声音,很快,门被打开来。 瞿清倏地站起了身,有些手足无措地在当下绞着手。 刘心兰脸上有着疲惫,抬手从门口拎了拖鞋换着,头也不抬地问:“洋洋,你烧退了没有?” 一抬头,看到客厅正中央站着的瞿清,刘心兰脸上的神情一顿,带上了点嫌弃和不悦。 瞿清有些忐忑地打招呼:“阿姨好……” “嗯。”自鼻息间应了一下,刘心兰的视线没在她脸上停留,只是问刘洋:“中午饭吃了没有?” “没胃口。” “你不吃怎么能好起来。”刘心兰皱起眉,深吸一口气,“你们这次期中成绩是不是出来了?” 瞿清有些担心地望向刘洋,缓缓摇了摇头。 “出了,”刘洋却很坦然,他说着站了起来,声音因为咳嗽有些哑,“妈,我有事想和你说——” 刘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瞿清识趣地背起书包道别。走出门,刘洋刚刚的眼神却在脑内越发清晰起来,让她心底略微发涩。 第二天一早,瞿清在刘洋家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等了很久,临近上课时收到了刘洋的短信。 “你先走吧,这几天不用等我了。” 瞿清收了手机,回看一眼小区里稀稀落落的人,叹了口气,往学校走去。 早上第一节 课就是班主任的课。 下课的时候,看着心不在焉的瞿清,李梅直接皱了眉,磕了磕教案,喊瞿清去她办公室。 周雨眠和赵文强一脸担忧地目送她。 一进办公室,李梅把教案往桌上一丢,坐下来先叹了一口气:“昨天晚自习干什么去了?” 瞿清低着头捻手指:“……同学生病了。” 李梅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开了口:“瞿清,其实老师一直觉得你不是坏孩子。你们这个年纪是叛逆期,我也能理解。你看我多数时候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很有天赋,很多方面都很优秀,运动会上也为我们班争光了。但是,你要多想想自己的将来啊,你们已经升高二了,高一再怎么迷茫,高二也该清醒了啊。” 李梅抬手从档案盒里抽出这次的成绩排名:“你语文和历史即便不认真听讲也可以考的很好,证明脑子不笨,只要努力,肯定可以考个不错的成绩。我记得,你初中的成绩单也很不错的。怎么就……” 她把成绩单放下,沉沉的叹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李梅抬了抬眼,支使她:“去把门关上。” 瞿清照做,才回过头来,隔着桌子,就听到李梅问:“你跟老师坦白下,你是早恋了吗?” 话很重,语气也很严肃。 瞿清抠着手一停,反问:“我说没有,您信吗?” 李梅顿了一下,把话题抛回:“你先说。” “没有。”瞿清即刻回答。 “……”李梅有些不信,“和季风也没有?” “没有。” 停顿了一下,李梅又问:“那那个的刘洋呢?” 瞿清缓缓蹙起眉,这个问题让她本就憋火的心更加窒闷:“……我们是朋友,从小就是。” “真的只是朋友?”李梅似乎仍旧不信又问。 瞿清绞着手指,蹙眉看着她,眼神有些抵触,没再回答。 倒是李梅先妥协了。她又叹了口气:“老师不是不想相信你,只是你们青春期,有点萌动也很正常。但是这是你们最关键最宝贵的三年,你们还小,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学习,万一被其他事影响了,将来只能追悔莫及了。” “你的家庭……老师也知道,”李梅说着,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带着点心疼,“你又是女孩子,也许这是你唯一一次也是最容易的一次,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就改变命运。你知道季风的家境吗?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这样说吧,即便他因为同样的情况落榜了,他的家里可以花钱送他出国读书,不用担心未来。况且他现在还没受到影响,可是你是个普通女孩,你不一样,你看那个刘洋,这次考差了,下学期估计都进不了孟翼班了……” 瞿清听得蹙起眉来,李梅说的话,从老师的角度出发来说很客观了。 但是她就是不舒服,不舒服她这样说刘洋,不舒服她嘴上说着信……其实从心底里就没有相信过自己吧。 垂下眉眼,瞿清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脸上的神情恹恹,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疲倦:“谢谢老师。” 像是无声的抵抗。 李梅叹了口气,摆手让她出去。 一连一周没有见到过刘洋。瞿清沉闷了一周。 季风自定义的留校察看也到了最后一周,学生会会议都是周岩给开的,每次散会,他都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最后却又什么都不说。 瞿清整天心不在焉,也无心理会。 终于捱到新的周一,瞿清起了个大早,还没出门,就收到了刘洋的短信。 很长的一条,开头就郑重其事叫了她的大名,瞿清开始从心底里发慌。 “瞿清……这学期你先自己走吧。我妈给我报了陈老师的英语班,我六点就到她那边补习,之后直接去学校。可以的话,记得每天早十分钟吃个早饭。对不起……” 最后三个对不起像是自己长出了利刃,瞿清看着,忽然觉得眼底发酸,心脏蓦的一疼。 从小学六年级开始,他们就一直一起上学放学,即便高中不在一个班,但是上学顺路,刘洋也总会等她一起。 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的,没想到却因为这种事,忽然就有了要结束的意思…… 像是风筝断了线,飘飘忽忽的,终归会被风吹出视线,尔后消失在天边。 瞿清有些茫然地走在去上学的路上,忽然对周边的一切都充满了厌恶。 一直以来,她好像就称不上幸运。 小学六年级那年,一家人搬家到远离大海的尧光市,她对一切都很陌生惶恐,甚至于这边的天气,班上的男生女生都有自己的小团体,她像是个不速之客,只有刘洋愿意走近她,分享给她棒棒糖,帮她跟上这边老师的教学进度,逐渐适应了新学校的生活。 初中的前半程还相安无事,很多时候,瞿清的成绩甚至是高于刘洋的,当时刘心兰大概视她为刘洋的潜在竞争对手,称不上讨厌,但是对她也喜欢不起来。 初二那年……初二那年,她的父母离婚了,母亲燕如许跟着新欢搬到了别的城市。 很小的时候,瞿仕为给她讲她名字的由来,“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瞿虽然只是音同,但是瞿仕为那时候是真爱燕如许,希望瞿清长大可以继承她母亲的优点,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之后的很长时间,瞿清对自己的名字都是百般厌恶的。 脚下踢到一块不小的石头,瞿清脚尖停了停,回过了神,有些烦躁地把小石头踢到路边的绿化带下。 期中考试过后,整个学校的氛围明显都沉闷许多。 瞿清走在路上,依旧会被人认出来,指指点点。 多数时候,她只冷着脸走过。 但也有的时候,那话题会触到她的禁区,让她不受控地停下脚步。 “哎——你知道孟翼班那个早恋被叫家长的吗?” “谁?刘洋?” “对啊……我们班历史课代表上次去送资料正好碰到了,说是他妈妈当着那么多人面打了他一巴掌呢。” “天……那肯定没脸见人了吧。” “唉,你说那个瞿清也是,她不都有一个季风了吗?怎么还要毁掉另一个人啊。” “自己不学好还连累别人呗。要么怎么说是混子呢。就是不知道季风知不知情。” “什么人啊……那刘洋图她什么啊?” 女生不屑的嗤笑:“老舔狗了呗。这种随随便便就能谈恋爱能那什么的女的,男的都喜欢啊。” 两个人一脸了然的笑了,视线对上迎面走来的两个女生,脸色一变。 瞿清面上的神情很淡,却看得她们全身发毛。 周雨眠皱着眉头,直接不满的开口:“你俩嘴这么臭就不怕连累父母啊?自己的嘴都管不好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呢?” 两个女生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其中一个女生看她一眼,有些不服,梗着脖子辩驳:“这又不是我们瞎说的,全校都知道了……针对我们有什么用?有本事一开始就别做那些事啊!” 胸前的校服领口一下子被扯住了。 女生踉跄了一下,看着瞿清倏然凑近的森冷面庞和毫无温度的眼神,吓得低呼一声,很快有些慌乱又畏惧地抓着瞿清的手,试图让她松开。 两人明显听过瞿清的传说,此刻都慌神了。 另一个女生四下看了看周围路过的学生,似乎想要求助,声音还颤抖着警告:“你、你快放手啊!光天化日你还想打人是不是!我要去告诉老师了,你别想一中也想搞校园暴力那一套——” 周雨眠看四下或惊讶或探寻的目光,也拉着她小声劝瞿清:“清清……” 瞿清完全没有在意周围人的意思,她死死地扯着面前比她矮一些的女生,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冷硬:“你们怎么说我都没关系,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尤其是刘洋,听到没有。” 女生手和腿都在轻颤,眼底死死地提防地盯着瞿清,说不出话。 瞿清手下用力,猛地把女生拎得更近了,音量也拔高了:“听到没有!” 女生一下子被她吓得剧烈抖动一下,眼底反伤泪光,后怕地点点头:“听、听到……” 瞿清倏地松了手,女生踉跄了一下,被同伴扶住。 季风正站在三楼画室的窗边漫无目的地四下看着。 周岩撞了撞他的手臂,下巴抬了抬,用目光轻指教学楼门口。 季风收回思绪,视线顺着他所指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扎着马尾的少女熟悉的背影。 少女发了狠一样揪着对面的少女,旁边的人拉锯了一下,没把两人分开。 周岩清了清嗓,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意有所指地偏头问:“那是瞿清吧?”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少年已经冷沉着脸,径直转身往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来晚辽! 前方高能前方高能前方高能! 不夸张的说老阿妈最爱的剧情终于要来了(QAQ我甚至是因为下面的片段才下定决心给风风和清清单开坑的噫呜呜噫) 终于回家啦,明天开始照常恢复6点更新嗷!大家早点休息,晚安安呐 第18章 季风下来的时候, 楼下的少女已经不见踪影。 周围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的擦身而过,聊着天,偶尔有人认出季风, 或红着脸打招呼, 或凑近了和同伴小声议论两句。 少年冷沉着脸,站在仍旧有些灼人的日光下,眯了眯眼。 流言一起,再难平息。 开始只是在部分看过公告栏的人之间流传着, 后来就像瘟疫一样大面积扩散开来。 瞿清和周雨眠从教室后面进来的时候,本来围在后排大笑着闹着聊天的人们顷刻间安静下来,望向这边。 瞿清赶上生理期, 身体有点不舒服,眼皮都懒得掀,懒懒地迈步往里走。 堵在后门的人在她靠近的时候自动散开一条路,然后站在不远处,控制不住地用一种探寻且忌惮的视线看着她。 好像她才是瘟疫本身。 余光瞥到这种奇景,瞿清掀起眼皮扫了一圈。这些和自己同班一年多的同学, 脸上或多或少露出某种好奇夹杂着畏惧的眼光。太过熟悉, 让她一瞬间有种回到初中那时候的错觉。 周雨眠和她并排着进来, 对这种眼神和景象的感受也很直观, 她当即不舒服地皱了眉, 有些好笑地看着前面躲闪的男生:“王浩轩你们中邪了吧!躲你妹呢。” 男生忌惮地看一眼这边, 没有敢吱声。 有女生看不下去了,躲在人堆里小声说:“是瞿清疯了吧……大家都知道了,她在楼下打了人了。” 顺着这个声音,瞿清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眼底平静无波。女生却被她盯得不寒而栗, 仗着前面有几个男生,她胆怯地小声开口:“你、你……这可是教室,你别又想动手啊。” 瞿清故意往前靠了两步。 女生缩了缩脖子,拉住了旁边女生的衣角,眼底有了畏惧。 少女幽冷的视线一直盯着,直到对方缓缓低下了头。 没再往前,像是将紧张气氛拉到最高尔后突然偃旗息鼓,瞿清抬手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进去,整个人有点恹恹地伏在桌上。 周雨眠气的不轻,愤愤地看向躲在人群里的吴晓雅,质问。 “清清打你了吗?” 吴晓雅噤声。 “还是你看到她打人了?” 吴晓雅被这样正面针对,小声嗫嚅:“楼下好多人都看到了……” 似乎找到了证据佐证,她伸直了些脖子:“别人现在都在议论,我们班出了个早恋打架的女混混,她要是没影响别人就算了,那个一直跟她好的刘洋,这次不都被……” 后面的话,吴晓雅没有说下去。 因为趴在桌上的瞿清倏地站了起来。 少女额头带着一层薄汗,本就白皙的面庞此刻更是失了血色的白,冷着神情的模样有点骇人。 她往前走了两步,被前面的男生抬手拦了一下:“瞿清你干嘛!大家一个班这么久了……你不能打同班同学吧?” 周雨眠气的抱着手臂冷笑:“还好意思说……一个班这么久,你们是集体瞎了一年多吗?清清有影响过这个班上的人吗?吴晓雅去年你装肚子疼不想跑一千米,还是清清替你跑的,你他妈良心喂了狗了吧!” 吴晓雅脸色一下涨红了:“你!周雨眠你怎么骂人呢。” “我骂你怎么了?你也配当个人。” 战火一触即发。 瞿清拉了一下周雨眠,她站定在当下,偏了偏头,视线对上躲着悄悄瞥她的吴晓雅。 “你说的没错。” 吴晓雅脸色有片刻错愕。 “我在楼下动手打人了——差一点。” 周雨眠有些诧异地拉她:“清清……” 吴晓雅闻言,脸色显出片刻得意,似乎抓到了犯人当场认罪伏法。 瞿清低缓地开口,声音有些虚弱,配上眼神的幽冷,莫名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还有你们传的那些事。都没有错。初中的时候,我打过人,那人伤得不轻,我为此停课一个月。” 身后响起吸气声和议论声。 少女眼底沉静,像是在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绯闻:“我也确实逃过课,成绩差,这些你们随便说,我都认,我也不在意。” “但是,”瞿清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光有片刻闪动,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刘洋他什么都没做错,别把脏水往他身上泼。他唯一做错的,大概就是有我这个朋友。” “别让我听到你们再说他,”瞿清的视线在一众畏畏缩缩的人身上扫过,落在此刻咬着唇有些畏缩看着她的吴晓雅脸色,眼底的神色沉静认真,“我是真的会动手打人,处分记过甚至退学这些,我都不在意。所以,管好你们自己的嘴。” 吴晓雅被她这样当着全班的面针对,却又什么都不敢说,吃瘪得脸都红了。 入校第一天起,关于瞿清的传闻就没断过,大大小小的,她从没有正面回应过任何。 班上除了周雨眠和赵文强,前排的人即使每天同处一室,彼此也几乎不会有交集,瞿清扫了一圈,才发现朝夕相处一年多的同学竟是这样陌生。 聚在后排的人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堂而皇之承认了一切,反而衬托他们的卑劣懦弱般,后排的一个男生不满地“切”了一声,小声嘀咕:“嚣张什么啊!别人说的也没错啊,跟她走得近的男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要不怎么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呢……” 后门外倏地飞过来一个篮球,准确地砸到教室后面的墙壁上,离说话的男生的脸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 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声音很大,吓得后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呼声,夹杂着女生恐惧的尖叫。 说话男生抱着头低呼一声,堪堪躲过,劫后余生之后就是愤怒,他正要发飙,抬头就对上赵文强一身汗,懒洋洋走进来的身影。 赵文强偏了偏头,一手叉着腰,偏头扯了扯嘴角,浸着寒意,问:“你是没妈?” 男生比赵文强矮了一头,刚刚才吓了一跳,又被他猛地一噎,想要回怼,却忌惮着明显的体力悬殊而不敢。 篮球被墙壁弹了回来,顺着人群躲开的通道,咕噜噜地滚了过来。 赵文强抬手捡起了球,单手颠了颠,惹得后排刚刚受到惊吓的人眼底又露出恐惧。 “你们这些好学生他妈的没事干,天天跑后排来扯什么淡?怎么,到时候一个个考不上清华北大,是不是还得我们这群差生给你们以死谢罪啊?我们是你们爸妈?” 一群人忌惮着赵文强手里的篮球,敢怒不敢言,纷纷拉拉扯扯的散了。 四下散开的人群里,隐隐听到几句“我们班真是倒了霉”之类的抱怨。 人群一散,刚刚的一切瞬间像是没有意义的插曲。 下腹传来的垂坠感和胀痛愈发清晰。 额头才堪堪消散的薄汗也再度沁出来。 瞿清趴回桌上,脸无力地埋在臂弯里,明明天气还算热,她却觉得周身泛着寒意,像是溺水一样,缓缓下坠。 这生理期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整整挨了两节课,瞿清一直迷迷蒙蒙的,痛意没有消散,反而愈发猛烈。 瞿清有些虚弱地伸手进桌斗里,摸了半天,却只摸到一块吃剩下的糖纸。 她的棒棒糖吃完了。 很久不见刘洋,也很久忘了自己买棒棒糖了。 瞿清握了握空落落的掌心,埋首在臂弯里,垂眸看着手心那块糖纸,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闷。 有那么片刻,她甚至真的在想,她是不是真的不配,是不是也许别人说的才是对的。 和她离得近的,都没有一个好下场,所以她才活该失去所有珍惜的东西。 瞿清初二那年,燕如许恋上了别人,火速和瞿仕为闹离婚,那段时间,燕如许很想带走瞿清,几次找到学校,问她要不要和自己去更好的城市,转去更好的学校。 上课时间,瞿清时常被叫走,一来二去,她爸妈离婚的事传的全班全校人尽皆知。 有次从办公室回来,班上一个男生直接在课后指着瞿清的鼻子说她妈妈是坏女人,跟着野男人跑了,还说他妈妈说了,她也不会是好东西,让她滚出教室去。 现在回想,那个男生的面容和名字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他当时说的话却像是刻在她脑海一样,无论用多少新的记忆填补,都像是被陨石砸出的深坑,永远遮盖不掉,填不满。 那次,乖乖女瞿清发了狠的把比她高半头的男生按在地上揍,她自己被连着踹了几脚,抓了几道,肚子和手臂都生疼,但是一向疼感就比别人强烈的瞿清像是失去知觉一样,只知道挥舞着纤细的胳膊,用尽了全力,用尽了所有招式,只是本能的想要让这个男生闭嘴。 直到他鼻子嘴角都流出了血。 直到同学找了班主任来,才把两个人拉开。 男生委屈地哭着找班主任告状。 瞿清瘦小的脸上神情麻木,她抬手抹了把脸颊,火辣辣的疼,鼻息间是生铁锈的味道,手背上抹开几道血迹,分不清是谁的。 所有人都围着哭惨了的男生嘘寒问暖,把他送去了医务室。 只有刘洋一个人递给她一包纸巾,又给她手里塞了一根棒棒糖。 那之后,班主任打电话叫了家长,往学校一连跑了一个月的燕如许没有出现。 傍晚的时候,瞿仕为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办公室挨了一个小时的批评,出来的时候,看到沉默的靠墙站着的女儿。她小脸上被抓了几道,伤口已经干涸凝固,抬眼看他,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畏惧和慌乱。 瞿仕为伸手下去,瞿清害怕得下意识躲了一下,瞿仕为手一顿,眼底弥漫上心疼和自责,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有些哽咽:“疼吗?” 瞿清愣了一下,缓慢摇头,忍了一下午都没吭声,忽然就因为他这一句开始眼眶发热。 那天一回家,瞿仕为找来燕如许,当场签了离婚协议书。 纠缠了一个多月的闹剧和维系了14年的婚姻就此结束,他除了瞿清什么都没要,几乎是净身出户。 瞿清第一次犯这么大的错,一直听话的待在自己房间没出来过。 半夜突然惊醒,看到客厅还亮着的灯,瞿清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去看。 客厅窗户大开着,吹进一丝浓沉的烟味。 向来鲜少抽烟的瞿仕为整个人窝在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她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在那之后,班上的人都开始疏远瞿清,抱着小团伙排挤她,弄坏她的文具,在她课本上乱画,还在她背后贴小纸条。 但是她再也没有反抗过,也没再动过手,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她不想瞿仕为再被叫过来,不想再看到他那个样子了。 瞿清开始每天神情麻木着上学,也不再积极学习,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站起来,垂着头,却什么也不说。 没有人愿意和瞿清同桌。 刘洋主动举了手,乐呵呵地搬着东西到最后一排,在别人的议论声里笑得一脸阳光:“好巧,我们又是同桌了。” 那段时间,瞿清每天随时都能从自己桌斗里摸到一根棒棒糖。 瞿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糖,自从和刘洋做回同桌,每次心情不好都能从桌斗里摸出棒棒糖,时间久了,竟然很久没有过心情低落的时候了。 腹部的绞痛把她从回忆拉回现实。 班主任望着她颓丧趴着的身影,叹息一口气,拎着课本走了出去。 瞿清倏地站了起来。 走到赵文强桌旁,瞿清屈起手指叩了叩他的桌面。 赵文强抬起头,一看是她,睡眼朦胧地问:“清姐,什么事?” “给支烟。” 想了下“借烟”在男生之间的行话,瞿清没想明白,索性直接了当地开口。 赵文强伸着懒腰哈欠打一半,闻言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心虚道:“嘿嘿,清姐,你这不是开玩笑吗这不是?我哪来的烟啊我又不——” “抽”字还没说出口,赵文强口袋里的打火机就因为他松散的像只虾米的坐姿滑了出来,“啪嗒”掉在了地上。 瞿清视线平静地落在打火机上,又对上他明显心虚的视线。 赵文强嘴角抽了抽,利落地倾身下去捞了起来,戒备地看一眼教室后门有没有老师,欲哭无泪:“不是、清姐……我最近真的在戒了!但这东西得慢慢来不是——” 瞿清懒得听他废话,直接勾了勾手指。 “我没别的意思,真的就是借烟。” 赵文强愣了:“清姐,你不是特讨厌别人抽烟呢……” 瞿清不耐地皱起眉。没等她再开口,下一秒,手心里被轻缓的放上了一根烟,尔后打火机也被上供。 到嘴边的话被堵回去,瞿清合上手掌,在赵文强“千万别告诉班主任”“第一次尝尝就算了”的祈求和劝说中大喇喇地走出了教室。 六楼阶梯教室鲜少有人用。 瞿清就在楼梯临窗一角站着吹风。 她把烟闲闲地叼在唇边,捏着打火机,没有点燃。 穿堂风对着吹过,稍微吹干了额头沁出的汗,瞿清被冻得缩了缩脖子,小腹的坠胀感就更痛了。 头脑清明了一些。 那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讨论声犹言在耳。 “有其母必有其女呗。” “自己不学好还拖累别人啊……” “你是没听过她初中的‘战绩’吧,人家谈的男朋友,比你见过的男的加起来都多——” 那些话听久了,听厌了,似乎已经伤害不到她了。 但是刘洋最后给她的短信和桌斗里的棒棒糖纸却好像狠狠地在她心里钝击了一下,找不到伤口,却闷闷的疼。 楼梯转角。 白灵和周雨眠嬉笑着上来,看到有人,下意识慌乱的把手中的手机和耳机往身后藏。 很快,两人发现窗边闲散吹着风的人是瞿清。空气里有瞬间尴尬。 少女没有回头,但是叼在唇边的烟格外晃眼。 周雨眠和白灵对视一眼,轻叹了一下,缓缓凑近了。 “清姐……你没事吧?” 瞿清唇边叼着烟,闻言,含糊不清道:“我能有什么事啊。” 这看起来可一点不像没事。 想到下午发生的事,周雨眠以为瞿清是为这事烦躁,愤愤不平道:“那些人说的话你就当她们放屁,别理她们就行。整天就知道背后嚼人舌根。” 白灵猛地点着头附和:“就是!一堆臭屁虫,长了张嘴不知道好好用。” 瞿清反应不大,很随意地点点头。 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根本没有在听。 “清清……”周雨眠有些犹豫地和白灵对视一眼,想办法宽慰她,“你要不,和我们一起看会儿直播?听听歌说不定心情就好起来了!” 没等她抽出耳机,瞿清直接摆手拒绝:“你俩别找话题了。我没事,烦着呢,让我自己待会儿就行。” “哦……”周雨眠有些犹豫地靠近了,眉眼间满是担忧,“清清……你、你怎么突然开始学抽烟了……” “没学。”瞿清语气淡然。 白灵欲言又止,抬手指她唇边的烟,一脸你仿佛是在逗我的错愕表情:“清姐,那、那你这是——” 瞿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最近戒棒棒糖。替代一下。” “……” 见过拿棒棒糖替代烟来戒烟的,拿烟戒棒棒糖的还是头一遭见。 好强大的逆向思维。 看她是真烦躁,二人也就不敢打扰了,眼神交流一番,决定换个地方追直播。 才下到五楼的楼梯口,迎面就和季风撞上。 白灵对季风印象还是很好的,她红着脸有些慌乱地把手机和耳机塞回背后,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才要相安无事地错身而过,眉目清冷的少年忽然掀起眼皮,看她们一眼,季风开口:“她在上面?” “在……” “不在!”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少年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周雨眠愤愤地从身后掐了掐白灵,两个人脸色尴尬地涨红了,欲言又止。 “谢谢。” 没等她们再说话,季风了然地点点头,长腿迈步,直接越过她们,往上走去。 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周雨眠一脸担忧:“怎么办啊,要不要给清清说一声啊……” 白灵也有些迟疑:“清清是学生会的,季风他……会包庇吧……” 想了想,白灵又有些反悔,觉得自己刚刚的老实承认像是出卖了瞿清一样:“我觉得我还是给清姐发一条短信吧——” 窗台边,瞿清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看着下面操场上的人群。 莫名感觉烟嘴替代棒棒糖的触感还差了那么一点。 最主要的是一点也不甜。 当叛逆不良学生也没什么意思啊。 身后隐隐有脚步声,很快停住。 她以为周雨眠她们不放心又来了,没有理会。 安静了一会儿。 身后站着的人忽然开了口。 男生清冷的声音带着点克制不住的怒意:“你在干什么?” 瞿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回头,就对上季风有些愠怒的脸庞。 少年清冷漂亮的眼底杂糅着很多情绪,困惑,惊讶,压抑。 很快,那双眼睛在看到她漫不经心叼着烟的样子的时候,瞳孔震缩了一下,只剩下了失望。季风蹙着眉,声音很冷:“你在抽烟。” 肯定的语气。 瞿清原本还有些话想说,听到他这样的语气下了结论,薄唇翕动了一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没什么好解释和辩驳的。 心忽然闷闷的抽疼。不知道是因为季风此时此刻和别人无异的眼神和语气,还是忽然想起之前一起经历过的事。 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讽刺:“是啊,学生会长不会连这场面都没见过吧?” 相比他眼底的愤怒和失望,瞿清的眼底平静如死灰。 季风眼底的光像是被她的话震碎了,一下子破碎开来。 瞿清像是没看到一样,很快转回身去,语气里也是无所谓的模样,声音被风吹散了:“你想记过就记吧,想通报也随便。记完快走,别在这打扰我了。” 似乎被她这放任自流的无所谓的态度惹恼了,季风几步走过去,猛地抬手扯住她的手腕,语气里压抑着愤怒和失望:“你觉得你这样很了不起吗?” 被少年的力道拉着被迫回过身,瞿清有些懊恼。 离的很近,她甩了甩却没能挣脱他。似乎没想到男生力气竟然这么大,瞿清索性放弃:“是很了不起,怎么了。” 季风高大的身影临窗逼近,眼底的幽深混合着沉淀不下去的失望。 “你又逃课了。” 是肯定的语气。 瞿清偏过头,不愿意看他,死死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少年靠近:“你还动手打人了?” 瞿清眼底没有光,随意落在某处,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对他的言语不做任何反应。 而她这样的态度无疑撕裂了这个修养良好的少年最后一丝耐心。季风倏地抬手,在瞿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的另一手也抓着压到她身后的栏杆上。清冷的声音染上一丝喑哑,犹如冰上的裂缝。 “你说话。” 瞿清整个身体都被桎梏,连挣扎都成了奢望,她终于有了反应,抬眼死死瞪着面前的少年。 “说什么?说起来,除了不小心踩到你,不小心进了学生会,我们也没什么交集。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两个人像是有血海深仇般,就这样谁也不肯认输地死死瞪着对方。 季风清冷的目光一直看到她眼底,似乎想看穿她这副无所谓态度下的本心,声音低沉冷寂。 “你真的,是别人说的那样吗?” 瞿清沉默了片刻,眼底没什么神采,声音里也不染任何的情绪。 “我是什么样,我说了算吗?”沾湿了的烟嘴,贴在了少女粉红的唇瓣上,随着说话上下起伏着,却没有掉下来。 若不是她还带着稚气的脸和干净的不染纤尘的眼……恍惚间,还真有种撩得人欲罢不能的妖劲。 瞿清忽然唇角上扬了一下,笑得格外夸张又讽刺,笑意却不达眼底:“当所有人都认定了我就是那样的时候,我说什么做什么还有用吗?” “算了,都不重要了,随你们怎么说,我不在乎。” “也不要你管。你如果觉得我丢你们学生会的人了,我不干了,这样行了吗?” 瞿清说完,用尽了力气甩了甩,依旧没能甩开少年的掌控。 随着她的话落地,季风眼底的神色猛地沉了下去。 瞿清挣不脱,就恨恨地瞪着他,似乎想透过眼神把所有的恨和此刻的烦躁宣泄出来。 体力急速消耗着,她胸膛的起伏幅度变大。 季风就这样冷眼旁观她像是被笼子束缚的困兽,最终把自己挣扎到脱力。 看她终于不动,少年扯着嘴角轻嗤一声,眼底寒意蔓延。他手指修长且有力,在瞿清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把她的两只手腕轻松剪在一只手心,倏地拉高,压过头顶,轻易就把她整个人压在旁边的柱子上。 另一手,轻轻地抽走她唇瓣间的香烟。指腹不经意间贴了一下她的唇。 瞿清倒吸了一口气,本能紧张地屏住呼吸。这个姿势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像是整个身体都在季风的掌控中一样。 少年纤薄的眼皮掀起,视线从她的微张的粉唇上缓缓游移到她带了点惊惶的眼底,扯了扯唇角,动作和神情忽然显出几分撩人的轻佻,清隽的面庞倏地凑近。 这个动作和走向完全出乎瞿清的预料。 瞬间,瞿清的眼睛因为震惊和无措瞪大,呼吸都乱了。 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再度胡乱挣扎起来,很快被他按住肩膀控制住。 眼看着少年微微偏着头,清瘦的脸庞和唇越靠越近。 他的眼眸低垂着,明明是轻佻又撩人的霸道姿势,眼底却是不含感情的寒意。 薄唇贴上来的瞬间。 瞿清屏住呼吸,终于慌了,贴着身后的柱子,死死地闭着眼睛,抿住嘴唇猛地偏过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哦我真是个码字粗长的小机灵鬼呢【doge】 我为了不卡在一个让人难受的节点上真是煞费苦心诶嘿嘿 _(:з」∠)_天啦我发现风风和清清我真的是,突然就写出了养鹅子女鹅的心情,阿妈不是人…… 第19章 那个吻擦着脸颊, 堪堪被她避了过去。 贴的太近,瞿清几乎可以感觉到季风鼻息和唇角带出的热意贴着她脸上微不可见的绒毛而过。 身下的女孩在轻轻颤抖,被她偏头躲过的瞬间, 季风几乎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 很像是无声的啜泣。 耳边随着呼出的热浪带起一声轻嗤,季风清冷的声音里泛着森森寒意。像是在嘲讽,又像是拆穿后的了然。 “不是说,都不重要, 不在乎了吗?” 少年的气息倏地远离了。 手上的力道被松开,瞿清几乎是立刻下意识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额头才被吹干的汗意再度沁出,连同后背上的, 这次确切是吓出来的了。 她吸了吸鼻子,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耻,眼底泛红,瞪着季风,泪意几乎要忍不住:“你有病吧!” 面前的少女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却又生生忍住了。 季风死死攥了拳, 心底像是不见天日的幽潭一样沉闷。 轻易被她挑起了怒火, 在看到她散漫的叼着烟, 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的时候。 愤怒, 没由来的愤怒, 几乎快要把他吞噬。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相信什么, 在执着地想要从她口中听到什么。 拳头攥得更紧,像是要生生在自己手心凿出一个洞来。 季风声音冷寂,被风吹散开来:“既然不是,为什么不去反驳,不去反抗。” 他说的好容易, 好无辜。就像看着开在路边随时被人踩两脚的野花,然后不解地问她,为什么不挪步别墅的花园里,不仅不会有人踩踏,还会被人欣赏夸奖。 忽然就想到了李梅语重心长地教导她时说的话。她和季风不一样,同样的事,她做只会毁了自己,可是季风不会有任何影响,他永远有光明的大好的前途。 瞿清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地好笑。扯了扯嘴角,她真的就笑出了声。少女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弧度,眼底却满是讽刺和揉碎了的自嘲,她很认真的问:“喂,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啊?” 瞿清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过后,她蹙眉看着季风,眼底的光破碎得不成样,忽然带着点质问的语气,又格外平静地问:“季风,你什么家境啊?” 季风一怔,清隽的面庞阴沉着,拳头有些心虚地收紧,死死盯着她,没有说话。 瞿清也没有在等他的回答。 她倏地收住了脸上的笑意,还显些稚嫩的脸上泛出一丝凉薄:“我什么家庭,你又知道吗?你凭什么站在你的视角,去评判我的生活?你不觉得太高高在上太虚伪了吗?” 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臂距离。 瞿清不卑不亢地仰头瞪着少年,眼底还有着对他之前的行为的怒意和忌惮。 少年垂眸盯着她,清冷的视线不掺杂质,声音冷寂。 “所以,你是要把自己变成他们口中那个样子吗?” 他就这样盯着她,像是真的听不懂她的抵触和反抗一样。 瞿清一哽。 季风像是非要揭开她的伤疤和想逃避的一切,非要她面对,非要她正视一样。 他故意要激她。 而瞿清原本浅薄的被不断稀释和释放的尊严彻底被他撕开露出来。 就这样公诸于世。 她也真的被激怒了。 少女眼睛死死瞪大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纤细苍白的手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忍住战栗,终于忍不住对着他低吼:“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似乎觉得情绪太过强烈,仍旧无法宣泄:“我们也不熟,你凭什么管我!” 瞿清说完,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她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眼眶积蓄起的湿意终于藏不住,猛地甩了一大滴泪出来。 瞿清偏头随意抹了一把,好不容易撑起来气势消散了大半。 面前的少年似乎终于如愿被她话中的某些字眼或者那滴泪戳中了,眼底的光跃动了一下,缓缓地熄灭了。 季风垂下目光,向前走了一步,缓缓伸出了手。 瞿清下意识往后瑟缩一下,死死地靠在了柱子上。 对他的愤怒是真的。 怕也是真的。 手还是被他捉了过去,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拉扯间,手心的打火机被他抠走,手心合拢之前,手心被放上另一个凉凉硬硬的东西,混合着一块绵软。 “我知道了。” 少年声音浅淡,带着风一般的叹息。他低垂着视线,放完东西,即刻松开了她挣扎的手,语气里带了一丝沉闷愧意。 “对不起。” 瞿清愣神间,少年转身走开,高大的身影在楼梯口缓缓消失了。 风一吹,眼底的酸涩添上了凉意。 瞿清低头,颤抖着松开掌心,看到手掌心里,被她揉的皱巴巴的手帕和一根彩虹棒棒糖。 他这是…… 瞿清心底被猛地触动了一下,瞳孔震缩,愣怔的看着手心的棒棒糖。 这算什么?怜悯么? 胡乱擦了一把眼眶,瞿清抬手,毫不犹豫地把手帕连同棒棒糖扔到了身后垃圾桶里。 她才不需要。 —— 第二天,瞿清是踩着点进教室的。 校门口,学生会值班的干事看是她,小小的放水,挥挥手让她快走。 瞿清清浅笑了一下,要过来本子,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校园里已经没有人。 慢悠悠地沿着楼梯上楼,瞿清完全不急,大脑无限放空。 文一班英语老师已经在写板书,有人看到了从门口路过的她,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 瞿清嚼着口香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略过,走到了文二班后门口。 老师还没来,后排隐隐传来吵闹的声音。 瞿清拉着书包带子进去。 围在她座位旁边的人一下子散开去。 她收回目光,落到自己座位上,脚步一下子定住了。 教室里,原本整齐排列的五列座位,到最后一排的时候突然错开来。 她的座位旁边,被摆上另一张课桌,整个最后一排的空间显得拥挤起来,为了空出走道的距离,那张多出来的课桌和她的座位紧紧地贴在一起。 周雨眠一脸错愕又尴尬地对着她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文强正襟危坐,难能没在睡觉和看杂志,他面前假模假样地支着本语文书,视线却止不住往她座位上瞟。 前排的大多数人都回头看着这边。 还有几个女生溜到附近熟悉的人的座位旁边,红着脸,视线却焦灼在她座位旁。 多出来的课桌上,趴着一个少年。 雪白的衬衣,因为个子高腿长,伏在桌上的样子看着就不舒服且憋屈,他的长腿有点无处安放,但还是看得出修养良好,规矩地放在自己的座位下。 瞿清嘴里的口香糖忘了嚼,有片刻的恍惚,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看到她进来,教室里的目光从趴着的少年背上转到她身上。 原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逐渐加大,到了有些吵嚷的地步。 英语老师从前门走了进来。面对教室里的吵嚷和混乱皱起了眉:“你们班怎么回事?不想上课了是吗?期中数你们班考的差,还在这里闹。” 原本还挤在教室后排看热闹的人一下子散开了,扎回到自己座位里。 瞿清几步走过去,皱着眉,有些粗鲁的推了推少年。 季风深吸一口气,缓缓从手臂中抬起了头。 少年眼底带着惺忪困倦,莫名有一种无害感。看是瞿清,他静默一秒,很绅士地抬手帮她把椅子抽出了一些,方便她落座,做完这些,他再度埋首到自己臂弯里,合上了眼。 “……” 瞿清瞪着眼睛,看着少年修长的睫毛,有些傻眼。 英语老师看到她大剌剌的戳在当下,不悦的低呵:“瞿清你是不是不想上课了?不想上你可以……” 话还没说完,英语老师消音,视线像是才看到后排多出来的少年上,眼底也染上了错愕。 瞿清吞咽了一下。把自己的椅子拉的离远一下,坐了下去。 “你们先复习下三单元的单词,等下抽查。”说完这句话,教室里即刻传来蚊蝇一般的背诵声。 英语老师抬手把多媒体电脑按开,趁着电脑开机的功夫,顺着过道走了过来。 微微低下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英语老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季风?” 少年再度缓缓抬起了头,也没有脾气,很浅淡的开口:“老师好。” “……”英语老师脸上的表情一僵,压低了些声音,“你怎么在这里啊?” 少年抬头看一眼投在屏幕上的英语课件,抬手展开英语课本,眼底仍旧有些惺忪:“上课。” 他语气太过自然浅淡,仿佛奇怪的是他们一样。 瞿清扯着嘴角,讶异地瞪着眼,为这滑稽的一幕,没忍住笑。 英语老师狠狠地瞪她一眼,呵斥:“把你嘴里的口香糖给我吐了。” 嘴角的笑意一顿,瞿清愤愤地嚼了两口,不服地抽了张纸巾,裹了口香糖扔掉。 视线再度回落到季风身上,英语老师尴尬又为难地干笑了一下,试图委婉地劝说:“你、你们班主任知道你在这吗?再说了,你和这个班的学习进度也不一样……” 季风一脸淡然:“您放心,我能跟上。” 英语老师嘴角抽了抽:“不是……老师的意思是,其他同学跟不上……” 少年抬头,眉眼间有些困惑:“您是想让我帮助其他同学吗?” 偏头想了一下,季风沉声开口:“我尽力。” 教室后排的人看着英语老师无语凝噎的模样,听着好看的少年面无表情说出的话,一下子憋不住,哄笑开了。 英语老师倏地直起身,搞不清情况也搞不定季风,蹬蹬蹬地往讲台走去,语气里有了怒意:“你们是都背会了是吧……” 笑声瞬间止息,转而又是细如蚊吟的背诵声。 “周雨眠——” 英语老师看一眼名单,径直点了周雨眠的名字。 周雨眠原本还在一脸兴奋地看戏,闻言苦哈哈地站起来。 “你说一下‘对什么感到满意’的短语和用法。” 在老师提问声里,瞿清双手交握落在唇边,撞了撞季风的胳膊,视线对上的时候,带着怒意和愤懑小声问:“你到底要干嘛啊?” 季风掀起眼皮,凉凉闲闲地瞥她一眼,没有回答。他似乎真的倦极,漂亮的眼底罕见的有着红血丝。 “你饿吗?” “?”瞿清脸上写了个问号。 季风瞥一眼她的课桌,声音里带着一丝困倦的缱绻:“课桌里有早餐。” 说完,少年慵懒地再度趴回了自己臂弯里,合眼继续补眠。 赵文强看得叹为观止,忍不住小声感慨:“我操牛逼啊!” 瞿清愣了一下,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往课桌里探了一下,手背触到温热。 她有些茫然地掏出来。熟悉的白色纸袋,里面一瓶牛奶一个三明治,还有一只手掌那么大的彩虹棒棒糖。 瞿清:“……” 作者有话要说:嗯……昨天看了几条小读者的评论,我自己想了挺多的,还是想和大家说说心里话。 应该有一些小仙女是从《赠我予星光》开始就在期待和等更《季风》了。 我因为现实原因很久没开文,一路拖下来,这就像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开文前,做大纲和完善人设,以及和星光里的时间线去核对的时候,我其实几度想过要不要稍微改一下剧情或者人设。 原因也很简单,一是两年前大家期待的东西,未必是现在大家喜欢的。作为一个签约网文作者,我也很想自己写的故事能被更多人看到,改人设大纲文案无疑会让受众更广;二是政策原因,比如校园文不能早恋,要积极向上,这两点几乎就可以让这本文的人设夭折。申榜和开V的时候,我因为文案暗示清清曾是女混混这一点就被编编找过两次,这是不能作为一个梗的。 清清和季风的人设算是我断断续续想的最久的了。 其实如果一开始从娱乐圈部分当爽文来写,数据应该比现在好看很多,校园文这两年似乎被大家写烂了看腻了。 但是他们就已经以这样的形象,从少年少女,到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恋人,在我心里存活了两年了。 我对这个故事有信心,倒不是数据或者收益或者其他什么客观因素,我就只是很主观的觉得这个故事会是一个有点特别的故事,不至于让看完全文的人失望。 相比后面的娱乐圈恋爱故事,其实我更爱校园部分,也花费了更多心血去捋清这部分的时间线逻辑性,努力塑造两个一起成长的少年少女。 当然,如果开头就和大家期待中想象中的故事不一样,小仙女们也完全可以取关去看点别的更喜欢的文呀。晋江神仙太太那么多,好看的文看不尽的。说不定未来哪天,榜单上相遇,我恰好又写出了对你们胃口的文呢。喜欢也是需要缘分的。 有时候作者和读者视角会很不同,我完全懂大家的期待,但是作为作者,我必须得考虑逻辑的自洽性。 _(:з」∠)_其实我很不想这样去和大家分享我所谓的创作历程什么的,毕竟这是我自己应该消化和稀释的事,我只需要向大家呈现出最终的成品,行是就行,不行就下次再接再厉。我也不想因为怕这章引起争议或劝退读者,所以在作者有话说里剧透一下,不是每个读者都喜欢被剧透之后的安稳感的,在我看来,愤怒或者难过这也是追文的情绪价值,我作为作者不应剥夺。 啊我一说又会说多|ω?)……废话比正文都长,希望大家都看文开心啦,我不怕大家提意见,相反,这次回归,我心态上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我很想自己在写文上能是一直进步的,所以会去看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再反思自己。但是有时候我又会有自己的小执拗,想从心地去讲述自己脑海里的故事本身。 PS:下面这是昨天想写在作说里的话,但是有点剧透了,所以我又删掉了,但是万一看我文的真的有未成年的小可爱呢,我觉得还是讲一下(怪我昨天的卡点就是了QAQ对8起) (作话:季风只是知道清清的鸵鸟尿性,看她这样自暴自弃,被她激怒,也想激她一下,吓吓她,并没有真的侵犯她的意图或者想法。小仙女们如果是未成年的话,千万不要行越线之事,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也不要把文学影视作品或者言情小说的情节带入身边的任何人,如果有人让你觉得不舒或者伤害到你了,千万不要利用文学影视的情节在心底里替对方洗白,要勇敢果断的远离,或者告知家长老师来保护自己哦。要当最酷的小仙女,好好爱自己,成为自己喜欢的模样~爱你们~) 第20章 视线有片刻凝固。瞿清深吸一口气, 恰逢英语老师探寻的视线再度看了过来。她忽然像是被温热的早餐烫了一下一样,猛地将纸袋整个塞回到课桌里。 两节连堂早课,整个文二班的人都没上到心里去。 终于熬到下课。 英语老师收拾好课件, 看一眼后排伏着的少年, 沉沉的叹了口气,逃也似的走出了教室。 瞬间,整个教室炸开了锅。消息传了出去,很快, 后门围聚起了一大堆别的班看热闹的学生。 瞿清一早上都如坐针毡。 本来她上课睡觉一把好手毫无压力的,这会儿旁边睡了个不是很熟悉的男生,隔着这么近的距离, 加上四周不断探寻的目光,忽然就兴趣全无。 瞪着眼睛被迫听了一早的课,瞿清终于忍无可忍。 她把英语书卷起来,探身敲了敲赵文强的课桌,表情有些烦躁:“哎,咱俩换一下。” 赵文强抬眼, 愣怔了一下, 正要听话的起身, 视线猛然触到瞿清身后少年眼底的寒意。他讪笑了一下, 又坐了回去:“清姐, 不了吧。” 瞿清不满的蹙眉。注意到到赵文强眼底的变化和忌惮, 她冷不防地回头,却只看到季风眼底满是无辜和惺忪。 似乎被他们吵醒了,还没有脾气的样子。 怒气无处宣泄。瞿清求助的视线投向周雨眠。 周雨眠直接转过头去,用手遮住脸,背对她摆摆手。一副不敢惹的祈求模样。 行啊。 瞿清忍不住感慨。她坐了下来, 看着季风,压抑着怒火,尽量冷静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上课。” 依旧浅淡的回答。 瞿清气的不轻:“上什么课?你是一觉起来失忆了吗?连自己班级和年级都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少年乖顺地点了点头:“季风。” 瞿清:“……” 彻底无语,瞿清扭回头去,掀开的漫画书在桌上嗑得震天响:“有、病!” 后门处,被英语老师找来的年级主任以及孟翼班班主任郑文言匆匆赶来,李梅紧跟其后。 孟翼班班主任郑文言戴着眼镜,是很温润的中年男人,他小心翼翼靠近了些,推了推眼镜,很轻地碰了碰少年的肩膀。 看着少年缓缓坐直了,对上他眼下的青色和倦意,郑文言好脾气地笑了一下,询问:“季风,你怎么不回教室啊?” 少年声音清冷坦然:“不想回。” 切,这会儿怎么老实了。瞿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郑文言依旧语调轻缓:“为什么呀?和班上的同学闹情绪了吗?是不是和哪个老师有误会啊?” 季风摇头:“没有。” 郑文言一向和善的脸上情绪开始崩了:“这、那是为什么啊?” 少年垂眸:“想试试……”他沉吟了一下,像是很郑重地下定了决心,“是不是真的了不起。” 郑文言没听懂:“……啊?” 瞿清嘴角的嘲意一顿,有些愣神地回头看他。 ——你觉得你这样很了不起吗? ——是很了不起,怎么了。 这话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心底的冰封,像是被烈日暴晒,忽然有了裂痕。 李梅气的不轻。 她刚刚被年级主任和英语老师一顿戳点,想到之前自己特意语重心长教育过瞿清的话她一句没听,反而嚣张的还带着季风胡闹,窝了几天、一肚子的火腾然升起。 抬手戳了戳瞿清的手臂,李梅的语气有些重:“你又在胡闹什么?!” 又在。胡闹。 瞿清看一眼自己手臂上被戳红的点,抬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向李梅。 看她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悔过心虚的意思,李梅气到胸口翕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呵止:“看什么看?赶紧解决了!你知不知道早恋情节严重的可能会被退学!” “老师,”季风起身,开了口,语调稀松平常,“她没早恋。” 李梅愣了一下:“没有……那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那么多同学老师看着呢,你们这样像什么话!” 少年沉默了一秒。 他抬手戳了戳瞿清。 瞿清正抱着手臂浑身充满抵触,又被人戳,怒意上升,她回头狠狠地瞪了季风一眼。 少年视线垂下来,很轻柔地落在她脸上:“你喜欢我吗?” 全班震惊。 李梅和郑文言看呆了。 瞿清愣了一秒,气得嗤笑出声。手里卷着的书一甩,她再忍不下去,也猛地站了起来:“你有病吧!” 无暇顾及身旁的老师,瞿清瞪着眼睛,愤怒无处宣泄:“你想害我也用不着这么卑鄙吧!” 少年被她低吼了一下,纤长的睫毛扑闪一下,眼神很平静地看向李梅,眼底诚恳:“您看,她很讨厌我。” 瞿清:“……” 李梅:“……” 郑文言:“……” “所以,她没和我早恋。” 年级主任柳涛也愣神了。 班上响起起哄声。 刘梅转身愤怒地呵斥:“再闹一个个都给我走廊罚站去!” 教室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柳涛凑近了些,郑文言适时地让开了一些。 “风风啊,”柳涛压低了声音,语气像个温和的长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季风沉吟了一下,格外认真地回答:“我接受不了有人讨厌我。” “……” 瞿清眼底的怒意染上好笑和疑惑,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涛叹了口气:“风风啊,你还是学生,虽然成绩好,但也不能太任性了。同学之间能有多大仇啊,万一让你妈妈知道了……” 没等他说完,季风很直接地开口:“她知道。” 看柳涛愣住,季风补充:“不信您可以打电话给她。” 气氛一度有些凝固。 柳涛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直起身,真的去走廊打电话了。 李梅和郑文言两个班主任相顾无言。这种时候似乎交流学术和带娃经验也不合适,只好互相讪笑了一下。 李梅尴尬地移开了视线,郑文言留心多看了季风旁边的小姑娘一眼。 几分钟后,柳涛打完电话了。 他没再进来,直接在后门喊人:“郑老师,李老师。” 两人回头,刘涛挥手,示意他们走吧。 李梅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班上的高大少年,又看一眼和他剑拔弩张的少女。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轻声问:“主任,解决了?” 柳涛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摆手:“走吧走吧。” 郑文言也有些懵,迟疑地看着教室后排:“那这……” 柳涛声音里满是无奈:“先这样。” “……哎!” 后门放哨的人目送着三个老师走远,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给出信号,教室里登时炸开了,响起欢呼声和起哄声。 一堆人凑过来围着季风新奇地嘘寒问暖,甚至还表示欢迎。 眼看着山雨欲来风满楼,咵叽出太阳了。 瞿清愣神了。 这可是她第一次如此寄希望于学校的严厉校规校纪和年级主任的雷厉风行。 结果……就这??? 就这??!!! 瞿清第一次感受到世界之大,竟无人救她。 她猛地把桌子拉开一些,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开一些季风。 少年长臂一伸,当着她的面把桌子轻松拉了回来,在瞿清怒不可遏的双眸下,他显得过于平静,甚至在她的怒目相视下有些无辜,耐心解释:“那边走道要过人。” 他还挺体贴。 瞿清气炸了。 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她抬手指着季风,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愤怒:“你别以为坐在我们班就能改变什么,我这辈子都讨厌你!你最好早点接受赶紧走,这样对谁都好!” 季风出了座位,闲闲的插着兜,正要往外走,闻言,微微侧眸看她:“那你可能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了。” 瞿清:“……” 一整天的课都在添堵中度过。 第二天一早。 瞿清特意起个大早,一路像做贼一样溜进教室。 正窃喜着“计划通”,一脚踏进后门,就看到了自己旁边座位稳稳趴着的少年。 教室里只有寥寥四五个人。 其他几个是班上顶爱学习的前几名。 靠。 瞿清忍不住心底里爆粗。 拉着书包带子,脸上的笑容垮了。 她还以为起早点把季风的东西都抡出去,这样他总没法堂而皇之地进来了吧。 愤愤地走了过去。 还没坐下,视线看到桌面上放着的白色纸袋,里面是早餐,还有……彩虹棒棒糖。 瞿清的怒意腾然升起。 抬手猛地把少年推醒。 季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是她,也没有脾气,高大的身体缓缓伸展开,清冷的声音带了点鼻音:“怎么了?” 瞿清蛮横的晃了晃纸袋,推回到他桌上,语气强硬坚定:“你别以为你每天带点早餐就能讨好我。我说过了,我这辈子都讨厌你。” 季风垂眸看一眼被推倒的牛奶瓶,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抬眸看她,语气淡然:“那你加油。” 瞿清:“……” 瞿清愤怒了。一大早就再度愤怒了。无从发泄的愤怒。 周雨眠进来的时候还戴着耳机,一看她身边的季风,还是错愕了一下,很快对着瞿清求助的目光摆了摆手,表示爱莫能助,让她自求多福。 瞿清本来就生理期不舒服,莫名受了这么多气,肚子更疼了。 昨天还有所顾忌,今天就想着爱谁谁了。 她猛地趴下去,背对着少年,洗脑自己忘了身边还有别的活口。她想着,忽略久了,这人自己觉得没劲,肯定就走了。 身后的少年沉默半晌,默默站起了身。 瞿清感觉到了,但她眼都懒得睁。 一分钟后,面前罩下来一层高大的阴影,紧接着,桌上被小心翼翼放上东西,嗑出轻微的声响。 隔得很近,瞿清脸上感受到轻微的热意,抬眼,就看到自己那个粉色的水杯里被装满了热水。 水杯空着的一截被热气蒸出了一层磨砂玻璃般的朦胧绰约。 抬眼对上少年浅淡的目光。 瞿清趴在桌上就这样瞪着他,沉默两秒,她径直起身,拎起水杯,走到走廊的水槽处,拧开倒了个干净。 水杯见底的瞬间,手下一空,心底的郁结忽然跟着通畅了。 瞿清抖了抖,盖上杯盖,走回了教室,把空掉的水杯摆回去,挑衅地看向季风。 季风只浅淡的看她一眼,很平和的坐了回去。 瞿清才平息的怒火陡然升起。 一整天,每个新进来的老师都好像被打好招呼一样,对于后排错乱的座位和多出来的人视若无睹习以为常。 偶尔几次还点季风起来回答问题。 少年揉揉后脑勺翘起来的一簇头发,连老师讲到哪里都不知道。 被提醒进度后,又能稳稳地回答出来。 周雨眠和赵文强像是被洗脑了一样,从昨天的新奇,到今天,已然带上了一丝崇敬。 瞿清眼看着自己上课的舒适睡眠体验被剥夺,唯二的两个死党都快倒戈,简直怒不可遏。 怒意在周文强再度询问季风投篮技巧时达到顶峰。 赵文强一脸兴奋,热情地给她解释:“清姐你是不知道,季风之前可是带着他们班进了篮球赛决赛,一人投了24分啊!” 瞿清本来最近就上头《灌篮高手》和流川枫,这会儿听这话,简直觉得自己的挚爱被侮辱了一样。 她不耐的抬手晃了晃,一副铁了心忽略季风以及和他相关的一切话题的样子:“给我看看你的校规手册。” 赵文强一愣:“清姐,你什么时候在乎过那玩意儿。” 瞿清:“就是因为不在乎所以弄丢了。” 赵文强一哽:“我的也……不是,我什么时候在乎那玩意儿……” 瞿清颇为失望的收回手。赵文强看一眼季风探寻地落在瞿清身上的目光,试探着问:“清姐,你要那干嘛?” 瞿清恹恹地托着下巴:“我查查能使我退学的最快方法。” 赵文强:“……” 作者有话要说:清清:如何快速退学?真的念不下去了,在线等,挺急的QAQ —— 感谢大家的留言han营养液以及发发~ 第21章 一时气不过过过嘴瘾, 也没真指望赵文强拿出来手册。 瞿清恹恹地趴回桌上,任由两个人隔空交流着。 没两句,身后清冷的声音先止息了。瞿清听着, 面前的赵文强还说了句什么, 也渐渐没声了。 原本还愤愤不平,脑子里想着如何摆脱现在的局面,在生理期带来的困倦弥漫下,她竟然真的慢慢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 瞿清还有点迷糊。 隐隐约约听到周雨眠兴奋又崇拜的声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臂弯里迷蒙的看了一眼,周雨眠正站在季风桌前, 眼底神采奕奕,带着点不敢相信:“我居然听懂了。” 周雨眠捞起本子,连回去座位都嫌浪费时间,站在桌旁按步骤算了一遍,然后一脸紧张地翻到最后对了一眼答案:13。 和她算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 她吸了吸鼻子,抱着书本, 宛若范进中举, 自己先不敢相信:“我、我算出来居然和答案一样!” 赵文强在一旁也瞪了眼:“牛逼!医--学--奇--迹啊!” 瞿清听到这也听明白了。周雨眠不知道为什么找季风教她数学题了, 季风还给她讲明白了。然后, 周雨眠本来就摇摆的心, 这下是彻底倾斜向这个半路插进来的季风身上去了。 才因为睡觉平息下去的怒意又逐渐攀升。 瞿清带着点不满和愤懑的眼神瞥向季风, 被他抓了个正着。 季风看她睡醒了,一直暗戳戳地看自己,语气浅淡的问:“睡醒了?” 这话说的奇怪,瞿清蹙眉,猛地坐了起来。 一根筋的赵文强在一旁调笑:“风哥, 这你就不了解我们清姐了,她只有睡得‘好’和‘不好’之分,什么时候睡醒过啊。” 风哥?瞿清听着,眉头蹙得更深,自己这才睡了多会儿,赵文强直接就变季风小弟了? 还没来得及发飙,有什么自肩上滑了下去,瞿清下意识回头,看到落在地上的天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校服外套。 不是她的,她的外套因为肚子痛,还被自己随意地系在腰间。 愣神的瞬间,季风很自然地弯身,捞起掉在地上的校服,不甚在意地抖了抖,很随意地放进了课桌。 瞿清瞪了眼睛,余光瞥到前排几个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她瞪着季风,语气很不好:“你这是干什么?” 少年眉眼间的神色浅淡:“他们嫌热,一直开着后门和窗户,怕你着凉。” “……” 这是理由?瞿清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气急了:“我着凉关你什么事?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传我……我们早恋,你这是想让我把这个黑锅背实是吗?” 季风挑了挑眉,视线闲凉的落在她脸上,幽幽的开口:“你不是——”他语气放缓了,“不在乎吗?” “……”瞿清再度被他用自己的话噎住,愤愤地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周雨眠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居然能够开窍做通一道数学题,她抱着书忍不住向瞿清炫耀:“清清我跟你说,季风太厉害了!我学了一年没学懂的数学题,他讲了一遍!就一遍!我懂了!数学老师还非要我下节课上黑板做……我会了!没想到了吧他!” 想到刚刚赵文强那句“风哥”,瞿清气的牙酸。 闻言,她一脸不屑:“区区一道数学题就把你收买了?出息。” 赵文强不忍的拆穿:“清姐……区区一道数学题,你也不会啊。” 嘶…… 瞿清又是一哽,狠狠地瞪一眼赵文强,用嘴型质问“谁才是你大哥”。 赵文强在那边一脸欠欠地用眼神指向季风。 两边都连番倒戈,对瞿清的打击是巨大的,她看季风的眼神又多了两分厌恶。 “谁说我不会?”瞿清斗志被激起来了,一脸豪迈地对着周雨眠招手,“你拿来我看看。” 周雨眠乖顺地把习题册递了过去,绕过来,像只大狗狗一样趴在她桌沿,一脸期待地看她。 瞿清抽出一支铅笔,飒爽地在指尖转了一圈,视线落在周雨眠指的那道数学题上。 一秒,两秒,三秒。 空气里是无边的沉默。 少女眼底的志在必得有些崩裂。 周雨眠等得有点茫然:“清姐,你是走神了吗?” 瞿清抬眼瞪她。 旁边的季风也一直注视着她,看她的反应,修长白皙的手臂微微搭过来,语气平和浅淡:“哪里不会?” 瞿清蓦的一滞,脸颊开始发烫。 赵文强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笑得一脸了然:“风哥,你这么问,可太瞧不起我们清姐了,你应该问‘你有哪里会吗’?” 说完,他自己笑得直不起腰,瞿清直接卷起习题册给他当头一棍。 周雨眠看急眼了:“清姐那是我的……” 瞿清把习题册抻平了,丢回桌上,倏地站了起来:“没劲。有这时间干点什么不好,浪费来做无聊的数学题。” 她起身向外走去。 走出教学楼,瞿清漫无目的晃悠着,边想着摆脱讨厌的季风的方法。 她以前顶多觉得上学时间难熬,还没觉得这么煎熬过。 这才两天,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厌倦啊。 越想越苦从中来。有两个女生携手往教学楼里跑去,错身而过的瞬间,对着她身后指指点点,红着脸说了句什么。 瞿清有些疑惑地蹙眉,一回身,就看到了身后隔了十米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跟着的季风。 靠。 瞿清看得瞪大了眼睛,震惊之余,过了好一会儿才愤怒起来。 教学楼里,上课铃声犹如催命符一样急促地响了起来。 少年也不急。 一直到那两个女生贴着他擦身而过跑进教学楼,又消失在楼梯口,他都只是闲闲的一手插着口袋,望着她这边。 瞿清本来还想着再怎么也回教室把下午的课坚持下来,看他这个架势,忽然就起了赌气的心思。 阴魂不散非要跟是吧。瞿清脑子里转了一圈,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想办法解决他,让季风彻底打消每天跟她作对的念头,赶紧从哪来回哪去,还她一个清净的高中生活。 这样想着,瞿清冲着季风挑了挑眉,尔后扯着嘴角笑得灿烂,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极其挑衅地勾了勾。 没等她看清少年的反应,瞿清转身,径直往正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校门口的两个保安正严阵以待。 看到瞿清腰间围着校服外套懒洋洋走过来,拦了一下,问她:“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干嘛去啊?” 瞿清笑得灿烂,对着保安一脸坦然大言不惭:“逃课啊。” 两个保安一脸错愕,对视一眼,才要开口,季风从后面走了上来。 他递上来两张叠放整齐的假条,语气清冷浅淡:“抱歉,她是开玩笑的。” 瞿清一脸震惊地目送着那两张假条到了保安手里。 保安确认过假条,在一众假条单里夹好:“买教材啊?快去快回啊。”他点了点头,按开关打开了折叠门。 末了不忘对着瞿清调侃:“下次可不能瞎说要逃课的话了,我们当真了怎么办?” 另一个保安也笑了,上下扫了瞿清一眼,提醒:“校服穿好。” 少年偏头对着保安解释:“她肚子痛。” 保安瞬间了然,挥挥手让他们快走。 瞿清站着没有动,视线死死地瞪着季风。 少年眉眼间神色浅淡,偏了偏头,问她:“不去了吗?” 瞿清一怔,猛然回过神来,愤愤地往校门外走去。 季风又在隔着她几步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瞿清漫无目的地沿着街瞎逛,感受着身后跟着的人,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猫盯上的老鼠,好像她翻不出天似的。 心底的愤怒更甚。 终于,瞿清瞥到旁边一个亮闪闪的“欣荣网咖”四个大字,她正要美滋滋地往里走,猛然瞥到下面的敬告:18周岁以下禁止入内。 行吧,瞿清恹恹地往下走,被身后的人跟得烦躁。 她倏地停下脚步。 身后的少年也跟着停了下来。 瞿清深吸一口气,转回来看他,仔细对比以下从前,觉得自己找到了根源。她冷冷的笑了一下,眼底带上鄙夷和嫌弃:“原来和你这种无聊的人一起,逃课都能这么无聊。” 季风站在几步远的距离,他眼底沉淀下去,看着她,带了一丝她看不懂的幽深,问:“你以前是和谁一起逃课的?刘洋么?” 瞿清蹙眉。 少年的声音清冷,情绪沉了底:“他带你去做什么了?” 瞿清被问得一哽。 想到刘洋,心底里不由得沉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她微微仰着头,愤愤地回怼:“做什么也比和你一起有趣。” 说完,瞿清愤愤地转身,往前走着,心里赌气地想,你跟吧跟吧,你有本事一直跟,总有你栽的时候。 机会转瞬即至。 瞿清看着面前沿着地下通道一路往进的酒吧,仔细查看了一圈,没有写未成年禁止入内的字样。 这是不是意味她可以是漏网之鱼? 这样想着,瞿清回头看一眼季风,他这种只知道学习当惯乖乖仔的人,这种地方不一定敢进吧? 这间酒吧开在大学城外,进门是收人头费的,男士80,女士50。 瞿清有些肉痛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捞校服外套准备掏钱。 身边擦身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瞿清抬眼,季风已经拍了两张崭新的百元在收银台:“不用找了。” 这四个字在瞿清心上敲击了一下,少年的视线浅淡地瞥过来,似乎快要看穿她的初来乍到和手足无措。 瞿清掏钱的手一顿,愤愤地甩下手中的校服外套,表现出一脸平和和习以为常,扭头就走了进去。 酒吧里不少年轻男女,穿的格外前卫且清凉,看到瞿清和季风穿着尧光一中的校服一前一后走进来,视线都落在这两个人身上。 瞿清装作没看到,一脸豪放地走到吧台位置,坐到前面的椅子上。 调酒师正在擦拭着高脚杯,视线上下扫了她一眼,饶有兴致地扯了扯嘴角:“欢迎光临。妹妹,我们这酒吧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么清纯挂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把酒杯摆了回去,凑近了些,语气有些暧昧地问:“学生?” 瞿清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否认:“不是。只是想这样穿而已。” 避开调酒师的目光,她像是老手一样扫了一眼菜单,随便点道:“来一杯——梦后酒醒。” 调酒师闻言,挑眉,唇角的笑格外耐人寻味:“妹妹,你以前喝过酒吗?这酒你可不一定能驾驭哦。” 瞿清梗着脖子逞能:“当然。” 身后,一直坐在靠窗位置的女人忽然起身走了过来,她穿着紧身黑色短裙,大波浪卷发都被撩至一侧。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季风,视线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小帅哥,一个人出来玩吗?” 女人撑着一侧的吧台,脸上颇有几分风情和撩拨:“陪我喝两杯玩玩?” 这对于瞿清倒是意外收获。她眼看着那女人走近季风,眼底有些看戏的兴奋,又不好明着表现出来。满心只记得欢呼:天助我也。 她劝不退季风,这女人总行的吧? 季风的视线只在女人打招呼的时候落在她脸上一秒,很快收回来,目送着调酒师花里胡哨炫技地调好了一杯海洋蓝的鸡尾酒,在杯上缀了两片薄荷叶,然后两指熟稔地推到瞿清面前。 修长的手指在瞿清面前把酒杯拦劫。 瞿清兴奋地伸着两手还在等,眼看着季风修长白皙的手指优雅地捏住了高脚杯,尔后利落地地在吧台上,把酒从瞿清面前滑到女人手边:“给你喝。” 女人眼底一瞬间受宠若惊的诧异过后,即刻升腾起得胜的骄傲。 瞿清蹙着眉,眼看着到手的酒飞了,抬眼狠狠地瞪季风:“你干嘛?” 季风视线没有看向她,而是冷淡地看向吧台里面的调酒师:“她还是未成年。” 少年修长的指尖拍上来一张身份证:“不能喝酒。” 瞿清:“……” 调酒师顺着望过去,嘴角抽了抽。 季风修长的手缓缓收回了身份证,声音冷静且清寒:“有热水吗?给她一杯。” 端着鸡尾酒的女人:“……” 瞿清:“……”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今天有事情忙到好晚,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我的请假条qwq 以后如果没等到六点的更新,仙女们可以看看我文案有没有挂请假条哈 想往后写写但是今天真的有点晚啦,有时间再加更_(:з」∠)_晚安啦 第22章 调酒师毕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对突发状况消化很快。他笑了一下,收敛起眼底的吊儿郎当,很随和地问:“热水没有, 常温的牛奶可以吗?” “可以。” “不用了——” 瞿清回头瞪一眼替她做了决定的少年, 因为愤怒,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才平复了呼吸:“我不喝了。” 旁边摇晃着高脚杯的女人响亮的吹了一个口哨,也看出苗头:“小女朋友?” 她的视线饶有兴味地落在季风脸上,伏下身子凑近:“在闹分手啊?” 瞿清当即避嫌地摆手, 她对着女人一脸正色:“哎!姐姐你别误会,我跟他不熟。” “哦——”女人意味深长地拖着尾音,直起身子, 抿了一口酒,“看来是了。” 瞿清眉头一皱,没懂这个女人的逻辑是怎么个处理系统。 女人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季风身上,开始往自己的座位走,经过瞿清的时候,她像猫一样俯下身子, 搭在她肩膀上小声开口:“小妹妹, 好好珍惜上学这阵子的时光吧, 你男朋友人不错的, 你现在错过了, 将来可能是会后悔的哦。” “男朋友”三个字像是触到了什么禁忌, 酒吧里的空调打的很低,瞿清的脸倏地就红了。 没等瞿清反驳,她站起身,对着季风抛了个媚眼:“小帅哥,万一哪天情场失意了, 可以来这里找我哦。”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举手投足透露着风情万种:“谢了,你的酒。” 酒吧一侧的舞台上,准备好夜场的DJ开始调试起了音乐,氛围一下子由原本的暧昧变得有些吵闹。 面前被放上了一杯白的浓郁的牛奶,瞿清回头,调酒师撑着下巴,隔了个吧台,对她笑得一脸兴趣盎然。似乎有意接应刚刚的女人的话:“妹妹,哪天你俩成功分手了,你也可以来这里找我。我给你……终身免单。” 男人的脏辫被他在脑后扎成了发髻,耳朵处的耳钉在酒吧骤然变化的光影下格外晃眼。这种距离和靠近,有意压低的低沉撩人的尾音,都让瞿清很不舒服,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倏地跳下吧台的高脚凳,瞿清被酒吧的空调吹得止不住瑟缩了一下,板着小脸:“没劲,我走了。” 调酒师依旧笑得一脸了然:“有趣的马上就开始了,现在就走不就亏了?” 没再理会,瞿清径直转身走出去。 才出酒吧的门,外面热意的余温驱散了寒意,激起皮肤上浅薄的敏感,瞿清抱着自己的手臂摸了摸,适应过来。 旁边几乎是随后站过来高大的少年。 瞿清深深呼吸了一下,又倾吐出来,忍下所有情绪。 临近夜幕降临,傍晚的晚风吹拂着热闹起来的街道而过,酒吧张扬炫目的灯光和站在门口两个素面朝天的少年少女对比格外强烈,惹人注目。 有头发抹的油光发亮的男人隔着车窗对着瞿清吹口哨,被季风冷冷的瞥一眼,很快自讨没趣地刹住,视线望向别处。 瞿清被四周投过来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她揽着自己的胳膊,偏头喊他:“喂!” “嗯?”少年没有回头。 “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啊?在酒吧酒不让喝,还自己抖出来自己是未成年,无不无聊啊你?” 季风眸底的情绪浅淡,反问:“刘洋就让你喝酒吗?” 瞿清一哽。 “他只给了你棒棒糖吧。”季风垂眸望着她,眼底忽闪过一丝隐忍,手在身侧不动声色地收紧,“我给的……就不行吗?” 不知为什么,那清冷的尾音缓缓低落下去,莫名带上了一丝质问和委屈。 瞿清答不上来,莫名的有愧疚弥漫上来。她猛地偏头躲过他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瞿清清了清嗓,不满:“你又提刘洋干嘛?” “是你总在提。”季风的视线移开,望向远处,声音也变得渺远。他眼底和语气有着一探究竟的执着,暗含着不甘,“他都为你做了什么,会让你觉得和他在一起有趣?” 瞿清蹙起眉,不想再听:“别说了。” 季风就真的安静下来。 夜风掀起一阵凉意,有人要进酒吧,看着戳在门口的两个人一脸新奇。 瞿清下意识往角落的位置躲了躲。 路人一过,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显得太过安静下来。 瞿清脚尖点了点地,沉沉叹了一口气,解释:“刘洋是我长这么大唯一、最好的朋友。” 季风偏头看她。少女低垂着头,陷入回忆,有些失落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转学过来的,以前的家离这很远,和那边的同学朋友都断了联系。那个时候,只有刘洋愿意和我当朋友,当同桌。” “后来,我有试着去融入女生的圈子,同学的圈子,发现我哪里都融不进去。从初中到高中,唯一一直有联系的就只有他。” 瞿清抬眼看季风,眼底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和孤寂,染着愧疚:“高中以后,我成绩不好,在老师同学里的风评也不好,他妈妈一直不喜欢我,刘洋总安慰我说,和我做朋友又不影响他任何,我也就真的信了。我没想过我真的会影响到他……” 季风眼底的情绪很浓,却又被他压得很深:“为什么这么说?” 瞿清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你们孟翼班的奇葩规定你不知道么?他如果这次期末考不好,就会掉出去。所以他妈妈给他报了一堆补习班,也禁止他和我往来了。” 季风蹙眉,没由来的问:“你经常带他逃课吗?” 瞿清有些疑惑且忌惮地看他:“当然没有!我总带他逃课干嘛呀。” “那你不让他学习吗?”他又问。 “我……”瞿清一顿,不懂季风为什么这么问。 下一秒,季风偏头,给了她答案:“那么为什么是怪你?” 瞿清一怔。 季风沉吟了一下,蓦的问,“你们……谈恋爱了吗?” 瞿清一瞬间一脸震惊地瞪他,像是被戳破了某种不可说的领域,有点恼羞成怒起来:“你胡说些什么啊!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那你影响他什么呢。”季风眼底的情绪有片刻松怔,格外平静地望她,“就我知道的,刘洋文化课从没旷过课。成绩依旧起不来的话,要么是平时不够努力,要么就是能力至此,做不到更多了。” 似乎没料到季风轻飘飘地说出这样的话,瞿清脸上的表情错愕过后就是愤怒:“你、你凭什么下这样的论断!你成绩好就可以瞧不起别人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季风眼底的情绪像是夜风一样浅淡,“能进孟翼班的都不是仅仅凭天赋的,聪明的人再加上努力,本来就会甩普通人一大截。如果他努力了跟不上,那么这说明他的实力也不适合留在孟翼班,又何必给自己平添压力。如果,他自己努力就不足的话,说明他主观意愿上也未必很想留下来。” 少年的视线缓缓回落到瞿清的脸上,像是沉淀了的夜风。 “或者……他在没做好自己的事的时候,觊觎了自己能力以外的东西。” 他的视线看向她:“他喜欢你,影响了自己,也怪你吗?” 瞿清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你有病吧?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她倏地把手放了下来,转过身和季风对峙。 季风掀起眼皮,声音沉沉,情绪浅淡:“如果是我,我不会被影响。” 瞿清的情绪蓦的一滞。 他却不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多惊人又奇怪的话,反而直视着瞿清的眼神,眼底平静得不像话:“我想试试。” “我会证明不是你的错。” 就这样妄下定论。 瞿清胸口剧烈起伏着,手在身侧死死攥成拳头。 就这样瞪着他,他却好像不知觉一样,反而以一种包容一切的眼神静默地回看她。 “有病。” “谁要你管了一样。” 终于,瞿清最先溃败,她猛地转身,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上少年的脚步。 瞿清只觉得胸口的怒意像是被堵塞了一般,无处宣泄。 走得越远越觉得没趣,也分不清自己是和谁置气了。路上已经断断续续有穿着校服骑自行车而过的同学,天色也暗了下来,在学校避不开的目光此刻也避无可避,瞿清转头,往家的方向去。 走到老街的时候,身后的少年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影子被亮起的路灯拉的老长,和她的平行着,缓缓重叠。 瞿清垂着头,脚下的步子发了狠,很有节奏地一脚一脚踩在季风的影子上,似乎这样就能泄愤一样。 走到小区门口。 瞿清倏地停住脚步,猛地回过头来,季风还是那样隔了五步远的距离跟着她。 入秋了,白日渐短,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路灯下,少年的皮肤依旧白的发光,像是浸过月光的白。 瞿清瞟他一眼,想起他之前说刘洋的话,语气很不好:“我到家了。你还要跟到哪。” 像是质问,少年修长的身形投射在老街老旧的路上,被路灯拉的老长,他站定了,看一眼小区里黑乎乎的模样,眉眼间情绪浅淡:“我看着你上楼。” 瞿清觉得有些好笑:“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季风眸光缓缓落在她脸上,似乎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 老小区门口这时候鲜少有人,小区里不是早早就休息了的老年人,就是要到深夜才能回来的中年人。 顾忌地左右看了眼,没看到熟人,瞿清决定最后再和颜悦色地劝他一次。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莫名其妙搬到我班上,搞得人尽皆知,现在又一路跟着我到了我家门口……这让别人看到了,误会的都是我,我多冤啊。” “你不是不在乎吗?” 依旧是这句。瞿清简直想时光倒流回去,把这句话从季风脑子里删掉。 “我在不在乎那是我的事,但是你不做这些,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也不会谣传的啊。” 少年眉眼间松怔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瞿清一看有效,决定双管齐下,自己也后退一步,让双方都有个台阶下。 “其实,我本来也……不讨厌你。” 瞿清抬眼看他,眼底颇有几分真诚:“如果没有后面这些事的话。所以,你以后可以安安心心回去自己班上上课,也别再跟着我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季风沉吟片刻,清冷的嗓音带上了一丝迟疑,像是确认:“你不讨厌我吗?” “……嗯。”瞿清低下头抠着手指,不情不愿地承认。 “既然不讨厌,为什么我不可以坐你旁边?” “……”瞿清皱眉,猛地抬头,“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说不通季风,瞿清最后的耐心也彻底耗尽:“随便你。” “不过我说好,你变成什么样都和我无关,我不会愧疚也不会在意。我负担不起别人的人生,我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少年眼底的幽深像是浓墨,被搅动着缓缓晕开。 她有片刻觉得自己话说重了,移开了目光。 小区里传出一阵吵嚷,近了,裹挟着熟悉的声音。 瞿清猛地抬头望去,眼底有些不敢相信。 “你好好考虑一下,清清的成绩单我也看到了,她这些年跟着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高二了,这样下去连个大学都考不上,你会毁了她的。” 男人一路隐忍着,终于开了口:“我只想清清过的能自由快乐一些,顺遂自己的心意。” “连个大学都考不上,未来都没有,还谈什么自由快乐?清清她是我的女儿,我还会害她吗?” 男人声音沉了下去,无心争吵理论:“清清当年判给了我。” “你!”女人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开始不顾及形象地发飙了,“所以呢?你是想让她和你一样一辈子没出息一辈子在这垃圾场里过苦日子吗?” 那些话像是刀子一样扎在瞿清心尖上,忽然闷闷的疼。 明明还是中秋,天气还不算冷,起了夜风,她却忽然觉得浑身泛寒。 瞿仕为听了急了,左右看了看,忌惮地低呵:“你小点声!你怎么说我也没关系,清清马上放学回来了,你让孩子听到怎么办。” “你还怕被听到了?现在知道丢人了吗?”女人的声音愈发嚣张。 “怕我听到什么?”瞿清轻缓的开了口,嗓音微哑,语调稀疏平常地像是问“今晚吃什么”一样。 瞿仕为和燕如许瞬间噤声,两个人停止争辩,猛地回头。 路灯下,瞿清单薄的身形站在小区拐角的暗处,被路灯微微照亮了,小脸煞白着,大而漂亮的眼底空洞洞的,看不出悲喜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补昨天的更新qwq 抱歉小仙女们,我昨天半夜12点后才回家,累到爬不起来,写的也非常没手感就没更新,先补上哈 今天的晚上六点照常更~ 第23章 瞿仕为愣怔了片刻, 缓缓靠近了一步,手有些不适地搓了搓:“清清放学了?你妈……你妈她来看看你。” 燕如许如梦初醒。看瞿仕为无心拆穿,她也笑了一笑, 收敛了刚刚的情绪, 望向瞿清:“对,我来看看……顺便和你爸商量一下给你转学的事。” “转学?”瞿清缓缓地重复了一下,反应很淡,有几分疑惑地问, “转什么学?” 瞿仕为嘴唇翕动了一下,终究是拧着眉撇开头,沉沉叹了一口气。 燕如许没料到瞿清反应会这么平静, 原本还担心她知道了会反对甚至反应过激,她有些放心地笑开来,找回了从容和优雅:“是这样,你这不都高二了嘛。我前几天和你冯叔叔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接你去尘砚市读书,那边教学条件更好一些。你一个女孩子, 也长大了, 总住在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前途。虽然你现在成绩不怎么乐观, 但是, 你弟弟的家教可以一起辅导你呀……再不济……” “燕女士。你说的弟弟, 是哪个弟弟?”瞿清语调浅淡的开口, 眼底寂灭无光。 燕如许正滔滔不绝的嘴一顿,听到她这个浅淡又疏离的称呼,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尴尬且难看。 “应该是那个男人和他前妻的儿子吧?”瞿清自问自答,甚至很认真的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你和那个男人的儿子, 现在应该只有三岁吧。总不会是他。” “清清……”燕如许死死捏着自己的爱马仕包包,看向瞿清的眼神有些心虚且复杂起来,“怎、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妈妈——”瞿清缓慢重复了一下她的这个称呼,忽然笑了一下,像是自嘲,泛着几分凉薄,“要不是您今天出现,我都要忘了我有妈了。” 燕如许死死抓着包包带子,脸色彻底难看下来。 三年多没见,她面对瞿清似乎没法理直气壮说些什么责备的话,于是就把这怒意连带着尴尬都宣泄在旁边的瞿仕为身上:“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女儿!我今天说什么也必须带她走!” 瞿仕为脸色也不好看,看着瞿清,教育她:“清清,她怎么说也是你妈妈,你礼貌一点。” 瞿清顺着点头,视线放到燕如许愠怒的脸上:“燕女士,麻烦你对我爸客气点。这样,我也许也会客气一点。” 燕如许的脸色难看到了底,却又无可发泄。对瞿清,她终究是遗憾又愧疚的。 于是她把目光放到了瞿清身后高大的男生身上。 “这是?” 季风自黑暗中走出来一步,稍稍把瞿清挡在了身后:“叔叔阿姨好,我是瞿清的同学。” 少年身形高大,刻意保护的姿势很明显,脸上有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少有的英俊和清冷。燕如许怀疑地看他一眼:“真的只是同学?” 似乎终于挑出能够教育瞿清的点来,她加重了语气:“你不是来教坏我们清清的吧?” 瞿清冷笑了一下,视线也冷了下来:“你不是看了我的成绩了吗?从哪看出来我还有下降空间的?” 燕如许被瞿清噎得脸色更加难看,天色渐晚,她的耐心尽失:“你看看我不在的这几年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明天我就去你们学校找年级主任,给你把转学手续办了。不然你早晚毁在这里。” “我是怎么毁的,你心里没点数吗?妈妈?”瞿清笑着问。 燕如许捏着背包带子的手抖了一下,有几分忌惮地看着瞿清。她明明只有17岁,眼底却好像带着看遍世间沧桑一样的颓势:“小学的时候,你嫌弃我们在海边的小镇没有前途,非要学别人搬来这里北漂,我和爸爸陪你来了,我们失去了从前的生活方式和朋友圈;而你呢,你失去了自我。初中的时候,你跟着别人去过所谓更好的生活了,带走了家里的一切,我和爸爸只剩下了彼此,这些年,我们也撑下来了。现在呢,你又想要带走我,让我们两个一无所有吗?凭什么呢?” 她的声音被吹散在夜风中,风来的有些猛烈,带着阻止不了的萧条和寒意。 瞿仕为以为瞿清一直快快乐乐没心没肺的样子,受这些事的影响少,第一次听她这样说出口,忽然觉得愧疚又无力,有些疲惫地沉沉叹了一口气。 燕如许第一次被这个几年没见、印象中一直懂事的女儿这样当面戳破所有的行为,并且为其判定了罪名,整个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地颤抖起来:“你爸爸这些年就给你灌输这些东西吗?” 瞿清愣怔了一下,尔后有些无力又讽刺地笑了:“你为什么总觉得是别人要害你呢?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眼睛有心,自己会看会感受。这些年你过着你想过的生活,想过我和爸爸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吗?” 瞿仕为终究有些忍不住,低沉沙哑的声音带了些叹息和厚重:“清清,是爸爸不好。回家说吧,你……还有同学在呢。” “爸是怕我觉得丢人吗?”瞿清有一瞬间鼻酸,很快忍住了,面无表情看向燕如许,像是问责,又像是剥离自己的倾诉,“我还有人可以丢吗?从初中她闹到我学校人尽皆知、然后一走了之开始,我已经没有什么朋友,没有尊严,也没有未来可言了。” 季风偏头看她一眼,少女的眼底在路灯下有着浅淡的晶莹,像是灰烬里的余光。 他回过头,打断女人即将出口的咆哮:“阿姨,瞿清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些年,您作为母亲已经失职了,没资格一回来就要左右她的人生吧。” 燕如许本来就气的不轻,又被瞿清的话堵在胸口,听到这里,当即炸了:“你是谁啊?凭什么来管我们的家事。” “算是,她的朋友吧。” “朋友?什么朋友?刚刚不还是同学呢,”燕如许有些泼辣地单手指着少年平和浅淡的眉眼,“是不是就是你把我女儿带坏的?!你爸妈不管你吗?让你跑来插手我们家的事。” 少年眉眼浅淡,语气平缓:“至少,我妈不会不问一句就以自己的意愿替我做决定。” 燕如许当场气的一滞。 眼看着她又要冲上来口不择言的骂人,这个画面在瞿清脑海里像是唤醒了尘封的记忆,下意识就有了预判。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开了口:“妈——” 燕如许的愤怒,季风暗藏的怒意,还有瞿仕为心底的愧疚,都因为她这浅淡的一声,化为震惊和不解,投射到她的脸色。 瞿清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随意地开了口:“你如果非去教务处的话就去吧。如果,你能帮我把学退了,我会感激你的,姑且还拿你当我的妈妈。” 燕如许的愤怒一下子像被震碎了一样,错愕地看向瞿清。 没再看她,瞿清迈步往黑洞洞的家门口的方向走去。 走出两步,她回头看向季风,唇角很轻柔地弯了弯:“快回去吧。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很晚了,你妈妈……该担心你了。” 少女的尾音被吹散在夜风里,带着羡慕和不知名的情愫。 季风站在当下,手死死地握了拳。 —— 季风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人。 他放轻了手下的动作,才把门合上,门锁自动落锁的声音之后,书房里的门轻轻被打开的声音随即响起。 他缓缓地回过头,看到了颜桦自书房后缓缓探出的头。 颜桦左右看了看,似乎确认了没有人,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季风没有停顿,迈步走了过去。 眼看着少年进来,颜桦自后合上书房的门,走过来的同时,招呼季风:“儿子,今天怎么这么晚啊。先坐。吃饭了没有?” 季风沉默了一秒,随意地点了点头。 颜桦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你柳叔叔今天又打电话来家里了。是我接的,他说……你今天一下午都没在学校?” 似乎是怕伤到季风,颜桦自己补充:“妈妈不是要对你的行踪刨根问底问,就是担心你的安全。” 季风回答得笼统而浅淡:“陪朋友出去了一趟,然后把她送回了家。” “女生啊?”颜桦问。 季风点了点头,眼底有着疲惫。 颜桦迟疑了半晌,想到电话里说的,还是问:“是上次你柳叔叔说,你搬去别人教室,还非要坐一起的那个女生?瞿清吗?” 季风掀起眼皮看向颜桦,隔了会儿,又点了点头:“嗯。” “哦。” 两个人静默地坐了会儿,颜桦缓缓舒了口气:“风风,妈妈一直相信你,也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但是,这次的事可不小,你总得告诉我是为什么吧?” 季风沉默半晌,修长白皙的手指交握,他的视线缓缓垂落在指尖,蓦的开了口:“你记得,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眼睛伤到的事吗?” 颜桦都不用想:“当然记得。你那时候因为身份问题,和别的小朋友都相处不好,玩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眼睛,吓死我了。” 提及往事,颜桦有些感慨:“当时你左眼戴了半年的眼罩,性格本来就内向,因为被同学嘲笑,更加寡言少语了。我自责担心了好久,怕你就这样性格孤僻下去了,比你爸都过分。还好没有。” 季风云淡风轻地听着,很轻缓地问:“那你知道,我后面为什么好起来了吗?”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颜桦。她当时只是欣慰于季风的好转,只以为他是适应了想通了,没想过他好起来的背后还有什么特殊原因。 季风很快解了她的疑惑:“是因为遇到她,才好起来的。” 颜桦有点震惊:“瞿清?” “……嗯。” 似乎不想再多说,季风站了起来。 他单手拎起沙发上的背包,看向颜桦:“妈,我想拜托你件事。” 季风几乎从不要求她什么。 颜桦正襟危坐:“你说。” “我的事,你能不能先别过问,也别告诉我爸。就这个学期,最多一个学期,我会解决好这些。不会闯下什么大祸,成绩也可以保持。”少年沉敛的眉眼底有着决绝和坚定,“算我求你,可以吗?” 她这个儿子从小话少,总有自己的主意,大概是生在这样的家庭的缘故,还从没有求过人。 颜桦怔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很快点头:“好。” 季风点点头,推开了书房的门,和季文礼打了个照面。 他也没喊人,静默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合上身后的门,季风高大的背影靠着门倚了一会儿,缓缓把脑海里的情绪控出去。 隔着夜色,少女望着他的眼底和那句“谢谢”,像是顺着风烫进了他的心底。 不知怎么了,莫名的在意。 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地倾吐出来。 季风把书包甩到椅子上,打开来,把里面自己额外买的习题册和奥数竞赛题拿了出来。 没有马上做题,季风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书桌右上角的书架上,最靠近手的格子里,单独放着的小瓶子,是一个几年前的装过鱼罐头的小瓶子,在整个简约高档,装修一体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违和。 鱼罐头瓶子被洗的很干净,标签已经不见了,里面放了一串很普通甚至不规则的珍珠手串。 旁边的格子里,放着一个八音盒,是上次剧本杀的奖品。 季风抬手把小瓶子连同里面的珍珠手串拿过来端详片刻,放回去的时候,视线落在压在下面的一张被塑封过的宣传页。 收回目光,季风闭上眼休息了一秒,努力让自己头脑清明一些,打开面前的习题册。 —— 第二天,燕如许并没有出现在学校。 瞿清没有觉得轻松或者意外,她只是很平静地上学放学,也不再刻意避着季风或者和他针锋相对。 ——她只是无视他。 像是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一样,只是更加消沉了一些。 瞿清除却上课睡觉,就是出去闲晃。 反而季风在文二班倒是融入的很融洽,班上不少人凑过来问他题的,他也都耐心解答,似乎不像传说中那样不好接近。 多数上课时间,两个人就是一左一右并排睡觉。瞿清有时候格外嫌弃季风,不懂这个传说中的好学生怎么天天上课比她还困,偶尔同时醒来,视线对上,少年眼底的困倦和红血丝简直让她自愧不如。 有几次都想问问他晚上都干什么去了,白天会困成这个样子,但是一想到自己下定决心消沉应对,又很快忍住了。 大概持续了一个星期,瞿清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临界点了,料想季风也是。 下课铃声响起,瞿清幽幽地从桌上爬起来,摸了摸鼻尖,伸手进桌斗里去掏自己的手机,手指如约摸到一根木质的棍子。 不用掏出来她也知道,那是一根彩虹棒棒糖。 有些愤愤地把棒棒糖拨到一边,连同之前的一起遗弃在角落。 瞿清抽出手机揣进口袋,倏地起身往外走去。 学校里关于她的传言从未停止。 多数时候,瞿清也都不在意,尤其是想到少年对着她目光清冷,缓缓问“你不是不在乎吗”的时候。 沿着楼梯往下,瞿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楼梯上和她擦肩而过的女生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的声音再度落入她耳里。 瞿清自动过滤了,尔后缓缓往下。 沾上季风,唯一的好事大概就是,她连逃课都不会被通报批评记名字了。 之前的发生的事就像突然被既往不咎了一样,反而让故意想搞事的瞿清吊在半空不上不下,憋闷得慌。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瞿清掏出来,居然是来自刘洋的消息。 她盯着这个名字愣怔了片刻,然后像是惊醒一样,手忙脚乱地点开来。 “瞿清,阿姨今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劝你转学的事。她说你把她拉黑了。”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事。 瞿清手指一顿,回复:“嗯。” 那边像是也在思考,隔了会儿才回过来:“你要转学吗?” 瞿清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深吸一口气:“不转。你别理她就行。” 想了想,瞿清又问:“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那边这次回的很快,“你有空吗?下节课自由课,见面说?” 瞿清努力回想了一下,上次和刘洋见面,一起上学放学吹牛给他听的稀疏平常的场景,竟然像是很遥远的回忆了。她迅速打下一串字:“好!标本馆见。” 收了手机,瞿清才觉出心底没由来的忐忑,带着不知为何的沉重。 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 瞿清缓缓舒了一口气,往标本馆的方向走去。 路过旧篮球场的时候,几个男生正在打篮球。 看到瞿清经过,为首的男生最先注意到了,视线交流一下,手中的篮球砸在篮板上,打偏了,落在地上弹了几下,尔后咕噜噜地往瞿清脚边去。 男生跑近了一些,叉着腰对她吹了个口哨,看到瞿清望过来的视线,笑得一脸痞相:“喂,同学,帮忙捡个球呗!” 瞿清扫了一眼这边等着的一众男生,蹲身下去,没什么情绪把球托在了手里。 起身之前,两个男生的耳语很快落入她耳里。 “就是她吧?长得是挺正啊,难怪孟翼班那个男的的妈还闹到学校过。” “那个不行。不说她现在是季风的人呢。季风还专门为她把座位都直接搬到了她班上去了。” “嚯,那凯哥,你岂不是没机会了?”男生偏头看刚刚故意把球弹过去的男生。 “怎么就没了?”男生鄙夷地扫了他一眼,看向缓缓站起来的少女,唇角的痞相更甚,“你是没听过她初中的战绩吧。无缝衔接不是常态?” “可是凯哥,你不介意啊?” “玩玩而已,介意什么?认真你就输了。她妈妈就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她呀——能好到哪去。” 视线里,瞿清缓缓摆出一个丢球的动作,男生配合的摆出一个接的动作,唇角的笑夸大:“你看,还用我出手?这不就主动勾引上了。” 少女眼底的光清澈,准备好的瞬间,没什么情绪的脸上猛地一沉,她手倏然往后借了个势,然后在男生没有防备的时候,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口。 男生没料到这一手,躲已经来不及,被结结实实砸了一下,他捂着胸口,挨着滞闷震荡着的痛感。 视线落在男生龇牙咧嘴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的脸上,瞿清认出来了。 这不是,高三那几个留了一级、不学无术的刺头吗。 为首那个被叫“凯哥”的男生终于缓了过来。 他侧脸吐了一口口水,尔后一把扒拉开想要阻拦的同伴,脸上满是愤怒和不屑:“操!你他妈给脸不要脸了吧!” 男生走过来,因为个子高,俯视着瞿清,抬手就要去拎她的领口。 快要触到她衣领的瞬间,男生的领口被人先一步拎住。 抬头的瞬间,男生侧脸脸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口中有血腥味弥漫出来,男生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他头脑有片刻震荡,隔了几秒才缓了过来。 男生慢慢的回过头,看到了季风没什么情绪的脸。 瞿清瞪着眼睛愣了一下,就看季风冷着脸,单手拎着对面男生的领口。 少年眼底幽冷,缓缓逼近对方,声音像是沿着冰川剐蹭下来的冰块:“你骂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今天依旧好困好困,睡一下啦,感觉校园篇终于快要见底了噫呜呜噫 第24章 被叫“凯哥”的男生一下被打蒙了, 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关你什么事!” “季风?”看是季风,他顿了一秒,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 又玩什么英雄救美的套路呢?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不就是学生会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起打篮球的有七八个人,怎么想季风也寡不敌众, 徐凯本来就愤怒,加上此刻心里有底,瞬间张狂起来, 抬手去扯季风拉着他衣领的手。 这个姿势让他足够狼狈,徐凯脸上的神情带着桀骜不驯,手下用了十足的力道,却没有能够一下甩开季风的手,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其他几个男生看徐凯失了利,纷纷凑了上来, 把两个人围在了里面。 瞿清看季风一个人对抗着的架势, 警惕地看向周围围上来的人, 心也跟着悬起来。 站在季风身后的男生和徐凯对眼色, 小声询问:“凯哥, 上不上啊?” 徐凯瞪他一眼, 拳头也在下一瞬挥了出去:“不上你他妈是要等死啊!” 季风利落地后仰躲开,手下用力,把徐凯甩到后排冲上来的男生身上,三个人撞在一起的瞬间,他俯身躲过刚刚问讯的男生的拳头, 手肘顺势击在他腹部,男生很快捂着胃一脸痛苦地蹲身下去。 瞿清看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男生也一脸凶相地冲向季风,瞿清只来得及扯住其中一个,她死死抓着男生两根手指,狠狠向后掰着,尔后用尽了力道踹到男生的腿弯处。比她稍稍高一些的男生惊呼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篮球场的地上。 短短几十秒,场上的一堆男生就被季风制服得七七八八。徐凯再度一脸狠相地扑过来,两招就被季风制服了。 瞿清用了点力道,在跪在地上的男生反扑过来之前,另一只手扯住了他的头发,牵制住了他。 两方实力悬殊巨大,却瞬间被扭转了局势。剩下的两个男生眼看着季风转瞬间就制服了打架最强最狠的徐凯和其他四个人,都有些不敢上前。其中一个瘦得像猴子的男生看一眼单手扯着气喘吁吁地徐凯、自己却一脸淡然的季风,犹豫了一秒,径直扑向两只手都用了全力钳制着身前男生的瞿清。 瞿清下意识躲了,手下忍不住松了力道,跪着的男生一下子挣脱开来,他起身骂了一句脏话,猛地转过身来,活动了下手指,握成拳头向她扑了过来。 季风原本游刃有余地钳制着徐凯,又再度挡掉了其他三人的新一轮进攻,瞥到瘦猴向瞿清出手,导致被瞿清制服的男生瞬间反扑过来,掐上了她的脖子,少年眉头瞬间不悦的皱起,他丢掉手下的徐凯,第一时间向瞿清这边冲了过来。 抬手剪住男生的力道迫使他松开瞿清,尔后,猛地踹开瘦猴,将差点被带倒的瞿清一下子拉进了怀里。 瞿清被男生掐了一下,呼吸阻滞了片刻,得救的瞬间,她本能地咳嗽着,下一秒,便撞进男生硬挺的胸膛。 入目是白色的衬衣,带着轻轻浅浅的茶香,很干净很温馨的味道。 后脑勺被手掌稳稳当当地护住。 瞿清抬头,就看到少年干净凌厉的下颌线,清冷的视线,冷冰冰地看着对面对她动手的男生。 ……明明,他们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讲过话,明明每天都见面,她却待他宛如陌生人。 瞿清正这样想着,余光瞥到身后震怒的徐凯从一旁的背包里抽出了羽毛球拍,向着这边冲过来。 他像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眼底全都是疯狂和愤恨。 瞿清只来得及从他臂弯下抬手去挡,然后惊呼着提醒:“小心!” 季风余光扫了一眼身后,前面被他踹开的男生也反扑过来,他下意识狠狠把瞿清按在自己怀里护住,来不及想,抬手挡住徐凯这一下攻击。 手臂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力道之大,痛的季风闷哼一声,下意识蹙了眉。 前面的男生趁着他分神,拳头狠狠地报复般打在了季风清隽地脸上。男生中指上戴了一个骷髅形状的戒指,瞬间在季风眼尾和颧骨刮出了一条不短的血痕。 耳旁呼啸而过的拳风,瞿清被死死按在少年怀里挡住了视线,鼻尖和唇隔着衬衣亲密接触着他的胸膛,羽毛球拍挥出的厉风在很近的地方响起,瞿清本能地闭上了眼,胳膊却倔强的伸在少年身后挡着。 棍棒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剧痛却没有如约而至。耳旁响起少年的闷哼。 瞿清下意识抬头去看,少年漂亮的眼尾和白皙无暇的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像是给他整个眼尾都染了血色,血珠沁出来,染红了他白皙的皮肤。漂亮的脸上忽然有了不可忽视的瑕疵。 面前,季风抬手挡掉了徐凯的进攻,他的手臂和紧握的拳头还伸在半空,徐凯气喘吁吁的,手里的羽毛球拍已经严重变形了。 远远地,保安大喊着指着这边跑了过来。 刚刚打了季风一圈的男生看着他脸上的血痕和眼底的猩红也有些慌了。瘦猴拉了拉徐凯,慌乱的劝阻他:“凯哥!保安来了,咱快跑吧!” “是啊!不然记过了又不让高考他妈的又不给毕业!”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去拎包,抱了篮球,拉拉扯扯地拉着徐凯走远了。 保安跑过来,拎着对讲机喊远处的保安拦一下人。 瞿清猛地从季风怀里退出来。 她焦急地拉起少年的手臂去看,上面红红的一条血痕,像是被鞭子抽过一样,让人触目惊心。 心底里愤怒带着焦急,蹙着眉忍不住抱怨:“你傻啊,都让你小心了怎么不知道躲啊。” 少年没有回话,眉目浅淡地望着她,视线逐渐幽深。 瞿清被看得脸颊发热,回瞪他:“看我干嘛?看你自己,都受伤了。” 季风却像是缓缓松了一口气,自语似的低喃:“你肯理我了。” 肯定的语气,却带着小心的问询。 瞿清蓦的一滞,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心底忽然不是滋味。 保安跑了过来,看是季风和瞿清,又上下看了看季风身上脸上的伤,有些震惊,问:“怎么回事?……打架了?” 瞿清点点头,把徐凯让自己捡球还人身攻击,最后打人的事稍稍夸大说了一遍。 保安听得蹙了眉,看那边几个男生已经被另外两个保安拦住:“走吧,一块儿去登记。” 季风跟着就要走。 瞿清皱着眉拦了一下,看着季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急了:“你走什么,你得先去医务室。都肿了……还在流血。” 她看向保安:“叔叔,我们您认识的吧,他的伤你也看到了,得去处理一下,你们先把该抓的抓了,过后再调查细节呗?” 保安扫了下季风脸颊上流下来的血迹,有些骇然,很快摆手:“去吧去吧,等下医务处都该下班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路走,瞿清正要拐弯向医务室,发现季风还往前走:“喂,医务室在那边。” 季风回头看她:“小伤而已,学生会办公室就有医药箱。” 看瞿清还在犹豫,他补充:“去医务室也是消毒包扎而已。被人看到,还会把事情闹大。” 瞿清想了想也是,迈步跟着他往学生会办公室走去。 学生会办公室里。窗户大开着,傍晚的风顺着吹进来,凉丝丝的。 瞿清手捏着棉棒,一点一点把季风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看着那条还在渗着小血珠的伤口的血痕轻叹:“都破相了。” 瞿清有些担忧又遗憾,轻缓的贴了两条创可贴上去:“不会毁容了吧?这么好看的脸,可惜了。” 这样想着,触到少年仰头看她的模样,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把心里的小嘀咕不小心说出口了。 瞿清脸颊倏地一热,装作低头收拾医药箱。 “无所谓,反正你讨厌这张脸。”少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瞿清拾起冰袋替他敷在胳膊上肿起来的伤痕处,闻言瞪他,“谁说的?” “你。”幽幽的语气,看她一眼,带着点委屈和哀怨。 “我什么时候……” 瞿清一噎。 她一手抓着少年的手臂,视线落在他胳膊的伤痕处,再度把冰袋按了上去。 “讨厌你这个人又不意味着讨厌你这张脸。好看的东西谁不喜欢啊。”瞿清小声嘟囔,“再说了,我之前都说过不讨厌你了……” “你一个星期没有理我。”少年向来清冷的眼底的委屈快要满溢出来。 瞿清匆匆瞥了一眼,有些招架不住,随口敷衍:“我……避嫌啊,避嫌你懂不懂?” “哪有你这样的啊,”瞿清说着也有些委屈,“外面风言风语一直传,你反而嫌谣言坐不实一样,每天在我面前晃。” 没等季风噎人,瞿清自己抢话:“是是是,我是说过我不在意,但是……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少年沉默了片刻,问:“你在担心什么?” 瞿清顿了一下,赌气地背过身去,收了手里的冰袋,不再理他。 窗外的风吹干了额头的汗,过了会儿。 “季风。”瞿清倚着会议桌,视线看着窗外,忽然喊他。 季风抬眼,她没在看他。 “你到底,”瞿清轻缓地开口,手抓着桌沿,不动声色地收紧,“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还不认识的时候,我逃课还踩到你,你本来可以直接给我记过让我赔偿的;” 瞿清说着,脸颊忍不住攀爬上一丝热意:“我面试跑错地方,学生会本来也可以不收我……” “还有像今天,”瞿清说着,莫名有些生气,“本来你也不用管。” 少年眉眼间的情绪冷凝,声音也沉了底:“那个人欺负你。”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瞿清回眸瞪他,“明明……就是跟你没有关系的事。” 他却非要把自己扯进来,还受伤了。 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什么情绪。瞿清视线落在他手臂上鞭痕一样青紫还肿起来的伤痕上,语气放轻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跟着我呢。我们又不熟,甚至称不上是朋友。” 她想不通。 咬了咬下嘴唇,瞿清脑内乱糟糟地又把别人的流言蜚语都过了一遍,想到那时候游泳池上从天而降的浴巾,季风在领奖台上霸道的让别人一个个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她道歉,想到刚刚他为她挡下的拳头和伤害…… 她掀起眼皮,脸颊和耳根绯红,眼底清亮带着湿意,手心和心口都微麻发痒,有些不敢信自己最后的猜想:“你、你该不会真的是喜……” 季风坐在椅子里,就这样仰头看她,眼底澄澈不染纤尘,带着某种倦意般的松懈。 手机震了震,打断了瞿清的话。 她红着脸,蓦的收回了视线,低下头去看手机。 是来自刘洋的消息。 问她什么时候来。 瞿清猛地回过神来:“糟了!我忘了。” 跟刘洋约好了在标本馆见面的。 她站直了,正要划开锁屏回消息,手却一下被抓住了。 瞿清愣怔的偏头,视线里,少年高大的身体站直了,手抓着她的手腕,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手腕像是被某种弱电流击过,瞬间脱力,她有些慌神:“你干嘛?”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季风低沉着嗓音开口,手下的力道加重,“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季风没有回答,拉着瞿清往外走,出办公室门之前,随手捞过挂在文档柜上的黑色鸭舌帽。 瞿清下意识看一眼他脸颊上贴着的两张创可贴,以为他要遮。 出门的瞬间,迎面远远走来两个男生。 瞿清一下有些慌了,手下挣扎了一下,被季风抓得更紧。 他垂眸俯视她:“记不记得之前我说那是你第四次弄脏我的衬衫?” 瞿清一怔。 下一秒,少年手里的鸭舌帽饶了个圈,直接轻稳地罩在了她头上,帽檐被刻意往下压了压,挡住了她的视线,也就着她微微仰着头的模样遮住了她的脸。 “跟我来,”他说,“我告诉你。” 瞿清呼吸乱了,视线里,只能看到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稳稳地牵着她的手腕,一路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前面第四次这个梗?(? ???ω??? ?)?无奖竞猜两个崽要去哪里谈恋爱(并不是)XD 第25章 走廊里迎面打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瞿清看不到,只听到两个男生收敛了的声音,有些畏惧地打招呼:“会长好。” 季风没理会, 只拉着瞿清一路向前。 身后男生刻意压低的议论声还是飘入耳内:“哎!听说最近学生会长滢突然叛逆, 开始旷课打架,是不是因为早恋啊……” “不知道啊。之前不是还和他们会的一个干事打得火热吗?” “那女的是谁啊……” 来不及回头看,人已经被季风拖着绕过了拐角。 走出一段,瞿清终究不再挣扎。她抬手把帽子转了个圈, 帽檐向后,视野顿时清亮。瞿清抬头瞥一眼少年冷峻的神色,小声打着商量:“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你松开我……等下又给别人看到了……你先松开……我自己会走!” “……” 到了行政楼门口,季风终于松了手。 瞿清揉着发麻的手腕,抬眼看了一眼季风,眼底有几分忌惮。 穿过操场。 季风没带她走正门,却一路走到了她第一次踩到他的那个墙根下面。 瞿清站在墙根底,满脸的不敢相信:“你要□□出去?” 季风抬眸目测了一下高度, 语气淡然:“学生会的怎么能光明正大逃课。” 嘶—— 那你不是还光明正大的上课睡觉玩手机看……她的漫画!还……打人……吗!还是在她的班上。还总是当着她的面。 瞿清嘴角抽了抽, 脑海里想到少年打起架来的狠模样, 忍住奔涌到嘴边的话, 很怂地噤声了。 她蹙眉, 万分质疑他的说辞:“那学生会的就能□□逃课?” 季风轻轻浅浅地侧目看她:“你不就是?” 瞿清:“……” 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尴尬场景。瞿清哽了一下, 一脸正色的反驳:“我那时候还不是。” “已经是了。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 ……好吧,说不过他。 瞿清愤愤地闭了嘴,碾了碾脚下的竹叶。 “这边你很熟?你先上去。” 这句话简直像是公开处刑…… 想到她在墙根下和刘洋他们吹嘘的模样,瞿清脸颊发烫地移开视线,季风伸出的一条长腿微屈, 却已经直接做好了扶她的准备。 瞿清愣了一下,抬手摸遍了口袋,没有摸到纸巾,没有动。 她可不敢踩他的衣服,不然不知道这辈子还爬不爬的起来。 “怕了?”季风声音放轻了些,催促,“我们要快点,等下要关门了。” 谁怕了,瞿清被激起了斗志,想当年她□□的时候,季风还在墙底下等她的脚印呢。 瞿清犹豫着看他:“我是担心你衣服……” “没事,你踩吧。”季风语气里很无所谓的模样,“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 瞿清犹豫了一秒,点点头,脚轻轻踩上去,手臂向上撑上了墙沿。被他护着小腿,有些奇怪,瞿清脸颊持续发热,她想,肯定是天气原因。 终于手脚并用,大半个身体都挂在了墙上。瞿清喘着气,心底里小声埋怨,太久不爬,她还真是业务不熟练了啊。 围墙下的少年缓缓向后撤了两步,在瞿清抱着墙沿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一个箭步就冲上了围墙。 季风丝毫没做停留,长腿一跨,很轻松地就跳了出去,在瞿清震惊的眼神中,以一个漂亮的姿势轻稳落地。 瞿清半张着嘴,看呆了。 季风神色平静地转过身来,对着她张开双臂。 “别怕,下来吧。” 阳光照在他脸上,从这个视角,他像是从漫画的橱窗里对着她探出头的美少年。 张开双臂,仰着头对她说,别怕,下来吧。 他会接住她。 瞿清心跳漏跳一拍,蓦的突突加快跳动着,愈演愈烈。 许是热的,一瞬间,她甚至感到口干舌燥起来。 瞿清猛地移开了目光。 她转身跨出墙外,脚下没有支撑,她试探着左右找了找,没有找到支点,手不敢松,瞿清深吸一口气,死死闭了眼,松了手孤注一掷地往下跳去。 落地前,腰侧感觉被稳稳地托了一下,减轻了脚步的震荡,并没有上一次落地那么疼。 瞿清睁开眼睛,就看到落在自己腰侧白皙纤长的手指,在她站稳的瞬间即刻礼貌地松开。 隔着纤薄的校服,瞿清腰侧似乎也跟着开始发烫。她拉了拉衣服,躲开点距离。 季风领着她一路到了校门外的公交车站。 少年掏了掏口袋,只掏出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瞿清看愣了,在司机不耐的目光中,滴滴刷了两次自己的公交卡。 车上坐了大半的人,两个人默契往后排走着,瞿清忍不住抱怨:“不是,你没零钱又没公交卡学人家坐什么公交车啊?” 少年声音有些滞闷:“……我下次去办。” 瞿清嫌弃地看一眼,随便找了个座位就坐下了。 靠窗的位置已经坐了个戴眼镜的男人,睡得昏昏沉沉,脑袋几乎是顷刻就向着她肩头偏过来。 瞿清习惯性地想把他的头推回去,人却已经被少年拉着起了身。 季风冷着脸把她塞到了后排的靠窗位置,自己坐在了外侧,整个把她隔绝开来。 瞿清不服地鼓了鼓嘴,偏头看窗外的风景,不去理他。 6号线是尧光市环市一周的,也是唯一一条从东面开到西面的线路,瞿清实在不知道季风是根本分不清公交线路随便上的,还是真要把她拐去哪。 她也无心分辨,倚着车窗看着窗外倏忽而过的风景和行人,看久了,晃晃悠悠之下,竟然产生了倦意。 醒来的时候,瞿清懵了一下,恰好听到公交车报站“终点站--尧光市少年宫到了”。 脖颈处没有传来落枕般的酸痛,入目是很清新的茶香,瞿清偏头,脸颊擦着平整的衬衫而过,入目是少年在衬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还有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意识还没清醒,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 瞿清猛地坐起来身,头顶撞到少年的下颌骨,她有鸭舌帽的阻隔,只觉出一阵沉闷的痛。 耳旁响起少年隐忍的吸气声。 两秒过后,车子停稳,季风起身,清冷着开口:“到了。” 瞿清迟疑地看向少年走出去的身影,他无所谓地触了触颊侧,似乎没有要为她撞上他而收拾她。 跟着跳下车。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绿植,道路两旁的树像是无人问津的长在森林里一样,恣意长得无比高大,遮出大片阴凉。 门口的六个大字掉了漆,在爬山虎的映衬下仍然清晰可辨“尧光市少年宫”。 瞿清知道这里。 五六年前,这里还是中小学生的乐园,每学期各学校都会组织学生来这边交流学习。 即便是假期,父母能带着来这边玩,也是一件特别让孩子开心的事。 很久远了,后面,尧光市建起了最大的游乐场,完全真实的海洋馆、天文馆、3D科技馆,映衬之下,少年宫的模型就显得很不发达了。 这些年,除了少年宫附近的居民来晨练,或者偶尔有大学生游客来玩,鲜少有本市的学校组织大规模的集体参观学习活动了。 瞿清记得自己六年级才转学过来的时候来过。 刚好学校组织了参观学习的活动,每个班的班主任带着自己班上的学生排队分批参观。那时候,瞿清还没有自己熟悉的玩得好的同学,但是她总是很开朗很大胆,走在第一个,又总是听得太认真,班主任走半天才发现丢孩子了,回来找人,发现她还趴在生物馆的海洋区的小鱼缸面前看得入神。 季风和门卫打过招呼,询问好闭关时间是晚上6点,只有不到一个小时时间了。 看瞿清在愣神,季风直接拉着她校服的衣袖,带她直奔生物馆的海洋区。 海洋区并没有真正的水生动物。 瞿清记得她来的当时还有一些活的鱼类,养在各种鱼缸里。其余的,则是在整间刷成海底世界的蓝色房间里,从屋顶高高低低用线垂落下来的各色的大型鱼类及水母的模型等。 相比于现在新兴发展起来的海洋馆水族馆,很是简陋。 瞿清有些疑惑地看向季风。 完全没懂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总不是……要让她写什么观后感吧。 脚下已经有了要溜的趋势。 季风却依旧抓着她的袖口不松手。 瞿清挣了两下没挣开,愤愤地抬头看少年。 “你带我来这干嘛?” 少年手下力道不松,垂眸看着她,眼底有一丝探寻:“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这是什么问题,瞿清用一种“你不正常”的眼神看他一眼,有些好笑:“几年前,尧光市的中小学生谁没来过啊?” “你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的吗?” 瞿清想了一下:“六年级?我刚转学过来的第一个月就来过了。那时候还要写心得感悟。” 看季风眼底还带着一丝探求和忍耐,瞿清犹豫了:“你、你没来过啊?” 那她刚刚是有点嚣张了。 想了想,瞿清试着找补:“没来过其实也没什么,和现在差不多,就海洋区这里,那时候摆了点鱼缸,里面是各种常见的或者新奇的鱼。我家以前在海边,见的多了去了。” 原本是想安慰他的……怎么反而越像变相炫耀了…… 瞿清噤声,移开视线,挠了挠头,视线瞥到一旁的休息区的曲线型建筑,既算是分隔的围栏,又可以当做长座椅。 这个区域她印象很深,之前上面还有她“乱涂乱画”留下的罪证。 整条围栏变化很大,当初只是配合背景被漆成海洋蓝,可以让参观的小朋友自由在一侧画画,现在整条几米长的休息区,都变成了渐变的蓝色。上面画的是一些海洋和生物演变的过程图。 瞿清记得自己原先画得很丑,却还迷之自信地画在最开头。 她画的是一片树叶,那是她当时喋喋不休给一个才认识的小伙伴画的。 就在…… 这里。 瞿清的手指和视线都缓缓落在长座位开头,那里画的是一只博物馆里常见的海洋生物的化石。形状酷似一片树叶……那是她最初画在这里的那片树叶。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还有班上的同学嘲笑她海洋里怎么会有树叶,可是现在……其他人画的痕迹都已经消失了,而她画的树叶,以另一种更生动更有生命力的形象出现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 瞿清无比确信这就是她当初画的那片树叶的轮廓。 她一时有些激动起来,季风早在她蹲下的时候就松开了她的衣服,此刻她的手下意识的拉住了季风的衣袖下摆,晃了晃:“哎哎哎!这最开始是我画的!居然还在诶。” “嗯。”季风反应很平淡。 瞿清却也不在意,全部注意力都被这片树叶吸引,唇角不自觉挂着笑:“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被人嘲笑了。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只有我这片树叶留下来了。” 说着说着,瞿清突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 “给你说个好玩的事。我记得我那时候才转学过来谁都不认识。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们班同学都兴奋得不得了,我可是真正在大海里游过泳、跟着我爸下海收过网的人,这种小鱼小虾我都看得不爱看了。” “我那时候遇到一个小弟弟,才这么高,”瞿清在自己眼角的位置比划了一下,“他有只眼睛受伤了,包了纱布,一个人呆着这里,也没人跟他玩。我刚好无聊,就陪他玩了一会儿。就因为他,我才在这里画的那片树叶。哦,对了,我还在他衣服上画过画呢。” 瞿清笑着抬头,却看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有些尴尬地起身,移开目光:“不过,我后面也没见过他了,不是一个学校的。希望他即便只有一只眼睛也能活的很快乐吧。” 海洋区里亮着幽蓝色的光,光影配合下,倒真有几分简陋的海底世界的模样。 “这些,”季风却忽然开了口,声音像是顺着弯弯绕绕的通道口吹进来的风,带着濡湿的气息,倒真有几分大海边的感觉来,“是我在少年宫当志愿者的时候,断断续续画上去的。” 瞿清愣怔了一下,收回目光看他,似乎没懂他的意思。 季风的视线却缓缓落在了面前的长幅画作上。 “小学的时候,我在这里碰到过一个女孩,她告诉我,她最近在研究怎么把树叶做成书签,让他们既保存了当下季节的样子,又不会干裂,还没有成功。” “那时候,我很封闭,不喜欢和同龄人一起玩,也为此遭人讨厌。不小心弄伤了眼睛。在这里画画的时候,她主动向我走过来。” “她对我说‘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有两只眼睛吗,还是对称的两只’,她说那是为了看到更准确的距离和方位。” “她说,我一只眼睛看不到也没关系,因为这样反而可以更专注,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世界。” “她还送了我一片树叶,在这里留下了一片树叶画,”季风抬手指座位,视线落回到瞿清脸上,“还因为怕被老师骂,把手上的颜料都擦在了我身上,跟我说那是送我的手指树叶画。” 瞿清半张着嘴,听着,心底越悬越高。 明明很热的天气,她却觉得背后生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你是……” 瞿清上下扫了扫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完全没有从前的影子。 又或者说,她压根不记得当时那个小男孩的长相了。 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瞿清脸色有些垮,抬手保护性地捂住胸口:“我我我心脏不好……你别吓我啊……” —— 瞿清转来尧光市的那年,跟着全校师生来过少年宫。那个时候,她碰到过一个一只眼睛贴着厚厚的纱布的很安静的少年。 她记得—— 当时自己凭借生活经验侃侃而谈,给人家讲鱼,讲各种鱼的品种和生活习性。这些都是瞿仕为租船出海的时候,讲给她听,或者带她看过的。 那时候看那个男生乖乖巧巧实在听话,她忍不住吹了不少牛。 还指导人家的视角和画画…… “你知道人为什么要长两只眼睛嘛?” “而且还是对称的。” 其余细节记不清了,但是瞿清当时侃侃而谈的模样却忽然像是生长在了自己脑海里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男孩问。 瞿清一脸得意:“我看《百科全书》上说的。” 想到这里,瞿清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手指缓缓张开两条指缝,去偷看少年的神情,声音里闷着慌张:“你……你找了我这么多年吗?你、你找我来这里,是要报复我的吗……” 其实瞿清刚刚刻意美化自己形象了,仗着季风不知道事实。 当初,她并不是要在少年身上画树叶,就是不小心抓着笔涂到人家身上了,想掩人耳目,结果越画越花,还忽悠别人说是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才觉得不好看,这叫艺术。 结果,季风就是另一个当事人。 瞿清不免想起她当着季风面,吹牛说刘洋就是季风,季风有多么多么厉害之类…… ……往事莫要重提。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大脑里像是万千江河汇聚成瀑布,尔后从数十丈的高空坠落,砸出无数水花。 瞿清猛地想起了季风在艺术楼更衣室,冷冷的对她说“第四次”时的模样。 如果,那时她在少年宫碰到的少年真的是季风…… 那确实,是第四次弄脏他的衬衣了啊。 第一次比每一次都过分,她还成功逃脱了。 瞿清从指缝里偷看季风,想着自己跪下抱他大腿有没有获得赦免的可能。 季风视线落在少女被手指遮了大半的灵动视线上。 脑海里缓缓把她和那个穿着宽大的校服的模样缓缓重合。 “我家楼下的梧桐树落下来的,送你一片,还是挺好看的吧。” “我最近在研究怎么把树叶做成书签,又不会因为干了而碎掉。还没成功。” “等成功了,我就拿去卖,说不定能赚好多零花钱呢。” “你也没有朋友啊?我刚转过来,我也还没有。嗯……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呀。” “我叫瞿清,你呢?” 季风当时只有一只眼睛看得到,他却一眼记住了这个少女。 “对了,这是我自己串的珍珠手环,送给你好不好。” …… 这么多年了,他每年寒暑假来少年宫做志愿者,从原先的熙熙攘攘到如今的冷冷清清,迎来无数红着脸和他要联系方式的少女,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给他塞一片树叶、大大咧咧地挥笔在他雪白的衬衫上画了两道,又鬼灵精怪地要把那污渍画成树叶的女孩,结果越涂越花……她快吓哭了,他却笑了…… 她是为补偿自己弄脏他衬衫才送的手串,他宝贝一样珍藏了许多年。 她说要和他做朋友,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再见过。 骗子。 季风有时候恨恨地想着。 从少年宫回去的当晚,孙姨把他满是污渍的衬衫洗得雪白,又把口袋里的枯树叶丢掉了。一向有礼貌又沉默寡言的季家小少爷闹脾气一天没有理孙姨,看着干干净净的垃圾桶,抱着雪白的衬衫委委屈屈在房间哭了一下午。 “你看,这种小鱼叫沙丁鱼。通常都被做成罐头。书上写的,公交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说的就是这种鱼。我们家原来那片都没人吃这个。对了,我今天是坐公交车来的,你呢?” 季风答不上来。 他没坐过公交车,也没吃过沙丁鱼罐头。 视线看向自由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小少年羞得满脸通红,为自己见识浅薄感到羞愧和难过。 那之后,和孙姨和好以后,他偷偷摸进厨房,问孙姨:“什么是沙丁鱼罐头?沙丁鱼罐头好吃吗?” 孙姨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傻风风,有钱人家哪里会想吃那个啊。你要想吃的话,孙姨明天拿一罐给你尝尝——” 本来是无心的一个承诺,结果向来不苟言笑的小男孩瞪着大眼睛很认真地点头:“想吃。” ……沙丁鱼罐头什么味道季风已经忘了,但是那个瓶子,他反复洗净了,连同少女随手送的手串,一直宝贝一样放在自己房间的书架上。 高中刚开学,季风作为优秀课学生代表,上台讲话,一眼从国旗台上的人群中,看到了昏昏欲睡,还不忘在人群里调皮捣蛋、和台下的男生用眼神打闹的少女。 季风匆匆的念完稿,全程都在听着周围人对她的评价。 听说她初中不学无术,这次被通报是因为高一才开学就逃课。 她还用眼神安慰着台下、坐在他的班级方阵的男孩。季风后面知道了,那男生叫刘洋,这么多年,和瞿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很多人说……他们一直都是一对。 再后来,他知道她的树叶书签成功了。其实不止一次去旧书店看过她,买了书签,可她从来没有认出过他。 同一个学校一年多,一个人在云端,一个人在泥壤。 好几次,季风是优秀学生代表,瞿清则混迹通报批评的差生之中。他静默的站在前排,总能听到瞿清在后面对着别的男生讲小话,然后自己笑得不成样,被老师批评。 季风总想着,只要一次,哪怕有一次,她能认出他的话…… 可是从来都没有。 少女总是灵动的,俏皮的,无谓的,跋扈的……不论怎样的,视线从来没有分给过他。他可以是全校师生的焦点,可望向他的视线,从来不会有她。 后面分了班,瞿清去了文科最普通的班,两人平日里从来不会碰面。 季风有时候想,也许就是这样了。 这个女生也许就是这样的没心没肺,说过就忘,她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承诺。 他们也许就注定是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过去这么久,小女孩无心承诺,他也不该有这奇怪的执念。 直到—— 她于夜色中走来,说:“你好,我是来面试的。” 写有她名字的简历被递到季风眼前,右上角就是她笑靥如花的证件照。 周岩才要提醒她动漫社在隔壁,被他按住了手。 直到—— 她逃课回来,一副嚣张的语气,一脚踩在了他的肩头。 季风那时想看看和她再度视线相对的表情,于是轻缓地抬眸。 少女眼底的震惊转为慌乱,尔后不小心摔落。 ——瞿清完全不记得他。 少年眼底的光幽深流转,就这样俯视着她。 俯视…… 瞿清从指缝里自下而上看他…… 不是吧,这才几年,原来只长到她眉梢的小男孩,现在居然都高她一头了? 似乎是怕她不认,季风轻轻抬起左手,遮住了自己的左眼,偏头看她,语调里带着点慵懒的意味:“这样,想起来了吗?” 瞿清缓缓地把手从脸上拿下来,在唇边合十,眼睛里闪着晶莹,一脸委屈:“我是不是……想不想的起来,都免不了一顿毒打啊……” 少年轻叹一声,缓缓把手落下来:“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瞿清一怔。 那倒……还真没有。 但是这个好学生打起人来也忒狠了啊…… 她为什么总能这样潇洒,无辜……又没心没肺呢。 季风自嘲地笑了笑,轻缓地开口:“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总跟着你,对你好吗?” “我想说的是,我认识你不比刘洋晚,你可以和他是朋友,由着他对你好,对我,也不必有什么愧疚感。” 瞿清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你看,这次可是你提刘洋的。” 才说完,瞿清猛地一拍脑门,急忙去掏手机:“完了完了,我忘回刘洋消息了。” “瞿清。”看少女低着头在那边认真打字,季风清冷的声音喊她。 才点了发送。 瞿清睫毛像是被他的气息烫到了一样,忽闪了一下,被吸引着,只能抬头看着他。 “你可以更放肆一点的,一切有我帮你兜着。不是你说,要做朋友的吗?” 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后面被老师拉走,没几天,她也就彻底忘了这件事了。 瞿清有些回不过神来,手抓着手机缓缓地回落下去,在身前不自然地攥紧。 起初,她以为季风针对她是因为她踩到他的衣服。 如果没有刚刚听到的这些的话…… 刚刚的很多瞬间,她又以为季风比她想的还要记仇,一件衣服的仇,他记了五年多。 可是…… 他说她可以更放肆一点。 他说一切有他兜着。 似乎再次证实了某个猜想。 瞿清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季风给她带早餐的画面,还有这阵子课桌里随手可以摸到的彩虹棒棒糖,和部门一起聚会,为她准备的生日蛋糕,还有巨大的彩虹棒棒糖…… 还有,游泳池里,篮球场上,一向天之骄子的季风,挥着拳头打向对她出言不逊的男生。 他带头,在全校师生面前,让欺负过她的人向她道歉…… 太多的瞬间,堆积起来,忽然就有了不能承受的重量。像是逻辑推理到最后,所有的可能性被一一排除,唯一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瞿清颤抖着手去擦拭干上面的迷雾,对上的又是少年犹如起了雾的眼睛。 她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抠着手指不敢抬头:“你、你……” 憋半天憋不出一句整话,瞿清挠了挠额头,终于受不了自己的扭捏样,猛地抬头看向季风:“你是不是喜欢——” 话还没说完,少年坚定的视线落入她眼帘,季风径直接了她的话:“是。” 瞿清嘴还半张着,愣住了。 她问的时候想过各种可能,甚至做好了被当面羞辱的准备,完全没想到他就坦然承认了。 低低沉沉的一个字在她脑海里绕老绕去,加速冲撞着,使得她没法理智思考,花很久才接收到这个信息。 季风俊逸的面上沉静,耳根有些泛红。 “我告诉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给你你想要的理由。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 他一个人把所有的话都说了,既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也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瞿清闷闷的咬着下唇移开了视线。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瞿清沉思了半天,由不得也认真起来。 她就着画树叶的地方坐下来,有点感慨,又有点愧疚:“季风,你以后……别对我好了。” “我们不是同一种人。” 季风冷冷地看着她:“你和刘洋就是同一种人吗?” 他怎么又提刘洋? 瞿清皱眉,才要反驳,手机亮起,刘洋回了消息过来。 ——“没关系,你的事要紧,你先忙。” 合上手机,触到少年眼底更甚的寒意,她叹息了一声,开口:“我的家庭情况,你上次跟着我也看到了。我在我们班上的情况,你最近也都看到了。都不用预测,我们两个的人生注定会背道而驰。” “在高中就已经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了,等高三高考完,你肯定会考很优秀的学校,哪怕不是,你家里也可以送你出国留学。可我不一样。我很可能连最糟糕的大学都考不上,我也不想上。我爸负担我至今已经很辛苦了。” 季风的眉头拧起,语气有些严肃:“你不想读大学?”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瞿清莫名有些烦躁,脑袋里也乱糟糟的,“这是眼下对我的家庭最折中的选择了,我在学校这样的环境里日日煎熬着,能撑到毕业,已经是极限了。我不想和这里再有更多的瓜葛了。” 少年眼底的幽深陡然一沉,语气里也像结了冰:“所以,你这是在拒绝我吗?” 他是怎么突然又扯到这来的。 瞿清蹙眉,少年眼底的寒意和受伤,搅得她更加心乱如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季风,眼底有些羡慕和距离感:“我不是你,有那么多的选择和机会,可以随时去冒险。” “我记得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人只要有梦想,就可以有无限可能,即使眼睛看不到,即便面对很多困难。” 季风垂眸看着她,眼底的情绪交织着:“就是因为你这样的话,我也以为我能逃脱命运,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这些,你都忘了吗?” 少年声音清浅,却一字一句好像敲打在瞿清心底,让她由灵魂深处的震颤,还有那点自尊心作祟。她不想再听,冷着脸开口:“忘了。你就当,那时候的我不见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完全独立不同没有未来的另一个我。” 季风却像是和她杠上了一样,拉住她欲离开的手,声音冷沉下去:“我没有忘。你弄丢的,我会一样一样帮你找回来。” 瞿清挣了挣:“不需要。” 工作人员推门进来,看到两人愣了一下,开口提醒:“同学,我们要闭馆了,麻烦收拾好物品及时离场。” 一直到上了返回的6路车。 正赶上晚高峰,车上坐满了人,瞿清往后走,找了个角落,拉着扶手有些吃力地站着。 少年很快站在她身前,帮她隔绝了拥挤的人群,却没再理她。 过弯道的时候,司机一个大转弯加急刹,瞿清的脸猛地撞到少年的胸膛,因为惯性往后仰的时候,又被他稳稳地抬手揽住。 很短暂,在她平衡站稳后瞬间远离。 整个回去的路程,都是这样。 瞿清沉默着,脸颊发热,时间越流逝,开始越觉得自己话说重了。 再往后,就是独自漫长的思考。 车子终于在校门口的公交站牌处停下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瞿清跳下车,少年随后走了下来。 很快,公交车沿着公路扬尘而去。 季风站定着没有动。 瞿清也站着。 第二辆公交车经过,车上的人看着站台并排站着的少年少女。 司机停了几秒,没有人上车,迅速关上车门开走了。 瞿清深呼吸一下,像是下定决心,开了口。 “季风。” 季风没有回她。但是直觉告诉瞿清他在听。 “我想把学生会退了。” 少年眼底的光跳动了一下,尔后熄灭了。像蔓延起无边的黑暗。他死死握了拳,依旧没有说话。 两个人相继望着远处挣扎着只在地平线上留了一条光晕的太阳。 隔了会儿, “还有。”瞿清偏头看他,眼神平静。 季风终于回了头,视线和她相接,眼底杂糅了很多情绪,浓得像是化不开的愁。 他有些紧张,没由来的紧张,混合着刚刚的心痛和难过。氤氲着堵在胸口。 少女眼底的光平静无波,像是掸去擅自停留在她肩头的樱花花瓣。 平和浅淡地开口。 “你明天别再来我们班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想剧情连贯点一起发,所以写的有点久qwq 我是不是写多长也不会被夸奖粗长噫呜呜噫 —— 感谢投雷和浇灌营养液的小仙女们呀~比心心!感谢在2020-05-23 10:24:41~2020-05-24 20:3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瑶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瑶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二天上午, 瞿清罕见的没有来上课,季风也没有来文二班。 上课前,全班人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后排并列空着的座位。 第一节 是班主任的课, 李梅进来磕了磕教案, 教室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看什么?都会了是不是?”李梅沉着脸,抬手指最后一排的座位,“赵文强,你下课记得把多出来的课桌搬出去杂物间。” 全班回头看着季风坐过的座位, 面面相觑着,很快响起窃窃私语声。 周雨眠有些担心地看一眼空着的两个座位。 赵文强点了点头,问:“老班, 清姐怎么也没来啊?” “她上午请假了。在学校别给我整哥啊姐的那一套!” “哦——那风哥……我是说季风,怎么了?不来了啊?” “人家本来也不是咱们班的。”李梅皱着眉头看他,“你这么关心别人,是自己学好了是吧?你起来背诵一遍《琵琶行》。” “……啊?”赵文强挠挠头站起来:“琵琶行……我不行啊。” 全班顿时哄笑。 李梅没好气地喊他坐下,不忘提醒:“记得下课后多看看书。还有搬桌子。” —— 郑文言进到孟翼班教室的时候,下意识看向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空了一个星期的座位上, 少年安静坐在那里。 郑文言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今天咱班全班满员, 老师感到很欣慰, 课前多说两句。临近期末考了, 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学生, 面临的竞争也更大, 希望下个学期,我还能在这间教室再见到各位。” 孟翼班的学生,连续两个学期考试排名掉出前45名,则会无缘这个班。 一大早,因为郑文言的这番话, 全班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期中考或者上学期考试不理想的学生,惴惴不安更是直接写在了脸上。 刘洋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季风,少年神情浅淡的看着面前的书,脸上透露出的疏离和生人勿近的气息与从前无异。 柳依曦偷偷侧身瞥着季风,捏紧的笔在笔记本上不小心戳出一个很重的点,她才有些不甘地收回目光。 —— 少了瞿清和季风,文二班一上午都显得很安静。 下午上课前。 周雨眠和白灵第无数次看向孤零零在旁边的瞿清的座位。她的课本还堆在课桌上,整齐的,崭新的,几乎没被使用过。 赵文强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搬完桌子以后他心情一直不好,也没出去打球,一手在桌下砰砰砰地小幅度拍着篮球。 后排的周雨眠正在和白灵挤在一张椅子上听歌看杂志,被他这声音烦的不行了,吼他:“赵文强你能不能安静点啊!吵死了。” 赵文强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手下用力,很灵活在椅子下完成了运球,把球交到右手里,又开始没完没了的砰砰砰。 他的脸翻了个面,把后脑勺留给周雨眠。 周雨眠烦躁的拿手指塞住靠近他的那边耳朵。 走廊里的穿堂风吹过,后门处缓缓走来一个留着波波头的少女,看一眼班级号,站定了。 她的发梢齐整地堪堪盖过她清秀的下巴,薄薄的一层齐整的刘海,堪堪遮住眉毛,衬得她的皮肤更白,眼睛更大更灵动了。 赵文强抬眼瞥了一眼,顿时笑得很夸张:“美女,找人啊?” 被唤“美女”的女生抓着书包带子,闲闲的侧目看向赵文强,眼底清冷平静,声音甜而冷:“球收了。” 赵文强嘴角的笑意一顿,猛地坐起来。 手下的球一滑,“咕噜噜”滚到脚下,把他刁钻地盘在桌下的腿绊了一下,本就吊儿郎当坐的不稳,赵文强猛地向后栽倒了。 高大的男生四仰八叉坐在地上,手还徒劳地抓着椅背,仰头看着少女,抓了抓后脑勺,一脸震惊:“……清、清、清姐?!” “什么亲亲清姐,人都难受着呢!别以为跟清清套近乎我就不敢打你啊!” 那边,周雨眠终于不堪赵文强发出的巨大声响的骚扰,她猛地站起身一顿骂,才发完飙,一抬头,眼底也震惊了,“……清清?” 整个教室的人都回过头来,还有直接凑到后排的,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瞿清。 瞿清自己反倒像个局外人一样冷静。 她看着赵文强讪讪的爬起来捡起球,点点头,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旁边的白灵和周雨眠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两脸震惊地看着瞿清平静地坐了下去,翻开英语课本,开始认真默读。 被盯得久了,瞿清抬手把右边的头发扫到耳后,露出半张精致白皙的脸来,她看一眼呆愣着站着的白灵和周雨眠,问:“你们不看书看我干嘛?” 白灵和周雨眠愣怔地眨了眨眼。 白灵讷讷地开口,像是没懂她的意思:“……看书?” 周雨眠拿手肘戳了戳她,“啪”地合上偶像杂志,扯过英语书盖上去,很果断地说:“看啊!看的!” 视线扫到前排,一大半同学都在明着回头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瞿清眼神很平和地扫了一圈,那些人自己倒反有些不自在,倏地转回身去,很快响起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和讨论声。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 周雨眠终于耐不住好奇,暗戳戳蹭过来,看一眼瞿清一直盯着的英语课本,在看到上面满满的整齐的笔记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不是……清清你、你没事吧?” 瞿清神色淡然的合上书开始默写单词:“我有什么事。学生学习不是天经地义的?” “……”周雨眠震惊了,“是……不是,清清啊,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有点想哭呢。吓人啊——” 瞿清忍不住笑了一下,头也不抬把抽纸拍到她面前:“哭!别怕纸够用。” 周雨眠噘着嘴愤愤地把抽纸摆了回去,撑着下巴问她:“那,季风呢?他怎么不来了啊?” 瞿清手下写字的笔一顿,语调很淡:“我不让他来的。” 周雨眠一听,有些急了:“为什么啊?多好的资源你不用!” 瞿清视线盯着自己中文手写的“结论,结束”,停顿三秒没拼出英文,她抬手去翻课本的单词页,语气很淡:“担不起后果。” 周雨眠一怔,看一眼后门冲她不断招手的白灵,起身走了出去。 赵文强也好奇得心痒难耐,还有些顾忌:“清姐,你……短头发好看啊。” 瞿清下意识把英语书卷起来,准确地在赵文强后脑勺敲了一下,尔后才回头:“骂谁长头发丑呢?” “没没。”赵文强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神情放松下来:“我的意思是更好看了,惊为天人!不愧是清姐!发愤图强都比别人美。” “清姐,你图强就图强,我就是怕突然转性先学习了就不理我了。” “你想得美。” 瞿清跟着笑了,没再和赵文强多贫嘴,安静把剩下的单词默写完。 —— 一连一周,李梅每次在后门暗中观察班上的学生,总能看到瞿清早早到教室,不像往日一样睡觉或者看漫画,而是认认真真捧着课本或者习题册,埋头在做。 监督自习的时候,李梅看着小姑娘整齐写了一页的笔记,忍不住抱着手臂多看一会:“想开了?” 瞿清抬眼看很浅淡的看她一眼,很小幅地点了点头,尔后又埋头继续做笔记。 相比孟翼班的班主任就不知道是喜是忧了。 季风倒是回来老老实实上课了。 但是他比从前更任性更冷沉的,下课时间自由课都不见人影就算了,很多他不感兴趣的课他就直接不去上,跑去画画或者学自己的了。 更有甚者,班上的女生问他道题,这少年直接冷着脸头也不抬,收拾了书转身就出了门。惹得女同学委屈地哭了好久,全班都莫名活在高压之下了。 任课老师也不敢多说,更不敢点名,生怕闹出点什么,这一堂课老师先过不去了。 起先郑文言还担忧地跑去找他,还去人家文二班门口假装路过寻人,结果发现那个老师口中不学无术的小姑娘剪短了头发,课间也不打闹,在安安静静做题。 后门处有不少有意无意路过的学生,指点着瞿清的背影议论着种种,声音不算小,小姑娘像没听到一样,依旧默默做自己的事。 郑文言眉头紧锁,想到自家季风,愁上心头。 之后他就发现了,季风多数时候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画室,图书馆和他说话的女生多了,这男孩索性书一卷,连图书馆都不去了。 一来二去,郑文言总算看出来了,这从小优越的小少年,怕真是在文二班的小姑娘那里碰壁了,这是憋着火无处撒,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呢。 才要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郑文言头顶的地中海愁的更光亮了。 十一月过半,深秋的凉意渐浓。 多数学生已经穿起了秋冬季的校服。 标本馆里比其他地方都要冷,鲜少有人。 季风独自坐在大厅一角的自习桌上,明明很阴冷,他的白衬衣袖口却还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且肌肉匀称的小手臂。 少年修长的手指握着笔,闲闲的落在纸上,视线冷而淡,几乎是不停顿地往下写着解题过程,游刃有余……而又枯燥无趣。 似乎解题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他耳朵里塞了白色的耳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旁边有人影走过,在他身旁的空位上停下来,遮住了些许灯光。 少年冷着脸,视线落在习题上,头也没抬,冷沉着声音开口:“有人。” 低低沉沉的,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那人像没听到一样,细白的手指把地理书往桌上一拍,径直坐了下来。 季风的脸色沉得更深。他蹙眉,冷着眼神回头,才要发飙,看清了坐下来的人,一下愣住了。 眼底的不悦转为震惊,尔后震荡开来,四散而开的情绪里有深藏的委屈,还有端着不肯放下的傲娇和赌气。 少女单手撑着下巴,抬手俏皮地拽下他一只耳机:“跟你打招呼不理,哪有人?” 如愿看到他清冷的眼底眸光闪了闪,眼底的不自然一闪而过,瞿清笑眯眯地偏了偏头:“原来你也可以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变化啊,之前还以为你面瘫呢。” 季风:“……”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了是糖啦qwq泥萌要信我嘛 第27章 季风愣怔着看她灵动的表情还有整齐爽利的头发,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女乖巧的翻开书,掀到中间某一页,尔后用手压平, 侧目对着他笑, 揶揄道:“小面瘫,听说你是年级第一啊,我成绩不太好,有不会的可以问你吗?” 季风没有说话, 只是愣怔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收敛起眼底的不敢相信和委屈。他绷着脸,冷沉着声音问:“你怎么会来?” “嗯……”瞿清犹豫了一下, 被头发遮蔽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里的光影流转,拍了拍书,“我不是说有问题问你嘛。” 少年默了一下,讷讷地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们班主任说的呀。”瞿清撑着下巴的手敲了敲脸颊,“我本来在办公室问老师问题来着, 听到他和别的老师说, 你最近都在这边呢。说的可大声了。” “……多事。”少年沉声嘀咕一声, 脸色依旧沉着, 问, “头发, 怎么剪掉了?” 瞿清抬手拨了拨刘海:“不好看吗?人家Tony剪完都夸我乖呢。” 她抬手把左侧的头发撩到耳后,对着少年笑得明艳:“你第一次见我,我当时就是这个发型吧?” 少年脸色沉着,避过了她这个问题,手下的笔死死捏紧。 隔了会儿, 他眼底的紧绷没有片刻松懈,低沉地开口:“你不是说……不让我去你们班。” 感情这就是他这阵子不出现的原因? 瞿清闻言蹙眉:“你放着孟翼班不待,天天跑我们班睡觉算怎么回事啊,我们又不上理科的课。再说了,我也没不让你回自己班啊,你回去了还不好好上课是怎么回事?” 本来也不是真的跑来问题的,既然他自己都提了,瞿清决定好好和他理论一顿。 少年静默片刻,清冷的声音带了点鼻音:“我上了的。” 他又说:“你还说要把学生会退了。” 瞿清一滞,随即气笑了。标本馆有些安静,她不敢喧哗,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你还好意思说!我说我要退学生会,结果你这个会长连续两次例会不来,搞得周岩天天来烦我。到底我要退还是你要退啊?” 季风又不说话了。 少年低下头,纤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握着笔沉默。明明是他不占理,却让人莫名看出几分可怜和委屈来,瞿清瘪了瘪嘴,下意识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句话又说重了。 就在她终于胡乱扯出一个打破尴尬气氛的话题的时候,季风却忽然开了口。 “哪里不会?”季风说着,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捏着笔探了过来。 瞿清愣怔着,下意识把自己的手让开,脑子里刚刚想好的措辞就被他打断了。 “……这里,”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圈出来的地方,看着少年认真垂眸看题的脸庞,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一直都可以这样,面瘫一秒无缝切换变脸的吗?” 看着少年投过来的探寻的目光,她讪笑了一下,终于逮着机会问:“你这几天不出现……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嗯。”少年在草稿纸上画着示意图,低低沉沉应了一声。 他居然直接承认了,原本想着他怎么也会客气一下否认了,给她个台阶下的。 瞿清有些傻眼,也多少有些心虚。 她清了清嗓,笑得有点乖巧的讨好:“我……我这几天也很想来看看你啊。可是,我不是成绩太没眼看了嘛。我又不好意思说我在学习,还学的不成样……之前在你面前装的那么横,那多丢人啊。” 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一眼,少年视线微垂看着她,似乎在审视她话里的可信度。 瞿清只好就这样回看他,耳根开始发烫,她只能瞪着两只眼睛装无辜。 看着有些出神,瞿清有些遗憾的想,想当初在少年宫她说什么听什么的小乖乖,怎么就长成这么个面瘫怪了呢。好像,她还挺功不可没啊…… 瞿清眨了眨眼,不敢细想。 片刻后,季风耳根有点泛红,似乎确认了她的话是真诚的,季风移开了目光,把手里画好的洋流示意图挪到她面前,声音清冷:“我可以教你。” 瞿清一怔,很快有些如释重负地笑开。 “对啊”她疯狂点头,“我这不就专门来问你了嘛。” “看题。”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看到看得出脸上的紧绷已经彻底消散了,眼底的凝重也消散开来。 瞿清缓缓松了一口气,乖顺点头:“……哦。” —— 一连一个月,瞿清每天活动时间都会被季风一条短信召唤到标本馆,这里简直像是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一样。 以往的瞿清可能叫苦不迭,但是现在她下定决心重拾学习的,所以一句也没有抱怨,平时上课也专注,听不懂的时候,就从头开始补自己的基础部分。 季风抵得上两个老师,他只花了一周时间就摸出了瞿清三门副课的薄弱环节,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给她写了很完整很易懂的知识点框架,瞿清看得叹为观止。 为表感谢,再去的时候,瞿清带了一杯热奶茶给季风。 ——主要是她自己想喝。 经过一操场的时候,迎面就和刘洋撞上了。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热气呵出来会在嘴边凝成的纤薄白雾,刘洋正握着政治知识点的小册子背着,抬头看了半天,在她经过的时候,低低沉沉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瞿清蓦的停下了脚步,抬头看是刘洋,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把两杯奶茶往身后藏了藏。 她浅浅抿了抿唇,有些诧异:“刘洋?你怎么在这里啊?不冷吗?” 算起来有一阵没见了,认识这么多年的两个人,忽然就有了生疏感,瞿清问完,沉默下来,胸口莫名有些滞闷。 “教室太闷,出来透透气。”刘洋轻声回答。 瞿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动。 刘洋上下打量了一下,瞿清校服穿得整齐,有些宽大的校服反而衬得她更加纤盈。少女长发剪短了,动作间,发梢会随着晃动,像是秋天的水波。头发遮了不少本来就小的脸,显得她的眼神更加澄澈灵动了。 “头发怎么剪短了?”他问。 瞿清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回答:“突然不想留了,这样方便,可以省好多梳头发洗头发的时间。” 刘洋语气里有几分感慨:“我记得你上次留这么短的头发还是你小学刚转过来的时候。” 瞿清点点头:“是啊。” 两个人渐次沉默下来。 这份沉默透露出一丝让人想要逃离的尴尬和滞闷,时间越久越浓厚,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或者说,之前瞿清和刘洋在一起总是吵闹欢腾的,没有过让氛围尴尬沉默的时候。 等了会儿,瞿清终究是有些挨不住,率先开了口:“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刘洋点头,手被冻得有些发红,声音依旧很轻和:“快去吧,天冷了,等下奶茶要冷了。” 瞿清手不自然地收紧一瞬。他没有问她另一杯奶茶是给谁买的,却只是提醒她要冷了。瞿清移开目光,也提醒他:“你也是,早点回去教室吧,去自习室也行。” 告别了刘洋,瞿清一路走到标本馆,在楼下就看到季风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她。 瞿清有些兴奋地笑开,冲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奶茶,少年冷沉着面色,转身走开了。 瞿清愣怔了一下,不懂季风这是又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 一路上暗暗骂着小肚鸡肠,瞿清上了二楼。 标本馆只有两三个仍在画画的美术生,临窗的自习桌上,季风独自坐在那里,似乎在垂着眼眸认真看书。 瞿清瘪瘪嘴,还是摆出一副笑脸,把奶茶摆了一杯在季风面前,没想到少年眼皮都不抬,声音也冷冰冰的:“我不要。” 瞿清一听皱了眉:“热的。我给你那杯只加了半塘。” 季风抬眼看她,眼底氤氲着寒意:“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 “谁不要的?”瞿清愣怔片刻,有点反应过来,“你刚刚也看到刘洋了?” 季风依旧沉着脸的盯着她:“我没看到的话,你就想这样糊弄我吗?” 瞿清愣了一秒,气笑了。 她倏地从季风笔筒里抽出马克笔,大手一挥在背身上写了“季风”两个字,然后利落地把吸管拆开插了上去。 瞿清左手端着奶茶,右手猛地捏着少年好看的脸,就着他微张的薄唇就把吸管往里怼:“给我喝!我费劲吧啦专门给你买的,这么远拎过来,你给我说你不喝?” 瞿清也老大不高兴:“写了你名字就是你的,你凭什么不喝?” 画室里原本还在认真画画的三个人视线望过来,全都震惊地看着她一脸凶相地捏着季风不悦的脸。 瞿清余光瞥到,视线回落到少年脸上,看着他眼底清冷的颜色,开始后悔自己太冲动了。正在担心季风会不会扬了奶茶冲上来反掐她脖子的时候,少年却轻缓地抬手捏住了奶茶杯。 “松手,”他说,“这样没法喝。” 瞿清手指颤了颤,猛地移开。画画的三个人看着季风的反应傻眼了。 瞿清躲开视线,指尖的细腻触感仍在,坐下去以后,忍不住又瞥了少年白皙清隽的脸庞一眼。好看是好看,好摸是好摸……就是瘦,不像她的脸颊还可以捏到肉。 正这样想着,自己带了点肉肉的脸颊被轻轻捏住了,很快就松开。 瞿清有些呆愣地瞪大眼睛,目光顺着季风远离的修长手指追寻过去。 “下次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季风轻轻松开唇边的吸管,视线浅淡的解释,“免得别人又误会你在欺负我。” 季风轻缓地移开了目光,耳根有些微红,唇角微微上扬。 瞿清的脸砰的红了,带着他指尖激起的酥麻感觉,一直传回到震荡的心口。 —— 期末考试转瞬即至。 扎扎实实追了一个学期星的周雨眠开始慌了,天天拉着白灵赶生死时速,试图挑战用一周多的时间掌握一个学期的知识量。 入冬了,赵文强还是每天课间第一件事就是奔向操场,大冷的天里,穿着单衣,打球打出一身汗来。 期末前一周的复习时间都是给学生自己的,瞿清多数时候自己闷在教室掐时间做试卷,不会的就整理总结下来,跑去问老师。 ——这几天瞿清不敢去问季风,怕打扰他,毕竟他顶着万年年级第一的名号,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 而且……主要是这学期季风跟着她做了不少荒唐事,浪费了很多时间,瞿清也不敢想象万一季风成绩下滑了,会是怎么样。 尤其是想到刘洋…… 叹了口气,瞿清继续投入自己面前的习题,把纷乱的思绪都摒弃。 期末考试出成绩的时候,瞿清第一时间跑到公告栏去看。 看成绩的人很多,挤挤挨挨的站在公告栏前,瞿清费了老半天劲才挤到前排。 深吸了一口气,瞿清才缓缓睁开眼睛,从第一页的第一行往下看。 一眼就看到了排在第一位的季风。视线就定在那里,以及他高的吓人的分数上,好久才回过神来。 ……瞿清有些不敢相信,要不是季风上课睡觉逃课打架的时候她就在身边亲眼目睹,恐怕也要觉得这些是谣言了。 松了口气,下意识往下看,一直看到孟翼班的45名,都没找到刘洋的名字,倒是看到了柳依曦,第12名。她有些不甘地又看了一遍,确实没有,瞿清又跑去理科排名的页面看,才在第60名看到刘洋的成绩。 刘洋的文科副课考的很差,一下子拖了他的总成绩很多。 原本才松了一口气的瞿清,心情顿时又沉闷下来。 刘洋的母亲责备她的那些话和眼神还时时浮现在她脑海,这样,是真的没有机会辩驳和证明什么了。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瞿清转身,一眼看到周雨眠隔了几个人,戳在文科成绩单面前挥手喊她:“清清!你快来看,你这次考了一百五十六名啊!季风是什么神仙,下回学习带上我好吗!我不发光!” 她这一吼,不少在看成绩的人视线都看了过来。瞿清没好气地做了一个要打她的动作,笑着挤出了人群。 才出人群,一下就撞上了堵在外围的女生。 瞿清下意识地道歉:“ 不好意思。” 女生却像是准备好了在等她一样,有些急促地喊她:“……瞿清。” 瞿清愣了一下,抬头,视线对上柳依曦的脸。 旁边的赵莉哭的眼睛都肿了,狠狠地偏开头,身体还因为抽噎起伏着。 瞿清想了一下,似乎赵莉这次也不在前45名里……那么她也不能呆在孟翼班了,有些了然。 “你剪了短发也挺好看的。”柳依曦唇角弯着,礼貌的寒暄。 瞿清没什么表情,不想多呆,问:“刚刚没撞疼你吧?” “没有。”柳依曦摇了摇头,也看出了端倪,缓缓闭上了唇。 瞿清看面前两人没有要退的意思,移开目光,主动迈步走旁边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柳依曦忽然又开了口。 “对了。”瞿清停下脚步,听到柳依曦犹豫着问,“这周日季风生日,你知道吧?” 瞿清皱了眉,缓缓回过头来。 柳依曦看着她,脸上的笑依旧很友好,带着点懵懂:“季风很少请同学的,但我想……你们关系这么好,他肯定叫了你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我上周因为工作和考核太忙了,身体又有点崩,颈椎病和腱鞘炎还有点复发qwq所以没有怎么好好码字更新,这周会补上哈。(我现在简直像是一味行走的中药罐和麝香……枯了o(╥﹏╥)o) 第28章 瞿清歪了歪头, 有些不解地问:“我们很熟吗?” 柳依曦脸上的神情一瞬间有些僵滞,似乎没料到瞿清这样不给面子。 “不熟吧?只是见过两三次,而且每次见面都不算愉快, 你应该不会想和我玩啊。”瞿清面上的神情很浅淡, 看一眼柳依曦不太好看的脸色,有些恍悟,“你喜欢季风?” 隐晦的心思一下被瞿清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柳依曦的脸颊倏地红了,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视线下意识地扫向周围看过来的人群。 柳依曦人美声甜学习好,又是学校的大提琴女神, 多少男生明里暗里追她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过。渐渐的,柳依曦喜欢季风,这几乎成了学校里公开的秘密。 所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柳家和季家交好多年,两个人认识多年,走在一起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直到……半路突然杀出个瞿清。 这个众人眼中不学无术风评极差的女混混, 却屡次让一向冷静礼貌克制的季风为她“破戒”犯规, 仿佛着了魔一样, 令人唏嘘不已。 瞿清刚刚的话, 在众人眼中无异于向柳依曦宣战一样。 而季风的所有权似乎在她手里。 柳依曦眼底的神情很受伤, 带着隐忍不住的不甘, 她紧紧攥着拳,纤薄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也浑然不觉,她的声音还是放得很轻,掺杂着委屈:“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你为什么总是要对我这么有敌意呢?” “你和我做朋友是图什么呢?图我学习成绩差?图我们连一个班的都不是?唯一的联系, 就是季风了吧。” 瞿清像是看不到听不到周围人的眼光和议论声,很浅淡地提醒:“那你应该多去找他啊。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方向不对,努力只会适得其反。” 旁边的赵莉似乎对之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恨恨地瞪着她,眼底通红。 视线一秒都没多在两人身上停留,瞿清才好起来的心情有些糟心,她绕过柳依曦,径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才上了教学楼三楼,瞿清迎面和搬着寒假作业的周岩打了个照面。 周岩也有一米八几大高个,搬着一大摞作业,看着都累。 看到瞿清,他眼睛即刻亮了一下,打招呼:“瞿清。好巧啊。” 瞿清掀起眼皮点点头,还没说话,手里被他匀了一小摞作业册。周岩单手托着剩下的大部分,瞿清怕他作业撒了,条件反射地接住,怀里不算沉的重量坐实了,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你干嘛?” “都一个部门老相识了,帮个忙呗。”周岩笑得很灿烂,“就送到我们班就行。我右手打球受了点伤,不是很能提重东西。” 瞿清有些狐疑:“受伤了?你们班人不帮你一下。” “期末了嘛。我们班那群大学霸,耽误一分钟都要了命似的,我可赔不起。”周岩调笑,尔后有些感慨地挑挑眉,视线不动声色地瞥向少女的面庞,“而且,这学期又要走几个人。关系很难好起来的。” 瞿清又不免想到刘洋。 周岩就这样观察着。她没做任何表示,乖顺的低着头抱着习题册,没什么情绪的问:“季风呢?” “啊?”周岩反应过来,“我这也是半路被班主任抓来了,总不能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专门跑过来吧。除了你谁用的动他啊,我们也不敢啊。” 后面的话他放轻了,像是自己嘀咕。 但是瞿清还是听到了,她侧目冷着眼神看周岩。 周岩有些心虚地“嘿嘿”笑了两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本以为少女还要为此纠缠或者怼他,没想瞿清安静了半晌,忽然问:“马上要到季风生日了啊?” 周岩一怔,点头,他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瞿清,揶揄:“哎哟,可以啊,咱会长这是开窍了?这么早就邀请你了啊?” “他没告诉我。” 周岩脸上的笑意一怔。 “刚刚在楼下,柳依曦跟我说的。”瞿清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很平淡。 周岩嘴角抽了抽,笑意彻底崩了,表情有些滑稽。 瞿清脸上的表情很淡,每天微微蹙着,大眼睛里的光流转了一下才回到他脸上,眼底带着疑惑,套用了柳依曦的话:“你们关系这么好,他肯定叫了你吧?” 周岩干咳了一下,倏地停住了脚步。他从心底里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好死不死要拉瞿清过来,还想着给季风助阵一把呢。这还没到门口,把自己坑死在半路上了。 眼看着上了六楼,孟翼班近在眼前,周岩讪笑了一下,把难题甩给季风:“这、来都来了,你自己问他呗。” 这还是瞿清第一次来孟翼班。 说来奇怪,刘洋在孟翼班快有一年半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或者需要到孟翼班找过他。高一的时候,瞿仕为还偶尔会托刘洋把她马虎落在家的东西捎过来。 周岩眼看着教室到了,如释重负地加紧脚步走了进去,他单手轻松托着习题册放在了讲桌上,另一只手打了个响亮的响指:“会长,有人找。” 说完,他还故意挤眉弄眼,意有所指地往门外瞥。 瞿清看他右手单手轻松托着作业本的动作瞪了眼。 坐在座位上的季风有些不悦的抬头,在看到门口站着的瞿清的时候,目光像是一团浓墨陡然晕开了,一下子浅淡温柔开来。 瞿清端着作业,蹙起了眉。 那边,季风已经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瞿清先他一步,迈步上了讲台。她瞪着周岩脸上不正经的笑,抬手,重重的把手中的一摞书拍到周岩撑在讲台的右手上。 周岩顷刻吃痛地抽出了手,龇牙咧嘴地握着右手甩了又甩。 瞿清似笑非笑地仰头看他:“右手打球受了伤?” “……”周岩脸都绿了,求救的目光看向季风,“会长,刚刚人瞿清说有事找你,非跟来的啊。”他疯狂使着眼色,“你不问问人家,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瞿清下意识看一眼讲台下的方向,却一眼瞥到正对着第三排座位上的笔袋,那是刘洋的笔袋。座位上没有人。 旁边的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眼,顷刻沉下脸来:“你找的人不在。” 瞿清愣了一秒,皱着眉死死地抬眼盯着他。 季风低垂下视线回看她,眼底的墨意再度氤氲起来,语调清冷带着寒意:“看我干什么?” 教室里原本埋头在学习的几个人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瞿清也不分神,就这么盯着他,保持着刚刚怼周岩的势头,毫不认输:“看看你怎么大变活人的啊。” 少年眼底的神色一滞,瞿清牵着唇角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不就站在这吗?是要去哪啊?怎么,我找你你就能当我面不在?过生日请关系好的,我也不算。可以啊。” 季风愣了一下,缓缓蹙起眉:“谁和你说……” 他视线瞥向周岩,有些了然,很快是,收拾好神色,少年拉她校服的衣袖,语调放软了些:“出去说。” “我不要。”瞿清语调平和,一下子甩掉季风的手,就这么看着他:“你别看周岩,不是他说的。” 周岩在一旁忍笑,暗暗给瞿清竖大拇指:“清姐可以,这语气有女那什么朋友闹脾气内味了啊。你早这样,高一那时候——” 高一?没等瞿清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周岩就被季风的视线狠狠地瞪了回去。 周岩噤声,有些诧异地道:“不是吧?你没说啊?她、她还不知道呢?” 随即,周岩对着自己的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瞿清愣了一下,尔后从别人的眼神里反应过来他前半句话的意思,脸倏地红了。她胸口有点堵得慌,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实在尴尬又丢人,抿着唇角垂下了视线:“我回去了。” 下一秒,手腕连同校服衣袖又被拉住了。 季风有些急促地开口:“等我一下。” 瞿清又有些不悦地甩开来。 脸颊的热意蔓延,也不知道自己的坏情绪从何而来,她没停顿,往出走的时候,从心底里开始懊恼自己没有忍住火气。 才走过孟翼班的后门位置,手腕就连同校服衣袖被拉住了。 瞿清甩了甩没甩开,愤愤地回头,对上少年清隽的面庞,火气混合着委屈蔓延。她没好气地问:“有事吗?” 季风认真审视着她的小脸,回想着刚刚周岩说的话,半是无奈半是不确定的问:“你这是,在吃醋吗?” 那语气里似乎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雀跃。 瞿清火气更大了,脸颊滚烫,她有些焦急又急促地辩驳:“我没有!我吃谁的醋?我为什么要吃醋啊。” 季风没有理会她这力度极低的辩驳,语气了然:“柳依曦告诉你的?” 瞿清没说话,愤愤地低下头抠手指,季风又说:“我没喊她。我们关系不好。她会来,是因为我们的父母认识。” 依旧没说话,季风拉过瞿清的手,把手中她的地里课本递还到她手里——这是之前为了帮她划重点做笔记拿走的。 瞿清瞪着眼睛看自己手里的课本,简直不敢相信:“都考完要放寒假了,你还让我学习?我在你眼里就是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她抬头,愤愤地就要把书甩回去:“你才是!你是冷血机器人。” 季风抬手按住了,有些无奈地看向她:“你打开看看里面。” 瞿清一怔,嘴依旧撅着,有些不悦且敷衍地翻了一下书。 书本中央夹了一张折叠的印卡片,很自然的就自那里分开来。 瞿清一眼看到了里面米白色纹路纸上烫金的邀请函字样。 她的视线顿了一秒,有些心虚地看向季风,低下头掀开来,邀请函里面诚挚邀请后面的名字是季风手写上去的她的名字。 “本来想下午见面给你的。”季风语气浅淡着解释。 瞿清有些不好意思,拎出来邀请函左右看了看:“干嘛还要搞这个,直接发短信或者当面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 “家里搞的,”季风沉声解释,“……也怕你不来。” 瞿清一下有些想起来,有些忧虑地看向季风:“你家啊……你妈妈会不会很不喜欢我。” 她的声音放轻了,有些不自信,一瞬间想起刘洋的妈妈来。 有时候他们的友情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你是来给她过生日的吗?”季风淡淡地问。 瞿清一愣,又听他带了几分霸道地说:“我喜欢就行了。” 瞿清倏地脸红了,忌惮地左右看了看,小幅度推了他的手臂一把:“你瞎说什么呢。” “是实话。”季风的反应很淡,淡的瞿清觉得自己为曾经的自己丢人了,他又说,“而且她很喜欢你。也是实话。” “放心。”说着,季风倏地抬手,白皙修长的指尖略过瞿清眼前,落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有我在。” 瞿清愣怔着,看着他的手靠近又远离,连带着身上一种很浅淡的茶香混合着薄荷的清新,让人意外的沉迷又转瞬清醒。 头顶的触感和温度很真实地传递到心头,提醒她不是幻觉。 瞿清愣怔着,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被自己惊人的体温和心脏的震跳震傻了一样。 隔了一会儿。 少年清冷的声音带了点迟缓在头顶响起。 “头发,有点乱了。” 像是解释。 瞿清猛地回过神来,她倏地后撤一步,不敢抬头看他。 呼吸过于急促,没等说出句话来,瞿清抱紧怀里的书,沿着走廊往自己的教室的方向跑去。 —— 期末的试卷一发,几家欢喜几家愁。 周雨眠一脸愁苦地抱着自己的试卷难过了不到半天,又开始在老师讲期末题的时候,一脸紧张地该追星追星,该看杂志看杂志。 还没放假,赵文强已经在约男生打球了。 瞿清早早地把做错的不会的题都搞明白以后,开始盘算着要送季风什么生日礼物。 说起来自己过生日那个奖品还是他拿走的吧……不知道能不能算…… 瞿清正这样鬼灵精怪地想着,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季风在孟翼班门口轻轻拍她头顶的模样。 ……什么也不送有点太敷衍了。 瞿清红着脸想。 晚上回家路上,路过路边的礼品店的时候,瞿清忽然心念一动,有了主意。 这阵子没了刘洋一起上学放学,她习惯了放学路上走走停停看一看。 天气已经很冷了,呼出的热气顷刻间就会化为白雾,自嘴边飘忽散开。 瞿清有了主意,迅速买了材料包,赶回家里,进了卧室就开始上手。 瞿清搬家的时候,除了自己那些小手串,还带了收藏的贝壳之类。 她挑了其中最大最白的一对海螺出来,眼底有些不舍。 这两只海螺是她不同时期捡到的,有手掌那么大,起初只是觉得好看,满足自己的收集癖,放在一起才有些惊奇的发现,这两个海螺可以拼接成一个对称的心形。 原本是打算准备一份礼物放在家里的客厅,一半代表爸爸,一半代表妈妈,结果还没动工,就一起搬离了海边。 远离了大海和舒适圈,两个人带着孩子在这边打拼,瞿清不被班级接纳,两个人也不被大城市接纳,久而久之就是无尽的疏远和争吵。 到后面两个人感情终于破裂了。 瞿清叹了一口气,收回了心思,拿出一只海螺来,把另一只和剩下的小心翼翼放回收纳盒里,放在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 她把桌面清理干净,铺上自己做树叶书签的工作板,然后把今天新买的材料包掏出来,归类放好。 季风。 瞿清其实一直在想他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她的名字是处于父亲对母亲的爱。 那么季风呢……瞿清不由得想到季风的妈妈,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优雅知性的女人。 季风…… 瞿清脑内回想了一下地理书上关于季风的描述,是随着季节而来的风,所以是有温度有生命力的风吧。风看不到摸不到,却能使每条生命都感觉到。 但是人好像捉不住风。 瞿清不由得想起了这一个学期的每一次相遇,都像是奇迹一样,是什么促成了现在的她呢……是季风吧。 想着有些偏离了,瞿清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收回了心思,开始着手在贝壳里标注重要的点。 一连做了几天。 周日那天刚好是放寒假。 其实这几天多数都是在对题讲答案还有布置作业了,但是学校管得严,提前规定了必须准时照常上课,不能无故不来。不少人以病假为由没来。 早上上学的时候,瞿清起了个大早,用从礼品店顺便买的包装盒和特意要的固定材料把做好的礼物包装了一下,一路小心翼翼不敢跑动,不敢晃动,战战兢兢半个多小时才来到了学校。 大家都在商讨着寒假怎么过,第一天要要约哪里玩。班长看着满地狼藉,再三强调让离得近的同学自己打扫一下,个人垃圾等下带走丢垃圾箱,不要加重本学期最后一组值周的同学的负担。 一教室的人宛若没听到。 班长只好问:“今天值周的是哪两位同学?” “我。”瞿清举了手,很快瞟了一眼,还在趴着补眠的赵文强,语气浅淡,“我们两个。” 瞿清和赵文强恰好轮到今天值周。她说完,侧目扫了一眼后排靠窗的位置、到处乱飞着叠好的三个纸飞机的刘斌。 刘斌原本半趴在桌上神形散漫地玩着纸飞机,听到瞿清这一声,视线和少女浅淡且冰冷的眼神对上。他迟疑了一秒,讪讪地停下了手中的纸飞机,又灰溜溜地起身。把剩下两个飞在教室不同角落的纸飞机捡了回来。 瞿清收回目光,注意力却全在面前的小盒子上。 怕不小心摔到地上里面的东西全撒了,那她这几天的劳动就全毁了,瞿清把桌斗清空,把礼品盒小心翼翼地放在里面。 李梅进来的时候,看到教室里的热闹欢腾的瞬间,原本还带了点笑意的脸上,顷刻间阴沉下来。 “都考的好的不行了是吧?这么有力气闹!” “眼看着都快高三了,还是这么不开窍,满脑子不想正事,我都快愁死了,你们自己倒反一点不着急。以后我也不急,考不上大学可别找我。” 说完,李梅愤愤地把笔记本在讲桌上磕出巨大声响。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原本闹腾的学生也收敛了笑意,一个个低垂着眉眼假装看书看题。 这其实是班主任的常用手法,这样震一下,这群孩子起码能安静几天,寒假也不至于太闹腾,能老实两天,学学习,父母也能省心点。 等李梅宣布完假期注意事项和学生守则离开以后,安静了许久的学生群才又响起窃窃私语声,渐渐加强。 瞿清低头看一眼振动的手机,短信列表里新增一条,季风发过来的,让她等下收拾完等他一起走。 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在她手机里几经变更,最后终于回到了季风这个名字本身。 瞿清轻轻回了个“嗯”,看赵文强睡得熟,也有点赶时间,先起身去后排拿了拖把,跑去外面水池洗漱。 回来的时候,后排有些骚动。 周雨眠一脸凝重又委屈,看她回来,赶忙过来拉着她的手:“清清,怎么办啊,教学督导刚刚来我们班,没收了好多东西。” 瞿清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她:“今天怎么在查这个?” “不知道,”周雨眠摇头,“说是……这还是上课期间,我们就在玩乐,破坏校规校纪了。我才买的杂志和周边都被收走了。” 赵文强也醒了,带着起床气,愤愤地踢了一眼自己的桌子腿,骂了句脏话。 “这群人就是吃饱了没事干,老子在睡觉又没在玩!” 瞿清看向他,周雨眠解释:“赵文强新买的PSV游戏机都被没收了。他真没玩。” 周雨眠说着有些愤愤不平起来:“这些人就是针对我们班,你要是当面抓到了、没收,那我无话可说,翻别人抽屉给拿走算什么啊。马上放假别人带回家的不行啊。” 瞿清听了不悦的蹙起眉:“他们还翻别人抽屉了?” “对了,清清,”周雨眠说到这里,拉着她衣角有些担忧,“你抽屉里那个灰蓝色的盒子里装的什么啊,他们非要说是不务正业的东西,也给拿走了。” 瞿清侧身甩开周雨眠的手,正面面对她,声音也冷了下来:“他们把我的东西也拿走了?” 周雨眠点点头,有些犹豫着问:“盒子里面是什么啊?很重要的东西吗?” “给季风的生日礼物,我做了好几天。他们凭什么随便拿走别人的东西?”瞿清把拖把立到一旁,脸上写满了不悦,“我去找他们拿回来。” 教学督查是学校设立的相当于突袭组织,是由行政部出人突袭检查学生的风气纪律之类,每个学期都会来那么几次,大多数学生都深恶痛绝这个组织,大到手机游戏机,小到一些杂志周边挂件小摆件,凡事被认为是过度娱乐会影响学习的,都可能被收走。 但是像今天这样,期末考试结束,马上放假还突袭的情况极少。 毕竟下午就不上课了,学生们也即将自由了。 穿过走廊里三三两两闲聊的学生,走到督察处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穿着西装戴眼镜的男老师在。 瞿清敲了敲门,听到“进来”的指示后,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老师好,我刚刚被教学督查没收了一样东西,是我给同学准备的生日礼物,不是玩具,能把它还给我吗?”瞿清不卑不亢地望着对面比她高不了多少的老师。 男人审视的眼光上下扫了扫,看她一副乖顺又倔强的模样,似乎没从她着装上挑出什么毛病:“都这么说,那我们的工作也不用做了。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整那些玩的东西浪费自己时间,影响学习。学校这是为了你们好。” “我明白。可是我被收走的真的是礼物,而且当时是放在我抽屉里的,”瞿清没有丝毫的心虚,还在据理力争,“他今天生日,我可以打开给您看里面的东西。” 男老师还是一脸怀疑,但是语气有所松动:“叫什么名字?你哪个班的?对方男的女的?” “瞿清,文二班,”瞿清诚实交代,“他是男生。” 教学督促听了顿时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男女同学之间送的什么生日礼物?我们学校严禁早恋你知不知道?” “知道,但是我们学校也没有规定男女生不能交朋友啊。”瞿清一脸坦然,想到自己东西在对方手里,态度上还是退让了,“我们没有早恋。” 督导沉默了一瞬,语气很不好地开口:“没收了的东西那都是有缘由的,都像你这么找个理由就能要回去的,那我们就地解散算了。再说了,东西不在我们这里,收走的全都放地下室的杂物间了。” 对方爱答不理地开始忙自己的事。瞿清沉默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了谢,出了办公室,想了一下,径直往地下室的储物间走去。 储物室一般除了保安没人来,也就存放一些杂物,还有毕业生没带走的东西,失物招领长期没人认领的东西之类,以防有人来找。 瞿清到的时候,杂物间的门虚掩着,抬手敲了敲,里面没有人应。她试探着推开门,探头进去看了一圈。 里面没有人,开着灯,东西堆放有些凌乱。 瞿清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进去。 一路顺着找进去,越过四五个货架,都没找到自己那个熟悉的灰蓝色盒子。 最里边的货架上堆放了不少东西,但是光线有点暗,瞿清打开手机灯一层层往上看着,瞥到最顶端的位置上,似乎是赵文强的游戏机。 她眼睛亮了一瞬,举着手机灯照着,跳起来看了一眼,终于瞥到里层被压在下面的盒子。 瞿清松了一口气,正想着怎么探进去拿到盒子,杂物室的灯却“啪”的一声,全灭了。 瞿清吓了一跳,猛地回身,撞到了货架,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她把自己吓到了,下意识地低呼之前,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 手下的手机灯在面前晃了又晃,瞿清看到了季风沉着的面色。经手机灯直射,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季风轻缓地摇了摇头,示意瞿清不要出声。 随后,门口处响起了保安的声音:“谁在那?” 下一秒,储物室的灯又亮了起来,蹬蹬的脚步声自门口一路靠过来。 储物室本来就冷,一瞬间,瞿清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 少年反手捂着她的嘴,眼底的光沉了沉,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没有丝毫慌张。 “我。” 就在保安的脚步靠近了些的时候,季风低沉着声音开了口:“学生会会长季风。” 保安蓦的停住了脚步:“哦,你来找东西的吗?” “嗯。”季风的视线静静停留在她脸上,和瞿清四目相接,“有学生丢了东西。” 保安又问:“丢的什么啊,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季风浅淡的拒绝,“好几个,我自己来。” “行。”保安听到是季风似乎彻底放心了,嘱咐,“那你记得走时把灯关了,门一定要上防盗锁。有些是贵重物品,我们都有登记的。” “知道了。”季风轻缓地应。 那保安交代完,竟然径直转身走了。 一直到脚步声远离。 瞿清后背抵着货架,鼻息和唇上全是季风的气息和指尖的温度。 她一直秉着不敢放肆呼吸,她抬手拍了拍季风的手背,眼睛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示意他可以放开了。 季风的手听话的松开,瞿清即刻沉沉的呼出一口气,还没等深吸回来,少年的胸膛倏地靠近,带着茶香,她瞬间又一口气卡在了胸口,向后靠着不敢动。 季风修长的手臂很轻松地探到她头顶的格子里,垂眸看她:“哪个?” 瞿清吞咽了一下,才迟缓的反应过来他在问她是哪个。 “……灰蓝色那个盒子。” 瞿清回答。 季风很轻松地把盒子抽出来,身体稍稍远离,左右看了看,问:“是什么,怎么会被没收?” “……不知道,就放在课桌里,我去洗拖把,被收走了。”瞿清老实交代。 明明天气冷,地下室更冷,她指尖冰凉,脸颊却滚烫。 想着,瞿清试探着开口:“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她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少年掀起眼帘看她,蓦的问:“你是在紧张吗?我记得你以前胆子很大。” 最后一句,莫名带了点低沉的笑意,没等瞿清分辨出是不是她的错觉,季风真的听话的后撤开来,把空间让给她。 他顺便抬手把手中的盒子递还给她。 瞿清才松了一口气,很快摆手:“你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季风沉默了片刻,看向手中盒子的眼神有些变了。他执着的把盒子塞回到瞿清怀里:“到时候你自己送。” 瞿清抱着盒子瘪了瘪嘴。本来以为省事了,这人怎么还搞起□□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瞿清想到自己还要赶回去打扫,视线不由得又落回到一起被没收的赵文强的游戏机和周雨眠的周边上。 “我可不可以把……” 才试探着问,话就被季风打断了。他一脸了然地看着她:“那些东西都是登记过的,你这样拿走,等清点的时候就会当成被偷窃,调监控下来,你是要记大过的。” 瞿清一瞬间噤声了。 这样的风险她是没必要冒的。 “下学期开学,我会帮他们拿回来。”季风看她低垂着头的模样,“放心。” 瞿清眼里一瞬间亮了起来,唇角也不自觉因为喜悦上扬:“真的呀?” “嗯,”季风低沉着声音保证,“前提是他们不能再带到学校来。” “哦……”瞿清点头,收敛起了脸上下意识的笑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气氛有些沉默,瞿清忽然想起一茬:“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刚刚在楼梯上看到了,喊你没理。”季风声音清冷,侧身让她走在前面,“周岩给我发消息说,他看到没收的名单上有你名字,我就猜你是来这了。” 好吧。 瞿清瘪了瘪嘴,顺着他的停留走到了前面,季风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一直看着瞿清出了门,他才把灯按灭了,尔后拉上杂物间的门,听到门锁落下的声音,抬手去扣防盗锁。 说到周岩…… 两个人相携着上楼,瞿清看着他一直跟着自己,禁不住问:“对了,周岩上次说我高一的时候的事……是什么事啊?” “我们高一还不认识吧。”她是真的疑惑。 没想到季风非但不像平时一样温柔耐心,反而带了点赌气的意味,低低沉沉道:“自己想。” “想不起来就算了。” 瞿清:“……” 瞿清脚步一顿,气不打一处来。爱说不说,她才不想呢。 看少年依旧不紧不慢跟着她,瞿清也带了点赌气的意味:“你还跟着我干嘛。” “我们班已经放假了。” 季风声音轻缓,闲闲的看向她:“你不是要大扫除吗?我帮你。” 瞿清有些不悦,拒绝:“我不需要。” “这次不是为了你。”季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无奈地看向她,“今天就迁就我一点好吗?毕竟,我赶着过生日。” 瞿清一下子没崩住,被他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 她即刻垂下头转过身掩饰过。 一直到清理完教室,和赵文强道别,瞿清主动整理好清扫工具,背上书包,和季风两个人往校门口走。 校门口停了辆黑色的私家车,瞿清起初觉得有些眼熟,拉开后座,一眼看到周岩乐呵呵地从副驾驶回头看她:“哟,来了。” 瞿清一怔,视线下意识飘向主驾驶的司机,有些想起来了。 “啊,你们……”她顿了一下,才要开口揭穿,周岩像是料到了一样,无中生有地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哎呀都这个点了,咱得快点了,这客人都到期了寿星还没到,说不过去啊。” 瞿清眨了眨眼,季风已经拉开另一头的车门坐了进来。 不好意思让别人等,瞿清也迈步坐了进去。 周岩对着季风挑了挑眉,一脸“你放心”的神色,抬手按开了音乐。 慵懒地靠着靠背,周岩偏头,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调侃:“清姐还准备了礼物啊,让我这种空手来的脸往哪搁啊。” 瞿清手下握紧盒子,心里忽然有些没底:“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哎,重点不是值钱,再说了,季风他什么没有啊。可那要是你送的,他什么都喜欢。” 暗示的意味几乎快要溢出来。 瞿清一惊,视线下意识瞥向专注开车的司机,用眼神提醒他有大人在,让他不要胡说。 哪知周岩直接豪气地把目光转向司机,扬着眉寻求认同:“你说对吧?张叔。” 张叔专注看着路,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瞿清手一抖,礼物差点滚了下去。 一路顺着开到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不算远。 下了车,瞿清扫了一圈周围的建筑,有些回不过神。 这边尧光市的人应该都知道,寸土寸金的地方,许多房子都是有价无市的。 这还是说的周边小区的高楼大厦,而不是面前这个…… 瞿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面前这栋独栋有花园有喷泉有院子的别墅。 别墅敞开着,台阶上站了不少的人。 每个人都穿着精致的小礼服,多数女人还很优雅地穿了各式的晚礼服,看着就刺骨的寒。 相比穿着校服的三个人简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颜桦正站在台阶上和某公司总裁夫人寒暄。 “您瞧瞧我们带回来谁了啊。” 颜桦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配合地问:“谁啊?” 周岩侧身让开来,露出身后有些无措地抱着礼物的瞿清,一脸地调笑:“您儿媳。” 瞿清一懵。 有些慌张又震惊地瞪一眼周岩,他完全没看到,已经转身去周围的餐桌和推车上觅食了。 颜桦对瞿清印象很不错的,或许是因为初次见面瞿清认错喊了她姐姐。 看她紧张地站在原地不动,颜桦有些热情地上来挽着她的手,嗔怪地看一眼周岩,声音轻柔地安慰她:“你别怕啊,儿媳,周岩开玩笑的。” “……”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周岩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点心呛到了,又弯着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颜桦脚步一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顺着周岩的调侃说错了话。 她有些尴尬地看向瞿清,画着精致妆容的红唇翕动了下,一时没有说出解释话来。 瞿清浑身一震,手一抖,另一只手又被颜桦挽着,这下终于没握住礼盒,从手中滚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我这周可能还是很忙,家里事情太多,我情绪也有点不太好,状态实在不对qwq。实在不行大家等完结再来看吧,真的很不好意思,如果有觉得很失望的小仙女可以留下言,我把订阅的钱返给大家哈~ 第29章 礼物落地的前一秒, 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稳稳地拦腰托住了。 瞿清惊魂未定地抬头,就看到季风缓缓直起腰, 清冷俊逸的脸上带了三分无奈:“我花了很久才请来的人, 您是想开始前就吓跑?” 话是对着颜桦的,她化了精致的妆容的脸上顷刻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轻柔的声音里带了点委屈:“对不起啊风风,妈妈不小心被小岩带偏了。” 说着, 她看向了瞿清:“对不起,清清,你别介意啊。” 季风的视线径直绕到瞿清脸上, 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语气放轻了很多:“别怕。” 瞿清有些慌又有些懵,被颜桦挽着手,她摇了摇头,对着季风小声说:“……你拿着吧。我怕等一下又掉了。” 谁知道还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事情。 季风盯着她思忖两秒,这次没有坚持。 季文礼和一堆商业伙伴在内厅喝茶。季风进来时, 坐在最外侧的柳涛最先听到脚步声, 他回头, 脸上的笑意堆积:“风风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你们班应该很早就放学了。” 季文礼闻言抬头看了季风一眼。 似乎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不妥, 又是在季风过生日这样的场合里。柳涛补充:“生日快乐。” “谢谢。”季风没什么表情的接下, 迈上楼梯的瞬间,回头看在门口有些忌惮的不敢进来的瞿清。 似乎觉得大厅里比自己想的还要难于应付,瞿清站在门后对着他摆了摆手,又很果决地摇了摇头。 “对了,依曦和我一起来的, 你看到了吗?”刘涛看到了,蓦的插话。 “没。” 季风很短促地回答,眉头微皱。 他从台阶上收回脚,然后转身出去,抓着瞿清的手腕,不容置喙地把她扯了进来。 瞿清拗不过,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裹着校服衣袖遮住自己的侧脸。 少年动作太过张扬,还是引来了季文礼和一众男人的围观。 瞿清苦着脸,缓缓放下衣袖,乖顺打招呼:“柳主任好。” 其他人不认识,柳依曦的爸爸是她们年级主任,上次还专门来过她们班,她记得清楚。 柳涛对她印象很深,因为季风的缘故。此刻看到季风无所顾忌的牵着小姑娘进来,季文礼也在,他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嗯。” 视线不大敢停留过久,瞿清扫到正对面有一个和季风有几分相似的英挺男人,但是也不敢确认,硬着头皮开头:“叔叔……们好。” 季文礼盯着瞿清审视地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季风不悦地绷着神色,径直牵着她往楼梯上走去。 “嗯。”季文礼轻轻应了一声,视线追着往上,沉声问,“去哪?” 季风头也不回,声音:“房间。” 底下的一众大人一脸错愕。 恰好柳依曦从大门口进来,柳涛看一眼,视线飘向楼梯口,暗示:“依曦来了。风风和同学要回房间玩,你要不要一起啊?” 柳依曦脸色错愕,咬唇点头的瞬间,看到季风头也没回,牵着瞿清径直清转过了楼梯转角。她脸上有些难堪,礼貌的告别众人,向上追去。 站到季风卧室门前,看着他低垂着视线开门,瞿清才回过神来。 她一想到刚刚众目睽睽之下被季风拉着就这么上了楼,还有他那句表意不明的“回房间”,脸上的烫意瞬间蔓延。 “你干嘛呀?刚刚那么多长辈看着,多容易误会啊。” 季风拧开门把手,侧目看她,眼底有些笑意:“怕了?” 瞿清瞪着眼睛,即刻反驳:“哪有。” 她脸上一副无畏的样子,手指却不自觉缠绕在一起,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是怕你之后不好过,反正这里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我怕什么啊。” 季风眼底的温柔稍稍漾开,曲起指关节,猝不及防地在她脑门敲了一下,声音微冷:“想得美。” 瞿清吃痛,抬手揉着额头,季风迈步进了屋,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柳依曦。 柳依曦咬着唇,眼底有些泛红,脸上神色不好看,看到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次连笑都没了:“Hi。” 瞿清没回,愣神间,听到季风沉声喊她:“你是等我再把你牵进来吗?这次不会是手腕了。” 瞿清脸一红,侧身进了屋。想着柳依曦还在外面,楼下都是大人,为了避嫌,她特意没关门。 柳依曦咬着下唇,手死死攥成了拳头,落在身体两侧,微微颤抖,触及灵魂的疼。 她很想走上去,脚下却像灌了铅。 明明每年都是她来给季风庆生的;明明他身边除了她,就没有什么离得近的女孩子了;明明在长辈们的玩笑里,他们的将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中间会冒出一个瞿清…… 她以为季风就是那般清冷的人,和谁都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以前在家长的撺掇下,偶尔被他默许进他的房间,都像是恩赐,而今却看到他一副主动的样子一路牵着瞿清的手进门,瞿清还很不情愿的样子。 柳依曦是真的嫉妒了,她想不通,为什么她不可以。瞿清到底哪里好,明明她哪点都比不上她。 “怎么?不进去了。”周岩嚼着口香糖自楼梯口上来,看到柳依曦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看一眼没合上的房门,有些疑惑,“季风没在吗?” 才走到门口,周岩就听到屋内的对话。 “坐。” “……不了吧。” 是瞿清的声音,脚步已经来不及刹住,周岩看到季风修长的手握着门把手。 两个人对视片刻,周岩被季风眼底的不悦烫了一下。 耳边呼啸过“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周岩抬手摸了摸鼻尖,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他回头,看到柳依曦的脸色愈发难看。 “啊内什么,他们可能要学习,咱们去展厅转转?”周岩好心建议。 柳依曦深吸一口气,一甩手,理也没理,转身下了楼。 房门被一关,瞿清眼看着世界被隔绝出来,没由来的有几分紧张。 这下是真的没啥也说不清了。 季风把自己书桌处的椅子抽出来,拍了拍椅背,再度开口:“坐。” 瞿清这次顺从地坐下去。 季风站在后面,单手闲闲地撑着椅背。 屋内很暖,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他身上自带的那种茶香混合着一点薄荷的香气。 季风的书桌很整齐,看的书也几乎都是瞿清这个文科生不会涉猎的。 她有些惊叹地扫了一圈,看到书架上一个格子间,眼底有了惊奇。 “啊,这是……” 这个格子里的东西,实在和整个房间都格格不入。 季风轻轻“嗯”了一声,耳根有些泛红,没什么表情地把书架上的东西取下来摆到瞿清面前。 少年宫的宣传单,被他用塑封装起来,保存的很好。 瞿清转着看了一圈,有些惊奇:“我的当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一堆东西里有个很简陋的贝壳手串,瞿清几乎瞬间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手作。她脸红了红,看向旁边的八音盒,是她生日那天随手塞给季风的。 旁边是一个被洗得很干净的沙丁鱼罐头的瓶子。 瞿清脑子里像是有闪电略过,一下子想到了自己那时候从海边来,在少年宫拉着白白净净的少年,给人家吹什么出海、捡贝壳、沙丁鱼。 ……太丢人了。 还有许多他从旧书店买到的、从她这里勒索到的树叶书签,很整齐地放在很精致昂贵的木盒子里。 瞿清脸有些红,坐在那堆“礼物”面前,像是被公开处刑了。 “对不起啊……”感受着身后的人气息没有远离,她小声开口,“我那时候也小,初来乍到又没什么朋友……做的有点过分了……但我不是故意的……” “你在说什么?”少年清冷的嗓音带了点疑惑。 瞿清握着扶手转身,想要解释。 季风正倾身要去拿桌上的东西,正好是她回身的方向,于是,瞿清正要解释的唇微张,就这样擦着少年清瘦的脸颊而过。 像是一只盯准了鱼的水鸟,灵巧略过,掀起一片涟漪。 季风高大清瘦的背影僵住了。 瞿清的唇像是被强电流过了一遍,瞬间麻掉了,连同大脑像是烟花般炸开了,思绪被炸得七零八落不成逻辑。 她的眼睛瞪大,酥.麻的感觉一路从唇瓣传遍到指尖。视线略过少年犹如迷雾森林的眼底,往下是他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微微泛着漂亮粉色的薄唇,然后……是他清瘦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带了一点细微的水泽。 那不会是她的口水吧…… 瞿清的大脑又是“轰”的一声,二次炸开了。 她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转过身,捂着嘴满脸无措。 季风抬手想捞,她径直向后撞上了书架的某一层。 瞿清眼底瞬间弥漫起潮意,泛着委屈的水泽,她低呼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顶,视线触及到季风欲伸过来的手,再度无措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季风耳根很红,映照他白的通透的脸也有了一丝血色。 他幽深的眼底泛起一丝无奈,拉开椅子靠近,语气里带了点暗哑的温柔:“小心点。” 瞿清看着他靠近,原本麻掉的身体此刻在温暖的房间里开始升腾起燥热,她捂着嘴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 她真的没有侵犯他的意思。 季风有些无奈,轻易地抬手揉到了她的发顶,语气有些轻柔的无奈:“是,我的错。很疼吗?” 瞿清头也不敢抬,摇了摇头。 手心少女的头发像是轻柔的羽毛,波动间挠着他的手心,撩拨着他的所有情绪。 季风的语气放得更轻,像是自语:“也不是第一次了。怪我。” 什么? 瞿清瞪着眼睛抬头看他,有些没懂他的意思。 刚刚的无意触碰想是唤醒了她身体里某些一直沉睡的神经……明明之前,他们也有过贴得很近的时候,有过很正常的打打闹闹,可是没有哪一次,会像此刻一样,让她这样脸红心跳,这样想逃,却又本能的不想逃,看会不会有更多触碰。 这奇怪而又不受控的情绪。 瞿清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 她本能地抵着桌子往后退,退无可退,整个人像是被独属于季风的气息侵袭浸润了。 季风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躲闪和后退,他手心的温度像是有了烫意,视线低垂处,是她被扑闪着的睫毛遮住的灵动的双眸,再往下是鼻尖也带了粉意的小巧鼻子,往下,是纤细的手指死死捂着的嘴巴。 他几乎可以想象那手下的贝齿是怎样害羞又懊恼地咬着自己的粉唇。 这个样子的她和他记忆中的女孩轻易重叠,忽然有了某种确切的实感和悸动。 季风的手莫名的抬手捉住她捂着嘴的手腕,想要把那遮蔽拿走。 门被轻轻敲了敲,下一秒,周岩像是并不想征求他们的同意,径直就推开门探头进来:“会长会长,先别卿卿我我了,楼下开party了!” 这句卿卿我我飘入瞿清耳内,像是某种狂热的暗示,脑海中忽然就自动慢放了季风高挺的鼻梁上隐隐镀着的一层光,脸颊上靠的足够近才能看到的细微绒毛。 还有那种轻软,像是带着电流的触感…… 鬼使神差的,像是做贼心虚,瞿清头一低,就从季风的手下轻易逃脱,向门外跑去。 周岩挡在那里,看着少女红着脸一副急切的模样,愣怔的松了手让她出门,然后回头,看向红着耳根、脸色却很冷的季风。 像是印证他的某种猜想,季风随意地抬起手背,在自己脸颊处擦拭了一下,像是意犹未尽。 周岩错即刻愕地抬手指着季风,嗓门没压住地开口:“啊!会长我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我闯进来顶多看到你俩在做数学题,没想到你居然会和人家在房间里……” 他说着,竖起一个大拇指:“哥们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兜头砸过来一本《高考真题》,盖住了周岩的脸。 周岩抬手取下来,揉了揉鼻梁,若有所思地望着季风的背影,重新审视着他在自己心底里的形象。 第30章 季文礼每年都会给季风办生日宴, 免不得要宴请下商业合作伙伴和熟人。这其间不少和季风差不多同龄的孩子,有些早早受父母言传身教,学得一手社交技巧, 换成别人或许早被攻略了, 但是季风性子冷,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和谁家公子闺女交好的。 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也就周岩一个。 还有一个常黏在他身边的就是柳依曦,据说柳涛和季文礼是大学同窗,季氏给尧光一中捐过不少物资和教学楼, 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更密。 柳涛时常带着柳依曦来这边走动,加上柳依曦和季风几乎从小同班到大, 两个人算是大人眼中默认的青梅竹马。 ……如果没有瞿清出现的话。 在场的大人里,不少还是盯着季风这个季氏接班人的身份,想要套近乎的,尤其是家里有女儿的。这会儿看着一直跟在季风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换了人,很难不惊讶。瞿清瘦瘦的身形裹着校服,在一众礼服里很是显眼。 瞿清被挤到季风身边, 一想逃, 就被另一边的周岩有意无意地挡住了。 季风站在那个定做的三层大蛋糕面前, 低垂着好看的眉眼, 落下刀, 在祝福声和掌声里切下了第一刀。 柳涛站在季文礼和颜桦旁边, 看柳依曦一脸委屈的出神,撺掇几下,也把她推到了季风附近。 柳依曦脸红了红,抿着唇,把手里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盒子递上去:“季风, 祝你17岁生日快乐。” 蛋糕刀被交到服务生手中,季风接过礼物,终于视线浅淡地看向她:“谢谢。” 没有拆开,季风把那个盒子和其他的一众礼盒放到身后的桌子上,转向了瞿清。 柳依曦眼底的神色沉了下来。 “礼物呢?” 少年期待的眼神,伸出的修长手指,还有随之而来汇聚的目光,都让瞿清无法抗拒的,脑海里忽然回忆起在他房间莫名擦碰过少年的脸颊。 脸连同心跳瞬间失控,瞿清有些无措的看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视线扫向周围,终于在一个桌上看到了自己的礼物盒子。 此刻在一众价值不菲和华丽的包装里显得有些幼稚,泯然于众。 瞿清倒是也没什么自卑的想法,瞿仕为已经给了所有他能给的最好的,关键是他全部的爱。 礼物递到季风手里的时候,她还是忐忑了一下,视线瞥他一眼,生怕他不喜欢。 但是一想到他不会当面拆礼物,想到那些贵重的东西都不够他拆,又隐隐有些放心下来。 结果心还没垂进肚子里,就随着季风修长指尖扯动绑定的彩带再次悬了起来。 瞿清瞪着眼睛,看着少年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 前面是柳依曦送的礼物,季风的态度对比太过鲜明,众人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饶了无数个来回。 季文礼和柳涛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季风打开盒子,视线在里面停留了很久。 瞿清这几天一直花时间在做,她也没什么别的特长,就是这些年以为爱好还有赚点小钱的动力,小手工和手作能力练出不少,于是就给季风做了海洋和海滩的微观世界。 “这是我搬家之前在海边捡到了,还有一只在我那里……虽然不是很值钱的东西。”瞿清嗫嚅着挽尊。 季风眸底像是有霞光晕开,望向她,深邃的眼底有了藏不住的笑意:“谢谢,我很喜欢。” 柳依曦穿着精致高跟鞋的脚顿了顿,转身就踏出了人群。 瞿清也有些尴尬,她眼神躲闪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你喜欢就好。” 那边,服务生开始给客人分发蛋糕。 众人端着蛋糕,再度在欢笑声里闲聊了起来。 柳涛脸色也不好看,人群一散,就追着柳依曦出去了。 周岩像是个完全的局外人,眼里只有吃的,冷不防地手指沾了奶油就要往季风清隽的脸上抹,被季风精准地察觉,瞬间拦截。 手腕被钳制得生疼,周岩脸上作坏的表情登时垮了:“哎……疼疼疼!哥,哥……不是吧,这么多年了,你好歹也让我得逞一次啊。” 给季风庆生少说也有十年了,别的同学朋友的生日宴都是同龄人玩闹成一片,就季风的,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商业宴。 季风脸色寂然,甩开他的手,眉眼间满是嫌弃:“幼稚。” 话音刚落,少年漂亮清冷的瞳孔倏地震缩了一下,满是不敢相信,清瘦白净的脸颊像是老虎幼崽,沾了三道奶油,配上他清冷的神情,有几分呆滞的可爱。 周岩顷刻跳了老远,捂着肚子笑到不行。 瞿清有些畏惧地眨了眨眼,看着他,指尖的奶油还残留了不少,她小声解释:“周岩说……这是你们传统……” 季风眼底沉得可怕。瞿清后半句话几乎被自己吞了回去,后觉上当了。 季风抬手端起面前一盘蛋糕,瞿清警惕地看着他,心想他不会这么一整块扣在她脸上吧。 她下意识就抬手遮了头:“别弄头发上啊……不好洗。” 那盘蛋糕停留瞿清面前,尔后是季风有些温柔又无奈的声音:“吃吗?” 没等来想象中的斥责或者反击,瞿清一怔,脸颊砰的红了。 周岩躲得远远的,看得叹为观止。 瞿清愣怔的接过蛋糕,听到季风有几分好笑又无奈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的话能信吗。” “……不能,”瞿清瘪了瘪嘴,有些委屈的抬眼看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换来的是少年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很好脾气地掏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奶油。又拉过她手,预备帮她的把上面的奶油擦干净。 瞿清指尖不受控的开始泛麻,脸颊在烧,她抽了抽,嗫嚅道:“我自己来……” 季文礼和好友寒暄完,力道不轻地拍了拍季风的肩膀,季风松了手,回头,脸上的温柔顷刻凝成寒雾。 “去看看依曦。”季文礼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 季风眉头紧锁:“看她做什么。” 季文礼脸上满上不悦,视线阴沉:“都是朋友,你今天不给她面子,就是不给你柳叔叔面子,你这是在给我难堪!” “你的好友你自己去管,”季风语气平缓,“我和她不是朋友。” 季文礼气的不轻。 颜桦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忍不住抬手拉住了他:“干嘛呀。孩子今天过生日,这么多人看着,亏你自诩要当个明事理的家长呢。” 季文礼低声喝斥:“你看他做的什么事!” 颜桦语气也没那么轻柔了:“风风不想去就不去,你忘了你之前说的话了?我们做到现在这样,就是为了让儿子不向自己不想低头的人和事低头。” 颜桦总是能成功的用季文礼的话噎住他。 身后,柳涛领着柳依曦过来了。 柳涛笑得一脸和蔼地对着季风笑了笑,看向季文礼:“老季啊,依曦有点不舒服,我就先带她回去了,你们玩得尽兴啊。” 颜桦一脸关切:“怎么了?依曦哪里不舒服吗?” 柳依曦看向她,眼底红红的一圈:“阿姨……我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休息下就好了。” “啊,那依曦回去好好休息,实在撑不住还是看下医生。”颜桦善解人意道,“今天招待不周,有时间再来家里玩。” 柳涛的视线顺着绕到瞿清身上来:“瞿清是吧?之前在学校没机会了解,你这次期末考的怎么样?” 瞿清手里捏着蛋糕叉,忽然觉得绵密的奶油像是掺了沙子,在喉头卡得慌。 也不好憋着不回答,她轻缓开口:“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季文礼闻言蹙了眉。 颜桦似乎觉得她这个回答很有趣,唇角带着笑,抬起的手轻轻落在她肩头。 柳涛顿了下,点了点头:“多努努力,将来考个二本,甚至冲个一本的大学还是很有希望的。” 明明听上去是很关切的长辈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瞿清却觉得好像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被人扇了一耳光一样,没由来的阵阵酸疼麻木。 这种疼痛和落差在柳涛把话音转向季风的时候达到顶峰。 柳涛望着季风的目光温柔了不少:“风风这次又是年级第一,马上高二下学期了,他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你们也该好好计划下孩子的未来了。依曦将来是要去国外的音乐学院的。” 季文礼点点头,和柳涛握手:“季风在学校多亏你照顾了。” “哪里。咱俩说什么客套话。” 送走柳涛和柳依曦,这边原本欢乐的氛围就有些沉闷下来。 不知道几个人在外面又谈了什么,季文礼回来以后脸色阴沉得厉害,尤其是不小心扫到瞿清的时候,让她有些畏惧和无所适从。 好死不死周岩这时候非要拿着个水枪到她这里虚晃一下,她本能地躲,一口蛋糕卡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呛到了。 季风第一时间给她递过来一杯热水,侧身挡住了季文礼看向她的视线。 说是季风的生日宴,吃过饭之后,一众人该商业寒暄的就继续寒暄,约了逛街的太太们也三三两两的往商业区去了。 因为放了寒假,暂时不用急着上课也不急着回家,瞿清被周岩和季风带了玩了一下午的围棋,瞿清实在不擅长,但是在季风的放水和帮助下,完全碾压周岩,周岩气的直跳脚,她却忽然觉出下围棋的乐趣来了。 回去的时候,季风非要送她。 离得也不算近,瞿清也没多别扭。 张叔开了车,两个人坐在后座,周岩蹭了副驾,半途到了家门口下了。 车子停在瞿清家那个老小区的楼下,张叔在车上等着,季风跟着瞿清就下了车。 冬天天色阴沉得早,入夜的风刺骨的寒。瞿清缩了缩脖子,小声催促他:“快回去吧,太冷了你别感冒。” 才转身,手腕被少年修长的手指握住,瞿清挣了一下没挣脱,烫意从他的手心沁到她的脉搏。 “你就,没别的话想对我说吗?”季风清冷的嗓音被夜风吹散了一些,落在耳里格外轻柔。 瞿清脸颊发烫,抬眼迅速瞥他一眼,有些懵,没懂他什么意思,小声问:“说什么……” 季风耐心比她多了不少,轻缓开口,似是引导:“比如说,今年的生日,我得到了很惊喜的生日礼物。” 瞿清低着头,小声解释:“那就是很普通的贝壳……” “不只是贝壳,”似乎原本预备给她的耐心也终于因为她的不开窍消磨得差不多,季风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提醒,“我是说,中午在房间——” 瞿清几乎是即刻就明白过来他指的什么事,那烫意像是瞬间被风吹得极速蔓延,在脉搏里滚动,到喉,到耳,到了指尖,又到了心。 “啊——”瞿清冷不防打断他的话,声音带了点嗔意,很快因为害羞软了下来,“……那个不算。” 季风轻轻蹙眉,声音低沉下来:“什么不算?” “……初吻。”瞿清飞快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垂了下去,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很小声地辩驳,“那是意外,才不算。” “嗯,确实不是初吻。”季风没有反驳,反而轻易承认了。 瞿清一愣,原本带着羞涩和笑意的嘴角顷刻间僵住了。 他这个答案像是显示着什么。 她不想承认这是初吻是因为只是触碰到了脸颊,并不算真正的吻。 可季风的否认,似乎是在指向他的初吻不是和她而已。 前一刻还悬在空中轻飘飘的好似悬浮的心忽然沉了底。 瞿清脸色沉了下去,尔后忽然用力甩开了季风的手。 季风视线微垂看着她脸色的变化,眼底的缱绻小心翼翼地拢了拢,有些疑惑地蹙眉,向她靠近了一步。 瞿清像是躲避他一样,瞬间往后狠狠地撤了一步,这莫名又刻意保持的距离里感,像是一道难看的裂缝划在季风眼前。 “不管你承不承认,记不记得,”季风的声音也沉了下去,带了点少年的自尊和傲气,“高一那次对我来说才是初吻。一直都是。” 他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呢? 瞿清想不通,明明前一阵才暗示她说那么多喜欢她的话,想和她在一起,此刻却这么堂而皇之地告诉她,他和别人有过那么亲密的过往,而她还必须承认。 凭什么? 心底的酸涩像是被冷风浸润过,反而更加凝聚在那里挥发不出来。 瞿清倏地抬头,松开紧咬着的下唇才觉出痛:“你初吻是什么时候,关我什么事。” 视线触及到少年眼底的坚持,心底的沉闷更甚,瞿清低下头,闷闷地开口:“我先回去了。” 道路两旁昏暗的路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孤寂而悠长。 瞿清吸了吸鼻子,眼眶被风吹着酸涩得厉害,她脚步越来越快。 再往前是小区里那些年岁过久的树遮蔽出的阴影,她走了两步,影子也被一点点吞掉了一样。 脑子里乱糟糟的,脚下忽然踢到一块半大的石头,瞿清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无比狼狈地向前栽去。 心底的委屈像是盛满的水,此刻忽然被倾倒漫溢出来,一颗豆大的眼泪就这么从眼眶里飚了出去。 手腕下一秒被拉住,尔后,瞿清借到了外力,整个人忽然从背后被人抱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开了闸,眼泪开始汇聚成小溪蜿蜒而下。 耳边是季风的轻喘,周围是混合着茶香和薄荷香气的他的味道。 季风停顿了一下,声音里有些慌乱和焦急,带了点暗哑:“怎么哭了。” 他探出温热修长的手轻拂她眼角:“你不愿意接受就当我没有说过吧,我按你的接受来。别哭,外面冷,眼睛该肿了。” “骗子。”瞿清的唇瘪了瘪,蓄满了委屈的声音带着哽咽就这么飚了出来。 季风手下抚慰的动作没停,不懂瞿清此刻的情绪为什么转变这么快:“对不起,不过,我骗你什么了。” “你还说喜欢我……”也许是小区里的寂静无光壮了胆,瞿清梗在喉头的话忽然就都脱口而出。 季风留在她眼下的指腹温热,停在那里没有离开:“这是真的,我没骗你。” “即使……你不想听。” 瞿清倏地抬头瞪他,眼底的光在微弱的路灯下红了一圈,清晰可见:“那你刚刚在说什么你的初吻,还说不管我承不承认……我又有什么资格不承认。” 季风愣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她这急转直下的情绪是为了什么。 他顿了一下,先是放松的舒了一口气,尔后有些被她气笑了:“你以为我说的初吻是和谁?” 瞿清气鼓鼓地别开头,嘀咕:“我管你是和——” 话音被季风打断,是因为头上挨了一个爆栗。 瞿清瞪着眼睛呆滞了,下一秒就感觉刚刚敲过她额头的手指伸展开,落在她被敲的地方轻轻揉着。 季风的声音格外清冷好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带着怒气和笑意:“你是每次做完就跑路,然后完全不负责不记得吗?” 瞿清有些愣。 “上次周岩提醒过你。高一的时候,”季风的手被她避过,缓缓垂下来,语气放轻,“我以为你会记起来。” “高一……怎么了?”瞿清不敢确定了,有些不敢说话,“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 季风被她气的一哽。 尔后叹息了一下,无奈地语气都像腻着水的温柔。 “高一入学一个月,国庆联欢会的后台,你从化装舞会那边出来,撞到了我。”话说的够平和够清晰,瞿清顺着微弱的路灯光看到了他眼底类似星光,“想起来了吗?” 瞿清稍一回想,就想起来了。 高一的化装舞会瞿清记得很清楚,她和周雨眠她们刚认识,整天混在一起,那时候刚上高中,还充满新鲜感,国庆活动那么多,她被周雨眠拉着去参加了化装舞会,说是有帅哥,结果一个个戴着牛鬼蛇神的面具,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瞿清记得自己在门口领了一个暗红色的羽毛面具,只遮住上半脸露出眼睛。舞会挺无聊的,瞿清已经记不太清了,唯一深的印象点的就是她手牌上的数字被抽成是幸运女,然后非要她和被抽中的男生一起去切蛋糕,还有共舞一曲。 瞿清忍不下去,直接逃了。 舞会会场出来是国庆联欢会的后台,她正拨弄着脸上的彩带,迎面就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瞿清慌乱的抬头,只感觉自己裸露在外的额头擦过了某人的下巴,尔后略过一丝柔软中带了点凉意,很像是唇。 盛夏的燥热还没褪去,她才因为别人的起哄出的一层薄汗像是夏日里杯壁上的凝雾,被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拭去了一道。 道歉的话才脱口,瞿清面前横过来一条胳膊,把她往后挡了挡。 瞿清手里抓着一把头上捋下来的彩带,看到了刘洋。 “参加舞会去了?” 瞿清眼底难掩震惊:“我这样你都认得出?” 刘洋笑得很和煦,点头,帮她把头上的彩片摘下来,问:“不是还没结束,怎么出来了?” “没意思,说来话长,”瞿清都懒得吐槽了,猛然想到什么,越过刘洋往后看,只看到两个走远的穿着白衬衫的高大背影,“我刚刚好像撞到了人……” 道歉他应该听到了吧…… 既然对方都不追究不在意,瞿清耸了耸肩,转头就放下了这茬,和刘洋吐槽起了这次的舞会还有自己的狗屎运。 所以那次…… 瞿清有些惊讶又后知后觉地瞪着季风,一瞬间思考自己是不是该装作没有想起来。 “想起来了?”季风又气又好笑,看向她,一瞬间也起了计较的心,“你是经常这样不小心和别人贴这么近吗?” 瞿清一愣。他说:“以后不许了。” 夜风才吹散的那点烫意根本不急后面又弥漫上来的汹涌。 瞿清脸烧得厉害,不知为何就想反驳:“那次是意外……” “就那一次。”她瞥向季风,小声强调着补充。 “以后不许有这样的意外。”季风顺着她的话往下,“除了我。” “不然,我会很嫉妒。” 就这样赤.裸裸宣告着自己的占有欲。 像是温柔的绳索,一点一点将瞿清圈住,而她甘愿待在其中。 瞿清脸烫的更厉害,泪水已经被他擦拭干了,她在短暂的时间里像是作了情绪过山车,急转直下两次,现在想起来不好意思得厉害,于是说:“我回去了。” “嗯。”季风清浅的应,却没有让开。 瞿清跟着也没动,听到他有些犹豫地问:“你刚刚……是不是自己误会了,所以吃醋了。” 瞿清没说话。 他声音放得很轻:“所以,你是不是也在乎我。” 夜色下的少女唇角有些压不住,心跳几乎藏不住想要吐露心意,她的粉唇却还倔强否认:“没有。” 季风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否认一样,清冷的声音带了点严肃,叫她:“瞿清。” 季风好像很少主动叫她名字,尤其是这么正式,甚至带了点严肃。他都是直接走到她面前的。 瞿清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不由得站直了:“干嘛。” “你不能总这么没有责任感。” 瞿清被指责得一愣,跟着有些想笑,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之前的大起大落和误会解除,心情莫名很好,她辩解:“怎么就没有责任感了,那次是意外。” “这次也是。”季风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带了点鼻音的腔调蕴含着孩子气的委屈。 瞿清噤声,抬眼去看他。 却蓦的被他低下头,唇瓣贴着唇瓣,挤走中间多余的冷风,一触而过。 像是被在草丛伏击已久的猎豹抓住的小羚羊。 鼻息间是骤然侵入又缓缓弥散的茶香和薄荷香。 瞿清的脑海里有什么一瞬间就炸开了,忘了反应。 “那,”季风说话的语调放缓,压抑不住因为紧张而沉重的呼吸,隔着微弱的灯光和星光看她,“这次,总算了吧?” 瞿清的唇像是被雪花贴了一下,极冷的温柔之后是敏感的神经带来的极热错觉。 她完全说不出话,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头顶被吹散的发被轻拂过,意识才缓慢回拢。 季风缓缓放下手:“算作今天也很好。这样,我的生日也可以是有意义的纪念日了。” “清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瞿清几乎做贼心虚的背脊发冷。 她本能的应了一声,做贼心虚地回头,就看到拿着手电筒的瞿仕为。 第31章 “怎么不回家?”瞿仕为身上还穿着厂子里的衣服, 视线扫过瞿清对面的季风,缓慢地开口,“同学吗?要不要来家里坐坐。” 没等季风开口, 瞿清猛地向前走了一步, 试图挡住季风:“不了爸,他还有事要回去,对吧?” 季风看着瞿清回过头询问的目光久久没有动,知道她有些急了, 眼底带上了祈求。 他终于收回那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向瞿仕为,很礼貌的开口解释:“叔叔好, 瞿清今天是去帮我过生日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哎,谢谢你啊。”瞿仕为点点头,有些欣赏季风,“有时间来家里玩啊。” 季风点点头,目送着瞿清走到瞿仕为身前, 然后走出段距离, 瞿清像是个小姑娘一样, 手臂就顺着挂到了瞿仕为胳膊上, 兴奋地说话间, 头发像是深夜的海浪在晃。 走到楼下, 瞿清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身后,刚刚所有的一切像是隐蔽在了夜色中。 瞿仕为掏出钥匙,抖出一串哗啦声,低头拧动锁孔的时候,像是随意提起一样问她:“怎么这阵子不见刘洋?” 瞿清摸了摸鼻尖, 感受到楼道里扑面而来的类似杂货间的味道:“忙学习吧,他上次考的不太好,她妈妈给他报了补习班,假期大概也要很努力。” “哦。”瞿仕为侧身让开,让瞿清先进。 “爸爸,”瞿清走进去,转过身来,不知怎么想到下午生日宴上,柳涛对她说的话和眼神,她第一次很忐忑地问,“我如果……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啊?” 瞿仕为愣了一下。 他抬手揉了揉瞿清的发顶,看着她和小时候很相似的发现,但是明显长大了精致了的脸庞:“不要有太大压力,努力考就好。考上什么咱们也上。你还小,应该多读读书,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瞿仕为语气放得很轻:“就算没考上,爸爸养你,行行出状元,你总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的。”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瞿仕为似乎一直都对她无限包容,小时候她觉得那是来源于对燕如许的爱屋及乌,燕如许也时常责备瞿仕为不会教育,这样很容易溺爱她,把她教坏。 但是瞿清一点点长大的过程中才明白,他从来不是溺爱,只是不是传统的那种把自己的遗憾和家族的兴衰全都压在孩子的爱好和理想上。 孩子有自己的人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是他给瞿清最大的爱和自由,所以即便在这样的家庭里,因为燕如许的关系被同龄人不理解和嘲笑,瞿清也很少有自卑和迷失自我的时候。 忽然觉出一阵鼻酸。 瞿清像是小猫一样扑进瞿仕为怀里,像是小猫一样拱了拱:“爸,谢谢你。” 瞿仕为着实被她吓了一跳,很快揉着她的头,声音里蓄着被驱散了疲惫的笑意:“傻丫头,哪有孩子谢父母的。” “我就是想到突然开心嘛。” 瞿清搂着他的腰,摇了摇头,说话时鼻音有些重:“我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他虽然话不多,但是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 瞿清想,她要努力,十分努力,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从现在开始拼尽全力,这样才能不留遗憾,给她和瞿仕为一个更可见的光明未来。 —— 寒假一过,瞿清他们就升到了高二下学期。 区别于上学期才适应了高中生活的稳定和惬意,一下子时间线就推到高中下半程,高考的压力一下子就逼近了。 开学第一天,班上不少同学都有新变化。 许多女生剪了不算好看但是很方便很千篇一律的短发,原本还小小臭美涂的唇蜜唇膏也不见了。每个人桌上都放着崭新厚重的习题册,班主任带着两个高个男生在教室前后拉起了横幅,上面两句很励志的话,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且向上起来。 瞿清开学前特意又修了一下头发,让它恢复到下巴处的位置,恰好扫过她脸颊,又不至于累赘。 赵文强原本端着篮球进来,似乎被教室前后红红两条横幅震慑到了,愣了愣,默默地把球塞到教室后面做黑板报的桌斗里。 开学第一周,学生会开完会,季风就留了瞿清下来,然后从自己那个一本正经放满档案和严肃书籍的资料柜里抽出一个盒子,里面全都是周雨眠她们被没收的杂志周边,还有赵文强被没收的游戏机。 距离他的生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那个蜻蜓点水的轻吻却像是一粒种子,在这个春天破土而出,大有一种蓬勃生长的趋势。 瞿清谢了季风,眼神很快避过他的炽热,端了箱子就要往外走。 “瞿清。” 临出门之际,季风出声喊住了她。 瞿清脚步一顿,不知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她面前的空气像是会被他侵袭一样,莫名的心跳加速。 “怎么了?”瞿清强装着镇定回过头来。 “记得告诉他们,不许再带到学校来。” 这是上学期末答应他的。 这个合理,瞿清点头:“哦。” 短暂的沉默像是带着压迫。 瞿清试探着抬头,视线被季风探寻的目光抓了个正着,他修长的指尖点在会议桌上,迈步走了过来。 “还有,”季风停下脚步,俯视着她,让她视线避无可避,“不许躲着我。” 瞿清一怔,手里一空。 “哎你——” 季风径直往外走去,清冷的声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有点沉,送你到教室门口。” 瞿清:“……” 她目送着季风擦肩而过,恍然幻觉他英挺的侧脸上,薄唇微扬。 ——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充实的环境容易让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整个高二和高三上学期的时光过得转瞬即逝。 高三上学期考完,瞿清特意去看了排名榜。 她进步得飞快,一下子爬到了文科前一百名,虽然并不靠前,但是在尧光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她的进步已经足够瞩目。 季风似乎永远不会给人惊喜也不会给人惊吓,依旧稳稳地站在最高最显眼的位置。连同他的名字成为了尧高这个时代不朽的传说。 最让瞿清松了一口气的,是刘洋换到了理科重点班之后,已经连续两个学期名列前茅,重新为自己争取到了回到孟翼班的机会。 她站在当下,特意发了短信恭喜刘洋。 至少,他能在他妈妈高压的逼迫下,获得些许喘息的空间。 已经很旧没有见他了,瞿清甚至想不起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场景了。短信发出去,等待回信的过程,瞿清甚至有些忐忑。 所幸那边回的很迅速。 也很平淡。 “谢谢。” 等了会儿,似乎也觉得自己态度奇怪了,刘洋又发了一条短信:“瞿清,等有时间碰个面吧,到时候再和你细说。” 瞿清有些没懂,只好应下了。 隔天,瞿清就大概知道刘洋的意思了。 整个高三年级处在紧张的氛围里,这种情况下,关于前排的学霸一点风言风语,就像是紧张生活里的唯一娱乐,传的迅猛。 下午的时候,整个年级都传开了,因为早恋从孟翼班掉出来,又凭实力考回去的刘洋,居然直接回绝了年级主任,说自己不回去了,就在现在的班级里,不占推荐位,直接以理科成绩参加高考。 听说他妈妈还来大闹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这事像是一阵飓风,在瞿清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原本还在等着刘洋有时间给她解开疑惑的瞿清,忽然就不能忍,发了短信,问刘洋有没有时间见面。 刘洋也回的很快,说他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来。 约定的地点在学校操场观众席下的一间便利店。 刘洋到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杯热的黑糖奶茶。 他走近了,很自然的把奶茶递给瞿清,瞿清这才注意到他这段时间瘦的厉害。 接过奶茶,瞿清皱着眉看他:“怎么瘦这么多。” “高三都这样。”刘洋说的云淡风轻,视线落在瞿清脸上,很肯定的说,“你瘦了。” 瞿清咬着吸管,赶忙岔开这个话题:“我看成绩单了,你这次考得特别好。” “你怎么样?我还没去看。”刘洋望着她,眼底带着疲惫,明明是很熟悉的到模样,两个人之间却隐隐有一股陌生的感觉弥漫开来。 “还行吧。”瞿清不太愿意浪费时间谈自己的事,索性直入正题:“你怎么不回孟翼班啊。” “最后一个学期了,没有必要了。而且,本来进孟翼班,也是我妈的意向,我对文科的东西不喜欢也不擅长。”刘洋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之前的人生,我好像一直都在照着我妈给我规划好和期待的模样走着,但是,上次跌落谷底让我忽然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是不知道,现在明白得算不算晚。” 他说着,视线看向瞿清。 瞿清眨眨眼,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她把嘴里的椰果嚼碎咽下去,抬手很豪气地拍了拍刘洋的肩膀,鼓励他:“当然不晚,你那么优秀,一切都来得及的。” 刘洋望向她,眼底很细微的星光闪烁,不确定地又问:“真的吗?” 瞿清回答得格外笃定:“当然!” 一直盯着,似乎在确定她话里的可信度,很快,刘洋轻轻舒出一口气,唇角牵起一个很浅的笑:“那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里似乎含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瞿清愣了愣,摒弃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跟着笑了笑。 —— 高三生完全投入学习的时间过得飞快。学的越多,越会觉得自己还远远不够,越觉得自己时间不够用。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的现场。 二月底的节气,寒冬刚过,天气还不算完全回暖,瞿清穿着冬季校服,站在文二班班级方阵里,看着台上,作为学生代表带领宣誓的季风。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带了点暗哑和不容置喙的坚定,引得底下的学生热血沸腾地一句句跟随,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他成绩这样优秀,家境也那么好,似乎没有什么缺点,就连声音……如果他喜欢的话,也是可以当一个很优秀的歌手吧。 瞿清想着,忽然想起,她似乎从没听过季风唱歌。 不过……弹钢琴的人乐感都不错,他总不会是个音痴吧。 微微走神地熬过了整个上午的誓师大会。 所有的高三生,不管之前是认真努力了将近三年,还是叛逆期迷茫期浪费了不少时间的学生,都在此刻像是被注射了一管强心针和鸡血,忽然对前路充满了希望和热血。 他们是这样的年轻,正站在关于未来的最重要的转折点,只要他们想,似乎就可以有无限可能,无限方向。 周雨眠像是被感化的教徒,拉着瞿清又激动又忐忑:“呜呜呜,清清,我好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学习,我不会连个大学都考不上吧?呜呜呜好想时间重来。” 瞿清揉揉她的头安慰:“不会的,我之前那么长时间不是还每天睡觉,经常逃课吗?任何时候开始努力都不晚,都是对自己人生的负责。” 她现在相比从前倒是沉稳了许多。 周雨眠被她稍稍安抚下来,胳膊和头都搭在她肩头,若有所思又不无羡慕地开口:“你现在变得这么好,得多亏了认识了季风。明明是一起逃的课,怎么你就能一脚踩季风肩膀上呢。哎,真好啊。” 瞿清抿唇笑了笑,明明周雨眠字面上并没有什么暧昧的字眼和话,却被她的语气逗红了脸。 高考前三天,学校就提前放了假。 散伙前,班里人齐心协力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又把教室认真打扫了一遍当做考场。 打扫前,赵文强他们把手中许多没做的空白试卷抛向空中,洋洋洒洒的落了一点,像是青春里一场别开生面的知识雨。 这是一个节点,在此以前,不论好坏,既往不咎;自此以后,他们都不会像此刻这样坐在教室里,在课桌下享受着漫画和视频带来的短暂快乐。 这是他们三年里待得时间最久的地方,说是一点也没有不舍是不可能的。 周雨眠扫了一圈空荡荡的教室,抱着瞿清,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 临近毕业,所有的事情都被放大了重要性。 关系好的高三生面临分道扬镳的岔道口,一个个像是要面临永别一样,愁苦着个脸,这种情绪在拍毕业照的时候被推上了顶峰。 拍毕业照之前一周,班上热衷于组织活动的同学就开始张罗了,有些班还在更提前的时候定制了班服。瞿清他们班倒是没人张罗,班长提了一嘴要不定制统一张贴的logo吧,便宜,还可以贴在衣服上留个纪念,过后也可以撕下来。 这个算是很折中的办法了,本来还在介意价钱和外观等问题的学生也纷纷同意。 logo居然还是赵文强和班长一起设计的,他很私心的把自己最爱的篮球也放了进去,没想到logo出来还很好看。 拍毕业照那天,年级主任特意给高三生放了一下午课,拍完年级总合影,各个班就可以自由拍照了。 很大一部分高三的男生女生都激动不已,主要是普通班和重点班的学生,在这个还很容易产生崇拜情绪的年纪里,孟翼班出了不少他们不可企及的传说,而季风绝对是排在首位的一个。 他是所有人三年里用尽全力都追不上的万年年级第一,是许多少女最懵懂美好的年纪里藏得最深的秘密。而与季风相对的就是柳依曦了,她是许多学弟进校第一天就听说的大提琴女神,温婉美丽的学姐。 而这样的两个人,似乎除了彼此,别的人都配不上。 ……可惜半路杀出来个瞿清这样的存在。 直到毕业,关于他们的传说也还在延续。 瞿清班上就有不少女生对季风抱有着最深沉不可言说的幻想。 而她不知道为何,却可以轻易采撷。 年级大合照是涵盖了高三的孟翼班,文理科全部重点班和普通班,一共二十一个。 而她和季风之间,隔了整整六个班的距离。 瞿清望着方阵最中心的位置,孟翼班的学生像是被老师和太阳围绕着,他们穿着很显眼的班服,骄傲的昂扬的夺走了全部的光芒。 但是这是每个人的至耀时刻,他们都是从战场回来的得胜者,这里不该分将军或者士兵,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 瞿清深吸一口气,在别人的惊呼中,看着季风从最显眼的光下走出,神情淡然,眼底有光,那束光最终汇聚在了她的身上。 季风走了过来,望着瞿清眼底终于有了波动的光,尔后抬手从自己胸前摘下自己孟翼班的班徽,外加另一枚树叶形状的很欧式的胸针,轻轻别再瞿清校服的胸口上。 瞿清这才注意到他雪白的半袖衬衫胸口,有一枚和这一枚一模一样的树叶胸针。 第32章 周雨眠她们全都看得傻眼了。 瞿清自己也有些懵, 季风却浑然不觉自己又在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一样,带了点磁性的嗓音轻缓开口:“毕业快乐。” 瞿清的视线和声带都像是被夏夜的风烫到了一样,连同骤急的呼吸, 倏地收紧。 “毕业快乐。”她听见自己小声说。 在赵文强的提议下, 班长拿班费给李梅买了一束康乃馨,文二班的孩子成绩不算好,但是这三年,在大小事上还算团结, 也没闯出过什么大祸,朝夕相处三年,还是让李梅扎扎实实感动了一把。 她嘴上轻声呵斥他们的浪费, 眼底却闪烁着晶莹。 拍毕业照这会儿,不是每个班和每个老师都收到了花,李梅就把这捧花拆了,给班上的女生每个人发了一朵,大家手里一人一举着一朵,在一片校服海里, 添了一抹不太一样的亮色。 文二班教室最后一个窗户阳台上养了一盆绿萝, 赵文强非要神经兮兮地说这是陪伴他三年的“同学”, 也是班级的老成员的, 带下来一起拍了毕业照。 到文二班单独的班级毕业照的时候, 每个女生身前都攥着一朵鲜艳的康乃馨, 而赵文强头顶着一盆绿油油的绿萝,笑得一脸痴憨。 如果仔细看,还可以看到站在第二排左手边的瞿清身前别了一个金色的孟翼班班徽,那是这个学校成绩最高的荣誉勋章,还有一个浅绿色和黄色渐变的树叶书签, 那是这世上只有两枚的胸针。 样片当天下午就出了,周雨眠捏着那张班级合照,一脸嫌弃又高深的看着赵文强,嘴角的笑格外意味深长。 “这张照片,我赌你会后悔终身。” 赵文强头没所谓地用小指做了个剔牙的动作,没心没肺道:“至于吗?那也是咱同窗,你不能对人家有颜色歧视。” 说是说,正式的毕业照发到每个人手里的时候,赵文强发现大家的关注点全部都在他头顶带了点绿,甚至连别的班的同学翻看完了毕业相册,还会在路上认出他,对着他指指点点的。 赵文强不得不承认,他这时候是真的后悔了。 —— 每年高考似乎都是附近天数里最清朗却又不炎热的两天。 像是特意为考生预留的时间。 考前一天,瞿清恰好来了例假。 她生理期本来不痛,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忽然就疼得厉害。 瞿仕为也急坏了,特意请半天假,赶回来的路上去医院给她开止疼药。 疼到极致的时候,瞿清在大热的天里,冷汗阵阵往下流。 电话震了一下,很快响起钢琴曲。 瞿清从枕头下摸了出来,接通的瞬间,听到季风低沉的声音带了点暗哑,落在耳边:“在做什么?” 他似乎也没想好这种时候要率先和她说些什么,都是第一次高考,宛若新兵上战场,他怕让她紧张。 瞿清因为疼,声音抽的特别低且无力,但还是试图用平时的语调和语气回他:“随便看书……在家。” 季风几乎是瞬间听了出来。 他沉默了一秒,声音沉了几分,带了点焦急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瞿清趴在床上,埋首在臂弯里,摇了摇头,额头的汗意蹭到了睡衣袖口,尔后才反应过来他看不到。 也不想一直撒谎引他担心和猜测了。瞿清坦白:“生理期,有点不舒服还有困,不严重,很正常的。” “明天就好了。”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自我安慰。 那边又沉默下来,瞿清忍过一阵刺骨的疼痛,尽量用很轻松的语调开口:“你紧不紧张啊?你那么优秀,什么都会,应该不会紧张。” “明天加油呀,”瞿清尽量轻松调侃,语气有些难掩的虚弱,“我还等着你带我逛逛全国第一学府,过过干瘾呢。” “好。”季风答应得很快,接着语速很快地督促她,“你好好休息。现在就没必要紧张或者逼自己学了。你这两年很努力,而且学得很好,会收获回报的。” 不知道是被他的声音还是话安慰了,瞿清觉得那种缴紧的滞闷的疼似乎好了很多。 她点了点头,看着电话挂断。 心情有些复杂。 瞿清再度趴回臂弯里,太阳穴处有些跳动的烦躁。 瞿仕为回来的声音瞿清听到了,但是她没什么力气回答。 和快,她的门把手处传来拧门手的声音,瞿清没抬头,很虚弱的开口喊人:“爸……” “哎!清清,好点没有?”伴随着塑料袋晃动的声音,瞿仕为带了点喘息的声音开口,“你同学来看你了。” 瞿清抬头,视线同站在门口的季风相对。 —— 季风深邃的眼底幽深,胸膛很缓慢地起伏了一下,看到她,眉头几乎是瞬间就皱了起来。 瞿清愣了片刻,心里咯噔一下,挣扎着坐了起来,就要下床。 她的头发汗湿了一半,发梢黏在脸上有些凌乱,肉眼可见的精神不济。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二十小时。 每一位高考生的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学习都即将面临统一标准的检测。 而瞿清似乎是很不幸的在赛前就被使了绊子的人。 季风直接迈步进来,瞿清这才注意到他手里也拎了个黑色的方包。 “躺着吧。不是肚子疼。”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语气自然得好像这是很平常的一天,很习以为常的关心。 明天可就高考了。 瞿清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被他安抚了还是怎么,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你们先聊着,爸去给你做饭去。”瞿仕为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到她卧室门口那个小桌上,提醒,“这是止痛药,还有一些活血的中成药,医生说吃了不会困。暖瓶里有热水。” “你怎么来了?”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瞿清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和姿势多少有些狼狈,还是挣扎着坐起来,只穿了睡衣,她用薄毯把自己裹了裹。 “不放心,来看看你。”季风把黑色的包放在她书桌上,解开来,瞿清才发现里面是个保温桶,旁边的小隔间里塞满了扁方形的药盒,“紧张?” 很轻柔的声音。 瞿清点了点头,看着他,又很快摇了摇头:“也不是。” 面前被递上来一包海洋蓝的药盒,上面全部都是日文看不懂,瞿清下意识接过来。 “止痛药,完全没有副作用的。”季风打开保温桶,屋内霎时间弥漫开一股很香浓的鸡汤,混杂着一点中药的味道,“先喝药吧,水壶在哪?” 瞿清抬手指了指客厅,看着季风转身去客厅倒了半杯水进来。 他这一切做得太过自然,以至于瞿清顺着他的手喝了药,又喝了小半碗鸡汤,肚子里如浪潮般翻涌的绞痛褪去了许多,她才觉出点尴尬来。 季风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他好像很擅长把东西规整得整齐而简洁。瞿清不由得想到季风的房间,她还以为是家里保姆或者他妈妈帮忙收拾的,这样看来他本身就有这样的习惯。 季风坐在她那个小木椅子上,高大的身影有些憋屈。 隔得很近,他视线很轻缓地看着她:“瞿清。” 瞿清抱着膝盖坐在床沿,掀起眼皮看他:“嗯?” “你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季风眼底幽深,带着流转的星光,却莫名有一种让人沉静的感觉,“所以不用有压力,你足够优秀,高考不能决定你的任何。” 瞿清一愣。 “你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最真实的自己吗,瞿清觉得,如果不是后来又遇到季风,连她都忘了最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但是季风却说出了更多。 “坚强,乐观,懂事,对朋友很好,笑起来很好看,有时候没心没肺,又很惹人生气。” 她不知是意外还是被季风突如其来的夸奖夸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尖,抬眼看他:“怎么突然说这个。而且……” 瞿清抱着膝盖,把脸埋得更低:“你夸能不能好好夸,干嘛夹带私货骂我。怎么说明天都要高考了。” 季风却像是居然不觉她小小的抱怨一样,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淡然,很轻柔地否认:“没有,我喜欢每个样子的你。” 瞿清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季风却像是不觉得自己像是掀起了骇浪一样,望向她的视线幽深:“未来的日子,我想要身边一直有你。” 像是有什么在心头炸开了,瞿清的脸烫得彻底。 “你能不能说点高考生该说的话……”想要逃避此时的热切,不然像是会被热风灼伤和卷跑全部心智,瞿清的手臂遮着薄唇,轻声抱怨。 季风却忽然倾身抱了她。 他的气味和温度转身即逝,视线里,瞿仕为恰好从厨房转了出来。 季风俯视着瞿清,眼底温柔缓缓漾开:“明天加油,我等你。” ——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真的起了效果,瞿清第二天起真的没有疼。 而且奇迹般的,考出的题她大多数都会,其中有好一些是季风给她讲过的大题的变型。 除了她本来就不擅长的数学有点拉胯,其他的似乎都很稳。 而这是从前的瞿清想都不敢想的。 高考结束,走出考场那一刻,外面的隔离带外已经站满了焦急等待考生的家长们。 瞿清特意告诉瞿仕为不要忙,别来校门口挨这挤了,她回家会告诉他。 但是才走出两步,还是看到了人群中端着粉红色保温杯的瞿仕为。 从这里看过去,因为常年高强度的劳作,瞿仕为似乎比同龄的父母都要老一些。瞿清第一次切实意识到她已经长大了,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成年人了。 这次以后,她也许会像只离窝的鸟,跨出瞿仕为的羽翼,冲上独属于自己的未知的天空。 本来整整两天的考试都很平稳的心态,此刻忽然感慨万千。 旁边围着一圈堆寻找家长的学生。 因为几个女生的声音太过尖利又刻意的细腻,瞿清的注意力很快被吸了过去,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其中的季风。 季风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英俊的脸上眉头紧皱着,似乎有些急躁和失了耐心。 而旁边的女生似乎把这当成了最后的机会,围着他不依不饶。 “季风,你应该考得很好吧?是不是一定会报J大了?” J大事全国闻名的第一学府,学霸们的顶级掰头天堂。 “嗯。”季风很敷衍地应了一声,侧身往旁边走了一步,想摆脱旁边的女生的缠斗。 结果右边很快又堵了一个女生来。 “季风……你可以把你衬衣第二颗纽扣送我吗?”女生的语气大胆又娇羞,似乎为了加重自话里的分量,有些急切地补充,“我们同班三年了。” 也许是因为紧张,她声音很响亮,瞿清听得很真切。 她挑了挑眉,心想什么时候尧高也开始流行这种传说和奇怪的追人方式了。 季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停住了脚步,问:“为什么?” “啊?”女生似乎也被问懵了,因为季风居然罕见的给了回应,脸颊红着,解释,“因为第二颗纽扣离心脏很近,代表了喜欢……” “不行。”季风很直接地回绝了。 瞿清啧了一下,心想真无情又无趣啊。 女生脸上显出受伤,看一眼朝着这边走近了的柳依曦,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她有些微胖又带了点小雀斑的脸上,似乎因为柳依曦这个正版公主的到来,显出些自惭形秽的自卑来。 挡在面前的女生短暂消停,季风直接径直穿过她们往前走去。 柳依曦也看到了季风,她抬手挥了挥,脸上很浅地笑了一下,对他似乎不像从前热情了:“季风,你考得怎么样?” “还好。”季风没有停留,很随意地回了一嘴,视线直直的望向了在吃瓜看戏的瞿清身上。 瞿清一怔,似乎觉得自己就站在这里光明正大看戏不太好,怎么还有点偷听和查岗的意味呢。 于是在季风靠过来,很自然地捞过她肩头的书包搭在自己肩上的时候,她大脑宕机般地开口:“我可没偷听啊。” 季风掀起眼皮看她。 瞿清一怔,更加欲盖弥彰地补充:“我刚好路过。是她们太大声了。” 季风有些好笑地问:“听到哪了?” “啊?”瞿清回想了一下,老实交代,“就听到纽扣……的事。” 她说着,视线扫过季风衬衫的纽扣,不经意略过他裸露在外的喉结,停顿了半秒。 再抬头时,发现季风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瞿清一怔,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包一样,脸颊倏地红了。 季风很平常的抬手,修长圆润的两指拈着第二颗纽扣,很利落的一扯,纽扣就被他攥在手里了。 抬手顺便剥开了第一颗纽扣,少年白皙且分明的锁骨隐隐现出来。 瞿清看呆了,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少年手里的纽扣下一秒递了过来。 她傻眼了:“干什么?” 季风眼底光好似比太阳灼人,从喉咙里滚动的声音像是细碎的颗粒渐次擦过她耳边的神经。 “给你。” 第33章 “我知道……”瞿清持续懵着, 视线下意识看向那个跟季风要纽扣被他无情拒绝的女生,又仰头看向季风,“我是说干嘛给我……” “这件衬衣几次印上你的痕迹, 也许是它也想属于你。”季风垂眼, 长臂伸出来,勾着瞿清垂在身侧的手一裹,她的手心瞬间多了一个凉凉硬硬的东西。 而瞿清满心里在意的是季风的那个“也”字。 两个人对峙久了,瞿清清了清嗓, 耳边的鼎沸的人声才代替了季风在她脑海里掀起的呼啸声。 “你考得还好吗?”她问。 “和平常一样。” “……哦。”那她就懂了。学霸就是学霸呗。 这次是彻底告别高中了。成绩和家境的落差,她和季风注定这四年不会同校,甚至要分隔两地了。 瞿清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想什么呢?”季风却没有问她成绩。 瞿清陡然回神, 她甩了甩头,主动甚至带了点调侃地交代:“我也和平常差不多。” 避开季风探寻的视线,她抬手指:“我爸在那呢。叔叔阿姨来吗?” “没,”季风回答,“他们没必要来。” 瞿仕为终于看到了和季风并肩而来的瞿清,他很温和地笑了笑, 先给瞿清把保温杯递了过去。 “你俩碰上了啊。清清肚子还疼吗?” 瞿清打开杯盖喝水, 先是点了点头, 接着又摇了摇。 视线里, 恰好扫到了刘洋和他的妈妈。 刘洋的妈妈先是神情凝重的询问着他什么, 刘洋神情淡然地回了几句, 她脸上很快蓄起了惊喜和满意的笑,抬手拍了拍刘洋的肩膀,在他回头的瞬间,推着他的背走出了瞬间。 瞿清只来得及挥了挥握着保温杯的指尖,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 —— 出高考成绩的时候, 瞿清还在徐阿姨的旧书店里专心做自己的树叶书签。 刘洋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手抖了一下,黄绿色的颜料洒了一裙子。 手忙脚乱地抽了一摞纸巾胡乱地擦着,太过专注和慌乱,以至于她没有听到来人的脚步声。 直到面前被递上一块白得让人不敢染指的手帕,外加头顶传来一句很轻柔的关切:“怎么了?” 瞿清抬眼,盛夏时节,逆着光,一眼就看进了季风深邃净澈的眼眸。 “啊,颜料不小心洒了。”瞿清解释着,一边对电话那边的刘洋说,“先挂了啊,我知道了。晚点聊。” 刘洋是专门打电话来提醒她出成绩了记得查的,她这也是突然才想起来。 他考得很不错,全国最高的理科学府和专业几乎是稳了的。 刘洋妈妈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成绩对他放心不少,刘洋语气听起来也像是终于放下心了。 瞿清本来还有点紧张,这会儿折腾了一轮,看着自己米色裙子上铺开的颜色,又被自己抹花了,有些哭笑不得。 “你怎么来了?” 瞿清看向季风,他左手臂弯里夹着一台苹果的笔记本电脑。 “查分数,”季风说得很随意,顺手就把电脑放在她那张凌乱且老旧的“工作台”上,展开来,“顺便帮你看看志愿。” 瞿清脸颊红了红,看他:“你干嘛要帮我看志愿。” 季风好看的唇角弯了弯,有些好笑的看她:“不然怎么能报到一个城市?” 瞿清原本只是有些微烫的脸颊红了个彻底。 “有什么用?”她低下头抠手指,偷偷抬起眼皮看他,“又不可能在一个学校。” 季风利落地开了机然后打开了查分网站。他高大的身形撑着桌沿伏下一下,闻言和她对视,清冷的语调里一副理所当然:“我不能接受异地恋。” 瞿清愣怔了。 他指尖点了点电脑:“过来输密码。” “哦。”瞿清乖顺地应了一声,靠近了,才发现季风已经完完整整地背出了她的准考证号并输好了。 输入密码的那一瞬间,她原本泰然处之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悬了起来,躲在疾风身后,让他来按下查询键。 季风保持着半撑着桌沿的样子,左边胳膊遮住了瞿清的视线,盯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数字,沉默着。 长久的沉默,让瞿清本来没多紧张地心彻底高悬。 她拉了拉季风的衣角,忍不住忐忑地问他:“是不是考得很差啊?差你也说句话啊,你这样很吓人啊……喂!” 晃着季风胳膊的瞿清怔住了。 因为季风倏地偏头,一个很轻柔的吻就贴在了他微张的唇上。 带着薄荷气息的薄唇嗑在她牙齿上,他却像是浑然不觉得疼一样,反而牵起唇很浅地笑了:“575,你考得很好。” 刚刚的吻像是一个小插曲一样,让瞿清一时不知道该为哪件事先震惊。 “不可能吧?我?”她探头去看,恰好季风微微侧身给她让出视野范围。 瞿清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很清晰地575的字样。 她泛着粉嫩水泽的唇开合了一下,有些震惊地看向季风,尔后讷讷的问:“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亲我。” 后面的话,因着脸颊的燥热,几乎快要听不到。 “你考的很好。” 瞿清皱眉。 季风接着说:“我也考得不错,就当是,给我的奖励吧。” 瞿清视线顿了一下,说不出反驳和拒绝的话,因为她的注意力被季风翻到的自己的成绩震到了。 725。 比她整整高出一门大课的分数。 瞿清心里暗暗咋舌:您管这玩意儿叫考得不错??? 你咋不上天啊! 当然,她没敢说出口。 季风挨着她坐了下来,看她的视线开始缱绻,手撑在木质椅子的边沿,挺拔的身影已然凑近。 瞿清捂着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下,另一只手就抵在了他的胸膛,警惕地问:“你干嘛?” 她退无可退,但是也阻止了季风前进。 靠的近了,季风声音带了点撩人的暗哑。 “给你奖励。” 这算哪门子奖励啊! 瞿清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脸颊通红,迅猛拒绝:“免了!我不需要!你还不如给我带颗糖呢……” 话音才落,季风的手倏地抬起,捉住她抵着他的胸膛的手,然后瞿清手心多了一颗凉凉硬硬的东西。 瞿清收回手,展开看,是真的是一颗糖。 季风眼底带着柔和闪动的光,像是有某种会蛊惑她的力量,配合着清冷却温柔得漫无边际的声线,在她耳边像是夜的小提琴缓缓拉锯:“你想去哪个城市?” “啊?”瞿清一怔,有些反应不及地看着他,“你这……话题跳跃度也太大了吧?而且,怎么是问我想去哪个城市啊。” 季风单手搭在靠近她的椅背,另一只手闲散地落在电脑触控区。 他修长的指尖滑动着,往下浏览城市和高校,话说得很轻松:“我对城市不挑,只要离你近就可以。所以看你喜好。” 理所当然的语气,甚至让瞿清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想了想,她说:“我想去海边。” 很虔诚的语气,甚至带了一丝忐忑。 没想到季风都没有想,正翻看着城市的手一顿,尔后轻声应:“好。” 对她的包容和宠溺都多得不可思议。 瞿清觉得自己似乎被他成功蛊惑了。 不然,她为什么直到自己的唇快要贴到季风瘦削白皙的脸颊时才反应过来。 季风的手和身体都停住了,视线微微低垂着。正轻缓地落在她脸上,眼底的迷离让沉沦的人更加沉沦。 要命的是,他的喉结轻缓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干净到没有气泡的冰块,顺着玻璃杯壁叮铃一声滚了下去。 谢天谢地,这声响将瞿清的意识彻底拉回。 她大脑轰的一声,猛地向后撤回,却被季风精准地拉住了手臂。 “你干嘛?!”她戒备地问,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 季风脸上的神情有些好笑,反问:“你干嘛。” “我……”瞿清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她挣扎了一下,只好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这话有着明知故犯的嫌疑,但是从头到尾,季风的意向都很明显,他好像一直都在打直球,强烈到让瞿清无法忽视,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认真问过她一句,关于他们的关系。 季风一怔,似乎也是第一次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之前无法在一起,是碍于你还是未成年。而且学校明令禁止早恋。” 他停顿了一下,瞿清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反驳道:“明明你比我还小吧,成年的晚,要怪也得怪你啊。” 她可不背锅。 季风蹙眉,少年眉间的不满和凛冽让瞿清猛地噤声,不敢再提。 不知道为什么,瞿清忽然想到学生会第一次为自己庆生的时候,她随口说的一句“不喜欢弟弟”。 啊所以…… 瞿清抿唇想要笑,看着季风的探寻的危险视线,又赶忙忍住。 季风稍加思索,很理直气壮地说:“我以为,从毕业那一刻起,我们的关系就自然而然的确认了。” “什么关系?”瞿清蹙眉,显然不赞同他的观点,“怎么就自然而然确定了啊?” “恋人,或者说男女朋友。”依旧是这副在讨论什么学术论题的语气,似乎他有什么强有力的佐证,“毕竟,之前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东西现在已经自然消失了。” 瞿清无语了。 她怔了一下,倏地站了起来,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刚刚才让她咋舌的学霸,怎么在感情的事情上就这么无趣而又专横。 “你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征求别人的同意吗?” 季风的回答也很飒:“一般不用。” 瞿清又是一噎。 她决定转换一种思路:“那你知道你父母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季风很乖顺的点头:“他们是大学同学,我爸追的我妈。” 有了有了,瞿清终于抓到了自己的论据,即刻甩了出来:“对吧,人家是大学同学,也经历了追的过程。我们只是普通高中同学,你们孟翼班和我们隔山隔海,说是不同校都不为过吧。” 季风蹙眉细想了一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是嫌我没有追过你?” 什么叫嫌他没追过…… 是她不配被追还是怎么了?瞿清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嫌你……” 她有些气结:“你本来就没追过!” “可是我从小学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一直在追逐你的脚步。” 瞿清原本还想理论一番,听到他这样淡淡的自述,一怔。 “高中才重逢的时候,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了,结果发现你身边有一个刘洋。这些年,还多出很多我无法追问无法去竞争的过往。”季风摇了摇头,看向她,“对不起,我擅自以为,我现在终于没有竞争者和我抢你了,你终于可以属于我。” 瞿清看着季风,他眼底的情绪太过虔诚,瞿清原本还在计较的心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很小声的把要求降到最低。 她扣着手指,咬了咬唇,又看向季风:“那你起码要问一下我的意见。” 季风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往下:“清清,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叫她清清,第一次,这样直白却又温柔撩拨。 这也太…… 不知道说是太直白太没情趣了,还是太过真诚了。 但是这好像才是他。 瞿清没有崩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她点了点头,想憋着的笑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全都吐露出来:“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她笑着,带着少女特有的狡黠,少女饱满泛着浅粉色光泽的苹果肌让人很想咬一口。 季风倾身,真的就着她害羞而又得意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比以往的刻意或者不小心都要来的深重而浓烈。 似乎昭彰着某种变化和再不需要忍耐的情感。 瞿清一愣,手下意识的在身侧攥成拳,睫毛轻颤的,甘愿承受了这个吻。 “清清啊……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身后传来徐阿姨的声音。 瞿清浑身一震,偏头躲过季风的攻势。 他的唇没收住,在她颊侧化为一个轻啄。 瞿清的手欲盖弥彰地遮了遮自己的唇,迅速避开季风有些迷离不满的目光,回过头去。 “啊?什么?” 她回应着,尾音还有些颤意,下意识的看一眼徐阿姨,猛然反应过来她的视力有问题,又有些放心下来。 瞿清主动走了过去,接过徐好递过来的说明书,迅速扫了一遍,给她解释。 “啊,这个啊,是让人不可以沾水……” 她说着,视线看向季风,眼底的水色微动,看着少年停在当下,隐而不发,带了点委屈的模样。 鬼使神差地,瞿清用口型对着他倾吐:“等一下。” 季风像是一只原地待命的猫咪,眉骨处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很快耐心地点头。 这个慵懒又撩人的模样…… 伺机而动。 不知道为什么,瞿清忽然想到了这个词。 她脸一红,猛然反应过来:“啊我不是说等一下我们还要……” 少年脸缓缓偏移开,不肯听她的解释。 瞿清:“……” —— 出了分数以后,报志愿的事情就变得很水到渠成了。 瞿仕为嘴上不说,但是喜悦是写在脸上的,工作都更有干劲了,动不动就给瞿清买些好看的但是很小女生的衣服和包包,文具回来,后面大约是怕她不喜欢,就时不时给瞿清塞零花钱,让她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别的女大学生有的东西,他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有。 燕如许好几次打过电话来,无非就是想要瞿清报考她现在所在的城市的大学。 不知道是看瞿清考得太好了还是怎么,电话打到瞿清这里被掐断,她就又不死心的打到瞿仕为那里。 瞿清有时候很悲愤地想,她是什么随意撒在地上的种子吗,生死由命,但是一旦有幸长大结果,那顺手撒下种子的人就会突然杀回来,夺走所有的成果。 瞿仕为才是那个照顾她浇灌她的人,而季风是给她带来湿润暖流和气息的清风。 对燕如许,说没有怨是不可能的。 周雨眠和白灵也许是受了瞿清的感染,高三的时候也忽然暂时放下追星,努力学习了一把,虽然比不上从小底子好的学生考得高,但是也已经比自己和家里的期待进本大许多了,成绩报一个二本很优秀的院校甚至是有些一本院校的专业都是可以的。 赵文强本来就体育成绩优,文化成绩也算稍稍努力了一把,刚好够到自己走体特生的分数。 成就不错,也就让家里对他们无限宽松和溺爱起来。 周雨眠老早就约了瞿清说是等出成绩,一切尘埃落定了,他们要聚一次。 这下他们这一群人还算都不错,闲下来了,也就开始筹划具体的时间了。 很奇怪,在学校上学的时候,每天见面像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甚至会觉得自己每天就这一张张脸都看腻了。 毕业了才发现,只是他们几人小团体想要见一面,每个人都可能随时会有自己的事,很难得才聚一次。 这就更加重了大学带来的恐慌感和新奇感。 季风时不时会和瞿清视频,然后把他挑选好的院校,做的很详细的参数对比图,校园环境对比图给她看,让她选。 这些都是瞿清的分数基本保证可以上的,而他就选那个城市最近最优的高校,如果有金牌专业,两个人在一个学校也不是不可能。 瞿清思来想去,只想选一个中庸一点、偏向文科的专业,而季风似乎选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这让她迷迷糊糊中,在隐隐的甜蜜感中,夹杂着一种愧疚和罪恶感的担忧。 高中在一个学校的时候,季风就已经是她遥不可及的对象了,没道理上了大学,他迁就她,把自己放在一个完全不够高的平台。 这像是一根弦,看不到的时候还好,她可以假装不存在,然后在许多甜蜜的小时刻,还可以时不时的骗过自己。 可是一旦触及……它就会猛地以让人极不舒服的频率震颤着,提醒她这道裂谷般的差距,震颤得她的灵魂都生疼。 这根线一直崩着,直到它终于断了。 周雨眠约的地方很普通,但是对他们而言很有纪念意义。 是个开在老街的烧烤店,上次来,还是给赵文强过生日。 瞿清到了时候,赵文强和周雨眠还有白灵已经都到了,点了一桌菜,好几样都是瞿清爱吃的。 她因为在店里等了一下来卖旧书的大学生耽误了一阵,喘着气坐下的时候也不忘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在徐阿姨店里有点事耽搁了。” 赵文强一脸豁达:“嗐,没事儿清姐。都自己人。” 他这样的性格倒是让瞿清又放心又羡慕。 周雨眠给瞿清递了一双消过毒的筷子,顺便问:“季风呢?” 以往,他们是没想自己这种小打小闹小屁民的生活和活动能搬动季风的,但是现在有瞿清坐镇,只有有她出现的地方,只有分瞿清想不想要,没有分季风跟不跟来的。 瞿清额头上的汗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她抽出纸巾擦干,唇角的笑顿了一下:“不知道……还没来,我给他打了电话,没接。” 周雨眠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被白灵拉着去调蘸酱了。 赵文强看瞿清这一路跑过来的,开了一瓶汽水,插了吸管,然后递到了她面前。 瞿清有些走神的道了谢,掏出手机看,季风那边还没有回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周似乎都很忙,明明应该是黏腻腻的热恋期,瞿清才适应了进入身份和状态,他却像是兀自失去了兴趣走出来了一样,留她一个人在原地。 在季风之前,瞿清从没想过谈恋爱,遭受多年的风言风语和抹黑,许多男生一开始看她就带着有色眼镜,更是让瞿清对这个群体有些抵触。 而她第一次谈恋爱的对象是季风这样全校女孩子的梦想。 瞿清一直在想自己究竟配吗,她不配的话,是不是命运等不及她努力变成配得上季风的人,就会把这些幸运全部收回。 周雨眠把酱料放到瞿清面前的时候,她手抖了一下,手机摔到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有些旧了的缘故,忽然就开不了机了。 周雨眠有些慌张地赶忙道歉。 瞿清笑了笑,把手机塞进口袋, “不等他了,我们先吃吧。” 周雨眠愣了一下,才要开口,被白灵搡了搡,眼神示意她一下,于是几个人噤声,各自坐下吃饭。 饭桌上,赵文强提起以前上学的趣事,稍稍活跃了下气氛。 说说笑笑间,这件事像是一个小插曲一样,除了在瞿清心里,在其他人那都被更强烈的离别的情绪冲淡了。 赵文强他们还像个大人的模样理直气壮点了啤酒和一些果酒。 也许是仗着离愁别绪,也许是别的什么,瞿清莫名的跟着他们笑着闹着,不知不觉就喝了很多酒。 到散场的时候,瞿清已经神志不清,开始嘟囔着说胡话了。 季风没有来。 周雨眠她们也喝了不少,但是不像瞿清这样直接醉酒到失态的,于是就一面哄着酒闹的她,一面想着一起打个车送她回家。 正要拉瞿清起来,前一刻还在嘻嘻笑着的瞿清,忽然像是骤然被泼了一盆冷水的人,被迫酒醒了一样,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第34章 起初周雨眠以为她是彻底失去意识睡着了, 后面瞿清趴着的肩膀耸动了两下,白灵有些紧张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想吐,要不要喝水。 直到瞿清的肩膀开始规律的耸动, 伴随着压抑的抽泣声。三个人才开始反应过来, 事情不对劲。 赵文强正在打车的手一顿,也跟着慌了:“清姐?哭啦?怎么了怎么了,那不考挺好吗?你能去自己想去的城市了啊,。” 瞿清却只是埋首在臂弯里摇头。 白灵在身后小声嘀咕:“是不是清姐和季风之间怎么了啊?没道理好好的, 季风忽然不来啊……” 周雨眠撞了她的胳膊一下,回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白灵倏地捂住嘴。 就在周雨眠她们都束手无策求救无门的时候,瞿清却忽然深吸一口气, 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浮木露出头来,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彻底止息下来。 瞿清倏地站起来,抬手擦了一把模糊的视线,顶着一脸泪痕,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反而很轻快的招呼他们:“走吧, 我们回去了。” 装得再怎么坚强, 浓重的鼻音和踉跄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的醉意。 白灵下意识搀了瞿清一把, 瞿清站稳, 吸了吸鼻子, 抬眼就看到了路灯下逆光走来的季风。 夜晚的灯蛾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却又不敢靠近。周围都是烧烤和啤酒的气息。 明明并不美的画面,因为他的存在和靠近,却忽然像是置身拥有萤火虫的森林里一样。 瞿清现在光靠脑补都可以瞬间想到他身上带着的清浅却弥久的茶香和薄荷香。 然后她就真的闻到了。 瞿清眨了眨眼,被酒醉的视线清明的瞬间, 看到季风靠近的脸。 他抬手很自然伸到她胳膊下撑着。修长的手指,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熨帖着她的腰后皮肤 ,隔着夏天纤薄的衣服,烫得她的神经发痛。 “怎么喝了这么多?” 低沉清冷的声线,温柔地询问着,瞿清却像是一瞬间失了声一样,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周雨眠在旁边小声说:“你没来,我们一不注意,清清就喝了这么多。” 季风的脸色不太好看。 瞿清瘪了瘪嘴,想要咕哝一句周雨眠多嘴,她才不是因为季风没来才这样,却只是哼了一声,没说出句整话来。 下一秒,原本就晕的瞿清感受到了一瞬间更迅猛的天旋地转,迟滞的大脑缓慢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季风打横抱在怀里了。 太过自然又暧昧的姿态,紧贴着的身体,瞿清的拳头抵着他硬挺的胸膛,却没法把他推拒开来。 两个人像是各怀心思各自赌气一样,一个暗暗发力推拒,另一个抱的死死地不肯松力。 告别周雨眠他们,季风在烧烤店昏黄的灯光下垂眸看着她,瞿清眼底泛着红,刚刚哭过,很凄惨又无助的模样。 似乎不想和他对视,又不想被他这样抱着,瞿清很矛盾又委屈地把头埋进季风的肩膀里,单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到了瞿清家楼下的时候,季风的肩头漫过一阵温热,带着湿意,几乎顺着纤薄的皮肤淌进他的心底,他倏地停下脚步。 “清清?” 原本还在忍的委屈和泪意,忽然就因为他这一句带着点哑意和宠溺的呼喊尽数崩塌开来。 季风听到瞿清没忍住的啜泣,忽然慌了。他把瞿清轻轻放下来,去捉她的手,渴望看她的眼睛:“清清,别哭,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来迟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 瞿清拗不过,还是被他捉下遮着眼睛的手来。 “对不起,都怪我。”季风语气里有无限的懊恼和自责,抬手,用温热的指腹去轻轻擦拭她的泪痕。 不知道是酒精松懈了神经,还是在他面前习惯了兜底,早已没有了底牌,瞿清抽噎着,心里积攒了许久的话全数倾泻出来:“想分手的话……就早点说啊,我又不会死缠烂打。就算单方面不喜欢了,至少曾经喜欢过,怎么也要告诉别人一下,让对方体面离开吧。” 季风听着她的话,声带一瞬间收紧了:“什么分手?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了。” 他的声音跟着冷了下来:“不许说分手。” 瞿清脾气也忽然起来了:“这还用我提吗?你这阵子的表现,我如果一点也没有察觉,才是太自以为是了吧。” 季风手一顿,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薄唇轻抿着,没有说话。 而这几乎将瞿清沉底的心情彻底踩碎开来。 她抬手拨开了季风的手,眼底委屈收了起来,摆出惯常的冷漠和坚强:“我听得懂话,也是一个成年人了,你告诉我说我们不合适,没有未来,分手吧,这样我都可以坦然接受。我唯独不能接受你这样毫无缘由地冷淡我,等着我察觉,任由我难过,然后心灰意冷地离开。冷暴力的人……真的最差劲了。” 这样于夜色下仰头看着他,眼眶里的酸涩逐渐堆积。瞿清抬手胡乱地抹一把,指甲嵌进手心,尽量让自己声音不抖:“既然你今天来了,那不如说开吧,我好死心了。这个世上没有谁离开谁……”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因为季风忽然倾身,死死扣着她的腰,带着点狠意和决绝吻住了她。 印象里,季风一直是温柔的,克制的,即便片刻的沉沦,也会时时刻刻在意她的感受,似乎她的感受高于他一切的感官,从不会像现在这样,绝觉的,像是要徒然的证明她是他的,或者靠行动留住她一样。 瞿清愣了几秒,唇上被碾压得酥麻又疼,季风的唇带着点凉意和薄荷的香气,明明是她熟悉的气味,潜意识却知道要推拒。 瞿清挣扎着,抬手推拒了一把,手趁着酒劲一下子没有控制住力道,落在季风那张白皙的俊脸上,于夜色中,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像是带着薄怒打了他一耳光。 季风动作顿了一下,身体有些颓丧地向后撤离了一点。 瞿清有些急促地汲取着新鲜空气,头脑清明了些,有些后怕又忌惮地看向季风。 她见过季风向来冷傲生人勿近的模样,见过他为她打架的狠模样,却从没见过他被谁这样毫不留情地打到过那张俊脸,这种触及尊严的碰触。 印象里,她亲眼见到的、学校里传的最凶的,也无非是她踩到季风肩膀这件事。 季风从始至终都像是一个永远不容亵渎的存在,他所有的叛逆和狼狈的时光,好像都是因为她的。 那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季风没必要花两年甚至近十年的时间编造一个这样的谎言给她。 想到这里,瞿清不由得更加鼻酸。这些于她而言鲜活温馨的回忆,也许只是回忆了。 季风像是一个大海上的幸存者,死死地着她这根唯一的浮木。 他的鼻息有些沉重焦急落在瞿清的耳边,薄唇若有似乎轻触她的耳垂,尔后是脖颈,像是转瞬即逝的吻,又像是不得章法的求救。对她刚刚那一下近乎耳光的推拒,他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一样。 “清清,”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暗哑,像是在折磨自己,“别离开我,好不好?” 似乎怕瞿清说出更多拒绝的话,季风手下的力道收紧,近乎于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求你。” 他说求你。 瞿清瘪了瘪嘴,忽然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来,她的脸贴着季风的衬衣,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是你先不要我的。” 紧贴的身体,让瞿清清晰地感受到季风的胸膛很明显地起伏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撑着瞿清的肩膀,分开一些,幽深的视线在夜色下紧紧盯着瞿清:“清清,你跟我一起去美国吧,好不好?” 瞿清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 季风的眉头紧蹙着,瞿清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青色,是难掩的疲惫和沉痛。 第一批志愿和院校的录取结果已经出了,瞿清按照和季风商量好的,报考了景耀市,她报考一个偏文科的大学,而季风报考了景耀市排名第一全国排名第四的景大。 景耀市离瞿清出生和长大的鸽海市也很近,那里虽然既不是季风的故乡,也不是瞿清的故乡,但是沿海,且两所学校离的很近。 瞿清构想了太多关于未来的事,却从没想好,万一……他们甚至都走不到那样一个未来。 就如此刻,季风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生生把瞿清心底那道还可以维系的鸿沟划开来,划断还牵连着的那一丝丝缕缕,彻底将两人斩断开来。 瞿清有些愣怔地看他,语气里有些茫然:“你什么意思?” 季风的视线低垂着望她,眼底闪过一丝躲闪和痛苦,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很艰难地开口:“季文礼和学校那边串通,把我志愿改了。” 像是被人当头棒喝,瞿清彻底酒醒了。她脑子不受控地飞转,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季风的话,顿了一下,她声音平静且冷地问:“你要去美国?” 季风眼底的神色很痛苦,望着她,像是蓄着化不开的愁。 他颊侧的肌肉紧了紧,眼神已经回答了她。 瞿清的心像是被放进夏日的冰水里洗过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一下子冻住了,只剩出奇的平静。 “我的录取结果已经出了。而且,我没有考过雅思那些,对于出国一窍不通,更重要的是,我爸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供我出国。他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了。” 季风的薄唇紧抿着,看着瞿清,眼底的神色沉了沉,很快开了口:“我可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瞿清打断了他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别说了吧……就算你家里不差钱,你父母也同意了,我如果用你家里的钱,跟着你出国了,那还是我吗?” 季风像是被她问住了,脸色不太好看,没再说出话来。 “而且,未来真的有太多的变数了,谁也不能保证会陪谁一辈子。” 季风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深邃的眼底像是蓄着化不开的愁。 盛夏的尾巴的夜风仿佛带了寒意,吹得他眼睛像是起了雾。 他手下的力道收紧,像是一个小男孩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不想撒,语气清冷笃定:“我不会变。” 这句话幼稚得不像季风会说的话。瞿清笑着低下头摇了摇。 他的眼底怎么会起雾呢,瞿清眼眶酸涩地想,只有她会这样。 “我父母曾经的山盟海誓浓情蜜意到现在我都记得,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时间和距离会改变太多。” 瞿清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像是被夏日的热气熏到眼睛一样,必须得努力睁大眼睛,眼泪才不会掉下来。 身后响起汽车喇叭的声音,瞿清稍稍侧目,看到季风身后那辆熟悉的白色私家车。 她吸了吸鼻子,低垂下头,声音像是被夜风吹散开来:“有人来接你了,我先回去了。” 转身,垂在身侧的手就被季风抓住了。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似乎感受到瞿清瑟缩着躲了一下,季风手下的力道松了一下,却仍旧不肯松,一直忍到他高大清瘦的身影都微微颤抖起来。 瞿清有些怒了,回身想要甩开他,却顺着车灯看到季风抓着她的手背上,青紫了一大片,原本白皙清瘦、骨节分明的手背肿得很高。 他的手心烫的厉害。 体温和唇瓣也烫的惊人。 情绪冲到最顶峰戛然而止。 瞿清有些愣怔地看着季风,这才忽然发现自己之前不是错觉,他的脸色是真的很难看,苍白得不像话。才几天没见,他似乎瘦了许多了。 忽然忘记了刚刚冲口而出的话,就这么无言地站在当下。 身后响起开车门关车门的声音,季风却像是浑然不觉得一样,只是死死地抓着瞿清。 很快,颜桦和司机疾步走了过来。 “风风!”颜桦有些急切又担忧地叫着季风的名字,把搭在手腕上的薄毯裹在了季风的肩头,“你还发着烧呢,怎么一个人跑出来这么久?” 他真的生病了? 瞿清皱起了眉。 “清清,对不起啊,风风高烧三天了,断断续续的,老是复发。下午那会儿正吊着吊瓶呢,家庭医生一会儿没看着,他就跑出来了。”颜桦脸上的神情确实歉疚,夹杂着疲惫,“没给你添麻烦吧?” 瞿清摇了摇头,用了点力气,手却没有从季风手里抽出来。 颜桦很抱歉地看她一眼,开始轻声劝导季风:“风风,先回家,好不好?等你病好了,再来找清清。” 季风的视线直直的望着瞿清,嗓音低沉暗哑:“我不走。” “这……”颜桦也有些急了,换了个话头,“很晚了,清清也要睡觉,你不能拉着人家在这里站一晚上吧?” 季风眼底的神色有些松动,但是依旧像是一个攥着自己心爱玩具的小男孩,死活不肯撒手。 颜桦没辙了,只好说:“清清,你帮阿姨劝劝风风吧,他听你的话。” 瞿清脸上的神色有些为难,看向她,又看了看季风,只好转动了下手腕,小声开口:“季风,你回去吧。” “我不走。” 依旧是果决执着的语气。 颜桦彻底无奈了,只好急切地开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怎么怨恨你爸,都不能改变了。不如往好处想想,四年很快就过去了,现在交通通讯都很发达,你想和清清见面的话,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道为什么,瞿清刚刚怼季风都是又怨又委屈的,听到颜桦劝说季风这样的话,忽然心底泛起一股绞痛着的心疼。 他是那样骄傲一个人,似乎从来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他做不到的。 瞿清曾经很嫉妒生在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家庭的季风,也很直白地在和他对峙的时候脱口而出,像季风这样生在一个家境优渥的家庭,是如何如何的好和自由。 那时季风说他也有很多无奈和被动,瞿清还不懂,现在忽然感知到一二,窒息得让她想要带着季风逃离。 白昼的热气散去,夜风一起,带起了夏末尾巴的阴凉,吹得瞿清猛地打了一个打冷颤。忽然从心底里映起一丝寒意。 脑海里想起每次瞿清嘲笑季风无趣时,他总是莫名在意和赌气,明明他才是那种在女生群里受尽欢迎的高冷傲气形象。 瞿清又想到了小学转学过来时,那时的季风还是一个沉默寡言,但是很真实,很可爱的任由人接近的少年。 这些年,他这样的性格,在那样的家庭里,活的很辛苦吧。 瞿清没有再试图甩开季风,而是把视线转向有些束手无策的颜桦身上。 “阿姨。” “哎!”颜桦几乎是立刻回应,期待瞿清会提出解决办法似的。 “我想冒昧问一下,您和叔叔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吗?” 才成年的少女脸上的神色清浅,和她第一次在操场见到时没有什么两样。 颜桦却忽然觉得这两年不知不觉间,她成熟了许多,扫去了从前的稚气和迷茫,一下子坚定且独立起来。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颜桦还是轻声回答:“是吧。那个时候,我们是大学同学,他爸爸追的我。” 瞿清又问:“那个时候,季风的爷爷有阻止你们在一起吗?” 颜桦脸上的神情一滞,尔后浮现出一些尴尬。 “他有把叔叔的高考志愿改掉,换成自己想让他去的地方,想让他学的专业,想让他过的人生吗?” 颜桦和司机对视了一眼,脸上的尴尬蔓延,犹豫了一下,只好说:“那倒是没有。清清,季风的爸爸给他改掉志愿这件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我们做长辈的,从来没有要反对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意思……” “没有反对,但是也不赞成是吗?”瞿清的语气依旧是轻柔礼貌的,眼神和每个字眼却却都让人想逃,“叔叔这样的做法和想法也没错。季风出国四年,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自然而然会增加,不用他来拆散,我们自己就会坚持不下去分开了,到时候也怨不得任何人。” “事实如您所料,我们也许真的坚持不下去。” 拉着她的手倏地收紧,季风冷沉着声音开口:“我们不会分开。” 瞿清深吸一口气,咬了咬下唇,忍住冲动,没敢看他的眼睛。 “这些都不重要。”瞿清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祈求和压抑的愤怒,“我因为家庭还有学校经历的原因,本来就对谈恋爱结婚这种事看得很淡,如果不是遇到季风……如果不是恰好喜欢上他,我也许根本不会谈恋爱。这只是人生很小的一部分,不是每个人在特定的年龄段都必须需要的。” “但是,”瞿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季风是您和叔叔的儿子,你们应该了解他。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感情用事到完全不顾自己的理想和人生的人。高中这几年,他从来没真的做过什么自我放弃和沉沦的事。季风一直告诉我,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决定了就努力去做。我没想到,告诉我这些的男孩,也许在自己的人生上都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你们也许看不上我的家庭,但是我从没觉得我的家庭有什么好羞耻的。我爸爸已经给了我他能给的全部。即便这样,我之前也因为学校里的风言风语自我放逐,不学无术了很多年。”瞿清直视着颜桦看起来温柔年轻的面庞,“高考前,我曾经问过我爸爸,如果我没有考上大学怎么办,您猜他怎么说?” 颜桦猜不到,对她而言,考不上大学这件事本身就很遥远。 她的眼底只剩下无法遮掩的震惊。 瞿清也没真的指望颜桦能够回答,她接着说:“他说,我考不考上大学,暂时找不找得到工作都没关系,他可以养我一辈子。他想让我上大学,只是希望我能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有更多的选择。” “阿姨,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支持我和季风在一起的,我想说的是,我的爸爸也许给不了我物质上太多,但是他给了我绝对完整自由的人生。那是你们不该从季风身上剥夺的。” 颜桦眼底完全是震惊和意外,似乎没想到两年前在操场上撑着横杆,对着她俏皮叫“姐姐”的少女,有朝一日会出落成这样,用最轻柔的话语,讲最震撼人心直击灵魂的话。 “清清,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和风风一起出国的,我可以负担这笔费用。”颜桦认为这是一个很折中的办法,有些急切地建议。 瞿清有些疲惫地轻笑了一下。 “这点上,您和季风倒是亲母子。”瞿清垂眸,趁着这个时候,猛地把自己的手从季风手里抽了出来。 少年手里一空,眼底的慌乱和痛苦几乎是瞬间漫过,他本能地就要靠过来。 瞿清警惕地往后撤了一步。 这一步几乎刺伤了季风,让他停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是不卑不亢:“阿姨,我已经收到了报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这是我凭自己本事考到的。而且,我如果接受了您的好意,这算什么呢?就算我和季风走到了最后,我们之间永远也隔着这一笔帐,会成为横亘在我俩之前的一根刺,越扎越深,越扎越疼,我和他永远不会平等;如果我们没在一起……我也会一辈子欠着季风和季家这笔债,我不想为此过不好我的人生,我也不允许我爸爸因为我的缘故一辈子没法抬起头做人。” 颜桦脸上的神色一瞬间有些尴尬又难堪。她刚刚只是下意识说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却忽略了这样也许会刺伤瞿清的自尊。而且没有考虑过瞿清是否愿意,只是在自己愿意给的前提下默认别人一定会乐得接受。 “对不起……清清。怪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颜桦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乱,赶忙解释:“我就是一时着急.他爸爸给风风改了志愿申请了国外的学校这件事,我也是在出了结果以后才知道。风风自那以后和他爸爸吵了很久,还大病了一场,一直到今天。我现在只是想尽可能补救……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对不起啊,你怪我可以,我这些话完全不代表风风的立场的。” 瞿清不想再听下去,看着季风,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不分手。” 少年眼底闪动了一下,带着不敢相信的错愕,很快像是被重新点燃的蜡烛,眼底有了光火。 却听瞿清下一句又说:“至少现在不会,因为这样一件事不会,也不能。我不甘心。但是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瞿清深吸一口:“你说过你接受不了异地恋。那么我也申明一下,我也讨厌距离感,但是在我这里,距离并不会隔阂两颗心,不喜欢了才会。我接受不了冷暴力和背叛,所以如果哪天你有更好的选择了,要告诉我,我想体面的离开。还有,” “你要照顾好自己,在不能在一起的日子里,你如果像这样为我折腾折磨自己的身体,我会有负担感,提早离开了也说不一定。” 说完这些,不敢再看少年重新归寂于深沉和隐忍的目光,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侧的口袋,主动走近了些,抬手捞过季风的手,塞了个东西进去:“跟你妈妈回去吧,你还生着病。” 季风垂眸,看不到她的眼睛,看到了掌心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 这是瞿清最爱的东西,也是季风一直送给她的东西。 而今,瞿清送给了他。 “很晚了,我也先回去了。不然我爸会担心。” 瞿清道完别,没再看颜桦的欲言又止和季风可怜巴巴的漂亮眼睛,径直往前走去,逐渐隐藏在老旧的楼之间。 季风的目光一直盯着她隐于黑暗里,进了楼道口。 大约几分钟之后,车子发动了,尔后绕过老旧狭窄的通道,开出了小区,开远了。 瞿清缓缓从楼门口探出身来,确认刚刚的位置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往楼上走去。 第35章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的时间过得很快, 瞿清在徐好的旧书店帮着忙,心血来潮捣鼓了个淘宝二手书店,顺手把自己自制书签加了进去, 满58就送, 也单独售卖,竟然还真把树叶书签小生意做得有滋有味的,也让徐好的旧书店里堆了很多年无人问津的书有了销路。 开学的时候,瞿清看了一眼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这些年攒的小金库,尤其是这个暑假赚到的,居然能抵消一部分的学费和全部住宿费。 这样, 多少能减轻点瞿仕为的压力。 这段时间,季风偶尔会给她发消息,说说他的近况,再小心翼翼询问下瞿清准备得怎么样。 瞿清也都大大方方回答。 季风最近在忙着国外学校那边的相关事宜,季文礼给他报考的是美国乃至世界上都数一数二的商学院,那里像是商界精英的摇篮, 无数在世界金融界叱咤风云的大佬都是出自那个学校。包括季文礼。颜桦也是那个学校的, 只是她是学绘画的, 并非金融出身。 因为学校太过出名, 除了成绩, 还有许多项的审核和考核, 季风之前因为抵触全部都没有搞,这时候就忙起来了。 瞿仕为和徐好给瞿清早早地就筹备上大学要买哪些东西,应该带些什么。 尽管瞿清解释学校太远了,而且在那边可以一条龙购买,不用现在这么远带这么重过去。 但是两个人像是纯粹想分担她的喜悦一样, 自顾自准备着,有些开学前几天,就给她寄到了学校,这样她到的时候行李差不多也到了,方便拿。 开学的时候,瞿仕为陪着瞿清去的,明明小时候就是在这样的海边长大的,这样的环境和气息对两个人来说都无比的熟悉。但是在北方城市呆久了,这样贸然回来,他们两个人反而都像是初次过来的游客,颇有几分“近乡情更怯”的意味来。 下了火车,坐着双层巴士到学校的时候,瞿清特意坐了上层,海岸线拉的好长,像是漫无边际。 瞿清一直想知道瞿仕为这样豁达的性格还有自己那张无所谓的态度是从拿来的,现在想来,也许真的是来源于大海吧。 闻着咸湿的海风,老远就看到学校大门口站满了人,摆着两排遮阳伞,是各个院校招生的地方。 下了车,瞿清才抬手摸到那个大大的行李箱,就被瞿仕为接了过去:“你背着书包就好,爸在,哪能让你干这重活。” 瞿清被感染得也有些兴奋,笑着开口:“爸爸,不重,我拿得动的。” 说归说,箱子还是落回到了瞿仕为手里。 一个暑假的积蓄,瞿清的头发已经不知不觉留长,来的时候本来还扎了头发,一路上吹了海风全散开了,瞿清索性把头绳扯掉了,任由长发顺垂地披下来。 自然袒露的清纯感一下子泄露了她本身遗传了燕如许的柔美,加上自带灵动得像是会说话的眼睛,白皙细腻的皮肤,高挑纤细,却并不干瘦的身材,瞿清虽然一副明显大一新生一面萌新的模样,一下子吸引了周围大批人的目光。 举着牌子的学长一下子涌上来好几个,热情的七嘴八舌得问她:“学妹哪个学院的啊?” “学妹是新生吧?我带你去你们学院吧!” 瞿清尴尬又礼貌地微笑着,一边敷衍地点头,一面视线迅速在一长排凉亭里搜罗着新闻传播学院。 海边湿热,瞿清很快有些不适地出了汗,被人群围在其中,瞿清只好礼貌地问:“学长,请问下新闻传播学院的报到点在哪啊?” 其中一个单眼皮个子很高的男生即刻挥了挥手:“新传的学妹?你好,我是新传大二的,我带你去吧。” 瞿清抬眼。 男生皮肤很白,鼻梁很高,眼下有一颗很小的痣,因为皮肤过于白皙,显得很明显。 “好,谢谢学长。” 男生很热情,笑起来的时候,很容易就让人想到如沐春风这个词。 “我叫周亥,学妹你呢?” “瞿清。”瞿清对这种热情又自来熟的性格很是不适。平心而论,男生长得很不错,放在新传这种女生多的学院应该很受欢迎。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有的话,对别人这样热情又周到是不是不太好。 不知道为什么,瞿清忽然想到了,季风在别的学校,也会有女生搭讪他,他心地善良,人还算绅士……也许也会帮那些女孩子的吧。心情忽然就低沉下来,看着走在前面的男生,不由得拉开一些距离。 男生却像是毫不介意一样,反而把目光放在满头大汗的瞿仕为身上。 “叔叔我帮您吧。” 话才落,他的手已经拎过瞿仕为手中瞿清的行李箱:“叔叔和学妹是第一次来吗?这边的温度是这样的,偏北方一点的人才来会有些受不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而且女生寝室都是有空调的哦。” 带了点诙谐的调侃,很快把瞿仕为的注意力和话匣子都拉走了。 瞿仕为笑眯眯地看着他,很友好地寒暄:“我们之前是临市的。清清出生在那里的。后面她小学的时候,我们才搬家到尧光市的。” “哦,原来是老乡啊。”周亥很自然地接话,笑着建议,“那叔叔这次可以多待一阵,好好看看这边的风景,这几个海边城市这两年变化不小。” 报道的流程还算简单,在周亥带领下,瞿清很快注册交了学费领了校卡。 往寝室去的时候,周亥再度热情地帮着瞿清拎行李箱,送他们去新传的女生宿舍楼。 楼下聚集了许多人,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超嚷声和间或的惊呼声。 周亥笑着护了一把瞿清,解释:“今天全校开学,这栋楼是新传和外院混合的,人有点多——” 话音才落,人群里伸出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径直越过他,一把抓住瞿清的手,往里带了一把。 瞿清低呼一声,人就撞到了对方怀里。 她抬头,对上季风冷沉的眼神。 刚刚围着季风问东问西,不断搭讪的女生此刻全都望着这边。 瞿清瞬间不挣扎了,脸上满是惊愕:“你怎么来啦?不是马上要走么?” “送你。”季风说着,一手牵着她,一手夺过周亥手里的行李箱,眼底的敌意很明显。 周亥有些没反应过来,问她:“学妹,这、你认识?” 似乎对周亥亲昵地叫“学妹”这个称呼很不满,季风的俊脸更加阴沉了一些。 瞿清一边晃了晃季风的手,企图让他稍稍友好一点,别摆出一副臭脸,一边讪笑着解释:“嗯,学长,这是我男朋友。刚刚不好意思啊。” 周亥怔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哦,学妹有男朋友啊。没事没事,那我就不送你上去了。钥匙在这,三楼302。” 瞿清才要伸手,钥匙就被季风一把抽走了。 甚至没来得及打招呼,她就被季风众目睽睽之下强势拉走了。 一直到跨上楼梯,终于摆脱了周亥,季风倏地停下脚步,这时候才想起要回头打招呼:“叔叔好。” “哎。”瞿仕为跟上来,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季风怎么过来了?清清不是说你今天的飞机吗?” “嗯,我先送她,不急。”季风的语气里,好像他要出国赶飞机是菜市场买菜的小事一样,赶不赶得上都行。 瞿清有些无奈,但是更多的还是欣喜。 毕竟在它们的设想里,以为高考之后就再也不用面临分别和长久才能见一面的苦楚,却没想到迎来的是更长久的分离。 于是能够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是偷来的。 302就在三楼楼梯转角第一间。 瞿清才迈步进去,就看到递上蹲着一个穿着很浅的蓝色棉布裙的女生,听到声音,她不能地往起站,没注意到头顶半开着的衣柜门。 “小心——” 瞿清抬手帮忙挡了一下,顺便出声提醒。 女生的头顶直接撞到了瞿清的手心,尔后才反应过来。她的眼睛大而灵动,一瞬间笑得有些尴尬又友好:“谢谢……你好,我叫陈安梨,你是我的新室友吧?” “嗯。”瞿清顺势把手垂下来和她握了手,莫名对这个女生好感,“我叫瞿清。” “你长得真好看,很高兴认识你。” 陈安梨总是让瞿清想起那种谁靠近都会亲昵的蹭蹭的小狗狗,莫名惹人怜爱。 瞿清被夸得脸红了红,心底里的话没兜住:“谢谢……你好可爱啊。” 恰好季风拎着她的行李箱进来,为了打破尴尬,瞿清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季风。” 看起来就很乖乖女的陈安梨眼底有着震惊和好奇,很快被她的友好和害羞遮掩住,小声和季风打了招呼。 似乎对男朋友这个词格外满意,季风那张臭臭的俊脸上,神色终于缓和了许多。 这还是瞿清长这么大第一次住寝室,好在三个室友看起来都很好相处,尤其是和她一排的陈安梨,两个人很快加上了微信和电话。 季风向来比瞿清会收拾,瞿仕为又少干涉她,于是,帮着瞿清收拾衣柜还有书架甚至床铺的事都被季风包揽了,他的手机响了几次,都被季风不留情的按断了。 瞿清有些不好意思让他帮忙做这些,还是当着自己新室友的面,她拦了几次没拦住,只好在旁边打下手,给季风递东西。 另外两个室友来的比瞿清和陈安梨早,早早收拾好出门去买饭了,看到季风的时候,两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红了脸,一脸艳羡地搭了几句话,脸更红了。 一直到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季风才终于接起了电话。 302门口路过的女生不断增加,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这个寝室有个女生的男朋友超级帅,比明星都好看,引来一众假意路过的好奇群众。 辅导员中途把来送学生的家长都叫走去开了个会。 瞿清刚好有些受不了这样的高压了,关了门,靠近阳台,看到冷着脸打电话的季风。他真的太耀眼了,走到哪里都会瞬间夺走所有人的视线和目光。瞿清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季风挂断电话,过来顺着牵她的手,眼底有些不悦和不舍:“我得走了。” 瞿清抬眼看他,心底一瞬间有些发酸。她有些不舍地捉着季风修长的手指揪着,小声抱怨:“我们寝室就我一个有男朋友的。而且现在,我还没正式上课,全楼全班都知道了,这四年岂不是都没人敢追我了?” 季风又好气又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梁:“那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瞿清顿时一脸“我就知道”的恍悟,愤愤地掐他腰:“你这个人现在怎么这么有心机。” 季风顺势把她搂在了怀里,语气沉了下来:“你乖一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视频也行。有事记得找我,我会想办法。” 瞿清瘪了瘪嘴,小声答应:“我知道了。那你呢?” “我想带你走。” 瞿清就笑了,忍不住调侃他:“我们会长现在怎么也说这种幼稚的话了?等放假我去看你呀,我还没出过国呢。到时候——” 她故意搭着季风的肩膀,鼓着眼睛凑近季风那张帅脸,威胁他:“如果让我发现你身边有什么走得近的金头发红头发美女,我就——唔!” 没等她说完,季风忽然凑近吻住了她。 一吻稍纵即逝。季风亲昵地贴着她的鼻尖,低沉的声音像是委屈的大狗狗的低吟:“恐怕你没这机会。” 瞿清就笑了。 两个人牵着手一直走到正校门口。 季家来接季风的车一点都不低调,张扬的戳在校门口一众私家车里,加上车外站着的颜桦和季文礼,让人想忽视都不能。 季文礼老早就看到牵着瞿清闲散晃悠着过来的季风。 他脸上的震怒混杂着恨铁不成钢,手指当即戳向季风:“你多大的人了?分不清什么事要紧吗?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季风依旧一副没所谓的语气:“她的事要紧。” 季文礼气得不轻。 颜桦不满地戳了戳他:“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好歹是个公司领导人,怎么这么没形象啊。要不是你糊涂,我们现在就是开开心心送风风来报道了。” 瞿清的手被季风握在手心里,开口打招呼:“阿姨好,叔叔好。” 颜桦倒是乐得答应,季文礼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赶紧上车,你柳叔叔和依曦跟着你等了这么久了,等会儿安检来不及了。” 瞿清这才注意到车门另一头,柳依曦穿着浅色小洋裙,乖顺地站在那里。 看到瞿清的目光,柳依曦笑了一下,主动打招呼:“瞿清,你好。你们学校很漂亮。” 瞿清只好应:“谢谢。” 柳依曦的头发烫了浅棕色的大波浪卷,相比从前的校园女神,多了几分成熟张扬的美,听到瞿清的回应,她接着开口:“之前在学校的那些误会,不好意思啊。我从前不懂事,祝你和季风幸福。” 她把那些归咎于误会。 这句话让瞿清格外不舒服,但是长辈都在,而且季风现在已经是她的了,瞿清依旧是很轻的点了点头:“谢谢。” 她扯了扯季风的衣角,感受到他瞬间耐心的垂眸。瞿清撒娇:“你亲亲我再走。” 于是季风倾身吻住她。 从柳依曦的角度看得格外清晰。 瞿清很快躲开,在他耳边轻声开口:“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离柳依曦远点。” 季风的吻被打断,有些不舍又不满地看她:“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提她?” “我认真的,”瞿清笑着踮脚补上一个吻,轻易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你要多想着我。这样我们才能坚持下去。先说好,我可不想认输,你也不能当逃兵。” 季风像是一只被抚平怒意的雄狮,视线被她捕获:“好。” 一直到季风上了车,从车窗看她的眼睛也被拉着走远。 起初,瞿清还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后面有人开始试探着问刚刚那些人是她什么人,是不是报纸上看到的那个季氏的董事长。 问得多了,瞿清忽然就绷不住,脸上的笑意崩塌下来,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眶画出来,瞿清抬手抹了一把,泪越积越多,开始像是小溪一样蜿蜒而下。 第36章 似乎没料到瞿清会哭, 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多问,三言两语间散开了。 瞿清觉得丢人但是又止不住情绪,恰好头顶的天空飞过一架飞机, 她想着季风, 委屈和难过快要把她淹没,瞿清转身就往学校里面走。 路上撞到一个人,瞿清头也视线模糊头也不想抬。 她哽咽着道歉:“对不起……” “不好意思……瞿清?” 瞿清听到对方的声音抬头,吸了吸鼻子, 看到陈安梨有些惊讶又无措的脸。 似乎被出去还满脸笑意回来就一脸泪痕的瞿清吓到了,陈安梨愣了愣,扬了扬手中的袋子, 有些笨地问:“你、你要吃榴莲吗?” 瞿清没绷住,一下子就笑开了。 开学第一天,瞿清悲伤的送走了季风,吃了陈安梨的榴莲,收获了第一段大学友谊。 开学的日子过得很快,从高中到大学的过渡线泾渭分明。 周雨眠她们有时候会和瞿清在小群里视频, 互相吐槽下军训的苦和学院没有好看的男生这件事。 白灵不无遗憾的感慨:“也许是因为季风把我们对男生的审美拔高到了一个我们遥不可及的高度。” 周雨眠在那边连连赞同:“也是, 我们起点太高了。真的啊清清, 我给你说, 我新粉的一个爱豆, 和他同期的练习生没几个能看的, 季风要是去选秀,铁定的高位冠军。” 白灵有些好笑地敲醒她:“你在想屁吃,以季风的家境,他是疯了不去继承家产,跑去出道当爱豆。” 瞿清就只抿着唇笑, 季风的视频打不进来,发了微信过来问她在忙什么。 一副马上打翻醋缸的样子。 瞿清只好哄着醋王,然后在周雨眠她们酸溜溜的调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才安静了一秒,季风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瞿清接听了,入目就是季风沾着水汽的黑发,他随意拿毛巾擦了擦,视线在她脸上和身后的寝室绕了一圈,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刚刚在忙什么?” 语气里带了点哀怨和委屈,像是个查岗的怨夫。 两个人现在差了足足十二小时的时差,瞿清军训又管得严,也就中午这会儿能赶上和季风视个频。 瞿清觉得好笑,趴在桌上靠近手机看他:“和周周她们闲聊,你忙完了呀?” 季风不需要军训,但是才进全英文教学的学校,刚开始的学习和课程实在忙碌。 “嗯。”季风的眼睛也像是被洗净了一样澄澈,似乎确认了瞿清说的是实话,才像是个刚刚炸毛的狗狗,全身松懈下来,“今天是不是很累。” “还好啦,我以前就没少被罚站。”瞿清嘻嘻笑着,倒是很想得开,“你是不是很累呀?都瘦了。” 季风的视线望着她,嗓音低沉:“不累。见不到你,才这样。” 瞿清脸红了红,嗔怪他:“你是不是在外面学别人泡妞了啊,怎么现在这种话信口拈来啊。” 季风眼底的神色格外认真:“是真的,清清,我很想你。” 他的声音和视线对瞿清而言都像是一种蛊惑,很奇怪,明明军训的时候累得要死,也不会时时刻刻想起季风,但是看到他的这一刻,却好像心底里所有情绪的种子都淋了雨,然后季风吹过的时候恣意生长。 于是瞿清开了口,本来没放在心上的提议短时间内落地生根开出了花:“国庆的时候,我说不定可以去看你。” 她的脸颊泛着红,眼底像是有了水意,说着自己都有点没信心地笑了起来:“只是有可能啊。我们学院有个项目每年和国外的学校对接,我看了,刚好有你们学校。只是我们系名额很少,我又只是大一的,不知道能不能挤进大二的项目团里。” “新闻系的暑期夏令营吗?”季风却轻易地说出了项目。 “对啊,你怎么知道?”瞿清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我昨天就想跟你商量一下,但是觉得我应该没什么资格。周亥学长也说了,大一的名额估计只有四个。我们年级三百多个人呢。” “周亥?”季风的重点却全然挪了个地,“就是入学那天非去你寝室,之后在社团里老骚扰你那个?” 季风的声音冷沉下来:“离他远点,那人居心不良。” 瞿清有些无语,忍不住替周亥申辩:“喂喂,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只是当时迎新热心帮一下学弟学妹……而且什么叫居心不良,他现在是我们新闻社直系带我的人,工作关系。” “所以说他居心不良。” 瞿清被气笑了,忍不住跟他辩驳:“那你当初招我进学生会,你也是居心不良吗?” 季风一脸坦然:“是。” 瞿清彻底被噎住。 看他一脸认真又委屈地像个大狗狗的模样,一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眼看着午休时间也快结束,瞿清不忍心拿这么宝贵的时间和他争吵,于是顺着毛哄大佬:“好啦。我都有你了,审美已经被拔高到人类不能接受的高度了,还怎么找别人。你得负责到底。” 季风顺着她的话应:“好,我负责。” 瞿清被逗笑,眼底的温柔神色漾开来:“时间到了,我们马上又下午场的暴晒了。你照顾好自己,等我去问问申请流程,然后努力一把,争取把自己送上国庆前往美国的飞机,快递给你。” 季风看着她清瘦的脸庞,语调也温柔了许多:“别太勉强自己,等假期我会回去看你。” “不勉强呀,”瞿清嘻嘻笑着,陈安梨进浴室前提醒她准备集合了,浴室瞿清扫一眼没人注意到,粉唇凑近屏幕亲了一口冷冰冰的屏幕,然后声音放得很轻,望着季风的眼睛,“因为,我也很想很想你,很像能早点见到你。” —— 军训的半个月一过,新传班上本来就寥寥无几的男生各个晒了黝黑,女孩子也晒黑了一些,但是大多数都脱下了军训服,穿起了各色漂亮的衣服,妆一画,虽然很多化妆技巧拙劣,但是依旧可凭借一张青春无敌的脸撑出最美的画面。 瞿清的寝室算是相对和谐的,另外两个女生是老乡,又是本地人,很自然地走得比较近,瞿清和陈安梨这对常年素面朝天的姑娘,也因为对榴莲的共同爱好,成为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新传大一的课不多,而且大学老师比较开放自由,除却教学,增长的见识对学生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财富。 大家都把视线放在了形形色色的社团活动和交友上。 陈安梨相对而言更加认真文艺,凭借一身才华加了学校高冷的一匹的诗社,瞿清既然决定争取下国庆去美国夏令营的机会,于是就把多数课后时间都花在了这件事上。 了解的多了,瞿清才知道,当初在校门口顺手接了她一把的周亥,居然是上届的年级第一,也因为出众的外形,成为了不少大一新生的青睐对象。 而且,周亥还是新闻社的副社长,瞿清和另外四个新生,都直接隶属于周亥管辖,新闻社有推荐名额,于是瞿清就问得周亥比较多。 一来二去,学院和社团内部风言风语起了不少。 瞿清很多次解释过她有男朋友了,人在美国,有些在报道当天见到过季风的还相信她,大多数没见过的,就开始自觉把她和周亥划为同一阵营,有时候社团会议后的私下情感交流,同部门的女生也会戳点着她说,副社长是不是喜欢你啊? 瞿清都笑得搪塞说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周亥也是见过季风的,并且莫名其妙被季风怼的很惨,这事让瞿清对周亥愧疚了好久。 许是开学的兴奋感让时间的流逝显得特别快。 瞿清发了自己进新闻社第五篇新闻稿的时候,居然离国庆只有三天了。 之前的四篇新闻报道都在水平线上,周亥多次在会议上直夸她很有天赋和能力,每次采访都能抓到重点,虽然才接触不就,但是已经初见专业的态度和实力。 就连新闻社的指导老师都对瞿清赞不绝口,于是在新闻社推荐上去的名额里面,瞿清赫然占了一个。 新闻社的推荐几乎是十拿九稳的,毕竟新闻社的成员也算是身兼重责了,要负责整个夏令营的跟进报道。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是水到渠成,瞿清顺利递交了材料,由学校统一办理了签证。 告诉季风这件事的时候,她活像个考了第一名的孩子,一脸讨糖吃的样子。 季风脸上的情绪很淡,在视频那头沉声问:“几号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不要。”瞿清却笑得一脸神秘兮兮地拒绝了他,“你们学校那边说有欢迎交流晚会,我得直接过去做跟进报道呢。” “还有一件事,”眼看着季风好看的眉眼不满地皱起来,瞿清笑倒在床上,卖了个关子:“怎么都是我在说你在听啊,这不公平。你得说个好消息和我交换才行。” 季风抬眼看她,眼底有着浅浅的红血丝,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摇头:“对我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能很快见到你。” 什么是公平? 瞿清瘪瘪嘴,发现在这种事情上,她怎么准备怎么揶揄怎么蓄谋已久,都敌不过季风的轻描淡写的三言两句。 这才是不公平。 于是她也不卖关子了,转了一圈,手肘撑着身体趴起来:“我可能是想你想疯了。” 她说着,语气放轻了好多,连自己都不好意思:“因为我告诉负责行程的老师说,我男朋友在那里,这半个月,我大概得住你那里。” 季风看着她沉默下来。 瞿清预想了很多他的反应,唯独没想过他会这样沉默,而这让瞿清对他之前的话产生了怀疑还有一种被骗的愤怒。 “你怎么不说话了?”瞿清梗着脖子问了一句,接着说,“如果不方便的话,那我就跟老师说我还是住学校安排的宿舍好——” “不是,”季风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他抬手捏了捏鼻骨,视线清明一些后,才低沉着嗓音开口,“我只是在思考,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瞿清一怔,尔后急转直下的情绪再度攀升,她抿着唇,刚刚的难过才被驱散,委屈跟着就蔓延出来:“那你不会表个态嘛?我还以为你是——” 季风挑了挑眉,看她这样一副炸毛小女友的表情,冷冰冰的心忽然像是被小猫温暖柔软的爪子挠了一下,软得不行:“以为什么?” 瞿清看他这服任着自己闹的模样,瘪了瘪嘴,无所畏惧地说道:“以为你金屋藏娇,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被你发现呢。” “嗯,”季风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沉吟道,“等你来了,倒是可以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瞿清一个没忍住,被季风逗笑,又被他炽热的视线撩得脸颊绯红。 第37章 国庆假期转瞬即逝。 寝室里其他两个女孩儿课一结束就各自回了家。 陈安梨找了一个短期的兼职, 瞿清这半个月还把自己的小书签生意托付给她,约定赚到的收入全归陈安梨所有。 负责带队的老师早早地联系好每个人,又在出发之前确认了人都到齐, 托运了行李, 一起上了飞机。 长达十多个小时的航班,多数人心境上都经历了上飞机前的忐忑和初上飞机的紧张兴奋,到现在的平静和疲惫。 瞿清很少坐飞机,更别说这么久的长途飞行。 邻座的女生已经睡着了, 她掀开一点遮光板,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想着季风这段时间在另一个国度, 看着陌生的环境,会不会也常常这样想起她。想着,也渐渐睡了过去。 几番醒醒睡睡,再度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落地在滑翔。 广播里是空姐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已经落地的声音,瞿清迷迷蒙蒙地伸了个懒腰, 听到周围同样第一次来的同伴兴奋的讨论声。 手机开了机, 季风的短信瞬间跳了进来。 瞿清先是给瞿仕为发了微信报平安, 又给他拍了一张这边机场的景观图。 似乎是比她本人还要急, 季风的第二条短信如期而至。 紧接着他的电话打了过来。 瞿清接了过来, 一行人刚好走到托运行李处, 周亥看她曾忙着打电话,在她的行李取到的时候,主动帮她拎着,示意她先忙。 声音顺着传到季风的那边,他原本还在关切询问的话一停, 沉默下来。 瞿清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那头男人打翻的醋意,她语气放软了一些,带了点撒娇和抱怨的语气:“哎呀,你收起自己的小情绪哦,人家学长只是帮我搬搬东西而已。” 又怕戳爆了大狗狗的自信心他自己忍着生闷气,瞿清好声好气补充:“晚上结束了我直接就去找你啦。” “地址还记得吗?”季风问,仍旧不放心,“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找得到的,离他们分配的宿舍不远,而且你住那么显眼的富豪区,我很难找不到。”瞿清打趣。 挂了电话,想到季风刚刚的小心思,瞿清从周亥手中接过自己的行李箱,郑重感谢了他,然后拉开了些距离。 周亥这次是随行摄影记者,空出手后,就开始调试自己的相机,很快进入状态,拍下众人下机往学校去的画面。 季风所在的学校在世界排名前列,而他又在学校金牌的商学院,入校几乎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华尔街。而且学校历史悠久,光是景观,都可以流连忘返地逛很久。 瞿清听着负责带队的中国留学生给他们做着讲解,一面做着笔记,一面不断设想着,如果季风的志愿没有被更改,他们也许可以像普通情侣一样,没课或者假期,就可以牵手走在她或者他的校园里。 欢迎交流会办的很不错,周亥拍了不少照片,瞿清心血来潮还录了小视频给季风看,他没回。 瞿清就猜他在忙,恰好带队老师喊他们过去跟着翻译志愿者采访表演者,瞿清也就放下手机专心去做采访了。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美国这边的晚上十一点多。 因为长途奔波又连带了一个欢迎会,带队老师特意嘱咐他们明天白天都没有活动,给大家留时间倒时差好好休整,明天晚上要做他们这边的汇报交流,可以闲暇时候准备一下。 欢迎会对接了一个小型宴会,因为都是成年人,所以宴会上除却很传统的美式快餐,还有不少含酒精的饮料,瞿清只稍稍喝了一点,头脑就有些发晕了,所幸宴会进行到尾声,只剩带队老师还有外语比较好喜欢社交的同学在寒暄。 她安安静静站在后排,一直等到宴会结束。 十月初的节气,校园里夜风带着点不知名草木的气息,温热的,陌生的裹覆上来。 季风站在路灯下,他似乎等了很久,时而低头看看手机,时而抬头, 不知道第几次抬头的瞬间,几乎一眼就从浩浩荡荡出来的队伍里捕捉到了瞿清的身影。 瞿清也一眼就看到了季风。 他太过耀眼了,耀眼到让瞿清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想他了,又加上点酒精的作用,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望着前方的视线太过专注,瞿清下台阶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恰好被离的很近的周亥捞了一把扶住了。 她仰头道谢,季风把手机揣回口袋,深邃的眉眼间的神色沉了沉,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瞿清被拦腰搂住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昏沉,但是侵入鼻息的气息几乎让她的感官神经本能地因为熟悉发颤。 “喝酒了?”只是垂眸的片刻,季风就嗅出了她唇舌间清浅的酒气。 带队老师看到那个在人群中格外耀眼的中国男孩子走过来,直接把瞿清搂了过去,开口问:“你好,请问你是?” 瞿清张嘴,想要向老师解释,却因为情急还是什么,打了个很急促的嗝。 季风有些无奈看她皱起眉挨过胃皱缩的疼痛,抬头主动搭话:“老师好,我是瞿清的男朋友,就读于这所学校的商学院。” 瞿清之前和老师报备过的,于是老师也就懂了,点了点头,笑着解释:“今晚欢迎宴上有不少含酒精饮料,瞿清可能不知道,喝多了点。” 季风点了点头:“你们晚上还有别的活动吗?” 带队老师摇了摇头,看瞿清和不少女生都有些醉态的脸颊,开口:“没有了,明天的活动也要下午才集合,现在就可以解散各自回去休息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季风揽着瞿清的动作格外轻柔,话也说得很自然,好像这是一件多么顺理成章的事。 所以带队老师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点了点头,一直到季风搀着瞿清拉着她的行李箱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应该跟季风要个的他的联系方式来着。 不过瞿清之前报备的时候留了他的地址来着。 —— 一直在夜风下走了两条街,瞿清的意识才算是回拢回来。 她的手被季风握在手里,本来像个小朋友一样任由他牵着乖乖的跟着,忽然就拉着季风的手不肯动了。 眼看着家门口近在眼前了,季风跟着她停下来,回头问:“怎么了?” 瞿清仰头看他,眨眼的动作有些迟滞,粉唇微微撅了撅,含糊地抱怨:“我们这么久没见了……” 季风挑了挑眉,看着她皱着眉不满的神情,耐心等她的下文。 瞿清憋了几秒,才接着说:“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啊……亏我真的以为你狠想我。” 季风近乎被她气笑了。 没再理会她这半醉半醒的呓语,季风把行李箱往一边挪了挪,缓缓在她身前蹲下身来:“上来。” 低沉撩人的声音,像是对她每条神经的缓慢荼毒和安抚。 瞿清依旧有些委屈又不满地噘着嘴,但是身体很听话地趴在他宽厚温热的背上。 从这里一直到上了台阶,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却漫长的好像时间被有心人刻意拉长了。 瞿清趴在季风背上,把他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揪得皱皱巴巴的,心底里又甜又酸,就拧在心口让她吞不下又发不出来。 一直到进了门,瞿清才知道刚刚季风那个又急又气的笑意味着什么。 季风轻缓地把瞿清放在地上的时候,她还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行李箱被季风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一推,就像是自动回避一样,滑到了靠墙的角落。 季风长脚一勾,那扇深棕色的门就在瞿清面前被拍上。 视线里,季风对着她伸出手来。 瞿清也伸出手,想要一个久违的抱抱,季风没有抱她,手轻柔却稳当地落在她的腋下,然后稳稳一托,瞬间的转体,瞿清就被抵在了那扇门板上。 她愣了片刻,几乎是瞬间,满是季风气息的吻就铺天盖地裹覆下来。 瞿清像是被海浪一下子拍到深海底的一叶小舟,只能无助又急切地抓着季风胸前的衣服,这下身体所有的感官都交托给他,任由他予取予求。 一直吻到瞿清胸膛的空气快要被榨空,大脑也昏昏沉沉再也想不到其他,只能跟着他的节奏,感受着他带来的丝丝缕缕细微感受。 季风像是最温柔又狡猾的猎手,追着着不肯放过她,但是又止于唇舌的嬉戏玩闹,并不想置她于死地,于是又会在她呼吸快要停滞的时候施以缓刑,温柔将她释放。 循环往复,一直到瞿清终于撑不住,不满地发出拒绝地低吟。 季风终于停下来,看着她泛着水泽的迷蒙眼底和红的鲜艳欲滴的唇。 “现在知道了吗?”季风贴着她,轻吻她的耳畔,像是温柔的抚慰,“我有多想你。” 手里的手牌已经被他不知道扔到了何处,瞿清的指尖颤了颤,捉着他的衬衣领口喘息着,这才想起一切的起因只是她在门口小小的抱怨。 那个时候的她不过是想要一个轻吻或者拥抱而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火势凶猛,近乎烧干了她的理智。 季风像是一个玩够了吃饱了的餍足的雄狮,温柔的松开些力道,手还在她身侧托着,避免她太过脱力缩到地上。 “饿吗?”季风轻声开口,询问初来乍到的她饿不饿。 他还记得瞿清的习惯,不爱在餐点吃饭,尤其是喝了点酒的情况下,这胃就这么空下来了。 瞿清摸了摸肚子,明明没吃什么,却因为甜酒涨得难受。她揉了揉胃,开口:“不知道……不是很饿,但是胃不舒服。” 季风撑着她站直了:“不舒服先去房间躺会儿,我煮点东西给你吃。” 瞿清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还会做饭啊?” “才学的。一个人在这边,总得会做点,不至于饿死。”季风抬手松了袖口的纽扣,“你别嫌弃就好。” 瞿清连连点头,像个乖巧的小朋友:“不会不会,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季风抬手指她身后:“要洗澡的话浴室在那边,里面有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 瞿清又是疯狂点头,所有的疲惫和忐忑都在此刻被驱散,目送着季风进了厨房,这才回头看他住的这个房子。 是很美式的建筑风格,家具都是很统一浅淡的米色或者灰格纹系列。 房子不算大,至少不是很奢侈的大,之前在视频里季风给她看过了,也许是这次她要来待一阵,季风照顾着她的情绪,所以稍微装饰了一下,桌上有新的插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浴室也是简约风,如季风所说,盥洗台上放了新的粉色的牙刷,白色的毛巾,还有一件全新的浴袍。 厨房里传来洗菜的声音,瞿清合上浴室的门,决定好好洗个澡。 这一趟长途飞行加上晚上的联欢,身上的薄汗被空调吹干,憋得难受。 洗完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季风已经把做好的热汤端到了桌上,他扫了一眼瞿清:“洗好了?来吃饭。” 说完,就又进了厨房。 瞿清还没见过这样子的季风,没忍住跟上去,看他在小厨房里把三明治小心翼翼地夹好,然后摆到盘子里。 画面太过熟悉,瞿清松开擦着头发的手,猛地响了起来:“啊……这不是高中时候——” 一滴水顺着发梢甩到眼睛里,带起一股不适的凉意,瞿清抬手抹了一把,有些惊讶:“你总是给我带的早餐?” 她有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还说什么便利店买的。你骗我!” 季风挑了挑眉,端着三明治往外走,没有否认。 瞿清有些急切地跟出去:“所以,那时候就是你自己做的,然后带到学校给我,还骗我说是便利店买一送一?” 该说是季风不太像会做这种事的人,还是她神经太大条。 她为自己这个发现震惊到了。 “那时候不是我做的,是孙姨做的,我从家里带去学校给你。看你喜欢吃,我后面才学的。”季风抬手捏起一块三明治递到她嘴边,“尝尝,味道一样吗?” 瞿清愣怔地顺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由衷的感慨:“一样的!一样好吃。” 看着季风眼底收敛起来紧张地神色,她才反应过来,这件事被他这么轻描淡写避了过去。 瞿清也不好再计较,被他按着坐下来。 似乎有些不满瞿清这样不会照顾自己,季风接过她手里的毛巾,顺着她还在滴水的头细细擦着。 瞿清没由来地问:“你这段时间有课吗?” “有。”季风沉声应,手下额动作相比她的暴力温柔多了。 “嗯……”和瞿清料想的一样,她点着头,低头尝了一口汤,暖暖的瞬间抚平了胃里的褶皱,她舒服地眯着眼睛,“那我白天就忙夏令营的事,晚上回来找你,有时间的话,你带我逛逛你们学校吧?” 季风有些不解,提醒她:“你们这半个月的主要任务,应该就是逛我们学校。” 瞿清没忍住皱眉偏头看他,抱怨:“你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啊。我是想和你一起逛逛校园。” 季风手下一顿,反应过来她话里的重点:“你想做什么都陪你。” 他松了手,不忘提醒:“睡前记得吹头发。” 瞿清应了一声,小口喝着汤,忽然想到什么,红着脸拉住季风的衣角:“那什么。” 她眼神有些躲闪:“今晚我们怎么睡啊?” 季风挑了挑眉,垂眸看她,似乎有些好笑她这个问题。 瞿清脸更红了,扫了一眼卧室,补充:“你这里好像就一个卧室,一张床啊。” 季风明白过来,深邃的眼神随意地扫了一眼她身后:“别怕,我睡沙发。” “那怎么行?!”瞿清瞬间瞪了眼睛,“你白天还得下课,那沙发那么小怎么窝得下你啊。” 季风坚持:“我不能让你睡沙发。” “谁说我要睡沙发了呀,”瞿清小声嗫嚅,红着脸,忍无可忍季风在这些事上的迟钝,索性把话说开,“那么大的双人床,又不是睡不开两个人。干嘛非得有人委屈睡沙发啊。” 季风的视线落在她眼底,蓦的加深。 瞿清的视线也不躲了,望着他:“怎么,不行吗?” 她郑重的举起两根手指,过头顶保证:“我睡相不错的,不会影响你休息的。” 这怎么是睡相的问题,她到底懂不懂…… 季风沉默了几秒,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先把汤喝了。” 看瞿清一副他不答应就不依不饶的态度,季风轻叹一声:“好,听你的。” 瞿清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要到了糖的小孩儿,她连连点头,乖顺地转身回去喝汤,还不忘夸季风的手艺。 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季风才开始后悔,太轻易答应她,把两个人都被折磨惨了。 起初是关了灯,季风高大的身影规矩地躺在床的一边。 外面忽然起了夜风,紧接着下了一场急骤雨,原本的燥热倏地降了下来。 季风清醒着的燥热的折磨干才褪去一些,催促着自己的意识赶快进入睡眠。 另一头不安分的小身影动来动去,发出窸窸窣窣地声响。 往他这边,蹭了蹭,又蹭了蹭,终于,彻底放开来,滚了半圈,纤细的手臂直接隔着纤薄的睡衣揽住他的腰际。 男人腰际的肌肉几乎是瞬间就绷紧起来。 瞿清浅浅的呼吸落在他的胸膛,紧接着是小声的询问:“季风,你睡了吗?” 像是夜晚的小猫试探,这几乎让季风的理智瞬间被击垮。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看夜色下少女身体的轮廓,低沉着的嗓音温柔得好似夜风:“怎么了?” 瞿清瘪了瘪嘴,脸轻轻的贴在他的胸膛,把他抱紧了一些,摇了摇头:“有点冷。” 瞿清是真觉得有点冷,小腹熟悉的坠胀感让这种逐渐浓烈。 季风抬手探了一把,摸到她额头的冷汗。 他想坐起身:“我把空调调小一点。” 瞿清却拦着他的腰身,抱着他摇了摇头:“别了,你好像很热。” “不是因为这个。”季风抬手把她箍在腰间的手轻轻拨开,按开床头的台灯,顺着暖黄的灯光看她眼睛,“你躺在我身边,身体,很难没有反应。” 瞿清怔了一瞬,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缓缓爬上了一丝绯红,视线躲闪开来。 季风望着她的神情和她不自觉捂着小腹的手,思索了片刻,蓦的问:“你生理期是不是要到了。” 瞿清眨巴了下眼睛,脑内还没算出来日期,下腹已经倏地涌过一丝热意,她瞪大眼睛,腾地坐起来,光着脚就往浴室的方向跑。 季风甚至来不及阻拦,浴室的门已经如风一般拍上了。 再出来时,瞿清扭捏着小步挪着,卧室和客厅的大灯已经被按开了,一室透亮。 她瞥一眼自己躺过的地方,还好没有弄脏。 缓缓松了一口气,季风已经穿好衣服,拿了伞,准备出门。 看她出来,季风交代:“厨房煮了红糖水,如果实在难受,先去喝点。我去买卫生巾。” “现在?”瞿清瞪着眼睛抬头看一眼挂钟显示的凌晨三点,“很晚了,要不明天吧。” 季风垂眸看她还光着踩在地上的脚丫,拎了一双拖鞋,轻轻放在她脚底,抓着她的脚踝塞进去:“那你今晚怎么办?” 瞿清一怔,没什么底气的说:“我将就一下……反正已经不困了,坐两个小时,等天亮了,我自己去买吧。” 季风站直身子,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在家等着,街对面就有24小时便利店。害怕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瞿清愣怔着,乖乖的点了点头。 她的季风,分别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的季风,好像变了很多,忽然更成熟沉稳了,但是好像又一直没有变过。 瞿清不由得想到高考前夜,季风带着止痛药和汤来看她,对她说的那番话。 她莫得凑近了,想吻季风,却只吻到他的下巴,瞿清自己先被逗笑了:“那你快去快回。” 一直等到季风回来,折腾着收拾好了,瞿清又不肯上床睡了。 “我还是睡沙发吧。”她拧着薄毯坚持,“本来想偷偷抱着你睡的,结果大姨妈不赶巧。别把你床单弄脏了。” 季风根本不听她这些喋喋不休的小担忧,径直倾身把她连人带毯子抱走,上床裹在自己怀里。 他抬手按灭了台灯,手臂收紧:“睡觉。” 瞿清还在纠结:“不行,不是……我真的可能弄到床单上。” “我洗。” “可是……” “你是不是不困?”季风垂眸,“那做点别的?” 他垂眸吻住瞿清,才要深入,即刻被瞿清慌张地推拒开:“不行不行,我生理期……” 季风有些好笑地挑眉,明知故问:“我只是想接吻,你想哪去了?” 瞿清大红着脸,抬拿薄毯遮住唇,羞愤得无地自容,好半晌才开口:“其实……我来的时候想好的,那种事……也不是不行……” 她越说声音越小:“我忘了我生理期这回事了……” 季风沉默半晌,这次是真的被她气到。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把她不安分的小脑袋按到胸口,说话间带起粗重的呼吸:“睡觉。” 瞿清一怔,鼻尖贴到他泛着热意的胸膛,耳畔清晰地听着他有些急切令人心安的心跳。 渐渐地,就真的睡了过去。 第38章 之后的几天, 好好的补了觉,适应了时差,那种身处异国他乡的兴奋感和紧张感就抒发了出来。 瞿清白天多数时候跟着夏令营做交流写新闻稿, 然后赶在当天发到学校公众号上去。 夏令营闲暇的时间是可以自由活动是我。在保证安全和报备的情况下, 大多数同学都三三两两约出去当地玩。 忙里偷闲,瞿清和季风腻在一起,还去旁听了一堂课。 但是金融数学类的东西她实在不懂,于是瞿清在那位教出许多名震华尔街的商界大佬的老教授的课上, 睡得那叫一个香,一举帮季风打开了知名度。 课没上完,全班的乃至全系的人都知道来自中国的学霸小男神那个女朋友在教授课上睡觉的事了。 瞿清醒来后简直无地自容。 季风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还很贴心地问她睡好了没有。 “睡好了就走,回去了。”季风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指尖扫过她睡出压痕的脸颊。 瞿清脸色通红,跟在季风身后,刻意隔了两步远的距离,生怕自己再给他抹黑。 两个人出门前商量过, 课后去吃这里非常有名的一家网红法餐。 一路往餐厅的方向走着, 季风停下来等了她几次, 终于明白过来瞿清是因为无地自容而别扭了。 他站在原地, 等着瞿清像只警惕的蜗牛一样缓缓挪过来。 远远地, 有人对着这边招了招手, 尔后爆发出一声甜到发腻的呼喊。 “季风哥哥……” 瞿清脚步一顿,眼角抽了抽,回头看到面前扑上来一只花蝴蝶,径直朝着季风小跑过去。 季风皱着眉瞬间躲开了少女的凑近,眉眼间的嫌弃和烦躁毫不遮掩。 “季风哥哥, ”扑过来的女生穿着酒红色泡泡袖短裙,头发用同色系的蝴蝶结别成很温婉的模样,她看起来应该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但是对着季风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姿态却显出一种幼态,“你也是才下课吗?要去哪里呀?我们一起吃饭吧!” 旁边等着的金发女生似乎对这个场景习以为常,笑着很耐心地等待着。 季风皱着眉,冷声拒绝:“不了,我有事。” “有什么事呀?”女生似乎没有季风冷硬的态度被打击到,脸上短促的失望过后,很快恢复如常,软着声音搭话,“对了,季风哥哥,我有两个知识点上课没有听明白,想请教你一下来着,我们可以找个餐厅边聊边吃啊。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法餐。” 瞿清像是一坨空气,被忽视得彻底。 都不用猜,女友雷达的敏锐让她瞬间洞察了这个女人对季风的意图。而这让她很不爽。 旁人的默许,女生一口一个季风哥哥……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不是第一次上演了。 瞿清承认自己酸了。 季风总介意刘洋和周亥的事,但是她平时和他们连经常联系都称不上,可这些小妹妹世交小名媛可都是真实存在在季风身边,找机会黏着他的。 还有一个一起出国的柳依曦。 撒娇谁不会啊。 瞿清愤愤地咬了咬嘴唇,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就挽上了季风的手臂,看着季风低头望过来的视线,她脸上扬起一个笑,格外幼稚地晃了晃他的手臂:“季风哥哥——” 故意拖长的语调,还有比对方还软的声线,瞿清喊完,自己都有瞬间的恶寒和想笑。 她死撑着,让自己进入了表演状态,视线像是才看到旁边的女生一样,扫了一下,一脸懵懂又底气十足地开口问,“这位是?” 季风垂眸,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光看她。 情绪是一瞬间上来的看,做完了才想起她根本没预测过季风的反应,瞿清有些骑虎难下的担忧和忐忑。 她拽着季风的手臂,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他,用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祈求:“你配合我一下,好不好?不然我好没面子。” 这声音比她刚刚撒娇叫“季风哥哥”的时候更加动听。 季风点头,喉头似乎逸出一声轻笑:“不重要的人。” 瞿清一怔,眨了眨眼,余光扫到女生一瞬间难过夹杂着愤恨的神色,有些反应不过来季风这回答是不是在报复她刚刚的做作。 对面的女生几乎想要用目光杀了她。 好在季风在瞿清的目光下稍稍妥协:“季文礼合作公司的董事长的女儿,郑言霜。” 自上次的事之后,季风已经很久不叫季文礼爸爸了。 “就又是个配得上你的名媛呗。”瞿清瘪了瘪嘴,没忍住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靠着季风小声吐槽。 季风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低沉清冷的声音里混合着笑意,说不出的撩人:“不装了?” 什么叫她装啊。瞿清顷刻间皱了眉,酸溜溜道:“原来你们男生看得出来装啊?那她也是装的啊,你就没看出来?” 季风回答的很坦然:“我没在意过她是什么样子。” 还真是……坦诚的伤人。 瞿清瘪瘪嘴,原本氤氲的那点酸意被他轻描淡写消解了。 难过和错愕过后,郑言霜才开始出离的愤怒起来。 她还从没见过季风和哪个女生走得这么近,哪怕是柳依曦,她是之前离季风最近的女生,但自从季风被篡改了志愿,被迫和她一起出国以后,季风也对她十分抵触了。 郑言霜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对手了,直到此刻看着面前穿着一身不知名的衣服,连妆都不化的女生。 再加上瞿清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对着季风用了她自认专属称呼,郑言霜气的不轻。 她最气的是季风没有反对,任由瞿清贴了上去。 这个女人凭什么?她也配? 于是郑言霜咬着下唇凑近了些,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隐忍地问:“季风哥哥,她是谁呀?” 瞿清顺着这娇软的声音望过去,挑了挑眉。 季风声音很冷,这次倒是回答了她:“我女朋友。” 郑言霜眼底的惊愕和受伤一闪而过。 她的情绪完全写在脸上,即便是季风自己这样说了以后,她扫了好几眼瞿清,似乎还有些不相信,颤抖着唇问:“季风哥哥……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啊,怎么、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呢……” 季风冷沉着声音,终于有些冷的施舍给了她一个目光:“我没有义务向你报备。” 郑言霜眼底有着受伤,支吾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瞿清觉得这个女生的做派实在是没意思,这点事于是晃了晃季风的手臂,软着嗓音开口,“季风哥哥,我饿了。” 郑言霜喊出“季风哥哥”的时候,季风眼底的烦躁和嫌弃几乎是毫不加遮掩的。 所以瞿清以为他是在反感这个称呼,此刻有想别着他们两个人的意思。 结果季风抓着她的手,尾音带着季风撩人和宠溺的缱绻:“去吃饭。” 瞿清愣怔着,看到他眼底的笑意。 郑言霜一脸受伤和难堪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走远,身旁的金发女孩用英文问一句这是什么情况,她愤愤地吐出一句她不知道,然后甩手走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 瞿清勾着季风的手臂,一脸凶狠地瞪他:“你这才出国一个月呢,像刚刚那个小妹妹,还有几个呀?” 季风侧眸看她,眼底蓄着笑意:“我很欣慰,你也会为我吃醋了。” “你还笑!”瞿清被他气笑,想到刚刚自己的幼稚行径,忍不住捏着嗓音不停揶揄“季风哥哥——季风哥哥,你们男生不是都受不了女孩子这样撒娇吗?” “看是谁说。”季风看她,深邃的眼底好似有光,“你再叫一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瞿清还在叽叽喳喳重复着这个称呼的嘴一顿,忽然品出点别的味儿来,脸瞬间大红。 —— 在美国的第一周就在生理期中度过,瞿清原本预想着和季风做好多事,结果来的第一周,季风就扎扎实实地给她当了一周保姆。 眼看着夏令营进程过半,还没好好享受在一起的甜蜜时光,两个人的心底就已经沉沉压下来一层离别的酸楚。 活动之余,瞿清也把大多数的时间都留给了自己和季风。但是再不舍,短短一周时间也倏忽过去了。 离开前一天,瞿清正在房间里粘着季风依依不舍,季风家的房门被敲响了。 季风正在给她收拾行李,有些是室友托她帮忙买的,还有些是在这的日子季风给她买的,怕她带不下,就另外打包了一个行李箱,明天送行的时候给她带着。 季风高大的身影蹲在地上认真整理着,头也没抬,轻声嘱咐她:“去开门。” 瞿清瘪瘪嘴,不情不愿的从季风背上下来。 她才洗了澡,头发还滴着水,打开门的时候,还在笑盈盈地回头和季风搭着话。 门外的柳依曦嘴角蓄着笑意,听到开门声倏地抬头,她才要开口,看着面前这一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震惊过后是难堪,尤其在看到瞿清身上裹着季风宽大的衬衫,头发还滴着水的模样。 瞿清也没想到敲门的是柳依曦。 她话音一顿,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 尴尬的沉默过后。 柳依曦从失神状态缓过来,她整理好表情,看着瞿清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瞿清,好久不见。我不知道你也在……季风他……没有告诉我。” 这话说的,好像季风平时有什么事有义务或者都会主动告诉她一样。 瞿清面上没什么反应,神情浅淡的点点头,交代:“我刚好夏令营交换过来。要进来坐坐吗?或者我帮你叫他出来。” “不用了,没事——”柳依曦的视线已经看到了在客厅地上整理东西的季风,她抬手递上自己手中的盒子,指尖有些发白,“这个,我烘焙的时候多做了一点,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尝尝。” 盒子非常的精美,透明的表壳可以看到里面造型精美的蔓越莓饼干。 说是他们,这分明就是专门给季风一个人做的。 瞿清侧身让开些,喊了季风一声,语气平淡:“还是你自己给他吧。” 季风抬起头来,忙于帮她整理行李,又介意着此刻找来打扰这剩下时光的人,眉眼间有些不耐和烦躁。 瞿清直接松开门框,露出门外的柳依曦,走了进来:“找你的。” 错身而过的时候,季风直接抓住了瞿清的手腕,格外认真的看向她,眼底有着紧张:“我和她没联系,你别误会。” 瞿清眼底有片刻松怔,很快软了下来:“我知道。人家找你呢,我去看看卧室有什么能收拾的。” 季风还是有些紧张的看她,直到确定她不是开玩笑的,才缓缓松开来。 他低沉着嗓音解释:“我不想最后一天因为不相干的人闹别扭。” 下次见面又遥遥无期,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人和事上。 瞿清又何尝不是呢。 她点头,看着他浅笑了一下:“我也这么想,所以你快点解决好不好?我还想吃你做的三明治。” 季风面前,她不需要遮掩自己的私心和占有欲。 因为,他本来就是她的。 季风视线幽深,闻言松了手,径直向着门口走去。 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没等瞿清走进卧室门口,季风就已经关上了大门。 他脸色不好看,两手空空的,接都没有接。 瞿清脚步一顿,刚刚回卧室整理东西本来也就是个借口。她转个身,直接扑到季风怀里,然后掂着脚尖,吧嗒亲在了季风紧抿的薄唇上。 “给你的奖励。”她说,眼底澄澈的望着季风明显不悦的俊脸,“笑一笑嘛,我也可以学着做饼干给你吃啊。” 季风低头对着她吻了又吻,喉头滚动了一下,明明因为离别积攒的愤怒无处宣泄,对着她却又格外温柔:“不用。你好好呆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 瞿清红着脸,任由季风狠狠吻着她,然后把脑袋搭在她肩头,像只委屈的大狗狗,闷闷的说:“真想这四年很快过去。” 季风在美国只需要读三年,第四年要在这边拿到实习证明,这是学校的规定,而瞿清在国内的大学需要读四年,季文礼一开始就算好了这四年的分别带给两个人的考验有多大。 时间和距离对感情的破坏和侵蚀是无形的,却极其致命的。 瞿清忽然有瞬间鼻酸,她吸了吸气,也抬手抱紧了季风,希望此刻的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 也许是期盼成真了,或者对未来的期待让日子变得充满美好幻想和希望,因为有着手机和电话视频的陪伴,分开的时间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瞿清把平时的时间全都放在学业和部门工作上,尽量让自己过得充实且忙碌。 有时间视频和聊天的时候,就会和季风彼此聊一下对方的生活和状态。 期中期末复习的时候,季风只要有时间就会整天整晚的和她视频,两个人一起静默地复习,或者季风指导她学习。 这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两个人明明也没在一个班,孟翼班和文二班隔了那么远,他们不是也一起学习一起努力考了大学,最后走在了一起吗? 瞿清很乐观的安慰自己,会好的,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高中三年都这么快过去了,大学的时光也会很快过去的。 而且寒暑假只要有时间还是可以见面的嘛。 刘洋考上的是北方一个排名前五的理工类院校,两个人隔得远了,关系渐渐也疏远些了,好在刘洋总会抽时间关心一下瞿清的日常,也会互相评论下朋友圈之类的联络感情。 偶尔微信或者朋友圈聊天谈到现状,也只是像个旧友一样闲话家常。 刘洋似乎摆脱了高中身处孟翼班那种渺茫和压抑,大学里学的完全是自己擅长和喜欢的东西,所以如鱼得水,一飞冲天了。 周雨眠和他的学校在一个城市,听她说刘洋现在可是学校的甚至他们那个市的风云人物,学校电视台甚至市电视台和报纸都上过几次,明恋暗恋他的姑娘更是数不胜数。 瞿清一面庆幸自己没有失去这个朋友,另一面,也真的替他终于找到自己的方向感到开心。 寒暑假的时候,瞿清多数时间都会回尧光市。 她现在长大成年了,总想着替瞿仕为还有徐姨分担一些,还有就是能和刘洋还有周雨眠赵文强这群人聚一聚。 久不见面,他们每个人都成熟不少,周雨眠和白灵这两个以前天天开口闭口爱豆的小姑娘,也都各自谈起了恋爱,吃饭的时候还会不断地和男友聊着天,一脸的幸福洋溢。 每到这时候,瞿清总是不由得想到季风,然后有些鼻酸。 在学校的时候,她和陈安梨闲聊的时候介绍过自己这群旧友,也知道陈安梨有个牵挂了很多年未果的学长,也在美国。 瞿清又唏嘘又心酸,不由得暗暗下定决心,自己和季风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 这世间,总会有那么一群人,说是傻也好,专情也罢,是会坚持了自己的初心和所爱的吧。 她想,他们会是其中两个的。 季风的学校不是按照寒暑假休息的,所以他只有极少数的时间能够放假,然后回来看了瞿清两次,在这远离尧光市的陌生城市,他找个附近的酒店住着,短暂的相聚之后又是长久的别离。 季风在美国读书之余,还在做着自己的投资,季文礼也总是有意无意让他处理一些季氏在美国的业务,不管季风愿不愿意。而这些总是拖住了他回来的脚步。 这种生活和成长方式对于瞿清这样普通家庭孩子的认知而言可能已经十分超前了,但是对于季风出生的家庭而言,似乎只是很平常的事。 转眼就到了大三。 多数同龄人已经从迷茫和玩乐的心态里脱了出来,感受到生活和社会的压力在靠近,陈安梨一早就决定了出去就工作,所以大三的时候就找好了实习。 瞿清其实也没有继续深造的想法,但是辅导员找她谈过话,说是她的学习成绩之类完全可以考个研究生深造一下。 劝的次数多了,瞿清自己也开始犹豫,她很想问问季风的计划和未来的走向,原本以为熬过这四年会是个结束,他们终于可以结束分离,走在一起,却不想,这好像是一个分叉口。 瞿清其实很想问问季风,如果他决定留在美国,那她就考一个国外的研究生,这样两个人或许可以离得更近一些了,但是想到瞿仕为日益沧桑的面庞,瞿清又会很有负罪感的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季风回国工作的话……他是不是要继承季氏。那到时候,瞿清不论是在一个很普通的公司做一个很平凡的岗位,或者还是在学校里几乎没有收入的读着书,是不是都配不上他了。 想到上大学时候季文礼的所为和反对,瞿清忽然有片刻的无力感和迷茫。 好像他们真的是差季文礼几个段位的小将,走到如今,不管是选了哪条路,终究走不出季文礼把他们看死的结局。 电话拨出去,每每那边响起季风疲惫且带着啥鸭低沉的声音,瞿清又会除了关切再也说不出别的。 挂断之后,只剩下她一个人满腹心思。 季风似乎越来越忙,有几次忙到没有时间接她的电话,然后在美国那边半夜时分再打回来。 瞿清问他在忙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从来不会说,只说让她不要瞎想,别担心。 瞿清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多想。 除却心疼,就只有一个人徒劳的猜测,再强压下所有的猜想。 她像是一根被两端缴紧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断。 进入大三,新传的课程陡然增加,权衡之下,瞿清彻底辞去了社团的工作。 社团告别宴的时候,周亥作为新闻社的社长,在宴会上唱了一首《喜欢你》。明明很没有指向性,他也说是表达自己对新闻社这三年来的喜爱,众人却全都起哄者让瞿清上台,接下了周亥手中的玫瑰花。 台上。 周亥眼尾的泪痣和眼角的笑是熟悉的温和,他叫瞿清“学妹”,然后开口说:“我到现在都记得大一刚见到你的时候,你站在人群里实在太耀眼了。很多男生都在讨论这是哪个系的学妹,新学期一定要把她追到手,或者搞到自己社团里。” “我那时候没想到你是新传的学妹,还能和你共事两年。”周亥说着,跟着台下的人群忍不住笑出声,“这两年,我最幸运的是工作和生活上多了个你,最头疼的也在这里。我都记不清有多少人跑来问我,我们社团的瞿清学妹有没有男朋友,这是要便宜了哪家的狗。” 台下哄笑,周亥唇角也噙着笑意:“其实很多次我也想,真是便宜了别人。但是,你才入学时,我见过你当时的男友,我又觉得,他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周亥深吸一口气,拎着话筒,游刃有余之下,有些忐忑的开口:“不知道你和你男朋友现在……” “还在一起,”瞿清笑着打断了周亥,就当他是好奇,声音里带上一丝疏离,“谢谢学长关心,我们会坚持下去。” 周亥脸上的笑容一滞,很快有些无奈又隐忍地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他连说了两遍,仿佛有些失神:“大学能走到最后的情侣都不容易,更何况你们还异国异地。那祝你们能一直走下去,祝学妹能过得永远幸福快乐。” 底下的起哄声戛然而止。 停了几秒,似乎是怕台上的人太过尴尬,有人开始带头鼓掌,紧接着,全场响起了掌声,还有映衬着毕业气氛的欢呼声。 瞿清笑得很平静,回他:“学长也一定会找到自己的一生所爱,一直幸福快乐的。” 下了台,不知道谁在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瞿清借口自己忙,提早逃了。 想到刚刚周亥说的话和周围人的起哄,秋季不散的热风吹拂下,瞿清满脑子里只想得到季风。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给季风提醒他好好吃饭的消息还没回。 大三了,季风直面临着毕业季的种种,他忙到很多时候黑白颠倒,季文礼似乎还给了季风学业之外的压力。 很多时候,季风经常会专注着手头的工作,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和瞿清通着电话,然后把才问过她的问题再问一遍。 或者是,“嗯?你说什么,清清?” 瞿清望着他染了红血丝的眼底,总是摇摇头,然后让自己笑起来,回他:“没事,我说,你别累到了,注意休息。” 挂断电话,瞿清听着另外两个本地室友和男友通着电话,约周末一起吃完饭后去哪里玩,忽然就没由来的心酸。 她很想说“季风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想说“周围不看好我们的人太多了,你可不可以回来,抱抱我”。 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变成“四年很快就过去了”,“还有一年,很快就能常常见面啦”。 这个很快,连瞿清自己都说得毫无底气。 很多人都不相信瞿清还和季风在一起。擅自猜测她被抛弃了还一个人在坚守,经常旁敲侧击,劝说瞿清说出了国,看惯了花花世界,人心变了是很正常的,让她珍惜“身边人”的,为自己找好退路。 瞿清以前从不相信也不在意这种形式上的证明的,她的存在和情感不需要这些外在的证明。但是说的人多了,还是加重了瞿清的恐慌和不安感。 尤其是在季风没时间回她消息的时候,或者,好不容易接通的那头,传来季风和别的女生交流的声音,说着她并不能很流畅翻译出来的英文的时候。 瞿清承认,她在疯狂的猜忌和晃神之下,更深层次的自卑也跟着心酸蔓延。 她无数次想到柳依曦,想到季风17岁生日宴的奢华,想到季文礼口中那些配得上季风的女生。 她也会想,是不是现在的环境和身边的人,才是季风本来就该走的路接触的人,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而和她的一切过往回忆,都只是富家公子人生的一个小插曲。 瞿清向来不是这样扭扭捏捏猜来猜去的性格,从前看瞿仕为在那样一段糟糕的感情里难舍难分,甚至给自己揽责的时候,她还想,以后一定不要这样,发现对方变心了,不属于自己了,潇洒离开便是。 真到了自己头上她才发现,人真动了心,想要当机立断斩断感情,是这么的难,这么的痛。 她甚至连问季风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一连两天,季风都没有给她发消息。 第一天的时候,瞿清是在等,想着自己不主动,看看季风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她来。 第二天的时候,就全是心灰意冷的赌气。 瞿清捏着手机,反复的看,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胸口像是噎着一根鱼刺,吞不下拔不出,但她像是浑然不觉,想和谁用生命置气一样。 临近傍晚,季风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瞿清正在寝室里发呆,深吸一口气,才感受到眼眶的酸涩。 她接了起来,一瞬间的委屈冲到喉头,堵得她没有说出话来。 那边也静了几秒,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响起一声轻喘,尔后是女生略带试探和询问的声音:“喂?瞿清吗?” 柳依曦。 瞿清几乎是瞬间就听出她的声音来。 她堵着刺的喉头像是被人一下子掐住了,那刺陷进肉里,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和窒息。 第39章 对面似乎笃定了她在听, 声音轻柔而知性:“那个,季风他喝多了,我送他回来。你别误会。” 脑海里好像有一辆满载着沉重过往的列车轰鸣而过, 尔后撞到某座名曰不可触碰山巅, 一瞬间电闪雷鸣,分崩离析。 瞿清薄唇翕动了几下,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尽量使自己冷静, 至少不能输得太惨。 至少,不能在这里,在这胜利在望的虚假时刻, 她还来不及庆贺,就输了一切。 开口的时候,还是止不住颤意:“他还好吗?你让他听电话。” 那边,柳依曦沉默了片刻,回看身后倒在大床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唇边挑起一抹轻笑, 眼底有着寒意, 语气里却是抱歉:“我刚刚说了呀, 季风他……喝多了, 现在睡着了, 我等下会给他煮点醒酒汤, 等明天他酒醒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吧?” 试探的语气,上扬的音调,好像她才是那个叨扰了别人的外人。 明明是热极了的天气,室内的空调还徐徐送着冷风, 瞿清却一瞬间如坠冰窟,冷得她一个瑟缩。 她想说你叫季风起来,我要听他的声音,却觉得忽然没有了立场和必要性。 季风的手机在柳依曦手里,她此刻笑意盈盈的在他的房间里,像是一种无言的默许。 都是他的默许。 季风,你知道什么才会将我击溃吗? 不是时间,不是距离,不是你白天我黑夜的漫漫隔阂,不是父母家人和全世界的反对,而是你像这样对别的女生的纵容和默许。那是你之前毫无保留给过我的东西,如今给了别人,是在我们过往和我死守的心上划了一道,鲜血淋漓。 瞿清这段时间无数次想把这段话说给他听,却发现也许连说的必要都没有了。 “麻烦你叫他醒来给我回个电话。”瞿清的手抠进手中的册子里,喉头依旧梗着那根刺。 那边柳依曦温温柔柔的应:“好。” 像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女眷。而且大气,瞿清想到她在季风的生日宴上,在学校的晚会上,清高优雅大方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那里像是被挖空了,鲜血淋漓。 “柳小姐。”这还是瞿清第一次主动喊她,不是像认识的老同学那样喊名字,而是客气而疏离的喊“柳小姐”,“你是重点高中教导主任的女儿,又和季家世交,也算有头有脸有名望的人物,应该不屑于当第三者。但是我还是多提醒一句,如果……你还对季风存了那种心思的话,为了你,也为了他的将来,别做让彼此后悔和怨憎的事。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大可以等我们分手。” 瞿清想说,那一天也许就不久了,你好像要胜利了。 柳依曦一怔,脸色有片刻难看,还没开口,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回头,床上的季风依旧是少年时期英挺干净的面庞,带着犹如神祇般不容触碰的冷傲,还有不健康的苍白。 季风已经连续发烧一周了,却仍旧为了季家在海外的公司每天应酬。 那不是他该过的生活,从前或许也不是他愿意接受的宿命和摆布。 但是……柳依曦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苦涩苍凉。 他现在会愿意接受宿命,无非是为了顺父母的意,早日达成他们的期许,从而手握筹码,为他和瞿清争取一个将来。 季风的眉头紧锁着,像是有化不开的愁,可柳依曦知道,这双眼睛,在望着某个叫做瞿清的人的时候,是从怎么样的可遇不可求,到溺着化不开的温柔。 她凭什么,把那样天之骄子的季风,那样高傲不可一世的季风拉下神坛,让他坠入尘网,却还要锁着他的身体和心不肯舍予他分毫自由。 凭什么?! 想到刚刚瞿清对着她说的那番话,像是把她的爱恋和尊严按在地上践踏的话,柳依曦死死抓着手机,望着暗下去的屏幕,想要狠狠摔出去,终究还是忍住,只是低头,把通话记录删掉,让一切消陨。 她轻笑了一下,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尔后缓缓靠近了那张床,眼底布满了柔情,带着温柔的情愫轻喊:“季风——” 梦中的男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像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情境。 他蹙眉沉沉呼吸一下,倏忽间抓住她的手。 柳依曦一怔,脑内白了一下,看着少年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脸颊爬上了绯红。 这是第一次,季风牵了她的手。 以前合影的时候,爸爸看出她的小小心思,总是撺掇两个小辈站在前排,然后提议他们牵着手合影。 那么骄傲的季风,那么懂事听话的季风,却执拗着,只这一件事,从不应允,更不默许,和她保持着那样疏离的距离。 所有人以为他生性如此。不想,中途杀出个瞿清,柳依曦才像是被人当头棒喝,醒悟过来。 如若真的动心了,又怎么会舍得止于礼貌的距离。 可是她凭什么? 少年漂亮的薄唇轻启,带着喉结的滚动,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手下的力道不肯松,微微拧眉,带了点孩子气的委屈,轻唤:“清清……” 他说:“我好想你。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那样温柔诱哄,甚至带了祈求的语气。 短暂的梦后是现实的迎头痛击,柳依曦脸上的笑意一顿,很快神情复杂的皱起了眉,她深吸一口气,季风的手烫的厉害,她想从季风手里把手抽出来,语调放得更轻,像是诱哄。 “季风,起来洗个澡再睡吧?你这样,会很难受,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季风却像是被她的声音惊扰了,皱着眉,幽幽醒来,眼底的迷茫和雾气散去,似乎是因为看清了对方是谁,一下子犹如寒冰沉到了底。 他猛地甩开了柳依曦的手,眉头皱的更紧,倏地坐了起来,声音也沉了下去,像是带着寒气:“你怎么在这里?” 柳依曦因为惯性,极其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手腕像是被绵密的针扎一般扭了一下。 她疼得皱起眉,有些委屈地开口:“你喝多了,Andy送我们打门口。你还发着烧,我怕你太难受没人照顾,伯父伯母也会担心的,就……留下来了。” 她把季风的父母都搬出来了,想到季风最近经历的事,有几分笃定他会纵容。 柳依曦收敛起狼狈,缓缓起身,还在问:“会不会还是很难受?我去给你——” “滚。”少年清寒地开口。 柳依曦声音僵了一下,似乎被他这个冷淡短促的字眼震到了,没有反应过来:“季风,你说什么?” 饶是没有喜欢,季风向来也会对她保有基本的修养。 季风长臂撑着床沿,头脑斧劈刀凿般疼,鼻息间满是陌生的女人让人厌弃的香水味,没有瞿清身上一丝一毫那种浅淡的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还混合着点她常常吃糖的那种奶香气。 没有,现在在这陌生的地方,一丝一毫都不剩了。 他忽然没由来的厌弃着这一切和这样无能的自己,视线落在地上某一处,声音沉了底:“滚出去。” 他的清清,他的清清最讨厌这些女人粘着他。 而他现在连在她身边看她生气笑闹,哄哄她的资格都没有。 季风单手扶住额头,酒还未醒,连日来的发烧伴随着欲裂的头痛,意识再度开始迷茫,眼底和心底满是苍凉。 —— 陈安梨从床上摸下来的时候,就看到瞿清正埋首趴在桌子上。 她的肩膀轻轻耸动着,不知怎么,在盛夏的尾巴上,显出几分萧索感。 她有些担心,抬手轻轻拍了拍瞿清的肩膀,她却像是吓到了还是怎么了,猛地颤了颤,然后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 “清清?你没事吧?” 瞿清摇了摇头,热意蹭了满脸,她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安梨,我冷……好冷……” 陈安梨回看一眼空调24度的风,抬手就把空调关了,然后抚了抚瞿清瑟缩的背影,语气里满是担忧:“怎么鼻音这么重,是不是感冒了啊?要是不舒服,我陪你去趟校医院吧?” “我没事。”依旧是沉闷的鼻音,带着颤意。瞿清埋着首,像是下定了决心,忽然问,“安安,你实习的公司找好了吗?” 陈安梨一愣,老实回答:“找到一个,不过和新闻关系不大,我也不是很喜欢做新闻,是在艺人经纪公司做事。工资还可以。” 瞿清深吸一口气,偏头枕在手臂上,看她,眼底红红的:“你能带上我吗?我不考研了,我也想去工作。” 那眼底的猩红蓄着委屈和哀莫大于心死的颤意,和记忆里某个少女的影迹重叠。那么委屈,故作坚强地委屈着,委屈又不可说。 陈安梨像是被回忆烫了一下,抬手很轻柔的揉了揉瞿清汗湿的发顶,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很浅的微笑了一下,开口:“好。” —— 大三的课本来就紧,瞿清和陈安梨就像是两条拧在一起的小麻花,俩姑娘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互相督促着早起,周末和课后时间,就一起乘公交车直奔公司。 实习的公司叫做“星云”,是个不大不小的经纪公司,里面没有什么一线的当红明星,但是有个不温不火有点粉丝基础的男团,还有不少练习生。 国内的练习生和娱乐产业不像日韩那么发达,量产明星和偶像还走在模仿日韩的老路上。 瞿清和陈安梨才进去,还没什么经验,而且也没毕业,两人和公司招的其他实习生一样,照常打卡,接受培训,然后帮忙打打杂,接触到的也都是公司一些还没出道,怀揣着梦想的练习生。 这其中有个年龄和他们相仿的男生,叫贺俞。有次下大雨,两个人本来就是课后紧急赶来的,伞没带,贺俞很好心地把自己的伞借给了她们,算是认识了。 公司签的练习生不少还是未成年,瞿清和陈安梨偶尔聊起来,看着这些或高傲或礼貌,但无一为了梦想战战兢兢拼劲全力的少年,总是唏嘘地聊起两个人平凡但是对自己仍旧波澜壮阔的高中生活。 这个沿海城市夏秋季节总是很多雨。 连日来的阴雨像是要把一切都掩盖,带着某种不可言说不可挽留的时间逝去,从高空坠落,冲刷着整个城市。 瞿清看着外面连绵的阴雨,雨水像是天空流不尽的眼泪,顺着公司巨大的玻璃留下来,模糊了全世界。 好个斑驳的泪流满面。 她这阵子安静了好多,陈安梨冲了两杯果汁过来,递了一杯给瞿清。 瞿清道了谢,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再度绕到了外面看不清的世界,盯了会儿,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问:“安安,你说,一个人走的远了,心也会跟着走了吗?” 陈安梨心细,看得出瞿清近些日子的不对劲,也猜得到原因。 她有些看不过去,坐在瞿清对面,望着纸杯里橙色的液体,很清浅地开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心不在你这,那走多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陈安梨的过往,瞿清也是知道的。两个人常蒙在一个被窝里各自怀念着远在美国的那个人。 瞿清笑了一下,成熟一些的面庞格外沉静:“也是。” 她又问:“如果感觉到对方不喜欢了,是该体面一点,放手的吧。” 陈安梨皱眉,几乎知道瞿清做了个什么样的决定。 两个人虽然性格不同,但是原则和行事方法还是很像的。 陈安梨不想自己这个大学里最好的姐妹就这么在一个已经走远的人身上蹉跎自己,也不想她就这样不清不楚葬送了自己在一起这么久的爱恋。 想了想,她沉声劝:“清清,我知道你拿得起放得下,但是,季风我也是见过的,他不像是会忽然……做出这种事的人。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哪怕是分开,最好的也是两个人之间没有误会没有辜负,好好的分开了。” 瞿清啜了一口果汁,温热的,在苍凉的雨里,倒是给了她一丝暖意。她收回目光,偏头笑,额角抵着冷硬的玻璃:“安安,你当时也是这样几番折腾才下定决心放下学长的吗?” “没有,”陈安梨脱了稚气的脸上也被雨镀上一层凉意,尚可自我消解的程度,“他事情做绝了,我才想着,不放下也不行了,那就放过自己吧。” 那就放过自己吧。 瞿清深深呼吸一口气,鼻息间是活动归来的男团身上散不尽的脂粉气,混合着廉价的果汁味,忽然让她骤然清醒。 窗外的雨声渐大。 瞿清浅笑了一下,忽然觉得校园的时光,还是过得太快了。 上次的事情后,季风第二天一早有给她打电话,很寻常的语气,带了一丝疲惫和暗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叮嘱她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 瞿清预料了千万般情境,却偏偏没想到是这样。 平静得甚至抓不到歇斯底里或者浓烈渲染的切入口,只有无力和疲惫,像是燃尽的死灰,吹起一口呛人的气息。 她收回视线,有些坚定地看向陈安梨:“安安,过几天,我想去一趟美国。” —— 三年的时光说短不短,但这还是瞿清第三次踏上去美国的飞机。 飞机上,乘务长已经开始播报起飞前的注意事项,瞿清偏头望着窗外,硕大的停机坪,停着许多架飞机。 飞机破开云层的时候,瞿清望着再望不见的下方,心底忽然无尽的空和慌张。 十四个小时的飞行,半天的时光。 瞿清一路睡不着,生生蓄了满眼的疲惫,望一眼窗外滑翔而过的陌生的航班,这才觉出自己是真的到了。 飞机票不便宜,是她攒了很久的小金库,瞿清甚至有些后悔,这钱拿着给家里添点家具多好,再不济,她可以换一台新电脑,旧电脑最近开机都得要死,还会死机丢稿子,很可能拖累她写论文。 但是听着身旁的两个美国情侣交流着去哪吃饭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自己在想什么,她的感情是无价的,用这些钱给它一个清白或者……结束,总归是值得的。 瞿清固执的这样想着,旁边的人过走道时,闲散的背在肩侧的包不小心撞到了她的头,包包上面的尖锐部分在她眼角划出一道细细的伤痕,转瞬就见了血。 对方是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很急忙的道歉,又在看清瞿清失神的面庞后,脸上漾起一抹浅笑:“真的没事吗?我爸爸是医生,我可以带你去检查一下。” 瞿清现在哪有这种闲心,就连一向怕疼的她都像是觉不出疼一样,只摆手说没事,然后背着自己的背包下了飞机。 取了行李,一路打车赶往季风的学校。 她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回避,对于这次的到来,连短信都没有给季风发一条。 她总是安慰自己,别的女生不是也会给男朋友这样的惊醒吗,季风……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小小的惊喜吧。 这样想的时候,她侧目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眉头深锁,一点没有喜悦的心情,她弯了弯唇,调整着角度,试图摆出一个很温婉甜蜜的笑。 司机从后视镜同她对视,以为她在同自己示好,也向她展露出一个很友好的笑,然后问:“中国人?” 瞿清诧异片刻,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表情,点头:“是。” “我在这边接到过不少中国人,那是个很不错的国家。我在中国待过几个月,你好吗?”司机说了一句音调飘走的中文,侃侃而谈,“啊,就在昨天,我还送一个出了车祸的中国男孩去附近的医院……” 瞿清没有心思听更多,满脑子都是季风,季风看到她,是会惊讶大大过惊喜,还是惊喜大过惊讶呢,亦或者……她会看到什么根本不在期许和准备中的画面。 她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划过的风景,点头微笑着,敷衍着热心的司机。 终于到了目的地,司机好心的把她的行李箱递给她,挥手用中文说再见。 瞿清也很真诚的稍稍颔首,和司机说再见,这是她到这个陌生国度陌生城市碰到的第一份温暖和善意,多少抚平了她的忐忑和慌张。 拎着行李箱,一路循着记忆里的地址而去。 瞿清其实对认路称不上特别敏感,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本能,这条路只走过短短几次,却像是刻印在脑海里一样,时时在梦中浮现。 美国这边的天气也同样阴雨,才下了场雨,天也不放晴,瞿清拖着行李箱走在满是湿意的路上,行李箱的滚轮格楞楞的,拖出两条水泽的路。 行至那栋写满两个人回忆的独栋小屋前。 已经是近黄昏时分,瞿清顺着看到了小小的厨房窗子,那里有着一个小小的围着粉色围裙的身影,虽然远道看不真切,却也从动作里看得出满脸的幸福和甜蜜。 是郑言霜。 瞿清脑海里忽然就回响起她娇嗔的叫着“季风哥哥”的声音来。 还有她学着这样叫季风时,带着醋意和担忧问他“男生是不是都喜欢女生这样叫哥哥,把持不住啊”,当时言笑晏晏,如今想起,不知是讽刺了谁。 瞿清的脚步一滞,手像是脱了力,手里的行李箱“砰”地就砸在了地上。 才停了的雨又有了落下的趋势。 “啪嗒”,有雨滴砸在瞿清脸上,眉梢,顺着砸进了眼睛,她被动眨了眨眼,才觉出眼里的干涩。 意识瞬间回拢。 瞿清就像疯了一样,伸手下去摸索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季风的电话。 那边没人接。 很快,厨房门口出现了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怎么看到季风的眉眼。 从前他还时时会和她视频,摒去对着别人时那种冷傲和抵触,一脸委屈地嘀咕“清清,我好想你”。 这一个月,他们甚至电话都甚少聊。 只有季风关切的短信,她憋着气,压抑着回,宛如一对不会有感情回应的手机情人。 像是怕女生做饭笨手笨脚伤了自己,季风拧着眉,从她手中夺过锅铲,熟悉的眉眼,像是利刃,一刀一刀刻在了瞿清眼底。 她想起第一次来美国时,黏在季风背上,季风做着她最爱吃的三明治,煮了姜糖水,关切的问她肚子还痛不痛。 雨势渐大,打在脸上还有些疼,她眨眨眼,任由雨水顺着自己清丽的面庞蜿蜒而下。 站在这样一个陌生到,除了季风,她谁也不认识的地方,瞿清忽然觉得时间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她忽然就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看过的宫斗剧,想起了周迅饰演的如懿,在看到曾经最爱的少年为新欢打破原则规矩时,是怎样的心寒悲愤。 那时只当周迅演技好,如今自己再看,忽然发现,直面这种物是人非的留不住,痛意真的是往骨髓里去的。 视线渐渐被模糊,瞿清身上的衣服很快也被打湿了,黏在身上,像是一棵树上,随岁月无声老死的皮。 不知是不是从前的旧情牵扯着季风有所感应,窗子里,才抢了锅铲的男人抬头,顺着窗外看了过来。 瞿清忽然像是无端惊惧的动物,忽然不敢看清他的眉眼,倾身拎起行李箱,就在漫无目的的狂奔起来。 哪里都好,只要让她逃离这里,这一切,哪里都好…… 瞿清跑着,撞到了人,对方用英文骂骂咧咧,她却哆嗦着唇,用中文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头也不敢抬,然后继续向前跑着。 “咚”,终于又撞到了人。 瞿清依旧低头颔首“对不起,对不起”。 这次,手臂被人拉住了。 第40章 对方有些不敢确认地开口说了句什么, 瞿清抬头,混着雨水,望进一双湛蓝的眼眸。 金发碧眼的男人似乎仍旧诧异, 但是手里的伞倾斜过来, 先替瞿清挡住了雨。他笑得深邃的眼眸微弯,用蹩脚的中文问:“发生什么了?” 看瞿清一脸茫然,男人补充:“我们见过的,飞机上, 我撞了你。现在,平均了。” 他也许想说扯平了,但是瞿清已经无从听下去, 身后似乎有人在议论着什么,那声音像是顺着她的骨髓往进钻,不管对方说的是什么,瞿清都觉得是在嘲讽着自己。 她反手抓住男人的衣袖,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有些焦灼地开口:“你有没有车?” 瞿清拉着他, 眼底的红意更甚:“你可不可以送我去机场……拜托了……” 男人错愕的愣怔片刻, 视线顺着她身后忘了忘, 很快拢着她靠近一些, 笑着开口:“有车。但是, 现在不行。” 他视线扫了瞿清一圈:“你现在这样, 警察恐怕要盘问你……先跟我来。” —— 季风夺了郑言霜手里的锅铲,忍着腿部的剧痛,脸色沉得很深,额角沁出了汗:“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语气森冷,像是质问, 带着厌恶的语气。 郑言霜颤了颤,有些无措又畏惧地攥着围裙下摆,嗫嚅着道:“依曦姐说你今天出院了……她没时间,但是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照顾你。季风哥哥——” 季风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抬手把她碰触过的锅铲丢进了垃圾桶,冷沉道:“滚出去!” “季风哥哥,我只是想要照顾你而已——” 外面才停的雨再度下了起来,季风心底的烦躁更甚,他拧着眉抬头,骤然发现那个让他思念至深的身影似乎就站在雨里,那样绝望又受伤的望着他。 他浑身震了一下,落在唇边的滚就这样哽住,然后看着她折身跑远。 腿上还打着厚重的石膏,手臂上是擦伤的狰狞伤疤,季风高大清瘦的身影踉跄着往外追去,几乎站不稳,他撑着沙发背稳住,扑过去,拧开了门。 滂沱的大雨,掩盖了一切的声音,雨幕里,哪有谁的身影。 郑言霜吓到了,她慌张地追出来,拉着季风的手臂,又被他狠狠挣脱:“季风哥哥……你要干什么,你才出院,医生说你的腿不能走动,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季风步子有些焦急,一下子跌倒在门前的雨里,砸在冷硬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身上的衣服狼狈的湿了,手臂上才愈合的伤口大片渗出血,混合着雨水被冲刷着蜿蜒成红色的溪,他像是浑然不觉痛一样,只望着前方,喃喃开口:“清清……” 郑言霜追到门口,望着自己眼底从来可望不可即的骄傲少年,咬的嘴唇生疼,不甘又委屈地低吼:“哪里有瞿清!你出了车祸,半条命差点没了,这些日子,她有来看过你一次吗?!” “季风哥哥,你看看我……我才是那个真的喜欢你的人……” 外面马路上,长得格外茂密的香樟树和绿化带之后,柳依曦撑着黑色的伞,穿着一身黑色的小洋裙,望着雨里的这一幕,很浅淡地勾了勾唇角,撩拨了一下被雨打湿的发梢,转身,有些惬意优雅地走远。 —— 瞿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胆子这么大。 直到坐在陌生男人家沙发上,端着他递过来的热水,身上裹着宽大的浴巾,才渐渐回过神来,有了后怕。 所幸对方不是什么坏人。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来,上面闪烁着季风的名字,瞿清眼睛酸痛一下,几乎是瞬间挂断了,然后按了关机。 她有些干涸的唇翕动了一下,望向Edward,开口:“谢谢你。” “没关系,”男人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抬手指了下她手中的水杯,“幸好我外公之前来过,家里有烧水工具,不然,我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给你弄一杯热水。” 他笑着,眼底像是沁着天边的一抹蓝。 瞿清小口啜了一点,觉出点暖意,问:“你外公是中国人?” “我爸爸在国内学中医的时候认识的我妈妈,”男人点了点头,态度十分谦和,“我叫Edward,你呢?” “瞿清。”怕对方听不清,瞿清每个字都放得很慢很准确。 “瞿,清。”男人很准确的复述,尔后问,“是两只双眼皮的眼睛的,那个瞿吗?” 瞿清一怔,脑内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双“目”,被这个形容逗笑,她忍不住点头:“你这个形容,还挺象形文。” Edward跟着她也笑了,有些兴奋道:“真巧,我外公和妈妈,也是这个姓。” 这倒是真巧,瞿清点了点头,安静下来,那个雨里看到的画面叫嚣着奔涌回大脑,她有些失神的收敛起神情,偏头向外面迅猛的雨势望去。 “瞿清,”Edward喊她,深邃湛蓝的眼睛温柔地望着她,眼底的光很柔,却让她想逃,“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说来也怪,不知道外国人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还是Edward和她一样都是怪人,问都没问,就敢把她这个陌生人带来家里。 瞿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尔后说:“Edward,你问些别的吧,这个……我不想说。” Edward倒是秉持了外国人对他人隐私并不多言的绅士气度,点了点,只提醒瞿清:“瞿清,你如果想要回去,就要抓紧订机票了,我可以送你到机场。” 瞿清吸了吸鼻子,仰头看着站起身的Edward,终究有些过意不去:“Edward,你……谢谢,你本来不需要这样帮我的。” “你这样说,有点伤人。我们也算是认识了,”他的视线盯着瞿清眼角结了痂的细细的红痕,皱着眉的样子似乎真的被伤到了一样,“而且,我以后说不定会去中国,到时候也会需要你的帮忙呢。” 瞿清盯着他,很快笑开:“那我一定竭尽所能。” —— 再次踏上来自归国的航班,时间只过不去了不到48小时。 瞿清有些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行李箱轻了不少,她用力地和Edward挥手道别,踏进了安检。 来时,瞿清给包包里塞了一个大贝壳,那是她搬家前,在海边捡到的,有一对,一个,做成生日礼物送给了季风,另一个,还留在自己手里。 说是季风追的她,可她总是暗暗做一些自诩是情侣同款的,幼稚而没有实际意义的物品。 比如那个贝壳,比如,做的许多树叶书签,还有,学的并不像的树叶画。 走之前,瞿清等在车里,硬是让Edward帮他把这些放到季风门口的信箱,而她连靠近那个房子的勇气都没有了。 想到上两次离开,季风给她打包的满满当当的箱子,对比竟是这样惨烈。 十四个小时的飞行。 不似来时,瞿清像是蓄了半年的疲惫,几乎从登记睡到下机。 梦里,她回到高中时期,她的额头被敲了敲,她嗅到标本馆淡淡的霉味,幽幽醒来,就对上季风佯怒的清隽脸庞。 季风揉了揉她的发顶,耳根有些红,脸色却还崩住:“梦到什么了?别看我,看这道题,解法有哪些?” 瞿清不顾他的话,只呆呆望着他,乐呵呵的傻笑,她顾不得许多,忽然扑到季风怀里,揽着他的脖子撒娇:“季风,我做噩梦了……” 季风耳根通红,眼睛四下扫了一圈,却不舍得推开她,宠溺又无奈地揽着她的背轻抚“梦都是反的。” 瞿清疯狂地点头,说不出口,怎么办,我梦到我们长大了,我把你弄丢了。 空姐温柔的轻拍叫醒了瞿清,提醒她系好安全带,关切的问一句她没事吧。 瞿清扫一眼外面厚厚的云层,抬手系安全带,脸上有些不适,她摸了一把,这才发现自己眼角发梢全是湿意。 骗子。 瞿清如梦初醒,瘪了瘪嘴,忍住眼眶的酸涩。 原来梦境也是会变成现实的。 落地的时候,瞿清没有回学习,而是直接转机回了尧光市。 这次飞行只要短短两个小时的路程。 下了飞机,她开了机,季风的未接来电停留在昨天她关机钱,没有多余的消息。 瞿清苦笑了一下,准备给陈安梨发短信,终究怕她担心,没有告诉她自己回国了。 在机场卫生间洗了把脸,瞿清看着自己红肿的眼底,还是掏出粉饼打了个底,然后稍稍涂了个口红,头发整理了一下,她对着镜子微微笑了一下,看不出异样,才打车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怎么也没想到,那样意向不到的开场的感情,竟然会以这样意想不到又狼狈的感情收尾。 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吵嚷的,分开的时候却是这样无声。 这种时候瞿清又忽然懂了瞿仕为,有些时候,人在绝望无助中,会徒劳的以为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也不敢立即告诉瞿仕为自己回来了。 更多的其实是怕自己一时没忍住情绪,被父亲看出端倪。 瞿清拎着行李箱一个人晃荡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尧光一中的校门口。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保安在校门口闲聊着,一切都好像是没有改变,没有走远。 仿佛她穿起校服,再度踩着上课铃声走进去,就可以追回一切。 瞿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格楞楞的拉着行李箱,就到了墙根底下。 这里,是在她的意义上,第一次遇到季风的地方。 那时候和刘洋逃课□□回来,她一脚踩在季风肩膀上,和他对视的瞬间,摔了下来,她还不知所谓的要请这个高冷的学生会长吃雪糕。 结果那支雪糕谁也没吃成,她还被学生会抓成了壮丁,当学生会干事。这一做就是整个高中生涯,连心都交托出去。 瞿清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回忆真是可怕的东西,经过时间和自己的镀色,竟然变成了这样深刻的东西。 这样的不忍卒读。 没再看下去,瞿清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晃荡着,不知不觉,竟然晃荡到了从前常去的烧烤摊那里。 烧烤摊的阿姨对瞿清的印象极其深刻,即便她现在变了许多,赖于每年寒暑假聚餐都会在这里,所以对她记得特别深。 远远地,才手记完客人的菜单,就挥着手,有些激动地喊:“清清回来啦?放假了吗?” 又是一个临近国庆。 瞿清也不好说自己是请假去美国,才一天就狼狈回国了,于是点头:“是,放假了。” 来都来了,闻着烧烤的味道,瞿清才想起自己这连续奔波两天,几乎都在飞机上度过,隐隐还有点淋了雨的精神不济,索性拖着行李箱找了个就近的位置落了座。 “赵姨,老规矩来一套。” 赵姨一家在这做烧烤摊做了十几年,也算是看着瞿清她们长大的,闻言很爽利地应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拿汽水。 瞿清拦了一下,出声:“赵姨,换成啤酒吧。” 她今天就是很想吃烧烤和啤酒……让情绪连同食欲都一并宣泄个够。 在这个熟悉无比的城市,在……她和季风有着太多共同回忆的城市。 “阿姨,多拿两瓶吧。” 瞿清愣了一下,顺着声音抬头,看到了刘洋欲言又止的脸。 第41章 已经有半年没见到他了, 瞿清错愕地抬着头,有些愣怔着喃喃:“你怎么回来了?” “放假,回来办点手续。” 刘洋回答的轻巧, 坐在对面, 很利落地拿着起子开啤酒,然后很习惯地插上吸管,递给瞿清。 瞿清被他这个操作逗笑了,忍不住皱着眉举过一个大杯子:“哪有人用吸管和啤酒的啊。” 刘洋自己看着手里不应景的插着吸管, 也忍不住笑了,抬手给瞿清倒了一大杯。 然后用类似调侃的语气开口:“跟你一路了,你好像有心事, 都没发现。” 刘洋苦笑:“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哦——”瞿清憋着呼吸一口气喝了小半杯啤酒,直到憋不住气,才松了口。她皱着眉,任由酸涩微苦的味道往上翻涌着,捕捉一丝微不可察的小麦香,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呀, 我下自己家这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刘洋依旧审视着她的眉眼, 很一针见血的问:“季风呢?” 瞿清不满的睨他:“到底他是你朋友还是我是你朋友啊?怎么半年没见, 你第一件事就是问他。” 刘洋很浅淡的笑了一下, 并不为自己辩解, 啜了一口啤酒。 半杯啤酒下肚,瞿清一口烧烤被吃到,被呛得眼泪汪汪。 赵姨端了烧烤过来,看着瞿清直笑:“哎哟你这孩子!慢点喝,哪有什么都不吃就喝一肚子酒的。” 瞿清笑着捞了一串,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季风那张英挺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赵姨笑得一脸了然暧昧,在围裙上擦着手走远了。 瞿清只用余光瞥了一下,然后专心致志啃着串,没有要接也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电话闪烁着接听和挂断的小图标,亮了将近一分钟,尔后熄灭下去。 几秒后,再度亮了起来。 瞿清就这么安静地啃着串,然后像是吞药一样,很艰难地强迫自己把梗在喉头的东西咽下去。 她咽下口中最后一口肉,然后用纸巾狠狠地擦了一把嘴,直擦得嘴都泛红了,才抬手接起了电话。 “喂。”瞿清语调平淡,像是在接一个和工作相关的普通电话。 季风的声音依旧温柔,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嗓音沙哑哽咽地开口:“清清……我好想你。” 恍如隔世,瞿清竟然不敢听下去。 她只问季风:“你很想我是吗?那好,现在回来见我。” 那边犹豫了。 瞿清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饶是在预料之中,还是把她伤了个彻底。 “做不到吗?”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到理智到不像她,“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在我难过伤心撑不下去的时候,陪着我的男朋友。” “而不是一个……” 瞿清想说这种时候不知道和别的女生在做什么的男人。 但她终究是忍住了,决定给自己和对方还有这段感情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到此为止吧。”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顺着风被吹散的落叶。 季风怔了一下,那边有什么落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女生关切地询问:“季风哥哥……” 瞿清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直接抬手把电话抛给了刘洋。 像是丢掉一段回想起来都烫着呼吸的感情。 “接,”瞿清抬了抬下巴,很小声道,“告诉他,就说我们在一起了,让他以后别来烦我。” 刘洋之前只以为瞿清和季风因为异地闹了点小别扭,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眉头蹙起来,望着瞿清,眼底揉着许多情绪,才要开口,瞿清直接抬手拎起尖利的金属签字,对准自己的喉咙。 “你说不说,你不说我死给你看啊。” 明明是惯常开玩笑的手段和计俩,刘洋却从瞿清眼中看到了无助和绝望。 他沉吟一秒,抬手接过了电话。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刘洋抬眼瞥了瞿清一眼,声音依旧沉着:“她不想见你,你有什么要说的,不如现在就说吧。” 那边也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刘洋原本一直压抑着的语气也冷沉下来,带着愠怒:“你凭什么?这样耽误着她的时间,你已经不能在她身边陪着她关系她保护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拖着她,浪费她的大好青春?” 刘洋深吸一口气,有些失神又痛心疾首地开口:“我以为把她交给你,是她想要的最好的选择。是我错了。” 挂断电话的时候,刘洋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瞿清在对面捂着脸,肩膀颤抖得厉害,哭得不可遏抑。 无声的,无助的。 似乎感受到刘洋的注意,瞿清胡乱抹掉泪痕,眼底还红着,脸上却有些抱歉的浅笑:“对不起,刘洋。你别多想啊,我不是想利用你,我……就是一时气急,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没事,我不会误会。”刘洋笑得一如往昔,只是眉头不自觉的深锁,觉得上天仿佛和自己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不由有些苦涩,“我也……已经有女朋友了。等以后带回尧光市,给你们介绍。” 瞿清脸上片刻的错愕过后是惊喜,她跟着笑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应:“好!” “真好,你的人生大事也有着落了,那我就放心了。恭喜恭喜。”嘱咐和欣慰都是由衷的。 刘洋却望着她,眼底好似有一抹永远化不开的愁:“那你呢?” 他问,那你呢。尔后又说:“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是“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了”,而是“他做了什么啊”。 瞿清忽然想起来,之前季风也是这样毫无缘由的给她信任和支持。终于找回了刘洋是她十多年好友的实感来。 而这种不问理由的支持和信任几乎让她抑制不住的委屈和鼻酸,她摇了摇头,眼眶在下一秒泛酸,声音也有些梗着:“没什么,在一起久了,厌烦了。” 终究……还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诋毁他。 刘洋也再问不出别的。 瞿清仰头灌了大半杯啤酒,脸颊和眼底都带上了一点醉意:“这个世上,唯一不会变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会变。” 她单手指天,颇有几分醉汉失去意识的胡言乱语之意。 刘洋没有阻止她,只是望着她强忍的模样,眼底的情绪渐浓,他抬手把面前的一整杯都灌下肚。 啤酒的酸涩稍稍压不下心底的情绪。 他望着瞿清的眼神有些失神,蓦的问:“瞿清,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吧?” 瞿清很缓慢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大大咧咧地抬手想要拍他的肩膀,视线模糊,拍了个空:“当然。” 刘洋弯唇笑:“那就好。” —— 大三的生活忙得不可开交。 瞿清国庆一过就回了学校,她照常上课写论文,其他时间不是去公司实习,就是在去实习的路上。 用班长的话说,就是你们都学学瞿清学霸这种自闭的精神,还愁啥考不上研、找不到工作、论文不过的。 大四一到,大部分课程基本上都结课了,瞿清也一门心思把时间全都投入到实习和工作上面。 眼看着两个人即将毕业,瞿清和陈安梨成绩算得上拔尖,两个人投了几份简历,也都收到了面试笔试的机会,老东家“星云”也给两人抛了橄榄枝。 一直带两个人的陈主管抽时间找两人谈了一下,把公司现在是上升期,还有将来能够带给她们的各种空头福利说了个遍,陈安梨死心眼,做了不到一年,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几番商讨下,也就签了星云。 她正式带的第一个艺人,就是贺俞。 瞿清在工作上的野心也没有特别大,她之前想的也只是把自己的树叶书签的小生意做大而已,后面……也许是怕牵扯到回忆,瞿清以大四论文和工作繁忙为借口,把小书签生意也停了。 陈安梨的工作有了着落,瞿清也面临着选带艺人或者和一个年长资历深,人称李姐的女人带男团的抉择。 和李姐共事……还不如杀了她,陈安梨和瞿清私下吐槽过,提起李姐那些绯闻轶事,都忍不住一阵恶寒。 但是让她选的话,有一个才在某综艺上露了个脸,有了一点人气的小男星,叫詹海,倒是挺中意瞿清,甚至主动向陈主管提,让瞿清来当他的经纪人。 存了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其实他私下就骚扰过瞿清几次,有点小姑娘粉丝基础,膨胀得他以为自己只要抛个媚眼就能迷倒万千女子。 “别端着了?你们女生不就想要一个我这么好好看的男朋友,说出去也有面子啊?”詹海笑得一脸痞气,“但是我们可能先不能公开。” 瞿清气的冷笑,抱着手臂不屑地扫他一眼:“你可能没见过我男朋友,也没怎么照过镜子,才会对好看这个词标准这么低。” 说完,自己心底都有些好笑怎么又提到季风,说好的再也不想起这个人呢。 瞿清手在身侧攥紧,心像被挖掉一块的空。 詹海气得不轻,转头就去陈主管那里反咬了瞿清一口。 说她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心术不正,来经纪公司实习是别有目的的。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明星,但是绝对有职业操守,不能忍受她这样的骚扰和影响。 陈主管找上瞿清的时候,褶子从眼角笑到隐没到头发里。 瞿清很坦然地开口:“是他骚扰的我。我对他没有任何的兴趣。” “瞿清啊,”陈主管笑得一脸圆滑老在,撑着下巴望向她,“我们这种培养明星的公司你也知道,主观上其实就不太想招你们这种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你说你和安梨要是再来早点,说不定都可以组个女团出道了。但是现在这个年纪,做女团就有点大了,当经纪人的话——” 陈主管很有技巧性的停顿一下,望着她,眼睛近乎于眯成一条缝:“其实你的成绩和工作能力都很不错,我又是个惜才的人,你如果要留下来的话,我肯定欢迎。只是切记,别惹事,少说,多做。” 这就相当于是变相警告瞿清了。 这个行业可不就是这样,祸从口出,很多时候,只论红不红,不论对与错。 瞿清缓缓地闭上了嘴,眼底跟着死寂一片。 胸口莫名的氤氲着委屈,很快又被无力掩过。 瞿清点点头,垂下了视线,语气里也一片凉意:“我知道了,谢谢陈主管的指点。” 从陈主管办公室出来,恰好碰到要陪着贺俞出门的陈安梨。 两个人轻装上阵,正有说有笑着,看到瞿清,陈安梨先是挥手打了个招呼,很快,看到她有些出神的表情,停了下来。 “清清,你没事吧?”陈安梨说着,望一眼她身后的办公室,压低了些声音,“陈主管为难你了?” 瞿清怔了一下,胸口的委屈往上翻涌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压下来想说的话,摇了摇头:“没,就聊了下我有没有留下来的意向。” “……哦,”陈安梨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很快说,“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和步调来就好,哪怕不能在一个公司,我们也可以经常见面联系的!” 陈安梨总是这样,最先替别人着想,瞿清都有些庆幸她带着贺俞这个还算不错的小伙子,换成其他人,指不定被欺负了。 想到这里也,又由不得有些欣慰。 瞿清拉着陈安梨的手开口:“安安,我这阵子想回家一趟,你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啊。” 陈安梨愣了一瞬,没有多问:“你也是,马上毕业了,回家放松一下也好。” “好,回来给你们带特产。”瞿清笑着,偏头看向身后看着剧本耐心等着的贺俞,“你别老使唤我们安安啊,成熟的艺人得学会自力更生。安安要是黑了瘦了磕了碰了,我回来第一个收拾你。” 贺俞笑得一脸无奈,很审视的点头:“是,大小姐,我肯定边拍戏边把她当祖宗供起来。” —— 回尧光市的高铁耗了七个多小时。 瞿清下了车满脸的疲惫,邻座的大哥从上车就鼾声如雷,吵得瞿清原本想眯眼小憩一下的梦彻底碎了。 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拖着行李箱下车,又转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才到了老街道口。 行李箱在地上脱出格楞楞的声响,临近盛夏,道路两旁多年生的合欢花已经开了,夹杂在绿色中隐隐可见的粉色。 远远的听到有不少人议论什么的声音。 瞿清拖着行李箱格楞楞的往前,就看到徐姨对自己招手。 瞿清即刻扬起一个笑容,一脸兴奋地对着她招手。 徐好摆摆手,有些焦急地指了指前面的人群,又指了指她。 瞿清这才注意到前面,自家小区门口围了一圈的人,里面似乎起了什么争执。想着徐好脸上的焦灼,她第一反应就是瞿仕为那个老好人和人起冲突了,受欺负了。 无心多想,瞿清直接拖着箱子快步走过去,抬手拨开人群,她蓄了一口气,刚要出声,看到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养眼男人,愣住了。 若不是那身雪白的衬衫和格外养眼的……挂了彩的脸想死刻在记忆里的深刻,瞿清甚至都不敢认他。 第42章 盛夏的热风混合着合欢花和才修剪过的绿化带的气息扑入鼻息, 瞿清像是被一口气呛到了一样,梗在喉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刘洋的女朋友吴柠焦灼地站在一旁, 看男人打得凶, 不太敢靠近,跺着脚,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看到瞿清,吴柠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赶忙指了指缠斗的两个人:“瞿清瞿清,你看!你快劝劝,让他们别打了!” 瞿清侧目, 就看季风举着拳头,对着刘洋清瘦的脸颊就是一拳,刘洋被压在大马路上,唇角沁出血,也不甘示弱,扬起拳头, 对着季风就是一记反击。 男人俊美的脸上也有着狼狈, 更多的是昭然若揭的怒意。 瞿清不知怎么, 忽然想起了在学校泳池的时候, 季风为了她打人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季风还是一个所有人眼中清冷的贵公子, 成绩无敌的乖宝宝。 回忆是这般烫人。 瞿清深吸一口气, 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周围人在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季风没少让家里的司机送过来,在这条街上招摇,所以知道他的并不少。 这时候, 他那辆白色的雪佛兰横在路口,一身笔挺的西装,很难让这条街上的居民注意不到他。 瞿清愣了脸,手里的行李箱一丢,几步走上前去,一人背上一巴掌,硬是掐着两人的手臂,生生的把两个人分开了。 刘洋本来也恼了,好好的和女朋友走在路上就被人打了,一看还是这个辜负过瞿清的狗男人,才要发作,一看是瞿清来拉架了,气焰顿时消散了大半。 他爬起来,有些忌惮地观察着瞿清的表情,生怕她因为这个人的突然出现,露出什么难过受伤的情绪。 季风原本下了狠手,谁劝也不啃撒,就连瞿清的指甲近乎顺着他雪白的衬衣嵌进去,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直到瞿清愤愤地吼了一句:“都给我住手!” 他浑身僵住了,清隽的盛了怒意的脸上有片刻慌神。 瞿清松了手,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扫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握着拳头对着两人低吼:“你们在我家门口干嘛呢?!” 吴柠赶紧跑过来,看着刘洋挂了彩的脸一脸担忧,有些忌惮地瞥一眼季风:“怎么办啊,都流血了,我看看……疼吧?” 刘洋摇了摇头,抬起手背随意地擦了一把唇角,眯了眯眼,冷声道:“他先动的手。” 瞿清的视线顺着撇到了季风身上。 他相比从前,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也又瘦了一点,褪去少年的青涩,更凛冽沉稳了。似乎不敢看瞿清的视线,季风高大的身形僵着,手在身侧握紧,棱角分明的颊侧的肌肉紧了紧,没有出声。 “你有病吧?打他干什么?” 这话像是指责,男人脸色紧绷着,漂亮的脸蛋挂了彩,眼眸幽深,像是蓄了许多的委屈, 他薄唇动了动,很轻很沉地开口:“他背叛了你。” 瞿清脸上的怒意一滞。 “和你有关系吗?”她唇角扯出一丝浅笑,像是在嘲讽他的多余。 就连出现都多余。 吴柠抬手探了探刘洋的唇角,他有些疼得避开了,吴柠脸上也有了不悦:“不是,你谁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我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你怎么就动手打人呢?” 瞿清有些明白过来他那句话。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为了让刘洋接电话给自己撑最后的尊严的事。 她想说你才背叛了我,但是又觉得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反而有些好笑。 季风没有回答,他手死死攥着,视线胶着在瞿清脸上。 担心刘洋和他女朋友误会或者难做,瞿清脸色有一瞬间难看。 刘洋抓住吴柠的手晃了晃,开口:“先走吧,我回头给你解释。” 吴柠瞪着眼睛还想要理论,不甘地看了一眼季风,又看向刘洋挂了彩的脸,愤愤地甩了手:“要你解释什么?先去医院看看吧。该不会留疤吧?” 刘洋对着瞿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先带吴柠走。 围观的人也开始散去。 瞿清点了点头,目送着刘洋走远,回过神,季风还站在对面。 男人的目光低垂,望着她,眼底有些无措,像是个做错事的大孩子,也有些小心翼翼的忌惮。 瞿清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低下了头。 没有再理会他,瞿清转身,拎起地上的行李箱,大步往自己家走去。 一直走到自家门口,她掏出钥匙的手一顿,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脚步声也一停。 瞿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猛地回过神来,望着身后的男人,眼底没有什么情绪:“你还有事吗?” “我——”季风眼底的神色闪了一下,声音像是梗着一样的暗哑,他修长惨白的手指捏紧,“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好不好,”瞿清点了点头,惨淡的笑了一下,倏地收住,很冷的望向他,“和你有关系吗?” 季风清瘦的脸上苍白更甚,挂了彩都不显狼狈的清隽的脸上,此刻却显出一些孩子般的无所适从和狼狈来。 瞿清深吸一口气,手下的钥匙猛地转了一圈,收回视线,抬脚走了进去。 行李箱的轱辘在地上卡了一下,季风脚下一顿,几乎本能的要过来,瞿清像是和谁置气一样,铆足一股劲,两手拎起行李箱,轮子和门拦碰撞发出巨响,尔后瞿清一把把行李箱丢进房间,在地上砸出巨响。 季风似乎被她这副拒绝和抵触的姿态伤到了,怔怔的手伸在半空,没有动。 瞿清直接猛地拍上门。 原本是想回来放松一下的心情,没想到没进家门就被人添了堵。 瞿清草草的洗漱了一下,看了一眼冰箱的食材,戴上围裙,就开始钻进厨房忙碌。 这一年多,她已经学会自动屏蔽季风在她脑内晃的身影里,除了梦里……她无法左右的话,其他时间,确实可以尽量不去想到他。 你可以的,对吧?只要让自己忙起来,就可以不去想到他。 瞿清猛地回身,差点切到手,她甩掉刀,捏着指尖,心有戚戚然的回神。 瞿仕为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戳在自家楼道口的高大身影。 男人低着头,身形被声控亮起的顶灯照得格外萧索。 “季风?”瞿仕为怔了一下,站在台阶上,几年不见,有些不敢认。 季风愣了一下,眼底聚起一些神采,站直了,顿了顿,打招呼:“叔叔。” 确定了是季风,瞿仕为眼底冒出几分笑意,闻着自家门口飘出的饭菜香,有些关切地责备道:“怎么不进去?清清也回来了吧?吓,脸上这是怎么了?” 看季风不愿意多说,瞿仕为拧着眉没有多问,越过他,掏出钥匙开了门,然后侧身让季风进去。 瞿清正从厨房往餐桌上端菜,看瞿仕为回来了,即刻扬起一个笑:“爸!你回来啦?” “嗯。”瞿仕为笑着点点头,显出一丝嗔怪,“季风也来了,你这孩子,怎么不看着点外面有没有人啊。” 瞿清一愣,看着季风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避开门框直起身子,视线落在她脸上有些畏缩和忌惮。 “孩子不知道怎么受伤了,你给看看,不行带去诊所看看。”瞿仕为手很隐晦地指了指,脸上有着责备。 瞿清的神色几乎是瞬间就不悦起来,她把菜盘子往桌上一放,声音有些大,瞿仕为即刻有些责备的看她一眼。 季风以为瞿清在生气,高大清瘦的身子戳在门口,僵住了,动也不敢动。 “站在干嘛啊,我们家可不缺门神。”瞿清瞪他一眼,转身进了卧室,拿出医药箱来。 瞿仕为笑呵呵的抬头望向季风:“让清清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还没吃饭吧?中午留下一起吃吧。” “爸……”瞿清嗔怪的看一眼瞿仕为,“我就做了咱俩的饭。” “你这孩子,爸刚刚在厂子里吃过了,你们吃,我回房间看会儿电视。”瞿仕为大概也看出瞿清和季风之间有点小别扭了,主动把空间让给了两个人。 瞿清嗫嚅了一下,一口气堵在胸口,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之前和季风说分手的时候,一是没有心情,再就是不想让瞿仕为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他。 谁知道还有今天这茬。 瞿清心底的怒气值到了一个临界点,她拍了拍沙发背,有些凶巴巴的开口:“坐过来。你打了我朋友,还要我追着给你上药吗?” 季风那双漂亮的眼底的光一怔,因为她的话有些出神,长腿犹豫着,挪了过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坐进沙发里,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委委屈屈的,似乎生怕自己再教瞿清火上添油,一动也不敢动。 瞿清坐在旁边,把药箱放在茶几上打开,用棉棒沾了碘伏,转过身来。 两个人的身体只有一拳之隔,离得太近,瞿清清晰地看到了季风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浅浅结痂的红痕。 ……刘洋倒也没让自己吃亏。 她抬眼看他:“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季风纤长的睫毛下垂,视线像是一汪未经污染的清泉,望着瞿清,声音低沉撩人,似乎带了蛊惑人心的力量:“不疼。” 瞿清有些好笑的看他:“我还没开始上药。” 季风的视线盯着她的脸不放,很浅淡的开口,倒像是安慰她:“别怕,我不疼。” 谁怕了啊…… 瞿清一哽,逃离他的视线,被他堵得不上不下。 说是说,手下的动作还是轻了又轻。 上完药,瞿清认真审视了季风脸上每个细节,确认无遗漏,像个不掺私人情绪医生一样,收了目光,开始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 “这两天尽量别沾水了,”想到以他来说,脸上几天不沾水不现实,她补充,“或者换次药消消炎。不然会留疤。” 放了药箱,季风还直挺挺地在沙发上坐着,瞿清望着他的背影,深吸了口气,才把胸口的堵意压了下去。 他和记忆里的模样还是很像,一样的好看,一样的清冷,一样的清瘦。 只是这两年长高了一些,还添了一些成熟凛冽的气息。 莫名的……陌生。 “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去吗?” 瞿清装作很自然的迈步出去,抽湿纸巾擦了手,也没看他,顺口问道,疏离得刚刚好。 季风高大的背影僵了僵,缓缓站了起来,英挺的脸上显出几分无措来,像是自己的尊严和本能作斗争一样,看向她:“叔叔说,让我留下来吃饭。” 瞿清站在餐桌前的身影一顿,隐忍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脱出椅子,椅子在地上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像是抗议:“那过来吧,吃完快点走。” 季风在原地僵立一会儿,走过来坐在瞿清对面,视线在桌上简单的四菜一汤上扫了一圈,手规矩且克制的放在膝盖上,视线幽深:“你现在会做饭了。” 瞿清盛了一碗饭正递给他,闻言嗤笑了一下,错过他接的手,直接放在了桌上:“穷人家的孩子,迟早都要学的。为了温饱,不好吃而已。” 季风很小心翼翼的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塞到嘴里,很小声的开口:“很好吃。”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吧。 瞿清想说,终究还是忍住了。 两个人各自埋头吃饭,一室静默。 吃完饭,瞿清起身收拾碗筷,季风和她一起摸到盘子边缘,瞿清的手顿了一下,季风也怔了片刻,尔后说:“我来帮你吧,毕竟……白白吃了你做的饭。” 瞿清加大了手下的力道,夺过了盘子,没所谓地开口:“没事,以后别来了就好。” 季风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字眼烫到了一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 瞿清胸口堵得慌,往厨房走到一半,听到季风在背后喊她。 “清清……” 他说,“我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今天谢谢你……对不起。” 第43章 身后响起门被打开, 尔后被关上的声音,瞿清手下一空,手中的盘子应声落地, 巨响使她回过神来。 瞿仕为慌张地推门出来, 裤腿还挽在腿弯处,看瞿清蹲在地上捡碎片,季风已经不见踪迹。 “你这孩子,”瞿仕为满脸担忧地拉起她, “划到手怎么办。” “爸,对不起。”瞿清揉揉眼睛站起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忽然道歉。 瞿仕为愣了一下,看着门口欲言又止,很快说:“傻孩子,一个盘子而已,你别动了,爸扫掉就没事了。” —— 在老家待了不过三天, 瞿清就提前改签了回学校的车票。 像在逃避什么一样。 临走前, 瞿清请刘洋和吴柠吃了一顿饭, 就当是赔不是。 刘洋脸色的伤口好淤青还没散, 幽幽的望着她, 有些好笑又看透的问道:“又不是你动的手, 你赔什么礼道什么歉?” 瞿清手下给两人倒着啤酒,乐乐呵呵道:“那不是我家门口,我的地盘,算我失职嘛。” 刘洋还想说什么,被吴柠拉着衣袖晃了晃, 止住了。 回去的高铁依旧晃晃悠悠了七个小时。 瞿清从上车开始视线就偏头望着窗外,眼睛累了都没停下。 说来也只短短几个小时,沿途的风景从北方的建筑和植被变为了南方的,地势逐渐开阔起来,瞿清郁结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 刘洋说她这么急着走像是大逃亡似的,明明这里也是她的家。 算是逃吗?瞿清自己都有些疑惑。 一下车,她直接坐地铁回了学校。因为是假期,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开窗通了风,去洗了个澡,驱散一身疲惫,行李也没来得及收拾,倒头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没大亮,下了一夜的雨,瞿清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爬下床,刷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窗子一夜没关。 她响亮的打了个喷嚏,后知后觉自己吹了一夜风,这会儿应该是感冒了。 草草洗漱过后,瞿清找出自己的伞,这才发现上次从暴风雨里回来,伞骨坏好几根了。 咬咬牙,瞿清叫了一辆车到寝室楼下,一路把自己载到了公司楼下。 雨还在下,一下车,就看到公司门口熙熙攘攘堵了不少人。 队伍排的很整齐,一眼看得出在面试。 这些年不少年轻朋友怀揣着音乐梦舞蹈梦明星梦,挤破了头想进那个纸醉金迷的娱乐世界,这也是星云每年的老本行了。 又有多少真的一跃枝头成为了舞台上最闪耀的星,多少成了时间长河里寂寂无名的尘埃呢? 陈主管手里骚气又悠闲地晃着一把道具小折扇,笑盈盈地站在门侧,漫不经心打量着来面试的年轻人们。 瞿清抬手遮着雨,一鼓作气地冲进了大楼。 陈主管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抬手招呼:“瞿清啊,来来。” 瞿清避无可避,放下手,勉强的弯了弯唇:“陈主管。” “哎,你来看。”陈主管拿那个折叠扇子一挥,脸上的笑意味深长,“今年这批的苗子都不错。” 瞿清对这个形容依旧有些不适,潦草的扫了一眼,点头应:“挺好的。” “有没有看上哪个?” 陈主管说着,手里的折扇一合,尖端点在她的肩膀上。 瞿清如梦初醒,有些没反应过来陈主管的意思,没有轻易地开口答。 陈主管看她警惕的表情,笑了一下:“你别怕,就当朋友闲聊。你和安梨,你们这些小辈,迟早都要独当一面。到时候,也得练就一身挑人的眼光。” “而且啊,”陈主管斜着睨了她一眼,绕到自己真实的意图上,“詹海前两天找我谈过了,说你俩之间就是同事的一点小误会,他是个男人,理应让着点你。” 瞿清听着皱起了眉,她才要开口,就被陈主管打断了:“瞿清啊,我知道你有你的委屈,但是人进了社会啊,就得先学会妥协,才能出人头地。你就先跟着詹海,得这群人里,有了突出的,公司再给你换的。” 好一个公司给你换。 瞿清几乎可以想象到詹海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惺惺作态和故作大方。 那个画面光是想象都令她作呕。 陈主管看瞿清没有松口的意思,恰逢面试的那边有人喊他,他再度“啪”的刷开折扇,慢悠悠地晃着,拍了拍瞿清的肩膀,语气放轻了一些:“反正还有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 瞿清深吸一口气,不远处面试练习生的人里不少人望了过来,还有大胆的离得近的和她搭讪:“小姐姐,你也是来星云面试的吗?” “不是,”瞿清应的有些冷,不想打击到对方,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加油。” 电梯一个在维修,一个迟迟等不到人,瞿清索性爬楼梯上去。气喘吁吁爬到六楼,转角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上了。 她才要道歉,率先听到对方呼痛之后奚落的声音:“哟,我说谁呢?你就算考虑好了,也不用直接往我身上贴吧。” 瞿清抬头,看到了詹海那张写满得意的脸。她的视线没有在詹海身上多停留一秒,直接侧身绕过,往身后的走廊走去。 詹海怔了几秒,猛地转过身,对着瞿清气急败坏地喊:“你后悔了别哭着来求我!” 瞿清耳朵自动屏蔽他的噪音,绕过了转角。 茶水间里,两个女生正在讨论着什么八卦,这个时候悉数闯入了瞿清耳朵里。 “哎你听说没有,去年富豪榜第一的那个大佬的儿子,回国了。” “谁?” “啧,亏你还是娱乐圈的呢,当时他那颜值还上过热搜啊,叫季风,本名就好好听。这要进了娱乐圈,不靠家里也能红出一片天了。” 接水的声音过后,女生半信半疑的声音随之响起。 “有没有那么悬啊。人要真是富二代,还是富豪榜第一的,用得着非来娱乐圈受着累,人图啥啊!” “唉也是啊,”另一个女生不无遗憾地说,“就希望以后我们手下的艺人能和他们公司有合作吧,能近距离看看他的脸也是好的啊!” 说话的是高瞿清和陈安梨一级的前辈,周可和李妍妍,两个人关系不错,尝尝凑在一起说小话。 瞿清本来想趁她们发现自己之前就匆匆略过茶水间,脚步却在听到季风的名字的时候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瞿清来了啊。”周可恰好看到走过来的她,拿胳膊搡了搡李妍妍,揶揄道,“就算合作,还轮得到人太子爷出马啊,净想得美呢你。” 瞿清挤出一个笑,转过来打招呼:“可姐,妍妍姐,早。” 本来想打个招呼就走,一想到陈主管和詹海说的话,她彻底停下来,脸上带上谦逊求知的表情:“可姐,你们那边男团,今年是不是还招一个助理啊?” 李妍妍有些震惊地看她:“啊,陈主管刚不是说你要给詹海当私助——” 胳膊又被搡了搡,周可瞪了她一眼,然后点头:“是啊,你有兴趣吗?” 瞿清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格外真诚:“我想跟着学习下,可以的话,能给我留个位置吗?” 周可点了点头,也跟着笑开了:“没问题啊,不过具体的还是得看公司安排哈。喝咖啡吗?” “不了,我明白的。”瞿清摆摆手,“还是谢谢可姐和妍妍姐了。” “客气了。” —— 陈安梨和贺俞有拍摄行程,所以整个国庆假期都不在,也没有放假。 瞿清倒是以为自己乐得清闲,最坏也乐得失业,结果回老家清闲是没找到,现在工作总不能再丢了吧。 这样想着,瞿清已经抬脚迈进了办公区。 娱乐影视产业的公司是没有节假日和休息这样的常规和概念的,更多的时候,别人的节假日和节日,反而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瞿清因为还没有明确的要负责的艺人,所以要做的事就比较杂,她也不像陈安梨一样直接签了正式合同和聘用书,所以依旧像是实习期一样做着一些宣传平台的运营和文案。 还有就是像个工具人一样,哪个组需要跑哪里。 同期的实习生能留下来的除了她们还有三个,而瞿清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定下来的。 国庆假期在公司的人不多,瞿清手上的工作翻了个倍,她深吸一口气,一头扎了进去,倒也没有抱怨的意思,总觉得反正进退两难,倒不如投入更明确的工作。 总好过在尧光市每天都待着提心吊胆。 瞿清有些丧气地想着,刘洋这是真说对了,她分明就是逃离的。 但是凭什么呢,那里明明也是她的家。 不敢往下细想,瞿清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文字校对里。 忙着忙着,也就真的钻进去了。 一直到桌面被拍了拍,瞿清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摘下耳麦,看到李妍妍有些焦急的脸:“清,忙到现在啊?去不去吃饭啊,以后都要一起工作了,饭也一起解决吧。” 瞿清这才发现稍微忙了忙,一上午已经过去了,肚子也有些饿了。 但是手下的片子还没剪好,她打算下午就拿给制片人看看的。 想了想,瞿清摇头拒绝了,脸上有些抱歉:“妍妍姐,对不起啊,我这片子有点急,我剪完再吃吧。” “哦,”李妍妍应,视线探过来瞥一眼她的屏幕,“那要不我们给你带饭吧?你要吃啥?” 瞿清哪好意思让前辈给自己带饭,而且她这会儿是真没有心思吃,估计也是放凉了,赶忙摇头:“不用不用,我等下搞完自己下楼去吃。” “行吧,那你记得吃饭啊。”李妍妍点头,周可在外面喊了一声,她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跑走了。 这倒是让瞿清反应过来时间,赶忙更投入的忙手上的事情。 一口气剪完片子,看一眼,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瞿清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一遍,打开邮箱发了出去,向后摊在椅子上缓了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 瞥一眼,窗外雨还在下,似乎没有停的意思,瞿清叹了一口气,反应过来自己没带伞。 她起身慢悠悠地往楼下走,迎面碰上匆匆走来的李妍妍,才要问一句她们有没有伞,借她用一下,结果李妍妍先亲昵又神秘兮兮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旁边的休息室一带。 “哎哎,清清,你听说了没?詹海他今天被人打了!”这两个人自从白天瞿清问了她们以后,已经自动把她划归到自己阵营了,拉着她神秘兮兮压低声音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像是小姐妹闲话家常的意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甚至带了几分替他解气的意味。 瞿清不由得皱起了眉:“怎么会?谁干的?”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打得挺严重,靠脸吃饭的,怕是得饿好一阵了。”李妍妍不无遗憾地开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却难掩,“管他谁干的呢,反正为民除害了不是。” 周可睨了一眼李妍妍,有些无奈道:“你收敛点。” “我这不是替清清高兴呢嘛。” 八卦终究就只是八卦,瞿清想起正事来,赶忙问:“可姐,妍妍姐,你们有没有多余的伞啊,我想下楼吃个饭。” “哎,有有有,”李妍妍抬了抬眼,指门口的伞桶,“粉色那把和灰色的,随便用。” 瞿清抽了那把灰色的,下了楼,面试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了,一楼大厅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点鲜少有人,下着雨,多少驱散了燥热,瞿清沿着街道走得稍远了一些,脚下踩着雨,一面让自己的大脑放松,晃晃悠悠的到了一家老面馆里。 点了一碗牛肉面,瞿清辣椒放多了,含泪吃着,又痛又爽。 那边陈安梨分享了一张贺俞的试镜画面,瞿清和陈安梨吹水两句,牛肉面才吃了一半,李妍妍的微信就诈尸般发了过来。 她先是一连串“啊啊啊啊啊”让瞿清几乎脑补到令人头疼的声音,紧接着才开始了惯常的铺垫。 “清清!你吃完没!快回来!来帅哥了!!!!” 第44章 一连四个感叹号, 看得瞿清头更疼了。 今天才面试了一批新的练习生,瞿清是瞥了一眼了,有那么一两个长得比较突出的也很正常。 她啜了一口冰雪碧止住辣意, 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抠字:“妍妍姐, 淡定,咱们公司出几个帅哥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她继续抠:“这件事兴奋地点应该是,马上到来的福利,涨工资——” 话还没打完, 那边李妍妍就以比她更快的速度发过来三条消息。 “不是!他不一样!” “天上有地下无!” “错过后悔一辈子!速回!!!” 瞿清:“……” ……行吧,能被李妍妍吹,这个人的颜值起码是该回本一半了。 瞿清看着面, 辣椒放多了,她也吃不下了,于是起了身。 才踏进电梯,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震,瞿清手里的伞滑落下去,她倾身去捡, 手指上沾了水, 锁屏三次没打开。 她起身, 抽出纸巾擦了擦, 才解锁成功,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詹海怒不可遏的咆哮顷刻间喷入耳内。 “今天他不给我道歉, 谁也别想走出这扇门。” 间或夹杂着陈主任和事老的声音:“詹海啊,你先冷静,我们得先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 “了解什么?!我他妈在自己公司好好的走着,迎面就被人打了,我可是靠脸吃饭的!” 瞿清挑了挑眉, 垂眸就看到李妍妍刷屏了的消息。 “你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我的语气不够激动?!” “我告诉你!这帅哥叫季风!首富家太子爷季风你认识不?!今天打詹海的就是这帅哥!” 瞿清一怔,迈出的脚步一停,隔着休息室的玻璃,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穿着西装的英挺的背影。 她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死死地攥住手下裹了防水袋的折叠伞。 季风旁边还跟了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正在冷静和詹海对峙。 相比于詹海的暴怒和失态,男人显得冷静甚至冷冰冰许多。 李妍妍率先看到她,眼睛连同所有的五官都往季风的方向飞着,放在身侧的手指伸出一根,暗戳戳地指向了男人。 瞿清本来在犹豫着要不要假装离开的心思彻底被掐灭,她只好硬着头皮往进走。 一直点头哈腰准备和眼镜男说着什么的陈主管看到她,像是看到什么救世主一样,瞬间直起腰,小眼睛里的光亮起来,对着她热情挥挥手:“瞿清,来来来。” 他一脸得救的表情,笑着把瞿清推到男人面前:“这位就是詹海的经纪人,叫瞿清,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先跟她协商着。” 瞿清身体僵硬着,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伞上的水,指尖仿佛带了寒意。 李妍妍愣了下,对着陈主管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瞿清,原本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收敛了一下:“瞿小姐,幸会。我叫陆杰,是季先生的助理。” 打完招呼,他并没有马上进入正题,而是有些犹豫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瞿清嘴角有些不自然地牵了牵,笑得有些勉强:“你好。” 季风视线从瞿清进来开始就有些紧张地落在她身上,一瞬都不曾离开。 陆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摆正了姿态,开口:“是这样,季先生在贵公司无意间听到詹海先生肆无忌惮发表了许多蔑视和诽谤瞿清小姐的言论,出于……正义,以及对瞿清小姐名誉的维护,季先生情急之下,才动手警告了詹海先生。” 瞿清嘴角抽了抽。 正倚着桌子抱着手臂的詹海一听先不乐意了,有些惨不忍睹的脸上涨的通红:“什么叫警告?!他就是无缘无故动手打了我……我在我自己公司,说两句我自己的经纪人管你屁事啊!而且,我是艺人,靠脸吃饭的!你知道我这张脸值多少钱吗?!你们赔得起吗?” 季风冷沉着声音,终于开口:“不管之前值多少,从此之后只会一文不值了。” 清冷的声音和冷傲的神情,几乎让一旁看戏的李妍妍和周可捂着嘴尖叫。 詹海一听就要暴怒,被陈主管和另一个男同事拉住了。 瞿清余光瞥到,几乎想对着这个没脑子的傻子翻白眼。 她忍住了,微微侧目,越过陆杰看向季风:“冒昧问一句,季先生是为什么出现在我们公司?” 刚刚还气势逼人的季风一瞬间像是偃旗息鼓了一样,没有说出话来,有些委屈甚至小心翼翼地看着瞿清。 瞿清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的场来:“不管怎么说,季先生跑到我们公司,打了我们公司的艺人,于情于理,道歉总该有一个。”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对视着,眼底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陈主管暗暗抹额,内心都要为瞿清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竖大拇指。 陆杰有些不屑地挑眉看一眼詹海,唇角难掩好笑和不敢置信:“瞿小姐,你可能还没有搞清楚情况——” “可以。” 陆杰的话被打断,他的瞳孔震惊地震缩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身后的季风。 其他看戏看了全程的人也全都一脸震惊,一声不敢吭,看着这个从进来就只说过两句话的男人。 季风眼底的情绪很淡,抬了抬下巴,指向詹海:“只要他先向你道歉。” 原本就震惊的众人再度惊掉下去,探寻的视线开始绕到瞿清身上。 这位帅哥总裁富二代……未免也太有正义感了吧? 詹海才得意地扬起一般的唇角瞬间僵住,脾气起来了,陈主管他们几乎拉不住。 “你他妈动手打了人,让我给谁道歉——” 瞿清终于没忍住翻了白眼,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戳到詹海肚子上。 詹海瞬间因为不及防的疼痛皱起了眉,弓了身子。 “这是我们公司自己的事情,和季先生没关系了。”瞿清义正言辞扬着小脸维护别的男生的样子完全刺痛了季风。 上一次,她也是这样维护着刘洋的。季风眼底沉得越来越深,拳头在身侧死死地攥紧了。 他想开口喊瞿清的名字,薄唇却像是被寒冰凝住了一样,张不开口。 仿佛他张口的瞬间,有什么东西连同回忆就会彻底被摔碎开来。 “瞿清小姐,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好在陆杰很会审时度势,及时地开了口,他看向瞿清:“既然你是詹海先生的经纪人。” 瞿清也正有此意。 她本来在濒临发作的边缘,尤其当公司里那些同事都把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 休息室里。 眼看着陈主管欲言又止地关上门。 脚步声等了会儿,终于因为无所获走远了。 瞿清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着面前脸色不太好看的男人低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几乎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怒意和情绪,细数季风的“罪行”:“才回尧光市就把刘洋打了,这会儿又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我的公司,把我公司艺人打了。” 瞿清胸脯剧烈起伏了两下,气笑了:“行啊,听说你才回国两天,这就把我的生活搅了个一团糟。我怎么那么倒霉遇到你啊!” 话说得有些重了。 季风薄唇紧抿着,在她面前,静默地听着她的发泄和数落,高大的身形像是做错事被责备的小孩一样僵直着,一副无所适从,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陆杰有些听不下去。从旁解释:“瞿清小姐,季总是因为担心你才……” 他没说完,有些焦急地补充:“而且是詹海打电话和别人,一直说一些侮辱和攻击瞿清小姐的话……季总才没忍住动了手。” 詹海什么德行瞿清是知道的,也没指望过从他嘴里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可瞿清就是觉得不舒服,季风突然再度出现在她生活里……做着这些事,都像是在将她被剜走一块、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生生撕扯开,然后那手抓了一把,问她,你好了吗?还疼不疼? 你说呢,还疼不疼。 她脸上的表情静了下来,有些冷淡又忌惮地望着他们,分明是他们在做着奇怪的事:“他说我什么,和你都没有关系,你没有立场来管。” 季风沉默地望着她。 瞿清像是怕被他的目光灼伤,轻易避开了那道视线,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开口:“以后也别做这种事了。后续的公关事宜,星云会和你们联系的。” 出了休息室,门板和围墙阻隔了那道炽热却又像是被水汽浇湿的视线。瞿清撑了一下墙壁,深深地呼吸一下,才觉出自己有些脱力。 李妍妍她们蹲在隔壁好久了,什么也没听到,这时候一拥而上,瞬间就把瞿清围住了。 “怎么样怎么样了清清!”李妍妍扶了她一把,关切地问,“她们有没有为难你啊。” 瞿清摇头,笑了一下,安慰道:“是他们动手打了我们的艺人,为难我做什么?” “不是,那怎么也是个背景老大的富二代……还那么帅,”李妍妍皱着眉,“你才出校园,万一人家威胁你或者套路你怎么办啊。” 瞿清笑了一下,由衷感谢她的关心,摇头:“都没有。” 陈主管忌惮地看一眼休息室依旧紧闭的门,担心地问:“瞿清啊,他们……没有说要对公司和詹海做什么吧?” 瞿清有些不懂地看向陈主管。 陈主管似乎也觉出自己话里的奇怪,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底有些欣赏:“很好,你今天这个事处理的很不错。” “工作范畴,应该的。”瞿清没敢说自己和季风之前的渊源。 “行,你们好好忙,到时间就准时下班,其他的事,公司会处理。” 这还是第一次听陈主管这个周扒皮让她们早下班的,平时都恨不得把他们丢进炼丹炉炼出油来。 李妍妍和周可倒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尤其是李妍妍,在陈主管走后,止不住地抓着瞿清的手晃。 “我今天这是什么天降鸿运,我早上才说到的贵公子大帅哥,咵叽就出现在我脸前,还打人了,还说话了!我现在许愿一夜暴富,然后嫁给那位美男子——” 瞿清和周可不约而同地嘴角抽了抽。 —— 无所事事地瞎忙了一会儿,下班时间到了。 瞿清本来想着自己提前交了视频,就可以尽快收到制作人的反馈,然后说不定自己下班前就可以改个新的出来。 谁知道下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制作人那边也没有给她消息。 瞿清又多等了半小时,没等到回复。 她有些恹恹地收拾了下东西,搭电梯往楼下走去。 公司里几乎没有人,静悄悄的,瞿清下到一楼,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她打开地图,搜了下学校的位置,开始打车。 下了一天的雨,又是下班高峰期,学校的位置又有些偏僻,十五分钟过去了,单子都没人接。 瞿清跺了跺脚,站在公司大楼的门前,仰头望一眼天上不断落下的稀碎急促的雨柱,看一眼丝毫没有动静的屏幕,沉沉叹了一口气。 视线再度扫向公司楼前静静泊着的,被雨水冲刷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白色宾利上。 雨刷器机械地扫过,露出车后座男人冷峻的脸来。 瞿清同他对视了一秒,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分开,雨刷器扫过,视线再度清晰。 她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缓缓移开了视线。 几秒后,连绵不绝的雨声里,响起了车门开合的声音。 靠近了,瞿清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鼻息间嗅到点薄荷香混合着茶香的香气。 瞿清视线落在别处,没有要回头的意思,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本能地接紧了手机。 祈祷它快振动,又隐隐怕它有什么动静。 所幸手机静静地待在手里,什么反应也没有。 身后的视线似乎一直炽热的落在她的肩膀上。 有雨在头顶的玻璃墙的顺着缝隙溜过来,终于凝成了一滴,纠缠许久后,受不住重量的落下来。 直直的冲着瞿清的肩头落下。 “啪嗒”,落在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瞿清只觉得耳旁一阵风,听到男人清冷的声音开了口。 “听说……你手下缺个艺人?” 瞿清的眼睛倏地睁大,猛地回头,脸颊擦着季风的指腹而过。 季风的指尖连同手臂都僵了僵,才缓缓落了下去,眼底有着哀戚和幽深。 一丝不苟的领结和衬衣领口之上,他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轻声开口。 “你看我怎么样?” 第45章 瞿清第二天一早过来的时候, 天还蒙蒙下着雨。 她收了伞,才迈步进了星云大楼,就被迎面而来的陈主管拦住了。 陈主管像是专门站在门口等她的。 他手里依旧晃着一把折扇, 看到她, 啪的合上了,扇尖点在了她的肩头。 “瞿清来了啊?” 瞿清拉着单肩包的背带躲过,陈主管笑得一脸热情的褶子让她实在招架不住。 陈主管也识趣地收了手:“那什么,我听说, 昨天晚上,季风跟你谈到来我们公司当艺人的事了?” 瞿清嘴角的笑一滞,神情浅淡地看着他。 当时在场的也没几个人, 这哪是能听说到的。 陈主管脸上的神情有片刻尴尬,很快笑着绕开了话题:“这不是昨天的事,我们也算打了个照面了嘛。” 瞿清不动声色往前走着,陈主管在旁边不依不饶地跟着:“你想想,以季风的条件,撇去他的家庭背景不说, 光是外形气质, 也足够一出道就引起关注了。” 还用他说。季风高中还是个未成年的时候, 就有多引人注意, 她又不是没见识过。 瞿清跨进电梯, 陈主管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来:“你本来也不想接管詹海的不是?这下不就两全其美了嘛?” 一直喋喋不休到六楼, 远远地就看到同部门的同事,瞿清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陈主管,既然你也知道他的家世背景,那依你看, 他有必要进娱乐圈吗?他图什么呢?” 陈主管被问住了:“这……” 他明显不愿去想这个问题,只想先稳住瞿清拿下季风:“有钱人也许就是有点不为人知的爱好呢。再说了,你管他是为什么呢,哪怕是富家少爷来玩玩的,你就让他玩玩啊,反正违约金他也付得起,不论成不成,我们公司和你都是稳赚不赔的啊。” 瞿清抿着唇,沉默看着他。 陈主管大手一挥,直接做了决定:“男团的事你也别考虑了,今年公司招的新人超标,你的能力就别去那边浪费了。这件事,你最近好好考虑一下。” 瞿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审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陈主管。” “哎!你说。” “你是不是收他们钱了?” 没道理势利眼的陈主管这会儿突然倒戈,然后一心向着季风说话啊。 陈主管脸上的神情尴尬地一滞,瞪着眼睛手一摊,视线却不敢望向她:“哎!你、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叫惜才,惜才懂吗?为公司留住人才和利益,我责无旁贷。” 信他个鬼。 瞿清收敛起脸上的嫌弃和不耐,终于摆脱了陈主管,绕进办公室。 一上午,她想把这件事抛在脑后,脑子里却总是不受控的想起昨晚在楼下,季风的指尖不小心触到她脸颊时的触感。 她错愕地垂眸,就看到季风手背上豆大的一滴雨水,顺着他白皙清瘦的手背滚落下去,像是无端落下的一道泪痕。 “听说你手下缺个艺人。” 他说。 “你看我怎么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样的自以为是,这样的自作主张。 ……和从前一模一样。 瞿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眼前的策划纹丝未动。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向后靠在椅子上。闭上眼,在尧光一中的许多回忆,还有她从美国那场大雨里逃回来的背影交织的,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季风那样冷淡的看着她在雨里。 那眼神比淋在她身上的所有雨滴都还要冷,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季风,”瞿清的视线从他指尖回到季风深邃漆黑的眼底,他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子,像是随时都会被雨水冲刷掉,“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也知道的。” 季风的手就那样僵在空中,然后像是失了力道一样垂了下去。 他的薄唇再度抿起来,幽深的眼底晦暗不明,像是不赞成她的话,却又什么都没说。 “所以,以后别再出现在我平凡的人生里,打扰我的生活了。” “拜托。”她说。 瞿清深吸一口气,眉头深锁,胸口郁结得厉害。 办公室的门被罕见的敲了敲,瞿清收回思绪,倏地睁眼坐直了,就看到站在门口,一脸青紫伤痕,肿胀得有些滑稽的詹海。 她有些讶异又警惕地挑了挑眉。 不怪她,瞿清在的部门有十多个人,大门就敞开着,而詹海还是那种粗放傲慢的性格。 詹海似乎一点也没在意办公室其他异样的目光,哑声开口:“瞿清,你来一下。” 瞿清思忖了一秒,没有拒绝,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到隔壁茶水间,瞿清才迈步进去,詹海几乎是瞬间就回过头来,对着她,脸色一下垮了。 “瞿清……那什么,我为我之前冒犯到你的无礼行为,郑重向你道歉。” 詹海突然语气严肃又急切地开口,让瞿清怔了一下。 詹海抬手有些烦躁不安地揉了揉后脑勺的碎发,不知道是不是触到了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他回避着瞿清的视线:“你不想当我经纪人,不当就好了,我之前也是开玩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啊!” 瞿清脸上错愕的神情一下子没收住。 “哦,对了,还有,”詹海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我之前是真的欣赏你,也真的想让你当我的经纪人或者助理,但是因为你不答应,所以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小心思,偷录了一些你的声音,还有照片……和视频……我都已经删掉了!” 似乎是急于向她证明,詹海解了锁,飞速的在她面前滑动着相册:“不信你可以自己看,绝对没有备份的!要不这个手机都送你吧……” 瞿清逐渐回了神,视线从他突然怼过来的手机屏幕移到他脸上。 她的眉骨处跳了跳,冷不防的问:“是谁叫你过来的?” 以詹海抵赖的性子和做事不过脑子不顾后果的冲动劲,道歉甚至主动认错不是他会做的事。 “啊,没,就是……”詹海不复之前的气焰嚣张,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审视着她的神情,然后有些急切地问,“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瞿清长出一口气,有些明白过来他的来意。 “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我再做决定。” 詹海被她哽到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似乎是瞪不过她,詹海妥协了。 “我……对不起啊,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季总的女朋友。”詹海的眼神有些畏缩又飘忽,“冒犯到了你,你原谅我吧!让季总别封杀我行吗?!我以后尽量让你在公司看不到我!不,是一定!一定让你看不到我这张讨人厌的脸!而且明年我可能就会跳槽,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季总?瞿清蹙眉:“季风?” 看詹海错愕的颤了颤的唇,她几乎确定了,扫了一眼他鼻青脸肿的模样:“你这些伤,也是他打的?” 瞿清高中就见过季风打起人来的模样,又冷又狠。如果不曾见过,或许她也不会信。 詹海愣怔的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小心翼翼看瞿清:“不是、不是季总,是我自己招惹到的人……这不重要,瞿清,好歹同事一场,你能帮我和季总说说吗?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瞿清沉吟了两秒,从回忆里抽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詹海:“我和他不熟。” “而且,”她说,“这一切是不是误会,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没有理会詹海的错愕和失态,瞿清反正也无心工作,起身往楼下走去。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的,把视线范围内的一切都打湿了。 瞿清向来对雨天无感,小时候在海边,瞿仕为偶尔赶海,耐不过她的缠,也会带着她。瞿仕为去撒网收网,她就躺在船舱里吃着鱿鱼丝听着雨声,起身就可以看到雨水急促地打在海面上,很快融入其中,又被继续落下的雨水激得不断跃动,像是天然的乐器。 再之后,下雨天她都有刘洋这些小伙伴一起上放学,不会再寂寞,只偶尔会怀念躺在船舱里,无限贴近大海的日子。 瞿清并不讨厌下雨天。 可最后一次去美国找季风那次淋的雨,却像是独独落进了她心底里一样,每一滴每一丝,都在那里生了根,时时风云突变,越落越深,在她心底隔出一片阴寒和湿意。 瞿清想,一定是因为她当时没有带伞的缘故。 如果那时,她撑了伞的话,就好了。 雨势渐大,噼里啪啦的雨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瞿清深吸一口气,湿凉的空气带着某种植物的香气扑入鼻息,盖住了脑子里那些纷纷扰扰。 她撑开伞,迈开腿,背影决绝而又凛冽的迈入了雨里。 楼下左转就是一家咖啡厅,因为建在最繁华的商业区,周围都是白领,生意很好。 瞿清向来不喜欢咖啡的苦涩,加快了步伐才要越过门厅,忽然被人喊住了。 “瞿小姐。” 声音有些熟悉,瞿清倏地停住脚步,扭头望去。 门厅那里,陆杰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西装,颔首:“好巧。” 看瞿清抿着唇没有说话,他浅笑了一下,问:“我叫陆杰,季总的助理,瞿小姐……记得我吧?” 第46章 对方热情至此, 瞿清也不好一言不发的走掉。 她举着伞,没有走近的意思,也不拐弯抹角, 四下扫了一下:“他呢?” 陆杰唇角的浅笑晕开, 很清楚她在问谁:“季总在开会,应该要等下才到。” “哦。”瞿清了然的点点头,“那你等吧,我先——” 陆杰没有给她客套完就跑路的机会。 “瞿小姐, 季总应该要一阵才能到,能不能赏脸,一起喝杯咖啡?”陆杰说着, 已经不容置疑的侧身让开了门口,“刚好我有些事想和瞿小姐说。” 瞿清咬着下唇沉吟了一下,想一走了之,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季风昨天在雨幕下问她“你看我怎么样”的画面,还有陈主管一直跟她说的,“好好考虑一下”之类的话。 那样的声音杂糅着, 她还是能轻易过滤出季风清冷晦暗的声音。 胸口堵得慌, 瞿清深吸一口气, 终究还是收了伞, 迈步上台阶:“好。” 雨水顺着咖啡厅巨大的落地玻璃落下, 模糊了外面的景象和声音。 服务生端着托盘把两个人点的咖啡放到桌上, 陶瓷杯底磕着桌面的声音过后,是礼貌的介绍:“您好,二位点的咖啡好了。” 瞿清如梦初醒,收回因为尴尬而望着窗外的视线,有些慌乱的扯出一丝笑道谢:“谢谢。” 面前的咖啡冒着热气, 带着浓郁的咖啡香气,瞿清却只觉得避无可避。 “瞿小姐,你和季总之间的那些误会,我多少听说过。”陆杰倒是开门见山。 既然回过了头,就不得不直面季风的这个助理。 瞿清低头,遮掩般的搅着咖啡,唇角苦涩的牵了牵:“不算是误会吧。” “但是这次的事,真的是你误会季总了。”陆杰说的有些急,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身体向后靠了靠,放缓了语调。 “我们来星云是来谈点事情的,结果刚好听到詹海和别人大肆谈论很多和瞿清小姐相关的话,话里话外很有侮辱性和攻击性。季总一时情急,才动的手。” 詹海犹豫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多了,但是又不得不说,看瞿清的眼神望过来,他笑得有些苦涩。 “和瞿小姐有关的事上,季总似乎很难保持理智,不论是作为部下还是伙伴,我都希望瞿小姐不要因为这件事迁怒季总。” 这话他昨天就说过了。瞿清终于掀起眼皮看他,眼底的情绪很淡:“你是季风的助理对吧?你认识他多久了?” 她的反应和问题似乎都在陆杰意料范围之外。 陆杰愣了一下回答:“一年半了。” “我跟他认识有六年多,从我的意义上来说。”瞿清点点头,像是和朋友一样,回忆般地开了口,眼底的光淡得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我认识他的时候,我们才上高中。那个时候,大家都单纯,也没有见过更大更广阔的世界,没经历过什么人生,以为嘴上说说的诺言就会刻在心上,不需要见证,也会践行一辈子。但是,我也是这些年过了才终于肯承认,人是会变的。” 瞿清深吸一口气,望着陆杰,眼底平静得像是和他谈的是一桩无关自己的传闻:“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可能事业有成,做事沉稳,家世雄厚,一切都好,所以他是你眼中光明伟岸的领导,成熟理智的商业伙伴,成功的楷模。但是这些与我无关,我眼中的季风,他只是一个没能陪我走到最后的失格爱人。而因为我的偏好和自尊心,他在我记忆中的模样,永远的停留在了我们的青春年少。我不想知道现在的他在下属眼中的形象,就像你也会错愕,他曾经会这样对待我。” 陆杰眼底的愕然一闪而过。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瞿清无心停留,站起了身:“让你破费了,我和季风已经没有关系了,陆先生,你其实可以不用这样费心思向我解释什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像极了一年多以前的那场大雨,明明她有屋可以遮蔽,心底和眼底却都是一片浅淡的冷意。 瞿清转身,才要顺着来时的路往咖啡厅门外走去,她的脚步倏地顿住了,瞳孔像是始料不及的地震一样,猛地震缩。 季风站在不远处,穿着神色西装,皮肤白的凛冽,黑发黑眸的模样,在人群里格外耀眼,那审视的眼神,却照得她无处遁形。 瞿清咬了咬嘴唇,努力压下心底的惶恐和忐忑,缴紧手指,视线和他错开,向外走去。 季风高大清瘦的身形裹在笔挺的西服之下,他就那样站着,直到瞿清错身而过,身后响起门细微的开合声,他也没动一下。 —— 许是中午的插曲让瞿清本来就难静下来的心更加混乱,整个下午,瞿清都心不在焉的,要发给甲方的稿件,她打开邮箱,编辑好内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发了一份过去了。 瞿清深吸一口气,把邮件里客气的话删干净,靠在椅子上,胸口堵得慌。 明明在咖啡厅里,错身而过的时候,告诉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就像个陌路人一样走过就好了。 这不是本来就是他们两个现在该有的关系和距离吗。 可错身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肌肉和潜在的记忆却像是违背者大脑的意志,叫嚣着对这个人的一切的熟悉和戒备。 她还是用余光扫到了季风笔挺的西装上,胸口的位置几滴雨滴,洇湿进去的湿暗痕迹,像是有人无端在他胸口落下几滴泪。 季风额前的发梢也被雨水打湿了,映衬的他的视线更加幽深净澈。 只一眼,瞿清就看到了他眼底的隐忍和哀伤。 哀伤吗…… 瞿清有些自嘲的笑,他现在拥有着自己想要的一切,有什么可哀伤的。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雨没有要停的意思,瞿清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看着办公室正在和同事谈事情的陈主管笑盈盈地对着她招了招手,提着包逃也似的打卡下班了。 最后一丝光也挣扎着被拖下了地平线,末班车也错过了,这个点回学校的车也不好打,瞿清有些烦躁的关掉了打车软件,给陈安梨发了条消息,决定先去两个人合租的小屋将就一晚。 临近毕业事情繁多,陈安梨和瞿清就商量着先租了一个小屋子,离公司不算远,里面还没有装修布置,东西也都还没搬,只草草打扫了一下,勉强过夜还是可以的。 沿着灯火辉煌的大街走过,瞿清转弯,越过繁华的办公大楼,大城市浮华的光景一过,深夜的孤独和一个人的萧索格外透彻。 瞿清抱着手臂,另一手撑着伞背着包,和人行道上为数不多的上班族一样行色匆匆,不远处是疾驰而过的车,溅起地上积水来。 连日的阴雨,夜风还是有些凉意,混合着有些肆意的风,瞿清咬紧牙关攥紧伞把,不断有雨丝突破雨伞的防备范围,撒射到她的脸上、眼睛里。 又转过一截街口,风小了一些,城市里的繁华光影一下子褪去了。 有点老的小区,入夜,只有隔段距离一个的路灯照亮,昏黄的光被雨丝切割着,把人影拉得老长。 夜风顺着领口和袖口灌着,吹得皮肤发麻发疼,瞿清拢了拢衣袖,踩在水滩上的脚步声格外黏腻清晰。 小区的大门紧闭,还上了老旧的锁。 瞿清探身看了看保卫室里面,黑着灯,监控显示器还发着微光,她试着喊了一声“大爷,有人吗”,却无人应答。 瞿清拎起那个被雨淋湿的巨大锁头,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放了下去。 不远处几个喝得醉醺醺大声喧哗着的混混男人靠过来,瞿清有些警惕地躲开来,往旁边的额墙下的黑暗里站了站。 那五六个混混走近了,看到大门锁着,不耐烦地踹了一脚,发出巨大的声响,瞿清往胖友又缩了缩。 “怎么他妈的又锁上了啊!” 另一个混混拉住了他:“威哥,算了算了,这老头的老伴不是快病死了,晚上都在医院呢。” 男人一甩手:“死就死远点,他妈的天天把老子锁外边。” “威哥身手那么好,咱还是爬进去呗。” 两个身手灵便的混混说着已经顺着老旧的铁栅栏爬了进去。 留在最后的混混注意到了瞿清。他笑了笑,醉醺醺地靠了过来,带起一阵酒气。 “美女,进不去啊?哥哥抱你一把啊?” 里面的男人瞬间发出了然的□□。 刺鼻的酒气和腐味让瞿清本能地捂着鼻子往后撤了撤。 “不用了。”她说着,捏紧伞就要往后躲。 那个男人脸色一变,速度很快地上手拉她。 瞿清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一瞬间在雨丝打在伞盖上的声音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怎么不进去?” 熟悉的声音,雨气混合着的薄荷气息,让瞿清本就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震。 面前伸过来一直白皙的双手,露出一点边缘的白色衬衣袖口,被黑色西装包裹着的手臂,把瞿清和那个男人隔开来。 瞿清抬头,隔着微微仰起的伞沿,看到了季风夜色下凝着的眸。 第47章 对面的混混喝多了酒, 此刻看到有人坏自己好事,立刻拧着眉仰头吼:“你特么谁啊……” 季风的手已经握起了拳头,这个人发气火根本不会讲话, 瞿清一瞬间就想到他高中时候对着别人挥拳头的样子。 还有之前他对刘洋动手。 原本遇到这些混混就惊魂未定, 不想再节外生枝,瞿清当下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季风垂眸看她一眼。 瞿清抬手把伞折过他的头,季风的睫毛上挂了雨雾,她边解释边拉着季风往远走:“保卫室大爷不在, 我没这边大门的钥匙。先走吧。” 直到坐在车上,瞿清拿着纸巾擦了擦身发梢和衣服上沾湿的地方,就有些尴尬地把头转向了车窗外。 季风默默开着车, 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着瞿清被雨淋湿了却依旧干净的脸庞。 她倒是和从前区别不大,只是对着他少了活泼,多了许多防备。 “你就住这里吗?”季风忍不住问。 瞿清拖着下巴,回头扫了他一眼,无力地笑了笑:“不然呢,这里最便宜。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随时随地出国, 住独栋的别墅的。” 这话说得尖锐甚至刻薄。 瞿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气什么, 她把头又转向了车外, 看着雨雾下的城市夜景变得朦胧。 季风心底叹息一声, 解释:“不安全。” 瞿清梗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 这会儿才说:“刚刚谢谢你。” 她扫了一圈前面,然后说:“把我放在最近的快捷酒店吧,谢谢了。” 季风没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 “先去我那吧。” 看瞿清拧了眉,他解释,“最近出了几起单身女性住酒店被骚扰的案子, 我不放心。” 瞿清很想说“你放不放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没有必要帮我什么,我昨天说过的,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而且,我也不想和你住一起。” 季风终于没忍住轻叹出声。 “就当我们是认识很多年的老同学,可以吗?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你可能处在危险中。” 他看着瞿清松怔一下的神情,又说:“你放心,你睡客房,我绝不会打扰到你。” 这话说得周全甚至客气到卑微,瞿清总不好再说什么。 她放下手,落在身前,不时抠着自己的手指。 隔了好久,她才有些别扭又小声地开口:“谢谢。” 说完才意识到,这次会面说的最多的就是谢,明明昨天才对他放过狠话。 再次相逢是这样的雨天,无端有一种宿命感,瞿清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瞿清赶在季风开口前补充,“别说你刚好来这边办事。你刚刚还说我怎么住在这里。” 季风回答:“我担心你们公司那个人会尾随你。” 瞿清愣了一下,反问:“詹海?” 她有些无语:“你之前才把人家打了一顿。” 季风不说话。一副抵死不认错的青少年模样。 瞿清有些被气笑了:“美国那边都是这种处事方式吗?一言不合就动手?和你有关系没关系就动手?上次打了刘洋还不够,这次打我同事,你其实是想报复我的吧。” 季风这才了反应,从后视镜里,有些委屈又隐忍地看她一眼。 “他威胁你,强迫你当他经纪人,甚至还偷拍你。” 一口一个你,瞿清这个当事人被这个小学生句式镇住了。 憋了好一会儿,她有些没好气地说:“那你就能动手打人吗?他如果做了伤情鉴定报了警,吃亏的可是你。” “我没关系。” 什么叫你没关系。 瞿清被气的彻底不理他了。 —— 季风在这边的住所在一个明显高档许多私密性很好的小区。 但是他没有夸张到一个人住独栋,瞿清看着电梯一路升到19楼,电梯门一开,瞿清跟着季风出去,看着他把指纹放上去,滴声过后,门应声打开。 瞿清看着面前未知的黑暗,莫名有些忐忑。 季风抬手按亮了灯,一瞬间,客厅一片通亮。 里面是很简约的商务风,简约到像是没有人住一样,瞿清有些错愕间,季风已经拎出一双很大浅灰色男士拖鞋给她。 季风自己也有些犹豫地开口:“刚搬过来,忘了准备。你不喜欢的话就不换。” 这话说的,好像他搬过来久一点还会给她准备一双拖鞋似的。 ……也可能是给别的女人单纯准备一双拖鞋吧。 瞿清心里忽然一堵,她不允许自己再多想,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可以了,谢谢。” 进门左手边是客厅,旁边就是卫生间和浴室。 尴尬的是这个浴室是全透明的锤纹玻璃的,瞿清有些诧异地看向季风,似乎想不通他现在怎么是这种调调的。也或许他一直以来就是这个调调的。 季风才解开衬衣的扣子,他有些介意身上的衣服淋了雨贴在身上的触感,回头就看到瞿清诧异的看自己一眼,又回去呆呆地盯着那个浴室看。 男人原本一直绷着的俊脸上有片刻松怔,甚至多了一些可疑的泛红。 季风靠过来一些,试图吸引走瞿清的注意力:“这是回国前让助理找的,我当时也没想到是这样。主卧里还有一个浴室,你可以用那个。” 瞿清点点头,气氛太过于尴尬,她这会儿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单独和季风待下去了,浴室问:“我现在洗,可以吗?” 季风即刻点头,然后说:“浴室门口的柜子里有睡衣,可能大了点,都是没穿过的。” 瞿清点了点头,往季风卧室的方向走去。 卧室里也一样的简单,像是他只把这里当酒店过了过夜而已。只是空气里或多或少飘着一点他的清冽的却不让人感受到距离感的气息。 也许是从前的她的一点点特权吧。 瞿清叹了一口气,拉开门口的柜子,里面真的是挂着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和灰色的睡衣睡袍。 瞿清挑了一套像极了酒店风格的浴袍,进去洗澡。 季风一个人在客厅站了许久。 他想过回来以后瞿清已经有新的生活,自己介入不进去,也或者他还可以努力一把,再把她带回到自己身边。 但是他还没想好,如果真的和瞿清这样近距离接触,就像现在这样,把她带回到自己的住所,那些无数次劝说自己放下的念头,又会怎样疯狂的滋长,他该要怎么面对。 出来的时候,瞿清正拿毛巾裹着头,脸蛋上也被热气蒸的有些泛红。 被外面夜晚的空气中和了一下浴室的热度,瞿清有些舒适地深吸一口气,边擦头发边往外走着,忽然瞥到季风床头的小桌上,放了一个相框,里面是很熟悉的尧光一中的校服。 直觉告诉她不要去看,但是瞿清还是没忍住往近凑了凑。 然后她就看到了照片里自己笑得很甜很傻的样子。 胸前还别着孟翼班的胸牌。 是她毕业照里的样子。 瞿清一怔,手也不由得停了下来,心脏忽然像是被什么紧攥一把,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季风手里端着半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看到瞿清的样子,有些不自然地抬手遮在唇旁咳了咳。 瞿清也觉得有些尴尬,即刻站好了,有些欲盖弥彰地侧身挡住自己正在看的照片。 后知后觉应该尴尬耳朵人不是她啊,她甚至可以理直气壮质问季风两句才是。 季风把牛奶递了过来:“喝点牛奶暖暖胃吧。” 瞿清抬手接了过来,听到季风擦肩而过的时候,很低沉地说了一句:“衣服。” 瞿清端着牛奶,有些呆呆地低头扫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浴袍系得松垮,此刻身前大片被热气蒸得粉红的白皙皮肤裸露出来,还有半遮半掩的春光。 她忽然懂了季风刚刚的尴尬,抬手猛地攥紧身前的衣服。 季风侧身过去,把刚刚的相框放倒在桌下的抽屉里。 “客房有点小,你如果不喜欢的话,睡这间吧,床单都是新换过的。” “不用了。”瞿清赶忙说,说完才后觉自己拒绝得有些过□□速了,她看着季风停顿了一下的视线,补充,“我睡小房间挺习惯了,而且你这里最小的房间也比我的大多了。” 氛围似乎更加奇怪了。 瞿清端着牛奶,直奔外面的浴室:“我去把头发吹干。你也早点休息。”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 从19楼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的夜景。 就在这个她没带小区钥匙就被关在门外的夜晚,整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依旧灯火通明,与她无关。 瞿清忽然发现自己连计较的执念和勇气都没有了。 她忽然想起了季风的父亲在很早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原来这样的距离是早在她出生前就决定好的。 季风的父亲也无所谓侮辱她或者看不上她,只是单纯就很客观的现实给出了她既定的答案而已。 她唯一无法原谅和释怀的就是季风当初的背叛。 从客房这边偏头就可以看到卧室延伸出去的巨大露台,瞿清这才注意到,卧室的灯也一直没有关。季风还没睡,想到这个结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由自己的心情延伸到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人的。 瞿清甩了甩头,把窗帘露出的那道缝隙也合上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今天已经是意外颇多了,她不想自己好不容易走出来的心境和稳定下来的平凡生活再受什么影响了。 半夜的时候,许是睡前喝了牛奶的缘故,瞿清有些憋不住尿意,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才有些后悔没有答应季风说睡主卧的事。 ……客厅的卫生间也太一览无余了。 瞿清战战兢兢地上了个厕所,返回的时候,忽然被一声痛苦的低吟绊住了脚。 主卧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有浅浅的灯光流泻出来。 第48章 瞿清本来想当无事发生一样走开, 终究是不放心,安慰自己说好歹季风今天也算帮了自己,她就去看一眼他有没有什么事。 季风穿着深灰色的睡衣, 正蜷缩着侧躺在床上, 手死死地捂在胃口的位置。 瞿清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蹲在身边,看到季风死死闭着眼睛, 皱着眉头,额头出了一层汗。 “季风?”瞿清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 白天穿着西装看不出来,此时才发现季风高大的身形下整个人瘦的厉害。 季风突然死死抓住她的手, 他的眼睛骤然睁开,眼底的嫌恶和抵触像是寒冰,把瞿清烫了一下,看清楚是瞿清,季风眼底的情绪一下子松怔柔软下来,带了点小心翼翼地不确定。 “清清?” 季风的手跟着放轻了力道, 但是像是抓着最后一丝念想一样不肯放。 这个称呼在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场合实在不适合。 瞿清深吸一口气, 还是抽出了手, 看了一眼他的胃部, 问:“你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 ”季风坐了起来,摇了摇头,“老毛病了。” 瞿清盯着他:“胃病?” 看季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瞿清甚至有点生气了,她问:“有药吗?” 季风看瞿清一副又要去忙的样子, 抬手拉住了她:“真的没事,你还是——” “我问你有药吗?”瞿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眼睛有些愠怒地瞪着他,“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瞿清想说更多,譬如,你在做了别的选择之后,怎么也还是没有过好自己;譬如,你这样一面把年少的感情无端背弃,为什么此刻又在突然惋惜。 季风被瞿清吼得一愣,只贪恋的看着她在台灯暖黄的光下熟悉的身影,点了点头:“有。” 瞿清这才舒了口气,她很自然地交代:“你把药拿出来,我去客厅给你倒点温水。” 转身的时候,瞿清忽然听到季风清冷的声音带着无边的落寞,自语般地开口。 “清清,你还是关心我,在意我的,对不对?” 瞿清背脊一凛,没再停顿,直接走出了房门。 回来的时候,季风听话的捏着胃药的药盒,瞿清把手里的温水递了过去。 “谢谢。”季风说完,抠出一粒胃药,仰头和着温水送服了下去。 瞿清环抱着手臂,就这么站着,看着他喝完药,也没有动。 季风以为她是还在担心,轻声开口:“我没事了,抱歉,打扰到你了。你快去休息吧。” 瞿清轻轻嗤笑一声,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她说:“季风,我真是搞不懂你。” 季风的视线微仰,从她的脸颊,缠绕到她探寻的眼底,停了下来,像是终于找到一个想要停泊的港湾。 而那港湾的主人却不肯留他了。 他苦涩地牵了牵唇角,低下头,手下攥紧了床单:“清清,我也不懂。我以为,我可以把事情都处理好,然后就可以尽早回来,和你在一起。我知道让你等着太自私了,但是我……我没想过这些事的代价是失去你。” 季风说着,低沉的嗓音在夜色里微哑,窗外的雨势小了许多:“这两年,我甚至想着,你这样好,总会有一个陪在你身边的男人,他比我更能好照顾你。可是我又总是想,没有你,我该怎么过下去。” “这次回来,我就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刘洋如果对你很好,那我应该也可以放心。”季风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既心疼又愤怒的表情看着她,“可是他背叛了你。我一开始好恨,明明有机会拥有你,为什么不懂珍惜。可是我又很卑劣的想,既然他不懂珍惜,那上天是不是眷顾我,再次把机会交回到了我手里。” 瞿清的眉头越皱越深,她就这么望着季风,渴望把这个男人看穿,但是却发现这只是徒然。 她和他之间永远隔了两年前的雨雾,走不近,驱不散。 “你知道这两年我学会最多的是什么?”瞿清望着他,“成年的世界,也许可以不论对错,但是得学会后果自负。” 瞿清说着,自己都觉得没意思,深吸一口气:“算了,都过去了。说说你吧,我记得你以前没这毛病。” 季家有专门的保姆,做的饭她高中有幸吃了很长时间,季风的父母应该也不会允许他落下胃病这样的病根。 而且……瞿清想着,她之前还看到郑言霜照顾他的样子,电话里柳依曦和郑言霜也交替陪伴在他身边,总不至于在吃上面都亏待了他。 “前两年在美国生活不规律,应酬的时候喝多了酒,就这样了,不严重。” 季风说得很轻描淡写。 瞿清却像是一口气被堵在了胸口。 她忽然发现隔着两年时间就是确切存在的,她们都不知道彼此过得如何,成为什么样的人了。 季风的视线望向瞿清,他的眼睛原本就深邃好看,此刻在台灯的映衬下,更加幽深,像是借着此刻的夜色,还有这难得的巧合,他才能贪婪的再这样看上一回瞿清。 瞿清躲开她的目光,视线忽然注意到之前还放在床头柜的她的相片,此刻正放在床上,像是季风刚刚蜷缩抱着的位置。 她的心里忽然像是被闷击了一下,钝钝的疼。 季风也低下了头,手死死攥紧手里的药瓶,胃里的疼痛不及心底的十分之一,他暗哑着嗓音开口:“我当时不过是想更快见到你,却没想到,亲手把你推远了。” “不疼了的话早点睡吧。” 瞿清不想听下去,她放下手臂,像是带着怒意,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季风有些无力地攥紧手,意料之中的反应,却仍旧把他打得猝手不及。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侧身拿过那张她笑得很开心的照片。 瞿清的衣服上还别着属于他的孟翼班的勋章。 那是唯一一段时间,他们这样毫无隔阂,她是完全属于他。 —— 第二天一早,季风推门走出卧室,一下就和正在换鞋的瞿清打了个照片。 瞿清只浅浅的瞟了他一眼,然后很自然地穿完了自己的鞋。 她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单肩包,抬手指了指餐厅:“我煮了点粥,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就随便做了个煎蛋还有蔬菜,你看着吃点,吃完再喝药。” 她自然地样子,甚至让季风以为自己是在以往每一次的梦里,像是他们已经结婚很久,瞿清着急上班出门,还叮嘱他记得吃早餐,这样简单而又温馨。 于是季风没有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又会清醒过来,打破这样的美梦。 大门被关上了。 这样的美梦也只能短促到这里,季风甚至都不再尝试靠近她,耍赖地找她讨要一个早安吻,因为美梦很快就会被打破,连着最后的幻想都不能留。 季风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 空空如也,没有梦里他肖想了很久的婚戒。 门忽然又被推开了。 季风愣了一下,看着瞿清喘着气,拉着门把手,因为不愿意再换一次鞋,人还站在门外,头却探了进来。 季风愣怔地看着,呼吸滞住了,头顶翘了一丝呆毛,甚至有点不谙世事的可爱。 瞿清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忽然问:“你之前说的,要来当我手下的艺人,是真的吗?” 季风愣怔地点了点头。 瞿清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说:“先说好,我会像其他经纪人一样严格,为了赚钱给你接很多你不乐意而且很累但是我赚钱的活儿。” 季风眼底有些松怔:“好。” 瞿清咬了咬唇,一鼓作气:“其次,你把你动不动就打人的毛病改掉,这种黑历史我是洗衣粉成精我也没法洗。” 季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意:“好。” 瞿清接着说:“你中途如果跑路了,违约费自己付全责,还要加上我的精神损失费和培养费。这点也要写在合同里。” 季风走近了一些,看她戒备地像是一只想要苹果又不敢向前的小刺猬。 “好。”他说,“还有吗?” 瞿清这下无言了,她想了想,有些犹豫又怀疑地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季风想了一下:“没有。” 瞿清彻底愣住了。 她扒着门框,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季风,确认他没有什么别的心思,然后指了指餐桌:“那你记得把早饭吃了,你现在太瘦了,上镜不一定好看。有时间来星云签约,记得到时候叫我,我有条约要加。” “好。” “……”瞿清嘴角抽了抽,有些怀疑,“你有在听我说了什么吗?” “有。” ……会说别的啊。 “行。”瞿清松开门把手,然后转身随意地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你反悔了的话也记得说一声,我好找后路。” 季风有些懵然地看着门再度被合上。 直到电话声响起,季风才回国神来,他拎起手机,看到是陆杰打来的电话。 “喂。” “季总,今天新概念影视那边会面的时间要改吗?他们的负责人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那边许久没有回应,陆杰有些摸不准,试探着问:“季总?” 季风终于回过神来,他掀开餐桌上那个盖着的砂锅煲,里面白粥的香浓混合着热气霎时间沁入鼻腔。 季风蓦的问:“陆杰,我现在是在梦里吗?” “啊?”陆杰有些懵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季总……你是后悔新概念的投资计划了吗?” 季风:“……” 第49章 雨后的整个城市都像是被洗净了一样, 空气都沁凉了一下。 星云才新进了一批练习生,有老人跳槽,有新人交替, 正忙得不可开交。 瞿清才进了公司, 就被李妍妍拉住了。 “清清啊,你这边能先帮我带下这几个练习生吗?就很正常地看看宿舍,练习室,还有带着认识下声乐和舞蹈老师。” 瞿清点头:“可以啊。” 李妍妍立即一脸感激:“谢谢你啊清清, 可儿她今儿也忙得不可开交,孙姐和赵天都提了离职,这会儿交接的事都压在我俩身上了, 我实在是走不开。” 瞿清理解了状况,从她手中接了名单:“没事没事,交给我,你先去忙。” 星云算是国内为数不多中等规模的专业娱乐公司。专业,正规,光这两点每年就吸引无数追逐娱乐圈的年轻人的趋之若鹜。 瞿清拿着名单, 好容易在休息室里找到了二十个练习生。 这间房间里都是男孩子, 此刻脸上带着或青涩或自信或野心勃勃或好奇忐忑的情绪。 看到瞿清进来,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瞿清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赶忙解释:“我不是带你们的负责人, 负责人她今天有事要忙, 我先作为临时向导带你们认识一下大家以后要长期相处的指导老师们,还有你们的宿舍,今天定下来就可以陆陆续续搬进来了。” 打头的一个扎着脏辫的嘻哈风男生很活泼,笑嘻嘻地打招呼:“姐姐怎么称呼?” “我叫瞿清,今后大家也算同事, 多多指教。希望你们的梦想都能实现。” 这句是由衷的。瞿清说,“我先带你们看看舞蹈室吧。” 男孩一面跟着瞿清的指引往舞蹈室的方向走,一面兴奋地更瞿清搭话:“瞿清姐姐,我们公司的经纪人姐姐都像你这么好看吗?这选人标准也太高了吧。” 这男孩嘴这么甜,瞿清也被斗笑了:“这不是说明了你们能进星云是真的优秀吗?换着法子夸自己呢。” 男孩挠了挠头,这会儿笑得腼腆了:“哪有。姐姐,那你能当我们的经纪人吗?” 瞿清被问得一顿,忽然想到了自己早上冲动,或者说一晚上的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这念头直到早上都还没有落下,直到她在客厅的橱窗里看到了自己之前做的树叶画,现在看来真的很拙劣,还有贝壳工艺品。 这是她去美国,失望离开前,托Edward送到季风信箱的。 他居然带回来了,留到了现在,还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这些东西和昨天晚上看到的床头的自己的相片产生了奇妙的联动,终于让瞿清想不通的想要回避的东西渐次落下来。 既然想不通,那不如就有什么都问清楚说开吧,既然放不下,那不如直面,然后带着回忆往前吧。 瞿清敲了下舞蹈室的门,然后推开门,笑着回头:“公司会给你们安排经纪人的,我也有自己要带的艺人。进来吧。” “啊——”几个男孩发出遗憾的声音。 瞿清对着刘老师打了个招呼,然后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负责练习生舞蹈形体培训还有编舞的刘老师,是公司高薪从韩国的经纪公司挖过来的,有很丰富系统的培养练习生的经验哦。” 两排练习生即刻齐刷刷的弯腰:“刘老师好!” 刘老师是个精致的男生,很韩式,点了点头:“嗯,前几天的海选我都看了,你们这批的舞蹈功底都还不错,有几个基础稍微差点的,乐感和天赋也是有的,先说好,选择练习生这条路,本来就是很苦很累的,虽然国内压力没有韩国那么大,但是我也会拿出最严格挑剔的态度来对你们,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好,毕竟一旦可以站上舞台,你们的努力会帮你们吸引到自己之前从未想到过的光热和目光。” 一大段话说下来,让一群练习生眼里都放出了光芒。 这也是她最先带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人只有有了目标和憧憬,才会付出自己十倍百倍的努力。 瞿清满意地笑了笑,打了招呼,领着他们去声乐老师那里。 一路下来,瞿清脸都笑得有些僵了,艺人这活儿真不好做啊,她只是作为负责人带了个队引荐一下,已经感受到压力了。 声乐室里,詹海正在里面和声乐老师王老师谈乱着什么。 一群练习生看着这个近距离接触的明星,都忐忑又兴奋地打招呼。 “前辈好。” 詹海脸上还有伤,此刻不耐烦地遮了遮,“嗯”了一声,看到瞿清的时候,脸色更加不自然了。 “你不是说不带新人吗?” 瞿清脸色也沉了点,但是顾及上班时间新来的练习生都在,很给面子地回答:“我帮妍妍姐引荐一下而已。” 詹海嗤笑了一声:“季风又不愿意来了吗?你这本事不行啊,倒是枉费我白挨这顿打了。” 瞿清也不搭理他,只笑着看王老师:“王老师,这些是今年新进公司的练习生,我带他们和你先打个招呼。” 王老师算是公司资历最老的声乐老师,也是星云重金挖过来的,在华语区有不菲的战绩,为人认真且随和。 大概也知道瞿清和詹海不对付,王言没多为难他们,只说了下自己的训练计划就放人了。 瞿清看了眼时间,带着练习生去了公司给分的宿舍区。 回来的时候,天气还是微凉的,没有直射的太阳,她看了眼时间,不知道在着急什么,匆匆往公司楼上走。 才一进门,她就看到季风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修长身形,站在前台左侧的位置,任凭旁边的前台姐姐们怎么搭讪,他都不太搭理的样子。 瞿清有些愕然,陈主管这会儿也问询下来了,脸上的褶子笑得快要兜不住。 他暗暗对着瞿清点头,似乎是表彰她这一“壮举”。 瞿清有些无语,看着季风也投过来的目光,迈步走了进去。 “怎么不上去?你之前不是来过吗?” 季风看着她手里抱着的练习生们送的那些小礼物和特产,下意识地抬手接了过去帮她单手抱着,浅淡的开口:“忙完了,想早点过来签约,怕你反悔。” 瞿清有些无语凝噎地看他。 陈主管即刻乐乐呵呵地凑过来:“不反悔不反悔,以你的条件,我们公司捧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悔呢。” 瞿清耸了耸肩,不想再被陈主管那套说辞都恶心一遍,指了指会议室:“那边。” 季风很默契地点头,跟上了她的节奏。 合同签订的顺利得不可思议。 因为季风根本不看合同内容,搞得加完条约的瞿清都有点急了。 她拦下就要盖章的陈主管,像是个管家婆一样,仔仔细细又把合约的几个关键点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有些恼怒地递给季风签字。 季风签完字,出了办公司大楼,看着陈主管欢欢喜喜拢着合约离开奸商的背影,还没有理解过来瞿清在生气什么。 于是他只得小心翼翼地问:“清清,你是后悔了吗?” 瞿清抱着手臂,闻言回头瞪他一圈,极其怀疑地皱眉:“我说,你这是还没签合约就先当起甩手掌柜了?也不怕别人把你卖了啊。以后比人要你签什么合约代言的,都是要经过公司这一层,也就是我的眼睛。还有,别这么叫我,以后要叫我经纪人。” 季风很顺从地点头:“好,都听你的。” 这话说的奇怪,瞿清的一口气又被堵在胸口了。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呢?瞿经纪人。”要不是瞿清见过他打人贼狠的模样,瞿清都要以为他是无害的小白兔了。 瞿清侧目看了下墙上的挂钟:“我今天带练习生跑过一次舞蹈和声乐老师了,实在不想再去一次了,这样吧,我们——” 看着季风一脸痴恋且有点迟钝的模样,瞿清收回目光,呼了口气:“都要六点了,你吃饭了吗?先去吃个饭吧。我对你的身材很有意见。” 季风笑开,好看的眉眼一下子柔和了许多:“好。” —— 公司楼下的牛肉面做得最正宗,是瞿清这阵子的最爱。 她点了两份,老板娘认出她,看了眼季风,乐呵呵地问她:“哟,你们公司新招的小伙子啊,长得真俊啊。” 瞿清大大方方地点头:“是啊阿姨,看在他这么好看的份上,牛肉可得给我们多加两片啊。” 老板娘笑得像朵花:“哎!没问题。” 瞿清托着下巴笑:“这家店跟我们大学门口的那家牛肉面特别像,味道超级正宗,我记得报道那年我带你吃过的,你一定要尝一下。” 话音才落,目光对上季风幽深的视线,瞿清脸上的兴奋和熟稔一滞,很快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怎么是她再次提起了从前。 牛肉面上的很快。 瞿清深吸一口气,一脸享受,顺手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恢复了神情。 季风夹起面条吃了一口,细细咀嚼着,像是在珍惜这没一份每一秒。他点了点头,神情很认真地望着瞿清:“很好吃,确实很像。” 瞿清眼睛闪了闪,夹着一筷子面移开了目光:“好吃你就多吃点,给我把胃和身体养好了。” 不知道是面太烫还是季风灼人的视线烫人,瞿清被面呛了一下,很快咳起来。 季风一脸慌张地给她递纸巾,想要起身给她顺顺背,被瞿清挥着手制止了。 好不容易才红着脸平复了呼吸,瞿清深深喘息着:“我的意思是养好好赶行程和上镜。快吃吧,你还是别放辣了,太辣了,伤胃。” 吃完面出来,两个人和陆杰打了个照面。 陆杰右臂下侧夹了一个文件夹,一脸忐忑不安,看到季风和瞿清出来,他把文件夹递给季风,小声汇报了两句。 季风刚好有个工作电话进来,于是两个人走到一旁,等着他看完文件打完电话。 陆杰趁着季风在那边低头看文件的功夫,紧张地拉着瞿清小声问:“瞿小姐,季总今天没吃辣吧?” 瞿清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看一眼不远处认真低头看文档的男人,摇了摇头。 陆杰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季总他胃不好,一点都不能吃太油腻荤腥还有刺激性的食物。” 瞿清这下彻底有些疑惑了:“他的胃病有这么严重了?” 陆杰有些奇异地看她一眼:“瞿小姐知道季总有胃病了?” 瞿清点头:“他以前可没这毛病。” 陆杰看着那边季风深锁的眉头,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何止是严重,两年前,他两次因为胃出血进医院,人都休克了。所以我们现在就格外担心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第50章 瞿清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两年前, 季风胃出血住院了?还两次?怎么会…… 瞿清脑海里忽然无比清晰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季风在床上蜷缩着一脸痛苦的模样。 那边,季风似乎已经接完了电话,视线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陆杰接收到信号, 用最后的时间不遗余力地劝说:“瞿小姐, 季总最听你的话,如今我也算是把他送回到你手上了,你可千万要盯着点他,让他把身体先顾好啊。” 瞿清蹙着眉, 满脸不解地望着陆杰:“我记得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很好,没有这些问题。” 陆杰深吸一口气, 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两年,他为了季家的生意,生生喝出了胃出血,之后又为了你……” “陆杰。” 陆杰话还没说话,就被季风打断了。季风拧着眉, 狐疑陆的看着两个人的方向, 陆杰抱歉地笑了一下, 已经迎着季风的方向走了过去, 两个人顺着工作交谈了起来。 瞿清呆愣地站在原地, 发现自己无论怎样缓慢消化着陆杰的话, 都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一直到回到公司。 由于季风是第一天签合同,公司还有很相关事宜需要瞿清跑动。忙着忙着,她也就没机会去探求这些事背后的东西。 也可能她本来就有些避开所谓的真相,那她这两年,这些痛苦, 反复的拉锯和放下又算什么呢? 当然,公司里还特意给季风划出了一个单独的工作室,作为季风的经纪人,瞿清有幸也跟着把自己的办公区搬了进去。 今天这些一桩桩一件件都太有冲击力,瞿清也不想再去猜或者别人告诉自己只有一半的话,于是在季风帮着自己把东西搬到工作室的桌上的时候,抬手挡住了门。 “说说吧,你背着我和陈主管达成什么不可告人协议了?”瞿清一脸审视和较真,“能让他这个周扒皮给你单独划一间工作室,还是在你签约第一天没有任何实质性成绩,未来也不可估计的情况下。多可疑啊。” 季风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了解她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性子,季风索性也摆明了说:“之前你没有答应愿意当我经纪人的时候,我和星云谈了入股的事情,帮他们注了一笔资金。现在我依旧履行承诺注资了,他们送我们一间工作室不算过。” 瞿清有点懵。 但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行呗,季风人傻钱多,她也乐得蹭了个清净点的地方,总归是占了便宜,她也不好说什么。 嘴上这么安慰着自己,瞿清转念就想到陆杰跟她讲的,季风是因为季家的生意才喝出胃出血的,又忍不住去想自己错过的东西好像太多了。 李妍妍乐呵呵端着两杯奶茶进来的时候,看到瞿清对面的季风,整个人愣了一下。 “那什么,清清,我给你买了奶茶,感谢你今天的帮……忙。” 瞿清赶忙收敛起脸上刚刚的情绪,笑了一下:“举手之劳而已,谢谢你啊妍妍姐。” 李妍妍有力一空,有些愣怔地无所适从。她很快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季风有些失态,干笑了一下:“噢……我听他们说你和新签的艺人在这边,就想着给你送过来了。是、是季风啊。” “嗯。”瞿清点了点头。 李妍妍的眼神止不住又被季风吸了过去,季风已经低头给瞿清整理着办公桌上的东西。她蹭了蹭瞿清的肩膀:“哎,清清,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瞿清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地顿了一下,心虚的移开了目光:“高中同学。” “噢!”李妍妍恍然大悟,尔后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这小孩儿你说,怎么就这么好运呢。行嘞,那你们先忙着啊,我去收钱了?” “收钱?”瞿清有些懵。 李妍妍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害,我和她们打了赌,我就说你肯定和季风是之前是老同学的,他们非说不是,一顿大餐到手。谢谢你啊清清!” 瞿清:“……” 李妍妍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门,刚刚的气氛也不复存在了。 瞿清有些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尖,后悔的想,她应该早点察觉,去下个注的,好家伙,作为当事人她直接一本万利啊! —— 新人进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拍一套能放在官网或者说去试镜前投简历的工作图。 瞿清一早上跑上跑下,好不容易协调好了摄影师灯光,结果和公司里的老员工之一手下的艺人撞上了。 瞿清拿着公司的批条,态度很好地解释:“李姐,是这样的,我们已经拿了批条,灯光什么也是照着这个来的,你看季风造型都做好了,不如——” “瞿清啊,我们公司里现在最能创收的流量之王是谁。”李冬看了一眼自己新做的美甲,脸上带着高傲不可一世的神情。 瞿清脸上的神情有些紧绷:“当然是吴刚老师了。但是李姐,你看季风的造型和妆发都做好了,天气这么热,等下就会花,我们很快的——” 没等她说完,李冬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拍完王刚下午还有行程呢,你这新人一天也没点别的事干——” 李冬的话滞在她被肥肉挤得法令纹很深的嘴角,她一脸呆愣地看着靠过来的季风。 “李经纪人?”季风询问。 李冬愣了一下,嘴角牵起收不住的笑意,连连点头:“哎!你就是公司新进来的人啊?签的歌手还是演员啊?” 她说着,手眼看着就要攀上季风穿着白衬衫的胳膊:“你可以叫我李姐。” 季风一脸嫌恶地避开了,没有答话,蓦的问:“星云就是这样一个靠资历破坏规则的公司吗?” 李冬脸上的笑一滞,神情有些不自然,恼羞成怒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别以为——” “哎哎哎!”陈主管从门外进来,手里的小扇也没心情摇了,焦躁地拉开了李冬,瞪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季风赔笑,“看看看看,我这一会儿不在这就误会了。李姐是咱公司的老员工了,她也是为了公司好。” 李冬也是看陈主管都这样点头哈腰,在娱乐圈呆成人精的她瞬间就赔上了笑脸:“哦,对对对,我也就是一时情急,其实我们先去剧组回来再拍也行,这就让给你们了啊。” 什么叫让给他们。 瞿清有些想笑,但还是点头:“那就谢谢李姐了。” 李冬倒是很会顺坡下:“哪里的话,都是一个公司的,谁不是想为公司创造收益。” 陈主管对着李冬使了个眼色,李冬即刻点点头,喊了王刚一起离开了。 “瞿清,季风啊,李冬这人就是这样,你们好好忙,别耽误正事。” 季风凉凉斜斜地瞥他一眼:“看来你们公司员工不少都挺爱骚扰别人。” 陈主管脸色难看了两分,很快又挤出一个笑来:“是是,我以后多敲打着点,这种事是会影响公司风气。” 瞿清也不想再为这点事耽误下去了,赶忙圆了过去,检查了下季风从头到脚的造型,有些无语地瞪着他:“你现在倒是会骂人,连我还有你自己都一起骂进去了。” 季风一瞬间有些慌张地想要解释:“我是说那个骚扰你的……” “好了,我知道。公司就是这样,没必要计较太多。”瞿清抬头示意了一下布景那边,“快过去吧,就照之前的,摄影师要什么造型,你跟着摆就行,注意眼神,别紧张。” 说是别紧张,她反而是最紧张的那个。 因为季风的配合,还有他那张出众到几乎不需要找角度的脸,整个拍摄的过程异常地顺利。 摄影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喊瞿清一起来看:“清清好好带吧,就凭这张脸和这气势,下个金牌经纪人就是你了。” 瞿清被他逗笑了,视线也由不得落在照片上出神片刻,季风好看是她一直就知道的事,只是从前从没想过他有朝一日真的会走上出道这条路,更没想到自己会阴差阳错进了这个圈子,带的第一个艺人就是季风。 生活有时候还真是奇妙。 “周哥,你回头修好发我邮箱一份,我来写官网的文案。” 摄影师看着相机没抬头,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 季风拍完这个没什么事做,就先回公司去了,瞿清花了一下午时间写好了新文案,替换到了公司官网上,还特意检查了两遍没问题。 瞿清松了口气,陈安梨正好推门进来,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庆祝他们都有了自己手下的艺人。 瞿清趴在桌上恹恹地,轻笑着看她:“得了吧安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艺人是怎么来的。” “管他怎么来的,路上捡的都好啊,总之是有了。”陈安梨坐在她对面,像是在学校里一样撑着下巴看她:“你这是和解了?想通了?” 瞿清摇头:“想不通,我这是想要想通,想知道原因,才这样做了。人这辈子,总得先顾好眼下嘛。” “你能这样想最好。”陈安梨笑得了然,然后说,“对了,你还没听说吧,李姐要离职了。” 瞿清一懵:“李冬?为什么啊?” “不知道,好像有几个艺人联名举报她以权谋私,下午在主管办公室闹了好久了,总算走了,还有,詹海今天被网上爆出了许多黑料,学生时期校园暴力别人,还让女友未婚先孕,让人家打胎,脚踩n条船,哦,练习生时期还陷害过别的练习生。” 陈安梨叹了口气:“这还没红呢,就黑料一堆,陈主管还有制作人他们开会一下午了,两件事折腾的焦头烂额的。” 瞿清皱着眉,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季风。 她有些不安,匆匆起身:“安安,我有点事出去一趟,先不和你们吃饭了啊——” 还没走出门,李妍妍先推门走了进来。 她神神秘秘地挥手招揽瞿清:“清清,你快看热搜,你家季风上热搜了!” 瞿清皱眉,有些反应不及:“季风?不该是詹海吗?” “是啊,是啊,都上了。季风热一呢,我还想说这是你们想的法子还是公司营销的……” 瞿清无暇听下去,点开微博热搜。 微博热搜第一就是:“首富之子出道定妆照。” 瞿清一愣,点进去,里面已经把季风的家世背景甚至高中的一切都扒了出来。 其中还有柳依曦和她这类的绯闻女友。 第51章 这还是瞿清第一次来季风在这边开的公司。 瞿清站在楼下, 听着前台小姐打电话,有些忐忑地抓紧自己的包包。 不到两分钟,陆杰气喘吁吁地从电梯口跑了过来。 “瞿小姐, 抱歉, 久等了。” 瞿清赶忙摇头:“没,我刚来。” 陆杰也点点头,抬手对着电梯坐了个请的手势:“季总还有个会,大概十分钟后结束, 瞿小姐先跟我去休息一下吧。” 瞿清跟上他的步伐,经过前台的时候,陆杰特别交代:“以后这位瞿小姐来公司直接放行。” 前台奇异地看了一眼瞿清, 连连点头。 瞿清被三个小姑娘打量得有些尴尬,进了电梯,看着数字不断上升,空气静的让人尴尬,瞿清忍不住解释:“今天是因为新闻那边有点突发情况,我平时不会过来打扰你们的。” “我明白的, ”陆杰依旧客气地笑着, “这也是季总的意思。”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瞿清猛地回神, 点了点头, 跟着陆杰走了出去。 走到里来往的人很多, 不时有人从文件里抬起头,和陆杰打着招呼:“陆特助。” 陆杰点点头,领着瞿清到了尽头最大的一间办公室门口。 门口的两位女秘书即刻站了起来,然后带着标准的微笑对着瞿清打招呼:“瞿小姐好。” 瞿清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们居然认识自己, 吓了一跳。 陆杰推开了门,侧身让开,看向了她。 “这是季总的办公室,瞿小姐可以现在里面等等,会议那边还有点工作需要我收尾。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们俩。” 瞿清尴尬地笑了一下,也不好多问,赶忙摆手:“不用了,谢谢,我就是来找人有点事,很快就走……” 不想再节外生枝,瞿清笑得脸都僵了,赶忙侧身闪进了办公室,看着陆杰合上了门,微微松懈下来。 季风的办公室里和他现在的住处一样,处处透露着一种冷淡简约的风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空气里还有淡淡的季风身上独有的茶香混合着薄荷香的味道,让人无端想靠近,却又满是疏离。 办公桌上同样放了一个相框,瞿清隔着段距离都可以看出是当时她第一次去美国交换,和季风住的那阵子,拍下的两个人的自拍合影。 ……她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这两个秘书认识她。 原本就纷繁的思绪更加乱糟糟,瞿清找了个不远处的沙发坐下,把包放在一旁,视线有意避开办公桌的位置。 不到五分钟,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季风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看着她,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是舒了一口气。 “抱歉,让你久等了。”季风自身后合上门,走了进来。 瞿清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紧张:“没有,我才来一会儿,不是说你们开会还要十分钟呢?” “有陆杰在。”季风倒了一杯水,递给瞿清,瞿清摇了摇头:“我不渴。” 他也不介意,仰头自己喝了一口,极有耐心地问她:“出什么事了吗?” 瞿清犹豫地看他一眼,开门见山:“今天的微博热搜,你看了吗?” “没有,”季风语调清冷,很淡然的开口,“不过公司里都在传,陆杰告诉我了。” 瞿清眨了眨眼,然后呼出一口气,有些懊丧:“这事责任也在我。我明知道是陈主管以这件事为噱头,不惜牺牲你的隐私来拉高知名度,给公司创收。” 季风很淡然地点点头:“嗯。” 嗯?? 瞿清有些不解地皱眉:“你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季风神情依旧浅淡,只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弯唇笑了笑:“你不是说着很正常吗?我的作用,就是红的更快,好让你赚更多钱,没什么问题啊,瞿经纪人。” 季风一本正经带着笑意叫她瞿经纪人。配上他那低沉清冷的语调,莫名的撩人心弦。 他倒是真听话的改掉了所有的称呼,只是瞿清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更堵了。 她被噎了一下,兀自解释:“我希望的是可持续发展。” 季风忽然问:“公司里那个男艺人和年龄大的经纪人,离职了吧?” 瞿清瞪大了眼睛:“你知道……” 季风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我做的。” 瞿清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季风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抬手掏起来,视线依旧落在瞿清身上:“我先动了他的人,他一定程度上的利用了我,也算是帮了我,这很公平。” 瞿清彻底说不出话来。她发现她完全看不懂现在季风的考量。 电话接通,季风垂了一下眸,遮住眼底一片落寞:“喂。” 颜桦关切的声音即刻响起:“风风啊,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别光顾着开会和工作,和你爸似的,医生说了,你这胃得静养。” 季风语气淡淡的:“知道了。” 颜桦听着他的疏离,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风风啊,妈妈知道你还是对清清有执念,但是有时候人生就是有很多不确定的,你不能强行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季风有些了然,问:“你们看到新闻了?” 颜桦愣了一下,只好承认:“嗯……” 季风抬眼望向瞿清,忽然说,“她现在就在公司,不如你直接跟她说。” “啊?” 瞿清愣了一下,看着季风递过来的手机,有些懵地反手指了指自己,无声地问:“我?你妈妈?” 季风耐心地举着手机,那头颜桦还在问着什么,瞿清赶忙皱着脸慌张地摆手:“不不不,我……” 季风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抬手牵起她的手,然后把手机放在了她的手里,就转身回到了自己办公椅上,开始埋头处理文件。 瞿清手里像是被塞了个定时炸.弹,她只好深吸几口气,狠狠瞪着季风的背影,然后把手机放到耳边,挤出一个尴尬的笑:“阿姨好……我是瞿清,是……现在是季风的经纪人……” 那边的颜桦无声了许久,久到瞿清以为她刚刚得不到回应已经挂断了,才终于传来了颜桦的声音。 “哎,哎!是什么都好都好……清清,好久不见了。” 她的声音里带了点哽咽和笑意,瞿清本就慌乱的心更加五味杂陈了,捏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颜桦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依旧抑制不住的激动:“清清啊,下次跟着风风来家里啊。阿姨真的很高兴,你和风风又能走到了一起。” 瞿清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是误会了,赶忙解释:“不是的,阿姨,我们现在只是……” “清清啊,有你在他身边,我多少能放心一点,”颜桦兀自感慨着,打断她的话,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你们能好就好,我们多少能少亏欠点他。” 瞿清没明白,有些失神地想着她这句话。 那头又说了点什么挂断了,瞿清有些愣怔地看了一眼手机,抬头,季风也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看着她。 瞿清瘪了瘪嘴,把手机递还回去:“你不解释些什么吗?” 季风沉吟了一下,视线幽深:“你想听什么。” 瞿清被问住了。她深吸一口气,躲开了季风灼人的目光:“没什么。既然你这个当事人都不在意,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上午有个行程,九点半,你记得准时到。” 瞿清逃也似的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门口两位女秘书的声音。 “柳小姐,你们不能进去,季总有客人——” “没关系,我不打扰他们,我找季风有重要的事——”话音才落,们就被推开了。 瞿清从门里走出来,不可避免地和柳依曦的视线对上,柳依曦脸上原本的笑意一顿,看着她,眼底一瞬间闪过震惊和难以置信,好半晌才有些回过神来,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瞿清……好久不见。” 瞿清脸上没什么情绪,移开了视线,浅淡地说了句“他在里面”,就往外走去。 季风阴沉着脸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秘书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季总,这……” 季风扫了一眼柳依曦,声音里没有什么温度:“你来做什么。” 柳依曦捏着包,想到刚刚瞿清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模样,有些委屈:“我看到了新闻,担心你边——” “和你没关系。”季风径直越过了她,没再看她一眼,对着秘书交代,“告诉前台,再放不相干的人进来,她们也可以走了。” 秘书:好的……” —— 瞿清一口气出了公司,站在大楼下,深深呼吸了一下,才缓过来些情绪。 外面已经夜幕降临,周围的办公楼和街市灯火通明,面前的车子川流不息,是这城市最繁华的夜景。 瞿清捂着胸口,确认了好久,在这熟悉的城市里,至少她多了许多安定感。 她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想,也许不去期待,就真的不会有失望…… 人行道的绿灯亮了起来,周围的人动了起来,瞿清也迈开了脚步,手臂却在下一秒被人扯住。 瞿清诧异地回头,就看到一脸焦急的季风。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神仔仔细细看着瞿清脸上每个角落,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直到确定她眼底没有什么低落的情绪,才有些放心下来。 瞿清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有些疑惑地皱眉:“干嘛?” 季风愣了一下,手无所适从地放了下去,他呼出一口气:“没事。你还没吃饭吧?” 瞿清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怎么了?” 季风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臂,赶在绿灯只有最后十秒的时候往对面街上走去:“一起吧,瞿经纪人。我饿了,怕你走远,下来得急,没带钱包。” 瞿清:“……” 季风回头,对着她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是小孩的诡计得逞:“请我吃顿饭吧,就当奖励我今天上热搜了。” 瞿清莫名其妙地被他拉去了附近的一家日料店,莫名其妙地请了他一顿饭。出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亏了。 瞿清愤愤地抓着收据,看着自己被刷走的钱,之前的情绪全都被冲淡了,她肉疼不止的把收据在季风面前晃了又晃:“你明天的面试可要走点心,我这顿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季风轻轻笑了一下,陪她走在回去的路上,声音顺着盛夏的夜风飘散:“挺好吃的。” “……” 瞿清气结,停下脚步,狠狠地瞪他。 面前伸过来一只裹着粉色糖纸的棒棒糖,瞿清脸上的怒意一怔,眼底有些失神的顿住。 夜风轻拂,不时把瞿清身上混合着花香和果香的气味往季风鼻尖吹。 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跟随瞿清的步调,这样平和宁静的夜晚,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却让季风悸动到心尖和指尖都在战栗。 “以前想着每天都能带给你一只的,抱歉,是我没做到。” 直到电话响起来,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瞿清愣了一下,才有些慌乱地去翻遍包包掏出自己的手机,按开接通键,接着陈安梨的声音转身移开了视线。 季风垂眸看着自己手中始终没能送出去的糖,眼底的落寞顷刻弥散开来。 —— 因为一开始签合约的时候,季风的签的就是歌手约,所以瞿清筛选下来的所有的活动都是和音乐还是歌手相关的。 许是前一天的热搜起了不小的作用,瞿清从晚上开始电话就接个没停,早上顶着上了遮瑕才勉强盖住的黑眼圈就匆匆赶到了公司。 忙到上午,合作的唱片公司的负责人很及时的出现了,季风也没有迟到,几个人在会议室坐了一圈。 对方明显对季风的兴趣很大,或者说,对季风现在的身份和外形带来的流量的兴趣很大。 陈主管坐在一旁笑得嘴都合不拢,时不时吩咐瞿清端茶倒水,千万别怠慢了对方。 也难怪陈主管会这样,乐来可是国内一线的唱片公司,能和他们合作,也就意味着星云歌手这条路上,打开了自己的一线输出源,如果能再借此机会多捆绑几个歌手输入过去,那陈主管今年的业绩都已经超额完成了。 瞿清放下茶,听到从头到尾不发表意见的季风终于开了口:“词曲可以我自己来做吗?” 对方制作人愣了一下,有些惊喜道:“你还会自己作词作曲啊?当然可以啊。” 季风的反应很浅淡:“之前写的,想有机会可以发布出去。” 制作人对季风的欣赏一瞬间更是溢于言表:“那你完全可以走唱作人的路线了,尤其是形象气质这么佳,看来是我们低估你的才华和商业价值了。那这次的新歌你有什么想法吗?” 季风点了点头,从瞿清手里接过茶杯的时候,很清浅地顺口说:“给她的歌。” 制作人一愣,有些错愕地看向瞿清,陈主管也一脸懵逼地看向瞿清。 瞿清刚好看向季风,和他视线相对,被他眼底热意烫了一下,手下一抖,手里另一杯茶在桌上倾倒了,她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制作人愣怔地摆摆手:“没事……” 当事人季风把茶杯放到桌上,抬手把瞿清隔开些,避免湿哒哒的水流下来弄湿瞿清的衣服和鞋子。 他抽出几张纸巾压上去吸水,很淡定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歌名就叫《给她的歌》。” 制作人停了两秒,干笑了两下,有些了然,随后点了点头:“好,挺好,等我们签完合同,你可以和乐队老师们商量一下词曲也可以先和那边沟通一下,做个demo出来,可以的话我们就先发出来个畅听版预热一下。” 陈主管也很快反应过来,赶忙挥挥手示意瞿清把桌上收了,他转头对着制作人笑得一脸褶子,“那就麻烦你们这阵子多对这件事上上心了,你们也看出来了,我们家艺人实力和商业价值是真的高——” 之后的话,瞿清暂时没听到了。 她丢完废弃纸巾,靠着窗口吹风,想着刚刚季风那句分明缭绕在她耳鼓膜的“给她的歌”,不知怎么,满脑子都是当初听季风在琴房弹琴的样子,还有在舞台上闪耀的样子,还有……和柳依曦郎才女貌的样子。 真是魔怔了。 瞿清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她反复告诫自己的,不能深陷,从什么时候开始,情绪又这样随他波动起来了呢。 —— 乐来那边动作很快。 瞿清陪着季风跑了几趟,一周后,乐来那边制作好的demo小样就发了一份到瞿清这里,瞿清从包里掏出耳机插在电脑上,在大午后的办公室里,听得自己脑内那根反复收紧松懈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 那时的声音给她,画面给她; 每天一根棒棒糖,是你欠她的啊。 …… 没说出口的话,终究成为纸上的画, 想给她的一切,停驻在笔间, 能否,再叩开她的心弦……” 这首demo隔天就发到了网上,不知道是不是借着季风的第一条热搜的余韵,歌本身极其深情又好听,季风的嗓音条件很好,乐来似乎也是想给这首歌最大的热度,还特意公布了一段季风自己录钢琴伴奏时弹琴的视频,发出去不到一小时,就被顶上了热搜榜第一。 瞿清刷着自己才给季风注册认证好的微博,看着一小时涨到十多万的粉丝数,彻底被惊到了。 陈安梨的电话从影视城那边就打了过来。 那边有点吵,才一接通,陈安梨有些犹豫的声音就传来过来:“清清,那首歌,我听到了……” 瞿清明白她的意思。这首歌歌词的指向性太明显,除了她,几乎找不到第二个相关的,而且有些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陈安梨这种离得近的朋友才知道的小细节。 瞿清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桌垫下压着的歌词,心底里好像沉寂许久的火山,在海底隐隐又有了爆发的趋势。 “我也知道……应该是写给我的。”瞿清叹了口气,“安安,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懂季风。当然,我也看不懂我自己,我其实……还是不死心,想着能黏连一点是一点的吧。” 陈安梨沉默了一下,那边响起导演的喊声,她抓着手机深吸一口气:“清清,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以不如就顺应自己的心意,不管你最后做了什么决定,你要相信,我始终站在你这边。” 这边才匆匆挂断,陈主管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叫瞿清去一趟办公室。 瞿清深吸一口气,把不悦压了回去,然后起身去了陈主管办公室。 才一推开,瞿清就因为里面的人愣了一下。 郑言霜正和陈主管谈笑风生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她进来,郑言霜脸上的笑戛然而止,眼底泛寒。 陈主管笑着挥了挥手,而后说:“瞿清啊,来,过来,介绍你认识个新人。” 瞿清敛了敛神色,也不遮掩:“好久不见,郑小姐。” 郑言霜鼻息里冷哼一声,有些不屑地小声道:“要不是为了季风哥哥,谁愿意来这见你似的。” 瞿清也不意外,挑了挑眉。 陈主管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脸上谄媚的笑意也收起来一些:“你们认识啊?那正好。言霜才从美国回来,也是对出道当艺人有点兴趣,这次正赶上季风新歌的热度,我们可以推个cp组合,你看怎么样?今年别家都火了好几对呢。百利无一害啊。” 瞿清淡然坐在沙发上,视线望着郑言霜,回答陈主管的话:“可是郑小姐和季风cp的点在哪里呢?这次的新歌,也和她扯不上关系吧。” 郑言霜的手死死攥成拳,盯着瞿清,眼底的妒意和恨意快要藏不住。 陈主管大手一挥,看瞿清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哎,关系这种,扯一扯不就有了?现在的明星走个人设很正常。你想想,郑小姐还会拉小提琴,加进MV和新歌的伴奏里,和季风简直就是绝配。” 郑言霜很适时的补充:“在美国,我和季风哥哥也大学是校友哦。那时候尝去蹭了他们班的课呢。方方面面看我们都更配吧。” “你看你看,这不就有了。”陈主管一脸欣赏地说完,眼底放着光,落在瞿清身上,就变成了一种意味深长,“清清啊,这次这个事,你看看热搜,已经开始在扒这首歌的女主人公是谁了。你是季风的经纪人,之前跟着他已经在公众面前露过脸了,我们公司虽然对歌手的限制没有偶像那么大,但是才出道就和自己经纪人闹绯闻这件事,你想想你和季风的前途。季风不混娱乐圈了还可以回去继承家业,你呢?” 瞿清一怔。 陈主管又趁机加了把火:“所以啊,我们这个故事得有一个女主角,这个女主角肯定不能是你,至于是谁,我觉得,目前郑小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瞿清目光入水,眼底一脸无波无澜:“既然你们都决定好了,还叫我过来做什么?” 陈主管这会儿反倒笑得不好意思了:“这、你不是季风的经纪人吗?很多事总要你来执行,尤其是你得给他说清楚这个事情的利害,还有劝劝他……” “我可以执行。”瞿清直接站了起来,她一眼也没看郑言霜,而是盯着陈主管,“但是季风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他跟公司也只是签了歌手约,不是卖身契,你们自己去跟他谈。” 出了办公司,瞿清胸口起伏了两下,才发现堵得慌。 季风也刚好走了过来。看到瞿清,他抬起手中的唱片,还没递过去,瞿清身后的门又被打开了。 陈主管看到季风,笑着招手,让了一把旁边的郑言霜:“季风啊,你来的正好,刚刚我还和清清商量呢,说是以你的条件,还有这次歌的热度,我们决定给你和郑小姐组个官方cp出道,你懂吧?就是契约情侣。私下里怎样随便你们的。” 郑言霜被陈主管说得害羞,咬着下唇犹豫地看了季风一眼,娇滴滴地开口:“季风哥哥——” 季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没有理会对面两人,他眸底幽深,手下死死攥着那个唱片,视线死死地盯着瞿清:“这是你的主意?” 瞿清愣了一下,蹙起了眉,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季风垂下眼眸,眼底一片凉意,他抬手把那张写着“my dear”的唱片从中折断,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不同意。如果这算违约的话,你们去季氏财务部报销吧。” 说完,季风转身就走。 郑言霜在身后一脸无措又受伤,陈主管赶忙安慰她:“郑小姐,你先别难过啊,季风啊,他就这个性格——” 瞿清死死的攥着拳又松开,终于没忍住,眼看着季风进了电梯,在电梯合上去前一秒,大步追上去,看着电梯门在面前要合上,抬手就要扒住门。 季风原本阴沉的眉眼看到了,眼底的惊慌一闪而过,先她一步,用手臂挡住了门,电梯门夹了季风的手臂一下,遇到阻隔,又缓缓分开。 季风保持着姿势,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俊脸上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愤怒,他抬手一把抓住瞿清的手腕,往前两步跨出电梯,手下用力,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瞿清压在了旁边的墙上。 第52章 瞿清挣了一下, 季风另一只手抬起来,死死地把她隔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 “你知不知道用身体拦电梯很危险?!” 清冷的嗓音,因为愤怒提高的音量, 带着愠怒, 仿佛刚刚最终用手拦下电梯的人不是他,而是瞿清一样。 瞿清被他吼得一愣。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互不相让地瞪着。 瞿清气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抬手就要推开季风。 季风比她反应更迅速地握着她的手腕压在了墙上。 这个姿势让人很没有安全感。瞿清一瞬间就觉得委屈和愤怒并重, 她蹙眉瞪着季风吼了回去:“你知道你刚不也拦了?!” 吼完才觉出不对劲。 瞿清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愤怒还未消散,委屈就先弥漫了上来:“我只是想跟你说清楚, 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一名最普通的还没转正的实习生,公司要招新人,我最没用话语权。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只能竭尽所能帮你争取最正当的权利,但是合同好似你和公司签的,有一些规定内的活动, 我无权替你拒绝。你再不满意, 也别冲我发火。” 瞿清一口气说完, 眼底先红了。公司里不少人已经探头过来看这边什么情况, 她移开视线, 手腕挣扎了一下, 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 “放开我。” 季风眼眸幽深,眼底的受伤在她委屈的瞬间溃散成无助和慌乱。 他有些失神地松开瞿清的手,在她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才像是自语似的开口:“对不起……” “清清,”他说,“可是你明知道, 我这首歌是写给谁的……” 瞿清脚步匆匆,越过陈主管和一脸愤愤的郑言霜,头也没抬,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 不知道是之前的争执太过于明显还是季风的态度太过坚决,陈主管最终也没有坚持要让季风和郑言霜组cp的事,乐来那边也只是在季风的热度起来后,将录制正式版的事情提前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是紧张地彩排,不出半个月,整首歌的正式版就敲定了。 mv的录制低点定在了冰岛。 瞿清和乐来那边沟通的时候,乐来的人也只是说这是季风自己的意见。 瞿清有些错愕地捏着方案,愣了愣,才点头说:“既然是他自己选的,那我们这边就没有什么意见了,那就麻烦你们这边来准备了,要做的造型还有概念提前发给我,我来筹备这件事和人员。” 负责人商量好,有些疑惑地问:“瞿小姐,季风他没跟你商量过这件事吗?” 瞿清脸上有片刻的尴尬。 她摇了摇头,站起身告辞。 距离上次在公司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他们照常上班下班,季风的时间似乎一下子多出来许多,但凡通告上的事,他即便不需要亲力亲为,也都会随时出现,但是即便是两个人共处一室,很自然地商量着录制的事或者造型和其他邀约的事,也只平常的好像两个完全不掺杂私心的同事一样。 瞿清叹了口气,也不明白自己和季风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正想着这件事,才出了乐来的大楼,季风的车就缓缓停在了眼前。 自出道和发布新曲以来,季风频频上热搜,已经在年轻人里混了个脸熟,出色的外形和嗓音,镀过金的学历,最重要的是首富之子的这个称号,都让他在公众里的知名度空前高涨。 瞿清咬着下唇,避开他的视线,本来想装作无事发生,面前的车窗却缓缓降了下来。 瞿清无奈地停下脚步:“你最近很闲吗?公司的事不用管,每天在这边晃。” 不想和她隔着车窗说话,季风直接推开了车门,然后走到另一头,很自然地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委托了专业人士在管,陆杰也可以盯着。” “制作人说你选了在冰岛拍mv。”既然他人来了,瞿清也不想再一个人猜来猜去了,索性开门见山。 “嗯。”季风的手很自然地隔在门框上,仿佛怕瞿清撞到头。 周围已经有不少因为季风的车还有出众的外形停下来探寻的女生。 瞿清没有动,只是捏紧了包带:“你没和我商量。” 季风抬头看她,墨镜后遮住眼底的热切:“我以为你不会反对。冰岛有什么问题吗?” 瞿清深吸一口气,反问:“为什么偏偏是冰岛?” 明明有那么多可选的城市。 没有人比她更在意这个点。瞿清心底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拖着两年前的她在那片深海越沉越深,不得救解。 隔着墨镜,季风的视线死死落在她脸上,似乎想望尽她眼底那一片凉意。 “你以前说过,想去那边旅行,住一段时间。我每次想起那时候没带你去,都很遗憾。” 没等瞿清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季风给出了一个更合理的理由:“而且,歌词里本来就有写到雷克雅未克的极光,也算是应景。” 瞿清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终于有胆大的两个女孩子靠了过来,按捺不住激动地小声问:“请问,你是季风吗?” 季风没有回应,视线直直望着瞿清,薄唇紧抿着。 眼看着靠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瞿清先结束了这种对峙,她对着两个女生轻笑了一下,然后挡在了季风身前:“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是公开行程,工作时间之外,麻烦给他一点私人空间。” 两个小女生嘴上说着应了,脚下却不肯远离,还是捏着手机,有些迟疑:“那个,可以拍照吗……” 季风像是和她杠上了一样,既不回应别人,也没有趁着她圆场的时间赶紧躲进车里。 他就站在这边门口,直到瞿清终于受不住,怕这么对峙下去引来更多人围观,闹出能加不可控的新闻,只好深吸一口气,迅速地钻进了副驾驶。 季风帮她合上门,这才终于绕过车头,往驾驶座的位置去。 瞿清双手落在膝盖上,愤愤地开口:“快点开,随便取什么地方吧先离开这儿。” 季风却忽然大半个身子极有压迫感地靠过来,瞿清倒吸一口气,紧张地贴紧椅背,感受到季风英挺的侧脸几乎贴着自己鼻尖的呼吸而过的。 他的视线和自己的对上,在瞿清快要缴械投降的时候,低沉清冷地开了口:“安全带。” 季风手下拉过安全带绕过她的腰腹扣上。 瞿清愣神间,季风已经发动了车子,缓缓开了出去。 路上的风景变换着,瞿清满脑子的思想纷乱着,找不到头绪。 她看着不断倒退的人和景,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大一暑期在美国交流那个时候,当时生理期肚子疼,季风一面帮她熬了红糖水哄她喝,一面用手捂着热水袋给她暖着。 瞿清就躺在季风腿上,翻看着旁边的北欧旅游攻略,忽然说:“等下次我来,我们一起去冰岛玩吧。在雷克雅未克住一段时间。” 季风垂眸望着她,手下力道轻柔而又温暖,眼底满满都是对她的心疼,很轻声地问:“会冷,你的身体可能会受不了。” 瞿清却倔强不承认:“多穿点不就好啦。我认真的呀,回去我就多攒点钱。” 季风仍然在很耐心地帮她暖着肚子:“等你生理期好了,我们这次就去。你喜欢那边?” 瞿清眼睛亮了一瞬间:“真的啊?你不觉得那个国家很特别吗?人口不多,雷克雅未克这个首都人口就占了国家的大多数,夏天的时候白昼很长,可以把一年的工作都做完了。冬天的时候长期处于晚上,就可以像小仓鼠一样囤点东西,我们整天赖在家里,到时候我就让你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我就每天负责吃吃吃睡睡睡……还可以去泡温泉,滑雪打雪仗,看冰河湖——” 瞿清说着,眼底的光又暗淡了下去:“还是下次吧,我这次假期不够了,又一直在忙,都没陪你呆太久。或者我们可以等冰岛的夏天去啊,反正区别不大,而且据说夏天的景色和色彩更加丰富些的。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坐观鲸船!” “反正啊,我这一辈子,是一定要和自己最爱的人去看一次极光的。” 季风只是笑得宠溺,摸了摸她的鼻尖,有些无奈:“肚子又不疼了?还想往更冷的地方跑。” 瞿清撒着娇把脸往他怀里蹭:“听说室内是很暖的呀。” 车子仍旧在路上平稳行驶着,收纳盒里扔着季风摘下来的墨镜。 只要余光稍稍扫一眼,她就能看到自己之前在魂牵梦萦的少年的眼神。 可她已不是从前的少女,她也不再执着于一生一次的爱恋,学会了放过自己和宽恕过去。 “季风。”瞿清望着窗外,语气里有些无力和怅然,但是没有了任何的愤怒和不甘,“你也明知道的,即便去了冰岛也不能代表任何了。我对过去没有什么执念了,也不想有什么朝圣的心态了。将来陪着我的那个人,会不会和我一起去雷克雅未克看极光、坐观鲸船这些,都没有关系了。” 车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鸣响,然后戛然而止。 瞿清的身体因为惯性猛地向前驶了一下,又被安全带拉回了椅背上。 她皱着眉回头,看到了季风隐忍的侧脸,还有因为用力,白皙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第53章 “所以, 为什么不能是我。”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带着怅惘,在密闭的车里响起。 瞿清怔了一下, 手死死攥在一起, 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季风的手仍旧落在方向盘上,望过来的时候,眼底有着忍耐过度的猩红:“清清,为什么不能是我陪你去冰岛看极光, 去坐观鲸船?” 季风的手继续收紧,几乎要在方向盘上抠出指痕来:“明明,这些本来就该我陪着你去做的。” 瞿清深吸一口气, 抬手叩开安全带的卡扣,她推了一下门,头都没回,背脊挺得很直:“开门。随便你吧,反正在哪里拍都一样,我的本意只是说, 你这些决定应该跟我这个经纪人商量一下, 毕竟我有好多的事需要提前安排统筹, 合同里也是这样的写的。” 门没有开。 瞿清愤愤地回头, 瞪着季风:“不然你大可以解约, 那么你要去哪里做什么, 都和我无关了。”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眼底的愤怒和委屈交织,瞿清手死死攥着,对上他的眼神时,终究是败下阵来, 她移开目光,靠坐在椅子里,像是自我保护般的抱起了手臂。 好一会儿,身后响起一声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叹息,季风又发动了车子,声音恢复了清冷:“对不起。”他说,“我先送你回公司。” 可是瞿清觉得自己跟他在一个空间待下去了。她避开季风要给她系安全带的手,手臂仍旧疏离地抱在胸前。 “就放这吧,反正不远,我走回去。”瞿清拒绝交流的样子,眼神冷冷地望向窗外。 身后安静了好一会儿,静到瞿清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出来季风僵着的身体终于缓缓后撤,西装面料摩擦着发出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门锁被打开了。 瞿清的身体僵了一下,像是得到了释放一样,拉开门的时候还手滑了一下,她推开门,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瞬间就跳了出去。 拍上车门,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熄火的声音,紧接着是车门打开又拍上的声音。 瞿清脚步一滞,嘴唇紧抿着,狠着心没有回头,带着气,只埋头往前走着。 直到手臂被拉了一下,瞿清第一反应用尽全力像是嫌恶般的推了一把,季风没有防备,瞿清自己推的自己后退一步踉跄了一下,季风伸手像扶她,看到她眼底的抵触和嫌恶,高大的身影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僵在了当下。 瞿清自己站稳了,理了理自己的手臂,责备的话还没说,季风眼底的受伤还没收起,有些艰难地提醒她:“红灯了。你现在的状态,一个人不安全……我只看你走近公司就离开。” 身后的车子以极快的速度擦着会被冲过去,带了一阵风。 瞿清这会儿才如梦初醒,她脸色有些不自然,移开了目光,没有答话,视线盯着红灯的倒计时,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像是被人恶意扯成纷乱一团。 周围没什么人,倒计时最后几秒的时候,瞿清才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到季风在身后低沉得犹如自语似的开口:“那些话,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说了。对不起。” 瞿清又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傍晚的风稍稍吹散了酷暑的炎热,瞿清一路往前走着,耳朵和余光都无法忽视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身影。 好不容易临近公司,因为季风的热度,最近不少私人和狗仔都在蹲公司门口,他暂时将自己的公司委托出去,大约也是受了这些影响。 不过这些只是瞿清的猜测罢了。 虽然这样想着,瞿清还是选了公司后门方向,季风想跟她没法反对,但是总不能两个人这种状态前后出现在镜头下,到时候可真就是解释不清了。 靠近后门,瞿清还特意左右扫了扫,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出没,才松了口气,掏出自己的工卡。 还没迈进那个不算显眼的门,瞿清忽然听到身后安静了一路的季风带着焦急喊道:“小心!” 没等她回头,瞿清整个人就被季风扑了个满怀。 瞿清的头和身体被季风死死地按在了他的怀里,她低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隔得太近,先听到了季风的闷哼,还有利刃划破西服的刺啦声。 大脑一瞬间就空白了。 远处路过的两个女生捂着嘴一脸惊恐地低呼,保安向着这边跑了过来,瞿清只能机械地呼吸着,看到詹海头上的鸭舌帽在混乱中掉下来,被保安钳制住,手中的匕首落了地。 瞿清愣怔的抬了抬手,指尖触到季风背后温热濡湿的黏腻。 她的神经一瞬间被猛地扯了回来。 鼻息间扑入浓重的血腥味,瞿清张了张嘴,耳膜生疼,听到了詹海的咒骂。 “你这个□□……你毁了我的人生,你毁了我的一切……” 瞿清颤抖着想推开季风,却发现他抱得太死,自己又完全失了力气,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推开了他,然后就看到了自己手上刺目的鲜红。 季风清朗的面容上,眉头深锁,依旧挡在她身前,仔仔细细地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才一脸防备地转头看被控制住仍旧歇斯底里的季风。 瞿清深深喘息了两下,看着他的神情,忽然就觉得烟款生疼,温热的液体一下子冲撞得眼眶酸涩。 “别动了,你别动了,”瞿清看着转瞬就被血液浸湿大半的季风的西装外套,抽噎了一下,想要挡住还在往出涌的鲜血,却抖得无从下手,她另一手抖着去打120。 季风看着她手抖的模样,抬手握住她那只无措的手,才觉出她指尖早已冰凉一片。 “清清,看着我,我没事。别怕。” 瞿清的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瘪瘪嘴忍住抽噎,电话那头终于接通:“喂120吗?我们在林亚街星云办公楼,有人受伤了……” 一路从救护车到医院。 耳边呼啸着救护车刺耳的声音,护士在剪掉了季风的衣服,先试着简单的止血,伤口在他肩背上拉开一道很长的口子,伤口很深,瞿清第一次真么真切看到了皮开肉绽的感觉,心像是被死死攥了一下,疼得无以复加。 季风光裸着上半身,一只手把瞿清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不断安慰她,好像自己根本没有痛觉一样。 瞿清心情一团乱,视线无处安放,看到了季风小腹上一道不浅的疤痕,手臂上和背上也有不少狰狞的疤。 眼底才控干泪水,又忍不住弥漫上来,瞿清移开视线,指尖又开始抖。 好容易到了医院,季风被医生带去手术室,做局部麻醉清理伤口还有缝针。 瞿清她们被拦在外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很快就被闹到了网上,詹海因为持刀故意伤人已经被刑拘,陈主管了解情况的时候,一连叹了三口气,才按捺住,说公司来公关,让瞿清先照顾好季风这边。 “瞿清啊,你和季风……”陈主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往下说,“等那边稳定了,你给我回个电话,公司好发通告。” “嗯……” 挂了电话,瞿清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大脑都昏昏沉沉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灯才灭了。 季风趴在病床上,任由两个护士推到病房里。 瞿清抱着才缴费领来的病号服,盯着几个人远去的方向,喉头梗塞,好一儿才反应过来,匆匆跟上去去,进了病房门,脚步虚浮到几乎站不住。 季风缓缓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后背的伤口经过缝合,又贴了透气的纱布隔离。 瞿清嘴唇翕动了一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吸了吸鼻子,把手中的病号服递了过去,嗓音有点软绵微哑:“先把衣服穿上吧。” 季风抬起手臂想要接,身后才摘下口罩的医生马上阴沉着脸阻止:“不是说了,最近不要做剧烈的运动,左手就尽量不要用力了,以免拉扯到伤口,你们家属也是,要照顾着点,伤口那么深,再失血多一点,就得输血了。” 瞿清有点被骂得有些无所适从,手下僵了一会儿,才靠近了一些,把病号服抖开,然后绕过季风的后背,握着他的手腕缓缓塞进袖口。 鼻息间充斥着消毒水都压不住的血腥味,瞿清好半天才帮季风穿好了外套,微微倾身,靠近了,他身上那种很特别的薄荷混合着茶香的气息也被冲的很淡了。 护士把水挂好了,临走前提醒瞿清:“这瓶快挂完的时候记得换另一瓶。都挂完了按铃喊人进来拔针。” 瞿清连连点头。 “还有,他失血量很大,虽然不用输血,但是等下还是给他买点东西吃,最近也多吃点促进伤口愈合的,补血的。” 瞿清又是跟着点头。 病房的门被顺便带上了。 瞿清后知后觉地站着,看了一眼吊的水,还是满的,然后又望向季风。 季风幽深的眼底眸光清浅,看着她,反而率先有些无措:“清清,你别担心了,真的不疼。” 瞿清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鼻音:“医生说了,会留疤。” 季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后背而已,没什么的。” 这让她心口和嗓子眼堵的更厉害了。 瞿清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口:“你身上那些伤……怎么回事?” 她记得季风以前身上很干净,季家的小公子的待遇不用说,季风那时候比很多女生的皮肤都白净细腻,根本不会有那些狰狞的疤。 不知怎么,瞿清忽然想到自己逃课回来,□□踩到季风肩膀上的那一刻,和他顺着光抬起的眼眸相对。 像是无端镌刻在时光里最深的印记,瞿清怎么也擦不去。 也许那时候就不该有开始,那样错误的重逢,或者说相遇。 “没什么……”季风看着她,视线有些躲闪和犹豫,“两年前,出了场车祸。不严重。” 车祸…… 瞿清的眉头深深皱起来,演的光像是被人击碎了一样,破碎淋漓。 “我记得陆杰之前还说过,你两年前,喝酒喝到胃出血,两次。”瞿清的拳头死死握起来,也忍不住心底里起来的战栗,眼底的雾气又起,“我总是告诉自己,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过去那些,我都不在意了。” “可是你看看你,”瞿清忍不住咬了一下下唇,咬到泛白才忍住眼底的泪意,“这两年,你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季风眼底的怅然和失神一闪而过,他仰头盯着瞿清,手颤了一下,因为扎了针,又缓缓松开。 “那么你呢?清清,你又对自己好吗?” 你又对自己好吗? 瞿清的身体震了震,一瞬间又被回忆拉回了两年前那场大雨里。 她没法回答,站在原地感受着自己的呼吸慢慢离体,然后移开了视线。 “你先休息一下,有事打我电话。我去跟公司讲一下,处理下舆论。顺便给你买点东西吃。” 季风还想说点什么,瞿清已经径直转身,逃离这里一般,拉门走了出去。 瞿清一口气出了医院,走在街上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问季风想吃点什么。 她叹了口气,先给陈主管打电话说了下现在的情况,陈主管那边说已经上了热搜了,那他们的申明就要尽可能发表的漂亮一点,不让别人抓到什么把柄。至于医院那边,尽量别再被拍到什么了。” 陈主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尤其是,你俩之间的事。” 瞿清脚步一怔,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那阵郁结:“好的……我知道了。” 想到护士交代的话,瞿清又惦记着季风打着的吊瓶,在医院附近的街上打包了一份鸡汤,外加一点鸡蛋羹,调好了味,回了病房。 病房里传来小小的交谈声,是陆杰和季风的。 本来想回避移开,但是像是心灵感应一样,季风已经率先抬头看到了她。瞿清手下一停顿,开门的动作放得轻了一些。 “瞿小姐。”陆杰从文件里抬起视线,和她点头打了打招呼。 瞿清只好扯了扯嘴角,回了他一个笑,低头到一旁的桌上将打包盒打开。 陆杰收起文件,望着季风,有些为难:“叔叔和阿姨已经看到了新闻,刚刚打电话问我,我只敢说说你没什么事,其他的……还是你来解释吧。” 季风靠坐在床头,格外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那我就先走了。” 瞿清支起小桌子,刚好端着鸡汤和蛋羹转过来,听到陆杰说:“瞿小姐,能麻烦你出来一下吗?” 瞿清愣了一下,即刻点头:“稍等,我把饭给他放好。” “那我去外面等。不会耽误太久的。” 放好饭菜,瞿清把烫好的筷子和勺子递给他:“忘了问你想吃什么,你先多少吃点,这水估计还要挂好久。” 陆杰就在楼道里不远处站着,他正打着电话,看到瞿清出来,匆匆挂断了,对着她颔首。 直觉告诉瞿清陆杰想要跟她说些什么,但是真的走到跟前来,还是有些忐忑。 “你说吧。” 陆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大概两年前,季家的生意出了很大的问题。高层内部出了蛀虫,把季氏在海外的市场几乎拱手让给了竞争对手,还在财务上动了手脚。季总的父亲涉嫌非法集资,当时已经被刑拘了。” 瞿清脸上的愕然一下子没有收住。 “那个时候,季总也是没有选择,为了补上空子,让他父亲出狱,每天应酬,没多久就喝出了胃出血。”陆杰身前抱着文件夹,视线幽深,语气有些枉然,“我当时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亲眼看着他这样糟蹋自己身体,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有次为了赶着见一个法国的投资人,他出了车祸,挺严重的,医生说当时如果没醒过来,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到现在他身上都落下不少伤。” 瞿清愣怔地听着,身体其他的感受仿佛都出走了一般,只剩下心脏处一点点弥漫开来的痛,就连呼吸都是被动的。 陆杰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段时间,你打来的电话,他都不敢接,生怕你会发现,会担心,会……离开他。” “可是他又总会想,如果事情解决不了,他该放了你的。他可能会有一个坐牢的父亲,还不清的债务,破碎的家庭,还有没有期待的人生。” 瞿清蓦的张了张嘴,像是一只被突然暴晒在太阳下的即将干涸窒息的鱼。 陆杰苦笑了一下:“他也没有更多机会犹豫,因为在那之后,你就和他提了分手。那是我第一次见季风那个样子,他简直疯了。季家那么大一个摊子没有压垮他,从云端跌落到尘埃没有压垮他,但是你的两句狠话,几乎要了他的命。” 瞿清像是在死亡边缘又被人猛抛回了冰水里。身体和心脏瞬间进了水,冻得她发颤,把痛觉放大的淋漓尽致。 “瞿小姐,”陆杰又是一声郁结的长叹,“这些,季总从来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真的不想看他再这样下去了。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他有多爱你,你也看到了。” 瞿清忽然想起了自己去美国为求一个结果,看到的那一幕。 为什么呢,怎么会这样…… 瞿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病房的。 她抵着门框站了一下,季风已经下了地,艰难地拖着长长的输液管,想把吃剩的饭放回到桌上。 看到瞿清突然进来,他吓了一跳,手下扯得输液管摇摇晃晃,脸上甚至有孩子犯了错被抓包的无措和慌张。 “我……” 瞿清没有给他机会说话。 她匆匆往前,一下子扑到季风怀里,顾及着他的伤口,死死揽住了他的腰腹。 “季风……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季风整个身体都有些尴尬的僵住,好一会儿,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敢相信的颤意:“清清,你什么都不用做,能像现在这样每天看到你,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瞿清埋首在他怀里,手抓着他身后的病服,眨了一下眼,泪水就浸湿了季风胸前薄薄的衣服。 季风一下子更慌了:“清清,别哭,你别哭,我现在……甚至都不能抱抱你。” 瞿清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向季风,她努力眨了眨眼,贴的这样近,好像也可以隔着两年前那场雨雾看清他的真心。 季风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他端着汤远了些,怕洒到她身上:“陆杰跟你说什么了?” 瞿清只是看着他,不知道在自责还是怪他:“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年你发生的事,我一无所知……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凭什么啊?” 瞿清终于松了手,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凭什么你总是自作主张,觉得是为了我好,你怎么问问我受不受得住你这种好……既然你都决定了,那你就彻底不要出现啊?你又出现……让我知道这些,要我怎么办啊?季风,我要怎么办啊……” 季风的手动了动,嗫嚅了一下,身形又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瞿清眉头蹙着,忽然就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抬手从季风手里夺过碗,放到身后的桌上,再回来时,看到针管里已经回血了。 瞿清慌了一瞬间,冲出去门外,扯着一个路过的护士进来给季风看看。 护士看一眼,拿了消毒器具,帮着季风把针重新插了一下,好不容易收拾好了,看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没好气地教育:“这有什么事非得这会儿闹情绪?到时候折腾的两只手都肿了,还怎么输液?” 瞿清低着头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护士继续教育:“还有啊,有事按一下床头铃声,会有专门负责的护士,哪有你们这样路上拉个人过来看的?我还有别的病人……” 瞿清心虚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急忘了……” 护士看了看季风养眼的脸,叹了口气:“这会儿知道急了,平时相处的时候多包容带点,年轻人,不要冲动,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好不容易送走了护士,瞿清站在不远处一直沉默着。 季风靠坐在床上,视线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底都是紧张,好会儿,才有些干涩地开口:“清清……我那个时候,是真的没有办法——” “那段时间,我去美国找过你。”瞿清深吸一口气,抬头打断他。 季风满脸愕然,像是想起什么,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瞿清深吸一口气,偏头看向医院外面,视线和语气都变得渺远:“那天下了雨,我在你家外面,看到了……你和郑言霜在家。” 第54章 季风的沉默比瞿清想象的更弥久, 久到她几乎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背叛了感情当场被抓的人。 瞿清两只手不自觉地缠搅在一起,咬着下唇,不敢再看着他的眼睛, 却也不想移开。 好半晌, 季风像是经历过内心巨大的震动,眼底的光破碎得不成样子。 他才发现当初不人不鬼的日子竟像是被命运做弄了一般,竟是这样荒诞的场景和结局,季风有些无力地笑了一下, 落在被上的手动了动,神情竟然有些受伤和可怜。 瞿清心里坚定了许多年的东西,以及好不容易筑起的高墙, 仿佛一瞬间轰然倒塌,第一反应竟是逃离。 “清清,我到死都不会背叛你,”季风的声音似乎用尽全力,带着颤意,“我怎么会舍得……” 瞿清是真的落荒而逃了。 她拍上门, 走廊里刚刚那个护士正好路过, 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瞿清扯了扯嘴角, 没笑出来, 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蠢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季风已经下了地,看样子是要去追她。 瞿清慌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想到刚刚护士的眼神。她警惕地瞪着他,几步走过来, 拉过他重新被扎了针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确认没有再度回血,才暗暗松了口气。 季风有些担心地抓着了她的指尖,瞿清僵了一下,没有躲,只是低着头。好半晌,才轻轻开口:“季风……你不能,你不能告诉我我当时心痛的要死,逼自己放下这么久的事情,只是误会一场……你不能……我会没办法接受。” “清清……你不知道,刚刚那个瞬间,我有多庆幸。庆幸这一切只是误会。” 瞿清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季风却倏地低下头,偏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薄唇微凉,连带着指尖的凉意,一点点把她抓紧收牢。 瞿清失神地张着嘴,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猛地震颤过后,就像是失去了听觉一样,眼里只看得到他的眉,眼,低垂的睫毛,指尖只触得到他指尖的凉意还有小心翼翼。 她像是溺水之人在最后失去意识时忽然被人抓住了指尖。 想要活下去。想要再次见到曾经可以轻易触碰的阳光和空气,于是顺着更紧地抓住那指尖,由他带着自己徜徉和往前,心一下子安定了。她不再害怕,任由他带领着沉入海底,再猛然跃出水面,终于,被释放了呼吸。 季风的唇和眉眼在短促的黏连过后,缓缓远离,瞿清睁开眼,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眨了眨,才确定他离得这样近。 瞿清还想说什么,又被季风顺着揽进了怀里。 像是一瞬间跃出水面恢复了听觉,她一下子撞到季风的胸膛,毫无防备听到他急促地,为她跃动的心跳。 “清清……”季风也是冲动过后,才缓缓有了担忧。他问的小心翼翼,“你原谅我了?” 瞿清想了一下,垂下了眼眸,看他被病号服遮住的手臂,她记得上面有几条狰狞的疤。 “我不知道,”瞿清摇头,“……季风,给我讲讲这两年你发生的事吧。” “好。”季风想了想,手轻轻落在她背上,空洞许久的胸口像是被人施舍了内脏,终于填满,有了跳动,“可是清清,我想先听听你的。这两年看不到你,我想知道你过了什么样的生活,遇到了什么样的人,有没有人对你不好,又有没有人……对你好。” —— 詹海故意伤人的事情还是被公司的公告以一句“内部纠纷”盖了过去。据陆杰反馈,詹海之前就留有案底,这下更是在公众眼皮底下把故意伤人坐实了,现在就等提起公诉然后量刑。 陈主管还特别把瞿清叫过去开会,告诉她这件事就这样了,再扯下去对他们不好,对公司也不好。 这件事又把季风推向了风口浪尖,季风替瞿清挡了那一刀的画面流出去,女粉们一边倒的心疼还把真男人刷上了首页。 星云这个公关方向也没错,瞿清抽空登了季风微博,发现最新一条是他的报平安的信息。 她叹了口气,发现事情是这样不可控,她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炖了汤去医院看季风,才发现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在低头看手机,瞿清很少见他这个样子,盛了汤端过来,无意间扫到他居然是在刷微博。 瞿清有些惊异:“那条报平安的微博,是你自己发的?” “嗯。微博只能我们两个发东西,我不需要其他人替我说什么。”季风说得轻松,在手机上戳点了两下,很快收了起来,望着她,眼底就起了笑意,很自然地靠过来要抱她:“清清……” 瞿清脸一红,把汤往他面前一放,挡住了他的靠近:“你先把汤喝了吧,我加了枸杞和人参炖了一下午呢,医生说这样可以让你身体恢复更快。” 季风顿了一下,眼底的光暗淡了下去。 “清清,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不是。”瞿清即刻答了一句,看着他眼底升腾起的光和怀疑,她叹了一口气,“只是……我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也确确实实没关系很久了。很多东西,我想想清楚I再做决心。你先……给我点时间好吗?” 季风即刻点头:“好,清清,只要你别再把我推开,多久我都可以等。” 季风后背的伤口已经拆了线,结了痂,暗红色的一条,像是岁月的裂痕。 让他这样的洁癖忍耐着这么久没有冲澡,已经算是极限了。 瞿清只能每天接水给他擦身体换衣服。说来奇怪,明明已经成年很久,也不是没有亲密过,瞿清仍旧大红着张脸,尴尬得情难自已。 季风的视线灼人的从她头顶盯着她,似乎怎么也看不够,瞿清总是会慌张到手抖,然后指尖无意识触碰到他烫人的皮肤,白皙的肌肉就会随之紧绷出漂亮的线条。 瞿清进行不下去了,只好小声道:“你别盯着我了,影响我工作。” 季风一脸理直气壮的委屈:“可我什么都没做。” 瞿清忍不了,只好威胁:“……我还是去叫护工来吧。” “……别。”手被抓住,季风疼得皱了皱眉,瞿清即刻紧张地回头,看他眼底的笑意像是星光漫开,“我不看了,真的。” 终于仔仔细细帮他擦完了身体,瞿清抬头,发现移开目光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了过来,就这么认真地看着她。 ……算了。最后一天了,瞿清起身去倒水,顺口叮嘱:“快把汤喝了,去冰岛的日期定了下月5号,你得在那之前恢复得差不多。” 陆杰今天专门开了车接他们出院,瞿清想了下也好,至少陆杰熟悉季风的住处还有生活习惯,比公司派了人又发多余的通告节外生枝的好。 这阵子陆杰算是看着两人好起来的,他那段话也算是起了作用,陆杰有些欣慰地看着瞿清在收餐具,欣慰地把季风的东西都拎着先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为了躲避偷拍的粉丝和媒体,瞿清还特意给季风带了他平常很少穿的休闲服,还有帽子和口罩,尽管这样,季风修长挺拔的身形,和只是露出来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梁依旧很扎眼。 瞿清叹了口气,认命地给自己也套上医用口罩。和他一前一后错开走着。 结果还是一下楼就被人拦住了。 只是这个人是瞿清意想不到的。 距离陆杰停车的位置还有一小段,柳依曦一脸无措和担忧地站在季风面前,穿着腰身纤细的黑色长裙,两只手在身前握着香奈儿包包的带子:“季风,你没事吧……我看了那个新闻,担心地要死,可是又怕出现在这里给你添麻烦……” “你什么时候出现,都是麻烦。” 似乎没料到季风会这样毫不留情地回怼自己,柳依曦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很不好看,她轻蹙着眉头,看着季风身后漫不经心地干等着的瞿清,有些落寞地轻笑了一下:“也是……现在你回到瞿清身边了,我也总算是物归原主了。只是阿姨很担心你,我替她看看你好不好。” 好没意思的话。 瞿清真想当空翻个白眼,不知道怎么脑补出了林妹妹那个小怼怼的这句话,又无端想笑,但是这个场合似乎她噗嗤笑了也不合适,于是就只好视线看向别处,露在外面的眼神,因为忍笑有些刻意地垂了垂。 这一垂,却看到了远处不太想看到的一幕,瞿清蹙起眉。 落在季风眼里却是另一种情绪。 瞿清才迈步,手腕就被季风捉住了,季风的面容几乎全都被遮住了,但是露在外面的眼睛眼底幽深,看着她,认真而又执着。 “清清,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瞿清眨了眨眼,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向她解释这个。 “高中的事你知道的。在美国那几年,我一直都是独自住在租的房子里,你也去过的。我们虽然同一个学校,但是不同专业,几乎没有重合的课,我和她于公于私都没有什么交流。” 柳依曦的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眉头皱的更深,眼底是受伤的神色:“季风,你怎么可以……” 瞿清又往前面忘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甚,眼下有些焦急:“不是——” 季风也急了,他手下握得更紧,口罩下的脸色紧绷着,想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你不信的话,陆杰可以证明,我们在你走之后不就就认识了,之后的时间他都有看到。或者,我可以打给我当时的学校……” 瞿清左右急切地看了看,终于忍无可忍,放弃甩开他的手。指着对面的方向喊:“我是想说,对面的公寓楼里好像有人在偷拍!我刚刚看到摄像机的反光了!” 季风深邃的眼底神情一滞。 瞿清再看过去,那个半掩着窗帘的房间已经彻底拉上了窗帘,再看不到任何了。她都有些气笑了,回头没好气的看着季风:“你说你刚刚急什么,怎么就不能听我把这小小的一句话说完?这下好了吧,指不定人家又怎么瞎写。” “我们三个这场面,加上之前网上爆料的消息,你这风评是想一落千丈吗?!你考虑过我这个经纪人的工作量吗?” “对不起……” 瞿清梗塞。 算了算了,这人现在真是遇事不急就道歉,没有错也先道歉,反正她发火或者要走,他就道歉……瞿清心里五味杂陈,想到在医院病房那个突然起来的吻,再看他的目光,忽然觉得太过热辣。 她拉了拉口罩,指了指陆杰那边:“快点谈完快点上车吧,陆杰的车等下被顶上了再拍一路,你家的住址都不保了。” 季风也不做停留,径直拉着她的手腕往车的方向去。 擦着柳依曦而过的时候,柳依曦忽然抬手捉住了季风的另一个手腕,她的包包随手勾在指尖,两只手几乎用了全力,裹住了季风的袖口。 “季风……” 季风顷刻间厌恶地皱起眉,抬手甩开她的手,柳依曦手下的包即刻被甩出去,包上尖锐的金属部分蹭着她白皙的手背而过,瞬间拉出一道猩红。 季风微微侧目看着她,视线往瞿清刚刚指的方向扫了过去,正好看到对面的窗户里,一个黑洞洞的镜头利落地收了回去。 他眼色沉了沉,望着柳依曦,眼底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那个人如果是你找来的,你最好管好他手里的东西和嘴,不然后果自负,就算不是,以后也别出现在我眼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季风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后果你承受不来。” 说完,没再多看一眼柳依曦,季风径直拉着瞿清回到了车上。 季风扯下口罩,清隽的脸色却凝着化不开的郁结,他冷沉着声音开口:“等下让公关部盯着有没有关于我的新闻,有的话想办法压下去。” 陆杰发动了车子,透过后视镜眼底有着笑意:“最近哪天能没你的新闻啊……” 开玩笑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意识到季风的认真,陆杰赶忙正色,应了一声后,探寻的视线绕回到瞿清身上。 瞿清咳了咳,轻声解释:“刚刚过来的时候,我们碰到柳依曦了。我还看到了对面的居民楼里,有人在偷拍。” 陆杰也皱起了眉,有些难以理解:“她还没放弃呢?她之前在美国不是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吗?” 季风明显不想多谈也不关心她的事,移开了目光,看窗外的时候,视线就这么□□裸地盯在瞿清脸上。 陆杰小心地把车开出去,特意盯了会儿后面,确保没有人跟踪偷拍,才有些想活跃氛围地试探开口:“要我说,你俩都和好了,直接公开不就行了。简单直接,什么流言蜚语都不攻自破了,多好。” 身后是无边的沉默。陆杰转了个弯,才发现后面两人,瞿清正偏头看着窗外,耳根有些红,季风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两个人都各怀心事,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陆杰这才意识到不对,干笑了一下,也开始默默地开车。 季风住的小区安保系统比较好,陆杰也是在路上多绕了一段,好确认身后没有跟着什么可疑的车,才把两个人载回了这里。 瞿清不是第一次来,相比上次的复杂,这次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考虑到季风身上的伤口,陆杰放好东西,很自然地开口建议:“瞿小姐,既然你现在是季总的秘书,他这样也不方便,不如你先住这边吧,反正这房子也够大,你在这边生活工作也更方便。” 这是挺实际的要求,但是瞿清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视线瞟着季风家客厅那个几乎透明的浴室,摆着手瞪了眼睛:“那怎么行!我和我朋友合租了房子的,已经交了半年的房租了,还不少呢,而且,孤男寡女的,我们现在本来就是要避嫌的关系……” 瞿清停顿了一下,看到季风沉下去的脸色和眼底的落寞,绞着手指,没再说下去。 她倒不是多在意这个陈主管莫须有的避嫌,只是他们现在的关系,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算什么,无端住在一起,总觉得像是对之前的一切都打了个结,没有解决,就这么按压回心底,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不可收拾。 “这样吧,我最近会每天炖些汤,你如果到公司我就带到公司,如果不到的话,我会顺便送过来。”瞿清想了下,适度让步,“医生说你最近一个月伤口都尽量别沾水,洗澡的话就泡泡澡,让人搓搓背。” 季风有些委屈地看她:“我去哪里找人。” 瞿清有些傻眼:“……要不你请个临时护工吧,再不济,陆秘书和你也熟啊,他开车也方便过来一趟。” “我?”陆杰才要笑,看到季风隐隐威胁的眼底,僵了一下,赶忙摆手,“我不行的,公司里最近事情好多……” 季风直接垂下眉眼,漫不经心 的看着手中的说明书:“他这个月要外派美国,最近一个月都回不来了。” 瞿清有些错愕,没想到他的公司竟然有这么忙。 当事人陆杰也有些傻眼,一瞬间笑比哭还难看:“是……对,我还得出差,瞿小姐你看……你现在也是季总的经纪人嘛,你得为他身体想想,万一他伤口化脓了感染了拖慢了进度,那可是浪费你的时间绩效还有奖金之类的。多不划算啊。” 这话可是说到瞿清心坎里了,她最后一丝犹豫和担忧也消散了,点点头:“好吧。” 身后的季风不动声色地展颜轻笑,陆杰忍不住摇头苦笑,他极少见到疾风这样,倒是比他高中时期还要按捺不住了。 陆杰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瞿清和季风。 第55章 瞿清正尴尬得不知道该找些什么事做。 季风倒是淡定地放下手中的文件, 抬手解开了第一颗纽扣,就轻蹙起好看的眉头,一副疼的样子, 半天不出声。 瞿清赶忙上前:“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我看看!” 季风一脸隐忍地摇头:“没事, 我只是……想洗个澡。我自己可以的。” “可以什么呀可以,”瞿清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去解他的衬衣口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 看到伤口没有渗血和崩裂,才松了口气,“想洗澡你就说啊, 干嘛自己这样逞能啊,你要是伤口恢复不好,影响的可是全剧组,到时候我后面工作行程要怎么安排。你是有钱赔违约金拍拍屁股走人了,都给我谈崩了,我以后手下的艺人跟谁合作啊。” 季风的重点却不在这里, 他眉头蹙起来, 看向瞿清, 眼底有着担忧:“你还会有别的艺人吗?” 瞿清把他的衬衣折叠卷了卷, 有些好笑:“那不然呢?现在新生代艺人一茬接一茬, 总有人会陨落, 总有人要出头,总有人会退出,我可是得长期在这个行业混的,你看看做到头部的李姐那些,哪个不是手底下一群艺人。哪个阶层都有, 赚的盆满钵满,还会有知名艺人跳槽过来呢。” 这样想着,瞿清忍不住憧憬起来了:“说不定等我也做大做强了,会有我喜欢的演员投靠到我手下呢。” 季风本就幽深的眸色沉得更深,沉默地低下了头。 瞿清转身要走,衣服下摆却被他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抓住了。 她错愕了一下,转身用眼神询问。 季风坐在床沿,有些隐忍地抿了下薄唇,眼底的神色委屈又认真:“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个。”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那种执意要出轨的不良妻子似的。 ……脑补的画面太过好笑,瞿清扯了扯嘴角,一下被气笑了。 她空出一只手去扯他的手:“大哥,我现在就是想有别的艺人我也没资格啊……” 还没说完,季风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稍一用力,瞿清忽然就直直跌倒他怀里。 她一手还抱着季风脱下来的衬衣,又小心地顾及着他的伤口,不敢猛地推开他。 季风抱着她转身,转瞬就把她压在了身后的床上。 瞿清低呼一声,看着季风近在咫尺的清隽眉眼,傻眼了。 “你干嘛啊……” 反应过来后,瞿清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推他。 季风压着她也没用力,她的指尖刚触到他的胸膛,季风眼底的委屈就像是氤氲到极限,经她一推,一瞬间呼啦啦的垮塌了一样。 季风猛地倾身靠近,瞿清紧张地闭上了嘴巴,侧开脸。 身上的每一条神经都绷到了极致,就在她以为逃不过季风的吻的时候,脖颈间却一阵酥痒。 瞿清睁开眼睛,感受到季风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像是贪恋她身上的味道一样深嗅一下,然后像是不自觉被吸引,像一只大狗狗渴望和主人亲密的大狗狗一样拱了拱:“清清……你现在用香水了。” 是肯定的语气,瞿清微微偏头,却只看到他乌黑柔软的发。 “是啊。朋友送的,不用浪费。” 季风依旧贪恋地埋在她颈肩:“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糖,会用肥皂洗衣服,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晒过太阳的奶香和水果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余光里是男人白皙的皮肤和□□的上身,精壮的腰背上,那道狰狞的疤格外鲜明,瞿清的手一顿,忽然就没有了推开他的力气。 她就这么任由他压着抱着,忽然感受到季风难得透露出来的一丝丝脆弱。 床头柜上依旧放着她的相片,瞿清转过头来,语气放轻了些,带着无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从那时候起,我就总想能每天守着你,让别人没有机会抢走你。”季风清冷的声音因为委屈还有不自觉透露出的占有欲,染上了一丝沉暗和沙哑,“清清,我会努力做到你想让我做到的样子,你可不可以,不要有别的艺人。” 瞿清一怔,骤然明白过来:“就为这事?” 季风明显不赞同她这样轻描淡写这件事的性质。倏地抬起头,清隽的脸色还是带着不悦和低沉。 瞿清无奈地叹了口气,蹙眉看他:“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压着我说?站着不能说吗?” 季风:“……” 男人薄唇紧抿着,被她堵了一下,垂下视线,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私心。 好半晌才别扭着说:“怕你看到我这自私的模样……会讨厌疏远我。” “……”瞿清哽住。 “你再不起来我真的要生气了。”她无语半晌,威胁地动了动手腕,季风眼底的光颤了颤,似乎有所担忧,轻轻松开了她的手,然后起身过来。 瞿清揉着手腕站起身,余光扫到季风双手搭在膝盖上,小心翼翼试探的望着她,故意蹙着眉,一副情绪莫测的样子。 就在季风垂下头,正准备道歉的时候,瞿清忽然脸色一变,抬手猛地拉住他的手臂,吧男人高大宽厚身体按在大床上。 季风英俊的侧脸骤然贴在柔软的被单上,眼神里带着点猛然和不敢理解,手臂被女人柔软纤细没什么力道的手抓着,后背被她另一只手威胁般的按着。 瞿清特意避开季风后背的伤口一段距离,笑嘻嘻地哼哼道:“让你也感受下被压的愤怒。还没火呢,就敢对经纪人动手动脚,反了天了。我单身了这些年,学的最多的就是女子防身术,你别逼我第一个实践到你身上啊。” “清清,你已经实践了。”季风喉咙里滚动着笑意和无奈。 瞿清尴尬的一怔,脸颊有些发热,倔强不减:“我还有后招呢。” 季风顺服地趴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俊脸上扬起笑意,投降般的展开双手示意:“拭目以待。” 深邃犹如星辰暗夜的双眸泛着光,眼角挂着能把人心尖都勾去的笑意,别的不说,季风作为初入行的男明星,真实极品尤物啊,瞿清有些看呆了。 就这张脸和形象气质,大红大紫是必然的,那到时候,就算只有他一个艺人,都够瞿清给自己赚够养老金了啊。 不知不自觉出了神,瞿清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认真考虑季风明显无理的要求了。 脸颊烫意更甚,瞿清松了手,抬手扯过被他刚刚捣乱掉回床上去的衬衣,清了清嗓,正色道:“不过如果你能冲进一线,一个人就让我赚够养老钱,我当然可以暂时考虑不去培养新人了,毕竟谁愿意自己辛苦养大的白菜养刁别人的嘴呢。” 她把他和白菜论处,季风却认真的点头,眼底亮晶晶的:“好,清清,我答应你。不过……你刚刚说的,单身了这些年,是什么意思?” 瞿清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太过于放松说漏嘴了,脸颊不自觉地烧起来,有些尴尬又后悔地蹙眉。 男人的视线犹如万千星辰的期待都落在她肩头,瞿清被照亮的无处遁形 —— 也许是入行自带太多话题,又恰好带了作品,季风这热搜上的像是不用花钱白嫖一样,惹得才上位的不少小鲜肉眼红,除却已经熟知的热搜还有固定的粉丝,这阵子关于季风的□□和各种爆料也不少。 瞿清坐在办公室里,本来正在看冰岛的选景和概念图,在刷到首页上的关于季风的“黑料”的时候,差点气得没有背过气过。 不少关注的娱乐圈大V都转发了那篇文章,名叫《你所不知道的季风》。 开篇先是煞有介事地介绍了自己是尧光市的人,当初有幸和季风共同就读于尧光一中的“孟翼班”,那个时候季风虽然成绩很好,但是因为家里有权有势,很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季风在校的时候是学生会长,常常以权谋私,我们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他们学生会那种权钱组织的阴影之下。当时的罪过他的人不仅好几个被记了过挂了学科,还被通报批评过……这都算小事,季风那个时候和我们学校一个长得好看但是特别会勾引人的女混混谈恋爱。” “这个女混混,我就要给大家展开说说了,从小就是个混子,成绩很差,但是奈何人家长得好看,会勾男人啊,从初中开始就和各种学校里的混混和校霸谈恋爱。听说初中就堕过胎啊,他们学校贴吧到现在还有这事。” “他俩最出名的时候,都闹到了升旗仪式上,结果季风以权谋私,直接就把她女朋友同天违纪的人都放了。哦,还有那女的勾引过体育队的男生,都被季风打了,后来听说是季家给钱私了了,反正季风也没有受到任何通报批评和损失,依旧在学校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这个女的就算再有手段,也没想到自己和人家有钱人跨了个阶层,真当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高三一毕业,季风和我们校花一起去了美国,就把她甩了。” 篇幅之长,瞿清看了小开头已经不想看上去了。而且还不是纯粹的编造,都是基于当时的事实,来了个黑白颠倒和扭曲是非。 了解情况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是如果只是一知半解的,很容易被带节奏。而且季风近来热度太大,又树了不少敌,所以这篇长图的文章经过有心人之手,很快又被冲上了热搜。 陈主管那边的电话很及时的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问询:“瞿清啊,你忙什么呢?怎么季风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稳坐办公室呢?人家都打到我们公关部了,说是手里有更猛的料,问我们要不要出钱私了。” “季风又在干什么?他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啊!我当时收这祖宗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事啊这真是……”陈主管气的不轻。 瞿清垂下眼眸,只听到他说“十分钟后开会”,电话就被挂断了。 这边被挂断,那头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瞿清皱了下眉,罕见的接了起来:“喂?” “季风的经纪人是吗?我这里——” “有季风的猛料是吗?”瞿清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深吸一口气,没忍住怒意,“你放屁!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我都没他黑料。你要有他黑料就去发啊,能实锤了我头给你拧下来当球踢!” 对面有些傻眼了,似乎没想到瞿清会是这个反应,愣神的时候,电话已经被她挂断了。 瞿清郁结地深吸一口气,一抬头,才看到陆杰扶着门框,有些愣怔地看着她,几秒后,陆杰捂着肚子,很不符合他形象地笑了起来。 瞿清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小声嘀咕:“有那么好笑吗。” “好笑,真的太好笑了。”陆杰说着,大步走进来,眼底的笑意扩散,抬手把文件夹放在桌上。 “刚刚那一幕该让季总看看,他一定很高兴。”陆杰说着展开了手中的文件夹,推过去给瞿清看,“也算是这件事唯一值得高兴的地方了。” 瞿清低头瞟了一眼,里面放了不少资料,都是有关这次黑料的发出账号,还有这这账后背后所属的公司和个人的一些信息,应该是季风公司的公关部搞出来的。 瞿清有些不解地看了陆杰一眼。 陆杰坐下来,顺势解释:“公司公关部做出来的。毕竟事关公司股价,虽然季总想进娱乐圈闯闯,都放在聚光灯下了,不可能不管这些有意抹黑他的人。” “而且,娱乐圈的法则你也知道一些,明明知道季总是资本本身,没必要和他们抢资源,还是要迎着上的,应该就是明知故犯了,”陆杰双手在唇前交握着,眼底带了点不屑的冷笑,又有些看到猎物般的饶有兴致和兴奋,“既然是针对季总来的,那我们肯定得好好会会。” 瞿清忽然想拉陈主管过来看看,这种情况,她们不担心季风这波公关团把人家生吞活剥了就不错了…… 她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把“证据”都看了一遍,发现对方很有目的的黑季风,表面上看似在扒季风的过往,但是黑点都是落在他的家庭还有和她的恋情上的。 “对方是个挺了解季总的人,知道往软肋上戳。”陆杰的拇指抵在下巴上,轻笑了一下。 “你们怀疑是季风的熟人?”瞿清到最后,蹙眉看向陆杰,“有具体的怀疑对象了吗?” “还没有,但是我们已经有了方案,可以一击揪出这个背后出阴招的。就是……” 陆杰迟疑了下,探寻的视线落在瞿清身上。 瞿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就是什么?” 陆杰想了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就是这件事得需要瞿小姐配合,可能要委屈你一下。” 瞿清愣了一下,看着陆杰眼眸中的幽深,眉头蹙得更深。 第56章 或许是季风最近的热度太盛, 就连私下跟拍偷拍的狗仔狗变多了,为了避免生出更多事端,陈主管和公司甚至通知他们最近可以不出现在公司。 上次的会议根本没有开成, 陆杰直接简洁的“通知”了星云他们公司的公关方式, 把星云东拼西凑的黑红公关方式怼了回去。 陆杰给的方案很有意思,就是让他们这段时间尽量避开在国内活动,其他的尽管交给他,静观其变就好。 ……具体要怎么做, 他也没有说。 恰好乐来那边已经办好了去冰岛的事宜,询问过来的时候,瞿清直接敲定了时间, 收拾好行李,和季风还有乐来的拍摄组踏上了前往冰岛的飞机。 恰好陈安梨和贺俞也有拍摄计划要进组,两个人把租的房子收拾了一下,锁好了门窗。只是进入毕业季,两个人还要忙着完成毕业论文,她们刚好选到了同一个导师, 看着两个人的过往成绩还有选题, 导师也很人性化地表示可以远程邮件交流, 只是不能超出一稿二稿的交稿时间。 于是瞿清还专程带了自己的笔记本写论文。 ——真实感受到了成为社畜的忙碌和紧迫。 不同于国内南方六月的炎热潮湿, 冰岛这样的高纬度国家, 即便是在盛夏, 也不会达到炎热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刚好赶上了夏季极昼的时间。 飞机上,瞿清和乐来的摄影师混了个脸熟,两个人还笑谈说公司血赚,一份工的出差时常, 有两份的白天的量压榨打工人。 下榻的在首都雷克雅未克,才在酒店安顿好,拍摄团队看着白日还长,就约了一群人去看看预约的几个拍摄点。 第一次对冰岛产生兴趣是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瞿清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科生,但是对地理称不上敏感,为了让瞿清加深记忆点,在棒棒糖诱惑之下,季风会说一些动物和美景相关的东西,吸引瞿清主动记忆。 观鲸船、冰河湖还有极光,就是在那个时候听他讲的。 ——“雷克雅未克,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可以发生很多故事的地方。” 彼时,两个人坐在标本馆里,瞿清趴在桌上,手指点着图片上的城市景象,抬眼看着他笑:“还很适合艳遇。” 那个向来温柔的少年抬手掐她的脸蛋,眼底的光沉了又沉,斥责她:“看书。瞎想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和她回忆有关的那个人回来了,握着钥匙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这阵子,瞿清总是有意无意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她从酒店的窗口收回视线,看季风在屋内打电话。 摄影师敲开了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花海看看。 夏天的冰岛景色更多彩,不像是冬季一望无垠的冰川和白雪,还有漫长的暗夜极光,反而更像是人类活动范围之外的多彩和迷人。 大片的鲁冰花盛开着,瞿清站在花海里,有些惊异于此刻眼前的景色。 摄影师正在远远近近的采景,瞿清深吸一口花海清新的空气,近处可看到鲁冰花像是一个串联起来的紫色乐器,被绿叶衬托着,极目远眺的话,则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起伏着的紫色的花浪。 远处的摄影师看着瞿清仰头微眯着眼背着手,唇角微微上扬着的模样,没忍住自己拍摄的欲望,调整焦距,对着瞿清连着拍了两张。 摄影师低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忽然被旁边的阴影下了一条,她一抬头,就看到季风视线拉着老长,有些缱绻看着瞿清的模样。 “能发我一份吗?”低沉的声音,那双清冷的眸转过来望着她半天。 “啊?”摄影师愣怔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季风似乎是在要她拍的这些照片,连忙点头,“当然。” 季风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走,得到她的应允,视线又转了回去,望着瞿清。 摄影师想到飞机上两个人的互动,忍不住想着网上版本千奇百怪的传闻,视线止不住在两个人之间游移,又不确定事实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因为《给她的歌》主打的都是情歌,乐来那边定制的曲风也是偏向概念和柔情系,而这个季节的冰岛刚好是凛冽与纷繁多彩并存的,虽然和期待中的冰川雪景不太一样,但是却刚好符合主题,让他们免于多跑几个地方的成本和奔波。 确定好第二天采景的点和天气,一行人决定在冰岛吃顿饭庆祝一下。 在这远离纷繁的国度,突然就物理远离了网络上的喧嚣和现实中的苦恼一样,不用担心路上忽然有人认出了季风,对着他们的行程和两个人的关系指指点点无端猜疑。 这个季度是冰岛的旅游热季,餐厅里都是人满为患的,各个地方的面孔都有,一看就是游客,但是大家都很放松,有说有笑地交流着。 走到哪里屋内的温度都很温暖,瞿清在外面跟着摄影师跑够了,小脸红红的,已经是晚上□□点,外面的天还是通量,给人一种奇异的时空感。 菜单转到季风手里,他很自然地把菜单递了过来,瞿清正好脱下外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呼喊,她抓着菜单一角,下意识回头,毫无防备地对上迎面走来的金发碧眼的男人。 “Edward?!”短暂的不敢相信之后是惊喜,瞿清眼底都升腾起一丝亮光,松了手,大半个身子都侧了过去,“你怎么在这?” 季风看着瞿清脸上明媚的笑意和明显亲近的态度,捏着菜单用力,忍不住蹙起了眉。 Edward还是笑得一脸阳光无害,微微耸了耸肩:“出差。你呢?旅行吗?” 他说着,视线打量了一圈,最后在季风沉着的脸上停留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在这样一个遥远的国度居然能碰到自己在美国一面之缘的朋友,瞿清也止不住的兴奋,摇了摇头回答:“不是,我们也是工作。来这边拍摄。” “清,你真的出道当艺人了!”Edward有些兴奋和诧异。才认识的时候,他就开玩笑说瞿清适合当女明星。 瞿清被他惊讶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无奈地摇头道:“没有,他是。我现在是经纪人。” 一桌人也对Edward的天然热情打动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除了彼此谁都不认识的国度,对着他的幽默都忍不住亲近起来。 一句话把Edward的视线引到了季风身上。 季风正和服务员点着菜,垂着眼睛把菜单掀了一页,无端端冷沉地地说了一句:“是我一个人的经纪人。” 本来轻松的氛围一瞬间有了□□味,瞿清脸上的笑僵了僵,眨了眨眼,有些不懂他这么不合群,一搭茬就让人没法接话是为何。 还好Edward似乎没有当回事,他对着身后一堆正在喝酒的高大白人同事挥了挥手,忽然笑着问:“我好久没吃中国菜了,可以和你们拼桌吗?” 似乎也受不了桌上的低气压,导演和几个摄影师看了看瞿清,眼神在季风冷沉的脸上游移了一下,有些求助地看向瞿清。 瞿清看大家都不抵触Edward的,也笑着点了一下头,往旁边挪了挪位子,给他空了一个位子出来。 Edward被接纳,脸上的笑意更甚,欢欢喜喜地转身去搬身后的空椅子。 季风头都没抬,长臂一伸,抓着瞿清的椅子边,唯一用力,就把她连人带椅子拖到了自己旁边。 贴着自己很近的位置,然后把视线落在了隔了段距离的摄影师身上。 摄影师愣了一下,想到今天在花海里季风的神情和话,忽然像是无师自通的一样,放下手机,乖巧的拖着椅子坐到瞿清旁边。 一桌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季风低下头,点了最后一道汤,然后把菜单递给服务生,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无视一桌人的视线和探寻,很自然地说谢谢。 Edward折身回来的时候,一眼看到桌上的几个人变了距离,留给他的只有摄影师和化妆师之间的空位。 他浅蓝色的眼眸怔了怔,对着众人笑了笑,像是毫不介意一样,放下椅子,坐了下来,并且很自然地和摄影师攀谈起来。 余光饶有兴致地缠绕到瞿清身上,不期然的和季风幽深的眸对上。 能在冰岛这个地方吃到类似中餐的餐点已经很不容易,据说其中一个厨师还是中国人,所以尽管不算正宗,但是这种感受是很特别的。 说是朋友,其实瞿清这也是第一次和Edward像是朋友一样,坐在一堆朋友之间吃饭,之前和他相遇的时候,她是那样狼狈,心乱得要死,完全没有去了解这个人相关的心思。 这会儿听着闲聊,才知道他是学金融的,也一直在从事投资相关的工作。 Edward讲完自己的一些趣事,双手在身前交握着,像是才想起来,视线饶有兴致地绕到季风身上:“对了,刚刚谈到你也是青大的是吗?我记得我们学院有一个当时成绩很突出的中国人,叫季……” Edward说到一半,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思索着,瞿清想到季风所在的学校,还有自己碰到Edward的地方,试探着问:“季风?” “对!”Edward打了个响指,笑得灿烂,“真的是你啊。” 瞿清也有点意外:“你们真的是一个学院的啊?我之前只猜到你们可能是一个学校的。” 季风放下筷子,审视地盯着Edward,似乎想从他笑容底看出什么破绽。 隔了会儿,才终于不再是视若无睹的静默:“你怎么认识她的?” 瞿清微微侧身凑近他,单手遮了遮唇,小声提醒:“我不是刚刚说了吗,就是我最后去美国找你那次——” 季风对那段时间始终有亏欠,清隽的面庞紧绷着,幽深的眼底紧紧盯着Edward。 Edward笑着,眼底亮晶晶的,似乎提起什么有趣的经历:“噢,算是缘分,我们两个在同一趟飞美国的飞机上,我不小心撞到她。之后我去找人,无意间碰到了淋着雨的清,很可怜的样子,于是问她有没有什么可疑帮忙的。我们的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嘛。” 瞿清被他逗得有些无奈地笑着:“喂喂,不带你这么拿我的丢人事当自己的谈资的啊。” “抱歉,”Edward笑着耸肩,“不过这可不能叫丢人事,明明是生命中美好的相遇,那时的清和现在一样,都是很可爱的样子。只是更需要别人恋爱而已。” 一口一个清,似乎是有意在戳季风肺管子。 季风倏地站起来,望着还被Edward的话题吸引着笑得开怀的瞿清,握了握拳,紧抿着唇:“瞿经纪人,吃饱了吗?我有些工作还有和你确认。” 瞿清有些不解地回头盯着他,先是为他突如其来的称呼愣了片刻,很快说:“今天不是都确认过了吗?” 她很自然地往下理解:“你如果累了的话,就早点回酒店休息,行李箱夹层有眼罩和蒸汽眼罩,有光睡不着可以找出来戴着。早睡明天也可以保持好状态。” 完全没有要配合他一起离开的意思。 季风好看的眉头蹙起来,眼底带着隐忍和委屈:“你呢?” “我们约好了坐巴士绕绕呢。”瞿清笑了一下,眼底有着期待,“我们都想感受一下极昼的‘夜生活’。” 一堆人又笑谈起来。 季风深深地盯着瞿清,她很贴心地把房卡给他,转过去听Edward讲他上次冬天来看到极光的样子。 一堆人商量好路线起身的时候,季风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瞿清笑着,看着身旁的空位,胸口忽然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样,不算疼,但是却总是时不时地戳点她一样,让他想起男人眼底的别扭和委屈来。 ……也不知道他在委屈什么。 一堆人一直逛到凌晨三点,从书店逛到咖啡馆,又去见识了下当地遍地都是的24小时营业的酒吧,天总算黑了一点,考虑到明天的拍摄工作,意犹未尽的众人,把泡温泉的计划放到了下次放松。 回了酒店,挥别告别彼此,瞿清和季风的房间挨着,经过季风的房间的时候,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在门口犹豫再三,敲门的手都停了下来。 总觉得有话应该要对他说,但是又想不明白自己该说些什么,想着还是不要吵醒他了,于是转身要走。 身后的门下一秒精准地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第57章 季风清冷低沉的声音自后传来:“回来了?” 丝毫没有困倦的意味。 瞿清惊了一下, 猛地回头,看到他穿着浴袍,眼底有着担忧和疲惫。 她轻轻“嗯”一声, 突然有些心虚和愧疚地搅着手:“你怎么还没睡啊?” “睡不着, 顺便做了点工作,刚刚刚好听到楼道里的动静,想着应该是你们回来了。有事吗?” “啊?”瞿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季风是问她刚刚一副要敲门的样子是不是有事, 她赶忙摇头,“没……本来想告诉你一声说我们回来了让你放心,又想着你应该是睡了……” 瞿清说着低下头, 头顶久久才传来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鼻音:“嗯。” 像是无端在无波的水面投下一粒石子,瞿清的心被这一声搅得纷乱。她不敢抬头,只是有些想逃离:“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 手臂被人拉了一下,瞿清低呼一声, 反应过来的时候, 人已经在季风房内, 房门被他顺势拍上。瞿清背后抵着墙, 鼻息间满是季风身上清冽的味道和热意, 猛地屏住呼吸。 走廊尽头, 手里-捧着一束花的Edward看着被拉入房内的瞿清和排上的门,那双湖水蓝的眼睛眯了眯,良久,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把花扔进垃圾桶, 转身下了楼。 屋内窗帘拉着,没有开灯,暖意十足,季风单手撑在墙壁上,把瞿清圈在自己和墙壁之间,于阴影中端详着她的轮廓。 眼睛好容易适应了黑暗,瞿清秉着呼吸,黑暗中只能本能地盯着季风的眼睛,感受着他周身氤氲的不悦和别扭。 她的手在身侧小小的握拳,咬了下下唇,忍不住问:“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啊?” “嗯。”季风沉吟了一下,居然直接承认了。 “……” 这下轮到瞿清傻眼了,她完全没有准备要应接的话,好一会儿才说:“Edward这人是有点自来熟,但是其实人很善良,当时在美国的那些东西,也是我拖他在我走之后寄给你的……” “你很在意他?”季风问,语气有些莫测。 瞿清愣了一下,微微蹙眉:“也不是在意,但是真的好巧啊,我们在美国那次相遇,我还觉得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结果他帮了我那么多。这次在冰岛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碰到——” 季风忽然倾身抱住她。 抱的有些紧,甚至让她在灼热的空气中感受到一丝滞闷,瞿清猛地噤声,心脏狂跳,忽然有点懂又不懂季风今天的情绪是为哪般。 “清清,离这个人远点。他目的不单纯。” 低沉撩人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里,像是在她兴奋过度的神经上涂上某种致命的燃料,瞿清细碎的神经统统任由他操控着,在心底无端震颤。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里有些无理的,甚至让人听不懂的情绪。 瞿清蹙起眉,语气里的兴奋和欢愉被洗刷的一干二净:“为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都说了,他那时候甚至都不认识我,却肯帮我……” “清清,你相信我。这个人不是他看起来那样简单无害的。他跟才见过两面,就那么亲昵地叫着你的名字。”季风抱着瞿清,闻着她身上咖啡的香气混合着酒气,都不是他熟悉的气味,心像是被人猛地攥紧,连带着呼吸都是烫的。 瞿清也不高兴了,本来也是看他情绪似乎不对,想来哄哄他,结果这人是在吃什么无理的飞醋,甚至干涉她的交友。他是今天才知道Edward吧。 “只是个名字而已。Edward的是个外国人,我的名字对他来说并不好记。”瞿清的态度冷了下来,抬手推开季风,视线不看他,一副抵触的模样,“算了,你先休息吧,明天还要拍摄。就算你不喜欢Edward,他没有得罪过你,和你应该也没那么多机会碰到,希望你能保持一个成年人的理智,对我的朋友保有基本的尊重和善意。而且,说到底,是因为当时你……” 瞿清胸脯剧烈起伏了一下,才没有狠心提起对两个人而言都是伤疤的事,她长舒一口气,移开了目光:“我才恰好被Edward帮了,才认识的他。” 这话说的重,但是瞿清觉得自己也算是忍到了极致。 季风眼底眼底一片苍凉,幽深不见底。他的手在身侧死死握成拳,颊侧的青筋绷起,好一会儿,才终于按捺下冲上来的痛意和沉默,视线望着瞿清打开了门。 “早点睡吧,看样子你没有什么重要事找我谈。” 瞿清走了出去,顺手拍上了门。 房间里归于岑寂。 季风脑海里回荡着她冷清冷感的话,还有那双漂亮的眼底的清冷和抗拒,心像被猛地攥紧一样,他本能地抬手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想到了过往的那段时间,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满眼落寞。 第一天的拍摄十分顺利。 季风和瞿清都很默契地矢口不提昨晚的事,瞿清一边看着拍摄全过程,担着经纪人的工作,打打下手,时不时地配合摄影师沟通自己的想法,季风配合地换衣服,摆造型,跟着机位走着。 一行人在鲁冰花海折腾一下午,总算收工。 国内有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天刚刚才黑下去,瞿清洗了澡,刷着微博,突然刷到了郑言霜相关的消息。 国内新晋女团选秀节目上,郑言霜作为星云的练习生参加,因为第一集 镜头众多,练习时长三天,没有任何特长,并且坦然承认自己是郑氏集团千金,下凡来感受下生活,引起了极大的争议,获得了极高的热度。 热搜相关词条“耿直小公主”、“钱选之女”、“皇女”,两极分化严重,分不清是团队还是真的节目观众,不过热度是真真实实地送上去了。 除了单人词条,热度最高的捆绑词条是,郑言霜系季风多年地下女友,两人前后出道,也是有公开然后走cp路线的倾向。 瞿清皱了皱眉,有关季风黑料的肉搜还在旁边挂着,这还没出道呢,就已经有不知道哪里的郑言霜的颜粉,让季风这个黑料满满的男星不要捆绑自己家单纯憨憨的妹妹。 瞿清看着那两个前缀,忽然有些好笑。 微信弹了个消息,陆杰给她发了个OK的手势,下一条是“鱼已上钩”。 瞿清有些没懂,想了会儿问:“郑言霜?” “她是你们送出道的?” “也不算,她本来就有这心思,反手多送了她点热搜而已。” 陆杰回:“也就热这一时了。” 门被敲了敲,瞿清回了陆杰一句自己有事要忙,开了门,Edward笑得一脸大狗狗相,手中的钥匙绕了一个圈:“清,有没有兴趣去兜风?” 瞿清真是被他的活力打败了,她握着门把手,一脸无奈:“Edward,你都不累吗?我们拍摄了一天,我今天真的走不动了。” Edward脸上小小的失望一闪而过,像变魔术一样,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忽然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小的蛋糕,眼底闪着光,问她:“那,要吃蛋糕吗?” 瞿清有些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你从哪里搞到的啊?” “我之前有段时间在冰岛出差半年多,这边的东西吃来吃去就那几样,然后我就学会了自制一点好吃的食物。”Edward耸了耸肩,“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瞿清愣了一下,还是松了手:“请进。” Edward工作中的样子瞿清是没见过,但是相比初见他时的绅士和对他的防备,现在的Edward,甚至展现出一种奇异的小男孩般的贪玩和调皮。 他直接坐在地毯上,拆开蛋糕盒子放在旁边的桌上,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切了一半,然后打开电视开始看着动漫吃蛋糕。 瞿清倒了两杯茶过来,看着这幅画面,嘴角抽了抽,有些惊异地消化不良。 Edward背靠着沙发,回过头冲着她笑:“清,快来吃,我做的蛋糕保证你在冰岛买不到。” “买不到的难吃?”瞿清调笑道,放下托盘,给他递了一杯茶解腻,“我还以为,你们搞金融的生活中也极其严谨不苟言笑呢,但是看你——” “完全不一样?”Edward不甚介意地抽出纸巾擦着嘴角的奶油,“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真实,甚至有些可爱?” 瞿清嘴角抽了抽:“是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Edward大笑。 他把节目调到一个冰岛搞笑节目上,深邃的湛蓝眼睛眯了眯,望着屏幕,却像是在出神:“我以前有个女朋友,她总说我能不能成熟一点,别这么傻,看着让人讨厌。” 瞿清叉着蛋糕的手一顿,有些愕然地看着Edward。 她还从没听到过有关他的私事,还是有关情感经历的。 Edward笑了一下,手肘闲闲的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侧目看她:“我没告诉她的是,那时候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让她看到最真实的自己。我当然也可以很高冷或者成为她期待中的疏离。” 瞿清感情经历少得可怜,和季风的事,这么多年了,自己都还没看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劝导别人。但是Edward毕竟在她最失落的时候帮了她一把,于是她说:“她最后……离开你了?” “是啊。我也是被甩了才知道,她一直都有自己喜欢的人。”Edward望着她,不满地蹙眉,“喂喂,难道我的重点不是,喜欢,这两个字吗?” 瞿清有些没懂。 Edward忽然凑近,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湛蓝的光:“我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展示这么真实的一面啊。” 瞿清被他骤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身体向后抵在沙发上,退无可退。 “Edward你别乱来啊——” 瞿清慌张地阻止他,Edward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唇尖挂着浅笑,眼底幽深,一直凑近到两个人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他忽然抬手,用纸巾拂去了瞿清唇角的奶油。 瞿清冷汗都吓出来了,手握成拳,在Edward笑着远离的视线里,有些发懵。 Edward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纸巾,然后准确地丢进了垃圾桶:“还说我呢,你怎么像个小朋友一样,吃东西这么不小心。” 瞿清皱着眉,一脸严肃:“Edward,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Edward笑着回头,解释:“新的,不是我用过的。” “我不是说这个……”瞿清皱着眉,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季风的话,终于没忍住说出口,“你这个人,完全没有边界感的吗?” 似乎看瞿清是真的有些生气了,Edward愣了一下,笑着道歉:“抱歉,我只是今天心情有些不好,下次会注意。清,你别生气。” 瞿清氤氲着的怒气被轻易堵住,闷闷的憋在了胸口。 Edward也不好再招惹她,站起了身:“我先不打扰你了,免得惹你讨厌。” 瞿清呆坐了一下,起身跟到了门口,想着Edward作为外国人也许就是比较放得开,自己说清楚就好,不能太过苛责。 门一拉开,Edward忽然回头,高大的身形笼罩下来,有些担忧地问她:“清,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吧?” 瞿清有些警惕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以后别再那样了。” “好!”Edward即刻点头,他转走走开,露出身后站着的脸色沉沉的季风。 第58章 Edward仿佛也才发现季风, 笑着和他挥手:“你也来找清吗?她心情可能有点不好。” 瞿清看着季风眼底沉沉,忽然没由来的心虚,胸口的堵意更甚了。 瞿清搅着自己的手, 受不了对面时刻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幽深视线, 有些别扭地开口:“有事吗?” 季风沉默了一下,视线依旧盯着她,眼底的受伤一闪而过。 好一会儿,有些低哑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你想坐观鲸船吗?” 瞿清猛地抬头, 有些诧异他的问题。 季风手低垂着,望着她,有些忐忑:“我联系了人, 等下出发的话,可以看到海上的日出,还可能看到觅食的大型鲸。” 瞿清没有回答,季风的手在身侧不自觉握成拳,隐忍了一下,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如果不想去的话……” “去啊。”瞿清忽然回答, 季风有些诧异地回头, 她眼底的光格外认真, 带了点雀跃, 转身往房间去, “你等等, 我带点东西。” 瞿清说的东西,也就是回去披了件厚点的外套,然后背了个便携的包包。 “走吧。”瞿清关上门,把房卡丢回包里,走出几步, 回头看着季风有些呆愣的神情,“怎么了吗?” 季风心底震动了一下,像是万年的冰川忽然被最细微回荡的声响震出了裂隙,终于有阳光和温暖的洋流灌注进来。 “没有。”季风摇摇头,眼底的情绪瞬间柔化,似乎觉得这样外现的情绪太过丢人,他低着头走过来,“走吧。” —— 6月的冰岛的白昼很长,夜晚短到会让人怀念夜的静谧。 季风联系的观鲸船是一辆当地出海捕鱼的渔船。 瞿清也是上了船来知道,穿上除了船员和船长,就只有他们两个游客。 季风很自然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回过头给她解释:“承包船的这对夫妇是我妈的朋友,以前是美术学院的校友。” 瞿清有些惊异的看他:“那为什么现在……” 她想问为什么两人现在是在这边出海捕鱼,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纯粹的好奇和惊异有点过于世俗和不友好了。 毕竟颜桦和季文礼结婚后,重心也大半放回到家庭里。 季风却没有介意:“像你一样喜欢这个国度,并且有归属感吧。也没什么不好。” 瞿清点点头,沉默下来。 夜间的温度还是低一些,瞿清坐在船舱里,看着难得的短暂的夜空,开始遗憾不是冬天来的,看不到让人惊叹于大自然美好的极光。 还没到撒网的地方和时间,船员们或许也是难得见一次东方面孔的游客,热情地端着鱿鱼丝,鱼干,还有他们常备的茶点,分享给瞿清和季风。 瞿清捧着热茶,在热气中脸颊红扑扑的,听船员用英语讲着自己出海捕鱼遇到的趣事,还很感兴趣地让她分享一下和中国相关的趣事。 汽笛声不时地响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海面,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海,远离了色彩斑斓的首都,终于有种到了地球尽头的错觉。 天边泛起了一点橘红色的光。带着偏蓝的色调,让人一下子感受到人类的渺小,有幸徜徉在这宇宙里。 尽管已经从图片和别人的视频里看过许多次,瞿清还是有些兴奋和惊讶。 船员们三三两两收拾好,穿了厚衣服,出去整理捕鱼网和线路,储存仓。 天色很快亮起来,从窗口望去,可以看到船员们三三两两笑谈着,熟练地操控机器放网,观测。瞿清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开始把外套套回身上,顺便抬眼问季风:“我想出去看看日出还有捕鱼,你要不要一起?” 季风跟着站了起来,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围巾一圈圈缠绕在瞿清脖颈上,眼眸沉沉:“早上雾气中,别着凉了。” 瞿清愣怔了一下,想说你这个主角才是别着凉了,季风已经转身打开了舱门:“走吧,这个点最有可能看到鲸捕食。” 瞿清的眼底腾地亮起光,几乎是瞬间就跟了上去。 即便是在对人类而言寒冷的海面上,海鸥和各种海鸟还是飞来飞去,间或叫两声,都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瞿清撑着栏杆,隔着厚厚的外套感受不到冰冷,只有满脸的清新和兴奋。 “我小的时候老跟着我爸爸出海。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家只有一艘很小的船,船舱里只能躺下两个人,四周都是鱼和海的气息,一年四季几乎都是暖的,跟这里很不一样。”瞿清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开了眼,稍稍适应了炫目的白,唇角浅浅的弯着,“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太遥远的以后,也没想过就连那样的生活都是会失去的。其实才转学到尧光市的时候,我也过的很不好,没有什么朋友,很孤单,但是又不敢和爸爸妈妈说,怕他们为此吵得更凶。” 季风侧目望着瞿清。她是真的当大了,这两年,在他的视线之外恣意而野蛮生长着,受过委屈,也遇到过善意,但是眼底还是有光,像是他初见她时那样。 他忽然生出无尽的心疼和怅惘,恨自己那个时候没有陪在她身边,更恨现在的自己像是一个随时等待审判的罪犯,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将他推远,而他连争取一下,求她怜悯的资格都没有。 “啊,鲸——” 瞿清忽然兴奋地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抓着他的手臂晃动了一下,提醒他看:“你快看那!是不是虎鲨?” 季风视线落在他抓着自己手臂的纤细手指上,那样鲜活赋予生命力,被冻红了一些,像是把他漂浮不定的灵魂都抓回了身体里。 心底突然无端升起一股暖意,他顺着瞿清的话忘了过去,看到一群黑白相间的胖乎乎背影,在追赶者鱼群跑,有几条一跃而起,奔着渔船过来了:“嗯。” 瞿清兴奋地拿着手机拍,季风看着她半个身体都快探出船舷,有些担忧地蹙眉,手臂下意识地护着她。 成群结队的虎鲨围过来,这些虎鲨似乎对渔船特别感兴趣,有些看体型是亚成年的,甚至翻着肚皮表演着,绕着船嬉戏,但是都很懂事的没有掀翻船。 瞿清拿着手机拍个不停,声音被海风吹散了一些:“听说虎鲨很亲人,不知道是不是古代和维京人有合作,还是真的人类长在他们审美点上。这也太可爱了吧。” 季风实在拦不住她,索性双臂把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一些。 瞿清似乎完全在兴头上,也没有在意他过分亲密的举动,拿着手机拍了又拍。 有只胖胖的小虎鲨甚至把自己吃了一半的海豹吐出来,冒头看瞿清没有捞起来吃的意思,有点垂头丧气又害羞地潜水下去,躲到了大虎鲨群后面。 瞿清看得惊呆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旁边兴奋地跑过去的工作人员用英文喊了一句“超多”,就跑到了另一头去。 虎鲨捕鱼的时候会很有技巧地把鱼赶到一起然后包围,非常的具有社会性。有经验的冰岛捕鱼船,甚至可以利用这一点来个大丰收。 如果没有进化出陆生生物,以及人类这样的高等生物,他们也许是这世上的霸主,无敌而可爱着。 瞿清脸颊被吹得红扑扑的,像是刚刚见识过这时间最美的景象。 许久没声,就在季风担心她是不是被冻到的时候,瞿清忽然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声音带了点感伤和哽咽:“听说有些海豚类智商很高,只见过一次的人,会记一生。” 季风心底震荡了一下,没由来的慌乱和沉闷。 瞿清的声音被晨起的薄雾和寒意吹散了一些,变得很轻柔:“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都是很多前的事了,你也是从那时候记到了现在吗?” 季风的手臂环绕到瞿清身前,落在扶手上的指尖冻得有些发红,听到这句猛地僵了一下。瞿清低头看着,他这样本能保护的姿势,眼眶忽然有了泪意。 “这个地方真神奇,会让人感觉自己是这样的渺小。渺小到,我忽然觉得,既然放不下,如果不在下一秒紧握你的手,我可能会一直后悔抱恨下去。”瞿清的手轻轻覆盖在季风手上,冷到感受不出彼此的温度,“季风,我们和好吧。” 有风顺着吹进耳朵,模糊了她的声音。手背上落下一滴泪,带着凉意,季风忽然感觉那滴泪咂进自己心底,那里久不见风雨,忽然经这馈赠的湿意,一下子被注入了生命力,砰砰跳动起来。 鲜活的,甚至让人喉头感受到甜腥。 许久没有得到季风的回应,只有头顶轻轻浅浅的呼吸,带着热意。 瞿清吸了吸鼻子,肺和整个呼吸到都沁了凉意,她忽然有些委屈,转过身来,抬头,才想要质问,却看到季风眼底也带着猩红,逆着光,似乎还带着点罕见的晶莹。 瞿清忽然就呆住了。 她还从没见过季风这个样子……若不是配上他那张好看的脸,说是被处极刑的人被无罪释放了也不为过。 季风从极大的惊愕中会过神来。 修长的带着凉意的指尖抬手阻隔了她的视线。 瞿清的睫毛轻颤,感觉有凉意落在自己脸上,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谁的泪。 下一秒,炽热的呼吸缠绕着清冽的气息,经由温热的唇覆在她唇上,带着不可自抑颤意。 “清清……谢谢你。” 季风低沉带着震颤的声音在贴近的位置响起,经由呼吸缠绕着向上,落在他鼻尖,然后轻缓地向上,手缓缓移开,经由温热的唇替代,吻上她轻颤的睫毛。 瞿清睁开眼睛,隔着冰冷的泪意,看到和自己同样红着眼睛的季风。 就像隔了十几年相逢恨晚的泪,还有高中重逢时相见太迟的遗憾,还有分别那两年的苦,统统在此时此景落了下来。 瞿清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烫:“谢什么?” 季风望着她,喉头哽着,幽深的眼底仿佛被此刻漫天遍野的蓝白洗净了,震颤着:“所有这一切。” 瞿清扬了扬唇角,明明是想笑一下,却又把泪水挤了出来,她在他怀里,掂着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尔后开口:“季风,好好爱我吧,我也会好好爱你,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有这么一往无前的勇气了。” 季风死死搂着瞿清,像是想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一样,回吻了他,更热烈的,急切的,一往无前的。 第59章 这样的后果就是瞿清终究还是感冒了。 季风端着热水和药进来, 她还在裹着被子靠着床头,苍白着脸对着他傻笑,季风看着真是又心疼又好气。 “喝了药晚点再量个体温。”季风抬手探了一下瞿清的额头, 还是有点烫手。 瞿清往被子里缩了缩, 小脸被被沿遮住了一半,鼻音很重:“已经没事了,一点小感冒而已。” 季风毫不留情地把她从被子里拎出来,水杯和药已经举到她嘴边。 瞿清瘪了瘪嘴, 委委屈屈地瞪他:“才和好就这样虐待我,看来我还是草率了。” 季风顷刻间满眼的无奈和柔软,让她靠在自己手臂上, 好声好气地哄着:“清清,你乖乖把药喝了好不好?还要在这边一段时间,看病很不方便。不然我们早点回国去——” 瞿清自知理亏,赶忙夺过药丸,阻拦他:“我开个玩笑的,哪能因为这么点感冒就折腾整个团队的进度啊。我们打工的可太难了。” 她仰头把药丸丢进嘴里, 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 把药丸吞下去, 还给他张了张嘴证明。 “真是的, 我难受想撒撒娇都不行吗?” 季风轻轻俯身, 就着她的唇轻吻了一下, 然后把水杯放在一旁,抱着她躺下,轻轻抚着她的背。 “你想怎么都行,先乖乖把病养好,你这样难受着, 我会恨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瞿清挣扎了一下,听到这句,忽然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季风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她侧躺在季风怀里,盯着他胸襟的纽扣,轻叹了一下,忽然问:“那个时候,你是怎么舍得放开我的手的呢?” 季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抱她更紧,有些后怕和痛苦:“清清,别再提这个了好不好?这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了,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我太自大了,以为还有时间,我可以解决好一切……” 瞿清微微仰头,看着季风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也低垂着眼睛,和她视线相对,哽咽了一下:“我那时候想,如果……我和季家真的出事了,你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你这么好,会有人替我爱着你照顾我,那个时候,我是真的觉得自己不配了……” 窗外是好不容易沉沉暗暗下去的天色。带着今天的记忆缓缓落幕 瞿清又气又心疼地看着他,没忍住抓过他的手咬了一口,才下了口又没舍得用力,皱着眉愤愤地说:“你是傻子吗?一面说着我有事你会担心,从不肯真的放我走,一面却又死瞒着我,我也是会担心你的啊……怎么会有你这么双标的啊……” 瞿清眼眶又红了,季风满脸慌乱地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破碎地轻吻着她:“对不起,别哭,别哭……” 瞿清抽噎了一下,红着眼睛看他,很小声很委屈:“以后不许这样了,你如果每次有什么事,想的是第一个撇清我,我会觉得你从来没有把我考虑进未来,觉得我不是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人。” 季风怔了一下,眼眸幽深,只把她抱得更紧,像是劫后余生一般,语气深沉:“再也不会了。以后我们之间,绝对没有秘密,也不许有任何误会。清清,我真的承受不起任何会失去你的可能了。” 半夜瞿清惊醒了一次,季风像是被她的动作也吵醒了。他下意识地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了凉意,手臂抱紧了一些,带着点惺忪的暗哑嗓音问:“怎么了,清清?” 瞿清深吸一口被他包围的气息,忽然从未有过的心安,她摇了摇头,钻进他怀里,再度沉沉睡去。 在冰岛工作的日子倏然而去,等到需要的MV场景都拍摄完的时候,一行人想着再去聚个餐,给大家的第一次冰岛行画个圆满的句号。 同样的餐厅,不期然的又和Edward遇上了。 瞿清非要把自己手里沾了芥末的薯条给季风,季风好看的眉头皱着,还是毫无怨言的吃下,瞿清笑得乐不可支,抬头就看到拈着高脚杯的Edward。 她脸上的笑意止住一些,警惕地望着Edward。 Edward也看出了她的抵触,和自己的友人打了个招呼,走近了一些,视线在两个人亲密的距离上绕了个来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来,你们又和好了。清,你不怕自己再后悔吗?” 这语气让人很不舒服,瞿清下意识地皱起眉:“Edward,这和你没有关系。” “当然。”Edward举杯,“祝贺。不过,清,如果你哪天又想离开他了,我依旧会站在这边,等着拯救你。” 像是开玩笑的语气,神情却莫名带着点挑衅。 季风抬手揽着瞿清远离了一些,没有让她冲出去理论,冷冷地开口:“你没这个机会。” Edward无所谓的耸耸肩:“以后还长,拭目以待。” Edward一走,两个人之间的欢愉氛围也不复存在。瞿清胸口有些堵意,想到之前季风对自己说过的话,不只是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自作自受的意味。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样……”瞿清小声道,“我认识他就是很偶然的机会。” “我知道,”季风捂着鼻子,似乎还在忍耐芥末挥之不去的冲顶,皱了皱眉,“他如果真的有心接近你,你就算有防备也未必防得住的。” 瞿清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早就认识他?” 季风放下手,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很像之前见过的一个人。” 这个小插曲很快在告别宴的热闹氛围中过去了。 瞿清甚至有点忘记了他们提前出国,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避开国内,好让陆杰他们可以尽情布网,引鱼上钩。 结果毫无防备的,才出机场安检,季风就被一堆人围上了。 有尖叫的粉丝,还有拿着□□般的摄影机对着他们拍个不停的。 瞿清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试图隔开一直挤过来的人群:“麻烦大家让一下,mv正式发布的时候会有专门的见面会,季风今天才回国,已经很累了,请大家不要扰乱机场秩序。” 娱乐记者和摄影师像是完全没有听到瞿清的规劝,话筒直接就戳到季风面前。 “季风,听说最近风头很盛的选秀选手郑言霜是你们公司在力捧的,你本人对这事怎么看?” “网上爆出了不少你高中相关的历史,还有你为了捧这个新人,和圈外女友分手的事,你对这件事有交代吗?” “被传是你圈外女友的柳依曦女士对此事闭口不谈,说是不想谈伤心事,是不是认定了你们的关系?” 季风露出来的眼底透露着凛冽,周身是生人勿近的气息,不动声色地走在瞿清身前,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季风,请你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好吗?” “还有很多爆料说你的经纪人是一个黑历史满满,私生活不检点的人,粉丝担心你会不会被骗。” 男人高大的背影倏地停了下来。 瞿清差点撞到他后背,赶忙停下来,一看他这个态度要炸,瞿清急的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别搭理这些人。 季风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视线绕了半圈,凛冽地落在了说那句话的记者身上。 “你说的那两个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还有,我出道只是想当歌手,不必因为其他的事情关注或者喜欢我。我有喜欢的人,这辈子也只想和她在一起,走向婚姻。还有,”季风眼底的情绪浅淡,对面的记者和刚刚还狂热的粉丝一瞬间有些像熄火的车,悄无声息,“你说的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问的是我的态度的话,求之不得。” 问话的记者神色紧张,有些躲闪着,有些惧怕季风的视线。 乐来的拍摄团队也有些愣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从季风的脸上移到了瞿清的脸上,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瞿清自己也有点傻了。 季风回身抓住她的手腕,把有些无措的瞿清拉着,另一手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去。 一直到坐到陆杰的车里。 瞿清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她坐在后排,微微侧身看向坐在副驾驶的陆杰,犹豫地开口:“陆秘书,那个……” 陆杰正低头刷着手机,闻言回过头来:“嗯?” “就是,”瞿清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足了勇气,“你现在总能把计划告诉我了吧?我们都回国了,事情怎么还越闹越大了啊?而且刚刚在机场,季风说的那番话肯定会上热搜被人拿来说。” 手里的手机再度亮起来,瞿清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陈主管打来的,她调了静音:“会不会对你的计划有什么影响啊?” 陆杰诧异地看她一眼,似乎没想到瞿清担心的居然是这个,他的视线瞟到季风冷沉的脸,笑开:“当然不会,反而,你们这么坦然,倒是坐实了我之前编的话。” 没坏事就好。瞿清想到刚刚记者说的话,问:“你之前要引蛇出洞……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们怀疑是郑言霜?还是……柳依曦?” 陆杰唇角的笑变得有些讽刺:“不是怀疑,是有了确切的证据。” 瞿清皱起了眉。 郑言霜和柳依曦都喜欢季风,没有必要这样抹黑他吧…… 除非,她们丧心病狂到为了铲除她这个异己,不惜拿自己喜欢的人开刀…… 想到这个可能性,瞿清由不得又想到自己去美国看季风那次,在窗口看到的场景。 难怪季风忙到没时间即使回复她消息的那段时间,电话那头总是会有柳依曦刚好接通,每次都刚好那么凑巧,又是在两个人感情最容易产生怀疑的时候,简直是致命一刀,推着瞿清去求证,又刚好那天看到了季风和郑言霜那一幕…… 瞿清皱着眉头,脑海里灵光乍现,忽然把整件事情串联了起来。 是啊……那天出现的,为什么不是柳依曦……如果是柳依曦的话,也许自己会多一点怀疑,也许会冲进去质问一下,那么也根本不会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将她击垮,下定决心斩断了和季风的联系。 手忽然被抓住,尔后包裹进季风温热的手掌里。 季风看着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忧地又探了探她的额头。 “不舒服吗?是不是晕车——” 瞿清拉下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视线坚定着望过去:“我有点事情想说。关于柳依曦的。” 季风的手一顿,神情严肃下来,还带了点厌恶,沉默下来。 “也是刚刚陆秘书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最后一次去美国找你,看到你和郑言霜那一幕,只能算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步稻草,可是在那之前,就有人一直有意无意在我们之间渗透,一点点瓦解我对你的信任。” 季风眸底的光沉了下去,深不见底,带着寒意。 他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手不自觉抓得更紧:“这件事情交给我好吗?清清,你相信我,以后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来质问我,好吗?” “嗯。”瞿清点点头,被他主动求“质问”这句话逗笑,趁机提条件,“那你以后也要相信我。有事要跟我讲。” 陆杰从后视镜里盯着,和季风威胁的视线对上,收起脸上放肆的笑意,移开了目光,受不了两个人黏腻似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第60章 陈主管找到瞿清的时候, 瞿清正在和剪辑师挑风格方案。 两个人脸上带着笑意,看到她们在冰岛拍的照片,还会忍不住提一下当时的场景, 陈主管阴沉着脸就推门进来了。 瞿清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剪辑师很有眼力见地收起自己的提案,告别离开。 陈主管勉强地笑着点点头,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完全变了脸。 “昨天怎么不接电话?”陈主管站在对面, 剑拔弩张的姿势,对着她质问,“我之前提醒过你什么?你们之间怎么私下里乱来我不管, 但是,但是你不能带到工作上来啊!季风是艺人,你是经纪人,你们这样对公司影响很不好!” 瞿清神情浅淡,也不提醒他坐下说了,仰着头很平静地交代:“才回国在倒时差。” 陈主管气的满是横肉的脸都红了。 “季风一开始怎么进的公司, 我想您也没忘吧?”瞿清收回视线, 手在电脑屏幕上点了几下, “当初是您让我不惜代价留住这个人的。就该想到这样的后果。以季氏的投资和季风最近的人气, 我就算是职场新人, 怎么算也算不出公司是怎么亏的。而且, 您这一天都没有上网吗?” 瞿清淡定地把自己的笔记本转了个面,屏幕上赫然是季风昨天在机场怼记者说的话的报道:“那建议您现在可以看一下,话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星云和季氏已经达成了公关协议,我没资格提异议,您如果还有疑问, 不妨去联系下季氏的负责人。” 陈主管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两下,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隔了一会儿态度软了下来。 “不是……瞿清啊,我这也是为公司为你好。”陈主管开始晓之以理,像是之前质问的人不是他一样,“你想想,季风的家境和自身条件,尤其是他现在是人气超高的艺人,你又刚好是他经纪人,这种落差,你们走不长久的。” 瞿清点了点头:“我上次听到类似的话还是高中,是季风的父亲亲口说的。他应该也想不到我们最后还是会走到一起。既然您是为我好,为公司好,那郑言霜作为星云练习生参加选秀是怎么回事?还和季风捆绑cp?” 似乎没有想到瞿清话题一转突然问起了这个,陈主管脸色一僵。 “啊,这个是……她是,”陈主管犹豫着纠结措辞,“她自身条件不错,只是练习时长短了一点。” “一点,您倒是重新定义了一点。”瞿清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练习时长三天半这个笑话出在星云,您倒是真淡定。星云会看中郑言霜,无非也就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承诺了给公司和你很优厚的报酬,要么就是陈主管和郑言霜有什么别的无法拒绝的关系。不管是哪种,等事态失控了,boss知道的话,对您而言都是麻烦吧?” 陈征脸色变了一下,瞿清接着说:“念在陈主管之前多次‘提拔’我的份上,我也给您指条明路吧。” 陈主管可能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在自己手下任由压榨的小姑娘突然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狡猾且有底气地和自己谈条件。偏偏自己还真得听着。 “您是务实又聪明的人,现在的郑家和季氏已经不是从前的量级和实力了。如果是前两年的差距,也许季风还真得在郑氏面前低头。但是如今,您为郑氏一个不一定握得住的承诺开后门,就要平白承担季氏可能的打压。星云再大,也只是一个单纯的娱乐公司,不敌季氏那种全面的企业。就算郑言霜已经给了您什么好处,”瞿清轻笑了一下,眼底有着不屑,“你如果和季风站在同一阵线,可以预期的好处相对而言只会更多。您最会思考利弊了不是?” 陈主管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那双总是带着精光的眼睛此刻狠狠地盯着瞿清,脸色都憋得有点红,像是对瞿清带了审视和恨意,好半晌,忽然笑开来,换上了平时压迫下属时的奸笑,还带上了一丝讨好:“瞿清啊,我果然是没看错人。” “不过,我记得我之前提醒过你,在这个行业,最好还是不要得罪太多人。”陈主管笑得讳莫如深,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场,“风水轮流转,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 瞿清回了他一个笑:“这句话,我想现在更适合您才是。不过,谢谢。” 陈主管脸上的笑滞住,望着瞿清眯了眯眼,没再开口,走了出去。 —— 最近选秀风头正热的星云练习生郑言霜忽然被爆出初中校园暴力别的同学,还脚踩n条船的丑闻来,耿直大小姐人设一夜崩塌,惹得众议。 瞿清正在乐来和工作人员商榷最后的文案和发表时间。 摄影师赵鑫给瞿清倒了一杯咖啡,刷着手机就笑了:“这种人设也就骗骗粉丝了,哪家公司会无缘无故捧一个出道三天半舞蹈室都没进过的人啊。清清,你知道这人什么内幕吗?” 瞿清道了谢,摇了摇头:“新进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剪辑师姜陈从电脑后头抬起头:“管她是什么呢,这下都得凉了。这种来掺一脚的资本和资本家越少,这个圈子越能干净不少。这才叫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事。” 瞿清默默地喝着咖啡,最后确认了一遍文案,踩着点和乐来官方同步发出了这条带着mv视频的文案。 发完了所有媒体平台,工作室瞬间炸了,姜陈伸了个懒腰,向后靠着椅子问她们:“晚上聚餐?吃火锅吧庆功宴当然是吃火锅啦!” 赵鑫无奈地看她:“你怎么回回都吃火锅啊,楼下就是海底捞,你能不能有点创意啊。” “我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其他人想吃还得专门过来还得排队呢。”姜陈已经打开了手机,“快点的啊,再想不出别的我位子都要预约好了。” 赵鑫的吃火锅吃怕了,求助地看向瞿清:“清清,你也不想这天气吃火锅的,对吧?” 瞿清才反应过来:“庆功宴?你们说的是季风这次的新歌MV吗?” 姜陈抬头看她一眼:“对啊。” “不是才发出去吗?成绩还未可知呢……” 赵鑫一下子笑开了:“姐妹,你好歹也是职业经纪人了,就季风这个外形水平、音乐素养,加上唱作人的身份,还有乐来的制作背景,这要这几年华语乐坛没火得起来的了。对你们家季风有点信心好吗。” 瞿清肩膀被拍了拍,反应对方话里的调侃以后,脸红了一下。 姜陈得胜般的晃了晃手机,笑道:“我已经点好了。大家都到啊,吃好喝好,公司报销。” 赵鑫痛心疾首地错愕一秒,望着瞿清苦笑。 —— 乐来预期的很准,或者说,季风的爆火程度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各大网站数据在段时间内都荣登榜首,乐来和星云两边都是捷报频传。 这些消息很快就把郑言霜相关的消息盖了下去,星云从头到尾没有针对她的任何黑料进行公关或者澄清,在口碑和成绩双双跌爆的情况下,郑言霜甚至连第三期都没有撑下去就被淘汰了。 似乎为了补救她的形象,郑氏对她的公关方向换成了小公主年少不懂事非要勇闯娱乐圈圆梦的路,一开始还有粉丝照着这个说法在回怼路人,但是似乎有谁和她作对一样,总是能放出更石锤的黑料,只要郑氏出来为她洗白,立刻就有针对性的更猛的黑料放出来。 到最后,甚至放出了郑氏偷税漏税的丑闻。郑氏算是求锤得锤,终于偃旗息鼓,不再回应也不再澄清,淡出了大家的视线。一场选秀吐槽最后演变成了酣畅淋漓的商战大片,吃瓜群众也算是大饱眼福了。 柳依曦出现在季风公司楼下的时候,被两个前台毫不留情的拦下了。 她似乎心情不错,短暂的蹙眉过后,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是你们季总亲自约我过来的,你们确定要拦我吗?” 手机画面是短信界面,季风那句“到公司来”让两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了犹豫。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陆杰走了出来,没什么表情地对着前台挥了挥手:“忙你们的吧。”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表情疏离:“柳小姐,请吧?” 瞿清走进公司,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瞿小姐好。”前台对着她整整齐齐鞠躬,客客气气打招呼。 柳依曦有些诧异地回头,很快笑开了:“真巧。” 陆杰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有些生涩地解释:“瞿小姐,这……” 瞿清只愣了两秒,很快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空荡荡的电梯:“可以一起吗?我有点工作上的事要谈。” 陆杰有些抱歉又担忧地望着瞿清,反倒是柳依曦像是主人一样大度道:“当然可以。” 瞿清也不介意,跟着他们走进了电梯。 陆杰像是左手一个烫手山芋右手一块火山石,有些怨念又为难地敲了季风的门。 季风很快打开了门,看到瞿清,他愣了一下,然后蹙眉解释:“清清,你先等我一下好吗?我和她有点事要谈。” 陆杰听得直瞪眼,那样一个平时临危不乱的高级特助,急到对着季风使眼色了。 ……这人,是不是忘了自己把人追回来有多不容易了! 季风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还一脸真诚地望着瞿清。 瞿清想都没有想,点头:“好,我去休息室等你。” 陆杰这下是彻底惊掉下巴了。 第61章 直到领着瞿清去了休息室, 又不放心地留下来陪着她,看着她淡定地刷着手机群聊,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瞿小姐, 你别多想啊, 季总他就只是……” “我没多想啊。”瞿清一脸坦然,甚至有些不解地看着陆杰,“他的正事要紧吧,总不能说我是跑来谈恋爱的, 让他放下工作陪我谈恋爱吧。” ……这副模样,倒是陆杰真的没有想到的,他沉默了一下, 盯着瞿清:“瞿小姐,我总觉得,你跟我之前了解到的不太一样了。” 瞿清有些好笑地看他:“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那种因为势力离开季风,然后无理取闹的人?” “那倒不是。”陆杰赶忙解释,“换成一般女生,刚刚那样的情况, 会误会会生气也很正常吧。” “我们已经因为误会分开过一次了, 然后都发现没有对方的生活真的不快乐, ”瞿清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所以, 这次我选择相信他, 他也会对得起我的信任的,对吧?” 陆杰愣了一下:“当然。” —— 柳依曦跟着季风进了办公室,想到刚刚门口的一幕,唇角忍不住地上扬。 “季风,你找我来, 是有什么事吗?”她自身后关上门,明知故问道。 季风很从容地坐回办公椅后,修长的手指在鼠标上点了几下:“有点事想和你确认一下,关于我在美国出车祸那段时间的事。” 柳依曦愣了一下,神情混有些紧张。 季风从电脑后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那段时间,还要多感谢你的照顾才是。” 似乎没想都季风会突然说出这样感谢的话,柳依曦反应过来,有些窃喜又害羞地低下头:“叔叔阿姨也说了,让我们在国外要相互扶持。更何况,那个时候,季家出了那么大的事——” “是啊,季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季风点了点头,眯了眯眼睛,眸光突然冷沉下来,“你这个外人,倒是比我还上心。” 柳依曦脸上的笑和娇羞戛然而止,有些错愕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抓紧包带,被打的猝不及防:“季风……你、你什么意思?” 季风不再看她,视线移回电脑屏幕上,声音疏离冷绝:“和郑氏度假村负责人咖啡厅见面,和DM公司的项目负责人聚餐,参加了THE SHOW的酒会——那个时候季氏出了问题,我最想拿到的就是DM的项目,这个你都知道。” 柳依曦脸色有些惨白,但是听到这里,还是强撑着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着,能不能稍微帮你分担一点——” “就在你和DM负责人见面过后的第三天,郑氏公司就夺走了这个名额,和DM合作了;THE SHOW酒会过后,原本商定的对季氏的融资案也通知暂且搁置了。”季风打断了柳依曦的话,审视地看着她,唇角挂着嘲意,“我当时还想不通,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之后郑伯父就打了电话来,说是郑氏可以帮季氏一把,前提是,希望我以后可以和郑言霜在一起。” 季风每说一句,柳依曦的脸色就更白上一分。 季风站起了身。 “以郑言霜的本事,她应该都想不到要绕这么多层,先把季氏和我的退路堵死,然后郑氏再出面,表态愿意拉季氏一把,顺势提自己的条件。”季风绕到柳依曦身旁,侧目冷冷看她。 她死死咬着下唇脸色煞白,身体僵直,几乎快要站不稳。 “你甚至知道我不会接受郑氏的帮助,对郑氏和郑言霜的厌恶也会更上一层,所以连THE SHOW这条退路都找好了,”季风俯视着柳依曦,申请冷若寒霜,用肯定的语气开口,“Edward,THE SHOW总裁的小儿子,是你在美国谈的那个男朋友吧?我提取了自己那段时间的通话记录,在我车祸期间,有几次清清的电话接通过很短的时间,我却完全不知道,手机上也没有记录。” 柳依曦有些惊恐地望着季风,苍白的唇翕动了一下,声音里都带上了颤意:“不是我……不是……” 季风却没有给她抵赖的机会,径直把手中收集好的证据摔在了柳依曦面前的桌上,第一张照片就是她撒娇地搂着Edward的手臂,从THE HOW大楼里走出来。 “我以为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放弃了。”季风扯了扯唇角笑得嘲讽,“整件事里,你唯一没料到的,大概就是我出车祸这件事了吧。” 柳依曦终于撑不住,急切地向前迈一步,似乎想要和季风解释,却没有站稳,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狠狠跌坐在地上,她痛苦地低吟一声,却来不及在意,抬手抓着季风的裤脚,眼底有了泪意:“季风……你不能光凭别人说点什么就对我下这种论断,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是不是瞿清……” 季风嫌恶地躲开,柳依曦狼狈地趴在地上,精心做过的发型都铺散下来:“她什么都没有说,如果她肯说的话,我们也许根本不会有分开。” 柳依曦眼底一片灰败。 她苦笑了一下,有些自嘲:“为什么……可是为什么啊……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我们的父母都默许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为什么自从瞿清出现过后,一切就都变了……你最艰难的那两年,明明她都没有陪着你,为什么她一回来,这一切就又是她的了呢……” “我想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清楚状况。虽然我父亲还有你父亲、郑言霜的父亲交情很深,但是这些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不会因为上一辈人的交情就过多的代入什么。你也不必做我如果没有遇到瞿清这样的假设,假设没有任何的意义。”季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声音冷若寒霜,“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柳依曦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洇花了,听到这句,她眼底重燃起希望,吸了吸鼻子,仰头看向季风,却骤然触到季风眼底的寒冰。 “如果只是折腾了我的身体,或者让季氏走了更多弯路,这些我或许可以原谅,但是,”季风微微“你不能动她,你差点让我永远失去了她,你差点要了我的命。” 柳依曦彻底脱力,只流着泪失神,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门被敲了敲,陆杰推门进来,看到递上一幕,他神色都没有变一下,只是侧身让开:“柳小姐,季总还有工作,您请回吧。” 季风没再看她一眼,径直出了房间,走到了隔壁。 瞿清正在无聊到研究壁画上的细节,季风猛地推门进来,她吓了一跳,摸了摸鼻尖:“你们谈完啦?” 季风轻轻应了一声,倾身就把她抱在了怀里:“清清,谢谢你?” 瞿清被这个突然地拥抱和感谢抱的有些懵:“又谢我什么呀?” “走向了我,一次又一次。” 瞿清有些无奈,想到过往自己都笑了:“明明是你一次又一次走向我吧,你说我那次逃课你要是放我一马,我们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还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 “不是那次,也会有别的事。”季风抱着她,语气低沉带着无限柔情,“只要找得到你,我就会想尽办法靠过去。” 她于他,是割舍不掉,早已成瘾的光一般的存在。 瞿清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猛地推开季风,皱着眉瞪他:“所以你那时候是早有预谋的!你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季风认得坦然:“我说过的,我在更早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瞿清在意的确实别的事,她气到想咬他,耿耿于怀:“那你当时不放我一马!” 季风神色不变,甚至有些认真:“你当时是和刘洋一起回来的。” 瞿清一噎。 “所以你以为我是逃出去早恋约会了是吗?然后为了你自己那点吃醋的小心思不惜把我搭进去!”瞿清气结。 “没有搭进去。”季风有些无奈。 “差一点!” 瞿清抱着手臂,审视着对面高大清隽的男人,开始桩桩件件翻旧账:“所以,其实我进学生会也不是意外吧。我明明记得我投的是什么动漫社的吧……” “清清你要替我想一下,”季风神情有些无奈,“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你好不容易自投罗网,这从概率学的角度讲,大概叫做缘分了。我很难不去抓住。” 瞿清忍不住咋舌:“都以为你是大公无私的学生会长呢,结果怎么假公济私呢。” “我从来都不是。如果不是一开始听说,你当时风评很差,三天两头罚站国旗台下,我不会去竞选,接下这个职务。” 瞿清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季风笑得无奈,带着甘愿和宠溺:“对着你,我或许本来就是没有原则的。” 瞿清望着他眼底的认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倾身抱住他。 “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错误认识啊?你当时如果用自己这张脸稍微勾引我一下,我说不定都上钩了。” “我试过,事实就是你对我没有兴趣,对学习也没有兴趣,整天和刘洋他们玩在一起,我实在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接近你。” 瞿清:“……” 她有些理亏地抱紧他,踮脚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笑得像只小狐狸:“我那怎么叫对学习没兴趣,学习是多么神圣的东西……我当时不擅长而已。” 怕季风再翻她的旧账,瞿清撒娇的环着季风的腰,转念想到:“柳依曦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听到这个名字,季风的眉头蹙起:“她和她爸本来就做了太多错事,以前不计较,只是觉得与我无关,可是她不该动你,不该差点让我失去你。” 瞿清有些苦恼道:“可是,他爸毕竟和你爸关系那么好……” “那是他们的事。”季风抬手把她抱紧,“而且,经过这两年的事,季文礼他也没不会拎不清了。” “还有一件事。”季风视线沉沉的望着瞿清,眼底讳莫如深,“Edward是柳依曦在国外谈的男朋友,也是THE SHOW董事长的儿子。” 瞿清有些错愕地半张着嘴,许多东西在脑海里冲刷而过,画面连着画面,终于碰撞出了事实。 难怪……他总是那么恰如其分的出现,对她表现出怪异的兴趣。 手机震了震,居然是Edward打开的。 瞿清瞬间沉了脸色,挂断了电话还不解气,又把Edward拖进了黑名单。 “都是大骗子。”她忿忿道。 季风被她的模样逗笑,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难得你今天主动找我,什么事?” “哦!”瞿清猛地想起了正事,从他怀里逃出去,然后从自己包里翻出合同和企划来,“新MV系列和你这些歌反响都超级好,乐来那边想趁热打铁,和公司商量,让你开个巡回演唱会,大概为期半年。你看看。” —— 柳依曦才走下楼就被人群围住了。 记者和围观群众瞬间把季氏楼下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对着她不挺闪烁着,有些镜头和话筒直接戳到她面前。 柳依曦抬手挡了一下光,脸上的苍白和疲惫下闪过一丝厌恶和躲闪。 第62章 “柳小姐, 有媒体爆料你给他们资料,故意炒作自己和季风的关系,对此你怎么回应?” “郑言霜在自己微博哭诉说这两年被你利用, 利用她和郑氏抹黑季风, 你看到了吗?” 柳依曦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抬手用自己的包包狂躁地挥了一拳,想要击退记者,狠狠地瞪着她们:“是她自己想要勾引季风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凭什么造谣!” “柳依曦小姐, 你父亲被爆出收受贿赂送你出国还有深造,还恶意打压别的同事和学生,警方也确认正在拘留调查, 这些件事你知道多少吗?” 柳依曦一下子愣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瞬间听不到周围的吵嚷,哆嗦着唇问:“你说什么?” 记者没想到当事人柳依曦是这个反应,没人回答她的话,只是对着她失神还有落魄的模样疯狂拍照, 聚光灯像是打在柳依曦身上的鞭子, 让她无处遁形。 柳依曦突然像是疯了一样, 失控地抓着前面男记者的衣领, 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们说什么!我爸他怎么了?!” “柳小姐请你放手, 我们只是陈述事实——” “你说什么事实!你们胡说!”柳依曦手下用力, 人群拥挤下,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狠狠地向后跌在地上,之前在季风办公室摔到的手腕又狠狠地在带着烫意的地上折了一下,锥心刺骨的疼。 柳依曦瑟缩了一下, 摸到一个带着凉意的皮鞋尖。 她警惕地抬头,泪意朦胧间,看到了Edward的逆着光的脸上,带着莫测的笑。 “Edward……”柳依曦抓着他的裤脚。 保镖已经把他们周身隔离出了个干净的小范围。 Edward倾身把她扶了起来,眼底满是温柔。 柳依曦鼻子皱了皱,眼泪瞬间流了出来:“Edward……你能帮帮我吗?” Edward帮她拢了拢头发,深邃的脸色眼睛从她发顶扫到眼底,却问她:“依曦,你现在快乐了吗?” 柳依曦怔怔的,抓着他的衣袖,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不敢放,只能流泪,说不出话来。 Edward笑了一下,眼底寒光乍现,“你说的我都做到了,可是你为什么总是不满足呢?我爷爷以前总说,贪心是会酿成大错的,你总是把我向我推,我那么爱你,又怎么会不如你所愿呢?” Edward松了手,几步走回到了车里,保镖也跟着离开,后视镜里,柳依曦失魂落魄站在原地,Edward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 网上关于柳依曦和郑言霜的事情上了几天热搜,围观群众骂也骂够了,热度渐渐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网上一个新建的微博号悄无声息地发了一则长文,叫做《时间与她》,里面从季风的视角讲述了对瞿清的单相思和这些年走过的典典,粉丝和吃瓜路人还在怀疑真实性的时候,季风的微博大号直接转发了这条,配文:感谢各位陪我共同走过这段回忆,所幸余下的时间都有她。去爱吧,像初见的第一眼心动那样。 瞿清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季风家门口的时候,季风属实有些懵。 他似乎才洗完澡,穿着浴袍,清隽的脸上带着被打扰的孩子气的不悦,看到她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瞿清身旁立着一个藕粉色的行李箱,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左边脸颊鼓鼓的像是金鱼。 看着前一刻还在跟她极有耐心闲聊的男人,清隽的脸上变化极快的表情,瞿清憋笑憋得辛苦,她一眼看透:“又跟陆杰生气呢?当你的兄弟和下属也太辛苦了吧。” 骤然火遍全国的季风此刻却为了眼前的场景有些反应不及:“清清,你这是……” “哦,因为我和安安已经毕业了嘛。鉴于接下来半年我们都要跑巡演了,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安安和贺俞也要常驻剧组,刚好有男同学要合租我们的房子,我俩商量了一下,就把之前那个房子退掉了。” 瞿清指尖在行李箱拉杆上敲了敲,眼神灵动得几乎让季风的心底融化,“所以……在我稳定找新房子之前,可以住男朋友这边吗?我吃的不多……吧,打扫……偶尔也可以做,而且作为经纪人,我们也方便沟通,我很会打包行李诶——” 后面的话,瞿清没说完,因为季风愣愣的望着她,忽然抬手扶了一下额头,笑了。 他的眼睛都像是被洗干净了,笑容干净清朗,撩人而不自知。 瞿清吞咽了一下:“你笑什么呢。” “我在想,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里。”季风笑得止不住,望着她,眼底都是温柔,“我还在想,要多久,怎么样才能把你拐回家,结果现在这样直接站在了这里,对我说要搬过来……忽然有点不真实。” 瞿清笑眯眯地凑近,对他这张好看的脸,怎么看都不厌,她认真道:“你早这样对着我笑笑,我魂都被你勾跑了。” 季风被她撩的一愣神。瞿清得逞的笑着,手灵活的抓着棒棒糖换边,侧身闪进季风的房门:“既然你没反对的话,那我就打扰啦。” 客厅里那个透明的浴室已经被重新装修过了,变成了很自然的欧式风格。 瞿清手里攥着棒棒糖,叉着腰,想到上次来时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一下。 季风合上门,也跟了进来。 像是不满刚刚瞿清的撩拨,他高大的身影笼过来,揽着瞿清的肩膀,热切的吻就落了下来。 瞿清没有躲,反而还抓着他的手臂,踮着脚尖,迎着他的,生涩地回应。 季风的呼吸骤然急促,手下用力,几乎快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瞿清呼吸也逐渐急促,逼得她从沉溺状态回过神来,哼哼着拍拍季风的肩膀。 季风还想深入,但是顾及着瞿清,停下来了。 呼吸终于被释放,瞿清像是个水下憋气的新手,脸颊绯红,眼睛和嘴唇莹亮 “等等等等,我喘不过气来了……不急在这一时,啊——你也不想我们第二次上色搜是因为你把我亲死或者亲进医院了吧?” 季风好看的脸上满脸错愕,呆愣愣地望着瞿清认真的样子,好一会儿才满脸无奈说出自己的感受:“清清,你今天很不一样。” 瞿清眨了眨眼,打开自己手机点了点,把手机举到了他面前:“先不对的是你吧。” 屏幕上是季风的微博,上面转发了那条长文。 季风哑然。 瞿清得意地收起手机,像是抓到他什么把柄了一样:“出息了呀,又背着经纪人搞小动作。” 季风抿着唇,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瞿清完全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反而有些怀疑地问:“这些也是之前计划的一部分?” “不是。”季风坦白。 瞿清点头,冷不防问:“这该不会是你写的吧?” 很多细节和心理活动,像是只有季风自己才能知道的东西吧,而且他本人转发了,起码是认可的。 男人沉默了一下:“嗯。” 瞿清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似乎被她发现了有点尴尬,季风的眼底甚至有些躲闪,瞿清看了好久,忽然踮起脚尖又亲了季风一下。 季风一下子愣住了,漂亮幽深的眼睛骤然瞪大,像是被偷袭成功的大狗狗。 瞿清眼底都是盛不下的笑意,眼眶有点发热:“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男人就这么看着她,认真且执着地点着头。 瞿清笑着,视线扫到他胸膛露出来的伤痕,眼底泛出一些晶莹:“看来我以后也得多爱你一点才行啊。” 季风最见不得她流泪,有些慌乱地把她抱进了怀里:“清清,你肯留在我身边,已经是我能拥有的最好的时光了。” 瞿清埋首在他脖颈间,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意,忍不住问:“那你还要我睡客房吗?” 季风身体僵了一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睡哪里睡哪里。” 瞿清破涕为笑,不知道怎么想到陈安梨给她看的那个古装言情剧本里一句台词。她抬头,眼睛红红的,唇角却在笑:“听说你睡眠不好,我刚好是那剂良药,那以后,你睡哪我睡哪吧。不过先说好,我睡相很好的,希望你也是。” 混想到在美国的时候她那个睡觉姿势和缠上来的频率,季风有些预感到自己的忍耐,但是以后抬起指尖替她擦干眼角的湿意,笑得清浅:“好。” —— 季风一出道就爆红,却在最红最有话题度的时候,直接公开了自己的女友和两个人的爱情故事,还是把自己完全放在了追求者和暗恋明恋人的视角,直接就把自己导向到实力派唱作歌手的路上去了。 乐来倒是很满意这个结果,甚至跟瞿清他们交涉过,等季风和星云的合约到期,有没有意向签乐来,乐来太缺这种实力派还会创作的男歌手了,当然,瞿清也完全可以跳槽到乐来来,当制作人或者别的。 想当初在考研和就业纠结的瞿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毕业,事业才起步就有公司来挖了。 虽然这都是沾季风的光。 瞿清转头看着正在试麦的季风,笑着跟他提了一下乐来的意思。 季风倒是无所谓,只是问:“你以后想转制作人吗?” 瞿清想了一下:“嗯……当初选择进星云,其实主要是因为决定不考研了,去工作,然后刚好安安在这边,我就也在这边实习了一下,商量转正的时候,星云开出的条件,对我而言够了。” “那个时候我没想到你会出道,成为我手下的艺人,”瞿清笑了一下,“也没想到,手下第一个艺人这么短期就可以火成这样,我甚至没有经历安安他们那样的辛苦和一步步摸索的过程。如你所言,我在这个行业没有什么更大的梦想,有你一个当我的荣誉勋章,已经足够了。所以转做制作人,应该本来就算我憧憬的未来方向?只是因为幸运,可以提前考虑了。” “季氏有意开娱乐产业,为星云注资其实也是有了解试水一下的意思。”季风望着她,很认真地问,“瞿经纪人要不要来试试?” 工作人员小姑娘帮季风调试好耳麦,看得一脸羡慕:“你们感情可真好啊。” 瞿清脸红了红,由不得眼神威胁他在外面不要乱来:“怎么也是个公众人物了,还拉的我也露了脸。” “话说,”瞿清眯眼审视季风,“你为什么又叫我瞿经纪人?你之前有阵子也是一口一个——” 瞿清忽然想起来:“哦,你是不是记仇呢!就因为我在气头上让你这么叫了一次,你每次想针对我都会这样。” 男人笑得有些狡黠又无奈:“那个时候你不许我叫你清清,可是别人都能叫你清清,我就想叫瞿经纪人也不错,至少这个称呼只属于我。” 瞿清怔然。 远远地听到工作人员催促上台的话。 在对方进来前一刻,季风蓦的倾身吻了一下瞿清的额头:“乖乖等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63章 季风的演唱会反响超乎预期的好。 之前一连三场的票短时间售罄, 他们还只觉得是粉丝效应,很多人知道季风不是单身不走偶像路线之后或许会脱粉,没想到演唱会现场居然爆满。 瞿清站在台侧, 看着舞台上季风坐在光下对着落地话筒认真弹唱的模样, 忽然就觉得眼前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和高中时候那个在台上兀自弹钢琴的少年层层重叠。 那时的阳光穿过树缝,照进琴房,像是深深地把弹钢琴的少年镌刻在了脑海里一样。 转眼半年。 这期间,季风一直稳居涨分榜一位, 倒是让星云认清了实力才是硬道理这个事实,下狠心整顿了下造星机制,对练习生的选取和集训也更加严格了。 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定在尧光市, 也算是个纪念,毕竟季风的一切是从这里开始的,很多相关回忆也是在这边。 乐来筹备了很久,还特意准备了惊喜,但是那惊喜据说最后被季风自己否决了,换成了别的。 乐来的人跟瞿清的商量的时候也没有抱怨的意思, 毕竟因为和季风的合作, 他们也算是把自己的知名度提高了, 也赚的盆满钵满。 季风自己对这件事倒是不置可否, 他说:“我生来就在这个城市, 这再普通不过。真要说到有什么值得纪念, 不如说,这里是我们相遇还有走在一起的地方,那些记忆对我而言才重要。” 好吧。 瞿清笑嘻嘻地环抱他:“那要这么说,我搬来这个城市可真是太幸运了,遇到了刘洋, 还有周周,小白——” 说了三个都没提到季风,男人的脸色迅速阴沉下去,带着点被她驯服的小狼崽不能言说的委屈。 瞿清尽收眼底,终于没忍住。亲了亲他,看着他眼底可见的融化,柔柔的说:“最重要的是认识了你。谢谢你,找到我,走向我,抓紧了我。现在喜欢你的人可太多了,我以后也要抓紧你才行。” 许是网上大肆宣扬着季风最后一场演唱会是在尧光市的缘故,尧光市也以此为噱头做了不少宣传。 体育馆外早早挂满了季风的海报相关。 尧光一中也做了宣传,因为季风同意为母校的学生做一场特别演出和演讲,算是回馈,不对外售票,完全由学校组织。 周雨眠和白灵毕业后就双双回到了尧光市,两个人甚至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也算是形影不离了。 几个人约着见一面,一见面,瞿清就愣了。 赵文强结结实实地晒黑了两个度,肉眼可见的健壮,精神状态很不错。 他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对着瞿清嘿嘿一笑,熟悉的味道:“清姐,你这几年不见是越来越漂亮了啊。不愧是咱班的潜力股班花。” 瞿清笑了,甚至想翻白眼:“可拉倒吧,咱班人自己当时都不见得有几个待见我的。” 赵文强手一挥:“那是他们女的嫉妒你的美貌,男的得不到所以酸的!” 周雨眠皱着眉在他肚子上锤了一拳:“你少贫啊,看不出全班最捣蛋的人现在反而回来建设母校了啊。” “是啊,”白灵也附和,“你在尧高当体育老师可得对女孩子好点,别像当年的老王一样。我好几次都觉得我会死在跑道上。” 赵文强躲也不躲,反而笑得一脸宠溺。 瞿清有些看出点味儿来:“你们两个……” 周雨眠脸红了红,有些尴尬又害羞,赵文强依旧嘿嘿一笑。倒是白灵对着她一副“你终于发现重点了”的神情:“是啊,人家两个早就在我眼底底下勾搭上了,可怜我个追星狗,也是才知道不久呢。” 瞿清倒是超级欣慰,至少他们结局都还不错:“恭喜。” 刘洋和吴柠刚推门进来的时候,吴柠看到季风的瞬间几乎就瞪了眼,一脸警惕地往刘洋身前站了站。 刘洋一脸无奈:“柠柠,我都跟你解释过了……” 吴柠依旧一脸警惕:“谁知道他这次会不会突然动手打人啊,都是大明星的人了,你小心我发到网上让你的粉丝都看看你是什么人啊!” 瞿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柠柠,之前……实在是对不起啊,我已经严厉批评过他了,保证不再犯!” 刘洋无奈地牵着她落座:“是啊,上次都是误会,大家都是朋友,都过去了。” 再次聚一起,居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大家都变化很大。 每个人都有点百感交集,一面感慨时光易逝,他们就这样长大了,各自奔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一面又庆幸他们这些人结局都还不错。 赵文强依旧是之前那个豪横劲,举着杯挨个和他们敬酒,互诉衷肠。 酒下肚两杯,话匣子就打开了:“季风啊,你可得好好对清姐啊,清姐这一路不容易啊,为你吃了不少苦。” 赵文强一个大男人喝酒喝的脸红红的,对着季风举杯:“我看了你给清姐写的,你也算是真诚了,我们几个都一路看过来的,你可不能辜负她啊——” 季风好看的眉眼在灯光下幽深清冷,周雨眠有些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让他别再和季风胡说八道了免得惹麻烦。 赵文强许是真的喝多了,举着杯子倔强望着他,季风眼底松怔片刻,端起酒杯,对着他轻轻碰了一下,嗓音低沉:“我会的。” 刘洋也举杯过来,瞿清和吴柠都紧张看着。 他笑了一下,对着季风:“祝你们幸福。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对清清不好,我们这些朋友第一个不放过你。” 季风眉眼间舒冷,望着刘洋,隔着桌子举杯:“放心,我会用一生爱清清。不是为了你们。” ……这莫名其妙的夹杂着□□味的回话。 刘洋也笑了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周雨眠还有白灵和瞿清许久未见,三个人从追星上课睡觉,一起罚站国旗台,聊到一起逃课□□。 瞿清红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喝了酒,大着舌头反驳:“哎——当时逃课可不是一起的!我们是有正当理由的,是为什么来着……” 瞿清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周雨眠和白灵嘻嘻笑着说她逃课还逃出正当理由来的。 刘洋适时补了一下:“那次好像是要帮徐姨签合同。” “哦!对对对,”瞿清立刻一脸理直气壮,她抬手一拉季风的胳膊,扬着小脸,“我还有证人呢,当时不是季风当值吗,你说,我当时是不是正当理由。” 季风宠溺地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拂开了挡住视线的碎发,嗓音沉沉暗暗:“嗯。足够正当。” 周雨眠抱着酒瓶子不满:“喂喂,会长,你这也太假公济私了吧。哦,我记得当时清清第一个翻进去还踩到了你——”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惊恐地手指指了两个人:“哦——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对我们清清——” 白灵适时拎起个奶香小馒头,堵住了她的嘴。 周雨眠不死心地支支吾吾,嚼了半晌,忽然扯下来馒头,含糊地道:“难怪啊,难怪。” 刘洋在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挺烈的白酒,仰头一饮而尽。 夜风带了点凉意。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几个人都有着醉意,周雨眠和白灵哭的眼睛红红的,瞿清指着她俩傻笑了一下,站不稳,又倚靠在了季风身上。 众人挥手告别,季风脱下自己的风衣把瞿清裹了进去,在众人面前神色淡然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那我们先走了。” 尧光市还没到下雪的天气,但是呼吸里全都是带着寒意的凛冽。 半路上,瞿清乖乖靠着季风的肩膀,透过头顶的路灯,可以看到男人坚毅的下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撒下一片阴影,还有细腻到完全看不出毛孔的皮肤。 瞿清大脑昏昏沉沉的,忽然觉得此刻就是最好的时光,最爱的人就在她的身旁。 季风抱着瞿清停在公寓楼前,稍微空了一只手出来,想要解指纹锁。 瞿清却以为他要放开自己,哼哼唧唧地缠着他,像个患得患失的小朋友一样瘪了瘪嘴,仿佛有无限委屈。 季风的手抱紧了,诱哄地安慰她:“清清,我只是开个门。到家了。” 瞿清埋首在他脖颈间,呼吸的热气喷洒出来,依旧带着委屈,没有讲话。 季风也不恼,他长腿踢开门,然后按开了灯和暖气,踢上门,抱着瞿清往大床的方向走去。 这是季风在尧光市的住所,自从两年前的事情后,他回国了也没有回家住,而是提前让陆杰准备了这里。当个安身处。 才小心翼翼地把瞿清放到床上,她身后的黑色风衣散开来,衬得瞿清脸色又粉又白。 季风才要起身,瞿清却拉着他不肯放。 她用尽了全力,季风没有防备,整个人和她一起跌回了大床上,怕压到她,季风的另一手赶忙撑在她头侧。 瞿清抱着他,抬起头亲了亲他,看他没有反应,又不甘心的抬头亲了亲。 季风的呼吸陡然重了些。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这个无害又撩人的模样有多致命。 屋内的温度很高,驱散了屋外的寒气,家政每天会定时打扫,床头的香氛还恰到好处地散发着类似茶香混合着浅淡薄荷的香气。 是属于他身上的味道。 瞿清忽然有无限委屈,瘪了瘪嘴:“季风,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季风一怔,当她喝多了又想起什么,有些无奈,但仍旧耐心地哄:“清清,到底要我怎么才能证明我有多爱你。” 瞿清依旧委屈着:“可是,男人爱一个女人不是会忍不住想要和她更亲近吗?可你总是说着做着,为我好,却又总是把这份好止于拥抱和亲吻,我去美国找你的时候,都和你睡一起了,你都没有碰我……季风,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你。我当时根本没有安全感。” 季风一怔,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委屈的脸庞,眉头深深地蹙起来。 他从没想过,他所想给的瞿清的安全感,和她自己想要的是不一样的。 瞿清似乎也觉得说出这种话太尴尬了,偏转头,死死地咬住下唇。 “清清,看着我。”季风却要她直面自己,四目相对,季风看着瞿清眼底的委屈,心都要融化了,“那个时候在美国,我们注定很久都不能见一面,你太想抓着这个当安全感了,但是我得替你想,如果我们真的这样了,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没有底牌了,或者在我之后忙碌消失不能陪着你的时候觉得,我只是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冷着你不想负责了?” 瞿清一愣,咬着下唇,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考虑过季风说的这个可能性。 她想了想,闷闷地道:“那现在不可以吗?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不会要说什么等到结婚后吧……谁知道以后能不能结……” 季风倾身吻住了她,惩罚般地用了点力,啃咬了一下,瞿清吃痛,他有些不悦:“清清,你喝醉了,睡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我没醉!”瞿清忽然仰头吻住季风,用他教给自己的技巧描绘着他的唇,“我喝点酒壮壮胆子而已……不然等你这个木头开窍,我到头来不会又是一场空……” 季风的呼吸暗沉,眼底的幽深倒映着她带着微红的脸颊:“清清,你想好,你真的没醉。” 瞿清狠狠点头:“当然没有,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唔……” 后面的话,瞿清没有机会说出口。 温热的指尖缠绕着凉的发丝,茶香混合着薄荷的香气,混着瞿清身上的花果香气,因着酒气的作用,在两个人之间缓缓升腾。 —— 瞿清一觉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身体的酸痛,其他感觉缓慢复苏,她感受着绕过自己的腰际缠绕过来的手臂,尔后就是头顶温热的呼吸。 她脑袋里轰的一声,整个人先炸开了。 昨晚酒壮怂人胆什么都敢做敢说,此刻瞿清只想抠个地洞把自己塞进去撒把土。 季风前面,感受到怀中她的身体僵硬的片刻,手臂就收紧了些,下意识把她抱的更紧,清冷的声音带着点才睡醒的惺忪沙哑:“清清?” 瞿清很想装睡,但是觉得自己装睡岂不是太怂,而且早晚得面对,瞿清迅速做好心理准备,清了清嗓,扫了一眼这陌生的房间,忽然真的想起个话题:“你在尧光市又买了房子?” “嗯。”季风低低沉沉地应。 瞿清不解,在他怀里蹭了一圈,绕过来蹙眉望着他,“你……不回你家里住了吗?” “很早就不了,”季风揉了揉她的头顶,“不过,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一趟。” 瞿清有些不解地看他,季风轻轻笑了笑,吻落在她眼皮:“他们看到了新闻,非要见你一下。” 第64章 瞿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再见季文礼和颜桦会是这种情况。 季家别墅的前院种了不少花, 许是冬天的缘故,光秃秃的,看着整齐却荒芜。 颜桦依旧是初见时那样, 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 但是眉眼间的神色沉静了许多。相比从前,少了许多个人的凛冽和明媚,多了许多柔和,更像是一个母亲了。 季文礼变化比较大, 较从前的强势凌厉,他变得更加沉默晦涩。倒是卸去了身上忙碌的商务气息,居家了不少。 瞿清有些忐忑地坐在沙发上, 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落。 颜桦笑着望着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清清,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瞿清尴尬地笑了一下,接了过来:“是……阿姨,好久不见。” “这些年过得还好吧?”颜桦问完, 自己的神情都僵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季风, 有些尴尬道, “对不起啊清清, 我就是……太久没见你, 想聊的太多,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季文礼似乎是坐不下去,他抖了抖报纸,忽然起身,往楼上走去。 瞿清有些错愕, 季风的眼底沉了沉,不悦闪过。 “风风的爸爸这两年也没怎么见到风风,他总觉得自己对孩子有愧疚,不是针对你的。”颜桦抱歉的看着瞿清,“清清,你别在意啊。” 瞿清点点头,跟着笑了一下:“没事的阿姨。这两年我也过得很好,顺利毕业,也找到了工作,如您所见……成果还不错。” 颜桦点着头,笑容下是愧疚是释然:“哎……那就好,那就好。” 静默地坐了许久,季风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起身去接电话。 瞿清小口啜着茶,只觉得这个家里的气氛现在真是压抑,忽然就生出百感交集。 “清清,你别怪他爸爸这样,两年前,风风因为家里事焦头烂额,他还那么小的年纪,无端遭受了一场车祸,应酬到胃出血,又失去了你,几乎快要活不下去……”颜桦眼底的愧疚像是横在了那里,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爸就是后悔自己识人不清,逼着风风做不喜欢的事,让他处在那样困难危险的境地,这已经成了他的心结了。” 颜桦说完,语气里又有了些欣慰,眼底甚至带了些泪意:“还好你能回来,清清,真的谢谢你。” 瞿清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总是听别人说着两年前的季风怎么怎么样,自己却从未亲口见过,这又何尝不是她的遗憾呢。 好在现在一切来得及。 瞿清放下茶杯,很认真地望着颜桦笑了一下:“阿姨,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 颜桦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只是想到了回忆,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记得,那个时候你不认得我,还叫我姐姐。” 瞿清:“对啊,时间都放过我们了,您也该放过自己,那个时候的笑容和随性更适合您。而且……季风,其实从来没有怪过你们。” 颜桦错愕地愣了一下,眼底忽然有了泪意。 恰逢季风回来,她赶忙低下头去,抬手遮到自己的鼻前,笑了一下遮掩了过去。 “谈完了吗?谈完我们先走了。”季风径直拉起瞿清的手往门外去。 颜桦有些不舍:“要不留下吃饭吧,你和清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瞿清也有些不忍,小小的拉了下季风的袖子。 季风倏地停下来,看了她一眼,才又看向颜桦:“不了,下午晚上还有彩排,以后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颜桦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点头:“哎……是,对,那你们去忙,以后随时可以回家来。” 颜桦眼底有着类似被赦免过后的释然和感动,瞿清看得懂那样的情绪,终于也笑了一下,跟着季风走出了别墅。 “对不起。”走去车里的路上,瞿清被季风牵着往前突然开了口。 季风倏然停下脚步,不懂她为什么突然道歉。 瞿清望着他,语气放得轻柔:“你如果不喜欢回这个家了,我们以后就少回来。我刚刚不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觉得,阿姨这样好像愧疚难过,我们至少应该让她心里好受点。” 季风眼底的幽深流转,片刻后,倾身把瞿清抱进了怀里。 “清清,你怎么这么好……” 好到,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瞿清忍不住笑了,很大人模样的拍了拍他的背:“我也要把那个很爱很爱我的男人宠成小男孩,把你以前错失的东西全都补给你。” 季风还没开口,瞿清直接接道:“知道你又要说有我陪着你就很好啦,但是怎么办,我太喜欢你了,不为你做点什么,我会浑身难受的。” “好,”季风牵着她向前,像是从前走过这里时一样,“怎样都好。” 第65章 (完结章) 巡演的最后一场在尧光市如期举行。 尧光市的体育馆一时爆满。 瞿清坐在台下, 感受着台下的呼喊,余光里都是挥动的蓝紫色荧光棒。或许是故地重逢,或许是半年多的一场告别, 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舞台上, 季风在光影流动中好像最闪耀的星,垂眸弹钢琴的样子,低沉的嗓音,几乎都让她时刻沉沦。 最后一首歌之前, 在观众意犹未尽的呼声中,季风忽然站起了身,他深吸一口气, 对着落地话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底下渐次安静下来。 季风穿着纯白的西装,眼眸深邃认真,视线扫了一圈,缓缓落在瞿清的方向。 “下面这段话,是对一个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说的。《给她的歌》这首歌,也是为她写的。 其实在我对未来的设想里, 从没有想过自己又一天会站在舞台上, 对着这么多人讲话、唱歌。 但是自从很小的时候第一次遇到她, 我的人生就很难没有这样的“意外”。第一次为了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花了所有闲暇时光逛遍了尧光市大大小小的中学, 可是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她。 在那之前, 我从不相信一见倾心和爱情。 高中入学那年,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忽然就从人群里看到了她,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叼着棒棒糖, 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明媚和嚣张。 我想你们听说的版本,一定是她如何如何追求我纠缠我。其实不是的,她自始至终,就只是用她的本能,对我善良了一下,是我自私的,自以为是的,想要把那好全部据为己有。 高中再见,她变了许多,变得不认识我,或许本来就不曾记得我。为了接触她,我甚至接下了我本来觉得麻烦的学生会工作。幸运的是,我在当值期间,还真的蹲到了她逃课回来。 她那时大胆的很,□□进学校,一脚就踩在我肩膀上。和你们听说的版本一样。” 底下一片笑声,瞿清却觉得在一众笑声中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差点没兜住眼眶里的泪意。她眼睛里晶亮,抬手遮了下鼻酸。 季风眼底幽深,灯光下,他俊朗的面容和身形,就好像从天而降的王子,一瞬间夺走了所有光芒。 他抬手轻轻遮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底的柔情怎么也抵挡不住。 底下一片尖叫过后,缓缓归于寂静。 “天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按捺住激动的,当然,按捺住我悸动的,还有她根本不记得我视若珍宝的从前的事。我只是想着,还好,我终究是找到她了。” 季风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缓缓地落在台下,瞿清的方向。瞿清看着台上闪耀的他,还有大屏幕放大的他英挺的五官,心脏像是回应他一样,没由来的狂跳。 “再往后,高考,我出国,她在国内读书,因为家里的事……还有我当时一点自私的心,终究让我们分开一阵子。那时候我常常很绝望地想着,就这样失去她,我的人生真的是全完了。再后来回国,其实只是本着私心,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陪在她身边的人对她好不好,如果她过得好……也许我能多少放心一点。但是我的傻姑娘,并没有在好好照顾自己。她过的不好,归因于我,却从没有怪过我。” 季风唇角牵了牵,那样犹如神祇的面容,却带出一丝苦涩和悔意。 “其实她如果能过得好,恨我也好。我就想着,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回到她身边去,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了。” “这个傻女孩曾经告诉过我,你要找不见了的人,一定要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这样别人才更可能看到你。当初成为学生会长是这样的私心,如今,成为艺人,站在这舞台,也带了这样的私心。我很感谢她,既让我找回了她,又让我见识了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我在《给她的歌》里写到‘在花海牵着她的手,便胜却这世间所有。如果可以再拥有,无论如何绝不放手。’如今,我想兑现承诺,给她,也给我自己,一个圆满。” 话音刚落,舞台边缘忽然一道追光准确地打在瞿清的位置。 瞿清抬手遮了一下,台下已经响起了女孩子近乎爆棚的尖叫声。 她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这才发现,追光准确地打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和周围的工作人员,投映到了大屏幕上。 “清清,嫁给我,好吗?” 舞台中央,季风单膝跪地,手中拿着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枚闪着夺目光芒的钻戒。瞿清双手捂着唇,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泪水终于积蓄不住,模糊了视线,很快又冲刷着,看到了他认真的眉眼。 ……这场景是之前的彩排从没出现过的,瞿清心脏扑通跳,想不通他实在什么时候背着她准备这些的。 明明她作为经纪人跟了全程的。 台下尖叫声里,渐渐响起了“答应他,答应他”的哭叫,一浪高过一浪。带着女粉的尖叫。 瞿清流着泪,看到舞台一侧,陈安梨和陆杰站在楼梯口,对着她不断挥手,就连刚刚起哄的坐在观众席的白灵和周雨眠也站在那边,瞿清吸了吸鼻子,忽然想明白了,这堆人是全倒戈了季风,这阵子就忙着配合她的。 瞿清站起身,看着他们一堆人的笑脸,想说什么,没忍住跟着笑出来,带着泪,像极了激动坏了的模样。 陈安梨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怕她摔倒,还扶了她一下,瞿清顺利上了舞台。 那束追光即刻追着她过来,还有跟拍的摄影师。 瞿清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真是丢死人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第一时间飞奔到他怀里,告诉他她比他想的要早,明明也为他自卑过自信过快乐过悲伤过…… 真的走到跟前的时候,瞿清反而抓着衣角,有些忐忑地停了下来。 当经纪人期间也算是见过各种各样的大场面了,但是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一直都是季风,她作为幕后的工作者,季风又是这样让人省心的艺人,所以从来不知道,原来站在万人之中,是会这样忐忑,这样悸动的。 尤其……这是第一次,她的爱情,与他有关的一切,被这样拆解,放在了这群对季风有着狂热的爱意的粉丝眼前。 季风单膝跪在她面前,眼底的光映着头顶炫目灯光的光泽,像是万千星辰揉于眼底,只手碰到了她面前。 季风在舞台上第一次开演唱会时没有紧张过,当着万人告白没有紧张过,此刻真的等她来到了近前,真的到了可以求婚的时候,却忽然有些口干舌燥,脖颈和脸颊还挂着点莹亮的汗意,喉结性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到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意,又问了一遍。 “清清,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吗? 以前没和他相遇的时候,没有期待过爱情,在一起的时候会患得患失,如今风雨过尽,他还是站在了她面前,问着这句她在心底里回答过无数遍的话语。 瞿清捂着嘴开始泣不成声,只能疯狂地点头。 台下是响彻整个体育馆的欢呼声。 —— 季风和瞿清的婚礼定在了第二年的盛夏。 似乎是有意映衬两个人之间从相遇到相知的点点滴滴,地点就定在了尧光市。 六月的尧光市,大街小巷都飘着合欢花的香气,连同那轻软的羽毛般的柔软。 季氏大酒店今天格外热闹,不仅有许多宾客,还有不少媒体记者。 瞿清穿着婚纱在休息室等,周雨眠和白灵看着她一身雪白,温婉又美丽不可方物的样子,忍不住要拍照发朋友圈一屋子姐妹好不热闹。 陈安梨也赶来了尧光市,一年多的时间,她身边的艺人已经不是那个她陪着从零做起出生入死的贺俞,而是一个年纪很小的男人,叫陆屿修,外形格外出众,年纪不大身上却有一种很独特的干净清冷的气质,对谁都冷,唯独对陈安梨热情。 瞿清看着自己这个好姐妹,看来和自己一样,遇上这样偏执的少年,情路大抵坎坷,但是结果应该不错。 陆屿修演唱会上和季风有过合作,进入星云不久就走红了,大有星云第二个扛把子的架势。 婚礼开场前,工作人员进来再次提醒了他们准备一下,化妆师看着已经近乎完美的瞿清,还是忍不住稍稍补了下妆,然后帮她把头纱盖了下来。 大约十分钟后,穿着白色西装的季风被簇拥着进来,隔着朦胧的薄纱,瞿清看着他逆着光,像是穿梭了中间所有的岁月向她走来。 莫名的呼吸紧张,瞿清的手无处安放,季风已经对着她伸出手来。 瞿清愣了一下,才抬起手,整个人已经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周围人欢呼一片,瞿清脸颊莫得发烫,手顺势落在了季风的肩膀上。 隔着薄纱,季风呼吸贴得她无限近:“季太太,你好美。” 他喊她季太太。 瞿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纤长的手臂绕到他身后,搂紧了他。“你今天也真好看。” 周雨眠穿着烟紫色的伴娘服也不消停,对着亲密的两个人急眼:“哎哎!干嘛呢!还没到现场没交换戒指呢,不许亲新娘,犯规了啊——” 白灵冷不防问:“对了,戒指呢!” 周雨眠懵了一下,扫了一圈,一脸慌张:“哎戒指呢!我们放这那么大一个钻戒呢!” 屋里的人顿时慌了,七手八脚的找了起来。 几秒后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这儿呢,是这个吧。” 陈安梨蹲身下去,从瞿清的裙摆上捡了起来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一屋子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瞿清一脸无奈:“姐妹,你们这时候可别掉链子啊,我这辈子可就结这一次,其他时候出丑就算了,这次可得给我长长脸啊。” 周雨眠一脸尴尬,讪笑道:“那还是让安安来吧,我俩太冒失了。” 白灵赶忙点头附和:“对对,我俩太冒失了。” 下到楼下,瞿仕为罕见的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等在那里,季风把瞿清放下来,瞿清一步步走过去,挽上瞿仕为的手臂,看着他头顶多了白发,莫名有些百感交集。 婚礼进行曲的声音响起,瞿仕为携着瞿清走了一小段路,走得缓慢又漫长,每一步都是不舍。 满场的宾客和上流人士,瞿仕为有些慌张,脸上带着笑,一把年纪,却忍不住红了眼眶,瞿清看在眼里,眼眶也忍不住忽然就有了酸意。 终于走到季风面前,瞿仕为第一次牵起季风的手,郑重其事地把瞿清的手放到季风手上,眼底是欣慰和不舍,还有一个父亲的期许:“季风啊,我虽然条件不好,但是清清是我放在手心的明珠,你这孩子我也算看着这么多年,对清清有心,以后啊,你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清清过得好,我也就放心。” 瞿仕为又把视线落在了瞿清身上,满是褶皱的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带了些微不可察的颤意:“爸爸的宝贝女儿啊,以前一个小鱼篓就可以装下的小丫头,这么快就长大了,要嫁人了。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如果不开心,委屈了,尽管回家来。” 瞿清忍不住笑了一下,差点没憋住眼底的泪意,季风虔诚地牵着她的手,温热的大掌仿佛有无限爱意:“爸,您放心,我这一生都不会让清清受委屈,爱她,护她。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瞿仕为点点头,主动坐回了父母席。 瞿清事先跟季风说好了不请她妈妈,所以婚礼只有瞿仕为到场了。 她不想和那个女人再有什么瓜葛,也不想寒了瞿仕为的心。有些人,时间过去成为历史,但是不代表可以轻易原谅,只能说是放下了。 在众人和媒体的见证下,瞿清和季风交换了对戒,季风掀起头纱,深吻了瞿清,周围是不断地快门声和掌声。 季文礼和颜桦同坐在台下,颜桦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红了眼眶。 瞿清和季风下来给长辈敬酒,瞿清端着酒杯,微笑着递给颜桦,脸颊有些红:“妈。” 颜桦双手接过来,忍不住点头,红着眼眶笑:“哎,乖孩子。” 季风又递了一杯酒过来,瞿清和季文礼对视,忍不住有些紧张,小声道:“爸……” 季文礼脸上沉着的神情没有变,接过酒却没有马上喝,站起了身。 瞿清有些慌张,望着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季文礼望着她,眼底神色复杂,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你和季风没有未来的重话,很感谢你没有放弃,陪着他一直走到这里。我这辈子就当了这么一次父亲,当的失败,我为此向你们道歉,你们以后会幸福的。” 其实当时季文礼具体是说的什么,瞿清已经记不清了,也没有要和他赌气置气的意思,只是想到经此一遭,如今连季文礼变化都是这样大,忽然觉得时间和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 颜桦拉了拉她,嗔怪:“孩子们今天结婚呢,你说这些干什么。” 自己却转过去偷偷抹眼泪。 这副场景,是瞿清从小梦寐以求却再也得不到的。 季文礼是不是个好爸爸未可知,但是他和颜桦的爱情和婚姻,是真的罕见难得。 瞿清忍不住偷偷靠近季风,笑靥晏晏地问他:“我们以后会像你父母一样幸福吗?” 季风沉默了一下,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眼眸幽深晶亮:“会比他们更幸福。” 婚礼这天很巧地赶上了十六年难得一遇的流行,瞿清手肘撑在阳台上,望着流星划过。 季风走进阳台,环上她的腰,低沉暗哑的嗓音问:“怎么不许个愿?” 瞿清望着星空,笑得一脸神秘。 “十六年前,我们家刚搬来尧光市不久,那时我也看到了这么一场流星雨。我当时许的愿,它已经帮我实现了。” “我现在远比那时候想象得更幸福。”瞿清转过头,眼底比星光更亮,好奇,“那场你看到了吗?你应该没有许愿吧?” 季风静静地望着她,尔后侧头吻了她一下,手轻轻地捧着她的脸颊:“也有,我那时候许愿,让它把你带回到我的身边。” 季风倾身抱住她:“如今,也真的实现了。” 一个人的人生能有多少年,从少年宫情起,道情窦初开的年纪,像是命运的指引,上天把他日思夜想的姑娘又送回到他身边,那天午后,瞿清爬墙进来,一脚就踩到他肩膀上,季风抬头,觉得自己在那天看到了之前幼稚许愿过的全部流星。 那不是星光,是她始终缠绕在他心上,终于任由他停驻的目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终于终于!! 我完结啦! 时间线可能和《赠我予星光》里面作为副cp的清清和季风有出入,大家就当是平行世界好啦。 感谢大家那么久的陪伴,后会有期啦! 下本不出意外开《季太太,请出席》,出意外…… 那就看是啥意外了。 爱你们灰灰~ (微博好像有个远古番外,其中一半是清清和季风的,我没啥新的想写了,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