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想偷哄我》作者：宣若 文案 *1v1校园都市+破镜重圆+双向救赎小甜文 *痞骚会撩忠犬大少爷x乖巧敏感小软萌 1 北川一中人人皆知大佬程琛痞帅乖戾，是绝对不能惹的人。 有传言大佬在追后桌那个乖巧好学生宁兮，众迷妹黯然失恋。 有人不信，骚帅如我琛哥能看上那种小猫咪？ 某日，肆意张扬的篮球场上，众迷妹尖叫声中，他越过众人。 把灿烂的向日葵金牌戴到宁兮头上。 宁兮还给他：“为什么给我？” 程琛勾唇：“看不出来么，我想追你，给个机会？” 宁兮：？ 有人：！？ 2 宁兮的世界只有绘画和念书，程琛的出现，几乎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那个长相英挺、桀骜不羁，说话吊儿郎当的少年，一再靠近，只挑着她欺负？ 本以为是场噩梦，她狼狈躲避，他霸道紧逼。 却不想，她被推着往前冲，从敏感阴影里走向光芒舞台上。 欢呼喝彩声中，只有他懒洋洋坐在第一排，眼里笑意细碎：“说了别怕，有哥哥罩你。” 只是那年，向日葵金牌蒙了灰，后山向日葵开了又谢。 变故横生，她没说出口的暗恋无疾而终…… 3 五年后，她初入投行,他是金融圈最难搞的海归大老板。 即使项目难搞，却还是不少人趋之若鹜。 宁兮被同事阴、丢了项目那天，对方大老板站在她面前。 “打个商量，你加到项目来，怎么样？” 宁兮不解：“程总，您什么意思？” 程琛笑，声音一如当年低沉暧昧：“听不出来么，想再追你一次，给个机会行不行？” *校园小剧场 半夜，宁兮埋头刷题，手机震动两声。 程琛：我刚刚梦见你偷亲我。 宁兮吓坏了，不敢回他。 对方却穷追不舍：说说吧，想怎么对我负责？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向日葵花语（来源于网络） 第1章 喊一声哥哥 乖点，哥哥保护你哦 “宁兮啊，浩文放假回来，你去接一下，让他来咱们家吃晚饭吧，他爸妈都出差家里也没人管。” …… 七月初的黄昏，暮色渐渐覆下，像是一张轻薄又严密的黑网一寸寸包裹住这个城市。 站在北川火车站外的一条小街口，初夏的风裹挟着暖意拂来，宁兮听妈妈嘱咐来火车站接人，却不想自己要接的人挽着一个陌生女人站在对面。 这场面…… 她看着对面两人交谈了会儿，擦了擦鼻尖的薄汗，被对面女人夹带挑衅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浩文，所以这是你有娃娃亲的妹妹？那我算什么？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那女人突然扬声，手指着自己，化了浓妆的脸皱到一起，声音尖利。 “不，不是佳佳，这是宁兮，我们……”被叫‘浩文’的男人嗫嚅着，竟说不出一句解释来。 这男人叫徐浩文，是从宁兮初三开始给她辅导功课的大哥哥，从小就有娃娃亲的少年。 宁兮也不知道自己对徐浩文是什么感情，但徐浩文大学开学前还亲口承认过这门娃娃亲。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们，难为她出门前还‘精心’打扮了一下。 “姐姐，你误会了，我和学长就是长辈们开玩笑的。” 宁兮觉得这样或许能缓解一下三人之间微妙的尴尬，她出声解释。 “不是，宁兮，”徐浩文看着垂着头、身材娇小的宁兮，“我和佳佳只是同学，我是……”很喜欢你的…… 他伸手想拉宁兮，却被宁兮迅速躲开了。 孙佳佳似乎意识到了危机，忙把矛头指向宁兮：“哟，现在谁还定娃娃亲啊？我看你还在念小学吧？不好好念书学大人谈恋爱啊？” 宁兮着实愣住了，她知道自己长得小，本想说‘我已经念高中了’，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孙佳佳说的重点不在这里。 “我没想要谈恋爱。” “佳佳，你别这么说。” 她的声音被徐浩文的声音遮盖住。 徐浩文拧着眉，帮宁兮说话却很快被怼回来—— “浩文，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这样凶我，你是不是讨厌我呜呜呜……”孙佳佳说着哭了起来。 见这场景，宁兮有些无言了。 孙佳佳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这条小街平日里人不多，傍晚时刻正是下班高峰期，站在这儿看热闹的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散人。 “不是，我不讨厌你。”徐浩文拍了拍她的肩膀，眉头紧锁着，有些无奈地看向宁兮，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宁兮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今天她偷穿了妈妈的衣服、偷用了妈妈的化妆品，像一个偷偷溜进大人世界的跳梁小丑，被人当成第三者围观、嘲笑。 现在这个叫徐浩文的学长是一个优柔寡断不会拒绝女孩子的‘中央空调’，不是那个温柔地陪她上学、给她辅导功课的大哥哥了。 “姐姐大可放心，我不喜欢他，娃娃亲本就不算数的。” 给对面那人一个台阶下，站在这里只会给别人增加谈资，她无视孙佳佳的吵闹，转身打算离开，却不想，有人不让她走。 后面看热闹的男生油腔滑调：“哟，两女一男，小妹妹你倒是看看我啊？” 突如其来的调笑炸开了周围的人群，一时间，笑闹声夹杂着流氓哨的声音此起彼伏。 难堪又嘲讽，可那个男人不会为她说话，不会为她解围。 宁希兮缓缓地抬起头，额前细碎的空气刘海被汗水打湿，狼狈地贴在她的额头上，她朝那些起哄热闹的人瞪过去，因为长得个子矮又乖，一个眼神自以为很凶其实没什么威慑力。 “我说了我和他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轻软，刻意放硬，尾音还有些发颤。 一瞬间，大多数人噤了声，他们或许才意识到这是个乖巧面子薄的小姑娘，而有些人却仿佛意识不到——“小妹妹别哭啊，你不找那个男的那你大老远来火车站找谁啊？” 北川火车站位置偏远，住在这里的都是当地住户，市里人没事很少往这边跑。 “我……” 宁兮被人群包裹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眼望过去，那些人三三两两地等着八卦，她无助的视线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目光一错，在斑驳老旧的围墙边看到一个半倚着墙的少年。 他一脚踩着地上的石墩，左肩的黑色外套松垮地垂着，侧脸微仰，似乎在享受着傍晚的微风。 隔得太远宁希兮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戴着一副黑色口罩，旁边地上坐着一个黄毛少年，应该是他的同伴。 他们一个靠在墙上，一个坐在地上，坐在地上的黄毛少年在打扑克牌。 那个戴着黑口罩的少年手里转着黑色手机，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仰着脸，额前发丝半遮着眉眼，自信又危险。 宁兮不知道自己是多么走投无路、狼狈不堪，竟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一个一身傲气的陌生人。 她指向黑口罩少年：“我是来找他的。” 盯着那少年看了好一会儿，似乎被少年平静淡然的情绪感染到，她哭腔散去，声音是平素的软糯。 听到她这话众人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唏嘘一片，徐浩文也是一脸诧异。 显然大家都知道那少年是什么不能惹的狠角色。 坐在地上的黄毛显然分散了一半的注意力盯着这边，听到她这话，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后又判断了一会儿她手指的方向，回头拍了拍少年的腿，说了句什么朝她指了指。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秒，宁希兮蹭了蹭手心里的汗，她多希望少年能给她一个台阶下，能在这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中解救她，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种希望几乎渺茫。 她甚至想好了待会儿飞奔出了这条街道，捂着脸，绝对不回头。 反正也没人认识她。 等了几秒，黑口罩少年扭头朝她这边望了过来，暮色中她瞧不见他的眼神，只能看见他放下了踩着石墩的腿朝她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张扑克牌。 少年很高，被黑裤包裹着的双腿修长，不到几步就走到了离宁兮两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宁兮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 暮色昏暗，他的模样却很抢眼。 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黑口罩外裸.露的皮肤冷白，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若有若无地微挑着，瞳仁很浅，给人一种漫不经心却很勾人的味道。 这样一双眼，很难让人不想探寻他口罩下是怎样的绝色。 “找我？”他手上转着扑克牌，修长的手指转得飞快，根本看不清动作。 声音有些被打扰了沉闷的不耐，却和他的眼睛一样……勾人。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噤了声，似乎是等着看这小妹妹怎么被社会哥欺负。 宁兮本已经做好百米冲刺的打算，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一动不敢动。 “我，我是……”也许根本没想过少年会过来和她说话，她竟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清，只是眨巴眨巴着眼睛盯着他。 单单看他的纯黑打扮会觉得他有点凶，凶得让人心慌…… 反倒是身后的孙佳佳开口了，眉头微微蹙着明显有些震惊：“阿琛，你怎么会在这儿？” 闻言，少年程琛好看的眉头皱起，因她一句‘阿琛’而烦躁，嗤了一声：“怎么？要和你汇报？” 孙佳佳的唇角明显向下抖了抖，知道自己僭越了，也不再吭声。 完了！这个少年竟然和那个姐姐认识！听起来关系有些僵。 宁兮本就觉得难堪，她有些发干的红唇微微下撇，努力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好意思啊，哥哥，我认错人了。” 她在读高中，看这少年怎么着也进入社会了吧，叫声哥哥应该不过分。 说完她垂下头，竖起衣领遮住自己小半张脸，抬腿想离开。 哥哥？ 程琛手中飞速旋转的扑克牌停了，他微微垂眼，对面小孩像是一个要去参加儿童节表演却找不到班级的小朋友，哭丧着小脸，画着不合年龄的妆，看出来已经尽力把自己变成一个调色盘了。 惨兮兮的，又有点稚气的可怜。 抬手，他拦下了宁兮的去路：“来找我？” 欸？ 事情反转得有点突然，宁兮眨眨眼看着横在面前的一条胳膊，黑色袖口处有一颗印着骷髅的纽扣，视线上移，是程琛看不见情绪的侧脸，轮廓分明。 程琛似乎没有要看她的意思，转头看向身后看热闹的人群：“怎么？还要留下看戏？” ……不敢不敢。 不到一分钟，周围人群熙熙攘攘地离开了，黄毛痞笑着站起来，裤子上的土也没拍，径自走了过来：“琛哥，隔天该有人传咱们又吓唬纯良市民了。” 程琛表情松动了不少，哼笑一声。 “那，我会帮阿……程、程琛解释。”孙佳佳听到黄毛说话，急急地插话，带着讨好的意味。 黄毛却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解释什么？和大家说说你如何抱上……”他指了指徐浩文，“他这条大腿，还是你妈妈如何抱上程家这条大腿？” 闻言，孙佳佳脸色难看的厉害，抓着徐浩文衣袖的手心虚似的放下。 “走了。” 程琛不喜欢私事被说出来，双手揣进口袋，转身就走，也没看宁兮一眼。 “等等，额……”宁兮快走几步拦在他的身前，想叫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没听清孙佳佳叫了他什么，只能顿住了话头，紧张地舔了舔唇角，又重复了遍那两个字，“哥哥，谢谢你。” 她的手虚虚地拦在半空，等程琛看过来，她才放下，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转，手中的扑克牌在空中打了个旋，“啪”地拍在地上，卷起尘埃。 黑桃A。 “小朋友，不要随便喊陌生人哥哥哦。” 第2章 快哄哄我 别哭了，坏人赶跑了 晚八点，天已黑透，宁兮走在一条陌生的小路上，她低着头数着地上的石子，路灯橙黄的光把她的身影拉长得落寞又孤单。 这次去火车站接徐浩文之行很不顺利，但莫名地，被围观的难堪更甚于被耍的难过，她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以后她就不用傻傻地跟在学长身后啦。 正想着，她感觉头顶的光一闪一闪的，猛地抬头才发现这条路灯光昏暗，周围无人。 她一向路痴，出门都要看导航的，这会儿她心头一慌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没错，她没走错路，抬眼一瞥，瞧见了右上角红色的电量——6%。 她加快了脚步，要赶在手机没电之前走到地铁站乘地铁回家。渐渐地，她跑了起来，耳边风声呼呼吹过，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她跑得越来越快。 “啊——” 猝不及防的，一个黑影挡在了她的面前，还没等她看清人脸，又出来了两个人，三个穿着花衬衫、痞里痞气的光头混混。 宁兮能分辨得出这三个人和那两个坏坏的少年不同，这三人满口黄牙、眼神猥琐。 如果说那两个少年给人的气场是‘不好惹’，那这三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橘子刚放出来的’。 “小妹妹，知道这条路是我们俊哥家的不？想过，掏点儿子儿出来！”黑影身后矮胖的混混嚷了一嗓子，浓重的北川本地口音。 这场面把宁兮吓慌了，对于流氓地痞她只限于字面了解，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此时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我，我爸、我爸爸就要来了，我和他说了来这儿接我。” 宁兮强装着淡定，指甲掐进了肉里都感觉不到疼，手心都是汗。 矮胖混混愣了一下，看了看身前的黑影，眼神好像在说——“俊哥，这票还干不？” 黑影没吱声，手上把玩着一个打火机，肥腻的拇指一上一下，火苗随之跳跃着，突然他扬手摘下墨镜，那张黑黝黝的脸上一道从右额划过右眼蔓延至鼻尖的刀疤触目惊心，瘆得宁兮险些尖叫出声。 “老子说——”黑影拖长了音调，手里的打火机猛地摔在墙上，粉身碎骨，“给钱花花！” 苟延残喘了会儿，头顶一闪一闪的灯吓得灭了光。 宁兮瞪大了眼睛，恐惧侵蚀着她的每一丝神经，陡然反应过来，撒开腿没命地往后跑：“救命！救命！……”隐约的，她听到耳边有摩托车引擎震动的声音，忙高声喊了两声救命，却感觉声音渐行渐远了。 是她太害怕听错了？ 还没跑两步就被另一个高个子的混混拎小鸡崽儿似的拎了起来，肥腻的胳膊满是汗，卡住她的脖颈，任她如何拍打，都只是在给这条胳膊擦汗。 她突然开始懊悔：这么远，她怎么不叫上同学一起来？就是为了单独和学长一起回去的小心思？ 真是太可笑了。 - 夜晚，凉风习习，三辆越野摩托飞速驰骋，他们不走宽广的大马路，却像是比着赛似的绕弯穿梭在横七竖八无人的小巷中。 小巷越黑暗，他们肆意的口哨声越高。 为首的是一辆黑色摩托，装备极好，他的主人身子微微前倾，享受着夜晚的速度激情。 “哟，”右侧，一辆红色摩托的主人朝幽深的巷子尾扫了一眼，语气调笑，“那几个垃圾又戏弄小姑娘呢，琛哥，管不管？” 黑摩托车主人程琛眼神偏都没偏，声音冷淡：“不管。” 这世上委屈的事儿多了去了，他一个个管，管得过来么？ “呀呀呀呀，咋要动手了呢？这棉花糖似的小妹妹……” 还没说完，左侧蓝色摩托的主人扔了一个空瓶过来，正中他头盔。 “黄毛你有完没完了？”不知道琛哥今儿心情炸裂不好吗？ 说话间三人已穿过了巷子，程琛不想理他们两人的打斗，视线微抬，扫了眼后视镜——个高身壮的男人卡着一个女孩，女孩小短腿不停地扑腾着，踢打着，却像是打棉花一样无济于事。 只是一个背影。 她拼命地呼喊，却没人理、没人救，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骤然，程琛拧紧了眉，刹车，掉头，动作利落，右侧而来的红色摩托车险些撞过来，忙踩了刹车，因为惯性人差点翻出车身。 “卧槽！”他叫嚷一声，停了车，摘下头盔，露出自己的一头黄毛：“琛哥真要管那姑娘啊？” 摩托车引擎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高个儿混混明显一愣，手上力道一松，宁兮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跳了下来，因重力不稳摔在了地上，回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簇冷白色灯光，越来越近，光束不断放大，划破了这道小巷的黑暗。 这一刻，宁兮几乎忘记了呼吸，脖子极力向后扭着，也忘了动作。只觉车灯几近刺穿她的双眼的那一瞬，摩托疾驰而来，车头一转，停在了高个儿站着的位置，吓得他后退了好几步撞在了黑影的肩膀上，黑影嫌恶地啐了他一声。 黑色的越野摩托停稳，引擎器的震动声渐沉，车上伸出一条腿支在地上，黑短靴加黑长裤，衬得腿又长又直。 他没摘头盔，冷冷地扫了身侧那些混混一眼，只是目光在半空一碰，那几个混混自觉脊背发凉——他这眼神绝对是在道上混久了的，寒得瘆人。 “还想坐地上？”没搭理那几个混混，程琛垂眸，居高临下地向下看了一眼，却意外地挑了挑眉：“是你？” 人生真是到处都是意外，同一个晚上，给她当了挡箭牌，还救了她。 宁兮才意识到自己脖子发酸，忙扭回头站了起来，转身看着程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水汪汪的。 这眼神，别人怕是要误会欺负姑娘的是程琛了。 “小朋友，我没有情债欠你，眼神收收。” 一听对面两人聊起来了，黑影瞪圆了眼睛，忙维护自己虽样子丑却被唤为‘俊哥’的名号，打着胆子吼了一句：“干嘛呢小子？还聊上天了？这妞儿是我们哥几个……卧槽！” 黑影话还没说完，程琛一脚踩在摩托上，横来一脚踢在黑影的右肩头，力道之重，截断了黑影未完的话，他趔趄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摩托受力不稳斜着要倒，程琛跳下来，一手扶住了。 “俊哥！俊哥你没事吧！”“俊哥！” 两个混混过来搀扶黑影，宁兮无端地后退了两步，侧身倒向了墙，才勉强撑住自己。 她还以为这人是好人，没想到是……比坏人还厉害的坏人。 她想逃跑，奈何程琛的眼神已经看过来了，她的脚竟然软得抬不起来。 程琛见她眼神中尽是恐惧，一双干净乖巧的小鹿眼朦胧又慌乱，他嗤笑一声，却多少有些不忍，手指探向下颚一把扯下系绳，摘下头盔。 “小小的年纪，记性倒也不好。” 头盔摘下，他抬手撩起额头的发丝拂向脑后，那张冷白色的脸上依旧戴着口罩，黑暗中隐没的微光让他的轮廓变得柔和。 宁兮愣了几秒，才从那已经喊哑了的嗓子中发出干涩的一声：“记得。” 声音颤抖着。 后面黑影被扶了起来，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遇上你算老子倒霉！你他妈给我等着！” 功夫不行骨头倒还挺硬。 “等什么？看你挨揍还是看你求饶？”不咸不淡的一句，像是在陈述事实，没有任何情绪。 黑影却像是被点炸了火苗：“你他妈……” 身旁两个混混忙架住了他的胳膊，拼命地向后扯：“算了算了，俊哥，好看不吃眼前亏……” 三人搀扶着走了，等他们彻底消失在了巷子，宁兮整个人仍处于被吓懵了的状态，她蹲下身，脸埋进了臂弯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琛：“？” 这才真的像是他欺负了她。 “你……”他打架可以，但哄女孩子，尤其是这种小女孩真的不行……“你想碰瓷我？” 说出来的话都自负得欠揍。 宁兮蹲在地上，还没缓过来，只是哭，不吱声。 程琛今天本就烦躁至极，低骂了声“操”，抬脚踹在了对面的墙角处，墙皮吓得很给面子地掉下几块。 听到动静，宁兮才想起对面还站着一个社会哥呢，她慌乱地抹了把脸，小鹿似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因为哭泣鼻尖和唇边红了一片。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程琛：“……” 本来烦躁的情绪都不得不咽下大半，他走到宁兮身前，挡住了她头顶的光，试探着伸出手，手指在她松软的发顶摸了摸，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 “别哭了，坏人赶跑了。” 程琛自己都不记得是小时候在哪本童话故事书里看到的类似一句，没想到，长大后他竟然能给说出来。 难得，宁兮终于抹了抹脸站了起来，程琛也松了口气。 “去哪，载你？”程琛走到摩托车前重新发动引擎，宁兮却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觉得我也是坏人？” 少年质感的声音传来，宁兮好像找回了些自己的意识，她也不知道对面的少年是好人还是坏人，开始思索时才恍惚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程琛哼笑一声，心道：心思这么单纯？ 突然，他抬手扯下口罩，凑头过来，唇角噙着一抹坏笑。 “那这样呢？还像好人么？” 宁兮茫然地看向他，小鹿眼瞬时瞪大了——在少年右眼下两寸的位置，有一道至少三公分、新鲜的血痕！ 第3章 偷偷保护你 我们，还会再见吗？…… 看着她惊讶的神情，程琛得逞似的弯了弯唇角，这小朋友真是又乖又纯又易受惊，逗她像逗猫似的。 “别看了，不小心划的。” 他食指弯曲挑起口罩边缘，重新将口罩撩起，免得对面宁兮吓晕过去。 真的是不小心划的吗？ 宁兮定了定神，见他遮住了那道血痕才敢直视他，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见到那张脸除了惊吓还有惊艳的。 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唇，薄唇微微弯起的那一瞬，透着坏却不邪不魅。 只是那血痕……不包扎不会感染吗？ “小朋友，不上来？” 说话间，程琛已经跨坐在了摩托车上，扭头看向她时，只见一只细细白白的胳膊颤抖着，手指捏着一块创可贴伸过来，紧张着，指尖泛着白。 创可贴上的图案是海绵宝宝。 果然是小朋友才用的东西，明儿他若是贴着这个出门能让黄毛和老六笑死在街上。 只是，明明自己很害怕，为什么还要递创可贴？ 程琛抬眼看她，撞上那双干净得透亮的眼睛，眼底可怜兮兮的蒙着一股雾气，小心翼翼地释放着善意。 但他没接，他不习惯善意。 低咳一声，他漠然地转过头，正视前方：“去哪？” “我，我也可以自己走的。”宁兮见他没有要接创可贴的意思，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些。 这么晚了，不可以上陌生人的车。 她滑开手机屏幕打算点开导航，却不想，手机“嗡嗡”两声，关键时刻关了机。 打脸来得太突然，宁兮：“……” 程琛显然也听到了，不高不低地哼笑一声，不知道有多少嘲笑的意味。 “去哪？”他提高了语调。 宁兮抿了抿发干的唇，还是没答话。 “啧，”程琛低低嗤了一声，“从这儿直走，见红绿灯右拐，三百米有地铁站。” “什么？” 这人在告诉她路线？ 程琛耐心一向缺失，今晚却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可能是出于对她不中用的脑子的同情。 “谢谢。”宁兮默念两遍，记下了，突然，一声略显尴尬的‘咕噜噜’叫声打破了两人平淡如清水的对话，她下意识地按住了肚子，脸上却忍不住升起一抹红晕。 她还没吃完饭，就这么被看穿，太丢脸了。 “饿了？” “……”宁兮不知所措，下了好大勇气似的，吞吞吐吐道，“你有带现金吗？能……借我点吗？我会还的！” 程琛从口袋中拿出皮夹，展开，抽了张百元现金出来，递给她，语调刻意拖长：“什么时候还啊——” 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会随身装现金，并且他动作还很痛快，宁兮小手已经伸了过去，本想说“不用这么多，20就行”，却冷不丁地听到了这一句，手指悬在半空，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嗯？” “下次见面的时候？”她也不确定。 她觉得他们不可能再见面了，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想到这儿，她感觉自己有些骗钱的嫌疑，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算了吧，我……” 她微微抿起唇角，鸦羽般的睫毛垂下，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 “现在就想着下次见了？倒也不错，”程琛把她的手拉过来，钱塞在了她手上，“奖励你的。” 手指接触，两人的手都泛着凉，她是被冻得，而他呢？也是被冻得吗？ 宁兮还有些懵，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钱，不知道哪里可奖励的，下意识问了句：“我们还会再见？” 说话间，程琛已经戴上了头盔，半个身子凑过来，浅淡的眸子同她平视，反问了句：“所以，我们，不会再见了吗？” 宁兮想说‘我也不知道啊’，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程琛已经转过身，发动引擎，摩托震了会儿疾驰而出。 她这才发觉这少年的后背上印着和袖口纽扣一样的图案——骷髅，下面还有两根白色的骨头“X”。 宁兮看了看手心里的百元钞，这个借她一百元的人她还没问名字呢。 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程琛骑着摩托并没有马上走，他绕着巷子转了三圈，看着宁兮在地铁口买了煎饼，安全地上了地铁，他才松了口气，唇角弯出一个自己都不大能注意的小弧度。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关注着那小朋友的安全，还真给人家当了一次哥哥，莫名地，他心生烦闷。 他不喜欢这种亲近的人际关系。 一踩油门，摩托狂奔几里，他去和黄毛、老六汇合。 红绿灯路口，黄毛把车停在路边，仰着头喝完了一瓶水，手指一紧捏扁了空瓶，对准了垃圾桶用力一抛，“嘭”，没中。 空瓶砸到了垃圾桶桶壁被反弹了回来，沿着路边滚了好几米。 啧，脸上无光啊。 一旁，撩着领口抖风的老六嗤笑一声，别开了眼——这技术，他实在没眼看。 突然，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纸屑尘埃，黑色摩托车疾驰而来，准确无误地踩在了空瓶上，“嘎嘣”一声脆响，空瓶扁成了片，程琛停车在了红蓝摩托之间。 “琛哥！”见他来了，黄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戏谑着，“才十三分钟，啧啧啧，小妹妹小得塞牙缝吧。” 老六一向是程琛死忠粉，横了黄毛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看到个漂亮姑娘恨不得贴上去？” “我就见了个背影，谁知道漂不漂亮！你说呢，琛哥？” 黄毛递了瓶水给程琛，听到这话，程琛倒也才突然想起那小朋友的长相来，妆花了，眼底睫毛膏黑成一片，能看出来什么？ 倒是那双眼睛，干净又空灵，闯入森林的小鹿似的，还染着一层雾气。 程琛接过水，摘下口罩，仰头猛喝了一口，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十三分钟，你俩才到这儿？肾虚哦？” “……” “……” 为了以免再被嘲讽，黄毛直接岔开话题：“琛哥，那个孙佳佳母女打算怎么弄？我看她是赖上今儿那男的了，就跟她妈赖上……” 后半句的‘程叔叔一个样儿’被老六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程琛本就因为这件事心烦，他再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咳，对了，不是说好吓唬吓唬姓孙的吗？怎么没动手？”老六傍晚有事没来，不知道街道里的奇遇。 黄毛也因这件事有点耿耿于怀：“害，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小孩，琛哥说人太多等下次，我俩打了几局牌就回来了。” 老六：？琛哥你什么时候会给人留面子了？ 程琛嫌他俩烦了，发动摩托：“绿灯了，走不走？” - 从地铁站出来，宁兮还因为遇见流氓的事情心惊胆战，进了家，情绪才好一些。 “念念，怎么回来这么晚啊？浩文呢？没一起回来？” 厨房里，妈妈黎晴把做好的晚饭端出来，亲切地喊着她的小名，又往她的身后看了看。 “嗯……没有，他和朋友一起回来的，他们应该一起吃饭吧。”宁兮含糊了句，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不说，走到餐桌前坐下。 “啊，这样啊，浩文也是，怎么不提前说，我做了这么多菜……” 黎晴把饭菜端上桌，又端了杯热牛奶上来，“对了，这个暑假你有什么安排？妈妈打算拜托浩文带你过一遍高二的课程，就当是提前预习了。” “妈——”一直听到‘浩文’这两个字，宁兮眉头皱了皱，手指摩挲着餐桌桌布，“学长好像挺忙的，就别麻烦人家了，我辅导书都买好了，在家自学就行。” “这样啊……”黎晴似乎有些怅然，又叮嘱了她几句暑假也不能太放松之类的话。 宁兮含糊地应下了。 洗完澡给手机充好电，宁兮开了机，发现竟然有十几条‘浩文学长’的消息。 宁兮向上翻了翻，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上个月： 浩文学长：【明天是念念的生日吧！提前祝念念生日快乐！刚好我明天要回北川，给念念小公主过生日啊。】 宁兮：【谢谢学长，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就在家吃个蛋糕就行。】 浩文学长：【那怎么可以？念念肯定要最好的！】 结果她生日那天，徐浩文没来，直到第二天才告诉她自己刚好有事忙晚了。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她曾经还觉得学长那么忙她怎么能苛责学长回来陪她玩，但现在她觉得，学长可能只是在陪别人。 她微微扯了扯唇角，下拉到最新一条语音，刚刚发来的： “念念，阿姨说你平安到家我就放心了，今天你突然过来真的是吓到我了，那个孙佳佳真的只是大学同班同学而已，我们……回不到以前那样了吗？” 以前？哪样？我妈让我跟着你，你说几句好话哄我我差点以为你喜欢我？ 徐浩文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只有在最后一句话时，能感觉到有气无力的悲伤。 新一条消息跳出来，被自动播放了出来： “我想了好久，我觉得，我还是很喜欢你，我是喜欢你的，我……” 宁兮没听下去，直接退出了界面，想了想又点了进来，输入： 【不好意思，我是未成年。】 【你又要说让我等你几年吗？意思是，等几年，等你和喜欢的女孩玩完然后呢？玩我吗？】 她是真的生气了才写出这些话，想了想，又都删掉了，换成了： 【我不喜欢你。】 发送，关掉屏幕。 接踵而至的，是一条条新消息的震动——徐浩文发来的语音微信。 宁兮没点开，干脆删除了好友。 第4章 这么认真啊 他额前发丝遮住右眼，添了…… 初秋，暑假刚刚过去半个多月，昨夜下了一场暴雨，气温降得猝不及防，窗外的银杏叶被雨水打落，留下一片片湿漉漉的金黄。 “阿嚏——” 北川一中高二一班教室里，宁兮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她擦了擦鼻子，抓来口罩戴上。 大概是感冒了，喉咙和鼻尖一阵难受，头也昏昏沉沉的。 “兮兮，你怎么了？感冒了？” 正是早自习晨读时间，教室里困倦的念书声有些低沉，却足以遮盖同桌楚潇潇说小话的声音。 “可能吧，昨晚复习太晚忘了关窗户了。” 宁兮双手隔着口罩捂脸，能感觉到脸上传来的阵阵热度，她轻咳两声，把口罩压得实一些。 “啊……那你可要多喝热水啊，”楚潇潇有些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她这同桌个子小小的，脾气也乖巧，生了病也有着病恹恹的可爱，她都不忍心吐槽她睡觉忘关窗这种傻事，“唉，确实要好好复习，第二节课化学测试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愁啊……”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伸来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个瘦小的身影凑了上来：“这位施主愁什么？老衲来给施主算一卦？” 是楚潇潇后桌的林霖，爱给别人算命的半仙，自封的。 显然，楚潇潇不信他，向后拱了拱桌子：“林半仙，你昨儿不还说今天气温持续飙升吗？打脸疼不疼啊？” “……”林霖瞬间蔫了，缩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讪讪地找借口，“我只会算星宿命理，又不会算天气……” 楚潇潇懒得理他。 “欸，”林霖扯了扯她衣服后的帽子，“我有个特大消息要告诉你，听不听？” “滚。” “……” 林霖自讨没趣，又有点不服，把桌上的物理书卷成了一个喇叭凑到嘴边：“报——班级机密，有人听吗！” “小林子，何事要奏？” “有话快说！” “要报就报，不报闭嘴。” 班上众人早已习惯了林霖拿白纸当白银伪造消息的一手，没什么兴趣地调侃。 林霖却不理会他们的漠视，直接抛出了个炸弹：“四中的程琛要进咱们班，机密不？劲爆不！” 众人：“？？？” “程琛？他不是早就退学了吗？” “真的假的！咱们重点班他也能进？有钱就是拽啊！” “哪个程琛啊？四中一哥程琛？！” 还有些不明就里的插嘴：“程琛是干啥的？杀过人还是放过火？” 低沉的早读声瞬间变成了炸了锅的八卦声，林霖得意洋洋地晃着手里的物理书，他最喜欢探听一些小道消息然后劲爆地说出来。 宁兮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但她的同桌不允许——楚潇潇拼命地晃着她的胳膊：“兮兮！是他要来吗！我手机壁纸还是他的侧脸！巨帅！” 果然，一哥不在江湖，仍能叱咤风云。 宁兮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只觉教室内的声音霎时安静，静得谁失手薅掉一根头发丝都能听见。 她恍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头，猛地，她难以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瞪大了眼睛。 门口，少年懒散地半斜着身子靠在墙上，黑夹克、白T恤、黑裤子，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半截性感的锁骨，很有一股邪魅气。 短发微微有些乱，眼皮耷拉着，大概还没睡醒，单薄的唇寡淡地勾着。 脸上那道血痕倒是消下去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 “不好意思，没杀人没放火，让你们失望了。” “……” 他的声音散漫中夹杂着些刚睡醒的鼻音，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能把他从床上请下来。 言语间，班主任李广才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到程琛靠在门口也不敢推他，侧身走了进来，朝大家笑了笑：“那个是这样啊，程琛同学呢，这学期转到咱们班来，大家要好好相处，好好相处。” 李广才，刚毕业三年的大学生来当他们的班主任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后门，多少有些经验不足，平时镇不住场子，今日见全班不知集体嗑了什么药，安静地出奇，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还有些受宠若惊：“程同学基础不大好，以后大家多帮忙，额……” 他在教室内扫了一圈，“座位都安排好了，要不然你先坐讲台旁边吧，程同学。” 程琛：“？” 单人单桌，专门吃粉笔灰和唾沫星子？ 闻言，宁兮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她坐在第一排，讲台旁那就是……她的前面啊…… 她还没从‘两个月前这人还是叱咤大街小巷的社会哥，现在竟是我的同龄人’中回过神来，就见程琛扭头，朝她的方向淡淡地扫了眼，目光也是明显一怔，却只在一瞬间。 他似乎是被迫而来的，百般不情愿地打了个哈欠，在全班惊异的目光中走向自己和老师抢来的讲台旁‘宝地’。 程琛越走越近，他身上的那股清新皂角香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席卷而来，宁兮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却不知他这味道触动了楚潇潇的哪个开关，她抱着宁兮的胳膊摇个不停，险些要掐出一排红印来。 “嘶啦——”一声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程琛拉开了椅子，宁兮抬头倪了他一眼，恰好与他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神懒散如常，微微弯了弯唇角，她却落败地垂下了头。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怯生生躲着人的模样，却也让人心痒。 程琛压下唇角坐在了椅子上，他腿长，桌子下的那点空间难免有些促狭，他皱了皱眉，伸长了腿，趴在桌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所以他是来学校听催眠曲来了？ 显然，只有三年教学经验的李广才还没想到什么策略对付这样的学生，主任特别交代过程琛的各种情况，他一向遵循‘因材施教’但现在他觉得程琛可能就是块朽木…… 早自习下课，原本会乱成一团的教室依旧安静得呼吸可闻，程琛好像一听到下课铃就清醒了过来，身子散漫地靠着椅背，双腿架到了桌子上，没什么兴致地摆弄着手机。 游戏里枪击“bangbangbang”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地过来，为首的那个是吓得战栗如小鹌鹑的林霖。 “那那个，程程程、程同学……”林霖虽然平时爱吹牛了些，但遇到这种大场面还是怂得一批，连给自己生死算上一卦的勇气都没有了，舌头打结在了一起。 程琛：？他们一中重点班的好学生都是结巴？ 他抬头，挑挑眉看着他们——林霖还有他身后四五个男生，手上动作却没停：“我不叫程程程程同学。” 一句话，林霖咽了咽口水，很后悔来当这出头鸟。 程琛手机里传来“KO”的声音，一局，完胜，真没意思。 他无聊地熄灭了手机屏幕，抬头看了林霖一眼：“有事？” “我我我看这位施主，面面善，觉得挺适合我们篮球队的，想问问施主要不要加入我们……”林霖视死如归地说完了话，说到后面反而不结巴了，程琛没他想得那么狠，他倒有了些底气。 他们是理科重点班，学习氛围很浓，有些男生属于认真学习型，有些男生隔三差五来几次，只有他们五个风雨无阻地在篮球场上‘厮杀’，见程琛转来了，第一反应就是他们篮球队能添猛将了！ 只是这几个人运动细胞不错，实在没什么情商，人家才第一天过来，就这么‘登门造访’约着打篮球？ 话落，整间教室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林霖会是怎么死的。他们看着程琛架在桌子上的黑色运动鞋，甚至已经联想到了林霖跪在地上给他擦鞋的样子。 啊，好吓人啊。 安静了会儿，程琛收回了腿，视线在林霖和身后几个男生身上扫了扫，扯了扯唇角：“行啊。” 行啊，反正在教室里坐着也没意思。程琛是这么想的。 啊？他说行？对面五个人交换了下神色，忙一齐跑过来套近乎，七嘴八舌地：“程同学，听说你以前在四中是中锋，可厉害了，要带带我们啊！”“程同学！你带运动衣没？我这儿有新的！”“程同学！”…… “不用，我有衣服。”程琛把黑皮夹克外套脱掉，露出里面一件干净白T恤，教室内响起低低的轻呼声。 怎么了？又不是露肉了。 宁兮低着头预习数学课本，在程琛站起来的瞬间抬头看了一眼，就瞧见一个白T恤黑裤子的干净少年，他额前几缕碎发遮住了右眼，添了几分不羁的魅惑气。 匆匆地，她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课本。 程琛把脱下的外套随手向后一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外套一半扔在了他的椅背上一半掉在了宁兮的桌子上。 宁兮：？ 宁兮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等着他把外套拿走，可他没看见似的手指伸过来，不是伸向外套的，而是伸向了宁兮的课本。 反手一翻，露出了封面，数学。 “下课还这么认真啊，小后桌？” 第5章 感冒发低烧 这么关心我啊？ 第一节数学课快上完了，宁兮前面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她回头看了看，林霖和那几个男生的位子也是空的。 刚来第一天就带着重点班的好学生逃课，这么大魄力？ 宁兮正想着，只听“嘭——”的一声，前门被撞开了，几个满头大汗的男生站在门口扯着嗓子：“报告！报告！报告……” 是他们五个，没有程琛。 “干什么去了？课都要上完了才进教室！”讲台上，数学老师也不是好惹的，犀利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 “报告，篮球场打球。”一个男生回答。同时，隔壁二班也响起了一模一样的几声‘报告’声。 “啪！”数学老师把教案摔在了讲桌上，脸色很差，“上课重要还是打球重要！都出去，打球去吧，别进来了！” 那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默默地退了出去站在教室外面罚站。 可能是程琛觉得这么晚进也不可能进去了，干脆都没回来。 宁兮耸耸肩，没理会这个小插曲，盯着黑板笔尖飞快地记着笔记。 下课了，几个男生规矩地垂着头走了进来，数学老师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炸裂似的叫嚷了起来，丝毫没有被罚站十几分钟的颓废。 “卧槽！炸了！你们不知道我们把二班那帮龟儿子们收拾成什么样！” 五个人中，犯病最严重的那个男生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在教室过道中来回乱窜，像是森林古猿穿越到了现代。 高二理科班中一班二班是重点班，两个班各个方面都在暗暗较劲，偏偏他们一班在篮球方面就从没赢过二班，对他们五个男生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次好不容易可以扬眉吐气一回，几个人都开心疯了。 “靠！少嘚瑟，这次多亏了人程……”一男生插话，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不大敢直呼大名，“程同学！” “真的啊？” “咋回事？咱们班赢了二班吗！” 一时间，全班激烈地讨论起来，他们五个人像是奥运回来的球星一样被全班包围‘采访’。 楚潇潇一听到程琛的名字，忙把林霖扯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咱们和二班比赛了？” “何止是比赛啊！”林霖坐回到自己的位子，连自己半仙身份也忘了，拍着桌子添油加醋，“我们几个在篮球场打球，二班那几个龟儿子非要过来挑衅，说什么没赢过球的班不配在这儿练，我们几个听着就火……” “说重点！”楚潇潇冷着脸，没空听他讲故事。 “重点就是！”林霖像说书先生一样猛地一拍桌子，把周围几人目光全都吸引过去了，也包括宁兮的，“程琛打球是真的牛x，把二班那些人都吓傻了！二班那大高个儿连个球都没进！” “你看我说吧我说吧！”楚潇潇激动地扯住了宁兮的衣袖，摇啊摇，“程琛不止人长得帅！打球又好！还这么有班级荣誉感！简直是在我的点上蹦迪！” 宁兮觉得袖子都要被她扯断了。 众人正谈论间，程琛走了进来，教室霎时安静了一瞬。 他那件白T恤被汗水打湿了大半，额前的碎发湿哒哒地垂在眉眼上，一缕一缕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成熟味，大概是刚刚洗过脸，下巴处还坠着水滴，脸部轮廓都变得柔和了些。 “又帅又欲。”宁兮听见楚潇潇说了这么一句。 他没看任何人，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位子，坐下。 林霖最先跑过来献殷勤：“大哥！程哥！琛哥！以后你就是我哥了！大哥认了小弟吧！” 一时间，好几个男生跑了过来，围住了他们这块地方，排队等着认大哥。 宁兮：“……”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被来往男生们撞来挤去的桌子，她本还想复盘一下数学课的笔记，这会儿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唉。”她微微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数手指，想着怎么还不上课。 “行啊，先在操场跑十圈锻炼体力？” 来来往往半个班的人，程琛也有些烦躁，抬手抹了把脸，一只手支在桌子上，侧着头唇角微微弯起，“毕竟——”他语调扬了扬，“做我小弟体力不行可是会没命哦。” 开玩笑的一句话，他的眼尾上挑着，坏意明显。 操场跑十圈……不累死也要累个半死了吧。 那些来认大哥的小弟们低着头纷纷离开，不敢再多言。 终于安静了，宁兮翻开笔记本继续复盘笔记，没一会儿，手肘就被戳了两下。 楚潇潇不知什么时候写好了一个纸条，七折八折地折成了一个心形，笑嘻嘻地看着宁兮：“兮兮，兮兮，你能帮我把这个给你的前桌吗？” “啊？我给他？”说实话，见识过那晚他一腿干倒一个流氓，她还真有点怕他。 宁兮正犹豫着，胆怯地看了看前面刚趴在桌子上的程琛，扭头，看向自己的同桌时微微一愣——厚脸皮的楚潇潇脸怎么那么红？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是她感冒发低烧。 “好吧。” 宁兮吸了口气，下了决心似的，接过楚潇潇递来的心形纸条，犹豫了会儿，食指点了点程琛的后背：“emmm同学……” 没有任何动静。 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理会？ 她悬空的手缩回了些，搓了搓借些勇气似的，又戳了戳程琛的后背：“同学。” 终于有反应了。 程琛回过头来，拿下右耳的耳机，眉头微微皱着，不知是不耐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什么同学？不知道我名字？” “啊？”宁兮明显愣住了，伸出去的手都忘了收回来，她想说“我确实不知道啊，你的名字又没写在脸上”，但她凭直觉，要是这么说了对面的少年大概会生气。 她一向不参与班级的八卦，刚刚那些人讨论时，她也没注意，大概是两个字的名字，又不记得是哪两个字。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程琛微微歪头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有些低沉，等着她喊自己的名字。 “程琛，程琛。”楚潇潇拱了拱她的胳膊肘，压低声音告诉她，但声音大得程琛都能听见。 好像故意表现一下：看，我知道你的名字。 程琛眼神未偏，依旧盯着宁兮，好像她不开口这事儿就过不去了。 “程chen？” 带着不确定，喊了声他的名字。 她声音软糯，压在口罩下，也显得乖巧，像是轻轻划过心尖的羽毛，痒得程琛想抬手把她脸上的口罩抓下来。 “程琛，琛赂的琛。”程琛依旧盯着她，“重复一遍。” 楚潇潇：？ 宁兮最受不住别人直勾勾的注视，好在她戴着口罩，要不然一定会被看出脸很红。 她跟着轻声重复了句：“程琛，琛赂的琛。” 其实程琛只是想让她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没想到她竟然乖乖地把他的话都重复了一遍，莫名有点傻乎乎的可爱。 “嗯，记着点，下次可别让我教。” “……” 宁兮想说，我也没请你教我呀，但她不敢说出口。 程琛脸色柔和了不少，从她小手里拿过纸条，指尖碰触，不同于两个月前的那一晚，此时，程琛的手指暖暖的，像是揉进了细碎的阳光。 他三两下拆开了纸条，扫了一眼，丢回给她：“这么关心我啊？” 啊？ 宁兮反应了两秒，忙低头去看纸条上写了什么。 【程琛同学，第二节课有化学测试，你还没来的及复习吧，可以参考我的呀。楚潇潇】 “……” 竟然还有人上赶着给人抄卷子？ 宁兮觉得程琛大概是没看全，没看到下面的落款，她好心地想提醒，楚潇潇忙笑着插话进来：“程琛同学，那纸条是我写的，你要是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程琛：？ “你们谁成绩好？”程琛明明是对楚潇潇说话的，一双眼却是看着宁兮的。 “她。”楚潇潇指了指宁兮。 她心直口快，说完了才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不说她自己！ 程琛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在宁兮桌面上敲了敲，唇角微弯有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好学生，考试借我抄抄？” 第6章 粉色猫爪笔 还偷偷摸摸的干嘛？ 第二节课化学测试，教室里出奇得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留下的沙沙声。 卷子有两张，第一张选择题，第二张都是大题，宁兮刚做完选择题那张，脑子还有些混沌，只觉感冒威力不小，她看化学式都有些迷离了。 想换换脑子，她抬头，前桌的程琛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玩手机，反正没在做题。 这么自暴自弃？ 宁兮想到：若是测试考得差，以化学老师的脾气，惩罚大概不小，加上这人两个月前又救过他，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她拇指摩挲着中指上写字磨出来的茧子，内心挣扎着，越挣扎头越疼得厉害。 算了，他也曾帮我的呀，怎么这么小气，帮别人还要想这么多？ 宁兮这个好学生第一次做这种给别人抄卷子的事，她紧张得手心发汗，偷偷瞄了眼讲台上的老师，找准了机会，捏着卷子从桌子底下探出去。 她踢了踢程琛的凳子。 求求了，求程琛快看一看呀。 她紧抿着唇，因为做这种事而心虚。 倏地，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她心头一惊，心脏吓得几乎麻痹，忙抬头看去。 程琛回头了，他不仅回头了，还、还转过了身！ 宁兮眨巴眨巴眼睛，一时忘了自己想干什么，也忘了朝老师看两眼。 “好学生，关心我就直说，偷偷摸摸的干嘛？” “……” 宁兮不知道他从哪得出的这种结论，她有小脾气地绷直了唇，把卷子拿上来放在桌面上，不理他了。 “……”程琛倒也没什么脾气，拿过她的卷子放到自己桌上，摊开手放到她面前，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好学生，借支笔？” 嗯？他上课还真是什么都不带？ 宁兮抿了抿唇角，不理他。 程琛无耻地把手伸到她的笔尖旁，阻止了她写字，摆出大道理吓唬她：“不能对新同学友爱点？” 宁兮无言，其实她头晕脑胀，根本不知道自己笔下写了点什么，但为了躲避他的纠缠，好脾气地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给他。 “给。” 朴素的水笔放在了他的手上，伴随着指尖的轻触，在他手上打了个转儿似的，有点痒。 程琛却没接：“我要你手上那支。” 这有什么不同？他分明就是来捉弄人的。 宁兮从他手上拿回了自己的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支，粉色的卡通笔，尾端是一个可爱的小猫爪，她喜欢可爱的东西，用起来心情就会很好。 但她并不打算把笔借给程琛，谁知道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见她没有动作，程琛微微弯了弯唇角，凑近她压低声音：“老师在看我们哦。” 几乎一瞬间，出于好学生的本能，宁兮把笔扔在他手上，抓来那只朴素的水笔，笔帽都没打开，埋着头装模作样地写着字。 啧，看她害怕紧张地低着头，佯装自己好好做题的样子。 可爱死了。 程琛心满意足地转回了身子，转了转手里的粉色猫爪笔，笔很短，在他宽大的手中显得有些不合适，没想到竟然转得相当灵活。 今日逗猫结束，逗猫棒在手。 他唇角浮现一个难察的笑意，趴在桌子上，手指攥着笔，继续睡。 等了好一会儿，宁兮才敢抬起头来看看，讲台上老师忙着批改教案，哪有空看他们？ 坏蛋！ - 傍晚，天色渐渐沉下来，夕阳浅浅淡淡地洒落着余晖，把北川勾勒得像一幅怀旧老照片。 北川一中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宁兮走在人群里，微微掩着口罩，她感觉自己已经快从低烧变成高烧了。 今天的化学测试，她没想到放学前还能拿到成绩，她因为头晕没写完，成绩不大高。 带着这个成绩回家，她可能要被妈妈骂。 想着，她有些口干舌燥，拉开书包拉链，翻出水杯看了看，水杯空空。 有些无奈，她也懒得回去打水了，顺着人流往外走，只想快点到家好好睡一觉。 人群中，她昏昏沉沉地也能听到周围人聊八卦的声音： “啊谁？程琛？他转到你们班了？九敏！这是什么艳福，你下次帮我偷拍几张他照片我要挂床头天天看！” “我哪里敢！他站在那儿，十米以内我都不敢靠近……” “怎么能这么说！人长得帅，任何困难都不是困难！他打篮球我还去偷拍了，就是离得太远拍糊了。” “……但是，听说他抽烟喝酒打架样样不误欸，还往墙上轮过人，是怎么转来一中的，还是重点班？” “害，你知道他家多有钱吗？北川大部分的楼盘都是他爸开发的，把儿子放进一中重点班有什么难的……” 宁兮迷迷糊糊地听了个大概，听到‘轮人’的时候，她愣了下，默默地扭头看了她们一眼。 抽烟喝酒打架她还能相信，轮人？应该是三人成虎的谣言吧？ 程琛虽然痞坏，但不会不尊重生命的，不然也不会救她了…… 正没头没脑地想着，只听一声音调拉长的流氓哨吹来，宁兮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是那天跟在程琛身旁的黄毛。 他穿了一身骚气的淡粉色卫衣，单脚撑在摩托上，不知道在对着哪个女孩散发魅力，旁边，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扎着脏辫的男人抱着头盔，单手拿着手机玩。 没有程琛。 宁兮收回视线，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只是还没走两步，有人扯住了她书包上方的带子，将她整个书包提了起来，她只觉自己后背一轻，忙回头看。 程琛站在离她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微微垂头看着她：“怎么，找我呢？” “……” 哪里来的自信？ 宁兮看了看左右的人群，今天程琛是八卦的焦点，她和他站在一起，大概明天能被捏造出一个‘普通女学生抱大佬大腿’的惊天大瓜，她可不想就这样被送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她扭头用力扯了扯自己的书包，把它从程琛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回答：“才没有。” 不等程琛说话，她飞快地挤进了人群中，躲着他似的。 被冷漠了，程琛无所谓地耸耸肩，双手插兜走向黄毛老六他们。 黄毛老六仍在四中上学，他们俩这脾气，上学也是日常翘课，今晚他们早早就来一中门口等程琛了。 “琛哥，来一中转性了？真放学才出来啊？”黄毛见程琛过来，从摩托上下来‘迎接’。 “睡过头了，放学才醒。” “……” 黄毛瞬间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话了，视线一转，他居然发现程琛口袋里有粉色的东西！ “哟，琛哥，刚转学就有姑娘献殷勤啊？” 他手速飞快地侧身过去，想拿走程琛口袋里的猫爪瞧瞧，只是他刚一近身，手腕便被程琛钳住了。 他还没碰到猫爪。 “你说呢？”程琛把猫爪往口袋里塞了塞，只可惜口袋不大，还是露着一个小粉尖在外面。 那猫爪是他从宁兮那里借来的笔，一直没还，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不敢不敢。”手腕上钳制的力道极重，险些把黄毛粗糙黝黑的手腕捏红了，他忙狗腿地笑了笑，收回了手，甩了甩。 程琛也不再理他，走向自己的摩托车，抬腿跨坐在上，系着头盔。 他这么一坐，口袋被折叠，猫爪笔露出来了大半个身子。 黄毛跟在他后面看了看，拱了拱老六的胳膊，很认真地压低声音：“老六，咱琛哥这飒爽英姿，带着一个粉色的……是不是有点娘炮？” “……” “程少！” 三人正各自坐在摩托车上，一声甜得发嗲的女声传来，黄毛忙回去看去。 程琛系着头盔的手指没停，扭头扫了一眼，是一个身材高挑，化着浓艳妆容的女生。 女生站在老六身后，他才注意到，微微挑了挑眉，神色好像在说‘你谁？找我干嘛？’ “哈哈哈哈，”黄毛认出了来人，马上笑着打圆场，“琛哥，这阿顶新认的妹妹，贺思娴，今晚魅色酒吧跟咱一起？” 程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兴致缺缺地回过了头：“随便。” 丝毫没给美女面子，黄毛干笑了两声，一时觉得这场面有点棘手。 都说程少是花蝴蝶，万花丛中过深藏功与名，看来也是不假，对我这种漂亮妹子都没什么反应，刚刚却能给别的妹子提书包？ 贺思娴心里想着，不由得觉得待遇差别有点大，当然她也不是吃素的，男人，她最懂了。 “程少，刚刚过去那个女孩子不是宁兮吗？好巧啊，能在一中门口看到她。” 贺思娴微微抬头，放眼人群中，似乎在找宁兮，其实宁兮这会儿早走远了。 “你认识？”程琛已经戴好了头盔，开始戴手套，听到她说话，一怔，扭头看她。 果然，吸引到程琛的目光了。 “当然，一个小区的嘛。”贺思娴点了点头，却没有点破两人究竟是泛泛的邻居之交还是真有什么交情。 “哪个小区？”程琛这会儿已经收拾完毕，手指搭在车把上。 他戴着黑色头盔，黑色衬衫外套了一件黑色皮夹外衣，配上黑色摩托，一身黑色，浑身透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危险却迷人，总有人愿意飞蛾扑火地踏入危险中。 贺思娴忙报了小区的名字。 程琛点了点头，看旁边黄毛和老六已经准备妥当，淡淡地道：“走了。” 三人一同发动引擎，贺思娴喜滋滋地朝黑色摩托走过去，只是手指还没碰到摩托后座，就听见程琛低沉的声音：“那边。” 指的是黄毛的红色摩托。 贺思娴脚步一顿，手指也尴尬地放了下来：？刚刚我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第7章 喜欢我什么 哟，脸怎么红了？ 宁兮站在离家很近的一处超市门口，她盯着超市的玻璃，努力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亲爱的妈妈，我们今天化学测试，我卷子没写完，所以分有点低……” 不行不行，不够诚恳。 “亲爱的妈咪，我今天发烧了，头特别疼，都看不清卷子上的字了，所以考砸了……” 好像也不行。 她一口气练了十几个版本，都不大满意。 宁兮的妈妈管她管得很严，每一次测试、每一场考试考砸了都少不了一顿数落，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也对她寄予了厚望。 程琛刚拐进了这条街，就瞧见日用品超市门口，那个个子矮矮的女孩面对着玻璃，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可怜兮兮地摇着，也不知道在祈求什么。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女孩穿着一中宽大的蓝白色校服，衬得整个身子娇小又单薄，梳着一个乖乖的马尾辫，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透着一股难言的乖巧劲。 只是她在祈求什么？ 程琛骑着摩托凑近了些，只看到玻璃窗后几排成人内衣架子，他想了想，恍然明白了什么，兀自笑了笑。 倒是身后的黄毛和老六麻烦不少。这条街很窄，偶尔有流浪的猫狗出来乱窜，他们车技不如程琛，只能慢悠悠地骑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轧了狗腿。 他们一直想问这条路不是去魅色酒吧的路啊，但想着琛哥不至于迷路也就没问出口。 两人正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到—— “喂，好学生。”程琛停了车，悄无声息地走到宁兮身后，手指轻轻地拉了下她的马尾辫。 “啊——” 宁兮正演练得认真，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轻呼一声，后背抵在了玻璃上，一阵凉意。 真可爱，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 “你干嘛？”看清了来人，宁兮也生气了，口气不大好地问了一句。 这人真奇怪，在学校欺负她就算了，她都回家了还要跟着。 她故意凶巴巴地瞪着他，企图把他吓走，只是她声音天生轻软，小鹿眼干干净净的，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 恶作剧成功，程琛低低地笑了两声，声音闷闷地从胸腔发出，看出来已经很给面子地在忍着了。 气鼓鼓的真可爱，让他很想抓下她的口罩看看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你笑什么？” 宁兮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书包带子，若是程琛离她远一点，若是两人之间空隙再大一点，她肯定踹他一脚跑掉。 但现在两人距离很近，她若是想跑一定会被抓回来的。 没有办法，她只能狠狠地瞪着他，像小说里那些女侠瞪着土匪一样。 “哟，小朋友脾气很燥嘛，”程琛吊儿郎当地摊摊手，仿佛自己有多无辜，“你是不是忘了还欠着我东西呢？” 宁兮一愣，都被他气忘了，自己还欠他一百块钱呢！ “我手机上没那么多，我回家给你拿。” 宁兮如实说，抬腿想跑回家给他拿钱，却不想书包上面的带子又被他捏住，她还没跑就被程琛抓住了。 “急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回家不下来了？” 宁兮：？ 她实在不懂程琛的逻辑，难道她明天不上学了吗？ “这样吧，”程琛食指抓了抓右眼下的皮肤，做出了多大让步似的，微叹了口气，“你把口罩摘下来，我就不和你要利息了。” 宁兮：？ 程琛看她没听懂，解释：“借钱当然有利息了，两个月呢。” “……” 宁兮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不仅是逻辑鬼才，可能还是个金融鬼才。 还没等她回答，程琛已经伸手探向了她的脸颊，她瞬时慌了：“等等——咳、咳咳咳。” 她不怕被看，只是这么突然被别人抓口罩，她吓到了，一时情急喊了一声，嗓子本就感冒了，一口气没上来咳得厉害。 “咳咳咳咳……” 后面，隔着十几米看热闹的黄毛老六互换了下神色，只有贺思娴脸色很差，手指扣着摩托车后座，险些把后座扒下一层皮。 “怎么回事？琛哥和那小姑娘聊那么久？看那姿势……”程琛几乎把人家小姑娘逼得靠在玻璃上无处可躲，简直颠覆了黄毛的三观，“竟然还是琛哥主动的？” 笑话，这些年，哪个姑娘不是洗的白白净净往程琛身上贴。 可人家琛哥怪癖得很，偏偏都不喜欢，还一度让黄毛狗胆包天地怀疑琛哥性向。 老六迎着傍晚的凉风咬了根冰棍，嘴唇粘在了冰棍上，只得长话短说：“琛哥还能让你看穿心思？” 也对…… 黄毛念叨着：“别说，这小姑娘看着还挺眼熟的，我好像在哪见过……欸，你有这感觉没？” “……你看哪个漂亮姑娘都眼熟。” 黄毛刚想说‘操，那姑娘不是戴着口罩呢嘛’就见程琛快步朝两人走来，他怕被程琛知道自己议论姑娘，忙岔开话题：“琛哥，这么快？” 操，他在说什么。 程琛没理会他，绕过三人，走进了超市入口，不过三分钟的功夫，拿了瓶热牛奶出来。 拿在掌心，温温热热的。 黄毛有前车之鉴不敢开口，老六嘴唇被黏上了开不了口，贺思娴想开口又不敢，三人一起目送着程琛走到那姑娘身前，把那瓶热牛奶塞给了她。 黄毛：？为什么我们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一瓶牛奶放到宁兮面前，她这会儿气息平稳了，摇摇头不要。 欠一百块都要加利息，喝一瓶牛奶明儿是不是要还他半瓶？ “拿着，”见她不肯要，程琛硬塞在了她手上，“嫌弃我？” 宁兮默默地摇了摇头，眼神却有些戒备地看着他：“要利息吗？” 程琛唇角微弯，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点。 宁兮想了想，稍稍凑头过去，她身上一股乖乖的香甜味，甜而不腻，像是新出炉的蛋挞，莫名让人想咬一口。 “你看见我，脸怎么这么红啊？” 坏坏的语气，调笑的口吻，宁兮本不脸红现在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我，我那是，我那是感冒了！”她头皮发麻，急急地反驳。 趁她紧张，程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折了七八次的方块纸塞进她手里：“利息是，帮我做数学卷子吧。” “……” 她倒宁可是半瓶牛奶。 - 魅色酒吧，或蓝或紫的灯光胡乱地闪着，舞池中跳舞的美女们舞动着腰身，将整个酒吧带动得燥热。 黄毛和几个美女调情回来，就见程琛仰靠在角落的一处沙发上。 他身型修长，微仰着脸，忽明忽暗的光束时而打在他仰头露出的喉结上，戴着龙眼戒的手上转动着酒杯，淡蓝色的香槟酒搭配他领口处不知道哪里塞来的一支娇艳红玫瑰，玩世不恭又有一股难言的魅色。 啧，又冷又欲。黄毛觉得当兄弟这么多年自己没被掰弯可真是有定力。 程琛面前的几瓶酒已经空了，横七竖八地摊在琉璃桌上。旁边坐着贺思娴，看得出来贺思娴已经拼命想和程琛靠近了，只是程琛‘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两人之间依旧隔着四十公分的距离。 都能再坐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程琛今晚是吃错了什么耗子药，开场没多久灌了好几瓶酒了，装醉似的坐在沙发上。 虽然平时程琛过来也是走个过场，但今晚置身之外得有些太明显。 黄毛挤到老六身边，和程琛隔了半个沙发：“怎么回事？琛哥今儿心情不好？贺思娴那么一个大美人在身边都没话说？” “……你脖子上是皮球啊？”明明心情好得上天了好嘛。 “操……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黄毛没有办法，坐到程琛一侧，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调节气氛：“一中风水这么好吗，我琛哥都开始做作业了，还是数学作业，琛哥，数学老师可漂亮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黄毛总能把一切和漂亮妹子联系到一起。 “滚，”程琛一个白眼都懒得赏给他，把手上的酒杯放在桌上，“老师是男的。” 其实他上课都没抬头，根本不知道是男是女。 黄毛猛地醒悟：难道琛哥真的……喜欢男人？ 他慢吞吞地环抱住自己，神色复杂地看了老六一眼，老六没理他。 等了会儿，大抵也是觉得无趣，程琛拍了拍黄毛的肩膀：“帮我和阿顶说一声，有事，先走了。” “啊？好勒。”黄毛点了点头，心道：怎么走这么早啊。 和他同样疑问的还有一旁的贺思娴，她忙扯住了程琛的衣角：“程少走这么早呀？阿顶哥有事，待会儿才来，咱们先聊着？” 她说着说着，感觉程琛的眼神越来越沉，她意识到什么，忙松开了手。 原来这帅的要命的社会哥不喜欢被别人碰。 但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她不知道下次还能怎么和程琛这种人扯上关系了，她忙开口：“程少，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谈谈？” 直白大胆又直接。 “喜欢我什么？” 当然是你有钱啊！你是大佬啊！你长得帅啊！但这些不能说。 “程少这么有魅力，人家从第一次见到你就非你不可了。” 贺思娴声音发甜，朝他靠近了些，纤纤玉手滑过两人的空隙探向他的大腿，只是还没碰到裤子，就被程琛钳制住了手腕。 “我若是拒绝你你会伤心么？”程琛眸光低沉深邃，让人感觉阴森森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这可能是贺思娴离程琛最近的一次，她要抓住机会：“当然会啊，人家会很伤心的……” “伤心你为什么在笑？” “……”贺思娴一噎。 “虚伪。” 第8章 特别不正经 惩罚冲着我来，关她什么事…… 深夜十点半，夜色宁静。 宁兮坐在书桌前，笔尖沙沙地验算着数学题，书桌角落里还放着那瓶牛奶，已经凉了，还没开封。 今儿她感冒有些低烧，黎晴也没有过多纠结化学测试的事情，只是嘱咐她下次要好好考。 “笃笃——” 传来两声敲门声，黎晴走了进来，拿着手机递给她：“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不回浩文消息啊？他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夹带着一股凉风，宁兮低低地咳嗽两声：“妈，我在写作业呢，待会儿再说吧。” 听到徐浩文这三个字，她没什么话想说。 “怎么还待会儿再说？人家都打电话过来了！”黎晴把手机放在宁兮的书桌上，刚好挡住宁兮要写的题目，“你先和浩文说话，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吃药。” 无奈，宁兮把电话拿起来，思忖了会儿要说什么，刚要放到耳边，黎晴又插了句“多跟人家学习学习啊，问问人家当时怎么学化学的”。 “……” 有个望子成龙的母亲实属不易。 “喂？”宁兮把手机凑到耳边，另一只手握着笔写字，一心二用，声音有些淡然。 “喂，念念，”徐浩文一向温柔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大概是听到她们母女的对话了，关切的问，“你感冒了？怎么……不说一声就把我删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不喜欢徐浩文叫她的小名。 他是个对所有人都温柔的男人，而她只是所有人之一。 “不要叫我念念。” 无话，没有回答删好友的问题。 其实她也不知道删好友到底对不对，只是十七岁的年纪，还不知道怎么圆滑世故。 对面那头徐浩文沉默了会儿，随即笑了笑：“那天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要来，但念念……” “不要叫我念念了！”宁兮皱了皱眉，微微吐了口气，她说不出狠话，只能冷淡，“‘念念’我只让喜欢的人叫的，还有，我也谢谢那个姐姐让我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自己和妈妈说，以后不用你帮我辅导功课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舔了舔唇角。 沉默半晌，徐浩文：“这样啊……” 有些怅然若失？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宁兮猜不到也不想猜。 恰好，黎晴端了杯热水进来，旁边放了两片感冒药，没有打扰她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可能还以为她在和徐浩文讨论题目呢吧。 “宁兮，我知道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看法，我知道我很多事情做得不对，也有我性格的原因，你知道的，我就是这样不懂拒绝人的性格……” 徐浩文开始讲大道理了，宁兮无聊地把手机放在桌上，端来水杯和两片药。 “但是我们父母商量好了的事情是不会变的，我喜欢你，以后也会继续喜欢你！” 宁兮：？ 手上一抖，杯中满满的热水洒出来大半，烫的她娇白的手指有些发红，也淋湿了桌上的卷子。 “徐浩文学长，你在说什么？” 说完，宁兮不等他开口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抽了两张纸收拾桌面上的残局。 数学卷子已经湿了大半，黑色字迹模糊不清了，她微微叹了口气，把卷子摊开放在了桌子角落里。 从书包里拿出那个折成方块的数学试卷，是程琛的那份。 试卷顶端，‘程琛’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占据了大片空白，倒也真像他。 自己的试卷湿透了，没办法，她只好写程琛的试卷。 数学老师一向很凶，明天没交试卷的话惩罚肯定会很严重，但莫名地，她一个从没违抗过老师的人竟然想试一试受罚是什么滋味。 这算什么？迟来的叛逆期吗？还是她偏偏就想撕掉好学生的标签？ 想着，宁兮拉开了书桌最下面的那层抽屉，抽屉里是她从小到大拿到的奖状、证书等等，把空间占据得满满的，记录着她曾经的辉煌。 翻了会儿，她艰难地从抽屉最下面翻出一本小小的笔记本，打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今天妈妈同事的儿子，一个大哥哥来我家给我补课，他真的好温柔，好优秀，我也想成为那样优秀的人。】 初三时的字迹，还有些稚嫩。 宁兮把这行字划掉，把笔记本重新放回抽屉最下面。 - 隔天一早，宁兮来得早，路过讲台旁边的桌子时还有些不大习惯——突然就有前桌了，还是个社会哥。 她从书包里拿出那瓶牛奶放在程琛空荡荡的桌子上。 没多久，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念书声响起。 楚潇潇刚一进来就忙着和宁兮分享自己听来的八卦：“兮兮，昨晚放学我看见程琛他们了，骑着摩托，可酷炫了。” “哦。” “就是吧，还载了一个女孩子，呜呜呜特别漂亮的女孩，四中的，你说她和程琛他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我也不知道，”宁兮歉意地笑了笑，帮不上楚潇潇什么忙，她对程琛其实并不了解，但她感觉程琛那伙人身边的美女应该不少，“应该是他女朋友吧。” “胡说！”楚潇潇反应很大，脸皱到了一起，“她坐得都不是程琛的后座，我不信我不信！” 她跺着脚耍赖，见和宁兮说也说不出什么来，回头看了看林霖，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林半仙，你帮我算算我的真命天子，快点！” “……” 宁兮抿了抿唇继续念书，耳边却时不时传来“程琛”这两个字，是后面的女生们在笑闹打趣，她抬头扫了一眼，今天的教室门口格外热闹，大多是慕名来看程琛的，很快却失望而归——程琛还没来。 这是什么情况？人人都爱程琛？ 早自习下课，各科科代表收完了作业，第一节课上完了大半，程琛才姗姗来迟，没喊报告直接从后门走了进来。 他进来时带着一阵风，一阵能吸引一群小姑娘目光的风。 程琛走到座位，看到了那瓶未开封的牛奶，怔了一瞬。 她这是不想帮忙写作业，干脆把牛奶退回来了？ 程琛也无所谓，抬手把牛奶拿过来放到宁兮的桌子上，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拉开椅子坐下。 宁兮看着突然出现在桌子一角的牛奶，有些苦恼地戳戳额角想着怎么给他还回去，当着他面的话，她还没这个胆子。 “欸欸欸，”坐在她旁边目睹了一切的楚潇潇拱了拱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说，“程琛为什么给你奶啊？” 宁兮微微叹了口气，把牛奶放到桌子角落，委屈巴巴地实话实说：“昨晚欺负我的报酬。” 楚潇潇：？？？ 她手里拿着的笔滚落了，摔在地上都忘了捡。 “他他他他、他昨晚，欺负你了？”楚潇潇舌头打结，差点掐一掐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嗯，”宁兮点了点头，小声说，“要我帮他写数学作业。” “……” 两人正低着头说着小话，课程已经到了末尾，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敲了敲讲桌扯回了大部分神游同学的思绪：“昨天晚上的作业还有谁没交？一共三个人，不自己站起来我就点名了啊。” 闻言程琛眉头一皱，交叠在课桌上的双腿放了下来，但他不是打算站起来，而是打算直接摔门而出。 来得真不是时候，没意思。 只是还没等他起身，就听见身后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缓缓地，带着一种无力感。 宁兮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低着头，手指紧紧抓着衣服下摆，全班四十几双眼睛朝她看过来，她第一次觉得这么难堪。 想当一个坏女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有点后悔。 全班一共站起来三个，只有宁兮最出人意料。 楚潇潇架起课本挡着脸，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兮兮，你没交作业？” 她早上明明看着宁兮交了一份数学卷子，交的是鬼的？ 程琛也回过头来看她，眼神疑惑地盯着她。 想了会儿，楚潇潇突然猛地一拍大腿，破案了：“你早上交的作业是程琛的？！你自己的呢？” 她的声音不小，程琛也听到了，他一时竟不知道作何表情，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她头埋得很低，额前的齐刘海遮住了她的眉眼，口罩也挡住了她的表情，但程琛能从她颤抖的手指感觉到她的紧张害怕和不安。 本来只是想逗逗她，看她气鼓鼓的样子怪可爱的，也没真的想让她给自己写作业，反正他名声差，交不交作业也无所谓。 但她怎么就傻乎乎地写了作业呢？结果自己还要受罚，笨笨的让人心疼。 程琛啊程琛，你怎么能欺负这么善良的女孩子？ “老师，我的那份作业是宁兮的！你可以看看，姓名的字迹和做题的字迹都不一样。” 程琛猛地站起来，椅子“嘶啦”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宁兮的桌子上。 他人高马大，站起来把宁兮整个人都挡住了。 “什么？”数学老师没反应过来，低下头想翻找昨晚的作业才想起没把作业带过来，“行了，你说是就是啊？没交作业的都要受罚，一人操场跑三圈，程琛你不说作业不是你的吗，你也去。” 其实数学老师相信宁兮这种乖学生不会不写作业，但人已经站起来，局面已经推到这儿了，她没有台阶可下。 “是我欺负她让她给我写作业，我还把她的作业撕了，她要跑什么啊？她也是受害者。” 居然有对自己‘罪行’供认不讳的社会哥，周围一片哗然。 程琛从来不屑于解释自己的行为，莫名火大，一脚踹在了桌腿上。 全班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在程琛和宁兮之间流连，林霖看这局面，颤抖着举手：“老师，我昨天看见程同学欺负宁兮让她写作业了。” 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见。 “你闭嘴！”数学老师也是经验丰富的资深教师，什么顽劣学生没见过，“程琛，反了吧你！别人跑三圈你给我跑六圈！班长，你看着，一圈也不能少！” 场面像是即将爆炸的炸弹，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宁兮心乱如麻，一股不知什么情绪的热汽冲上眼眶，她低着头打算出教室去跑步，却被程琛横来的手臂拦住了：“干什么？” “行，六圈挺好，但宁兮这个被我欺负的就算了吧，我出去，我去跑九圈，加上她的。” 第9章 有点野啊 小后桌，给口水喝？ 早上九点钟，初秋清晨的凉意还没散去，少年穿着白T恤，袖子撸到肩膀处，在操场上一步一步地跑着。 灿烂的朝阳洒在他的身上，映出修长的影子，他T恤湿透，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一缕缕地贴着眉眼，鼻尖渗出细密的汗，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慢。 阳光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有着难得的少年朝气，即使受罚跑步，他依旧挺直胸膛，自信又张扬。 不知道程琛被罚跑步的消息怎么传出去的，不过几分钟，操场跑道外黑压压来了不少人，程琛所到之处，此起彼伏地响起“wo~”“加油！”等等起哄声和喝彩声，惹得教导主任都要出来维持秩序。 也不知道在喝彩什么，受罚值得喝彩吗？ 程琛淡淡地嗤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继续跑，他没有看往来的人群，因为他相信他想见的人不会在人群中。 还好啊，好在她没来。 教室内，宁兮被数学老师安排坐下了，她如坐针毡地数着手表上的刻度，等着什么时候下课，可偏偏今天数学老师拖堂了，下课铃打响她还在讲题。 过了会儿，受罚跑三圈的两个人回来了，面色酡红，气喘吁吁地像是丢了半条命，宁兮心中一沉，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闹脾气的小叛逆，也懊恼局面怎么就推到了这地步？ 程琛本来可以跑三圈，或者，以他社会哥的个性，直接撂挑子走人？可他怎么就要跑九圈了？ “兮兮，这页有什么问题吗？”楚潇潇拱了拱她的手肘。 “啊？”宁兮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没翻页。 似乎能看穿宁兮的心思，楚潇潇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你也别多想，程琛本来就应该跑三圈的，刚数学老师在气头上，他如果不让步你俩就要一起跑了，他可能是想着你感冒，才帮你的。” 宁兮有些颓然：“我倒宁可一起跑三圈。”这样让她好过意不去啊。 或许别人没听到，在程琛出去跑步之前，侧身拍着宁兮的肩膀把她按坐在了位子上，低声说了句“傻不傻”。 到底谁傻？ “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楚潇潇拍了拍宁兮的肩膀，“放心啦，以程琛的体力跑十圈应该都不是问题的。” 宁兮点了点头，手心却全是汗，听着操场隐约传来的起哄声，猜测程琛应该还没跑完。 数学老师终于拖堂结束宣布下课，林霖和那几个篮球队的兄弟最先跑出教室，宁兮也跑了出去，只是她步子慢，几步就看不见那几个男生的影子了。 奔跑中，有男生拱了下林霖的胸口：“小林子，你怎么能把程琛供出去！还是不是哥们啊！” “害，”林霖摸了摸胸口，“你没看出来琛哥不想让宁兮跑嘛，我就是顺手给个台阶。” 昨天还是程同学今天就变琛哥，近乎套得挺快。 那几个男生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也就没再闹。 宁兮跑到操场，上课铃已经打响了，操场上人影稀落，更看不到程琛的影子，她不死心地四处张望着，看到了从操场出来的五个人。 没看到程琛，五个人都有些失落。 林霖抹了把额头的汗：“宁兮回去吧，琛哥好像早就走了。” “嗯。”宁兮点了点头，她运动细胞一向不好，因为跑得急岔了气，现在一手捂着肚子，不死心地又看了眼操场上红色的跑道。 不会有人了，程琛应该早就走了。 她低着头转身出了操场，一步步地朝离操场最近的超市走去，很乖很短的马尾辫耷拉着，有点垂头丧气的失落感。 超市门口，一个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猛地抬起头，逆着阳光，对面的人很熟悉。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每一颗扣子都扣的一丝不苟，黑色西装裤熨得没有一个褶子，腰背挺直地站着，脸上的笑容和他的声音一样温柔。 “徐浩文？你，你怎么在这儿？”宁兮诧异地盯着他。 “啊，念……宁兮，你肚子疼吗？”徐浩文注意到她捂着肚子的手，快走两步，探手想伸过来却被宁兮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你怎么在我们学校？”宁兮淡淡地又问了一遍。 手指扑了个空有些尴尬，徐浩文讪讪地笑了笑，收回了手：“我这学期到你们学校实习，嗯，校医。” 宁兮：？来她们学校做校医？ 她震惊地张了张嘴，因跑步带来的大脑缺氧感来势汹汹，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见她这模样，徐浩文低低地笑了两声，温柔地嘀咕了句：“两个月没见，你还是这么可爱。” “……” “浩文，”很快地，从超市里走出一个女人，她打扮娇艳了些，在她们这群灰头土脸的学生里异常扎眼，“遇到熟人了吗？” 是孙佳佳。 她从超市的玻璃门后走出来，看到宁兮时也是微微一愣，在这里遇到她有些诧异却也完全在她的掌控范围内。 “啊宁兮，佳佳是我大学同学，这次也一起到一中做校医实习，上次放假我们一起回来也是来这里提交一些材料的。”似乎是终于得以解释，徐浩文明显地松了口气，上前两步想和宁兮靠得近些，却被孙佳佳揽住了胳膊。 “宁兮？你是在念高二是吧？”孙佳佳笑着，挽着徐浩文的胳膊一起走来，“现在上课了，你怎么还没回教室呀？小小年纪可别学逃课那些……” 徐浩文皱着眉，用力抽了几次，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没有，我不舒服买瓶水。”宁兮看了看对面两人，突然觉得对面两人有些滑稽可笑，一起演戏，还不是同一出戏，给谁看呢？ 她们高二教学楼离学校医务室有些远，应该除了这次巧遇之外以后也难遇见了，宁兮暗自松了口气。 没再和他们多言，她绕过两人快步走进超市，从货架上拿了瓶水下来，到柜台结账。 她刷了卡准备走，徐浩文还在门口不依不饶。 “宁兮，这次我来一中，也能更好地照顾你了，”宁兮在前面走，徐浩文快走几步跟在了后面，“阿姨也能放心些，功课有不会的……” “徐医生，我上课已经迟到了。”宁兮回头看了眼寸步不离的徐浩文，说了句自以为很狠的话，果然，徐浩文没有再追过来了，呆呆地怔在了原地。 宁兮快跑了几步跑回了教室，打了报告进去。 讲台旁边的位子是空的，程琛没回来。 她本想在回到座位时顺手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在程琛的桌子上，但路过时匆匆一瞥，就看到程琛的桌子上已经七七八八地摆满了各种维生素饮料、功能饮料、可乐雪碧等，旁边还贴着或粉或白的小卡片，应该写着什么‘好好休息’‘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这样一比，她手里干巴巴的矿泉水就有些寒酸了。 宁兮抱着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把矿泉水放到了桌子角落里，和那瓶未开封的牛奶瓶放在了一起。 程琛桌上的水都够他喝一个星期的了，应该也不需要我这瓶了吧。 她跟着课堂的进度开始乖乖做笔记。 下课了，楚潇潇拍了拍宁兮的胳膊：“兮兮，你在操场上看到程琛了没？” 宁兮摇了摇头。 “这样啊，班长说他跑完就走了。”楚潇潇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还好我来大姨妈没跑去看，要不然白跑一趟。” “嗯。”宁兮点点头，“前半节课我没来，老师讲了哪里了呀？” 楚潇潇把自己的笔记本拿给她，宁兮对着自己的课本看，刚要翻页，桌子下一双黑色短靴闯入视线里，还没等她抬头，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喂，小后桌，这水是买给我的？” 是程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上身是黑色卫衣，下身黑裤，卫衣上白色字迹印着一行嚣张的英文。他懒散地坐下，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回过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宁兮。 真奇怪，他跑完步回来身上竟然还是那股淡淡的薄荷味和皂角香，应该是跑完去冲了澡的缘故。 “不是给你的。” 宁兮低着头撒了个谎，她不想让这个曾经欺负过她的少年得意，扬手就要把角落里的矿泉水拿走，只是程琛下手更快，先她一步把桌上的水拿在了手里。 宁兮手中还握着笔，两人抢水时手指错开，她的黑色笔刚好划在了程琛的手背上。 白净的手背上划出了一道黑色，黑色很长，穿过他手背上泛起的淡淡青色血管。 宁兮：……完了，她划了别人的手背，重点是那个别人是个社会哥大佬。 见程琛过来，楚潇潇一直想和他搭话，这会儿觉得两人安静了，她凑了过来，刚想开口，看到程琛手背上从食指关节蔓延到手腕上的黑色划痕，她咽了咽口水，把话吞了回去。 抛给宁兮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宁兮呆呆地盯着程琛的手背看了会儿，才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掏出一片湿巾，小手伸过来想给他擦擦，却被他扬手抽走了湿巾。 程琛大概也是第一次被人划笔道，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食指和中指夹走了她的湿巾：“我跑了半节课你就划了我一笔，啧，好学生，有点野啊？” 第10章 我只要你来 别鸽我，后果很严重哦 从小到大，别人对宁兮的评价大多是听话、懂事、不用人惦记的好孩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有点野’。 宁兮盯着那道黑色看了会儿，指了指程琛手里的湿巾，小声说：“我忘记手上拿着笔了，你擦一擦。” “算了，挺野的。”程琛转了转手里的湿巾，想了会儿，没擦掉手背上的黑色。 也不知道是说这黑色挺野的还是在说她。 宁兮盯着他的手看了会儿，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百元现金：“上次欠你的钱，还给你。” 她手指举了会儿，见程琛没有接过的意思，把钱放在了桌面上。 “宁兮。” 程琛没拿她的钱，一只手臂撑在她的桌面上，托着脑袋，半个身子都凑了过来，他的手指搭在唇边，唇角弯着，不知道藏着什么坏。 “什么？” “请我吃饭吧。”程琛不动，那双桃花眼因为笑意微微上挑了些。 “什么？”有点震惊。 “你给我钱我就要啊——”程琛语调拉长，另一只手拿上来，手指曲起一弹，把钱弹回宁兮那边，“你请我吃饭我就当你还钱了。” 他一手手指微蜷敲着她的桌面，一手托着脸，那张俊脸歪着等着她的回答，目光半含着笑又有一种笃定的自信。 好像不管她会不会答应，他都有把握一起吃饭似的。 宁兮抿紧了唇想了想，摇摇头：“不行，我这两天……”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肘被人几近疯狂地怼了好几下，侧头，楚潇潇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那眼神，好像如果宁兮带上她一起和程琛吃饭，宁兮就会成为她的新一代女神似的。 犹豫了会儿，宁兮转了话头：“我可以带朋友吗？”指了指自己的同桌，“潇潇。” 程琛向她身旁瞥了两眼，楚潇潇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手指指了指自己。 “随便。”程琛收回视线。 反正我只要你来就行。 “那行吧……”下定了决心似的，宁兮咬紧了唇尖。 “好，今晚，别鸽我，否则后果很严重哦。” 程琛心满意足地转回了身，双腿架到桌子上，戴起耳机。 “等等，今晚？”刚刚他们有说好时间吗？ 宁兮拍了拍程琛的肩膀还想再商量，却不知道程琛是不是故意的，耳机音量开得很大，故意听不到她说话。 “……”算了，和他说了也白说。 - 转眼就熬到了放学，不知道程琛怎么想的，一个下午都没来上课。 楚潇潇迅速地收拾好了书包，边等宁兮边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照来照去：“兮兮，兮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化个妆啊？感觉他们身边的女孩子都化的可好看了。” 其实楚潇潇还想说要不要去造型店做个发型，但怕耽误时间就没说。 “啊？”宁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摸到了蓝色的口罩，垂下了手，“不用吧，我也，不会化。” 她从小到大素面朝天惯了，身边接触的高中生也没有几个人化妆。 “没事，下次，下次我把我妈的化妆箱带来，我教你。”楚潇潇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虽然她自己也没化过妆，但她极度相信自己看短视频一看就会的能力。 宁兮相信地点了点头，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里，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背上书包，书包内侧夹层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这个时候谁给她发消息？妈妈还是广告？ 出于好奇，她把手机掩在书包里，滑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陌生号码。 【宁兮，今晚有时间吗？在学校外的香岛咖啡，我有话想对你说。孙佳佳】 是她？ 现在的人都怎么了？听她的话，好像笃定了宁兮一定会来似的。 和程琛一样。 学校门口，穿着干净校服的学生们鱼贯而出，不少学生纷纷侧目讨论着门口一前一后的两辆漂亮的跑车。 但她们谈论的焦点大多不是跑车的豪华英气，而是坐在车里的人。 “老六，咱们为什么要等在一中门口像是猴子一样被观望啊？” 黄毛坐在后面黄色跑车内，啃着根香蕉，说话含含糊糊的。 周围姑娘们热烈的目光让一向自以为在情场左右逢源的他都有点招架不住。 老六手指夹着烟，坐在他旁边的驾驶位，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外面的北川一中：“琛哥说，怕人姑娘找不到我们，在这儿比较显眼。” 黄毛：“……” 那是挺显眼的。 他把最后一口香蕉塞进嘴里，想起上次粉色猫爪，颇有见解地说了句：“老六，你觉不觉得琛哥自打进了一中，有点……有点，”他在想着措辞，“有点智商下降啊？” “……” 被说智商有点下降的程琛坐在前面那辆赤红色超跑内，车窗半掩着，只露出眉眼。 他没有玩手机，而是安静地摆弄着一副扑克牌，不同花色、不同数字的扑克牌在他手里轮回翻转，他神色专注，像是在破译什么高端密码。 认真的男人最帅了。即使他车窗半掩，透露着一种‘别来惹我’的架势，却依然有不怕死的姑娘拿出微信二维码给他。 只可惜里面的人专注扑克牌，姑娘们都失望而归了。 “笃笃——” 有人在敲他的车窗。 程琛不耐地掀了掀眼皮，看到窗外来人是楚潇潇时，他下意识地向后看了看，楚潇潇身后没人。 是没出来还是不来了？ 他降下车窗，楚潇潇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程琛同学，兮兮有事不能来了，说我们一起吃饭，结账她微信付就好。” 楚潇潇的声音很清甜，却无端点起了程琛的火气。 老子就是为了让你还那一百块钱！？ “啪——”一声，程琛手中的扑克牌摔在了方向盘上，纷纷扬扬的落下，尽数落在了他的腿上。 火气怎么发出去，又怎么打回了自己身上。 程琛脸色冷了下来，完全没了用扑克牌打发时间那点期待，声音淡了些：“那走吧。” 楚潇潇点了点头，打算绕过车尾走到程琛的副驾驶却被程琛拦下了。 “等等。”程琛一只手伸出窗外，拦下了她，“我的车不载人，坐后面那辆。” 楚潇潇盯着程琛伸出来的那只手，这才注意到程琛似乎是刻意打扮过的，白衬衫配黑西装，袖口熨烫得一点褶皱都没有。 就吃个饭，打扮这么隆重？ 楚潇潇看了会儿，只当是社会哥不喜欢车上载人，忙赔笑脸：“我去后面那辆。” 说着，快步跑去了后面。 后面，老六见楚潇潇走过来还有些疑惑——为了这姑娘准备一下午怎么不让人家坐车？ 仔细一看，发现这姑娘不是那天傍晚送牛奶那个。 啧，琛哥失手了啊。 不同于宁兮的乖巧可爱，楚潇潇的长相偏异域风情，长发自然卷，眼窝深邃了些，皮肤黄褐色，着实是个知性的美人胚子。 老六呆呆地看了几秒，下车给她拉开车门上车。 车上，黄毛接了程琛一个电话。 “待会儿送这姑娘去腾湘阁一楼，你们多关照，账算我的。” “好嘞，琛哥，你也去腾湘阁吗？” “不，KTV等你们。” 啊？黄毛着实愣了下：“不是，琛哥，哎……”他刚要问对面已经传来电话切断的声音。 “怎么了吗？”楚潇潇坐在后面，好奇地问了一句。 “啊，”黄毛系上安全带，“琛哥让我们送你去吃饭，他去KTV等我们。” “啊？我也可以去KTV的，我晚上一般不吃饭。”楚潇潇连忙解释，她总不能来一趟就吃个饭连程琛都没见到就走吧？ “姑娘，若是我们擅自做主带你去KTV，琛哥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老六发动跑车，汇入傍晚的车流，前面，程琛的超跑早已经不见影子了。 三人一路到了腾湘阁吃了饭，在楚潇潇软磨硬泡下，老六才松口带她来了麻狐街的KTV。 跑车停稳，楚潇潇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下了车，迎面和一个姑娘撞在了一起。 那姑娘穿着纯白色连衣裙，白色帆布鞋，长发乖乖地梳成了马尾，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打扮，楚潇潇莫名想到了宁兮。 “神经病！走路不长眼睛啊！”连衣裙回头狠狠地瞪了楚潇潇一眼。 楚潇潇：？还以为是什么纯真小白兔呢，原来是装的啊。 这时老六和黄毛也停好了车下来，老六笑了笑：“贺小姐，这是琛哥的朋友。” 连衣裙一听到程琛的名字，脸上的怒气收敛了些，转身进了KTV，他们三人也一起进去了。 三人走进了二楼一间大包厢，包厢内坐了七八个男生，程琛坐在沙发中央，周围一片嘈杂，程琛竟然……在玩扑克牌？ 见他们三人走进来脸色不大好，程琛视线抬了抬：“怎么了？” 老六没吭声，黄毛不大了解女生之间的火气，等了半晌，也只能楚潇潇开口了：“刚刚在门口我不小心撞到一姑娘，我还没道歉就被人家骂了。” “哪个姑娘？”程琛翻动着手中的扑克牌。 “阿顶认的那个妹妹贺思娴。”老六点了烟，指尖一片猩红。 听起来他们认识那个姑娘？ 想了想，楚潇潇嘟囔了句：“那姑娘打扮得像我们兮兮似的，比我们兮兮可差远了，兮兮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闻言，程琛拿着扑克的手指一顿，眸子沉得黯淡。 是啊，她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第11章 我有点害怕 我想保护你 包厢内，程琛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微仰着头，不断变幻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勾勒得忽明忽暗，英挺的侧脸轮廓也在灯光下变得‘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 面前桌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四五瓶酒，大多是这几个男生喝的，楚潇潇就喝了半杯，抱着麦克风上蹿下跳。 若是她喝了半瓶，今晚大概要去精神病院挂号了。 程琛也喝了几杯酒，今晚他莫名感觉胸口闷闷地，以为喝酒能缓解，没想到喝完酒更闷了。 一曲终了，楚潇潇把麦克风递给别人，摇摇晃晃地坐到了沙发里，迷糊地拿起手机拨号给宁兮，等了会儿没人接。 “怎么回事？谈什么还没谈完！”楚潇潇嘟囔了句，起身上洗手间。 不过半分钟，楚潇潇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亮了，屏幕上显示“兮兮”。 程琛朝开着灯的洗手间扫了一眼，拿过楚潇潇的手机，接起。 “喂，潇潇，我事情刚说完，你怎么样了？程琛送你回家了吗？” 干净软糯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还带着小女孩的焦急。 程琛忍住了笑：“好学生，我可不是司机。” “……”静默了几秒，宁兮急切的声音传来，“你，你是程琛？潇潇呢？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程琛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印象能这么差？她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 也不知道是气恼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程琛只觉得心口那闷闷的感觉愈演愈烈，他口气不大好：“我说了，鸽我后果很严重，既然你没来，那你的朋友……” 他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说很小人。 但他就是很想让她过来，很想看看她那么一个乖巧的小猫儿似的女孩是不是真的不会来这种地方？ 他们是不是真的就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世界的人？ “等等！你们在哪！”宁兮急了，因为奔跑声音有些喘，“我现在过去，你别欺负我朋友！” 她很凶地撂下一句狠话，其实声音软得让人心发痒。 程琛报了地址，烦躁地把手机扔回沙发。 这下完了，在宁兮的印象里，他程琛又多了一个社会罪行。 晚上七点半，宁兮告别了孙佳佳就急匆匆地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去往程琛说的KTV。 一路上，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书包侧面的猫耳朵，想着孙佳佳和她谈的话。 她怎么也没想到徐浩文会对孙佳佳做得那么决绝，为了她断了和孙佳佳一切的社交联系？ 现在孙佳佳跑来求她帮忙说好话？ 好在宁兮早就删了徐浩文微信，这种事情她帮不上忙，也不想帮忙。 晚上八点，计程车停在了麻狐街一家KTV门口，宁兮下了车，却站在KTV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这条街没有路灯，酒吧KTV网吧等场所混杂，不同店铺音响震的人耳膜发麻。 面前KTV蓝紫色大字刻的招牌闪着光，店门口走出几个勾肩搭背喝多了的男人，他们手里夹着烟，嘴里骂骂咧咧的，古铜色手臂上像龙图腾一样盘旋的纹身有些刺眼。 宁兮怕了，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这条街尽是灯红酒绿，烟熏酒气。 想了会儿，她打电话给楚潇潇想让她下来：“喂，潇潇？” 沉默了会儿，对面声音闷闷的，有些发哑：“是我。” 是程琛。 宁兮不知道程琛在她过来的这段时间喝了多少酒，但她能从程琛的声音感觉到他心情不大好。 “程琛，”她的声音放轻了些，乖乖地和他说话，“能把电话给潇潇吗？你们是不是喝酒了？” 她声音本就甜软，刻意放轻，有点哄着他的感觉，程琛握着电话的手指抖了抖，一股未曾有过的感觉划过心尖。 他刻意忽略掉第二个问题，半瘫在沙发上，一只手挡着眼睛，声音有些发颓：“你就这么不想见我？不想和我说话？” “啊？”宁兮才听出来他的意思，解释：“我今晚是真的有事，挺重要的。” 初秋夜晚夹带着丝丝薄薄的寒意，一阵凉风裹着烟草味吹来，宁兮忍不住跺了跺脚，像小兔子一样在原地跳了几下。 “嗯？”程琛没听清地嗯了一声，静默了两秒，无奈地笑出了声，“你在哪？我去接你？” 他本以为自己会晾宁兮一会儿，会因为她爽约的事情而生会儿气，没想到听到她乖乖地解释，他竟然没由来的开心。 一个晚上他的胸口像是被冰封了一样堵得难受，但才只要她一句解释，胸口的冰系数融化。 软成了一滩水。 程琛随手拿起外套披上，出去找她。 “我就在楼下，”宁兮四处看了看，总觉得站在门口的那两个男人在偷偷看她，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却还是害怕，小声说，“你能不能快点来呀？” “什么？”程琛脚步渐渐加快，出了包厢跑了起来。 “我、我有点害怕。”宁兮手指紧紧地攥着手机，声音小小的。 跑在二楼的走廊上，周围是杂乱的音乐声，震的人心脏砰砰，程琛笑了笑，一句话没过脑子先走了心：“宁兮你怎么这么乖啊？” 乖得我想保护你。 宁兮没答话，因为门口站着的其中一个男人朝她走进了些，吹了一口烟气。 浓重的烟草味让她嗓子发紧，她压紧了口罩咳嗽两声，后退几步离男人远了些。 这人一看就是喝醉了，别和他纠缠。宁兮心里想。 却不想那男人竟和没察觉一样，也向前走了两步，猛吸一口烟气吐了出来，笑着：“小妹妹，来这儿玩的？要不要哥哥……我草！” 男人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冲到他面前，还没等他看清来人，咽喉被卡住，他被人攥着衣领几步推到门柱上。 后背磕到石柱上，“Duang”一声。 “你他妈再吹，老子让你从这儿爬着出去！” 程琛手上力道收紧，攥着男人衣领，几乎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啊——程琛！”宁兮吓到了，站在原地不敢动。 听到动静服务生和男人的伙伴快步跑过来，程琛狠狠地瞪了他一会儿，收了手。 应该是被通知了，老六黄毛也从二楼跑了下来，身后还跟着楚潇潇。 楚潇潇看到这场面，又看了看站在原地被吓到的宁兮，急忙跑到她身边：“兮兮，你没事吧？” 她在洗手间吐了几次，酒也清醒了，抱着宁兮说话。 “没事。” 宁兮摇了摇头，其实被喷几次烟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害怕，只是这灯红酒绿的黑夜，那男人突然走过来才真的让她害怕。 程琛从那边的门柱过来，朝她走了过来，他身上还带着威胁人的那股戾气，下意识地，宁兮向后退了两小步。 有点躲着他了，是觉得他狠，被吓到了？ 程琛本来有很多话想说，这会儿，站在离宁兮二十公分的距离上，他藏在黑衣口袋里的手指攥扁了烟盒，只说了句：“别害怕。” 是她说我有点害怕。 宁兮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他眼里那团火气渐渐沉寂、熄灭，有微弱的光在他眼里亮了起来。 那男人似乎上面还有大哥，有一些场面要和解，程琛带着黄毛重新进了KTV，留下老六在这儿守着她们两个。 “刘同学，程琛不会有事吧？” 楚潇潇问老六，她偶然听到了老六的名字——刘广川。 宁兮也看向老六等着他回答。 “嗯？”老六似乎明显愣了一下，皱着眉问了句，“琛哥能有什么事？不应该他们担心自己大哥会不会有事吗？” “……” 也对。 楚潇潇松了口气，语气轻快了起来：“今晚程琛好像心情很不好，喝了特别多酒。” “啊？”宁兮下意识啊了一声，但她从程琛打电话和冲下来教训人中也能感觉到。 “哎，我觉得他好像是因为我生气的。”楚潇潇叹了口气，丝毫没注意到老六惊叹的目光，继续说，“我竟然和他抱怨一个女生做作，刚才唱着唱着歌我才想起来，那个女生就是我说昨晚放学和程琛一起回去的那个！” “哎呀，我怎么才想起来啊，”她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程琛一定是喜欢她，听到我说她不高兴了！完了，我都不敢面对程琛了！” 宁兮：？ 老六：“……” 他把楚潇潇拍额头的手拿下来，不咸不淡的说：“行了，再拍更傻了。” 宁兮想了会儿，握着楚潇潇的手，认真地说：“潇潇你别怕，我肯定站在你这边的。” “呜呜呜兮兮你真好！” 老六：“……” 十几分钟后，程琛和黄毛走了出来，程琛一手揣在口袋里，一手还拿着那副扑克牌，出来就看见了站在光弱处的三人，他朝老六偏了下头，示意离开。 几个人一起走出了KTV门口，黄毛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眼手机：“才刚八点半，咱们这就回去了？” 他没提刚刚打架的事情。 程琛哼了一声，回头看了两个女生一眼，询问她们的意思。 宁兮想说‘先回家吧’却被楚潇潇抢先截了胡：“我们都可以啊，再玩玩也行！”她不敢看程琛的眼睛，拉着宁兮跑过去和打开了‘吃喝玩乐’app的黄毛一起商量。 程琛和老六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商量出结果。 “剧本杀！等等，哎呀你别翻，咱们一起玩剧本杀怎么样！”楚潇潇激动地喊了一嗓子。 宁兮顺着楚潇潇手指的位置看了看黄毛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位置距离他们这里只有不到一百米。 “在这附近吗？”她有些犹豫，感觉这附近鱼龙混杂，没什么像样的娱乐场所。 “我知道一个干净有格调的探案馆可以玩剧本杀，要一起吗？” 轻柔发嗲的女声传来，除了程琛，所有人都回头看着突然插话进来的女孩。 第12章 故意耍我的 小朋友脾气可大呢 是贺思娴。 她化了淡妆，穿着纯白色连衣裙娉婷地站着，笑靥嫣然。 宁兮看见她不觉怔了一瞬，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女孩子说的‘探案馆’正中她的心思，好像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哎？”楚潇潇眯起眼睛盯着贺思娴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她和那个骂她不长眼的女孩联系起来，忙拱了拱宁兮的胳膊，“兮兮，兮兮，这个就是程琛喜欢的女孩！呜呜呜她好好看我比不上人家。” 宁兮没说话，握了握她的手，给她些信心。 见对面五个人都不答话，贺思娴也不觉害羞，歪歪头：“不是想玩剧本杀吗？我知道一家，可以一起。” “好啊好啊！”楚潇潇自从有了‘她是程琛喜欢的女孩’的认知之后，瞬间狗腿，“我们一起！” 场面似乎棘手了些，老六看了程琛一眼：“琛哥，一起吗？” “随便。” 程琛没有表态，大家只当他是默认了，六个人一同去了一家处在二楼的探案馆。 一路上，宁兮有些紧张，她没有玩过剧本杀，怕一起玩时耽误别人，一直想和楚潇潇问怎么玩，只可惜楚潇潇一路兴奋地走在前面，她搭不上话，只好低着头百度。 她正低头专注地翻看手机，还没看到玩法讲解，就感觉一只手隔着一段距离覆在她的额头前，她愣了一下，险些撞到。 “什么勾你魂儿了？前面有台阶。” 程琛站在她前面的一格台阶上，微微俯身，举着手拦下了她。 “没什么。”宁兮才发现四人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楼梯上只剩下她和程琛。 她关掉了屏幕，跟着他一起上了二楼。 “怎么，手机里有金子啊？见者有份？” 楼梯有些陡，宁兮抓着扶手一步步地迈，没理会程琛的调侃。 两人到了二楼一处安静的房间，其他四人已经选好了剧本，他们一落座，工作人员就把不同的本子随机发到每人手里。 “什么本啊？”程琛翻看着手里的本子，随意问了句。 六人以一条长方桌隔开，靠门和靠墙各三人，靠门依次是宁兮、黄毛和楚潇潇，靠墙依次是程琛、老六和贺思娴，因为程琛和宁兮来得晚所以坐在了外面。 老六回答了剧本名字，一个推理本。 程琛翻了翻手里的本子，却觉得不像是推理本，有点…… 他正想着，一只手伸过来抓了抓他的衣袖。 “嗯？”他放下手里的本子，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宁兮。 没有百度出剧本杀玩法，宁兮把自己的本子推到两人中间，俯下上身，像上课偷偷说话那样压低声音：“程琛，现在要做什么呀？” 隔着桌子，她口罩外一双眼睛清亮，怯生生地求助程琛。 程琛垂眸，扫了眼她推过来的本子，他能清晰地看到本子上的字。 这小孩怎么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他弯唇，一只手懒洋洋地支着头，另一只手朝宁兮勾了勾手指。 宁兮听话地往前凑了凑，偏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程琛低笑，不知道起了什么坏心思，眼神往自己身侧点了点，示意她坐过来。 “你坐那么远我怎么告诉你啊？规则很多哦。” 宁兮想了想，觉得说得有理，看了看其他人都专注于自己的本子没人在意他们，她搬起自己的椅子，轻手轻脚地挪到了程琛的旁边，桌子的侧面。 拿起桌上的白纸，她认真地用笔在中间划了一条线，准备记规则，才一抬头就看到程琛近在咫尺的脸。 程琛吊儿郎当地支着脑袋，歪着头打量她，唇角噙着一抹坏笑。 他琥珀色的眸子浅淡冷情，因为笑意染上了一层温软，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点勾人的意味。 “你——”宁兮下意识地向后躲开，皱着眉，“你还讲不讲。”别离我那么近。 程琛却偏要磨蹭，一条腿架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凑近她，声音有点坏：“你猜。” “……” 被耍了，又被耍了。 宁兮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想把桌上的白纸扔在他那张好看又带着坏的脸上，可是她不敢。 不理他，她搬起椅子打算挪回去，才刚把椅子搬起来，程琛一个力道压住了椅背，将她连人带椅子扯了回来。 “你干嘛——”宁兮也生气了，有小脾气地横了他一眼，手指抓着椅子面和他僵持着。 “哟，小朋友脾气还不小，”程琛笑了笑，也不和她再闹了，把她的白纸拿走，“不用记，好好听我说就行。” 他两三句讲完了一些规则和技巧，放开了宁兮的椅背，宁兮不理他，搬着椅子坐了回去，回去前还不忘低低地哼了他一声——耍人的报复。 程琛低笑两声，垂下头重新看自己的本子。 一旁，黄毛低着头看本子，其实细小的眼睛四处瞄着大家的动向，看见宁兮和程琛的互动，他愣了几秒，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对面的老六，一脸震惊：什么情况？她居然敢瞪琛哥？ 老六抬眸扫了他一眼：干嘛？你也想试试？ 黄毛：……不敢不敢。 宁兮坐回自己的位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刘海，一抬眸就看到斜对面瞪着她的贺思娴。 明明是乖巧小白兔打扮，那双眼睛却冒着寒光，怪瘆人的。 宁兮忙低下了头，想到楚潇潇的话，挪了挪椅子，离程琛更远了些。 等六人都看完了本子，房间内不知从哪传来一阵风吹树梢的声音，伴随着一名女子的抽泣声，在这安静的房间内，声音显得真实又恐怖。 瞬间，房间的白炽灯熄灭了，只有桌上三盏微弱的橙黄色书灯。 宁兮心里发慌，她双手攥紧了桌角，眼神四下打量着可能会进来人的天台窗户和门口。 六人轮流介绍了自己的角色，开始寻找一些线索，宁兮也渐渐摸清规则，精神放松了些，一轮盘问下来，没有找到凶手。 宁兮抓着手里的两张线索卡片，正琢磨着怎么把两条线索串联起来，房门突然被什么不知名的重物撞开了，“嘭——”一声，紧接着是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门口走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穿着血淋淋的囚衣，手上拿着一把沾了血的匕首，她挪动几步，脚上的铁链碰撞几下。 “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这么惨！”声音又沙又哑像是尖叫。 “啊——”宁兮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子，她在开门的那一刻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猛地钻到了桌子底下，头差点撞上桌子腿。 不知是哪个同样害怕的伙伴在抓她的衣服，感觉异常真实，耳边有风声、少女的歌声、尖叫声和嘶哑的责问声。 她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手指颤抖着去抓面前的一条黑裤。 “宁兮？” 那女子走进来的时候，程琛漠然地看了两眼，还想嗤笑这妆画得一点都不真实，才出现这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人扯住了，他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宁兮。 宁兮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裤腿，眼眶红红的，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可怜兮兮的。 “别怕，别怕。” 程琛想摸摸她的头却发觉她抖得厉害，她的声音也颤抖着：“别过来！别过来！走开啊啊！” 她的头埋在他的小腿处，带着一股发颤的湿热，暖呼呼的，程琛忍不住骂了个单音字。 不是说好的推理本吗？怎么纯粹的恐怖本？ 他视线扫过躲在桌子底下的三个女孩和黄毛，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贺思娴身上，应该是她偷换了本子？ “嘭——” 程琛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了方桌上，方桌往前窜出了半米：“出去！别让我说第二次！” 躲在方桌下的几个女孩子没事，倒是抱着方桌桌腿的黄毛摔了一跤。 女鬼：？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没被吓到反而站起来恐吓‘女鬼’的客人，那‘女鬼’愣了足足十几秒，或许是迫于黑暗中程琛阴沉的脸色，‘女鬼’转身退了出去。 房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音响里凄凉的风声。 几个女孩从桌子底下探出了头，宁兮也松了口气，抹了抹眼睛，才发现自己抱着程琛腿的姿势有些奇怪，连忙从桌子下出来。 “啊，刚刚那个女鬼真是吓死我了，”贺思娴拍了拍胸口，又含羞地朝程琛看了一眼，“还好有程琛在。” 程琛没搭话，手指敲了敲桌子，看着贺思娴：“你，和她换个位置。” 贺思娴特意为自己选的墙角的位子，安全又不会被吓。 “这，”贺思娴朝宁兮的位子看了一眼，不安地皱了皱眉，撒娇的笑着说：“那一会儿来鬼的话……” “会不会来鬼你心里不清楚么？”程琛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程琛质问的话语很明显，贺思娴猜出他知道自己暗中搞鬼了，只好讪讪的和宁兮换了位子。 可能是知道这房间有个连鬼都吓唬的大佬，没有鬼再敢进来，恐怖本被他们玩成了推理本。 找出最后一条线索后，楚潇潇仍不住大声赞叹了句：“程少好厉害啊，这都能推理出来！” 程琛手臂支在桌子上，没搭话，反倒是一旁的黄毛笑嘻嘻地说：“那当然，我们琛哥以前竞赛经常拿奖的好不好？” 程琛吗？ 宁兮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程琛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垂眸看着手里的两张线索卡，他的手指修长，食指侧面还有一颗淡淡的小痣，好看又与众不同。 若是说老六以前竞赛拿过奖她还能将信将疑，但程琛？ 喝酒打架的社会哥，怎么可能？ 宁兮只当黄毛说了句玩笑话，没再多想。 第13章 怯生生的可爱 别动，肩膀借我靠一会儿…… 从探案馆走出来，六人前前后后地走着，程琛嘱咐黄毛把贺思娴送回家，一路走着的就只剩了四个人。 夜晚九点半，麻狐街摇滚的音乐声沸腾着，光影交错中，宁兮垂着头走在霓虹灯下，她的乖巧和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像是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猫，耷拉着耳朵往前挪步。 程琛放缓了步子，很快就和宁兮并排，楚潇潇看到程琛过来，想起吐槽贺思娴的事情多少有些心虚，她低咳了声，跑到前面和老六并排走。 沉默着走了几分钟，程琛若有若无地朝宁兮靠近了些：“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啊？”宁兮还在数着地上的石子，完全不知道他想问的是哪件事，想了会儿才说，“潇潇她是我朋友，心直口快了些，要是不小心伤害了你女朋友，我替她给你道歉，你……” “等等，”程琛截断了她的话，皱着眉，“我什么时候说我有女朋友？” “啊？”宁兮也有些发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程琛停下脚步，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想砸在黄毛的肩上才想起黄毛去送贺思娴了。 被造谣有女朋友，程琛第一反应就是黄毛这个大喇叭颠倒是非，现在看不到他，程琛干脆手指一弹，石子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那你现在记好了，老子没对象。” 程琛看着石子把墙皮砸下了两块，心情似乎好了些：“我是想问，你爽我约，是不是要补偿我点什么？” “补偿？”宁兮想了想，“要不……我明天请你？” “行，地点我挑。” 破旧的老城街，墙壁还是红砖垒起来的，头顶有小商贩乱接的电线，两人一左一右的走着，步伐很慢，却像是走进了一段老电影。 宁兮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她第一次知道北川还有这样一条麻狐街，各种吧厅很嘈杂，来这里的人也很杂乱，但安静地走在这条街上，却有着一种远离紧张繁复的平和。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却不显尴尬。 “程琛，你经常来这里吗？” 在程琛的印象里，这是宁兮第一次平静地叫他的名字。 “以前没来过，这几年，”说着话，程琛觉得胃口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经常。” 疼痛感愈演愈烈，他说话都有些咬牙挤出来的气音。 “你、你怎么了？” 注意到他的不正常，宁兮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胃疼。”程琛停了下来，一只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寻找一丝依靠，“晚上没吃饭。”主要是喝太多酒了。 “啊？那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宁兮手足无措，向前面看了看，楚潇潇和老六不知道拐进了哪个巷子不见踪影，周围都是些娱乐场所，连个卖煎饼的摊子都没有。 “没事，”程琛微微俯下了身子，朝她靠近了些，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让我靠一会儿。” “等、别，程琛……”宁兮从来没和哪个男生靠得这么近过，她感觉程琛额头靠过来，裹着他身上那股薄荷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酒气和不知道从哪里沾来的烟草气。 她记得程琛是不抽烟的，还是说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是抽烟的？ 宁兮向后躲几步，程琛就向前凑近几步。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程琛手臂放下来，只有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尽量减少些她的不自在，声音也低了下来，“五秒就好。” 他一手捂着胃口，一手插在口袋里，鼻尖满是甜香味，像是新出炉的蛋挞，奶呼呼的甜。 宁兮小手紧紧地抓着衣角，不敢说话，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程琛，在她的印象里，哪怕是两个月前脸上一道血痕的程琛都是张扬又不羁的，带着天生的一种自信。 现在面前这个人俯身捂着胃口，褪去了那些鲜亮和吊儿郎当，却非常真实。 宁兮搓了搓手指，手心有些渗出的薄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没话找话：“那个……五秒钟到了。” 她在说什么？ 宁兮抿紧了唇，感觉更紧张了。 程琛没反应，她怔了会儿，拍了拍他的肩：“程、程琛，你没事吧？” 隐约传来两声低笑，程琛忍着笑忍得胸腔有些发颤，他抬起头，唇角噙着笑，又恢复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学生，你们时间都是按秒算的吗？多一秒都不给我？” “……”宁兮推着他的肩把他推开，有点小脾气地皱眉：“是你说五秒的。” 在大灰狼和小白兔的博弈里，从来就没有实话，你懂不懂？ 程琛想说这一句，看见她气鼓鼓一副自己被骗了的眼神时，他好笑地把话收了回去，站直了身子，隔着口罩戳了戳她的脸：“感冒还没好？” “好得差不多了。”宁兮点了点头，扬手想把自己的口罩扯下来，却被程琛先了一步，他食指扬起把她脸上的蓝色口罩撩下兜在下巴处，食指还停留在口罩上，若有若无地碰到她的脸颊。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宁兮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而程琛，他呆呆地看着她，扯着她口罩的手指都忘了拿下来。 宁兮的肤色很白，小小的瓜子脸，那双干净空灵的小鹿眼下有一颗浅浅的小泪痣，因为惊讶，她红润的唇微微张着，模样有些怯生生的可爱。 平心而论，她的模样算不上一见倾心的好看，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瓷娃娃般的小脸让人想捧在手心里，那颗右眼下的小泪痣，让程琛觉得：你若是惹她哭，都是在犯罪。 一时间，程琛心尖有一种覆满了奶油的甜软。 “长得这么可爱，为什么要遮起来？怕被我看啊——”语调拉长的调侃。 程琛默然收回手，手指放回口袋里，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快而有力，他手指攥着口袋里的烟盒，彻底把烟盒攥成了纸片。 “你少自恋了！”宁兮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又觉得不够，朝他撇了撇嘴，不理会他的调侃。 离得最近的KTV音响声音停了下来，周围安静了不少，程琛个子比她高出很多，垂着眸子看她，能看到空气中飘飞的尘埃和她干净的眼睛。 “你还记得两个月前我和你说了什么吗？”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得，程琛声音有些哑。 宁兮瞪着他不答话——两个月前你说那么多，谁每一句都记得？ “小朋友，眼神收收。”程琛按着胃口，重复了一遍当时的话。 要不然我会觉得你在勾引我。 - 洗完澡，程琛扯来一条浴巾裹在腰间走出浴室，没擦干的水滴顺着他的胸口蜿蜒，淌过他紧实的腹肌落入浴巾里。 他住的是一间三居室公寓，没开灯，周围一片漆黑，而他喜欢这种黑暗的感觉。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两下，他抓过手机扫了一眼，是黄毛。 黄毛：【琛哥！我表姐的猫生了！小猫有两个多月啦！】 程琛坐到沙发上无奈地戳了戳额角：【和我有毛关系？】 黄毛秒回：【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还有一只小猫没人养，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养？特别可爱，就是个折耳猫，应该是返祖……】 下面还发了两个视频过来。 程琛没耐心看完黄毛的长篇大论和小视频，回了句：【不养。】 微信刚发出去，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程琛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按掉。 对方不死心，接二连三地拨了几次，程琛干脆不理会了，任由手机响着。 过了好久，新的一通电话打来，屏幕上显示‘张叔’，他犹豫了会儿，接了起来。 “小琛啊，”对方的声音传来，带着温柔的和蔼，“还没睡呢？” 程琛没回答，按了按眉心，心情不大好：“张叔，是他让你打来的？为了没写作业被罚跑操场的事吧？” “哈哈哈哈，”张叔笑了笑，“小琛啊，你也知道，程总把你放进一中，自然是想着你能跟着好好学习，咱们毕竟高二了，也不能一直……” “呵，”程琛从茶几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他怎么想着管我了？不是说不认我了么？” “哎呀呀，小琛啊，你也知道程总的脾气，他当然是要管你的，怎么会不管你？” 程琛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只觉舌尖一阵麻痹。 心也能麻痹就好了。 “那他凭什么管我啊？凭他害死了我妈？” “……”张叔没吱声，他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说，都能被这孩子绕回去，只能把程总交代的和他说一下，“小琛，程总说学校的事他会处理，要你静心学习，以后什么酒吧KTV都别去了。” …… 一通电话泛善可陈，程琛不可能按照他们说的做。 他瘫坐在沙发上，双腿架在桌子上，一根一根地抽着烟，思绪也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过了不知多久，他掐了烟，起身回到主卧，开了灯。 一束白炽光亮突然闪进来时还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把挂在书桌正上方巴掌大小的红色荷包拿了下来。 打开，里面是几团皱巴巴的纸团，下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硌手。 程琛把最上面的一个纸团拆开，泛黄的纸条里写着： 那个女孩大gai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太阳。 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迹，不会写的字还拼了拼音，有点稚气。 程琛捻着纸条，好半天，他把‘最可爱’改成了‘第二可爱’。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知道纸条里写的女孩身在何处，但他知道，‘最可爱’的位子有了别人。 第14章 你别靠这么近 他凑近慢悠悠说：你害羞…… 这一晚宁兮梦魇缠绕，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地做，都不是什么美梦，醒来也忘记了。 一觉醒来，已经九点多了，她索性缩回被子里继续窝一会儿。 只是还没享受太久，就被黎晴扯了被子。 “看看几点了！还睡呢！”黎晴一向温柔，只有在叫她起床和她考试没考好时异常暴躁，她把宁兮的被子掀了一半，“我忘了跟你说了，浩文今儿入职，我下午有手术走不开，你代我去一趟？” 宁兮不情不愿地闭着眼翻了个身，小小地抱怨：“妈，他入职我们为什么要去呀？” “他爸妈出差走不开，他妈和我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儿子入职，咱们不得送束花？” 黎晴拉开了窗帘，上午的阳光洒进了卧室，刺得宁兮挡住了眼睛。 今天是周六，黎晴医院排班，时间紧，她把买来的早点摆在了餐桌上，嘱咐了宁兮几句就去上班了。 过了好一会儿，宁兮才慢吞吞地收拾好出来，坐在桌子前乖乖吃早餐。 手机震动两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几条短信。 宁兮以为是广告刚要滑开，就看到短信内容，嚣张的几个字。 【今晚五点，腾湘阁一楼。】 【不许迟到，否则后果自负。】 “……” 不用想就知道是程琛，一般正常人也不会这么说话，他一定是昨晚在楚潇潇的手机上看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宁兮扁扁嘴，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下午四点，早晨的太阳渐渐隐去，天色阴沉，秋季的风沙裹着落叶尘埃向人们席卷而来，把街道上匆匆而行的人们弄得有些狼狈。 宁兮穿着厚厚的毛衣，又裹了件风衣，戴上毛线帽子，在黎晴7次电话轰炸下，磨蹭着去了北川一中。 她在门口买了束花，抱着去了行政楼礼堂，想着到时候把花拿给徐浩文，她们母女俩的礼貌带到了就行。 刚走进礼堂门口，她还没见到徐浩文的面，手机震动两下，两个陌生号码： 【手机坏了？来不来给个话。】 【宁兮，阿姨太客气了，麻烦你过来跑一趟，我在礼堂中间第三排那里。】 这两条短信宁兮一个都不想回。 礼堂内，人已经来了不少，穿着打扮都很正式，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入职仪式，场面有些嘈杂。 宁兮从后门挤进来，沿着过道走到了第三排，中间，徐浩文正装坐着，西装熨烫得一丝不苟。 “徐浩文，恭喜啊。”宁兮走过来，把手里的花束给他，脸上挂着礼貌又官方的笑。 “谢谢，谢谢宁兮。”徐浩文忙站起来，一只手接过她的花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手伸向她想和她握手。 宁兮不着痕迹地别开了头，看了看中央的礼台：“来了这么多人啊，我还看到了我的老师，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握手落空了，徐浩文僵硬地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搓了搓衣角：“行，那你先去。” 宁兮点头，转身要走，却猛地被徐浩文扯住了衣袖。 “等等，宁兮，我待会儿有代表演讲，大概半个小时，你能等会儿我吗？我有东西想给你。” 徐浩文扯着她衣袖的力道很重，宁兮挣脱几次没挣脱掉。 “可我待会儿还有事，”宁兮皱着眉，“东西我就不要了吧。” 等了好久，徐浩文才讪讪的收回了手，表情有些怅然：“这样啊……”他把自己胸口的一朵小红花摘下来，递给宁兮：“他们说待会儿演讲要戴着这个，但你要走我也不戴了，这是我的第一份实习工作，我想把这朵小花送给你。” “啊？”宁兮把他手里的小红花推了回去，“其实你不用这样，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会再多纠结，你……” “不行！我和你们班主任打听过了，你们班转来一个坏学生就坐你前面，他是不是欺负你？我，我一定会保护你不受伤害的！” 徐浩文打断了她的话，把红花硬往宁兮手里塞，宁兮手指攥成了拳，没塞进去，他有些失望：“你、宁兮，你不认阿姨和我妈妈说好的娃娃亲了吗？” 学长，是你先不认的，在火车站我明明看见是你搂着孙佳佳出来的。 宁兮无奈地笑了笑，用力吸了口气：“不认了，所以你以后也别缠着我了。” 她不会说什么狠话，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是你让我妈妈叫我给你送花的吧？麻烦以后也别这样了。” 说完，宁兮转身走了，走了几步渐渐跑起来，跑出很远才抱着腿微微喘气。 她很少把话说得这么冷淡，刚刚提着一口气现在终于可以松了，他们两人之间说清楚些比较好。 礼堂内徐浩文周围人来得不少，即使宁兮声音小，但看徐浩文那一脸落寞的状态还是能猜出两人之间的不愉快。 徐浩文苦笑了两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束，中间最大的那朵郁金香已经枯萎了，蔫蔫地耷拉下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高中毕业时宁兮给他送了一束花，每一朵都娇嫩明亮，那时她一定是花了心思的，而这次，大概是随手拿了一束，丝毫没走心。 - 宁兮出了行政楼已经快五点了，外面风沙正盛，风裹着沙土打在脸上，刺得人生疼。 一位抱着文件夹的姑娘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文件夹掉了，白色纸张飞卷出来，在风中形成一个漩涡，很快被刮跑，任那姑娘怎么追都追不上。 宁兮走出了几步就被风沙糊了眼睛，她躲回行政楼里，给程琛发了条短信： 【风好大，你要不然别去了？我们改天吧？】 站在行政楼门口，阵阵冷风灌入，她手指摩挲着手机壳，手机屏幕上那个打车软件一直叫不到车。 手指渐渐发凉，很冷。 一条短信弹进来：【我已经在这儿了。】 【你在哪？说改天就改天？老子要冻死了。】 【快点来，迟到后果自负。】 “……” 宁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好一个司机接了单，她能回家了。 她上了车，给程琛发短信：【要不你进店里躲躲风或者先回去？】 等了会儿，没人回了，这怎么办？ 她看了眼时间，17:15。 “师傅，还能改目的地吗？去腾湘阁吧，有同学等我。” 汽车驶入腾湘阁那条街的时候，隔着车窗，宁兮就看到程琛站在一堵墙后，他懒散地站着，外套盖过头顶挡着风，额前的发丝被吹得很是凌乱。 倒添了些不羁的气质。 “师傅，麻烦这里停一下。” 宁兮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一股冷风裹着沙尘灌进来，无孔不入地拍打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她被风沙眯了眼睛，艰难地朝程琛走过去。 还没走两步，程琛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迟到32分钟，做32个波比跳。” 他把盖过头顶的外套拉了下来，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啊？”宁兮眯着眼睛看他，“我，我和你说，叫你先回去了。” 程琛扬了扬手机，一脸无辜：“手机没电了。” 他的声音卷在了风里，沉静又缥缈，不像他平日里坏坏的样子。 “哦。”宁兮低着头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做波比跳，还在想着，就被程琛扯住了衣袖：“还想当电线杆？走了。” 程琛走在前面扯着她的衣袖往腾湘阁走，她乖乖地跟在后面，看着程琛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她下意识地压了压头上的毛线帽子，偷偷地笑出了声。 程琛回头。 完了，被发现了，宁兮挂在唇角的笑瞬间收敛。 “小朋友，嘲笑我？” “没、没有……”她有点心虚，实在不擅长撒谎。 “那把你的帽子给我戴？”程琛说着朝她伸出了手。 “不、不要，不要。”宁兮摇着头，抓住了自己的帽子边缘，用力地扯着，不给他。 风这么大，她头发长些，没了帽子大概会被吹成狮王的亲闺女。 却不想程琛的手从她的耳边擦过，勾起她背后的帽子，他微微俯身，头钻进了她背后的帽子里。 宁兮才想起来她的毛衣后也有一个帽子，但这样一来，两人就被迫站得很近，近到她能感觉到程琛身上的暖意。 “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小啊。” 被迫曲着腿才能和宁兮身高持平，程琛无奈地笑笑。 真是哪里都小。 “你，你别，”宁兮把头扭向一边，对他这种不先打个招呼就靠这么近的行为有些不大适应，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悄悄拉开了些距离，“那你不要戴好啦。” 程琛看出她的小动作，倒也不气，朝她凑近了些：“怎么？生气了？” 想看清她的脸色，程琛干脆把帽子放了回去，侧过头，盯着她的脸看。 两人的脸只有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宁兮没被谁这么专注地盯着过，耳尖瞬间红了，忍不住推他：“你别靠这么近。” 因为心慌，她声音软软的，力道也是软软的，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软糯。 被推开了，程琛视线却不移，伸出手隔着一段距离放在她的脸颊旁帮她挡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宁兮，你脸怎么那么粉？害羞了？” 是那种白里透红的粉。 第15章 学会顶嘴了 他霸道又强势回复：你已经…… 宁兮忙后退几步，躲开了他的手，咬紧了唇尖：“风吹的，”涨红脸又小声补了一句，“你脸才粉。” 其实程琛的脸一点也不粉，风沙打在脸上，他的脸比平日里苍白了些，五官轮廓英挺，把苍白的脸都衬得刚毅又有型。 “哟，还学会顶嘴了，”他拖腔拿调地顺着她的话，“是——我见到你就脸红，怎么办？” “……” 宁兮懒得搭理他，快跑了几步跑进了腾湘阁的门厅，程琛在原地笑了笑也跟了上来。 腾湘阁一楼是大小四人桌，二楼三楼是包厢，宁兮刚一进门就被门厅处高高悬挂的水晶吊灯晃了下眼，她怔怔地看着空旷奢华的门厅和几个彬彬有礼的服务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程琛也走了进来，还想领她去二楼找包厢，就看到了她的手足无措。 她家就她和黎晴两人，没什么酒桌的社交关系，这种地方她来的很少。 揉了揉眉心，程琛透过腾湘阁的玻璃看看外面，今天风沙生意不好，大多小店早早打了烊，只有斜对面的一家麻辣烫还亮着灯。 “吃麻辣烫吗？对面那家。”程琛指了指。 宁兮点头答应，两人快步走出了腾湘阁，顶着风沙去了对面的麻辣烫店。 正是饭点，店内人还不少，进来时都有些狼狈。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子，程琛懒得夹菜，叫来老板要了份双人套餐。 “能吃辣么？”程琛看着双人套餐的菜品问。 宁兮拿着纸擦着木桌上的油渍，想了会儿，微微点了点头：“一点点。” 其实她不太饿，出门去一中之前还在家吃了点东西，但怕扫了程琛的兴致，也跟着吃一点。 她觉得程琛应该是喜欢吃辣的，她也就没说自己说的‘一点点’是真的‘一点点’而不是客套。 “嗯，”程琛把菜单递给老板，“双人餐，微辣。” 很快的，一大碗麻辣烫端了上来，旁边还有两小碗芝麻酱混着调料的碟子。 程琛把两个碟子从餐盘上拿下来，先给她一个。 “谢谢。”她小声说，看着面前麻辣烫碗里飘着的红油有些头皮发麻。 上次她和楚潇潇吃麻辣烫，也是微辣，她好像……辣哭了…… “这么客气？”程琛支着脑袋，歪着头看她，“还拿我当外人啊？” 嗯？宁兮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没发觉他的话还有别的意思，摇了摇头。 她夹了一块鱼丸出来，在芝麻酱碗里涮了很久，才放进嘴里，舌尖舔过芝麻酱汁碰到鱼丸的时候，辣辣辣！ 鱼丸很烫，又辣，她的舌尖被辣得一阵麻。 “咳——咳咳。”她呛出了声，随意嚼着把鱼丸咽了下去，那股辣意还停留在嗓子，她猛灌了两口水。 “很烫？” 程琛拿过一旁的水壶给她续了杯水。 “有点辣……”宁兮咬着舌尖，支支吾吾地答话。 是她说可以吃辣的，现在被辣到，很丢脸。 程琛皱紧了眉头盯了她一会儿，扬声喊了句：“老板——”他想把红汤换掉换成清汤。 这家店只有老板一人在忙，现在他在照顾别的客人，顾不上他们。 “哎——”宁兮伸手拦下他，“别叫老板了，我也不太饿，你多吃点？” 程琛没理会她的话，从旁边拿来一双干净的筷子，看着碗里的麻辣烫：“想吃哪个？” “什么？”宁兮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快点，我没那么多耐心。” “紫薯丸子。”宁兮不敢犹豫，乖乖地回答。 程琛从大碗里夹了一个紫薯丸子出来，放进旁边的空碗里，倒了水进来，紫薯丸子在水里滚了滚，瞬间水面冒出一层红油。 他是想帮她去掉辣？ 宁兮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把涮好了的紫薯丸子放进宁兮的碟子里。 “怎么？我已经帅到让你移不开眼了？” “……” 这人怎么这么自恋啊？ 程琛用这种涮水的方式给宁兮夹了很多菜，但他自己还一口没吃，宁兮嘴里小口小口地啃着酥肉，有些过意不去。 说好了她请客，结果客人一口没吃？ “那、那个……”宁兮指了指麻辣烫碗，“你，我吃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先吃点？” 程琛筷子里夹着鱼豆腐在水里涮啊涮，眼神瞥了碗里一眼：“还好，没特别想吃的。” 本来满满一大碗的麻辣烫吃掉了一大半，宁兮莫名有些心虚，她是不是说过自己不太饿来着？ “那要不再要一点？”她低着头，用筷子戳着程琛刚夹给她的鱼豆腐，声音小小的，“你想吃什么呀？” 我想吃什么你不知道？ 程琛放下筷子，歪着头，突然靠近宁兮，唇角藏着一股玩味：“你猜。” 又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猜？ 宁兮安静地放下筷子，在他靠近的一瞬向后躲了躲，头扭向了一侧。 程琛只是看着她，目光顺着她的侧脸滑下，小鹿眼、鼻梁到嘴唇，他的目光最后停在她的唇角，被辣得有些嫣红的樱桃唇。 “喂，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下意识地，程琛飘出这么一句，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宁兮也愣了，怔怔地回头看他，觉得他的眼神不对，又没发现哪里不对。 “咳，”宁兮低咳了声，忙转移话题，“你快点吃啊，天都黑了。” 从小到大很多人说她懂事听话，这些词她都听腻了，要说好看，也就只有楚潇潇说过吧？ 程琛只是愣了一瞬，又恢复了他那懒散模样：“那现在有了，我说你很好看。” “……”怎么没有？楚潇潇也算吧？ 宁兮懒得和他争，两人吃完了饭，她站起来要去结账被程琛拦下了：“干嘛去？我结过了。” “啊？不是说我请你吃饭？”还那一百块钱吗？ “喂，哪有吃饭要女人结账的？”尤其是这么好看可爱的女人啊。 “……”宁兮还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一大碗麻辣烫大部分都到了她肚子里，她拿出手机，“要不我们AA？我微信转你？” 程琛想说‘真啰嗦’，但想了想又把手机拿出来，二维码对着她：“加好友，”又顿了顿，“我的微信不能外传啊。”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吗？ 宁兮哭笑不得地加了他的好友，他的微信名很简单‘dark’，头像更简单，一团黑色。 两人一同出去，她问了句：“一共多少钱啊？” “忘了。” “……” 这晚宁兮也忘了他曾说自己手机没电了的事情。 - 入夜，程琛仰躺在床上，刚洗过澡，黑发有些湿漉漉的，一张白净的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立体，他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点开了和宁兮的聊天窗口。 点进去又退出来，点进去又退出来，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乐此不疲。 宁兮的头像是一只抱着奶罐的猫，莫名地，他想到黄毛和他提起的猫的事情。 他点开和黄毛的聊天窗口，上滑，翻出黄毛发给他的小视频。 一只不足一个月的小奶猫跌跌撞撞地学着走路，慢吞吞的，奶呼呼的，“pia~”跌倒了，伸来一只手扶它，它也不起来，干脆躺在地上四爪并用划拉着那只手。 又傻又可爱。 还有点像宁兮那个小朋友。 他给黄毛发了条微信：【明天去接猫。】 黄毛：【？？？哥哥，你不是不要嘛？我都和别人说好了。】 程琛：【滚走，谁是你哥哥。】 【要回来。】 黄毛：【……】 【行，我问问。】 程琛心满意足地退出了聊天窗口，点开了宁兮的，才刚准备输入，就看到屏幕顶端“对方正在输入”。 啧，巧了。 他悠闲地躺在床上，翘着腿，等着对方的消息，可惜半分钟过去了，他困得被手机砸脸了，对方还没有消息发过来。 坐不住了，他干脆发了一个过去。 【诉说对我的爱意呢？码了这么半天没发过来？】 对面，宁兮写完了作业趴在床上，因为晚饭吃太多有些撑，她不得不站起来在卧室里到处溜达。 握着手机，她想着要不要给程琛发给红包？总不能一直占人家便宜。 但说点什么呢？直接甩一个红包过去？ 她组织着语言，输入又删掉，再输入再删掉，犹豫不决。 还没等她想好发点什么，对方就甩了一条消息过来。 宁兮：？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看自己卧室里有没有监控。 【没有。】 她不知道怎么回，回答得生硬又干巴巴。 程琛：【想说什么？】 他刚发出去就见一个红包发了过来。 程琛：【？】 宁兮：【欠你的一百块和晚饭钱，我不知道够不够，要是不够我明天早上补给你？】 程琛秒回，看语气就能感觉到怒气：【干什么？和我划清界限？】 宁兮盯着手机屏幕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这话问得好像他们原本很亲密似的。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拿了别人的东西要给人家还回去。 所以她还不知道怎么享受别人的关爱，或者说是……宠爱？ 没等她回复，程琛另一条微信发来： 【宁兮，想和我划清界限不可能，你已经惹上我了。】 宁兮：？ 第16章 被偷偷抱住 你这小朋友怎么喜欢以小欺…… 周一早六点半，宁兮随着人流走进北川一中，一边走一边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不会又是程琛的恶作剧吧？ 宁兮干脆不理，大踏步地穿过长廊要进教学楼，只是还没等她进去，一个人影突然跳到她身前。 “啊——”她低呼了声，看清来人，蒙了一瞬。 这人她不认识，看校服应该是高一的学弟。 “你……”她等着对方先开口。 “宁兮你好，我是高一八班的王子阳，”对方是一个黑黝黝的男生，个头和程琛差不多，看身材像是体育特长生，他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还有些不好意思，“这、这个，我想给你。” 宁兮垂眸看了一眼，粉色的，信。 “这，”她盯着那封信愣了几秒，呆呆地说了句，“这是什么？” “啊？”王子阳可能也没想到宁兮会是这种反应，她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没想到收情书的反应也这么乖巧可爱！ 他笑了笑：“宁兮，我想给你的，情书。” 宁兮：？ 她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好半天才试探着说：“你是输了大冒险吗？” 王子阳愣住了，抓了抓脖子，自始至终没有叫过一句学姐：“宁兮，你难道没感觉到这里面有……” “感觉到什么？这里面有什么？” 宁兮没接过的情书突然被人抽走，速度之快简直防不胜防，一扭头，她就看到了旁边的程琛。 这人穿了件白色的风衣，修长劲瘦的身材把长款风衣衬得又挺又有型，只是他没背书包竟然早上六点半都到学校了？ 这让宁兮不得不怀疑他来学校溜一圈就回去睡回笼觉。 看他过来，王子阳有一点被他的气场震慑到，但想到自己还是体育特长生，就多了些勇气，扬手要抢回情书：“同学，这样不好吧？这是我要给宁兮的！” 程琛一抬手，他扑了个空。 程琛也没理他，扭头看着宁兮，眼神一眨不眨：“哟哟哟，没想到我小后桌这么大魅力啊，啧。” 若是这个时候还猜不到这是真情书，宁兮就是反应迟钝了。 “不好意思啊，学弟，”宁兮拱了拱程琛的胳膊，想让他把情书还给人家，“我们现在还是要好好学习。” 程琛不理会她的暗示，把情书拿在手里玩。 “没事，没事的宁兮，我可以等你，等你高中毕业。”王子阳很执着。 宁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扭头求助的眼神看着程琛，只是她没看到，在王子阳说话的时候程琛手里的情书就不转了。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扯了扯程琛的衣角，想问问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感觉他对于拒绝别人这种事应该很有经验的。 接收到她的暗示，程琛微微侧身，朝她靠近了些：“求求我？” 他唇角微弯着，藏着惹人的坏意。 宁兮手足无措，只得忍着，超小声地说：“求求你，帮我一下。” 声音仿佛蚊喃。 “怎么求？光说说，没点实际行动啊？” 程琛凑近她的耳边，呼吸都吹到了她的耳根，平日里坏坏的声音刻意放沉放哑，有些暧昧和缱绻。 那股淡淡薄荷香钻进她的鼻尖，一种程琛身上特有的薄荷香。 宁兮急了，说话就说话，怎么动手动脚的？ “你别靠过来！” 她压低声音，推着他的胸口把他推开。 看着两人这样的动作，王子阳还有些懵，他指了指程琛：“你，你谁啊你？” 在学校也不穿校服。 回头，程琛脸上的笑意散去，眸光是沉入海底的冷，唇角扯了扯：“不好意思，上周转来的，程琛。” 明明是一句客气有礼的话，配上他的神情反倒让人不寒而栗。 程琛？四中那个校霸程琛？ 王子阳瞪大眼睛愣了两秒，扭头就准备跑，却被程琛叫住，把情书塞回到他手里，让他跑快点。 笑着目送王子阳跌跌撞撞地跑远了，程琛扭头，发现旁边的宁兮早走出十多米远了。 “喂，小朋友，”程琛跑了两步追上去和她并排，“生气了？” 宁兮没理他。 她不是生气，她只是不喜欢程琛突然靠那么近。 “哎。” 程琛又喊了一声，她还是没理，步子越来越快。 没办法，程琛看周围人流少了些，他看准了机会，猛地拉住了宁兮的手臂，借着力道把她扯了过来。 宁兮正想着怎么逃离他，走得起劲儿呢，突然被人拉住，力道悬殊，她整个身子顺着力道被拉了过去。 她靠在了程琛身上，程琛向后弯了些腰，两人贴得严丝合缝。 宁兮：？ “哟，”程琛一只手抓着她的小臂，一只手环抱住了她的腰身，“这么喜欢抱着我啊？” 贼喊捉贼。 “……你，”宁兮涨红了脸，眼神都不敢看周围的同学，双脚胡乱地踢着他，“胡说！放开我！” 程琛钳制着她的腰，她挣扎了几次都挣脱不掉。 “你这个小朋友怎么还喜欢以小欺大啊？” 程琛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隔着单薄的衣料，手指能触到她温软的腰背。 胸口贴得极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因为呼吸泛起的起伏，他唇角藏着笑意地继续：“不是你自己扑过来的吗？” 骗子！ “走开啊！”宁兮起来一些，双手抵住了他的胸口，一双眼睛瞪着他，有些泛红。 周围这么多人，实在是太丢脸了。 对上她的眸子，程琛有一瞬间的肿怔，眸光黯淡几秒，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些：“宁兮，你还招不招惹别的男人气我了？” 什么？我气你什么了？ 宁兮瞪着他才想说话，就听见一声“干什么呢！放开她！” 还没等她侧头，就感觉一阵风擦过耳边，一个人猛地掰开两人，宁兮安稳地远离了程琛。 那人还没等宁兮回过神，对着程琛的脸挥出一拳，只是半路被程琛的手截下了，打在了程琛的手心，那人的拳头一阵发麻。 若是教导主任，肯定不会再出一拳。 宁兮看这背影就认出了是徐浩文。 “哥们，等拳头硬些再出来混吧。” 程琛手一甩，甩开了徐浩文的拳头。 这会儿徐浩文已经是校医了，有教师的资格管教这些学生，他搓动几下发麻的手指，仰着头瞪着程琛。 “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刚刚想对那名学生干什么？” 徐浩文说话一向规矩又死板，哪怕脸涨得通红，说出来的话还是有条理的。 程琛认出了他就是两个月前在火车站那条街上的男人，他懒洋洋地耸了耸肩：“我为什么告诉你啊？” 说完，他视线转了一圈，四周早看不见宁兮的影子了，他无所谓地转身要走。 徐浩文瞪大了眼睛，推了推眼镜，在他的印象里，一中的学生应该都是规矩的，很少见到像他这么散漫的。 “等等，”他拦下了程琛，“你想对那名学生做什么？告诉你，不管是校内校外，我们作为教师都时刻关注学生安全！” “是么？呵，”程琛冷笑一声，转个身，“那请问这位教师，两个月前，你的学生从火车站回家差点被欺负，你怎么不管啊？” “什么？”徐浩文站在原地足足反应了一分钟才反应出他说的是两个月前，宁兮。 他有些震惊，记得当时是突然来了一个少年，他还以为宁兮和那个少年认识，恰好当时刚闹过不愉快，他也就没敢再送宁兮。 只是这些，对面那学生怎么知道的？ 他琢磨时，程琛已经快走进教学楼了，他只好快跑着追了几步，拦在程琛面前：“你跟……宁兮什么关系？告诉你，不可以欺负她！那孩子善良又单纯，又不懂怎么赶走别人。” 赶走？ 程琛闻言脚步顿了顿，觉得他这句‘赶走’意有所指。 那不好意思，已经‘欺负’上瘾了。 “别人？”程琛挑挑眉，看着他，“麻烦这个‘别人’让一让，挡我路了。” “你说什么？”徐浩文明显没反应过来。 - 宁兮逃脱了程琛的魔爪快步跑进教室，刚一坐下就看见楚潇潇从后桌回过头来，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兮兮，快坐快坐，刚刚吃到一个惊天大瓜！” 一听到‘大瓜’这两个字，宁兮放下书包的手指忍不住抖了抖，她想起在校门口被学弟堵着送情书和……被程琛抱着。 第17章 别总想欺负我 宁兮，我是不是太宠着你…… “什么啊？”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拿出几本书来，把书包塞进课桌。 手心里渗出些细汗。 “咱们数学老师，申请去教二班了，把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换过来了，就我说特帅那个！” 呼—— 宁兮明显松了口气，才注意到自己额头上有些薄汗，忙抬手抹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毕竟在学校当了那么多年的小透明，她也从没想过要成为大家的焦点。 “老衲掐指一算啊，肯定是我们琛哥把数学老师吓走的。” 听到她们说话，林霖忍不住插话进来，“还有一年的数学课呢，琛哥不写作业，也不能天天罚他出去跑圈吧？” “切，”楚潇潇哼了一声，“程琛即使被罚肯定也不会乖乖跑步的，上次就是个意外。” 宁兮听着，也觉得是程琛搞的鬼，但别人的事，她一向不便置喙。 那两人正讨论着，一阵风吹过，裹挟着那股熟悉的薄荷香，程琛走了进来，他那件白色风衣走路带风，一股大佬气场。 林霖忙上前同大佬搭话：“琛哥，今儿这么早！” 其实他想说的是‘平时你不都第二节课下课才来嘛’。 “嗯，”程琛淡哼了声，坐到位子上，回头看着宁兮，眼神隐晦又探究，“门口看了出好戏。” “真的！什么好戏！” 林霖没感觉到那两人之间的风云，搬来一旁的椅子坐下来等着听戏。 程琛不答话，手肘撑在宁兮的桌子上，托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敲着。 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神好像在说‘和你有关，要不你说来听听？’ “咳，”宁兮实在坐不住了，轻咳一声，转移开话题，“程琛，你知道数学老师换班的事情吗？” 嗯？ 程琛当然不知道，但听说喜欢罚学生的数学老师要换班，他唇角微弯。 “她要换班？不挺好的？” 宁兮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是不是你弄的？”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程琛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手伸过来压住她桌上的课本不让她翻页，故意逗她，“要不我们好学生来猜猜？” 看着这副吊儿郎当一点不吃惊的样子，宁兮下意识脱口：“你怎么能随便欺负人啊？” “……” 虽然程琛用膝盖想想也知道，出了跑操场那件事，全班应该都怀疑是他把数学老师吓唬走了，但从宁兮嘴里说出来却莫名让他不舒服。 他怔了一瞬，手臂压住宁兮桌上的课本，朝她凑近，语气少了些平日的吊儿郎当，那双桃花眼灼灼地盯着她：“宁兮。” 宁兮一时有些心虚，她刚刚太着急说错话了，没亲眼见过的事情怎么能随便下结论？ 正打算别过头去，程琛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凑近了说的，声音很小却带着笑意。 “我可没‘随便’欺负人，我只欺负你一个人。” “……” 宁兮猛地抬头看他，他托着头凑得很近，端正带着点魅惑的五官在她面前放大，桃花眼微勾，浅淡的琥珀色眸子都染了侵略性。 右眼下一颗极淡极小的桃花痣，让他整张脸都多了些魅色缠人的味道。 他到底想干嘛？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宁兮垂头匆匆看了看旁边的楚潇潇和林霖，见他们没听到，才松口气，凶巴巴地瞪了程琛一眼。 “程同学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 “我怎么开玩笑了？我很认真的。” 这句懒懒散散听不出半分认真，宁兮偷偷翻了个白眼，垂下头不再和他说话了。 一旁，被冷落很久的林霖坐不住，没戏听就自己讲戏：“你们听说没？周五晚上有诱拐少女的黑衣男出没！” 说到关键处，他刻意压低声音，制造紧张气氛。 “诱拐少女！？”楚潇潇瞪大了眼睛，“报警了没？” “报了，是路过看到的居民报的警，就在麻狐街那边。” 一听到‘麻狐街’三个字，宁兮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朝程琛看过去。 程琛皱着眉听林霖说话，手指却不安分地捻着她的书角，翻起、放下，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 楚潇潇：“啊好吓人啊，黑衣男长什么样？” “听说是一身黑衣服，扎着脏辫，又高又瘦，直接把那少女套头抱起呢，那少女也不知道喝醉了还是被下了药，也没叫嚷。” “啊啊啊真吓人。”楚潇潇吓得环抱住身子。 宁兮也被吓到了，想到回家路上可能会遇到黑衣男，心脏忍不住一阵缩紧。 “消息可靠么？”程琛的手还停留在宁兮的桌子上，听到林霖的描述，目光瞥了楚潇潇一眼。 麻狐街，扎着脏辫，有点像老六？ “当然啊琛哥！我的消息都是花大银子买的！”林霖听到质疑，忙辩解。 黑衣男……是真的…… 宁兮手指瞬间攥紧，神色紧绷，想着今晚回家要坐公交车，不能自己走回去了。 “嗳，害怕啊？” 一张桌子下，程琛的膝盖拱了拱她的膝盖，裤腿的边缘蹭到她的小腿，脸上表情好整以暇。 明明桌下风云涌动，他脸上的表情却懒散如常。 “没有。”她嘴硬地摇了摇头，把腿向后缩了缩。 同一张桌子下，他不觉得有点暧昧吗？ “要不……”程琛眼神向两边电灯泡扫了一眼，趴下身子，压低了声音，“我送你回家啊？关爱同学好不好？” 他整张脸挡在了宁兮桌前摞起的书墙后，腿脚却不安分。 膝盖拱不到了，他干脆长腿一伸，鞋尖过去碰了碰她的鞋尖，她向后躲，他就跟着往前伸。 “不好。”宁兮也恼了，两条腿规矩地缩到椅子腿上，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弄你啊。 程琛难得老实地收回了腿，孺子不可教地看着她：“情趣，懂不懂？” “……”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桌上的书都摔在他脸上。 可是她不敢。 旁边不知两人风云的楚潇潇扯了扯宁兮的袖子，一脸担忧：“兮兮，放学我们一起去公交站等公交吧。” 她怕传言中的黑衣男。 “好啊。” 宁兮答应得很爽快，说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有点小得意地倪了程琛一眼，睫毛扑闪着眨了眨。 ——看吧，才不用你送我呢。 那种小孩子抢到糖吃的得意。 啧，程琛低笑出声，被她没由来的得意可爱到了，胸腔颤抖着，笑声都有些酥。 笑意丝毫没遮掩，旁边的楚潇潇看到了忍不住捧着脸花痴眼。 笑什么啊？ 宁兮的得意只持续了三秒，就有点小失落地垂下了头。 恰好，早自习的铃声打响了，教室里同学们差不多来齐了，巡班的教导主任开始各班转悠。 林霖忙搬着椅子要回座位，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琛哥：“靠，‘狗哥’又要来了。” ‘狗哥’是他们给教导主任魏建国起的外号，鼻子比狗鼻子都灵，同学们动点什么犯错的心思他都能瞬间赶到。 程琛倒丝毫不紧张，不紧不慢地从宁兮笔筒里抽出一支黑笔，在她草稿纸上写字。 “哎你干什么？”那草稿纸可是她要用的！ 他没理会。 写完了，他习惯性地转了圈笔，把草稿纸摆在她桌子的正中央，没说什么，转身端正坐了回去。 宁兮垂眸扫了眼。 纸上，程琛的字迹依旧龙飞凤舞，但不像他随手的签名，这次字是认真写的。 他的字不是端端正正的方块楷体字，是那种随心所欲的行书，但每一笔都笔锋有力，嚣张又坚毅。 上面写着：和别人就说好，和我就不好，宁兮，我是不是太宠着你了？ 写到‘宁兮’宁字的竖钩时，力透纸背，下面三四页都留下一道黑色的淡痕。 这是什么话？！ 宁兮吓得手指一僵，余光扫了眼周围没人看她，忙把这页草稿纸扯了下来，揉成一个团紧紧攥进手心里。 桌斗里、课本里、口袋里，她觉得塞进哪个地方都不安全，干脆塞进袖口里等着下课拿去扔了。 程琛，喜欢欺负她的恶魔！ - 傍晚，小雨淅淅沥沥，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青草泥土的清香。 放学时间，一中的学生们撑着伞鱼贯出校门，鞋尖溅起点点水花。 雨虽然小，却下了很长时间，地上泥水一滩一滩。 宁兮站在公交车站牌下，单手撑伞，有些焦急地张望着往来的公交车。 楚潇潇和她一起坐公交，但两人车次不同，她已经坐上车回家了。 雨水混着泥水让行色匆匆的赶路人有些狼狈，宁兮看了看裤腿上溅到的泥点，想着早点回家处理。 焦急中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撑着透明雨伞的男人朝她走过来，准确的说是朝公交站牌走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黑裤子，裤腿溅了不少泥水，应该是走了很远的路。 宁兮的心猛地一紧，她想起……黑衣男？ 那人伞撑得太低，只能看到他脸上戴着黑色口罩，模糊的一团黑色。 他径直朝宁兮走过来，宁兮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看了看旁边一起等车的人，想着要不要求助。 如果不是，那多伤人。 缓缓地，那人抬起了半透明伞面，黑口罩，裹头的黑色帽子。 伴随着的，车站旁一声摩托车急促的引擎声。 第18章 快点哄哄我 他吊儿郎当地：你想偷亲我…… “嗳, 小朋友，在这儿等我呢？” 一辆黑色摩托停在车站旁，程琛坐在摩托上, 修长的腿伸出来支着摩托，头上戴着黑色头盔。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的衣服，穿着深棕色皮夹克, 细细的雨水沿着夹克背后嚣张的图案纹路蜿蜒。 头盔、黑裤，都沾了雨水, 黑发湿哒哒地垂在眉眼上, 一种诱人的冷欲感。 宁兮的视线快速扫了眼那个抬起伞的黑衣男人, 不是脏辫, 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扭头看了眼程琛, 乖乖答话：“没等你。” “那你站在我回家的路上，”程琛盯着她，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微眯，“不是‘守株待我’是什么？” 雨中, 交通乱作一团, 车鸣声叫嚷声刺耳, 宁兮因他这句好不正经的话别过了头。 想起那张草稿纸上的话, 张扬霸道, 她没做声。 “啧, ”程琛轻嗤了声, 直起身子, 抓下右手的黑色手套, 素白修长的手指伸进口袋掏出一支笔，“想要笔么？” 是那只宁兮最喜欢的粉色猫爪笔。 她还一直以为丢了呢，没想到是那天程琛用完都没还给她。 “要, 你给我。” 宁兮伸出手，手掌探出雨伞，白净细软的小手上淋了些雨，雨水沿着掌心的纹路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指尖冷得有些泛白。 程琛垂眸扫了一眼，视线上移，对面女孩扎着乖巧短小的马尾辫，一双乖乖的小鹿眼里含着点期待。 她撑着一把小黄伞，伞面上顶着两只尖尖的黄耳朵，像下雨天偷偷跑出来的小孩儿。 “宁兮，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得像是在勾引我。 程琛一只手撑在摩托车把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桃花眼微微上挑。 不想理会他的玩笑，宁兮把手往前伸了伸：“笔快点还我啊。” “哟，你说还就还啊？”程琛不为所动，眼尾弯起的弧度明显了些，头一歪，示意下自己的后座，“让我送你回家，我就还你笔。” 摩托车后座遮着一件白色风衣，才没被雨水打湿。 程琛有点后悔，早知道下雨，他就开车出来了。 宁兮看着他，抿紧了唇不答话。 头盔下他只露出一双眉眼，好看的桃花眼中沾染着细碎笑意，样子懒散却有点势在必得的信心。 “那我不要了。”宁兮失落地垂下了手，盯着鞋尖，她不可能坐他的摩托车的。 她从没坐过摩托车，怕那种速度，也怕，程琛。 “嗳——别啊，”程琛不知道是哪一环搞错了，皱了皱眉，“要不，不还给你，让我送你回家？” “……”什么逻辑？ 宁兮咬着唇尖，视线往旁边一扫，就看到自己等的494路公交车来了。 她不用继续和程琛耗着了！ “程琛，你，你闭一下眼睛。” “什么？” “就，你闭一下眼睛，五秒就好。” 宁兮盯着缓缓朝他们驶来的494路，急急地说。 她想上公交车，但又怕程琛耍无赖拦着她，只好想出这个下策。 “还学会命令人了，干嘛？”程琛笑了一声，语气没什么正经，“想偷亲我啊？” 懒得理他，宁兮有点急了，跺了跺脚：“闭不闭嘛？” “行行行，我闭我闭。”程琛难得这么听话，依言闭上了眼睛。 确定他是真的闭眼了，宁兮立刻收了伞，快步跑过他的车尾，上了公交车。 跑的太急，险些撞在公交车的玻璃门上。 上车，刷卡，她走进车厢内。 因为恶劣天气，公交车上的人很多，没有空座，过道处站满了人。 泥水、寒冷，每个人都有点疲惫。 宁兮找了处能够到扶手的地方，还没站好，车子启动，她踉跄了下，抓紧前面的座椅。 窗外，程琛还站在那里，看着她上了车，在人群中像小仓鼠似的挤来挤去才找到个站的位置。 傻傻的有点可爱。 其实公交车驶来前，他就听到了身后引擎的声音，但他还是任由宁兮骗了一次。 想了会儿，程琛把笔放回口袋里，正了正头盔，发动引擎。 车上，宁兮好不容易抓着扶手站稳了，一抬头，程琛就在窗外，跟着他们的车。 下雨交通混乱，公交车走走停停，但摩托大可以见缝插针让交通更混乱，但他没有。 就这么徐徐地跟在一侧。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目光，程琛扭头看她，目光相对，宁兮多少有点心虚。 第一次这么被骗，他应该很生气吧。 跟着做什么呢？等她到站把她揪出来揍一顿？ 这会儿公交车走不动，慢得像赶驴车，他的摩托也很慢，透过被雨水打得朦胧的窗子，他的身影影影绰绰。 宁兮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回去。 但他偏不。 程琛低头看了眼手机，突然伸长手臂，越过头顶，竖着三根手指在半空中比了个“三”。 他身材修长有型，深棕皮夹克一衬，越发得惹人。 他又想干嘛啊？宁兮小声嘟囔。 但这场景落在一群扒着窗边的小女生眼里，简直帅得不行，纷纷议论那个骑摩托、腿长不露脸的帅哥。 三…… 二…… 一…… 程琛的手指变动着，‘一’后握成拳的那一瞬，路灯亮了。 橙黄色灯光照亮这个世界，纷繁落下的绵密雨点像是飞舞的精灵，光很暖，安慰着忙碌了一天的人。 暖光打在程琛的身上，把他这种又帅又酷的人都照得温柔。 宁兮有一瞬间的发愣。 她挪步到另一个敞开的车窗前，能清晰看到程琛举着手，眼中含笑。 勾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里似揉进了细碎的温和，他的唇角可能也带笑吧。 目光相接，宁兮忙退了回来，躲在模糊车窗后，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程琛特别帅？ 车内，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不安分地晃着身子，柔软稚嫩的小手戳了戳模糊的车窗，声音奶声奶气的。 “麻麻，那个大葛葛为什么跟着我们的车车鸭？” 旁边，一位年轻妈妈声音温柔：“因为大哥哥喜欢的人在车上呀~”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又问，“那大葛葛为什么不和喜欢的人一起骑车车鸭？” 年轻妈妈想了会儿，揉了揉女孩的头：“因为大哥哥不想让喜欢的人淋雨呀~” - 傍晚的雨停了一阵，深夜，雨来的更凶，伴着时不时一声惊雷。 黑暗的卧室内，程琛睡在床上，梦魇却比每一夜来的凶猛。 复古豪宅三楼的阳台后，十四岁的少年整个人贴在玻璃门上，拼了命地叫喊着，声音撕扯着他的嗓子和耳膜。 “妈——妈——妈——” 一声接着一声，嗓子沙哑，只喊这一个字。 玻璃门反锁了，他出不去，任由他拳打脚踢，不要命地砸门都没有任何效果。 对面，一个身材纤细的白衣女子站在阳台栏杆上，整个人像是风一吹就能吹跑。 “妈——妈——”少年依旧拼命地喊。 女子好像听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模糊，看不清表情。 然后，少年一声“妈”卡在了嗓子里，他看到那女子转身跳下了阳台！ 啊——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口气郁结在喉咙不上不下，异常难受。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拉扯着他的身子，好像他才是跳下去的人，心像是离了肉.体坠落得飞快。 “妈！” 程琛惊醒，猛地坐了起来，满头是汗，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又做梦了。 他抓了抓头发，精神烦躁。 就这么抓着头坐着不知道多久，他恍惚醒了过来，抓来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夜色静谧，宁兮裹着被子在床上睡得正香，隐约感觉手机震动两声。 她翻了个身，没理会。 但对方可能有点执着，震动声一阵接着一阵。 不堪其扰，宁兮闭着眼伸手把手机从床头摸了过来，也没看屏幕，随手滑开。 “喂？” 还没睡醒，声音闷闷的，又有点软。 半晌，对面都没出声。 宁兮以为是对方打错了，刚要按掉电话，就听到对面沉沉的有些暗哑的声音传来：“宁兮……” 反应了两秒，她才从混沌的脑中理出些思绪，试探着问：“程琛吗？” 他怎么了？这种声音不像他啊。 眯起眼睛适应强光，她看了眼手机屏幕。 凌晨3:28，这是……做噩梦了？ 谁知下一秒，对方的声音又恢复了不正经：“怎么？除了我还有人半夜给你打电话？说出来，哥哥今晚就去敲他家后门。” “……”你自己也知道是半夜啊！ 对面程琛的声音不小，宁兮做贼心虚，怕把隔壁房间的黎晴吵醒，百般犹豫不定时手指一抖，电话挂了。 “……”她不是故意的…… 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程琛的微信发了过来： 【小朋友，胆儿很肥啊。】 【挂我电话？】 宁兮抱着手机，考虑着怎么回复他，删删改改，一个字都没发出去，对方的微信又过来了： 【今晚淋了一身雨，咳得都要肺结核了，】 【你就这么对你护花使者的？】 宁兮想输入‘我不是叫你早点回去吗’但听他这么说，有点心软，输入‘那你多吃点药早点睡？’ 还没点发送，对方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第19章 我咬你哪儿了 “在哄你啊。”他回答得…… 黑暗中, 手机屏幕跳动闪烁着，就像是对面的人叫嚣着要和她通话。 犹豫半晌，宁兮摸黑下床, 掩耳盗铃地把房门上了锁，翻上床，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按下接听键, 小声说：“你有什么事？” 对面那人似乎心情好了些，语气一贯的顽劣慵懒：“哟, 架子挺大啊, 没事不能找你了？” 宁兮不答话, 如果他大半夜打电话是为了特地欺负她, 那她宁可挂电话睡觉。 “你要没事我挂断了。” 裹在被子里有些缺氧, 她的声音闷闷软软的，脸上憋着层红晕。 “别啊——”对面程琛似乎正经了些，语气含着笑，“我刚刚做了个梦。” 宁兮安静地听着, 等着他说自己的噩梦。 她不是很会安慰人, 怕待会儿词穷, 心里暗暗打着草稿, 手心闷出了些黏腻汗水。 结果, 对面声音慢悠悠、吊儿郎当地传来——“我梦到……你偷偷亲了我一口。” “……程琛！你瞎说什么！”她又恼又羞。 程琛却不理会, 自顾自继续：“说说吧, 想怎么对我负责啊？”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宁兮攥紧手机, 红着脸憋出这么一句。 “嗤, ”程琛轻笑出声，“我怎么不正常了？” 男人对女人有欲望，那不叫不正常, 小朋友。 “行，那我说个正常的，”程琛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早上那个男医生和你什么关系啊？别骗我，后果很严重。” 宁兮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徐浩文和她认识的，摩挲着手机壳默了两秒：“他是我妈妈同事的儿子。” “你喜欢他？” 问题抛来的很快，他的声音低沉了些。 “不喜欢。”宁兮回得也很快。 对面似乎沉沉地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那你喜欢我？” 这会儿夜色静谧，宁兮裹在被子里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她回：“也不喜欢。” 信号好像断开了，手机那头没有任何动静，一片沉寂，她看了眼时间：“你睡了吗？那我挂断了。” “不和我说晚安么，宁兮。” 那边，程琛握着手机，整个人颓然地靠着床头。 和宁兮打电话，逗着她玩，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人从黑暗里拉了出来，周围都是光。 可那句‘也不喜欢’，结结实实地把他踹回了黑暗里。 还有一个声音叫嚣着：“滚吧！滚回你的地狱里去！你不配来这里！” “嘶——”他按了按太阳穴，头一阵痛。 宁兮沉默了好久没说话，手指扯着手机壳上的‘兔子’，把一只‘兔耳朵’扯了下来。 半晌，才低低地开口：“晚安，程琛。” 程琛按着头，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晚安，程琛。”宁兮攥着手机重复了一遍，把另一只‘兔耳朵’也抠了下来，手机壳上的‘兔子’彻底聋了。 甜甜软软的声音顺着电波传来，程琛嗯了一声，点亮床头的灯，光亮驱走黑暗，他得寸进尺：“宁兮，大半夜的，你勾引我啊？” “……你让我说晚安的，怎么反咬一口？”宁兮皱着眉不解，实在摸不清对面那人心情好坏。 “哦——”他拖腔拿调应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几声低笑，“那你说说，我咬你哪儿啊？我听听和你偷亲我的位……” “你别说了！”宁兮脸红，气鼓鼓地按掉电话，把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这人非要大半夜逗着她玩？ 话被打断了，程琛盯着‘对方已挂断’的屏幕发了会呆。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晚安，程琛。’ 这一晚他可能真的睡不着了。 卧室的一隅被床头灯照亮，程琛背靠床头，闭着眼，好乖啊，怎么逗都觉得可爱。 床褥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喵~”的一声，程琛睁开眼，是黄毛送来的那只蓝白折耳猫。 这猫居然上了他的床！？ 他一伸腿，把那只缩成一团的小猫踢到床下，小猫在地上滚了滚，好脾气地舔了舔爪子，继续来爬他的床。 程琛：“……”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小猫的下巴：“啧，要是那只猫也能像你这么爱耍流氓就好了。” - 教室里，早自习气氛安静沉闷，大家都忙着各自刷题看书。 宁兮第三次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的，楚潇潇有些看不下去了，拱了拱她的胳膊肘。 “兮兮，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有点。” 昨晚程琛半夜的电话轰炸还是有点打扰她的睡眠，她躺下之后翻了好久才睡着。 “虽然下周有期中考，但还是休息重要啊。”楚潇潇难得语重心长。 “不是……”宁兮不擅长撒谎，“是半夜有电话，吵醒了。” “有人半夜给你打电话？！” 楚潇潇一脸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朝她挑了挑眉毛：“谁呀谁呀？男的女的？咱们学校的吗我认识吗？” 宁兮心里一紧，攥紧了手指结结巴巴：“女、女生，以前、学校的……” “咦——”楚潇潇拖长声音，手指半空中朝她点了点，“我的小兮兮，你学坏了哦，会撒谎了，有奸情！” 可能宁兮不知道，自己刚刚说话的时候眼神都在四处乱飘。 一下子被戳破，本来纯洁得毫无奸情的电话都变得绯色了似的。 宁兮有点急了，连连摆手：“真的没有。” 看她这样，楚潇潇也不多为难：“好啦，没有没有，”她看了看前后门观察敌情，“要不你趴一会儿，我帮你看着老师？” “不用，”宁兮摇摇头，揉了揉眼睛，“我还想把手上这套题写完。” “哎呀，不急这么一会儿！”楚潇潇不管她的推辞，把自己的一摞书挪到她的桌子上，左右两边筑成了两道书墙，“你睡会儿，老师来了我叫你。” 看着面前摆好的‘屏障’，宁兮有点骑虎难下，收了笔，点点头：“那老师来了，一定要叫我哦。” “放心放心！” 宁兮安心地趴在了桌子上，左脸压着胳膊，迷迷糊糊地睡觉。 大概是很少在课上睡觉，心里不踏实，感觉头顶笼罩下一层阴影，宁兮猛地惊醒。 抬头，意识还没恢复，话先出口：“老师，我知道错了。” 对面传来几声沉沉的笑声。 一根修长白净的手指伸过来，戳在她的右脸上。 脸颊很软，忍不住又戳了两下。 程琛一手揣兜，半俯着身子瞧她，浅淡的眸子很亮，语气调笑：“那说说看，你错哪了？” “……” 他站在过道里，阳光透过方块窗子打在他的侧脸上，光晕散开，白面星目，薄唇微微弯着。 本来迟到了，他慢悠悠地走进教室，却在看到趴着睡觉的宁兮时停下了脚步。 女孩双手规矩地摆放着，小脸因为被压到微微嘟起，轻轻浅浅地呼吸着，就让人很想逗弄一下。 他不自觉站着看了挺久，在楚潇潇一脸震惊地看到他准备叫醒宁兮的时候，他手抵唇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女孩乖巧听话地被他盯着的时候不多，他有点舍不得走，但宁兮却着急了。 她急忙扯了扯程琛，压低声音：“别站在那里，快回位子呀。”周围同学会看的。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宁兮的手指只能够到他的裤子。 程琛低笑着哦了一声，还不忘揶揄她：“嗳，你都快把我的裤子扯掉了。” “……”贼喊捉贼！ 明明自己是流氓，还先说别人。 程琛优哉游哉地回了座位，还不安分，转过身，和宁兮说话：“昨晚没睡好？” 还是第一次看她在课上睡觉。 宁兮瞪了他一眼，没搭话，低下头做题，好似他不存在。 “啧，还生我气呢？” 程琛朝她凑近了些，嫌她桌上的书墙碍事，干脆把两个罗成了一个，留出来的空隙自己一条胳膊支在桌上：“你不会想了一晚上怎么对我负责吧？” “……”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啊？ 宁兮不说话，把自己的书向后挪了十公分，划清界限的意味明显。 啧，小女生。 程琛低笑，一条腿伸出去在桌子下撞了撞她的膝盖，她越向后躲，他就越步步紧逼，宁兮终于恼了。 “你想干嘛？” 皱着眉，她的脸色很不好。 “哄你啊，你没看出来么？”程琛说得理所当然，腿和她的腿纠缠着，就没收回来过，“关于昨晚让你没睡好这件事，道歉啊。” 一句话，别有深意，可宁兮只听出了没诚意。 她抬头看着他，气鼓鼓地瞪他，一字一顿：“不、用。” “哦——”程琛拖长了尾音，“要不，我帮你想想怎么对我负责？” 两人的对话都是压低声音进行的，但也挡不住周围有好事的同学偷偷往这边看。 宁兮有些受不住周围的目光，皱着眉：“要写哪门作业？” “谁舍得让你写作业啊，”程琛唇角扯出一抹坏笑，鞋尖轻轻踢了踢她的鞋尖，“要不你当我女朋……我靠！” 只听“嘭——”一声，鞋尖踢撞小腿。 紧接着，桌上两摞书轰塌在地，周围同学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第20章 公主抱一次 他的心被羽毛划过：想追你…… 怕他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字眼, 宁兮一时情急，猛地对着他小腿就是一脚，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没想到两人的腿挨得这么近, 力道没收住，“嘭”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异常明显，桌子晃了晃, 摞得高高的书也跟着倒了。 听到动静的人都愣住了，包括两个当事人。 半晌, 程琛最先反应过来, 动了动腿, 依旧无赖地伸长‘残腿’碰碰她的鞋尖。 “没看出来啊, 你还挺喜欢家暴, 嘶，我这得骨折了吧。” “……”宁兮本来深深的内疚，都因他这调笑的话消弭了大半，嘟囔了句, “别瞎说啊你。” “是是是, 校园暴力。” “……” 宁兮不理他, 走出座位蹲下身, 把书一本本捡起来, 楚潇潇也反应过来, 跑去她旁边帮她。 还不忘压低声音偷偷拱了拱她的胳膊：“什么情况？程琛欺负你？” 要不然以宁兮的性子肯定不会主动招惹别人, 还踢人？ 宁兮没答话, 把地上最后几本书捡起来放在腿上。 楚潇潇当她默认了, 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两眼：“你别生气，我帮你，帮你……” 其实她什么也不敢, 面对程琛就吓得像个小鹌鹑似的。 “……我帮你在心里鄙视他！” 宁兮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善意笑了笑：“没事，就是不小心书掉了。” 笑意还没持续几秒，头顶伸来一只手拿走了她腿上的书放到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程琛伸出那条腿：“说说吧，想怎么赔偿我啊？” 一个坐着，一个蹲着，程琛坏笑的声音没由来的一股压迫感。 宁兮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干干净净的：“那我让你踢回来。” 她有认真想了，没想到别的。 一阵清风拂过，程琛额前的碎发动了动，勾挑着眉眼，桃花眼微弯，不羁中带着点大佬的邪气。 “可能会骨折哦？” “嗯。” “也可能会残废哦？” “嗯。” 程琛开着玩笑看她，却总能撞上她那双清亮的小鹿眼，不染纤尘似的。 操，他低骂一声，抬手想把她拉起来，还没碰到她就听到门口一声粗犷的一声“干什么呢！盯你们好久了！” 是教导主任魏建国。 宁兮吓了一个激灵，站起身子，戳了戳楚潇潇的肩膀，示意她也站起来。 魏建国背着手走过来，宽大的黑色眼睛后狭小的眼睛警惕地眯着：“上早自习你们干啥呢这是？” “老师，我和同学请教题。” 程琛一条长腿懒散地伸在课桌外，一条腿弯曲着，整个身子斜斜地坐在位子上，托着脑袋，说话也懒洋洋的。 好似狭小的空间都容不下他的大佬气场。 魏建国知道他家庭和转学的情况，但他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请教题能请教成这样？！” 桌面乱成一团，书本横七竖八，所谓的‘老师’宁兮和她同桌蹲在地上。 请教题还是在打仗？ 知道这个理由太不充分，宁兮垂着头，准备接受教导主任的一番口水洗礼。 “我也不知道宁兮同学喜欢这种姿势——”程琛依旧托着脑袋，仰着头直视着魏建国，“给我讲题，可能看我不行，急得书都砸了。” “讲什么题？拿出来我看看？”魏建国的视线在程琛和宁兮之间转了转，不依不饶。 “我找找啊。” 程琛应了句，慢悠悠地随手从桌上拿了本书，翻了翻，扔一边，又拿来另一本。 桌上二十几本书，他动作优哉游哉，从容不迫。 魏建国都有点急了，刚想催他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 踏入教室还有些迟疑，抬头看了眼班牌，问：“第一节是我的课吧？魏老师也在啊？” 原来在他们几人对峙之间早自习已经下课了，并且过了十分钟，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 数学课。 魏建国低头看了眼手表：“是，要不你们先上课。”他就准备退出去。 “这几个同学是犯了什么错？” “没什么，早自习喧闹，还说是讲题。” “啊——”男人懂了似的点点头，“确实是我嘱咐程同学多和后桌请教来着，应该是方式不对，我该多关注着点。” 男人似乎脾气很好，声音也和煦。 宁兮有些疑惑地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搞清楚他为什么会帮忙解围。 目光相对，男人明明微笑着的一张脸却莫名透着阴冷气，宁兮匆匆别开了头。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行，云老师班上的孩子我就不插手了。” 魏建国背着手，盯着中年啤酒肚，客客气气地走了。 被叫‘云老师’的男人笑了笑，看了宁兮她们一眼，语气也温和：“还不快回座位。” 两个小姑娘快步跑回了位子。 因为早自习没有下课，云老师留出了十分钟给同学们上厕所，教室里瞬间喧哗起来。 宁兮看了眼讲台上低着头看教案的云老师，他面色冷白，是不见血色的惨白，五官很好看，头发及肩。 很好看的一张脸，只是白得孱弱。 一旁，还没等她问，楚潇潇就笑嘻嘻地来讲八卦：“宁兮，他就是我昨天说和二班换来的数学老师，云庭。长得帅吧？” “额挺帅，”宁兮顺着她的话说，“怎么感觉以前没看到过这个老师？” “他是这学期调到我们学校的……”楚潇潇还想再说点八卦，就看到程琛转回了身子，她吓得自动消音。 “他帅还是我帅？”程琛回头盯着宁兮，显然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你帅你帅！肯定是程同学帅！” 楚潇潇瞬间狗腿，墙头草。 “谢谢。”程琛似乎心情不错，坦然地看了她一眼，视线一晃，又回到宁兮身上，紧紧地盯着她。 楚潇潇觉得奇怪，又插不上话，投给宁兮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偷偷溜走上厕所。 宁兮有些招架不住，目光四处飘，提醒：“老师在看你。” “怎么，你吃醋啊？”程琛浅浅地弯了弯唇角，曲起腿，勾起她的桌子朝自己靠近半米，“我不是只看你呢么？” “……”她无言，默默地别开了脸。 “想好赔我什么了没有？”她不理，程琛却很有兴致。 单手支在她的桌子上，他抬手，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扭头。 啧，皮肤真是软，程琛忍不住又捏了两下，却被她拍开了手。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有点不耐：“那你说，”话落，又急急地补了句，“除了你想的，都可以。” “嗤，”程琛轻笑，眼尾上挑的弧度深了些，“你就知道我想什么了？那说来我听听？” 宁兮横了他一眼，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云庭走过来截断了两人的对话。 “小阿琛，进一中就学到调戏小姑娘了？”云庭拿过他空荡荡桌上唯一一个本子，随手翻了翻。 “滚走，”程琛回身，反手把自己本子抢过来，“什么小阿琛，恶不恶心？” 云庭向四周同学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他们。 “这里我是老师，说话放尊重点。” “哦，”程琛不以为意，“那你先尊重我。” “……”见管不住他，云庭笑了笑，看向后面的宁兮，“宁同学，他那个本子里有很多关于你的秘密哦。” 程琛：…… 宁兮：啊？ - 傍晚，夕阳霞光洋洋洒洒，大地一片暖意，人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 宁兮随着人流走出校门，站在电线杆下犹豫着坐公交还是走路回家。 还没想好，就感觉背后一轻，书包提手又被人扯起来。 程琛站在她身后，故意和她靠得很近，唇角恶劣地弯起：“等着我一起回家呢？” 什、么、话！ “没有。”宁兮用力扯了扯，把书包从他手里扯了回来，快步往前走。 “嗳，小朋友你走错了，我家可不在那边。” “……”宁兮没理他。 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风，紧接着，一只手臂勾住她的腿弯，一股力道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啊——”她惊呼一声，瞪大眼睛看着程琛，拼命地挣扎着。 “你干嘛？放我下来！快放开我！”周围好多人会看到。 程琛不理，凑近她的耳边，低低吹了口气：“别乱动，我腿可还疼着呢。” “什么？”宁兮挣扎的幅度小了些，直视着他，“还在疼？” 按理说，不应该吧，她下手真的那么重吗？但她也没被踢过，不好下定论。 “嗯，疼一天了，抓心挠肺的，”程琛皱着眉点点头，努力做出一副疼得要死要活的表情，“所以你，要陪我去医院。” “那、那你放我下来，我和你去。” 程琛淡淡地笑了一声，就是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医院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乖一点？” “……” 两人靠得很近，宁兮因为害羞扒着他的外套领口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怕被人瞧见。 他跑起来，胸口起伏着，脸颊和他的胸口一蹭一蹭的，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和衣服皂角的香气。 宁兮脸上一阵发烫，攥着他领口的手心渗出了汗，受制于人，偷偷把他祖宗八代问候了遍。 但程琛远比她难受，能感觉她的呼吸吹到胸口的位置，像是一个羽毛一下一下地刮着。 很痒。 操啊…… 到了医院门口，程琛别开脸，声音低哑些：“到了。” 跑了不到十分钟，哪怕是最近的医院都不会这么近。 宁兮狐疑着动了几下，但那人不放手，她害怕掉下去，有些气恼地瞪向他，被他折腾得眼睛都红了。 “快放手啊你。” “还想再抱会儿。” 程琛自言自语了句，把她放了下来，衣服摩擦，她也没听清程琛说了什么。 双脚刚一落地，宁兮就向左一步，和程琛拉开半米距离，戒备似的。 没听到往常医院门口的嘈杂声，她抬头看了眼医院牌子——嘉宁宠物医院。 又被耍了？！ 她扭头瞪向程琛，眼眶红红的：“程琛，你想干嘛！” “想啊，”程琛半斜着身子靠在树上，双手环胸，抬头看着医院牌匾，“想要你做我女朋友。” 宁兮瞪大了眼睛。 “不对，想追你做我女朋友……操，你别哭啊……” 第21章 偷偷亲一下 故意扑倒我让我亲你是不是…… 宁兮真的被他这句话吓到了, 震惊地不知所措，右眼下滑落一滴泪。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程琛抬手，在她反应过来拍掉自己手之前,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擦掉她眼角的泪，又匆匆放下手。 捧着瓷娃娃似的, 手指小心又缠磨地停留了片刻。 “那，我不说了行不行？” 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挂着一行泪痕, 不知道有多招人疼么。 宁兮有些尴尬, 扬手摸摸眼角：“我才没哭, 你也别, 瞎说。” “嗯, 我看错了，也保证不乱说了，”怕她掉眼泪，程琛顺从地点了点头, “以后我都用实际行动证明。” “……”宁兮觉得他们两人不在同一个世界, 扭头就走, “我先回家了。” “嗳, 别啊, 来都来了, ”程琛扯住她的胳膊, “进来陪我接猫吧。” “猫？” 宁兮喜欢小猫小兔子这种可爱的动物, 但她一时不能把这种可爱的小动物和面前这个身高一米八气场十足的大佬联系起来。 “怎么？国家规定我不能养猫？”看出她眼神里的意思, 程琛笑问。 “不是……”只是有点奇怪。 程琛拉着她的胳膊进了宠物医院，医院干净整洁，一道玻璃门隔开了工作间和接待间, 接待间人不多。 宁兮正要向屋内打量，就见一只没有系绳子的金毛犬跑了出来，前腿一蹬，就要往她身上扑。 “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 宁兮吓坏了，下意识地躲到了程琛的身后，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他腰侧的衣服。 “没事没事别怕。” 程琛半路拦下了金毛，摸着他的脑袋对他进行一番思想教育：“那是我女朋友，要扑也是我扑倒，有你什么事你就冲过来？” 金毛好像能听懂他的话似的，不满地叫了两声，脑袋朝程琛身后的宁兮蹭。 宁兮见状，抓着程琛腰侧的手攥得更紧：“程、程琛，他、他不会咬我吧？” “他敢？”程琛眉毛挑起，摸着金毛的脑袋把他往后带了带，嘟囔了句，“我都没咬过呢。” 这会儿，金毛主人也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笑嘻嘻地来牵金毛：“咪咪，到妈妈这儿来，我们该回家了。” 她给金毛穿戴好牵引绳，抬头，看到程琛的一瞬眸光微微怔了怔：“不好意思啊，吓坏你了吧？” 程琛低着头掸裤子上沾到的狗毛，没来得及回复她，就见一只手朝他裤子伸过来，他微微皱眉。 “没事，没吓到我，吓坏我女朋友了。” 小姑娘伸过来的手指瞬间停下了，才注意到大帅哥身后还有一个娇小乖巧的女孩。 女孩被他这话弄红了脸，抓着他腰侧的衣服，怼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啊你！” 一看就是名草有主了。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道别，牵着金毛犬走出了门。 宁兮脸上还有点烧，皱着眉瞪他：“你怎么乱说我是你女朋友啊？别人会当真的。” “哦——”程琛拖长声音应了声，“你也可以乱说我是你男朋友啊，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 说完，就别过头不理他了。 看着她的样子，程琛笑了几声，视线在接待间环视了一圈，带着她去安静的一排桌椅边。 怕再来只大型犬吓坏她，特意选了高脚椅。 “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接猫。”程琛嘱咐了句就拐进了接待前台。 宁兮坐在椅子上，椅子很高，她双脚碰不到地面，周围无人，她只能无聊地抠手指。 好在没多久，程琛就提着猫包回来了，把猫包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一只两个多月大的蓝白折耳猫。 “今天带她来打疫苗，医生说可乖了。” 猫包里，小猫一点都不怕生，隔着透明罩好奇地探头探脑。 “好可爱啊~”宁兮由衷赞叹了句，手指隔着透明罩戳了戳她的脸，“她叫什么呀？” “嗯？没你可爱，”程琛话接得很快，拉开猫包的拉链，刻意忽略第二个问题，“要和她玩会儿么？小心点，别让她抓你，我去给她买点用品。” “嗯。”宁兮应了声。 和这种毛茸茸的小可爱玩，能治愈一切不开心。 开始，宁兮还有点害怕，她家里从来没养过宠物，看到别人家的小可爱她心痒又有点怕。 小家伙从猫包里探头探脑地爬了出来，宁兮试探着朝她的背伸出手，摸了摸，小家伙很乖巧，瞬间横躺在桌子上等着摸。 过了会儿，宁兮也发现了一些逗猫法，她把手伸过去，小家伙就伸爪子摸她的手，抽回来，小家伙就抬抬手。 如此这样伸过去收回来，宁兮自娱自乐，玩得开心。 恍惚间，感觉头顶的光线暗了，她猛地转头，程琛的脸竟然近在咫尺！ 橙黄的夕阳透过方块窗在他脸上打下一片斑驳，眉眼染上了橙红的光晕，那双眸子很亮很亮。 鼻尖几乎能贴上鼻尖，呼吸吹到她的脸上，一阵湿热。 宁兮向后缩了缩，盯着他问：“你，你干什么？” 怎么俯下身离她这么近？ “想亲你来着。”程琛如实回答，一点没含糊。 刚刚出来看到她唇角含笑，小手试探着伸来伸去，比那小猫都可爱。 和猫玩就这么开心，平时见到他怎么不笑呢？ 一时间，他都有点嫉妒那只猫了。 宁兮气鼓鼓地横了他一眼，别开了头：“别乱说话。” “嗯？你说什么？”盯着她的脸盯得有些发愣了，他是真的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程琛，你到底想干嘛！”她也恼了，不喜欢他这样随随便便乱说话。 好像他们有什么关系似的。 “嗳，小可爱，你都快要把我衣服扒掉了，”程琛扯了扯自己腰侧的衣服示意给她看，笑得蔫坏。 凑过来，把她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间，“还不知道我想干嘛？我说了很多次了哦。” 你什么时候说过？ 宁兮不知道他想干嘛，但她知道自己很想再踢他一脚。 “你走开，别靠着么近。”宁兮后背抵着桌沿，退无可退。 程琛却和没听见似的，凑到她耳边，轻轻浅浅呼吸着，吐出一团湿热：“追你。” 两个字，宁兮整个身子打颤了一下。 不知道他是认真还是只想玩玩，她对这种事情毫无经验，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恰好，一个宠物医院的护士走了过来，性子寡淡，也不管两人的风云，公事公办：“是兮兮的家长吗？麻烦那边完善一下宠物档案。” 谁的家长？ 宁兮下意识地抬头，指了指自己：“我吗？” “那只是你们俩的猫吧？一个人去填档案就行了。” “不，不是我的猫，”宁兮连连摆手，才反应过来，问一句，“兮兮是谁？” 程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护士朝那只猫指了指：“你们的猫不叫兮兮吗？” “……”宁兮诧异地看向程琛。 “咳，”程琛低咳一声，也看向她，“怎么了？我的猫就不能叫西西了吗？我的是东西的西，不行？” 行…… 虽然觉得他是故意的，宁兮抿了抿唇，没说话。 看两人的气氛有点僵，护士不知道找哪一个去填档案，只得看向程琛：“现在没时间填的话，可以扫一下这个码，有空线上填。” 她举起手机，展示出微信二维码给程琛。 程琛没推辞，扫了，竟然是个人微信。 等那护士走了，程琛好整以暇地靠着桌子，和她挨得很近，手肘随意搭在桌子上。 一腿弯曲踩着她的椅子腿，一腿挺直站着，修长挺直的腿莫名的冷欲感。 “啧，”他感叹着，把手机伸到宁兮眼前晃了晃，屏幕上亮着那人的聊天窗口，“这一天天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泡你男票么？” 宁兮不理他，扭头rua猫。 “嗳，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 “你能不能别乱……” 还没说完，自己的椅子被他的鞋尖一勾，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重心不稳，人脱离椅子，直直地朝程琛扑去。 天旋地转的瞬间，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碰到她的额头，她大脑一片空白。 只听身下程琛喘了口粗气，声音噙着笑：“啧，你怎么这么甜？” - 晚上九点，夜阑人静，宁兮家里才开始吃晚饭。 黎晴加班回来，宁兮把自己做好的饭菜热了端上餐桌，四菜一汤，都是些简易的拿手菜。 父母离婚早，爸爸宁荣在她小学的时候就离开了家，妈妈工作又忙，她时常自己做些饭菜。 “医院事情不少，没想到忙到这个时候，”黎晴把外套脱下，换上居家服，走来餐厅，看着摆放碗筷的宁兮，“作业写完了？” “嗯，写完了。”宁兮应了声。 母女面对面坐下吃晚饭，黎晴工作疲惫，几次揉眼睛，宁兮忍不住关心：“妈，今晚早点睡吧。” “没事，”黎晴摆摆手，手指压了压眉心，“就是今天一十七岁小姑娘做B超查出怀孕，家长不能接受，一直在医院闹，挺闹心的。” “啊？”宁兮闷闷地拉长了声音，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算了，不提这个了，明天你们学校是不是组织体检？” “啊？”宁兮回忆了下，“好像没听说？” “那你们就应该是后天……” 才说着，宁兮的手机“嗡嗡——”震动几声。 黎晴：“谁啊？这么晚给你发消息？” 虽然能猜出大概是谁，宁兮还是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视线触及屏幕上的名字，忙关掉屏幕。 “没谁，”她把桌上的手机塞进口袋里，结结巴巴地解释，“班、班群里的消息。” 过了会儿，没有新消息了，她才想松口气，就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活跃地震动起来。 在这只有碗筷碰触声的餐厅异常明显。 宁兮的心瞬间收紧，手指颤抖着掏出手机，滑动两次，硬生生地没滑到拒接键。 下意识地，她抬头看了黎晴一眼。 黎晴夹了块土豆放进碗里，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谁啊？” “应该是，诈骗电话。” “哦，拿过来我接，你妈妈我对付骗子最有经验了。” 第22章 哄你 别和我生气了，嗯？ “不行！”宁兮马上拒绝。 这可是微信电话, 若是让黎晴接，一切不就都露馅了么？ 她匆匆按下接听键，还没等对方说话, 急急地说：“你别给我打电话了，骗子！”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 按下了挂断键。 对面，莫名其妙被挂了电话的程琛盯了会儿手机屏幕, 舌尖舔了下唇角。 骗子？ 骗她什么了？ 看来偷亲人家小朋友额头的事情被人家记仇了。 挂断电话, 宁兮食不知味地夹了块肉, 咽下去, 还因为程琛电话的事情而心慌。 她决定和程琛好好说说, 让他别有事没事，不对，没事没事给她打电话。 “你们是下周期中考吗？” “嗯，下周五。” “这几天我太忙都没空看着你学习, ”黎晴语重心长, “感觉这段时间学得怎么样？” “还行, 和以前差不多。”宁兮有些心虚, 放下碗筷, 吃饱了。 其他方面都和以前差不多, 就是来了个喜欢逗着她玩的前桌。 “嗯, 高二了也要多用点心。”黎晴又嘱咐了几句, 就放她回卧室学习了。 宁兮回了房间, 背靠着房门，看了眼程琛发来的消息。 最上面是一只小猫吃饭的视频，白白软软的一小坨, 怪可爱的。 dark：【小宁兮，像不像你？】 dark：【兮兮就躺在我旁边，好乖。】 dark：【不对，西西。】 干嘛啊这人！ 那通电话挂断之后，程琛没有再发微信过来，宁兮为了以防他再打电话引起恐慌先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 整整一天，无论程琛以什么理由和她搭话，宁兮都没理他。 体检那天，宁兮没吃早饭，书包里塞了个干冷的面包就来学校医务室排队了。 采血的队伍排得很长，进度又慢，分了左右两队，都没见队伍有什么挪动。 楚潇潇排在她后面，叽叽喳喳地说话：“完了完了，待会儿要采血，我好紧张啊。” “没事没事，闭上眼睛不看就不害怕了。”宁兮安慰她。 “兮兮，你的体检医师是谁？”楚潇潇看着自己手里的体检单，越紧张话越多，“我的是徐浩文，啊啊不会是一个手劲儿贼猛的大叔吧？” 一听到这名字，宁兮心里‘咯噔’一声，她都快忘了徐浩文在这里当校医了。 手伸进书包里，掏出自己的体检单，扫了一眼，上面的体检医师也是……徐浩文。 “体检医师有什么关系吗？”她盯着自己体检单上的三个字，问。 “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最后要找医师签字？” “哦。” 宁兮手指摩挲着体检单，默默攥紧了些。 排了半个多小时，总算看到前面的采血台了，她半个身子探出队伍，偷偷张望。 她们这队最前面坐着的医生戴着口罩，是个女医生，而旁边那队，戴着口罩的男医生不就是徐浩文么？ 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给自己采血。 没什么别的情绪，就是觉得尴尬。 别过头的一瞬间，徐浩文刚好收了针，抬眼，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里，看到了她。 早晨的阳光正暖，透过医院狭小的格子窗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发丝染成一片金色。 她和身后的女孩说话，应该还没看到他。 想了会儿，徐浩文打发走面前的同学，对旁边的孙佳佳说：“你那边是不是晒啊？咱俩换个位置吧。” 前面一个高高胖胖的男生采血结束，轮到宁兮了，她挪了下椅子刚要坐下，就看到前面的人。 是徐浩文？怎么换人了？ 徐浩文看着她笑了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同学，别紧张，先坐下。” 一句平常的话，他的表情却暴露了他的心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宁兮，明明是斯文的样子，眼底却藏着好似藏着一匹饿狼。 宁兮有些犹豫，抓着椅子背的手不由得攥紧，正想着要不要去隔壁排队，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程琛把她扯过来，抵着自己的胸口，居高临下地倪了徐浩文一眼。 “听说男医生下手狠，怕你疼，我带你去那边。” 他穿着一件黑风衣，里面是黑色衬衫，宁兮扭头看他的时候，视线平视，刚好看到他松开两颗纽扣的衣领。 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黑色一衬，莫名性感。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他修长的身材很有压迫感。 但徐浩文也不害怕，声音和煦地‘提醒’：“同学，你这样会打乱队伍秩序的。” 程琛没理他，看了眼孙佳佳那队。 下一个刚好到林霖了。 “林霖，过来，换个位置。” 他揽着宁兮的肩膀和林霖换了位置，语气是不由分说的坚定，林霖也没有犹豫屁颠屁颠地坐到徐浩文面前。 没有别的办法了，徐浩文只得讪讪地垂头认真工作。 宁兮坐到了孙佳佳面前，程琛站在她旁边。 窗子分裂了暖阳，打在程琛的脸上，一半阴影，一半霞光，那道分界线横穿过他高挺的鼻梁，眉眼藏于阴影中，却显几分晦暗的落拓不羁。 “伸出手指，采末梢血就行。” 孙佳佳棉签沾了消毒水，示意宁兮伸手，全程没敢看程琛的脸色。 宁兮颤抖着伸出左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医生，麻烦轻一点。” “你害怕？”程琛双手揣兜，眉头微微皱了皱。 宁兮没搭话。 因为那天在宠物医院的事情，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和程琛相处。 说是无意碰到，但总感觉程琛带了那么点故意。 低着头，感觉中指指腹一股凉意，她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下，想拿衣袖遮眼睛，却忽然感觉双眼一阵温热。 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覆盖在她的眼睛上，掌心很暖，触及她的皮肤，让她有一瞬间走神。 “别害怕，一下就好了。”声音很暖，揉碎了阳光，低哑磨砂。 程琛俯身，整张脸luo露在阳光之下，白净俊俏的脸染了金色的柔和。 指尖疼了一下，很快抽离，手掌也离开了。 宁兮站了起来，拿好自己的体检单，回头一看楚潇潇已经没人影了，她也准备去下一个项目。 抬头看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程琛，她礼貌又疏远：“谢谢你，我去测视力了。” “小朋友，大恩不言谢，答应我个事儿？” 程琛挡着她，没有护着她采血的那股温柔，依旧吊儿郎当地双手环胸，半斜着身子，丝毫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不行！”不等他说什么事，宁兮先一口否决了。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她垂下头看了眼周围排队的人群，抿紧唇不答话。 “嗤，算了，”程琛扯了扯唇角，把背上的书包拿给她，“反正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答应我，这个你拿着，给你的。” “不要。”宁兮忙推回去。 谁知道书包里放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是你想让我在这儿亲你一口？”他突然凑近，唇角带着点坏，那股淡淡薄荷香席卷而来。 “……” 程琛做事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一定能成功，即使不成功，耍流氓也让它成功。 宁兮没办法了，接过书包。 一个崭新的、大概从没背过的书包。 “快点打开看看啊。”程琛催促。 “你走了我就看。” 她猜里面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程琛走了，她走到没人的树下，有些无奈地拉开书包拉链。 里面的东西却让她有些吃惊。 一盒保温餐盒装好的蛋炒饭，一袋牛奶，下面放着两个暖宝宝加温。 还有一张便利贴，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吧，别和我生气了，嗯？】 第23章 乖一点好不好 你喜欢什么样的？给我个…… 十一月初, 全国大幅度降温，吹过北川的风都好像夹了冷峭的小刀子。 北川一中的学生就在裹紧衣服、抵御寒风的几日里迎来又送走了期中考。 这日天色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会有雨夹雪, 宁兮裹着厚重棉衣缩在位子上，手里抱着保温杯，背文言文。 期中考试成绩出了, 半个班的同学都跑去教务室看成绩去了，她没动。 试卷答成什么样, 几道题没做出来, 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但不可能不紧张。 楚潇潇跑回教室, 高声喊着她的名字的时候, 她手里的保温杯抖了抖, 险些洒出热水来。 “兮兮，兮兮，你又是第一名，把第二名甩开好几十分呢。”楚潇潇拉开椅子坐下, 带来一股寒气。 “嗯。”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宁兮不紧不慢地翻动书页。 “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啊, 也是, 你一直都是第一, 怎么办？和你坐在一起我好有压力啊……” “没事没事, ”宁兮手缩在袖口里, 只露出几根嫩白的手指, 安慰地摸了摸楚潇潇的头，“我们一起学习，我带你进步呀。” “对, 真的哎，我这次考了一百多名，上次我好像二百多来着？” 楚潇潇掰着手指算算，感觉自己真的有进步，笑嘻嘻地靠到宁兮的肩膀上：“快摸我的头，让我沾沾仙气，下次就进前一百了！” “那，上帝啊，把我的仙气分给我旁边的人一半吧。”宁兮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一只手有模有样地向上帝祈祷。 怪认真的。 楚潇潇笑着戳了戳她的肩膀：“你可真可爱。”一本正经的可爱。 两人正笑闹着，看成绩的大部队回来了，一个个围拢在宁兮的桌子边，七嘴八舌： “宁兮，你都是怎么学物理的啊？” “宁兮，你数学最后一道题做出来了吗？教教我呗。” “宁兮，你平常晚上学到几点啊？上什么补习班吗？” …… 宁兮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回头狐疑地看着楚潇潇——大家这是怎么了？ “啊，”楚潇潇想起来了，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刚在教务室，班主任说了，让成绩退步的都来问问你怎么学习的，回头交八百字感想。” “……” 面前站着七八个人，宁兮紧张地攥紧袖口，声音乖巧：“其实我没什么特别的学习方法，就是……” 她讲了些经验，讲得口干舌燥，有几个女生规矩地做了笔记，一群人又呼啦啦地回去了，只剩一个矮矮的男生。 男生站在宁兮的桌子旁，手里拿着一张边角被汗水濡湿的试卷。 宁兮认识他，是一直埋头学习，成绩却不见多少提高的高文博。 “宁同学，你能帮我看看这张卷子的错题吗？我不敢问数学老师，新来的数学老师好奇怪的样子。” 高文博把试卷展开，放到宁兮的桌子上。试卷上鲜红的“107”分。 “嗯，我看看。”宁兮好性子地翻了翻他的试卷，把难题和不该错的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记了下。 楚潇潇还在旁边揶揄：“呀我们兮兮以后能直接开班了，到时候我帮你招人，钱钱一起分啊~” “别闹。”宁兮戳了戳她的手臂，把试卷推过去，给高文博讲题。 - ‘好奇怪’的数学老师云庭站在办公室里，泡了杯清咖，冰凉的手指缓缓晃动着咖啡杯。 “哟，考得不错嘛阿琛，倒数前十没你啊。”咖啡浓香飘进鼻尖，他随口调笑。 “嗯，”程琛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双腿交叠着架在他的桌子上，修长冷白的手指随意翻动他的教案，“看来那十几个人连个抓阄的都没考过。” 抓阄……亏你敢说。 云庭从鼻尖发出一丝淡哼，走到他身前：“快下来，待会儿对面桌的老师要回来了。” 程琛没动，随手把教案放在桌上，椅子一转，他面对着云庭，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声音懒洋洋的。 “他靠你把我放进重点班的吧，啧，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啊，舅舅？” 他没说‘他’是谁，但两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他亲爸，房地产大亨程荣。 “你还知道我是你舅啊？”云庭挑了挑眉，撸起右手的袖口，小臂上一块玫瑰纹身肆意又嚣张，“不是程先生靠我，准确的说，是咱俩靠他进的北一。” 因为他姐姐云向晚自杀的缘故，他也不喜欢程荣，但还不至于到像程琛这么厌恶，连名字都不提的地步。 他只是疏远又冷漠。 “哦，”程琛应了声，弯唇轻嗤，“看来北一又要多几个他捐的图书馆了。” 他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一条腿还架在桌子边缘，那张冷白好看的脸上尽是些痞气。 云庭有一瞬间晃神，他不过就是在英国呆了几年，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那个开朗阳光的贵族小王子去哪了？ 是因为云向晚么？ “阿琛，你怎么……” 一道开门声打断了云庭来不及问出的话，对面桌的老师回来了，看到屋内的两人也是一愣。 程琛很给他面子地把腿放下来，站起身，走到云庭身侧：“云老师，下次再聊。”脚步没有停顿走出了办公室。 进来的老师摸了摸额头的汗，关上了门：“云老师啊，你怎么和那个学生在一起？你新来的不知道，那学生四中转来的，没人敢惹呢，又凶又顽劣，完全不像个学生……”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云庭想反驳他，却只是攥紧了手臂的纹身，什么都没说出口。 程琛从办公室出来，抬头，透过方块窗看着外面的天色，黑沉沉，灰蒙蒙，一片压抑。 伸手摸口袋，没摸到烟，烦躁。 他不是烟不离手的人，但心情烦躁时总想抽两支。 在窗边不知道站了多久，腿有些麻木了，他转身走回教室。 期中考这几天他耐着性子不逗宁兮，但不代表考完了，他还要忍着。 这小朋友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呢，他可不能坐以待毙。 刚一踏进教室，就看到宁兮桌子旁边趴着一个男生，两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头都要挨到一起了。 呵，半个身子斜斜地靠在门框上，程琛动了动手腕，眸光很冷，周遭气氛也瞬间冷了下来。 有同学注意到他来了，忙和旁边的人说：“程琛，是程琛。” 听到他的名字，宁兮也抬起了头。 阴沉天气光线本就晦暗，程琛站在门口，背着光，额前碎发落下斑驳阴影，他眸光紧紧盯过来，脸上轮廓硬挺，浑身散发着‘别惹我’的气场。 “讲什么呢，我也听听？” 一句玩笑话，他的唇线却绷得很直。 高文博立刻直起了身子，把自己的卷子和宁兮写给他的草稿纸拿过来，结结巴巴：“讲、讲完了，我回去。” 说完，就准备开溜。 程琛却几步上前，一腿踩在了自己的椅子腿上，一手扯住他的衣领，几乎把他整个人拎了回来。 周围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以为他要发火。 宁兮也赶紧站了起来，手指抓住程琛的手腕，急急喊了声：“程琛。” 她不知道程琛想做什么，但高文博没做错，不应该平白被程琛牵扯。 程琛垂眸，看了眼攥紧自己手腕的手，手背白嫩干净，指尖带着点樱花粉，攥得很紧。 就这么想护着这个男生？ 那他要是动了手，这小朋友会不会生他的气？ 半晌，程琛嗤笑一声，松了手，点了点高文博的肩膀：“试卷带走，那几张纸留下。” “啊……”高文博还想说这几张纸我拿回去再研究研究，但迫于大佬的压力，他手指颤抖着回身把几张纸递过来，“给、给。” 说完，也不等程琛发话，逃也似的跑了。 程琛看了看手里的几张草稿纸，上面字迹秀气，整整齐齐的，左边一排还写了题号。 淡淡地弯了弯唇角，他把纸折好塞进口袋。 见程琛不再闹了，宁兮坐回到位子上，松了口气，周围人也都四下散了不再围观。 程琛也坐回到位子上，回转着身子，盯着宁兮，唇角微弯：“听说宁大学霸厉害啊，又是第一。” 宁兮低着头背文言文，不理他。 “嗳，”他伸出一只手，手臂遮住课本，故意不让她看，“小朋友很嚣张啊，不理我？” 宁兮抱着课本向后抽了抽，没能抽出来，眉头忍不住皱紧了：“程琛，你能不能不要那样了？” 刚刚程琛三两步冲过来扯住高文博衣领的时候，她真的以为程琛要揍他。 吓坏了。 “我哪样？”程琛一笑，好整以暇地反问。 “不可以欺负同学。”宁兮抬头，一脸认真地告诉他。 “嗤，”程琛反倒气笑了，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大半，“你看见我动他一根手指了？况且，他还和你问题，我气都气饱了。” 不知道他气什么，宁兮一本正经：“他不是坏人。” “我管他是不是坏人，反正除了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霸道嚣张又有点孩子气，“其他人都要离你十米远。” “……”她是什么病原体吗？ 宁兮不理他，从书架里抽出英语书背单词表。 “你听到了么？”程琛见她不说话，长腿伸到她的桌子下，膝盖碰了碰她的膝盖，“给个话好不好？” “别弄我，程琛。”宁兮皱着眉把腿放到椅子腿上，向后挪了挪。 她不知道程琛为什么这么喜欢在桌子下面碰她的腿，她决定以后有钱了一定给自己安个防盗桌。 就弄你。 “行，我不弄你，”程琛乖顺地把腿收回来，支着脑袋打量她，唇角笑意深了些，“那我问你题总可以吧？” 宁兮：“sensitive，s，e，n，s，i，t，i……” “操，”他低骂一声，“为什么那个男的问就行，我问就不行？” 宁兮抬起头，有点无奈：“那你问，”又红着脸急急地补了句，“不能问女朋友什么的……” 后半句声音很小，乖乖糯糯的。 程琛感觉自己的心都软了，唇角微勾，问：“那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给我个参考，我好有努力方向啊小朋友。” “……” 第24章 试试喜欢我好不好 他很认真：你说想我…… “不理我？” 等不到她回话, 程琛干脆伸手，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了下。 又软又嫩。 “走开啊你, ”宁兮急了，怕被周围同学看到，忙拍开他的手, “我什么男生也不喜欢。” “哦——”他拖腔拿调地应了一声，“什么男生都不喜欢, 那试试, 喜欢我？” 他身子歪斜着, 外套松松垮垮地半垂在肩膀上, 整个人透着不正经。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话说出口，心，还是快跳了两拍，咯噔一下, 又瞬时收紧。 “程琛, 你不要闹了, ”宁兮也被他这话弄得耳尖有些泛红, 别开视线, “我们还都是学生。” 不要想这些。 “你是嫌弃我成绩不好？”刚刚从云庭办公室出来, 程琛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期中考那个烂成绩。 他都没去看, 但想也知道, 他随便写写的, 应该也就倒数前五十。 所以她是觉得他不是好学生不喜欢他？ “那我要是成绩好，你是不是，就喜欢我了？”程琛问了句, 手臂缓缓地从她的课本上挪开。 喜欢是一种很缥缈的感觉，猜不透，摸不着，人们习惯于把它寄托在一些实在的事物上。 淡粉色的情书，温热的奶茶，或者是，别人的一句口头答应。 他若是成绩好，站在国旗下演讲，宁兮会不会抬头看他一眼？程琛想。 “当然不是，都不是。”宁兮别开脸不看他，低低地回应。 她扭过头，刚好能看到乖巧白净的侧脸和兔子尾巴似的辫子。 “嗳，”程琛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你耳朵怎么红了？你是偷偷喜……” “程琛！” 宁兮急了，抬脚下意识地想踢他让他闭嘴，但有了前车之鉴程琛收腿收得很快。 她踢了个空，膝盖磕在了桌底，闷闷的一声，桌子晃了晃。 空气安静了一瞬。 程琛反应过来，伸手去摸她的膝盖：“疼不疼？我错了，要不你现在踢我一脚？” “你走开啊。” 磕到的是右腿膝盖，宁兮拍开他的手，手掌捂住了膝盖。 她磕到的不是棱角，没那么疼，就是劲儿没缓过来，隐隐一点痛。 “别和我闹了，”程琛也不顾她拍开自己，伸手，手掌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我揉揉，带你去医务室？” 宽厚的大手覆盖白皙的小手，异常的暖。 “不用，不疼。” 如果磕桌角都要去医务室，她大概会被笑死。 “怎么了？怎么了？”楚潇潇探头过来。 她很怕程琛，知道人家帅但都不敢抬头看他，他一坐回位子，楚潇潇就埋在自己位子上看漫画。 听到桌椅的动静，她才敢凑过来，并偷偷看两眼程琛。 “没事！”宁兮一惊，忙抽回手，但她根本抽不开。 程琛攥着她的手用了些力气，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她手背一点点肉，又缓缓放下，如此反复，有些粗粝的指腹和她白嫩的手背相碰。 她认命地动腿，移动到视线死角，另一只手抵住楚潇潇的肩膀，不让她靠过来。 “没事，真没事。”慌乱中，一遍遍地解释。 偏偏抬头撞上程琛的目光，他唇角噙着笑，眼里都有零星笑意。 就是故意逗她玩！ “哦。”楚潇潇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眼程琛，目光相对，她忙收回了视线，缩回身子。 等她走了，宁兮瞪着程琛：“松手。” “我偏不呢？”程琛脸上是一贯的懒散样子，食指曲起，在她的手背上一下下点着。 “那我……讨厌你！”她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骂人的狠话来，涨红了脸说他一句。 “小朋友脾气不小呢，”程琛笑了，收回了手，“松手了你就，喜欢我？” “……” 正在宁兮手足无措的时候，教室门口走进来一个同学，扯着嗓子喊了句：“宁兮，数学老——师叫你。” 后半句萎了，几乎没声音，因为他被程琛狠狠地剜了一眼。 尖刀似的，好吓人，他就一传话的，做错了什么。 “数学老师怎么了？”宁兮坐在第一排，愣愣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同学做出一个‘叫你’的口型，就逃命似的跑了。 宁兮也好像解脱了，没看程琛的表情，快步从位子出来跑出教室。 座位上，程琛曲腿一扬，试了试磕桌底的疼痛，不疼，才放下了心，在心里默默把他小舅舅问候了八百遍。 刚要转身，就看到宁兮桌子上压在语文书下的草稿本，他扯了出来。 准确的说，不是一个草稿本，而是一个涂鸦画本，上面有各种各样她画的漫画。 程琛随意地翻着，唇角扯了扯，心里调笑‘小朋友不乖哦’，翻到一页，指尖顿了顿。 上面画着一个男孩骑单车载一个女孩，女孩手指戳着男孩被风鼓起的衣摆，两人都在笑。 不得不说她很有画画天分，画的很好看，也很传神。 所以，她喜欢这种男生？ 程琛盯着画册想了会儿，把画册塞了回去。 - 宁兮走到云庭办公室，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来’，她推门走进：“云老师好。” 云庭坐在办公桌前批改作业，见她进来，合上了笔。 “宁兮啊，随便坐吧。” 对面桌的老师不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宁兮还有些拘谨，左看右看也不好意思坐下，就走到云庭桌前，手指抓了抓衣角：“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嗯，”云庭看她紧张，有些想笑，“放松一点，就是关于额……周围同学的事情找你谈谈。” 周围同学？为什么要找她谈？ 云庭这人不像那种规规矩矩的高中老师，他头发及肩，比宁兮头发还长一些，袖口撸起，能看到小半截玫瑰纹身。 有那种搞艺术的文艺气，长相帅气只是有些阴冷。 “你和程琛同学……”他开口。 宁兮心里咯噔一声，脑子一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我俩不熟，也没什么关系的。” 说完，抓衣角的手抓得更紧了。 云庭兀自笑了笑，唇角扯出一道弧线，那双眼却没什么温度：“别紧张，老师只是想让你帮我救救程同学的成绩，当然，帮不帮看你。” 从办公室出来，窗子没关，一阵冷峭的风吹来，把宁兮额前的刘海吹乱，她冷得打了个颤。 她穿过走廊，走回自己的教室。 印象里，她拒绝了云庭关于‘帮程琛补习数学’的邀请。 她不想继续和程琛扯在一起了，期中考试之后会换座位，她能逃离程琛了，不想因为‘补习’一切回归起点。 回了教室，上课，中午放学，下课，一切按部就班。 整整一个下午，程琛的位子空着，不知道翘课去哪里玩了。 听课时，宁兮的视线滑过前面空荡荡的桌子，总能想起在办公室里云庭和她说的话。 …… “宁兮，有些事情只有我们亲眼见了，用心感受才能知道真假，不要被人云亦云的流言骗了，你相信程琛像那些人说得那样，是顽劣又坏的孩子吗？” “云老师，我没相信过。”从第一次遇见程琛，他救了她开始，她相信他不坏。 云庭似乎有些诧异：“你还挺特别，那你不想试试改变他，看看优秀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么？” …… 窗外，阴沉了一上午的天色终于降下了雪花，小雪飘扬纷飞，落地即化。 放学，因恶劣天气，楚潇潇早早被家长开车接走了，宁兮沿着校门口的马路独行，去等公交回家。 她戴着宽大的帽子，垂着头走路，雪融成泥水，留在地上一滩一滩的。 她记得自己和云庭的最后一句话： “云老师，我也希望见到优秀的程琛，但是，可能……能改变他的人不一定是我。” 思绪飘飞，“嘎吱”一声刹车声，她没注意，险些撞上面前的单车。 “见到我，这么迫不及待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程琛坐在单车上，修长的腿支在外面，脊背微弓着，偏头瞧她，语气不正经如常。 “没有。”宁兮匆匆抬眸看了他一眼，往旁边走，想绕开他。 棉衣的帽子过于宽大，帽檐几乎遮盖了她的眉眼，要用力向上抬头才能看到对面的人。 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程琛笑了一声，长腿一点，单车前轮拦下了她的路：“回家么？载你。” “啊？”宁兮像听到什么玩笑话似的仰头看了看天空，细碎的雪花飘到她的脸上。 动作意味很明显——这种天气冷呵呵地骑单车回家？ “上不上来啊？” 程琛没戴手套，冷白的手指冻得指尖发红，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外套，衣摆被风吹的鼓起。 他冰冷的手指探进敞开的领口，从怀里拿出一束向日葵来：“拿着，我下午可是跑遍全城才骗来这辆车子的，不给个面子？” “骗？” 宁兮动作僵硬地接过那束向日葵，砂纸包裹的向日葵开得很漂亮，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暖乎乎的。 只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向日葵？ “那老板说这车子是展示的，不卖，”程琛讲起下午的经历，有点烦闷地抓了抓额角，冻红的手指和冷白的脸形成明显色差，“操，老子都跑了三十多家店了，才看上这辆车子，他说不卖就不卖？我就砸了一万块，拿了车子。” “……一万块？！”宁兮倒吸了口凉气，看了眼那车子。 普通的黑色单车，因为常年在外展示，部分地方漆都已经脱落了，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他跑遍全城、砸下重金？ 因为时间太久，她自己都忘了，在她画的那页漫画上，男孩骑着辆黑色自行车，女孩手里拿着向日葵。 程琛找了好久才找到辆长得像的，只是天气非要和他作对，每次他想载她回家的时候，不是下雨就是飘雪。 “程琛，你下午没上课是因为这个？” “怎么？我下午不在，你很想我啊？”程琛手肘支在单车车把上，朝她凑近，薄荷香朝她袭来，夹带着他湿暖的气息，“你说……” 宁兮皱眉：“说什么？” 他却突然正经起来，抬手把她的帽子向后扯了扯，露出眉眼，四目相对，他眸子浅淡，眸底却有些能融化风雪的炽热。 “你说，你想我，我就天天上学，乖乖坐在你前面。” 第25章 惹他生气 以后我都开车接你好不好？…… “别闹了程琛。”他的眼神太复杂, 宁兮急急地别开眼，“学习是你自己的事。” 压低帽檐，她看到程琛身后缓缓驶来的494路, 朝公交车站快步跑。 “嗳，小心点滑，”程琛长腿一蹬, 想上前载她，“不闹你了, 上来行不行？” 奈何宁兮小短腿跑得倒还挺快, 她扯着书包带子, 跑到公交车站牌的时候494路刚好驶来。 她跟在几人身后上车, 刷卡, 手指刚从读卡器移开，一只手就按住了她的小手，在读卡器上又刷了一次。 回头，程琛笑着看她：“小朋友, 请哥哥坐次公交？” 什么哥哥, 怎么老乱喊？ 宁兮瞪了他一眼, 从他手里抽出手来：“你没有公交卡吗？” 愣了一秒, 猛地反应过来：“你不要你的单车了吗？” 一万块啊！ 程琛随意地摊了摊手, 边说边走到后面找位子：“没事, 让老六骑回去。” 今天也是下班高峰, 但不知道为什么, 人不多, 还有两个前后单独的空位子。 程琛坐到后面，朝前面的位子歪了下头示意她坐过来。 她站在原地不动，手指高高举起抓着头顶的扶手, 装作不认识他。 她宁可在那里站着，也不肯坐他前面呢。 程琛两条腿倾长，伸出座椅外，一只手支在前面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打量她：“你不过来，想要我抱你过来？” 声音不小，周围有些人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宁兮，宁兮受不住，垂下头，快步跑到程琛前面的位子坐下。 就这么喜欢欺负她！ 坐下后，程琛手也不安分，点点她的肩膀，手指隔着帽子摸摸她的头。 宁兮恼了，回头：“程琛，你离我远点！” “哟，小朋友火气不小啊，”程琛双.腿.交叠，歪头看她，“我发现你现在不怕我了，对我挺凶？” 刚好公交车到站，行人上上下下，宁兮扭过头没理他。 一个抱着两三岁小孩儿的年轻妈妈上车，边环视有没有空位边朝他们走过来。 宁兮起身想给她们让座，才刚离开位子，就听后面说：“阿姨，坐我这儿来吧。” 程琛已经先站起身，扶住年轻妈妈的手臂，把她送到位子上。 年轻妈妈连连道谢，还夸：“这年轻人真是长得帅，心肠又好。”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年轻妈妈坐下了，程琛手扶着宁兮的椅背，站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她很不自在。 外面的雪花顺着敞开的车窗飘进来，阵阵冷风裹挟而来，她轻咳一声，抬手去关车窗，但因公交车硬件老化，任凭她咬紧牙用力，车窗纹丝不动。 真是从一个尴尬陷入另一个尴尬。 身侧，一只手探过她的发顶，掌心按着她的手背，指尖推动车窗，缓缓关窗。 宁兮回头，微仰着脸，程琛的脸近在咫尺，车子拐弯惯性力，他大半个身子几乎靠到她身上，窗外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张扬肆意，像是漫画里走出的少年。 窗子一关，他的发丝平静，侧颜轮廓英挺干净。 他说：“不好意思啊，第一次坐公交车，忘记先帮女朋友关窗户了。” 唇角噙着坏笑，没听出丝毫不好意思，后半句故意逗她。 “你第一次坐公交车？”宁兮仰脸盯着他的侧颜，好半天才回神。 等等，女朋友？乱叫什么！ “嗯，”程琛看着窗外，那些被堵得水泄不通的私家车，目光悠长，“小时候从车窗里看那些坐公交的人，我很羡慕，因为他们能随意决定自己的去向，而我，只能被安排上钢琴课、法语课和学一些乱七八糟的礼仪。” 说完，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想不到吧，流氓小时候不是小流氓，还挺规矩，嗤。” 宁兮扭头看着窗外，手指在车窗上描绘着飘飞的雪花，半晌才说：“和你不一样，我从小就坐公交，人多的时候挤车很麻烦，那时我爸说，以后一定买大汽车，开车接我。” “所以以后呢？” 以后……最无奈就是没有以后了啊。 爸爸真的有了很多钱，买了大汽车大别墅，但他不要我们了，宁兮想。 “嗳，”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程琛把她头上的帽子扯下半边，露出小耳朵，凑到她耳边，轻轻吐气，“以后我都开车接你好不好？风雨无阻，专人专车。”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像今天没有出现的太阳光。 - 期中考试后，全班的位子会重新安排一次。 年轻的班主任李广才把全班学生赶到走廊里，本着刺激进步的原则，按照成绩排名叫学生进去选座位。 楚潇潇一直觉得这是北川一中自打创办以来最不人道的行为！ 她义愤填膺地和前面的宁兮说话：“等以后老娘当了校长，第一件事就是废除这种规定！” 说完，她的小脸不高兴地皱到一起：“兮兮，你说这次咱俩还能坐在一起吗？要不你和想做你旁边的人说，这位子我占了？” 开学，她能和宁兮这种学霸坐在一起纯属偶然，当时大家都找和自己熟识的人同桌，她和宁兮关系好，也就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一起。 “好，”宁兮乖巧地点头，“我不让别人坐我旁边。” 楚潇潇嘿嘿地笑了几声，松了口气地晃着她的手玩：“你这次考第一，你妈妈有没有给你奖励啊？” 宁兮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好像没……”她妈妈早就习惯了，好成绩不会很开心，但差成绩应该会生气，“哦，她给我买了三本‘五三’，叫我做完作业好好做做，唉。” 楚潇潇：“……阿姨好恐怖。” 是啊，她真的怕了她妈妈了，宁兮想。 教室门口，李广才拿着花名册，翻起两页，一本正经：“那个说一下啊，我叫到谁，谁就进去选位子……排在后面的要努力啊，下次别最后选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视线滑过花名册顶端，刚要叫：“宁……” 就看到早上九点钟阳光灿烂得能消融昨天的冰雪，程琛大爷似的双手揣兜慢条斯理地走过来，还没睡醒，眼皮耷拉着。 这会儿是上课时间，走廊里出奇安静，所有学生站在走廊右侧，程琛一个人走红毯似的慢悠悠走在左边，周围的人像是在给他列队欢迎。 程琛走到教室门口，无视李广才震惊的眼神，长腿一跨，走进教室，坐到自己讲台旁的位子上。 李广才：“……” 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和大家解释：“那个程琛同学啊，大家也知道，位置比较固定，也就不用选了。” 毕竟是讲台旁边加出来的‘风水宝座’。 接下来按部就班，他点名：“宁兮。” 宁兮抓紧了肩上的书包带子，第一个走进教室。 教室里，只有她和程琛面对面。程琛懒散地一只手撑在书桌上，托着脑袋打量她，视线朝自己身后的桌子点了点。 “小后桌，又见面了？”语气里有些笑意。 宁兮垂下了头，不说话，没有走向他的后桌而是朝讲台走去，想绕过他。 “干嘛去？”看出她的心思，程琛突然直起身子，横出一条腿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想和他坐一起了？ “选座位。”宁兮如实回答。 “你要坐哪？” “那边。” 宁兮盯着眼前修长细瘦的腿，想迈过去，但又怕他耍无赖绊她，干脆转身从教室后面绕。 “程琛，祝你成绩提高，未来前程似锦。”转身那一刻，她留下这么句话。 教室内气压骤降，选座位本就是自愿原则，人家不愿意和你坐在一起，说明你肯定有什么同她不和的地方。 程琛攥紧了手指，努力回想自己又干什么事招惹人家了，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一阵烦躁。 猛地，他把桌子搬起，拎过头顶。 下一个进来选座位的女生刚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以为他要摔桌子，吓得抱头蹲在地上：“啊——” 门口的李广才也跑了进来，瞪大了眼睛：“程琛，你要干什么！？”外面有同学探头进来看热闹。 然后，就看到程琛拎着桌子到了靠门的最后一排的后面，“嘭”一声把桌子放下，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教室。 宁兮坐到了靠窗第一排，和他的位置形成了对角线，她没敢回头，只是余光瞥到程琛出了教室，身后的气焰像是叫嚣的野兽。 程琛，对不起，程琛。 这样或许我们都能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想乱七八糟。 选座位进行到一半，楚潇潇笑嘻嘻地抱着书包跑到宁兮旁边的位子：“呼，总算轮到我了，啊，你刚看到程琛没？他好吓人啊，沉着脸出去的，那表情我怕明天在社会新闻头条看见他。” 宁兮没搭话，盯着桌上几道物理题发呆。她是不是惹他生气了？她以为这样对他也好。 四中小卖部后的一片荒草地上，几个男生翘了课，抽着烟打游戏，周围散落一地包装纸袋。 “操操操，老六救我，他娘的又s了，你们这帮孙子！”黄毛嘴里叼着烟，说话含含糊糊的，输了就把手机一丢。 老六抬眼，刚想损他，就见墙根翻进来一人：“琛哥？” 旁边不知谁‘嗳’了一句：“琛哥不去找他的小公主去了么？你眼花啊你——” 话音还没落，小腿就被人踢了一脚。 “滚开。” 还真是程琛。冷着一张脸，不知道谁惹他了。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长腿一伸，手指勾来罐啤酒，打开，猛灌了半罐。 “琛哥，咋地了这是？”黄毛闲着也是闲着，凑过来搭话。 “你们刚在说什么？”程琛语气毫无温度。 “打游戏啊，”他随口一回，猛地反应过来，“啊刚听说阿顶又新收了个小弟，妈的是个专收保护费的臭流氓，靠，这傻x收人都不能看着点么！” 一罐啤酒下肚，程琛捏扁了易拉罐：“慌什么，不知道怎么收人，找两人‘教育教育’不就行了？” ‘教育教育’恐怕不是字面意思。 黄毛：“也是，”又愣了几秒，“琛哥，你昨天不说以后这种事情别烦你，你要好好学习的吗？” 他们昨天听到程琛说要好好学习，差点以为太阳从四面八方升起了，没想到人家就嘴上说说而已。 提起这事儿就烦。程琛把捏扁的易拉罐一扔，投进后面的垃圾桶里。 果然，他回不到从前了，流氓混混、打架泡吧是他扯不下的标签。 “不过，”老六放下手机，吸了口烟缓缓吐出，“这臭流氓琛哥你也见过。” 程琛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 “暑假火车站外的那条路上，差点欺负你的小公主。” 第26章 我家小朋友别哭了 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 入冬的一个多月, 生活按部就班，只是教室里再没见过程琛的影子，以前他上午还会来教室里晃一晃, 这次干脆人间蒸发。 只是偶尔听楚潇潇和林霖聊八卦，还能听到他的名字。 “上个月我琛哥把一专收保护费的老流氓拉进局子里了，那流氓哥几个一伙人, 硬是没干过我哥一个！” “啊啊啊这也太帅了吧！” “那是，前两天一辆车酒驾肇事一老奶奶逃逸, 我哥硬生生追了二十里把人给追回来了, 摩托对汽车哦。” “哇塞牛啊！我什么时候能坐他后座啊啊啊！” “那行, 我帮你和他申请一下。” “切——你申请有个P用！” …… 他们两个大概是程琛的头号迷妹迷弟, 搜刮爱豆一切辉煌历史。 宁兮坐在位子上, 抬眼瞥了瞥桌角的日历，今天12月24日，明天圣诞节，表姐一家好像要来家里玩。 程琛……已经将近两个月没回来了。 下意识地, 她回头看了眼后门口那张蒙了灰的桌子。 “兮兮, 去装水吗？”楚潇潇抱着空空的水杯问她。 “嗯。” 两人一起下了座位, 走出教室。 走廊里一阵骚动, 同学们的惊叹声不绝于耳, 楚潇潇下意识地朝声源看去, 只看到了攒动的人头。 “前面怎么了吗？” “不知道嗳。” 两人正好奇着, 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的头发剪短了不少, 干净利落，眉目英挺俊俏，只是白净的下颌上贴着一块创可贴。 海绵宝宝创可贴。 竟然是程琛。 恍惚之间, 宁兮差点以为时光倒流了，回到初遇那晚，她拿创可贴给他，他没接。 程琛也看到了她，大步朝她走来，她想躲都来不及了。 “同学，明晚要来我酒吧坐坐么？”他挡在楚潇潇和宁兮身前，双手环胸，普通的白衬衫都能让他穿出一股冷欲风来。 “我可以！我可以！”楚潇潇猛点头，又拱了拱宁兮的手臂。 宁兮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垂下头去，不知道他还生不生她的气，还是离远一点好，盯着鞋尖：“明天可能有事。” “什么事？” “应该会写作业。” “作业写完了呢？” 宁兮没再搭话，听出来对方是一定要她明天去了，但明天她表姐会来，不知道待多久。 “兮兮兮兮，去吧去吧，你放心，我有罩着你。”楚潇潇蠢蠢欲动，还在怂恿她。 “她借我一会儿。” 没等楚潇潇答应，程琛拉着宁兮的手腕，带她到了楼梯转角下，宁兮挣了几次，没挣脱。 两人走过的一路，还传来戏谑的口哨声，楚潇潇一脸懵，他们很熟吗？ “程琛，你干什么呀。” 楼梯转角下光线很暗，周围无人，宁兮挣脱了他的束缚。 因为之前的事情心虚，她声音刻意放软，乖乖巧巧的，像是在哄着他。 关键他还很受用，说话也跟着轻声。 “你真不去？不考虑考虑？”他身材高瘦，挡住了外面的光，把娇小的她缠磨在黑暗之中。 宁兮别过头，咬紧唇没说话。 不能确定的事，还是不要给他希望吧。 “宁兮，”他的眸光黯淡了一瞬，紧紧盯着她，“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可劲儿欺负我啊？” 他说什么？我、喜、欢、你？ “我没欺负你。”一直是你在欺负我。 她扭过头来看他，干净的小鹿眼蒙上一层雾气，小乖小乖的，声音也有点委屈的哑。 操，程琛觉得自己大概是中毒了，中了一种叫‘宁兮’的毒。 时间就这么分分秒秒地过了半晌，上课铃响了，两人都没动。 他本以为她会松口。 程琛后退了一步，给了她逃跑的空间，声音有些颓：“明天……我生日。” - 圣诞节，随处可见洋洋的喜气，黎晴做了一桌子饭菜招待宁兮的大姨黎文一家三口。 五人一齐上桌，黎晴特意开了两瓶红酒：“来，我们先举杯庆祝段亚亚回国呀，亚亚真是我家念念学习的榜样，这孩子从小就跟着她表姐的轨迹走。” 听到这话宁兮忍不住腹议：我不是一直跟着你给我规划的轨迹走么？ 她看了眼时钟，8:03，程琛生日…… “哪里，念念妹妹也很优秀。”对面，段亚亚轻笑，姨妈姨夫也笑呵呵附和两句。 宁兮抬头，看着对面的女孩，她的表姐段亚亚。 从小就是人人夸、人人爱的大美人，贴着聪慧优雅的标签，出国这几年出落得越发动人，一身小洋装，长卷发及肩，笑靥嫣然。 她和表姐只差四岁，从小到大，大人们总拿她们比较，而她，是永远都比不过表姐的。 各方面都比不过。 “唉，也就那样吧。”黎晴端着酒杯喝了口酒。 “谦虚了是不是，”段父呵呵笑，“听说念念一直都是第一呢。” 姨妈黎文：“亚亚也是，在一中的时候一直都是第一，每次都考六百好多分呢，哎呀，那些追她的小男生天天往家里送情书，给我烦的哟……对了，念念你期中考考多少分呀？” 段父有些尴尬地拱了拱她的手肘，她也不理，盯着宁兮。 其余四人的目光扫了过来，宁兮说了个数字。 “哎呀，和我们亚亚当时差的有点远呢，都高二了，念念你可要努力啊，虽说将来不能像你表姐这样，但也要差不多嘛。” 黎晴：“这次考试有点难要不然……” 宁兮有些坐不住，借口出去买红酒走出了家门。 这种场景她们家每年都要上演好几次，她不知道她们姐妹有什么可攀比，不停的攀比，压力都在自己身上。 没穿羽绒服出来，她独自坐在楼下的秋千上，双手抱着胳膊。 夜色漆黑如墨，头顶的路灯一闪一闪的就要坏了，周围没有人，安静又孤单。 她整张脸埋在臂弯里，遮住耳朵，好像这样就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喧嚣。 手机一直在震动，她也没听到。 魅色酒吧里，楚潇潇给宁兮打了6通电话，都没人接，她有些歉意地抬头，看了眼坐在中央的寿星。 “兮兮应该在路上，她和我说她今天要来的。” 包厢中央，程琛修长的双腿架在面前的桌几上，他整个人恹恹地瘫在沙发里，手指夹着一支烟，烟雾袅袅升起。 桌几上横七竖八地倒着酒瓶、零食袋，在头顶荧光灯下晃出或蓝或紫的光。 气压很沉，任楚潇潇这种情商低的都能看出端倪，大气不敢喘一个。 偏偏黄毛没情商，喜滋滋地把生日蛋糕端来：“蜡烛点好啦！琛哥，快吹蜡烛许愿。” 周围一片死寂，老六抛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所有人都在看寿星脸色。 手上的烟燃灭，险些烧到手指，程琛才把烟尾掐进烟灰缸里，倾身，放下腿。 “蛋糕拿过来啊。” 黄毛忙把蛋糕放在桌几正中央，蛋糕很精致，上面点了三根蜡烛。 烛光点点，彩灯明艳，所有人唱起了生日歌。 程琛盯着那可怜兮兮的三根蜡烛好半晌，闭上眼，许了个愿，吹灭了蜡烛。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和起哄声，有男生问：“琛哥，许什么愿啊？” 程琛横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滚走，愿望说出来不灵。” 黄毛切蛋糕给大家分，听到这话刀子差点插.在蛋糕里没□□——我琛哥什么时候在意这些？ 他端了块最大的蛋糕给程琛，程琛接过，放在了桌几上，拿了瓶啤酒对瓶吹。 冬天的啤酒很冷，寒气顺着他的五脏六腑肆意蔓延，真他妈冷！ 楚潇潇每接一个电话，他都忍不住留神，但都不是他想要的。 又一通电话，她接起：“喂，兮兮？你在哪啊……啊？你不来了？” “啪——”啤酒瓶摔在了地上，玻璃渣粉碎，周遭喧闹声戛然而止，都盯着摔酒瓶的程琛不敢说话。 程琛一把夺过楚潇潇的手机，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听到手机里的声音：“潇潇，帮我和程琛道歉吧，我来不了了。” “为什么要别人帮忙道歉？”程琛攥着手机，没注意到食指被酒瓶划出了一道血痕，“宁兮，我长得很像能随便被你耍的人么？” 对面，宁兮沉默了好久，才说：“是程琛吗？对不起，程琛。” 柔柔软软的声音，带着哭腔。 操！程琛挂断电话，沉默，穿上风衣出了包厢。 楚潇潇一脸茫然地拿回手机，包厢内的人都一脸懵，老六开了瓶酒：“没事，你们琛哥有点事，咱们哥几个走一个。” 几个兄弟端了酒杯过来，一一碰杯，气氛又热烈起来。 只有黄毛还是一脸不解，拱拱老六：“今儿琛哥生日，有什么事啊？和小弟们说一声，哪用得着他出马。” 老六莫名想起三个月前听说琛哥刚转进一中，黄毛拿了厚厚一沓漂亮姑娘的照片给他看。 “琛哥，看看，这都是漂亮妹子啊，啧，还把联系方式写背面，都想和你谈朋友，选哪个咧？” 他比当事人还苦恼，程琛眼皮都没垂一下：“下次再有人送，不收。” “别啊琛哥，哇，这个腰细腿长，身材爆血管嗳……” 老六至今都记得，程琛当时冷淡地横了黄毛一眼，声音更冷：“鬼他妈信爱情，都是傻x，虚伪又肤浅。” “呵，”老六轻笑一声，看着一脸不解的黄毛，“你琛哥啊，抢着去当傻x去了，这能替么？” - 秋千上坐了不知道多久，宁兮双腿僵直，浑身冷得发抖，但她不大想回家。 她们大人应该会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孩子的发展教育问题，她也不想听。 “来时我在想谁独自坐在秋千上，原来是我家犯了错的小朋友宁兮。” 头顶声音响起时，宁兮还有些恍惚，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怎么会出现？ 她抬头，程琛正站在她一步远的地方双手揣兜俯视着她。 橙黄色灯光忽明忽暗，打在他的脸上，光晕散开，他紧绷的脸有些柔和，额前发丝一缕一缕的，还沾了些薄汗。 “你……” 宁兮抓着身侧的秋千绳企图站起来，双腿一麻，她整个人栽进程琛怀里。 他的胸口很暖，很热，让人不想起来。 “这算是你爽我约的道歉么？”程琛张开手臂护了她一下，好软，但是也好凉。 她在这儿当木墩多久了？ 宁兮听到他的玩笑话忙推开他，离他远了些：“你，你怎么在这儿？” 哭了好久，她说话声音都是哑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程琛没答话，俯下.身，手伸向她的小腿。 “你、你要干什么！”宁兮一惊，险些跌坐回秋千上。 但程琛只是伸手，把她的裤腿向下拉，遮住她露在外面吹风的脚踝。 是她误会了。 “你……”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程琛直起身子，敞开风衣外套，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你哭了？”他问，声音有点哑。 第27章 我永远是你的 我的愿望就是能在今天见…… 他的风衣外套浸了寒风, 凉得不行，胸口却很热，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宁兮感觉整个人就像是从寒风中突然被拉了回来, 贴着暖炉，温暖让人贪恋，但她不能贪恋。 她用力推开程琛, 扯开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程琛没介意被她推开，两人之间拉开了小段距离, 他的手托着她的胳膊。 “过来看你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今天……不是生日吗？” 提到这件事她有点心虚, 她下午还和楚潇潇说自己会去的, 结果还是爽了约。 “哟, 你还记得今天我生日啊, 故意爽我约？”程琛收回了手，双手揣兜，个子比她高很多，逆着光, 有点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说说吧, 怎么补偿我？” “要不我给你买蛋糕？”宁兮盯着地上程琛的影子说。 生日一般都是要吃蛋糕的吧, 还要许愿。 “蛋糕有了, 换一个。” “你吃苹果了吗？” “嗯？”程琛盯着她看, 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 把她额前的碎发染上一层光晕, 像是舞台上的小公主, “没吃。” 他实话实说。 “那，”宁兮依旧低着头，哭了好久鼻子酸酸的, 声音也哑，“我们去买个苹果吧，今天圣诞节。” “嗯。” 宁兮带着程琛一路走出小区，七拐八拐地走去离家远一点的市场，因为她怕在附近被认出传到她妈妈耳朵里。 看着前面视线越来越黑，程琛走在她身侧，一只手搭在她胳膊上扶着她，虽然她挣扎了好几次但都没挣脱。 “你这是想把我拐哪儿去？”程琛看着前面越来越黑的小巷，突然开口，语气带笑。 宁兮没理他，拐过了这条小巷，就是一条商品街。 圣诞节气氛热闹，商品街中央立着一棵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小卡片，有几个小孩子围着圣诞树许愿。 宁兮盯着那棵树看了会儿，看向旁边的程琛：“你生日许愿了吗？要是没许……” “许了。” 街道两旁彩灯高悬，或橙或蓝的灯光打在程琛的脸上，他微微眯眼，侧颜轮廓英挺：“也实现了。” “这么快？” 下意识地，宁兮问出了口。 “嗯，我的愿望很简单，”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21:32，侧头，他看向宁兮，“就是能在今天见到你。” 噼里啪啦—— 不知道是谁家小孩拿着仙女棒，明艳的火光点亮了街道的一隅，那一瞬，烟火灿烂得让人想哭。 宁兮急急别过了头没敢看他，快走两步，跑去了对面的水果摊。 “老板，我想要那个礼盒苹果。”她指着摊子最外面，专属于圣诞节的礼盒苹果。 “小姑娘，十块钱一个。”老板娘笑得热情又和善。 宁兮点头，摸出手机，手机冰凉也……没电了，一时有点窘迫。 老板娘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着开玩笑：“哎呀，手机没电了啊，要不小姑娘你扣在我这儿吧，大娘请你吃苹果啊。” 宁兮搓了搓手指，这种玩笑她还不会回。 “大娘，别吓我女朋友，”程琛笑着走过来，一只手搭在宁兮的肩上，“钱我来付。” 说着，他伸出手机扫了二维码。 “女朋友？”老板娘瞪圆了眼睛，“你女朋友还挺小呢，你看着也不大。” 学生和进入社会的人还是一眼能看出区别的，尤其是宁兮这种乖学生。 程琛笑：“是啊，小女朋友。” 付了钱，宁兮连伸手去拿苹果的勇气都没了，红着脸掐他的手肘：“别瞎说啊你！”说完，低着头赶紧跑。 “哈哈哈小伙子还没追上人家呢。”老板娘看穿一切地打趣。 “没，她就是害羞。” 宁兮垂着头在前面走，步子很小，程琛三两步就追上了。 “怎么？生气了？”他扯住她的手臂，挡在她身前不让她过，“我开个玩笑让自己开心一下都不行？” “程琛，玩笑不能随便开，”宁兮很认真，抬头看他，“苹果送你，我要回家了。” 程琛挑挑眉，依旧拦着不让她过：“那我的生日礼物呢？” 他的手掌伸过来，掌心摊平，等着礼物。 宁兮心头一跳，她只顾着担心能不能去他的生日会了，忘了给他准备礼物这件事了。 “以后补上，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以，”程琛很坚定，手掌没有收回，似乎有些苦恼地抓了抓额角，“要不我帮你想个礼物，”顿了顿，“让我亲一下？” “不行。”宁兮直接拒绝了，后退两步离他远些。 周围的光打在对面少年的身上，那句‘不行’说出口，他似乎皱了下眉，苦笑了下，灯光把他的身影拉长得落寞又孤单。 “真不行啊？那抱一下？”早知道刚刚就多抱一会儿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揉碎在寒风里，还有些低哑。 就像那一刻他认真地说“就是能在今天见到你”，声音飘散进了风里，眸子却认真又干净。 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宁兮觉得眼眶很热。 “操，不给抱就不给抱，你别哭啊。”大不了我继续忍着啊。 程琛盯着她的脸，就见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下滑过脸颊，他有点无措，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耍流氓的事惹她了。 他抬手想擦掉她眼角的泪痕，却被宁兮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宁兮垂着头，逆着光，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截白净的脖颈。 很白，像是软乎乎的奶油。 程琛咽了咽口水，喉结滚了滚，反问：“你是我认定的女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时间好像静止在了这一秒，宁兮双手抱着手臂，似乎没听懂他的话似的，声音很低。 “我没那么好，我没那么好的，程琛，我会怀疑，会害怕，会彷徨，爱哭还……” 她正语无伦次地说着，突然下巴被他抬起来，程琛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湿漉漉的，水雾缭绕。 “别哭了，”他俯身，轻轻地吻在了她的眼下，一小块皮肤，软软湿湿的，“有件事你不用怀疑，我永远是你的。” 程琛永远是宁兮的。 - 宁兮到家时大姨一家已经走了，黎晴正在收拾餐桌，她也走过去帮忙。 黎晴看她回来，还有点急：“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我就要出去找你去了。” “手机没电了。”宁兮晃了晃手机解释，把桌上乱七八糟的餐盘收拾到一起。 “是不是，”黎晴看了她一眼，“你大姨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宁兮手上动作一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大姨啊就这样，她的话你听听就过去了，别放心上。”黎晴安慰她几句，把餐盘放进厨房。 “嗯，”宁兮应了一声，想了会儿，问，“妈妈，你也觉得我应该是那样的吗？每天努力学习，努力……活成父母想要的样子，但我其实，都不知道我将来想做什么。” 黎晴皱了皱眉，把手里的餐盘放下，回头看她：“现在不知道想做什么没关系，但只有好好学习将来你想做什么的时候，才能无所顾忌地选择你想做的事啊。” 水池里的水哗啦啦地流动着，冲刷着餐盘上的污渍。 “行了，剩下这些妈收拾吧，你也累了，先回房间早点睡吧。” 宁兮回到房间，给手机充上电，开机。 上面二十几个未接来电，楚潇潇5个，妈妈3个，剩下都是程琛打来的，在九点左右的时候。 缩进被子里，宁兮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甚至忘了洗脸。 一通电话打来时，她有些分不清是晚上还是早晨，迷迷糊糊地接了起来：“歪？” 对面坏坏的声音响起：“小宁兮，别睡了，我在你家门口呢。” 家门口…… 家、门、口！ 第28章 不可以乱来呀 特帅那小伙子追你挺执着…… “你、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宁兮的瞌睡虫都吓跑了, 捂着手机，仔细听房里的动静。 她妈妈应该还没醒。 “哦，说错了, 是小区门口。”程琛的声音懒洋洋的，通过电流传过来，透着他身上那股痞气。 一定是故意说错来吓她的。 昨晚在秋千上哭了好久, 睡前又忘了洗脸了，现在她感觉眼睛干涩, 眨眨眼都觉得疲惫。 “你干嘛在我们小区门口呀？”她揉揉眼睛, 整个身子缩回了被子里, 汲取一点暖意。 窗外, 湿蒙蒙的雾气在玻璃窗上爬出一片窗霜, 圣诞节刚过，节日气氛瞬间冷清下来，干枯的树枝上挂着孤零零的红布条，到处透着寒冷、萧索的氛围。 电话那头, 程琛似乎轻笑了声, 太冷了, 他换了只手拿手机：“在你们小区门口, 你说我要干嘛？” “……你不可以乱来。” “嗯你出来我就不乱来, 你不出来……”他顿了顿, 手里摆弄着打火机, 说话时有白白的雾气吐出来, “我就乱来。” “你……”宁兮握着手机, 几根白嫩嫩的手指伸出被子，无视他的玩笑，“有事电话里说可以吗？” “不可以, 我给你带了零食，都不让我见见你啊？”程琛故意耍脾气。 “零食？” “嗯，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吃零食减压么？” 啊……谁告诉你我很有压力？ 宁兮琢磨着昨晚自己的行为，她当时头脑浑浑噩噩的，好像……他们拥抱了？ 嘶—— 她瞬间觉得手机热得烫手，恨不得马上甩掉它，怕程琛突然从手机里蹦出来和她要补偿。 “你，你给保安叔叔吧，我晚上去拿。”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不行哦，我怎么知道保安叔叔会不会偷吃？” “……”他故意耍赖！“那你……” “笃笃笃——”只听几声敲门声，黎晴推门而入，吓得宁兮飞快把手机塞进被子里。 “大早上的，你在和谁讲话？”黎晴推开门看着她，视线扫过她房间的角角落落。 “啊没谁，”宁兮怕手机里的人突然出声，躺在床上，把手里塞到背下，压好，扯了个谎，“我没说话。” “那应该是我听错了？”黎晴念叨了句，“懒得做早饭了，咱俩出去吃吧？” “行……”宁兮下意识地答应，又猛地想起程琛在家门口，“不行！啊，我的意思是，我们待会儿再出去吧，这会儿外面冷。”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也行，那你快点起来收拾一下，待会儿我叫你。” “嗯。” 等黎晴出去了，她暗暗责怪自己睡前没给房间上锁。 从被子里摸出手机，她看了眼屏幕，上面还显示正在通话，她和妈妈的话都被程琛听到了？ 犹豫着，还要再和他说些什么，就听到程琛试探着轻声问了句：“喂？” “我在，”宁兮手指抠着手机壳上的兔子，“我待会儿要出门，你把东西给保安叔叔可以吗？” 不可以哦，我要见你。 电话那头，程琛冻得跺了跺脚，他听到了她和她妈妈的对话，想着应该是不想被她妈妈撞见才那么着急的。 想到自己的存在竟然给她这么大压力，他话到了唇边，硬生生改成：“行吧，那你记得拿。” “嗯。”宁兮应了一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礼貌地等着对方先挂断，但程琛就是迟迟不挂断，她有点等不及，“如果没事的话我就挂断了？” 对面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迟没有回复，她等了三秒，挂断了电话。 又缩在被子里窝了会儿，在黎晴第三次催促的时候，宁兮才掀开被子出来，洗漱打扮。 一边梳头一边迷迷糊糊地想着昨晚的事情，程琛好像和她要礼物来着，她送什么了？ 苹果？好像还是人家付的钱。 想到他还给自己买了零食，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又不知道该给程琛送什么礼物。 她抓来手机给楚潇潇发了条微信：【潇潇，昨晚程琛生日，你有带礼物吗？】 那边，楚潇潇回得很快：【带啦带啦，就是后面程琛跑出去一直没回来，也没机会送，唉。】 盯着这行字琢磨了半晌，宁兮问：【你送了什么呀？我昨天给搞忘了……】 楚潇潇兴冲冲：【赛车模型、巧克力、香水还有个什么我忘了，我本想让他选的，我可找人算过了，他要是选模型就说明我俩……】 后面的宁兮都懒得看了，也没什么能参考的。 她登上某乎发了个问题：【男同学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呀？】 半晌，下面才出现一个回答： 【那要看是关系多近的男同学了，男同桌？男朋友？泛泛之交？】 宁兮盯着手机屏幕，觉得前两个肯定不算，泛泛之交？ 他们是吗？ 她在评论区回复：【就是一个认识三个多月的男生，喜欢欺负我。】 想了想，又默默把‘欺负我’三个字删掉，改成了‘和我玩’，发出去。 对方回得很快：【哦，那就是还在暧昧期呀/坏笑。】 什么？！ 怎么可能暧昧期？ 吓得宁兮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像对待烫手的山芋似的卸载了这个app，要不然待会儿她就要提问‘某乎上的话可信吗’。 紧绷着唇线，她思考着要送点什么，上面说的都不靠谱，视线一转，看到桌角的一方果盘…… 等宁兮母女吃完早饭已经九点多了，回家的路上，宁兮和黎晴说自己有东西放在保安室，就自己去往保安室拿。 保安室，保安叔叔看着电视抽烟，瞧见宁兮过来，笑呵呵地说：“宁兮，回家啊。” 他们这小区人不多，又住了很多年，邻里街坊大多都认识。 “嗯，”宁兮应了声，踮着脚往保安室看了看，“李叔，有留给我的东西吗？应该是早上一个男生留在这儿的。” 李叔走进保安室内屋，拎出一大袋子包裹出来：“一小伙子留下的，哈哈，人还挺帅，大早上的，我看在那儿冻半天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普通描述人家长相的话，都能被宁兮听出别的意思来——人家挺帅的小伙子追你挺执着啊。 那个app一定有毒！ 宁兮慌乱地接过袋子，道了声谢，快步往家走。 步伐太快，袋子里有东西掉出来，宁兮停下把东西捡起来，竟然是一盒眼罩？ 她这才认真地看看袋子里面的东西，里面什么都有，果冻、糖果、薯片…… 这是把她当小学生了么？ 只有那盒眼罩放在袋子最外侧，显然和零食不是一起买的，所以，是感觉她会眼睛肿给她买的眼罩吗？ 他打电话最后没了声音，是在给她买东西吗？ 宁兮才想起来自己有礼物要送他的，急匆匆地跑回了保安室。 “李叔，能麻烦把这个放在这里吗？我和我同学说，让他待会儿来取。” 她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从小窗口递过去，递给李叔。 盒子很小，只有巴掌大，没有花里胡哨的蝴蝶结，干净精致。 “行，”李叔笑呵呵地接了，还忍不住吐槽一句，“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人，在门口接个头，把东西一换不就完了吗，在我这儿留来留去的。” “不，不是给那个人的。”宁兮一撒谎就结巴，赶紧抱着东西慌乱地跑开了。 回到家里给程琛发了条微信：【有东西想给你，你能不能来保安室取一下？】 发完，也不等他的回复，坐到书桌前写周末作业。 晚上，做题做得头昏脑涨，她双眼放空盯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搞忘了。 啊，是程琛！ 抓来手机看，程琛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最早是十点发的：【小朋友，想偷偷送我什么呢？】 下午三点：【挺精致啊，里面不会是钻戒什么的吧？想和我求婚？】 “……” 三点一刻：【这是什么！？】 【图片】 【不理我？想拿一把瓜子就把我打发了？】 看来，他可能，不大喜欢这个礼物。 宁兮送的是一盒向日葵籽，寓意向阳，但他好像不大喜欢。 她小心地斟酌着字句，给他发：【不好意思啊，我想送你生日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送了向日葵籽。】 【我是第一次给男生送，查了些攻略，都不太好，最后还是选了这个。】 那边，程琛半躺在床上和几个男生连麦打游戏打得火热，一看到有宁兮消息进来，瞬间点了进去。 黄毛还在咆哮：“琛哥呢？啊啊啊琛哥你怎么不动了？” 程琛：“别吵，看我女朋友消息呢。” 发来的字不少，他还要仔细看过去。 黄毛：“啊啊啊我要s了，谁来救我啊啊啊琛哥，别看嫂子消息了，快来救救我啊啊啊！” 程琛：“滚，女朋友重要游戏重要？” 游戏里几只单身狗瞬间没了声音，程琛盯着屏幕上那句‘第一次给男生送’，唇角莫名浮现出一丝笑意，渐渐地，笑意加深。 他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对面的宁兮一惊，手指不知道要点哪个，直接按了转成语音通话。 “喂”一声传来，她急急下座，把房门上了锁。 “你怎么打电话来？”她背抵着门板，声音小小的。 “哟口气不小啊你，打你电话要预约吗？那以后你的电话，我都约了。” 对面程琛不正经的语气传来，宁兮有些头疼：“你没事我挂断了？” “有事有事，那个生日礼物，还能退换吗？” 他果然不喜欢。 宁兮手指抠着手机壳上的小兔子，抿紧了唇：“你想换成什么？” “我想想啊，”程琛沉吟一声，似乎真的在想，“换你，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第29章 还挺关心我 他盯着她：想亲你，可以么…… 周一, 天色阴沉沉的，冬日的寒风呼啸着，坐在教室里都能听到窗外风吹树梢的声音。 “现在已经十二月底了哈, 离期末考没有几天了！你们要鼓足干劲……” 讲台上，班主任李广才开班会，字字句句说得慷慨激昂, 下面认真听的没有几个，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宁兮低着头在算最后一道数学题, 笔尖滑过纸张‘沙沙’声作响。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不在焉的缘故, 算了三次, 算出三个完全不同的无理数。 有些烦躁, 她胡乱地在草稿纸上涂鸦, 微微扭头，余光能看到对角线上程琛空荡荡的桌子。 他又没来。 “嗡嗡嗡——”手机振动的声音一阵响，讲台上说话的李广才都停下了话头，细小的眼睛在教室里环视。 宁兮本不害怕, 因为她从来没往学校里带过手机, 但这次她感觉声源很近。 楚潇潇讶异地看她一眼, 她心头一跳, 忙摸进书包里。 书包里真的躺着一部手机, 还在震动着, 一个广告电话, 她慌乱按下拒接。 才想起昨晚她挂断程琛的电话, 随手把手机夹在了课本里, 应该是收拾书包时没注意带来了。 震动声戛然而止，李广才能感觉声音是从靠窗第一排传出来的，坐着的都是好学生他也就没深究。 强调了句：“学校里不准带手机, 下次再被我听到我一定揪出来是谁。” 宁兮暗自松了口气。 下了班会课，她把手机掏出来打算关机，就听到楚潇潇在旁边和她说话。 “兮兮，你家里有事吗？刚刚你手机响，吓死我了。” “不是，广告电话，”宁兮打开手机屏幕，上面不仅有未接来电，还有程琛发来的微信，“装书包的时候不小心带来了。” 她刻意用手挡住了屏幕，做贼心虚似的怕楚潇潇看到她的微信消息。 “没事呀，记得关静音就行。”楚潇潇和她说了句，下了座位走出教室。 宁兮点开微信，程琛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 【挂我电话挂得挺快啊你。】 【图片】 是一张阳台的盆栽图，只能看到一个花盆和里面的土壤。 【你给的向日葵籽我种起来了，放在阳台我天天看着呢。】 【就是向日葵籽不小心让几个孙子给吃了大半，要不然能放一阳台。】 后几条是十几分钟后发的： 【妈的西西越来越不乖了，私自上阳台扒土！】 【图片】 图片上是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猫西西被一只手扶着站在墙角，西西脖子上还挂了个牌子——“淘气鬼受罚一分钟”。 那只手很好看，修长冷白，每一处骨节都是让手控垂涎的性感。 西西两只前爪搭在手上，探头探脑的，眼里尽是茫然、无辜、委屈，叫嚣着‘你们这些人类又想对我这只小猫咪做什么!’ 宁兮忍不住弯了唇角。 “兮兮，笑什么呢，体育课不去了吗？” 楚潇潇走过来，在她桌上放了杯红豆奶茶，自己手里也拿着一杯。 “体育课？” 宁兮环顾一圈，发现教室里真的走了大半个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体育课被各科老师轮番挤占，她都快忘了这节是体育课了。 “对啊，还好没有老师占课，我们一起去操场吧，”楚潇潇笑着，把桌上的奶茶朝她推了推，“给你买的，我也有一杯哦。” “谢谢。” “别和我客气啦~” 宁兮拿起桌上的奶茶，是超市里卖的很简易的奶茶，杯壁很薄，握在手里暖呼呼的。 插上吸管，她轻啜一小口，很烫，烫得舌尖疼。 - 因为天冷，操场上人很少，几个少年围坐在单杠上，他们没穿一中校服，不知道是外校的还是故意不穿。 单杠柱子旁，一个个头高大的少年指了指操场一处的几个女生：“就是那个女的，贺思娴，渣了九弟，九弟要理由，她还找几个社会人把九弟揍了。” “靠，老九疯了吧，几个人还干不过，”黄毛近视眼又不戴眼镜，眯着眼睛瞅了半晌，“贺思娴？这名字有点耳熟啊？不会是我把过的妹子吧？” “滚，”老六拍他一巴掌，“阿顶认的妹子，高二刚开学那会儿还缠过琛哥。” 程琛坐在单杠上，轻嗤一声，早不记得是哪个姑娘了，就事论事：“教育教育就行了，动一个女人？传出去我们还混不混了？” 顿了顿，鞋尖踢了踢柱子旁高个儿少年的肩膀：“回头告诉九弟，再敢恋爱脑，他妈的把他脑袋薅下来当球踢。” 高个儿少年应了一声，带了几个少年过去教育渣女。 这次来学校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单杠旁边就剩程琛他们三人了，老六一条腿架在一旁的矮单杠上，随口问。 “琛哥，你几个月没上学没事么？一中可不比四中，管得很严吧。” “有什么事？” 程琛反问，黑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自然下垂，整个人懒散地撑在单杠上，“我就等学校快点把我开了，消息传到老头耳朵里。” 他说的是他爸。 “要真开了，应该也见不到宁兮了吧？” “怎么见不到？”程琛挑眉，一个轻跃，从单杠上跳下来，“老子可以天天来找她。” 话虽这么说，但他也是不担心，到时候一个忙着高考升学，一个浑浑噩噩，怎么都不会走到一条路上去。 看程琛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老六也不再给他泼冷水，没说话。 “哎哎哎，琛哥，”一直扒着柱子看美女的黄毛突然说话，指着操场入口，“那是不是你家小公主啊？” 程琛刚想嗤他——我家小公主在教室里做题。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还真是。 操场入口，宁兮和楚潇潇手挽着手往前走，一人抱着一杯奶茶，她垂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 “待会儿那几个人回来有什么事和你说。” 程琛捶了下老六肩膀，扔下一句，就朝操场入口走。 刚好，那几个少年回来了，高个儿看到程琛走远，愣头愣脑地问：“琛哥怎么走了啊？” 老六把夹在耳朵上的烟拿下来，点火，吸了一口：“你琛哥啊，办大事去了。” “啥大事？” “追小公主啊。” 高个儿瞪圆了眼睛，盯着程琛的背影，一时听不懂中国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就琛哥这条件，啊，还要追别人？” “嗤，”老六似笑非笑吐了口烟圈，“追好久了，还没追上呢。” “……”高个儿感觉自己三观被颠覆。 “小宁兮。” 一道男声在宁兮的耳畔响起，宁兮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不远处朝她走过来的程琛。 天色阴沉，少年的五官却丝毫不显低沉，依旧那么扎眼，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在学校看到他还挺意外的。 楚潇潇也看她，摇了摇胳膊：“兮兮，他竟然叫你嗳！程琛在叫你啊！” 还叫的是小宁兮？！ “他、他是来，来找我……讨债的！”宁兮不知道怎么解释，手脚都很慌乱，“你先去集合，我待会儿去找你。” “行。”楚潇潇又盯着程琛看了一会儿，在对方视线滑过来之前赶紧溜掉了。 程琛大步朝她走来，还没等开口，就被宁兮扯住了袖口小跑着拉到操场围栏网旁边。 刚刚他们那个地方太显眼了，这边有树挡着，隐蔽多了。 程琛看了眼头顶老树枝干落下的一片阴影，轻笑：“把我拉到这种地方，想和我说什么悄悄话啊？” 宁兮不想理他这种玩笑，手指摩挲着奶茶杯壁上的纹路。 “你怎么来学校了？”又觉得这话问得不大妥当，改口，“你来学校怎么不去上课？几个月不见人。” “没想到，”程琛笑，冷白的脸上唇角微弯，藏着些坏，“你还挺关心我呢？” 冬天渐冷，他的脸色偏白，唇色却丝毫不见浅，微微一勾，透着点撩人的味道。 “别闹了，”宁兮别开脸，攥着杯壁的手指更紧了些，慌乱中喝了口奶茶，“快期末考了。” “嗯。” 程琛答应了一声，微微倾身，凑近，脸颊与她的平齐：“但我一点也不想期末考，怎么办？” “那你……多准备准备？” 准备充分考前就没那么焦虑。 “我不想期末考，因为要有一个多月见不到你。” 听到这话，宁兮抬头，正撞进他的眸子里。 她没想到两人挨得这么近。 他身上那股清冽薄荷香裹挟着淡淡烟草味朝她袭来，干净不觉得腻。 很好看的五官，只是那双浅淡的眸子太诱惑了，右眼下淡淡一颗桃花痣都带着点勾人的冷欲感。 能轻易把她吃掉似的。 猛地，他再朝自己凑近，鼻息吹到鼻尖，宁兮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舔舔唇角：“你干嘛？” 程琛只是盯着她：“你说我干嘛？” 抬手，把她的发丝撩到耳后，露出白净透粉的小脸。 她的唇红润饱满，舌尖一滑，像是一块诱人娇嫩的果冻，又软又甜。 程琛想都不敢想，流连唇尖是怎样一种酥麻的感觉。 他觉得，能在这样的唇上轻轻亲一口，这辈子都值了。 “想亲你，可以么？” 第30章 哥哥罩你 他吊儿郎当：以后等你罩哥哥…… “想亲你, 可以么？” 他说话尾音微扬，带着那么点坏，又有点试探的低沉, 像是一阵电流，撩拨得人耳根酥麻。 宁兮急急地后退了几步，小手把奶茶杯攥得更紧了, 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哪，声音打颤：“你乱说什么呀。” 乖乖软软的声音也没什么震慑力, 倒像是风雨中轻颤的小花骨朵。 让人很想怜爱地嗅一口。 程琛笑了一声, 笑声低沉发哑, 本也没想过她会同意。 他伸手, 在她躲避之前, 手指扣住了她的手腕，掌心触碰她柔软的手背，把她端着奶茶的手拉过来。 力道牵引，她整个人也茫然地朝他靠近了些。 然后, 就看到程琛俯身, 手掌按着她的手背, 弯下腰喝了口她的奶茶。 宁兮：“……”那是我喝过的！ 程琛只是浅浅地啜了一口, 抬起头, 浅淡的眸子很亮, 眼尾狭长上挑。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学校超市六块钱一杯的奶茶这么好喝？ 抬头的一瞬间, 两人四目相对, 宁兮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小小的一团。 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情绪，她心头一跳，忙抽回了手。 刹那, 奶茶打翻在地，汁水飞溅，还有些溅在了程琛的掌心，沿着他手掌的纹路滑落。 “你……”宁兮看了看地上的奶茶，又看了看他的手掌，语气软了点，“你想喝自己买，怎么喝我的呀。” 程琛不答反问：“你怎么偷偷把我的奶茶打翻了？还不赔我一个？” “那是我的。” 宁兮抬起头来看他，他微俯着身子，半张脸藏在了树影下，却难掩那张脸的帅气乖戾。 慌乱中，她垂下了头，盯着他洒了汁水的手，能看到食指内侧一道新鲜的血痕。 “你的手怎么了？” 她问了句，凑头过来，想看得真切些，偏偏程琛手指攥拳收了回去，不给她看。 “啊不小心划的吧。”他的手自然下垂，半遮半掩地藏在了身侧。 一说谎他就玩笑不起来，关键他自己也不记得是哪次弄的了。 宁兮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盯着他的手看，想起这几个月听到的有关他的各种传言。 传言他不上学，去打架，巷子里摆平了不少事情，这伤也是打架弄得么？ 想了想，她慢吞吞地向前挪了一小步，伸手去牵程琛的手。 少年的手掌很宽厚、温暖，掌心还有些奶茶汁水的黏腻。 宁兮手心托着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按着他的食指朝外翻了一点，能清晰地看到那道血痕，不长很深。 “你等一下。” 她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块皱巴巴的创可贴来，撕掉两边的纸，贴在他的手指上。 还是海绵宝宝创可贴。 程琛不说话，就这么垂着头盯着她，任由掌心被她触碰着。 说没感觉是假的，她的手指很软，摩挲着他的掌心，像是猫咪踩奶一样，痒得磨人。 但比痒更触动他的是甜，喜滋滋的甜。 这小女孩把自己包裹得太紧，心里安了防盗门窗似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给自己刨了个小洞，能打开一点她的心的小洞。 操，程琛，社会一哥程琛啊，你竟然为自己刨了个狗都进不去的洞开心成这样！ “小朋友，你怎么随身带着创可贴啊？专门给我准备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她竟然有创可贴。 “不是，”没听出他的玩笑话，宁兮摇了摇头，“以前学跆拳道，就养成习惯一直带着了。” 小时候她妈妈正是事业上升期，很忙，因为担心她的安全问题，逼着她学了几年跆拳道。 这话倒是让程琛惊了几秒，上下打量着她。 身材娇小，浑身都是软的，想到她要和一群大老爷们比跆拳道，他就又心疼又不爽。 “没看出来啊，”程琛笑着，抬手掐了掐她的脸，水嘟嘟的软，“行，以后等你罩哥哥了。” “别乱叫啊你，”宁兮拍开他的手，垂着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没人看他们才松了口气，抬头朝他眨巴眨巴眼睛，“恐怕不行，我到现在还是白带……” “……” 虽然很不给她面子，但程琛还是笑出了声，声音低低地从胸腔发出，看出来很认真在忍着了。 “没事，以后哥哥罩你。” - 体育课后半节课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人工草地上。 宁兮运动细胞一向为负，跑几圈操场都快要了她的小命，她盘腿坐在草地上调整呼吸。 “兮兮！”楚潇潇快步跑过来，往她怀里塞了几包薯片，“别让老师看见！” 薯片是她翘掉半节课偷跑去超市买的。 宁兮扭头看了眼不远处和学生说话的体育老师，转过身，背对着他，撕开薯片包装。 “潇潇，你最近有好多好吃的呀。” “那当然，”楚潇潇与她并肩坐，骄傲地从她怀里拿出一包，撕开，“这次成绩进步，我老爸奖励我不少零花钱。” 嘴里嚼着薯片，她说话含含糊糊的。 “那挺好的呀。” 宁兮有点羡慕，放了块薯片进嘴里，番茄味的，还有点甜。 “害，考好了我老爸比我还开心，”楚潇潇说着自己家里事，“反正他们不怎么管我学习，我爸说，将来学不好就进他公司，怎样都有饭吃。” 她说这话，唇角扬起的都是笑意。 那种爷奶疼、爸妈宠的小公主的笑意。 “那还挺好的。”宁兮由衷说。 “我才不想进他公司呢，老实说，我都没想好长大要干嘛，你呢，兮兮？” “我？” “你将来想干嘛？工程师？律师？科学家？” “我也不知道，”宁兮笑了，觉得她说的这三个选项都好遥远，“我喜欢画画，但妈妈说这个叫不务正业。” “哈哈哈你妈妈好古板，不过你成绩这么好专攻画画也蛮可惜的，”楚潇潇托着脸想了会儿，“对了，那个云老师好像也是学画画的，还有自己的画廊。” “云庭？”宁兮着实愣了下，她觉得数学老师应该学数学才对，“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去他办公室我看到了，他在英国好像专攻艺术。” 宁兮膝盖托着下巴想了会儿，她印象里云庭数学讲得很好，没想到是主攻画画的？ “话说，你觉不觉得云庭和……”楚潇潇顿了顿，看了看左右没人，凑近宁兮耳边，“程琛长得挺像的？” “嗯？”宁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怎么可能像？ 她的脑海里浮现云庭那张脸，惨白、阴柔，五官很正，举止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感。 再想想程琛，冷白的一张脸，那双桃花眼很喜欢透着坏盯你，莫名的侵略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程琛，她拿着薯片的手倏地收紧，薯片捏碎掉在地上。 那双眼实在太勾人了，不能想。 “算了，可能是长得帅的人都相似吧。”楚潇潇得出了结论。 刚好下课铃打响了，同学们集合解散，楚潇潇拉着宁兮去超市买了两瓶水回教室。 才一进教室门，楚潇潇就发现自己桌子上放了瓶农夫山泉，她开心地跑过去，拿起来左看右看。 “我靠！谁放的！”矿泉水又没写名字，她根本不知道是谁，瞬间少女心泛滥，“不会有人暗恋我吧！” 宁兮走回位子，她的桌上也放了一瓶，刚刚拿起，就看到瓶底压着的便利贴，她忙拿过攥在手里。 “兮兮，你也有！天哪，这不是暗恋你就是暗恋我，爱屋及乌，买一送一。” 楚潇潇沉浸在自己充满粉色泡泡的幻想里，脑补了三万字言情小说。 宁兮瞥了眼楚潇潇的书桌，她没有便利贴，宁兮瞬间有了种不大好的预感。 便利贴折叠了四次，小小的一个方块，她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上面的字迹很熟悉： 【说好了的，哥哥罩你。】 宁兮：“……”谁和你说好了？ 墨色字迹张扬肆意，透着一股没由来的占有欲。 她耳尖泛红，把便利贴揉进掌心，任汗水模糊了上面字迹。 - 夜阑人静，几辆摩托肆意骑行在人影稀落的马路上，遇上红绿灯，纷纷停下。 程琛的摩托停在最前面，单脚撑地，他动了动手腕。 “琛哥，要不你把手套戴上吧。”后面的黄毛探头提醒。 冬日的夜晚不比白天，高速行驶中刮来的寒风刺骨，程琛的手指都冻红了。 程琛低头看了眼，看到食指上的创可贴。 “不戴，”他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过了这条街，兄弟们各自回家。” “这么早？”黄毛低头看时间，才刚九点，暧昧地问，“不再玩会儿了？琛哥，你晚上有活动啊？” “有个尼玛活动。” 程琛横了他一眼，他就是要浇花，不知道早晚浇水会不会长得快些。 几个夜晚躁动的兄弟又去了麻狐街，程琛回了家，给阳台上的花浇了水，回房间，无意间看到书桌上挂着的那一袋。 那也是向日葵籽。 这算是……缘分么？ 他掏出手机给宁兮发了条微信。 这会儿宁兮还在做物理题，做了几套卷子，有些倦怠地举起小手伸了个懒腰。 捞起手机就看到十分钟前程琛发来的微信： 【视频通话么？】 宁兮盯着五个字看了好久，小心翼翼地回复：【为什么要视频通话？】 对方回得很快：【想看你啊。】 “……” 第31章 想看烟火么 没听出来我在调戏你么？…… 宁兮盯着手机盯了半分钟, 诚实又正经地回复：【可我现在在看物理题。】 好半晌，对面的人没有动静，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回复得太僵硬了, 干巴巴地舔了舔唇角。 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呀？快期末考了。】 这次对方回得很快：【你坐我旁边，我就回去上课。】 “……” 宁兮颓然地收了手机，觉得此题无解。 期末月总是过得很快, 就在纷纷扬扬的白色试卷和做不完的‘五三’中迎来又送走了期末考。 宁兮依旧是第一名，程琛期末月也没来, 听说期末考也没参加, 没有期末成绩。 除夕, 路边挂上了红红火火的灯笼, 家家户户贴上了对联、窗花, 喜气洋洋，只有坐落在北川富人区的一处别墅，死寂得与周遭隔绝。 傍晚，暮色渐暗, 程琛开车停在别墅门口, 熄了火, 点燃一支烟, 指尖泛起点点火星, 他吸了一口, 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最烦过年, 各路叫不上名字的妖魔鬼怪都会来他家攀亲戚。 嗤。 但他更烦见那个男人。 捻灭烟头, 他打开车门下车, 腊月的风汹涌地往他身上灌，撕扯着他黑风衣的衣摆。 他面无表情地站着，微微仰头, 看着面前的程宅。 静谧的枯树林簇拥着一处复古雕花别墅，别墅华贵气派，却冷清得像是一处凶宅。 从雕花大门后跑出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不同于程琛的从容淡定，他一路小跑，额头上冒了汗。 “少爷，你可算是来了，一屋子的人都等你呢。” “张叔，急什么。” 程琛从容不迫地站着，那双浅淡的眼比冬日的风还冷。 两人走过通往门厅的曲径，穿过灯火通明的长廊，进入正厅。 果然，厅内来了不少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似乎前一秒还在讨论些什么，随着程琛慢悠悠的步子走近，声音戛然而止。 程琛淡然地环视了一圈，大多是生面孔。 这些年他不用看新闻和财报，只要过年时数数家里来了多少人，就知道他爸程荣公司效益怎么样。 程荣坐在正厅中央的位子上，看见他眉头皱了皱，却也只在一瞬间。 “小琛来了，过来坐。” 毕竟是大年三十，父子关系再破裂也相互给个面子。 程总都发话了，周围人更是客客气气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谁也不敢说这小少爷迟到三个多小时的事。 程琛没搭话，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淡然地朝程荣瞥了眼，视线移动，就看到他旁边坐着的孙佳佳母女。 孙母打扮得很漂亮，一把年纪了妆画得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浓，坐在那位子上，四目相对，颇为得意地朝程琛抬了抬眼。 呵，这才踏马几年。 他妈妈云向晚去世时他初二，现在高二，才三年，那个位子就换人了？ 以前过年孙母从没敢踏入他们家门，看来今年风水轮流转了？ 程琛舔了舔唇角，没动，盯着那女人：“哟，这是谁啊？看着挺眼熟呢，程总不给介绍介绍？” 平平无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邪气横生。 程荣搭在餐桌上的手紧了紧，和旁边站着的人说了句话，盯了他一眼：“你跟我到书房来。” 家丑不可外扬，在座的不少业内翘楚、前辈，不能让人家看了笑话。 程荣先起身，穿过会客正厅，走进侧廊，程琛依旧站着，抬眼，视线在那些表情各异的人脸上扫了一圈，大摇大摆地朝侧廊走。 他这三年回来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走过侧廊，才发现妈妈种的花都不见了，玻璃窗朝向外面，窗边光秃秃一片。 侧廊很长，一走进书房，还不等他关门，程荣的吼声就响起来了。 “年三十你非要找不痛快是不是？” “啧，”程琛低笑一声，半倚在书架旁，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漫不经心，“没啊，就是问问，程总身边的位子换人了？” 他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封面都没看，拿在手里随意翻着，也不看程荣。 提到这件事程荣低咳一声，他很早就想和他商量，只是这小子不接他电话、不回他消息，他也干脆直接做主了。 一年没见，这小子也长高不少，眉眼间越来越像云向晚，只是这性子和他温婉的妈妈一点不像。 倒还有点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张狂自信，浑身透着一股劲儿似的。 “你孙阿姨咳咳……” “孙阿姨？这么亲切？”程琛翻动书页的手指一顿，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页脚，“想让她早点上位好掩盖你害死我妈的事实么？” “程琛！” 他小子越是风轻云淡，程荣的怒火越旺，本还因孙家母女出现对他有些亏欠情绪，这会儿都化成了愤怒，抓起书桌上的茶水杯朝他摔去。 程琛没躲，眼睛没眨一下，“嘭”一声茶杯砸在了他的额头右侧，他头脑“嗡嗡”声一片，茶杯碎在地上。 茶杯中还有温存的热水和茶叶残渣，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打湿他的衣领，茶叶片片，狼狈不堪。 “我，我说了多少次，”程荣没想到他小子竟然没躲，看着他额头那片殷红，他后退两步撑着书桌，语气也冷静了些，“你妈妈，你妈妈是生了病，精神病自杀的。” 程琛微垂着头，额前发丝在他眉眼处落下一片阴影，他抬手，拇指抹掉额角一道血迹，轻“呵”一声。 声音又低又沉。 “不是你对家不忠，带一些莺莺燕燕回来乱搞，我妈会疯吗？” “你别瞒我！”程荣吼得大声，火气忍不住，一掌挥掉桌上的档案和书籍，噼里啪啦声一片，“她是遗传精神分裂，没有你的时候就开始吃药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啪——” 房子隔音很好，门厅内客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程家少爷一脸戾气从侧廊走出，目不斜视直奔大门。 没人敢拦。 程琛大步出了别墅，上了车，车内没开空调，比外面还冷。 他也没有要开空调的打算，点火，踩油门，上道。 今晚的道路很堵，不时有几辆车加入夜晚的车阵中，“嘎吱”一声停下车，堵在路边，双手无力地搭在方向盘上，他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去哪。 往年过年他在做什么？ 在那处别墅和一群各怀鬼胎的人推杯换盏？ 那今晚呢？去哪？ 车流一直没动，他烦躁地抓抓头发，拿来手机翻朋友圈，越翻越烦。 因为今晚大家都很幸福。 唯一的个例是他舅云庭，朋友圈： 【咖啡配Cambridge Art History也不错哦。】 配图是一本书和一杯醇香咖啡。 程琛轻嗤一声，继续向下翻，翻到宁兮下午4点多发的朋友圈，手指顿住。 【过年，我可以看到烟花吗？】 因为环境问题，北川这几年已经禁止燃放烟火了。 前面，车流动了，程琛盯着屏幕上这几个字，打了方向盘，拐弯。 - 除夕夜，宁兮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人，却不显冷清。 客厅厨房卧室暖黄色的灯光照耀着，电视上嘈杂地播放着春节晚会，宁兮和黎晴在厨房包饺子。 “嗡嗡——”宁兮的手机响了两声。 拍了拍手上的面，她拿来看了眼，是楚潇潇。 【兮兮，兮兮，我在老家西镇，给你看我家的烟花啊！！】 下面是不断弹出的漂亮的烟花图，每一幅都很美。 宁静深蓝的夜空，绚烂缤纷的烟火。 “看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黎晴擀饺子皮，看她一眼。 “我的同桌给我发的图片，”宁兮笑着点进输入栏里给楚潇潇回消息，“特别好看。” 只是她一条消息还没编辑完，屏幕上就出现了微信电话的邀请。 她指尖一顿，下意识地把屏幕朝自己方向压了压。 “怎么？”黎晴笑着问，手上正忙也没空看她，“同桌发照片不够还要热聊啊？” “啊是……”宁兮盯着屏幕上那几个字，拒接，“妈，我回房间给同桌回个电话。” 说完，她手上的面都顾不得洗，急匆匆地跑回了房间。 黎晴还有些茫然，想说在这里打电话不也行？ 宁兮跑回房间，关上房门，手一滑把灯也关上了，这个房间漆黑一片，只有窗边洒进来的月光照明。 她把电话拨了回去：“程琛？” 对面静默半晌，声音很低很低：“年三十，还要挂我电话？” 声音低沉，似乎情绪也不高。 “对不起啊，”宁兮靠着墙蹲了下去，声音也刻意放轻，“刚刚我妈妈在。” 对面的人似乎沉沉地笑了声，有些叹息：“原来我这么见不得人啊。” “不、不是的……”她急急地辩解，急得小手都摆动了起来，对面的人又看不到。 其实同学之间打电话本就没什么，但和程琛……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程琛又笑了，笑声依旧很低：“小宁兮，没听出来我在调戏你么？” 他今天的声音很颓，不像平时，尾音都是张扬的，透着坏。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抠着手机壳上的兔子，宁兮试探着问。 程琛沉默了半晌，没答，问：“想看烟花吗？” “你那边在放烟花？”话语中能听出惊喜。 “嗯，打开视频，你就能看到了。” 第32章 你脸红了 很想抱她，再亲一下，特别想…… “开视频？”宁兮问了句, 朝四周看看。 卧室内没开灯，只有浅浅月光透过窗帘罅隙洒下一片银色，银色从窗边蔓延到床上, 朦胧、干净。 漆黑的夜色里，打视频电话，不觉得有点……暧昧吗？ 宁兮攥着手机, 还有些犹豫。 自从上次操场上见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宁兮不是会主动联系别人的人。 很巧的是, 程琛一个月也没联系过她。 所以, 要、要视频么？ 半天听不到声音, 程琛站在寒风中, 说话都能吐出一口白汽。 他猜宁兮一定在胡思乱想，舔了舔唇角，逗她：“是哦，视频么, 小姐姐？” 尾音拉长, 声音调笑又缱绻。 就是故意欺负她！ 宁兮本想拒绝, 突然灵机一动, 手指按住了手机的摄像头, 戴上耳机, 先给程琛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没料想她会这么主动, 程琛低笑一声, 准备了会儿, 接了她的电话。 “这算是过年的福利么？” 宁兮没答话，只是盯着屏幕。 屏幕上几只仙女棒捆在一起，燃放出绚烂的火光,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烟火喷射出来的火花明亮又璀璨。 左下角能看到程琛拿着仙女棒的手，手指白净，指甲修剪得都很整齐，只是指尖泛着红。 缓缓地，宁兮伸手，食指隔着屏幕轻轻点了点他的手。 嗨，一个月没见的……前桌。 “好漂亮。”她真诚称赞。 可惜太短暂了，十几秒燃尽，只剩下暗暗的蓝光。 “还想看么？我还能再去买。” 程琛收仙女棒的时候，手机摄像头刚好对着他的脸，只是一晃而过，但宁兮还是看到了。 看到了他红肿的额角和几道细细密密的血痕。 “程琛，你，你的额头怎么了？” 这个人怎么不是这里受伤就是那里受伤的啊？ “什么？” 他把燃尽的仙女棒丢进垃圾桶，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这会儿屏幕黑漆漆，看不到了，宁兮有些严肃：“程琛，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不是，是他们先动的手。”程琛有些颓然地回了一句。 真的，这次真的是他们先动的手。 宁兮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皱着眉，小脸一本正经：“不管谁先动的手，打架就是不对，你应该找……” “你很关心我？” 程琛打断了她的啰嗦，盯着屏幕里的那张小脸，没扎马尾，头发随意垂在肩上，小脸白净，因为他那句话，眼神慌乱地到处飘。 害羞的小猫似的。 “没有，你别闹。”宁兮结结巴巴的。 “没闹，”程琛盯着她的脸，伸出手，食指隔着屏幕摸了摸她的脸颊，“想摸摸你。” 还想亲亲你。 一个月没见，你不想我么？ 后面的话程琛没说。 “别乱讲啊你！”宁兮别开了脸，不再看屏幕。 程琛低低地笑了一声，凑近手机，盯着上面的小人儿：“你脸红了，宁兮。” “没有。” 她否认地很快，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看向屏幕：“你、你能看见我？” 那她挡摄像头挡了个什么？ “嗯，我不仅能看见你，我还在想你。” 程琛继续逗她，但她心思已经不在他调笑的话上了，她仔细看了看，右上角那个小窗口里确实有她的脸！ 平日里她玩手机不多，才发现视频通话要遮前置摄像头而不是后面的！ “啊——” 突然明白过来有点害羞，她低呼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太丢人了，程琛竟然能看到她！ 她头发乱糟糟、睡衣皱巴巴就和程琛视频通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她小脸红透，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才重新把手机摸过来。 上面程琛发来几条微信： 【胆儿很肥啊？直接挂我电话？】 【出来看烟花么？】 【我在你家楼下。】 在、我家、楼下？ 宁兮盯着那几个字，反应了好半天，像是不认识汉字一样。 大年三十，你不呆在家里，在我家楼下干嘛？ 她脑海里瞬间想到小时候陪妈妈看的古早爱情剧，什么男主为挽回女主的心在她家楼下哭了三天三夜之类的。 她脑补了会儿，斟酌字句给程琛回： 【那你别哭，我真的没办法出去。】 收到这条消息，程琛觉得好笑，冻得僵硬的手指打出一行字发出去： 【我哭什么？感动你么？】 【那你会被我感动么？】 两条消息，宁兮没来得及回，就被她妈妈喊了出去。 “念念！念念——” “嗳——” 她走出去，黎晴正在厨房忙碌，水蒸气漂浮在厨房的玻璃门上，里面白茫茫一片。 黎晴：“咱家没有醋了，你快出去买一瓶。” “啊？不吃不行吗？” 外面‘呼呼’的风声一听就很吓人。 “哎呀，吃饺子哪有不吃醋的，别懒着，出去买一瓶。” “哦。” 宁兮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裹了件围巾，就出了门。 走到楼下时，一股冷风灌入，她打了个寒颤。 北方冬日的风又硬又冷，抽打着皮肤，像是薄削的刀子。 她在原地跺了跺脚，往小区门口走，穿过小区的花坛，隐约感觉秋千上坐着的人有点眼熟。 秋千是上次她偷偷哭坐着的秋千，她记得程琛还来过。 程琛？他真的在她家楼下啊？ “程琛？”她试探着喊了句。 秋千上的少年闻声动了动。 他整个人笼罩在树影之下，衣襟被风吹得鼓起，垂着头，额前的发丝很乱，额头右侧红肿，整个人看起来像刚打过架似的戾气十足，但也掩盖不住他俊脸的帅气。 抬头，他看到了几步外，有些诧异的宁兮。 “来找我的？” “嗯……”宁兮一时有些说不出来话，她不能说以为他微信里说‘在你家楼下’是开玩笑，也不能说自己只是下来买醋。 “你怎么不回家？” 程琛没答话，懒洋洋地坐在秋千上。 “想你，来看你。”好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声音低沉，揉碎在风声里，更显暗哑。 “哦。” 宁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这反应可不是程琛想要的。 他站起身，大步朝宁兮走过来，几秒钟的功夫就站在了她面前，高瘦的身材有着很强的压迫感，挡住了她头顶的光线。 逆着光，她只能看到程琛脸上的轮廓。 “小朋友，才一个月不见，对我这么冷淡？” 他说话时，白色的雾气吐出，吹到她的发顶。 湿湿热热。 宁兮的鼻尖和嘴唇都遮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小鹿眼，怯生生地看着他。 小小的身子裹着宽大的羽绒服，微仰着头。 好乖好乖，能见到她在下面冻这么久都值得了。 “我没有呀。” 她哪里冷淡了，是外面真的很冷呀。 “还学会顶嘴了？”程琛盯着她，狭长的眼尾微挑，“我不在的一个多月，喜欢上别人了？” “你瞎说什么呀！” 宁兮的脸瞬间就红了。 说得好像以前她喜欢他似的。 “我只是，急着买东西。” “买什么？” 这阵风有些疾，吹乱了她额前的发丝，程琛抬手，手掌迎风挡在她额头上方。 视线下移，撞进她的小鹿眼里，干净清亮。还有粉嘟嘟的脸颊，让人想掐两下。 他突然很想抱她、再亲一下，特别想。 一旦有这种想法就像草原里撩起的火，扑都扑不灭，挑逗着他躁动的心。 程琛不明白这么大的风怎么就吹不灭他心头的火。BaN 宁兮也不明白，他的眼神怎么就瞬间变得很有侵略性。 她咽了咽口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买、买醋。” 第33章 哥哥求求你 你想让所有人都来围观我对…… 冬日的寒风正盛, 吹得人耳朵疼，宁兮耳尖露在外面，红彤彤的。 “嗯, ”程琛盯着她，想了会儿说，“你求求哥哥, 哥哥帮你去买醋。” 什么话！ 宁兮后退几小步，缩在口袋里的小手紧张地攥成团, 仰着脸看他一眼又匆匆垂下头嘟囔：“什么哥哥, 你是谁哥哥啊……” 她的声音很小, 裹在围巾里, 淹没在风里。 “嗯？怎么样？”没听到她说什么, 程琛凑近了些，抬手想把她的脸从围巾里扒出一点。 宁兮躲得快，抬腿往旁边跑：“我自己去买就行，你快回家吧。” 才跑两步就被程琛拦住, 手臂架着她的腿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她身子不高又瘦, 程琛像抱小孩子一样把她抱在右臂上, 没什么压力。 “啊——” 突然双脚腾空, 宁兮低呼一声, 寻找支撑, 双手环抱住了程琛的脖颈。 “你干什么啊！放我下来啊！” 她双脚扑腾着, 又不敢动静太大, 怕自己摔下去。 “商量个事儿, 哥哥求求你，你回家里等着，我帮你去买醋？” 程琛看了眼托在手臂上的小人儿, 围巾乱了，露出她的整张脸，小脸红晕一片，唇色有些淡。 “流氓！你耍流氓！放我下来！会被人看见！” 宁兮只顾着和他周旋，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嗯我流氓。” 都已经是流氓了他干脆再流氓一点。 程琛低笑着应了声，伸出左手，食指按在她的唇尖，她的唇瓣很软，有些干，每动一下都像是在亲吻他的手指。 她瞬间就不敢说话了。 “你想让楼上的人都下来围观我、对、你耍流氓么？”看她安静了，程琛放下了手，“你家在哪？” 他刻意咬重了‘我对你’三个字，宁兮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流氓！变态！坏蛋！恶魔！ 力道悬殊，她只能在心里骂他，最后自暴自弃地给他指了指：“那排，第三个门。” 程琛应了声，抱着她朝那边走，他的步子很快，走动时，衣服摩擦。 今晚虽是除夕夜，但也难免会有人出来走动，宁兮抓着他的衣领，头埋进去，拼命挡着自己的脸。 这邻里街坊的大多认识，她要是被认出来，可以……直接去快乐星球生活了。 平日里只有几十步的距离这次却好像很漫长，宁兮埋着头，鼻尖弥漫着他衣领上茶叶的味道，清冽干净。 微微偏头，能看到他的侧脸，额角红肿着，却丝毫不影响颜值。 橙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树枝落下一块块斑驳阴影，他的鼻梁、薄唇轮廓有型又好看。 “看帅哥移不开眼么？” “啊？” 没等宁兮反应过来他问什么，程琛推开了楼道口的门，把她放了下来。 外面的风进不来，这里暖和又明亮，头顶白炽灯光打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银白色。 “要买什么醋？牌子？容量？” “额……都行，”宁兮仰头看着他，他不怕冷似的只穿了件薄风衣，脸被风吹得发白，脖颈也是，“会不会太麻烦你？” 两只小手抓着衣摆，她才明白程琛可能只是不想冻到她。 程琛转身，手搭在门上，没逗她：“我刚好也有东西要买。” “嗳，程琛你等等，”宁兮快走两步，抓住他的衣摆，朝他摆了摆手，“你下来一点。” 两人身高差别很大，程琛俯身才和她平视，唇角微勾：“怎么，临走前要奖励我一个吻？” “……” 宁兮没接他的话，一圈一圈地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又一圈圈地系在他的脖子上：“今天除夕门口的超市不开门，你出门右拐去那边的菜市场看看……” “菜市场是什么？也卖醋？” 脖颈处一暖，他垂头，看到那条毛绒绒的白色围巾和绕来绕去的两只白嫩嫩的小手。 “啊？”宁兮愣了足足三秒，才笑出声，“你是哪里来的火星人？不知道菜市场就算了，还没坐过公交？” “你嘲笑我？”程琛抬手掐了掐她的脸，没用什么力道，“小朋友，知不知道嘲笑社会哥有什么后果？” 说完，自己都笑了，趁她笑得分神，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胡乱地扯了下来，套在了她的头上。 “嗳等……”不知道围巾怎么又到了自己脖子上，宁兮茫然地扯了扯，想再扯下来。 “别扯了，小心勒自己，”程琛一步向后，推开了门，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他的声音揉碎在风里，“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走进了风中。 宁兮重新把围巾裹好，在原地蹦跶两下取暖，等着程琛回来。 头顶的声控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如此反复，她连程琛的影子都没看到。 程琛对这边应该不熟悉吧？第一次去菜市场会不会找不到啊？ 还是半路遇上什么事了？ 宁兮胡乱地想着，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当头顶声控灯灭了的那一瞬间，她推门出去找。 出了小区右行几百米就是一处菜市场，杂货店、水果店、蔬菜摊林立。 她跑得快些，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走进菜市场入口的第一家超市，她看到了程琛。 除夕夜出来买东西的人还不少，收银台前排了长长的一条队。 程琛排在第三个，前面是一个抱着两捆葱的阿姨，葱从阿姨的肩膀探出去时不时碰到程琛的下巴，程琛一脸无奈地抬手挡了挡。 后面是一个推着车，车上三个榴莲的大叔，他若无其事地耍手机，车上的榴莲时不时扎向程琛的后背。 宁兮站在原地看着程琛烦躁又不能发泄的表情暗自好笑，再看看他手里，一瓶山西陈醋和……两桶红烧牛肉面？ 他过年就吃泡面吗？ - 大年初一早上飘了些细碎的小雪，落地即化，温度却下降了不少，到了中午雪停，马路上遍地湿漉漉的泥泞。 宁兮到中午才醒，被外面几个嗓门敞亮的大妈争执‘谁家姑娘领回来的女婿更帅’吵醒的。 她摸着发凉的鼻尖缩进被子里还想再磨蹭会儿，就听见手机“嗡嗡”的震动声。 不情不愿地把手伸出被子，捞来手机看了一眼。 是程琛。 九点，【出来玩么？外面下雪了。】 九点十五，【给你带仙女棒，出不出来？】 九点十六，【不理我？】 【生气了？】 【昨晚不就是抱你一下么？要不让你抱回来？】 【？】 十点半，【雪都被你吓跑了，老子还在等你。】 刚刚，【在你家楼下，不下来我就上去敲门了？】 宁兮一惊，回了消息，从被窝里爬出来，飞快地洗漱。 初一她大姨一家会来，她可不能让程琛上来！ 【不行！不能上来，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收到这条消息的程琛甚至都能想象出她犹豫着打字，想到狠毒的惩罚时琢磨半晌才想出这么个‘不理你了’。 又呆又可爱。 “念念，念念起了吗？” 黎晴来敲她房门，宁兮在洗手间刷牙，含糊地应了声“起了”。 “你大姨她们到楼下了，你下去接着点，会说话点啊。” 宁兮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出去，漱了漱口，问：“到楼下了？” 程琛不会也在楼下吧？ “嗯，刚打电话说到小区门口，我琢磨着这会儿应该到楼下了。” 宁兮心头一跳，来不及换衣服，在睡衣外面裹了件羽绒服就急匆匆跑下楼。 她家小区老旧，没有电梯，快跑到一楼的时候，听到表姐段亚亚娇软的笑声。 心思一沉，她探头看过去，果然，段亚亚和程琛站在一起，和他搭话。 段亚亚是谁？她号称‘直男斩’的美女表姐啊。 宁兮站在楼梯上，手指扶着栏杆，却怎么也迈不下步子。 第34章 迷得神魂颠倒 他毫不避讳：喜欢她喜欢…… 冬日的中午, 雪后暖阳温和不刺眼，在两人身上洒下一层淡金色的光。 温度很低，却有阳光。 段亚亚站在程琛的对面, 她一头栗色的长卷发，皮肤白皙、面容姣好，举止间都透着优雅。 “好漂亮的仙女棒啊——是在哪里买的呀？”她搭讪。 对面, 程琛斜斜地靠着门，一腿微曲抵着门边, 手里拿着一捆仙女棒, 懒洋洋地玩手机, 听到她说话, 抬头瞥了她一眼。 “外面。” 他冷淡地开口, 垂下眼，继续看手机。 段亚亚愣了一会儿，思考这话该怎么接：“外面哪里呀？” 她把发丝撩到耳后，露出一张精致浓艳的脸：“帅哥, 留个电话可以吗？我要是找不到打你电话？” 从楼梯上宁兮这个角度看过去, 两人真是男帅女靓, 般配养眼。 也对, 从小拿情书拿到手软的段亚亚, 没人会拒绝她的魅力, 程琛应该也不会吧。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就像是细小的虫子一点点蚕食宁兮的心。 她颓然地耷拉下肩膀, 想转身上楼, 脚步却像是定住了一样, 一动不动。 “不可以。” 段亚亚见程琛一直不开口，很有自信地抬手去拿程琛的手机，却被程琛躲了过去。 程琛把手机塞进口袋, 背抵着门：“我有喜欢的人，她看见会误会。” “啊你有女朋友啊。” 段亚亚故作讶异，随即又换上一副礼貌官方的微笑，心道：人家是有女朋友才拒绝我的，要不然谁能抵得住我的攻陷？ “不是，还在追，”程琛倒也不避讳，双手揣兜，“只是喜欢得要命，她要是误会了我该心疼s了。” 语气看似风轻云淡，飘碎在风中，却让在场的两个女孩都愣了愣。 段亚亚唇角难以掩饰地垂了下去，本以为能撩到一个极品大帅哥，没想到被人家喂了口狗粮。 出师不利。 她随口敷衍了句：“那祝你成功。” 也不管程琛什么答复，快步跑上了楼梯。 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口，宁兮站在那里，手指抠着着扶手上的雕花纹路，没出声。 心里那些小虫子被一束暖阳烤熟杀灭，化成粉色泡泡，咕噜咕噜到处乱撞。 段亚亚上楼的时候和宁兮面对面碰上了，宁兮乖巧地喊了声：“表姐好。” 段亚亚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越过她上楼了。 大概是惨遭滑铁卢，实在没心情说话。 “嗡嗡嗡——” 宁兮抬头看着段亚亚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震动声很明显，楼梯口的程琛也听到了，快走几步，看到了站在扶手旁的她。 “来了干嘛不下来？”程琛举着手机，仰头看着她问。 那通电话是程琛打来的。 宁兮抿了抿唇，从楼梯上下来，垂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到他对面。 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宁兮埋着头，能看到她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着，饱满的红唇紧抿，像是一个等待受罚的小学生。 “嗯？”程琛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会儿，觉得好笑，“你犯什么错了要低着头？说来我听听？” 宁兮不答话，小手缩成一团，掌心有些黏腻的汗水。 她要不要说自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要不要说‘你为什么喜欢我，我这么平凡……’ 仰起脸，她刚要开口，余光瞥见门口大姨黎文的红色呢绒大衣。 大姨要进来了？ 不能让她看到程琛啊！ 宁兮忙拉起程琛的袖口，视线飞快转了一圈，拉着他躲进门后。 后背抵着墙的那一瞬，程琛垂头看了眼抓着自己袖口的小手，手指纤细白净，指尖有点樱花粉。 他沉沉地笑了声：“怎么？想壁咚……” 话还没说完，就被两只小手叠加着捂住了嘴。 宁兮没空理他，眼睛警惕地从门后盯着往来的人。 果然，他们刚躲进去不久，黎文就走到了门口，手里提着几大盒糕点礼盒，回头朝段父喊话：“快点！磨蹭什么呢！一起拿出来得了！” 喊完，提着礼盒上了楼。 宁兮依旧紧张着，探出一颗小脑袋偷偷张望，像是一只小仓鼠。 还没等她看到段父的影子，就感觉手心一阵柔软。 程琛垂眸笑着看她，说话时唇瓣无意识擦过她的手心，湿湿热热的。 “敌人走了么，女战士？” 她都这么紧张了，他还要开她玩笑！ 宁兮立刻放下手，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又觉得力道不够，像女战士对待土匪流氓一样翻了个白眼。 “挺嚣张啊，女战士？”程琛背靠着墙，又恢复他懒散痞气的样子，随口逗她。 宁兮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门口“嘭”的一声箱子撞击门的声音。 门板向后拍，抵着门的宁兮瞬间被一股力道牵引朝程琛撞去，额头撞在了他的胸口。 啊——她捂住了唇，没敢喊出声。 门口，段父抱着两大箱酒，箱子很大，门框进不来，没留神撞在了门上。 他喘了口气，抱着箱子上楼，丝毫不知门后这一撞撞出的连锁反应。 宁兮半个身子压过来的一瞬，程琛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了她的头。 她的头发很软，乖乖地垂落着，发丝间有着一股蛋挞的甜香，让人很想揉一揉。 程琛也没忍着，揉了揉她的头发，rua猫似的，指尖撩起几缕发丝，缠绕在指腹，又别到她的耳后。 第一次，不是他耍流氓把人拉过来，而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怀里。 他的心，好像也是第一次，快跳了半拍。 “刚刚来的是你家亲戚？”说话时声音有些低哑，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发丝间。 “嗯，我表姐一家。” 没有‘危险’了，宁兮也回过神，离他远了些，抓了抓自己被弄乱的头发。 这里空间实在狭小，她先从门后走了出来，脸上还有些红晕未褪。 不知道程琛为什么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手指抓着衣角。 “我表姐第一个上楼的，你看到了吧？是不是特别漂亮？”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衣角，她问。 “嗯。”程琛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道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是啊，她，”宁兮顿了顿，紧张感平复了些，“她长得漂亮，成绩好，身边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她说话时垂着头，纤长睫毛低低垂下，唇角耷拉着，有一种失落落的可爱感。 “是么？”程琛反问了句，俯身，视线与她平齐，抬起一根手指托着她的下巴，“可我没被她迷，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你是不是比她强很多？” 被迫抬起头，宁兮仰脸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眸子浅淡，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冷，说话时眼尾微挑，冷意消散，眼神带着占有欲。 唇瓣冻得颜色有些淡，一字一句地说：“相信我，你比她强多了。” 明明声音轻哑低沉，却像是一阵暖风，差点让宁兮掉下泪来。 她急急别开脸，拍开他的手：“我，我先上楼了。” 本来就是下来帮表姐一家搬东西的，没能帮上忙还逗留这么久，她实在有些心虚。 “可我饿了。”在她迈步前，程琛挡在了她身前说。 “啊？你没吃早饭？”宁兮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那你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叫个……” 想吃你啊。 程琛把她的手机抢走，一手按着胃口：“你陪我去吃吧，我这两天就吃了两桶泡面，胃疼。” 为了增强可信度，他俯下身，半个身子弯了下来。 宁兮盯着他手按压的位置：“程琛，要不我们先去医院，我感觉……你好像有点胃下垂？” “……” 第35章 哄着我点 他自信：放心，你男人不会输…… 早上下过小雪, 地上泥泞湿滑，宁兮跟在程琛身后走，低着头给黎晴发消息。 程琛忍不住皱眉看她：“手机就那么好看, 不用看脚下的路？” 他身材修长高瘦，穿着黑色风衣，衬得整个人英挺有型, 斜后方，宁兮小兔子似的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 一路低着头, 乖乖地跟着他走。 “我出来吃饭要告诉妈妈一声, ”宁兮低着头把最后一个字输入进去, 点了‘发送’, 没心思关注程琛说什么，随口回，“你帮我看着呀。” 消息发了出去，她才反应过来, 不安地抓了抓耳朵：“我的意思是……” “行了, 你不要说。”程琛伸了一只手出去, 想牵她的手, “把手伸过来。” 他的手掌比她的大很多, 看起来宽厚温暖。 但宁兮摇了摇头, 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朝前小跑了几步：“不行, 这是在大街上。” “哦, 那不在大街上我就能牵你的手了？” 程琛双手揣进口袋，慢悠悠地走，唇角微勾, 故意逗她。 宁兮不想理会他，自己小跑了几步，短短的马尾辫一晃一晃，小兔子似的。 大年初一，营业的餐馆不多，两人兜兜转转了几条街才找到一家面馆。 离饭点还有段时间，面馆很是冷清，只有最里面坐了一桌情侣，剩下就是走进来的他们。 老板比自家店还冷清，看见他们进来只是抬头瞥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刷手机。 “你想吃什么？”程琛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菜单，问她。 菜单上面条的种类不多，从左到右一眼扫过去，就那么几种面。 宁兮摆摆手：“我不吃，你点你的就行。” 现在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她只是看程琛两天没吃饭带他出来吃东西。 “哦，”程琛扭头倪了她一眼，“所以你是打算看着我吃么？” “啊……是。”宁兮没觉得哪里不对，点了点头。 她如果现在吃了饭，待会儿和表姐一家吃饭该吃不进东西了。 “行，老板来一碗牛肉面，要大碗的。” 老板好半天才应了一声，扭头朝后厨喊了一嗓子。 小面馆面积不大，宁兮和程琛找位子坐下，就坐在那对小情侣的后面。 宁兮本还有些尴尬，她面朝着那对情侣，很怕他们突然亲起来，但那对情侣之间气氛似乎很僵。 “在看什么？” 等餐的时候，程琛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那对情侣，“你很羡慕？” “啊？”宁兮没听懂他的意思，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不用羡慕，我们也是。” 程琛单手撑在桌上，托着脑袋，唇角不着痕迹地弯起。 “……”宁兮低头看着手机，小声说，“别乱说啊。” 比起那对情侣，宁兮觉得他们之间气氛更尴尬些，餐还没上，为了不大眼瞪小眼，她只能低着头一直玩手机。 “嗳，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两人的腿在同一张桌子下，程琛伸长腿，小腿碰了碰她的膝盖，“和别人说话要看着他的眼睛？” “……” 膝盖处衣料摩擦，还带着点他身上的体温，宁兮一惊，忙缩回腿。 恰好，牛肉面端了上来，满满一大碗，劲道纤长的面条上飘着色泽鲜亮的牛肉块，看着就让人味蕾丰盈。 宁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盯着老板把牛肉面放到程琛面前，她低下头装作不在意地看手机。 程琛：“老板，再来一个小碗。” “好嘞。” 过了会儿，一个空碗拿了过来，程琛抓来双新筷子分出小半碗面，给她：“尝尝？” 两人面对面，碗里飘出湿热的白汽，几乎模糊了程琛的脸。 宁兮接过递过来的碗，却只是推到了旁边：“不用了，你快吃吧。” 两人面对面坐得这么近就算了，难道还要吃一碗面吗？ 程琛却只是把她推走的碗又推了回去：“怎么？难道还怕我在面里下药么？” 半开着玩笑，他的唇角微弯，含着些玩味。 宁兮有些受不住，拿来筷子挑了几根面吃，很烫，但很好吃。 程琛看着她，笑了声，也低下头吃面。 小面馆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老板手机里的嘈杂声。 半晌，不知道是什么惹到对面桌的那个女人，她垂着眼，盯着桌上只剩面汤的碗。 “我们来这家面馆，你从来没点一碗面，和我分过。” 女人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得出奇的面馆，宁兮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噎，嘴里含着面条，险些吃呛。 男人只是敲出一根烟，不说话。 女人：“所以你是要和我分手么？就为了那个认识还不到三个月的女人？我们可是在一起六年了！” 男人抓了抓眉心：“行了别烦了，回家现眼去。”站起身就要走。 女人不依：“我怎么就烦了？我为什么不能说啊？” “高三你说要学音乐，我辍学陪你，你写不出词我比你都着急，唱片卖不出去我整夜整夜地焦虑，可我对你抱怨过吗？” “我觉得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你专心做音乐，其他的事我来打点，但实际上呢？” “你说在写词其实在陪她过生日，你说工作室忙却有空陪她出去玩，那我呢？” “你别他妈说了行不行！倒多烦！”男人一脚踹在桌腿上，桌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 老板朝他们看了过来，宁兮也觉得这场面过于难堪，心里吐槽那男人的同时看向程琛，想问他‘面吃完了，我们要不要走呀？’ 但还没等她问话，就见程琛猛地站了起来，椅背“嘭”一声抵住男人的椅背，他转身，提着男人的衣领几乎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他妈还是个男的吗！再敢嚷一个，老子让你从这儿爬着出去！”他吼一声，抓着男人的衣领摔在地上，甩出半米。 男人一屁股摔在地上，四仰八叉，桌椅被撞出几米，一片凌乱。 宁兮急急地站了起来，去抓程琛的衣角：“程琛，程琛——” 她好怕他打架，怕得眼泪差点落下来。 老板也惊了，盯着洒落一地的花生仁一阵心疼，跑过来劝架，碍于程琛的气场没敢说重话：“干什么呢哈哈哈哈，大家和和美美的吃饭，不要这么……” “你他妈是个男的，就给老子站起来！” 程琛没听到老板说话似的，居高临下地指着那个男人。 他身上的气焰很盛，端正的五官绷得刚毅冷硬，宁兮第一次见这样的程琛。 那男人典型的窝里横，看到这么厉害的瞬间怂了，手撑在地上试了两三次才站起来。 但好歹是个男人，气势不能输：“关、关你什么事？你谁啊？” “老子说关我事儿就关我事儿了！”程琛拎起他肩膀一块衣服，那男人受力道牵扯，整个人朝桌面栽过去，“滚过来道歉！” 男人额头磕在桌子上，也恼了，剧烈地挣扎着：“凭什么我道歉，我求着她了吗？这些年是我……” “操，你——”程琛挥起右手就要给他一拳。 “程琛！程琛！”宁兮吓坏了，死死地抓着他的腰，喊他的名字。 她没见过程琛打架，但听说挺狠的，她不想看到这种场面。 听到她的声音，程琛恢复了些理智，拳头半路停下，握紧，关节摩挲得‘咯咯’作响。 完了，他这么凶的一面被宁兮看到了，这小孩该吓坏了躲着他了。 那女人听见男人的话，唇角抽动着眼泪止不住，她狼狈地抹了抹脸，拿了包就要走。 被程琛拦下了：“你走什么？不应该叫这个废物滚么？” “你算老几啊？”听到自己被骂，男人整理着衣服站直，盯着程琛，看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心里更自信了些，“告诉你，老子一帮哥们，赛车场上虐死你！” “那还等什么！来啊！”程琛皱眉，声音抬高，“操，老子不揍你，是怕脏了我女朋友的眼睛。” 反正不知道最后谁虐谁。 男人瞪大了眼睛：“操，马上上赛道，谁不来谁他妈是孙子！” 程琛刚想再放狠话，袖口就被宁兮扯着晃了晃：“别别，程琛，你别去了。” 她没想到出来吃饭还能吃出这种事情，到底他们还是学生，怎么可能干得过这种社会人？ 还是去他们的赛道，他们应该十拿九稳。 “不、不行，我们不去，你换个办法。” 宁兮声音乖乖软软的，在两个大男人吵架中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程琛回头看她，手掌搭上她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指，她的手冰凉。 “这么关心我啊？”他把她往自己身后扯了扯，握着她的手，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放心，你男人不会输。” 说话时，朝她眨了下右眼，随即笑了出来，戾气消散。 笑容自信张扬，会让人感染他的自信，变得心安。 手掌碰触，他身上的温暖顺着手心传递过来，似乎故意的，他食指曲起，点了点她的手背。 想让她不要害怕。 那男人把衣服整理好了，瞪着对面多管闲事的两人：“你们家到底谁说了算啊？去不去？” 你、们、家？ 第36章 我们家她说了算 你还挺有空关心别的男…… 听到那几个字宁兮一抹红晕爬上脸颊, 摆摆手想说‘你误会了，我们就是同学’。 程琛却比她反应快，轻笑一声, 站到男人身前，挡住了他看向宁兮的目光。 他比男人高出一头多，身高笼下阴影, 极具压迫感。 他不喜欢男人眯着眼睛瞄向宁兮的眼神，他很不舒服。 “平时是她说了算, 这次……”他回头看向宁兮, 眉毛微挑, 眼神带着些占有的试探, “让我一次？” 外面的风卷起落叶, 片片拍在地上，面馆玻璃门隔绝了风声，馆内气氛安静凝重，几个人都看着宁兮, 决定权在她手上。 宁兮的目光在对面几人身上环视了一圈, 又落回程琛身上, 撞见他眼底细碎的笑意。 赛车挺好的, 程琛这么有自信, 她也不会反对, 但是这种出头的事情不应该让那个女人的追求者来吗？ 还能水到渠成发展出一段感情, 但程琛？ 想到这, 宁兮心里莫名有些闷闷的, 却不想败了程琛的气焰，看着他点了点头：“行，你加油。” 程琛打了个响指, 唇角笑意加深了些。 她这样像是默许了两人地关系呢。 双方谈妥，男人敲一根烟出来叼在嘴上：“行，北川国赛场上见，”又看了眼站在宁兮身后的女人，口气粗俗，“还不滚过来现什么眼！” “我跟着他们走！”女人横了他一眼。 男人‘嗤’了一声，转身，衣着狼狈、虎腰熊背地走出面馆。 “程琛，你真的要去吗？”等男人走了，宁兮拉了拉程琛的袖口，还有点担心。 “怎么，这么担心我啊？” 程琛低着头发微信，闻声，抬头倪了她一眼。 好看的眉眼淡淡一瞥，目光灼灼，只在瞬间，灼热的目光烫了她一下，宁兮急急地别开了视线，没说话。 一直站在后面的女人走过来，唇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今天谢谢你们啊，唉那人我都和他过不下去了……” 想到在陌生人面前吐槽不合适，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转了话题：“他玩赛车好几年了，小帅哥，要不我帮你说句话，你也别去了吧，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的。” “没事，”见程琛看着手机没有理她的意思，宁兮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走上前拍了拍女人的肩，“你别担心。” “嗯，”女人朝她点了点头，“对了，这里离赛车场挺远的，我们打车过去吗？” 两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程琛，程琛抬眸看她们一眼：“到了，和我出来。” 面馆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黄毛从驾驶位下来，衣服皱巴巴的，黑眼圈浓重。 “琛哥啊，大年初一，大年初一啊，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叫过来，我都没睡醒……” 程琛没理他，回头看了眼宁兮她们：“上车，带你们去赛车场。” “豪车啊——” 出门一看到这辆车，女人就忍不住感叹了句，宁兮对车没有任何研究，只能看出来黑色车挺好看的。 黄毛也这才注意到程琛后面有人，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不是小公……” 话说到一半露出一个很诡异的笑，拱了拱程琛的胳膊：“琛哥，这才大年初一啊，你们就腻在一起啊啧啧啧——” 他的声音不小，宁兮听到了，瞬间觉得耳根滚烫。 什么腻在一起啊？ 程琛走到车门边刚准备上车，回身踹了他一脚：“别尼玛瞎说！” “嘿嘿嘿，”黄毛往旁边躲，看着两个即将上车的女孩，他知道程琛副驾不坐人，捏了捏下巴，“看来我今天艳福不浅啊……” 程琛知道他什么心思，在宁兮走到车旁，小手搭上后座车门的时候，抓住她的手腕。 “坐那儿干什么？前面来。” “哦。”宁兮抽回手，左右看了看想说这车这么宽敞，后面坐三个人也不会挤的吧。 但她敢和程琛对着干，绕过车尾，坐进了副驾。 黄毛：“……” 女人也走来上车，路过黄毛的时候低头看了他一眼：“小兄弟，你鞋带开了。” “美女，是想骗我对你低头吗？”黄毛挑了挑眉，做出一副自认为很有魅力其实很油腻的表情。 女人：“……”她翻了个白眼上车。 黄毛低头一看，自己鞋带真的开了，弯下腰系好，一抬头，车开走了？ “嗳——等等琛哥！我还没上车呢！” 车内空间很大，但毕竟呼吸着同一空间的空气，宁兮有些拘谨，侧头看了程琛好几次，欲言又止。 “还想偷看我几次？” 右转弯，程琛余光瞥了她一眼。 被抓包了，宁兮两只小手扣在一起，试探着问：“那个他……不用上车吗？” 她不知道黄毛的名字，只是手指朝后面指了指。 “嗯，”程琛专注地盯着前方，修长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侧脸英挺矜贵，语气却有点吊儿郎当地：“你还挺有空——”顿了顿，尾音拖长，“关心别的男人？” “……”宁兮别过头盯着车窗，不再说话了。 三人同车，没人说话也怪不自在的，后面女人往前坐些，同宁兮搭话：“妹子，你们还是学生吧，啊我忘了介绍了，我姓梅，是个自由职业者，叫我梅姐就行。” “啊是，”宁兮回头点了点头，礼尚往来，“我叫宁兮。” 又看了程琛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帮他介绍，但毕竟人家没说话，她也没多言。 “宁兮——”梅姐念了一遍，笑着说，“名字真乖，人长得也乖。” - 程琛一路把车开到赛车场地下停车场，熄了火，三人一起下车，他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两人跟在他身后。 渐渐地，距离拉远了些，宁兮觉得梅姐好像拖着她故意放慢了步子。 “哎哎哎，”和前面的程琛拉开距离，梅姐拍拍宁兮的胳膊，“妹子，你男朋友很帅啊！以你姐阅男人无数的经验，此男人绝对算我帅哥榜榜首！” 宁兮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和自己这么熟了，有些疏远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不是？”梅姐讶异地皱眉，她刚刚听少年的话，怎么听怎么是一对啊。 “哦，不是男朋友啊？那他有女朋友了吗？这极品帅哥你姐姐我肯定要拿下啊！” 闻言，宁兮呼吸一窒，扭头看向她。 胸口处的烦闷又扩大了些。 第37章 抱上醋坛 我错了行不行？ 程琛有女朋友吗？应该没有。 但这话她不大想说。 宁兮盯着自己的鞋尖, 小声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哦没事，有机会我自己问问他。” 和程琛的距离拉开太远，抬头一瞬间没看到程琛的背影, 宁兮还有些慌。 这里很陌生，四周无人，冰冷的车辆散发着阴沉沉的味道。 梅姐看出她的慌乱：“没事这地儿我熟, 我带你去找电梯。” 两人还是绕远了，在地下车阵中来回穿梭, 光线晦暗, 宁兮心慌程度不减。 终于找到一处电梯, 两人快步跑过去。 还没等宁兮按下‘向上键’, 电梯门缓缓开启, 程琛站在电梯内。 看到她的瞬间，皱起的眉头松散些，伸手扯住她的手腕把她捞进电梯里。 “怎么这么迷糊，跟着都能跟丢？” 力道牵引, 宁兮的手臂贴着他的, 她动了动手腕想抽回手, 但程琛攥得很紧, 生怕她丢了似的, 白嫩纤细的手腕都要被他攥红了。 “疼——”她仰脸看着程琛说。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离我太远？” 程琛反手, 食指抓了抓她的掌心, 挠痒似的小惩罚。 他一路低头在手机里和老六交代事情, 走到电梯口回身一看没人的时候, 简直吓坏了，在停车场疯了似的找。 额头上的汗水未落，他拉着她的手腕, 本想惩罚地攥疼她，但碰到她白白软软的小手，还带着一股甜香，他的心都软了。 想执手亲一口再咬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又软又甜。 “是你走得太快了。”宁兮苍白地解释，抽回手放进口袋里。 “行我的错，”程琛也自觉刚刚说话着急了，撩起额前的发丝抹干汗水，“那以后你在我身上栓个绳，我保证不走出一米远，行不行？” “……”谁要在你身上栓绳子？ “咳，”站在电梯外的梅姐轻咳一声走了进来，空间本就没多大，两人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内心疯狂咆哮：她怎么没晚生几年，要不然一定要追这深情浓颜帅哥！ 回归正事：“帅哥，赛车在外面比吗？” “嗯，”程琛应了声，按电梯，“带你们上楼，在那里等我就好。” 他伸向电梯按键的手臂从宁兮眼前划过，袖口带着那股薄荷香，宁兮微微屏息不想受他影响。 “不会啊，”梅姐一只手想拉住程琛的袖口，却被他皱着眉躲开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外面啊，赛道很长，我们等……” 看着手边的袖口躲开，梅姐愣了愣，止住了话头。 “不要误会，我们不熟，”程琛站在中间，往旁边一侧，半个身子靠到宁兮身上，故意和她很亲近，“我不是想帮你，只是看不惯那个人渣。” 梅姐歪头笑了下：“OK。” 其实她没有想搞亲密的意思，只是习惯性自来熟，但看这场景，她即使晚生几年也勾搭不上这帅哥。 帅哥不是深情，是专情。 但偏偏旁边靠着电梯壁的女孩没看出这层意思。 宁兮皱了皱眉，也往旁边侧身：“程琛，你别挤我呀。” 这电梯这么大地方空着，怎么偏要往她的角落里挤？ “嗯，”程琛应一声，却丝毫没有要挪开的意思，“那你也可以挤我。” “……” “滴”一声电梯到了，开门，外面有些喧闹，能听到车轮碾压赛道的摩擦声和人群的欢呼声。 宁兮最先出了门，远离程琛的压迫感。 程琛跟了出来，让她们在这里等，他去换衣服。 这里是二楼看台，两人走到护栏处，向下望，下面排列着整齐的红白色卡丁车，比赛的卡丁车不多，行驶飞快，戴着头盔的驾驶者动作利落干净，只是看不清容貌。 “真帅！”梅姐感叹了句，宁兮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视线右移，看到下面从入口走出来的程琛，一身黑色赛车服，手臂处两条白色长方块图，衣服紧裹着身子，整个人修长挺拔，一手抱着黑色头盔，目视前方，走路矜贵张扬。 不知从哪抛来黑色钥匙，他抬手举过头顶，接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转着钥匙在空中打了个旋。 宁兮朝抛物的方向看过去，是扎着脏辫的老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面朝程琛相向走，和黄毛一来就抱怨的性子不一样。 两个男人走到一起，程琛拍了拍老六的肩膀，说了些什么，老六仰头朝看台看过来，应该是在找她们。 说完，程琛转身抬头，目光微微一转就锁定看台上的小人儿，他扬起手，食指中指并拢，三指曲起，在额头边一点一扬，做了个手势。 头顶白炽灯又亮又闪，少年高高瘦瘦，肤色很白，额前发丝细碎，光亮打过高挺的鼻梁落下小块阴影，唇角自信地微弯着。 好像他要上的不是外面的赛道而是闪光灯照耀的舞台，明亮又无畏。 周围有女生看到了，“哇——”声此起彼伏。 梅姐也忍不住拍拍宁兮的肩：“啧啧，你小男朋友够帅的啊，这要是输了，可让他别回来了。” 宁兮盯着下面的程琛，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拖腔拿调的。 “并且，”宁兮回过神看她，一脸认真，“不管输赢，他都要回来。” “……”梅姐愣了半天，笑出了声音，“哈哈哈哈你也太呆萌了吧哈哈。” 说笑间老六爬上看台，朝她们走来，礼貌地点了下头。 梅姐忍不住小声点评：“其实这个长得也不错，就是眼神有点木，啧，你身边怎么都是帅哥？” 宁兮没搭话，偷偷向下瞥了一眼，程琛已经走了。 “这位帅哥，不打算出去给你兄弟加油？”梅姐先搭话。 “不用，”老六平常和黄毛那些兄弟说话还行，遇见女人不知道说什么显得有些冷，“琛哥会赢。” 他很坚定地这么认为，平常黄毛总笑他——琛哥说什么，老六都说对！ 他的视线在宁兮身上看了一眼，又看向梅姐，皱眉：“你是面馆的那个吗？” “哎哎哎什么那个，要叫美女好吗？”梅姐叉腰。 老六得到答案也不再理她，朝宁兮走近了些：“琛哥因为自己的家事，一向看不惯那些恃强凌弱打骂女人的，和是谁没有关系，你也别误会。” “啊？”宁兮眨巴眨巴眼睛，没听懂他的意思，下意识，“我没误会。” “那就好。”老六靠着栏杆，不再说话。 话题终止，空气瞬间安静了不少，只有梅姐受不住冷淡一直说，两人只是回应几声，安静地等程琛回来。 期间，黎晴打过几个电话问宁兮怎么还不回来，宁兮只敢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说话，就怕被听到周围卡丁车的声音。 程琛他们在外面的赛道比赛，宁兮盯着手机屏幕上流逝的时间，忍不住问：“他们还不回来，赛车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老六还没开口就被梅姐抢了先：“当然危险啊！卡丁车都很有危险，更别说他们外面GT赛了。” 宁兮听不懂，茫然地摸了摸后脑勺，只能感觉到危险。 梅姐添油加醋：“我想想啊，他们是多少个弯道来着，7个……” “琛哥回来了。”老六看到程琛，上前一步，刚好站在宁兮和梅姐中间。 梅姐没回头，看准了机会，手肘一拱，老六没回头，硬生生被推到宁兮身上。 宁兮：？ 她朝旁边躲，老六双手也扶住了护栏，两人没碰到，只是这姿势……怎么有点像他把宁兮圈住啊？ 老六忙往程琛的方向看，那人停下脚步，脸都黑了。 第38章 惹他生气了 只有我能壁咚你，明白么？…… “琛、琛哥, 你别误会……”老六赶紧上前两步解释。 他一向是不屑于和旁人解释的人，但看程琛脸色，他要是不解释, 非要把他剁了不可。 程琛没说话，视线越过他看了眼身后的小人儿，收回视线, 朝身后哼了一声。 他身后走出一个弯腰驼背低着头的人，是那个面馆吵架的男人, 一看这样就知道谁赢谁输了。 梅姐先上前一步：“李旺财！你还好意思回来？” 李旺财孙子似的耷拉着脑袋, 往前走两步, 嗫嚅了句什么, 也没人能听清。 “大点声！”程琛吼他。 李旺财一激灵：“对不起！小梅！” 程琛皱眉：“就这些？” “小梅, 是我对不起你，我是个烂人，”李旺财抽了自己两巴掌，“你把我忘了吧, 我对不起你, 你肯定能遇到更好的。” 他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宁兮扭头去看梅姐, 她眼里有泪花, 忍泪忍得嘴唇都在抖, 话语却很犀利：“你滚吧, 谁稀罕你？我他妈将来肯定能遇到比你好一万倍的！那几年青春就当喂了狗了。” 李旺财听到这话忙看了眼程琛, 见他没拦着, 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转身宁兮才看到他后背和裤子上都是土，应该是和程琛打架了吧。 而程琛身上……好像没事？ 骂完了，梅姐似乎更悲伤, 手掩面，有泪从指缝滑过。 老六看这场景，忙点了点梅姐的肩，示意先走，梅姐也没拒绝，两人朝电梯口走。 路过程琛身边，程琛喊住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面小红旗给她。 “只要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谢谢。”梅姐接过小红旗，朝他笑了下。 只剩下宁兮站在原地，她看着程琛把小红旗给了梅姐，这应该是最先到终点摘得的小红旗吧。 虽然知道这次赛车本来就是为了帮梅姐出口气，但看到程琛把荣耀给了别人，她心里还是怪怪的。 正想着，那两人已经走了，程琛迈步朝她走来，站在和她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上。 “我不在的时候，不大乖啊，小朋友？” 他身子前倾，双手撑在护栏上，宁兮后退两步，后背抵住护栏，退无可退。 “什么？” 被圈在程琛和护栏之间，宁兮缩了缩头，下意识屏住呼吸。 两人离得很近，他白净的脸近在咫尺，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尾微挑，唇角勾起。 眼神实在太有压迫感了，宁兮忙别开视线。 “要我告诉你么？”程琛笑出了声，盯着她泛红的耳尖，“以后圈着你这种事，只有我能做。” 声音很低，在她耳边吐气，气音似的，又酥又麻。 其实程琛不瞎，看到是梅姐故意把老六往宁兮身上推，她有什么心思程琛还是能猜到的。 但他还是中招了，看到老六圈住宁兮的那一瞬，他有一种和兄弟打一架的冲动。 操，他都他妈没靠那么近过！ 宁兮没扭头，视线穿过天台盯着下面的卡丁车，努力不受他影响：“你不是也把东西给别人了吗？” “什么东西？”程琛默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笑意加深，眉眼藏着坏笑，“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宁兮皱眉，小声嘀咕，“你才吃醋。” “是，我就是吃醋了，抱着醋坛子呢。” 程琛直言不讳，手指曲起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转过来，拇指顺势摩挲了下：“小醋包。” 本来压在他心上的几块石头瞬间变成飘飞的气球，他盯着她的脸，白嫩嫩又软，只想捧着狠狠亲两口，宣誓主权。 宁兮拍开他的手：“别闹。” “好不闹，那商量个事儿行不行？” 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听话，真的不逗她玩，宁兮仰着脸，眨巴眨巴眼睛：“你说。” 乖巧得像只小猫。 小鹿眼亮晶晶，唇瓣饱满红润。 程琛舔了舔唇角，喉结滚动两下，撑着栏杆的手不由得攥紧了。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大概会气哭。 “开学，我们做同桌吧。”他说。 “啊？可是我和潇潇说好了，一直做同桌。” 一、直？ 呵，老子情敌楚潇潇。 程琛皱眉，语气都很霸道：“不行，我要和你做。” “……可是我们先说的，”程琛压力袭来，宁兮忍不住向后缩，好在脑子还清醒，“你为什么要和我做同桌？” “因为喜欢你啊。” 程琛想都没想，宁兮却怔住了，小手缩在口袋里，指甲掐着肉：“别说、别说这个，我们还在上学……” “操，”感觉宁兮声音都在颤了，程琛向后退了一步，“我不还没对你怎么样呢么？先做个同桌？搞不好你会喜欢……” “不会。” 知道他要说什么，宁兮急急摇头。 “不会？”程琛的手从护栏上耷拉下来，他直勾勾盯着她。 好像生气了。 一般人听到这种话都会问‘为什么’，但程琛不，他坚信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能得到。 宁兮盯着鞋尖，信口胡诌：“你成绩不好，又爱打架，还很凶，我为什么要和你同桌？” 要不然她应该说什么呢？答应他做同桌？ 以前做前后桌就已经够让她提心吊胆的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一个想好好学习考好大学的学生。 而程琛不是，他的家世背景可以让他有无数种选择。 “很凶？操，”程琛急了，“老子什么时候凶过你？” “现在。” “……”沉默半晌，程琛声音低了下去，“你就这么讨厌我？我在你眼里一无是处？” 宁兮盯着鞋尖不说话。 “操，不做就不做了。” 程琛很烦，一拳打在护栏上，铁栏“当”一声，等他转身走了，还在震颤着。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唉，宁兮叹了口气，走到电梯口按电梯，她可能要打车回家了。 一路问路到了门口，就看到老六靠在车边等她，看到她走出来，帮她拉开车门。 宁兮摆了摆手：“谢谢，不用了。” 她才惹程琛生气，不想麻烦他。 老六：“宁兮，我要是没送你回去，琛哥知道能灭了我。” 无奈，宁兮只好上了车，一路上两人无话。 老六不是会说话的人，却懂察言观色，程琛心情糟透了，他能看出来。 他以为两人因他闹脾气了。 把车上的音乐关掉，他看了眼宁兮，不懂拐弯抹角：“琛哥他很喜欢你。” 宁兮看着窗外，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小手攥成团：“我好像惹他生气了。” 老六皱眉：“上一个惹他生气的人住院半个月没出来，你没事应该不是你，” 随即他方向盘抖了下，不知道两人风云，他对自己的处境很恐慌：“应该是我。” “……” 到了家，宁兮和表姐一家一起吃饭，应该是表姐说了在楼下遇到帅哥的事情，黎文：“十七八岁毛头小子算什么，咱要找也要找长得帅又有钱的啊！” 段亚亚不满：“什么毛头小子，人家可帅多了！况且，你怎么知道人家没钱？” 两人争论着，宁兮低头扒饭。 真是哪里都能听到程琛。 这晚躺在床上，宁兮吃撑睡不着翻来翻去，把床头手机摸过来，点开。 她眯着眼适应强光，找到和程琛的聊天窗口。 今天是不是说得有点过？ 她要不要和他说句话？说点什么呢？ 新年快乐？可是今天都初一了啊，太欲盖弥彰了吧。 想了好久，她颓废地把手机放进枕头下，手机震动一声，她急急地拿出来看。 是一条广告短信。 唉，她心情怎么这么就受影响了呢？ 第39章 护着他 他的眼神带着疏离，唇角弯起也…… 寒假匆匆过去, 转眼又是周一上学的时间，路边的柳树还没冒出新芽，学生们就先背上了书包。 清晨, 宁兮来得很早，教室里只有三五个人在补作业，她的斜后方, 林霖正埋头奋笔疾书，看到她一进来忙：“大神, 物理作业求抄抄！” “你等一下。”宁兮回到位子把自己的物理作业给他, 之后没几分钟, 她的各科作业都分了出去。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 楚潇潇难得来得早, 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进来：“兮兮！我可太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她的书包很轻，轻飘飘地往桌子上一放，整个人靠在了宁兮肩膀上。 “我也很想你啊。”宁兮晃了晃她的胳膊。 不知道楚潇潇过年后怎么回事，每天睡前都要给她发一条明天的天气预报, 来老约她出去玩。 宁兮只能把这些总结为‘潇潇太想她了’。 “对了, 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楚潇潇从她身上起来, 左右看看没人注意, 把手机放进衣袖里, 神神秘秘地给她看, “程琛居然加我微信了！救命, 我要开心死了！” 她后半句刻意压低声音,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什么机密。 宁兮本来已经好奇地凑头过去，听到她这句话，兴致缺了一大半。 垂眸扫了一眼, 真的是程琛，头像一团黑，网名‘dark’。 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又听到‘程琛’的名字，宁兮收回视线，盯着桌上的物理书。 从大年初一之后他们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他竟然还加了楚潇潇的微信？ 也许是知道她们谈论内容似的，林霖笔速飞快，嘴里也没闲着：“你们猜，这周琛哥来上学吗？” 反正程琛又没来，他们大着胆子讨论。 “不知道啊，社会我琛哥上学期来过几天？”有人说话。 “应该来吧，但也说不准，毕竟他们那种人，上不上学都有家里罩着。” 教室里一大半的同学都已经到了，坐在自己位子上自习，几个人谈论声音不小，站在教室门口都能听到。 后面那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宁兮听了都觉得很不舒服。 楚潇潇托着脑袋回头瞪着说话的人：“那种人？那你倒说说是哪种人？” 那人摆弄着笔：“不就是靠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到处乱混的嘛？” 班里偷偷喜欢程琛的女生不少，听到他这么说都拿眼神瞪他，他为了增强可信度，还添油加醋：“放假我在麻狐街那边还看到他，和几个兄弟一起欺负女生呢。” 寒假他确实在麻狐街看到程琛了，当时他半夜从网吧出来，人家兄弟几个摩托车疾驰，他只是看到了个背影。 “嘿你个——”楚潇潇刚想怼他，就听到自己同桌说话，声音乖乖的却很坚定。 “程琛在班里待了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不会因为你颠倒黑白而改变。” “他成绩烂名声不好，但不能随便把他定义成坏人，成绩烂可以提高，你这样说他他的名声会好吗？” 宁兮握着笔，手指紧紧地攥着笔尖，她没在公众场合怼过人，手心汗渍黏腻。 明明很乖巧柔软的声音平静得不夹任何感情色彩，显得冷淡。 她听到楚潇潇在后面夸奖：“我的妈可以啊，小白兔都会咬人了。” 宁兮说话时眼神不知道往哪里放一直盯着自己的桌角，见她说完都没人说话以为是自己话太硬了，刚想解释一抬头，看到教室过道上走动的程琛。 他双手揣兜，一袭白色长风衣，身材修长挺拔。 没背书包，走到最后一桌他的位子上，周围人屏息安静，连说坏话那人都安静得像个小鹌鹑。 他什么时候来的？ 是不是听到了？听到多少？ 宁兮更紧张了，手心都是汗，笔从手上滑落。 好在班主任李广才来得正是时候，看到班里这么安静，还有些受宠若惊。 “同学们，好久不见啊，”李广才站上讲台，以为长大一岁大家都变得懂事了，课堂纪律这么好，“待会儿化学老师来上课。” 下面怨声载道： “刚回来就占早自习啊。” “化学老师更年期吧……” “行了行了，上学期咱们班化学单科倒数，还不得多补补？”李广才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那个，各科课代表把假期作业收上来，没来的让他们回头自己交给老师。” 很快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几个课代表下座收作业。 高文博是生物课代表，但他英语作业还没补完，看了圈周围的人，都是补作业的，只能把希望放在前桌宁兮身上。 他拍了拍宁兮的肩膀：“宁兮，我作业没补完，能帮我收一下生物作业吗？” “行。”宁兮起身下了座位，身后高文博连连道谢。 宁兮按着座位收作业，收到最后一桌，后面就是单人单桌的程琛了。 有些犹豫，程琛肯定没写，还要过去收吗？ 磨蹭了会儿，她走到程琛面前，用一沓作业本的本尖拍了拍他的桌子：“生物作业。” 程琛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戴着耳机打游戏，桌面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本子一支笔和下面压着的一本书。 “什么？”程琛拿下耳机，抬起头来看她。 他的头发似乎长长了，细碎发丝遮住眉眼，皮肤冷白，一双浅淡的眸子藏着疏远感。 掀起眼皮的一瞬间和宁兮四目相对，眸子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宁兮脑中过电影似的回忆起两人之间的起起落落。 惹他生气了，帮他说话了，他好像听到了？ 心尖一颤，她忙垂下头：“交生物作业。” “哦，”程琛把手机放下，托着脑袋歪头看她，声音还是懒洋洋地，“没有。” 宁兮也猜到是这样，转身就走，突然有人扯住了她的校服下摆。 不是扯她的手腕，也不是拉她的手，只是扯住了衣服。 “什么作业啊？你给我写一下。”程琛从本子上撕了张纸，递给她。 “什么？”宁兮回头，眼神茫然。 他、他问作业干嘛？难道要自己写？ 程琛没多言，挑挑眉，朝手里的纸努了努下巴，意思很明显。 他真的要写作业吗？ 宁兮接过纸笔，俯身在他桌边把布置的假期作业写上，写完一抬头，程琛的脸近在咫尺。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挑着，倪着她的字，抬眼与她对视，眼波流转之间，带着侵略性，让人不敢直视。 双唇很薄，微微弯着，不知藏了什么坏。 “你……” “谢谢。” 第40章 别靠这么近啊 我对你很有兴趣，想也只…… 程琛本没想要写什么作业的, 打算来学校溜一圈就走。 但刚刚在教室门口，他听到了宁兮的话。 他是在做梦么？那个逗一下就缩一团的小糯米团子竟然维护他？ 在别人说他坏话的时候坚定地怼回去？她不是胆子很小吗？ 鬼知道当时程琛是压着多少喜悦才没冲过去把她按在怀里好好抱一会儿。 “不客气。” 听到他说谢谢，宁兮愣了好久才礼貌地回了句。 程琛竟然会说‘谢谢’？竟然对她说‘谢谢’？两人的关系这么疏远了吗？ 只匆匆瞥了他一眼, 撞进他深沉泛着笑的眸子里，宁兮急忙别过头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楚潇潇刚交完各科作业, 从口袋里拿出阿尔卑斯棒棒糖放进嘴里，也分给了她一根。 “收得挺快的嘛, ”楚潇潇咬着糖, 压低声音和她说话, “我刚刚讲到哪了, 哦对, 程琛的微信哈哈哈哈——” “谢谢潇潇。”上课不能吃东西，宁兮把桌上的棒棒糖塞进口袋，埋头在书本后面听着她说话。 宁兮还是有些好奇的。 “别说，程琛真的是个怪人, 每天晚上都会发明天的天气预报给我, 说一些增减衣服的话。” 宁兮愣了愣：“是你发给我的那些吗？” “对啊对啊, ”楚潇潇猛点头, “我都是转发他的啦, 他第一天加我的时候要我把这些发给朋友, 还问我一般会发给谁, 我就说了你。” “哦——”宁兮音调拖长, 脑子却在飞快思索着。 是巧合吗？ 但程琛应该不会是每天闲得发天气预报的人吧？ 一瞬间心里像是藏了跳跳糖, 上蹿下跳，又有点甜。 “他给我发过打折券，电影券, 我就叫上你一起去啦，”楚潇潇还在说，“真是的，他发来电影券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邀请我看电影呢……” 宁兮话语轻快，尾音有点甜：“我们不是一起去了吗~” “是是是，还是闺蜜靠谱，帅哥就呵呵了。” 两人正谈论着，化学老师走上讲台，开始订正上学期期末考的试卷，从后往前讲，讲完后三道题，大概觉得题目有些难度，让同桌相互讨论。 给大家消化的时间。 瞬间早晨昏昏欲睡的教室里就传来低低的讨论声。 宁兮把自己的课堂笔记推到课桌中间，和楚潇潇讨论，还没说两句就感觉到有人拍她的肩膀。 是后桌高文博。 “宁兮，刚刚老师讲得我没大懂，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宁兮回头，下意识地，朝对角线程琛的位子瞥了一眼。 早晨阳光正好，后门光线明亮耀眼，程琛整个人浸在光晕里，像是动漫里打光出场的少年。 他脊背挺直，垂着头，发丝遮住眉眼，唇线平直，拿笔写着什么东西，笔转得飞快。 只是匆匆一瞥，宁兮很快收回视线，因为心情好，她的话语也轻快很多：“哪道题呀？” 高文博指给她看，她凑过头去趴在他桌子上写化学式。 程琛抬头的时候，视线越过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宁兮垂着头边写边说，不知是说到哪里，她抬起头朝高文博笑了一下。 白净小巧的一张脸，粉粉的唇瓣乖巧地弯了一下，只是很浅的笑意，却还是被程琛隔空捕捉到了。 她竟然笑了？ 她竟然对别的男生笑了！ 对TM我都没怎么笑过呢！ 程琛拳头攥紧，抓起桌上一本书，扔去，纸张在空中乱飞，‘哗啦啦’作响。 书砸在了高文博的肩膀上，“啪”一声拍在地上。 “说了同桌讨论，你他妈前后桌讨论什么呢？” 他声音很高又尖锐，在教室里显得突兀，讨论的同学都闭嘴了，高文博一脸茫然地回过头，见是程琛又怂怂地转了回去。 老师也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门口：“程琛你干什么你！不想上课就出去！” 程琛没吭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嘎吱——”，椅子划出好远怼到后墙。 他大步走出教室，走之前还不忘把桌上写了好久的本子拿走。 唉。 宁兮心里叹了口气，回头的时候连他的背影都没看到，低头，在地上看到程琛砸过来的书，她弯下腰想捡。 靠得太近，她看到书的封面时，伸过去的手一顿，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在充血。 面红耳赤地飞快捡起来，慌乱地塞进桌斗里。 程琛、程琛这人怎么能在学校看这种东西呢？ 楚潇潇还在旁边低声说话：“怎么回事？高文博是不是哪里得罪程琛了啊？两次了都，惹到大佬了？” 宁兮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下课，教室里热闹非凡，时不时传来一些早点的香气。 林霖拱了拱同桌高文博的胳膊：“你是哪里惹琛哥了？操，直接砸书过来，你庆幸琛哥手边没砖头吧。” 高文博抓抓后脑勺也想不明白：“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到他都是绕道走的。” 他性子老实憨厚，实在想不明白哪里得罪大佬了。 林霖：“啧啧，我琛哥你不惹他他不惹你，这次还给惹火了，火还挺大的。” “……”高文博生无可恋脸。 宁兮坐在前面也听到他们说话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不喜欢程琛这样随便欺负人。 她小心翼翼地把桌斗里的书塞进校服上衣里，捂着肚子出教室，想把书给程琛还过去。 不能直接放在他桌上，这书要是被别人看见…… 出了教室，她左右看看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干脆想下楼去操场碰碰运气。 才跑到一楼，身侧来了一人扯住她的手腕，把她扯进楼梯下的储藏间。 “哎——”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储藏间的门就关上了。 程琛站在她的对面。 储藏间空间很狭小，光线昏暗，几排架子放着各种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宁兮背抵着架子，头顶是倾斜的楼梯面，她这边高，程琛那边低，程琛要微弓着背。 “找我呢？”程琛问。 储藏间无窗，光线很暗，对面人背光，宁兮几乎看不见他的表情，凭声音问：“是程琛吗？” “不然呢？你还想是谁？” 两排架子之间空间狭窄，程琛俯身，双手撑在她头侧的架子上，垂眸看她。 迎着微弱的光，他看到她白净的脸颊上透着一层红晕。 嗯？脸红了？ 宁兮小手摸进校服里面，把捡来的书拿出来递给他，涨红了脸：“你、你的。” “什么东西？” 程琛接过来，故意似的，手指按住她的指尖，食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果然和记忆中一样，又软又嫩。 “你的书，”宁兮别过脸，还是好心提醒，“学校、学校不让看这种书的。” “嗯？” 这种书？哪种书？ 程琛接过来翻了两页，反手合上，一看封面，上个世纪很流行的美女图，重点是，这是张美女出浴图！ 操，他都不知道黄毛这小子从哪弄来的这本书，宁兮肯定误会他偷看小h书了！ “不是，”程琛有点烦躁地把额前的发丝撩到脑后，着急地凑过来要和她解释，“操，这妈的都是黄毛给我的，说什么《追女孩十种方法》，屁用都没有！” “你，你，”宁兮向后缩，后面就是冰冷的架子，她退无可退，“你别靠这么近啊！” 两人鼻尖几乎能贴到一起，宁兮垂着眼，双手抵着他的胸口，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和一种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她吓得几乎不敢呼吸。 “什么？”程琛装作没听到，晃了晃手里的书，脑子里都是她对别的男生的笑，“书上说追女生要欲擒故纵，老子现在他妈觉得这作者脑子有坑，” “所以我晾了你两周啊，忍不住想关心你却只敢让人转发消息，刚刚看到你对别人笑，我他妈都要气死了！嫉妒得都要疯了！操。” “不，不是……”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的呼吸能吹到她的脸上，说话时薄唇都快能贴上她的了，压迫感暧昧又强烈。 她吓了一跳，不知道往哪里躲，只得蹲下身，个子矮了半截。 “不是，我没对谁笑，”平复了半晌，她仰着脸解释，“但你看这种书就是不对的。” 后半句说出来整个人别扭了些，脸颊都在烧，她还是觉得书里是不好的东西。 程琛垂眸看着她染着红晕的脸颊，盯着那微微颤抖的唇瓣，突然觉得火气都没了，只想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一口，看看是不是真的又软又甜。 他抬手，指尖碰了碰她的唇角：“我错了，不该这么大声……” 宁兮仰着脸，光弱处，少年的眼睛又深又沉，带着惹火的侵略性，让人不敢直视。 下意识地，她向下缩了缩身子。 程琛感觉到了，唇角牵起一抹坏笑，手压着书，书脊抵着冰凉的架子壁。 “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他轻笑，语气懒洋洋地，“真的，书里这些女人我都没兴趣。” “但对你，我很有兴趣。即使想也只会想你，好不好？” 第41章 缠磨哄她 宁兮是程琛的，天知道他有多…… “你、你流氓！”宁兮半蹲着身子, 仰着脸看他，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脸颊涨红。 谁要你想啊！ 程琛沉沉地笑了一声, 笑得胸腔都有些颤：“是啊我流氓，”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单手拿着,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滑动着，掀眼皮看她一眼, 眼尾含笑上挑, 补了句, “只对你。” 坏蛋！ 宁兮瞪着他, 后背抵着架子硌得有些难受, 却不敢向他挪一寸。 那边他的身子滚烫，眼神也是。 程琛把手机放到她面前，屏幕对着她，低低吐气：“你送我的葵花籽, 快一个月了芽都没发, 你是不是故意给我出难题？” 屏幕上是一张盆栽照片, 暖阳斜斜洒入, 土壤泛着金黄色光晕, 只是土壤中毫无生命力。 看得出来主人很精心, 盆栽在阳台最好的位置。 盯着照片, 宁兮有些心虚, 她想告诉他‘她给的是熟瓜子, 种不出向日葵的。’ 抬眼，程琛倪着她，浅淡的眸子像是惹了火的深渊, 倒映着她一个小小的人影。 “小宁兮，我要是种出向日葵，”他凑过来，唇角微勾，“你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英俊的五官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数得清他浓密倾长的睫毛，只是她很乱，一个数字也数不进去。 “我……” 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他的风衣领口，揉成皱巴巴一团。 反正也种不出向日葵，她大可以答应他。 只是答应了会不会让程琛误会？误会自己喜欢他？ 喜欢他、吗？ 宁兮性子不主动，长这么大接触过的男孩子不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朝她靠近的，程琛绝对是第一个。 这种是喜欢吗？是非程琛不可还是以后接触别的男生也会这样？ 她也不知道，她不敢让程琛误会，怕将来发现不是喜欢，程琛大概会恨死她。 垂下眸子，她默然不语。 程琛以为是自己晾了她一周还没取得原谅，从风衣大口袋拿出一个本子，恭敬又小心地呈到她面前。 “不打开看看？” 宁兮没接，只是抬眸看了一眼，是平日里一直放在程琛桌面上的那个本子，暗黄色的牛皮笔记本，他上课什么都不带却带着本子。 云庭老师来上课时还翻开过，调笑着对她说‘这里面有很多关于你的秘密’。 见她不接，程琛干脆翻开几页，页面对着她，刚好是她能看到的距离。 上面字迹刚劲，力透纸背。 【都是程琛的错，可怜可怜他，和他和好吧？】 一行字密密麻麻写满了两页，宁兮张张唇却说不出来话，抬手捻起一角向后翻，一页两页三页…… 突然程琛按住她的手：“别翻了，你答应和好么？” “你、你怎么，怎么这么……”上课你就在写这些东西？ 宁兮说不出来话，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掌心温热、干爽、宽厚。 抬眼对上程琛目光灼灼的眼睛，她触电似的抽回手，垂着眼：“我也有错，我不该那么说你的。” “说我什么？”程琛轻笑看着她。 她却不敢再说了，当时也是脑袋一热说了周围人传的谣言。 那些对他不好的谣言。 “我这个人记性不好，”程琛见她不答，似乎能猜到她的想法，把本子放在后面货架上，手肘支着架沿，戳了戳额角，“我只记得你说我的好话。” 她对他有说过什么好话吗？ 她好对不起他。 宁兮仰脸看他，干净的小鹿眼漾起水意，眼眶泛红，红润的唇瓣微微颤着。 真是他妈的了。 程琛暗骂了句，鼻息渐粗，抓着书角的手不由得攥紧，他都快要忍不住。 忍不住想狠狠吻她了。 但那样，她会吓哭吧。 伸手，不顾她的低呼把她反身扯进怀里，从背后抱着她，这样就看不到她的脸了。 就不会那么大反应。 “程、程琛，你别，我们是学生……” “别动，”忽略她的挣扎，程琛双手环着她的肩，低低吮吸她身上那股香甜，出炉蛋挞似的让他想咬一口，“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周围光线昏暗，宁兮动也不敢动，感觉程琛抱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胸口强烈的起伏感丝毫不停。 粗重的鼻息吹在她耳根，有点痒，又不敢抓。 程琛一向耀眼无畏，这会儿微弓着背，怕她跑了似的抱着她，乖顺得不像话。 宁兮试探着抬手，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口：“程琛，不要随便欺负同学了好不好？” “嗯。”这会儿她说什么程琛都能答应她。 只是这种安静还没持续三秒，储藏间的门突然开了，刺眼的光线进来，宁兮眯眼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程琛推到了身后，不知哪里来的布条裹在她的脸上，还有些灰尘的味道。 进来一个保洁阿姨，看到里面有人愣了几秒：“我来拿点东西。” 程琛面不改色从旁边架子上拿了几根拖把：“嗯，我们也是进来拿东西的。” 阿姨对他们笑了一下退出去。 躲在后面的宁兮羞愧地要死，抓下布条拍在程琛的胸口，面红耳赤跑出储藏间。 身后的程琛还在低笑，她也不管了，太丢人了，太容易被误会了。 若不是储藏间光线暗，若不是程琛先挡住了她，她一头撞在墙上的想法都有了。 阿姨没看到她，一定没看到。 跑回教室，楚潇潇坐在位子上吃薯片，看到她一脸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兮兮，你去跑圈了？脸怎么这么红？” 耳朵也很红。 “没有，”宁兮摸摸脸，也能感觉到热度，“我就是练习爬楼梯……” 她慌乱中想不到别的借口，说出来发现还不如说自己去跑圈了。 楚潇潇茫然又慢动作地往嘴里塞了块薯片：“啊？怎么突然开始练习爬楼梯了？” 宁兮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安地抓了抓耳朵，结结巴巴：“益、益脑。” “真的？！” 周围楚潇潇、林霖、高文博三人都凑过头来，异口同声。 一脸‘学霸果然就是学霸，学习方式都和别人不一样’的表情。 宁兮手背蹭了蹭发烫的脸颊，没回头，好半天才缓过来：“应该……因人而异吧。” 高文博一脸崇拜地看着她的背影：“我只听说过核桃益脑，这样，回家我也试试，先爬个十八层再写作业。” “……”宁兮回头想让他别试，转眸间瞥到了程琛的风衣衣摆，她条件反射地坐好。 有点不敢看程琛。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是做了亏心事。 程琛站在高文博旁边，随意坐在一侧无人的桌子上，一腿撑地，一腿吊儿郎当垂着，问：“什么十八层？想去地狱应聘小鬼儿？” 开玩笑的语气。 他双腿很长，黑色修身裤包裹着，直挺又性感，随意垂落，后桌一聊天的女生只扭头看了一眼，脸莫名就红了。 “不想。”高文博忙摇头。 他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得罪程琛了，但大佬惹不起，难道顺着他会好些？ 他又猛点头：“想，特别想，做梦都想。” 有点憨。 “……”程琛对他的智商深感同情，觉得拐弯抹角他大概听不懂，干脆开门见山，“我们换个座？” 听到他这命令人的语气，宁兮回头瞪他，一副‘你不记得答应我什么了吗’的眼神。 明明空灵稚嫩的小鹿眼却偏偏要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其实奶凶得惹人心尖痒。 程琛一看到她，就想起抱着她的感觉，强劲的手臂圈着她娇小的身子，那么软，软得他心麻麻酥酥得痒。 “打个商量，这学期转走一同学，我和你……” “换！马上换！”高文博打断程琛的话，胡乱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进书包里，抱着书包跑去了程琛的位子。 他想这样顺着程琛，应该就不会有麻烦了吧。 果然以后的几天程琛都没再找过他的麻烦，他也被调到了前面的位子。 但这会儿，程琛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桌子就空了，他愕然。 这小子可太他妈有眼力见了。 更有眼力见的林霖见程琛要坐过来，忙娘炮地拿了块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桌椅，帮忙把椅子拉开。 “琛哥快坐。”笑得狗腿。 程琛坐下，这地方不是单人单桌，位置狭窄了些，他两条大长腿伸在桌子下，还有点委屈。 索性一腿弯起踩在椅子腿上，一腿伸长，伸到宁兮的椅子下。 “琛哥，怎么突然想加入我们苦逼学习大队伍了？”林霖把自己一盒小饼干倒出来一半，分给程琛，“单人单桌多好。” 被程琛带着打过几次篮球，林霖看到程琛几乎可以不紧张了。 “嗯，体验学习生活。”程琛随口一句，抬眸看了前面的宁兮一眼，把他的饼干推回去，“我不吃甜的。” 体验学习生活？ 林霖耸耸肩，把饼干一把抓过塞进自己嘴里，果然有钱人都是出来体验学习的。 前面，宁兮扎着乖巧的马尾辫，头绳上挂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随着她写字手肘移动，小兔子一颤一颤的。 程琛看了会儿，回转视线瞥了眼斜后面的高文博，身子前倾，凑到她耳边，低声浅浅吐气：“商量个事儿？” 宁兮不理他，身子前倾却被他拦着肩膀拦了下来，他说：“我能在你的头绳上写‘宁兮是程琛的’么？” 就写在小兔子耳朵上，所有觊觎她的人看到都躲得远远的。 一句话只会被人当成是玩笑，但天知道他有多想。 第42章 好想好想你 他凑过来：猜猜我有多想你…… 宁兮坐在前面低着头写字, 后背僵直，连自己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从程琛坐在她后面开始，她整个人都不对了, 胳膊手指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只能说程琛的压迫感太强。 她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突然没了声音，还正疑惑呢, 就感觉耳边一阵湿热。 程琛他乱说什么！ “不对，”程琛盯着她白皙的脖颈, 浅笑一声, “说错了, 是‘程琛是宁兮的’。” 他又想干嘛呀！ 宁兮不理他, 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抓起来, 盖过头顶，遮住自己的耳朵。 总算清净了。 下节课是数学课，宁兮把期末考的数学试卷拿出来，演算最后一道大题, 楚潇潇在她旁边嚼薯片八卦：“听说云老师过年都是在英国过的, 真奇怪, 他在国内都没有亲人吗？” 宁兮不懂, 侧头看她：“可能一家人都在国外吧。” “噢对对, ”楚潇潇点了点头, 又觉得不对, “等等, 那一家人都在国外了他还回国教书干嘛？” 宁兮摇了摇头, 她也不懂，也不想八卦。 “唉，反正这老师挺怪的, ”楚潇潇总结，“长得帅人温和，但感觉拒人千里似的，还有哦——” 她凑到宁兮耳边，把她的帽子向后翻了翻，压低声音说：“他手臂上有纹身你知不知道，感觉教导主任那种人应该会提醒他洗掉，但一学期了人家也没洗……” 宁兮知道，她有一次在他办公室里看到过。 云庭长相气质都斯文，虽然一直穿长袖掩盖着，但纹身和他实在不搭。 她刚要说话就见云庭手里拿着两本书缓步进来，她也拍拍楚潇潇的手臂让她坐好等上课。 上课铃声打响，一学期没见，云庭穿着打扮还是那样整洁，站在讲台中央，环视一圈学生。 看到第二排的程琛时，他视线顿住，手指推了推眼镜。 他没看错吧？程琛怎么跑到第二排来了？打算好好听课了？ 视线移动，他看到了程琛的前桌。 一个身材娇小的学生低着头，头上戴着棕色毛绒绒的帽子，上面还有两只小熊耳朵。 能猜到是谁，云庭微笑着，语气温和：“程琛，班里进小熊了，还不照顾一下？” 一时间，教室里传来窃窃的笑声，宁兮左看看右看看都没发现什么小熊，就听到身后的人懒散地‘哦’了一声。 早晨第二节课的阳光和煦，透过窗外繁芜树枝罅隙洒下一片斑驳，一只修长白净的手穿过斑驳阳光落在宁兮的头上，一拉，把她的帽子拉了下来。 宁兮这才反应过来小熊说的是自己，尴尬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行，咱们继续上课，把期末考试卷拿出来。” 教室里响起一阵书卷翻动的声音。 “你可真可爱，”楚潇潇在旁边笑着扯了扯宁兮的耳垂，“我刚刚还想提醒你来着。” 哪里可爱了？ 宁兮拍拍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跟着云庭的进度订正试卷。 她手里握着红笔，仰头盯着黑板正思考得认真，猝不及防一个纸团砸在了她的试卷上，她吓了一跳。 纸团从后面砸来的，是程琛。 宁兮看了眼旁边的楚潇潇，还在认真听课，她也没拆开纸团，趁云庭不注意给程琛放了回去，意思很明显——上课呢，不要搞小动作。 但程琛不依，第二次砸了过去。 宁兮：“……” 他想干嘛呀？ 她皱着眉第二次放了回去，程琛锲而不舍，两人砸砸放放了好多次。 云庭站在讲台上讲着解析几何的问题，瞄到两人之间来来往往持续不断的小动作，手里的粉笔掐折了一半。 程琛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我在上课不是给他时间撩妹？ 不气不气，亲外甥亲外甥。 云庭反复做着心理建设，讲题都咬牙切齿了，终于讲完了，他把粉笔放进粉笔槽里。 “好了，这道题有点难，咱们前后桌讨论一下，有什么不懂的相互问问。” 宁兮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前后桌讨论？不都是同桌讨论的吗？ 楚潇潇已经先转过去了，对着林霖的桌子猛拍：“怎么不是同桌！和你能讨论出什么？” 林霖不服地也拍桌子：“老子就是偏科，数理化好着呢好不？我137施主你几分？” 那边两人争吵得火热，宁兮抱着卷子和笔记本犹豫地转过身，对上程琛的眼睛。 程琛单手支着头看她，唇角微勾，眼底藏着笑意，一副守株待兔、胜券在握的表情。 唉，认命了。 宁兮把卷子放在他空荡荡的桌面上，手里攥着笔：“老师说这道题……” “你真不要看看？” 程琛手上把玩着纸团，手指灵活转动，小纸团滚来滚去的。 两人这种面对面的局面，宁兮躲不掉了，只好认命地伸手去拿。 但程琛却一握，纸团攥在了掌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没机会了，”他唇角噙着笑，“我说给你听。”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宁兮不敢再戴帽子，只好捂上耳朵，小手把耳朵遮得严严实实的，“不听不听我不听。” 程琛低笑，身子前倾，凑到她耳边，拉开她的小手，偏要说。 “一个多星期没见，猜猜我有多想你？” “程琛！” 宁兮扭头瞪向他，让他不要再说了。 他的手掌抓着她的手指，手指冰凉，手掌滚烫。 捂都要捂热了。 指尖的暖意一路蔓延到脸颊，脸颊粉粉的发红。 室内光线明亮，程琛看着她白嫩嫩的脸颊渐渐染上红晕，像是蒙上一层娇粉面纱，朦胧惹人。 他只觉喉咙一紧，咽了咽口水，盯着她的脸颊像饥渴已久的猛兽盯着猎物。 视线缠磨躁动，心底舍不得伤她。 “我好想你，特别、特别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每天抱着西西装作若无其事在你家楼下溜达，就是想偶遇你。” “怕你躲我躲得厉害不敢上去，可惜老天不垂爱，我他妈一次都没遇到你。” 他的声音低哑，字字句句低缓而沉。 “嘭——”旁边两人吵架，林霖桌上的饼干盒掉了，样式各异的小饼干洒落一地，阵阵奶香味传来。 宁兮的心也七零八落的，不知是柔软还是什么别的感觉。 她慌乱地蹲下身子捡饼干，双臂抱着膝盖，整个人缩在桌子旁。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琛，脖子耳朵都是红的。 感谢这盒饼干，为她暂时躲开程琛找到了借口。 “哎哎哎，宁施主，不用捡了，待会儿我扫就行。” 林霖见宁兮蹲下身捡，倾身上前想拉她，却被程琛用一根手指抵住肩膀，硬生生地把他抵回了座位上。 “那还不快去扫？” 程琛声音冷硬，明显不快。 他是怎么觉得林霖很有眼力见的？ 见鬼了，把老子营造好的氛围都他妈的打断了。 “马上扫！”林霖听话地站起身就准备去拿扫把，抬眼与讲台上云庭四目相对，他又怂了。 “琛哥上课呢，我下课就去，下课我立刻就去！” 见程琛没理他，林霖松了口气，和前面的楚潇潇因为到底是谁撞掉了饼干盒展开‘第二次世界大战’。 宁兮站了起来，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该面对着程琛坐还是回转过身，有些无奈地寄希望于老师。 但云庭站在讲台上翻教案，没看她。 无奈，她面对着程琛，垂着头，手指抓着试卷一角，抓出深深浅浅的褶子。 “吓坏你了？” 宁兮摇头。 程琛本来还有好些话想说，被打断根本想不起来了，凶狠地再瞪了林霖一眼。 “如果没什么问题，”宁兮盯着试卷上‘双曲线’三个字，不看程琛，“那我转回去，我们各自自习？” “不行。”程琛答得很快。 “那你有什么问题？” 程琛连试卷都没有，课都没听，怎么可能有问题？ 他转着笔，黑色签字笔在他指尖飞快旋转，默然半晌，他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什么？” 宁兮睁大了眼睛，抬头看他。 他怎么会这么想？ 时间静止了一瞬，心跳快了半拍，她说：“没有。” “嗤，”程琛轻哼了声，凑近她，“否认这么快做什么？我还不能想想，让自己开心点？” 他的五官在眼前放大，狭长的眼尾上挑，眼神带着点勾人的味道。 右眼下的那颗浅浅桃花痣，给他添了不少妖冶气，撩得人心颤。 宁兮急急别过脸，眼神盯着桌沿，话都有点说不清：“别乱想那些，也别去我家楼下转了，还是，还是该好好学习。” 说完，飞快地转回去，手指松开试卷角的时候，上面有些濡湿。 程琛抿抿唇，百无聊赖地看着她慌乱躲开的背影，淡笑一声。 垂眸，看到桌面上她放试卷的那个位置放着一颗阿尔卑斯棒棒糖，柠檬牛奶味的。 唇角微勾，他抓过棒棒糖，撕开，放进嘴里。 很甜很甜。 一旁林霖没吵过楚潇潇颓废地耷拉着肩膀，看向同桌，没管住嘴一句话脱口而出：“琛哥怎么吃糖了？” 刚刚给你饼干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 程琛咬着糖看他：“怎么？你嫉妒？” “……” 第43章 一哄就甜了（双更合一）） 干嘛？和我…… 初春, 学校甬路两边的柳树冒出了新芽，小小嫩嫩的绿芽，生机盎然。 宁兮还没走进教室, 就在走廊上看到不知道那个班的二愣子站在窗边，一副‘一跃解千愁’的姿势张开怀抱。 “春天来啦，老子要恋——卧槽！” 话音未落就被教导主任对着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叫去了办公室。 周围几个男生哄笑一团。 宁兮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紧了紧书包带快步走过长廊进了教室。 教室里, 楚潇潇回头和林霖说话, 手里拿着一张宣传单。看见她过来忙喊：“兮兮, 艺术节要开始了你要报名吗？” “艺术节？”宁兮拉开椅子坐下。 “对, 咱们高一不是班级大合唱吗？高二可以个人出节目。”楚潇潇给她解释。 宁兮垂头看了看桌上的宣传单, 色彩斑斓的构图彰显着青春的朝气蓬勃，可是…… “我没什么才艺，应该不会报名吧。”她把宣传单推到桌角。 “怎么会！你画画那么好！” “画画好也可以吗？” “可以有绘画展示，你看林霖, ”楚潇潇瞥了后桌一眼, “唱歌跟哭坟似的也好意思报名呢。” 林霖马上凑过来和她争执：“瞎说啥呢！我现在变声期, 变声期你懂不懂！” “切——”楚潇潇嗤他, 两人战争一触即发。 宁兮盯着艺术节的宣传单, 上面‘只要你有才艺, 我们就有广袤的舞台’一行字着实让她蠢蠢欲动, 但没怎么上过舞台露脸的她还有点心慌。 要报名试试吗？ “兮兮, ”楚潇潇和林霖吵得口干舌燥, 干脆不搭理他了，凑到宁兮身边，“你要报名吗？这样咱们三个刚好凑一起。” “潇潇, 你报的是什么呀？” “我芭蕾舞啊，怎么样优雅吧？” 宁兮很捧场地猛点头，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身后林霖哼哼唧唧嘲笑，楚潇潇也懒得理他。 “哈哈哈哈到时候我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站在舞台上，咱们学校还有二中四中的同学都会来看的，搞不好我就出名了呢哈哈哈哈……” 楚潇潇幻想着，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宁兮的肩膀，“对，还要准备礼服，上台都要穿礼服的。” “啊？还要礼服？” 宁兮翻着自己闲暇时画的漫画，心里评估着参加艺术节到底能不能拿得出手，但一听楚潇潇的话，气泄了一半。 她没什么漂亮的礼服，穿普通的裙子应该不行。 那就算了，不报名了吧。 “当然要礼服了，再画一个美美的妆。”楚潇潇在旁边捧着脸幻想。 “哦，”宁兮盯着宣传单看了会儿，把单子推回去，“我不报名了吧，感觉画得也不太好看……” “报什么名？” 程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随手拿过她手里的画册。 他人高腿长，倚在她的桌子边，长腿斜斜地伸着，修长的手指翻动着画册。 “干什么你！还给我！” 宁兮站起来要和他抢，才一扬手，程琛把画册向后举过头顶，她踮脚跳一下，几乎能扑到他身上。 身子不稳，双手撑在了他胸口。 一股淡淡薄荷香朝她裹挟而来，带着清冽皂角香，不难闻，她忙收回手向后退了几步。 程琛食指抓了抓眉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声：“哟小朋友，大早上就投怀送抱的啊？” “……”满脑子废料的坏蛋！ 宁兮伸出手，掌心摊开：“我的画册，还给我。” 程琛收回手，看了看画册上的内容，轻轻啧了一声：“你画的确实不怎么样，但是吧，画的我还挺帅的。” 什、么、话！ 宁兮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想着他是不是早上还没睡醒。 “我哪里有画你？” 程琛把画册摊开在她面前，指着这页那页的少年：“这个，还有这个，还有下面好几个，不都是我么？” 所以，他的意思是上面所有少年都是他？ 宁兮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把画册拿过来，认真地指给他看：“这个少年是金色头发，这个是黑色，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她只是脑海中想到什么场景就画出来了，和他根本没关系。 “哦——”程琛拖腔拿调的，没骨头似的倚着她的桌边，声音懒散，“说明你脑子里在幻想不同的我啊。” “……别瞎说啊你。”宁兮抱着本子红着脸坐回自己的位子。 程琛低笑一声，也走回自己的位子，路过她身边，还丢下一句：“讲真的，你要是喜欢金色，明天我也去染个。” 有毒吗这人。 宁兮把画册合上塞进桌斗，不搭理他。 “兮兮，程琛把你叫起来干嘛啊？”楚潇潇回头胆怯地看了程琛一眼，扯了扯宁兮的衣服。 “嘲笑我画得丑。” “啊？”楚潇潇觉得不至于的啊，明明很好看啊。 但大佬的审美不可能错，程琛说丑，那可能是真的丑？ 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楚潇潇只能：“那你还要报名吗？” 宁兮摇头：“不报了。” “哦，那我先去把报名表交给文艺委员，”楚潇潇回头，“小林子，要哀家帮你交吗？” “切。”林霖不理她，自己去交。 旁边两个位置都空了，身后程琛戳了戳宁兮的肩膀。 宁兮倾身，往前靠，不理他。 但程琛锲而不舍，又戳了一次，宁兮不堪其扰只得回头。 “干嘛？”她皱着眉，一脸不高兴。 程琛却先笑了，唇角微勾：“你觉得我们像不像是搞地下情？还要等旁边人走了才能说话。” 说话时，狭长的眼尾微挑，眼底含着细碎的笑意，像是一潭深邃的湖水，深难见底。 隐隐波澜泛起，带着侵略感，搅动平静的湖面。 “你瞎说什么！”宁兮浑身紧绷，因他说出的那三个字吓坏了，“明明，明明是你总说不正常的话！” 地下情？ 这三个字太沉重，又暧昧，她担不起。 “不正常的话？什么叫不正常的话？” 程琛手上转着笔，黑色笔在骨节分明的指尖来回穿梭，他倚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盯着她。 等不到她回话，伸长腿，碰了碰她的鞋尖：“嗯？” “反正，你说的话都不正常。” 宁兮收回腿，盯着他，只盯了三秒就别过了头。 他穿着单薄的黑衬衫，显得身材性感有型，领口处扣子解开，露出好看的锁骨。 等等，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两颗、三颗…… 宁兮咽了咽口水没敢继续数，可能是三颗可能是四颗，露出锁骨下一点点白净胸口。 这人上学怎么能穿成这样？ 那她又不敢提醒，好像自己打什么别的主意似的。 “嗳，”程琛却很精明，她的一点想法都能捕捉到，转着笔，半开玩笑：“怎么说着说着，脸就红了？” 她脸红了吗？ 宁兮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没感觉到热度。 是真的脸红了还是他骗人？ 这次程琛更确定了，轻笑一声，尾音都夹着勾调：“对我有什么想法？” “没有。”宁兮否认，要转回身不理他。 刚要回身，程琛一腿伸长，从后勾住她的小腿，一带，她整个人被迫欺过来，差点撞到程琛的桌子边。 “干嘛啊你！” 桌子下空间狭窄，小腿被他的腿钳制着，宁兮抽了几次，膝盖都要撞到桌子下沿了。 隔着单薄的衣料，他强劲有力的腿缠着她纤细的小腿，热度传来，宁兮有些心慌。 “说谎的小朋友可是会有惩罚的。” 程琛腿上用了力道，本只是想吓唬她一下，但腿上温软的感觉传来，他整颗心跟着狠狠地颤动着。 “琛哥。” 刚好有同学过来，宁兮猛地一惊，趁他分神狠狠地在他鞋上踩了一脚。 两人分开，她忙转回身，盯着自己桌面。 “说。”程琛掀掀眼皮，看着桌边的男生。 “琛哥，外面有人找你。”男生浑身紧张，传话结巴。 程琛不懂他的紧张劲儿是从哪来的，声音冷淡：“不见。” 男生忙逃回去传话，过了会儿，又来一个胆子大点的男生：“琛哥，那个，外面的人说，你不出来，她、她们就等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 “行，那等吧。”程琛拿着手机打游戏，说话漫不经心。 男生也不敢再说，讪讪地回了自己的位子。 林霖和楚潇潇交了报名表打打闹闹地回来了，林霖还不怕死地又传了一次话：“琛哥，外面有漂亮妹子找你嗳，长得超好看的。” “所以？”程琛盯着手机屏幕，拇指飞快地跳动着。 林霖只好继续：“这么漂亮的妹子不去看看可惜了呢。”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 “……” 其实林霖也不想这么多话，只是其中一个妹子和他高一同班，关系还挺好，刚刚在门口叫他，让他一定帮忙叫程琛出来。 也不知道那妹子怎么想的，就他，能请得动程琛？ 唉。 林霖打消了念头，从桌上翻出一个本子出来，递给宁兮：“宁兮，高文博给你的。” 程琛敏锐地扫了一眼。 “谢谢。”宁兮回头接下，是自己的数学笔记本。 “哦，他还托我给你说，说什么来着？”林霖抓了抓后脑勺想了半天，“反正就是些感谢的话，说你的本子打通他任督六脉了。” 呵，程琛舌尖抵住牙齿：“效果这么好？我也看看。” 他扬手拿走了宁兮手里的笔记本，也不等宁兮反应，随手一翻，上面笔记工整，字迹清秀，还有些淡淡的清香。 操，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程琛随手翻着，都有捧回家抱在怀里睡觉的冲动了，翻到第一页，指尖一顿，上面贴着一个绿色的便利贴。 写了感谢的话还有一个……小笑脸？ 操。 舌尖顶起右侧的脸颊，他面不改色随手把便利贴撕了。 “你看完了吗？快还我。” 宁兮看出程琛脸色发沉，想着自己也没在笔记本上写过骂他的话，伸着手，想要回来。 楚潇潇也凑头过来：“嗳数学笔记本？他不是调座位了吗？怎么和你借的？” “昨晚放学回家的时候和我借的，我们顺路。” 话说出来，莫名觉得有点不妥，她瞥了程琛一眼。 “啪——” 本子一摔。 程琛没放到她手上而是直接摔在了桌面上，扯了扯林霖的衣领：“走，出去打球。” “啊啊不是，琛哥，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打什么球？ 但他整个人被程琛托着出去，一个高瘦少年托着一个矮小少年走出教室。 宁兮拿着自己的笔记本转回身，隐隐不安，她抬头看了眼教室门口。 刚好有人开门，她看到外面站着两个漂亮的女生，穿着同样的校服，但也能看出人家颜正身材好。 一个女生拿着玫红色的礼盒递给程琛，笑靥嫣然，不知道程琛什么反应，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算了，不看了，美女献殷勤谁都挡不住。 宁兮收回视线，盯着课本上的两句古文。 偏偏楚潇潇探头八卦：“那不是二班班花吗？我的天，据说追她的男生能挤满tiananmen广场，这谁顶得住。” “太夸张了吧。”宁兮抓抓耳朵，抬眼瞥向门口，人已经走了，门口空荡荡的。 也不知道收没收礼盒。 “啧啧啧，还是美女孤勇啊，”楚潇潇捧着脸，“发现没有？这学期程琛开始好好上课了，这两天来咱们班门口报到的女生比我高一一年见到的都多。” “可能他突然想学习了吧。” “重点不在这里好吗！重点是这些女生都比我好看！都比我有魅力！呜呜呜……” “……” 宁兮再次抬头看向门口，门已经关上了，隔绝外面的嘈杂。 哼，程琛就是骗子。 但又说不出他骗她什么了，宁兮垂着头，这种感觉比背不下文言文还让她气闷。 - 语文课，语文老师让课代表发大家的作文，同学之间相互.评阅。 课代表按座位发，发到程琛这里，随手放下两张作文就赶紧溜。 程琛垂眸看了一眼，一张林霖的，一张他不认识，林霖不可能自己评阅自己的，他只能看林霖的。 他把另一张作文给了林霖，扫了眼林霖的作文，满篇凑字的黄段子。 妈的他自己写比他强多了，看他的干嘛？ “等等。”程琛回头，朝课代表勾了勾手指。 课代表一愣，以为他要找自己麻烦，抱着一沓作文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程同……琛哥，什么事？” “换一张。”程琛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作文。 课代表把手里的一沓拿给他，他翻了翻，都是不认识的名字。 赫然，看到‘宁兮’的名字，他抽出来，把林霖的塞回去，朝课代表摆摆手，课代表如释重负地走了。 林霖看到他一系列动作：“琛哥，谁的作文那么惨不忍睹？” 程琛没打击他，低头看作文，口气淡淡：“不认识。” 高中大家一般写议论文，但宁兮这篇是记叙文，写的是她的爸爸。 【小时候我看到橱窗里漂亮的公主裙，赖着不肯走，他不让买，公主裙至今没能到我家衣柜。】 【小学放学回家，他突然说要去外地工作，我一直哭，他说工作好了就能给我买公主裙，我就不哭了。】 【我不知道那条公主裙是不是天价，因为他再也没回来。】 …… 认真地读完每一个字，程琛有一种拿修正带把上面不开心的文字都划掉的冲动。 他抬头，前面的宁兮规规矩矩地坐着，手里拿着红笔认真修改。 安静又乖巧。 她就应该是快乐自信的，或者说，他要守着她，让她快乐自信。 他看向旁边的林霖：“早上你们说要报什么名？” “哦，就是艺术节，个人节目报名。” 艺术节啊？ 程琛朝前面努努下巴，猜也能猜得到：“她想报画画？” “嗯，绘画展示，但后面又说不报了。”林霖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 程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手指转着笔。 手机屏幕亮了，来了条消息，是黄毛。 黄毛：【琛哥，晚上魅色酒吧来吗来吗！】 程琛：【不去。】 黄毛：【别呀别呀琛哥，阿顶哥也带了一帮人，咱们还有好几个兄弟呢，你要是不来，气势上不就输了吗。】 其实他的本意是：阿顶那帮人气焰嚣张，你要是不来，咱们群龙无首，没人罩着。 弄得像约架似的。 程琛：【滚，老子办大事。】 【才几天，护花使者的活儿都让人抢跑了。】 又补了句，【那小子，要敢动咱们人一根手指，老子让他爬着出门。】 那边，黄毛放心了，但盯着手机屏幕还有问题没敢问。 护花使者的活儿是什么活儿？ 在他看来，程琛如同放弃‘齐天大圣’的名号去当了‘弼马温’。 但他也不敢问。 - 高二下学期增设晚自习，九点半才放学，宁兮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天色漆黑。 墨蓝色的天空中繁星点缀，头顶路灯橙黄，拉长了三三两两同学们的身影。 她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脚下踢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滚来的空瓶。 放学高峰，人多腿杂，她慢吞吞地走着，回忆着今天背的英语单词，但莫名的，二班班花的脸一而再再而三地挤走单词闯进她的脑海。 很漂亮的女孩，笑起来梨涡甜甜。 不行不行！ 宁兮晃了晃脑袋，努力把班花的脸从自己脑中晃出去，心里烦躁脚上力道很猛，空瓶飞出好远。 “啧。” 有人轻啧了一声。 程琛倚靠路灯杆站着，修长挺拔的身材映出一道短小的影子，他的头微垂，橙黄色光透过他的发丝落下一片斑驳。 发丝光晕金黄，侧脸一半英挺一半陷在阴影里。 光影交叠间，像是漫画里走出的少年。 踢得歪歪斜斜的空瓶落在他的鞋边。 “火气这么大？” 他鞋尖踩在空瓶尾端，一用力，空瓶翻起打了个转，他俯身捞起来，隔空投向不远处垃圾箱。 空瓶疾风而过，路过的女生受惊低呼一声，空瓶稳稳地落在了垃圾箱里，几声喝彩口哨传来。 宁兮看着他的动作，垂下头，装作不认识他快步往前走。 程琛人高腿长，三两步就拦在了她身前：“怎么看到我就跑？” “不是，”宁兮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后退几步和他保持距离，“我，我想着单词呢，没看到你。” 胡扯。 “那说说你想着哪个单词呢？”程琛双手环胸，拦在她身前不让她过，故意拖长尾音，“我看看谁比我还有魅力——” “程琛！” 宁兮瞪他，不让他继续说。 所以她在想的词是‘程琛’么？ 程琛唇角微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托着递过来，说：“挑一个。” 盒子不大，里面是一把棒棒糖。 “或者你都拿走也行。” 下意识地，宁兮歪头看了看盒子底，嗯，是玫红色小礼盒。 所以二班班花给他送了一大把棒棒糖？ 那他现在给我干嘛？ 宁兮抿了抿唇，别开视线绕过他往前走，赌气似的：“我才不要。” “嗯？”程琛皱了皱眉，“没喜欢的？我可是各种口味都买了的。” “你买的？”宁兮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他。 不是别人送的？ “不然你以为呢？” 他一放学就冲去超市买的好不好？ “哦，没以为，”宁兮抬抬手想拿一根，又因为自己刚刚的小敏感有些懊恼，小手缩回口袋里，仰着脸问，“你怎么不回家？” “等你呢啊，”见她不伸手，程琛干脆拉着她的袖口把她的小手拉出来，托着她的手背要把糖果盒给她，“有话和你说。” 要是真的有话程琛肯定早就说了，这种情况一定是什么调戏她的流氓话。 在糖果盒快要接触她手心的一瞬，她迅速抽回手，两只小手捂住耳朵：“不听我不听。” “确定不听？” 程琛低笑，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小手拉远些，凑到耳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你——” 头顶阴影笼罩，湿热气息吹在她的耳边，带着清冽薄荷香，凉热交杂，她的手心渗汗。 “以后，我给你买所有漂亮的公主裙。” 程琛说完就后退了一步，拉着她举过头顶的手放下来，摊开，糖果盒放在她的掌心。 原来是说这个？ 宁兮拿着糖果盒，低头看，彩色的棒棒糖糖纸很漂亮，泛着光。 一根两根……好多根，好多口味。 糖纸斑斓，似乎能闻到那股甜味。 “那个……”两人相携走着，影子拉长，一前一后，渐渐交叠在一起，缠绵难分，宁兮抬头瞥了他一眼，又瞥一眼，才说，“我今天，看到，大概、好像、差不多一样的盒子。” 她晃了晃手里的糖果盒。 “嗯？”程琛扭头看她，“超市随便拿的，你要喜欢我再去拿几个？” “不用不用，”宁兮连连摆手，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自己想问的，“就，你今天没看到吗？” 程琛盯着她手里的糖果盒看了会儿：“没看到。” “哦。” 没看到应该就是没收吧。 宁兮捶了捶额头，嫌弃自己拐弯抹角乱关心。 “我家挺近的，你别跟着我了，快回家吧。” 她抱着糖果盒快跑几步，到程琛前面，笑着朝他摆摆手。 笑起来小乖小乖的，短小的马尾辫小兔子似的乱蹦。 “那怎么行？就他顺路，我就不能顺路？” 程琛双手揣兜，散漫地走着，风衣松松垮垮地垂到了手臂上，白衬衣领口敞开，风吹过衣领，白净紧实的胸口若隐若现。 唇角微弯，眼里还有些调笑。 “啊？” 他是指谁？ 注意到她诧异的眼神，程琛也没回答她的疑惑，说：“你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着你。” “哦。”宁兮也没再勉强，回头朝前走。 穿过校门口小商小贩喧闹的街道拐进一条巷子。 夜晚的小巷昏沉幽深，路边灯光晦暗，时不时有几个骑车的少年飞速而过，喧闹声随着他们的身影渐近又渐远。 恢复静谧安然。 走在程琛的前面被他看着，宁兮总觉得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她不用回头，余光能看到身侧高瘦的影子，同她的影子纠缠着。 小巷墙壁斑驳，不知在这些年风雨中，记录了多少少年跟在后面送女孩回家。 - 宁兮回到家吃着宵夜做物理题，小口小口地咬着香蕉，她视线一抬看到桌角的糖果盒。 玫红色糖果盒，精致可爱。 她放下笔，把‘五三’推到一边，拿出画册来，挑了只好用的铅笔，画着糖果盒。 画得认真，笔尖沙沙。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画和程琛有关的东西。 画好了，她吹掉本子上的橡皮屑，端详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或许她应该画上程琛的手？ 他的手那么好看，手指修长白净，骨节很有美感。 每次拉她的时候，宽厚温暖又干爽。 想了会儿，她用笔尾戳了戳太阳穴，想什么呢？ 画人家手干嘛？ 宁兮跑去开了房间的窗户，一阵凉风吹来，她清醒不少，坐回书桌前盯着自己的画册。 一页页翻着。 画得不错或许艺术节可以试试？ “宁兮！别再别扭害怕了，”她小手捂着脸，自言自语，“不就是没有礼服吗？我有实力啊，这么别扭又不会有人看见你有实力。” 一遍遍自我催眠，她从糖果盒里拿了一根香橙牛奶棒棒糖，撕开糖纸含在嘴里。 一瞬间，好甜好甜。 总要勇敢一点的吧？ 她拿来手机，在班群里私戳文艺委员： 【安嘉，明天还能补交报名表吗？我也想报名。】 安嘉：【你不是交过了吗？我下午接水回来看到你的报名表在我桌子上的啊。】 第44章 小公主殿下 哪种关系？我倒希望我们是…… 艺术节报名人数太多, 相关老师会先对报名的同学进行筛选。 要求报名的同学提供以往的获奖证书或者作品。 早自习，宁兮破天荒迟到了，她走进教室的时候还被走廊上巡视的教导主任瞪了好几眼。 令她意外的是, 程琛竟然坐在位子上，一手支着额头假寐。 这学期程琛一次课都没翘。 宁兮回到座位，拉开椅子坐下, 把书包里的书一本一本拿出来。 收到楚潇潇传来的一张字条： 【兮兮，怎么来晚了？】 她拿起笔快速写下传回去： 【早上找能拿得出手的画来着, 艺术节筛选不是要用吗。】 楚潇潇看了一眼, 惊喜地扭过头看她：“你要参加艺术节啦？刚好我们一起啊！” “嗯。”宁兮点点头。 “那你报名了吗？好像昨天截止了。” 宁兮疑惑：“不是你帮我交了报名表吗？” “啊？我没有啊。”楚潇潇一脸诧异, 看着宁兮垂着头默不作声的样子, 应该是在思考。 “算啦, 反正交了就行，我有事和你说，”楚潇潇摆摆手，视线在教室前后门转了一圈观察敌情, “传纸条说。” 楚潇潇：【今晚刘广川生日, 他们一起庆祝, 你要不要去呀？】 宁兮盯着纸条盯了小半会儿, 也没想起刘广川是谁, 问：【刘广川是谁？】 楚潇潇：【就老六啦, 程琛身边扎着脏辫那个。】 收到这张纸条, 宁兮很是诧异, 她什么时候和老六关系那么好？ 人家生日她都知道？ 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她也不好过问。 楚潇潇似乎能猜出她的疑惑，压低声音解释：“我俩上次麻狐街回来加过微信，平时就随便聊聊, 他那人真的高冷，三句话把天聊死。” 宁兮想象着老六很冷很凶地被迫回复话痨楚潇潇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所以，你来吗？” 宁兮想了会儿，写了张纸条过去：【我和他也不是很熟，这样去应该会挺尴尬的吧，并且我妈也不许我晚回家。】 楚潇潇：【没事我都和他说了你也去，况且我想去，就我一个人才尴尬呢，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嘛/星星眼。】 【我可以给阿姨打电话就说你来陪我过生日的。】 宁兮有点犹豫，那边肯定都是男生，楚潇潇谁也不认识搞不好还会冷场或者受欺负，但她…… 她也没去给哪个男生过过生日啊。 潇潇怎么一定要去呢？ “那我考虑一会儿？他过生日要带什么礼物吗？” “不用不用，你到时候就跟着我就行。” “嗯。” 虽说把‘帮老六庆生’这件事列入暂时考虑中，但宁兮也不放心楚潇潇自己一个人和一群男人一起吃饭，午饭时间，她在走去交作品的路上，先去了趟超市。 这样帮人准备礼物实在太仓促，但她和人家不熟也不好空手白吃白喝。 走进超市礼品区，迎面就看到了货架上的玫红色礼盒，她拿下来，考虑着里面放什么礼物比较好。 货架最上层放着一排表情各异的小熊，宁兮视线扫过去，毛绒绒的小熊公仔都很可爱，她也学着小熊的表情做出不同的表情。 或是傻笑，或是惊恐，或是嘟嘴瞪眼。 怪可爱的。 正玩着，就听到旁边有人轻笑一声。 宁兮吓了一跳，手里的礼盒差点脱落。 “我还以为有人盯着盒子研究几何模型呢，原来——”淡笑一声，没点破。 程琛半倚着货架，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懒散站着，手上拿了张扑克牌，旋转着，一抛，扑克牌在半空打了个转，又落回他手里。 他盯着宁兮有一会儿了，想着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发现他，没想到人家还挺专注。 专注地扮演一只可爱的小熊，他只得自己出声了。 “没有。”宁兮被他直勾勾的眼神一看，一紧张，把礼盒塞回货架。 “怎么又不要了？”程琛朝她走过来，身材高瘦，渐渐挡住穿过窗户的阳光，“你想送给谁？还怕被我看见？” 头顶阴影笼罩，程琛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俯身同她对视。 双眼皮褶皱很深，眼尾微微上挑着，浅淡的眸子很亮，亮得有些烫人。 侵略性的眼神，任谁都承受不住。 宁兮忙别过头，小手搭在货架上，犹豫了会儿又把礼盒拿了回来，不安地摩挲着。 不知道程琛是不是在她身上装了定位仪，怎么他们走到哪都能遇到。 程琛看着她别别扭扭的样子，视线下移，落在礼盒上。 他认出是昨晚送给她的同款礼盒，心道：还挺知道礼尚往来的，怪不得看到我还要藏着。 “你觉不觉得礼盒有点空？”程琛看着她的礼盒问。 她点点头。 程琛环视了一圈，指着那边一个赛车模型：“就放那个吧，刚好放得下，反正——我也比较喜欢。” 你送的我就都喜欢。 宁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黑色的赛车模型，样子简单，价格还不贵。 程琛喜欢，那他的朋友应该和他品味差不多吧？ 反正也不知道买什么，宁兮就听了他的，走过去抱走了赛车模型。 两人出了门，回教室应该向左走，宁兮出门就往右走，才走两步就被程琛抓了下马尾辫。 “小朋友，往哪去？” 宁兮抱着礼盒，仰脸看他：“我去行政楼美术办交作品。” “哦，我也去。” 程琛走过来和她并肩，宁兮没反对，就这么一左一右地走。 去行政楼要穿过篮球场外的一条甬路，甬路一边是篮球场，一边是枯树林，夏天时树木繁茂，这会儿还是一排排刚冒出绿芽的枯树。 两人没走到一半，就见枯树林里走出一男生一女生。 那两人并肩走着，胳膊几乎能挨到一起，没牵手，但眼里的暧昧泛滥。 宁兮看了看他们两人的距离，又看了看自己和程琛。 程琛故意似的，胳膊离她很近，几乎能贴上她了。 不觉得这样有点暧昧吗？ 宁兮没做坏事但心虚，瞥了程琛一眼，刻意放缓步子，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这样会好一点吧？ 若有若无的，感觉程琛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别开脸看着树林。 他应该没发现吧？ 和那对情侣相向而过，擦肩的时候，女生突然拉了下宁兮的胳膊，偷偷压低声音说了句话，宁兮没听清，女生就和男生快步走过去了。 宁兮诧异，往前跑了几步，跟上程琛：“你有听到那个女生说了什么吗？” 程琛停下脚步，扭头淡淡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跟过来了？” 潜台词是：刚刚还不想和我一起走呢。 宁兮一噎，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能被他看出来。 “他、他们，我们……”她结巴了，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程琛看向枯树林里，棵棵树木干枯孤独，没什么遮挡，能看到那边训人的教导主任。 “啧，原来是教导主任到小树林里抓人来了。” “啊？那我们快走。”宁兮说完就要跑，却被程琛拦了下来。 “慌什么？我们是那种关系？” 他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了眼她手里的礼盒：“别说，我还挺想的——” 凑过来，和她靠近些，灼灼目光盯着她：“想我们是那种关系。” “……”宁兮忙拍开他后退几步，“别闹了，程琛。” 她快步跑，一路小跑着去了行政楼，程琛跟在她身后，大步走。 果然，腿长就是好。 美术办开着门，里面排着长长的队伍一路排到办公室门口。 这么多人报名啊？ 宁兮抱着礼盒的手指攥的紧了些，朝里面探头看了一眼，大多是女孩子，手上拿着红灿灿的获奖证书。 垂头看了眼自己的画册，她莫名觉得底气不足。 “你别进去啦，在这里等我就行。”站在门口，她把旁边的程琛往后推。 “嗯，我就在这里一直……”他顿了顿，半倚在门边，神色懒洋洋地，舌尖舔过唇角，“看着你。” “好。” 宁兮点点头就要进去，突然被他抓了下马尾辫，停下，扭头看他。 他凑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身上那股薄荷香。 “你……” 宁兮盯着他眼里的那个小人儿，一乱，不知道要说什么。 “别害怕。” 程琛只是抱走了她怀里的礼盒。 在宁兮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悄然起身撤退。 她木木地走进办公室，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根棒棒糖，柠檬牛奶味的。 队伍很长，但前进得很快，还有三五个人到宁兮的时候，有老师说：“准备报名的同学过来老师这边登一下微信，扫那边小程序，通不通过都会微信发给大家。” 考虑到高中生没有手机，说话老师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借给大家登陆微信。 宁兮手里还拿着棒棒糖，刚想转身，一部手机凭空出现在她面前，晃了晃。 “程琛……”她忙拿下来帮他挡着，“学校不让带手机。” “我知道啊，”程琛随手滑开手机，递给她，“但我不喜欢你用别人的东西。” “……” 宁兮把手机放进衣袖里，只露出一点屏幕，点开他的微信。 微信置顶第一条，备注‘小公主殿下’，好像和她同一个头像？ 她太紧张了，来不及仔细看就退出了账号，登陆自己的微信。 嗳？竟然有三条新消息？ 她微信里时常联系的人不多，上课时间一般也没人给她发消息。 定睛一看，发消息的网名她没备注，因为她不可能忘记这个名字。 那是她爸爸。 点进去，很长的三条消息。 一介草民：【念念，是不是还没放学呢？高三了吧？学习挺忙的吧，你是不是今年要高考啊？唉，我这记性，也没提前关心关心你。是这样，下周我，要再婚了，知道你学习忙也没提前告诉你，你应该也来不了……】 …… 再婚了？ 爸爸要再婚了？ 宁兮手指一直在抖，忙退出聊天窗口。 这不是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情绪，程琛伸手扶住她。 “程、程琛，你，你帮我扫个码可以吗？” 她垂下头，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把手机还给他。 “行，在这等我。” 程琛跑到排队的人群中，回头看她一眼。 怎么看个手机就这样了？ 她的微信还没退出，程琛皱着眉点开，还没看到‘一介草民’的聊天，就先看到熟悉的自己的头像。 在他的潜意识里，宁兮这种性子，或者不会给他备注，或者干巴巴给他备注‘程琛’。 但他清晰地看到自己头像旁边的文字——“不要理”。 不要理？ 不、要、理！ 第45章 快哄哄我 想想怎么和我解释你给别的男…… 晚上九点半, 麻狐街正是繁华热闹的时候，一路酒吧网吧KTV喧嚷非常，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和劣质彩灯闪得人晃眼。 站在魅色酒吧门口, 或蓝或紫的灯光打在宁兮脸上，她有些犹豫。 上次来好像也没进门，酒吧应该是那种跳舞抽烟喝酒蹦迪的地方？ 这些活动都离她很遥远, 她只是心情不好，想放肆一次, 真到门口又不知所措。 她才刚放学背着书包呢, 和这里格格不入。 “兮兮, 走, 我们进去吧。”楚潇潇倒是兴致勃勃, 拉着她往里冲。 都到门口了，算了。 宁兮跟着她迈上台阶走进去，推开门，嘈杂的音乐声和叫嚷声袭来, 她推着门的手掌心一层汗, 模糊了玻璃。 酒吧内光怪陆离, 她个子小小的一只, 背着海绵宝宝挂饰书包, 穿着肥大的蓝白校服, 睁大眼睛惊慌地左右乱看着, 像是一只闯入敌人领地的小松鼠。 周围人很多, 很乱, 以至于来人走到她面前，她才逆着光看清他的五官。 淡紫色的光晃着他白净的脸，浅淡的眸子在逆光昏暗中很亮, 鼻梁很挺，绷得平直的薄唇似乎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程琛穿了件黑色长风衣，单手揣兜朝她们走来。 老实说，他有点嫉妒，他生日的时候这小姑娘就没主动来，现在，呵。 但看到她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口，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书包带，他又觉得好笑。 “嗨，程琛同学。”楚潇潇乱入他的视线和他打招呼，程琛点了下头。 他垂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刚好，上面买家已经定好了，能直接把你俩卖了。” “啊？” 宁兮和楚潇潇异口同声，相互看了一眼。 “啊什么啊？”程琛唇角微勾，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走了，带你们上去。” 两人反应了两秒，跟着他往楼上走。 “程琛同学，你是特意下来接我们的吗？”楚潇潇走在前面，宁兮跟在后面。 “嗯，”程琛淡哼一声，突然停下脚步，一脚踩在上一个台阶，回头，“前面走。” “哦好的好的。”楚潇潇走在第一个，宁兮跟在她后面，“哪一个房间啊？” 楼梯狭窄，周围墙壁上挂着壁画，几个男人从楼梯上往下走，大概喝醉了，走路都有些踉跄。 路过宁兮，一胖子身子一晃，撞了她的肩膀。 “嗳——” 她急急抓住一侧的扶手，同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隔着书包，她撞进温暖的胸怀，只听身后人闷哼一声。 她，她似乎是撞到了他的下颚？ 胖子：“骚驴骚驴。”继续往楼下走。 程琛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小姑娘站在台阶上才这么高，身子很软的一团，小手下意识地扒住了他的袖子。 又闻到了那股出炉蛋挞的味道，食欲而起，很饿。 妈的，她是住在KFC后厨了吗？ “你，你别故意碰我。”宁兮抓着他的手臂稳定住身子。 程琛的视线扫了扫两人的姿势，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小小年纪就会碰瓷了？” 轻笑一声，又补了句：“黑帮老大的位置要不要给你啊？” 谁要什么黑帮老大！ 宁兮抓着扶手起来，跑上几个台阶，拉了拉松垮的书包带，快步跑了。 短小的马尾辫灵动晃着。 像只小兔子。 程琛站在楼梯上，盯着空荡荡的楼梯间看了会儿，快走两步跟上。 包厢内，坐在一群男人中间，宁兮和楚潇潇都有些局促，好在除了她们俩还有三个女生，但几人谈话下来，她们听出了那三个女生是男朋友携带的家眷。 她们俩，无名无分无人认领的。 包厢内三张长沙发，她们和程琛、老六坐一张沙发，其他一群人分别挤在两边的沙发上，程琛朝另一边沙发上的人勾了勾手指：“那么挤干嘛？过来两个。” 过来两个男生挨着程琛坐，沙发瞬间显得拥挤，宁兮感觉程琛朝她靠得太近，若有若无闻到他身上薄荷味，她想往旁边挪，但楚潇潇那边也没地方。 要不要和他说一下？ 算了，他那边好像也挺挤的。 宁兮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叫两个人来一起挤，手臂挨着手臂。 靠门那边沙发上，黄毛和服务小哥点单：“来三打啤酒，一二三四……”他数了数人，“十三人份的烧烤吧，你们看着配，我再看看……” 这家酒吧还有隔壁那家烧烤店都是他表姐开的。 他旁边有人拿了听雪花啤酒，“啪”地打开，气泡四溅，俯下身子悄声问：“琛哥身边那两个姑娘是干嘛的？” 还穿着校服来酒吧？ “啊，”黄毛朝那边看了一眼，见那两个小姑娘就乖乖地坐着，垂着头，“琛哥一中同学，咋的？你有啥想法？” 那男生探着头又瞅了两眼，老实说，这种乖乖女好学生已经好久没碰到了，还挺心痒。 他问：“不行？” “嘿，那你是对那长头发还是那短头发有想法？” 男生还想再看两眼，就被黄毛一手肘戳在胸口上：“长头发你川哥好像看上了，至于短头发……别想了。” 老六听到有人提自己，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为什么？”男生不解。 长头发异域风情的美艳，短头发乖巧可爱，怎么就不行？ 沙发之间的距离不远，老六坐在最外面，冷淡地搭了句话：“保命。” 黄毛摊摊手，他也是这个意思。 “别的不要了，烤串加麻加辣哈。”没有其他想点的了，他告诉服务小哥。 还没等小哥记下，一个抱枕就朝他砸来，直接砸在头顶，他抓着抱枕下来，看过去，隔着几个人就看到程琛冷着一张脸。 “不问问我们吃什么了？” “啊？”咱们不是每次来都这么点的吗？ 黄毛抓了抓眉心，看了小哥一眼，示意他赶紧抱着单子过去。 程琛问旁边的两个女生：“想吃什么？” “都行吧。”宁兮不怎么想吃东西，楚潇潇点了一些想吃的。 “再来三个水果拼盘，烤串一小部分别放辣。” 程琛嘱咐了句，懒散地靠着沙发，双腿架在前面的桌几上。 等餐的时候，旁边两张沙发上的人闹腾着嗑瓜子打牌，她们这边很是安静，都没人说话。 宁兮觉得现在正是好时候，拍了拍旁边的楚潇潇：“潇潇，你带的礼物给他了吗？” “啊，我是昨天直接给他发的红包。” “……”这么简单直接。 宁兮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礼盒，抓在手里犹豫半晌，隔着楚潇潇往那边递：“刘广川，这个……” 身后一只手直接挡住了她的手。 “生日礼物。”程琛直接递了一沓红包过去，手臂抬着，压着宁兮的礼盒。 “谢谢。”老六接过厚厚的红包，装瞎地别过了脸。 宁兮有些尴尬，被程琛压着她的手把礼盒装进书包里。 “你干嘛啊？” “你好好想想，怎么和我解释给别的男人买礼物的事。” 宁兮小手放在书包里摸着礼盒边缘，扭头看他一眼，不解他话里的意思。 “可我也不能就这样空手来呀。” 她实在不好意思。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我过生日怎么就没这个待遇？” 程琛看向她，两人挨得很近，盯着她的小鹿眼问：“这么区别对待啊？” 包厢内彩灯流转，打在他的脸上，眉眼一层瑰色，给这双眼平添暧昧绝色。 狭长眼尾微挑，明明没喝酒，眼底却有些醉意。 “不是，你生日我确实有事来着。”宁兮不着痕迹地向后躲了躲，心虚地垂下了头。 “算了，”程琛抓来桌上的扑克牌，一张张在手里把玩，“我不是‘不要理’吗？区别对待也不奇怪。” 他垂下头洗牌，额前的发丝遮住大半张脸，表情故作受伤。 “不、不是……”宁兮想解释。 ‘不要理’是以前他半夜给她打电话她备注的，后来都忘了改了。 “不是？”他手上抓着牌，倾身过来，半个身子几乎能靠在她身上，本就拥挤的空间更显逼仄，鼻尖之间不到一寸距离，“那是什么？” 眼里藏着坏，薄唇勾起，他就像暗夜里的恶魔，一字一句慢吞吞地，声音缱绻：“我给你的备注可是‘小公主殿下’呢。” “……”宁兮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欺身过来，越来越近，五官放大，她的手瞬间攥紧了礼盒。 恰好，服务员端着餐盘推门而入，带来一阵凉风，宁兮一个激灵，忙推开他坐直。 双手放在腿上，耳尖有些泛红。 菜品一上来包厢更加热闹，几瓶啤酒下肚，有的男生已经站起来吹牛吹上天了。 程琛出去打电话，宁兮松口气，往旁边挪了挪，小口小口地咬着羊肉串。 好像整个包厢，只有她面前的这串羊肉串没加辣。 旁边放着程琛还没动的酒，湛蓝湛蓝的颜色，看起来像是饮料。 那些男生就是喝了这种酒，这么欢脱的吗？ 宁兮端起他的高脚杯，浅浅地尝了一口，不好喝，很苦还辣。 一团热气顺着她的脸颊一路上头，她脸色泛红。 第46章 想勾引我啊？ 把小公主宠上天，好不好…… 初春的夜风并不生硬, 吹在脸上却很凉，程琛站在酒吧天台上打电话，手指有些泛红。 “呵, 那你想我怎样？” 握着手机，他语气散漫不正经，不当回事儿似的, 眉头却紧紧皱着。 手机那头程荣口气更不好：“啊，怎么？平常不天天把你妈挂在嘴边吗！忌日去扫个墓都不肯了！” “这不是为您着想呢么, ”程琛低笑一声, 鞋尖踢着地上的石子, “怕这漫漫长夜的, 您睡不着, 多折寿。” “你、你，我他妈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抱着栏杆爬上顶楼天台时，宁兮小脸涨红，抱着栏杆闭眼眯了好一会儿, 才跌跌撞撞地小跑过去, 拉天台的门。 拉了好半天都拉不开, 她干脆趴在门边, 小手扒着玻璃, 向外面瞧。 那边站着一个穿黑风衣的少年, 只是一个背影, 身材修长挺拔。 “唔真好看, ”宁兮忍不住嘟囔, “他怎么一直在晃呀？” 玻璃门是向外推而不是往里拉的，重力作用，她整个人跟着玻璃门向外靠, 几乎要趴到地上了。 程琛听到动静，一回头，就看到宁兮扒着门边，身子像一只毛毛虫一样趴着。 快步走过来，他观察了一会儿她的姿势，伸手扶她起来：“怎么？过来偷偷看我的？” 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宁兮顺势抱住，紧紧地抱在怀里，小鹿眼微眯着：“是的呀。” 被圈住的那一刻，程琛冻了半晌的手臂一阵温暖，第一次听到她顺着话说，直觉不对。 “你喝酒了？” 酒味很淡，说话时才能闻到。 “你猜呀。”宁兮整个身子倒在他身上，小手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 “怎么还有女孩的声音！你和谁说话呢！”电话那头，程荣叫嚷了句。 程琛把‘手臂挂件’往怀里拉，抬起一边的领口挡风，手机有些顾不上：“我小女朋友啊。” 也不等程荣说话，先挂了电话。 他的风衣被吹得冰凉，怀里却很暖，隔着单薄的衬衣，宁兮忍不住蹭了蹭，浅浅的呼吸吹到他的胸口。 妈的了，程琛感觉自己的心剧烈快跳了半拍，扯着领口的右手不自觉攥紧了。 “你喝了几杯？我怎么觉得你在借酒勾引我啊？” “唔不知道呀，”宁兮仰脸看他，脸颊粉嘟嘟的，眼尾都有些红，“你认识程琛吗？” 说话有些大舌头，名字都没说清。 “什么？”但程琛听清了。 这小姑娘是打算无名无分地勾引他？ “嗯他们叫我上来找程琛，那个黄头发的好讨厌呀，我说我不认识，他非要把我推出来啦！” 说到黄毛，她小手乱晃着，气呼呼地小脚乱蹦。 “行，哥哥帮你揍他。” 宁兮好像听懂了，哼了一声。 “还能自己走回去么？” “不知道呀。” “那你怎么上来的？” “不知道呀。” “要公主抱么，小公主殿下？” “不要呀。” “……” 这小姑娘到底是真醉了还是装醉？偏偏到关键时刻清醒得很。 “那如果哥哥非要呢？” 墨黑夜色，深沉无星，程琛拿手机的手在后面托着她的背，另一手抓着领口给她挡风，清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眸子很沉，呼吸有些不稳。 宁兮缓缓地伸出手，食指点了点他狭长的眼尾，滑过他的侧脸，又点了点他的唇角，下滑，轻轻碰了下他深刻的喉结。 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两下，宁兮真心实意地赞叹：“你可真好看呀。” 操。 “小朋友，你在勾引哥哥做坏事知不知道？” - 包厢内气氛逐渐火热，楚潇潇站在沙发上，拿着一个空啤酒瓶，当麦克风一样又吼又叫。 这是几杯酒下肚，彻底放飞自我了。 老六有些无奈地掐了掐眉心，拉着她肆意挥舞的手臂，把她按在了位子上。 “别跳了，沙发要塌了。” “哪有？”楚潇潇不大高兴地踢了踢腿，侧头，视线环视一圈，“程琛呢？” “出去了。”回答冷淡。 楚潇潇歪着头，打量了老六一会儿，从桌上拿了张扑克牌，故意在他面前晃晃：“知道吗？你就是这个，扑克脸。” 她酒量还好，不醉，就是壮胆。 平常不敢和老六他们说话，这会儿非常大胆了。 老六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楚潇潇自讨没趣，扁扁嘴，想和旁边的人说话，发现旁边无人。 “宁兮呢？” “出去了。” 楚潇潇反应了半分钟，才迟缓地‘哦’了一声。 注意到不对，老六转头看她，一副‘你怎么了’的表情。 楚潇潇手里转着牌，想了半晌，盯着他，眼尾有些泛红：“你是他兄弟，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他是不是喜欢宁兮？” 两人间的空气凝固半秒，老六喝了口酒，语气淡淡：“你没看出来？” 他不会说好话，语气生硬。 既然不是她的，就没必要再让她惦记了。 “我就知道，”楚潇潇把扑克牌一甩，去拿酒瓶，酒瓶却被老六推远了，她‘切’了一声，“凭什么？” 也不知道是问程琛的事情还是问酒瓶的事情。 老六从衣服内侧拿出一盒烟，敲出一支放在嘴里，牙齿咬着，动了动，没点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这个时候他更愿意当一个倾听者。 “呵，问你你也不知道，或者知道也不讲，”楚潇潇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眼中没了神采，“我早就看出来了，就是不大愿意相信。” “她到底哪里好？有时候我都嫉妒得讨厌她，可她无辜地看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觉得我那些坏心思真讨人厌。” “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孩？” 她拱了拱老六的胳膊，但见老六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索性耸耸肩，眼神飘向别处。 这人扑克脸，问和没问一样。 “不是，”老六把烟拿下来，点燃，烟头飘出袅袅烟丝，“你不是。” 指尖火星点点，他别开脸吸了口，吐出，五官都变得缥缈缭绕。 “切你就知道我不是？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楚潇潇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沙发很软，她一下一下地踩着，陷进去又凸起来。 “我不会。” 他是真的不会说好听的话。 想安慰她两句，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突然，楚潇潇凑过来，一手抓过他的手，脸凑上去吸了口他的烟，只是一小口就呛得眼泪直流。 “咳咳咳，这有什么好抽的——”她捂着嘴含糊地抱怨了句，头一歪，就倒在了老六的肩膀上。 老六浑身一僵。 “切，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帅嘛，老娘可多人喜欢了，”嘟囔着，她闭上了眼，周围繁乱嘈杂，但趴在老六的肩头，闻到那股淡淡的烟草香，她竟莫名觉得心安，反应了会儿，“呜呜呜呜人家长得帅……” “……” 老六无奈地叹了口气，拿来外套披在她身上。 肩膀被她这么靠着，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动，拿外套都怕吵到她。 - 走出麻狐街上了车来车往的主路，程琛就收到了几个中年阿姨诧异的目光。 他背着宁兮往前走，宁兮不大情愿似的小手一直乱摆着，嘴里念叨：“放我下来呀，你放我下来呀。” 双脚离地，她没有安全感。 那几个刚跳广场舞回来的阿姨们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麻狐街招牌，又看了看喝得醉醺醺的女孩，瞬间脑补各种精彩狗血画面。 “别乱动，”程琛背着她，感觉她的下巴在自己肩膀上蹭来蹭去的，“再动对你不客气了。” “小伙子，你认识人家姑娘吗？” “不是，这姑娘人家成年了吗？” “小伙子，这可是大马路上，那儿还有监控看着呢。” 几个阿姨见程琛样子挺凶，你一句我一句地问。 程琛皱着眉，他记得这条路上的监控早就坏了。 这群阿姨帮他当成什么人了？ “当然认识，我背我女朋友回家呢。” “哎呀，那是你女朋友？”几个阿姨相互看了看，交换眼神，一个阿姨走过去问宁兮，“你认识他吗？他是你男朋友？” 宁兮眨巴眨巴眼睛，又眯起，迷迷糊糊地没听懂。 “小姑娘，你别怕，阿姨给你做主呢。” “唔，”她好像听懂了，侧头，能看到程琛的侧脸，昏暗的灯光下，轮廓英挺，她嘟起嘴晃了晃头，“不知道呀。” 程琛：“……” 阿姨：？ “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压根就不认识你。” “她喝多了，和我闹脾气呢，”程琛笑了，缓步往前走，“怪我冷落她，她自己跑到这边喝酒来了，我就是接她回去的。” 说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阿姨，可别和我抢女朋友。” “害，”那阿姨和身后的几个姐妹交换了下眼神，一副错怪他了的样子，“小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女朋友都是宠着的。” “是是是，”程琛缓步往前走，侧头看了眼埋在他肩上的小人儿，“把小公主宠上天，好不好？” 宁兮耷拉着眼皮，并没理他。 几个阿姨知道是误会，也就都散了。 橙黄色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长，缠磨着，打在路边围墙上，像是一副温暖的沙画。 不知道她睡没睡，程琛动了动肩膀：“待会儿，我叫了一个女孩送你回家，你妈妈要是问起就说你们是朋友。” 毕竟是说和楚潇潇过生日的，他送回去不合适。 “嗯？”宁兮愣了半晌似乎才听懂了，迷迷糊糊地扭过头看他，“回家？不想回家呀。” 她皱着鼻子，小脸埋在他肩膀处，蹭了蹭，又往里探，鼻尖能蹭到他的脖子。 “怎么，想一直和哥哥呆在这儿？” 程琛停下脚步，没扭头。 很痒。 脖子很痒。 心也很痒。 “唔可以吗？”宁兮眨眨眼，纤长的睫毛忽闪，眼皮迷离地耷拉着，呼气都是软软的。 “嗯？”程琛挑眉看她一眼，月光下，她的脸颊粉嘟嘟的，“可以倒是可以——”他拖腔拿调，“那你拿什么和我换啊？” “唔不知道。” 她这会儿脑子迷糊，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换。 程琛只是看着她，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甚至能数清她的睫毛：“要不你亲我一口？” 空气静止半秒，他的喉结动了动，等待她的回答。 “这样就能不回家吗？” 宁兮的脑子已经不怎么动了，她掰着手指，问了句。 “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回家？” “唔就不想呀……”她想了想，明显话多了些，有点无奈地把他的脖子圈紧了些，“那你过来。” “嗯？” 程琛朝她那边凑了凑。 只听“啾”的一声，她的唇落在他右眼下的那颗浅浅的痣上。 妈的。 第47章 亲一下行不行 小醉鬼，好好想想你欠我…… 晚风清凉, 撩起少年额前的发丝，黑发凌乱，心也跟着乱。 湿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脸颊上, 一瞬间抽离，他的心也跟着猛地紧缩，快跳半拍。 他侧头看过去, 小姑娘似乎心满意足，鼓着小脸抿起唇, 舌尖轻轻滑过唇瓣, 靠在他肩膀上安安稳稳地闭上了眼。 脸颊粉嘟嘟, 唇色绯红。 瞬间, 程琛竟然觉得脸有点烫。 他妈的一个打架没喘过粗气、姑娘送上门没抬过眼皮的社会哥, 竟然被亲一下亲得脸红了？ “小宁兮，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觊觎我很久了？” 也不等肩膀上的人出声，他把她放下来, 扯进怀里, 手指轻轻地抱住她的背。 下意识地, 宁兮迷糊地圈住他的脖子。 他的身子很烫、很暖, 带着那股熟悉的薄荷香, 很有安全感。 就像是很多年前爸爸的怀抱一样。 但程琛想得可不是这些。 他食指勾起她的下巴, 打量她：“要不, 我给你个机会？” 银色月光下, 小姑娘仰着脸, 粉嫩的脸颊都蒙上一层清冷，皮肤有些凉，却像是白嫩的羊脂玉一样。 微闭着眼, 眼皮耷拉着，含糊地重复了一遍：“我给你个机会？” 尾音轻扬，带着些迷糊的笑意。 “行，求你给我个机会，”他看着她微阖的眼睛，下移，视线落在嘟起的唇上，唇色红润，饱满透亮似的，很想尝尝那是不是比果冻甜美，“亲一口行不行？” 渐渐凑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甜甜蛋挞味。 想咬一口。 阴影渐渐笼下，宁兮茫然地抬眼，看到一张好看的男人脸，五官矜贵英挺，还在不断放大。 她凑过去，错开男人的脸颊，小脑袋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喊了声：“爸爸。” 嗯？ 爸爸？ 爸爸！ 程琛只觉右眼皮一跳，抓心挠肺的一种心痒被浇了盆冷水，凉的透心。 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都无情掐断了，连点动静都不敢有。 “爸爸，唔我不想要公主裙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宁兮圈着他的脖子，踮着脚，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柔软的身子和他相触，带着甜香。 程琛觉得自己真是个打算趁人之危的衣冠禽兽。 月光清冷，晚风传来丝丝凉意，程琛起伏胸口藏着滚烫的火渐渐平息，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不会的，我不会走的。” 她的头发细软，灯光下泛起一层金色，刚刚及肩，耳边的发丝被风吹得轻飘。 飘到程琛的下巴处、裸.露的锁骨处，只有程琛自己知道，眼里的火苗未灭。 目视前方，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感觉到脖颈处湿热的呼吸。 一阵痒。 - 清晨，宁兮是被闹钟吵醒的，翻了个身缩进被子里打算继续睡，就被黎晴掀了被子。 “几点了！几点了！上学都要迟到了知不知道！” “嗯，起来了起来了。” 她含糊地应了声，从床上爬起来，窗外阳光刺眼，她忍不住用手遮挡光线。 阳光在她脸上落下一片斑驳，她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记忆好像是还停留在昨天的酒吧里。 怎么回家的？ “妈，昨晚……”她盯着黎晴的脸色，试探着问。 黎晴没生气，应该……没事吧？ “你那同桌是个什么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把你送回来，你还一身酒气！” 啊？楚潇潇？ 等等，一身酒气？！ 她昨晚好像喝酒了，就一杯而已。 “啊，是昨天大家太开心了，我就喝了一口，我不知道那个是酒。” 宁兮解释着，瞥了黎晴一眼。 看起来她妈妈还不知道爸爸要再婚的事情，但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行了，别在床上坐着了，赶紧洗漱吃饭。” 宁兮应了声走进洗手间，随手把床头的手机带走了，一边刷牙一边拿着手机看。 点进微信，她没回‘一介草民’的消息，手指按着消息条把消息删掉了。 都这么多年了，她也要学着明白家里只有她们母女的事实。 视线一扫，似乎还有些诧异。 在微信最上面的置顶聊天，写着‘男朋友’。 男朋友？程琛改的？ 把‘不要理’改成‘男朋友’？好过分哦，谁是你女朋友？ 点开，里面三条新消息： 【小醉鬼，你昨晚欠我一次。】 【知道欠什么么？】 【备注不许改，我会突击检查。】 什么突击检查啊，坏人！ 宁兮盯着前两条消息，想了小半会儿也没想出来欠他什么。 昨天她给老六买的礼物好像被程琛压了？ 她飞快把嘴里泡沫吐掉，漱口，跑到书桌前翻翻书包，礼盒真的还在。 或许他想要吗？ “嗡嗡——”手机震动一声，某小程序发来一条消息： 【亲爱的宁兮同学：恭喜你，入选北川一中第x届艺术节绘画展示活动……】 啊啊啊——她竟然成功入选了？！ - 阳光和煦地洒过教学楼外的一排排银杏树，透过罅隙落下点点斑驳，树影婆娑，清风渐柔。 走廊上人来人往，一班在走廊最深处，宁兮穿过窗边金色的暖阳往前走，路过二班教室，无意间听到自己的名字。 “这次一共就选了两个人，七班那个拿过多少奖就不用说了，为什么也能选上一班那个宁兮？” 是二班班花和她的小姐妹，宁兮记得她们，来一班门口等过程琛。 “别说了！”班花眼里含泪娇滴滴地哭着，眼泪顺着梨涡滑到下巴。 宁兮瞥了她们一眼，觉得自己这样听别人说话不大好，快步走过去，走到二班教室前门，还能听到班花姐妹的声音。 “为什么不说！我偏要说，”班花姐妹愤愤不平，笔一摔，“别看她平时乖乖的，指不定做了什么呢，就是不说，也许还给老师送礼了呢。” 这才刚刚过去一个晚上，她哪里有时间给老师送礼？ 难听的话入耳，宁兮快跑几步走开了。 她不是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是觉得没必要。 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两人丝毫没有交集，更没接触过，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还要别人这样评头论足？ 走进教室，意外的，楚潇潇来得很早，收拾着书包，把自己的书本都塞进书包里。 “潇潇，你要请假回家吗？”宁兮看着她的动作疑惑。 “不是，”楚潇潇低头收拾着东西，从她过来都没看她一眼，“林霖视力不好，我和他换座位。” “啊？”宁兮看向后面打游戏的林霖。 楚潇潇在下面偷偷踹了林霖一脚，林霖抬头，马上反应过来：“昂昂，我妈下个月才带我换眼镜，我就想着往前挪挪。” 是这样吗？ 第一排和第二排有很大区别吗？ 莫名的，感觉楚潇潇今天态度很冷淡，是因为他们传的谣言吗？觉得她暗箱操作抢了别人的位置？ 不会，楚潇潇一定是最先站出来护她的。 那是为什么？ 宁兮从书包里拿出黎晴给带的补充能量巧克力，递过去，给楚潇潇：“那我也和程琛说，和你一起到后面？” 楚潇潇抬头扫了眼那块巧克力，咽了咽口水，很有出息地没接。 她知道与宁兮无关，不是宁兮的错，可她就是会忍不住嫉妒。 那些情绪就像小虫子侵蚀着她，看到宁兮只会愈演愈烈。 “嘭——” 她踹了林霖的桌子腿一脚，“收拾完了吗你！快点的！” “别催啊——”林霖怂怂地把桌上的破烂都收拾进了书包里，抱着到了宁兮身边。 “嗨，宁兮。”打个招呼。 宁兮朝他笑了下，悬在半空的手指尴尬地动了动，收回。 潇潇真的没理她。 是因为那些人的谣言吗？ 别人那么想，她只会隐隐地难过一下，但自己最好的朋友也那么想，她蓦地觉得很难过。 回头倪了楚潇潇一眼，楚潇潇低头玩手机，没看她。 “潇潇……” 楚潇潇抬头看她，耳朵上还挂着耳机。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你相信我，我肯定不是那样的。” 楚潇潇茫然了一瞬：“你别多想，主要是我帮帮林霖而已。” 垂下眼，她盯着黑屏的手机发呆。 宁兮也没错，还是不让她知道好了。她想。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宁兮也不知道再说点什么，扭过头盯着自己的语文课本。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落霞与孤鹜齐飞……” 怎么背混了？ 离早自习上课还有十五分钟，宁兮背不进去，下了座位出教室去转。 她的身影出了教室门时，楚潇潇把耳机拿下来，里面也没有歌声。 桌子被拱了两下，林霖：“你干嘛啊？大早上的让我跟你换座？你和宁兮吵架了？” “你闲不闲！”楚潇潇甩一本生物书扣在他脸上。 出了教学楼，远离来来往往的同学，宁兮最先想到能去的地方就是篮球场对面的小树林。 那里人少，这个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小情侣难舍难分吧？ 她走到树林边，找了块石阶坐下，双手捧着脸，目无焦点地直视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阴影笼罩在头顶。 “他们和我说小树林入口惊现望夫石，怎么，等我呢？” 望夫石？ 怎么这么暧昧？ “你别瞎说。”宁兮抬起头看他，“谁等你了。” 早晨七点的阳光热烈却不刺眼，逆着光，少年的轮廓深邃了些，镀了层金色。 浓眉俊目，薄唇微微勾着，手臂上搭了件黑色冲锋衣。 领口……领口又不好好扣。 宁兮急急垂下眼。 “怎么自己坐在这儿？”俯身，他肩宽腿长，一股压迫感覆下，尾音拖长，“在想——欠我的东西怎么还呢？” 第48章 过来我抱下 你什么时候能喜欢喜欢我？…… 欠他什么了？ 他若是不说, 宁兮都快忘了。 “你起来一点，”她顺着程琛俯身的方向向后躲了躲，离他的压迫感远些, “我的书包在教室，回去给你拿。” 逆着光，他的影子笼罩在她的脸上, 光影交错，压迫感袭来, 混着他身上那股薄荷味。 无孔不入地钻进宁兮每一处感知。 “谁要你书包啊？”程琛皱眉, 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醉鬼, 你就这么无名无分地对我？啧。” 啊？不是那个礼盒吗？ 宁兮仰脸看他, 眼睛眨巴眨巴着，不知道他说什么事。 可能她喝多了真的做了什么？ 也可能是程琛杜撰的？反正他最喜欢欺负着她玩了。 但今天心底有些烦躁，她实在没心情。 “什么无名无分，本来我就和你没什么关系。” “嗤, ”程琛靠在她旁边坐下, 石阶不大, 有意无意地非要挨着她, “我们好学生, 怎么还学会赖账了？” “……” 宁兮往旁边挪了些, 没理他。 晨光鎏金热烈, 穿过篮球场外棵棵银杏枝干, 洒落满地。 宁兮伸手, 光从白皙的五指间溜走，泛起一片淡金。 五指一合，光怪陆离, 虚无缥缈。 “小笨蛋，光是抓不住的。”程琛看着她的动作，好心提醒。 她知道啊，没有人能抓住光，追上光。 “他们说……”她盯着斑驳树影，想说谣言的事情，但一想还是算了，她不是喜欢倒苦水的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抱怨、倒苦水，会惹人不喜欢。 “咔嚓——” 相机拍照的声音。 两人同时朝声源看过去，是一个半蹲着的女生，手里拿着相机。 宁兮一惊，她不喜欢这种被人偷拍的感觉。 “你干什么！”程琛站起来，抬手指向女生。 怜香惜玉这意识，他几乎没有。 那女生穿着高一校服，明显也被吓到了，手里的相机差点摔掉：“不、不好意思，我是校报，校报小记者，想想拍初春校园，刚刚看你们……” “删了。” 程琛走过去，语气冰冷，女生吓得后退好几步，差点要哭了。 “不不是，你别冲动你看，看看我拍的挺好……” 女生被吓惨了，埋着头，把相机举起给他看，双手一直颤抖着。 宁兮站起来，想劝程琛别吓唬小学妹，结果只看到程琛垂眼盯着相机看了会儿，脸色变得柔和些，就……放小学妹走了？ 照片删了吗？ “照片删了？”看着程琛走回来，宁兮问。 他大概心情不错，唇角微微勾着，双手揣兜，手臂上还挂着黑色冲锋衣。 “拍得又丑又糊，留着也没用，她自己删。” “哦。” 宁兮点头相信，抬头看看学校中央的挂钟：“还有十分钟上早自习了，我们快回去吧。” “林霖和我说——” 程琛站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微微垂眼，看着她的眼睛，“你好像不大高兴？” 林、霖！ 一个男生怎么这么大嘴巴！ “没有。”她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鞋尖。 “在我这儿，说谎有惩罚的，想试试？” 程琛不信，向前跨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不抬头。 “我入选艺术节绘画展示了，但可能会有……”宁兮知道自己瞒不过他，干脆掩盖部分事实说了，“觉得我不应该被选吧。” “谁说的？”口气凌厉了些。 “程琛！”宁兮连忙制止他的想法，仰脸看他，“算了，都过去了。” 坐在石阶上发呆的时候心情很糟，但平静了会儿，感觉好多了。 “所以，你被他们打击得害怕了？想退出？” 程琛歪头看着她，浅淡的眸子很深邃，像是一潭池水，里面却藏了个漩涡。 不显山不露水，却能把人吸引进去。 “当然不是，”宁兮摇头，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要是现在退出，就不打自招自己没实力了，但我觉得，我还是有实力的。” 穿着朴素干净的蓝白色校服，里面棕色卫衣帽子露出来，还挂着两只可爱的小熊耳朵。 仰着脸瞧他，黑亮的小鹿眼干干净净的，红润的唇微微上扬，等着夸奖给糖吃的小孩似的。 操，有点太他妈可爱吧。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程琛已经先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可以啊，小朋友长大了。” 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头上，暖暖的，还有一种滚烫的热，从头发丝一路烧到耳根。 急急低下头，宁兮掩饰地抓了抓耳朵，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我昨晚洗头了吧？ 好像洗了？ 想不起来，她赶紧缩头，离他手掌远了些，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我觉得就要勇敢，为喜欢的，总要，总要努力证明自己……” 眼神四处乱飘，说完上句都不记得下句说的什么。 怎么这样了？ 宁兮咬紧了唇，牙齿把下唇咬得发疼，脸上还是烫烫的。 “喜欢的？” 程琛重复了句她的话，兀自笑了下，舌尖滑过牙齿：“你什么时候能喜欢喜欢我？” 脸别向一边，声音揉碎在风里。 宁兮没听清：“什么？” “还难受么？”程琛问。 清风拂过他的发丝，额前碎发飘动，他别过脸，浅淡的眸子看向别处。 轮廓英挺的侧脸，下颚线很好看。 他刚刚说得好像不是这一句？ 那是什么？ 他不是一直什么荤话都敢说的吗？ “程琛，你，你过来一点。” 程琛不解地看向她，向前一大步。 “额再过来一点？” 他再迈一步，鞋尖几乎能碰上鞋尖。 “怎么？想把我叫过来侵犯我啊？” 宁兮没说话，抿紧了唇，双手垂在身侧，头靠过去，靠在了程琛的胸口，闭上眼睛。 他的胸膛很宽，心跳声有力，靠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显得小巧乖顺。 程琛一震，不敢相信似的，身子僵直。 比昨晚还僵直。 她现在是清醒的！ 排排整齐的银杏树旁，小姑娘半俯身靠在少年怀里，柔软的脸抵着坚硬的胸膛，像是娇小软猫与健壮猎人。 只是猎人想了很多狩猎方式，却先被猎物撩了心。 - 夜阑人静，风吹树影动，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驶过的声音。 宁兮做完了作业，伸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把自己画册拿出来翻看。 都是些杂乱的每日杂记，艺术节展示，总要找一个主题吧？ 选什么呢？ “吧嗒——”门锁打开的声音，黎晴推门而入，宁兮一惊，下意识把自己的画册塞进敞开的‘五三’下面。 她还没和黎晴说艺术节的事情，不知道黎晴会不会答应。 “写作业呢？” 黎晴端着水果盘走进来，把果盘放到她桌上。 身上披了件防寒卫衣，黎晴这两天脸色都不太好，黑眼圈很重，自己说是手术排太满，累的。 宁兮还劝过几次让她多休息，但她要强，劝了也没用。 宁兮不知道妈妈知不知道爸爸的事情，离婚后爸妈相互把联系方式都删了。 应该不知道吧？ “嗯。”她心虚地再把画册往里面蹭蹭，“妈妈，我们学校好想要搞一个艺术节，就是所有人都能上去表演节目的那种。” “嗳？那挺好的啊，你要上去表演？” 黎晴坐在她的床边，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没有妈妈会不喜欢女儿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吧？ 宁兮没明着回答，简单介绍了些：“就是到时候还有彩排，还要有好看的礼服什么的……” 她还没说完，就被黎晴插了话。 “彩排？啥时候啊？耽误你上课吗？” “不耽误，就是自习课去。” “哎呀，自习课也不行啊，你都高二了，以后大学还有的是机会呢。” 对这个反应宁兮丝毫不意外，点了点头：“嗯行，我就问问。” 在她妈妈的观点里，学习第一，其他一切靠边。 看女儿的样子，黎晴忍不住嘱咐：“你是不是想去？和你说，别去啊，现在一两年正是你时间宝贵的时候……” 她摆出那些大道理说教了会儿，本着不耽误女儿学习的原则，走出了房间。 宁兮有些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仰着脸，抬头望着天花板。 自己主题想得怎么样先不说，光是她妈妈就要先瞒着。 想了会儿，她心虚地跑去把房门落了锁，回到桌前盯着自己的画册发呆。 莫名的，脑海里想到早晨那束光，透过指缝，洒下暖色，抓却抓不住。 但只要一想到早上，她就想到自己靠了程琛这件事！ 她怎么了？ 为什么要靠在人家胸口上呀？ 双手捂着脸，她跑到床上打了个滚，尴尬得想让自己瞬间失忆。 “哎呀——” 被子里裹着的手机砸在她的脸上，她揉了揉额头。 大概手机掉落得正是时候，宁兮滑开屏幕，把上次卸掉的某乎下下来，发了个问题出去。 【高中，莫名其妙靠在一个男生胸口是怎么想的？只靠了三秒。】 拇指在发送键上面犹豫着，觉得这样问不太好。 改成：【高中，突然抱一个男生是为什么呀？在线蹲。】 半晌都无人回答，她忐忑地抓了抓耳朵，是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吗？ 竟然有人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行为还要来网上发问？ 突然跳出一个答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和我对象，不仅抱，还亲呢。】 和我对象…… 还亲…… 宁兮盯着这一行文字，瞬间觉得小脸炸红。 小手颤抖着想把问题删了，看到一个新的回答： 【可能的原因好多，要不咱俩私聊？】 没有头像。 这是……骗子吧？ 但真的好想知道答案。 第49章 见你起意 才刚开始和我一起坐，就定规…… 宁兮犹豫了一小会儿, 抓抓耳垂，问：【请问，你不是骗子吧？】 对方秒回：【……】 啊, 她是不是问得有点直白伤人了？ 马上发了一个‘小熊道歉’的表情包过去。 无头像：【卧槽你这也太他妈可爱了吧。】 【我说我不是骗子，哈哈哈哈你信吗？】 【况且，我又不骗你钱, 顶多骗你色。】 “……” 对方应该是开完玩笑了，马上正经起来： 【怎么抱的？描述一下, 本恋爱大师来帮你分析分析。】 怎么抱的？ 唔也没伸手, 就是靠了三秒, 这样？ 但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莫名有点羞耻, 宁兮红着脸, 小手颤抖着打字，掌心黏腻。 【我也不太清楚，是我一个朋友，想问的。】 隔着屏幕上冷冰冰的文字, 她撒谎都不担心舌尖打结了。 【哦一个朋友/奸笑。】 这人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思？不愧是恋爱大师！ 宁兮赶紧输入：【就这个朋友, 她突然抱那个男生, 自己又不知道为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啊？当时脑子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赶紧跑了。】 无头像：【男生长得帅吗？】 宁兮脑海里浮现程琛的长相, 冷白色一张脸, 轮廓英气, 薄唇有时藏着坏, 鼻梁很挺，眼睛…… 隐着坏笑，很勾人。 她如实说：【很帅吧。】 无头像：【破案了！你这是见色起意！】 【不, 你朋友。】 宁兮：！ 怎么可能？她觉得自己从来不是看脸判断的人。 无头像：【你也别慌，大多数感情都这样开始的。】 宁兮：【那我朋友该怎么办？以后不搭理那个男生？】 无头像：【那怎么行！撩完就跑，渣男行为！】 渣、男…… 这一顶帽子扣得她头脑昏沉，她干什么了就渣男了？ 但仔细想想，自己脑子抽了？靠人家胸口做什么啊！ 不对，程琛动手动脚的事情多了，她这就是还给他。 宁兮：【所以恋爱大师，我的处境有什么指点吗？我和他还是前后桌，我听课都不敢动了。】 又急急补了句：【我的朋友。】 无头像：【宝贝，重点不在你，重点在于，那男生喜欢你——朋友吗？】 喜欢、吗？ 无头像：【宝贝，你要知道，对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态度是千差万别的。】 【你朋友抱他，他什么反应？】 反应？ 当时就顾着自己紧张，忘了…… 宁兮缩进被子里，想起程琛好像和她说过很多次。 “还不知道我想干嘛？我说过很多次了哦。” “追你。” 耳边似乎萦绕程琛的声音，调笑懒散的口吻，却像一个360度环绕的立体音响，一遍遍响起。 挥都挥不掉。 他是认真的吗？ 那我是什么感觉？ 宁兮觉得还是需要有军师帮自己分析一下，忙点开‘无头像’的聊天窗口，不小心滑到了她的头像。 资料卡展开。 介绍——“猛男中的战斗机，村头头的胖二丫”。 “……”分不清男女。 重点是，她的年龄填的是17岁？！ 同龄？未成年？恋爱大师？ 年龄是真实的吗？ 她竟然还和人家一起分析了半小时？以为人家多有经验…… 手指下滑，能看到她的历史回答，有一条特别熟悉“男同学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呀？” 其中一条‘无头像’评论‘哦，那就是还在暧昧期呀/坏笑’。 这不是程琛生日那天她问的吗？ 这姑娘是回复了多少这种帖子？一共就发两次，次次都碰到。 她那么小，说的话应该也不怎么可信吧。 - 入春第一场雨来得突然，上学上班早高峰，各条主干道堵得水泄不通。 ‘小雨润如酥’，淋淋漓漓的细雨，空气中夹杂着青草泥土的新鲜。 如果不是急着上学，宁兮可能会在外面多转一会儿。 收了伞，她走进教学楼，伞尖荡出一行水渍。 没了伞的遮蔽，莫名的，她感觉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她。 错觉吗？ 等等，不会是她昨天靠了程琛一下这件事被什么人发现，传播了吧？ 须臾，心脏狂跳，脑子却有些跟不上。 不会不会，当时应该没人看见。 那就是艺术节画展的事情？ 已经不怎么转的脑子飞快思索着，她快步上楼走回教室里。 周围乱七八糟的眼神让她不大舒服。 坐在教室里写了几道物理题，同学们来了大半，新同桌林霖也进来了，程琛还没来。 说是在写物理题，其实她连题目都没看清，心神不宁地乱写。 以前学校、班里有什么八卦，楚潇潇总能第一时间告诉她，但现在和潇潇的关系有点僵，她不好再问。 只好在林霖坐回位子，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问：“林霖，咱们学校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林霖还张着嘴，双眼迷离地，听她这么一问，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位女施主，你家断网了？” 宁兮下意识‘啊’了一声，她以为对方会说‘不是和你有关吗’‘你还装什么傻呢’。 可能和她无关？那些眼神只是她自己因为靠程琛那件事太敏感了。 正想着，林霖看看前后门无人，把自己手机推过来：“都盖千楼了，啧啧啧毕竟啊，我们琛哥少女斩。” 宁兮凑过去看了一眼，不敢相信似的，忙把手机拿过来仔细看。 首页置顶‘hot’标题是【薅来的校草要被人抢走了！】 下面还有好多同类话题：【小树林外，程琛和一女生约会？】 【啊啊啊啊大帅哥深情眼，这谁受得住！】 【操！昨晚还在我梦里，醒来发现和别人跑了！】 宁兮只觉头皮发麻，手指颤抖着点开了‘hot’那条，小标题——千真万确！都给我上校报看！果然，薅来的校草不是我的！ 下面是一张配图，从校报上扣下来的，还有水印。 图片光影比处理的很好，少年女孩坐在石阶上，女孩的脸被猫咪图案打了码，连后面的卫衣帽子都看不出来了。 女孩伸手抓光，白皙的手指泛着淡淡金色，旁边少年侧头，含笑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光影处理的问题，少年的脸很柔和，侧脸线条清朗渐柔。 平时那种痞坏劲儿荡然无存。 当时抓光的时候，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吗？ 看她做什么呢？ 下面评论一楼接着一楼地盖： 【卧槽！这女的谁！一秒钟我要她所有联系方式！】 【啊啊啊啊怎么打码了！外校的吧！呜呜呜本校没姑娘能配上他。】 【嗷嗷只有我觉得很甜吗？狗看完都s了www】 …… “看什么呢？” 头顶熟悉的声音传来，宁兮吓得一激灵，手指一抖，手机在桌边磕了一声滑下，滑到她大腿上。 “哎呀姑奶奶，那是我手机！” 林霖忙伸手过来捞，被来人重重地拍了手背，吓得缩手。 程琛微微俯身，和她对视着凑过来，狭长眼尾微挑，能勾魂儿似的，宁兮一时竟然忘了反应。 低头都忘了。 程琛只是把手机从她大腿上拿起来，手指一晃，手机在指间打了个转，朝林霖递过去。 撤身，压迫感也随之消弭。 “拿好了。”程琛说。 林霖：“……” 到底是谁没拿好！ 他只敢在心里抱怨，忙接过手机，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再扫一眼，扫第三眼的时候，刚好和程琛四目相对。 他忙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你怎么坐前面了？” 林霖反应了会儿才发现是和自己说话的，解释：“我昨天就坐这儿了，”又觉得不对，“我好像是视力不好，要往前坐。” 神他妈‘视力不好’。 “咱俩换个座？”程琛半靠着宁兮的桌角，明明和他说话，却扫了宁兮一眼。 “啊？”林霖没反应过来。 他招谁惹谁了？这两天被换来换去的。 但一个楚潇潇，一个程琛，他怂，谁也惹不起。 “或者，你视力不好，”程琛似乎思考了下，视线环视教室一圈，“我帮你换到讲台旁边？” “不用不用！”林霖连忙把自己的书包从桌斗里拽出来，动作迅速得像逃亡。 “你、你要坐这里？” 宁兮看着两人的动作，林霖换走了，程琛不就是她同桌了吗？ 她瞬间慌张，手指忍不住攥紧了书角。 “怎么？不行？”程琛懒散地倚在她桌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大恶魔和小白猫。 “老、老师会不让，的。” 舔了舔干巴巴地唇角，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老师搬出来。 以为程琛至少会紧张一下，结果他却笑了，笑得胸腔都在颤，笑声从喉结发出来。 “多大了，还玩告老师的游戏？” “……” 你们这样私自换座位不应该先和老师说一下吗？ 宁兮无奈，垂下头盯着生物课本。 林霖收拾好了搬过去，程琛也没东西可收拾，故意吸引注意似的用鞋尖磕了磕她的桌腿。 也不理会她的反应，自己优哉游哉地绕过去，坐去她旁边的位置，临窗。 刚一坐下，半个身子朝她那边靠过去，宁兮把自己的书本往一旁挪了挪，和桌缝挪开几厘米距离。 “程琛，”扭头和他说话，正撞上他直勾勾的眼神，宁兮想起校报上的图片，慌乱地向后缩了缩身子，“你不能超过这条线。” 她伸着小手，朝桌缝指了指。 程琛垂眸看了一眼，视线上移，落在她伸出的白净手指上，食指一勾，勾住她的食指，吓得她忙缩回手。 程琛故意似的，笑得蔫坏：“才刚开始和我一起坐，就定规矩啊？小霸王吗你是？” 第50章 哥哥罩你呢 他不介意先吃个醋 “……”宁兮没理他, 回头有点求助似的看了楚潇潇一眼，刚好同一直没出声的楚潇潇目光对视。 楚潇潇先垂下了眼。 她知道宁兮什么意思，想让她搬回去。 但她回避了视线。 唉。 宁兮在心里叹了口气, 转回身，盯着桌上的课本等着早自习上课。 旁边有程琛这个恶魔坐着，她如坐针毡, 把桌角的书抱着摞到靠近程琛那一侧。 建了道无形的围墙。 程琛倒是也没理会，懒散地靠着椅背, 长腿伸出桌外, 大爷似的坐在位子上玩手机。 一条消息弹进来： 云庭：【？】 【我这才几天没看着你, 小阿琛, 你在学校都干嘛了？】 【图片】 是校园论坛里最火的那条帖子的截图。 其实昨晚帖子没hot的时候他就看到了, 他不过又顺水推舟偷偷助推了一下。 那校报记者拍得照片确实不错，底图发了他一份，把人家小姑娘可爱样子都拍出来了。 程琛轻嗤一声，懒洋洋地回：【什么小阿琛, 自己岁数也不小了, 注意点。】 云庭：【？？】 程琛散漫地打字, 老神在在地：【会让我女朋友认为咱俩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云庭：【呵, 舅甥关系能不正当？你小小年纪都在想什么。】 【看来以后我要替姐姐好好管管你, 等会儿！】 【？？？】 【你哪来的女朋友？】 【谈恋爱了？照片上那个？】 程琛：【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 他侧头, 扫了眼宁兮泛粉的耳尖, 唇角微勾：【反正, 她开始觊觎我了, 懂？】 云庭还是能猜出他说的是谁，随口：【大清早的，你还没睡醒？】 “……”程琛唇角下拉。 【还是, 你还在梦里呢？】 “……”程琛果断把他亲舅舅拉黑，拉不拉回来看他心情。 “对了，昨天忘了和你说了。” 程琛靠过来，偏着头，自下而上打量她的侧脸，声音糅杂在了上课铃声里，宁兮没听清。 “什么？”她侧头看了一眼，入眼是他黑色发丝，带着淡淡洗发水的罗勒味。 她忙向一旁偏些，免得这人靠到她肩膀上来。 上课铃声是《菊次郎的夏天》中一段纯音乐，轻快活泼，仿佛真的能嗅到夏天的味道。 铃声很长，程琛就这么坐着没说话，视线落在她的睫毛上。 侧面看过去，睫毛很长，蝶翼般的扑闪着。 下移，落在轻抿的红唇上，定格，一秒两秒三秒，他喉结微微滚了滚。 铃声结束了。 “昨天光顾着表扬你，忘了说正事了。”程琛开口，声音微黯。 他还提、昨、天！ 想到自己鬼迷了心窍抱他一下，宁兮瞬间觉得耳朵发烫，避猛兽似的用力推他肩膀，破天荒抢话：“你别误会！就，反正，你别再想了呀！” “嗯？别想什么？” 程琛微怔。 他自然不会知道因为那个仅仅只有三秒钟、他还没享受够的拥抱，宁兮吓得搜遍了某乎，做了什么违背良知亏心事似的。 回忆了会儿，他大概知道她在说什么了，盯着她粉嫩的耳尖：“哦——”拖腔拿调地，“这么久了，你还在回味那个啊。” 刻意咬重‘回味’两个字，中性词都变得暧昧。 回、味？ 她哪有？ 宁兮抿紧唇线不再说话，斗不过他，说多错多。 但不是这个，他想说哪个？ 程琛挪开些，盯着她脸上一丝丝恼意，莫名想起家里那只折耳猫西西。 黄毛说要送只猫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一脸嫌弃的，笨、能吃、掉毛，养它干嘛？ 但后来，他竟然还是养了。 第一天到家，小家伙怯生生地躲在桌底阴影里，可怜又可爱的，相熟以后能随便逗，逗恼了会生气，喵喵叫。 不知道自己气恼的样子黏黏糊糊的更可爱么？ “我昨天是想说，”思绪收回，他盯着眼前的小姑娘，怕她没认真听，手肘拱了拱她的胳膊，“我和你说过——” 莫名被他拱了一下，宁兮往旁边躲。 “勇敢往前走，大不了，还有哥哥罩你呢。” 说完，自己都笑出了声，这句‘哥哥’还挺不合适他叫的。 那想想，以后什么时候，让她来叫。 如果不是他说完笑了出来，宁兮还觉得他这话挺暖的，他一笑，喉咙发出细碎的笑声，宁兮又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偏偏耳尖还是红红的。 丢下了句‘你别闹，我做题呢’，就急急装模做样地动动笔，其实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哦——”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穿她的心思，程琛拖长尾音挪回去，离她远些，一副‘不打扰您好学生’的样子。 宁兮暗自松了口气。 - 窗外的小雨渐渐停歇，淡金色的阳光探出头，树叶上颗颗晶莹垂落，折射着七色光晕。 路边水洼一滩一滩，汽车飞驰而过，激起层层泥水。 课间，程琛和班里几个男生出去打球，宁兮乖乖坐在位子上整理改错本，一笔一画正认真呢，听到门口传来楚潇潇的叫嚷声。 “烦死了！去个超市被车溅了一身水。” 她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班里坐着的几个人都抬头看去。 宁兮也抬眼，看到教室前门楚潇潇扯着校服裤子的身影一晃而过。 她应该是去洗手间了。 是被车溅到泥水了吗？ 宁兮下意识掏出桌斗里一件备用校服，刚要站起来，想了会儿又缩回了位子上。 她会不会还因为谣言的事情疏远我呀？ 我现在过去，她不领情多难堪。 但同学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做这点事情还要挣扎？ 她抱着校服跑去洗手间。 洗手间内女生不少，一眼就能看到站在洗手台边，艰难地把腿抬到洗手台上，狼狈蹭泥水的楚潇潇。 平日里的大小姐风范早就没了，骂骂咧咧的。 有点好笑。 宁兮走过去，把自己的校服递给她：“潇潇，要是蹭不掉就先穿我的。” 一件干净的校服闯入视线，楚潇潇笨拙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一眼，骂骂咧咧的神情收敛，变成了一种冷淡：“不用了，我蹭蹭。” 说着，更用力了些，湿哒哒的纸巾在校服上留下一片水渍。 宁兮垂眼看了看她的校服裤子，这一块那一块的水渍惨不忍睹。 “你还是穿着吧，擦掉了裤子都湿了。” 她扬了扬手。 楚潇潇垂眸看了两眼，确实是这样，放下了腿：“谢谢。” 接过她的校服进了厕所隔间换衣服，宁兮在外面等，半晌，她换好走了出来，周围有女生路过忍不住打量她几眼，笑出了声音。 楚潇潇身高一米七，穿上宁兮的衣服实在显得太小了，像是大人穿了小孩衣服，裤腿断了一截，白净脚踝露着。 宁兮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啊，”楚潇潇气恼地扬声说，说完自己也笑了，还开玩笑，“还好我瘦。” 两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冷战两天就又和好了。 其实楚潇潇没那么喜欢程琛，没说过几次话只觉得人家帅，能有多喜欢？ 只是那种嫉妒的情绪让她讨厌自己，也不敢再和宁兮说话。 “潇潇，你要不把座位换回来吧，没你在旁边我还挺不习惯的。” 笑够了，宁兮向前几步朝她靠近了些。 洗手间人来人往，她拉着宁兮出来，语气兴奋地说：“好啊！这两天我简直了，昨天程琛坐我旁边差点把我吓死，今天林霖差点把我烦死。” “再这样下去，我都快心脏衰竭了，”但又一想，不对，“那我是不是要和程琛换座？妈呀！我……” 后半句像被掐住了嗓子，没了声音。 “没事没事，我去和他说。”宁兮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 楚潇潇忍不住上下打量她：“不对啊，我才走几天？你变得孤勇了？” “……你上次买的棒棒糖还有吗？” - 踩着上课铃声，这几个打球的男生走进教室，宁兮乖巧地坐在位子上，小心翼翼地偷瞥几眼，关注着程琛从门口走到位子上。 他的步子不快，打完球冲了脸，还有水珠顺着下颚线滑落，额前湿发透着点不羁气。 第三次偷偷抬眼的时候，正好和他目光相对，有种被抓包的慌乱感，她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棒棒糖。 程琛坐回到位子上，长腿一伸，整个人散漫地靠在椅背上。 早就注意到宁兮的视线了，这小姑娘有事和他说？ 他倒要听听看是什么事。 她不先开口，程琛就这么悠哉悠哉地等着，终于有点耐不住性子的时候，一只香橙牛奶味棒棒糖慢吞吞爬过桌缝，爬到他这边。 拿着棒棒糖的手慢慢试探着，白嫩嫩的。 “程琛……” 声音乖巧软糯，像羽毛轻轻刮了下他的心尖。 操，这是什么美人计吗？ 关键老子他妈的还很受用。 程琛觉得自己耳朵都软了，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了她：“嗯？有事？” 有求于人，宁兮声音都跟着压低了，但实在不会撒娇那一套，声音软了下来话语却有点干巴巴：“能商量个事吗？” “嗯？说来听听？”程琛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他的眸子浅淡，给人一种疏离感。 宁兮下意识地看了楚潇潇一眼，楚潇潇挥挥拳头给她加油。 “就是……”她不会求人，听说‘拿人手短’先把桌上的棒棒糖朝他再推了推。 程琛垂眸扫了一眼，是他上次买给宁兮的那种棒棒糖。 求人之前先送糖这事儿是谁教的？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盘问一下她用这种方式还求过谁。 他不介意吃个醋。 正想着，就听到软软的声音传来——“程琛你能和潇潇换个座吗？” “？” 第51章 他在撩你 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说什么？”程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又问了一次。 送了颗糖给他，就是为了……打发他走人？ 你这个小姑娘不觉得自己有点狠心么。 宁兮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你能和潇潇换个座吗？” 程琛没说话, 回头看了楚潇潇一眼，楚潇潇本动力十足地给宁兮鼓劲儿，和他目光一对上, 就像榨汁机被人拔了电源。 什么都怂软了。 乖乖地垂下眼写作业。 在她眼里，程琛这人长得不凶还很帅, 就是身上有一股气场, 被他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盯一下, 就害怕到心慌。 “和好了？” 程琛回过头看宁兮, 额前黑发湿哒哒的, 他随手撩起，抹去水渍，露出白净的额头。 “你怎么……”怎么知道的？ 宁兮讶然地看着他。 她好像没有说过自己和潇潇关系闹僵这件事。 程琛看了她一眼，一手支在桌角, 托着下巴, 目光盯着黑板一角, 随口飘出一句：“你的什么事我不知道？” “……” 所以, 换座位的事情就这么被他扯开话题了？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说好的‘吃人嘴短’呢？ 宁兮手指捏着书页一角, 细细地摩挲着边角, 捻起, 放下：“所以, 你要换……” “你和她求和的？” 程琛打断了她的话，倾长的腿伸出桌底，支着头, 懒散的姿势，眼睛却很亮。 扭过头看着她。 狭长的眼尾上挑，带着点疑问，眼神直勾勾地，有点灼人。 宁兮先垂下了眼。 在她看来，她和楚潇潇总归是要和好的，没必要计较到底是谁先主动。 楚潇潇裤子弄脏了，她帮忙也没什么错，同学之间也会这样。 “过来，”程琛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一点，“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你直接说。” 感觉他不怀好意，宁兮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些。 这反应程琛却笑了，故意地：“你让我靠近些抱我……” “别说了！”宁兮气呼呼瞪他，又提起那件事，她脸都跟着发烫。 程琛绝对是拿住她的把柄了。 无奈，她左右看了看，搬着椅子朝程琛那边挪了一点。 程琛不动，只是托着头含笑看着她，视线朝自己身侧点了点。 意思是她还要再挪一点？ 宁兮有些紧张了，靠得太近了吧，还是自己被迫主动的。 算了，不听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搬起椅子打算挪回去的时候，程琛猛地伸腿踩住了她的椅子腿，自己朝她挪十公分。 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夹杂着程琛一句“逗一下就生气了，小朋友最近入春火气有点大啊。” “……” “你有话快讲。”宁兮下意识看了眼对面墙上的挂钟，快上课了。 “想告诉你，你要是觉得自己没错，干嘛要主动去求和？” 没想到是这件事，宁兮看着他，眨眨眼：“那一直不和好，不就是要分手了吗？” “她要是想和你继续做朋友，不应该自己来么？”程琛靠在椅子上，歪着头，和她说话，“不自己来的，干脆分手算了，也不值得当朋友。” 宁兮坐直身子，抿紧唇，没说话。 确实，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是对等关系，一方天平失衡，就会轻易坍塌。 想着，宁兮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她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叱咤大街小巷的社会人还有这种见解。 “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捕捉到她偷偷瞄来的眼神，程琛唇角微勾。 不能说自己的真实想法，那样他肯定特别得意。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换座位呀？” 程琛没说话，抓起桌上那只棒棒糖，拿在指尖把玩，不知道想着什么坏心思。 “这样，”掀眼皮看她，程琛似乎做出了多大让步似的，舌尖舔过唇角，薄唇微微勾起，“你说句好听的，我就换。” “……”她刚刚说的都是难听的话吗？ 这堂是数学课，云庭走进教室时，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那个无故拉黑自己的外甥，视线僵了一瞬。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程琛歪着头，好像在亲…… 回想起早上才和他探讨过女朋友的问题，云庭瞬间生气了：“程琛！站起来！” 怎么能在教室里这样随便欺负人！ 上课铃声还没打响，乱哄哄的教室因为他这一句话安静下来。 平日里一向温和沉郁的云老师竟然发脾气了？ 还是对班里最不能惹的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脸看戏的样子，宁兮也被吓了一个激灵，搬着椅子往旁边挪。 偏偏程琛慢条斯理地收回腿，也没站起来，朝云庭的方向瞥了一眼：“老师，最近我可连作业都交了，想表扬我也不必，这么激动吧？” “……”云庭往前跨了一步，方向一变，连视角都变了，他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但他觉得程琛绝对有本事做这种流氓的事情！ “作业是完成的不错，”云庭点了下头，走上讲台，尖锐的脸色渐渐缓和，本着不冤枉好人的原则，打算和程琛私下解决这件事，“啊说到这个作业啊我想说……” 这页就这么掀过去了。 宁兮还忍不住又问了句：“你最近作业都交了？” 两人以前前后桌，她也没刻意关注过他，印象里程琛大爷一样来听课，不会写作业的。 “不然呢？”程琛摊开手，朝她伸了过来，“手都写疼了。” “……”你应该是手都抄疼了。 - 周五下午两节课后放学，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教室里安静无声，林霖在后面戳了戳宁兮的背，给她递过来一张纸条。 是楚潇潇写的。 【兮兮，放学我们去逛街吧！你参加艺术节服装是不是还没确定？刚好我也想买买买！】 逛街？ 宁兮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早晨雨后出现过一阵太阳，这会儿天气又不大好了，灰蒙蒙的，随时可能下雨。 但自己确实需要服装，也不知道去哪里买。 楚潇潇或许还能帮她。 下课铃打响，程琛没动，先看了她一眼，宁兮下意识地说：“我待会要和楚潇潇出去逛街。” 说完，自己都觉得奇怪。 干嘛要告诉他？ “嗯？”程琛似乎笑了下，答应了一声，站起身，先拿起椅背上的衣服走出门。 呼—— 他一走，宁兮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楚潇潇早早收拾好书包，跑过来问：“怎么样？他答应换座位了吗？” 宁兮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楚潇潇失望又震惊，她以为宁兮都送一颗糖出去了，还能不答应？ “对不起啊兮兮，都怪我，换来换去的。” “没事，与你无关啦。” 宁兮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里，背好，和她一起走出教室。 “那他怎么和你说的啊？要不我去试试？”楚潇潇背着书包站在旁边纠结，老实说，她有点害怕。 方圆十米都她都能被程琛的气场吓到。 “他说，”宁兮回忆了下，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我要说句好听的，才行。” “啊？” “啊！”这么劲爆！ 楚潇潇瞪大了眼睛眨了眨，第一次听这句话因为宁兮语气太正经没听出来，自己再重复一遍，瞬间就觉得不对！ 宁兮还有点紧张，试探着和她问：“潇潇，你觉得我说话难听吗？” “……” 楚潇潇咽了咽口水，被她一句话问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双手放在胸前，做出一种由内而外的奇怪动作。 “等等，兮兮，就，”一向大大咧咧的楚潇潇这会儿也结巴了，考虑着该怎么说出来，但她觉得自己说得隐晦宁兮未必能听懂，只能，“你不觉得，他在撩你吗？” 第52章 只许你看我 我发现你最近桃花不少，很…… “啊？” 这个‘撩’字内涵丰富, 宁兮忙摇头：“你别乱讲。” “不是，你不会面对他也是这样的吧？” 楚潇潇俯下一点点身子盯着宁兮，视线在她脸上打量着, 很白皙的一张脸，就是太容易脸红了。 “哪样？”宁兮反问，抬眼看她, 小鹿眼眨了眨。 在程琛面前，只要他不招惹她, 她还是挺一视同仁的。宁兮这么想。 “就是这么……”乖乖得让人很想欺负两下。 “兮兮, 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楚潇潇转了话题, 没捞到帅哥但还是觉得帮帅哥一把, “下次程琛要再和你这么说话，你就反驳回去。” “怎么反驳？” “哼，”楚潇潇双手叉腰，示范给她看, 早忘了自己看到程琛也是个小鹌鹑模样, “你叫我说句好听的, 那你先说句好听的。” 宁兮盯着她的样子想了会儿：说句好听的推出换座位, 但是…… “我没有座位可以和他换呀。” “……” 楚潇潇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算了, 你还是陪我逛街吧。”感觉你应该是斗不过他的。 两人出了学校叫了辆计程车, 宁兮用楚潇潇的手机给妈妈打了电话告知行程, 两人就一路去往市中心的商场。 车上, 楚潇潇还有点害怕：“兮兮, 程琛有问你放学去哪吗？” “没有，但是我，”宁兮回忆了会儿, “和他说了。” “啊？”楚潇潇本放下去的心瞬间悬了起来，“不会吧，那这不是意味着他也要来？” 宁兮盯着窗外飞速而过的建筑，回过神，扭头看他：“为什么他会来？” 她记得程琛没说要来。 前面刚好红灯，开得很猛的司机一踩刹车，两人都向前倒去。 司机动作猛，性子也是直肠子，还以为她们是背着家长去网吧、怕被逮回去的高中生。 “你们说的人会过去抓你们啊？” 楚潇潇坐直了身子，指了指身边的人：“不是我啦，是她。”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宁兮乖巧地坐着，头发梳成马尾，白净的一张小脸，一看就是好学生样子。 “哎呀，”司机忍不住嘱咐一句，“那小姑娘是头一次吧？” 注意到他提自己，宁兮诧异地转过脸来。 车内有着一股柠檬熏香味，让她胃里一阵不舒服。 “啊？什么头一次？”楚潇潇帮宁兮回答，摸了摸后脑勺。 男生过来抓人，嗯，确实是第一次。 “师傅，我也是头一次好不好？”重点是人家来抓的还不是她！ 前面车流移动，司机师傅换挡，瞥了后视镜一眼：“你？哎呀，一看你就是惯犯啦！” “……” 计程车停在商场门口，宁兮笑着和师傅说‘谢谢’，楚潇潇一直皱着一张脸。 两人下了车，蓝色计程车扬尘而去，楚潇潇还做了几个踢腿的姿势。 “好啦，”宁兮拉住她的胳膊，“人家司机师傅可能是开个玩笑。” “哼，一点都不好笑，”楚潇潇耸耸肩，回头，朝着商场的方向四处看，小声念叨着，“怎么没来？” “怎么了？”宁兮也顺着她的视线四处看看。 今天天气恶劣，雨水随时要来，商场人不多，几个保安来回巡视。 也没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 “我还以为程琛会来呢，”楚潇潇和认真地和她解释，“虽然我有点怕他，但觉得吧，他这么认真追你……” “潇潇！”宁兮红着脸打断她的话。 “算了我不说，”楚潇潇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手势，猛然间，想起什么，“卧槽！不会吧！不会是换座位触到大佬雷区了吧？” “啊？不会吧。” “你想啊，从来没被命令过的人，突然被要求挪位置，这怎么能忍！完了完了，他搞不好还要以为是我指使你的！” “没事没事，我帮你说话。”宁兮拍着楚潇潇的肩，安慰她。 但程琛……他真的会那么想吗？ 生气了？ 应该不至于吧。 - 两人在门口站了会儿就直奔服装区，电梯口出门第一间专厅，宁兮走进去一件一件地挑选，拿了件淡蓝色连衣裙给楚潇潇看。 “潇潇，你觉得这个……”一回头，楚潇潇还站在专厅门口的位置，咬着手指玩手机，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宁兮把连衣裙挂回去，走过去找她。 “潇潇，怎么了吗？” 楚潇潇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把手机转过来，屏幕对着她：“啧啧啧，我发现程琛这人，还真是夫唱妇随啊。” 嗯？ 宁兮凑过去看了一眼，一行文字旁边一个小红点。 ‘对方开启好友验证’。 还没等她看清文字上写了什么，楚潇潇就忙收回了手：“我俩不就是吵个小架吗，这人就把我删了，所以，我是不是压根一工具人？” “可能是按错了吧，”宁兮帮忙解释，想到开学时楚潇潇兴奋地和她分享程琛加她的事情，她就不忍打击，“就像我，也经常按错键的，或者是，你不是换了个头像吗？他竟然是没认出来手抖……” 听她这样乱编式的解释，楚潇潇觉得好笑：“放心啦，这点事情打击不到我啦，哼，帅哥算什么，老娘迟早找个比他更帅的！” “嗯嗯嗯，”宁兮猛点头，还帮她物色，“那个总和他走在一起的老六就不错呀。” “谁？”楚潇潇脑海里浮现老六的样子，高瘦、脏辫、很冷，不行不行。 “算了吧，我可驾驭不了那种，我喜欢能骑着摩托陪我满世界跑的人！” 宁兮眨了眨眼：“老六摩托就骑得很好呀。” 是除了程琛以外，骑得最好的人。 对，除了程琛。 楚潇潇：“……算了吧。” 但这实在给她提供了个思路，她忙输入一条给老六发过去，殷勤得很： 【六哥！六哥！能帮我转发给琛哥嘛？】 【琛哥，小楚小报：兮兮刚刚说，老六特帅！摩托骑得特别好！】 【麻烦六哥啦！】 唉，求人不易。 楚潇潇输入完，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 这样……程琛就不会因为换座位的事情迁怒她了吧？ 那边，十字路口，三辆摩托停在斑马线后等红灯。 老六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刷到楚潇潇消息时，手指一抖，手机差点滑落。 “老六，你中大奖啦？”黄毛看见他的动作问。 是，大奖，特大奖！ 大到他觉得，要是把这条消息转发程琛，程琛能把他一脚踹进路边垃圾箱。 “琛哥，你，你这会儿心情好吗？” “？” - 傍晚，暮色渐渐压下，气温渐降，冷风吹在脸上寒意阵阵。 宁兮和楚潇潇在商场门口分手，她坐公交车回家。 下车，冷风灌入，吹起她的衣摆，她忙紧了紧衣服，快步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保安李叔不畏风寒地站在门口练太极：“开春了还刮风真的是，嗳，宁兮回来啦。” “李叔好。” “嗳好，对，”李叔停下动作八卦地瞧着她，“有一小伙子来这儿等你老半天了。” 小伙子？ 都不用问长什么样，宁兮先问：“那他还在吗？” “在啊，进去等你了，应该在你家门口吧。” “好，谢谢李叔。”宁兮甜甜地应了一声，快步往家跑，才跑几步，又折回来，“李叔，我妈妈回来了吗？你没和她说吧？” “啊我没见她回来呢，”李叔会意，乐呵呵地笑，“放心吧，我不和她说。” 李叔秒懂的眼神让宁兮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他想得那样，但又来不及解释了。 她快步往家走，快到自己家的单元楼，停下脚步，平稳气息。 不能显得自己这么着急，她只是恰好刚回家而已。 这样想着，走到楼下，左右看了看，没人？ 不甘心地，她视线四处流转，连平日里小孩子躲藏的草丛后都看了，也没人。 是不是李叔记错人了呀？ 还是程琛已经走了？ 宁兮有些失落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一步一步向前走，猛地想起那处秋千。 或许，程琛会在那里？ 快步跑到秋千处，宁兮有点急，拍着胸口喘气。 两架秋千旁边果然站着一个少年，背对着她，身材高瘦挺拔，一身白色风衣，戴着帽子。 只是一个背影就很好看。 宁兮等自己气息平和了，先在心里打个草稿：程琛，关于换座位那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没有不想和你坐一起的意思，你别误会，只是觉得两个女生坐在一起比较方便。 她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走到少年身后，抿紧唇，伸手扯了扯少年被风吹得鼓起的衣襟。 这是她追剧学来的，应该还挺有用的？ “程琛，关于……” 少年回过头，一脸诧异地打量着她：“啊？” “啊？”宁兮也懵了。 这是谁呀？ 面前这人比程琛矮一些，颧骨深凸，根本就不是程琛！ 她张了张嘴，反应了会儿：“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少年黑黝黝的脸上浮现笑意：“没事，反正是被你这么可爱的妹妹认错。” 猛地，一个空瓶砸来，横穿过两人的间隔，一次命中路边的垃圾箱。 宁兮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就撞上一具温暖的胸膛。 “不好意思，可爱的妹妹不喜欢被搭讪。” 一只手揽住宁兮的肩膀，熟悉的声音传来，宁兮抬头，看到程琛的下颌线。 紧绷着，似乎情绪不大好。 “OK。”那少年本就只是开个玩笑，看到宁兮肩上故意宣誓主权的手，他笑了下，知趣地先走。 盯着他的背影，宁兮还在懊恼——怎么会认错呢？明明差别那么大。 那个男生瘦得腿就像筷子一样。 “还想看？”程琛见她盯着那男生，眼睛都不眨一下，语气大有不快。 “嗯？什么？” 宁兮抬头看他一眼，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掌。 “怎么？喜欢那一款？” 程琛穿的是件黑色风衣，衣摆很长，一路垂到小腿，衬得整个人修长挺拔。 他双手揣在口袋里，脸色低沉紧绷，垂眼看她，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先说：“我发现你最近桃花不少，很容易见异思迁啊？” “啊？”宁兮完全没反应过来。 她回忆着自己的草稿，对上程琛的眼睛，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看他脸色不大好，难道真的像潇潇分析的那样吗？ 生气了？ “对不起啊，我今天……” 话还没说完，一双手覆盖在她的眼角两侧，她的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程琛的脸。 他的手掌干爽温暖，袖口间都是那股淡淡的薄荷香。 低垂着眼，浅淡的眸子眸底深邃，有点勾人的味道。 “以后只能看到我，明白么？” 第53章 我们牵手了 想听什么好听的？哥哥给你…… 宁兮抬眼, 只和他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了半秒，就败下阵，先垂下了眼。 他的眸子浅淡, 天生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直勾勾盯着人，压迫感很强烈。 一种能把你吃掉的压迫感。 “你怎么来这儿了？”她盯着自己的鞋尖, 低低地开口，“早上对不起啊, 我就只是觉得女生坐在一起会比较方便一点。” 自己白色帆布鞋和他的黑色短靴色差明显。 明显得晃眼。 “嗯？还想着怎么让我换座呢？” 程琛轻笑, 放下手, 徐徐走到那边秋千上坐下来, 懒散地靠着一边的秋千绳, 把自己背上的猫包放下来：“过来给西西打疫苗。” 秋千对他来说明显太小了，他长腿伸直，一手抓着一边的秋千绳，秋千禁不住, 摇摇晃晃的。 宁兮才注意到他带来的猫包, 凑过去看, 里面那只长大了不少的小猫透过安全罩探头探脑的。 她隔着安全罩点了点, 小猫就凑过来, 鼻子嗅嗅她的手指。 怪可爱的。 宁兮只是和猫玩了一会儿, 就听见身后程琛懒洋洋地来了一句：“这只猫, 啧, 还挺会争宠的。” “啊？”宁兮回头看他, 这会儿他坐着，她站着，第一次, 她觉得自己这么居高临下。 不太好。 她也坐到了旁边的秋千上，鞋尖一点，荡起点点弧度。 傍晚黄昏，橙黄色的路灯‘啪’一声亮起，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颗粒细碎可见，宁兮不说话，仰着脸看着一幢幢楼里的万家灯火。 “裙子买到了？”程琛问。 宁兮还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他怎么知道买裙子的事情？ “嗯？” “还没，没有特别合适的。” 挑了几件，不是她觉得太艳了，就是楚潇潇觉得太素了，意见分歧，最后哪个也没选上。 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宁兮看着猫包里的西西：“为什么她的耳朵是耷拉的呀？” 别人家的猫耳朵不都是竖着的吗？ “黄毛说，应该是返祖了。”程琛看了眼猫包里的小猫。 是黄毛表姐家的猫生的，送他养。 “哦。” 反正小猫可爱就行了。 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程琛这会儿心情不大好。 “我听人说，”默了半晌，程琛一条腿微曲，从秋千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你觉得老六特别帅？” “？”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仰着脸，看着程琛。 天边暮色与白昼糅合形成一道不明显的分界线，程琛逆着光，光晕在他身上勾勒一层深金色的轮廓。 他的脸很白，昏暗中显得有些冷。 “不是，我是说给楚潇潇，她问我……”宁兮仰着脸，顿了顿，刻意隐去三个字，“还有谁帅。” “嗯？那我呢？和老六比谁帅？” 这还是程琛第一次这么问，他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俯身，他凑过来，被遮挡的光晕瞬间明亮起来，一瞬间，光线刺眼，宁兮低头眯眼。 一只手按住了她抓着秋千绳子的手，力道不稳，她晃了下，急急地从秋千上站起来。 靠得太近，宁兮站起时，若有若无地擦过他额前的碎发。 “不是。”宁兮摆摆手想解释。 “不是？”程琛直起身子，手还牵着她的手。 她的手不大，白嫩嫩的，食指顺着她白皙皮肤上的细细纹路摩挲着她的手背。 “就是，她问我，除了你，还有谁帅，我就说了老六。” 后半句她越说声音却小，说到老六的名字时干脆消音。 但能感觉到程琛眉眼间的戾气渐渐散开。 他笑了起来，说话都带着浅浅的气息，似乎心情很好：“宁兮，我们，牵手了。” “啊？” 宁兮刚刚太紧张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紧紧包裹着。 她用力抽了两次，抽不出来：“程琛，你放开。” “嗯，”程琛答应了一声，下巴微扬，任由她抽动着，掌心与掌心摩擦，“不放。” “……” 宁兮急了，被抓着的手背有些泛红，凑上去就要咬他。 他一躲，手臂向后扬，连带着宁兮朝他扑去。 整个人撞上他的胸口。 感觉到他的胸口温热、微颤，渐渐地，起伏得厉害起来。 宁兮想抽身，腰却被他揽住了。 “你干嘛！” “我说了，说句好听的，”程琛抓着她手的力道松了，下滑些，捏住她的手腕，没用什么力气，“我就放手，还换座位哦。” 她的手腕好细，细到程琛要留神收着力道，生怕弄痛她。 两人身高、力道都悬殊，硬碰硬一定是自己吃亏。 但宁兮越想越憋屈，他这是仗着自己力道欺负她！ 猛然间想到楚潇潇的话，让他先说话好听的。 宁兮动了动手腕，趁他力道松些，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五指插.入他的指缝中，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你先说句好听的，我才放手。” 她仰着脸看他，眨眨眼，声音干净乖软，还有点小得意。 刹那，程琛愣了半秒，移动视线朝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看过去。 柔和暖黄的灯光下，两人的手都泛着柔和，色差不明显，大小却很明显。 小姑娘抓着他的手抓得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以为自己抓到什么把柄似的，其实是他捡了大便宜。 程琛低笑，掌心抵着掌心，拇指轻轻触摸她的手背，说：“以后这种好事，每天多来几次怎样？” “啊？” “想听点什么好听的，”他渐渐凑近，唇角微勾，狭长上挑的眼尾藏着桃色暧昧，“我给你说。” “……” 宁兮一怔，忙把手抽回来，她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没想到两人握手的姿势这么暧昧。 一时间，她热度一路烧到耳根。 下意识抓了抓耳朵，她结结巴巴：“你，你别多想，我我就是……” “那可不行，”程琛盯着她垂下的眼睛，暖光打在她的睫毛上，像一把颤抖的小刷子，“你不知道，我们这种学渣就喜欢天马行空地——幻想。” 尾音拖长，刻意咬重‘幻想’两字，莫名缱绻，惹人遐想。 宁兮不知所措，眼神四处乱飘，发现地上猫包，忙说：“你的猫看着呢！” “那怎么了？这只色猫天天怕我的床，”程琛分给西西一个嫌弃的眼神，“你可别吃醋。” “……” “反、反正你记得换座位，我要回家了。”宁兮说完，赶紧跑，险些被地上的枯枝绊倒。 有点落荒而逃了，头后的马尾一晃一晃的。 “小宁兮，你还没说好听的呢。” 程琛扬声，声音不高，但猜宁兮能听到，因为看到她边跑边捂着耳朵。 啧，真好逗。 程琛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看了半晌，才提起猫包，带着自己的猫主子去宁兮家楼下打算转一圈就走。 走到楼下，仰头，能看到楼梯的灯一层层地亮起，亮到三楼，没再上去。 宁兮应该是到家了。 背着猫包回身，程琛正准备离开就看到一个后背微驼的老爷爷背着手走回来。 心情很好，他朝老爷爷点了下头。 老爷爷年老眼花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程琛也没介意，两人错身时，随意垂眼一瞥，就看到老爷爷背后手上拿着一沓出租广告。 出租？ 程琛回身拦下老爷爷：“爷爷，是您家要出租么？在这栋楼？” “啊？”老爷爷回头，眼睛浑浊地看他一眼，“我吃了，吃的炒米饭。” “……” 大概是人一上了年纪，眼神不好，听力也跟着不行。 程琛无奈地点了点爷爷手里的广告，从中抽出一张，看到上面的房产地址。 嗯，小区，门牌号都对得上。 爷爷终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絮叨着：“我闺女女婿要接我过去啦，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就想着……” “我租下来。”程琛盯着地址上那几个数字，唇角浮现一抹笑意。 “蛤？”老爷爷愣了一秒，没想到自己跑了一下午费了不少口舌都没成功，居然快到家成功了！ “那啥，小伙子能现在签合同不？” “……”爷爷您不是耳朵不好吗？ - 宁兮跑回三楼，开了门，家里一片漆黑。 黎晴还没回来，应该是工作太忙。 她回了房间，有点疲惫地先躺在床上眯一会儿。 从早到晚上了一周课，放学又被拉去买衣服，她只觉眼皮很重，很想好好睡一觉。 夜色渐浓，窗外灯火亮起，宁兮醒时被子从身上滑下。 她搓了搓脸，好像睡着了？睡了多久？谁给她盖的被子？ 房间内很安静，能听到厨房里炒菜的声音，是黎晴回来了。 宁兮翻了个身裹好被子不想起来，抓来手机看了一眼，晚上八点多了。 睡了挺久的。 微信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来自程琛。 她点进去，发现是三条语音。 房间里没有耳机，她只能把头蒙进被子里，蜷缩着身子，点开语音条。 程琛：“想起来，我有很漂亮的公主裙，想要么？” 程琛：“别太感动，谁让哥哥说过以后所有漂亮的公主裙都会买给你。” 程琛：“小公主——哥哥这次说的，算好听的话么？” 最后一句尾音刻意拖长，暧昧又缱绻。 蒙在被子里，回音震得宁兮心尖有些颤。 手心被汗水浸得黏腻，她输入几次都输错了字。 【程琛，别发语音了。】 像是守着她的消息似的，对方回得很快：【这么不想听到我的声音？】 宁兮：【我没有耳机。】 那边沉默了三秒，宁兮觉得他一定在嘲笑自己，只好转了话题： 【你有公主裙？】 这话问得好奇怪，问一个男生有没有公主裙。 程琛：【有是有。】 【但我只给我女朋友穿，怎么办？】 第54章 叫哥哥这么好听 才一个早上没见我给你…… 【但我只给我女朋友穿, 怎么办？】 盯着屏幕上一行字，宁兮打字的拇指颤了两下，起了些小心思。 她回：【你女朋友也要上台表演吗？】 点了发送, 把手机倒扣过去，从被子里钻出来，脸上还有点发烫。 本以为被他调戏几次, 脸皮能变厚，没想到还是这么不争气。 宁兮拍拍脸, 半晌没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他是不是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了？ 这么问既能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又变被动为主动, 不会被他牵着走。 等了会儿, 手机响了一声，她忙伸手抓过来看，竟然是一条广告。 不是程琛。 微信未读消息空空如也。 是她问错话了吗？ 程琛怎么不回她？ 想撤回，撤不回来。 唉, 算了吧, 周一上学他问起就说自己发错了。 - 难得清闲的周六上午, 宁兮昨晚熬夜念书, 早上十一点才起。 北川的初春风沙渐凶, 凉风裹挟着沙砾, 拍在脸上都会发痛。 宁兮伸个懒腰从被子里钻出来, 打了个哈欠, 感觉嘴角撕撕扯扯的痛。 摸了摸, 竟然是唇角起了泡。 果然是初春干燥易上火。 她进餐厅接了杯热水，拿着手机翻看。 楚潇潇：【兮兮，我妈给我报了个补习班。】 【今天第一天上课, 要不要陪我去试试？】 下意识地，她的手指向下滑了滑，没有其他消息。 算了。 她回：【怎么突然报补习班了？】 【远吗？几点呀？】 楚潇潇的成绩在重点班排中游，但全年级一起排，成绩还挺不错的。 听说她爸妈也很佛系不怎么重成绩，怎么开始上补习班了？ 楚潇潇：【不远不远！就学校对面那家！下午三点！】 宁兮：【好，我和妈妈说一声。】 下午两点四十，暖阳穿过云层，和煦不刺眼，宁兮从公交车下来，目光被淡金色的光线充满。 她下意识抬手挡了挡阳光，背好书包朝一家教育机构走去。 北川一中对面七八家教育辅导机构，着实良莠不齐，她也刚好和楚潇潇一起来试试水。 万一不行，赶紧换掉。 一家招牌挂着“今天的你就是明天的我，我在清北等你”横幅的店面旁，楚潇潇戴着白色鸭舌帽热情地朝宁兮招手。 “兮兮，这里！” 宁兮走过去，仰脸看着上面的横幅，觉得这家机构应该第一个被踢除。 “潇潇，”她走到楚潇潇身边，指了指上面的横幅，“你确定是这家？” 楚潇潇也没抬头，拉着她往里面走：“是啦是啦，今天就是先试听。” 她这看都不看就往里面拉人的样子像是被机构销售魂穿了。 宁兮也没多想，跟着她一路走上二楼一间教室，里面学生不少，讲台上老师还没到。 教室朝阳，细碎的阳光洒进来，白炽灯开得很亮，室内温暖又明亮。 楚潇潇拉着她走去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两人桌，宁兮坐在外面。 “这节是什么课呀？我好像没带书。” 宁兮坐下翻翻自己的书包，里面只有一沓试卷和一个草稿本。 果然没带书。 “啊，课……”楚潇潇心虚地抓了抓脸，视线在前面几排桌子上来回乱转，“这样，我去帮你借书，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嗳——等等潇潇……” 宁兮还想说算了，但楚潇潇已经一个箭步从她椅后冲了出去，飞奔出教室。 “……”茫然地收回视线，她展开试卷，一道道地演算着上面的数学题。 没几分钟，头顶阴影笼下，覆盖住她的试卷，她正因为一道解析几何题算不出来苦恼，头也没抬：“不好意思，里面有人。” 默了三秒，无人回应。 宁兮刚想抬头，就见一只手伸过来，捻起她的试卷，拿起。 “嗳——”猝不及防，笔尖在试卷上划出一道黑色痕迹。 程琛拿着她的试卷，上下扫了两眼：“这题我也不会，我进去，你教教我？” 宁兮仰脸看着他，唇瓣紧抿。 正常人不应该说‘这道题我会，我教教你’吗？ 等等，他怎么来了？ 想到这人昨晚还不搭理她，宁兮站起来些，扬手把试卷抢回来，一句话脱口而出，想过脑子都来不及：“程琛，这是教室，不是酒吧。” 言外之意是，酒吧才是你应该出现的地方。 她站起时，桌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一声，前面自习的人回头看过来。 有人认识程琛，有人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到这高瘦黑衣少年和后背衣服上的一颗骷髅觉得瘆得慌。 程琛用余光瞥了眼周围的人，笑出了声：“要真是酒吧，我可舍不得带你来。” 他似乎刚洗过头，额前碎发有些湿，白炽灯光下，衬得浅淡眸子越发亮眼。 让楚潇潇把宁兮叫过来确实是他安排的，至于没说出自己，是怕宁兮知道了，和她妈妈说的时候会害怕。 宁兮仰脸看了他一会儿，自觉话说得有点不妥，忙放下笔：“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酒吧呆够了，来你们好学生地方转转，行不行？” 程琛整个人倚靠着她身后的桌子，视线丈量了下她椅后的缝隙。 嗯，应该能进去，就是会吓到她。 “里面是潇潇，要不你换个位子？”注意到他的视线，宁兮说。 周围那么多位子，怎么就站在她旁边不动？ “我只想坐你旁边，行不行？”程琛笑了声，狭长的眼尾上挑，藏着笑意，注意到她表情未变，慢悠悠地补了句，“哦，楚潇潇，我刚看到她回家了。” “……” 再笨这会儿也能听出来自己被卖了。 还是被刚和好不久的好姐妹卖的。 宁兮抿紧了唇，干巴巴地站起来给他挪位置。 站到一旁，手伸向椅背时，程琛一只手先放在了椅背上，手指触碰，她先收了回来。 “啧，”程琛慢吞吞地把椅子前挪，让出一条通道来，优哉游哉进去，轻笑，语气里尽是调侃，“不带你去酒吧生气了？还要趁机摸手。” “……” 想到昨晚这人没回自己消息，现在还不正经地和她说话，宁兮性子再好也有点小脾气。 她坐回位子，瞪了程琛一眼，压低声音：“你买东西都要问阿姨为什么趁机摸你的手吗？” 一瞬间，空气静止了三秒，程琛大概没想到她软猫似的，还学会挠人了。 他笑出声来。 声音闷闷地，笑得胸腔都在抖，能看出来在忍着了。 宁兮唇线绷直，垂下头看自己的试卷，不再理他。 没多久，教育机构的老师过来，是一个戴着玫红色眼镜、身材丰满的女人，她拿着一沓试卷。 “同学们，都来齐了吧，咱们今天讲去年的高考试卷……嗳，新来的，你叫楚潇潇是吧？过来拿张卷子。” 啊？ 宁兮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发现说的是自己，忙走上去拿试卷。 老师盯着她的位置看了看，又看了眼旁边的程琛，问她：“你旁边是谁？新来的？怎么没写在报名表上？” “啊？”宁兮走到讲台边刚拿了一张卷子就被问住了，回头看了程琛一眼。 程琛一条腿微曲踩着椅子，手臂架在膝盖上，老神在在地看着她。 似乎也在等她回答。 旁边是谁？能说是我同学吗？ 宁兮小手攥着试卷边角，掌心黏腻：“他，他是，是我哥哥，来监督我的。” “奥哥哥，行回去吧，”老师摆摆手，还忍不住强调一句，“咱们学习最主要是靠自觉……” 宁兮捏着试卷边缘，垂头走回去，感觉周围人都在看她似的。 她下次一定不相信楚潇潇了。 回到位子，与程琛目光对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只拿了一张试卷。 但程琛应该也不会学吧，有没有无所谓。 讪讪地坐下，试卷展平放在桌上，程琛的一张脸就凑了过来，带着那股淡淡薄荷香和专属于他的味道。 “哥哥？叫这么好听，再叫一声听听？” “程琛！”宁兮压低声音截断他的话，没扭头，小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向后推，“远点啊你！” 脸颊有些泛红，还好今天没扎头发，耳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 程琛当真听话地朝后面靠了些，抽身时，热度抽离，还带着他的那句“小朋友，最近脾气挺火爆啊”。 “……” 宁兮没理他。 讲台上，老师上课，从写作开始讲，在身后白板上写出几个不同的句式。 宁兮把试卷翻到最后，用笔勾画，逐字逐句地看着，还没看完，桌子就被人敲了两下。 “小辣椒，试卷借我看看？” “……” 小辣椒？ 小、辣、椒！ 这三个字除了‘小’，她没有一个能占上。 她无奈地把卷子推过去：“你先看吧，待会儿我再看。” “别啊，”程琛故意听不懂，把试卷放在两人桌子中间，“一起看。” 宁兮不理他，拿来草稿纸，凭着记忆在上面写框架出来。 难得，程琛也在写，她停笔那一瞬，程琛也停笔，把试卷朝她推过来：“看，像不像你？” 程琛把试卷推到她的眼皮下了，想看不到都不行。 上面画了一只……猫？ 明明乖软的样子，眼睛里却有两簇小火苗。 不得不说，程琛画画技术实在太烂了，大概想画小猫凶巴巴的样子，怎么画出来……色眯眯的？ “你这里画错了，显得线条太浮夸。”宁兮凑过去，拿笔给他改了改。 程琛一怔，低笑出声，没想到她关注的重点不是自己画了什么，而是画得好不好看。 看来追她，任重道远、荆棘遍地啊。 程琛从后桌把准备好的衣袋拿过来，凑过去，伸手，食指撩起她耳边的发丝到耳后，倏地，动作一顿，眸子似乎怔了一瞬。 “别动。”宁兮下意识拍掉他的手，皱眉。 “才一个早上没见我，”程琛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托着头，头微偏，斜斜的角度盯着她的唇角，“就给你上火成这样啊？” 第55章 偷偷哄我 姑奶奶悠着点，别故意把我扒…… 她猜到程琛看到一定会调侃她, 只是没想到这调侃来得这么快。 猝不及防。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打了篇草稿，张张嘴, 算了，还是不说了吧。 从程琛的视角看，她垂着头, 没听到似的没什么反应。 程琛明白了，点点头, 拿过她桌角的水杯, 从位子上站起来。 后桌无人, 他手掌在桌面一撑, 用力, 身子矫健地翻过了最后一排的空桌，走出教室。 老师听到动静回头，只能看到他黑色冲锋衣后的骷髅消失在后门口，也没说什么, 继续上课。 宁兮睁大了眼睛一路盯着他的动作, 想叫住他, 但程琛动作快, 很快就没了身影。 所以, 他明明自己可以进来, 还让她挪位置？ 收回视线, 转回身, 看到两人桌子间的衣袋, 很好看的羊皮纸袋竖立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宁兮没再多想，垂下头继续做题。 没多久, 程琛回来，手里拿着她的保温杯，里面热水蒸汽漂浮到杯壁上。 走到她桌子旁边，垂眸倪着她，唇角微微勾起笑意。 故意等着她主动让座。 教室内这么多人，宁兮也不好让他自己翻过来，赶紧站起身挪位置。 很知趣地没拉椅子，免得被碰瓷。 程琛把保温杯放到她的桌角，懒洋洋地走进去坐回自己的位子。 宁兮抬眸瞥他一眼，看他像是没骨头一样一手支着头闲坐着，自己也坐回位子，把保温杯朝他那边推推。 “我想和你说不用来着。” “嗯？”程琛掀眼皮看她一眼，换只手托着头，脸朝向她那边，“我就是帮你——降降火。” 音调拖长，说到后面自己都笑了。 ‘降降火’都能理解出别的意思来。 宁兮抿紧唇不再说话了。 只听耳边一阵纸袋拆开的窸窸窣窣声，衣袋上面的封口打开了。 程琛把衣袋推到她面前：“打开看看，好看么？” “啊？”宁兮手里握着笔，眼神呆呆地，还没反应过来。 程琛笑：“我不是说了么，只给我女朋友穿。” 他一手搭在衣袋封口处，凑过来看她，接水跑得太急，气息还有些不稳。 气息缠到她的脸上，湿热一寸一寸侵略她。 宁兮下意识向后躲。 “至于你问的，我女朋友要不要上台表演这事，”程琛向前倾身，手上用了力气，压皱了衣袋，狭长的眼尾微挑勾人，“要不，我女朋友来说说？” “咳，”宁兮只是侧头瞥了他一眼就急急收回视线，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了，视线都不知道该看哪里，“那，你的公主裙是，是袋子里那个吗？” 一瞬间，昨晚还空落落的心被粉色气泡胀满，几乎要飘起来。 所以，裙子还是送她的？ “你说呢？” 程琛的母亲云向晚在世时是知名服装设计师，只是很有个性，以中国风旗袍改良为主，看心情做设计。 生病以后就没再去过工作室，留下部分精美的手稿还来不及定制出来。 早在程琛看到宁兮关于公主裙的那篇作文，他就动了送她裙子的心思。 只是联系母亲曾经合作过的服装企业还有些麻烦，耽搁了时间，昨晚才拿到成品。 和宁兮发微信时他正骑摩托疾驰在拿衣服的路上，没来得及看，事后想想，干脆不回了。 当面说不是更好？ 宁兮盯着衣袋看了会儿，琢磨着他说话的意思：“是不是穿了这衣服就会是你女朋友了？” 听他话里，好像是这个意思。 她要问清楚些，可不能被他耍着玩。 “嗯，我是这么想的。”程琛倒是没避讳，注意到她眼神躲闪，长腿抬起，踩在她的椅子腿上，整个人朝向她，“但是吧——” “加个实习期也不是不可以。” 怕她连裙子都不要了，程琛歪头，打量着她的表情。 “……谁要当你实习女朋友啊。” 宁兮声音很小，不再看他，手指下意识攥紧，缩到袖口里。 “正式的求之不得。”程琛倒是顺着她的话，低笑。 “……”宁兮垂下头，盯着试卷上某个单词，却看不进去，“你，你下节课换个位置，别靠我太近。” 程琛似乎是愣了一秒，却也没听话，蹭着椅子往她那边挪了些：“也是，无名无分的，就混上了个哥哥，还挺敷衍的。” 宁兮在心里叹了口气没说话，其实她本意是‘你坐在我旁边会影响我’。 盯着试卷上蚂蚁大小的单词，她一个一个念过去，念完却像是没念一样。 笔尾戳了戳额角，抬起头，想跟着老师的思路走，就感觉到耳边一阵湿热。 程琛的声音传来，热气带着灼人的压迫感： “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听你叫一声哥哥，想得心都痒了？” 他的声音像被磨砂过，刻意压低，磁性缱绻。 宁兮：“……” - 第二节课，宁兮换了位置，坐去了靠窗的位子。 她承认自己胆小得落荒而逃。 后面两节课听得心不在焉，破天荒地在课上拿出手机乱翻，翻到某乎上和‘无头像’的聊天窗口，手指一顿。 【你这是见色起意。】 【撩完就跑，渣男行为。】 啊…… 若有若无地，她扭头看了程琛一眼。 程琛坐在靠墙的位子上，光线暗些，好看的眼睛微垂，密密的睫毛落下一小丛阴翳。 桌上摊着一副扑克牌，唇尖还咬着一张，牌尾上下翕动着。 白炽灯光衬得他冷白的皮肤更显沉冷，右眼下一颗淡痣，给这张自信张扬的脸添了桀骜。 收回视线，宁兮觉得，这么一个骄傲张扬的人，说她敢渣他，没人会信吧？ 下课了，教室里一阵桌椅骚动声。 宁兮最先收拾好书包，背好，没和程琛打招呼，先冲出了教室。 艺术节服装的事情再想办法，她们还都是高中生，她给不起别人任何承诺。 跑得太急，冲出机构门店，头顶的阳光温和得几乎感觉不到，初春的凉风袭来。 她站在原地，把上衣的领口拉链拉好。 “兮兮！兮兮！” 听到楚潇潇的声音，她抬头望过去，楚潇潇站在一旁的柳树下朝她招手，旁边还站着面无表情的老六和晃来晃去没正行的黄毛。 三人身后停泊着三辆摩托，黑色的她认得，是程琛的。 宁兮走过去，口气里还有点小抱怨：“潇潇，上课你去哪里了呀？” 一一和后面的两个男生点头打招呼。 “我刚刚有急事，真有急事，就拜托你替我一下下，怎么样？讲的好吗？” 宁兮想实话实说‘自己走神，全程没怎么听’，但听到黄毛扬扬手喊了句‘琛哥’，她话到嘴边，赶紧收住。 “感觉不太好吧，还是咱们学校老师讲得好。”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回家我就告诉我爸不去了！”楚潇潇连连点头。 说话间，程琛已经走过来了，听到她们说话，轻描淡写地飘出一句“好学生，听得那么认真啊？” 宁兮没接他的话，别过脸，问楚潇潇：“潇潇，一起坐公交车回去吗？” “啊……”楚潇潇抓了抓脸，无意识地和程琛目光对上，她还有些躲闪。 想到自己以前乱七八糟的心思，有些心虚。 但这几天也想通了，脸，固然重要，但喜欢，是两个人的事。 单恋是不平等的，为什么还要继续？ “小公主姐姐，我们这三辆摩托呢，做什么公交啊？”黄毛倚着树开口，语气没什么正形。 什么？ 小公主姐姐？ 她下意识地看向程琛，眼神有点责怪：你教他们的？ 程琛没看她，一步上前，虚空踢了黄毛一脚：“操，乱喊什么。” 黄毛挠头：啊，我们私下叫的时候，琛哥也没生气啊。 程琛把手里的衣袋递给楚潇潇，楚潇潇接过：“给我的？” “不是。”程琛眼神朝旁边示意了下，她秒懂。 衣袋是给宁兮的。 但他这么大费周章把宁兮约出来却没自己给，看来在教室相处得不是很顺利嘛。楚潇潇想着。 “兮兮，刚我看见一辆公交车过去了，下一辆应该要等会儿，要不我们和他们一起？” 楚潇潇小心地抱好衣袋，和宁兮商量。 视线角度问题，老六离楚潇潇最近，本低着头打游戏，听到‘一起’两个字，抬头看了一眼。 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视线下移，落在那包衣袋上。 衣袋封口被拆开，能窥探到一角。 好像内侧有一个‘Y’的符号？ 他凑过去，眯起眼，想看得更真切些，却被楚潇潇注意到，忙抱着衣袋躲开：“你干嘛！” 怎么色眯眯地朝着她肩膀靠过来？！ 知道她误会了，老六也不急解释，抬眼看了程琛一眼，视线回转到宁兮身上：“宁同学，就和我们一起吧，前面修路，公交车还要绕远。” 他觉得程琛应该在等他这句话。 “前面在修路？”宁兮诧异地看向他，她记得来的时候没看见哪里修路。 “嗯，施工队刚来的。” 倚着树的黄毛不得不在心里赞叹老六唬人的功夫简直越来越程琛了。 “那好吧。” 宁兮拉紧了书包带，看了看对面三辆摩托，黑色的她肯定不上，但……剩下两人她都不熟啊。 程琛先一步走到摩托车旁，长腿一跨，坐在摩托上，修长挺直的腿撑在一侧。 伸手去拿黑白色头盔：“上来？” 宁兮视线在他摩托车上转了一圈。 她没坐过摩托车，据说……速度与激情。 看程琛这样子，搞不好还是最速度与激情那个。 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程琛戴上头盔，整张脸隐没在黑白色头盔里：“或者，这三个，你挑一个？” “……”这话怎么怪怪的？ 黄毛学机灵了，抢先说：“啊啊啊我这车配置不行，一上路就颠。” “……” 老六：“我也颠。” “……” 没得选了，宁兮走到程琛的摩托车旁。 “自己能上来么？”程琛把摩托朝她倾斜了些。 “能。” 宁兮双手按着后座，有些笨拙地爬上来，就是不肯碰到程琛一下。 坐稳了，戴好头盔，她双手没地方放，抓着后面的金属扶手，又觉得不安全。 “琛哥，听说一中下周三艺术节放假，”黄毛也坐到摩托上，磨磨蹭蹭地戴好头盔，“咱们去我姐新开的CS店玩吗？” “再说。” 程琛和他说话，手指捻起一侧的衣摆伸向后面，示意宁兮抓着。 他知道这小姑娘脸皮薄，肯定不会抱他，如果自己不主动，她可能可怜巴巴地抓后面扶手抓一路。 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宁兮赶紧接过，攥着他的衣摆，手心汗水黏腻，无意识地把他的衣摆揉成一个团。 像坐过山车前的预备役。 “啧，姑奶奶悠着点啊，”程琛声音带笑，“别故意把我扒干净了。” “……”宁兮没心思理会他的玩笑话，手松了些，又忍不住攥紧，“能骑慢一点吗？” “想要多慢的？” 旁边两辆摩托已经开出去了，只剩他们停在这儿。 “自行车那样？”宁兮也不懂。 看不见脸，能听到程琛轻笑一声，发动引擎。 伴随着“嗡嗡嗡”的震颤声，他的声音传来：“那我骑得比乌龟还慢，小兔子你说行不行？” 宁兮还来不及回答，摩托启动，上道，能闻到那股燃烧不完全的尾气味。 眼前的景物像是动作电影中的快镜头，街道、天桥、商厦，一帧帧滑过。 速度不快，往常都是程琛甩那两人两条街，这次他都看不到那两人的影子。 算是他骑摩托以来最龟速的一次。 “怕么？”他问。 宁兮抓着他的衣摆，等摩托平稳行驶起来，倒也不害怕了：“不怕。” 她本以为会是很快的那种，没想到速度还行。 “小伙子，看来你大爷我这身子骨还行啊。” 宁兮侧头看过去，一个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老大爷和他们搭话。 自行车和摩托车并排而行。 “……”并排而行。 “是啊大爷。”程琛随口应一声，提醒了句，“前面上坡。” 上坡，两人向后仰，不知道程琛是不是故意的，后仰得厉害，宁兮只能向后躲。 背抵住摩托车尾，退无可退，和他保持着十公分的距离。 终于平缓了，宁兮松了口气。 倏地，惯性力牵扯，她猛然靠到程琛后背上，脸颊隔头盔贴着他的背。 发生什么了？ 骑车的老大爷慢悠悠地超过他们的摩托车，还调侃了句：“哈，上坡知道说，下坡怎么不提醒你女朋友哇。” 程琛笑：“太激动，忘了。” “……” 坏蛋程琛。 并且，我也不是他的女朋友。宁兮想。 - “啊啊啊——杰克，甲板夜晚的风可太舒服了吧！” 两条街外，坐在老六的摩托后座，楚潇潇张开手臂，任清风从她指缝间穿过。 “哈哈哈肉丝儿，你穿越了。”旁边的黄毛笑闹。 “你懂什么！”楚潇潇隔着头盔里的阴影看他，“我这叫身临其境，身临其境你懂不懂？” “操你说那么高大上，我们这群学渣卧槽——” “啊——” 黄毛正和楚潇潇调侃，猛地看到老六的车头朝他这边甩过来，他忙换了个方向，以免撞到一起。 “刘广川你干什么你！” 车头剧烈倾斜，楚潇潇也吓到了，一巴掌拍在老六的肩膀上。 “卧槽六哥，你刚咋了？” “不好意思，有点走神。”老六冷冰冰地解释，脸色绷紧。 楚潇潇：你不知道车上还有个活物呢嘛？走神你倒是慢点骑，往旁边倒算什么啊！ 黄毛倒是没放在心上，东张西望：“琛哥呢？是不是早就骑飞了？操，待会儿我晚到，又该骂我慢了。” “不知道，没看见。”老六没回头。 他猜程琛载着那小姑娘可能在哪条不知名的道路上龟速行驶。 “啊没看见？不会吧，闪电之速啊。”黄毛还在絮叨。 从学校外机构到宁兮家小区路不远，老六第一个停在小区门口。 急促刹车，楚潇潇整个人又靠在了他背上。 “刘广川你能不能注意点？”楚潇潇把头盔摘下来，揉揉脸，下车。 老六没说话，摘了头盔，向她投去不解的眼神——注意什么？ 楚潇潇明显愣了几秒：“算了算了，兮兮她们是不是到了，你等会我把东西给她，”后又一想，不对，“算了你回吧，我待会儿坐黄毛摩托回去。” “他待会儿有事。”他一脚支在地上，随口说。 “……” 没多久，黄毛也到了，左右看了看：“嗳，琛哥呢？” “还没到。” “卧槽还没到！不可能吧！” 老六没空帮他重建塌了的三观，看着楚潇潇：“那个衣袋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他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相比黄毛初三打架跑路，被程琛救和他相识，他与程琛认识得更早一些。 甚至程琛光芒万丈的时候，他就见过程琛了。 “啊？”楚潇潇看了看手里的衣袋，“你不怕我去你老大面前告你的状？” “随便吧。” 老六随口一句，站起来就要和她抢。 楚潇潇个子不矮，但他身上阴影覆下还是让她心头一惊，衣袋就被抢走了。 老六只垂着头看了一眼，就确定了，把衣袋还给她。 “虽然我打心里觉得很不合适，但琛哥下血本了，我也肯定会支持他。” “啊？” 这大概是认识老六以来，听他说过的最长的话。 楚潇潇茫然地接过，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就听到由远及近的摩托车引擎震动声。 “琛哥！”黄毛喊。 一辆黑色摩托驶来，卷起路边的树叶纷扬散开。 程琛停下摩托，靠着路边，长腿伸出支在地上。 平稳了，宁兮一边摘头盔一边从摩托上下来，楚潇潇过来迎：“怎么样！惊不惊险！刺不刺激！” “啊？”坐的是和自行车差不多的摩托，宁兮都没感觉到什么惊险刺激，还是很给面子的，“还好。” “哇你勇敢了，老六骑太快我还一直喊呢。” 程琛没摘头盔，朝那边吹了声口哨：“走了。” 楚潇潇忙和宁兮说：“我要先回去了，这个你拿着，”把衣袋塞到她手上，“我有话和你说，咱么微信聊！”就跑上了老六后座。 宁兮还想再说点什么，只能茫然地抱着衣袋看着她跑开的背影。 “你叫我？” 程琛调试着手套，黑色皮手套摘下，白净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再戴好。 “啊？我没叫你。”宁兮讶异地看向他。 他腰背挺直坐在摩托上，戴着黑白色头盔，从那道阴影里依稀能看到浅淡的眸子。 “嗯，”俯身，戴着黑手套的手搭在车把上，他状似无意，“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幻听你喊我——哥哥。” “……” 第56章 还挺期待的 你说一句想我，我就来见你…… “滋滋滋——” 晚上九点, 夜阑人静，宁兮房间却丝毫不安静。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的电钻声吵人，宁兮放下笔, 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楼上是在做什么，怎么大晚上的装修？ 被吵得无心学习，她拿来手机, 翻看。 临走时楚潇潇还和她说‘有话要说’的，到底是什么话呀？ 她给楚潇潇发微信：【潇潇, 平安到家了吗？】 楚潇潇回得很快：【啊到家啦到家啦】 【对了, 程琛给你的裙子你试了吗？】 宁兮：【还没……这样一想, 裙子不会不合身吧, 我先试试。】 楚潇潇：【没事, 应该正好，程琛和我问了你的尺寸。】 你、的、尺、寸？ 宁兮盯着屏幕上的一行字，脑补了会儿程琛问尺寸的样子，瞬间感觉一股热气从脖颈处烧上来。 她都不敢问尺寸包括什么。 从书桌前站起来, 她把偷偷塞到衣柜最下面的衣袋拿出来, 拆开。 里面是一件酒红色系公主裙, 有点中国风的味道, 像是旗袍改良版。 不艳不妖, 却有一种大家闺秀的大气感。 做工精细, 样式勾勒繁多精致, 每一处纹路都恰到好处。 这裙子应该……价格不菲吧？ 宁兮的动作忍不住更小心了些, 从衣袋里拿出来, 生怕把裙子弄皱。 衣袋下面还有东西，是纯白色鞋盒。 宁兮不认识上面的英文，但打开一看, 一双水晶鞋精巧闪亮。 大概灰姑娘穿上都会变成公主吧？ 这么漂亮的公主裙和水晶鞋，就像是小时候梦中幻想的那样。 甚至有些不真实。 她真的可以穿吗？ 这么漂亮的裙子，她甚至没付出一点努力真的能穿这条裙子吗？ 有些颓然，她又把裙子和水晶鞋塞了回去，放到衣柜最底层，藏好。 坐回位子，楚潇潇还在微信那头激动地问她：【怎么样！好看吗！好看吗！】 宁兮：【裙子好好看，鞋子也好看。】 【可我总觉得不大真实。】 楚潇潇：【为什么啊？】 宁兮：【像是偷拿了公主的东西。】 那头，楚潇潇静默了好半晌，才回：【兮兮，书上说，每个女孩子都是公主。】 【你们没回来的时候，老六说，程琛这次下血本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血本是什么，但我觉得吧。】 【他就是想让你知道你也是公主呀。】 【冲鸭jpg.】 宁兮坐在书桌前，把手机放下，翻出画册。 这次艺术节，她绘画展示的主题已经想好了，就是《光影》。 扉页，是她补画的封面。 篮球场外，背靠一片树林，女孩和少年坐在石阶上，伸手抓光。 光影交错，青葱干净。 - 周一，程琛主动搬回了宁兮后桌，楚潇潇开开心心地坐回了宁兮旁边。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起点，只是很多东西都悄然变化了。 宁兮去参加艺术节彩排了，楚潇潇坐在位子上帮她抄笔记，还没抄半页，就听到一声轻软的‘报告’。 自习课，没有老师上课，宁兮喊了报告进来，坐回位子。 似乎不大顺利，她身后的熊猫帽子耷拉着，还有些垂头丧气的。 楚潇潇有点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宁兮坐在位子上，把画册收到桌斗里，压低声音：“那个老师说，我声音太小，可能，就反正时间也不够，我这个可能会被砍……” “啊！”楚潇潇下意识喊出来，宁兮吓得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别说出来。 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彩排被刷。 她现在耳边似乎还飘着那个暴躁女指导教师的话。 “不行，你这声音太轻，后面的人能听到什么？” “能不能声音洪亮点？有点穿透力？你早上没吃饭吗？” “你再这样，你这节目我可就砍了啊，本来时间就不够！” 唉。 宁兮以前从没觉得自己声音轻，但在宽敞的礼堂，声音一散发出去，就飘没了。 怎么回事啊。 有点颓废，她把画册往桌斗里用力塞，不想让被人看到自己惨遭刷下的样子。 “不是，艺术节就这几天了，她怎么能说刷掉就刷掉呢？”楚潇潇为她不平。 “她叫我回去再练练，明天去单独找她，”宁兮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只是看起来苦涩，“没事，刷了就刷了吧，刚好能挡挡那些谣言。” 话说出来，她自己都知道那只是安慰。 她好不容易勇敢一次。 这样被刷还挺……难过、不甘心的。 “啊？什么谣言啊？”楚潇潇瞪大了眼睛，一脸义愤填膺马上要去把指导老师揍一顿的样子。 “你，”宁兮还有点迟疑，“不知道吗？” 她记得是听到这些谣言，楚潇潇才开始对她冷淡的。 难道不是？ “啊我不知道啊，”楚潇潇忙从书包内侧摸出手机，瞄了眼前后门敌情，登入校园论坛里刷刷，“我就知道那个程琛女朋友的事，虽然被打码了，但我知道，是你，对吧？” 她笑得贼贼地拱了拱宁兮的肩膀。 “你，潇潇你别乱说。”宁兮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回头看后桌的程琛一眼，“不是女朋友。” 后面，程琛趴在桌上睡觉，黑发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一层淡金色。 听不到她们说话。 “不是吧，程琛这……”这进度也太慢了吧。 但想到宁兮，你和她谈论爱情，她能给你背出一段《无题》。 确实，想快也快不了。 楚潇潇盯着宁兮渐渐泛红的耳尖，又觉得想慢也有点困难。 她嘿嘿笑了两声，回头，大胆地晃了晃程琛的桌子：“程琛，我们兮兮叫你。” 宁兮：“？”我什么时候叫他了？ 似乎没睡醒，程琛散漫地抬头，手掌撩了撩额前的发丝，眼皮耷拉着，声音带着鼻音地发沉：“叫我？” “不是，是……”宁兮想往旁边指，一扭头，楚潇潇早规规矩矩地坐回位子，拿着笔装模做样的写字。 宁兮：“……” 算了，刚好有话想问他。 “周三艺术节，你会和你朋友去打CS吧？”宁兮问。 她记得黄毛上次好像说过来着。 他给的回答是‘再说’。 “嗯？”程琛懒散地趴在桌子上，头枕着小臂，微垂的眼皮掀起，“想让我去么？” 他记得周三好像是艺术节了。 宁兮没答话。 其实她很想，特别想，这样就不会知道她被刷了，哪怕没被刷，他也不用看到自己上台丢人的样子了。 但他如果真的没来，她又有点失落。 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矛盾，宁兮抿抿唇，垂下眼，开口：“都行，反正那天也是放假。” 声音低低的，被一种失落感包围。 “嗤，”程琛淡哼一声，凑近些，“小宁兮，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和我装傻？嗯？” “啊？” “你说一句，不想我去，我就来学校看你，看你表演。” 他大概还没睡醒，眼尾微垂，浅淡的眸子盯着她，没有往常那种压迫感。 只是鼻音浓重，低沉的声音多了几分缱绻暧昧。 “可是我，我可能……”可是我可能要被刷了…… “可能什么？” 程琛抬眼看她，没睡醒，眼皮褶皱很深，声音懒洋洋地。 却有点势在必得。 可能什么？ 没什么可能、可是、大概的。 宁兮看着他的眼睛，浅淡的眸子里，能看到一个慌乱的自己。 “你还是别来看了，要是我表现得不好，又给你嘲笑我的机会。” 垂下头，她干巴巴地说了句。 似乎反应了几秒，程琛才坐直身子，有些无奈地抓了抓眉心，笑出了声。 “又？”声音含笑，他问，“我什么时候嘲笑过你？” “就，反正你还是别来看了。” 宁兮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了，在她印象里是有的。 “哦——”程琛拖长尾音，一副听懂了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她，“和你打听个事。” “嗯？”宁兮看他。 他慢条斯理地拿来支笔，在指尖转着，白净的手指玩转得飞快，就是故意不说。 心里似乎在衡量拿捏。 宁兮有点等不及了：“你想打听什么？” “我听他们说，”程琛待得不自在，长腿伸出桌外，凑过来，细密的睫毛颤动了下，“女生都是口是心非的，是真的么？” “……” 怕她听不懂似的，程琛唇角微勾，又解释了句：“你嘴上说不让我来，其实心里很想让我来，是么？” 清醒了，程琛一手支着头，眼里含着细碎的笑意。 冷白色一张脸，平日里看会觉得冷厉了些，唇角弯起，轮廓显得柔和。 是个侍帅行凶的高手。 “不是。”宁兮赶紧摆摆手，也不等程琛的回答，先转过身。 他是每天都在什么人群里待着，能听说这种话？ 回过身面对桌面的时候，她反倒松了口气。 还好没把可能被刷的事情说出来。 还是觉得挺丢脸的。 双手下意识地摸进桌斗里，摸到那本画册。 就要这么被刷下来了吗？ 当时知道自己通过了多开心，哪怕后来那么多谣言都没放弃过，就，打算这样放弃吗？ 正想着，一个纸团擦过她的肩膀，掉在她的桌面上。 猜也能猜到是程琛传来的。 怕他再问一些‘口是心非’的话题，宁兮忙抓过纸条塞在袖口里，做贼心虚地拆开看。 程琛的字龙飞凤舞的，但每一处的笔锋都很挺。 【怕什么，只管往前冲。】 【不是说了么，哥哥罩你啊。】 那一瞬间，就像是幼儿园昏暗长廊上等着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哪怕只剩下她最后一个了，也不会觉得害怕。 因为知道家长一定会来。 因为有期待。 第57章 你故意勾引我 给我亲一下，我就不抽烟…… 晚上九点半, 黑夜深邃，繁星点缀银河，偶尔传来风吹树梢的‘沙沙’声。 宁兮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站在小区秋千旁, 一遍遍地背着自己的稿子。 周围空旷，她的声音干净清脆，在几棵枯树间回响。 她以前没穿过高跟鞋, 舍不得把那双水晶鞋拿出来穿，偷偷拿了妈妈压箱底的一双旧鞋。 尺寸不合, 穿着有些大, 来来回回地走着, 磨脚磨得厉害。 夜晚的清风带着丝丝凉意, 她手脚冻得发红, 每一次练习都像是在舞台现场一般，站直脱稿，专注认真。 “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宁兮……展示的绘画主题是《光影》……” 她注意用胸腔发声, 尽量让声音洪亮些。 明天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她明明努力了那么久, 怎么能在最后说放弃就放弃了？ 头顶星斗闪烁, 她在原地跺跺脚汲取一点暖意, 继续她的练习。 冲一冲还有希望的, 毕竟, 她还有期待。 - 周三艺术节这天, 学校门口挂起了艳红色横幅, 风中绚丽飞扬的小彩旗一路蔓延到礼堂。 礼堂内外，梦幻气球飘飞，彩灯闪烁、彩带缛丽。 学校规定艺术节可放假一天自行安排, 但大多数学生还是回了学校，还有很多外校学生慕名而来。 不为别的，就为一中一年一度的艺术会展从歌舞到书画都是能饱眼福的精品。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朋友有演出特地来看的。 就为了看看朝夕相处的同学上台表演是个什么熊样。 此时，宁兮站在化妆间一处暗黑色帘后，穿好公主裙，面对镜子打量着自己。 唇角还挂着能顺利通过暴躁指导教师鞭挞的欣喜。 准备这么久，终于能够上台表演了，还有点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把高跟鞋穿上，被磨得发红的皮肤一阵刺痛，但再痛也掩盖不住她内心的喜悦。 高跟鞋初穿不适，但走起来很舒服，鞋面缀满的闪亮在镜前一晃。 耀眼明亮。 宁兮站在镜前呆了半晌，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和胸口，每一处都刚好合身。 从头到脚，尺寸一点不差。 所以，程琛知道这些尺寸……想想，她耳尖有些发红。 “三号间有人吗！”有人隔着垂帘敲门。 宁兮忙答：“有人，马上出来了！” 撩起垂帘出来，她还有些忐忑，走得很慢很慢，视线下意识盯着水晶鞋的鞋尖。 好像不盯着，就会摔倒似的。 “哇，同学，你好好看啊。”在门口等着和她换更衣间的学姐呆了几秒，忍不住赞叹。 “啊，”宁兮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应该是衣服好看。” 偌大的后台女士化妆间，一台台化妆镜反着光，不少姑娘回头或是借着镜子瞧她，瞠目惊叹。 她皮肤白皙，和酒红色公主裙相衬，芙蓉面衬出一抹嫣红，小鹿眼乖巧地眨着，还有点不知所措。 在不同化妆镜间来回穿梭的指导老师也瞧见了她：“哟，这还是我送进去那小姑娘吗？” 指导老师陈老师快步朝她走来，推着她到一处空着的化妆镜前：“你的化妆包呢？自己化还是那边有化妆师帮忙？” 小姑娘长得好看，就是脸上素了点，上台灯光一闪无焦点。 “我……”宁兮这几天光顾着练习，显然忘了登台要化妆这种事情，垂下头，“老师，我忘带化妆包了……” 其实她也没有。 “没事，那边姐姐有，”陈老师拍拍她的肩，扯高嗓子喊了声，“小吴过来帮下这小孩”就雷厉风行地走了。 很快，走过来一个短发的姐姐，她把黑色化妆包放到桌台上，人凑过来，弯腰掐了下宁兮的脸蛋：“小姑娘皮肤真好。” 宁兮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麻烦姐姐了。” “小事儿。” 说完，小吴就打开化妆包，在琳琅各色的工具里迅速挑了挑，开始给她化妆。 若有若无地，小吴瞥了眼她的裙子：“小姑娘你裙子哪里买的，还挺好看，我也去买一件。” “朋友送的。” 打上粉底，宁兮轻抿唇角。 “哦你朋友真有眼光。” 两人尴尬聊天时，对面化妆镜的一对姐妹也在闲聊。 坐着的女孩很漂亮，妆容精致，小公主一样：“好激动怎么办，还有几个小时开场啊，我要上去主持了。” “别急别急，”给她化妆的女孩和她同龄，“夏夏你淡定，搭档程琛不连影子都没见呢嘛。” 嗳？程琛？ 下意识地，宁兮抬眼朝她们看过去，眼皮褶皱间的眼线笔差点戳进她的眼里。 “啊那个学弟，感觉他一向都很淡定啊，”小公主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妆发，“王者气场哇，和他一比，我是学妹似的。” “颜西夏你少来，那程少爷多帅，论坛美图盖几百楼了，你不打算下个手？” 颜西夏鼓鼓脸：“我对姐弟无感OK？”抬眼的瞬间正和宁兮的视线对上，宁兮还有些躲闪，她大大方方的：“哇你是高二要表演的吗？好好看啊。” “谢谢，”不知道该说什么，宁兮点下头，试探着问，“那个，你们刚刚说，程琛……” “嗯，就是要和我一起主持的一个学弟，应该和你同级吧。” 宁兮一惊：“他要主持？”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好突然。BaN “对啊，昨天才定的。”颜西夏笑着和她说话，身子前倾了些，被化妆的女孩抓回来。 “颜西夏！你给我好好呆着！”给她描唇线的女孩有点暴躁，“你眼里不就只有你家裴学长吗，关心别人干嘛？” “对对对，”颜西夏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有点可爱，“我只能看到我家学长。” 那边两个女孩打闹，宁兮收回视线，垂眼盯着自己的手指。 程琛竟然是主持？他竟然来做主持了？ 不应该啊，感觉和他气场不大吻合。 他或许……表演上海滩一哥比较让人相信。 虽垂着眼，脑子一团乱，她还不忘听着对面两个女孩的谈话。 化妆女孩：“你说说，你到底喜欢学长哪里，能喜欢这么多年？人家压根都不知道有个你喜欢他。” “我，”颜西夏皱眉，精致的小脸垮了一瞬间，又恢复了光亮，“我现在是暗恋，但以后，我一定会让他主动喜欢我。”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就‘喜欢’‘喜欢’的。” “当然啊，看见他就开心，看不到就有期待，不是因为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和狂飙的肾上腺激素，就是因为喜欢他这个人。” …… “小姑娘，妆画好了，头发我也帮你编了造型，你自己看看，小姑娘？” 宁兮听着对面两个女孩子的对话蒙了好一会儿，目光无焦点，思绪放空，好半晌，才听见小吴在喊她。 “啊什么？”她茫然地问。 “妆画好了，你……” “姐姐，我能先去一趟洗手间吗？” “行，回来我帮你补一下妆就行。” 宁兮离开了位子，没去洗手间，走进一旁的安全通道，想上天台待一会儿。 踩着高跟鞋，她一层层地向上爬，快爬到天台的时候，倏忽间，听到熟悉的男声。 淡淡烟草味袭来，她快步跑了几级台阶，站在拐角处，手搭着扶手，仰头看去。 程琛倚靠着墙边，身材修长峻挺，一身矜贵墨黑西装礼服，鎏金阳光洒入，拉出一道斜长的阴影。 他侧脸轮廓俊朗，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一手夹着烟，白净的指尖燃起点点猩红。 一旁垃圾桶上还有些烟头冒着袅袅银丝烟气。 似乎是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他掀眼皮朝这边看过来，视线一顿，凤眼闪过一丝难察的光，微微眯起。 不叫人察觉的，夹着烟的手指轻颤了下。 他收了手机，把烟头掐灭在垃圾桶上，抬眸看她，声音有些暗哑：“来找我的？” 有多久了？ 大概四五年了吧，没见过妈妈的手笔穿在哪个姑娘身上。 还穿得这么，能勾他的魂儿。 对面小姑娘一身改良旗袍穿得很有韵味，细软的长发微卷，精致白皙的脸上鹿眼轻眨。 唇间一抹嫣红惹人采撷。 又纯又欲，勾人的小妖精似的。 “不是，”‘小妖精’摇摇头，偏偏一副懵懂的样子，“我上来透透气，刚好看到你。” 她沿着楼梯而上，走到程琛面前，垂眼看了看垃圾桶上的四五只烟头。 “你怎么，”眉头微微皱起，她问，“你怎么抽烟了呀？” 在她的印象里，程琛不抽烟的。 程琛半倚着墙，起来，向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抬手，温暖的食指中指指腹揉了揉她的眉心，指腹有点细细的粗糙感。 细密磨砂似的。 抚平她皱起的眉心。 “这么早就惦记，要管着我了？” 声音渐沉渐哑，很有质感。 凑近些，空气中混着浅淡清冽烟草味和，勾人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宁兮下意识地向后瑟缩了些，别开脸：“不是，我是觉得，抽烟不大好。”你还抽了这么多支。 程琛垂眼，视线在她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颊上打转了会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缠磨。 脸颊不红，耳尖红？ 他低笑一声，手指揣进口袋：“我还想抽一支，怎么办？” 狭长的眼尾上挑，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等一下，”宁兮条件反射地摸摸口袋，想拿一只棒棒糖出来，才发现自己换了衣服，“啊我没带糖……” 仰着脸，小手扯着腰侧的衣服，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小鹿眼画了眼线，不重很细，透着干净艳丽。 操，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站在这儿勾引他的。 程琛凸起的性感喉结动了动，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捏皱了烟盒，视线缠磨在她的唇角。 红润饱满。 他突然喉咙干涩，很渴，很饿。 “没糖也行，”他的声音很低、暗哑，渐渐凑近，“给我亲一下，我就不抽了。” “……” 宁兮觉得他就是挖了个坑，等着她跳。 本来看他自己在墙角抽烟，有点颓废，好心上来安慰他的，结果还被调戏了。 猛地，宁兮推着他的胸口，拉远了两人的距离：“别乱讲，你不是要主持吗？怎么不下去准备？” 早晨的阳光和煦柔软，穿过玻璃窗，一路洒过她的发丝、脸颊、裙摆，浓密的睫毛下落着一簇阴影。 程琛盯着轻颤的影子，轻笑：“还挺关注我啊？” “化妆间她们说的，我就是听到。”宁兮急急地解释。 “啧，”程琛轻嗤一声，头抵着墙，视线歪着打量她，“解释那么快做什么，我还不能幻想一下？” “……” 宁兮有点无言以对了，抬抬手又干巴巴放下：“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先走了，”转身，又补了句，“别抽烟了。” 有点慌乱地，宁兮抬腿要走。 在一处站久了，双脚大概适应了，突然抬腿，脚上被磨破的地方阵阵刺痛。 怕被磨到，她走得很慢，走路的姿势都不大对了。 “你怎么了？” 程琛看出来，快走两步拦腰拦下她，盯着她的鞋子，“大小不合适？” “啊——”腰间横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她有些不适应，还想往前走，那人直接俯身察看她的鞋子，“别，程琛！你别……” “别动。” 程琛打断她的话，拇指放在她的脚踝处，抬起一点，另一只手托住她的鞋子。 白净的脚露出来，与鞋子接触的皮肤磨得泛红。 抬脚一瞬间，突然没了支撑，宁兮“啊——”一声，下意识双手环抱住程琛的脖子。 垂眸看了一眼，他竟然拇指渐渐移动到泛红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两下，问：“疼么？” 宁兮涨红了脸，摇摇头不吱声。 他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 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说什么握着你的脚也是握着你的心吗？ 程琛没等到她回答，索性从口袋里摸出几条创可贴，托着她的脚，一圈圈贴好。 指尖滑过她的皮肤，无意识地点火。 “那只。” 这次宁兮死活不答应，他伸手，她就躲。 “不，不行，你别过来，我自己可以。” 说话间，眼泪差点吓出来了，声音发颤。 “嗯。”程琛也没为难她，蹲在地上，把创可贴给她。 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双手环抱着人家脖子，忙尴尬地放下两只手，接过创可贴，抬头看了眼。 距离能扶着的墙面和扶手大概半米，她是丢人的单脚跳过去还是……扶着程琛的肩膀贴创可贴？ 犹豫了会儿，创可贴被她手心的汗水濡湿，她小声问：“那个，我能扶一下你的肩膀吗？” 空气凝固了几秒，程琛轻笑一声，笑声从胸口发出来，胸腔打着颤。 “你刚刚抱我的时候，不是挺主动的么？” “……那，那不一样。”她那会儿是被吓到了。 “怎么不一样？”程琛俯着身子，仰头看她，浅淡的眸子很亮，唇角微勾，“当时对我有劫色之心，现在从良了？” “……”她还是去扶墙吧。 刚要跳起，一手就被一只宽厚的手抓住，按在了程琛的肩膀上。 程琛的手掌很大，包裹着她的手背，手心温暖干爽。 就这么，被结结实实地按住了，按在他的肩膀上。 像是霸道地宣告，你哪也不许去，只许圈在我身边。 若有若无的，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手背，一寸一寸地抚摸着。 也似乎，一下一下地撞着她的心。 她忙动作麻利地把创可贴贴在磨破的皮肤上，穿好鞋子。 用力从他手掌中抽出手，丢下了句“快开始了，你快点回去准备吧”，慌乱逃跑。 程琛站起身，朝侧后方后退两步，双手环胸，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楼梯间。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心情，大概是，有人拿了棒棒糖给他，糖纸撕开了，却不给他吃。 就让他看着、闻着、缠磨着。 勾得他心痒到不行。 - 宁兮一路跑下了好几层，脚上刺痛得厉害才停下来，一手扶着墙喘气。 跑得太急，脸上都有些发烫。 推开对面的门就能回到后台化妆间，隐约的，还能听到女生们谈话笑闹声从门口传来。 她想起那位做主持的学姐的话——‘看到他就开心，看不到就有期待’。 或许对她来说，还应该加一条，和他在一起，就慌乱地想躲，躲开了又小失落。 此刻，学校操场中央的挂钟响了两声，宁兮抬头透过玻璃窗向外面望去。 只能依稀看到远处的教学楼和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双颊粉嘟嘟的。 高二艺术节上午八点整，她好像，她好像有点喜欢程琛了。 第58章 借位吻试试？ 他顺势揽住她的腰，眸底…… 三个、二个、一个…… 下一个节目就是她的了。 和另外两个同级女生一起。 站在舞台红幕后, 宁兮深吸了口气，看着舞台中央、炽亮的闪光灯下，站得英挺的程琛。 他侧颜很正, 声音清冽，字正腔圆，在台上游刃有余, 就像是登台很多次一样，丝毫不怯场。 宁兮本还以为他会有些紧张, 结果没有, 主持得十拿九稳。 听到他清冽带点沉的声音报幕, 结束, 朝着她走过来, 宁兮来不及多想。 吸气、呼气，努力克服紧张。 程琛和那个叫颜西夏的姑娘一起走下来，隔着前面两个工作人员的身影，眼神一直盯着宁兮。 四目相对, 宁兮紧张到忘了移开视线。 他的眸子浅淡清朗, 泛着一种疏离感的平静, 像是一潭池水, 清可见底。 宁兮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即使耳边听到有工作人员谈论“瞅瞅, 人家两个主持人多好, 郎才女貌啊这是。” 她也没听见似的, 跟着他渐渐沉静。 “别紧张。”走到她面前, 程琛唇角微弯，伸手，把她的右手拉入掌心, “五分钟而已。” 她的手心被汗水浸湿，程琛的掌心却很干爽，一点点摩挲着，擦拭掉她掌心的汗水。 “嗯。”宁兮看着他的眼睛，点了下头。 “大不了……” 程琛笑着，好看的眉微挑，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宁兮抢了先：“有你罩我。” “还学会抢话说了？”程琛笑出声。 来不及和他搭话，宁兮要上台了，快走两步侧身绕过他，步子走得很快。 视线若有若无地擦过他右肩衣服处的几条褶皱。 那里，好像是她压出来的？ 心尖颤了颤，她努力平复下来，走上台，突如其来的闪光灯几乎让她眯了下眼。 她走到舞台中间的位置，闪光灯打在她的脸上，灯光下浅栗色长发微卷，白皙精致的脸瞬间冷白艳丽，一袭酒红色系中国风公主裙，衬得她就该是被捧在掌心的公主。 微微昂首，带着一种自信的光芒。 她记得上台前指导老师还在说，不管在说什么，都要昂首挺胸，气场不能丢。 绘画展示从左边开始，旁边女生在做介绍，她依稀能听到台下有人说起她的名字。 “中间那个女生是谁啊？这么漂亮怎么以前没见过？” “啊？我看看，那不是第一那学霸宁兮吗？卧槽，她竟然这么好看，早知道我他妈就追了。” “她就是宁兮啊？听说过好几次名字了，就是对不上脸，操，竟然仙女啊。” “她以前太透明了吧，就是成绩好。” 没听清下面的人说她什么，左边的女生就介绍完了，轮到她了。 “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的宁兮……” 声音清润透亮，穿过墙壁打回来，回音在礼堂内回荡。 程琛站在幕后，只能从斜后方看到她的侧脸。 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暑假？ 在火车站旁的那条小巷，路人围观，她委屈巴巴地看向他，等着他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那时觉得她的眼睛很亮、很干净，就是怯生生的。 没想到半年过去，那个惨兮兮几乎要哭出来的小姑娘能站在舞台上，站在聚光灯下。 她腰背挺直，下巴微微扬起，字句清晰地展示着自己。 刚刚逗她，她好像还差点吓哭了来着。 程琛盯着舞台中央的小人儿，摸了摸下巴，唇角勾起。 等她下来一定要问问，是不是只对他这样。 旁边，颜西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几秒就了然于心地拱了拱程琛的手臂。 “帅哥，中间那个小姑娘，你喜欢？” 程琛看了她一眼，口气毋庸置疑：“不是中间那个，是最好看那个。” “……” 颜西夏还想再说点什么，被他这一句话弄得无言了。 这帅哥长得这么帅，一起主持的时候下面小姑娘们的尖叫声一阵盖过一阵的，怎么就眼睛不大好？ 只能容纳一个人那种不大好。 “嗳，你要是真想追那姑娘，要不我帮帮你啊？”颜西夏看了看台上的宁兮，心里忍不住赞叹了句郎才女貌。 程琛掀眼皮看了她一眼：“不用。” “不用客气，虽然我……” “我自己会追，”程琛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看向舞台中央的人，她讲完了后退一步，台下掌声欢呼声一片，程琛唇角弯了弯，“别把人给我吓跑了。” “……” 楚潇潇和老六黄毛还有程琛的几个兄弟坐在第三排靠边的位置，楚潇潇站起来挥着手里的荧光棒如同追星现场，呐喊着：“宁兮！兮兮！我爱你！” 开场本还在嘲笑她的黄毛和几个兄弟也挥着手里的棒棒冰，跟着喊：“宁兮！兮兮！我爱你！” 只有老六漠然地坐在位子上。 宁兮这次表演，看现场氛围就知道，很成功也很耀眼。 只是他一向默然惯了，腹黑地拿出手机，把黄毛和几个兄弟的喊话录了音。 三人展示结束，一起从舞台另一边下台，宁兮没敢回头，只是在下台时听到程琛清朗的声音。 “啊啊啊我刚刚紧张死了！”一个女生说。 “我也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宁兮，你怎么样？” “我也挺紧张的。”宁兮攥紧了手，手心渗汗。 “哪有！我觉得你表现得好好啊！下面还有人喊爱你什么的。” “……那应该是我朋友。” 三人下台交流了会儿，宁兮最先拐进化妆间卸妆。 小吴姐姐已经等在那里了。 “怎么样？” “还行？”宁兮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我感觉发挥得还挺不错的，谢谢姐姐帮忙。” “害，小意思。”小吴帮她卸妆。 很快，那两个女生也回来了，路过对面化妆台还停留了会儿：“嗳，这是什么？不会吧，程琛给学姐的？” 莫名听到这个名字，宁兮抬眼，猝不及防被化妆水眯了眼。 “啊什么什么？” “程琛和颜西夏？” 化妆间几个嗅到八卦味道的女生都冲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颜西夏桌上的向日葵花来。 “竟然是向日葵，这是什么，帅哥的浪漫吗？” “今天上台我就听到她们说，学姐和程琛很配了！” “怎么就只有一束向日葵啊，大少爷的手笔不应该一大捧吗？” 几个女生还在谈论，宁兮揉着眼睛，沾到化妆水，眼膜刺痛得厉害。 “宁同学你没事吧，过来这边，冲冲水。”小吴带她去了旁边的洗手台冲水。 艺术节分为上下午两场，每场各四个主持人，上午主持过的人下午就不用主持了。 十一点多，颜西夏走进化妆间，正好收到了周围女生们艳羡的目光。 “怎么了吗？”她问。 “学姐，说你是咱们一中的校花真的一点都不假嗳！一起主持都能把男神抢走了。” “啊？”颜西夏还没反应过来。 有女生帮她指化妆台上的向日葵，她走过去看了两眼，普普通通的向日葵，还没外面十块钱一束的向日葵娇嫩。 “这个是？” “她们说是程琛托人送过来的，给学姐的。” 颜西夏：？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她觉得现在误会可能大了。 “那绘画展示的宁学妹呢？” “啊？”周围几个女生相互看了看，都不大清楚，“好像和化妆老师一起去洗手间了，后面去哪就不知道了。” “……” 学校礼堂后的一条甬路直通篮球场，宁兮换好了平常穿的卫衣、牛仔裤，手上提着衣袋，没去找楚潇潇她们，漫无目的地走着。 今天艺术节，她把手机也带出来了，登进校园论坛。 没想到上午刚刚结束的事情就实时转到了论坛里。 【寻人帖/绘画展示站在中间的那个女生！我要她全部联系方式！】 【高二一班nx也太好看了吧！给你们看我拍的！】 翻了翻，没想到反响竟然这么好，可能是多亏了这套衣服？ 手指下滑，翻到一条盖了几千层楼的帖子，标题写着： 【这个女人！我愿意献出我男神程少爷和她捆cp！】 会是那个颜西夏学姐吗？ 宁兮的手指在帖子上方停顿了会儿，犹豫着要不要点进去看看。 犹豫了半晌，鬼使神差地，她还是点了进去。 一楼：痞帅大灰狼*乖软小白兔，这是什么神仙cp组合！ 二楼：回一楼，应该是大魔王和软萌小学霸才对！ 三楼：刚剪出来的视频，扣糖扣到眼瞎！快进来点个赞！ 大灰狼，应该指的是程琛吧？ 那小白兔指的是谁？ 宁兮疑惑地点开那条视频链接，手机屏幕瞬间横了过来。 是一段cp剪辑，竟然是程琛和……和她？！ 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高科技，对视、拥抱、甚至连借位吻都有？！ 宁兮手指发颤，红着脸想退出来，却怎么滑都滑不出去。 “讨厌啊，”她嘟囔了句，手上用力些，“程琛，好讨厌啊……” 倏地，手机被人夺走，头顶不知何时落下一道阴影。 “嗯？说我什么？”程琛拿过她的手机，无意扫了眼屏幕，“哪里讨你厌了？” 屏幕中的视频是循环播放的，只好播放到借位吻那里，他扫了眼，眉梢微挑。 “不，不是……”宁兮跳起来要和他抢手机，“你先还我。” “小朋友，不乖啊，”程琛故意把手举高些，眼眸噙着笑意，“怎么背着我，偷偷看这种视频？” 程琛一抬手，宁兮想抢回手机着实有点困难。 她跳起来：“不是我要看的。” 故意似的，程琛身子向后仰，两人衣服摩擦着，力道撑不住，宁兮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 程琛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身，浅淡的眸子很亮，眼底笑意细碎，勾人似的。 “看这个视频多没意思，要不，我们演一下？” 第59章 剥糖喂我 宠着你大半年，能有优先录取…… 她不知道程琛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又是怎么出现的，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大妙。 不和他抢了，她干脆收回手, 站直，和他拉开些距离。 “我就是打开论坛，点进一个链接看到, ”顿了顿，别过脸, 拍掉程琛拦着她腰的手臂, “谁要和你演那个啊……” 都不怕学姐误会吗？ “哦那个, ”程琛收回手, 点了下头,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视频，佯装无意，“好学生厉害啊，没看都知道那个是哪个。” “……” 他拿着宁兮的手机, 修长冷白的手指握着一部淡粉色的手机, 手机壳上还有一只掉了耳朵的兔子, 实在有点不搭。 “啧, ”他翻动着论坛上的各条帖子, 微微皱眉, 手指抓了抓眼尾, “怎么办？” “什么？”宁兮仰脸看他。 他一身黑色长风衣, 竖领, 微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落了一层阴影。 认真看东西时，绯红薄唇轻抿着, 更显得紧绷利落。 “我一会儿没留意，你就变得这么抢手了？”怎么办？ 关掉手机屏幕，他习惯性地把手机打了个转，递给她。 在幕后，他就看到她有多耀眼了，开心、得意的同时，又有点小不爽。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他应该私藏在怀中天天看，干嘛放出去给别人看？ 帖子上不少要她联系方式的，呵。 “啊？”宁兮没听懂他的意思，茫然地抓了抓耳垂，“对了，你怎么会来主持啊？” “怎么，我来你不喜欢？” 程琛后退几步，后背抵住身后的路灯杆，一腿微曲，靠在灯杆上。 头向后仰，下颔线条流畅不羁，凸起的性感喉结微微动着。 “我……”宁兮看着他微垂的眼，视线下移，盯着他的喉结，顿了三秒，快速移开。 这让她怎么回答？ 喜欢？ 还是不喜欢？ “我都行。”回答得半斤三两。 早就料到她这性子会是什么回答，程琛低笑一声，随手摸进口袋里拿烟，刚掏出来，想起什么，看了宁兮一眼。 果然，宁兮小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烟盒，像小猫盯上猎物似的。 他攥着烟盒的手指紧了紧，捏皱。 “很想抽一支，怎么办？” 视线微垂，他从烟盒里敲出一支，拿在指尖，没点。 不知道这几天怎么回事，无法克制的烦躁，抽几支烟麻痹一下，才会好。 “等等，”宁兮在卫衣口袋里摸了会儿，摸一支棒棒糖出来，“好像只有巧克力味的了，你要吗？” 白净的小手伸着，上面躺着一支巧克力棒棒糖。 程琛向前走了两步，快碰到她指尖的位置停下，垂眼，手里的烟没放下。 “你剥开我就要，”单手揣兜，另一只手夹着烟，装模作样地补了句，“没手了。” “……” 他的身影遮住了大半阳光，身型镀了一层淡金色轮廓，阴影落下，压迫感极强。 淡淡烟草味混着他身上那股薄荷香，沉溺与清冽交缠，丝丝绕绕缠住她整个人。 宁兮垂下头，细致地撒开糖纸，举起来递给他，同时，另一只手去抓他手里的烟盒。 “他们说吃糖去烟瘾，你吃了糖……” 猛地，她的声音顿住了。 在她拿到烟盒的那一瞬，程琛俯身，五官在她面前渐渐放大，轻轻咬住她手里的棒棒糖。 若有若无地，薄唇擦过她的指尖。 软软的，温热。 “啪——”她刚拿到的烟盒掉在了地上。 晌午阳光和煦，穿过初春冒新芽的枯枝在程琛身上落下一片斑驳，他侵略性极强的身影覆下，几乎把宁兮整个人遮在了阴影里。 宁兮仰着脸，能看到他低垂眼尾下的那颗淡痣，很小，却很性感。 声音含糊地，她听到程琛咬着棒棒糖，尾音低沉：“要是真这么抢手，我宠着你大半年，能考虑优先录取么。” 说完，程琛身子抽离，咬着那根棒棒糖，唇角勾起，白色的糖棍滑到右唇角。 好像那句话只是宁兮听错了，他吊儿郎当地，牙齿把糖咬碎：“巧克力味，宁兮，你挺故意啊。” 啊？ 宁兮还想解释她只是随手从家里拿的，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 “兮兮！你在这儿啊！我还找你呢！” 回头，楚潇潇和程琛几个兄弟快步跑过来，楚潇潇跑在最前面，手里的荧光棒晃来晃去的，最先冲到宁兮面前。 “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刚好多人加我要你微信呢，我都要被加爆了！” 闻声，程琛浅淡的眸子闪了下，一簇光，稍纵即逝。 黄毛也走过来，茫然地捡起地上的烟盒：“琛哥，你烟盒怎么在地上？” 程琛淡淡地扫了一眼，随手接过，捏扁，一掷，投进不远处的垃圾箱。 “不要了。”语气淡淡。 “啊说不要就不要了啊，你不是最近心烦吗。”黄毛看着呈抛物线甩进垃圾桶的烟，还有点心疼。 “程琛，”宁兮拿着手里的衣袋，朝他靠近一点，递给他，“这个我是洗好了还给你，还是现在还给你？” 程琛垂眸看了她手里的衣袋一眼。 宁兮瞬间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妥，忙收回手：“我洗好了还给你吧。” “不用，”程琛没接她的衣袋，抬眼，视线在她白净的脸上转了会儿，“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拿回来的。” 说完，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几秒，移开，转身要走，丢下一句：“陌生人的微信别乱加。” 宁兮茫然了几秒，实话实说：“我不加陌生人的。” 声音细软，揉碎在阳光里，若有若无地，听到黄毛一句：“琛哥怎么咬上糖了，不是不吃糖的吗？” 后面程琛的回答她没听到，就只见程琛走在几个少年的最前面，身影被阳光拉得斜长。 步子不快，懒懒散散的。 “嗳，兮兮，”楚潇潇见她的视线盯着一处，好心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宁兮忙摇头，收回视线看着她。 她还没打算告诉楚潇潇自己的小心思，毕竟，楚潇潇若是知道了，明天全校都能知道。 “对了我都忘了讲！论坛上有好多你和程琛的cp粉嗳！” “啊？” “你有没有看，还有剪视频，P图扣糖的呢，说你们郎才女貌，不对，郎貌女才！” 楚潇潇说着，翻手机要给她找证据，却被宁兮慢慢地问了句：“郎才女貌，那不应该是，他和学姐吗？” 就像演出结束后的向日葵，只送了她一个人…… - 深夜宁静无星，几片乌云半遮住月亮，夜色黯淡。 黎晴今晚夜班不回来，宁兮怕把裙子放在家里被黎晴发现，干脆拿去了干洗店，衣袋裹着水晶鞋放到了自己房间衣柜最下面。 艺术节的事情，她迟迟都没和黎晴提起过。 但已经过去了，哪怕提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写完作业，她爬上床，独留床头一盏橙黄色夜灯。 裹在被子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随手一翻，看到消息窗口那里某乎‘无头像’发来2条私信。 点进去看，‘无头像’有点萎靡。 【你和你见色起意的男朋友怎么样了？】 【我刚和我男朋友分手了，渣男，就不能留。】 啊？ 宁兮回复： 【他不是我男朋友。】 【摸摸你，怎么了？】 很明显，对方也在线，回复得很快： 【他是我男朋友！竟然还给别的姑娘送花！想脚踩两只船，这不是渣男这是什么！】 啊？ 宁兮盯着她的回复，沉思了半晌，手指颤抖着打字： 【我认识的那个男生也给别的女生送花了，这样就是渣男吗？】 ‘无头像’：【当然啊！太气人了，你骂他没有？】 宁兮戳戳手指：【没有，我还没告诉他我喜欢他。】 ‘无头像’：【啊？你连这个都还没讲？】 宁兮盯着屏幕，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况且他们才高中，她还可以高考之后讲。 但‘无头像’今天显然很悲观。 【你这，那男生不算渣男，他就是没追上你，换个人喜欢了而已。】 换个人喜欢了？ 宁兮觉得这次事态有点严重。 【你觉得，他送花给别人，是喜欢那个人了吗？】 但‘无头像’的回答无疑给她浇了盆冷水：【不然呢？谁会一直追一个追不上、又没有任何表示的人？】 【热情似火的太阳都能冷成冰了吧？】 唉，这样一想，她确实反应挺冰冷的。 是不是还挺打击人的？ 她退出某乎，点进微信，手指在‘程琛’这两个字上徘徊了会儿，没点进去。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上次程琛偷偷改了备注为‘男朋友’，她又换掉了。 考虑半晌，她点进去，给程琛发了一条：【晚安。】 发完马上把手机扣过去，人缩进被子里，默默等了会儿都没听到消息震动声。 可能是手机感应不灵了？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摸来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 壁纸上笑嘻嘻的小熊都像是在嘲笑她：嘿嘿嘿，人家不理你哦，人家喜欢别人了呢。 “……” - 周四，宁兮起得很早，站在楼下的早点铺子里盘算。 她好像没看到过程琛吃早饭，这学期他每天都来得挺早的，楚潇潇和林霖早上还带个面包吃，但程琛好像什么都不吃。 不行，这样太伤胃了。 “老板，麻烦两杯……不对，三杯豆浆，再要，”宁兮家里也没男人，实在不知道正常男人的饭量大概多少，就多要一点？ “再要四笼灌汤包吧，带走，麻烦老板。” 楼下早点铺子的老板也在这儿干了不少年生意了，邻里街坊大多认识，这会儿笑眯眯地说：“家里来客人啊？” “不是，”宁兮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真的要多了？ “给同学一起带的。” 老板笑呵呵地把早点打包好，递给她。 宁兮接过，抱在怀里，才出了门，又觉得不对。 如果只给程琛带早点这算什么？ 心思也太昭然若揭了吧？ 她又折回店里，再要了一份一样的，抱在怀里带走。 清晨的校园空旷安静，偶尔传来清脆莺啼，点点蝉鸣。 宁兮因为买早点耽误了些时间，走进教室，大半个班都到齐了。 看到她进来，眼神似乎变得怪怪的，有惊羡，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宁兮也没空去深究。 靠窗那边他们四人组，只剩下她一个没到了。 林霖支了根笔在桌子上，托着脑袋：“天啊，月光女神啊你是，这早点是给我们带的吗？” “谁说给你带的了！”楚潇潇拱了下他的桌子，威胁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她也一脸震惊，在她的印象里，宁兮都是吃了早饭来学校的。 “是给大家带的呀。”宁兮把怀里的早点放在桌子上，先分给楚潇潇一份，又分给了林霖一大包，然后，回过头，磨磨蹭蹭地准备程琛的那一包。 早自习，程琛一手支着额角，假寐，看她进来，抬头睨了一眼。 本以为她会最先给他，没想到这小姑娘转过身，迟迟没动静。 最后一个就算了，分到他这里没有了算什么？ 程琛抬手想拉她的帽子，还没碰到那只小熊帽子，小姑娘就扭过头，飞快地放了包早点在他桌面上。 “给你的。” 又飞快转回身。 全程程琛连她的脸都没看到。 “哇，竟然是我喜欢的豆浆嗳！”林霖打开包装袋，拿了杯豆浆出来，插.上吸管喝了口，“果然好喝。” 程琛看了眼自己桌面上的一包，又看了看林霖的，很明显，他这包大概是林霖那包的两倍。 虽然林霖长得瘦小，但…… 这小姑娘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这包是我的？”一手托着头，他没动包装袋，在后面喊宁兮的名字。 “是，不够吗？”宁兮回过头看他。 她是早上路过早点铺子才想起来给他们买早餐的，忘了提前百度一下将要成年的男性早餐一般吃多少了。 “嗤，”程琛皱眉笑了一声，伸手把包装袋拆开，扫了眼，里面大概是两人的饭量，“小前桌，对我身体的认知有点偏差啊？” 他拆包装袋的动作很娴熟，冷白修长的手指穿梭在透明包装袋间。 手掌下意识摸豆浆杯，还是热的。 “吃早饭了么？”他垂眸，插吸管。 吃了？ 煎鸡蛋算不算？ 宁兮才要开口，豆浆杯递到她唇边，她无意识接过。 手指触碰杯壁，热乎乎的。 “我知道，你买的是我们两个人的。” 程琛把包装袋里四盒灌汤包拿出来，分给她两盒。 一手递过去，等着她接。 宁兮忙摇摇头，喝了口豆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不是的，我就是，只买给你的。” 话一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大对。 又喝了一小口豆浆，甜豆浆，那股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程琛唇角微扯，抬眼，凤眼微眯，倪着她，重复了句：“只买给我的？” 尾音拉长，和宁兮说出来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儿。 心里咯噔一声，宁兮才发觉哪里不对劲：“不是，那一包是给你的，我吃过早饭了。” 垂眼，她盯着桌面一角。 自从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程琛开始，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太妖太诱惑了。 “给我的？”程琛反问一句，突然伸手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借着她的手把豆浆杯拉了过来，“那你怎么偷偷喝我的豆浆？” “……” 宁兮刚要反驳这是你给我的，就见程琛微微低头，喝了一口豆浆。 啊？ 这好像是她刚喝过的？ 这吸管…… 她睁大了眼睛盯着程琛，一时都忘了抽回手，手指包裹在他的掌心内，有些发颤。 捕捉到程琛抬眼的刹那，眼睫掀起，浅淡的眸子倪她，眼神直勾勾不夹任何躲闪地看着她。 眼尾微挑，似乎噙着笑意，舌尖轻轻舔过唇角。 不愧是放荡不羁却能凭好看的眼睛俘获一众少女心的少年。 那双眼睛太滥情、太妖孽了。 宁兮忙垂下眼，猛地抽回手，豆浆杯摇晃了下。 “你，我，我的豆浆，就是都有份的，你喝你自己的，”她结结巴巴的，一股热度沿着耳根一路攀升，有点烫，“别让学姐误会了。” 不是说好的，这人喜欢上别人了吗？ 自己不是要来赢好感的吗？ 怎么感觉全都不一样？ 听到这话，程琛似乎是愣了两秒。 “操，上次送花的把花送错了，”他有点烦地抓了抓头发，“你想什么呢？误会什么？” 他是晚上被颜西夏私戳才知道花送错了的事情，恨不得马上跑去把那个帮忙送花的同学揍一顿。 “啊？送错了？” 宁兮抬起头看他，眼睛眨巴眨巴。 其实她很想问，你原本想送给谁，但又怕他说出个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不然呢？”程琛喝了口豆浆，抬眼倪她，“我昨晚有给你发微信解释。” “什么时候啊？” 宁兮记得自己还给他发过‘晚安’，怎么没看到他的解释？ “就你和我说晚安之后，半小时吧。” 昨晚太忙，看到她的‘晚安’时还有些发愣。 第一反应是这小姑娘是不是被盗号了。 程琛把手里的豆浆放下，绯红薄唇微微弯起，回想起昨晚看到的‘晚安’两个字，心情不错。 “不好意思啊，我昨晚睡太早了。”没看到他的消息就睡了。 昨晚看到他没回复，还真的以为他和美女学姐一起聊天，或者在酒吧和哪个美女一起。 毕竟麻狐街那一带，他不是常去么？ “嗯？” 程琛突然凑过来，视线沿着她红彤彤的耳根一路上移，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顿了几秒。 压低了声音，问：“宁兮，我怎么感觉，你在吃醋？” 第60章 撒个娇听听？ 他声音渐哑：你这么勾着…… 吃醋？ 宁兮没想过这种可能, 猛地被他这么提出来，她慌乱了一瞬。 应该不是吧。 不可能的。 “你想多了，我就是问一下。” 慌乱中, 她拿了一盒灌汤包，转过身，只留给程琛一个背影。 没听到程琛回话, 只听他低不可闻地淡笑一声，接着, 是手指拆开包装盒的声音。 旁边林霖还和他提醒：“琛哥, 我们快吃, 待会儿早自习上课, 吃东西要出去罚站的。” 程琛似乎‘嗯’了一声, 宁兮也没听清。 话题终于过去了，她暗自松了口气。 一旁，楚潇潇拍了拍宁兮的胳膊，把手机递过来：“兮兮, 兮兮, 这个, 你有看吗？” 她嘴里咬着灌汤包, 说话含糊不清。 宁兮垂眸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只是一眼, 就愣住了。 校园论坛上一条帖子：【扒扒‘晨曦cp’那些细节糖。】 第一条, 就是宁兮的画册扉页, 和校报上篮球场外抓光那段场景莫名吻合。 间接承认了校报上程琛一直盯着的被打码女孩就是她。 宁兮心里一惊, 她画画的时候忘记了校报的事情。 她向下翻翻，倒没什么不好的评论，都是进来磕糖的。 连cp名字都取好了。 “这个要解释吗？”宁兮手指向下翻着, 没想到这条帖子能盖出这么多层。 “没事没事，我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楚潇潇把手机收回来，喝了口豆浆，“这帖子没两天热度就下去了，我就是怕班主任会找你。” “找我？”宁兮愣了半秒，她还没有被班主任单独找过。 一直以来成绩、品行都很让人放心。 但也知道被找是什么意思。 还有点紧张。 “没事，反正你和程琛也是清白的，你又不喜欢他，不怕老师找。” “……” 你又不喜欢他。 现在好像有点变化了。 她好像，还挺怕老师找的。 课间，大半同学趴着桌子补觉，教室里气氛安静，有意无意地，说话的同学都刻意压低声音。 宁兮垂着头算数学题，一会儿的功夫算出三个不一样的无理数。 唉。 她放下笔，被论坛上的帖子弄得心神不宁。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程琛看没看到那条帖子，他是什么想法。 会觉得麻烦，以后打算避嫌？ 还是怎样？ 回头，程琛的桌子空荡荡的，人不知道去哪里打球了。 转回身子，视线不经意扫过教室门口，一个女生笑盈盈地靠在男生肩膀处，唇角荡起浅浅的梨涡。 笑得娇俏，白嫩的脸颊上都泛着浅淡的红晕。 这是在……撒娇？ “哟哟哟，这不是二班那班花吗？以前还来门口等过程琛，听说现在和五班班长好上了。” 冷不丁的，楚潇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宁兮收回视线，欲盖弥彰地盯着作业本，小声说：“哦，我没看他们。” 楚潇潇没听见，继续说：“咦惹，老娘这鸡皮疙瘩，啧啧啧，怪不得他们说班花直男斩，这哪个男的顶得住？” 嗯？ 出于好奇，宁兮也抬头看了一眼，看到班花低头，小脑袋在男生肩膀上蹭了蹭。 男生笑得很开心。 宁兮：“这样蹭头，会顶不住吗？” 楚潇潇：“当然不是蹭头啊，你看看人家小姑娘的动作，反正我是学不会。” 宁兮抬头还想再学两眼，那两人手挽手从教室门口过去，她什么都没学到。 楚潇潇还在感慨地摇头：“唉，没有男生会不喜欢撒娇小软妹。” “没有男生会不喜欢？”宁兮盯着门口看了会儿，回头问楚潇潇，“可是，程琛不拒绝她了吗？” “……”楚潇潇觉得自己那话说得有点绝对，但也要拼命圆回来，“那是，当时人家班花没展现自己的撒娇技能。” 又补了句：“要是展现了，程琛一定，不对，可能就被勾走了。” 是这样吗？ 宁兮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看了半晌，朝楚潇潇那边靠近些，闭上眼，有点笨拙地靠在她的肩上，蹭了蹭。 “这样吗？” “……”楚潇潇沉默了两秒，看着她僵硬的动作，委婉，“兮兮，那什么，小软妹不适合我们……” “……哦。”宁兮也赶紧起来，摸了摸自己弄乱的头发。 她不记得自己撒娇是什么时候了，好像习惯了自己解决所有问题，不依赖别人。 “真的，”还有点不死心，宁兮垂着头，问楚潇潇，“很奇怪吗？” 楚潇潇觉得应该让她认清自己：“刚，我以为哪来的木头，撞我肩膀上了。” “……” - 夜幕覆下，墨色四合，排排暖橙色路灯照亮校园每一条甬路，灯光下漂浮的水雾颗粒清晰可见。 晚九点放学，宁兮随着人流走出学校，一路上垂着头默背单词，才出校门口，就听到黄毛的笑闹声。 抬头看过去，黄毛单脚踩在摩托踏板上，嬉皮笑脸地：“学一天累死老子了，魅色酒吧放松，去不去啊兄弟们？” 他的嗓门不小，旁边还有家长快步拉着孩子走过。 以为他是什么社会小流氓。 头发染得鸡毛掸子似的。 程琛坐在摩托上，一腿支在外面，手里摆弄着头盔：“不然呢，回家没意思。” 隔了半条街道，夜晚光线昏暗，她只能看到程琛的侧脸。 头顶橙黄灯光落下，散开圈圈光晕，程琛微垂着头，修长的手指飞快地解开头盔系扣，冷白色皮肤在光线下显得柔和。 额前发丝落下一层阴影，他俊厉的五官都变得晦暗，只能瞧见英挺的轮廓线条。 “走走走，”黄毛笑嘻嘻地上摩托，“琛哥都发话了，快点。” 他们要去哪？ 又要去麻狐街那种地方？ “程琛！”隔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宁兮喊他的名字，声音飘落在周围的嘈杂中。 人很多，她没勇气大声喊。 看着程琛戴上头盔的刹那，他手指顿了顿，察觉什么似的，掀眼皮朝这边看过来。 隔空目光相对，程琛的唇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些。 一辆轿车驶过的功夫，宁兮背着书包越过人群跑过来，步子跑得急，人还有些微喘。 “程琛……”喘着粗气，宁兮喊他的名字。 “嗯？来找我？” 程琛把头盔放到摩托上，侧身，手肘随意支在摩托车把上，倪着她：“想我、带你回家？” “不是，”宁兮摆摆手，仰脸看他，能看到光影在他眼睫处落下一层阴影，“你，你别去那里玩。” 她拍着胸口，气息大概喘匀了。 “别去那里玩？”程琛重复了遍，似乎在揣摩她话里的意思，眸子微眯，“那你要带我——去你家玩？” 微微凑近，逆着光，他的身型轮廓越发深沉。 坐在摩托上，身高矮了小半，倾身，浅淡的眸子和她的相对。 眸子很亮，气息缠磨过来，很有侵略感。 “不是……”宁兮忙向后躲开些，放在口袋里的小手不自觉攥紧。 她不想让他总去麻狐街那种地方。 该怎么说？ 程琛会答应她吗？ 手心渗出汗，她在口袋布料上蹭了蹭，试探着伸出手，拉住了程琛的衣摆。 刻意压着嗓子，学着人家班花软妹的样子：“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别去那里玩了呀？” 话一出口，攥着衣摆的手指忍不住攥紧了些。 怪不得楚潇潇说像个木头，她真的好笨拙，软妹音都不会。 生硬干涩。 差劲又丢人。 旁边几个男生听不到他们说话，但见这动作，起哄声口哨声一片。 程琛垂眸，看了眼抓着自己衣摆的小手，紧张用力，指尖泛白。 明明紧张又僵硬，偏偏白嫩的小手像有魔力似的，一下揪住了他的心。 看小姑娘垂着头，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嫣红水润的唇抿得紧紧的，有点垂头丧气的乖巧。 这他妈的有点可爱吧。 程琛眸子微暗，喉结滚动两下，声音也跟着哑了几分：“那我去哪玩啊？你想拉着我，”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的手指，“偷偷把我拐回家？” “……”她没这么想！ 宁兮抬头，忙摇摇头否认。 程琛却不依：“那怎么拉着哥哥的衣服不放手？想跟着我回家？” 他的眼睛很亮，狭长眼尾微挑，故意勾人似的。 凑近些，气息裹挟，占据了两人多半空间。 但宁兮没空理会这些。 她失败了。 连撒个娇让他别出去乱玩都没成功。 她干巴巴地收回手，有点沮丧地盯着鞋尖：“就是老师说那边最近挺乱的，你小心点。” 说完，也不等程琛的反应，拉着书包带快跑两步，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人群里。 程琛站在原地，还有些茫然，低头嗤笑一声。 本还以为人家小姑娘过来关心他，没想到自己自作多情了。 没办法。 自作多情这种事情他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到她就会这样。 后面几个打闹的兄弟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以为琛哥又把人给吓跑了。 黄毛大着胆子打趣：“琛哥，不至于啊操，这得哪辈子才能追上，要不咱换个追追？” “滚走。”程琛脸色很冷，甩了头盔过去，正砸在他的胸口。 老六坐在摩托上一支一支地抽着烟，半晌才说话：“琛哥，你觉不觉得，她，是想，”也不确定，顿了顿才开口，“对你撒个娇？” “嗯？”程琛皱眉看他。 他觉得不可能，刚不是还被吓跑了么？ 但老六没把握的话是不会说的，或许…… “操老六你瞎了，”黄毛笑得大声，“哈哈哈琛哥被爱幻想症还会传染是咋的？” “……” 程琛‘或许’的那点念头也打碎了，无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扑克牌来，拿在手里转。 脑海中思索着什么，他手指转得飞快。 蓦地，扑克牌揉碎在掌心，他丢下句：“今晚不去了。” 发动摩托，驶入主干道，行驶得飞快。 - 公交车行驶着，窗外建筑物过得很快，光影透过玻璃窗打在宁兮的脸上。 宁兮坐在靠窗的位置，肩膀耷拉着。 连劝程琛不要去麻狐街玩都没成功，她可能真的不会撒娇。 或者，程琛对她也没什么反应。 到站，她拿着手机走下车，和楚潇潇打着电话：“潇潇，我快到家了……嗯我妈妈今晚还是夜班，我带着手机挺安全的……你等下……” 迈出公交车的刹那，被头顶忽明的灯光晃了眼，她伸手挡着脸，走去靠近小巷的阴影处。 公交车站离她家只有两道巷口，不远。 只是还没等她放下手，猛地，一个力道拉住了她的胳膊，她下意识攥紧手机，喊出了声。 “啊——” 这个时间点来往行人不多，那人把她拉入旁边幽深的巷子，一手护住了她的头，抵在了墙上。 听到动静，楚潇潇在电话那头一遍遍地问：“怎么了！兮兮！你怎么了！” 只是宁兮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听不到。 巷口幽深昏暗，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到少年微垂的脸，额前发丝遮住他的眉眼，看得不真切。 似乎奔跑过，他的气息微喘，交缠着她的呼吸。 淡淡的薄荷味混着熟悉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宁兮甚至有点怀疑对面这人是从魅色酒吧刚出来的。 “程琛？是你吗？”她试探着问。 程琛微微抬头，好看的眉眼露出来，夜色中，浅淡的眸子沉黯了许多，眸底情绪波动。 “不然呢？”他唇角微扯，“谁敢这么抱你？” 靠得太近，气息吹到她的脸颊上，宁兮耳尖泛红，慌乱地别过脸：“你不是，要去玩吗？” 沉默了半晌，她感觉呼吸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程琛轻笑一声，声音渐哑，反问了句：“你这么勾着我，我还去哪玩？” 第61章 叫这么好听？ 听你的声音，我耳朵都麻…… “啊？”宁兮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向后躲，后脑勺就碰到了他的手心。 手心灼热，躲无可躲。 “啊什么？不是故意来勾引我的？” 程琛一手抵着墙面, 一手绕过来护着她的头，倾身，上半身覆下来, 后颈弯曲，颈后棘突勾勒明显。 刻意压低声音, 气息呼出, 声音低沉浓重。 周围气氛莫名缱绻暧昧起来。 “不是, ”宁兮不敢看他的脸, 视线下移, 滑过他凸起的性感喉结，落在领口微敞的锁骨处，又觉得不对，忙垂下头盯着鞋尖, “我就是想, 你, 你能不能起来一点？” 这人又不好好穿衣服, 单薄的黑色衬衫非要解开三颗扣子, 冷白深邃的锁骨露出来才罢休。 到底有没有好好上过幼儿园？ “嗯？”程琛盯着她的脸, 额前齐刘海低垂, 只能看到轻抿的红唇, 他缓缓收回手, 挪开些，“这样？” 头顶阴影离散，暖橙色灯光洒落, 宁兮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声音轻软：“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去的地方可能遇见坏人。” 他的眼睛深邃沉亮，听着她说话，眼底的笑意愈发深浓。 在昏暗的暮色里，像是一团漩涡，勾得人自己吸进去。 他轻笑出声：“哦，我时常在那边，所以，”他顿了下，视线滑过宁兮微垂的眼睫，“搞不好，他们说的坏人是我。” 啊？ 宁兮抬眼看他，坚定地摇摇头：“不会是你的。” “就这么相信我啊？”程琛狭长的眼尾上挑，笑意渐深。 像是一步步勾着她，勾着她往漩涡里跳。 “因为，”头顶压迫感散去，她胆子也大了不少，小手随意地拍着自己的衣摆两侧，“老师说那些坏人都很丑。” 而你很好看。 听到这种回答，程琛笑：“你是想夸我很帅？” “……” 确实是这个意思，但他这样明显地问出来，宁兮还有点不好意思。 垂下头抓了抓耳垂，她说：“所以你别去那种地方了，坏人好多。” “嗯。”程琛只是低沉应了一声。 宁兮不知道他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没有，有点不安地，鞋子摩擦着地上的小石子。 只是在她垂眸看不见的地方，程琛默默咽了口口水，喉结滚动两下。 “说句好听的，”他抵着墙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盯着小姑娘眼睫下的一丛阴影，“说句好听的我就不去了。” 以前听到这种话，宁兮还能反问‘你先说句好听的’，但这会儿她脑子很乱，呼吸下意识放轻，憋得她大脑都快缺氧了。 “那，”她抬眸看他一眼，“那你下来一点。” 嗯？ 程琛没反问，依言俯身，朝她靠近些。 阴影再次笼下，偶尔驶过几辆车，车灯照得这处角落发亮，但也只是错车的一瞬间。 车子驶过巷口，这处角落回归昏暗。 宁兮抿紧唇，视线丈量了下两人的身高差距，想和他说再下来一点。 但抬眸撞上他撩人的眼，她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轻轻踮起脚尖，她扯住他胸口的衬衫往下拉，过于紧张扯得用力些，不经意把第四颗扣子也解开了。 程琛只觉胸口一阵凉风拂过，很快地，被白嫩的指尖轻轻蹭了下，撩拨似的，撩起一阵热。 小姑娘脸颊凑过来，凑到他的耳边。 有点别扭地停顿了会儿，轻声说：“程琛，别去那里玩了，还是好好学习，高考比较重要。” 耳边湿热一片。 程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叫出来，有这么好听。 宁兮说完，脸颊泛红地缩回去，心里默默重复了几遍自己的话。 觉得说得不大好听。 果然，她说完，程琛连话都没有了，也没有反应。 渐渐地，她沮丧地垂下头，地上的石子被她结结实实地踩进泥土里。 猛地，抵着墙的手下移，把她整个人拦腰抱起来。 “啊啊——程琛！” 她没反应过来，双脚离地，下意识抱住了程琛的脖子。 程琛微仰头盯着她的脸，回想起校门口她抓着自己衣摆的样子，眼尾上挑的弧度渐深了些：“学别人撒娇做什么？” “明明你说的这么好听。” “听你的声音，我耳朵都麻酥了。” “……” - “兮兮！兮兮！别想瞒我！你们干啥了！” 隔天一早，早自习前，宁兮坐在位子上看书，楚潇潇一进教室就冲过来，一脸八卦。 昨晚宁兮电话没挂断，前半段她是听个彻底，后面实在不好意思听了，自己主动挂了电话。 知道会面对这种场景，宁兮抓抓眉梢，试探着问：“你都听到了什么呀？”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位子，无人，她松了口气。 还好程琛还没来。 昨晚回去看到手机屏幕上和楚潇潇通话足足三分钟，她就猜到楚潇潇应该是听到了不少。 “卧槽，”楚潇潇坐到位子上，捂着脸，“程琛这骚话可以啊，你不会想让我给你重复一遍吧？” “……” “我就听到‘坏人’那里，实在不敢再听了，感觉我都会被灭口了！” “还好。”宁兮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还好听到的不多，没听到后面。 “还好？”楚潇潇眼睛很亮，“后面还有更劲爆的！” “……不是。”宁兮还想苍白地解释一下，就听到旁边有人喊她的名字。 “宁兮，班主任叫你过去一趟。” “叫我？”宁兮回头，看着传话的人，有些茫然。 还是第一次被班主任叫。 “完了，”楚潇潇本还很兴奋的脸瞬间皱到了一起，“他不会想问你，论坛上的事吧？” 宁兮觉得也是这件事，她没吭声。 “你问程琛没有？这件事他怎么想的？你们要不要串个口供？” 宁兮摇头，昨晚她忘了问。 “没事，我去看看，待会儿就回来。” 她安慰楚潇潇一句，出了教室走去隔壁楼的办公室。 清晨的阳光透过走廊上的玻璃窗落下淡金色斜影，宁兮步子很快，和来往的同学们错身而过，若有若无地，不少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艺术节后，她几乎成了一中二中四中这几所高中的名人，偷偷写情书、送花的男生不计其数。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也有人不想让她知道。 “报告。” 走到办公室，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喊‘进来’，她推门而入。 办公室朝阴面，开门那一刹，阳光洒入，光亮漫开。 班主任李广才.回头，视线还有些微微发愣。 不知是不是鎏金光影的效果，办公室门口站着的小姑娘皮肤白嫩透亮，肥大土气的校服穿在身上都透着一种朝气乖巧。 齐刘海，两缕发丝垂在耳边，小鹿眼很亮，唇红肤白。 以前都没发现，班上这个埋头好好学习的好学生竟然是个美人胚子。 回想起这几天看到的论坛上各种八卦帖子，他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来，宁兮，”办公室人不多，李广才拉开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本来啊，我就觉得没必要叫你过来，但主任说了，涉及到的同学都要进行严格教育。” 宁兮听话，坐到他对面。 李广才观察了会儿她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波澜不惊的，他都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校园论坛你看了吧，”李广才搓搓手背，把桌上的教案放到一边，“我本来还想叫程琛过来一起，但你也知道，程琛这孩子，”他顿了顿，有点无奈，“我叫了，他也未必过来。” 宁兮抬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确实，程琛那人不会来办公室等着受训。 “老师就是想问问，你和程琛，就那些视频里剪的都是假的吧？” “嗯。”宁兮点点头。 李广才似乎松了口气：“你也知道，学校抓早恋抓得很紧啊，尤其像你这种重点班的好苗子，可不能大意一时。” 他还想再教导一些，但感觉宁兮一向听话，也不必多说，“倒是程琛，家大业大的，随便他怎么玩闹都行，下周不是还有个校际篮球赛，刚好他也有这方面特长，学习不行，打球为班争光就行了，唉。” 有点放任不管的口气。 宁兮抬头，抿紧的唇角松了些：“他，我最近看到他有在认真学习。” “真的？”李广才的表情如同看见自己英年早秃的脑袋上长了毛。 “嗯，”宁兮点点头，“他还是很有潜力的。”您别放弃他。 “行吧，我这两天也找他谈谈。”李广才抓了抓脸，“你先回去上课吧。” 宁兮和他说了再见就离开位子走出办公室，拉开门的瞬间和门外推门的人险些撞到一起。 是云庭老师。 他颇有情调地端着咖啡，平淡不惊的脸上有些失色，但很快调整好：“是宁兮啊。” “云老师对不起。”宁兮忙道歉，看到他手中的咖啡洒到手指上，袖口掩盖着的玫瑰纹身若隐若现。 “没事，撞上了，”云庭笑着，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拭水渍，“回教室？” “嗯。”宁兮点点头，往旁边拐，想给他让出道路，没想到云庭也顺着她的步子往旁边走， 明显想和她同路。 “艺术节我还在台下看你的展示了，宁同学绘画还挺有天分的。”云庭走在靠窗那边，光影模糊了他的眼镜，显得锐利。 “没有，”宁兮不好意思地抓了下耳垂，想起楚潇潇说云庭在国外有自己的画室，小有名气的样子，有点班门弄斧了，忙转移话题，“咱们班程琛的表现也很好，登台主持。” “他啊，”云庭轻笑了声，声音轻微，“他以前上台都上习惯了，你才是最出人意料的。” 嗳？ 他上台很多次吗？ 表演什么？社会哥狂扁小朋友？ 注意到宁兮诧异的眼神，云庭唇角笑意淡淡：“你如果真的很好奇，可以去看看北川第十四届演讲大赛，或者其他的也行，能找到答案。” 两人走到了洗手间的位置，云庭停下脚步，往旁边看了眼，示意自己过去。 他才走几步，不放心地又回头：“你要是找不到，或者，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来问我。” 说完，就缓步走进了洗手间。 留下宁兮在原地还有些懵——程琛的事情，他一个任课老师知道得这么清楚？ 宁兮快步走回教室，靠窗的位子，程琛已经坐在那儿了，背靠着椅子，一条腿不安分地伸出桌外。 他手里转着笔，黑发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一层淡金色，注意到她的视线，掀眼皮看过来。 手中的笔顿住。 “兮兮，怎么样！班主任说什么？”楚潇潇帮她拉开椅子，最先问。 有楚潇潇在，程琛和林霖即使不想知道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宁兮坐回位子上：“没说什么，就是按规矩找了我一下。” “那就好。”楚潇潇答应着，想李广才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宁兮一看就是听话懂事的乖学生样子。 “对了，”宁兮回头，看着程琛，和他眼睛对上，莫名想起昨晚他说的话，她耳尖有些发红，“班主任说，最近也可能找你。” 从她一进来，程琛的视线就一直在她身上。 扫过她的耳尖，唇角微微弯了些。 “所以，想和我串个词？” 他手指轻转，指尖的黑色笔弹起，空中打了个旋，又落回他手里。 “不是，”宁兮习惯性地手缩在袖子里，摆了摆，和他解释，“班主任没问我别的，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只见袖口不见手，像哆啦A梦，还有点笨拙。 “别的，什么别的？” 程琛放下笔，从椅背上起来，欺身过来，空荡荡的桌面两人视线交流一点阻碍都没有：“你偷偷看的那些小视频？” 嗳？怎么扯到那些视频上了？ 明明想提醒他的，是关于可能被误会早恋的问题。 但这话宁兮也说不出口，只得抿了抿唇。 她还想再问问关于云庭说起的那些事情，但或许，她去翻翻演讲比赛的资料，自己找答案会比较好？ 等不到她回答，程琛把腿收回桌子下，有意无意地，膝盖擦过她的膝盖。 “说小视频的事儿，”他盯着她的眼睛，视线右移，落在她的耳尖上，“耳朵怎么红了？” 宁兮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朵，没感觉到热度，但知道自己有紧张就红耳朵的毛病，说话都少了点底气。 “哪有？” 声音轻轻软软的，倒有点像撒娇。 程琛伸手，碰到她的耳垂，食指轻轻拨动了下，挑逗似的。 “会撒娇了？”他眸子很亮，唇角微微勾着，刻意压低声音，只说给她一个人听，“怎么叫得这么好听？” 第62章 原来是想约我啊？ 希望我和念念岁岁常…… 华灯阑珊, 夜色岑寂，春雨淅淅沥沥，小区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 斜斜的细雨在玻璃窗上滑下一道道弧线, 雨水拍打窗子声音叮咚清脆。 宁兮躺在床上，揉揉干涩的眼睛，把手里的单词书放到床头准备睡觉。 朦朦胧胧的, 想起程琛轻触她耳垂时说的话。 “怎么叫得这么好听？” 脑海里浮现他那张冷白不羁的脸，眸子风情氤氲, 唇角勾起, 笑得蔫坏。 藏着坏的冷欲感…… 被子蒙过头, 宁兮忙拍了拍自己的脸, 打断乱七八糟的想象。 被子里黑暗安静, 莫名地，她想起云庭老师和她说起的关于程琛的话。 她翻出被子，抓来手机，抱着好奇心百度【北川第十四届演讲】…… 关键词刚打出来, 就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词条【北川第十四届演讲大赛一等奖程琛】。 啊？程琛吗？ 是她认识的那个程琛吗？ 她的视线定格在词条上, 茫然了许久, 才手指颤抖着点进去。 里面有一段视频和大段大段的介绍。 看时间, 比赛是四年前, 他们初一的时候。 宁兮回忆了下, 当时初一确实有一场三年一次的中学生演讲比赛很火, 不少同学争先恐后报名, 但她当时性子敏感、不敢在人前说话, 也就没怎么关注。 她点进视频去看，视频里是一段四分钟的冠军程琛个人剪辑。 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她坐直了身子, 瞌睡虫都跑没了。 视频里的少年比现在矮一些，一身白衬衣西装裤，站得挺拔自信。 白炽闪光灯打下来，他冷白色的皮肤稚气了些，但眼里的傲气和自信比现在更盛。 演讲时字字激昂有力，像是自带光芒一般，所有的视线都能被他吸引。 是一场关于自信力的演讲，他的衬衣下摆挂着‘21’号码牌。 末尾，他说：“我们都是向阳而生的向日葵，即使脚下是泥沼，周围是黑暗，却总能等来日出的那一刻。” 他也喜欢向日葵吗？ 怎么从来没说过？ 宁兮把这段视频再看了一次，他提到三次‘向日葵’，一定是也喜欢的。 也许，她自己都快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向日葵的，没想到程琛也是。 大概是爸妈离婚前那段时间吧？ 当时她小学寒假放假，家里无人黎晴把她带来医院，黎晴在住院部工作，她在楼下和几个同龄小孩子一起玩。 有残了半条腿每天出来晒太阳的男孩，有烧伤半张脸整天哭哭啼啼的女孩。 还有一个男孩很特别，他没生病，是家人每周要来精神科复查，他是跟着来的。 男孩很拽，每次来都坐在长椅上数石子，一副傲然不可亲近的样子。 那天，长椅爆满，宁兮抱着大白鹅坐到他的长椅上，才想和他商量，就见他回过头，有点不大高兴。 “这条椅子，我先占了的。” 言外之意你要起来。 但当时宁兮听不出话外音，眨了两下眼睛：“我知道呀，但椅子这么长，我就只坐一点点。” 说着，垂着的两条小腿晃了晃。 “……”男孩有点无言，但也知道是公共资源，就没再说话。 没想到旁边的女孩蹭一下，蹭一下地挪到了他身边，他扭头时，女孩都快贴上他了。 “你怎么过来了？”他挑眉问。 宁兮没回答他，反问：“你是不是不大开心？都不和我们一起玩。” 声音乖软又稚气。 男孩被她气笑了：“我为什么非要和你们一起……” 突然，他后半句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旁边的女孩小手覆在了他的唇上，奶呼呼地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宁兮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瓜子：“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种下去能长出向日葵。” 男孩诧异地看着她，她把手放下来，男孩问：“向日葵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妈妈说是一直向着阳光的花，或许还可以许愿。” “真的吗？”男孩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那我们快点种下去。” 两人在树下挖了个坑，男孩明显有了希望，心情都变好了。 他像模像样地跪在树坑旁，问：“你要许什么愿？” 宁兮：“我没想好，你先许吧。” 那年她家庭和睦，没什么特别的愿望。 “行，”男孩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希望妈妈的病能快点好起来，下周不要再来这个鬼地方了。” “希望爸爸能时常回家陪我们。” 男孩声音稚嫩干净，说完了，扭过头问：“我许两个是不是有点多？” 宁兮抓着耳朵想想，说：“那我把我的分给你好啦。” 男孩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盯着她看了好半晌，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念念，你可以这么叫我。” 男孩双手合十盯着树坑：“那第二个愿望换掉，换成，希望我和念念岁岁常见。” 只是那年寒假，宁兮爸妈因为离婚闹得不可开交，她整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越来越沉默敏感。 在当时没有手机，甚至不知道男孩名字的时候，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男孩。 那个即使颓废却昂着头，一身傲骨的男孩。 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宁兮滑开熄灭的手机屏幕，把程琛的演讲下载下来，保存到一个独立的收藏夹。 给程琛发了条微信： 【程琛，你喜欢向日葵吗？】 【我们一起种向日葵，可以吗？】 这么多年过去，她几乎都快把那个男孩忘了。 反正也找不到他，她和别人一起种向日葵应该也没关系吧？ 宁兮翻身下床，跑到书桌前，挑了个最好看的本子出来。 在扉页处，回忆着程琛的侧颜，从眼睫到鼻尖，再到薄唇，她三两笔勾勒出一个少年的侧脸。 轮廓英挺却不凌厉，是她把初中时的程琛和现在的程琛在脑海中重合，描绘出的样子。 五官很好看，妥妥一张漫画脸。 在画像的下面，她犹豫了半晌，一笔一画地写上【CC攻略手册】。 又不安地把【CC】用修正带涂得一点痕迹都看不到，她改成【21号选手攻略手册】。 这样就不怕被任何人知道心思了。 翻开第一页，她在最上面写‘早恋’，然后用笔划掉，在最下面写‘光芒万丈’。 划掉的‘早恋’和‘光芒万丈’之间划了道箭头。 箭头呈对角线穿过这页纸。 想变得光芒万丈，最先做点什么呢？ 宁兮回忆着视频上程琛微微仰脸，流畅的下颔线都透着自信和傲气。 那就……她在箭头最顶端写上一句——考试进步到前五百。 又一想，把五百划掉改成了八百。 万一程琛没进步这么多，不能光芒万丈了怎么办？宁兮想。 盯着自己写好第一个目标的本子，宁兮正开心，手机就‘嗡嗡嗡’震动起来。 她拿过来看了一眼，眼皮忍不住跳了下。 才刚做好计划，程琛就打电话过来了？ 在她家装了监控，这么准时？ 有些紧张地，宁兮合上本子，塞进几本书下面，跑到房间门口落了锁，接程琛的电话。 “喂？” 她压低声音，翻身上床，整个人裹进了被子里。 “宁兮，”对面的人似乎睡了，嗓音很低，暗哑，“你知道现在几点么？” 宁兮看了眼手机屏幕，她是写完作业才查当年视频的，又磨蹭了会儿，时候应该不早了。 果然，12：17 “现在应该挺晚的了，那……”她手指抠着手机壳，犹豫着说点什么，却被程琛打断。 “啧，你也知道挺晚的，”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气音说话，“这么晚了还想着我呢？” “……” 被子里空气稀薄，被他这么一说，宁兮觉得空气更稀薄了。 有点呼吸不上来似的，脸涨得发红。 “想和我一起种向日葵？”程琛问，似乎翻了个身，听到淡哼一声。 “嗯，”宁兮点点头，“可以吗？” 电话里，两人都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宁兮不知道对面是什么反应，有些紧张地，手指交缠在一起。 程琛哼了一声，又轻笑出声，语气吊儿郎当地反问：“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不行？” 意思是，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宁兮裹在被子里，觉得耳根有些烫，急急地说：“你别说了。” “怎么？还不让说啊？” 听到细碎的笑声顺着电流传来，宁兮下意识地说了句：“我有点呼吸不上来。” 话落，她瞬间后悔了。 说的什么话？ 果然，程琛沉沉地笑了两声，语气戏谑。 “和我打电话，这么害羞？”缓了缓，又道，“行吧，我不出声，你先出被子。” 嗳？ 宁兮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被子里？” 对面，程琛没说话，笑了声。 宁兮从被子里翻出来，深吸了几口气，瞬间觉得呼吸顺畅。 她躺在枕头上，把手机放到枕边，压低声音和程琛说话：“那就这周六吧，下午我在学校外面那家KFC等你。” 对面那人沉默了三秒：“说了半天，原来是想约我啊？” “……”宁兮懒得和他计较这个，“那你先睡吧，晚安，周六记得来。” “我这人记性不大好，还有两天，怕忘了，要不你时常提醒我下？” 意思就是这两天，她每天都要在程琛面前打个卡？ “行。”宁兮答应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晚安。”对面缓声地说了句。 宁兮有点紧张又有点惊喜地攥着手机，听着对面细微的呼吸声，迟迟没按下挂断键。 她想一直听着他的声音，等他先挂断。 没想到对面的人也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耗了半晌，她先问：“怎么不挂断？” “嗯，想一直听着你的声音睡，”顿了顿，压低声音，声音变得暧昧缱绻，“不知道该有多甜。” 第63章 可乖了 小骗子，亲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周六黄昏, 落日悬在地平线上，余晖灿烂灼目。 宁兮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阖着眼抓来床头的手机，还没睡醒，声音软糯含糊：“喂？” “不会吧, ”吊儿郎当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溢出来，“我都望眼欲穿了, 你想着当第一个放我鸽子的人？” 宁兮被这声音一秒惊醒, 才意识到她午睡睡过头了, 忘记答应程琛的事情了。 “你先等一下, 我马上就到。”她翻身下床, 起得太猛，头还有些晕沉。 揉着太阳穴，听手机里的声音愈发戏谑：“才第一次和我约会就这么不走心啊？” 宁兮穿好鞋子站起来，自知理亏, 话语也软了不少：“我们好像, 不是约会。” 但该指出的重点还是要指出来。 “嗯？”对面程琛淡哼一声, 似乎食指敲着手机壳, 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说, “你约我, 就要听我的, 我说是就是。” “……” 宁兮没再磨蹭, 把桌上的课本和笔记本胡乱地塞进书包里，还能听到程琛在电话那头说话。 “这两天你不是都发消息提醒我么，自己却迟到了？” 宁兮暗暗道：是你让我天天给你发消息的。 她穿好衣服, 松软的头发梳成马尾，临走时还下意识地在镜子前照了照。 镜子里的小姑娘打扮素净，皮肤白皙姣好，粉嘟嘟的小脸白净透着亮，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端详了会儿，她跑进黎晴的房间挑了支颜色不大明显的唇釉，偷偷涂好。 - 暮色昏暗，街道车流如水，车灯晃得耀眼。 宁兮还没走进KFC的门，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一方双人桌椅前，程琛单手支颐坐着，一条长腿伸出桌外，背对着她，垂眸玩着手机。 黑色卫衣穿在身上，背后写着几道嚣张的英文，衣服衬得颈后棘突明显。 宁兮才要迈步，就见一只粉色的气球飘到她脸颊边，她扭头，看到两个打扮得像洋娃娃的姑娘。 “一、二、三，”拿着气球的姑娘手指指着玻璃窗，“左边数第三个好帅啊，旁边没人，我能去要他的联系方式吗？” 为了能看清帅哥的脸，她举着气球还在往宁兮这边挪。 另一个姑娘脸都快贴到玻璃上了：“看不见脸，但他的手好好看啊啊啊！” 冷白修长，拨动着手机屏幕，玉雕而成似的。 “啊好可惜，他女朋友来了，”姑娘从玻璃旁抽回身，有点遗憾，“人家小姐姐也好漂亮啊。” 嗳？ 宁兮转过脸朝程琛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一身粉红泡泡裙的姑娘坐在了他对面，和他说了句什么，姑娘笑得很开心，唇角梨涡浅浅。 那不是二班那个班花吗？ 不是前几天还看到她和哪个班的班长撒娇？ 宁兮皱着眉凑近玻璃窗，想看得仔细一些，就见班花微微抬眼，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正凑近凑得能贴上玻璃窗呢，和班花四目相对，莫名地，她有一种狼狈感。 急急垂下眼，她盯了会儿自己的鞋尖，一抬头，那双人桌空无一人。 嗳？都走了？ 他们一起走了？ 宁兮小手扒在玻璃窗上，视线环顾一圈，整个KFC都没有程琛的影子。 所以是那个班花邀请他，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吗？ 凑得太近，呼吸在玻璃窗上形成一团水雾，朦胧间，她有点小失落。 刚想挪步离开，就听到耳边低沉磁性的声音。 “看那么认真，找我呢？” 一扭头，程琛站在靠她很近的位置，逆着光，头顶的光束在他发丝间打上一层银色光晕。 他双手揣在黑裤口袋里，身子靠着玻璃窗，闲散地，透着点不正经味。 “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 宁兮别开脸，舔了舔唇角，舌尖能感觉到唇釉味：“刚，听见有两个小妹妹议论你。” “嗯？”程琛挑眉，似乎很感兴趣，“议论我什么？说我帅？” 后半句尾音刻意拖长，有点勾调意味。 “……”宁兮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攥紧了些，不动声色地撒了个谎，“她们说，你长得、长得像电视上的渣男。” “渣男？”程琛笑，声音从喉咙发出，莫名有些沙哑。 他从玻璃窗边起来，凑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视线落在她微微翕动的嫣红唇瓣上。 顿了两秒，缓缓上升，和她四目相对。 他的拇指微微上移，滑过她的唇角。 “你，你干什么？”宁兮睁大眼睛看着他。 程琛没答话，垂眸，看了眼指腹上的一抹嫣红，轻笑出声：“小朋友，来见渣男怎么还涂口红？” “……” 他凑得太近，身高差明显，晦暗阴影覆下，压迫感随之袭来。 清冽的气息吹到她的脸上，湿热暧昧，一寸寸侵磨她的皮肤。 有点痒。 慌乱了几秒，她抬手拍掉他的手指，视线飘向别处，结结巴巴：“哪、哪有口红，你看错了。” 不自然地，脸颊升起一抹红晕。 嗯？ 小骗子。 程琛垂眼，盯着她白嫩晕粉的脸颊，视线在嫣红水润的唇瓣停留了几秒，唇角微勾，“有没有，亲一下不就知道了？” 声音低沉微哑，挑逗似的刻意拖长尾音。 惹人心神荡漾。 宁兮睁大眼睛看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隔绝周遭喧嚣一波一波震着自己的耳膜。 他说什么？ 亲一下？ 怕他真的亲过来，她吓得兔子似的跺跺脚：“我，你，今天人很多，你快去点单。” 想快点把他支开。 “哟，”程琛手肘支在玻璃窗上，歪着头倪她，“还学会使唤我了？” “……” 她也是一时情急没过脑子，平常麻烦别人都觉得不好意思，这会儿更觉得自己的话欠妥。 “要不……” 她仰脸还想说话，程琛的一只手就覆在了她的发丝上。 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 “我还挺高兴的，你知道麻烦我了。” 他的手掌心很暖，揉动着她的发丝，宁兮感觉一阵热度从发顶爬到耳根。 所幸他没再纠缠涂口红的事情。 两人一起走进KFC，问了她要什么，程琛掏出手机点单，过去拿餐。 宁兮无聊地坐在位子上，从书包里拿出纸帕，心虚地把唇角的口红擦掉。 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吧？ 正擦着，一个人坐到她对面。 还以为是程琛回来了，宁兮慌乱地把纸帕塞进袖口，一抬头，就看到二班班花那张张扬的脸。 对方双手环胸，皱着眉，一看就来者不善。 宁兮装作没看出，伸手指了指她坐的位子，善意地笑了下：“不好意思，这里有人。” “宁兮，你装什么装？艺术节抢了我的位置就算了，现在我怎么去哪都有你？” 嗳？ 宁兮抬头看她，眼睛眨了眨：“艺术节不是公平选拔吗？同学，你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住吗？” 她的声音扬起，不尖利，却有一种冷静的自信。 班花似乎是愣了两秒。 在她的印象里，一班那个学霸宁兮是个垂着头、说话绵软的小包子。 “呵，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班花把手放下来，搭在桌子上，拧着眉直视她，“我刚想和程琛拼桌，他说女朋友会误会，没想到说的是你啊。” 嗳？ 宁兮瞪大了眼睛，眨了眨。 女朋友……虽然不算，但当时程琛只是拒绝她吗？ 有点底气，宁兮垂在腿上的手也搭在了桌子上，昂了昂下巴回视着她。 “切，”班花嗤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你不就是火这几天吗，还有人说你是月光女神。” 她翻了个白眼，口气越发犀利：“和你说，别以为你捡到什么宝贝，程琛在四中风评可烂了，家里不知道花了什么手段送进一中来，就是长得好看的花花少爷……” “那你不是长得好看的花瓶小姐吗？”宁兮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不对，好看算不上，你刚刚背后骂人的样子丑得像我家秃了毛的鸡。” 她的声音轻软却坚定，冷静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手心却汗渍黏腻。 话落，连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 从没敢这么说过谁，低喘着气，她额头热得发烫，心里还在反复咀嚼着自己说出的话有没有哪里不对。 “什么东西？”班花气得喊破了音，刚要再怼一句，抬眼就瞧见少年端着托盘过来。 似乎心情不错，步子迈得轻快，程琛懒散地站在宁兮椅子后：“没听懂么？” 他身子懒散，话语却很沉，比宁兮轻软的声音有震慑力得多。 班花明显被气昏了头，才注意到他过来，又惊又怕地坐在位子上，刚刚那点嚣张的气焰都跑光了。 “不走？还等着我教你怎么走路么？” 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程琛的眼神狠得吓人，班花忙挪开位子，慌乱地跑开了。 连头都没敢回。 程琛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宁兮桌前，明明她只要了两个蛋挞，托盘中各种炸鸡、鸡米花和草莓圣代冲击着人的味蕾。 程琛站在她身侧，俯身，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搭着她的椅背。 凑近她耳边，热气轻拂：“小骗子，你刚怎么表现那么好？” 表现得我心都痒了。 宁兮才从‘自己竟然骂人了’的想法中抽身回来，茫然地看着程琛近在咫尺的脸，一时竟然忘了躲。 “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凶？” 程琛盯着她，看着头顶白炽灯在她脸侧打出一层银白色光晕，浓密眼睫下一丛阴影覆盖，蝶翼般轻颤着。 视线下移，落在她抹干口红，显得越发水润的红唇上。 他喉结动了动，缓声，声音暗哑：“不凶，可乖了。” 乖得我很想亲你。 但盯着她那双有点慌的小鹿眼，他微微挪开些。 现在亲，她大概会吓哭吧。 “哦，”宁兮答应一声，垂下头，把旁边椅子上的书包拿过来，拉开，翻着里面的课本，“我们一起写作业吧，今天先写数学，待会儿我……” “你叫我过来，”程琛挑眉，似乎有点不大敢相信，“就是为了写作业的？” “嗯，我猜你可能没带书包，我草稿纸准备我们两个人的。” “……” 程琛本还以为周六特地把他叫到KFC，至少这小姑娘有点什么话想和他说。 没想到，竟然是督促学习。 “呵，”他有点无奈地笑出声，“我可真是……” 猛地，KFC乱跑的小孩撞了下他的腿，他本就俯着身子，这一撞，截断了他后面所有的话。 他的唇碰上宁兮微微嘟起的脸颊，温软与柔软相触，呼吸缠磨到她的脸颊上，软得一塌糊涂。 停了一秒、两秒、三秒…… 那一瞬，心脏震得强有力。 意识还清醒，就是不想起来。 宁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忙向一侧躲，腿上的书包差点滑落到地上。 脸上红晕飘落，从脖颈一路红到了耳根。 分开，程琛直起身子。 相比于她慌慌张张地翻动着书包掩饰自己的慌乱，程琛倒是淡定，食指蹭了蹭唇角，轻呵一声：“还挺软的，就是没细品味，是不是比棉花糖还甜。” “程琛！”宁兮红着脸打断他，怕他再说出什么自己听不下去的话来。 手上的动作也大了些，一个夹在课本里的笔记本掉了出来。 她垂眸，看到封面瞬时瞪大了眼睛，急急地去捡，却被程琛抢先一步。 他捡起来，随手翻开扉页：“这是什么？” 赫然，扉页上画着一张少年的侧脸，下面写着【21号选手攻略手册】。 ‘攻略’两个字用黑色笔划掉，改成了‘拯救’。 “嗯？解释解释？” 第64章 你也会喜欢我？ 你喜欢他什么，让我试…… 宁兮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这个本子塞进课本里的, 可能只是随手。 但现在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程琛面前，就像是自己反复揣摩、小心翼翼的小心思被曝光一样。 尴尬、害怕、小期待，各种情绪都有。 她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话来。 该怎么说？ 她习惯于后退，习惯于遇到事情先往后躲，但面前这个人却教着她怎么往前冲, 怎么去解决问题。 她开始依赖这个人，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在寻找他的身影。 以前害怕这种不是喜欢伤害到他, 但现在, 现在她能讲出来吗？ 宁兮刚要开口, 就听到程琛皱着眉, 口气不大好地问了句：“21号选手, 他是谁？” 嗳？ 他拿着本子用力到指尖发白，眉头微微皱着，脸色远远不比刚刚。 不像是同她开玩笑。 宁兮眨眨眼，疑惑地重复了句：“21号选手……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21号选手是谁么？ 即使真的不记得了, 看到那张图像应该也能想起来吧？ 程琛脸色冷了些, 大步走到她旁边的位置, 拉开椅子坐下, 整个人面朝着她。 “你喜欢的人？” 他坐在椅子上, 一腿曲起踩着椅子腿, 一腿伸长出去, 整个坐姿嚣张又威严。 失了往常的懒散。 他揣摩了下上面的数字, 又问了一次：“21, 爱你么？这上面写的是你喜欢的人？” 眼神黑沉了不少，眉宇间染上戾气。 他仔细看了上面的图，画得很好看, 只是认不出是谁。 徐浩文？还是班里的高文博？ 都不像。 画上的人五官冷毅帅气得多。 所以说她还有什么喜欢的人，还是他不知道的？ 宁兮微微垂眼，她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她伸手去拿桌上的餐盘想转移话题，但明显，程琛不许。 他长腿一勾，把宁兮连人带椅子勾了过来，椅面棱角撞上他的小腿，他也没觉得多痛。 “啊啊你——” 宁兮整个人朝他跌过来，大腿撞上他的膝盖，有点疼。 她不记得以前在哪里看到过，说，一般人都很少知道自己侧脸的样子。 照镜子、拍照都会刻意露出正脸。 所以，她那张侧脸图，程琛大概没认出来是谁。 “其实……”她想解释。 “我哪里不如这个人？”程琛声音冷硬了些，一腿踩在她的椅子腿上，摊开本子扉页，举在她面前。 他承认，这本子上画得少年确实好看，好看到他都嫉妒了。 嫉妒死了。 没等到宁兮的回答，他换了个问法：“行，那这个人比我好在哪里？” “其实，他、他是个明星。”宁兮抬头看他。 少年倾着上半身凑过来，少了那种往常的压迫感，戾气重些，似乎强压着，没发脾气。 浅淡的眸子很沉，因火气上挑的眼尾泛着淡淡的红。 “明星？”从牙齿间挤出两个字。 宁兮忙点点头，她知道好多人都追星的，楚潇潇就是哪个顶流的狂热粉，她这么说程琛一定不会怀疑。 “你喜欢他？” 程琛的话题总是绕不开这件事，宁兮只能回答。 她点了点头，又避重就轻地：“我就是佛系追星，可能过几天就不喜欢了。” 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立不住，垂下头，手指纠缠在一起。 过几天就不喜欢了，还为人家专门写个本子？ 但程琛似乎是信了，把本子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问：“他是谁？” “啊？”宁兮没想到还有这个环节。 撒一个谎需要好多谎来圆。 她不安地抓了抓耳垂：“就，前几天还翻车了，我，我打算不喜欢他了。” 话都说得颠三倒四。 程琛没接话，拿出手机，垂着眼，装作无意地翻了翻，其实是在找最近哪个明星翻车了。 他一向不关心娱乐圈新闻，这会儿摆弄着手机，偷偷垂眼看了眼本子上的画像。 这些翻车明星和画像…… 都不像啊。 没想到想要的，他熄灭手机屏幕，无意识地转了下手机，偏头，视线落在对面的宁兮身上。 “我没找到你喜欢的明星——” 宁兮仰脸看他，他若是找到了，才让她吃惊。 程琛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下面的话怎么说：“但你喜欢他什么，让我试试，行不行？” 靠得很近，他的每一个字都缠磨在宁兮耳畔。 喜欢他什么？ 这个人总是被别人误会，明明应该是站在闪光灯下、站在巅峰之上光芒万丈的人。 可乌云挡住了他的光芒。 即便如此，他还把蜷缩在阴影里的她往外拉。 宁兮抬眼看着他，他的眸子深邃，眼底燃起一丝促狭的期待，随着两人对视时间的延长，期待感渐渐升腾。 绯红的薄唇有些紧绷，绷得平直。 “我喜欢他，永远站在阳光下，做演讲傲然自信。” “成绩好，有担当。” 顿了顿，她仔细想了想，又补了句：“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不打架，也不去麻狐街。” “说完了？”程琛盯着她，突然笑出声，脸上沉郁的阴霾渐渐散去，“你这是给我找了个对照组么？” “……” 宁兮没再搭话，垂眸盯着托盘，上面蛋挞味道很浓，奶香奶香的，带着甜。 只是这会儿她闻起来觉得有些腻。 明明说好了要试试，遇到点困难怎么就放弃了？ 她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人？ 伸手，她低着头拿了块蛋挞出来，脱去下面的底盘，咬了一小口。 很甜腻，没有印象里的好吃。 “嗳，是不是我做到上面几点，你也会喜欢我？” 耳边，程琛的声音轻飘飘地飘过来，似乎只是无意询问。 可惜宁兮听不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可能……” “什么可能？”程琛口气坏了些，双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整个人被迫面对着他，“我都快脱胎换骨了，你才只是‘可能’？” “不是，那你也要先做了，我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你啊。 宁兮下意识开口，后半句硬生生截住。 抬眸，入眼程琛的眸色越发深邃，双手揽着她，几乎把她整个人纳入怀里。 狭长的眼尾含笑上挑。 “行，那我先做了，”他唇角微勾，语调拖长，“再来和你讨奖励。” 奖励？什么奖励？ 但宁兮也不想过多纠缠这个话题，把托盘朝他那边推推：“那我们快点吃，吃完了一起写作业。” 她趁程琛不注意，把自己的本子拿回来。 有点想把扉页撕掉，但手指触碰第一页，被划掉的‘早恋’的标题时，她还是顿了几秒。 还是有点舍不得。 扉页的画像又那么好看。 正犹豫着，一只蛋挞递到她唇边，程琛声音清冽含笑：“张嘴。”带着点勾挑。 宁兮没多想，咬了口蛋挞，唇角碰到他有些发凉的指尖才反应过来。 蛋挞酥脆与柔软相撞，奶香四溢，很甜。 “怎么还要故意亲一下手指？” 程琛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话语夹着细碎的笑意。 笑得很坏。 - 周一晚上放学，楚潇潇同宁兮一路走。 橙黄色路灯柔和，同学们从校门口鱼贯涌出，夹在人群里，楚潇潇的声音都自动放大了好几倍。 “兮兮，天哪，今天数学课前，程琛和我要你的笔记本嗳。” 她像是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瞪大眼睛说着。 “哦，”宁兮走在她右手边，问，“那你在用吗？可以拒绝他的。” “我哪敢啊！”楚潇潇脱口而出，后又意识到什么，“什么啊，重点不是这个好吗！重点是程琛居然要、学、习、了！” 听她这个口气，宁兮觉得有点好笑，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不然，他要学如何打架吗。” 说完，自己都笑出了声。 “不是，你不觉得这比班主任脑袋上长毛还不可思议吗？” 楚潇潇正说着，两人拐入了去坐公交车的巷子，周围人流渐少，一双黑亮小皮靴闯入她的视线。 宁兮也停下脚步，顺着小皮靴向上看去，对面的女孩妆容浓艳，看着有点眼熟。 本以为只是个路人，两人手挽手往旁边走，没想到小皮靴也顺着她们的方向，挡在了她们身前。 确定了，就是来找她们的。 是她还是楚潇潇还不清楚。 “不是，你谁啊你？”楚潇潇盯着她，先问。 看来她们不认识，所以，是来找她的？宁兮想。 “你们一中的好学生，还真是不记事啊，”小皮靴叉着腰，下巴昂着，“上学期我们见过几次，这就忘了？” 说完，视线右移，看向宁兮：“你这个第一的大学霸，也不记得我么？” 宁兮盯着她的脸，似乎有些记忆涌来。 她是……贺思娴？ 上学期麻狐街一起玩过剧本杀的那个女生？ “你是贺思娴？”她试探着问。 贺思娴没否认，哼了一声：“总算想起来了？” 这会儿楚潇潇也记起来了，学着她的样子也轻哼一声：“你不装小白花么？怎么，程琛不在，你不装了？” 无意被揭了短，贺思娴本就浓妆艳抹的脸更加不好看。 宁兮拉着楚潇潇的胳膊，两人目光一对，心有灵犀地转身就要向后跑。 只是后面几步远的地方，二班班花站得圆规似的，双手环胸。 一副等着她们的样子。 宁兮：“……” 楚潇潇：“……” 班花看起来甜美可人，怎么和四中社会姐混到一起了？ “你们想做什么？不怕我们喊人吗？” 退无可退，宁兮回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发颤。 “喊什么人，我们姐妹不过是想找你——”贺思娴顿了顿，手指着楚潇潇，缓缓移开，移到宁兮身上，“交流交流。” 第65章 好想哄着她（双更） 怎么扶着我还不行…… 九点多的麻狐街喧闹纷繁, 玫红炫蓝霓虹灯燃起整条街的沸点，几家KTV喧哗的声音飘满街道。 魅色酒吧四楼一间隔音包间内，程琛双腿架在桌子上, 整个人懒散地靠着椅子。 桌角一盏暖橙色灯光昏暗，大半个包间都陷入了昏暗中，他一手支着额角, 修长双腿上放着一本英语课本。 在看后面几页的单词。 “attract，a——t——t——r——a——c——t——吸引。” 简单的英文词飘出, 声音清冽干净, 带着点伦敦音, 尾音绕梁麻酥。 能靠着曾经的一点基础拼音标, 只是这些单词看着熟悉, 背起来却很陌生。 才背过这页就忘了上一页。 程琛有些颓然地抓抓额前的碎发。 缩在舒适区太容易，想从舒适区走出来，可太他妈难了。 “操。”回头看刚背过的那页，又一片陌生, 他忍不住低骂了句。 “琛哥！琛哥！” 包间房门打开, 喧闹声瞬间涌入, 黄毛推开门, 茫然地看了两眼, 退回去抬头看了看房间门牌, 确定没错才进来。 “琛哥”他凑过来, 借着门口的光线看清了坐在椅子上人, “你看书呢？嘿嘿嘿啥书我也看看。” 他以为是什么让人血脉贲张的杂志。 程琛有点烦躁地戳了戳太阳穴, 把书举起一角：“吵死了，门关上。” “卧槽！英语！”黄毛走去关门，扫了眼书角, 飚出一句脏话，手指刚搭上门扉，老六就侧身走了进来。 没理会杵在门口的黄毛，他走到程琛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冷淡的脸上一片死寂。 “操老六，你怎么了？”黄毛觉得今晚身边的人都不正常，他关好门，走到桌边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程琛也注意到了老六的异常，抬头瞥了他一眼。 “没事，我就缓缓。”老六唇线紧绷。 “这还说没事？平常你冷是冷，但也没这么颓吧？谁惹你了，哥几个削他去。”黄毛问。 老六心里轻叹口气，掏出手机，滑到一个视频。 “那个谁，最近追星，每天都在群里发她哥哥的照片什么的，还说那就是她理想型，我发现，我差太远。” 一口气说这么多，老六舔了舔唇角，有点不习惯地抓抓脸。 都认识这么久了，没什么好瞒着的。 反正都知道，他惦记那个谁，楚潇潇。 “卧槽不至于吧，我看看那爱豆长什么样，”黄毛伸手要抓桌上的手机，“就小女生追星，过两天就不喜欢了……”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手机，就被一只冷白的手抢先了。 程琛先把手机拿过来，点开视频，看了两眼。 楚潇潇喜欢的明星？ 他想起宁兮也有喜欢的明星，还把人家的侧脸画在了本子上，她们关系那么好，会不会喜欢同一个？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点开视频的瞬间，刚好是爱豆的侧脸，他回忆着本子上的画像，莫名觉得很像。 只是鼻梁不够挺，显得气场不够硬。 然后，他就看到了视频里，爱豆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唇角，笑得可爱，说：“葛葛来表演节目辣~” “……” 那小姑娘喜欢这种？ 程琛感觉自己右眼皮没由来地跳了两下。 “这爱豆，我们完全南辕北辙。”老六抓来桌角的烟盒，在桌边磕了下，敲出一支先递给程琛。 “嗯。”程琛在思考着什么，低不可闻应了一声，垂眸扫了眼递过来的烟，“老子戒烟了，给黄毛。” 啥时候的事？ 老六也没问，分给黄毛一支。 程琛垂着头把手机上的视频看完了，皱着眉戳了戳太阳穴，视线定格在爱豆阳光灿烂的笑容上。 这么阳光，他做起来好像有点难，但可以试试？ 正想着，一条微信消息弹了进来，他无意看别人的微信，只是那条消息上的‘兮兮’两个字，让他拧眉点开。 楚潇潇：【六哥六哥！！！那个贺思娴说要约我和兮兮喝茶！九敏！她几个意思啊！】 【要是待会儿我没给你发微信，你记得来救我！！！】 卧槽！ 血液中涌起的一团火气直冲额头，尖利撕扯，控制不住似的，手指颤抖。 猛地站起，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凄长的一声，英语书‘哗啦啦’掀翻到地上。 “咋地了琛哥！”黄毛也跟着匆忙起身。 “操他……”程琛想说话，无意识间看到对面墙根阴影处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衣服很白，侧过头来看他。 那张脸时而是宁兮白嫩的脸，轻声喊他的名字。 时而是一个陌生的脸，五官张扬妖艳，眼眸晕红。 “宁、兮……”他按着额角咬牙喊了句，那女子的幻影越发浓重，渐渐朝他靠近。 他身体不支，一手撑在了身侧的椅背上，弓着身子，一手扶额，拼命地眨眼，那个身影却怎么都挥不去。 “卧槽怎么了琛哥？”黄毛觉得不对，过来扶他，老六站起身，先拿过手机来看。 看到屏幕上那行字，他在心里狠狠骂了句，扶住旁边的程琛：“琛哥，你是不是头疼，那女生交给我就行。” 程琛没说话，感觉耳边轰隆隆的声音接踵而过，夹杂着少女轻轻软软的声音。 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 旁边两人伸手想扶住他的手臂时，程琛不可控制得极度排斥：“滚开操！” “嘭”一声，烦躁地踹翻了椅子。 - 一家咖啡厅，装潢西式素雅，空气中醇香咖啡味和奶甜奶茶味缠绵弥漫，优雅悠长的大提琴声从二楼传来。 安静雅致。 一楼靠窗的位置，贺思娴搅动着咖啡端坐，对面坐着楚潇潇和宁兮，班花坐在后两排靠门的位置。 毕竟不是混社会的，她怕程琛他们突然闯进来，到时候连累自己。 靠窗桌前，服务生小姐端上一杯卡布奇诺，宁兮礼貌地点头道谢，侧头，安静地看着窗外。 窗外夜色漆黑晦暗，几盏暖灯拉长了匆匆赶路人的身影。 相反，楚潇潇一手抓着桌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贺思娴，好像人家会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炸弹似的。 “没必要这么看着我吧？”贺思娴放下手中的咖啡匙，抬头看她们，视线滑过楚潇潇落在宁兮身上，“就是叫你们过来聊聊天，怎么？以为我会像上个世纪社会大姐一样把你们凑一顿让程少来个英雄救美？” 宁兮回过头看她，清澈干净的眸子平静：“聊点什么？” “你喜欢程琛？”贺思娴盯着她问。 刹那，周遭安静下来，宁兮没想到她会这么开门见山又问得直白，下意识地看了楚潇潇一眼。 楚潇潇虽然也被吓到了，但并没有一脸震惊地看向她，疑惑她是不是喜欢程琛。 应该也是能看出来的吧。 这么明显吗？ “你不回答是什么意思？不喜欢？”贺思娴盯着她，“那我可要……” “不是，”宁兮有些紧张地垂下眼，双手摸着咖啡杯，传递一点暖意，“不是不喜欢。” 连回答一个外人的问题，都要这么迂回。 宁兮在心里暗骂自己胆小，怎么就不能大方地说出来？ “那就是喜欢了？”贺思娴抿紧唇，眼里的冷意让她话语都跟着冷上几分，“我没听错吧，学霸同学？你们世界里的喜欢就是一个男生一直追着你，而你连句喜欢都不肯和他说？” 气氛冷静了几秒，楚潇潇先开口，瞪着贺思娴：“嗳，别人的事你瞎操什么心啊！” “走开，”贺思娴也回瞪她，“我在问她，关你什么事啊？” ‘啪——’ 楚潇潇一把拍在桌子上：“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 “同学，我想你误会了，”宁兮拉了下楚潇潇的胳膊，轻轻拍了两下安慰她，看着贺思娴，“是，我喜欢他，然后呢？表白恋爱吗？” “不是吗？”贺思娴反问，口气尖利，“喜欢都不肯说，你根本就没有多喜欢他。” “不是，我只是不希望，”宁兮红唇轻抿，深吸了口气，“我不希望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以后，别人功成名就，某一天，他会后悔，后悔高中和我谈恋爱虚度了时光。” 默了半晌，她小手从桌上拿下，放在腿上，攥紧衣角：“其实，早恋也不一定会影响未来，大学不好也不一定会影响成功。” “但是我不想他的人生再走向哪个弯路，他应该永远是光芒万丈的。” 厅内咖啡味醇厚香甜，宁兮说完了，松了口气似的，手指也随之松开。 她好像从没和谁说起过这种想法。 旁边两人都沉默了，楚潇潇盯着她有些发怔，没想到她还想了这么多。 这样一比，自己曾经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都显得小心眼了。 “呵，”贺思娴先反应过来，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口气变得随和了些，“你还想得挺多，谁知道未来怎么样呢，现在过得舒服不就好了？” 话落，门扉传来一声巨响，带着怒气的声响，厅内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门扉。 有预感似的，贺思娴脸色变了变。 她今晚本来是想吓唬吓唬宁兮的，觉得宁兮大概是那种一吓就会马上逃离程琛的人，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坚定。 虽然观点不合，但那些话，她还是有点被感动到的。 只是没想到吓唬她的话还没出口，保护她的人就来了。 一道身影疾速而来，卷来一阵风，路边的吊兰枝叶乱颤。 “你想做什么？” 程琛身影笼下的时候，贺思娴下意识发抖，耳边声音威严冷厉，她忙站起来：“程、程少我……” 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出自谁口，宁兮就看到面前熟悉的黑色冲锋衣，她急急站起身抓住程琛的袖口：“你别误会，我们只是一起聊聊天。” 闻声，程琛扭头，紧拧的眉头松了些，视线落在袖口她的手指上。 抓得很紧，指尖泛白，生怕他气极揍人似的。 察觉自己火气太重，程琛脸色缓和了些，手指伸出，把她的手从袖口上扒下来，握在掌心。 她的手指很凉，碰过冰水一样。 “别怕。”他说。 咖啡厅温黄色光线柔和，打在他峻挺的身材上，斜斜地，把他的身影拉长。 他的脸色渐渐平和下来，少了愠怒，浅淡的眸子只是落在她身上。 上下打量着，似乎在看她有没有受伤。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宁兮想抽回手，但奈何他握得很紧。 “我没事，贺同学只是和我们聊聊。” 其实她不是因为害怕手指发凉，是因为刚刚表白紧张得手指发凉。 那，也算表白吧？ 虽然当事人没听到。 “真的？”程琛还有些不信，挑眉看了贺思娴一眼，贺思娴咽了咽口水，没敢出声。 “真的真的！”旁边楚潇潇也站起来，插话，“我们就是一起喝了个咖啡。” 既然这样，程琛也没再多问，瞪了贺思娴一眼：“还不走？” “……” 贺思娴忙拎起自己的包快步走，临出门看了眼同伴班花的方向，发现那里坐着扎脏辫的老六。 肯定是他把班花吓跑了，这样想着，她也赶紧跑了。 老六从那边走了过来，交代进展：“那边还有个小罗罗，一吓就跑了。” “叫什么？”程琛朝那边扫了一眼，即使不问，他也能猜出来是谁。 “不认识，不是四中的，应该是你们一中的。” 趁他们两个少年交谈着，楚潇潇把宁兮往旁边拉了些，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兮兮，对不起啊，以前我还……就那样别扭过。” “啊？”宁兮诧异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楚潇潇那些嘴上说的那些‘喜欢帅哥’，也曾真的动心过。 “哎呀过去了别想了，”楚潇潇摆摆手，偷偷和她说，“真的，你好喜欢程琛，连他的未来都想到了。” 和你一比，我可能只是喜欢脸。她心想。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家吧！”楚潇潇扬声喊了句，故意推了宁兮一下。 猝不及防地，宁兮撞在了程琛身上，程琛伸手下意识一揽，几乎把她揽入怀里。 宁兮：？ “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没站稳。”她仰着脸，先和程琛解释。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程琛流畅性感的下颔线，她抿紧唇，条件反射地先别开脸。 程琛却是大方地揽着她的腰，唇角微微勾起，刚才的戾气早已消弭：“我有说，你是故意的吗？” 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但她真的是被推过来的。 - 夜晚风中寒意正盛，四人相携着走出咖啡厅，程琛和宁兮走在前面，楚潇潇和老六远远地跟在后面。 前面快到一处巷子口，楚潇潇突然拉住了老六的手臂：“等等，等他们先走了，我们再走。” 老六皱眉，眼神诧异地瞧她。 楚潇潇解释：“你懂不懂，我这是在制造独处空间，咱们两个这么大的电灯泡在，多不方便。” “哦。”老六看着她拉着自己手臂的手。 虽然楚潇潇一直伸长脖子观察前面两人的动静，但也不妨碍老六因为手臂上的一阵温暖，冰冷的脸色变得柔软。 若有若无地，唇角微微翘起。 只是想到程琛在酒吧包间的样子，又有点担心。 宁兮在他身边，应该没事。 “嗳，你说他们怎么走得这么和谐，你老大行不行？怎么还不把我家兮兮拿下？” 老六皱眉：“就没有比我哥更行的男人。” “……” 宁兮走在程琛身侧，偷瞄了他几次，见他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是心情不大好吗？ 侧眸看他，没注意身后路况，一辆外卖摩托擦着她的左肩疾驰而过。 宁兮心里低呼一声，想向一侧躲，肩膀却被人揽住。 程琛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了自己右侧，马路里面。 “怎么不看路，想偷偷看我几次？” “……” 他是怎么发现的？！ 宁兮走在里侧，不安地想转移话题：“今天，你怎么会来？” “嗯？”程琛侧头看她，“不想我来？” “不是。” 注意到程琛身侧不少不守规矩的摩托擦身而过，她愣了几秒。 没想到，保护了她，却把自己推到了外面。 毕竟路边就这么窄。 “程琛，”她扯了扯程琛的衣袖，先一步迈上路肩，路肩很窄，她张开手臂保持平衡，“过来这边，扶我一下。” 程琛停下脚步，面对着她，好看的凤眼微眯。 伸出一只手过去：“还学会命令人了。” “嗳呀呀——” 被他这么一说，宁兮走神，险些从路肩跌下来，下意识先抓住了他伸来的手。 其实她本意只是想让程琛靠路边近一点。 借着他的力道稳住身子，宁兮垂眸，才看清自己双手抓着他的手，抓得很紧。 “啊那个。”宁兮忙松手，却被他反手抓住一只手，握在掌心里。 “哪个？”握着她的手，程琛稍用力朝自己这边拉了下，语气带点坏，“你要是还想靠着我，我也不介意。” “不是啊~”宁兮抵着他的肩膀稳住自己，没靠进他怀里。 这么捉弄自己，她有点小脾气地捶了下他的肩膀：“你故意的！” 捶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她这个动作，好像太自然了点。 自然到像是情侣闹脾气的动作。 明明他们不是。 趁他微怔，宁兮抽回自己的手，掌握着平衡走在路肩上。 路肩很窄，她努力走成一条直线，却有点困难，走得东倒西歪，几次险些跌下来。 程琛在后面盯着她艰难维持平衡的样子，低笑出声，快走两步，抬起手，稳稳地接住了她上下乱摆的左手。 “扶着我，给你当人形拐杖。” “哦。”路肩实在太窄了，宁兮也没和他争。 两人步调一致地往前走，程琛似乎刻意放慢步子等她，宁兮感觉到了，侧头看他。 白炽灯把他的侧脸勾勒得英挺立体，肤色冷白，薄唇绯红。 似乎光晕打过来，都有些黯然失色。 他自成光芒吧。BaN 宁兮正想着，他侧头看过来，目光对上，像是自己的小心思被他深邃的眼神看穿，脚下一滑，整个人跌下路肩。 “哎呀——” “哎呀。”逗弄似的，程琛含笑学了一声，抱住她的腰，让她整个人跌在自己身上，“怎么扶着我还不行，还要故意摔我身上？” “……”是你先故意看我！ 宁兮抿紧唇没讲，匆匆别过头。 两人身后是某小区篮球场，几个少年扣球扣得地板都在震颤。 她突然想起李广才说起篮球赛的事情，仰脸问：“程琛，你是要参加篮球赛吗？” “嗯，”程琛垂眸，眼睫落下一片阴影，他吊儿郎当地，“没想到，还挺关注我。” “是班主任说起的，他关注你。”宁兮干巴巴地解释，想从他身上起来。 却不想程琛手臂用了力，她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抽身出来，干脆皱着眉问他：“你放开我一点，我起来。” 两人身子摩擦着，隔着卫衣与冲锋衣的布料，程琛能感觉到她的手一下下蹭过自己的胸口。 虽然都是带着蛮力的。 但，他喉结微微滑动了下，垂眸盯着她因用力涨红的脸颊，凑近她耳边，声音微黯：“他关不关注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多关注我点就行。” 湿热气息吹来，缠磨着耳根，宁兮想抓又不敢伸手。 仰脸看着他，皱眉：“先放开我啊你。” 两人目光对上，不知道为什么，宁兮感觉他浅淡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深色，变得晦暗不明。 看不清里面涌动着什么，却能像漩涡一样，把人往里卷。 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太有侵略性。 “你……”她还想说话，却先感觉手臂上的力道重了些，想要把她整个人揉在他怀里。 “我好像，”程琛盯着她的眼睛，视线下移，落在她翕动的红润唇瓣上，哑声开口，“知道你本子上画的人是谁了。” 宁兮：？！ 第66章 亲一下就行 我未来女朋友学我，你有意…… 风吹树梢, 枝叶‘沙沙’作响。 宁兮耳边的碎发吹到眼前，一瞬间，她有一种视线模糊的感觉。 身子僵直不敢动, 下意识问：“什么？” 她听清了，却好像没听懂，或者, 有点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才几天，程琛就发现了本子上的人？ 这么快？ 她措手不及, 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春日夜晚有些凉意, 墙上趴着的狸花猫打了个哈欠, 缩成一团, 亮得吓人的猫眼盯着树下这对男女。 程琛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了, 他随手撩起，冷白修长的手指一撩撩到耳后，露出白净的额头。 “You attract me.”晦暗夜幕下，他凤眸微眯发黯, 绯红薄唇微启, 吐出一句英文。 声音糅杂在风里, 像是裹了一层金属磨砂, 沙质好听。 尤其是说英文的时候。 目光对上, 宁兮有种自己所有的秘密都逃不开他这双深邃眼睛的错觉。 她抓着程琛腰间衣摆的手指忍不住攥紧, 红唇翕动：“我……” “是不是喜欢葛葛这么讲？” 学着爱豆卖萌叫出‘葛葛’, 程琛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眉头皱起一瞬。 如果不是她喜欢这种,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啊？”宁兮却有点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看他。 上一秒不是还拽英文吗？ 这一秒怎么就？ 有一种很痞很欲少年学奶狗撒娇的感觉。 “怎么突然这么说？” “这不是你喜欢的明星？”程琛看她没什么反应，浓眉皱起, “不是你的理想型？” 啊？ 他怎么还在纠结明星的这件事？ 宁兮瞬间从他的话语判断出来，他选错了人。 也还不知道本子上的画像是谁。 松了口气似的，她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心底却泛起一点小失落。 “不是这个明星，”趁程琛疑惑，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况且，我也早就不喜欢本子上那个明星了。” 随口扯了个谎，她双手揣在口袋里，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是？”多少有点失望。 但也庆幸，她的理想型不是和自己南辕北辙的人。 “嗯。”宁兮垂着头，低不可闻地答应着，红唇紧抿，“我们快点回去吧，待会儿我妈妈会担啊——” 一只爆发力很强的篮球对着她的脸冲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脸，同时，身后伸来一只手把她从路肩抱下来，揽入怀里。 手臂揽着她的肩膀，强劲有力。 但篮球只是打在了铁丝网上，又很快被弹了回去。 程琛垂眸看整张脸缩在手后的小姑娘，笑了一声：“怎么隔这么远都害怕？” “……”宁兮把手放下来，才注意到篮球早就弹回去了。 太丢脸了。 “会打球么？”程琛放远视线，看着篮球场上的战况问。 宁兮从他臂弯里抽身出来，摇了摇头：“不会。” “那想看哥哥打球么？” 嗳？ 社区篮球场场地不大，只有场边三盏白炽灯亮着，周围树枝遮掩，显得昏暗了些。 宁兮走在程琛斜后方进来，走得慢些，能看到程琛挺拔修长的身影映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她故意踩着他的影子走。 场上，一男人跳起进了球，周围一片哗然欢呼。 程琛停下脚步，默然地看了两眼，轻轻啧了一声，吹了声口哨。 那进球的男人注意到他，视线一顿，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细汗：“小程过来打球啊，一起不？” “我就过来看看，”程琛站在原地没动，比那男人高出一头多，抬手做了个手势，“传个球过来。” 那男人也没多说，从一旁捞了个没人玩的篮球投过来。 砸低弹起，掷地有声。 程琛扬手截下弹起的篮球，在手里轮换拍着，手感还行。 “你认识那个人呀？”宁兮看着他一系列动作，问。 “不算认识，打球见过。”程琛随口回。 篮球拍在地上，声响震人。 “你不是要打球吗？” 宁兮看着他在这里拍球，忍不住问。 刚刚不是还打算露一手的样子吗？ 程琛停下动作，篮球放在手上，直起身，回头看她：“我去打球了，你玩什么？” 逆着光，他的轮廓勾勒加深，脸色晦暗不明，却更显眉骨深刻，俊脸英挺。 “没事，我可以，看着你打球的。”宁兮自认为很有眼力地说。 程琛没搭话，篮球在食指上转起，整个人显得挺拔英气。 “你是怎么转起来的？” 看着篮球在他食指上转得很快，宁兮忍不住羡慕。 “想学么，过来点，”程琛用眼神示意自己身前的位置，“我教你。” 不疑有他，宁兮盯着他手上转动的篮球，一脸崇拜地靠近过来。 程琛看着她带点惊叹神采的小鹿眼，轻笑一声，突然带着篮球从她耳边穿过：“抢到球，就教你。” “嗳你别动。” 宁兮轻声喊，扭头去抢，但动作实在没他快，他从右手换到左手，再换到右手。 宁兮怎么都抢不到。 “你怎么故意欺负我！”她有点小脾气了。 刚好，程琛手臂圈住她，压迫感笼下，他凑在她耳边：“我刚刚那句英文，怎么样？” 哪句？ You attract me？ 宁兮回忆了会儿，既然他这么问了，她也就如实回答：“有一点点中译英的感觉。” “嗯？”程琛也没恼，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脸，发黯的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那请教下学霸，应该怎么说？” “应该……” 宁兮开口，刚想说出一句前几天看过的电影里的台词‘你非常令我着迷’，想起什么，话头顿下。 她对他这么说出来，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 “嗯？”程琛压近了些，等着她的回答，“教会了，球给你。” “……” 宁兮迟迟没答话。 这会儿才突然意识到他说的那句英文的意思。 抬眼看着他，他的五官在眼前放大，眉骨深刻，鼻梁高挺，微微勾起的薄唇染着绯红。 才察觉压迫感袭来，她想抽身后退，却抽不开。 “我一时没想到，”宁兮垂眸，不敢再看他，“我想到了教你。” 默了两秒。她没敢抬头，才听到程琛的一句：“行。” 她才想松口气，程琛伸出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举起来，曲起四指，食指伸出。 把手里旋转的篮球转到她手上。 “嗳——”宁兮才想开心地同他展示一下，那篮球只转了两圈就从她手里滑了下去。 拍在地上。 宁兮茫然：“怎么掉了？” “现在都是付费知识，”程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管地上的篮球跑出多远，“你付费，我就告诉你。” “也不多，亲一下就行。” “……”宁兮乖乖俯身去捡篮球。 这会儿，几场篮球赛打下来，场上那男人似乎多次发挥时常，有点暴躁地把篮球砸在地上。 “咱们怎么回事？让人家反超多少分了？”他问。 旁边一矮个子男人回：“不是，他们这把换人了，也太猛了，根本摸不到球。” 男人有点烦地抓抓头发，下场喝水，抬眼就看到那边站着的程琛。 “小程，来都来了不上来玩玩？”他抹干脸上的汗，走到程琛身侧。 “没兴致。”程琛单手揣在口袋里，侧眸看着那个捡球的小姑娘抱着球回来。 马尾辫一甩一甩的，还有点笨拙。 头发似乎长长了些。 “程琛。”宁兮抱着球回来，伸手把球递给他，看到他身侧的男人，礼貌地点了下头。 程琛一手接过，另一只手伸向她：“手伸过来，教你。” 啊？ 这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呢，她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要不要伸手。 “啊哈哈哈哈，小姑娘啊，”男人看向宁兮，看她模样乖巧，把突破口放在她身上，“帮叔劝劝你男人一起打球？” 你、男、人？ 可能他们这种年级大些的人都这么说的？ 宁兮瞬间涨红了脸，小手乱摆着：“不，不是，他不是……”就是说不出那几个字。 “行了，”程琛把手上的球放到宁兮手里，淡淡瞥了眼旁边的人，“三十好几的人了，吓什么小姑娘。” 又看了宁兮一眼：“不是想看哥哥打球么，那待会可要好好看了。” “……”她什么时候说想看他打球？ 程琛拉紧冲锋衣的拉链，昂首朝场上走，男人走在他身侧，身子有点显矮。 走到他们那队几个男人旁边，程琛站着，那几个打了几场累瘫了的人似乎迫于他的气场，纷纷从地上起来。 他一腿曲起踩在石墩上，有种居高临下的自信威严，抬手示意他们过来，几个人一起商量战术。 宁兮抱着球跑到一旁的石阶上，坐下来，等着看他们打球。 快开始，两队走上场，哨声吹响，个个动作迅猛矫健。 宁兮对篮球一窍不通，只是在不断变换的人群里找程琛的身影。 不同于她的想象，程琛打球猛中带稳，每一步走得矫健又沉着，步子丝毫不乱，似乎心中有策略似的。 几个扣篮动作，他带着篮球腾空而起，弹跳力极强，整个人在灯光勾勒下泛着光芒，有着少年蓬勃的朝气和自信。 若有若无地，感觉他投篮成功时，目光有意朝这边扫过来。 只是匆匆一瞥。 宁兮站起身，学着他的动作，拿着手里的篮球小幅度地摆弄着，像小粉丝模仿偶像那样。 有点笨拙，好几次险些绊倒自己。 才学着他扣篮的动作跳起来，篮球砸在地上的时候场上输赢已见分晓，几人纷纷握手下场。 耳边，响起一声粗犷的男人声：“嗳，球打挺好那个，看到没，人家小姑娘还学你呢哈哈哈哈。” “……”有种被抓包了的感觉，宁兮抱住篮球，耳尖发烫。 垂着眼，没敢抬头看到底是谁这么多嘴。 男人声音太大，刚下场的几个男人也听见了，哄笑声散开。 “关键学得也不像啊哈哈哈。” “学得咋样，也给我们露两手卧槽——” 几个打球打累的男人才想笑闹，一人后背就被球砸中，整个身子向前扑去，险些摔在地上。 “关你鸟事，”程琛截下弹过来的球，手腕反转用力，砸向靠近宁兮旁边那男人半米的位置。 这个始作俑者也不能落下。 “我未来女朋友学我，你有意见？” 第67章 夸我就是勾引我 怎么才说两句，耳朵就…… 一轮弯月高悬, 几点星斗散落在漆黑夜幕上。 宁兮缩在床上，滑开手机，就看到几条微信进来。 楚潇潇：【兮兮！兮兮！到家了吗！】 程琛：【跑那么快干嘛？】 【我还能吃了你？】 以前看到后半句会觉得是他调笑的话, 但现在看到，莫名耳热。 宁兮想起晚上社区篮球场上，程琛投球过来, 说了那句‘我未来女朋友学我，你有意见’, 她就跑了。 落荒而逃。 逃得比兔子还快。 划走程琛的消息, 设置成未读, 她先回了楚潇潇。 【到家啦, 你呢？】 楚潇潇：【我早就到家啦哈哈哈哈你现在才到吗？】 总觉得这句, 话里有话。 宁兮琢磨了一小会儿也没琢磨出什么，她的下一条消息就来了。 楚潇潇：【兮兮，你今天真的好勇敢啊！】 宁兮：【还好吧，她问我我才想到的, 以前都没想过。】 楚潇潇：【以前？！不会吧,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程琛的？】 “……” 没想到发条消息都能被人家看出蛛丝马迹。 但好像, 也没多久。 具体从什么时候, 她也不大清楚。 宁兮身子向后, 倒在床榻上, 回忆着和程琛的初见和相识。 初见, 她还挺狼狈的, 没想到他还会帮自己解围。 那次艺术节, 她一直以为程琛是那种叱咤街头的社会哥，没想到他主持游刃有余，还能过来安慰鼓励她。 然后, 她搜了程琛以前的演讲视频，发现自己还想知道更多，还想知道那个张扬自傲的程琛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就像是自己挖到了什么秘密宝藏一样，开心又期待。 迟迟等不到宁兮的消息，楚潇潇还以为自己问得有点过了，忙扯开了话题： 【兮兮，快出来，给我家哥哥打投！！】 【我可连老六都叫上了，动了我所有资源，就差你了！】 又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过来。 手机震动了好几次，宁兮才从思绪中抽身出来，滑开手机屏幕，就看到楚潇潇发来的视频。 是投票吗？ 她点进去，瞬间跳到另一个页面，屏幕中间有一个投票窗口，她点了三次，投票次数用完。 刚想退出去，就看到视频已经开始自动播放。 视频里奶油小生笑得灿烂明媚，说：“葛葛来表演节目辣~” 是一场选秀类节目，楚潇潇爱豆站在中间，皮肤奶白，人长得也乖巧。 只是……这语气怎么有点熟？ 宁兮把进度条拨到开始，再看了一次，猛地想起程琛莫名其妙的话。 “我好像知道你本子上画的人是谁了。” “是不是喜欢葛葛这么讲？” 所以，程琛是在学这个男爱豆吗？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她心底炸开蔓延，她躺在床上翻来翻去蹦了蹦，脚踏在床板上，“嘣嘣嘣”欢快作响。 很快，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再出来，收敛了傻笑，只是唇角有一点点勾起的弧度。 她给楚潇潇回：【投辣投辣！】 又点开程琛的聊天窗口，退出来，再点进去，再退出来。 如此反复几次，才想到要说点什么，给他发： 【程琛，你打球最后是输了还是赢了？】 当时学他动作学得太专注，又被旁人调侃，都没空注意场上的比分。 等了几秒，没人回复，她抬眸看了看时间，12:03，应该是睡了吧。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缩回被子里。 本来没想好和程琛说什么，先回了楚潇潇的消息。 没想到竟然不小心戳破了程琛的一点心思。 想想他一米八几的身高，英挺带点攻击性的长相说出‘葛葛’这种话，实在……好反差萌啊！ 宁兮缩在被窝里，被子盖住头，开心地蹭了蹭枕头，就听到手机震动两声。 希望是程琛不是广告。 她伸出一只手把手机捞过来，果然是程琛。 程琛：【当然是赢了。】 【我还能输？】 能想象到他发这句话，嚣张带着自信的样子。 宁兮盯着屏幕上那两行字，发出一条：【哇好厉害啊。】 【小海豚鼓掌jpg】 对方回得也很快： 【大晚上的】 【你想勾引我啊？】 嗳？ 这么重的罪名她可不担，马上回：【我哪有。】 程琛：【你夸我就是勾引我。】 “……” 【和我聊天也勾引我。】 “……” 宁兮被他说得无言了，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对面，程琛盯着手机，轻笑出声，硬朗的五官柔和不少。 公寓房间内只开着一处床头灯，光线昏暗了些，猫咪西西蜷缩在他的腿边睡觉，缩成一团正睡得香呢，突然，后颈皮被人拎了起来。 “喵呜——”她哼了一声，极其不满。 程琛却不理会她的反应，也不管她能不能看懂，把手机放到她眼前晃了晃。 “看到没，她竟然夸我厉害。” “你可别嫉妒。” “听到没？” “喵~”西西四爪并用挣脱他的束缚，长尾巴一甩，傲娇地爬回被子上。 只留给他一个冷淡的背影。 程琛心情好也不理她的冷淡，摆弄着手机，一条微信电话弹进来，他没细看就接了。 “喂，宁兮，睡前还在想我啊？” “……”对面那人沉默了几秒，程琛刚想放下手机看眼屏幕，就听到那人颤抖着说，“琛、琛哥，我是黄毛。” “……”程琛只抓抓额角，尴尬了一瞬，就恢复正常。 “有事？” “琛哥，老六有陪你去医院看看嘛？医生怎么说啊？” 程琛背抵着床头，换了个姿势，长腿曲起，手臂架在膝盖上：“去医院做什么？” “啊？老六没和你一起去医院啊？我们还说要……” “别婆婆妈妈的，”他皱眉，空闲的手无意伸向抽屉翻烟盒，“有事快说。” “琛哥你不是头疼吗？看起来挺严重的要不去医院看看？” “去什么医院，”程琛拿着烟盒，敲出一支烟，扔到唇边，刚准备去翻打火机，想到什么，拿下烟夹在指尖转动着，“这几天训练太猛，累的。” 虽然他觉得应该是背书背得头疼。 “训练？嗷嗷，是下周那个篮球赛吗？”电话那头传来拍大腿的声音，“琛哥你也要上场？代表一中吗？呜呜呜你要不要回来和哥几个一起啊？” 程琛头向后仰，抵着墙，一手压着前额，有点无奈：“老子都转学了，还他妈帮四中打，算什么？” 黄毛硬是没听出来：“我们请的外援啊！” “……操，不早了，赶紧洗洗睡。” 挂断电话，程琛关了床头灯，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中。 他眯着眼，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躺平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吊灯的位置，似乎有一个人影，晃来晃去的，看不清五官，但有点像宁兮。 操。 这小姑娘的影响力。 从他梦里一路飘到睡前了，是想怎样？ - 翌日下午班会课，李广才站在讲台上，先开始为大家做思想工作。 “这个啊，大家都知道咱们班下周有一场篮球赛，”李广才摸了摸头顶两侧岌岌可危的头发，“老师知道大家都是以学业为主，但学校组织的活动还是要多多参加，毕竟这高二都要结束了，等高三也没什么活动了。” 这话一出，下面一片唏嘘声。 “安静安静，”他敲敲黑板组织纪律，“老师知道去年咱们班篮球赛成绩都不理想，这次咱们班有程琛！魏佳明！徐光耀！等等同学……” 他清点着班上几员猛将，楚潇潇凑到宁兮耳边说：“何止不理想，去年咱们班连人都凑不齐。” “大家都说忙学习，没空。” “咱们班和二班，一个倒一一个倒二。” “丢脸死了。” 这么说宁兮也有些印象，当时篮球赛赶上月考，大家都以学业为重，没人能顾得上篮球赛的事情。 今年不同，比月考提前一周。 “咱们班球队人齐了，要是还想加入的可以来我这报名，我看看你的水平考虑要不要替补。” 李广才在上面做着安排，下面同学大多低下了头，没有要参加的意思。 “但有一最棘手的事情，”他抓抓眉心，“咱们班没有啦啦队，不能人家班上场气氛火热，我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多败气势。这次也征集参加啦啦队的同学名单，我看看都谁想报名？” “老师，”有男生举手问，“啦啦队是不是只要女生？” 李广才：“不是！男女皆可！你想上也可以举着横幅上。”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 小插曲过后，李广才眯着眼环视教室一圈，发现都没人举手：“大家都积极一点，没人想报名啊？” 宁兮也回头，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身后两张空荡荡的桌子上。 程琛和林霖都出去打球训练了。 她想报名，但前几天才被李广才叫去谈过早恋的问题，要是就她一个人报名，还是帮程琛加油，会不会有点奇怪？ 她拱了拱偷偷玩手机的楚潇潇的胳膊：“潇潇，你举一下手。” “啊？”楚潇潇沉浸在短视频里，没反应过来，抬起手，“这样？” “嗯。” 宁兮点了点头，也高高地举起了手。 “嗳，宁兮同学要报名！”李广才终于抓住一个，不至于站在前面太尴尬，“看看人家，不仅成绩好，班级活动也积极参与，大家都应该向宁兮同学好好学习学习！” 宁兮举着手，张张嘴才想说‘潇潇也要报名的’，一扭头，看到楚潇潇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两只爪子放在桌子上，没有一只举起来。 “你怎么……”宁兮眨眨眼，也诧异了。 原来楚潇潇只是举手在空中虚晃了一下，她听宁兮说‘举一下手’以为真的是‘举一下’。 “这样，”为了以防太尴尬，李广才低咳一声，“文体委员你把要报名的同学名单，贴在后黑板上，谁要报名自己写上去。” “……”宁兮有点慌地回头四处看看，无人举手。 所以她现在还能收回吗？ - 课间，宁兮乖乖坐在位子上整理错题，楚潇潇在旁边和她炫耀自家哥哥的选秀成绩。 错题写错了位置，宁兮有点烦地把这页纸扯下来，揉成一个团，摆弄在手里玩。 或许这样能减轻一些只有她一个人当啦啦队的尴尬。 纸团抛出，落下，再用力抛出，再落下，每次都能稳稳地落在她手上。 自己玩得有点开心，一个用力纸团抛猛了，飞向了右侧桌边，她才伸手去抓，就见一只冷白的手先攥住了纸团。 手背冷白好看，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玩得还挺开心。”程琛轻笑一声，站在她桌边，观察她挺久了。 修长身型俯下，带着一丛阴影笼下，她竟然都没发现。 “你还给我。”宁兮伸手，想要回自己的纸团。 “这么急干嘛？”程琛收手，一手撑在她桌上，俯身，侧头打量她，“上面写了我不能看的话？” 这个角度对他这种身高来说有点困难，他几乎要俯下上半身。 宁兮抬眼同他目光对上，无意识地下移，落在他的领口处，解开的几颗扣子敞开着，顺着这个角度一路蜿蜒。 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胸肌。 她忙别开脸，耳尖发红：“没有，你别瞎想。” “怎么才说两句，”程琛盯着她的脸颊，渐渐地，移到耳侧，“耳朵就红了？来当我的啦啦队这么开心？” “那有？”宁兮按住耳朵，没感觉到烫，“你别听他们瞎说。” “嗯？瞎说？”程琛身子直起来些，指着后黑板的一处，语气含笑，“那后面的名字写错了？我说我后面怎么多了个尾巴，宁、兮，” 他念出自己名字后面的尾巴，故意念得很慢，问，“咱们班还有别人叫宁、兮？” 第68章 只想哄哄你 别生气了，以后就专挑着我…… “你别误会, ”宁兮一手抵住他的肩膀把他往上托了托，“那是文体委员乱写的。” “哦乱写的啊——”他尾音拖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他听旁人说起了班会课上的事情, 只有宁兮一个人举手。 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勇敢。 现在面对他，怎么就不行了？ 程琛低笑一声，想明白了, 鞋尖碰了碰她的桌腿，再度倾身下来, 凑近她。 “怎么只写你名字, 他故意欺负你啊？” 宁兮没听出他话外音, 抬眼, 视线落在他夹着细碎笑意的眼眸上。 眼眸很沉, 眼尾微挑，氤氲风情，勾人似的。 她慌乱地下移视线，触及他的领口, 向内, 能看清性感的锁骨和蜿蜒的晦暗, 她慌不择言：“你起来一点, 把扣子扣上！” 程琛挑眉：“什么扣子？” 宁兮不想在教室和他讨论这种问题, 盯着桌下他的鞋子, 狠狠地踩上一脚。 “操——”程琛嘶声, 站直, 动了动腿, “脾气挺大啊今天，知道踩社会哥一脚什么后果么？” 在他的印象里，宁兮好像只踢过他小腿, 还是无意的。 这次绝对是看准了踩的。 小姑娘脾气见长啊。 宁兮摊开桌上的物理课本，装模做样地做题，不理他。 课间并不算长，很快，上课铃声打响，出去玩的同学陆陆续续走进教室。 程琛偏站在她课桌边不动，垂眸，侧着头盯了会儿她的脸色：“生气了？” 周围人来人往，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凑在她耳侧，不让任何旁人听见。 低沉的声音缠磨着耳根，有点湿痒。 宁兮刚想冷淡地摇摇头，就听见程琛在她耳边说：“是你踩我一脚，又不理人，小骗子，怎么专挑着我一人欺负？” 说完，忍不住轻笑一声。 鼻息吹到她耳尖，有些烫。 怎么就是她欺负他了呢？ 宁兮扭头，瞪着他，眼眶有点泛红：“明明是你自己不……”好好穿衣服！ “程琛同学，怎么还不回座位？”讲台上，数学老师云庭已经站好了，伸出一只手指着他们的位置。 即使和学生说话，也温和斯文的。 他这一声直接截断了宁兮后半句话。 宁兮慌张地把桌上的物理课本收好，翻出数学课本，程琛不紧不慢地晃回后面自己的位子。 整个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 他懒散地垂着眼玩手机，随意看了同桌一眼：“林霖，我身上有扣子没扣？” “啊？”和他的从容相比，林霖半个身子缩在桌斗里玩手机，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吓得一个激灵。 手机摔进桌斗里。 茫然地看向程琛，视线先下移看看他的裤头，再上移。 程琛拧眉：“操，看哪呢？” “没，没看，”林霖仓皇摇头，视线在他身上打转几圈，“好像都扣好了，要非说，领口是不是应该再扣几个？” 嗯？领口？ 程琛低头扫了眼，领口解开了三颗扣子，他平常也是这么扣的，只是这件衣服松散了些，俯身的时候…… 他瞬间就明白宁兮脸红生气的原因了。 飞快地从本子上扯了张纸，他挥笔写下几个大字，觉得不妥，又都划掉了，重写。 写完，揉成一个团砸到前面宁兮桌子上。 宁兮正盯着黑板做笔记，一个纸团砸落，落在她下笔的位置。 就像扔纸条的人一样，想忽视都不行。 也不用避讳旁边的楚潇潇会发现，她直接拆开纸团，耳边，还萦绕着程琛晃回座位前和她说的话。 “别生气了，眼睛都红了，小兔子似的。” 唉。 这个人。 纸团拆开，最上面一行大字用黑色笔划了好几道划掉了，但还是能看出痕迹。 【故意盯着人领口，不大乖啊。】 谁故意的了？ 下面还有一行更大的字，怕她看不见似的，还加了粗。 【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以后就专挑着我一个人欺负吧。】 能看出，第一句没过脑子，后面的文字大概是想了想才写出来的。 宁兮攥着纸条，手心的黏腻汗液打湿了纸条边缘，她盯着上面的文字看了好一会儿，悄悄地塞进袖口里。 只是这一次不是打算下课去扔，而是打算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偷偷塞进口袋里。 她给程琛回了一个纸条： 【才没生气。】 【训练也要记得好好学习。】 【你要是训练这几天很忙的话，那……】 【落下的课，我运动会结束后帮你补。】 程琛盯着纸条最后一行，翘着的二郎腿放下。 帮我补？ 怎么补？在哪补？ 他盯着上面几行清秀的字迹，唇角微微勾起。 - 周三这天天色阴沉，黑云迫近，明明该是早上七八点阳光正盛的时候，偏偏天空压迫感极重，深春的暴雨即将降临似的。 空气中夹杂着浓重的湿气。 宁兮挽着楚潇潇才走上看台，就见隔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黄毛站在台阶上朝她们招手。 宁兮礼貌地挥了挥手，还有些不解：“他们是来看程琛的吗？” “啊？你忘了？一中二中四中八中今天都在这里比赛的。”楚潇潇给她解释，“一中二中上午场，他们和八中应该是下午场的。” “哦。”宁兮才想起来。 她和楚潇潇走去看台中央，寻了个视线宽广的位置，手里还拿着给程琛的应援牌。 牌子上的字朝里，她有点害怕被人看到。 毕竟那张啦啦队报名表，直到今天比赛，也才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潇潇，我们待会儿要举这个嘛？”她晃了晃手里的应援牌，“会不会有点尴尬？” “啊尴尬？”楚潇潇扫了眼她的应援牌。 只是写了‘程琛加油’的话，简单又含蓄。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给宁兮指了指下面女生们的应援牌：“你看看她们写的，人家都没觉得尴尬。” 宁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下看，别的女生的应援牌都是： 【程琛我老公！要所向披靡！】 【[爱心]程琛[爱心]】 “……”宁兮茫然地收回视线，不忍再看，“不是没有人报拉拉队吗？她们怎么？” 楚潇潇：“人家那是给程琛加油的，又不是给咱们一班当啦啦队。” 宁兮似乎才感觉到这两者有差异，问：“有什么不同吗？” 楚潇潇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人家可以自由随意拍照，你可能要……”顿了顿，“上去给队员递水喊口号什么的。” “……那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我？” “……我没想到你举手能举那么快……” “……” 比赛快开始了，两人从看台上下来朝一班队员休息区走，一起搬着一箱矿泉水。 矿泉水箱沉得压人，宁兮从来没这么后悔过，后悔乱举手。 才走完一半路，两人呼吸渐渐粗重，楚潇潇本还在抱怨，现在也没了力气。 突然，从后面伸过来一双手把水箱劫走，抱进自己怀里。 宁兮诧异地回头，还没看清来人，就听楚潇潇松了口气地感谢着：“谢谢您啊，您是老师吗？” “不是，校医，看你们两个女生挺吃力的，过来帮个忙。” 这声音温和又熟悉。 宁兮看清了身后抱着水箱的人，一身白大褂，身着一丝不苟，长相清隽，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是徐浩文。 “学长？”挺长时间没见过了，突然见面，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意识地，她抬眼朝赛场望去，没看见程琛的身影。 “好久不见啊，宁兮。”徐浩文笑了笑，拉回她的视线。 “是啊，挺久的了。” 三人一同走向休息区，楚潇潇在旁边问：“你们竟然认识啊？兮兮，你怎么认识校医的？” “我们父母很熟。”宁兮如实回答，一句带过。 三人走到休息区，徐浩文把水箱放下：“是放在这里吧？” “是。”宁兮对照着方位图看了会儿，点头应答。 水箱放好，徐浩文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们班是哪几个人上场比赛啊？”他问。 “就林霖，程……”楚潇潇才要一一点名字，就被宁兮截断了话，“我也在找，应该上场了吧。” “嗯行，”听出宁兮有点催促他离开的意思，他笑了，“那我也先回去，医务室休息区就在那边，有事可以叫我。” 等他走了，楚潇潇拍拍宁兮的肩膀：“怎么回事？感觉你和那个校医，关系不大好？” 啊？有吗？ 宁兮回想了遍自己的话，摇摇头：“我只是想让他快点回去。” 徐浩文这样缠在她们身边也不大好。 “也对。”楚潇潇点点头也没再多问。 集合哨吹响，各班队员依次上场，宁兮站在露天休息区后面几级台阶上，隔着远远的大半个赛场寻找程琛的影子。 对照着方位图，她们班应该就是在西南角的位置，怎么没有呢？ 正疑惑着，听到身后看台上此起彼伏尖叫声，她视线一晃，看到那个走上场的少年。 额前的黑发被水打湿，刚洗过脸，白净英挺的脸上还有些水珠顺着脸颊滴落。 身材高瘦挺拔，走路都自带傲气。 宁兮忍不住把手里的应援牌高高举起，盯着程琛的方向。 他似乎视线转了转，在人群中找着什么人，只是过于遥远，几次徒劳，干脆嗤笑一声上场了。 是在找她吗？ 宁兮忍不住敲敲头，敲碎自己乱七八糟的遐想。 比赛的哨声响起，穿着不同数字背心的少年们瞬间打乱，聚集再散开再聚集，宁兮有点眼花缭乱。 刚刚没看清程琛背后的数字，这次隔得这么远，她根本分不清哪个是他。 但能根据看台女生们的尖叫声判断程琛此时的动作帅不帅。 “啧啧啧，”楚潇潇抱着胳膊站在她旁边，伸长了脖子，什么都看不到，“是不是觉得特别可惜，还不如在站台上呢，当什么拉拉队啊。” 宁兮抿了抿唇，张望了会儿：“还好。” “少来啦，”楚潇潇一副看透她的样子，“你现在肯定特别后悔，应该到看台上看对不对？” 宁兮摇摇头，把手里的应援牌举起，顶在头顶上，似乎还有点可爱：“真的还好啦。” “嗳？”楚潇潇看着她的应援牌，“忘了说了，你这牌子太简单了，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换一个。” “嗳潇潇——” 宁兮想叫住她说不用了，没想到楚潇潇拿走她的应援牌，跑得很快。 叫都叫不住。 其实是真的‘还好啦’。 看台上那些叫喊的女生一定不知道程琛私下打篮球是什么样子的。 想到那晚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程琛在社区篮球场打球，就好像一个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似的。 关于程琛的秘密，只有她知道。 这种感觉慌乱又有点甜。 她唇角微微弯起，收回视线，看向场上。 赛场中间，不知道是哪个少年背心被人扯了一下，步伐受了限制，旁边几个人故意似的推攘着朝他冲过来。 很快，那少年就淹没在了人群里。 宁兮心道：谁手这么脏，那少年也挺倒霉的。 只听看台上一阵尖叫声和怒骂声，紧接着，不少女生从看台上跑下来往赛场跑。 她右眼皮一跳，脑海中快速勾勒出那个少年的轮廓，也跟着跑上了赛场。 工作人员在赛场边缘拦下不少女生，却依然有漏网之鱼往里冲。 宁兮就是一个。 她快步跑到围拢的人群边，拼命地向里挤，嘴里喊着‘程琛’的名字。 只是周围太过嘈杂，她的声音淹没在了喧闹声中。 猛地，一双黑白色球鞋闯入她的视线。 是程琛吗？ “程琛！程琛！”她喊着，拉着那个人的手腕拼命往外扯。 很用力，想把他带出深渊似的，细软的手指攥紧少年的手腕。 周围人挤人，运动过后的汗水味浓重，她也来不及嫌弃了，从男生们浸满汗水的背心夹缝中抽身出来。 拉着那个少年。 “程琛你没事吧？” 少年终于被扯出来，抬手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同学，谢谢你啊。” 这声音？ 宁兮只顾着往外跑，这会儿回头，入眼便是少年陌生的脸，她张张嘴难以置信：“你、你谁啊？” “啊？不是你把我救出来的吗？”少年脸色黝黑，摸了摸后脑勺，还有点不好意思，垂眸看了眼宁兮仍拉着的，他的手腕。 他认识这个小姑娘，最近论坛上很火的初恋脸美女宁兮啊！ 他瞬间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带着香甜。 “啊？” 宁兮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自己拉的怎么换了人，就听身后黄毛嘴碎的声音。 “哈哈哈嫂子真逗，我喊半天说琛哥在这儿呢，她还往里冲，多缺心——嗳等等，她好像拉了别人出来！不是找你的嗳哥。” 宁兮：……完了。 第69章 都这么勾引我了 他呼吸渐渐沉重，压上…… 篮球场上, 周围喧哗嘈杂，叫嚷声、摩擦声、风声一拥而过。 隐约地，能听到耳边有人叫他的名字, 一遍一遍。 “程琛、程琛、程琛……” 是个女声。 程琛带球穿过几个肥壮男生的步子一顿，一手下意识地探向额头，想分辨那女声, 分神的一瞬，后背就被人用力抓了下。 力道很重, 平时他还能反身踹出一脚, 这次头脑发胀, 就这么被力道拉扯着踉跄了下, 球传到队友手里, 他跌坐了下来。 耳边嗡嗡声夹杂着那道女声，眼前混乱一片，隐约能听到裁判吹了哨。 有几个情绪不平的队友因为对方手脏和人家打骂一团，林霖和几个队友朝他围拢过来, 七嘴八舌地拉着他往旁边休息区走。 恍惚间, 眼前幻影消失, 耳边幻听也消弭, 他按着额角抬头就看到急匆匆跑来的黄毛和老六。 “琛哥！你没事吧！” “有个毛事, ”程琛放下手, 朝休息区走, “中场休息。” “那就行那就行嗳——”黄毛话头顿住, 看到宁兮朝这边跑过来, 她不管不顾地低着头就是冲，“哎哎嫂子这儿呢！这儿呢！” 但宁兮压根没听到他的叫嚷声，一头扎进人群里。 “操。”程琛皱眉, 冷硬的五官凌厉几分，甩开林霖的手就要朝人群冲去。 人群很挤，几个刚打球打得火热的少年们争吵着，肆意躁动。 她还没那几个人肩膀高，软软小小的，怎么就往里冲？ 才跑出几步，就看着宁兮拉了一个男生出来，他好看的凤眼眯起，显得有些狭长迫人。 十指攥紧，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又紧绷，带着股野蛮的狠劲。 黄毛在旁边添油加醋：“哈哈哈嫂子真逗，我喊半天说琛哥在这儿呢，她还往里冲，多缺心——嗳等等，她好像拉了别人出来！不是找你的嗳，哥。” 宁兮也反应过来，朝程琛看过去，触及他黑沉的眼神。 今早的阳光躲进了乌云里，空气中带着湿薄压迫的气场，但远不及程琛阴戾的脸色。 站在休息区看不清，这会儿面对面，程琛只穿了运动背心和运动裤，身材峻挺有力，额前薄汗细密，低低喘息着，赤.裸的手臂和锁骨都染上了一层荷尔蒙气息。 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宁兮的视线顺着他的锁骨上滑到下颚线，一阵耳热，忙晃晃头打消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唇瓣翕动，想解释自己的一系列动作，那边，工作人员防线守不住，姑娘们飞奔而来，挤到程琛身前，黑压压的人群隔开了两人。 程琛个子很高，视线越过人群，依旧落在她身上，宁兮舔舔发干的唇角，向前跑了两步，却被几个校报记者拦下。 “同学，你是高二的宁兮吗？刚刚我看你好英勇啊！” “你是和这个男同学认识吗？” 几个记者非常热情，她闯入男生人群中拉人这件事大概能润色演绎，变成明天的头条新闻了。 宁兮盯了程琛半秒，收回视线，看了看身边被她拉出来的还不肯走的少年。 她大大方方地和记者说：“不好意思，我拉错人了，我不认识这位同学。” “拉错人了？那你进去是想拉谁出来？”女记者问。 “我想拉我的朋友。” 她一身淡蓝色百褶裙搭配纯白色上衣，松软的头发高高梳起马尾，齐刘海，站在镜头前落落大方。 白皙的脸上还有些奔跑后健康的粉色，整个人乖巧又漂亮。 她不好意思地和身边的少年点了下头：“真对不起，我拉错了人。” 单单这么简单柔软的一句话，少年有些移不开视线，盯着她的脸，慌乱地开口：“没事没事。” 天哪，这女生有点太好看了吧！ 他还想再说句什么，宁兮转过头看着几个记者：“只是一场乌龙，我已经道过歉了，麻烦不要拍我，我要去找我朋友了。” 她从容地说话，没有丝毫胆怯。 说完，看向程琛那边，人群黑压压的，已经看不到程琛的影子了。 她快跑几步，想挤进去，但姑娘们裹得太过严密，连条缝隙都没有。 “程琛！程琛！你没事吧！”宁兮旁边一个高个子女生高喊着，用力往里挤，都无济于事。 宁兮也尝试了好几次，无果。 刚刚那群男生中间好歹还有缝隙，这里简直……人挤人。 正拉着两个喊得正凶的女生的衣服想挤进去，一个力道拉住了她的上衣衣摆，把她整个人拉了出来。 “找我呢？”低沉带些运动后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兮扭头，程琛站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紧实的手臂揽着她的腰。 迎着光，他的五官端正冷硬，眉宇间有些紧绷。 他好像心情不大好。 “程琛，”宁兮喊了一声，干净澄澈的小鹿眼中添了些惊喜，“你没事吧？” 只是一闪而过的惊喜也被程琛捕捉到了，他凌厉的脸色柔和不少，只是口气不大好：“刚刚拉别人，不是拉得起劲呢么？” 啊？拉谁？ 宁兮疑惑地看着他，才要开口，那几个记者也过来了，一个个嗅到八卦的味道似的凑近他们。 开玩笑，这不是最近论坛上最热的晨曦cp吗！ 关于两人的校园故事一直也是众说纷坛，要是他们能八卦出点什么，或许还能蹭波热度。 “宁同学，他是你想拉的人吗？”几个记者同学不敢问程琛，只能先从宁兮下手。 “你知不知道论坛上你们cp粉盖出好几千楼的事情？” “我看论坛上好多人说，你和……同学前后桌，是你追的大佬吗？” 问题接踵而来，宁兮抓抓耳朵，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不好意思……” “我们是过来回答问题的？”程琛打断她的话，一手抬起搭在她的肩膀上，凑到她耳边说，“头疼，先回休息区。” 他一发话，旁边几个记者都噤了声。 压迫感落在肩上，却没什么重力，宁兮抬眸看了程琛一眼，带着他往休息区走。 程琛似乎是想起什么，转身抬抬手，示意其中一个记者过来。 男记者不敢犹豫，快步跑过来，想听听大佬要说什么，就被大佬一条胳膊按在肩上，上半身被砸得俯身下来。 像一个听训的小学生。 程琛凤眼微眯，眼神压迫感极强：“不是他妈什么问题都能往外问。” “前后桌不假，”他嗤笑一声，手臂力道加重些，“我在追也是真的。” 那男记者反应了会儿才听懂，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适逢楚潇潇抱着应援牌跑过来，跑得太急，脸颊红润：“兮兮，你怎么跑来了，我找你好久。”说着，把手里的应援牌塞给她。 “这是什么？”宁兮接过，垂下头扫了眼上面的字，登时红了脸，忙要给她塞回去，“不行，我不能拿这个应援牌。” “怎么不行？你那个太简单啦！下半场就用这个吧！” “可是……” “在讨论什么？”程琛和那个男记者谈完，侧身凑过来，气息吹到宁兮耳根，她忙把应援牌抱在自己怀里。 一个字都不能让程琛看到。 “没什么，我带你去休息区。” 两人快步走过人群，去了室内的休息间。 空间不大，里侧有排排衣柜能放东西，没什么人进来，空气中泛着一阵灰尘的味道。 宁兮把他扶到长椅上，觉得他大概会换件衣服什么的，左右环视了一圈，就准备出去：“那你现在这里休息，快开始我叫你。” 才刚走出两步，手腕就被人猛地用力攥住，力道重得几乎能捏碎她白嫩的手腕。 “程琛，你干嘛！”力道牵引她整个人向后摔，摔在了程琛的腿上，手腕还被他攥着，“弄疼我了——” “不解释解释？”程琛垂眸看她，“那个人你很熟？” 她小脸白净，干净的眼眸中还有些被他吓出来的慌乱。 真他妈的了。 程琛暗骂了句，收了力道，垂眸看到她白皙手腕处的一道红印，眸光不忍，食指轻轻摩挲着印痕。 “不熟，你误会了，”宁兮不是坐在他腿上，而是整个人被迫仰躺在他腿上，侧头，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你先放我起来！” 她挣扎着想起来，偏偏这人一手横在她腰间，她自己根本用不上力气。 “嗯？不熟？不管不顾往里冲救出来的人，原来不熟？” 程琛不大相信，垂眼盯着她因急躁泛红的脸颊，白里透粉，让人很想咬一口。 他伸手，食指触碰她的耳垂，轻轻撩动了下，很软。 “真的不熟！都不认识！” 趁他手臂拿开，宁兮忙从他身上起来，有点害怕地站去一边，给他解释：“我也不知道拉出来的人是他，我真的不知道。” 程琛整个身子懒散地靠着椅背，一腿曲起踩在长椅上，身子懒洋洋眼神却有着难言的侵略感，侧头朝她看过来。 “那你冲进去打算拉谁？” “……” 答案有些昭然若揭了，宁兮抿紧唇瓣，没搭话。 “怎么不说话？”程琛站起来，一米八多的身高笼下一层阴影，拖长音调，“不会是想——拉我吧？” 他的嗓音缠萦在她耳根，有点痒，淡淡薄荷香混着运动后荷尔蒙的味道朝她袭来，渐渐侵入她的呼吸，宁兮下意识屏息，手里的应援牌滑落。 “啪”一声拍在地上。 上面‘程琛我老公！要所向披靡’几个大字，用玫红色笔写着，还画了玫瑰圈起来。 “……”宁兮觉得今天的乌龙够多了，忙低头去捡，程琛却比她快一步，抬脚踩住了应援牌。 偏着头，看清了上面的字，他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给我的？” “不是！不是！” “上面都写我名字了，还说不是？”程琛挑眉，踩着应援牌不动，“小骗子。” “是给你的，但是！”宁兮盯着证据确凿的应援牌，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了，“我说不是我写的，你信吗？” 她的声音很低，仰脸看他，只见他的俊脸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 鼻尖间只有一寸距离，他停下，呼吸同她的交缠：“你自己说，我信吗？” “不是……”宁兮后退几步，向后躲，却突然被他按住脑后，拦腰抵在身后的排排衣柜上。 “哎呀呀你——”视线混乱一瞬，后背冰凉，按着她头的手却宽厚温热。 程琛含笑看着她，狭长的眼尾上挑着，眼里藏了些她一时也看不清的晦暗。 “你说，”他的视线朝地上的应援牌点了下，“你都这么勾引我了，我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不是不是。”宁兮摇着头，感觉他的呼吸吹到脸上，一阵湿热麻酥。 还有点痒。 “乖，呼吸。”程琛注意到她的气息微弱了些，低声哄着，身子微微挪开些。 声音暗哑惑人。 宁兮鬼使神差顺着他的话吸了口气，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清淡好闻，又带着一股热气席卷而来。 “你起来一些。”宁兮出声，声音都有些颤了。 程琛却不动，视线滑过她的眼睫，鼻尖，落在微微翕动的唇瓣上。 嫣红饱满，透着水润。 他感觉自己喉咙痒得发紧，脑子也跟着混乱，依稀能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你在叫我？” 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宁兮退无可退，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我没有，你起来一些。” “……”程琛咽了口口水没说话，那女声似乎越来越清晰，缠在他耳边。 一声接着一声。 真实又缥缈得难抓住。 “操。”心底没由来的一阵烦躁，他拧眉挥手砸在衣柜上，身体里像有两团火角逐，燥火先战胜yu火。 身后衣柜金属板震颤着，震得宁兮耳畔发麻，疑惑地盯着面前突然垂下头的程琛。 她只是让他起来一点，惹他生气了？ “程琛，你没事吧？”宁兮盯着他。 这样的程琛有点凶，凶得吓人。 程琛手抵着衣柜缓缓撤离，坐回到长椅上，一手撩起额前的发丝到脑后。 不知道为什么，他比以前出现这种状况时，更烦躁了，很想找人打一架或者来个空中蹦极。 “你先回去。”他沉声说。 怕自己控制不住燥火，伤了她。 “程琛，你怎么了？”她第一次见这样的程琛。 休息间只有一扇小窗，光线昏暗，程琛垂头坐在长椅上，整个人浸在了晦暗中。 微光透过他黑色的发丝，显不出一丝生气，越发落寞孤独。 “程琛……”她走近，又叫了一次，声音乖巧低软。 “先出去。”程琛没看她，语气不由分说的坚定。 沉默，空气都陷入了安静，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 她应该是出去了。 程琛一手按着额角，向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衣襟还有运动后留下的味道，很不舒服，很烦。 他有强迫症似的把汗湿的上衣套头扯了下来，抬头瞬间，看到门口角落处站着一小姑娘。 长得很像宁兮，正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这是幻觉吗？ 还挺真实。 程琛嗤笑一声，同她对视三秒。 应该是幻觉，若是宁兮看到他没穿上衣，肯定被吓跑了。 程琛手按在长椅椅面上，扣得很紧，默了三秒，起身朝她过来，猛地把人揽入怀里，香甜的蛋挞味缠磨鼻息。 很饿。 幻觉就幻觉吧。 “程琛……” 妈的幻觉都他妈这么真实。 程琛抱住她的腰，抱着她站到身后三级台阶上，耳边听到‘啊啊程琛你放开我’的声音，感觉幻觉真实得勾人。 站在台阶上，小姑娘比他高出几寸，他仰脸，盯着她几许慌乱的眼睛，两片睫毛轻颤着惑人，视线下移，滑过鼻尖，落在那两片轻颤的唇瓣上。 不知道那该有多甜。 俯身向上，他的吻落在唇瓣上，飞快地亲了下，抱着她腰身的手臂收紧：“我感觉我好像疯了。” 说话时唇瓣缠磨着她的唇。 小姑娘身子有些僵直。 “程琛，程琛……”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每一次都轻触他的唇。 很痒。 这幻觉太他妈真实了。 他压上去，止住了她没说完的话，舌尖轻轻滑过她的唇角，气息渐渐沉重：“天知道，天知道我有多想亲你。” 第70章 勾人的妖精 他抵着她的额头：你怎么这…… “程、程琛唔……”轻弱的呢喃被他霸道吞入口中, 他舌尖缠磨着，顺着她的唇线滑过，她开口嘤咛的瞬间, 舌尖滑入，四处点火。 “程琛，程琛……” 直到咸咸的泪水淌入他的唇瓣, 他才依依不舍地轻舔了下，放开她。 指尖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 拭去泪痕。 “操, 怎么这么软, ”抵着她的额头, 呼吸与她交缠着, 他沉声说，“我真他妈疯了。” 亲一下想宠你一辈子了。 多希望是真的。 他头脑昏沉着，头渐渐下沉，靠在她肩膀上, 思绪一瞬间放空, 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不出预料, 暴雨突然来临, 灰蒙蒙的天色渐渐变得黑沉, 深春初夏的雨水砸下, 积出一个个水洼。 篮球赛延期到明天, 球场周围人员疏散, 一把把颜色各异的雨伞像是雨中飘摇的蘑菇。 校医务室内, 宁兮坐在窗边，听着外面雨水拍打窗子发出阵阵急促的‘啪嗒’声。 她手指冰凉，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紧张。 面前病床上的人昏睡三个多小时了，还没醒。 “医生，琛哥咳，就这同学什么时候能醒啊？他是过度劳累引起的吗？” 黄毛在安静的医务室内转来转去，每隔半小时都要问一次同样的问题。 饶是徐浩文脾气好，也被他问得有点烦了：“同学，我知道你关心你哥，但你这样转来转去也会打扰这位同学休息。” 黄毛：“不转我紧张啊，我都没见过我琛哥进医院，别说横着进来了！” 知道自己紧张于事无补，他烦躁地抓抓头发，走到医务室外面转。 医务室里除了徐浩文和两个护士，就只剩宁兮和老六了。 宁兮朝程琛的床位挪近些，观察着程琛的脸色。 这样安稳睡觉时敛去了不少锋芒，程琛五官很挺，皮肤冷白，不带攻击性，微阖的眼上挑，倒有些妖孽气。 勾人的妖。 “宁兮，你先回家去好了，等他醒了我告诉他，给你打电话。”徐浩文走过来，观察了会儿程琛的情况。 “不用了，”宁兮抬头看了眼对面墙上的挂钟，11:23，“我在这儿等他醒过来好了，或许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可这都到饭点了，你不吃午饭了？” 宁兮还想再说点什么，对面，程琛的眉头微微皱起些，还是老六先发现：“琛哥。” “程琛？”宁兮也马上看过去，程琛转醒，睁开眼，视线在他们几人身上转了圈。 “琛哥，你醒了？” “同学，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或者，其他地方……” 程琛目光转了几圈，大脑飞速运转着，回忆了遍，视线落在右侧宁兮身上：“你什么时候走的？” 打断了徐浩文的话，几人都噤了声。 宁兮茫然地眨眨眼，没弄清他的问题。 他坐起来，又解释了句：“休息室，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回来过么？”样子有点急。 “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了，没回来。”宁兮回答。 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程琛坐直靠着床头，抬手抓了抓额前的发丝，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戾气。 “咳，”徐浩文手上拿着文件板，记录着程琛的状况，又重复了一次，“同学你有没有觉得……” 程琛一手挡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手上用了力气，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他声音很低，有点颓：“没有。” 徐浩文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写些什么，回头和宁兮他们说话：“宁兮，你和这位同学先出去一下，我单独和程琛同学谈谈。” 他的视线扫过旁边几名小护士，她们乖乖地走出了医务室。 “为什么要单独谈谈？”宁兮眨眨眼，看他一眼又拉长视线看向床上的程琛，“他是还有哪里不太好吗？” “没有，”徐浩文笑了，“就是最近学校查得严，要病人单独签字，你们配合下我的工作。” 宁兮没来过学校医务室，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规矩，但想徐浩文这人应该也不会骗她。 她快走两步走到程琛的床边，扯了扯白色的医用被子，程琛按在额头的手放了下来。 “程琛，那你在这里签字，我们去外面等你。” 她声音乖乖的，小手扯着他的被角，攥成一团。 干净澄澈的小鹿眼透着的那丝关心掩盖不住，程琛侧头看过来，还有些恍惚。 他的头发揉乱了，冷白色脸有些阴戾，还穿着那身运动衣，整个人显得落拓不羁。 渐渐地，脸色柔和下来，阴戾气消散，身子斜斜地靠着床头，如常的吊儿郎当样子。 “一起吃饭？”他伸手，把她抓着被单的手指扒下来，握在手心里。 干爽与黏腻相碰，他宽厚的掌心蹭掉她掌心的湿软，只是她抽手很快。 毕竟徐浩文和老六还在后面站着。 “都行。”如果不是他提起，她也没想到要一起吃饭。 程琛的掌心很热，像是被烫到一样，宁兮小孩子似的把手放在口袋里，离他远点。 程琛垂眼看着她的动作，视线上移，落在她微抿着的唇瓣上。 原来真的是一场幻觉。 “行，那你别乱跑，在外面等我去找你。” 她什么时候乱跑过？ 宁兮点点头，也懒得和他这个刚醒的病人计较，和老六一起走出医务室。 医务室空间不小，闲杂人都走出去，只剩程琛和徐浩文两人，就更显得冷清。 “说说吧，有什么想和我说的。”程琛先开口，散漫地半斜着身子玩手机，故意补了句，“长话短说，宁兮还在外面等我呢。” 绝对是故意的。 徐浩文也没生气，只是好笑地轻咳了声，问：“你们是在谈……吗？” “怎么，你嫉妒？” 他一腿曲起，手臂架在膝盖上，抬眸看他，微昂的下巴透着一种胜利者的傲气。 徐浩文站得笔直：“可能有点吧，但我希望你知道，你们还都是高中生，还很不成熟，遇到事情……” “你留下老子就为了说这个？”程琛不耐，长腿迈下床，作势要走。 “当然不是，”徐浩文急着开口，但程琛已经穿好鞋子大步走到门口，手搭在门上，徐浩文急了，“你不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吧？” “嗤，身体状况？”程琛没转身，手依旧搭在门上，“我当然比你清楚。” “那些幻听幻觉呢？你也清楚吗？别告诉我你没出现过。” “……”程琛手搭在门把上，攥得很紧，依稀可见凸起的血管。 “我查过你的家庭资料，校方这边只是寥寥，想和你说，一般这种精神性咳咳，家族遗传居多，毕竟我主攻骨科应该不专业，建议你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去医院看看。” 他说得已经很含蓄了，还留了不少余地。 “就这？”程琛皱眉反问，“你不要自己追不上，就拿什么破病来吓唬老子。” “你应该接触过这种病吧，你的家里人……” 程琛推开门，走出，又用力关上，徐浩文后半句话淹没在了风里。 雨水冲刷着这座城市，阵阵凉风吹过，宁兮撑伞站在树下，握着伞柄的手指冰凉。 看到程琛出来，她快走两步跑过去：“程琛。” 程琛穿着那件无袖运动衣，好像不会冷似的，微微垂着头，额前发丝遮住大半表情。 “琛哥你这是怎么了？”黄毛也快步跑过来，“操，不会是背书背得晕倒了吧？” 程琛抬头瞪了他一眼，他瞬间噤声。 “程琛，你背书很累吗？”宁兮打量着他的脸，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这几天忙着训练，还要学习确实挺累的吧。 她朝他走近了两步，撑伞的手抬起，挡着斜斜的雨水，只是她这把小黄伞太小了，挡不住两个人。 她往前再挪两步，突然被程琛一手抵住了她撑伞的伞柄。 伞柄朝她那边推，把她整个人笼在伞下。 “别听黄毛瞎说，”程琛轻嗤了一声，指尖滑过她的手指，顿了顿，她的手指很凉。 他的手握成拳，迟疑了会儿又放下，“送你回家。” 嗳？ 宁兮看着他把伞推回来，身子也随着向后退了两步，和他隔开。 “不是说一起吃饭吗？”她问。 好像第一次，程琛把她向后推。 宁兮心里异样了点，但也没多纠结，仰脸看他。 医务室只有突出的牌匾能遮雨，程琛站在牌匾下，额前碎发打湿，几滴雨水顺着他侧脸轮廓滑下，滑到下颚处摇摇欲坠。 雨水拍打房檐声音清脆，天色阴沉，连程琛的眼睛都显得阴沉。 程琛没回答她的话，看了后面老六一眼：“叫辆车，先送她回去。” 老六听话地滑开手机，同老六合撑一把伞的黄毛笑嘻嘻地跑过来，抬手伸向宁兮的伞柄：“嫂子，待会儿你坐车回去，应该用不到伞卧槽——” 话还没说完，先被程琛一脚踹在小腿上：“和姑娘抢伞，说的是人话么。” 宁兮抿了抿唇，把伞朝黄毛推：“我不是嫂子，喏，借给你吧，反正他说让我打车回去。” 有点小脾气。 反正你程琛吃饭不叫上我，还不理我。 “啊这……”黄毛挠挠头不敢接，低眉顺眼地看了程琛一眼。 程琛把她推出去的伞抓回来，连带着她整个人随着他的力道靠到他胸口。 手掌裹住她拿着伞柄的手，她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冰凉？ 手指相触，他的手松了下，又紧紧地握住，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传递暖意给她。 说服自己不要靠近她用了三分钟，其实自己靠近她只用了半秒。 “手怎么这么凉？” 第71章 还是好心动 “和我闹脾气呢？”透着点…… “手怎么这么凉？”他的声音很低, 音质暗哑。 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指，任她用力抽了两次都没能抽出来。 这人怎么这样？ “你刚刚，”宁兮仰脸看他, 耳边的发丝被风吹乱，她的声音有点委屈，“不是不理我吗？” 乖乖的有点小脾气的样子。 程琛盯着她微微鼓起的脸颊, 眸光动了动，手指握得更紧了些, 笑出声：“和我闹脾气呢？” “……没有。”他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暧昧？ 又透着点宠溺的味道。 像一只羽毛轻轻地在她心尖刮蹭。 宁兮忙反手掐了下他的掌心, 才能抽回手, 一本正经地扯开话题：“我们之前说好的, 你篮球赛结束, 我帮你补课。” “滴滴——”车笛声响起，一辆网约车停在路口。 黄毛推搡老六好久，无果，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过来：“琛哥, 叫的车到了。” 程琛点了下头, 看向面前撑着伞垂头的宁兮：“先回家吃饭, 补课的事, 回头再说。” “那什么时候再说呀？你要是下午休息的话, 晚上也可以。”宁兮抬头急急地开口。 说完才反应过来。 什么叫晚上也可以。 “晚上？”显然, 程琛的关注点也偏了, 眸光在她脸上打转, 隐忍着什么, 只是告诉她，“别和男人谈论晚上，知不知道？” “……” 程琛先她几步, 走进雨里，任雨水把他黑发打湿，宁兮忙跟上他，靠近些，一把小黄伞遮着两个人。 程琛带着她走到网约车旁边，拉开后座车门，给她留出一道进出的空隙：“上车。” “那，这伞要不要给你？”宁兮两步迈上车，撑着伞的手远远伸出车外，帮他撑着。 程琛却帮她收了伞，推回来，高瘦挺拔的身影笼下，半个身子探进车厢，朝她凑过来。 他发丝湿得厉害，发尾水珠欲坠，那张冷白色脸上还有些滑落的水痕。 舔了下唇角的水珠，他说：“宁兮，你面前这男人不会让自己淋湿。” “……”你确定吗？ 宁兮看着他坠水黑发后浅淡的眸子，视线下移，他的舌尖滑过湿水的唇角，她吓得向后躲了躲，忙垂下眼。 他的无袖运动衣也被打湿了，隐约能看到流畅的胸肌曲线。 瞬时，宁兮感觉脸颊发烫，不知道该看哪里，小手无意识地抓抓耳垂。 有点慌乱的可爱。 程琛盯着她渐渐染上红晕的脸颊，喉结滑动了下，很想凑近亲一口。 但他只是直起身，告诉前面的司机师傅：“师傅，开车吧。” 在宁兮出声前，先一步关上车门，转身快步朝老六那两人走去。 “小同学，那咱们发车了，你坐好啦。”司机很热情，发动引擎，汽车开动。 “嗯。”宁兮蹭到车窗边，拉下被雨水浸得模糊的车窗，探出头看向程琛离开的方向。 随着车窗的渐渐下滑，视野放大，程琛的背影却渐渐朦胧。 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衣衫，老六走过去帮他撑伞。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好像不大开心。宁兮攥着手里收好的雨伞胡思乱想，圈圈水滴落在她鞋旁。 - 中午雨停了一阵，太阳仍没露脸，空气中满是雨后青草的味道，夹着凉意。 宁兮吃过午饭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被闷雷吵醒。 从床上爬起来看看窗外，一时还有些分不清是下午还是晚上。 天空灰沉，比上午风雨欲来时更显阴黑，呼啸而来的冷风拍得玻璃窗啪啪作响，偶尔几声闷雷劈下，只是不下雨。 天气太恶劣了，宁兮缩回被子里，摸出手机来看，屏幕上赫然几条微信消息。 她忙点开，都是楚潇潇发来的。 不是她想等的人，心底泛起一点点失落。 楚潇潇：【兮兮！我换来的应援牌怎么样！】 【是不是成为你感情路上的助攻啦！】 宁兮回：【应援牌好像放在休息室了，上面的文字真的好尴尬啊。】 【程琛都不理我了。】 楚潇潇：【？？？不会吧？】 【他不理你？】 楚潇潇觉得这简直天方夜谭。 宁兮：【嗯，我说要给你补课，可能他不大想吧，就也没说清楚。】 对方似乎沉默了会儿，三分钟后才回消息：【应该不会吧，我听老六说他还买了你家楼上打算和你一起学习来着。】 【可能是打球太累了，想休息。】 嗳？买了她家楼上？ 想起前段时间吵人的装修噪音，她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跑到课桌前挑了几本重要的课本和五三，放进书包里。 背着书包打开房门，一股寒气冲了进来，她又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大衣，跑去楼上。 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楼梯间窗子大敞，凉风裹着沙土卷来，宁兮揉揉眼睛，站在楼上门口。 以前她家楼上住着老爷爷，喜欢摆花弄草的，门口放了两架盆栽，无人照料早已枯萎，残败的枝叶在风中摇摇欲坠。 宁兮敲了敲门，无人应。 她给程琛发消息：【我在你家门口，我带了书过来，你要是今天想休息，我可以把书先给你，明天再来。】 她其实只是想上来看看他。 今天的程琛心情不大好，她还有点担心。 只是她不知道程琛那伙有钱人又不止这一处房子，他根本都没搬过来。 半晌，发出去的消息无人回应。 楼梯口阴冷潮湿，阵阵凉风灌入，夹着北方春季躁动的风沙，刮得宁兮脸有些发疼。 她走到窗边想关窗子，推了好久没推动。 唉。 恰好手机振动两声，宁兮揉了揉冻得发凉的手指，看到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程琛微信电话。 她蹲回两排盆栽后，勉强挡风，接了程琛的电话：“程琛？” 对方沉默了几秒，问：“你在我家门口？” “嗯，你好像还没回来，我咳咳——”凉风灌入，她忍不住咳嗽几声。 那边，程琛站在自己公寓门口，没看到人，瞬间明白她在哪个家门口。 他一手搭在门把上，冷白的手指攥着金属把手攥得很紧：“快点下楼回家，听话。”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呀？”宁兮扣动着大衣扣子问。 “我今天不回去。” “不回来吗？”她重复了句，程琛不回家要去哪里？还要去麻狐街某个酒吧吗？ 她手指抠着扣子，小声却有点倔强：“不行，你要回家的，我就在你家门口等你，等到你我才回去咳咳。” 有点冷，她举着手机的手指冰凉发颤。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听话？”程琛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丝丝哑哑，有点急。 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宁兮茫然地看着通话界面消失，屏幕变成壁纸的颜色。 他这是几个意思？ 数落一句，让她快点回家？ 那他还来不来？ 宁兮背靠着防盗门，蹲得腿有点麻，手指按揉着小腿，想：我就等他半小时，不来就算了。 寒风侵入，几分钟都很难熬，她抱着书包，下巴抵在书包上，回忆着和程琛的对话。 他们这算是吵架了吗？ 但好像也不是，程琛好像生气了，他气什么呢？ 越想，她越觉得委屈，他气什么呢，这么冷，她还生气呢。 书包背在身上，她一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就听到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很急促，由远及近，她动作停下，侧头，看着楼梯口的方向。 一阵脚步声很急，靠近，程琛整个人爬上楼梯站在她面前。 就像一帧安静的画面突然闯入一个人，高高瘦瘦，浓颜英挺，瞬间就成了画面的中心。 宁兮看着他，撞上他那双眼的瞬间，心里酸楚的泡泡越冒越浓。 如果他不来，她自己回家也就是埋怨一会儿，委屈就过去了。 可是他突然来了，站在她面前，她要睁大眼睛眨眨眼，才不让眼里的湿热冒出来。 今天他怎么了？突然不理她，还不给原因。 宁兮垂下头，撑着地面站起来，蹲太久双腿发麻打颤，一个趔趄，摔进了温热的怀里。 程琛一步上前，强劲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往怀里一带。 只是今天的宁兮不大老实，拼命地挣扎着，双手并用推着他，书包掉在了地上。 “放开我，你放开我呀！” “别闹。”程琛用不上力气，只能抓住她作乱的两只手，握在掌心里，把她手臂反剪在她背后。 她的手冰凉，摸着都一阵心疼。 在这里可怜兮兮地蹲多久了？ 怎么不知道回家？ 程琛握着她的手，揉着手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温暖过去，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生气了？我惹的？” 宁兮别开脸，这种反应无疑说：不然呢？ “还真是我，”程琛沉笑了声，克制着什么，放开她的手，“那你揍我一顿，手脚并用都行。” “我最不想看到你生气，会害怕到心疼。” “尤其是因为我这种人，不值得。” 宁兮回头看他，眼底有些湿意，还很诧异——什么叫你这种人？ 一通电话进来，聒噪的英文歌打断宁兮想问出口的话，程琛皱眉，掏出手机，犹豫了半秒还是接下：“喂，陈姨。” 趁他接电话的空隙，宁兮后退几步从他怀里抽离。 “什么？西西生病了？” “你们现在在哪？” “行，我待会儿过去。” 收了电话，宁兮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听出蓝白猫西西生病的消息：“西西生病了？为什么会生病？你要现在过去吗？” “嗯，”程琛紧了紧黑色风衣领口，“我送你回家。” “可是，”宁兮有点慌乱，她没养过宠物，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严重吗？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可以吗？” 她的眼睛很亮，蒙上一层水雾似的，惹人怜惜。 不会有人想拒绝她。 程琛咽了咽口水，盯着她，还是心软：“行，看完送你回家。” - 宠物医院灯光明亮，白炽灯晃眼，蓝白折耳猫西西懒洋洋地趴在台面上顺从医生检查，圆溜溜的猫眼里写满茫然。 程琛和宁兮站在检查台旁，钟点工陈阿姨和后面一位护士絮叨：“我是这两天才发现了西西走路不大正常。” “平常她都趴在猫爬架上也不怎么动。” “但也瞧不出什么毛病，就感觉怪怪的。” 护士：“您先别急，医生在看诊了，有情况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陈阿姨点点头，又走到程琛身侧：“程少爷，真不好意思还麻烦您跑一趟。” “应该来的，”程琛掐了掐眉心，脸色不大好，“陈姨，叫了车，你先回去。” 陈阿姨答应着走出了宠物医院，整个空间瞬时安静下来，宁兮垂着头百度【折耳猫生病】。 词条一个个涌出来。 遗传性骨骼疾病。 尾巴僵硬。 关节肿胀。 越看越吓人，宁兮抬眼看向台面上趴着的小猫，明明乖巧可爱，一双眼里还有着不谙世事的干净，怎么就要承受这种病痛？ 视线上移，程琛靠在台边，薄唇抿得很紧，一手摸着西西的头，时而给她梳毛，时而摸摸下巴。 没想到，他这么一个落拓桀骜的人，还会喜欢这种软萌的小宠物。 医生检查完，和程琛说话，宁兮懵懵懂懂地听着，大意是，小猫身体没什么问题，要确定是不是骨骼问题还需要拍片，我们店里仪器坏了，你们考虑明天再来。 程琛站在原地沉默着，打开猫包放西西进去。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浑身透着一种难掩的阴戾气。 今天他的话很少，少得不像程琛。 宁兮走近，扯了扯他的袖口：“这家仪器不行，要不我们换一家？” 对面医生瞪了她一眼，收拾着设备。 程琛垂眸，看了眼她拉着自己的手指，视线滑过，又收回。 “黄毛当初送来的时候就说过，有的折耳猫有遗传疾病，发病的话一辈子都会忍受痛苦。” “所以呢？”宁兮看着他的脸。 操，程琛心里骂了一句。 “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还去检查什么？倒不如装作不知道，反正也要痛苦一辈子了。” “你……”宁兮眨眨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手指不自觉攥紧衣摆，“你怎么会这样想？先天的我们本就改变不了，但我也想给她一个希望，或许不是呢？” “如果是呢？”程琛问，他侧头，眼皮微微耷拉着，却不像平常的那种懒倦。 宁兮没想过这个问题，一般她遇到事情都会先想好的方面。 “那就……”她想了半晌，仰脸，眼睛澄澈干净一如初见，“努力？搏一搏未来？或许……” 她后半句没说完，因为程琛突然俯身，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呼吸吹到她的耳根，有些发痒。 “程、程琛，你干什么？”这可是在医院，人来人往的！ “对不起。”程琛低声，靠在她肩上，就像是麻狐街那晚胃痛，靠着她的肩膀对她动心一样。 小半年了，竟然连靠在她身上都会动心。 第72章 教教我怎么哄你 他有点霸道：让什么？…… “别动, 让我靠一下。” 程琛头抵在她的肩上，微微侧头，湿热的呼吸吹到她的脖颈。 宁兮怔了几秒, 她刚刚好像听到他说‘对不起’了？是和她道歉吗？ 声音很低，消弭在空气中，似乎是她听错了。 程琛这种桀骜到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说对不起呢？ 宁兮偏头躲开他的呼吸, 盯着对面玻璃门后来往的护士和宠物主人，有点慌张：“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找个地方坐一下？” 她的个子不高, 程琛这样俯下身来靠着她肩膀的姿势应该也不太舒服。 况且, 她也不想被旁人说闲话。 程琛没动, 低沉地笑了声, 热气吹得她耳根发麻。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是我混蛋了，下次不会了。” 他、他知道？ “为什么。”宁兮下意识顺着问一句。 “我不理你，”程琛的声音很低，气音说话, 一字一句吹在她耳边, “冷落你。” 所以他知道？是刚刚知道的还是楼梯口来找她就知道？ 宁兮回想了遍这个问题, 猛地发觉, 他是故意的。 故意冷淡她。 “你是故意的？”她的声音轻颤着, 不敢相信。 为什么要故意冷淡她？ “为什么？因为我赛场上拉错人？为什么？” 她用力推开程琛的身子, 手掌抵住他的胸口往外推, 却被他反手抓住小臂, 重新扯回来。 “不是, ”程琛拉她很用力，好看的眉毛皱起，“是我, 错在我，我突然发现自己呵，很差劲。” “你当然很差劲了，你放开我啊！我讨厌你!” 宁兮没听懂他的意思，本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一涌而出，挣扎了几次挣不脱，干脆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鞋子与骨骼碰撞的声音。 程琛闷哼一声，宁兮趁空挣脱出来，快步朝门口走。 “宁兮！” 宁兮不理会他的声音，小跑几步跑到医院门口，推开门的刹那，阵阵风沙灌入。 风拍打着她的脸颊，眼底那些湿热被风一吹，变得干燥。 她猛然间回过神，觉得自己有点小心眼。 是习惯了他一直在自己身边，所以他抽离时，才会觉得奇怪又委屈吗？ 宁兮在门口站了站，转身回去，也不知道回去说点什么但还是觉得应该和程琛一起走。 只是转身的瞬间，程琛就站在了她身前，手里还提着猫包。 小家伙毫不知情地在猫包里探头探脑。 “回头是找我么？”程琛站在那里，斜斜地倚靠着玻璃门边，肩宽腿长，挺拔中带着点懒散气。 追出来太急，发丝跑乱了，添了些不羁气质。 跑的时候还有些心慌，看到她转身，莫名心安。 就怕她一生气要和他划清界限了，那该多难熬。 “谁找你，”宁兮仰脸看他一眼，觉得面前这人才像是自己认识的程琛，“我是看看猫。” “哦看猫啊——”他拖长尾音，提起手里的猫包，“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真是人不如猫系列。 “她好看。”宁兮垂着头回答。 “说谎可不乖啊，”程琛微微俯身，和她身高平齐，盯着她微垂的眼，“不抬头看看怎么就下结论呢？” 又补了句：“他们一般人，可都说我好看。” “……”无耻流氓。 宁兮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走，视线放远看向路边的计程车。 才转身半秒，一只手就扯着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扯进怀里。 力道悬殊，她后背抵上他胸口：“你干嘛啊！” “老子哄人段位很低，要不你教教我？”程琛揽着她，手臂拦在她身前，任她挣扎着也不放手，话说出来还有丝紧张，“怎样哄你能不生气了？” 紧张到‘老子’都蹦出来了。 宁兮没开口。 程琛低着头，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嗅着那股淡淡的甜香：“要不，我和你玩个‘狂扁小朋友’，我当那小朋友怎么样？” “……”宁兮愕然，侧头看他，刚好和他的侧脸相距不到两公分。 她忙挪开些。 你都多大只了，当什么小朋友？ 又觉得有点好笑，这人拉不下面子道歉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有点可爱。 “我不喜欢使用暴力。”宁兮一本正经地回答。 “对，”程琛低笑一声，搂得更紧，“毕竟家暴。” 什么暴？ 后背抵着他胸口，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硬朗的肌肉，暗哑的声音缠磨在她的耳廓，一时打断了宁兮的思路。 回过神，想反驳他的话，却被走出门口一大叔打断了：“小伙子，让一让。” 大叔长相和善，声音却很粗犷，宁兮听了，燥热一路爬上耳根。 她挣扎两下，却被程琛搂得更紧。 “叔，让什么？这我女朋友。” “……”燥热一路冲上耳尖，带着一点点甜，宁兮忙拱他，“别乱说话呀你。” 大叔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得有歧义，再配上自己一张油腻脸…… “哈哈哈，叔说让你把门口让出来，谁让你让女朋友了？”医院牌匾下光线晦暗了些，大叔凑过来看了看，看到宁兮一肩上的书包，突然有点急，“这，人家小姑娘还背书包上学，你们就谈朋友了？” 一副你个社会人怎么摧残人家小姑娘的样子。 宁兮忙别过头，抓了抓耳朵，装自己不存在。 “叔，我家小姑娘就是看着小，”程琛直起身子，自己说着都忍不住笑出声，低沉的声音从喉咙发出，“我可追好几年了，叔可别给我搅黄了。” 大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宁兮，怎么看都觉得人家像是被挟持的。 “丫头，别怕跟叔说，这人真不是社会哥骚扰你？” 程琛：“……” 可能不出声，这事儿就过不去了。 宁兮慌乱地抓抓耳朵，自认为想了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垂着头不敢看程琛：“哥哥，别和我闹了啦。” 闻声，程琛垂头，盯着她扯着自己风衣衣摆的手指，上下扯动两下。 很敷衍又逊色的撒娇。 却还是像羽毛一样轻轻擦过他的心尖，很轻，但很痒。 哥哥？ 嗯？ 不知道程琛心理活动的宁兮还在想着怎么圆，她抬头看向大叔：“伯伯，这是我哥哥，喜欢开玩笑，您别误会。” “哦哥哥啊，我说呢，这样一看确实有点像。”大叔挠头大笑着。 程琛：……你大爷。 - 大叔走后，两人打车去了一家宠物医院，医院有事打烊，吃了闭门羹。 计程车上，师傅热情地说：“好像城南还有一家宠物医院，就是太远，到那儿应该也关门了，你们还去吗？” 这会儿已是黄昏，橙红太阳垂下地平线，昏暗笼罩大地。 疾风似乎停了，但空气中仍是寒意未退。 “不去了，”程琛看了眼时间，报了宁兮家小区地址，“师傅，去这儿。” “好咧。”计程车上路，晚六点高峰期，车流行驶缓慢。 宁兮侧头看着窗外，街道繁华，车流人流涌动，时不时喧闹声透过车窗缝隙传入。 车子拐入一条小巷，路边排排商贩做着生意，笑闹着给客人介绍商品，找钱，欢迎下次再来。 夜色发凉，一位卖水果的阿姨脸颊冻得泛红，脸上却笑呵呵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地鸡毛，也都憧憬着未来。 “在看什么？”程琛侧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窗外街景与往常无异。 宁兮回过头，看着他。 外面橙色路灯亮起，车窗剪出一层层叠影，随着车子行驶，一层层打在他的脸上。 阴影占据了大半张脸，冷白色脸显得晦暗不明，只是露出的浅淡琥珀色眸子很亮。 宁兮想起自己还踢他一脚的事情。 “疼吗？”她看了看他的小腿，当时情急，现在不记得是踢在哪里了。 “什么？”程琛反应了会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唇角扯出一抹笑，“疼，可疼了，对我下手挺狠啊你。” 宁兮盯着他的腿看了小半会儿，上面连尘土的痕迹都没有。 她记得……自己好像没用力吧？ “怎么不说话？下手之后打算潜逃？” 宁兮迟疑了下：“没打算。” “哦，”程琛拖长声音点点头，车厢空间不小，两人之间有书包、猫包隔开，他却偏偏伸来一条腿，装作病弱地轻叹一声，揉揉小腿。 故意似的，一边揉，一边凑近，碰了碰她的小腿。 “说说吧，怎么赔偿我？要不，再叫声哥哥听听？” 两人靠得太近，即使隔着衣料，裤腿还是一下下擦过她的小腿。 宁兮心神有点乱了，忙挪开腿，没敢看他和司机说话：“师傅，前面找一家诊所停下。” 程琛：“……” “啊诊所停啊？”司机忙着开车，回头看她一眼。 “不停。”程琛开口，声音自带威慑力，司机师傅忍不住转回方向盘。 宁兮扭头看他：“你不是说很疼吗？” “你故意的啊，啧，”他轻笑出声，身子后仰了些，整张脸隐没在窗外斑驳的阴影中，“还学会唬人了？” 宁兮没搭话，侧头看向窗外。 明明是和你学的。 窗外街景闪过，昏黄错乱，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 突然，鞋尖被碰了两下，她垂头，程琛的黑色短靴正勾在旁边。 “还生我气么？”程琛凑过来，半个身子斜斜地入侵她的领地。 再凑近一些，下巴快要抵到她的肩膀。 薄荷香混着他身上的味道袭来，宁兮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 没扭头看他，宁兮只是摇摇头。 她脾气一向好，刚刚也不算生气，只是有点委屈。不知道自己一向淡然的性子怎么到程琛面前都土崩瓦解了？ 很想哭，还踢了他。 “那，”程琛有点得寸进尺，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盯着她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宁兮女侠还给我补课么？” 第73章 不许跑了 一直盯着我看，看上我了？…… 天色渐晚, 昏暗挤走黄昏的橙黄覆下，楼梯间要开灯才能看清脚下的台阶。 宁兮背着书包跟在程琛身后，走过自己家那层, 去了楼上程琛的家。 还有点忐忑。 “程琛，”还有几级台阶时停下了脚步，她扯紧书包带, “你家里爸爸妈妈他们……也在吗？” “嗯？”程琛已经走到门口，随手按着门上的密码, 他重新装修一次, 防盗门也换了。 密码输入进去, “滴”一声门开了, 程琛侧头看她, 眼底有些玩味：“下午不是还等在我家门口不肯走？这会儿紧张了？” “下午……”宁兮抿紧唇没继续说下去。 下午她太着急了，确实没考虑到。 “放心，”程琛把门拉开，门抵着墙, 他身子懒散地倚在门边, “家里就我一个。” 啊？就他一个？ 话是这么说没错, 宁兮眨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更不放心了, 抬抬腿又放下, 最后还是抬腿往前走。 程琛双手环胸, 看她这样子懒洋洋地低笑一声：“其实你大可放心, 你这身材本禽兽看着都没有兽yu了。” “……” 他说着, 慵懒地掀眼皮看向屋内，猛地视线顿住，忍不住说了句：“操。” 猝不及防的打脸。 想把宁兮往外推不让她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宁兮走到门口，向内一看，瞬间怔在原地，俏脸渐渐染红。 屋内格局和她家一样，不同的是粉嫩风骚的装修，玫红撩人的窗纱从门口一路蜿蜒到主卧，墙上挂着各种市面上都买不到的少儿不宜壁画，地上还有大把大把风干枯萎的玫瑰花瓣。 “程琛！你……”宁兮反应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操，这真他妈不是老子安排的，”程琛先走进去，粗鲁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窗纱和壁画揭下，才揭了几个就烦了，拿出手机要打电话，“那个傻b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在骂谁。 宁兮站在门口踌躇了会儿：“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她还是信得过程琛的，就是震惊。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当然不是。”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程琛果断拉黑了那哥们，抬头看她。 身高大概只有门框的一半高，两只小手紧紧地扯着书包带，有点局促地站在门口。 时而向屋里探探头，慌乱的小鹿眼左看右看的，像一只探索新领地的小仓鼠。 程琛咽了口口水，起了逗她的心思，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掌上敲着：“这种事吧，我也只能在梦里想想。” “……” “但今天你都过来了……” “程琛！”宁兮瞪着他，作势要走，“再说我就回家不理你了。” 她还是很有脾气的。 “好不说，”程琛把手机放在一旁的橱柜上，半侧着身子，倪她，“不是说好给我补课么？这些就当没看见行不行？” 宁兮努力克制住东张西望的好奇心，垂着头走进屋内，随手关了门，嘟囔：“全都是，怎么装没看见呀。” 程琛走在她前面，手刚搭上主卧的门把手，听到声音回头看她，很想笑：“还是你想当看见了？” “……不想。”那还是当没看见吧。 主卧大门打开，里面装修得像是婚房。 宁兮没凑过去看，只是开门的瞬间看到房间一角，就觉得自己不适合踏进去。 “程琛，要不我们明天再补课？”她试探着问。 “什么，”程琛把门关上，走向另一侧的房间，“你们好学生都说话不算话的？” 他记得这边嘱咐过要装修成书房。 妈的，当时那哥们还问为什么要装修一个书房出来，他都没想到这人脑子里想得都是乱七八糟的hs。 房门打开，程琛先环视了一圈，书柜空荡荡，书桌宽敞。 除了墙上那两幅壁画，其他都还行。 “就这间吧。” 他先走进去，拉开书桌前转椅坐下，背抵着椅背，向后仰，整个身子懒散。 宁兮跟着进来，刻意不朝那两幅画瞄，有些拘谨地把书包放在他面前的书桌上，拉开拉链，翻出来几本书。 “你先做几道例题，我要知道一下你哪些会哪些不会。” 她一本正经地打开‘五三’，圈了几道题给她。 程琛的转椅旋转过来，他瞥了眼圈出来的题，都挺面生。 “小老师，不直接给我讲么？” 宁兮摇头：“你先做，做完了我看看给你讲。” 圈好了题目，她抬头，和程琛的目光对上。 程琛一手支着头偏头看她，白炽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眼睫下两丛细密阴影。 薄唇微勾，眼底都染上了笑意，微眯的眼瞳惑人。 宁兮后退几步，险些撞在后面的书柜上，她胡乱地把书本推给他：“你快点写，写完我们还有别的题。” “任务这么重啊？” 程琛不以为意地垂头扫了两眼，又掀眼皮看她：“没笔，我怎么写？” 说着，伸手，把她手里的笔拿走，指尖滑过她的手指。 宁兮没再和他说话，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在了后面的转椅上。 书房内无窗，她靠着墙，小学生一样坐得腰背挺直，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本子。 【21号选手拯救计划】好久没写了。 她翻动着扉页，下意识地抬头，和程琛的侧脸对比了下，画得还行，就是没能把程琛的气质画出来。 画得太冷硬了点，明明这人还带点坏。 宁兮翻开下一页，挑了只铅笔出来，盯着程琛的侧脸，才想动笔，意外地和程琛侧目的视线撞上。 目光相对，她竟然忘了低头或者辩解。 “一直盯着我看，看上我了？”他转了转笔，样子散漫悠闲。 “没有我是……嗳？” 书房内的灯突然关了，周围一片漆黑。 宁兮在这里住久了，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的断电，从容地站起来：“好像停电了，程琛，你开一下手电筒，我出去看看别人家有没有电。” 要是没有，就是整个小区都停电。 凭她的经验，这只是电路接触不实引起的，过会儿就会好。 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宁兮才走两步小腿就撞到什么，她又问了句：“程琛，你可不可以开一下手机的手电筒？” 没人回应。 她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差一点就要以为这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程琛？”她伸出一只脚试探着左右踢了踢，“程琛你在吗？” 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她的小腿，她“啊啊啊”着大叫了一声。 “别动。”程琛的声音很低，气音说话，抓着她的小腿，默了几秒又放开。 大概适应了黑暗，宁兮垂下头才看到程琛似乎是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着，头埋在臂弯里。 “你、你怎么了？” 她缓缓蹲下来，凑到程琛身前，莫名地有一种很想揉揉他的头发的冲动，但仔细一想，还是作罢。 程琛没出声，只是那样蹲着，浑身戒备地，整个人缩在转椅和书桌之间。 “你怕黑吗？”她试探着再问一句。 周围很安静，房间无窗，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 正在宁兮犹豫着要不要先过去把门打开，让光线进来的时候，程琛开口，声音压在臂弯里。 “不怕。” “……”你确定？ 宁兮抓了抓脸颊，她记得上学期一起玩剧本杀闹鬼的时候他都不怕，怎么现在？ 但仔细想想，当时女鬼是开着门进来的，门口蓝光紫光交叠得吓人。 她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只能学着电视剧里那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程琛，你别怕，我在这儿。” 声音本就温软，刻意放轻，柔和得像闽南江水。 程琛没搭话，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紧紧地抓着。 有那么一瞬间，宁兮觉得自己手腕都要被他抓碎了。 “滴”一声，来电了，白炽灯亮了起来，房间被照亮，程琛蜷缩在桌角，更显得无助可怜。 “程琛，灯亮了。”宁兮惊喜地喊了声，挣扎着想缩回手。 程琛力道松了下，不至于那么疼痛，但还是紧紧地抓着。 他抬头，额头右侧有压出来的褶皱痕迹，冷白色脸上少了傲气，多了一丝狼狈。 “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这种情况的。” 似乎还没缓过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 “啊？” 宁兮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很平静，不躁不撩，浅淡的眸子透着一种疏离感。 所以？ 要杀她灭口吗？ 她脑海里闪过各种谍匪片镜头，还没来得及出声，程琛扯着她手腕的手用力，把她整个人扯了过来。 “啊你——”宁兮一条腿曲着半跪下来，视线茫然地盯着后面书桌一角。 “以后可不许跑了。”他说，平静的眼似乎闪过一抹色彩。 “……”宁兮没搭话，动了动腿，调整了会儿姿势，问，“你怕黑吗？刚刚……” “那个夜晚她以为我睡了把我锁在屋子里，自己从阳台跳下去了。” “啊？”愕然，宁兮讲不出一句话，甚至以为他说的是什么恐怖故事。 “但我是醒着的，我亲眼看到了。” 第74章 等着你调戏 你这调戏人的段位有点低啊…… “所以……‘她’是谁？”宁兮盯着他的脸问。 程琛垂下眼轻‘呵’一声, 唇角扯出的笑意泛着苦，手背抹过唇角，抬眼。 眼里又是那股放浪形骸的顽劣劲儿。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什么都信啊？”他扯着她手腕的手指力道渐松, 拇指滑过她手腕内侧白软的皮肤，“刚刚编出来的，你要想听, 我还能继续编。” 宁兮把手抽回来，看着他没搭话。 可能有那么一种人, 他们平日里桀骜落拓, 稍稍露出一点点脆弱就要更玩世不恭遮起来。 面前的程琛, 腰背挺直, 头微偏着倚靠后面的书桌板, 下巴微昂着，目光斜斜地看过来，眼底还透着那股懒散劲儿。 若不是黑发凌乱些，蹲在桌角, 几乎都看不出他是刚刚那个怕黑的人。 原来, 他也不是时时都穿着金盔甲的, 也会有受伤的时候。 想起刚刚他说‘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这种情况的’, 就像是什么坚硬的大门被她打开了一条缝。 只有她打开了。 “我觉得这个故事很土。”宁兮盯着他的眼睛, 由衷评价。 “嗯？”程琛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如果后面非要编下去的话, 我会写那个男孩从伤痛中走出来, 努力过好现在的生活, 而不是活在她自杀的阴影里。” “你怎么就说是个男孩, 可能是个女孩呢？”程琛向后，背抵着书桌板坐在了地上，长腿随意曲起展开, 能把她圈在自己的范围内。 宁兮垂头看了一眼，觉得这姿势怪怪的，拍了拍膝盖的土起来，向后挪了些，蹲着。 “我猜的。” “那你猜的不准，我设想的是小女孩。”程琛一手架在膝盖上，倪她。 “哦。”宁兮盯着自己的鞋尖，伸出一只手，抬头看他，“程琛，你，把手给我。” “干嘛？”程琛手指动了下，却没伸出来，盯着她白净的手心看了看，“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男啊？” “……现在是晚上，‘良家妇男’是病句。”宁兮正经地解释给他。 他哪里良家？ 算了，不伸手就算了。 宁兮抿唇，要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却被程琛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嗯，伸出来了，等着你调戏呢。” “……” 宁兮没再说话，垂着头，一笔一画地在他手上写字。 她的侧脸很认真，齐刘海挡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轻轻抿起的唇。 程琛难得没再出声，盯着她的脸，缓缓地下移视线，落在她手上。 小姑娘心无旁骛地在他手上写字，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掌心，有点痒。 头一次，他觉得小姑娘的手能这么软。 写完了，宁兮有点期待地看向他，他手指握拳，回忆了一番问：“写的我名字？啧，你这调戏人段位有点低啊。” 宁兮点了点头，也不理会他的后半句：“我只是想起了开学那天你的介绍，程琛，琛赂的琛，也是……” “琛宝的琛，宝藏的意思。” 她仰着脸，眼睛干干净净的，细心地给他解释意思。 程琛合拢手掌，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有那么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 这小姑娘调戏人的段位很高。 “嗤，突然讲这个。”程琛似乎也回忆了几秒，开学那天两人的见面，莫名其妙地成为前后桌，还故意抢她的笔。 “我还记得当时你，”宁兮回忆着，由衷评价了句，“凶得吓人，还抢我东西。” “有么？”程琛仰头，视线定格在头顶的天花板上，脑海里都是那天宁兮垂着头，很有脾气又不敢发作的模样，有点可爱，“可能吧，当时只是想欺负你。” “……” 程琛手指摩挲着，垂头，视线落在她身上，琥珀色眼睛很亮：“让你多看看我。” - 夜色安宁，楼下偶尔驶过几辆摩托，划破夜晚的安静。 宁兮坐在书桌前把程琛写完的几道例题改了出来。 有点惨不忍睹。 本以为他应该是有初中基础的。果然，颓废久了以前的知识都忘了。 宁兮把解题思路写好，又圈了几道不同类型的题准备明天讲，有点繁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翻页，就看到在题目背面程琛画了一只小猪。 小猪头上还有一个火冒三丈的小火苗。 有点调笑她似的，宁兮盯着上面的画，突然笑了。 她哪里像小猪？还画得这么丑。 把书包收拾好，她洗漱上床，躺在床上拿着手机上下敲着，故意不滑开。 手机屏幕黑屏，能看到她的脸，唇角微微弯起着，眼里都有笑意。 屏幕上的脸素净，没有任何化妆品修饰，干净又朴素。 也许上了大学她也会化妆，会把自己装扮得精致可人，还挺憧憬大学生活的。 但她更憧憬能一起上大学的人。 她滑开手机，点进和程琛的聊天页面，又退出来。 用群发功能，圈了楚潇潇、程琛和几个要好的同班同学，想了会儿，又从班群里加上林霖，把林霖也圈上。 发了一条群发消息：【希望以后我们能上同一所大学。宁兮留。】 为了能看出来是群发，还故意加了后面三个字。 发了出去，没过半分钟，一条条消息弹出。 楚潇潇：【那当然啦！】 【不在同一个大学，在同一个城市也行！】 宁兮开心地回复她，等了会儿，没等到程琛的消息。 可能是还没看到吧。 自打艺术节后，有不少人不知道从哪知道她的微信过来加她，她只加上了几个同班的女生，剩下的不认识就都忽略了。 那场绘画展示让她人气颇高，但或许更重要的，她也有了走到舞台光芒下的勇气。 楼上，程琛仰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床榻很软，躺在上面整个人都能陷进去。 他不喜欢这种软床。 房间内还有些枯萎的玫瑰花的香气，周围晦暗，月光透过窗子洒下一片银色。 “嗡嗡——” 手机震动两声，他拿过来看，是宁兮发来的微信。 啧。 一看就是群发的。 他刚想回一条消息过去，拇指定格在了屏幕上那句“同一所大学”上。 他，真的可以么？ 十七岁，他还看不到未来的一点雏形，没有资本，没有事业。 更可悲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最讨厌的那个男人的。 从床上坐起来，他靠着床头，有点烦，伸出一只手想摸烟盒，想起自己没带过来。 挺久没碰烟了。 手机屏幕上还是和宁兮的聊天窗口，他呆呆地盯了会儿，翻出第一医院的公众号挂了个精神科，又给西西挂了家宠物医院的号。 一番操作结束，他揉揉太阳穴，明明没做什么却有点累。 他妈妈云向晚确实有家族遗传性精神分裂，但云庭不是没事么。 干嘛要自己吓自己。 “啪”一声，他打开屋内白炽灯，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把刚刚胡乱做的那几道题翻出来。 重新做一遍。 题目不难但算起来很繁琐，他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思路越集中，越能感觉各种幻像在他眼前乱飘。 很烦，但还是想做完。 不为别的，就为他能有底气回复她发来的消息。 他也想，许她一个明亮耀眼的未来。 - 篮球赛延迟一天，程琛的状况应该是不能再比了，其他人替补。 早晨醒来，宁兮先摸向床头的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程琛还没回复她。 是没看到，还是不知道怎么回？ 或者，不想回？ 篮球赛继续，课也要上，宁兮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教室里只来了小半。 她周围只有林霖在。 “早啊学霸，物理作业可否给我参考参考？”他来的早就是为了补作业。 宁兮做到位子上，把自己的物理作业翻出来给他，装作无意问了句：“程琛不来了吗？” 昨天确实进了医务室，但晚上看他情况似乎还挺好的？ “啊？请假去医院了。” 林霖笔速入飞，一心二用地和她说话。 “你怎么知道？” “啊昨晚我给他发消息来着，问他今天的篮球赛能不能来，唉，咱们班想咸鱼翻身的梦大概要碎了。” 昨晚？ 那他怎么没回我？ 宁兮半个身子转向他，似乎还有点期待：“你是几点发的呀？” 或许是她发的太晚了，程琛睡觉了。 “我？”林霖抬起头来，“想想啊，我打完游戏，十一点多吧。” 宁兮听到了，没再说话。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十点多发的。 所以程琛为什么故意不回她呢？ “兮兮，”楚潇潇背着书包蹦跶着进来，还不忘把书包在林霖桌上砸了下，“你干嘛和我同桌说话！” 林霖辩解：“是她先问我的！” “切——”楚潇潇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在座位上坐下，侧头就看到宁兮有些发怔的眼。 “嗳兮兮。”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宁兮看向楚潇潇，问：“就昨晚那条消息，我的一个……额朋友好像看到了但没回我，这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啊？昨晚？”楚潇潇似乎回忆了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那个朋友不会是程琛吧？” 第75章 给我个机会 只是想满足一下她那些小女…… “你要先回答我, 我再告诉你。”宁兮后半句说得很小声，眼睛亮亮的，等着楚潇潇回答。 “不是, 这种情况要‘对人下药’哇，”楚潇潇贼兮兮地拱了拱她的胳膊，“要真是程琛的话, 我猜他这种大佬八成为自己不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发愁呢。” 这样吗？ 宁兮回头扫过身后空荡荡的桌面，他真的会这么想吗？ 她还以为他做什么都十拿九稳的呢。 想着, 她又有点开心, 刚刚的小情绪消弭, 她翘着唇角低头盯着桌面上的课本。 “哟哟哟, 看看你这小表情。”楚潇潇旁观半晌, 忍不住揶揄。 以课程时段分时间轴的一天难熬又过得飞快，晚自习下课，宁兮和楚潇潇一起走出校门的时候，夜色笼罩, 几盏路灯光线昏黄, 勾勒着鱼贯而出同学们的身影。 “真是无语了, 月考不是刚过吗, 怎么就宣布期末考的时间了, 学校制造紧张这点真的没谁了。” 楚潇潇抱怨着, 踢着地上的石子, 一用力, 石子飞出好远。 “期末考, ”宁兮回忆着，“6月28号嗳……” “昂，班主任在课上说来着, ”楚潇潇点头，又觉得这日期很熟悉，停下脚步想了会儿，“啊呀！兮兮，是不是你的生日啊！” 宁兮笑着点头：“对啊，没想到能赶上期末考。” 楚潇潇：“那你运气挺背的。” “……” “哈哈哈没有啦，你生日打算怎么过，”她笑着搭上宁兮的肩膀，掐了掐她的脸颊，“姐都满足你，要星星不给月亮！” 宁兮还没想到，往常的生日不过是和朋友相互送礼物，然后吃顿大餐。 没什么特别的。 她才盘算着要说话，抬头，隔着小半条街道，程琛半倚在单车上，垂着头玩手机。 身边没有平时他那几个哥们，只是他一个人。 暖橙色光线晦暗，他垂着头，额前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俊朗流畅的下颚，在柔光中添上一层暖色。 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手机，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他抬头，视线在对面人群中转了一圈。 不期而遇，两人的目光隔空撞上。 程琛的眼尾弯了下，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所以，是在等她？ 宁兮侧头，拍了拍旁边的楚潇潇：“潇潇，我今天应该不能和你一起等公交了。” 楚潇潇垂着头打游戏，听到她这么说，茫然地抬起头来：“为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往周围看了看，看到对面的程琛，她瞬间了然。 “啧啧啧，黑色冲锋衣还能穿得这么挺，”她笑嘻嘻地拱了拱宁兮，知趣地往前走，“那我就先走啦。” “嗯，你平安到家给我发消息呀。” “你也是。” 和楚潇潇分别，宁兮朝程琛的方向看过去，不知道他有没有移动过视线，好像一直都是看着她的。 这让她有点拘谨，在原地磨蹭了会儿，才穿过马路走过去。 站在程琛面前，先问：“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呀？” 程琛只是双手揣兜，看着她从对面小跑着过来，放远的视线渐渐拉近，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唇角微扯：“最近关心我还挺上瘾的？” “……”宁兮抿抿唇没再搭话。 程琛从单车旁起身，拉得倾斜慵懒的影子瞬间变得修长直挺。 他食指点了点车座：“以前想送你没机会，这次，满足我一下？” 他身子挪开，宁兮才看清这人身后的单车，黑色单车，后座上还放了软垫。 有点像，她曾经画在画册里的，没想到他还记得。 “可是前面就是公交车站，我嗳——” 宁兮还想犹豫一下，却猛地被他扯住了手腕，整个人拉了过来，推到后座上。 “公交车？”程琛拉着她的手腕，轻笑一声，“这种拒绝人的手段，你还要用两次啊？” “……” 他欺身过来，眼睛很亮，至少，比路灯耀眼得多。 宁兮想着，乖乖地在后座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好。 看她坐好了，程琛也没再多言，放开手，长腿斜挎上单车，一脚踩在踏板上，一脚支在车外。 胸口拉链没拉，因为他的坐姿折叠敞开，背后衣服绷得紧又单薄，似乎能看出劲挺的背部线条。 可能是他动作帅气利落了些，也可能是校门口他们这么明目张胆一起骑车有点招摇，宁兮感觉周围不少女生的目光朝她袭来，她忙别开脸，整张脸遮在程琛背后的阴影下。 紧张地抓着后座的金属栏，她想问怎么还不走，就见程琛回手，扯着自己腰侧衣襟向后拉：“抓紧了，掉下去可别哭。” “我才不会掉下去。”宁兮小声嘟囔了句。 要是骑单车都能被摔下去，她大概能被笑死。 伸手，她扯过衣襟，手指不经意碰到他的指尖，他的手指很凉。 比她的都凉。 是在这里等很久了吗？ “出发了。”程琛双手搭在车把上，长腿一蹬，单车跑出老远。 下意识地，宁兮把他的衣服攥紧了些，揉成一团。 初夏夜晚的风还带着凉意，车子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蜿蜒而行，凉风吹过脸颊、小腿，冰爽的，很舒服。 宁兮忍不住庆幸自己穿的是校服裤子，而不是裙子。 “你叫我？” “啊？”宁兮正沉浸在晚风里，被他这么一问，还没反应过来，“我没叫你呀。” “嗯，”程琛低低答应了一声，拐过一道弯，车子驶入小巷，光线更显晦暗起来，他说，“最近老幻听你叫我，要不，你叫我的时候掐一下腰，我就知道你真的叫我。” 宁兮：？ 明明他语气还挺正经的，就是这要求怎么有点无赖？ 掐一下他的腰？ 他是不是顺口还要讹她耍流氓？ 对于程琛的一些套路，她自诩已经看透了，忙摇头：“才不要。” 程琛在前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低低地笑了声：“又不是掐我的腰，你紧张什么？” “……” 这话绝对是他往回找补的。 故意没说主语，给他自己回旋的余地。 宁兮没搭话，脚踝叠在一起，随意地荡着。 离家最近的这条小巷她有点阴影了，总能想起那天从公车上下来，被程琛莫名其妙拖入小巷的样子。 几乎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抵在了墙角。 真可恶。 想着，她耳根有点泛红，脸埋在他背后不抬头，不大敢再直视这条小巷。 后背似乎被什么温软的东西抵住了，湿湿热热的呼吸还在往他背后飘，程琛身子一僵，喉咙干得发紧。 有点想一直这么骑下去。 只是车子一拐，已经到了她家楼下，想不停都不行。 “到了。”程琛伸出一脚支在地上，黑色短靴在灯光下笔直发亮。 “哦。”宁兮抬起头来，却看到自己刚刚埋头的地方浮着一层细细小小的小水珠，她忙用衣袖擦了擦，从后座下来，掩盖尴尬地紧了紧书包带。 “谢谢你啊，那我先上去了。” 她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和程琛的短靴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就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怕他的眼睛太有侵略感，把自己都吸进去？ 半晌，程琛都没答话，宁兮有些诧异地抬头，正和他的目光撞上。 他的衣服、肤色都透着一股冷气，眼眸却很灼热，睫毛在他眼下落着一层隐晦的阴影。 宁兮忙垂下头，又觉得不对，抬头和他的视线对上，重复了句：“那我先上去了？” 这次程琛听得很真切，他淡淡地哼了一声，视线却没动。 宁兮没多想，朝他摆了摆手，转身快步跑到楼梯口，只是被他盯着，步子有点乱。 程琛就这么双手揣兜，半倚着单车，任凉风吹过脸颊，也不显得清醒。 他抬着头，看着灯一层一层地亮起，一路亮到三楼。 她应该是到家了。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声，连带着他的手指震动两下。 他没动，默了一小会儿，拿出手机看了眼，是云庭。 【小琛，你妈妈以前的医生我都帮你联系好了。】 【时间预约在下个月，这样，你提前过去，到时候我尽快安排。】 【你别慌，那医生很有资历，你妈妈治疗后期已经基本好转了，谁知道后来……】 程琛只回了三个字：【慌个球。】 云庭：【行，你不慌我就放心了。】 【对了，我家楼下那辆老式‘大二八’你看到过吗？】 【我下午想出门，发现不见了，最近贼真多……】 程琛：【看见了，我抵在自行车店了，待会儿给你送回来。】 云庭：【？】 【你不嘲笑骑自行车是我们这种老年人的生活吗？】 【你不小跑、摩托换着开吗？上哪去了？要‘屈尊降贵’骑自行车？】 没想到平日里讲课严谨斯文的云老师，还这么会……故意挖苦。 程琛皱紧眉：【想体验下不行？】 【送人家小姑娘回家。】 对面的人好半天没回话，过了会儿，才回过来一行字：【我劝你，都这种情况了，还是少招惹人家吧。】 程琛扫了眼，关了屏幕，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没想招惹。 就是，想满足一下她画在本子上那些稚嫩得冒着粉色泡泡的小女生幻想。 - 宁兮打开家里大门，才一走进去，就看到黎晴坐在客厅沙发上。 屋里只有客厅一盏灯亮着，沙发对面的电视机没开，她只是那么坐着，周围气压有些低。 宁兮直觉没什么好事。 “妈，我回来了。” 关上门，她书包来不及放下，朝客厅走过来，果然，茶几上放着一个衣袋。 她只扫一眼，就认出那是艺术节那天的公主裙，下面还有一个鞋盒。 她不是藏在衣柜最底层了吗？ “回来了，”黎晴侧头看她，双手环胸，有一种平日动手术时那种冷漠严肃感，“今天帮你把夏天的衣服找出来，偶然看见的，这些是什么？” 宁兮垂着头：“裙子和鞋子。” “我不知道这是裙子？问你哪来的？”黎晴凑到茶几边，把衣袋里的裙子抖出来，“内侧还有设计师签名呢，定制的？你一年的零花钱都买不下来吧？” 嗳？什么签名？ 但她现在无暇管这些了，一向不会撒谎，但这次非说谎不可了：“就上次潇潇生日，她说大家都要穿礼服，所以也送了我一件。” 没敢说起艺术节的事情。 其实她自己不知道，她说谎的时候眼神垂着，四处乱飘。 自己的女儿，黎晴还是很清楚她这点小习惯的：“你没谈恋爱吧？” 宁兮忙摇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黎晴的态度缓和了下来，正经地告诉她：“还有几个月你就要升高三了？你爱美想谈恋爱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就这一年多忍住了行不行。” “行，”宁兮抬眼看她，“但我真的没有。” “行，妈妈信你，”黎晴重新把裙子放回去，“那妈妈先帮你把这些收着，等你高考完了，长大了还给你？” “嗯。”宁兮点头答应了。 回到房间里，她还有点缓不过神，她知道黎晴一向要强，这么多年管她学习管得很严，刚刚撒谎那一瞬，还以为会面对一场疾风骤雨。 她听着外面的动静，等着安静下来，偷偷反锁了房间门，先给楚潇潇发消息串通一下证词。 楚潇潇满口答应了。 她又点进程琛的聊天窗口，一字一句地输入进去： 【程琛，以后放学前我圈几道题给你，你晚上做了，明早交给我，我把解题思路写给你可以吗？】 【就是，我们稍稍保持一点距离。】 点了发送，还有点忐忑，她猜程琛可能会回‘干嘛要和我保持距离？’ 她该怎么说？ 其实他们明明没什么，只是她害怕妈妈疑神疑鬼而已。 正忐忑着，程琛的消息回了过来，只有一个字【行。】 宁兮松了口气，心底却泛起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她看了看自己发出去的文字，想了会儿，退出聊天窗口，删除了这条消息。 一时间，带着‘程琛’这个名字的消息条消失，下面的消息顶了上来。 宁兮不怎么玩手机，还不知道怎么只删除某条消息，她从通讯录里翻出‘程琛’，点进去，里面只有空荡荡的背景板。 真的删得一干二净，曾经你来我往的消息也没有了。 一片空白。 第76章 等我 一起冲向未来！ 初夏的清晨阳光正暖, 嫩绿缠满枝丫，宁兮随着鱼贯而入的同学走进学校，伸出手, 任微凉的风从指尖穿过。 她停下脚步，仰着脸，盯着树枝上的一只瓢虫, 看着它一下一下震动着尾翼。 正盯得出神，一声轻笑从她身侧滑过。 程琛单肩斜背着一个干瘪的黑色书包, 顺着人流越过她, 纯白色衣衫飘出淡淡的薄荷香。 没穿校服, 背后的英文字母透着拽劲儿。 宁兮快走了几步跟到他身后, 想起昨晚才和他说过要保持距离, 又放缓了步子。 “程琛，昨天忘了问你，西西没事吧？” 程琛停下脚步，暖阳打在他的侧脸上, 勾出淡金色的轮廓, 他没回头：“没事, 带去医院拍片子, 只是吃太多不运动, 不是那种病。” “这样啊, ”宁兮也停下脚步, 和他隔了半米多的距离, “那就好。” 程琛没问她为什么突然要保持距离, 宁兮也没开口提起。 “对了。” “嗯？”宁兮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紧绷。 明明离得这么近, 和她说话却连脸都不侧一下。 以前她说保持距离，到也没见他这么听话。 “我家里人生病，挺严重的，我可能有空去照顾一段时间。” “啊？那，希望你家里人能快点好起来。” 下意识地，宁兮关注的重点在前半句。 程琛沉默了会儿，‘嗯’了一声，迈步向前走。 周围人潮混乱，哪怕不同的人穿梭在两人之间，宁兮还是能看到瘦高的程琛。 以前没注意，他似乎头发剪短了，上学开始背书包了。 也许是白衬衣的缘故，这样的背影看起来干净又少年气。 宁兮在人群中站了会儿，走进教室，看到桌面上放着程琛的‘作业’。 他嚣张飞扬的字收敛了，数学计算题也终于开始写步骤了。 可喜可贺。 - 大半个月过得忙碌又飞快，一本本必修学完又砸来一本本选修，课堂时光在考试和同学们怨声载道中斩荆棘而过。 晚上布置额外作业给程琛，早上他交过来，宁兮批改好给他，似乎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六月初，送走了上一届高三生，他们成了高三预备生。 周日下午的教室里，几个女生忙着把作为考场的桌椅恢复原位，一群男生追逐打闹着清理教室和卫生区。 宁兮搬着桌子过来和楚潇潇的桌子合在一起，文艺委员安嘉走到她面前。 “宁兮，期末考前还要出一期板报，你画画好，写字又好看，你能和我一起出版报吗？” “行，现在吗？” 宁兮刚把桌子放下，气息还有些喘。 “对，待会儿有检查的过来。” “好的，”她又和旁边坐着刷微博的楚潇潇提一句，“潇潇，我去后面画板报。” “好的好的，踩椅子注意安全哈。” 宁兮和安嘉抱着两盒彩色粉笔走到后黑板旁，安嘉递给她一张纸。 “这是上次物理小测满分的同学名单，班主任说在后黑板列一个光荣榜写上，督促大家好好学习。” “嗯。”宁兮接过名单纸，手写的，只有五个人的名字，她的名字在第一个。 视线下移，名单上大多是班里前几名，倏地，最后一个名字，冷黑色字体写着‘程琛’。 真的是程琛。 宁兮眨眨眼又看了一次，有点惊喜。 大概是程琛本身头脑很好，这大半个月虽然没经历大考，但能从他完成的作业上看出他进步神速。 甚至一些难题还能想出更简便的思路。 如果她是努力型的，那程琛一定是天赋型的。 宁兮踩上椅子，先把背景画出来，在光荣榜的位置一笔一画写在自己的名字。 写到第二个，有点犹豫，她有点私心。 反正都是满分，有没有先后顺序。 她搓了搓掌心的汗，把程琛的名字写在她的名字下面，才写出一个‘程’字，有点做贼心虚地踮踮脚，用身子挡住这个字。 下意识地左右看看，有没有人在关注她。 身后几个男生拿着拖把打打闹闹，旁边安嘉认真写自己的，没人看她。还好。 才想收回视线，就看见门口，程琛半倚着门框站着，一条手臂抵着墙，样子懒懒散散。 这会儿已是傍晚，暖橙色余晖洒落，漫天绚烂，他轻翘的眼尾也染上了柔和。 两人目光相对了半秒，宁兮先移开视线，手指下意识攥紧了名单纸。 余光能看到门口的那道身影没动，又来了几个男生，站在他旁边，讨论着后黑板板报哪个字好看。 所以，他是在看板报吗？ 还有一个‘琛’字没写完，宁兮紧张地、努力想把字写得好看些。 奈何后面几个拖着拖把的男生追逐嬉戏，几次险些撞过来，宁兮总担心他们会碰到自己的椅子。 要是把她撞得从椅子上摔下来怎么办？ 但那样，或许程琛还会来扶她。 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各种小情绪，她手心渗汗，抹掉又写，写了又抹，成功地把‘琛’字写得歪歪扭扭。 唉。 写完了几个人的名字，她从椅子上下来，看着最上面的名字——宁兮，程琛…… 白色粉笔字在黑板上尤其明显，真好，他的光，终于能被更多人看到了。 拍着手上的粉笔灰，她朝门口看去，那几个人已经走了。 徐浩文竟然站在门口。 “同学，能叫一下你们班的宁……啊不用了。”目光和宁兮对上，他挥了挥手。 一身白衬衣西装裤一丝不苟，穿得很正式。 宁兮朝他点了下头，抽了张湿巾擦掉手上的粉笔灰走了出来。 “学长，你有事找我？” 一瞬间徐浩文有些恍惚，她有多久没这么心平气和地叫一声‘学长’了？ 他朝前面的天台指了指：“边走边说吧。” “嗯，也行。” 两人并肩走着，偶尔有打闹的同学挥着湿淋淋的拖把出来，宁兮只是向后躲，也没往他身上躲。 “你们这学年要结束了吧，我实习期也结束了。” “学长以后留在北川工作吗？” “不了，去北城吧，”他走到栏杆边，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远方，“还是向往大城市。” “挺好的。” “你呢？明年就高考了，将来想去哪念大学？” “明年？学长这是制造焦虑，”宁兮站在栏杆边轻声开玩笑，看着楼下打打闹闹的同学们，蓝白色校服飘动，青春又肆意，“应该也是北城吧。” 徐浩文扭过头来看她，她视线拉长看着远方，白净的小脸微昂着，红唇轻翘，还能说得出玩笑。 好像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他想起初中给她补课那会儿，她习惯性垂着头，要凑近才能听到她的声音，也不会主动说自己的见解。 “真好，以后还能在同一个城市，”徐浩文看着她，“宁兮，以前我对你说的话永远有效，我会一直陪着你……” “学长，”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宁兮侧头看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这话有点紧张，她的指甲掐进肉里。 “什么？”徐浩文吃惊，但很快又缓了过来，脑海中飘过一个人名，还有那次篮球赛后他写过的病历，“你们现在才高二，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的。” “我知道，但喜欢本就是唯一的，”宁兮后退几步，看着他的眼睛，眨了下眼，“也希望学长早日找到那个‘唯一’的人，我板报还没画完，就先回去了呀。” “嗯。”徐浩文看着她面朝着自己，一步步后退，转身，渐渐远离。 他没去追。 这个女孩好像真的在变勇敢，相比之下，自己好像一直抱着回忆原地踏步。 变化这么大，因为那个人吗？ - 期末考如约而至，第一天考完，宁兮走出考场拿书包，就听到旁边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题。 “好难啊苍天啊！我最后一道大题一个字都没写！” “你才最后一道大题，我后面两道都没写！” “我从选择题就开始不会写了！” ……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在考后比惨这件事情上内卷。 “唉，我可羡慕死程琛了，人家直接没来。” “真的假的？期末考都不来？下学期还要不要来了？” “当然真的！他就我们那考场，坐我前面。” “嘘——小道消息，别声张，听说程琛被学校劝退了，具体因为什么我也……” “让一下。”宁兮打断那些八卦的人，故意从那几人中间过去。 但八卦不是这样就能止住的，宁兮走过，还能听到背后那个男生在说“反正他们家那么有钱，不学都没事。” 乱讲什么，以程琛现在的水平参加考试，至少年级前五十。 可惜他没来。 他说过，是家里人有生病了。 宁兮想着，穿过人群走回自己班教室，前门太挤，她从门口进来。 几个男生搬着桌子从后门往教室里进，宁兮被堵在了门口，无意抬头，看到教室后黑板。 晚六点，夕阳余晖透过窗子，打在黑板上，反光，一片白茫茫。 宁兮站在原地怔了半晌，直到下一批搬桌子男生喊她，她才肿怔地挪开了位置。 等周围人走后，她站在门框边，前后左右换了几次位置，都看不清后黑板。 记得当时最后一期板报她磨磨蹭蹭写了挺久，程琛也倚着门框看了很久。 一片白茫茫，那他在看什么呢？ 还没从思绪中回过神，肩膀就被人戳了两下，宁兮回头，黄毛竟然站在她身后。 他一头黄毛染回了黑色，牛仔衣、破洞裤，笑得有点憨：“宁兮你在这儿啊，我翻墙进来的，绕了好几圈，还怕找不到你呢。” 下意识地，宁兮朝他身后看，没有熟悉的人。 “喏，祝你生日快乐啊，”他递过来一个小盒子，包装得有些粗糙，“和琛哥一比，我这礼物实在拿不出手，就先给你吧。” “谢谢你，黄西。”宁兮也没和他忸怩客套，接过礼盒。 两人算不上很熟，能收到他的生日礼物，宁兮惊喜又感谢。 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自己大名，黄毛笑着抓抓后脑勺：“没事没事，我带你去找琛哥的礼物吧。” “找？” 听这话，程琛是送礼也要委托别人了？ “他家人生病很严重吗？她问。 “啊什么家人生病？”黄毛走在前面，“我没听说啊。” 他步子快，宁兮小跑几步才跟上，忽然发觉不是所有的社会哥都会等人的。 “那他请假回家……” “啊？琛哥不是转学了吗？” “啊？为什么转学啊？” 黄毛一紧张步子就快，拿出程琛教好的说辞：“你也知道，他成绩不好，去国外念或许还能砸钱念一所贵族大学。” 两人一路无话来到学校后山，一座很矮的山，迎风坡朝向一中，背风坡朝向四中，程琛他们在四中的时候经常逃课过来玩。 以前山的迎风坡很秃，用老人的话说，是种啥啥不长。 这会儿，两人走上来，山的迎风坡种满了向日葵，朝向有太阳的地方。 嫩黄的花瓣把这一片染上层层叠叠的黄色。 宁兮想起什么时候，她和程琛提过，我们一起种向日葵吧。 只是后来，她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真神奇，”黄毛嘴里叼着烟，飘出一圈烟雾，“什么都长不出来的地方能长出向日葵……嗳你、你别哭啊……” 这晚，宁兮给程琛发微信，没人回。 聊天窗口内，只有她一个人发出的绿色消息条，没人回复，没有历史记录。 她试图在家里找黎晴藏起来的公主裙和鞋子，什么都没找到，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拯救21号选手计划’的本子也丢了。 那大半个月两人来往的作业本都在程琛手上，她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若不是那个人真实的存在过，宁兮甚至有点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蜷缩在床上，宁兮拆开黄毛送的礼盒，里面是一个可爱的小熊钥匙扣，下面有一张卡片。 她辨认好久，才认出这些蚂蚁爬的字迹写的是什么：BaN 【偷偷告诉你哦：琛哥妈妈是很有才华的服装设计师，作品都会留签名‘Y’。】 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涌上眼眶，眼前的字迹变得渺小又模糊。 宁兮抹了抹眼睛，她才不应该哭的，她应该很开心。 虽然我们可能隔得很远，但我们都在向着同一个未来努力。 追梦的路上，再远，都会有相遇的那天吧。 12点，手机“滴”的一声，楚潇潇发来两条消息： 【亲爱的兮兮！恭喜你啊！十七岁的第一天已经过去！】 【准备好一起冲向未来了吗！】 第77章 我很想你 特别想你的话，命运会让我遇…… 五年后, 北城某财经大学女生公寓里，头顶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外面和公寓里简直不同季节。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一身职业装、高跟鞋, 拎着包回来，十点钟准时踏进公寓门。 “啊啊冻死了冻死了，北城的冬天可真冷, ”女生把手提包和外套随意往椅子上一搭，抬头, 看着上铺一角蜷缩着的看小说的小人儿, “兮兮, 你面试GM有结果了吗？” 临近寒假, 其他舍友都回家了, 公寓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留在这边做实习。 没开灯，只有上铺那一角橙黄色灯光亮着，晕出一圈圈暖色晕染。 宁兮裹着被子靠抱枕坐着，看书看得有些犯困, 她把书倒扣在被子上, 揉揉眼睛：“还没吧, 我还没收到……” 抓来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看了一眼, 恰好, 空荡荡的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 “啊还没来, 那个会计师事务所不是面试成功了吗？要不先去那里实习吧, GM听说只要顶尖……” “啊——”宁兮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叫出了声, 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 “淼淼！我通过啦！” “真的假的！GM啊！”舍友于淼凑过来，拿她的手机看，“卧槽！以后我们加班大军再添一员啊。” “……” “不和你说了, 我赶紧去洗个澡。”于淼把手机还给她，翻箱倒柜地找出新衣服和洗澡用品，抱着进了浴室。 宁兮靠在床上，一遍遍地看着自己终面通过的短信，下周一就可以入职了。 大四竟然能拿到GM的实习啊啊啊啊！那是她步入大学就梦寐以求想去的地方。 还没开心多久，一条邮件弹进来，是一条拒绝邮件。 【非常感谢您的来稿，但……您的作品不符合本出版社的要求。】 后面还有一些鼓励的话，和其他出版社一样。 她的画作投稿又被拒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自己还是很清楚一个无人气的新人作者投稿成功的几率几乎渺茫。 她打开自己连载漫画的网站，作品下面的评论很活跃，倒也燃起了她的不少信心。 右上角，聊天窗口有三个小红点。 还是第一次有人私信她，宁兮有点受宠若惊，欢天喜地地打开。 【这是太太的高中经历吗？好真实啊。】 【我也有喜欢的男生，可是他真的好耀眼，从来没回头看过我。】 【而我又是很怂的那种，全班存在感最低，连老师就记不住我的名字orz。】 发来的私信是一天前。 宁兮在网站上连载的漫画名为《致十七岁》，漫画里是宽敞明亮的教室和干净张扬的少男少女。 很土的名字，画得却很干净明快。 不知道对方还能不能看到，她回：【算是吧，但也有一些改编。】 【和现实不一样的是，《致十七岁》结局HE。】 【其实我高中那会儿也是一个很怂的人，习惯躲在角落里，站在人前讲话都需要很大勇气的。】 【后来遇到一些人一些事，推着我往前走，成为一个明亮的人。】 没想到对方实时回复：【喜欢的人吗？】 【现实是BE吗？】 看着抛出来的几个问题，宁兮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是喜欢的人，但可能是BE吧。 程琛离开那年，她还总想着他一定会回来的，可能是哪个午后叫醒趴着课桌昏昏欲睡的她，也可能是哪个雨天送忘带伞的她回家。 可是都没有，午后阳光热烈，却看不到那个热烈的少年；雨天她忘带伞只能等在教室里看着周围人群散去，渐渐落寞。 晚六点路灯准时亮起，但那个在公交车外骑摩托的少年却不在了。 高考结束的那天，她给程琛发了好几条消息，没人回，打电话，能拨通却没人接听。 那么一瞬，她才恍惚觉得程琛这个人真的从她的世界消息，无影无踪。 十七岁，她遇到想一起奔向阳光的人，可越接近阳光越炽热，融化了一种叫做‘未来’的东西。 宁兮缩进被子里，被子蒙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打湿枕头。 回忆被时间冲刷得泛黄陈旧，可那种疼痛感却愈发尖利簇燃。 不知道这样蜷缩了多久，手机“嗡嗡嗡”地震动，震得她枕头都在颤。 她抓来耳边，接起来：“喂？” “小宁你通过……你哭了？” 她的声音这么明显吗？ 宁兮把手机拉远，清了清嗓子：“我通过了，下周一就可以入职。” “哇！真好啊！以后我们就在一栋楼工作啦！”对方显然兴奋地忘了哭的事情。 手机那头声音有些嘈杂，还能听到地铁过站的声音。 来电的人是当时某乎给她做过几次恋爱导师的‘无头像’，真名许杰，比她大五岁，互联网分公司小HR。 可见她个人资料瞎写的，当时也就是个刚入社会大学生。 两人在宁兮大一那会儿加的微信，许杰名字男气，性子也热情。 “还真是谢谢你和我说的那些面试技巧，很有用的。”宁兮从被子里出来，拿床头的面巾纸擦擦脸。 “那当然，老娘面试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她随口吹，“唉，算了我都烦死了，刚下班。” “怎么了？” “总部空降一个总经理过来，老娘没查到资料就算了吧，他人还没来，先布置了一堆任务，累死了。” “啊？” “哼，根据我多年经验，要不然是真才实学卷王大老板，要不然就是先来下马威后面啥也不会的草包，搞不好还和大BOSS有一腿那种。” “……”宁兮舔了舔唇角，很认真地问，“我记得你们大BOSS六十多了吧？他……还有X能力吗？” “……卧槽你这什么问题，有的人男女老少通吃，你也给我小心点。” “嗯嗯嗯，”宁兮连连点头，“对了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说。” “我从学校坐地铁过去大概两个多小时，高峰期肯定人挤人，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公司附近的房源？合租那种。”整租一定租不起。 “啊？这边房租都挺高的，最便宜也就……我租的这老式小区了。” - 早晨七点半，金融街一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里，咖啡味醇厚蔓延，28层会议室内，坐于首位的成功男士宣布散会，众人收拾电脑做鸟兽散。 首位的男子转椅转了半圈，略显粗糙的手指抓了抓花白的鬓角，转回转椅，看向旁边位置的男人。 “柏林那边分公司正处初创时期，你说你不去帮忙，跟着来北城搅什么，艾利克斯？” 旁边位子上坐了位年轻男人，坐姿有点懒散，修长冷白的手指随意转着钢笔，轻笑一声：“您又不是不知道，迈克和我不和，我俩在同一家分公司肯定意见分歧、硝烟不断。” 模样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一双浅亮的眼却是犀利。 “为了寻得真理，争辩在所难免嘛。”他自然是希望眼前这人和迈克一起去打理柏林分公司。 两人都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不分伯仲，迈克性子浮躁，资本市场最忌浮躁贪婪，而眼前这人总给人一种事事不走心的感觉，做事其实最稳妥狠戾。 但这种人琢磨不透，总给他一种危机感。 罢了，这人要真把柏林分公司这大骨头啃下来，怕是要同他旗鼓相对了。 男人轻笑：“师父对真理的追求徒弟佩服，但我这人也就喜欢待在家乡，种种花养养猫，哪舒服哪瘫着，这柏林再好也不如家里好。” 啧，总能在他忌惮的时候，知道以退为进。 首位男子摸着下颚大笑起来：“你才二十出头，就想着成家了？看你师父我，被家里管得多严哈哈哈。” 话落，门扉传来“笃笃”两声，助理走进来，放了两份文件在桌上：“贺总，这是按照……” “进来做什么？不知道我和艾利克斯谈事情？” 小助理也是才上任没多久，一听大BOSS这话，眼眶登时红了，唯唯诺诺地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贺总，气大伤身，”男人随口一句，很给面子地拿来桌上的文件翻看，“做得挺不错的，没你什么事，先回去吧。” 男人翻看着，掀眼皮看她一眼，小助理和他目光对上，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双凤眼天生一股坏坏的痞气，目光撞上，眼红瞬时变脸红了。 她没敢看贺总一眼，微微鞠躬溜出会议室。 只是她这种段位很难看出那双痞气好看的眼里能藏多少刀子。 文件是动漫新项目的策划方案，程琛随手翻着，说是新项目，做得和市场上那些千篇一律，肯定要被打回去重做。 倏地，他手指顿了顿，目光停留在某页边角，那是一本漫画作品封面。 男孩一身黑色冲锋衣，骑单车载女孩，女孩很乖，一身校服，双手紧紧地攥着男孩的腰侧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员工失误，这种丝毫没有数据支撑的小网站连载漫画也加进来了。 “有问题吗？”贺总贺振问。 不是他的错觉，他看到眼前的男人手指在发抖，眼睛微眯盯着策划某一处，眼眶都红了。 这策划是做得有多烂？ 从没看到过他这种反应，一个事事不走心的人，情绪却来得汹涌又强烈。 - 周日操场上，宁兮准备好明天入职需要的服装、提包等各种东西，在操场上略显紧张地一圈圈跑着。 收到出版消息的时候，她正坐在人工草甸上气喘吁吁。 “啊啊啊啊！”太激动，喊出的声音都又沙又哑。 竟然有国内巨头出版社看上她那篇小漫画了！ 比起进入GM实习，这种绘画梦想终于看到一点希望的消息更让她开心。 她躺在草甸上滚了两圈，兴奋地翻出通讯录想找人分享却不知道该找谁。 她没告诉舍友和许杰自己在连载漫画，也没敢告诉妈妈，那楚潇潇？ 楚潇潇高考失利，含泪去了一所南方的大学，和北城一南一北相隔甚远，两人的关系也从每天几个电话渐渐变少，到最近，好久没发过消息了吧？ 犹豫着，她手指下翻，翻到通讯录里故意藏在最底下的名字——程琛。 轻触他的名字，一通电话却拨了出去。 页面变化得措手不及，她手指汗湿，慌乱地滑到挂断键，硬是滑了五次才滑过去。 学校广播站九点准时开始音乐播放，不知道是什么音乐从音响内传出来，女声温柔。 “……我多想再见你，哪怕匆匆一眼就别离……” 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直到几滴晶莹掉落在屏幕上，她才看清自己的屏幕。 壁纸是学校后山的向日葵。 四年没回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向阳而生？ 第78章 想我么 他敲了三下，却像是敲在了她的…… 周一, 宁兮有意起早错开早高峰，却不想还是被挤着下地铁的。 “不行了，一定要早点找房子搬过来。” 站在一栋大厦旁, 借着玻璃窗，她浅浅地补了补妆。 正是12月底，冬季的暖阳淡金色, 错开叠叠大气层洒落地面，早已不剩什么温度了。 凉风中夹杂着片片落叶的萧索。 宁兮裹紧自己的呢绒大衣, 随着人流走进大厦。 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厅, 一群人一齐奔向电梯, 她来得早, 被挤在了电梯最里面, 垂着头翻着报道流程。 “17层人力资源部……” 正念叨着，电梯徐徐上升，不知道上升到了几层，“滴”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 前面几个挂着工作牌的女士走出去。 宁兮无意抬头, 视线先落在对面玻璃窗上某科技公司的招牌上, 一晃神, 一个男人手托着黑色文件夹侧头和旁边的助理说话, 两人身后还有几个男人一起走着, 步伐很快, 电梯门缓缓关上, 他们却像影视片里的快镜头, 穿过电梯间，走路带风。 几个男人都是正装打扮，为首的男人个子高瘦些, 头朝向另一侧，宁兮几乎看不清他的侧脸。 但这如过眼剪影般的身型侧影真的好熟悉，她攥着手机的手指不由得捏紧，脱口喊了句：“等等！” 但那几个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电梯门后，门合上，她隔得太远，甚至门边都没碰到。 门扉合上，光亮消失，电梯徐徐上行。 “小姐，你要是错过了楼层，可以这层下。”靠门的男人回头和宁兮说话，猛地，他话头顿住，仔细回忆了遍自己说了点什么。 他没说重话吧？ 这小姐怎么眼睛红了？要哭了似的？ “谢谢。”宁兮和他点头道谢，声音发颤。 电梯停下，她从最里面挤出来，踏出电梯门的瞬间，玻璃窗外金灿灿的阳光晃了她一瞬，她用手挡脸，左右张望。 周围都是戴着工作牌一身正装的人，不同的是，都不是那个人。 她快步跑下安全通道，跑到下一层，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人。 应该又是看错了吧。 宁兮有些颓然地后退几步，后背抵在落地玻璃窗上，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道多少次了，星巴克门口遇到的人像他，校园里骑单车的男生像他，夜晚骑摩托疾驰而过的人像他…… 可每一次追过去，都是一场尴尬。 统统不是他。 刚开始还会失望地蹲在地上哭，现在开始慢慢接受事实，他走了的事实。 就像向日葵，花期过尽，总会有枯萎的那天。 宁兮掐着时间在原地待了会儿，抹了抹湿热的眼睛，准时走向17层。 - 第一天的工作不繁重但很手忙脚乱，中饭只吃了个三明治，一路撑到晚上夜色渐沉，宁兮熄灭电脑屏幕时，才感觉到饿，很饿。 一整天连摸鱼的时间都没有，打开微信，就看到许杰从早八点到现在发来好几条消息： 8:01 【一大早就开会，妈的资本家。】 【老娘觉得进的不是会议室，这他妈是殡仪馆吧。】 【大老板还没来，我咋有点紧张……】 11:13 【啊啊啊啊啊老娘要收回吐槽他的话！他也太帅了吧！居然还是个弟弟！】 【重点是弟弟一点都不稚气，太他妈有魅力了吧！】 【分了好多活儿，不是我这边的，都是财务那边，几乎能把什么陈年老账都翻出来。】 【我决定！要把xxx踢掉，以后他就是我老公！】 宁兮盯着屏幕有点想笑，以她对许杰的了解，她老公的人选取决于这周看了什么影视剧。 还是第一次看她‘老公’从屏幕上明星变成现实真人。 宁兮：【你这是严重花痴行为，小心开会流口水。】 许杰：【切，老娘是那种花痴的人吗？我最雷姐弟了。】 宁兮耸耸肩，才想回复，就听旁边邻位的同事拿着笔伸手过来，“嗳”了一声，又有点尴尬地抓了抓额角。 “你叫什么来着？早上介绍我没认真听。”她抱着歉意问。 “宁兮，我记得你，陈栀，名字挺好听的。” “嗯对对对，你叫我小栀就行。”陈栀也是实习生，和宁兮搭话瞬间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待会儿团建，我们一起去吧。” “嗯好。” 她不提起，宁兮都快忘了，入职第一天整个部门去火锅店团建。 宁兮迅速收拾了会儿，还不忘滑开手机屏幕看一眼许杰的消息： 【我周末打算去重新配副眼镜。】 【虽然我不是花痴，但男色呵，不看白不看！】 “……” 宁兮随几个同事一同去离大厦不远的一家火锅店，一路上，她和陈栀手挽着手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是陈栀在说。 “和你说，来之前我就把GM摸透了，咱们部门负责人宇哥，别看他个子矮，人可精明的，也没比我们大几岁，除了业务强还特别会来事儿，‘来事儿’你懂什么意思吧？” “嗯，知道的。”宁兮点点头。 “对啦，你是南方人吗？在北方读研？” “不是，我北方人，”她解释，“大四。” 陈栀忍不住震惊了一下：“感觉你长得还挺像南方人的哈哈哈。” 两人谈论着就到了火锅店，几个同事围桌而坐，看她们俩过来，笑着挥挥手。 她们来得晚，坐在了最外面的位置，宁兮旁边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憨憨地笑着朝她点了下头，宁兮礼貌地回礼。 “宇哥呢！老大去哪了。”不知道哪个男人问。 还没等桌边哪个人回答，就听到张文宇客套的笑声，接着，宁兮感觉背后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她回头。 张文宇伸长胳膊指着他们这桌，热情地给后面的人介绍：“哎呀呀相约不如相逢啊程总，这会儿人正多，要是程总不嫌弃咱们拼一拼？我这就部门一帮小孩。” 这家店是红红火火川渝火锅店，从房顶吊下高高低低的红灯笼，为首的男人两指拂开头侧的红灯笼，被扫过肩膀的红色流苏弄得眉头微皱。 本是很有喜感的画面，宁兮却在看清来人样貌时，唇角浮现的一丝丝笑意僵住。 面前的男人西装裤白衬衫，手臂上随意搭着西装外套，一头利落短发，肤色深了些，浅淡瞳眸随意扫过对面一众人。 冷淡又有点漫不经心。 他身后，助理推了推无框眼镜，笑着和张文宇说话：“太有幸遇见张老板，就是今晚程先生约了客户，不知道人家……” 在他记忆里，程先生一向不喜欢和一群陌生人拼桌吃饭。 除非是将来有用的人。 现在面前的张文宇不属于。 “哈哈哈张老板不敢当，要是程总忙……”张文宇笑着客套，他本就没想程总会答应。 像他们这种时间就是金钱的人肯定只愿意和有利益关联的人‘浪费’时间。 却不想面前这男人竟然顺了他的话。 “这就和张老板见外了，”他虚指了助理下，侧头看张文宇，扯出一抹淡笑，“程某不过是在国外受贺总提携关照，对北城这边业务自是没张老板了解，还要好好讨教。” “不敢当不敢当。” 他竟然要过来拼桌！？ 宁兮脊背僵直，她早已转回了身，面向餐桌，无意抬眼，余光瞄了那人一眼，看着他和张文宇一起坐去了餐桌东位，和她隔了整张餐桌。 他是程琛！他竟然是程琛！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众人纷繁的场景里再遇，更没想到程琛那漫不经心的一眼扫过，没有任何一瞬停留在她身上。 是没看见她，还是不记得她了？或者就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泛泛之交的老同学？ 宁兮不敢细想，慌乱地拿来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清茶很苦，浸入味蕾，苦得人想掉眼泪。 因程琛那几人的加入，桌边一群人瞬间冷了下来，连刚刚吹牛吹得火热的男人都盯着桌面无声研究起纹理来。 服务员递了菜单过来，张文宇和程琛那几人客套几句，推脱不过，点了菜。 他是地道重庆人，锅底选得又麻又辣红汤。 和服务员交代完，人家抱着本子刚要离开，就被程琛叫住。 “等等，”他伸出两指一勾，“程某不吃辣，张老板，鸳鸯锅可以么？” “哎呀呀我刚想说来着，换成鸳鸯锅鸳鸯锅，早就听说程老板不吃辣。” 服务员领着菜单走了，助理若有若无地瞥了张文宇一眼。 也不知道大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无辣不欢的，反倒顺了张文宇一通奉承。 隔得远，宁兮心神有些乱，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一直没抬头，不知道程琛会不会看她一眼，或者压根当她陌生人？ 没多久，酒上来，每人倒了一杯，宁兮晃着手里的高脚杯，借着酒杯遮挡，偷偷看了程琛一眼。 透过起起伏伏的红酒水痕，能看到程琛微微偏头和张文宇说话，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似乎沉稳了不少，戾气掩了下去，一双眼把情绪掩盖得很好，过水无痕。 宁兮没再看，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几口喝下，耳尖瞬时泛红。 她眨眨眼也就缓过来了，上大学这么久，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杯倒’了。 侧身，想上洗手间拜托陈栀照看一下手提包，发现陈栀的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无奈，她只能和旁边还不知道名字的男人说。 “您好，我要出去一下，能帮我看一会儿包吗？” 男人正夹菜，没听清，凑过来问：“怎么了？” “能劳驾帮我看一会儿包吗？”宁兮也凑近些，大声说，但声音淹没在了周围的人声里。 “行的行的。” “谢谢。” 宁兮对他笑了下，侧身离开座位，莫名地，感觉有人目光灼灼，好像在瞪她。 她回头看了眼，大家都在谈笑风生，她明显想多了。 无所谓地耸耸肩，她走去洗手间，才推开门就看到陈栀站在洗手台前，笑靥如花地讲电话。 “忘了告诉你我今晚部门团建了……宝贝受冻了，快点回家……好啦，我不喝酒，十点前一定到家啦……” 后面还有些让人听了脸红心跳的话，宁兮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悄悄地过去，陈栀却从镜子里看到了她。 “小宁！……等一下我回家和你说，我看到我同事了。” 陈栀匆匆挂断电话，回头和宁兮说话：“真是的，团建忘了告诉男朋友，他还在GM楼下等呢。” “……”猝不及防吃了顿狗粮，宁兮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笑着摸摸鼻尖，“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 “那当然，我们从高一到现在，九年的感情呢。”陈栀自豪地说。 “九年？”确实挺让人羡慕的。 “嗯，我读研二啦，”陈栀又想了会儿，“其实也不算九年，大学我们一个北城一个申城，当时分分合合好多次，还好他没放弃我。” “那，”宁兮站在原地，脑袋一热，话就没过脑子先跑了出来，“要是大学的时候你们其中一方可能放弃了，怎么办？” 陈栀：“那还能怎么办？如果当年他放弃了，那我再找别人呗，天涯何处无芳草。” 宁兮抓抓脸，还有点没听懂：“那你们分分合合的时候，怎么知道他没放弃？” “害，这个，就等他来道歉呗，他要是连理都不理我，那我俩应该缘分尽了。” “……” 等陈栀走了，宁兮又在洗手间磨蹭了会儿才回到自己位子上，视线下意识扫过东边那个位置。 椅子上空荡荡的，程琛去哪了？ 脑海里都是那句‘缘分尽了’，她一手支头揉了揉太阳穴，心情有点烦闷，伸手去摸酒杯，发现走前酒杯的位置放了一杯柳橙汁。 她的酒杯空空如也，晾在旁边。 这是谁的橙汁啊？ “小栀，这是你的吗？” 橙汁在两人位子中间，她先问陈栀。 “不是。” “那你知道是谁放的吗？” “啊我也没注意。” 宁兮也没再多想，应该是谁走到餐桌边随手放错了，反正她们这里是餐桌最外面的位置。 这样想着，她把橙汁拿起，放到偏远的角落，等着谁认领。 才收回手，就见一只手伸过来，托着玻璃杯中部的位置，放到她的酒杯旁。 来人白衬衣袖口敞开一颗纽扣，带着一股宁兮不熟悉的罗勒味。 冷白清晰的手腕闯入视线，他修长的手指微弯，曲起的指尖在玻璃杯上敲出清脆的三声。 一声一声，碰撞在宁兮心尖。 她顺着来人的手臂向上看，看到一双浅淡的眼，似乎微弯了下，凤眼更显勾挑。 “你……”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宁兮眨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第79章 还挺关注我 某一瞬间，记忆重叠到那个…… 出了火锅店走出老远, 宁兮站在路边打车。 其他几个同事和她不顺路，陈栀被男朋友接走，她站在路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打车软件一直处于‘呼叫中’。 这一带不好打车吗？ 还没等到网约车, 一通微信电话先打了进来，宁兮随手滑下接听。 “喂？” “喂，宁小姐吗？”对方声音很粗, 带着东北口音，“你要找的那小区有房源了, 过来看看不？” 宁兮想起这人是许杰帮她介绍的房产中介, 她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色, 忙拒绝：“不好意思, 明天中午可以吗？” “害, 明儿中午我就去东城了，没空过来啦。” “那您的同事有时间吗？我是有点急，但现在这么晚了……” 中介打断她的话：“晚什么？我跟你说，晚上看房也很有好处的, 能看看房子的隔音啊……” 宁兮拿下手机, 看了看叫车软件, 还没叫到回去的车。 这边在GM附近, 离房源很近, 过去看看刚好方便, 她也就答应了下来。 没什么租房经验, 她打电话给许杰, 想叫她一起过来, 电话打了两次都没打通。 算了。 她开了导航过去中介说的房子位置，导航上显示相距1.1公里，她弯弯绕绕硬是走了半小时才到。 站在目的地门口, 她打电话给中介：“喂您好，我到小区门口了，是花园小区吧？” 打着电话，她也在观察这个小区的环境。 很安静的老式小区，放眼望过去几乎看不见路灯灯光，门禁松散，‘花园小区’的牌匾字掉了三个，只剩下‘花’了。 “对对对，”听声音，中介在狂奔，气都喘不上，“你进来，搁一进门马路牙子上等我，这就到了。” “嗯行。” 宁兮开了手电筒走进来，小区甬路上灯光微弱，几个小孩子笑闹着乱跑，其中一个男孩牵着一只成年阿拉斯加犬，宁兮左右张望见不到人，一回头，撞见狗狗的眼睛，吓得她从路肩上掉下来。 那双眼睛犀利又凶狠，她害怕地向后躲，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害，姑娘，刚那边堵车，我绕路过来的。” 是那个房屋中介，微信备注上写名字是王强。 “您好，我也刚到，”宁兮扭头看他，还忍不住瞄了阿拉斯加几眼，想快点逃离，“房子在哪？我们先过去看吧。” “哦这边，”王强边带着她走，边给她介绍，“有两个是合租，一个是三居室，你可以自己找合租。” 两人一路走到楼梯间，老式小区没有电梯，王强也打开手电筒往上走：“在二楼，楼梯陡，自己小心点哈。” “嗯。”宁兮跟在后面，打着手电筒环视一圈。 上楼梯没有扶手，几乎是摸墙上楼，楼梯口也没有门禁，几乎是‘我家大门常打开’的状态。 好像是灯坏了，她上楼前按了几次开关，都不亮。 唉，想想实习期要租住在这里，她就有点怕得心慌。 到了二楼，小区确实隔音不好，二楼西家夫妻吵架，骂的什么难听的字眼都能让外面的人听见。 宁兮侧头刚想询问要看的合租房会不会是这家时，就听“嘭——”一声，门被撞开了。 男人一个趔趄从门内摔出来，撞到了宁兮的肩膀，她忙躲开。 男人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知道自己撞了人，手里拿着块破碎的瓷碗片，骂骂咧咧地冲回去和屋内的女人打架。 “……” 宁兮只在这场硝烟外站了三秒，几乎领教了屋内两人斗争的惨烈。 “是这家吗？” “昂，”王强显然‘久经沙场’，觉得这些都是小场面了，他镇定地跨进屋内，“说好是三个女生合租，这男的应该是她男朋友过来陪她的。” “……”这是陪吗？ 还没等王强回头叫她进来，宁兮就摆摆手，慌乱地逃下楼梯：“不好意思，我不看了，我不租了。” 太吓人了。 既便宜又舒适的房子好难找。 她一路跑出小区，出了那道门才觉得放松下来，攥着手机的掌心汗渍黏腻，她给许杰打了通电话，还是没人接。 可能她在忙吧。 宁兮重新在打车软件上叫车，盯着屏幕上不断旋转的小圆圈，她一步步往前走着。 是这里太偏了吗？还是这个时段叫车的人太多？ 正想着，一声车笛声划破小区外的宁静，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车笛声震了下，捂着耳朵朝声源看过去。 一辆黑色轿车，看起来很豪华，不知道什么牌子，反正她肯定买不起。 宁兮只看了两眼就继续往前走。 微弱的橙黄色路灯下，她快走两步，黑色保时捷就跟着缓缓挪一段，再次按响车笛。 声音清晰刺耳，晚间悠闲散步的路人朝她们这边看过来，宁兮顶着路人的视线，才反应过来这车主可能是想叫她。 转身，她走到离黑车副驾驶位半米的位置上，俯身朝里面看了看。 车膜深黑，什么都看不见。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敲车窗的时候，车窗缓缓拉下，一张冷白男人脸露了出来，带着点闲散气。 他身子朝这边探过来，一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 “上车？” 是程琛，他又补了句：“前面那条路没路灯。” 不是‘你要去哪，要不我送你？’也不是‘在这儿等我呢？’，而是一句‘上车’。 这好像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和她那些年幻想过的完全不一样。 宁兮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车app，无人接单。 滑出打车app，她能看到屏幕上自己那个漫画连载app，想起自己最后给那个陌生读者的回复： 【是喜欢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是BE。】 【但如果真的还有机会的话，我会勇敢一点，不像高中那么敏感又拧巴。】 收回视线，宁兮浅浅地笑了下，和他点头说：“谢谢。” 走去后面，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又想了想，关上，拉开了副驾驶位置的车门，上车。 车内空间很宽敞，但她一上来却感觉逼仄，空气似乎都跟着稀薄起来。 车内很温暖，从外面进来还不大适应，空气间带着一股淡淡香水味。 程琛伸手过来，调节车内中控，‘吧嗒’一声车门落锁，空调吹暖风出来。 宁兮没扭头，只是余光瞥了眼他骨节清晰的手指调节车上按钮，忽的放到手刹上，拉下。 就是这只手，突然过来把她推出去的橙汁推回来，还不忘敲两下玻璃杯壁。 但他本人竟然没开口说一句话，俯身下来又起身抽离。 现在居然还很淡定地载她？ “到底几个意思嘛……”宁兮回忆着，没意识到自己嘟囔了出来。 黑车平稳驶入马路，程琛一手控制着方向盘，扭头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手指攥方向盘攥得很紧，掌心汗渍让他转动方向盘时滑了下，险些脱手。 她应该没发现。 “啊？”宁兮慌乱了一秒，忙接上话，“没什么，自言自语。” 黑车在进入前面路口前，拐了个弯，拐进右侧的路口，一路灯光明亮。 也不知道前面没进入的路是不是没有路灯。 车内导航：“您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甜到发嗲的声音，宁兮能听出这是志玲姐姐的语音包。 “你还……”宁兮手指紧张地抠着手提包上的纹路，想着用什么话题把刚刚自言自语的尴尬遮掩过去，看了程琛一眼，“挺喜欢这种？” “嗯？”程琛手握方向盘，侧头，掀眼皮看了她一眼。 浅淡的眸子在晦暗的车厢内透着亮，眼底似乎有些细碎的笑意。 也或许只是微微上挑的眼尾让人产生的错觉。 宁兮忙别开眼，装模作样地目视前方：“不是，我是说你开车技术挺好的。” 从一个尴尬陷入另一个更大的尴尬，宁兮暗骂自己说话没过脑子。 她不是一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人，只是太紧张，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分别的时间好漫长，漫长到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漫长到她也开始害怕，面前这个人是什么想法，对她，是刚吃过一顿饭的陌路人？高中同学？还是什么别的？ 程琛只是轻笑一声，专心开车。 前方红灯，他们的车停在最前面，光影斑驳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打在两人脸上，一处柔光一处阴影。 “你喝酒了？”他问。 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左腕的黑色腕表晃了下灯光，目视前方，没看她。 “嗯，就喝了两杯，就喝橙汁了，那个，谢谢你的橙汁，”宁兮说着，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他，“你你喝酒了？还开车？” “没有。”程琛眼睛都没眨一下，盯着前方路口。 正是晚间交通混乱的时候，几个交警指挥着交通，路口最右侧还有两辆肇事的奥迪车。 “没有？”宁兮不信，“我都看到了，你至少喝了三杯。” 话落，程琛侧头看过来，不同于刚刚的目光，这会儿他凤眼上挑的弧度加深了些，唇角微勾，没说话。 一瞬间，他这样子和宁兮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了。 那个少年似乎穿着黑衬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扯出一抹笑，说：没想到，还挺关注我的。 第80章 怎么偷溜了？ 猛地一只手伸来，把她扯…… “我的意思是……” 宁兮慌乱地抓了抓耳朵, 别开眼，盯着前面的红灯秒数，“是我朋友和我说, 你喝了三杯白酒，她、她说她男朋友都七八杯地喝呢。” 为了增强真实性，她又补了后半句, 却丝毫没发现后半句补上，更不真实。 “嗯。”程琛目视前方,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关注的重点不一样, “拿我, 和他比？” 不可以吗？都是大男人。 宁兮侧头诧异地看着他,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在暖黄光线下仍有些冷意。 程琛轻笑，没侧头：“你朋友的男朋友，和我。” 前面变成了绿灯, 他换挡踩下油门, 动作行云流水, 丝毫没被车上的人影响。 宁兮没想到他还能想这么多, 一时有些语塞, 解释也不是, 不解释也不是。 干脆装作玩手机, 低着头不再说话。 有点如坐针毡, 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太受他影响了。 从花园小区驶向她们学校的路上，宁兮都没再开口说话，甚至也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哪所学校的。 车内空间明明很宽敞, 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塑料包蒙住了头，氧气珍稀，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地。 正紧张着，一通电话打进来，她盯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看了旁边的程琛一眼，见他神色没有任何不耐，她凑到车窗边讲电话。 “小宁，我刚洗澡去了，怎么样？看房子了吗？”是许杰。 “刚刚过去看的，但还没看房子，我觉得额，”她回忆着中介带她看房子的经过，“和我想的好不一样。” “现在房价这么高，想找合适的房子肯定价高呀，我这主卧还是两人合租的呢，”许杰安慰她，“这样，明天下班我陪你一起看看。” 宁兮想着，手指摩挲着手提包的纹路：“要不我们换一个小区吧，这个小区好黑嗳——” 话还没说完，猛地一只手伸过来，拉着她的胳膊朝自己这边扯过来。 黑车右拐，拐得很急，车尾向左甩，宁兮也随着惯性向左甩，若不是程琛扯着她，她大概要撞上玻璃窗了。 “谢谢。”黑车平稳下来，她忙道谢，看着程琛的手也在瞬间抽离。 “黑什么，黑心吗？小宁你旁边是不是有人？”电话里许杰还在大声咆哮。 宁兮理了理头发，和她说话：“我在车上，刚刚拐弯太急，他……拉了我一下。” “啊，我不和你说过吗？坐网约车不要坐前面，你怎么知道司机是什么人呢，万一他是个流氓什么的怎么办……” 音线很粗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还带着‘流氓’字眼，宁兮下意识捂住手机，扭头瞥了眼程琛的脸色。 “没事没事，是我高中同学，”她压低声音说话，“我先挂断，待会儿打给你。” 按下挂断键，车内安静了会儿，宁兮不知道自己说出‘高中同学’几个字时，车子明显颤抖了下。 高中同学？ 程琛攥着方向盘的手发紧，鞋子从油门上挪了下来，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可不就是高中同学么，不然还有什么？ 黑车在校门口停下，宁兮抬头看了眼，这个门离她寝室还挺远的，但她也没说，拎好自己的手提包：“今天，谢谢你呀。” 伸手去摸拉手打算下车，拉了两下车门却没反应，她只得回过头：“能麻烦开一下车门吗？” 黑车停在路边一棵树下，遮蔽了路灯光，整个车厢光线晦暗不明。 程琛侧头看她，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问了句：“不是网约车么？车费不结一下？” “……”宁兮下意识攥紧了手提包，目光和他对上，“我那个朋友就是开玩笑乱说的。” 他的眉眼依旧好看得撩人，只是眸子深沉很多，眼底孤冷淡然，多了点成熟味。 “嗯。”程琛按下一侧的按钮，‘吧嗒’一声。 宁兮忙道了谢，推门下车，腊月的寒风灌入，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没来得及关门，就听另一侧车门打开，程琛走了下来，绕过车头，关上她这边的车门。 “嗳你——谢谢。”宁兮后退了几步，也没看出他下来是想做什么。 特地来送她？ “没事，送你回寝室？”程琛锁了车，半倚在车门旁，单手揣在口袋里。 “不用，学校我很熟……”宁兮下意识要拒绝，话才出口，脑子转了转，“但，也行。” “嗯。”程琛偏了下头，示意她先走。 宁兮依言走在他前面，莫名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很怕自己同手同脚，还会偷偷低头瞥一眼自己的走路姿势。 直到程琛走到她左侧，和她并排而行，她才松了口气。 两人从东门进去，她的寝室在西门，要穿过大半个学校。 因为是寒假，天气又冷，一路上走得冷冷清清。 沿着图书馆后曲径而行，两边树木落下影影绰绰的倒影，宁兮偶尔偷偷侧头瞄他一眼，又做贼似的迅速收回视线。 以前，他总能找话题和她说话，现在怎么一路无话了？ 既然没话说，干嘛还要和她一起走？ 正胡思乱想着，她抬头，看见前面一棵高大树下，热恋情侣亲吻得难舍难分。 她想加快脚步，猝不及防，肩膀被人拍了下，她吓得一个激灵。 “啊——” 身后，舍友于淼笑得贼贼的，拱了拱她的胳膊：“我说你今天怎么还没回来，原来……”她身子前倾，努力想看程琛的正脸，“和大帅哥散步呢，挺浪漫啊。” 宁兮都不敢看程琛的脸色，忙晃着于淼的手臂：“别瞎说！这是我高中同学。” “哦同学啊……”于淼明显没相信她，倾着半个身子终于看清了程琛的正脸，啧，极品帅哥啊。 “你好，程琛。”注意到她的视线，程琛和她打招呼。 “你好，我是兮兮的舍友于淼，”于淼热情地回应，还把宁兮拉过来，推到两人中间，“我说我家兮兮怎么上个月才拒绝那个金融系的帅弟弟，原来是有大帅哥你了啊。” “淼淼！”宁兮险些想跳起来捂住她的嘴。 “是么，”程琛的目光从于淼身上收回，拉近些，落在宁兮身上，“我的荣幸。” 宁兮仰脸盯着他，眨了眨眼。 什么叫你的荣幸？ 你怎么顺着她的话说？ 恰好，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夜色中异常明显。 程琛放在口袋里的手摸出手机，低头看了眼上面的名字：“不好意思，接一通电话。” 宁兮点头，站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说一声自己先和舍友回去。 只见程琛拿着手机向前走了几步，接下电话。 他身材挺拔高瘦，映出一道斜斜的影子，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英语，音色质感好听。 微弱的银色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明明添了几分冷清，却因他唇角的笑意，冷清都软化成了温柔。 隔得太远，丝毫听不清电话那头说话的人的声音，但莫名的，看他打电话的样子，宁兮觉得对面应该是个外国女孩。 可能金发碧眼、身材火辣那种。 哦对，还要声音发嗲。 宁兮想着，拍拍于淼的肩：“我们先回去吧。” “嗳？不用和你朋友说一声吗？” “不用，”她撒了个谎，“我们先走。” 于淼有些疑惑，但毕竟不清楚对面那人和宁兮具体什么情况，只是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会儿，跟着宁兮回去。 - 冬日的夜晚寒意更甚，北方的风无孔不入地钻进窗缝，宁兮站在寝室狭小的浴室里，关紧窗户，给许杰发了条消息： 【我的梦好像醒了。】 【你还记得我高中和你说的那个少年吗？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我们都变了。】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放在窗台上，脱下衣服准备洗澡。 手上的动作只是无意识地进行着，她的脑子还想着这一晚发生的事情。 程琛拿果汁给她，送她回家。 本来还有点小紧张和小期待，但事后回忆起来，哪怕是普通的同学也会做这样的事吧？ 或许，她们已经成了普普通通的五年没见的高中同学了吧。 “嗡嗡嗡——” 手机响了几声，她忙拿过来看。 许杰：【高中？？？】 【我一直记得呢，但是吧，大姐啊，哪怕是大学，那些爱得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情侣有多少一进社会就分手？】 【是他们当时爱得不够深吗？】 【是社会压力、时间、金钱地位、家庭关系，太多太多东西，比校园复杂得多。】 【更别说你们这种谈都没谈过的，你们比他们爱得深吗？】 回过来好多话，宁兮当然能听懂，矢志不渝的爱情自然让人神往，但现实中能达到的只是寥寥。 可她却不能不难过。 聊天窗口没退出去，许杰的消息还在发： 【我猜，你那个高中男孩应该喜欢别人了，无可厚非，你们都没错。】 【本就是不可能的。】 【就像我喜欢我们大老板，我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我知道这完全不可能。】 【虽然有鸡汤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但现实中，真的有些事，只要一眼，就知道完全不可能。】 宁兮退出聊天窗口，熄灭屏幕，把手机放回窗台，手机还在震动着，她没再理会。 她知道，她知道这些都是事实。 可眼底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挡不住。 五年了，她偷偷编织一场梦，梦里她是主角，却在这一瞬落入现实，她的梦碎了，男主角没来。 花洒打开，水花喷薄而出，她的眼泪顺着水滴滑落。 丝毫没注意到，手机微信上，置顶的那个联系人发来一条微信： 【不说一声就走了？】 第81章 只是好想你 很难过，这些年陪她的人不…… 工作忙起来总是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宁兮没再联系花园小区的中介，她换到了步行时间较长的一处小区。 虽然离得远些，基础设施还不错, 重点是舍友安静。 租的房子是一居室，客厅打出一道推拉门，隔成两个房间, 宁兮住在靠门这边，另一个舍友住在靠阳台那边。 她搬过来三五天, 还没见过舍友, 听说是做美妆销售工作, 可能是太忙, 晚上也没回来过。 这晚, 宁兮洗了澡，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刚洗过的黑发泛着湿意，卷曲地披在肩上, 发尾还有晶莹的水珠滚落。 她摆弄着手机,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她接下, 是妈妈黎晴。 “念念……” 手机里传来医院嘈杂喧闹的声音, 她猜黎晴今晚夜班, 或者刚下手术台。 “妈妈。” “你实习做得怎么样啊？今年过年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 “还行吧, 就是没想到那么忙……”宁兮摸着床上的大白鹅玩偶, 和妈妈讲了些实习情况, “回家大概要年底了，二十几号吧。” “那么晚啊？月底就过年了。”听声音，黎晴似乎有点失落, “对了，前两天你大姨带着囡囡来咱家玩，我俩就一会儿没看着，这小孩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你上学的那件裙子甩着玩，你还记得不，高二我说帮你收着的。” “那件啊……” 她当然记得，高二艺术节那件公主裙。 囡囡是她表姐段亚亚家小孩，三岁半，也正是顽皮不谙事的年纪。 “弄坏了吗？”脱口问了句，她又想了想，喃喃，“他应该也不要了吧。” 黎晴为难：“坏倒是没坏，就是她用彩笔画了点花和蝴蝶什么的，洗不掉……” “……”宁兮语塞。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件公主裙的样子，甚至念大学以后还曾梦到过，自己穿着公主裙站在舞台上，台下人群黑压压，为她鼓掌喝彩。 程琛坐在第一排中央的位置，含笑看着她，眼睛很亮。 “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啊什么？”她收回思绪，忙问了句。 “你表姐给囡囡报了个培训班，就是你们公司附近那个，她问能不能在你那儿住到过年。” “啊？”宁兮环视一圈房间的环境，“可以是可以，但囡囡不才三岁多吗？” “我也是说，但你表姐说了，这是个幼儿益智培训，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 - 夜色四合，北城华灯初上，拥挤的道路上车阵密布，尽是晚高峰赶着回家的人。 宁兮牵着囡囡的手走进电梯里，小孩一直哭哭啼啼的，她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囡囡刚在火车站和爸爸妈妈分开，跟着宁兮过来，自然没安全感，眼泪吧嗒吧嗒掉。 “囡囡，你现在小姨这儿待几天，过几天你妈妈就来接你了。”宁兮蹲下身，摸着她的头，还有点心疼。 “妈妈！”她嘟着嘴，小脚在地上乱蹦着，“我要妈妈！” “妈妈真的过几天就来了……”宁兮给她解释着，电梯内陆陆续续有人走上来，她蹲着身子没注意，把囡囡朝里侧拉。 “不行！我要妈妈！呜呜呜。”囡囡扁着嘴，哭得气有些喘不上来，只是重复着那么一句话。 “要不小姨带你……” “要么？” 宁兮还想说些安慰小孩子的话，一只棒棒糖递了过来。 囡囡不哭了，懵懵地抬头看过去，小手举着，接过棒棒糖，声音哑哑的带着哭腔：“要。” 还没等宁兮拦下，这小孩就像藏宝一样把棒棒糖攥在手心里。 但，果然不哭了。 “囡囡，想吃棒棒糖小姨给你买。”宁兮伸手要拿过来，还没碰到小孩，囡囡就扯着嗓子哭了出来。 “……”宁兮没再招惹她，抬头看向那个送棒棒糖的人，“不好意思，我家孩子小，还是不要……” 抬头，程琛站在那里，头顶白炽灯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清冷银色。 他身材直挺地站着，手上还拿着一只棒棒糖，晃了晃：“想要么？” 冷白色脸上带着点笑意，狭长的眼尾微微弯着。 这个人，这个她几天前才想过再也不可能的人，竟然站在她面前。 宁兮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站起身，后退几步直到背抵着电梯内壁，她直视着程琛，却没回答他的话。 有点冷淡地视线扫过他，落在囡囡身上，晃了晃她的小手：“囡囡，你妈妈有没有教过你，陌生人给糖要怎么办？” “谢谢。”囡囡脱口而出，声音轻轻软软，无辜的眼神在对面两人身上转了转，最后看向程琛，大概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又加了句，“我小姨也要。” “……”宁兮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垂着头，能听到电梯内旁人的轻笑声，还有程琛的笑声，她抬头，瞪向程琛。 程琛倒也不避讳，敛了笑，食指和中指夹着棒棒糖在她面前晃了晃：“人家小孩都比你诚实。” ‘滴’一声，电梯停落，宁兮看了看眼前的棒棒糖，又看了看电梯上显示的楼层数字，她们到了。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从小就被教育不要拿陌生人的东西。” 宁兮不卑不亢地说完，拉着囡囡的小手侧身从程琛身旁走过，走出电梯。 囡囡胡乱地咬着糖纸，想快点吃到糖。 “这边，”牵着囡囡的手拐进左侧的楼道口，这处只有门对门两户人家，宁兮从包里摸着钥匙，“我们到家啦，开不开心呀~” 囡囡忙着咬糖纸，没出声，小手慢吞吞地在棒棒糖上摸着。 “挺开心的，”程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背抵着墙，单手揣兜站着，“要是你让我进去的话。” 宁兮一怔，刚摸到的钥匙掉在地上，金属撞击地面，清脆作响。 她回头，一时忘了捡钥匙：“你说什么？”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眨了眨眼，她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俯下身，黑色冲锋衣衬出好看的身型，脖颈后棘突明显。 他捡起地上的钥匙，伸手过来时，宁兮下意识挡在了门口：“你要干什么？这是我家。” 程琛垂眸看了眼钥匙串上的猫咪玩偶，随意颠了颠钥匙：“找朋友。” 找朋友？ “那你过去找，站在我家门口干嘛？” 宁兮反驳他，还没等他回答，自己的衣摆就被一只小手扯了扯，她垂头，囡囡乖乖地看着她：“小姨，妈妈说要对人友善的，你对大葛葛好冷淡哦~” “……”还大哥哥？这么小胳膊肘就先拐向帅哥了！ 你妈妈怎么没教你，不要随意给陌生人开门？ 宁兮垂头想着怎么给这小花痴解释安全意识，一只手却先伸了过来，从她牵着囡囡的手臂下擦腰而过，宁兮回神抬头，撞进程琛渐渐靠近的眼眸里。 他琥珀色的眸子深了些，随着动作朝她靠过来，浓密的眼睫微垂，在眼下落成一层阴影。 眼神很浓，直勾勾地回视着她的眼，宁兮有一瞬间恍惚，仿佛能就这样陷进他的眼神里。 “吧嗒”，金属转动的声音，他拿钥匙插.入钥匙孔，门开了。 “不进去？”他垂下眼，回视着她的目光，轻声问。 湿热的气息吹到她的耳尖，瞬间染上一层敏感的粉红，她神经下意识地紧绷，直到囡囡闹疼，才恢复神志地松开手，推着她的背推她进房间。 “我们先进去，先进去。”她慌乱地说着，忘记安排程琛的去处。 他倒也不在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还随手关上了门。 “宁小姐，晚上吃什么？” 他边走边问，顺便打量这个屋子的环境。 狭窄的一居室，朝阴面，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倒是收拾得干净整洁，靠窗那边一道推拉门挡着，光线更显晦暗。 怎么租的？租在这里？ 宁兮开了灯，把囡囡安顿在一旁的沙发上，分了几个玩偶给她玩，随口回程琛：“程先生不是找朋友么？不去了？” 言外之意是，不要待在我家。 “怎么？”程琛也坐去了沙发上，一手撑着沙发扶手，支着头，样子有些懒散，“不认我这个高中老朋友了？” 嗳？所以找朋友是来找她？ 特意来找她？ 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 再相遇，两人都没提过高中的事情，现在，‘高中’这两个字猛地从他嘴里飘出来，那些或浪漫或开心的回忆一股脑地涌入，宁兮站在原地呆了会儿。 有一瞬间失神。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高中，总先想起那些开心的事情。 一幅幅画面，都有那个少年。 “我刚搬过来，只有冰箱速冻饺子，你能吃么？” “行。”程琛没挑拣，看着她走进厨房忙。 他掏出手机，找到微信里一位联系人，发了消息出去。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找安全舒适的房源？你就这么找的？】 对方回得很快：【琛哥，您别发火，关键北城房源市场价大家都清楚，我也不好报太低。】 【您的那个朋友好像还在念大学，能出的钱真的太少。】 【这房子是小了点，但……】 程琛已经懒得看后面的回复了，他熄灭手机屏幕，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一手挡着脸。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厨房里忙碌的宁兮。 真的不一样了。 一个吃辣会掉眼泪、喝酒一口醉的小姑娘，也开始学着适应社会上各种人的口味，两杯酒喝下去脸都没有红一下。 可能她真的在变强大了。 又很难过，这几年陪着她成长的人不是自己，遮风挡雨的那个位置他缺了席。 宁兮把一盘速冻水饺下锅，环视着厨房，庆幸程琛没一起进来。 这厨房太小，两个人站着大概要身子贴着身子才能活动。 呼—— 锅内蒸汽飘起，吹在脸上烫烫的，宁兮拍拍脸，还好他没过来。 饺子煮熟了，捞出装盘，她端着盘子走出厨房，看到沙发上抱着两个玩偶过家家的囡囡和在一旁靠着沙发睡着的程琛。 她把盘子放在餐桌上，走过去，给囡囡比了个‘嘘’的手势，凑到程琛身前。 程琛一手拿着手机，仰身靠着沙发，头低垂着，额前发丝遮住他的眉眼，呼吸细微。 宁兮抬手，动作轻柔地撩起他额前的发丝，露出白净的前额和整张脸，少见的安静好看。 似有察觉，他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宁兮一时忘了收手，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做了一场梦还是压根没睡醒，程琛眼皮耷拉着，猛地抬手拉住她的手腕，低声说：“上课了吗？我再睡一会儿，老师进来叫我。” 第82章 让我抱一会儿 没想到只是喊他的名字，…… 一瞬间, 像是回到高二那年课堂上，宁兮还有些恍惚。 靠窗那侧一道推拉门遮掩着，看不见外面茫茫的夜色, 屋内一盏暖橘色灯光照耀，橘光打在他的脸上，耷拉的眼皮渐渐撩起, 褶皱似乎加深了些。 他抬着眼，几分茫然地看着她, 像是深陷梦境之中, 眼神都有几分迷离。 手上的力道很轻, 只要宁兮轻轻一挣就能挣脱, 但她一时忘了动作。 “啊呀——”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两人眼神晃了晃，似乎刚醒过来，齐齐朝声源看过去。 囡囡手里的大白鹅玩偶掉在了地上，她正扁着嘴, 一脸不高兴。 “别玩了, 过来吃饭了。”宁兮走过去, 把玩偶捡起来, 拉着她的手往餐桌走去。 好像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 程琛垂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跟着走去餐桌。 餐桌上两盘三鲜水饺冒着热气, 饺子浑圆饱满, 许是饿久了, 这单单一盘饺子就让他垂涎。 “这小孩也要吃饺子吗？”程琛拉开椅子坐下, 随手拣了双筷子。 “不是，”宁兮安顿囡囡坐下，从厨房端出鸡蛋羹放在桌上, 又拿来婴儿勺搅拌着，“她在家吃过晚饭了，吃点鸡蛋羹就行。” 说话间，抬头看了程琛一眼，只见他已自行坐下，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桌上的水饺，丝毫没有拘谨的感觉。 反倒自己坐在他对面，还有点紧张。 “嗯行。”程琛夹了一只水饺放在碗里，抬眼随意地看了她一眼，“刚刚我以为是在做梦，有说什么么？” 啊？他忘了？ 宁兮也忙夹了一只水饺，夹成两半，热气飘出来，她俯身吹着，声音有点含糊：“啊你说什么了？我当时没听清。” “是么？”尾音拉长，声音中夹杂着细碎笑意。 宁兮自知说谎，只抬眼皮瞥了他一眼，撞见他微挑的眼中意味深长的玩味，忙垂下眼，装模作样吃饺子。 “是啊……”尾音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囡囡截断了话：“小姨，你是不是耳朵不好，我都听见了嗳！叫你上课喊他啦！” 她嘴角还有没擦掉的鸡蛋羹屑，说话慢吞吞又奶声奶气的，却险些让宁兮被水饺噎住。 “咳咳咳……”她低咳几声，抽来纸巾擦掉囡囡嘴角的鸡蛋羹屑，“吃饭的时候不要一直说话。” “你们也说，”囡囡扁着嘴小声抱怨，“小姨，你以前和大葛葛同桌吗？” “不是，”抢在宁兮前，程琛出声，拿过囡囡的婴儿勺，把碗里的鸡蛋羹搅成小块小块的，“哥哥和你小姨是前后桌。” 他的动作很柔和，和小孩说着话，似乎比她还有耐心些。 宁兮吃着饺子，小声说：“还叫哥哥，明明应该叫叔叔。” 不知小孩子是不是听力都很好，囡囡立刻说：“才不是，丑的叫叔叔，帅的就是哥哥。” “……” “笃笃笃——”响亮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三人的对话，宁兮下意识看了程琛一眼，囡囡也跳下椅子，抱住了程琛的大腿。 还没认识多久，倒比她这个小姨还亲切。 “这么晚还有访客？”程琛看了她一眼，抱起地上害怕得小脸发白的囡囡，走去门口，宁兮没接他的话跟在后面。 “哪位？”没开门，他问。 “修空调的。”男声粗犷浑厚。 宁兮想起自己确实找了维修公司修空调，没想到报修了两三天人家都不来，偏偏大晚上过来。 旁边，程琛半倚着门边，一手搭在门把上，语气调笑着问：“你们小区维修都喜欢晚上拜访？” 刻意咬重‘晚上’这两个字，有点怪怪的。 宁兮没空理会他，和外面的人说话：“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能明天再来吗？” “小姐，能先填一下单子不？我们维修师傅有事来不了，但你这单截止日期是今天，要算在我们绩效里的。” “什么意思？”程琛哼笑一声，食指轻轻扣着门把上的金属环，“我们没有享受到维修服务反倒要先填维修反馈来救你的绩效？” 门外的人有点急：“能帮帮忙吗？那师傅是真的家里有事，孩子生病了走不开，这大冬天的……” 程琛还想再说话，宁兮双手扯住他搭在门把上的手臂：“要不先填一下吧？外面挺冷的。” 程琛没搭话，低头看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指。 他吃饭时把袖口挽起来，挽到手肘的高度，刚好一截冷白紧实的小臂露出，和她的手指触碰着。 “行，”程琛回头看着门口，唇角扯出淡淡的笑意，“我来开门，你后面等。” “嗯。”宁兮依言后退几步，看向程琛。 程琛眼神向后点了点，她又乖顺地后退几步，退出玄关，还忍不住想：外面是绑了炸药的恐怖分子吗？怎么还要一直退？ 程琛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裹着军大衣的男人，冻得通红的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冰凉粗糙的手递过来一张单子：“真不好意思，麻烦您签一下，维修师傅明天肯定过来。” “嗯。”程琛垂眼扫了单子一眼，拿来黑色笔，牙齿咬住笔盖，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还给他。 “谢谢谢谢，”男人连连道谢，“我包里有工具，要不我今儿先把工具撂下，你们先修着试试？” 闻言，宁兮从后面出来：“师傅，不用了，是那种悬挂式空调，我也不大会。” 男人确认了下单子上的签名，乐呵呵地把单子放回包里：“怕啥？小孩爸爸不会吗？” 宁兮：“……”不知道怎么接话。 您快点走吧。 两人又协商了会儿，还是等明天师傅过来，男人没留下工具，抱着包回去了。 门一关上，屋子又陷入安静。 程琛把囡囡放下来，让她去沙发旁玩，自己看着宁兮，问：“一个人住在这儿？” “不是，合租。” 宁兮背抵着墙，垂头看着自己的拖鞋。 还有点介意那句‘小孩爸爸’，她一个小小年纪大学生，难道看起来像家庭主妇吗？ “小姑娘还是要注意安全，以后这么晚不要随便给陌生……” “可能在别人看来我不是小姑娘了。”宁兮小声嘟囔着。 程琛话头顿住，垂眼打量着她的脸色，唇角蓦地扯出一抹笑。 “我都没介意‘小孩爸爸’，你还介意呢？” 宁兮盯着拖鞋上两只兔子图案，没出声。 倏地，察觉一只手伸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她下意识拍他的手：“你干嘛？” 程琛手指不动，微微俯身，打量着她的脸，视线从眼睫滑落鼻尖，徘徊在白净脸颊上。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宁兮抬眼，回视他的眼睛，又问一次：“你要干嘛呀？” 他的眼睛很亮，狭长上挑的眼尾似乎染着勾人的玩味。 对视几秒，她先败下阵来，别开眼。 不是说好这人变心了吗？不是说好两人就是曾经的同学关系吗？ 他这样直勾勾盯着是想怎样？ “那人眼神不好，”他的声音是一贯的低沉，比年少时多了些沉稳磁性，“要是不喜欢，就当‘小孩’喊得是你，我也可以这么叫你。” “……”宁兮偏过头，不看他，耳尖有些泛红，“什么小孩，程琛，你正经一点。” “嗯？”好久没听到她喊他的名字了，程琛怔了会儿，手指不由得攥紧，心因为那两个字漏跳半拍，又快速有力跳动起来。 他曾幻想过，重逢后让这小姑娘甜甜的声音喊些什么好听的话，没想到只是喊他的名字，他就有这么大反应。 “宁兮。”他喊了声，“宁兮，宁兮。” 宁兮诧异地看着他，直到他缓缓放下手，手垂在身侧，攥紧，她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一次次喊她名字。 正疑惑着，面前的人突然凑近，双手环住她的身子，把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鼻尖被他身上的气息充满。 宁兮疑惑地眨了眨眼，盯着对面的白色墙壁：“程琛？” “别动，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第83章 只对你心动而已 配文字：爱你哟…… “程、程琛, 你先放开我一下。” 宁兮反应过来，推着他的胸口，推了几次却只是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几寸。 后面还有囡囡在, 宁兮垂眼盯着他的动作，只觉一阵耳热。 “放开你可以，你答应我件事。”程琛开口, 垂着眼看她耳根边几缕细软的发丝，轻轻呼气, 发丝飘动了下, 又落回来, 碰到他的鼻尖, 有点痒。 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一种叫不出名字的果香，却很好闻。 “什么事？”宁兮不自觉手指攥紧，把他黑色风衣外套下的浅灰色毛衣揉成一个皱巴巴的团。 “先答应我。” “……” 这个人算盘倒是打得清楚。 “不过分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毕竟, 同学一场。” 呼吸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清新的皂角香混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宁兮要努力才能镇定下来, 不被他低沉的声音牵着走。 要记得许杰的话, 记得他轻言淡笑用英语和外国女人讲电话的事情。 但, 好难, 他这么抱着她, 她要睁大眼睛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是真实的, 不是五年里她的哪一场梦。 “同学一场？”程琛轻笑着重复她的话，拿出手机，垂眼翻着, 后退一步把手机屏幕端到她面前，“那，重新加个好友？” 屏幕上，是他的微信二维码。 那晚，宁兮收到那条‘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的微信，不知道该怎么回，怕自己睹物思人干脆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反正，他不是有聊得很开心的异域美人吗。 宁兮盯着手机屏幕，一只手伸进毛衣口袋摸手机。 他的头像好像换了，她记得自己拉黑他时，他的头像是一串英文，这会儿他的头像是一只猫。 一只瘫坐在秋千上的折耳蓝白猫，眼睛又蓝又亮。 “那个，我没删你，”宁兮也后退两步离他远些，低头摆弄着手机，“我就是额，最近手机设了免打扰。” “免打扰？”程琛晃动着自己的手机，黑色手机在他指尖自如转动，“是免所有人打扰，还是就免我一人打扰？” “……”宁兮有点说不出来了，装模作样地扫了下他的二维码，弹出他的名片。 把他从黑名单拉出来。 不记得当时怎么想的，可能觉得，以后不会再见了吧。 宁兮摩挲着手机壳，盯着他的头像，问：“你一直，用着这个微信？” “嗯。” “为什么？” 程琛抬眼看她，拇指无意识滑过屏幕上她的头像，反问：“你为什么也一直用着这个微信？” - 一场梦，梦里那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一直用这个微信是为了回来能找到她。 她感动得掉眼泪，跑过去想抱住他。 越往前跑，他后退得越快，抓都抓不住，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猛地惊醒，宁兮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好半晌才适应了黑暗，认出这是自己租的小房子，旁边，囡囡蜷缩着身子睡得正香。 只是一场梦，现实中，程琛没回答‘为什么’，她也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地错开话题。 晚饭收场得潦草。 果然，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他可能只是懒得换微信而已。 宁兮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餐桌边倒水，就听到房门口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她瞬间放下水杯，紧紧地盯着门口，提心吊胆起来。 这么晚了，谁要来？ 钥匙插.进门锁，‘吧嗒’一声，房门打开，灯光淌入，又关上，黑暗重新笼罩。 宁兮瞪大眼睛，盯着门口走进来一位浓妆艳抹的姑娘，她刚一走进来也被吓到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把手上两个提包放在门口，先走进厨房。 宁兮猜她应该是这几天都没露面的合租舍友，她也跟着进了厨房。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这个时候回来，我还有一个小外甥女在这里，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你还有吃的吗？”姑娘在厨房翻找着，没回头，问她。 “哦，有，”宁兮还没反应出她怎么这么饿，动作已经快过脑子，拿了一袋切片面包给她，“这个可以吗？” “行，我不挑。”姑娘橱柜来不及关，回头抢过她的面包，拆开包装袋，拿出三片大口咬着。 像是几天没吃饭了。 宁兮拿纸杯倒了杯水给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这会儿面对面，借着头顶的灯光，她能看到对面姑娘脖颈处一些暧昧的痕迹，哪怕深色围巾遮着，还是能看到边缘嫣红的‘草莓’。 她忙别开视线，刻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谢了，”姑娘把面包袋还给她，喝了口水，“看到了？觉得我不是好姑娘？” “啊？不会，”宁兮忙摇头，“我没那样想。” 姑娘也没避讳，把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你是刚搬进来的舍友吧，我不是坏人，就是遇到个烂人。” 她继续说，话语间有着火气：“行我谢谢他，原来他们社会人谈恋爱都是先走肾后走心的，妈的有人根本不走心。” 宁兮抓了抓耳朵，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茫然地看着她。 干嘛要和她说这个？ 姑娘也看出了她的意思，随手朝门口指：“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进门前看到一男人在门口站着，也提醒你一句。” “那男人一身名牌，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平凡姑娘能驾驭了的，”说话时，她的视线扫过这处狭小的屋子，“你也小心点，可别像我傻乎乎的。” 一个男人？ “他还在外面站着吗？”宁兮转身要出去，手臂却被那姑娘拉住：“别去看了，我把他赶走了。” 姑娘把纸杯里的水仰头喝干，没再和她说话，走出厨房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推拉门。 宁兮在厨房收拾了会儿，轻手轻脚摸回床上，盯着囡囡看了会儿，看她没被吵醒才松了口气。 有点睡不着，她把床头的手机摸过来，滑开屏幕，右上角显示凌晨1:32 微信有一条未读消息，发自3个小时前。 程琛：【确定一下，我是不是被拉出来了。】 他是想确定一下自己有没有收到消息？ 那她要回一个吗？ 宁兮点开表情那栏，随手点了第一个表情包发出去。 屏幕上瞬间弹出杰瑞抱着朵花，小嘴做着么么哒的表情，下面还配文字‘爱你哟’。 “……”她秒撤回了。 太尴尬了。 有欲盖弥彰发了一条：【你没看到我发什么吧？】 想想，又觉得不对，赶紧找补：【我刚刚不小心把工作excel发给你了，不好意思。】 忐忑着等了半晌，没人回复。 应该是睡了吧，那他肯定没看到。 宁兮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放到枕头下，裹着被子发呆，却依稀能听见那道推拉门后呜咽的哭声，她翻了个身。 凌晨一点半，是他站在她家门口吗？他想干嘛？ 印象里程琛是那种一定会敲门进来，不占点便宜罢休的人，他变了吗？ 如果不是合租舍友说起，他是不是都不打算说出来？ - 清早一开窗，窗子笼着一层薄薄的白雾，窗外，雪花漫天，寒气瘆人。 宁兮走进GM自己工位时，就感觉周围气氛冰冷得堪比外面飞雪。 “小陈，”她把手提包放在电脑旁，拍了拍旁边的陈栀，“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陈栀从电脑屏幕前分出视线给她，撇着嘴神色也不大好：“害，刚刚听说，SEWELL项目被C组的人抢走了，宇哥正郁闷呢。” 听到这家公司的名字，宁兮猛地想起一个人。 “宇哥不是一直在跟进吗？”宁兮压低声音和她说话，“怎么被别人抢走了？” “奸商！绝对奸商！”陈栀愤愤不平，“上周他们公司北城分公司负责人不是还和我们一起吃过饭吗？丫的当时看是个大帅哥，现在看绝对就是个衣冠楚楚！” 宁兮抓抓脸，想了会儿：“也许，是他们C组用了什么别的额，途径吧？” “也可能，反正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 陈栀还在旁边小声吐槽着‘衣冠楚楚’和C组那帮人，宁兮的手机震动两声。 她垂头看了眼，是‘衣冠楚楚’发来的。 程琛：【撤回了什么？】 果然没看到。 宁兮松了口气，想到自己的那张表情包被他看见，他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己就觉得好笑。 “哎哎哎，不对哦，我和你说这个严肃的话题，你傻笑什么呢？” 陈栀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垃圾桶’根本没认真听，她凑过来，扫了眼宁兮的屏幕。 “没什么呀。”宁兮忙熄灭了屏幕。 “少来我都看到了！”陈栀隔空点着她的脸颊，笑得贼兮兮，“和谁的聊天窗口，这人是谁呢，说说？” “你刚刚说‘衣冠楚楚’的人，你信吗？”宁兮放下手机，没再看她，开始工作。 “真的假的！你这也太敷衍了吧，”陈栀明显不信，“你能勾搭上那人的可能性大概比我男票出去做鸭的可能性还低。” “……” 另一处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一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骂了，他一手端着咖啡，手腕上的瑞士表精致矜贵。 旁边一处黑皮沙发上，坐着一个黑发蓝眼的混血男人，翘着二郎腿装模做样地翻着娱乐杂志。 “啧啧啧，这美女很火爆哦，”混血男人举着杂志，画面绯色那页对着程琛，一口英文流利，“艾利克斯，过来看看养养心智。” 程琛没理他，盯着窗外渐渐飘落的雪花：“柏林那边正是发展关键期，你不好好待着，跑来北城做什么，迈克？” “柏林有师父盯着呢，我这不是来看看你？”迈克把几本杂志摊开，摆满整张桌子，自己边哼英文歌边律动着身子，“伙计，想不到吧，短短几个月，柏林分公司业绩被我带得增长飞速，嫉妒吧？” 程琛轻哼一声，走回办公桌前，气定神闲地翻着黑色文件夹：“我嫉妒什么？” “嘿，你就是这样，”迈克站起来，也不管桌上摊开的美女杂志了，“出了那鬼地方，对什么都不走心，那地方是把你的心蒙上了吗？” 程琛垂眼看着几份文件，没理他。 “贝尔切夫人你们最近还有联系吗？” 程琛：“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操，我真想问问她，有什么药能让你这小子嘴里吐出点实话来，”迈克快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对面，双手撑在他的桌上，“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这世上当真没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你小子走心了？” 不同于西方人高大的骨架，他天生身材矮小，俯身撑在桌前，和程琛坐着几乎一样高。 实在没什么震慑力。 本以为程琛根本不会理会他，没想到他竟然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抬眼看他。 两人对视着，默了会儿，程琛说：“有。” 第84章 想再追你一次 但你，一定是我的…… 下午四点多, 雪停了，道路中央的积雪被来往车辆压实，积出一层厚厚的冰。 雪后气温降得厉害, 宁兮站在GM楼下，盯着打车app上不停转动的圆圈，她还没叫到车。 天边暮色和湛蓝色天空形成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光线昏暗，她站在原地, 小幅度地蹦跶着取暖, 一个新的界面弹出来, 有司机接单了。 距离她还有1.1km, 宁兮走到路边, 看着周围往来的车辆。 缓缓地，一辆被涂得绚丽的白车驶出路中央车阵，停在她面前，车身几串英文字母涂得张扬又嚣张。 车窗拉下, 露出一张陌生的混血面孔：“嗨, 美女！” 宁兮左右张望了下, 周围没人, 所以这人是和她说话？ “你好。”她礼貌地点头回应了句, 却步步后退。 她又不认识这个人。 “卧槽！”很快的, 驾驶位的男人从车窗边探出半张脸, “真的是你啊！” 他拉了手刹, 开门下车, 激动地几次险些被路边的积雪滑倒，他跑到宁兮身前：“啊啊啊你竟然在北城！卧槽！这让琛哥知道他能激动疯了！” 宁兮茫然地被他拉着又跳又蹦，他的手粗糙了些, 脸型似乎宽了点，但宁兮还是能认出来。 “黄、黄西？”等他终于冷静下来不再蹦蹦跳跳，宁兮指着他，不太确定地问。 “是我！是我啊！” 说话间，副驾驶位的男人也走了下来，步子活跃，脸上堆笑：“酷，这漂亮小姐你认识啊？” “当然认识啊，对了，你要去哪，我们送你。” “不用，我打车了……”宁兮摆手想拒绝，男人已经先拉开了后座车门，黄西推着她，热情地把她推进车里。 车门关上，黄西问男人：“迈总，这我朋友，好几年没见了，送一下不耽误您行程吧？” “小意思小意思啦。”迈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叫迈克，不是你们中文名字，别叫迈总。” 两人分别回了位子，宁兮坐在后座上，四处看看，车垫和车饰同车身嚣张英文如出一辙。 “对了，公主大人，要去哪啊？”黄西发动车子，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宁兮在app上取消了行程，回答他的话：“别这么叫，我去小太阳花培训学校接我外甥女。” “好，我开个导航。”黄西把手机放到车前，手机里传出开始导航的提示音，语音包又甜又嗲。 宁兮侧身看了一眼，那个手机有点眼熟？那晚程琛送她回家，车里导航是不是这部手机？ 他和程琛额……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和程琛还一直有联系吗？”宁兮看着他，他一头嚣张的黄毛已经染回了黑色，曾经四中混混少年的棱角似乎也被生活磨平。 “琛哥啊，有啊，”黄西随着导航开车，时不时瞥向后视镜，“前几年他不是人间蒸发谁也找不到他么，我高中毕业就没再念了，做过汽车修理、跑过网约车、给人当过司机，反正什么都干过，这不，上个月他回来把我拉过来帮他嘛。” 车内摇滚乐声音很大，迈克顺着拍子边打响指边晃动着身子，回头插话：“你认识艾利克斯哦？他们公司的人？” “不是，”迈克中文发音很奇怪，宁兮反应一会儿才能猜出他在说什么，“我在GM工作。” “GM哦——”迈克回忆了会儿，“是和我们有项目一起合作吧？” 是有，但不是和她们组。 这些宁兮觉得没必要说，也就只是点了点头，静默下来不再说话。 迈克却打开了话匣，上下打量着她，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小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宁兮：？ 黄西方向盘滑了下，车子有些晃，他看了迈克一眼，又不敢吱声。 “但是吧，你知道吗，艾利克斯喜欢那种身材好的小姐。” “啊？”宁兮茫然地抓抓头发。 “嗯，实话告诉你吧，”迈克做出一脸难过的表情，“爬上他的床的女人很多，基本都是一夜情，他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 “……” “咳咳咳——”黄西拼命咳嗽，把车子停在培训学校门口，忙打断迈克的话，话都有点不大清楚，“那个那个小公主你到了，你，你快下车，快点。” “谢谢。”宁兮看了迈克一眼，匆匆下了车，这车上的氛围也让她不大舒服。 那个混血男人说得真的假的？ 她不信，但他干嘛要撒谎？ 后座车门“啪”一声关上，黄西手握方向盘，知道对面的人他惹不起，可又不能就这么受冤。 “买课，”他发音很差，眉头皱紧，“你你你怎么乱造我们琛哥谣？” “嘿伙计，别那么凶，我这是在帮你们老大。”迈克晃动着身子，把车内音响调得更大声，“多少女人想爬他的床，他像个冰块一样拒人千里，我这是让那个女人打消念头，免得艾利克斯麻烦了。” “……” 黄西瞪大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人民币：“就这么多了，赶紧拿着逃命吧，琛哥知道可能想杀人。” “……” 宁兮从培训学校接了囡囡，坐他们的车回出租房，安置好囡囡，还要回去GM加班。 回去的路上，车内一片安静，连摇滚乐都像被掐了嗓子似的毫无声音。 快到金融街那处高耸的大楼，黄西看了后视镜一眼，低咳了声：“那个，老六和楚潇潇分手了哈。” 他干嘛要提这个？黄西紧张得口不择言。 “什么？他们分手了？”宁兮才听说这件事，忙去看楚潇潇的朋友圈，一片空白，她设置了三天可见。 高考结束这两人就偷偷交往，宁兮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个时候楚潇潇得意洋洋，恨不得每天炫耀三千次她的男友。 没想到他们也会分手。 宁兮不知道该继续说点什么，车内再次陷入安静。 车子在停车位停稳，黄西熄了火，心里还有点忐忑：“宁兮啊，那个，别人说的话……” “操，”迈克突然转回身，打断黄西的话，蓝色眼睛瞪圆盯着宁兮，“你叫宁兮？真的假的？！” - 夜晚十点，宁兮关闭电脑，周围同事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留她一隅灯光。 她关了灯，收拾好手提包出来，才出大楼门口，呼啸而来的寒风灌入，她的羽绒服衣襟跟着飘起来。 她裹紧衣服，快跑几步。 出租房离这里步行大概半小时，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车，就听到几声车笛声。 一辆黑车缓缓驶向她身侧，停下，副驾驶车门的位置对着她站的位置，车窗拉下，程琛微侧着身子：“上车？” 宁兮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算了，这么冷，不上白不上。 她拉开车门上车，瞬间被车内暖气包裹，身上的寒气渐渐消散。 脸颊一会儿凉一会儿热，受不住温差，渐渐泛红。 “谢谢。”她揉着发干的眼睛说。 盯着电脑盯了太长时间，眼睛实在承受不住。 程琛没搭话，探身过去，一手伸向车前的手扣。 “嗳——”他突然凑近，宁兮低呼一声，揉着眼睛的手慌忙放了下来，像小学生一样腰背挺直地坐着。 程琛探身，橙黄色光影在他脸上惊鸿掠过，一道明显的光影分界线从他的眼角落下，滑过右眼下那颗浅淡的桃花痣。 阴影里，他的侧脸似乎更挺些，眼睫浓密，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着。 宁兮只盯了三秒，向后躲着别开眼：“你要干……” “眼罩。”程琛翻出两片蒸汽眼罩放在她腿上，抽回身子，那股温暖也瞬间抽离。 “谢谢。” 原来是她想多了。 宁兮拆开包装，戴好眼罩，仰头靠在椅背上。 “一定要一直说谢谢么？”程琛发动汽车，转动方向盘驶入夜晚的车流里，“毕竟——”他顿了下，看她一眼，“我们不是都抱过了？” “……”什么？什么意思？ 宁兮忍着扯下眼罩的冲动没吱声。 程琛大概觉得这话暧昧了，又毫无诚意地找补了句：“老同学。” “……” 从GM到出租房不过十分钟的车程，程琛开车驶入她们小区，停在她家楼下。 车子没熄火，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整个空间被一种暖意包裹着。 程琛侧头，看到旁边位子上仰着脸戴着眼罩的小姑娘。 她的黑发微蜷过肩，白嫩的脸微仰着，脸颊红晕未褪，戴着黑色眼罩，倒多了几分无害感。 程琛一手撑着座椅，缓缓靠近，视线滑过她白净的下巴，上移，落在她红润饱满的唇瓣上。 再靠近一点。 宁兮感觉车子不动了，也不是等红灯之类的状况，应该是到了。 “到了吗？”她摘下眼罩，眼前倏地出现一张俊脸，“啊你——” “你平常都加班到这么晚么？”程琛半个身子欺过来，手肘抵着她的座椅。 靠得这么近，却问这么正经的问题。 宁兮向后躲，后背抵在车门上：“不是，今天事情太多，才这么晚的。” 你还好意思问，你们公司的项目被抢走了，宇哥生了好大的气，只能来压榨我们了。 她心里想着，嘴上却没说出来。 “那以后，我都来接你行不行？”程琛撩起眼皮，眼皮褶皱陷得很深，问。 “什么？” 这小区路灯微弱，淡淡的银白色光束透过挡风玻璃，只落下一层浅浅的银白。 没开车内灯，周围光线晦暗，空气安静，只有后面小型篮球场上几个少年打球，篮球‘咚咚咚’地砸向地面，就像宁兮此时的心跳，活跃有力。 她沉默了会儿，咽了咽口水，问：“为什么？” 晦暗阴影下，面前这人的轮廓显得柔和，他皱了下眉，又轻声笑了出来：“你不知道为什么么？” “男人想每天送一个人回家，你说为什么？” 没等到宁兮的回答，他继续开口：“我想再追你一次，给个机会？” 空气安静下来，宁兮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气息和他的交缠。 说得太直白，她似乎连装傻都不行。 不是说要勇敢的吗？怎么一遇到他就不行？ 宁兮手指有些发颤，背抵着车门，退无可退，好半晌，才慢慢地重复了句：“为什么？” “你前几天不是还……” “我不知道，”程琛打断她的话，“我不知道五年了你是不是还喜欢我，或者说，高中那会儿你没能喜欢上我，现在能不能喜欢我。” 说着，他抽回身，坐回驾驶位，垂着眼自嘲地笑了下：“想不到吧，有一天我也会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的心思，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感情。 “那……”好半晌，宁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忍不住了，我不想过每天醒来抱不到你的日子。” “……” 车内空间莫名显得狭窄逼仄起来，宁兮垂着头，能听见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谁的。 时间漫长流失，每一分都难熬又紧张。 宁兮舔了舔唇角，慢慢地说：“她们说，社会人很忙，都是先走肾后走心的，如果你是……” “你介意的话，我先好好追你，直到你同意。” “但你，一定是我的。” 第85章 他亲你了 被迫表白也很丢人的，知不知…… 宁兮从程琛的车上下来, 脑子还有点不清醒，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 思绪还是乱成一团。 这个人说，他想追她，不是快餐恋爱, 不是先走肾那种，那是哪种？ 一辈子那种吗？ 走进楼梯间, 她手指刚按下电梯, 突然身后伸来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 她分神想着事情, 完全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被扯进了旁边的消防楼梯间。 “干什么！”她用力挣脱出来，后退几步盯着面前的人。 楼梯间光线很暗，依稀能看清这人的长相，黑发蓝眼混血男人, 是迈克。 这人干嘛要把她扯到楼梯间来？ “嗨, 朋友, 聊聊天？” “不好意思, 太晚了, 我要回家。” 直觉对方有点奇怪, 宁兮礼貌拒绝, 后退几步朝楼梯间门口跑, 却被迈克抢先一步, 整个人靠着门边。 “不要紧张，我就是，”迈克摊开手, 一副无辜的样子，“和你聊聊我的一个朋友。” “我不认识，你让我过去。”宁兮皱紧了眉，一手伸进手提包里翻找手机。 下午这人和黄西一起送她回家，知道她住在哪并不奇怪。 只是为什么突然要找她聊？ 迈克不理会她的话，用蹩脚的英文说着：“五年前苏伊士有一场‘洗刷’金融界的黑天鹅事件，当时我大学毕业，从师父手里接到人生第一个大项目，可惜了，血本无归。你能听懂吧？” 宁兮只是警惕地盯着他，不答话。 迈克就当她能听懂，继续：“也是那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投资人逆势而上，赚得钵满盆满，嗤，一定是这小子运气好。” “但当时多少人走投无路，纷纷去拜访，我也是其中一个。” “找黑客人.肉搜索，没想到他竟然住在一个偏远的温泉别墅里。” 宁兮翻到了手机，摸出来，悄悄翻着通讯录：“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迈克摸着下巴，似乎对她还有点好奇：“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听到你的名字这么震惊吗？” 宁兮别开脸，不答话。 她想程琛应该还没走远，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或许能快一点。 迈克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没理会，继续说：“我当时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投资人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分不清幻觉和现实，自杀倾向严重，每时每刻都有不同的护士看守。” “他与外界隔绝，只有固定时间上网，其余都在做治疗工作。” “为让他帮我，我答应了他交代的工作，拿了他的手机，每周打印一个中国女孩的朋友圈发给他。” “那个女孩的生活很简单，一模考砸了难过，高考考好了开心，就这些。” 这些内容宁兮听来有些熟悉，她回忆了会儿，问：“是我吗？可你这样，不觉得是在监视我吗？” 迈克：“我也和他问过这个问题，他说，他很想陪你走过难熬的那一年。” “有的时候你好几周都不发朋友圈，他总是会问，问别墅里来往的私人护士：‘宁兮来了吗？她有消息吗？’之类的。” “一天能问好几次，因为他总疑心上次问是幻觉。” 宁兮不答话，攥着手机壳的手指渐渐发紧，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的是与人通话页面。 “那一年你难熬，他也很难熬，” “好在他这人还算幸运，情况渐渐好转，也通过了大学入学考试。” “念书那会儿，他因为精神问题思绪很难集中，他的房间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字条，从金融规律到典型案例，他从早看到晚。” “总会有往来的护士问他，富家大少爷还这么认真干嘛，他说，他想许一个人一个光芒万丈的未来。” 这话…… 宁兮呆了几秒，和她十七岁时想得竟然一模一样。 原来他也曾这么想过。 迈克垂头，撩起袖口，瞥了眼手表：“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 迈克指了指她放在手提包里的右手：“他应该快来了吧？” “你知道？”宁兮瞬间瞪大了眼睛，手心有些汗水渗出。 这个人竟然知道她打电话给程琛了？ “呵，艾利克斯这个人，对什么都不上心。”迈克说着，朝她走过来，下意识地，宁兮盯着他的眼睛步步后退。 “你别过来，站在那里！”她指着他的鞋尖，但他丝毫不听。 “偏偏这两年他和我在同一个师父门下，偏偏我总是不如他！”迈克叫喊着把她逼到墙角，一拳捶在墙上，正在她耳边的位置，“好不容易我能出头了，但大家都说柏林新公司的项目是他艾利克斯让给我的！” “凭什么！他一个不走心的人却能拥有那么多！” “你个变态！走开啊！”宁兮耳根被他吼得发麻，曲腿用力向上顶想踹他，却被他一个反腿抵住膝盖，别住了她的腿。 “滚开啊！我报警了！”她双手用尽力气推着他，手里的手提包滑落在地上，眼泪滚落，“救命——” “嘿，”迈克湛蓝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慌乱的样子，“你说，要是他上心的东西遇到危险了，他会怎样？想不想看？” 他的气息凑过来，带着一股浑浊的烟酒味。 宁兮能清楚地分辨出这人给她的感觉和程琛的完全不同，没有心悸，只有恐惧和恶心。 脸抵着墙，她挣扎着，叫嚷着，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和猛地，“嘭”一声巨响，束缚挣脱，那人被突来的一拳打在脸上，整个人飞出三米远，摔在对面的台阶上。 来得太突然，她甚至没听到那人踹门的声音，就见一道黑影滑过她面前，嫌不够似的拎起地上那人的领口，几乎把他半个身子提了起来。 “操，你他妈不想活是不是！” “老子就他妈这样，你看好了！” 程琛拎着他的领口，抬腿对着他的腿间又是一脚。 迈克想扶楼梯栏杆，根本抓不住，整个身子再次摔在楼梯上，腰撞着楼梯台阶，骨节错位的声音。 “老子拿你当同师门兄弟，你他妈在干什么！” “呵，”迈克抬手抹掉唇角的血，扶着栏杆艰难站起来，“狗日的兄弟，那老头资源早就向你倾斜了，别他妈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你倒是拿出点实力来，躲在背后期期艾艾，怨妇似的。” “你——”迈克瞪着他，半晌也没憋出句话来，起身捡起摔楼梯时掉落的皮鞋穿上，踉跄了下朝门口走。 宁兮背抵着墙，脸颊上泪痕未干，神色恍恍惚惚。 她知道这人控制了力道，没敢碰到她，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吓坏她了。 “他碰你了？” 程琛快步到她面前，表情似乎更想再给迈克补几拳。 头顶光线更暗了，宁兮眼睫颤了两下，还没回过神，茫然地不做声也不动作。 “操。”程琛低骂了句，以为她的反应是默认了，回身要抓迈克回来，还没迈出两步，手臂就被身后的人扯住。 “程琛，没有，他没碰到我。” 宁兮声音发颤，扯着他的袖口，衣服很凉，他浑身透着一股寒意。 “我看到他亲你脸了。”程琛回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没有，真的没有。” 他当时从门口跑过来，会看到借位偏差。 程琛抬手，指腹抹掉她脸颊的泪痕，静默了几秒，俯身吻上去，吻在她的脸颊上。 宁兮：！？ 她背抵着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的唇很薄，带着一丝丝凉意，吻过她的眼角，一路滑下，渐渐温软起来，湿湿热热的吻缠绵在她的下巴处。 像是想把别人的痕迹都抹掉，又像是小心翼翼地捧拭一件珍宝。 宁兮眼睫动了动，刻意忽略自己渐渐放大的心跳声：“你……” “你都听到了？”他问。 好半晌，宁兮才反应过来他是说迈克的话。 从她打电话给程琛开始，迈克的话都毫无保留地落入程琛的耳朵。 “嗯。”想装没听见都不行。 “那你怎么想？”程琛微微挪开些，一手抵着墙面，垂着头，气息落在她的脖颈处。 “嗯？” 什么怎么想？ 她应该想点什么？ 她应该说点什么？ 宁兮开始紧张起来，掌心汗水渗得厉害，强装着镇定。 “别想蒙混过关，”注意到她因紧张而起伏的胸口，程琛伸手，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分开手指，掌心擦拭着她的，“被迫表白也很丢人的，知不知道？” 他在苏伊士那些心思就这么被剥开，放在她面前。 他再坚硬强大，也会紧张，会害怕。 掌心汗水擦干，宁兮紧张感似乎减少了大半，她盯着面前的人，看到他额角细细密密的汗。 不知道是跑来太急还是这里太热？ “事事不走心的艾利克斯，”她学着迈克的语气，问，“也会害怕丢人么？” 程琛轻笑了声，有点自嘲：“事事不走心的人，遇到喜欢的小姑娘，也会害怕吧。” “……”反被他摆了一道。 “你说过的，你现在还只是……”宁兮被他这一句似是玩笑似是真心的话搅得有点乱，慌乱着开口。 “是，我是说过，但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做无前景的生意，”程琛垂眼看着她，样子十拿九稳，“我追你的时候，不许其他男人靠近你。” “……”宁兮眨了两下眼睛，结巴了会儿才总结出一句，“你，你干嘛不写个牌子，程琛在追，放在我头上？” “这个建议，”程琛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她的发顶，视线回落，盯着她的眼睛，唇角扯出笑意，“倒也可以考虑。” “……” “奇怪呀你，”宁兮小声嘟囔了句，“我要回家了。” 她蹲下身钻出程琛的束缚，顺便捡起地上的手提包，快跑两步，跑向门口。 “等等，”程琛叫住她，语气也严肃了些，“如果遇到密闭空间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情况，马上跑，跑不行就给我打电话。” 宁兮反应了下，刚想乖乖地回答‘知道了’，就想起什么：“为什么打给你？我也可以报警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程琛单手揣兜，盯着她，半晌才说了句：“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在晦暗中更显低沉暗哑，声线似乎都磨成了干净的颗粒。 “信我。” 这话有点双关。 分开的那五年也在吗？ 宁兮一手搭在门把上，推门前和他说：“程琛，别在门外守着了，快点回家。” 她还记得上次合租舍友说他等了很久的事情。 说完，快步跑出了楼梯间。 只留程琛站在原地，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微眯了眼。 手机屏幕是一张聊天截图。 程琛：【确定一下我是不是被拉出来了。】 对方回复一张表情包，杰瑞做出一副可爱的‘爱你哟’表情。 呵，口是心非小骗子。 程琛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唇角弯起的笑意加深了些。 - 这晚宁兮回来太晚，囡囡闹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用大白鹅玩偶和两根棒棒糖哄好了。 时针和分针在十二点重合，窗外漆黑安谧，舍友和囡囡都睡着了，宁兮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给许杰发了条消息。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高中喜欢的人他好像还喜欢我。】 对方秒回：【你在做梦还是喝多了？来两斤醉鬼花生米吗？】 “……” 宁兮：【还没睡，也没喝酒。】 【我有点害怕，怕我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他说要追我，我还没答应，我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 【不行，我要勇敢一点。】 许杰：【姐妹，别慌别慌。】 【男人都是有考察期的，何况，你们分开那么久，这才重逢几天，你就了解他了？】 【几句甜言蜜语就让你开心成这样？】 宁兮盯着手机屏幕，字字句句地看了下来，膨胀的兴奋也随着消减了不少。 但她还是小心地回复：【才不是渣男的甜言蜜语呢，不要乱给他扣帽子。】 许杰：【……】 【那行，什么时候拉出来见见，姐姐帮你看看能不能过关。】 宁兮：【还没到额……那步呢吧。】 恰好，程琛的一条消息弹了进来。 【周末，我会回北川。】 【程琛在追的小姑娘，要一起么？】 是在约她吗？ 许杰的消息还在弹出，但她没心思回复了，盯着屏幕上最后一句话，有点想笑。 又不知道该回什么。 正犹豫着，消息再次弹出来。 【黄西他们挺多人也想回，想不到吧，你男人这么抢手。】 【来晚可不一定有位子了，小姑娘。】 【打快了，你男人的车。】 “……” 这才像是程琛，一直都这么故意。 第86章 想…接吻吗 可是他好像，一次都没放弃…… 年底事情很多, 本说好下周回北川却被工作上的各种事情耽搁了，一路拖到年底放假。 宁兮他们组因为丢了SEWELL这一大项目，年底冲业绩更是忙得厉害。 但是听说SEWELL柏林分公司负责人迈克, 主动请缨参与南非项目，那种环境恶劣的地方一般人被迫去都不会去，更别说主动了。 只几天的时间, 各大财经媒体已经做出不少猜测，更有人说迈克这半江山倒下, 艾利克斯可就是坐拥SEWELL独壁江山了。 晚上六点半, 宁兮熄灭电脑屏幕, 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个人用品, 盯着整齐简洁的办公桌才发现年前的实□□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拎好手提包离开工位, 旁边陈栀也刚好站起来，两人一同走出大楼。 “小宁，你待会儿怎么回家？打车吗？” 出了那道玻璃门，冷风灌入, 陈栀的声音也淹没在风声里, 显得不真切。 “应该有朋友来接我。”宁兮裹紧羽绒服, 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 屏幕干干净净的。 距离她和程琛约好一起回北川已经过了一周多, 程琛没回去, 他问过她什么时候回, 但她不确定这人会不会来接她。 “哎哟, 有朋友哦, ”陈栀正调侃着, 突然话锋一转，跑向几米外的一个男人，“啊啊啊我男朋友来啦！” 她跑过去勾住男人的脖子, 拉下来，送了一个吻上去。 宁兮忙别开视线，尴尬静默一秒。 “小宁，我们走啦！明年见！” “明年见！” 宁兮浅笑着和她挥手，能看到她身边的男人笑得很开心，一手揽着她的肩膀。 不愧是爱情长跑多年的男朋友。 望着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车流里，宁兮脑海里还浮现着陈栀扑上去亲男友的画面，还挺甜的？ 正想着，一声拖长的车笛声响起，她循声望去，看到程琛的那辆黑车。 他真的来接她了？ 有点欣喜，她小跑着过去，还没来得及拉开后座的车门，就见车窗拉了下来，后座探出一颗小脑袋：“小姨，快上车啦！我们回家家呀。” 宁兮怔了一秒：“囡囡，你怎么……在车上？” “大葛葛去家里接我的呀。” “……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吗？” 囡囡眨着无辜的眼睛：“葛葛不是陌生人呀，我们不是一起吃过饭？” “……” 算了，接过来刚好，免得还要绕路去接她了。 宁兮无奈地接受了这小家伙只看得见美色的事实，伸手拉开车门，囡囡却坐在外面晃着小腿：“小姨，里面都是我的玩具呀，你坐前面啦。” “你哪有那么多玩具？”不就是一只大白鹅吗？ 宁兮不信，探头去看，果然，旁边的位子堆满了各种玩偶和太空模型。 无奈，她只能坐到前面的副驾驶位。 刚坐到位子上，车内暖气驱散她身上裹来的寒气，她环抱住身子，还想再暖一点，一包米黄色纸袋落在她腿上。 “这是什么？” 旁边，程琛那侧车窗敞开半扇，他一手手肘支在车窗边，微侧着头看她，矜贵的姿态在幽暗车厢内都能窥见几分桀骜落拓感。 “给你准备的，路上吃，”他右手还拿着几包，晃了晃，给她选，“看看喜不喜欢那个口味？” 宁兮垂头看了一眼，是一袋草莓干，他的手上还拿着芒果干、黄桃干和几袋七七八八小零食。 这是拿她当小朋友了？ “我不用，”宁兮把腿上的草莓干拿起来塞回他手里，“给囡囡吃吧。” 程琛伸出食指勾住她塞来的草莓干，各种零食都在他手上。 “确定不要？到北川可还要两个小时。” “额……”宁兮想了想，盯着他手上一堆零食，“那你随便给我一个吧。” 她不挑。 似乎都习惯了，在别人问起想要什么，她习惯性地回答‘都可以’‘你们先选’。 程琛盯着她的眼睛默然了几秒，把手里的零食全部放在她腿上，无视她诧异的眼神：“都是你的，我程琛在追的姑娘怎么能随便？要就要全部。” “……”宁兮有些无措地环抱住零食才没让它们掉下去，从里面挑出一袋大白兔奶糖，撕开包装，手指还没伸进去，就听到身后囡囡奶声奶气地拖长音调：“嗳——” “怎么囡囡没有糖？葛葛好偏心。” 宁兮手里的奶糖袋差点脱手掉下去，有一种偷了人家小孩子东西的心虚感。 车子已经驶入主路，程琛一手操纵着方向盘，一手反手将探出大半个身子的囡囡推回去：“一车的玩偶还不满足，还要抢糖吃？……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许是程琛的语气严肃了些，囡囡哼哼唧唧地坐了回去，嘴上嘟囔着：“我只说要一个泰迪熊，是葛葛非要买一车的。” 也不知道前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宁兮回头，把手里的糖分给她一颗：“你现在是牙齿发育的时候，只能吃一颗，回家记得刷牙。” 小家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拿了糖含在嘴里，随着车子颠簸睡着了。 车子驶入一处隧道，光线更晦暗了些，橙黄色的隧道灯光打过来，程琛冷白色脸上滑出一道道分明的光影分界线。 光晕散开，一半柔和一半昏暗不明。 宁兮嘴里咬着奶糖侧头看他，他动作利落、模样认真，又似乎有着十拿九稳的游刃有余。 她的视线沿着他干净英挺的下颚线上移，落在他绯红的唇上。 想到陈栀的男朋友来接她，她飞扑上去给一个吻，男人笑得开心又腼腆的样子。 虽然他们还没进展到那种程度，但他也会想……接吻吗？ 盯着他的唇角，她没由来的紧张。 “一直偷看我？”程琛转着方向盘换道，撩眼皮看她一眼。 嗳？ 他不会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吧？ 宁兮慌乱了些，腿上的零食掉了几个在脚边，她也没顾上捡，装作若无其事地盯着前面：“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我想什么样啊？”程琛看着前面路况，动作有条不紊，语气却微微挑着，带了点勾挑意味，“想喂我一个？” 嗳？他没猜到。 宁兮松了口气，比起被他猜中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喂颗糖都不算什么了。 她剥开糖纸，剥到一半的位置，手指抓着糖纸那端朝他伸过去：“给你。” 没想到她会这么听话，程琛失神片刻，但她这语气也太敷衍了吧。 “过来点，我在开车。” 宁兮没多想，依言凑到他唇边，还没等他开口，车子颠簸了下驶出隧道，她手里的奶糖滚落，沿着程琛的腿一路滚到他脚边。 宁兮：…… “你别动，我捡起来。”她忙着要弥补过错。 “别捡了，我在开车。” “你开你的，我不碰到你。” 车厢下面毕竟狭小，宁兮说着不会碰到他，伸手探过去，胳膊不够长什么都摸不到，试了几次，干脆一手撑在他大腿上，脸抵着他的腿，在下面盲摸。 程琛：？ 妈的，这小姑娘是真不知道轻重还是太会撩人了？ 程琛刻意集中注意力在路况上，却还是能感觉到一阵湿软蹭着他的大腿，一下一下地蹭着。 操啊。 宁兮刚摸到奶糖打算起身，猛地手臂被人扯住，程琛腾出一只手拉着她，把她拉起来。 “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他似乎生气了，扯着她手臂的力道很重。 “我说不碰到……”越说声音越小，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碰到他了。 没什么底气，她摸着手里的奶糖包装袋：“那，那你还吃吗？” 前面一辆车超车，程琛松下油门没顾得上回答她，宁兮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乖乖地垂着头，小心地剥开一颗糖，凑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张嘴，奶糖就被人先抢走了。 程琛拿过她的糖扔进嘴里，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她脚下掉落的包装袋，唇角笑意加深了些：“我说怎么只捡我的，想故意占我便宜？” “……” 车厢内一股甜香的奶味，宁兮没说是她自己忘了零食掉了，才不是想占他便宜呢。 - 车子一路行驶到北川，把囡囡送回家，再送宁兮到家已经过了九点。 天气寒冷萧索，小区门口空荡荡的，宁兮下车，程琛绕到后备箱帮她提出行李。 一整个学期没回家了，站在小区门口，一种浓浓的思念感袭来。 她侧头，看到保安室外的李叔裹着军大衣，站在外面做着什么健身操，苍老的脸冻得发红。 “李叔。”她上前打招呼。 李叔停下动作，眯着眼认了会儿才认出来：“是宁兮啊，放学回家啦。” “是啊。” “你上大学了吧？大几了啊？” “大四了，就要毕业啦。” “哎哟，这么快，”上了年纪的人日子过得都一样，不大记事，李叔对她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几年前，他侧着头，看向后面忙碌的程琛，看了半晌似乎想起来，兴奋地拍着手，“哎呀，这不是那小伙子吗？” “您还记得他？”宁兮讶异。 “当然啦，他不是老来小区里晃嘛，我抓了他好几次，”李叔回忆着，似乎还有些感慨，“哈哈哈他这是追到你了？” “……”没想到李叔还能记得这些，宁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哈哈哈哈那他可要好好谢谢我，”李叔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当时我可给他出了不少主意呢。” 宁兮浅笑着，走过去想帮程琛从后备箱卸东西，就听到李叔感慨了句：“真没想到，当年我还说他追那么久肯定成不了呢，这小伙子非不信。” “现在你们竟然在一块儿了。” 宁兮跑过去的步子停下，站在程琛侧后面，看着他的动作。 一个棕色行李箱和几盒年货放在地上，他直挺地站着，拉出一道倾斜修长的身影。 抬手关上后备箱，身材高瘦一如少年时。 侧脸线条利落，乍一看会让人觉得冷淡，但宁兮知道，他眼尾微挑唇线轻扯的时候，勾人又藏着坏。 是啊，真的太久了。 久到能让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从开始走到尾声了。 那个时候，不仅李叔，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五年后，他们还能在一起。 那时她敏感又拧巴，如果那年程琛有一次想放弃喜欢她，他们都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可是，他好像……一次都没放弃过。 程琛回头，和她的目光撞上，微微皱了下眉，拎起地上的行李箱和年货走过来：“刚到家门口就这么激动，见到我怎么不激动呢，小哭包？” 知道他说的是重逢那次饭局。 他大概不知道，电梯里看到他的时候和曾经无数次认错人的时候，她已经掉过很多次眼泪了。 “我拿几个，先进去吧。”宁兮岔开话题，要从他手里抢几个年货盒子，却被他反身躲了过去。 “怎么？还不相信我的体力？” “……” 没争过他，宁兮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走到楼道口，一级级台阶走上去。 这里是老式小区，比当年更陈旧了些，墙壁上还残留着调皮小孩子们的涂鸦，灯还是要手动按开的。 程琛走在前面，按开灯，暖色灯光照亮，宁兮垂着头在后面走着。 “为什么不考虑搬离这里？”不留神被不知谁家放在门口的垃圾袋绊倒时，程琛随口问。 宁兮顺势从他手里抢过行李箱，自己拉着：“我小学那会儿也这么问我妈妈。” “然后？” “她没正面回答我，后来……”宁兮顿了顿，拉着行李箱，车轮别在了台阶上，她尝试了几次都拉不动，“我知道了，她只是怕我爸爸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也害怕，怕你找不到我。” 空气安静了几秒，车轮和台阶胶着着，宁兮双手用力，车轮顺利拉出的一瞬，她松了口气：“可是我爸爸最后还是娶了别人，你……” 一个身影冲过来，湿热的唇截断了她后面的话。 宁兮瞬间脑子一空，只剩下一句：他也会想……接吻吗？ 第87章 偷偷哄我 我服务得好，考不考虑给我提…… 她茫然地盯着前方, 能看到程琛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着。 她自己也抖得厉害。 似乎只有一秒，程琛回过神来, 分开，脸色也有些茫然，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很想亲她, 就真的冲过来了。 动作快过脑子。 空气安静了小半会儿，只能听到湿热的呼吸声和紧张的心跳声, 终于, 程琛笑出声：“还能再亲一下吗？” 现在清醒过来了, 觉得这便宜占都占了, 干脆占到底。 “你刚刚不是唔……”宁兮红着脸还想反驳他, 红唇就被他含住，轻轻蹭了两下，带着他的一句话轻飘飘地送过来：“刚刚，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 “……” 他的薄唇贴着她的, 说话时轻轻动着, 摩挲着, 有点痒。 呼吸吹到她的鼻尖, 她只能忍着呼吸, 下意识地, 手松开行李箱拉杆, 抬起, 攥住他腰侧的衣服。 行李箱顺着台阶一路乒乒乓乓滚下去, 唤醒些宁兮的意志，她推着他的腰，想推开他, 却被他压得更紧，头向后躲着，直到抵住墙壁。 他吻得很霸道，手臂搂她搂得很紧。 楼梯间的灯突然灭了，周围一团漆黑，宁兮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是自己定力太差还是他攻势太猛，她想推开他，却感觉自己力道都是软的。 “程、程琛，程琛……”她害怕地低声喊他，从嘴里说出的声音却近乎嘤咛，乖巧带着点柔。 程琛喉结动了动，手臂搂得更紧一些，放开她，侧头，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低低地喘气。 像是要溺死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宁兮大口呼吸着，还不过三秒，就听到肩膀处悠悠地传来一句：“亲一下，怕成这样？” 语气里还有点笑意。 什么啊。 你不是也喘得很厉害嘛。 他俯身下来，宁兮还能感觉到他胸口的剧烈起伏。 “你起来一点，我要回家。” 她动了动身子，但面前的人不动，她一点位置也挪不开。 “生气了？”程琛直起身子，凑到她面前，观察着她的表情。 光线很暗，他只能看见她澄澈的眼睛，很亮，慌乱地躲闪着他的目光。 有点想再亲一下。 “没有，”确实没有，但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宁兮回视着他，“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你这样……不大好。” “哦，还不是，”程琛重复了半句，似乎细细揣摩过她的话，又笑出了声，微弯的眼尾藏着一点坏，“我这不是实习生提前熟悉一下工作么。” 熟悉什么工作？ 宁兮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他只是抬起手，手指指腹轻轻拂过她的鬓角，向下，落在耳垂处，浅浅地捏了下：“我服务得好，女总裁大人考不考虑给我提前转正？” “什么呀你！”宁兮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 “大人不想啊？”程琛的手指从她的耳垂处落下，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那告诉我实习期限也行。” “……” 宁兮回视着他三秒便败下阵来，夜色里他的眼睛很沉，隐藏的那点坏意呼之欲出，像是耀武扬威地想把她抓入漩涡里。 “我没和你开玩笑。”她垂着头小声说。 刚刚她真的被吓到了，还有一层就是她家，她怕妈妈黎晴突然走出来。 她还没准备好怎么解释。 “好，下次不敢了，”程琛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以后等你给我指令，我再亲你，行不行？” “……” 又补了句：“除非忍不住。” “我的意思是……”宁兮还想说话，就听楼上传来一声开门的声音。 人一般对自己熟悉的事物都比较敏感，又是在紧张的情况下，宁兮瞬间精神紧绷起来，胡乱地拉着他的手臂：“快，快点，你先下去。” 却来不及了，黎晴已经走出家门，手里拿着一部手机，没半分钟，宁兮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回来前和黎晴说过几点到家，大概是黎晴等不及了，给她打电话。 “念念？”听到动静，黎晴边叫着名字边走下楼梯。 宁兮慌乱地在原地乱转不知所措，还没转两圈，黎晴已经先下来了：“是念念吗？你怎么不开灯？” 楼梯灯啪一声打开，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两人就这么站在黎晴面前。 好在程琛反应快，在黎晴下来前先跑过去抱起了地上的几盒年货箱子。 “你……”黎晴看看宁兮，又看了看一旁的陌生男人，“这位是？” “他他他他……”宁兮指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不好意思，我是送快递的。”程琛抢先说。 “送快递？这么多东西也可以□□啊？”黎晴吃惊地看着他手上的几大箱子，也不知道信没信。 “是的，为顾客服务是我的荣幸。” 黎晴点了点头，也没再过多纠结他，低头看了眼几级台阶下孤零零的行李箱，问宁兮：“你怎么把行李箱扔那儿了？” “我去拿，我去拿。”宁兮忙跑下去拿行李箱。 程琛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摆出一副官方的笑容：“女士，我把这些给您拿上去？” 黎晴：“等等，你们能寄快递吗？我楼上几箱米面油搬不动，能搬下来吗？” “……”程琛，“可以的，女士。” 十分钟后，程琛拿了黎晴写好的邮寄地址，抱着叠好的几大箱子下楼，他还要把这些送到快递站。 宁兮故意慢吞吞地拖着行李箱在楼梯上等他，看到他下来，忍不住想笑。 他个子很高，整个人却被罗列的箱子挡得严严实实。 有点‘辛酸’。 宁兮忍住笑，抬头看上面没有黎晴的影子，忙问：“要不要我帮你抱一下？” 程琛抱着箱子没松手，错身而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臂，低声问：“小姑娘，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么？” “……” - 知道宁兮回来，黎晴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都是她爱吃的菜和甜点。 换了睡衣，宁兮坐到黎晴对面，先夹了块奶油凤尾虾到黎晴碗里：“妈妈，晚餐这么丰富呀？” “当然，你放假回来不是？”黎晴还忍不住抱怨，“不是说好八点半到吗？怎么晚了这么久？” 晚了这么久…… 宁兮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滑过，她轻咳了声：“高速有点堵车。” “堵车？你不说坐火车回来吗？”黎晴问，突然反应过来，“你坐谁的车回来的？” “……” 果然一紧张容易出错。 “那个，有顺路的同事，”宁兮垂着头，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银耳粥，补了句，“我是想着，春运火车那么挤，囡囡又那么小，就临时改了主意。” “嗯，那倒也是。”黎晴也没再多问，“对了，明天你徐叔叔生日，你和妈妈一起去给人家送点礼物。” 徐叔叔是徐浩文的爸爸，他们夫妻俩和黎晴是多年好友兼同事，每次他们过生日，黎晴都不会空手过去。 “嗯好。” “大家再一起吃个饭。” “啊？为什么还要一起吃饭？”宁兮不解。 “怎么说话呢，前几年是大家都忙，这次人家都邀请了，不去还合适？” “哦。” 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宁兮垂着头吃饭，不再说话。 许是她自己心里慌张，丝毫没注意到黎晴的几次欲言又止。 黎晴盯着女儿看了会儿，直到晚饭结束收拾好碗筷，她还是没说出口。 晚饭过后，宁兮躺在床上，翻着图库里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我回家辣！】 配图是一路在程琛车里拍的风景图，一共九张，从北城到北川。 她的朋友圈还是上个月更新过，这个月实习，实在太忙了，就没碰过。 朋友圈发出去，收到几个赞以及楚潇潇的‘我也回来啦，记得约我出来玩！’ 宁兮发了一个‘好呀’回去，却突然想起黄西提起过的，楚潇潇和老六分手的事情。 他们不是一直感情挺好的吗？ 有点想知道原因，但快过年了，问这种问题不大好，她也就作罢，翻动着朋友圈，就看到顶端弹出来的消息。 程琛：【只拍风景，不拍人的？】 什么话啊。 还没等她发一个‘是的’，另一条消息发来： 【还是说，你只发了风景照，拍我的照片偷偷藏起来了？】 “……” 【毕竟啊，我也是你见不得人的男人。】 【猛男叹气jpg】 “……” 听这语气还挺惆怅的，宁兮觉得自己不解释一下，真的说不清楚了。 她点开自己的图库，截了张图发给程琛，里面各种照片都有，就是没有他的。 程琛：【平时怎么没见你回得这么快？】 【我自己幻想会儿，还不行？】 这么一问，她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好朋友都会拍照片，为什么不给他拍？ 还是搭人家车回来的。 人家还买了玩具和零食。 还义务搬那么多米面油箱子去寄快递。 想了会儿，她小心地回：【那下次，我只拍你，可以吗？】 程琛：【这次才结束，就想着下次了？】 “……” 程琛：【明天早上多赖会儿床。】 宁兮茫然秒回：【为什么呀？】 对方似乎是迟疑了会儿，才回复： 【想给你送早餐。】 【你这小姑娘一定要我直白地说出来么？】 宁兮盯着屏幕上的两行字有点开心，心里小烟花嘭地炸开，绚烂又暖洋洋的。 她回：【可是，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这次程琛回得很快：【情趣，懂不懂？】 【算了，反正有我教你。】 她不知道别的姑娘被追的时候是怎样一个状态，也会像她一样盯着手机傻笑吗？ 大学开学那会儿，还有不少男生和她表白，信誓旦旦说要追她，但她拒绝得太冷淡了，以致于后来同学都传：金融一班那个漂亮妹子只可远观不可下手。 所以，她只被一个人追过，还是穷追猛打、‘威逼利诱’那种。 程琛，一直都是程琛。 宁兮关掉屏幕，又打开，看着屏幕上绿色白色的消息条，恍惚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 那时，他喜欢打电话过来，她害怕被黎晴听见，不要他打。 他就开始发微信过来了。 只是，高二快期末的时候，她把聊天记录都删掉了。 宁兮翻着聊天窗口，一路向上滑着，直到尽头。 很短小，曾经那些记录都没有了。 程琛应该也删掉了吧？毕竟占内存。 胡乱地想着，一条消息闯了进来。 发消息的人不是程琛，是那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的男人。 【念念，回北川了？】 就在三秒前，这人给她朋友圈点了个赞，是看到她的朋友圈才来问的。 但是，回没回北川，关他什么事呢。 关掉手机，她没回复。 第88章 我是要哄着的 要是能让你开心点，挨两…… 冬日的北川很冷, 清晨似乎还要更冷几分，宁兮迷迷糊糊地醒来几次，摸到床头柜上的水杯, 喝了两口，裹着被子继续睡。 陷入梦境又好像不是梦，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再醒来是被电话吵醒的。 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嗡”作响，她抓过来, 眯着眼睛滑开接听键, 就听到对面程琛的声音。 “起了么？起了就下来。” “我在你家楼下。” 宁兮把手机贴在耳边, 手臂缩回被子里, 说：“还没起……” 声音还有些没睡醒的黏糊。 “我给你带了早饭。”和程琛清晰的话语对比强烈。 早饭？ 她记得黎晴早上好像说医院有事, 让她自己解决来着。 “那我马上起来。”宁兮来了精神，掀开被子，下意识看了眼屏幕右上角，显示10:23 对面的人似乎轻笑了声：“怎么还学会耍赖了？” 宁兮抱着洗漱用品往洗手间走, 小声嘟囔：“我哪有耍赖呀, 外面真的好冷。” 推开房门都能感觉到冷的程度。 快十一点, 宁兮下楼, 她特意穿了件乖巧的棕色裙搭配马丁靴, 出门前还不忘拿了一件可爱的奶白色绒线帽戴在头上。 或许程琛比较喜欢这种可爱乖巧风？类似她高中那种打扮。 才出楼道口, 左右看看没看到程琛, 倒是在门口看到一个可疑的男人, 正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 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年纪, 两鬓花白得厉害，探着半个身子朝里面看着，是个生面孔, 应该是来找人的。 只是匆匆一瞥，宁兮没再多看，侧身想从男人身旁走出楼道口，却先被男人拦了下来。 “那个，姑娘，这楼上305是还住着姓宁的人家吗？” 这话一问，宁兮瞬间警惕起来，扭头看着他，盯了半晌，似乎感觉眼前这人的脸和记忆里哪个男人的脸重叠又分开，再重叠。 “您找她们有事吗？” “啊不是，我就是问问。”男人瞬间显得局促起来，像是怕心思被看破，别过头，耳后一颗明显的朱砂痣清晰可见。 宁兮目光落在那颗痣上，停留了好半晌，不敢相信，抬手想碰一下，拼命克制着，才作罢。 错开视线，一双眼紧紧地盯着男人的脸。 他脸型宽了不少，面色糙黄了些，眼角褶皱层叠，客气地笑着，褶皱更明显。 十多年了，面前这人是宁家学吗？她那个从小学开始就再没见过的爸爸。 怎么可能？ 太突然了，太……难以相信了。 这些年，她都是从姑姑奶奶口中听说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他事业起来了，买房买车结婚了，有了一个儿子，儿子未成年进监狱了，被坑了，事业毁了，离婚了…… 所以呢？他现在回来干嘛？妈妈知道他回来吗？ 宁兮盯着眼前的人，他早已不是她记忆里性子张狂、风华正茂的男人了，岁月似乎在他的脸上、性情上狠狠剜了一刀。 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似乎也像是电影时间轴倒退一般，飞速旋转，回到她不愿想起的泛着阴霾色的小学二年级寒假。 当年宁家学不知道受了哪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蛊惑去南方做建材生意，去了几个月，回来时正处寒假中旬、临近年关的时候。 那天宁兮还期待地幻想着爸爸会带什么东西回来，可能是漂亮的小裙子？比同学苏苏家玩偶还要大的洋娃娃？ 或者，什么都不带也好，只要他回来，一家人可以一起吃火锅、烧烤，看春晚。 两个人太冷清了，三个人才热闹。 可是那天宁家学没有回家，因为婚内财产分割问题和黎晴闹上了法庭。宁兮什么都不知道，独自一人被锁在家里。 后来，她才从不同亲戚口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爸妈离婚了，她是爸爸不要的小孩。 那个男人请了律师，在法庭上为老家一处即将拆迁的房子闹得不可开交，却只字未提自己女儿抚养的事情。 宁兮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男人，拼命忍住声音里的颤音：“她们母女好像早上就出门了，您是她们亲戚吗？找她们有事？” 她不打算交代自己的身份，十几年了，她也从那个小豆丁长成小姑娘了，男人未必能认得出来。 “哦是，”宁家学点了点头，又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黎晴医生以前救过的一个病人，想上门来感谢的。” 宁兮点头，两人瞬间陷入沉默中，她挪步想离开，却抬不起腿，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对了，”还是宁家学先开口，粗糙的手指上下搓着，“黎医生她们挺好的吧？” “嗯，”宁兮尽量平静地说着，像是说别人家的事情，“黎医生已经是医院副院长了，她家那个姑娘，”她顿了下，深吸口气，“也还行，听说去了北城一所财经院校，保研北城大学。” “那挺好，那挺好……”宁家学重复了好几次，盯着她看了会儿，问，“你是要出去吗？我也出去，咱俩刚好一路。” 宁兮很想问：我凭什么要和你一起走出去？ 但她没说话，和男人一左一右地走着，她目视前方，没看男人一眼，走着走着，听见男人吸鼻子的声音。 侧头，看到宁家学拿着纸巾擦眼泪，鼻尖泛着红。 “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宁兮停下脚步。 “就到这里吧，我往这边走，不顺路。” 宁家学想说‘我也往这边走’，但他很知趣地没说话，看着她的脸，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似的。 宁兮只得又重复了一次。 “哦，”宁家学恍然，和她挥手，“那，再见，孩子。” “再见。”宁兮只是匆匆丢下一句，先转过身，掏出手机，按键时手指还在颤抖。 想打给程琛，慌慌乱乱地按错了几次，才打出去。 对方秒接。 “程琛，你在哪？” “你抬头看看。” 宁兮抬头，程琛朝她走来，手上还提着一袋早点。 她没停顿，电话还没挂断就小跑着跑向程琛，站在他面前半步远的位置，眼泪几乎能冲出眼眶。 “程琛，”她喊了一声，眼泪先她的话一步落下来，“可以往前走一步，让我抱一下吗？” 程琛穿了件深黑色长款大衣，看起来宽厚又温暖。 他毫不犹豫往前跨了一步，展开衣襟把她整个人裹进怀里。 宁兮不说话，程琛也不开口，也没问她怎么了。 就这么安静地抱了会儿，宁兮感觉好了些，从大衣衣领向外看，看着宁家学站在小区门口，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人家车上大概客满，他和车内司机交谈了几句，歉意地和人家笑着挥手，出租车开走了。 又拦了一辆，同样开走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就这么站在寒风中，连打车软件都不会用。 宁兮看着他的动作看了会儿，仰脸看向程琛：“你是开车过来的吗？” “嗯。” “那，你能送一下那边那个大叔吗？” 程琛垂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真的要我送他？” 宁兮没立刻答话。 在此之前，至少在今天之前，她曾想过很多恶毒的话质问那个男人。 是不是她还比不上那冷冰冰的房子？ 她是不是很讨人嫌？ 她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这些问题从她小学一路弥漫到高中，黎晴很要强，不准她在家里和其他亲戚面前提宁家学，她只能自己翻来覆去想这些问题，把自己拽进死穴里，无声地挣扎。 好在…… “嗯，我觉得他很可怜，只是出于怜悯而已。” 利益和亲情面前，他选择了利益，抛弃了她，让她自己在死穴里挣扎，她不想原谅。 好在有那么一个人，把她从阴影里拽出来，告诉她，她也是可以站在阳光下的。 爸妈离婚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是没人要的小孩。 程琛看着她的眼睛，抬手，指腹抹掉她眼角下湿凉的泪痕：“你这有点大度啊，要是我，可能会跳上去揍他两拳。” 宁兮似乎心情好了点，唇角轻扯：“那可不一定，那个人好像是柔道三段跆拳道黑带。” 言外之意，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程琛笑：“这么不信我啊？要是能让你开心点，我上去挨两拳也还挺值。” “乱说什么呀，”宁兮有点想先揍他一拳，却感觉自己手上力气软软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为什么你这么好？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 “你才发现我好？”程琛截断她的话，没让她再说下去，“反射弧是加长款么。” “……”这人果然不能夸。 宁兮有点后悔，推着他的胸口要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伸手拉住手腕。 “你不平凡，还没发现么？有一个特权只有你有。” 宁兮睁大眼睛问：“什么特权？” “你一抬头就能看到我，一伸手就能抱到我，无论在哪，无论多远。” “此特权只为那个叫宁兮的小姑娘所有，满意么？” 宁兮沉默了会儿，仰着脸反问他：“就像随叫随到午夜牛郎那种吗？” “……”她的唇角有笑意，明知道是句玩笑话，程琛神色还是一凛，“你叫过？” 宁兮伸手，手臂乖乖地环抱住他：“没有，没找到渠道。” 手臂环着他的腰，小手在他背后交叠着，手指轻轻蹭着他的背，有点哄着他的意思。 “那你要是想叫，”程琛顿了下，把她裹得更紧，“打我电话。” “……”她不想。 - 目送着程琛开车载宁家学离开，宁兮站在原地小小地蹦跶了一下，比刚认出宁家学那会儿心情好了很多。 程琛说了，让她先回去吃饭，但她还是想先留在这儿等他。 已经十一点多，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北川一中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回来，他们穿着红白色校服，脸上还有这那股学生气。 擦身而过，宁兮还有些恍惚，拦下一个学生，问：“你们还没放寒假吗？” 那学生似乎在考虑给她加什么称谓，‘阿姨？’‘姐姐？’或者更像‘妹妹’。 没琢磨出来，干脆直接说：“明天就放假了，我们高三的，补课来着。” “嗯，加油呀。”宁兮笑着说了句，看着那几个学生过来的方向，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就是她上学时坐公交车的地方。 她走到公交站，等车，上车，寻了位子坐下，直到公交车开动，她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来坐车。 窗外景象倒退着，不过毕业四年，却恍如隔世。 莫名想起高二那个晚上，路灯亮起的一瞬，程琛骑摩托跟在外面，手指高举着，从三数到一。 那晚细雨纷飞，明亮乍现，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可是，高三只有她一个人坐公交车，一个人刷题，一个人面对成绩瓶颈的痛苦。 他为什么一句话没留下就消失了那么久？抛下她一个人。 宁兮盯着车窗外干枯的树干，伸手，手指在车窗上描摹着枝干的纹路，思绪混乱着，又想起那晚迈克说的话。 程琛在国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离开这几年经历了什么，她不是也没问吗？ 她为什么当时只顾着自己害怕，忘了没关心他？ 何况，高中那会儿，她那么拧巴，不是也没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吗？ 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要人家汇报行程？ 宁兮坐在位子上，手里抱着早点袋子，听到公交车报出‘北川一中站到了’的时候，她看向窗外，看到北川一中的校牌。 突然，很想和程琛说话。 没有理由，只是很想。 她边下车边给程琛打电话，那人应该在开车，好半晌才遇到红灯接起来。 “怎么？这位小姐想叫特殊服务？” 第89章 我亲了几次？ 我被你拿捏得死死的，你…… 临近中午, 浅淡的阳光穿过冬日的寒意透过来，泛着淡金色的灿烂打在汽车挡风玻璃上。 前面红灯，程琛停稳车, 感觉到手机的震动，本想开车上的蓝牙，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名字, 还是作罢。 没回头，余光瞥了后面那男人一眼, 按下接听键, 说：“怎么？这位小姐想叫特殊服务？” 对方沉默了两秒, 语气有点正经：“程琛, 别闹, 我有话和你说。” “我听着。”程琛语气懒散，抬眼，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后座的男人。 他似乎有些局促，一直腰背挺直地坐着, 眉目和那小姑娘很像, 粗略一看就能看出来。 很有好奇心, 前倾着半个身子, 偷听他讲电话。 程琛倒也没避讳, 微微后仰些, 头抵着座椅。 “你能来一中门口吗？我想……当面和你说。” “嗯？”程琛盯着前面红灯的秒数, 还有十三秒, “什么话一定要当面说？” 心里盘算着自己做没做什么惹小姑娘不高兴的事。 打算当面兴师问罪？ “挺重要的, ”对方有点急了，“反正，你来不来呀？” “来来来——当然来。”程琛拖长音调, 顺着她的意思，在前面红灯变绿时结束了电话。 车厢内又陷入一片安静，宁家学在后面局促地挪动着身子，车内黑色真皮座椅让他觉得坐在这里都怕弄坏。 “刚刚打电话的，是女朋友？” “嗯，”程琛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阳光在他腕表上晕出一圈淡金色，“以后肯定是。” “啊，”宁家学手掌在膝盖裤上摩挲着，“小伙子，能问一下为什么送我啊？” 程琛没撒谎：“她让我送的。” 言外之意，可能他并不想送。 宁家学反应了会儿，觉得面前这人大概也知道他们父女的关系了。 “这样啊，我看你这车挺好看的，你本人也是事业有成吧？” 啧，变相查户口。 程琛只在心里轻嗤一声，正儿八经地回答：“不算，奸商一个。” 宁家学心里咯噔一声，又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干笑几声，手掌舒展又收拢反复几次，问了他几个家庭工作相关的问题，他都回答得模棱两可。 半晌，察觉到自己丝毫问不出什么，他也就不再问了，别过头看向窗外。 路边停了三辆追尾肇事车辆，一条宽敞的大马路只剩下两条车道能走，瞬间变得促狭起来。 堵车了，他们的车慢悠悠停下。 程琛挂了空挡，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懒散地等着前面的车挪动。 “宁先生，”他瞥了眼后视镜，“您有心思盘问我，怎么不多花些心思哄哄女儿？” “我，你……”都知道了？ “既然您不打算哄女儿，那我还是当年那句话，别打扰她，我哄就行了。” “当年？”宁家学明显吃了一惊。 “您给您女儿发微信说要再婚那年。” 宁家学回忆了会儿，才有点印象。 那年他要再婚，给宁兮发了微信，迟迟等不到她回复。 却收到了一个陌生人加好友的申请，他随手点了同意，那陌生人说了和现在差不多的话。 当时他吓得一度想报警。 “所以，你就是当年那个加我的人？”宁家学反应了会儿，似乎觉得不大对，“你小子难道当时就和我女儿早恋？！” “没早恋，只是喜欢她。” 前面车子挪动，程琛慢条斯理地发动车子，往前挪一点。 他还记得当时是宁兮借他手机登微信，他才看到的。 那小姑娘还因为这件事难过到喝醉。 宁家学没再说话，只是从斜后方盯着驾驶位上的男人，他的侧脸很挺，神色却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懒散感，似乎对任何事都不会走心一样。 右眼下一颗浅浅的桃花痣，老人们都说，有这种痣的男人一般处处留情，不专一不长情。 那件事距现在有四五年了吧？ 宁家学自己都记不清了，他还记得，这么多年还喜欢那个女孩啊。 “到了。”程琛看了眼导航，按照宁家学上车说的地点开到了目的地，是一家经济型酒店。 这个人大半辈子已过，就落魄到连房子都没有么？ “谢谢谢谢，”宁家学连连道谢，推开车门，迟疑了会儿一脚没迈出去，“小伙子，我知道我没资格和你这么说，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珍惜我女儿，她像她妈，性子冷淡了点，心冷，不会说话又不会撒娇。” 程琛回头看他：“劳烦叔提醒了，我一直拿她当珍宝的，并且……” “她不心冷，很爱哭，看小说都会掉眼泪。” “总是怕麻烦别人，每次都乖巧又客气，比撒娇还让人心动。” “哈哈哈，”宁家学干笑几声，手掌在裤子上摩擦，“这么多年没相处，确实疏离了。” “不是，因为她在我这儿不用刻意绷着去讨好谁。” 恰好，一通电话打进来，心有灵犀似的，程琛按下接听，宁兮的声音从那边传出来。 “程琛，对不起，你别来一中了，我现在有点事情，回去和你说。” 对方很急，匆匆说完就挂断了。 程琛：“……” 刚刚还在人家爸爸面前信誓旦旦，现在直接被鸽，程琛摸了摸鼻尖，侧头一看，还好宁家学已经下车了。 他给宁兮发了条微信： 【最近胆子很肥啊？知不知道鸽我后果很严重的？】 所以，她是想说什么？ 只能当面说那种。 程琛坐在车里想了会儿，车内暖风正盛，仰躺在座椅上，他琢磨了会儿也没琢磨出来。 啧，小女生。 他还是拿捏得住的。 - 宁兮急匆匆打车到餐厅的时候，徐浩文一家和黎晴已经坐在那里了，黎晴站起来和她招招手。 她忘了昨晚黎晴和她说过要给徐父过生日的事情了，黎晴给她打了通电话她才匆匆赶来，还为此鸽了程琛。 心里默默认错了会儿，她走过去笑着和徐家父母打招呼。 “伯父好，伯母好。” “哎哎，宁兮来啦，快坐快坐。” 徐父年纪不小了，没准备生日蛋糕，点了些餐厅特色菜。 两家人落座在餐厅隐蔽的几处假竹后，丝毫没人注意到餐厅一进门的位置，坐着一个一身黑色，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他黑发及肩，肤色很白，手腕处隐隐露出一点玫瑰纹身的边缘，有点阴柔气。 面前摆着一副菜单，他却不点，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隐蔽的角落。 怪不得，徐浩文说今天有重要的事情，没空理他，原来是又被家长们安排相亲来了？ 不行，他一人势单力薄，要再叫一个。 他摸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出去，响了三声，对方挂断了。 “……” 坚持不懈，再打，这次一声都没响，直接挂断了。 “……”这个小兔崽子。 这次他不打电话了，发了条微信出去。 【人在餐厅，看到一个姑娘，好眼熟啊，怎么这么像我以前的学生宁兮啊？】 微信发出去，他优哉游哉地放下手机，手机壳刚碰到餐桌玻璃，屏幕就亮了起来，那小兔崽子主动打过来了。 “喂？” “你人在哪？” 男人沉默了会儿，好脾气地笑了声：“怎么这么和你亲舅舅说话？我还没问你这次回北川，和人家小姑娘怎么样了呢？” “不劳您老人家操心，”程琛轻呵了声，毕竟对面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语气有点嘚瑟，“就差最后一垒了，那小姑娘大概想方设法怎么和我表白呢。” “……”男人是程琛的舅舅云庭，他翻了翻面前的菜单，抬眼扫了那角落一眼，语气缓缓信息量却很大，“可我怎么看到，你说的那小姑娘在和人相亲啊？” 程琛：？！ 十几分钟后，餐厅大门猛地被人推开，力道之大，云庭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几秒后，程琛快步走到他面前，指节敲了下他的桌面：“在哪？” 云庭往旁边挪了个位子，示意他坐下：“那儿，”他一指，“双方父母都在，相亲还这么正式，哎你干嘛去——” 话说着，程琛迈步就要走去那处角落却被云庭拦了下来。 “你这几年都白长了吗？怎么还像以前那么冲动？咱们跟人家什么关系就过去？” 程琛也冷静了下，刚刚确实头热，遇到宁兮相亲这件事上，那点理智都没了。 他坐到云庭旁边，正好能看清角落里的宁兮。 看起来她还挺开心的？ “话说，你怎么在这儿？消息还这么灵通？”程琛一双眼只盯着那个角落，无意问了句。 “咳，”云庭低咳一声，“我是跟着浩文来的。” 浩文？ 程琛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侧头看他：“你俩什么关系就叫他……”顿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俩不会？” 他知道自己舅舅爱好小众，这么多年也没结婚。 可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嗯。”云庭点了下头。 “认真的？他知道？” “嗯。” 卧…槽…… “以后我不会要叫他舅妈吧？” 他记得自己好像还和徐浩文打过一架，但无论是高中那会儿还是现在，他从没把徐浩文列入过自己情敌范畴。 那会儿很狂，觉得自己想要的人，哪怕折腾得头破血流，她也肯定是自己的。 “……”云庭笑了下，样子温和，“也可能是舅爸。” “……？” - 徐浩文一家都是医生，黎晴和他们共同话题多，听着他们吃饭时还要聊些专业知识，宁兮听不懂，敷衍地跟着笑笑，思想开小差。 错过了今天中午的话，那什么时候和程琛说呢？ 要主动约他吗？ 正想着，突然见桌角边闯入一双黑色短靴，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视线上移，撞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她愣了几秒，刚刚想着的人竟然出现在她面前了？ 程琛站得前面些，云庭站在他身侧，笑着和她打招呼：“嗨，宁兮啊，好巧你们也在这儿吃饭。” 一瞬间桌上的人都安静了，诧异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个人，只有宁兮和徐浩文脸色有异。 黎晴正夹着一只小龙虾，筷子一抖，小龙虾掉在了桌面上：“你不是那个……”快递员吗？ “啊，”宁兮忙站起来，“云老师，您也在？” “嗯是，”云庭看了看餐厅周围，又看向桌前几个长辈，有礼地问：“我们来晚了，餐厅好像满了，您介意拼个桌吗？” 几个人迅速看向徐父，徐家家教一向很好，徐父也是温和有礼的人，忙说：“宁兮的老师啊，哈哈哈不介意，您快坐。” 两人打了招呼，有礼貌地坐下来，云庭坐在徐浩文旁边，程琛坐在宁兮旁边。 他刻意把椅子挪了挪，离宁兮近些，轻轻吐气：“真巧。” 只是头凑过来，面上不动声色，但他身上的味道还是裹挟而来，清冽好闻。 宁兮想往一侧挪，但怕黎晴看出来，只能微微垂头：“你叫他来的？” “冤枉，”服务员送来餐具，他擦拭着餐盘，瞥她一眼，注意力却都在她身上，“这餐厅只许你们来？” 不知道为什么，宁兮感觉他心情不大好，似乎还有点生气。 “宁兮啊，你老师在这儿，这位是？”徐母看了宁兮一眼，指了指坐在她旁边的程琛。 程琛靠着椅背坐着，姿势一如高中那般散漫，眼神却比那会儿多了震慑力，纵然懒散也难掩身上那股从容傲气。 毕竟这些年什么风雨没经历过？ “这是我外甥，和我一起来的。”云庭先站出来解释。 外甥？ 宁兮睁大眼睛看了程琛一眼，但回想起高中那会儿云庭知道程琛那么多过去，也就不奇怪了。 “哎哎哎，今天的主题是我们老徐啊，”黎晴看着徐父，用胳膊肘怼了怼宁兮，生怕因为突然出现的两人惹得朋友不高兴，“念念，快点，站起来敬酒啊。” 黎晴的声音不小，那一句‘念念’程琛也听到了，他眨了下眼，脸上不动声色。 宁兮拿起酒杯刚要站起来敬酒，一只手就先按下了她的手腕。 “老徐？”程琛不紧不慢地说了句，盯着徐浩文的脸，半晌，像是总结一样，“是挺老的。” “……” 宁兮不敢抬头去看徐父的脸色。 这一顿饭因为他们舅甥的加入变得沉寂了不少，除了聊专业知识只能聊专业知识了。 饭局结束，云庭提出自己开商务车来的，能送大家回去。 程琛却借口自己开车过来的，自己回去就行。 他是有点生气吗？ 她还生气呢，人家长辈生日，他随便说人家老，还好人家徐父气度大，没计较。 徐浩文一家和黎晴上了车，云庭拉宁兮走到车后：“宁兮，我记得你不是拒绝过浩文吗？怎么又……家长安排的？” “啊？”宁兮没听懂，茫然地看着他。 “我是想说，你怎么和他……相亲来了？” 云庭后半句声音很小，宁兮还是听清了，瞪大了眼睛：“云老师，您说什么？今天是徐伯父生日，大家一起吃饭呀，我妈妈和他们认识二十几年了。” 云庭：？ 云庭笑了下，似乎心情舒畅了些，但随即又想起程琛，他笑意瞬间收敛了。 他好像把程琛带沟里去了。 “那个，”云庭抓了抓脸，“我好想也是这么告诉程琛的。” “……” - 一整个下午，宁兮抱着手机，屏幕上空荡荡的，程琛都没有给她打电话。 是云庭没告诉他真相吗？ 为什么他不打电话过来？ 宁兮拿起手机，又放下，反复了几次，想着要不要主动给他打电话。 可是她也没做错，她确实没和徐浩文相亲啊，程琛误会了，她要道歉吗？ 就这么抱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给许杰发了条微信，想问问，对方迟迟没回。 出于好奇，她点开了许杰的朋友圈，看到她今天下午两点半发的： 【九敏！大老板疯了！刚通知所有部门一起加班清点啊啊啊要命了！】 所以她应该是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她的消息了吧。 宁兮心里暗暗吐槽着许杰不知道哪家互联网公司的大老板这么疯批，在房间里待不下去，她干脆出门溜达。 出了小区，沿着路边无目的地走着，宁兮走进一家高中那会儿常来的饰品店。 正是午后冬乏的时候，店内人影稀落，她顺着一排耳饰展架转着，隔着一道玻璃镜，感觉对面那对情侣中的姑娘有点眼熟。 姑娘个子很高，大概一米七，相比之下，男人比她还要矮些。 站在原地盯了会儿，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潇潇？” 对面的姑娘闻声转头，目光四下寻了会儿，定格在她身上，也是明显的惊喜。 “天哪！兮兮！你竟然在这儿！” 店内仅有的几个客人诧异地看了过来，她也不管，快步跑到宁兮身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同她一起转头的还有那个男人，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老实。 不是老六刘广川。 “好巧啊，”宁兮也笑着拥着她，“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叫你出来玩。” “嘿嘿嘿。”楚潇潇笑得开心，化了浓妆的一张精致小脸张扬好看。 “你要买点什么？我们一起看啊，”楚潇潇似乎才想起后面的男友，拉过宁兮给两人介绍，“这我高中同桌、我最好的姐妹宁兮，这我男朋友，朱晓。” 宁兮同他打了招呼，楚潇潇就叫她男友先出去，拉来宁兮在一旁说话。 “这个好像我们上学那会儿用的本子哦，彩色的，真好看。”楚潇潇摆弄着手里的漫画本。 “是啊，我记得你当时很喜欢用的。” 宁兮也拿了几个漫画本翻，但她总觉得楚潇潇有话要讲。 “对了，”楚潇潇忍不住了，手指按着本子，渐渐攥紧，“他，还好吧？” 宁兮装作听不懂。 “哎呀，就老六啊，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分手我就把他给删了。” 听她这语气，宁兮：“他辜负你了？” “害，成年人的爱情有什么辜负不辜负的，”楚潇潇苦笑了下，把漫画本放回原位，“他还在部队呢吧？真辛苦。” “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还要分手呀？”宁兮不解，回头看了看门口，“那个男人，你喜欢他吗？” “朱晓他爸和我妈认识，家里人介绍的，科研所工作，高大上吧？”楚潇潇没正面回答，苦笑了声，“老六他……我妈不喜欢。” “他在部队，每次只放半天假，还只有节假日放假，手机管控，有时候出任务，我半个月也联系不上他。” “我一个人在大学，总会猜他有没有想我，怕他变心，每次匆忙的电话时间都被我用在了小心试探上。” “半天假，我让他坐飞机来见我，不然就分手之类的。” “好累啊，他累我也累，后来我们交往的事情被我爸妈知道了，我爸不发表意见，我妈却反对。” “为什么啊？”宁兮问。 “不知道，可能嫌他未来不稳定吧。”楚潇潇背靠着饰品架旁的墙壁，“别说我了，你呢？我好像听说程琛回来了？” “嗯。” “怎么？你俩再续前缘？” “什么前缘，”宁兮被她这么一调侃，耳朵泛红，“我们现在算是初次恋爱。” “初次恋爱？”楚潇潇明显惊了下，然后笑出声，笑了半晌，才说，“认识五年多的两人，你俩还挺有情趣的啊。” “……” “唉。”楚潇潇微微叹了口气。 若有若无地，宁兮回头看向门口时，听见楚潇潇小声说了一句“我没有安全感，我无理取闹，可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啊，就不能等等我吗”。 门口，朱晓规矩地站着，能看到一张侧脸，温和又斯文的好学生气。 她记得楚潇潇的梦想是未来和喜欢的人一起骑摩托满世界旅行，玩到哪儿在哪里开民宿，一边赚钱一边骑着摩托追日落。 潇洒又不受羁绊。 但显然，门口那个男人的手是拿试剂瓶的手，不是握着车把、桀骜张扬的手。 原来，长大后的现实真的会和年少时幻想的不一样。 宁兮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 夜色四合，天幕墨色，宁兮站在楼下，手里拿着两个点燃的仙女棒旋转着，转出一圈圈绚烂的烟火。 她记得那年年关，程琛还曾给她买过仙女棒。 她给程琛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或者有事情？ 若是站在程琛的角度，他也没错呀。 先是被鸽了，后来又以为自己在追的姑娘和别人相亲，他应该会生气的吧。 仙女棒渐渐燃尽，冒出微弱的蓝色火焰，宁兮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依旧空荡荡的。 他还是没理她。 要不再打一个？ 没有别的理由，只是觉得，不想让他生气了。 不希望那个喜欢她五年，冲过现实里各种障碍的男人生气了。 他们明明比潇潇他们幸运多了。 宁兮翻出通讯录里程琛的号码，还没按下去，猛地感觉面前冲出一道黑影，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只手扯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向后扯。 “啊啊等等！”侧头，认出是程琛，宁兮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忙挣脱两下，“我自己走，程琛！” 但程琛力道很重，没让她挣脱出来，一路拉着她到离她家楼道口很远的树下。 “我不来哄你，你就真的不先哄我？” 两人在树下站定，程琛一手扯着她的手腕，抬起，禁锢在她头侧。 黑夜里，他的眼神沉冷了些，直勾勾地盯着她，带了点气焰。 他还在生气吗？ 宁兮解释：“不是，我有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倏地，程琛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截断了她的话：“行，你赢了，老子他妈忍不住了。” 忍不住来找你了。 “忍不住什么？”宁兮有些茫然，他要忍不住发脾气了吗？ 后半句她还没问出来，程琛侧头，薄唇在她的唇角轻轻啄了下：“忍不住这样，懂么？”随即，他又叹了口气，有点无奈似的：“我被你拿捏得死死的你知不知道？” “……”宁兮盯着他的眼睛，明明好看又撩人的一双眼此时却很有压迫感，一种能把她吞入腹的侵略感袭来，宁兮自己都忘了想和程琛说的话，下意识开口，“你，你怎么每次……亲之前都不打个招呼？上次不是说……” 有点语无伦次。 程琛却笑了：“不是才两次么，天才少女，总结出规律来了？” 宁兮一本正经纠正：“三次。” “三次？”程琛皱眉，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哪三次？” 宁兮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中惊慌，她好像把秘密抖出来了。 第90章 你就是这么耍流氓的 她踮脚，轻轻地碰…… 回忆就像是电影中的快镜头, 一帧帧飞速滑过，最后，定格在高二篮球赛后的休息间。 如果不是这次突然提起, 宁兮都不知道要守着这个秘密守多久。 那天程琛的状态似乎很差，休息室光线晦暗，他严厉地喊她先出去。 宁兮迟疑了会儿走出休息室, 出去帮他拿了瓶矿泉水回来，刚一打开门, 就见程琛扯着衣角把运动衣扯了下来。 宁兮：？ 她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只是盯着他。 他不知道这里还有个人吗？ 他前额汗水细密, 冷白色的脸苍白得厉害, 未着上衣, 能看到性感的锁骨和强劲的腹肌曲线。 “我、我马上出去……”宁兮怔了半秒，回过神，手摸向门把要出门，却不想面前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朝她冲过来, 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面前的人抱起来。 然后, 矿泉水掉了、她喊他的名字……他统统没听见。 然后, 亲了。 …… 宁兮回忆着, 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想把自己的失误敷衍过去：“就, 刚刚, 那一下, 也算的。” “那也才是两次啊，”程琛笑了起来，一只手还揽着她的腰, 听他的口气应该也是想起了休息间那次，故意拖长音调调戏她，“你说，是不是有小骗子一直骗我呢？” 或许是她紧张了，‘小骗子’只是轻轻滑过的一句话，却让她心尖有点痒。 “我……” 要承认吗？ 几年前的老黄历了，这人怎么还要翻呀？ “嗯？”程琛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微微垂下头去，像以前做错事或者不自信的时候一样盯着自己的鞋尖，他凑过去，鞋尖碰了碰她的，“我跑过来哄你，还饿着呢，要不要说句实话给哥哥听？” 是啊，这个男人，明明也不是他的错，他还是先跑过来哄她的。 还说他是忍不住。 忍不住跑来的。 宁兮瞬间觉得心尖很软，声音也软了下来：“是，那天我说‘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了，没回来’是骗你的。” “其实我回来给你带水，然后……”后面她有点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当时要骗我？”明明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程琛就是想知道。 当时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因为当时不喜欢他，所以他连知道的权利也没有了？ “因为我，很害怕，”宁兮垂着头回忆，“你在病床上没醒来时，每一秒我都慌得厉害，后来发现你好像忘了，我才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也不知道你那个额，吻是什么意思……” 她的话开始混乱起来，继续说着，却突然被程琛捏住了唇。 像一只小鸭子一样，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那你现在知道了么？” 程琛盯着她，身子挡住了路灯大半光线，勾勒出银白色的身型边缘，眼神更显幽暗难懂。 光线暗时，似乎难看出他额头冒出的细汗。 “什么？”宁兮拍开他的手问。 “是喜欢你的意思，宁念念。” 程琛说完，一手按在了腹部，微微俯下身子。 “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嗳——”注意到程琛神色不对，宁兮伸手扶他，“你怎么了吗？肚子疼？” “胃疼。”程琛俯身，整个人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怠，“我去车里吃点药。” “你看起来挺严重的，还能开车吗？”宁兮伸手擦了擦他额角的薄汗，想着怎么处理，“你，那个，我家楼上的房子还能住吗？” - 宁兮扶着程琛去到自家楼上，安顿他躺在床上睡下，才跑到他车里拿了公文包和几瓶药回来。 她家楼上是高二那年程琛盘下来的房子，不知是买的还是租的，本以为里面大概乱七八糟、飞尘漫天，没想到竟然干净得一尘不染。 应该是平日里有请人来打扫。 宁兮带着公文包和几瓶药回到房间，等程琛吃了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才出去，想去厨房做些粥菜。 拉开推拉门，厨房很干净，从灶台到橱柜都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各种样式的锅碗倒是很齐全，只是连标签都没撕。 宁兮在厨房翻找了会儿，无果，跑到外面超市买了食材调料，才让这冷冰冰的屋子重新起了火。 可能，程琛在这里都是不用做饭的吧。 她切了菜，入锅，饭菜的香味顺着厨房推拉门缝隙飘了出来，主卧内没有被子，程琛躺在僵硬的床上，半梦半醒之间闻到一股温暖的香甜。 无非是酱油葱香味，却莫名有一种很暖的感觉，他翻了个身，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感觉‘生活’这两个字离他很近，仿佛就在眼前。 宁兮炒了几道清淡的小菜，端上桌，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犹豫着要不要叫程琛起床就听到他的房间响起了手机铃声。 怕吵到程琛，她快步跑进程琛的房间，看到公文包里透着亮，干脆把整个公文包都拿了出来，快步出了房间。 跑到一旁的次卧，她关上门，在公文包里摸了半晌，没摸到手机。 铃声还在活跃地响动着，宁兮慌乱了下，把公文包正面朝下，抖了抖。 各种东西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 “啪——”黑色的手机掉在地上，随之掉下来的还有一份份白色的文件。 顾不上收拾，宁兮捡起手机想按下挂断键，手一滑，按下了接听键，对面，热情的女声传了出来。 “嗨，亲爱的，你可是好几天没联系我了呢。” 对方英文很流利，宁兮已经脑补出程琛的一个金发碧眼分居女友，想开口却根本插不上话。 “最近身体检查感觉怎么样？我教给你的自查方法一直在用吧？” 总算等到自己能插话的时候，宁兮心情有点低落，却要克制着语气，礼貌地用英文说：“抱歉，我不是……” “哦！天哪！”对方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飘远了些，似乎是和身边的什么人说话，“我给艾利克斯打电话竟然是女孩接的！” “美女，你是人妖吗？” “啊？”宁兮茫然地啊了一声。 正琢磨着程琛曾经接触什么样的女孩，就听对方一脸失望地和身边的人说：“哦，老公，我赌输了，艾利克斯身边唯一雌性动物就是他的猫，我还赌他一定是个gay来着。” 宁兮：“……” “抱歉，请问你是哪位？我回头叫程……艾利克斯给你回电话。” “哦，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艾利克斯每周都要通电话的女人哦~” 对方这么大胆，宁兮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听到电话那头一道男声：“贝尔切太太，你有先生的，别乱闹。” “谁闹了？我调戏小姑娘呢。” 宁兮：“……” 他们是以为电话那头听不见吗。 “算了，女孩，”女人也正色起来，“我是他在苏伊士的私人医生。” 宁兮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医生？贝尔切太太，劳驾问一下他怎么了吗？” “哦？他没和你说吗？” “没有。” “那抱歉，保护病人病情也是医生的责任。” “可是，真的一点不能透露吗？他是身体上的问题吗？” “抱歉。” 这会儿电话那头的人严肃起来，宁兮也不好再问，说好帮她转告程琛一声，就结束了通话。 毫无所获，她失望地把掉在地上的文件一份份捡起，大多是策划案，还有些密封的文件袋，她也不会乱翻。 正捡着，突然翻到一份装订好的文件，明显与其他不同，没有封面，纸张泛黄，大概也是保存蛮长时间了，边角却大多完好。 她捡起来，无心翻看，却在扉页上看到一行熟悉的文字。 【一模考得好差，掉出了年级前十，他们都说，属于宁兮的神话要结束了。】 下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笔锋很挺，只是字与字之间空隙时大时小，好像写一个字休息一会儿才写下一个的。 他写：没有人能够永远站在巅峰，但你，一直都是我仰望的存在，开心点不？ 宁兮向后翻了翻，上面都是她高三那年大大小小的抱怨、迷茫言论，每一条下面都有一句话，每一句都不重复。 就像是，也陪她走过高三那年一样。 只是，这些，程琛为什么在那年没发给过她？ 宁兮从头翻到尾，一页页翻过去，一条条读过去，有点想哭。 她合上册子，夹在文件里面，抓来公文包，想往里面塞，东西太多，一次性塞不进去，干脆把公文包用力敞开些。 公文包里空荡荡的，用力一扯，最里侧夹层里露出一块白色的边角，她扯了出来，里面是一张用过的登机牌。 2017年6月8日，苏伊士飞北川，那天，她高考最后一天，也是她的生日。 所以，程琛来过？来北川，是来看她吗？ 为什么从来不提起呢？ 还要藏在公文包最里层，一个张扬桀骜的人，也曾小心翼翼地守着一些秘密，甚至都不敢暴露出来。 宁兮反手，登机牌的背面，写着两行字，应该是候机时写的吧。 【在免税店看到一个女孩，很像你。】 【生日快乐，我的小公主殿下。】 原来，这些年，不是只有她会在茫茫人海里时常遇到像彼此的人，他也会。 宁兮把登机牌和一沓文件放回公文包里，收拾好，出了房间叫程琛吃饭。 “程琛。” 他的房间没拉窗帘，银白色月光透入，打在他安静的睡颜上，多了几分冷清。 宁兮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再睡，先喝点粥。” 程琛似乎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动静，宁兮没有办法，只得凑近，数着他的睫毛似的，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程琛，你还醒着呢吗？” 还是不动。 宁兮有点泄气，想着待会儿再叫他，直起身子作势要出去：“行，那你先睡，我先走了。” 蓦地，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指，受力道牵引，宁兮险些摔坐在床上：“程琛，你装睡！” “才拍拍肩，戳戳脸就走了啊？”程琛睁开眼看她，才睡醒，眼皮微垂着，带着点懒散感，故意耍赖，“不应该来个亲亲叫醒我么？” “乱说什么啊！”宁兮耳尖发红，尤其是看了他公文包里那些东西之后。 “不是么？”程琛松开手，翻身下床，随手打开床头灯。 橘黄色光晕圈圈散开，并不明亮，却给房间添了几分温暖的暧昧感。 “那个。”宁兮看着他站起来，酝酿了好久，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先说出来。 “哪个？”他掀眼皮看过来。 “其实高三那年，我发朋友圈设置了权限，额，只一人可见。” 程琛眉眼有些讶然：“嗯？” “我当时想着，你看到我的朋友圈，会不会联系我，因为那个时候你像人间蒸发一样，都不回消息的。” 程琛挑眉盯了她一会儿，只那么一会儿，他就听懂了她的意思。 那些年，他喜欢的女孩，也在悄悄地守着他。 他两侧的手不由得攥紧，盯着她那双干净的鹿眼，喉结滑动着：“宁念念，这月黑风高的，想随便耍流氓是不是？” 耍完还不负责。 “啊？”她不是就交代一下当年的事实吗？ 他是怎么界定‘耍流氓’三个字的？ “这算，”她顿了顿，小心地问出那几个字，“耍流氓吗？” “当然算啊，你以为呢？”程琛盯着她，眼神黑沉了些，“知不知道，你看我就是在耍流氓，在我房间也是……” 猛地，他后半句顿住了。 宁兮向前迈了一步，离他很近，看着他的眼睛，踮脚，轻轻碰了下他的唇角。 “你才一直耍流氓，就，就这么耍的。” 第91章 一直喜欢你 知道有多少人想泡你男人么…… 这暧昧的动作一做出, 两人都愣住了。 宁兮睁大眼睛看着他，一秒、两秒、三秒……不敢再看了。 “餐桌上有粥你出来吃。”丢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跑到次卧, 关好门，背抵着门，渐渐滑下, 蹲在门口。 她刚刚干嘛了？ 竟然亲了程琛？还是主动的那种！他会怎么想啊！ 拍了拍泛红的脸颊，正考虑要不要连门都别出的时候, 手机震动两声, 是一直在忙的许杰回复她了。 【啊？误会你在相亲？那你和他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这种情况, 一般都是在吃醋, 你哄哄他。】 唉。 她想问的就是该怎么哄。 宁兮：【你事情忙完了？】 许杰：【没有！！！但大老板说不用忙了！】 【并且！为了犒劳大家, 在群里疯狂发红包！】 【姐姐我一晚上能把半年的钱都赚回来！】 盯着屏幕上的几行文字，宁兮也点进了自己的工作群，群里只有前几天交代过的公务，冷冷清清。 果然, 和他们互联网公司不能比。 所以, 她现在该怎么办？打算在这里躲到明天吗？ 宁兮：【那个, 你说‘哄’该怎么哄呀？】 【我刚刚, 好像, 不知道为什么, 就亲到他了。】 许杰：【？？？】 【这不是挺正常的嘛？不是你认识了五六年的男人嘛？】 【你怎么紧张得跟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似的？】 宁兮：“……” 确实, 她有点紧张过度了。 她深吸了口气, 又渐渐吐出来, 她脑海里浮现出程琛被她偷亲的样子。 似乎也是呆了一瞬，茫然地看着她，没有其他任何情绪, 只是被偷袭一样懵懵的。 那个凡事十拿九稳、游刃有余的男人，懵懵的，还怪可爱的。 宁兮双手捧着脸，手指挡住视线，只留眼前一片黑色。 谁让他总是一副感情主导地位的样子，她还不能反击一下了？ 情绪平静下来，她拿着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彼时，程琛正坐在餐桌前，精致的白瓷勺舀着白粥，徐徐热气升腾。 看到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那小姑娘要一直害羞地窝在房间，等着他哄出来。 “喂？”程琛放下手里的白瓷勺，握着手机，“撩完就跑的人还要打电话回来，慰问一下？” “……”宁兮本想说的话被他硬生生打断，只能顺着他的说，“那，要不我再撩一下？” 后半句声音很小，她不确定程琛能不能听见。 “嗯？”程琛果然没听清。 宁兮垂着头，手指在膝盖上打着圈，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程琛，你吃完了吗？能过来一下吗？” “我不是才刚坐下么？”程琛垂眼看了看还没开动的白粥，站起身，朝次卧走去，“叫我回房间，想做点什么？” 这话怎么有点怪怪的？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近，抵达门口，身后扣像门把手，宁兮忙拉住门把手不让他打开：“等等，别开门，就这样就好。” 程琛：？ 把他叫过来又不让进，小姑娘想干点什么？ 隔着一道门还要打电话，倒还挺有情趣的。 “嗯，那你说，我听着。” 宁兮一手按着门把，一手握着手机同他讲电话，似乎是犹豫了几秒，才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门外程琛低笑出声：“我人都在你这儿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你17年的时候，回过北川吗？”明知故问，却像是小心地试探，宁兮拉着门把的手指渐渐发紧，手心汗水黏腻开来。 对方沉默了几秒，大概猜到她已经看到公文包里的东西，语气里的玩笑劲儿收了起来：“回过。” “回来……做什么呢？”宁兮感觉自己的心慌得厉害，怕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更怕他说出的答案自己不想要。 “来找你。”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没看到你？” 空气安静了下来，程琛没有马上回复，两人就这样隔着一道门沉默着，当宁兮意识到过去这么久了，或许她不该再追问的时候，程琛开口：“我看到你了，就很开心。” 思绪似乎回到17年那个夏天，高考最后一天，小雨淋漓，校门口聚集了不少接孩子的家长。 他站在护栏线第一排，戴着黑色口罩，没撑伞，周围人群拥挤，他的肩膀和头发间落了不少小雨。 临近傍晚，有些提前交卷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他旁边站了位四十岁左右的母亲，善意地把伞朝他偏了偏。 “小伙子，来接妹妹的？”那位母亲撑了把很大的黑色伞，能把两人都遮住。 但那会儿程琛的精神状况很差，对陌生人的排斥感也严重，那人的嘴唇张张合合，他却像听到了一句辱骂的话。 克制着心理作用，程琛挪开些，和那位母亲挪开了几个人的位置，不说话。 那母亲也是个冷淡性子，没再追问。 过了会儿，雨势渐猛，收卷铃声打响，考试结束的学生一窝蜂出来，各种颜色的伞面像是雨后蘑菇层出不穷，程琛根本看不到想找的人。 急躁又心烦。 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淋湿的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时，似乎是老天帮他，他等的那个梳着马尾辫、抱着书包的女孩快步朝他跑过来。 她没撑伞，发丝被淋得湿哒哒的。 又是幻觉吗？ 程琛站在护栏线外，抬手，想把手伸向那个女孩时，女孩快步错过他，走向隔了几个人的那个母亲。 “妈，我考完了！我昨晚刚背到的，今天竟然考了差不多的题！”女孩的声音轻软，带着点喜悦。 “那真好啊，”母亲说话含笑，撑着伞，带着女儿离开，“我早在家里做好饭了，都是你爱吃的。” …… 其实那年，他们见过面的。 但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冲上去拉住她的手呢？ 程琛在心里叹了口气，垂着头半倚在门边，次卧走廊没开灯，只有餐厅白炽灯飘来微弱光晕，打在他的侧脸上，整个人有些颓然。 “那个时候，我自己都看不到未来，不想你喜欢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就像小时候妈妈生病，不认得他，把他丢在路边。 会有人来嘲笑他：“嘿，你妈妈是个疯子嗳。” 或许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那个自信傲气的程琛就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那个骑着摩托穿梭在阴暗小巷里的社会哥程琛了。 他必须特别厉害，特别狠，才能保护自己。 但是他不想，多年以后也会有人来嘲笑他喜欢的女孩：“嘿，你男朋友是个疯子嗳。” 有些话他没说，宁兮却好像听懂了，她后退几步，离开门口的位置，回头看着那扇门：“那个，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转正吗？” “嗯？”程琛手指无意识地一抖。 他好像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了，心底惊喜冒出来，有种想破门而入的冲动。 但他忍了下来，想顺着她，看看她还有什么别的惊喜。 “你，推门进来，应该……就可以了。”宁兮很紧张，不知道自己说清楚了没有。 次卧没开灯，周围漆黑一片，她紧紧地攥着手机，心跳快得厉害。 门口没有反应，宁兮本紧张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胡乱地想着：怎么不进来？不会是被她吓跑了吧？ 还是突然后悔了？觉得追到手就没有新鲜感了？ 她在门内想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一手搭在门把上，向下压，旋开门，拉开，视线范围内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咦？程琛呢？ 她探出头，才想喊程琛的名字，就觉身侧一只手伸过来。 重心不稳，她整个人摔进那人的怀里。 头贴在胸口上，那股温热感渐渐升腾，从耳根一路飘上脸颊。 “程……” 程琛把她的下巴抬起来，让她仰着脸直视着自己，四目相对，他问：“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这种话的时候要看着那人的眼睛？” 周围光线黯淡，他微垂着头，额前发丝凌乱着，几乎能遮住他浅淡的双眼。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藏着些坏，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被他这么盯着，宁兮思绪瞬间乱了：“你，我，我又没和别人说过。” “哦，”程琛抬手，撩起她的发丝捋至耳后，发尾盘旋在他的食指指腹上，一圈圈旋转滑落，“第一次啊？那你说，我听着。” “我……”她把自己关在门后就是为了说这种话的时候不用看着他的眼睛，结果没想到还是被抓出来了。 被他这么盯着，鼻息都是他呼吸的味道，宁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喃喃了句：“你很有经验吗？” 程琛只是盯着她，半秒，移开视线笑出了声，手一旋，扯着她的小臂别到了她的背后。 笑着说：“确实挺有经验，毕竟——” “想泡你男人的，我数数，”他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指，拖长音调倪了她一眼，“真是数不过来啊。” “……”宁兮瞪着他，“那你去找那些想泡你的好了。” 程琛笑：“但我想让你插个队，怎么办？” 他的手伸过来，摸到她空闲的那只手，拉起，一路探到自己的胸口，向下，沿着腹肌曲线一寸寸滑。 宁兮手有些抖了，想抽出来却挣不开：“你干嘛？” “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我么？” 最后，手指落在他的腹部，再往下滑就是…… 宁兮恼了，重重地踩了一脚在他脚上，挣脱自己的手：“你别碰我！我不说了！走开啊你！” 程琛轻笑了声，也没用力，任她挣开自己的束缚。 看着她气鼓鼓地往门口走，莫名有点好笑，像是高中那会儿，无论他起点什么坏心思，都能逗得她气呼呼的。 他抬腿快走几步过去，手臂揽住她的肩膀。 “我错了，刚兴奋过头了，”他微微俯身，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果香，很甜，“你要说什么我知道，想告诉你，不用花心思表白，我一直都是你的。” 宁兮微微动了动身子，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回头抱住他，然后顺便表个白什么的。 她犹豫了会儿，回头，才刚动一下就遭到了程琛的抗议：“别动。” 她呆呆地站立着不动，感觉一片温热的东西落在她的脖颈处，很轻。 “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他说，动作很柔地一寸寸蹭下去，“说给我听，好不好？” “……” - 时钟指向十点，夜幕墨色，程琛躺在床上，一腿微曲着，给黄西发了条消息。 发完，打了几局游戏，出房间倒水，路过次卧，忍不住进去瞧了一眼。 也不知道宁兮躲在这儿，鼓了多大勇气才打算和自己表白。 次卧装饰简单，那张书桌还是高二时两人补课用的，自此就再没人用过了。 程琛回忆了会儿，打算关上门出去，却赫然在书桌底下发现一个泛黄的本子。 应该是当年补课落下来的，他也没来检查过，不知道打扫的阿姨为什么没帮忙收拾起来。 程琛走过去，捡起本子，本无心打开，却觉得本子有点眼熟。 打开，第一页写着‘拯救21号选手计划’。 呵。 他都快忘了，这小姑娘以前还喜欢过哪个明星。 向后翻了一页，上面是一张侧颜画，画得很好看，就是这会儿他看了不会高兴。 反正都是他的人了，以前的少女心思没必要留着了吧？ 程琛没多想，把那页画扯了下来，揉成一个团。 “琛哥！你怎么来这儿住了？”黄西拿着钥匙推门进来，才从会客厅走进次卧，就被砸了一个纸团，“找我做什……哎哟！” “你吃晚饭了吗？”程琛懒洋洋地倚在书桌边，垂头翻着本子。 “啊？没呢，我还在麻狐街帮我表姐看店呢。”黄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边拆开手里的纸团一边认真回答。 “哦，”程琛抬头瞥了他一眼，似乎心情大好，语气都有点欠，“我吃了，有人煮的粥，我说让她不用麻烦，可，唉，实在是太关心我了。” “……” 黄西：所以一个微信把他喊过来，大事没有，就是为了接狗粮的？ 若不是对面是程琛，他倒想把这人揍一顿。 黄西默不作声不接话，拆开了手里的纸团，上下打量了会儿：“琛哥，这是什么？怎么不要了？” 程琛：“不知道哪来的三流明星，看那狐狸精长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男人。” “昂，”黄西顺着程琛的话说习惯了，这会儿盯着狐狸精，不，男人的画像看了好半晌，缓缓地问，“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这人我好像……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92章 教教你怎么哄我 怎么把那个勾了我心的…… “美女你觉得眼熟, 现在狐狸精你他妈都觉得眼熟？”程琛没空理他，身子倚着书桌边缘，从口袋里摸出几把钥匙丢给他, “这两天我住这边，家里那个小的，你帮我看着点。” 黄西抬手接下钥匙, 随手把纸团塞在牛仔裤口袋里，随口问：“琛哥, 怎么要住这儿了？我绕了八百圈才发现这儿有这么个老小区。” 说着, 他四下打量着房间内装修, 都是简单大气风, 但毕竟是几年前的家具, 在他看来，实在配不上程琛这身份。 程琛知道他想什么，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手里还翻着本子。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 黄西先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又看向程琛。 程琛垂头, 看向手机屏幕, 屏幕上跳跃着一串号码, 没有备注。 但这串号码他再熟悉不过了。 向左滑, 直接挂断。 一通电话, 扰得他脸色似乎不大好, 白炽灯光下更显得冷白。 黄西知趣开溜：“琛哥, 那我先去照顾那小祖宗了。” “嗯。” 程琛答应了一声，等黄西的身影消失在次卧门口，听见房门“啪”一声关上, 他才重新拿出手机来看。 是老头子程荣的电话，平日里毫无联系的父子俩，只有快到过年才装装样子。 但他今年回国，连样子都不想装。 电话打不进来，很快，一条微信发了进来，发信人是程荣身边的张叔，也算是这么多年父子俩联系的纽带。 【少爷，忙吗？过年回家吗？】 不知道张叔怎么年纪越大越喜欢问些废话了。 程琛把手机放到书桌上，并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十八岁那年被云庭安排出国治疗，也是在那年，程荣丝毫没管他的事情，高调娶了孙佳佳的妈妈。 呵，他为什么还要回那个家？ 窗外光线黯淡，头顶白炽灯光极冷，他微垂着头，似乎只有手上泛黄的本子能让他汲取一丝暖意。 - 冬夜寒气渐凛，天色阴沉，暗淡无星。 宁兮站在窗前，手里握着手机，茫茫然地盯着墨色的夜空。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程琛房间里走下来的，好像她要说的话一点都没说。 就、就结束了？ 所以，她现在是程琛的女朋友了吗？ 有一点小开心，那应该做点什么呢？ 她点开和程琛的微信聊天窗口，觉得有点事情还是要说清楚。 宁兮：【程琛，不知道云老师有和你说吗。】 【中午我不是去相亲，就是徐浩文的爸爸过生日，我们一起吃饭。】 等了会儿，没人回复，她换了个人骚扰。 发给许杰：【啊啊啊我好像，有男朋友了。】 许杰：【呵，你就和我说了吧？】 宁兮不懂她的意思：【是的呀，我还想和我一朋友说，但她才分手，我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许杰：【那就行，别出去丢人，认识五六年的人才谈恋爱。】 宁兮：“……” 宁兮：【那你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呀？我也没有当别人女朋友的经验。】 许杰：【把他按在床上亲？】 宁兮瞬间红了脸，打字都有些发抖了：【什么呀，我问正经的呢。】 许杰：【行，我想想啊。】 【过几天不就新年了吗？想想怎么过？送点什么礼物？】 【说真的，我刚刚都是开玩笑，刚谈恋爱给我矜持点！】 新年啊…… 宁兮琢磨着能送他什么礼物，恍惚间回到高二程琛生日那天，她为送什么礼物斟酌好久，最后还是错过了人家的生日。 所以，新年怎么过呢？ 想到这儿，宁兮才猛然发觉她对程琛的家庭几乎不了解，除了他阴柔奇怪的舅舅，她完全不知道程琛的家是怎么样的。 那他，愿意告诉她吗？ 像是接纳一个新成员一样，告诉她他的家庭。 宁兮正想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她顺手接起：“喂？” “不是说好了到家给我打电话么，还没到家？” 啊？他什么时候说过？ 手机那头，程琛的声音微微有些倦意，男声低沉。 宁兮想起应该是亲她的时候说起的，只是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听进去。 “啊我到家了，你看到我给你发的微信了吗？” “看到了，”程琛默然几秒，“你哄人的段位好低哦，我还以为是在交代公务。” “……”她不就是交代一下事实吗？ 怎么就哄他了？ 还要被嘲笑段位低。 “哦，所以云老师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没有。”程琛说。 “没有？” 所以，他没听到真相，就已经不生气了？ 即使知道她被安排相亲，还打算追她，和别人争一争吗？ 宁兮有点没懂他的意思，问：“那你……” “反正我不信能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他敢抢我就抢回来。” “……” 什么啊，她是什么商品吗？抢来抢去的。 宁兮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盯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一段时间的安静之后，程琛笑出声：“小姑娘，上来找哥哥玩么？” 宁兮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忙说：“已经九点多了，太晚了。” 这只是借口，不知道为什么，程琛‘转正’成功以后，就像是绑了接吻续命系统一样，她躲了好几次才从他房间逃出来。 “可我想和你玩。”程琛继续，慵懒的声音里带着细碎的笑意。 “什么呀你多大了。” “不管多大，都想找女朋友玩。” 女、朋、友！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打上了他个人的私有标签一样。 一只羽毛轻轻滑过她的心尖，蹭了蹭。 没听到她回答，程琛问：“确定不上来？” “真的……挺晚了。” “嗯，那你等会儿。” 嗯？等什么？ 这人不会要下来找她吧？ 她妈妈也在家的呀。 正焦灼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听见浴室传来黎晴的喊声：“念念——念念！” “啊来了。” 宁兮走到浴室门外，隔着半透明门问：“妈，怎么了？” “你去楼上看看是不是人家家里漏水了啊？咱家都快成水帘洞了！” “嗯我上去看看。” 听黎晴的语气挺急的，她睡衣都来不及换，拿上钥匙往门口跑，打开门，跑得太急，撞进了门外那人怀里。 “小坏蛋，想跑哪去啊？”程琛抱着她，长腿一伸，关上了后面的门。 “嗳？”宁兮认出了他的声音，仰脸看他，“你在浴室里做了什么？把我家都快淹了。” “嗯？”程琛觉得好笑，“我在浴室里能干点什么？你这么想知道？” 他抱着她的腰身，感觉小姑娘的身子真是又细又软，鼻息间都是她身上那股甜香。 “我不想知道，”宁兮很正经，偏偏面前这人是一副不正经的懒散样子，“你快点带我上去看看，快点啊！” “知不知道，你是全世界最着急去男朋友家的姑娘。” 程琛看着她急得脸颊泛红，也不再逗她：“放心，水停了，就漏那么一会儿。” 宁兮：？ 把‘漏水’和他电话里说的‘等会儿’联系起来，宁兮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你，你故意的。” “是啊，”程琛供认不讳，唇角微微勾起，丝毫没有悔改之心，“不故意，怎么把那个勾了我心的小坏蛋骗出来？” “……”宁兮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感觉程琛的鼻息吹在她的耳根处，湿湿热热，耳朵又麻又滚烫，“你，先起来一点。” “掀起来？哪里掀起来？” 程琛笑，故意曲解她的话，微微上挑的眼尾在夜色里似乎都夹上了一股蛊惑的魅色。 宁兮咽了下口水，没敢再搭话。 “咳咳咳——”楼梯间传来一声男人烟呛的咳嗽声，在狭小的空间更显洪亮。 男人上楼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宁兮只愣了一瞬，忙一下扯开程琛风衣衣襟，脸埋进他怀里，还把他的衣襟举高，整个身子都挡得严严实实。 同一栋楼住着，基本上都认识，被人家撞见实在太尴尬了。 猛地，一个柔软的东西撞进他胸口，软软的呼吸吹在他心口，小手还撩着他的衣襟，程琛只觉喉咙紧了一阵，低咳一声，身子也随着紧了起来。 那男人回来得晚，无心关注他们，咳嗽着从两人身边走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宁兮躲了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躲？ 这人不是她男朋友吗？ 感觉这样，她不给程琛名分似的。 他一动也不动，是生气吗？ 宁兮犹豫了会儿，在那男人迈上三级台阶后，探出小脑袋，说：“叔，这是我男朋友。” 男人回头，一脸茫然：？ 程琛：？ 不知道宁兮是什么意思，男人盯了她一会儿，笑道：“叔才看见，挺帅的，怪不得这么炫耀哈哈哈。” “……”她恨不得人间蒸发在这里。 程琛笑：“有我这男朋友她太开心了，见笑了。” 宁兮：“……” 等男人笑呵呵地走上了楼，程琛把她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小姑娘，这么喜欢炫耀？” 宁兮手捧着脸飞快地挣脱他跑回家里。 结果当晚，她朋友圈莫名被人艾特，点进去一看，程琛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一碗白粥。 配文字：【有主了，别惦记。】 下面两人的共同好友几乎都被一一艾特了。 宁兮：？！ 很快，她的微信被疯狂轰炸： 黄西：【卧槽！嫂子好！我说琛哥今晚怎么非要换地儿睡！】 楚潇潇：【兮兮！可以啊！下午还不动声色的，晚上就给我拿下了？！】 林霖：【我靠！我这都快当爸了，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们在一起？】 云庭：【想清楚了吗？现在还能换，赶紧换。】 高文博：【恭喜恭喜啊。】 真是的，连当年没说过几句话的情敌都要圈一下。 到底谁喜欢炫耀啊！ 宁兮捧着脸躺在床上，任由手机嗡嗡作响。 有点社死，又有点开心，程琛那种人从高中开始就这样，喜欢一个人从不避讳被这个世界都知道。 一通电话打进来，许杰：“操，他妈的我们老板，镶着金边的男人啊啊啊，是别人的了！” 宁兮心情好，不能体会她的悲伤：“啊？那你祝福他？” “切，老娘才不呢，他配图一碗粥，肯定是个‘清粥小菜’，老娘这种‘丰满鱼肉’坐蹲他们分手！” “嗳？现在官宣都喜欢发粥的图片吗？”宁兮嘟囔了句，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我男朋友也发了张配图白粥的官宣。” 许杰：“？” 宁兮：“能问一下吗？你在哪个公司呀？” 许杰：“……”敢情她这么操心了五六年，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等官宣热度过了，宁兮才一条条地翻着微信消息，大多是些祝福的话，平日不怎么联系的朋友这次被程琛艾特了个遍。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唇角却上扬着，向下滑，竟然滑到了孙佳佳的消息。 两人很久很久没联系过了吧？ 孙佳佳：【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祝福你。】 宁兮还记得高二开学前在火车站遇到孙佳佳和徐浩文的场景，虽然最后他们两人也没走到一起，但听说孙佳佳妈妈嫁了一个不能提名字的大富商，也算是跻身上流了吧。 正想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陌生号码跳跃着，显示地区为北川。 第93章 你吻技好差 买家，要验货吗？ 隔日下午, 正是冬乏的时候，街上影影绰绰走过几个人，落败的枯枝都显得萧索。 北川一处画室内, 大少爷仰脸靠在沙发上，双腿架上了桌子，旁边是一扇落地窗, 淡金色的阳光洒下来，丝毫不刺眼, 他的头发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旁边, 兢兢业业的云庭磨着咖啡, 醇香浓厚的咖啡味四散飘开。 “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云庭头也没抬问一句, 专注手上的动作, 不紧不慢。 “嗯，女朋友有事。” 程琛脸上放了张杂志遮挡阳光，和他说话时，杂志掉了下来, 冷白色的脸在阳光下更显轮廓分明。 抬眼瞥见这张脸, 总会和记忆里的某张面孔重叠, 云庭不小心分了神, 他可越来越像他妈妈了。 从眉眼轮廓到浑身那股矜贵气。 只是他妈妈很柔和, 而他浑身沾染冷气。 “嗯, ”他应了一声, 拿杯子灌了杯咖啡, 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女朋友有事才来找我的？” 他这个舅舅还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不然呢？”程琛拿着腿上的杂志翻了翻，无趣地丢到一边，“有女朋友, 来找你玩干嘛？” “……” 云庭有一种错觉，他从没见过商场上摸爬滚打的程琛，至少在他面前，程琛还有点孩子气的。 不知道像他这种是怎么没被投资人骂死的？靠美色吗？ 他端着咖啡放到程琛面前的桌子上，没有倚着桌边的习惯，他老实地搬来一张椅子，在程琛旁边坐下。 “你的病还好吧？贝尔切夫人怎么说的？你还要不要定期回去检查？你这两年还会幻听什么的吗？” “你真啰嗦，”程琛拿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随意道，“你紧张起来，煮咖啡的手艺都下降了。” “……”云庭柔和的脸色严厉了些，“没和你开玩笑，你妈不在我就是你……监护人。” 程琛把咖啡杯放下，侧头，撩眼皮看他一眼：“放心吧，监护人舅舅，我好得很，”说完，又随口把话题转移了，“舅舅倒不如多担心担心我的嗯——‘舅爸’？” 他右眼眉眼撩起，眼下朱砂痣浅淡，倒给这一眼，添了不少魅色。 ‘舅爸’这种称谓亏他喊得出。 “还没见光，等见光了告诉你，”云庭似乎不大想说，想着既然这小子能揭他的短，他倒不如也揭揭他的，“话说在国内这几年我可是有帮你好好留心宁兮。”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程琛伸出手指帮他数：“一模失利，高考考得好，上了北城财大，这些你不是都传邮件给我了么？” 意思是我还有什么短可被你揭的？ 云庭哂笑：“我和你说的都是学业，大学里一男生追她追得很勤，和你说没？” 程琛瞪着他，一副你怎么瞒报事实的样子。 “从大一追到大四，听说还是个学生会主席呢。”云庭添油加醋，淡然地看着程琛脸上的变化。 “所以？” “你就没想过，这次回来她可能有男朋友了吗？或者，她长大一点，发现高中那个喜欢她的少年也没那么好，毕竟好男人多的是。” 不知云庭怎么想的，非要拿这种假设出来给他一个刚谈恋爱的人浇一盆冷水。 程琛没说话，他当然想过，重逢那会儿没马上冲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她身边会不会有了别人。 但他没想过放弃，若真的有了别人，他肯定不惜一切把她给追回来。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别人会对她更好的鬼话，如果真的有更好，那我肯定会成为那个人，”程琛抬头看了眼落地窗上反射的太阳光，温暖又柔软，“只要我还站在阳光下，能配上她，那她一定是我女朋友。” 云庭唏嘘了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那个盛夏，当时的阳光比现在热烈、耀眼得多。 他姐姐云向晚执着坚韧地和云父说起那个穷小子程荣，也是这样的眼神。 后来程荣事业有了点起色，赶上风口一朝起飞，大家都说云向晚抓住了只‘潜力股’，可是谁又会记得云向晚也是祖祖辈辈一百多年的艺术世家出身，她也是豪门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 最后却落得丈夫风流、自己发疯的下场。 一想及此，云庭搭在椅子上的手不由得攥紧。 程琛看出他神色的紧绷，问：“怎么……” “嗡嗡嗡——”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程琛没再追问，垂头扫了眼手机屏幕，上面赫然跳动一个陌生号码。 他看了云庭一眼，接下了电话：“喂？” “是程少爷吗？”一个女声。 声音太过陌生，程琛一时也想不起是不是认识她。 “你哪位？” “我……孙佳佳，”她说话声音很小，“你能到皓宇酒店来一下吗？” “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孙佳佳很紧张，停顿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本以为妈妈嫁入程家，她也能跟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好像不是这样的。 程荣一把年纪在外的风流账却比他本人的白头发还多，所以当年让她妈妈进门看上的是什么呢？ 她外祖父房产行业的地位还是她妈……技术好？ 这些好像都是程荣唾手可得的东西。 “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讲，你过不过来随你，反正，宁兮在这儿。” - 浩宇酒店顶层是一家露天咖啡厅，约定时间是下午四点，宁兮特地提前二十分钟到了顶层。 冬日傍晚的暖阳橘红柔和，穿过隔壁高楼大厦的玻璃，落下一块块方格暖色。 咖啡厅似乎被清场了，宁兮站在出入口处向里望，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很快的，一位双鬓花白的男人朝她走过来，有礼地朝她点了下头：“宁小姐，不好意思，这么仓促把您请过来。” “请问您是张叔吗？”宁兮礼貌地问。 昨晚，自称是程府管家的张叔把她叫过来，说程老爷子要见她。 她感觉他们父子似乎关系不大好，就没和程琛说起这件事。 毕竟若是关系好，应该是程琛领她见家人才对。 张叔点了点头，笑容温和礼貌，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宁小姐，程先生在那边。” 他侧身，让出一段宽敞的视野，宁兮能清晰地看到那边坐着一位中年男人，只是看不清相貌，“当然，您也可以选择转身离开，程先生也会当今天这事情没有发生过，他从未叫过宁小姐。” 宁兮放远视线看了那边坐着的男人一眼，虽看不清容貌，但感觉那人的眼神像鹰，睥睨众生，犀利又狠毒。 只觉头皮发麻，她很想跑、想逃，想当自己从未来过。 可是，不行。 “不必了，张叔，”宁兮朝张叔笑了下，只是笑容可能有些勉强，“不好让程先生等太久。” 张叔恭敬地让出了门口的路，宁兮一步一步朝程荣走去，暗暗命令自己腿别打颤。 “宁小姐，坐。”等宁兮在自己面前站定，程荣不冷不热地提了下唇角，眼神点了点面前的椅子。 他头发染得浓黑，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眼镜，脸型轮廓乍一看和程琛很像，但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像。 “程先生。”宁兮和他问好，觉得自己拘谨倒显忸怩，拉开椅子坐下。 她特地穿了件轻熟职业风套装，脸上画了淡妆，却掩不住那份干净。 程荣只抬眼扫过她一眼，有了个初始印象：“我是程琛的父亲，当然，已是形同陌路的父子了。” 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宁兮心里翻涌，脸上淡定。 “但有点父亲的责任还是要尽到的，”他抬头看了旁边站着的张叔一眼，张叔忙恭敬地拿出一个册子，放到宁兮面前桌上，他说，“宁小姐和程琛也算熟识，要不帮我这老人家选选，看哪家的姑娘适合程琛？” 宁兮：？ 她垂头看了一眼，面前是一本相册，每一页都是漂亮到惊艳的姑娘，她每翻一页，张叔就在旁边补充讲解： “那是张家的小姐，和少爷幼时玩得最好。” “那是世茂地产李先生的妹妹，留学归来，同少爷也见过面。” “那是……” 宁兮：“……” 她不再翻了，合上册子，手垂到腿上，下意识攥紧了裤子：“不好意思，程先生，程琛自己的事情应该他自己来决定，我……” “自己决定？他早不知道被哪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一天到晚人都贴那狐狸身上了！” 赤条条的话没给宁兮一丝面子，她只觉右眼一跳。 “何况，这些照片上的，呵，宁小姐，你觉得没有我程家背景加持，程琛真的配得上吗？” “什么？” “怎么？程琛没和你说过？也是，他若是告诉你，你肯定躲得远远的，”程荣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手里的串珠，“我找人算过几次，他妈妈天生孤煞降世，嫁到我们家没几年就疯了，要吃药才能克制。” “当然，她家有精神分裂病史，程琛不也是这样么。” 宁兮攥着裤子的手指颤得厉害，盯着程荣的眼睛，那人的眼里有点得意，又或者是在炫耀自己如何逃过一劫。 “那小子一口咬定是我害死了他妈，真可笑，难道要等她克死我？” “他也没好到哪去，孤煞生的小煞星，离了他妈妈就成了阴暗小巷里的流氓混混，他妈那个弟弟还口口声声地求我，求我安排他上学，说自己能救他，最后还不是犯了和他妈一样的病……” “所以您想和我说点什么呢？”宁兮打断他，纵然指甲掐进肉里，面上还要维持着不卑不亢，“不好意思程先生，如果您想和我谈谈天命，那我可以先走了，因为我从来不信的。” 听说她要走，张叔上前一步，却被程荣抬手拦下来，‘和颜悦色’地笑着：“我听人说，他当年追你很热情。” 宁兮已经站了起来，回过头来看着他。 “啧，”程荣抿了下唇，“当年他妈妈就是这样的，可能他们这种人总要傍上一个人来祛祛他们内里的恶臭吧。” “程先生，我曾在很多财经刊物上看到过您，觉得您是白手起家、高风亮节的企业家，”宁兮垂头在手提包里翻着，翻出她为了下午见面特地搜罗来的各种报刊杂志，抖出来，一股脑地甩在桌面上。 “啪——”一声，纸张摔在桌面，哗啦啦掉在地上。 “但我现在觉得这种一味吹嘘的采访和华而不实的报道根本不足以定义您。” “您逼死了自己的妻子，还要站在她的躯壳上，把她的每一丝尊严就践踏干净？您宁可相信算命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妻儿？名誉与权势根本掩盖不了您内里的恶臭……” “你个丫头片子说什么！”张叔冲过来，宁兮连连后退几步，拿着手机指他：“别过来！我来之前已经告诉程琛了，他要是半小时没看到我一定会上来，你别过来！放我下去！不然我报警！” 两人对峙间，程荣始终淡然地坐着，哪怕宁兮那些话过来，他也睫毛都不眨一下。 “小丫头，是你要上贼船，就别怪我没提醒你，”程荣敲了敲桌面示意张叔回来，“况且，挨骂的话我程某人听多了，我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就是因为我把那些骂我的狠狠踩在了脚下。” 疯了，这人肯定是个疯子。宁兮想。 “我愿意上来听你胡诌，是因为程琛已经为我跑了大半个地球，我也应该朝他跑近些，看看他的家人能不能接纳我，但我现在发现您根本不配做父亲。” 宁兮说完，没理会那两人的反应，挺直腰板快步走出露天咖啡厅。 “程先生。”张叔在程荣面前鞠了一躬，想听听他有什么差遣，“要不要警告她，今天听到的别在程少爷面前讲。” 张叔还是很想维持父子俩分崩离析的父子关系。 程荣却只是从面前的咖啡壶里倒了一杯咖啡出来，伸手摸了摸杯壁，很烫。 “躲什么呢？还不滚出来！”他嚷了一句，张叔茫然地眨了眨眼。 周围安静，还不等有动静发出，程荣抓起桌上的咖啡杯，挥臂一掷，角落里惊叫一声，碎片翻起，咖啡四溅，走出来一个垂着头的姑娘。 孙佳佳腿上溅了不少咖啡，一阵刺痛，唯唯诺诺叫了声：“程、程先生。” 她从不敢叫爸爸。 “都听见了？” 孙佳佳点了点头。 原来，程荣看上的不是她妈妈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只是算命大师一句话，她妈命好而已。 “程少爷永远是少爷，你们……”他顿了下，“可别想着走那女人的老路。” - 电梯一路从27层下降到一层，电梯内人很多，宁兮站在最内侧，挤在人群中，才恍惚找到了点人情味。 她很想抱抱程琛。 或者，让程琛抱抱她。 出了电梯，给那个熟悉的号码打电话，显示呼叫中。 她盯着手机屏幕，磕磕绊绊地向外走，‘呼叫中’持续的时间越长，她的心越空，害怕得想哭。 或许是有心电感应，也或许是巧合，她抬头，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厅内，看到那个穿着黑色风衣快步跑来的男人。 他也看到了她，步子更快了些，穿过来往人群。 “程琛。”等他站在她面前，宁兮先开口。 程琛，刚刚我好害怕。 我已经努力让自己勇敢一点了，我想勇敢一点保护你的。 “那老头找你了？”程琛看出她的身子有些抖，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手掌拍拍她的背。 “嗯，”站在他面前，宁兮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充满，她深吸口气，渐渐呼出，“他好像不大喜欢我，还给我看了你的童年旧情人的照片。” “什么旧情人？”程琛皱眉，手掌在她后背拍了两下，“老子这辈子就喜欢过你一个知不知道？” “哦——”宁兮也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拖长音调，“你爸爸说的呀，我看了，特别漂亮的姑娘呢。” “小姑娘，学会诓人了是不是？”程琛轻笑，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不管那老头怎么说，除了你我就没想过别人，赖也要赖着你。” 他说话时那抹笑直达眼底，一双微挑的凤眸都染上了股勾挑魅色。 “程琛，”宁兮话快过脑子，“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要是失业了可以去当午夜牛郎的？” 说完，她愣了一下，忙捂住自己的嘴。 她说了点什么？ “嗯？”程琛微微挑眉，她的慌乱尽数落入眼底，“那可不行，我已经有人买了，她要想退货也来不及了。” “……”宁兮垂下头安静了几秒，扯着他风衣衣襟往下拉，“那个，嗯，你下来一点。” “干嘛？真想退货？” 她低着头，程琛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拉自己下来是什么意思。 然后，就看到宁兮仰脸，盯着他的眼睛。 宁兮不说话，只是盯了他一会儿，酒店华丽的水晶吊顶打在他的侧脸上，每一根眼睫影子纤长立体，薄唇微勾，一直都那么有自信。 这个男人大概还不知道他爸爸怎么想他的吧，或者他能感知到，但还没被这么赤.裸.裸地告知过。 宁兮扯着他衣襟的手用了些力气，拉下来，直到与她的身高平齐，她凑近，吻了他的唇。 她很心疼这个男人。 有点想回到十分钟之前，她再狠戾一点，把杂志报刊直接摔在程荣脸上。 这个男人明明应该是光芒万丈、天生自信傲骨的。 程琛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动作，愣了几秒，第一次好久没反应过来。 这次她不是一触及离，而是正儿八经的吻。 只是吻技太过拙劣，像是小野猫一样牙齿一下下咬着他的下唇，时不时碰到他的牙齿，磕得挺疼。 但他妈的，他竟然还能有反应，真是操了。 程琛只感觉浑身渐热，下腹渐渐绷紧，他伸手将身上的小野猫扯了下来，脱下自己的风衣，把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从头发丝到膝盖，一点都不会被外人看到。 “别在这里，”程琛把她裹紧，伸手环抱住她的腿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我是男人我不会吃亏，吃亏的都是你。” 他低声说，声音有些莫名地发哑，视线扫过酒店大厅来往人群，抱着她出了酒店。 一路上，脸埋在他的胸口处，宁兮脸红得厉害。 那句话她也没听懂。 她只知道，自己第一次主动亲一个人，居然没有被回应！ 是她吻技太差吗？程琛对她都没有反应的？ 走了一路也不知道到了哪里，突然听到一声车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她整个人被抱进了后座，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重物压在了她身上。 她扯掉脸上的风衣，才看清是程琛。 狭小幽暗的车厢内，程琛的眼睛显得越发深沉，他两手撑在她头侧，没有把所有重力压在她身上。 宁兮盯着他眨眨眼，刚想问‘你想干嘛’，就听见他说： “买家，验货么？” “什、什么？” 宁兮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渐渐压下来，她一愣：“等等等——” “嗡嗡嗡——”手机也在此时叫嚣起来，程琛动作一顿，似乎也在黑暗中找回了点理智，起来些，拿出手机。 是黄西。 若是陌生号码他可能就不接了，但黄西可能有事？ 程琛接下电话，低低喘了口气：“有事快说。” “琛哥，我……”黄西兴奋地开口，突然顿了下，“嗳琛哥你在跑步吗？” “……”程琛理智彻底回笼，直起身，从宁兮身上起来，“有没有事？” “有事有事，我刚刚洗衣服，把裤子放进洗衣机里，但我突然一想，应该先掏一下口袋……” 程琛忍不住烦躁地低吼了声打断他的话：“重点。” “嗷嗷嗷，重点是啊！那天你给我的纸团，画得不就是你吗？” 程琛：“嗯？” “你的侧脸啊，你没看吗？就是……喂喂喂？怎么挂断了？” 程琛握着手机，站在寒风中，脑子清醒了不少。 又好像不大清醒，黄西刚刚说了什么？ 不大相信似的，他给黄西发了条微信：【拍照发过来。】 “程，程琛。”宁兮坐起来，有点尴尬，不清楚刚刚程琛怎么了，突然有点……兽性？ 程琛撩起额前的发丝到后面，轻笑一声，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 “是不是吓到你了？”他俯身重新探入车厢内。 “没……”其实不如程荣吓人。 宁兮想着，规矩地坐在后座上，任由程琛渐渐凑近，她渐渐向后躲：“你，你怎么了？” “想问你个事，”程琛凑到她耳边，轻轻吐气，“你高中是不是暗恋过一个叫‘21号选手’的明星？” “啊？” “那你看我，像不像那明星？” 第94章 如何接吻 我终日肖想你，行不行？…… 他突然提起21号选手, 宁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联系‘暗恋’和‘明星’这两个词，她就突然明白过来了。 一时间, 心跳快得厉害。 自己遮遮掩掩好久，甚至遗忘、渐渐成为习惯的心事，就这么被问了出来。 身子向后躲了些, 抵住车门，她深吸了口气, 脑中乱成一团地想着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先拉开车门, 去了副驾的位置。 程琛也直起身, 从后座出来, 坐到驾驶位。 他发动汽车，打开车上暖风，车厢内暖气流飘渺散开，夹杂着一点暧昧气色。 “都多少年了, 我都, ”宁兮手指摩挲着手提包上的小兔子饰品, 垂着头说, “不大记得了。” 她说什么？ 装什么不记得, 干嘛不大大方方地承认啊！ 宁兮紧闭了下眼睛, 有点懊恼：“不对, 我还记得, 其实当时……” “嗡嗡嗡——” 程琛的电话又响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快到年关业务还这么繁忙，宁兮鼓起勇气提的一口气又渐渐松了下去。 程琛垂眸扫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 这是他的私人手机不是工作机, 能知道这个电话的人不多。忖度了会儿，他还是先接下。 “喂？程琛。” 他讲电话时，宁兮无意听，她侧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光线一颤一颤的路灯。 “程琛！我的天！你可算是接我电话了！现在想找你可太不容易了！” 声音有点陌生，程琛皱眉回忆了会儿，也没想起来：“你哪位？” 对方一噎，沉默了片刻，才咋咋呼呼地：“程总，程大少爷，你还记得我们一年的同学情谊吗，我是楚潇潇啊！” 这个电话似乎很长，宁兮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只是抬头盯着那盏路灯，视线随着路灯下的尘埃渐渐飘散缠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程琛偶尔‘嗯’几声，但时常侧头瞥她一眼。 好奇怪，老看她干嘛？和别人讲电话难道都是在说起她？ 宁兮正琢磨着，程琛一通电话结束，侧头看她，心情似乎很好：“宁念念，你刚刚亲我了。” 啊？ 刚刚？ 酒店大厅…… 宁兮有点紧张地抓抓耳朵，努力平静下来，不想被他牵着走：“哦，”她淡淡然地说，“你高中那会儿，也亲我了。” 言外之意，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哦——”程琛拉长音调，似乎在回味，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下唇，冷白与绯红交叠，“那会儿，好像还挺激烈的。” “……” “毕竟，终日肖想，一朝成真，不激烈不行啊。” “……” 没想到反被他摆了一道，宁兮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终日肖想’四个字有点重，压在她心上，沉甸甸的，又暖洋洋的。 她侧头偷偷瞧了程琛一眼，他薄唇微勾着，食指指尖滑过下唇，带着引导性的，宁兮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他下唇的丝丝血迹。 那是……什么啊？ 她，咬出来的？ 她有那么粗暴吗？ 宁兮不信，凑近想看得真切些，正与他的目光对上，他狭长的眼尾微挑着，藏着一股昭然若揭的坏意。 瞬间，她脑子轰一声。 所以他那句，‘不激烈不行’一语双关，也在说她！ 似乎为了印证她这种想法，程琛头抵着椅背，好整以暇地倪着她：“小姑娘，你说，对不对？” 宁兮脱口而出：“我没想！” 程琛笑：“怎么还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说我呢。” 他唇角笑意加深了些，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坏，稍纵即逝，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我终日肖想你，行不行？” “……”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 宁兮躲开他的手，视线在他下唇处落了一瞬，就匆匆别开视线：“太晚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看到他下唇被她咬出的痕迹，她就浑身不自在。 没听说谁接吻还挂彩的呀，是她吻技太差了吗。 车内暖气升腾，吹得她脸颊很烫，不知道程琛用的是什么车载音乐，节奏上上下下乱跳，他还心情很好地跟着吹口哨。 真是越听心越乱。 宁兮胡思乱想着，车停了下来，她从车窗内探头看了看，不是她家小区，而是……‘爱马仕’的牌子亮得耀眼。 “在这儿等我一下。”程琛丢下一句，随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下了车。 宁兮：？ 所以，他要买爱马仕，送她吗？ 她手扒着车窗，心里复杂地想着待会儿怎么拒绝程琛的好意，毕竟他们交往没多久。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程琛错过爱马仕门口，走进一家超市，名为‘买不起爱马仕超市’。 “……” 程琛一下车，被冬日的寒风一吹，头脑瞬时清醒。 若不是现在大冬天，若不是宁兮在车上坐着，若不是会有人以为他是疯子，他真想吼着跑两圈。 第一次，因为知道一点小秘密，欣喜若狂。 刚刚楚潇潇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她、宁兮和贺思娴一起‘喝咖啡’那天，宁兮承认过喜欢他，宁可藏着这种感情也不能和他早恋，因为，那个小姑娘希望他一路光芒万丈。 那一点不确定的黯淡，也不希望他有。 还有那个本子，原来她喜欢过他的，从那么早开始。 程琛走进超市，挑了一瓶雪碧出来，拧开，仰头灌下。 汽水很凉，滑过他的唇齿，蔓延到五脏六腑。 老板娘看到这位顾客，忍不住说了句：“小伙子，这汽水外面放久了凉得很呢，可别这么喝，不就是失个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天涯何处……” “老板娘，”程琛喝完，捏扁了雪碧瓶，打断她的话，“不出来冷静下，我可能要炸了。” “我没失恋，我就是，要开心死了。” 他结账，没用手机扫码，而是直接翻皮夹，拿出一张现金放在台面上。 站在门口收银台处，无意抬头瞥见角落里的棒棒糖，他拿下来两只，塞进口袋里，丢下句‘一起结’就出了门。 寒风中，老板娘一脸茫然地看着台面上红灿灿的人民币，寻思：这人脑子不正常了吧？ 一瓶雪碧和两只棒棒糖才几块钱？ 车上，一直等不到程琛回来，宁兮无聊地把玩着手提包上的兔子饰品，玩了会儿，觉得不行。 她要查查如何接吻，至少下次不会这么差了吧，程琛一定在心里笑她。 翻出手机，输入‘如何接吻’四个字百度，下面就出现各种各样的内容，她随便点了个看起来步骤详细的，没想到才进入页面就瞬间跳转，转到一个不可描述的画面。 然后，手机像中了病毒一样，点了几次退不出去，画面竟然动了，还是个有声小视频。 宁兮：！？ 手忙脚乱时，车门打开，一阵冷风灌入，她手一抖，手机掉了下去。 宁兮：“……” 程琛坐回了车里，递了一个棒棒糖给她：“吃糖么？” 宁兮脸低地几乎埋进胸口，垂落的黑发挡住了她的所有表情，程琛刚想问‘怎么了’，就听到狭窄空间里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 “我没看，”宁兮垂着头，声音很小，“我也不知道怎么，关不上了。” 程琛在她手上看了看，看到她鞋子边的手机，俯身捡起来，面不改色地瞄了一眼，先调静音，然后退出。 一般这种情况，不顺杆爬调戏一句就不是他程琛，但抬头看到那小姑娘羞得嫣红的耳尖，到嘴边的话又忍了回去。 他撕开糖纸，撩起她的头发到耳后，把糖递到她唇角：“吃糖？” 纵然无意，手机上的画面他还是看到了，这会儿声音发哑，瞥见她白净的脸颊染了一层红晕，他喉咙干得更厉害。 宁兮没抬头，看到糖的一刻舌尖动了动，又忍下了：“我前几天补了牙，不吃了。” “真的不要？很甜的。” 宁兮又看了两眼，认出这种是高中那会儿程琛曾送给她的棒棒糖，好多年没尝过了。 有点心动，她凑上去，牙齿咬下一小块，含在嘴里：“真的挺好吃的。” “是么，我也尝尝。”程琛收手，随手把棒棒糖丢进嘴里。 “嗳——”宁兮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他，“这糖……” 目光相对，程琛眼神微黯，那双眼直勾勾看着她，眼下一颗淡痣，勾得有点侵略性。 宁兮匆匆别开眼。 什么啊，刚刚亲他他都没反应，就看到一个小h片画面，连声音都掺了沙子？ 车子重新上路，她也不知道到哪儿了，有点小脾气地蹭着车上地垫，像小野猫刨沙一样，鞋子蹭啊蹭。 前方红灯，车子停了下来，程琛挂了空挡，侧头瞥了眼地上被她踢到一边的地垫。 “还挺有脾气，”他咬着棒棒糖棍，含糊开口，“背着我偷偷看片，我还没凶你呢。” “我没看，”宁兮生气解释着，也顾不得害羞，侧头瞪着他，“但，你肯定看过好多……”还凶我。 这一句说得程琛笑出声，侧头看她，毫不掩饰地凑过去在她唇角浅浅啄了下：“谁这么诽谤我？” “你这是醋了？那些怎么有你好看？” “我也就是想着，以后怎么伺候你……” 啊啊啊！ “程琛！闭嘴！我不听啊！” - 夜色正浓，宁兮家晚饭很简单，三菜一粥，母女两人面对面，客厅电视机回放着新闻联播。 宁兮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时不时瞥黎晴几眼，见她实在没什么要开口的意思，只好先说：“妈，我看见宁家学了。” 自从父母离婚后，黎晴就不让她叫那个男人爸爸了。 黎晴舀了勺粥，并不惊讶，脸上没什么变化，显然是清楚他们会见面。 “感觉他好像……”过得不太好，至少没有她想的那么好。 “嗯，看到了？”黎晴打断她的话，似乎说起一个陌生人，“看到就看到了，那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没事，我以为你不知道，告诉你一声。”宁兮解释。 确实是没什么关系了，从宁家学不要她们开始。 但宁兮却无法像黎晴这样冷淡，或者，看起来这样冷淡。 她们不是什么慈善家庭，渣男负心汉回头的故事也不适合她们家，但她却无法不难过。 哪一对情侣结婚不是奔着‘与子偕老’去的？怎么就变心了呢？ “妈，”宁兮放下筷子，郑重地看着黎晴，深吸一口气，“我有喜欢的人了，谈恋爱了。” “嗯，那挺好的，同学？”黎晴不反对，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开心还是不开心。 “是同学，”她猜黎晴以为是大学同学，就解释了一句，“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黎晴抬起头看她，筷子还没放下，神色终于有点急，“最近联系的还是一直有联系？高中谈的？我见过吗？” “最近联系的，高中没谈，你见过的，”宁兮一五一十地回答，“就上次说是快递员的那个男生，还一起吃过饭。” “哦——”黎晴似乎有点印象，“是，见过好几次。” 嗳？两次算好几次吗？ 宁兮才想问出口，就听见几声敲门声，她怔了下，看向黎晴，快步跑到门口开门。 “谁呀？” 门口，程琛站在那里，似乎是跑上来的，气息还有些微喘。 第95章 [最新] 肖想成真 宝宝，以后都让我哄着你，好…… “你……”宁兮看见他, 第一反应是她还没和妈妈说清楚，马上关门！ 她推着门就要关上，另一边, 程琛抬手，拦下了门：“别关。” 趁她力道松，程琛推开了门, 对上她茫然又震惊的目光，他笑了下, 唇角微弯, 大概胸有成竹。 “阿姨, 不好意思这么晚上来打扰, ”程琛站在门口, 也不管餐厅的黎晴能不能看见，有模有样地鞠了一躬，“我不是快递员也不是来搅饭局的，我能像五年前那样和您单独谈谈么？” 他刻意压着跑楼梯后气息的不稳, 却还是能感觉到声音的低喘。 五、五年前？ 宁兮手扒着门边,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一时忘了出声。 餐厅里, 黎晴也走了出来, 看了他一眼：“七点多了, 没提前打个招呼就来敲门, 程先生觉得礼貌吗？” “不好意思, 确实是晚辈失礼, ”程琛认错似的点了下头，浑身的毛都很顺，“实在不想再耽搁了, 才掉头跑回来。” 黎晴看着门口的人，他身材高瘦，一身黑色风衣配黑短靴，明明是和那年差不多的打扮，气质却明显不同。 那年，这小子浑身透着一股吊儿郎当的玩世不恭劲儿，偶尔沾染的那点傲气都被坏戾遮得严严实实。 现在，面前这男人似乎面上漫不经心，心里倒有点十拿九稳的。 “进来吧，”黎晴态度和善了些，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嘱咐宁兮，“餐厅先别收拾了，我和他谈谈。” 宁兮心里一紧：“那我去倒水。” “嗯，倒完水回房间。” “……”她就不能坐下来听吗？ 黎晴招呼着程琛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宁兮磨磨蹭蹭地倒水，余光却在对面两人身上徘徊，水洒出来了都不知道。 “行了，”黎晴忙按住她的手，“当你妈什么人？还能吃了他？” 宁兮垂头一看，知道自己丢人了，忙收拾了下，扭头看了眼程琛，他倒是淡然，手臂曲起撑在沙发扶手上，还朝她眨了下眼。 “……”以她妈妈平日里带实习生的威严，您自求多福吧。 宁兮溜回房间，关好门，挪来椅子，扒着门边听。 “阿姨，我是程琛，和宁兮高中同班……” “程先生，如果你现在的介绍还和五年前的一样，那就不必多浪费口舌介绍一次了。”黎晴拿来桌上水杯，放在手里淡淡地摩挲着，热气缥缈。 她记得五年前，那年宁兮高二，有时候她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时常看到楼下一少年，或是沿着楼道外甬路跑步，或是就抵着楼道口栏杆站着，抬着头，能看到这栋楼的几家灯火。 一次两次还是巧合，直到这种偶遇越发频繁起来，黎晴精神也跟着警惕。 六月初某日，她下班早，去北川一中门口等宁兮放学，九点多天色正黑沉的时候，她站在校门口，远远地，隔着一条马路，又看到那个少年。 他没在教室内，显然不是正经学生，黎晴出于宁兮安全考虑，跨过马路上前，随意和他搭话。 “小伙子，接人？” 当时程琛靠着单车站着，低头玩手机，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反应了好久才漠然回头，看到黎晴，眼神闪过一瞬诧异。 黎晴想：在她家楼下徘徊这么久，肯定认得她，那也就开门见山吧。 “我好像认得你，我们一栋楼的？在楼下没少见你。”黎晴问。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直接了，没想到程琛接话更直接：“是一栋楼，我最近搬去的，今天，我可以接您女儿回家吗？” 黎晴：？！ 黎晴震惊：“我女儿？宁兮？你要接她回家？”她气笑，“你凭什么接她？你们在谈恋爱？” 不等程琛回答，黎晴上下打量着他：“我看你不是学生吧？仗着自己长得帅就可以随便勾搭女学生了？我坚决不同意，告诉你，以后离我闺女远点。” “阿姨，您误会了，”程琛礼貌地笑了下，身上那股痞气收敛得严严实实，“没谈恋爱，我一直在追，但她从没喜欢过我。” “这样最好，你回去吧，不用你接，”纵然他有意收敛，但黎晴还是能感觉到前面这孩子带着一股颓然的乖戾劲儿，并且羽翼未丰，只是一种吊儿郎当的坏，“我也告诉她，上学就是来念书的，乱想什么七七八八的！” “阿姨，等等。” 看着黎晴摆着手要走，程琛一步上前，伸手虚空拦了下，“您别告诉她，她已经很努力学习了，我也是一中学生，身体原因请了假，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退……转学了，到时候也不会再见面了，这晚让我送她，可以么？”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就算黎晴再冷淡，脚步也还是停了。 “小伙子，既然你也是学生，你就应该知道现阶段你们主要该干什么，一中那么多孩子，你干嘛非要揪着我家姑娘？”她话语也软了些，却不退让。 “因为我很喜欢她。” “喜欢？喜欢一天还是两天？然后呢？”黎晴问，“毕业就分手？就算没分，能不能一起考好大学，就算上了好大学，就有好未来了吗？” 她说：“真不好意思小伙子，你现在站在这里，动动嘴皮子，我根本看不到你们的未来。” “阿姨，我听懂了，”程琛轻笑一声，笑容有点发涩，他垂下头，“我喜欢她，但我更希望喜欢的人有光明的未来，是我一直缠着她的，您别怪她。” 两人说话间，晚自习下课，学生们从校门口鱼贯而出，黎晴没空再和他说话，跑回到校门口等宁兮。 只是那晚，宁兮和小姐妹一起出来，没看到她，径直跑向了程琛。 那晚，黎晴回家，在宁兮房间衣柜最底层发现一套公主裙和鞋子，她和班主任问了那个小伙子的名字，也班主任悄悄说他就要退学了，她当时也就没因来历不明公主裙严厉批评宁兮。 只是她们不知道那晚，程琛送宁兮回家，她头埋在他背上那一瞬，他不止声音干涩，手指颤得厉害。 他身后是他的全世界，可他却不确定能不能给她一个明亮耀眼的未来。 “阿姨。”程琛一句话，把两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他没随身带公文包，翻了翻手机，放到黎晴面前：“这是我在苏伊士的求学和工作履历，后面是我回国后开发的项目，虽处于初期阶段，但已初见雏形。” “当时您问我会不会有好未来，我在努力，努力创造一个耀眼的未来。” “17年高考结束那天，在校门口，我见过您，您当时大概没认出我，我不是想喜欢一天两天，也不是毕业就分手，是想以一辈子为约，希望您同意宁兮和我交往。” 宁兮扒着门边，听得隐隐约约的，正想把门打开一道缝隙，手机就响了。 她买的快递到了，让她下去拿。 宁兮答应着结束电话，趴到门边，却听不到声音了。 嗳？ 正疑惑着，门向内推了下，险些把她连人带椅子推出去。 “嗳妈，你们谈完了？”宁兮从椅子上起来，透过房门缝隙四处打量着客厅，程琛不在，“他走了？” “谈完了，走了。”黎晴淡淡然地说，喊她出来，“出来吃饭。” “不是，妈，你们说什么了？” 她怎么好像听到程琛说请妈妈答应他们交往的事情了？ 那妈妈怎么说的？ 程琛怎么就走了？妈妈没答应？ “晚饭还没吃完就问东问西的，快点，椅子搬回去出来吃饭。” “哦，”宁兮应着，突然想起，“刚刚有电话叫我下去拿快递，妈，我下去一趟。” “嗳——” 还没等黎晴叫住她，宁兮已经快步跑下了楼。 冬夜里，寒风渐冷，刮在脸上发麻得刺痛，她转了一圈，都没看到程琛，去了快递，边回去，边给程琛打电话。 没人接。 几个意思？ 过了会儿，程琛发了一条微信过来：【家里小的生病，在医院，别担心。】 家里小的！？ 几个意思？你家里还有小的？ 宁兮抱着快递气鼓鼓地上楼，兴冲冲拆快递的心情都没有了，随手丢在房间门口。 那本来还是她打算送程琛的礼物。 - 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空中飞雪飘舞，纯净的雪絮裹着这座北方小城，不少道路结了冰，气温下降得很快。 宁兮起了大早，跑到楼上敲门，无人应，又和黄西问了程琛公寓地址，跑去了他的公寓。 路上有点滑，她几次险些摔倒，想着见到程琛，一定不要给他好脾气。 “笃笃笃——”敲了三下门，无人应。 宁兮翻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时，大门突然开了，程琛站在门口，只穿了件白毛衣，似乎昨晚熬夜，状态不大好。 “吭，”宁兮轻咳一声，站在门口仰脸看他，一本正经地，“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看你家小的的。” 说着，她视线越过程琛向后看了看，也没看见有什么小孩蹦出来。 “不冷么，进来。”程琛把她拉进来，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放到她鞋边。 宁兮垂头看了一眼，暗暗嘀咕：不要以为你低头给我穿鞋，我就不计较你昨晚晾着我的事。 “先换这双。” “你别动，我自己来。” 声音意外地重叠了。 猛地，两人都怔了下。 宁兮眨眨眼，发现对方完全没有要给她穿鞋的意思，尴尬地自己穿好鞋，耳尖有点红。 她也没想让他帮忙，只是条件反射地想起他曾给她穿过额……鞋子。 程琛倒是了然地倪了她一眼，倚着鞋柜，笑出了声。 “小公主，需要卑职抱您过去么？” “不要。”宁兮垂着头小声说，自作多情太尴尬了，忙强调，“你家小的呢？我才不是来找你的。” “那儿。”程琛随手一指阳台。 宁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会儿，那里除了几株盆栽，连个活人都没有，总不能是花花草草生病要去医院吧？ “你骗我，哪有人？” 程琛没搭话，视线落在她穿着的鞋子上。 那是他的拖鞋，明显大好多，把她的小脚包裹着，莫名，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哎，”看她快走到身边，程琛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小姑娘，想什么呢？我说是人了么？” “嗯？”宁兮侧头看他，他大概没睡好，双眼皮褶皱很深，眼角微弯，侵略性少些，倒多了些柔和。 “念西，出来见见嫂子。” 阳台那边猫爬架上，一只巨肥的蓝白折耳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有一点要出来的意思，小猫眼看了他们一眼，又默默地转了回去，爱答不理的。 “……”程琛觉得自己在家的威信都没了。 “这是你的猫吗？”宁兮走过去，摸了摸猫耳朵，乍一看这猫觉得有点眼熟，“这只是，高中你养的那只吗？” “嗯，小可爱变巨无霸了。”程琛过来，蹲下身随意地‘□□’着猫下巴，猫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但比你，可爱多了。”宁兮实事求是。 “啧，”程琛伸来一只手想掐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了，只好无聊地支在膝盖上，撑着额角，“拿我和猫比，故意欺负我的？” “什么啊，你别乱摸。”明明还生气呢。 宁兮皱着眉躲开些，忽然想起什么，问：“那只不是叫西西吗？怎么……改念西了？”又一想，手指忍不住紧张地攥着，“你是离开前就知道，我小名吗？” 她记得黎晴在那次饭局上提过，以后程琛就时不时叫她宁念念，她还以为他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不是，上次吃饭知道的。”程琛没看她，给念西梳毛。 “吃饭知道的？那只猫……” “‘念’是，”程琛梳下一团白色毛，收拾到一边，抬眼看她，“想念的念，刚到国外时改的。” “……”宁兮有点说不出话来。 所以这个名字叫了五年吗？ 心像是被抓了一下，有一点痒，更多的是疼。 过来时的那点小脾气也早消弭了。 “昨晚你和我妈妈说了什么呀？她是不是不大喜欢你？你别介意，她就是比较冷淡，但她一定会知道你很好的。”宁兮乱七八糟地说着，“明年我就毕业了，读研，前辈们说我这专业前景很好的，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好的未来。” “明年初雪想拍照吗？”程琛站起身，透过阳台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 “啊？”宁兮没反应过来他怎么提到初雪了，也顺着他的思路跑了，“想啊，初雪那么好看，我想拍好多。” 她想拍的是雪。 “嗯，我也想，我想拍你，”程琛顿了下，“和我。” 明年初雪，我想，和你求个婚。 算了，不讲了，还没准备好，就当给你个惊喜吧。 程琛想着，转身回书房拿了一个本子出来，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环抱住她：“本来想当新年礼物过年那天送你的，但毕竟是你的本子，那我送个别个。” “嗯？”宁兮垂头看了眼他拿在手里的本子，借着他的手翻开第一页，瞬间觉得耳朵有些发烫，“这这这，这本子怎么在你这儿？” 那是她的拯救计划。 所以他是不是都知道了？连扉页那个人？ 扉页被撕掉了，第一页是她画的很长的箭头，从x早恋到光芒万丈，中间还有一行考试进步到前八百名的字。 下面，程琛张扬的字迹很明显：【我大学入学成绩很好，如果留下期末考的话，前八十有可能吧，没让你失望吧？】 第二页，她写：I am crazy about you. 是那次程琛让她说一句英文，你令我着迷，当时她没说，却写在了这里。 程琛：【你也是，you make me fascinated.】 下一页，她一笔一画地写着：高二艺术节上午八点整，我好想有点喜欢程琛了。 程琛：【真荣幸，我喜欢了好久的女孩终于对我动了心。】 “你……”宁兮没再继续翻，因为她感觉身后的男人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微微俯着身子，湿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脖颈处，有点痒。 “别怕，你妈妈答应我和你交往了，只是还在观察期。” “我程琛是需要你挣钱来养的男人么？”他的手沿着她羽绒服下摆探进去，隔着毛衣有点惩罚地掐了下她的腰，“宝宝，以后都让我哄着你好不好？” “……”宁兮动了动身子，却躲不开他的手掌。 他的掌心太烫，只落在她的腰处，很规矩地不探入也不往上爬，只是手指却不规矩，一下一下蹭着她的皮肤。 很痒。 “程，程琛，你别乱弄。” “嗯？”他收回手，环抱住她，鼻息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果香，“才这样就怕了？我以后要是想干点别的，怎么办？” “……”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这么抱着她，感觉那五年的空荡荡瞬息被填满了。 窗外雪絮散落，懒洋洋的念西吃不下狗粮，默默换了个方向。 他那些年不敢奢望的肖想，竟然会有成真的一天。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