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扰了时光》作者:庄九儿 文案1. 青葱年少之时,宋亦可曾与鼎盛建设的小少爷,郑怀野,开启了长达数年的异国长跑,却也被他气哭无数回,流下了数不尽的泪水。 最后一次她说:“我受够了,我要分手!” 他说:“好啊,出了这个门,你就不要再回来。” 宋亦可“嘭—”地甩门离开,再未回头。 青梅竹马的感情,终究在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中被埋葬在了岁月的那一头。 2. 五年后,两人双双硕士毕业,回国工作。 一次露台偶遇,郑怀野闲闲散散叫了声:“宋亦可。” 宋亦可假装听不见,继续站在一旁吹风,只听他在身后道:“宋亦可。” “宋小可。” “宋可儿。” “Chloe。” “笨蛋大傻瓜宋亦可。” “?” 这一次,她忍不住地回过了头。 他问:“复合好吗?” “我觉得,”说着,宋亦可撇撇嘴,遗憾地摇摇头,“不太好。” 3. 一次vlog,无意间带出一条钻石项链。 听闻该项链全国仅有一条,已被鼎盛置业的小少爷高价拍走,要送给他未婚妻,只不过有无数仿货在坊间不胫而走。 于是,之前因抄袭了宋亦可家,被宋亦可在网上疯狂diss的网红周媛在微博上道:“说好的版权意识呢?买仿货?@大可儿” 半小时后,郑怀野黄V认证大号发了条微博:“@大可儿,这我未婚妻。” 双C双初/甜甜的小恋爱故事 文感情线又名《嘴上不要不要,选择却很诚实》《被偏执狂初恋男友霸道宠爱的日子》 第1章 老情人回国 玉颜化妆品公司内,乳白色壁龛上陈列了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彩妆、护肤品,皆是本公司推出的产品。 宋亦可手拿清单,正在壁龛前整理东西。 不料碰倒一瓶粉底液,玻璃瓶“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倒是没碎,只是那声音堪称巨响。 整齐排列的苹果一体机前,几个妆容精致的女同事齐刷刷投来了目光,始作俑者脸一烧红,赶紧把粉底捡起,小心翼翼摆回了壁龛上供着。 再一扭头,见邓琳姐投来一个宽容的微笑,安慰她似的——戴了婚戒的纤纤玉手依旧优雅地搭在键盘上,随时准备回到工作状态。 宋亦可撅了撅嘴,表达自己的尴尬。 邓琳无奈地笑了一下,扭过头去继续工作。 宋亦可在壁龛前蹲下,继续整理要寄给网红的公关大礼盒。 淑颜水乳套装。 眼影盘。 166号口红与988号口红各一支。 她把物品装入气泡袋裹好装箱,放入一张卡片,盖上公司制作的烫印了“淑颜”二字的礼物盒。 一套礼盒便完成了。 - 七月中旬,又是江州一年一度的暴雨季。 记得刚开始整理时,窗外仍风和日丽、晴朗一片,而整理完一起身,便见街道已然被大雨冲刷。 雨势很大,雨水像钢针从天空密密匝匝地落下来,落入CBD鳞次栉比、高耸入云的玻璃大厦间。 遮天盖地的大雨,让江州顿时暗下来了一些。 中央空调不要钱似的呼呼吹出冷气,有些冷飕飕的。 宋亦可整理完礼盒,回到工位,从抽屉拿出一块毛毯盖在了腿上刷了会儿手机,终于挨到了下午五点。 她起身背上小康康包,对仍在工作的同事们小声说了句:“那我先……” “嗯好。” “好,周一见。” “周一见。”说着,宋亦可一边迈着大长腿走出公司,一边又是摆摆手、又是弯弯腰,很有礼貌地与大家道别,却在门口与打着电话迎面而来的宋染撞了个满怀。 宋染——玉颜化妆品公司的创始人兼总裁,也是她堂姐。 她今年曼大硕士毕业,上周刚回江州,面了几家公司都不甚如意,最后便干脆来了堂姐公司当一名公关实习生。 宋染人偏瘦,穿了件烟灰色西装,里面搭了件白T,一头中长的浅棕色头发微微烫了卷扎在了后面,看着休闲却也处处透露着职业女性的干练。 宋染捂住话筒,问了宋亦可一句:“去哪儿?” “我下班了。” 宋染拍了拍她肩膀道:“去吧。”说着,踩着细高跟向总裁办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回头道,“哦对了,我晚上加班,估计要很晚,让周姨带丹丹先睡。” 周姨是姐姐家里的帮佣阿姨。 丹丹则是姐姐四岁的小女儿——宋亦可的小外甥女。 亦可爸妈住远郊别墅,而她在CBD上班,上下班十分不方便,她便借住在了堂姐家里。 她回了句:“哦,好。”便走了出去。 电梯一层层下降,她往一个群名叫“仙女们的茶话室”的微信群发了条消息:【终于结束了。累死宝宝了。】 这是她来玉颜当公关实习生的第一周。 群里二人却安静如鸡。 电梯在负一层停下,在地库清一色的黑色轿车中,她那辆白色玛莎拉蒂显得十分打眼,她走上去坐上驾驶座。 车子缓缓开出了地库,加速飞驰在了CBD的宽阔街道上。 而飞驰到一半,手机便开始在支架上震个不停,宋亦可瞥了一眼——果然是群里那两人被炸出来了。 等红灯时她才拿起手机细看。 叶一涵:【既然大可爱光荣地结束了人生第一份工作的第一周工作生活,那晚上约否?庆祝一下。】 刘裕慈:【约约约!】 叶一涵:【约哪儿?我不吃晚饭。】 刘裕慈:【南水湾可,我也不吃晚饭。】 宋亦可回了句:【可以。】 十分钟后,车子驶入“锦绣天府”地下车库,手机一直震动不休,宋亦可在自家车位停好了车,便又拿起了手机。 叶一涵:【还叫别人吗?】 刘裕慈:【叫吧,我到大群里喊一声。】 刘裕慈:【我喊了。】 刘裕慈:【我先去洗澡准备啦,一会儿见~】 宋亦可又看了眼“大群”——里面是十几个高中同学,平常玩得还不错,裕慈一喊,大家纷纷表示—— 约! 必须约! - 宋亦可自小读国际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一条龙式教育资源,与刘裕慈、叶一涵打幼儿园起便是同学,班级分分合合的,有时在一个班,有时不在一个班,十几年来却也一直玩得很好。 高中毕业后大家又各奔东西,散落在了世界的不同角落—— 宋亦可留英,在曼彻斯特大学读了个心理学。 叶一涵在美国学服装设计,硕士还剩最后一年。 刘裕慈则参加了国内艺考,在江州戏剧学院读了个表演专业。 三个人分散在了三个不同时区,于是大学几年,她们的微信群简直成了论坛帖,几个人在群里自说自话,互不搭噶,彼此看到了也就在心里回一句——已阅。不过放了假,她们又会满世界一起玩,这么多年了,关系依旧铁得不能再铁。 电梯一路上升到 46 层停下。 小区一梯一户,宋亦可走到门口按下指纹,房门“哔—”的一声打开。 堂姐家是一套顶楼大平层,面积400多平。客厅背面是一大片玻璃幕墙,外面连着一方大露台,目光眺望,可以将周围CBD的玻璃写字楼群、楼下的车水马龙、前方滚滚向东奔流的大江尽收眼底。 路过中岛台,她顺手拿了根香蕉咬下一口,而正走向房间,手机便又在掌间“嗡——嗡——”地震了起来,是叶一涵发起了群语音通话。 宋亦可点击接听,外放了声音道:“喂?” 叶一涵问:“大家都在干嘛?” 宋亦可道:“准备补个妆。”说着,她走到化妆台坐下。 刘裕慈也不知在干嘛,安静了很久才忽然诈尸道:“我准备洗个澡,现在在浴室刚脱完。是不是忽然想开视频了啊?嗯?我的女人们。” 宋亦可、叶一涵:“……” 空气静默了许久,宋亦可开始补粉底,裕慈那儿开始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叶一涵则忽然来了一句:“哎?我大江州要建双子塔了?” 裕慈关了莲蓬头开始打洗发水,听到这儿便回了一句:“你村通网?你是刚开通朋友圈吗?” “是啊。” 她平常一般不看朋友圈。 宋亦可便问了句:“什么朋友圈?” 她知道东洲区要建一座双子塔,不过什么朋友圈? 谁朋友圈发了什么东西吗? 直到刘裕慈回了句——唐萌。 宋亦可明白了,只回了句——哦。 而在这时,叶一涵又甩了张唐萌朋友圈截图过来。 【唐萌:东洲区要建双子塔啦~我骄傲的爸爸!】 字里行间明示暗示自家公司拿下了这个项目。 宋亦可看了一眼便把手机甩回了桌上。 唐萌是她们高中同班同学,不过宋亦可一直没与她互加好友。 原因嘛…… 有点狗血,与宋亦可的初恋男友——郑怀野有关。 当年她和郑怀野分分合合,打了两三年的地道游击战,而唐萌也不知抽了什么风,明知郑怀野名草有主,还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一次国庆直接飞到了旧金山,把他堵在学校门口纠缠不止…… 异国恋本就辛苦,因唐萌,两人又平添争执。 他们吵架还要隔着时差——宋亦可放学回来的时间,旧金山正是凌晨四五点,宋亦可一个电话打过去,郑怀野便从床上爬起来听她叽歪,讲到他要去上课了也讲不完,便留到第二日继续。 如此持续了四五日,郑怀野只觉得自己要减寿十年。 唧唧歪歪、逼逼赖赖是宋亦可的拿手绝活。 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哭哭啼啼是那段感情的主基调。 不过那一次,宋亦可倒没闹太狠。 她知道郑怀野无辜,所以也只是说唐萌坏话,并警告郑怀野不准和其他女生走得太近,而他全程虚心接纳。 两人很快和好如初,而宋亦可与唐萌的梁子却一结就是数年…… 是裕慈的声音一下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那个双子塔项目是鼎盛置业拿下来的,就是郑怀野他们家,郑怀野他爸是甲方,唐萌她爸……顶多就是个承包商吧。她爸不是包工头出身吗?”顿了顿,“哦对了可儿,你老情人回国了,你应该听说了吧?” 叶一涵愣愣道:“啊?什么老情人?” 刘裕慈“啧”了一声道:“还能有谁!郑怀野喽。” “……” 宋亦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补完了眼影,“啪—”的一声合上了眼影盘,又眨巴眨巴眼照了一下镜子道:“我化完了,准备出门,从我这儿开车过去一个多小时,一会儿见。”说着便挂了语音,拿上车钥匙出门。 - 南水湾是江州市外的一道海湾。 江州是块风水宝地,青山绿水,有江、有湖,还有海,水陆交通四通八达,经济也很繁荣。 一小时后,宋亦可的车在南水湾会所门口停了下来。 她径直前往二楼包间,推开门便见里面坐了七八个男男女女。 刘裕慈张开双臂道:“可儿!过来,给爸抱抱。” “……” “可儿来啦。” 江铭哲则道:“好久不见,怎么还变漂亮了呢?” 宋亦可上周刚毕业回国,在家倒了两天时差,到了周一便被拉去工作,除了周二抽空跟一涵、裕慈吃了顿火锅,和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聚。 宋亦可脸上笑得灿烂,调侃了句:“以前不漂亮吗?” 她长了一张偏于幼态的脸,标致的鹅蛋脸,一双漆黑的杏眼,下巴线条圆润饱满,右边长了一颗小虎牙,笑起来时会很可爱,整个人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两三岁。 身高有一米六八,长了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身材看着挺瘦,却也有肉,整个人骨肉匀停,亭亭玉立。 她今年二十三了,面相开始渐渐脱去了稚气,穿衣风格也向“熟女”靠拢,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纱质碎花连衣裙,平常不爱化妆的,却也化了个不浓不淡的妆,涂了口红,便更加显得明艳照人。 宋亦可向沙发走去,江铭哲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挪出一片空位,宋亦可便顺势坐了下来。 江铭哲顺手摸起了桌上的酒水单,自己翻了两页又合上,递到宋亦可面前道:“喝点什么吗?” 宋亦可左右扫了一眼:“就……番石榴汁吧。” 江铭哲回了一句:“好。”便叫了服务生。 KTV包间内气氛不冷不热。 有人唱歌,有人喝酒聊天,裕慈、一涵、宋亦可三人却只是刷手机。 一杯石榴汁送来,宋亦可说了句:“谢谢。” 前方叶眠的一曲《消愁》终了,女生放下麦,走到桌前叉了一块芒果送入口中,冷不丁地提了一句:“哦对了,你们还记得郑怀野吧?” 郑怀野是小学三年级时跳级来到她们班上的。 他话不多,性格怎么说…… 有些孤僻和乖戾? 且读到初三便出了国,一出国便与大家断了联系。 不过他是鼎盛置业的小少爷。 她们读的星耀国际,能进来的家庭,起码中产阶级往上。 同学们家里从商的偏多,从政的也有一些,一个个都来头不小。 江州首富,在福布斯富豪榜也榜上有名的地产大佬沈振东,当年也把外孙送到了星耀,不过只读了幼儿园、小学便安排了出国。 像宋亦可这样爸爸开服装厂、妈妈开连锁面包店的“小个体户”,即便年入颇丰、家底丰厚,但若细究起来,估计也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而在其中,郑怀野的家庭则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们家从事建筑行业。 CBD的环球中心大厦、与CBD遥遥相望的凛江大桥、火车南站、江州附近的高速公路,包括刚刚说到的双子塔——背后都有鼎盛的身影。 于是,即便初三去了美国便杳无音讯,但这位 IQ 140,又面容俊秀、清冷矜贵的郑家小少爷,还是给大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次一回国,便又回到了话题的中心。 有人道:“当然记得!怎么了?” “郑怀野回国了。东洲区不是要建双子塔吗?他爸中标了,要成立一个项目公司,他当副总经理。” 一个男生道:“扶摇直上啊!有个牛逼的爹真好。” 旁边一个女生道:“你别柠檬了。你没靠爹?你没了爹连个屁都不是,他没了他爹照样是个人才。” “你从哪儿听说的,他才刚毕业哎,他爸不是一直‘举贤避亲’,他哥哥都是在工地跑了一两年才上来的吗?看他哥哥,那几年都晒黑成什么样了。” “是真的!不信你问亦可,她肯定知道。” 宋亦可正埋头看手机,修长的天鹅颈微微屈下来,鬓角有一撮头发滑落下来,她便把它顺到了耳后。 大家没追问,她便也装没听见,继续刷手机。 她们说的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她肯定知道”…… 不是因为她是他交往了三年的前女友。 江州城的中上圈层统共那么一点大,大家彼此之间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 她家与郑怀野家其实也算沾亲带故,甚至可以说十分亲近。 准确来说,属于亲家关系。 她堂姐宋染的老公,是郑怀野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也就是说,她们口中“在工地跑了一两年才上来”的那一位,是宋亦可的姐夫,两人结婚五年,生了个女儿叫丹丹,今年都四岁了。 这一周来,她一直住在姐姐家里。 所以她算是第一个知道郑怀野回国消息的人。 东洲区要建双子塔,她也是一回国便知道了,前一阵姐夫一直在家里说这个事儿。 郑怀野。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她听到这三个字,胸口便狠狠抽痛一下,像一根横亘在心间的刺。 她刚刚拿着果汁在吸,手掌冰冰凉凉的,捋头发时指尖触到了耳根,却发现那里在微微发烫。 密闭的KTV包间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一刻也待不得,便起身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而后离开了包间。 五楼走廊尽头有一方小小的露台,她便爬楼梯上到五楼。 夜深了,窗外漆黑一片。 大雨已然停歇,只听海浪一下又一下凶猛地拍打在岸边的礁石。 天气微凉,海风带着一股凛冽一阵阵地迎面吹来。 她把胳膊搭在栏杆上,站在露台发了很久的呆,终于感到好一些了。 而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了两下,她拿起来看,却见刘裕慈来了一句道:【我们要被警察叔叔带走了,哭哭。】 “?!” 裕慈总是如此,只要和她在一起,生活便不愁没有戏剧性。 宋亦可立刻问:【啊?怎么了?】 刘裕慈:【江铭哲个大傻逼跟人打起来了!】 “……” 宋亦可:【你们在哪儿?】 刘裕慈:【警车。可儿你一定要保全自己,我们已全军覆没,你是我们最后的火种!可儿!】 刘裕慈:【尔康.鼻孔微张.眼神真挚.伸手喊紫薇.jpg】 宋亦可连忙跑到二楼,见二楼走廊有打斗过的痕迹,旁边一个一米五高的青花瓷瓶都打碎了。 走廊上留了两名民警,楼下还停了五六辆警车,车顶的红蓝爆闪灯,在这午夜静静的海边显得格外耀眼。 一位民警叔叔发现了她,问了句:“你是什么人?” “我……” “跟他们一起的?” 宋亦可楞了一下,如实地点了点头。 民警叔叔指了指她,对另一个年轻民警道:“这个也一个带走。” “……” 这,这个? 所以……她是赶着来送人头的? 于是,宋亦可有生之年第一回 坐上了警车。 上了车后,她左顾右盼还挺新奇。 民警哥哥问了句:“怎么,好玩儿吗?” 宋亦可挠挠头道:“还行。” 民警哥哥:“那下次有机会再来坐坐。” “……” 那倒也不必…… 车子发动,她见驾驶、副驾驶上的两位民警心情放松,还在闲聊,便知道刚刚没什么大事儿,但还是问了句:“刚刚是打起来了吗?严不严重啊?” 副驾驶上的警察道:“还行,也就打了个鼻青脸肿。” 宋亦可:“还好,没头破血流就好。” “……” 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南水湾派出所。 这件事属群殴性质,派出所一共发动了四五辆警车,带回一行十几个人。 对方几人被打了个鼻青脸肿,看着实惨。 江铭哲倒完好无损。 至于打起来的原因嘛……也就两个血气方刚的傻逼富二代,喝了点酒在走廊擦肩而过,互相看不顺眼,于是呼朋唤友干了一架那点事儿。 看样子,这两拨人估计都要刑拘了。 进了派出所,警察叫她们蹲在地上挨个问她们家属电话。 轮到宋亦可,警察问了句:“电话号。” 宋亦可想了一想,最终报出了堂姐宋染的号码。 警察拨了电话道:“喂?请问是宋染女士吗?” “是我。” “宋亦可是你妹妹吗?” “嗯。” “刚刚南水湾会所发生打架群殴,她在旁边……”想了想,想到一个合适的措词,“卖呆儿。” 宋亦可:“……” 民警道:“你看能不能过来一趟把人领走?” “……” 沉默三秒,宋染终于开口。 不过她语气出乎意料的淡定,毕竟作为女总裁,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腥风血雨她没见识过。 “南水湾派出所是吗?” 在宋染的女霸总气场下,民警小哥哥的声音微妙地客气下来几分,道:“嗯,南水湾派出所。” “好知道了。我在忙,一会儿派个人过去。” 警察小哥哥应了声:“好嘞!”便挂了电话,又走到刘裕慈面前,“你,家属电话号多少?” - 宋亦可只记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 大家家属开始一个两个地赶到,姐姐却杳无音讯,手机被没收了,她连催姐姐快一点都无法。 她像一个幼儿园里一直没人来接的小朋友,心里有些失落。 又等了好一会儿—— 只听门口响起一阵男士皮鞋踩在瓷砖地板上的声响,脚步不紧不慢,他走进来说了句:“来领人。” 警察问:“哪个?” “宋亦可。” 他声音清冷。 她猛然回头,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于派出所门口。 正值夏夜,窗外知了拼了命地叫。 她脑子里响起一阵“滋——”的杂音,像一台坏了个老式电视机。 第2章 直接领走就行了吗? 派出所内笔录的录笔录,等待的等待,大家要么坐、要么站着,唯独宋亦可一人还蹲在地上面壁,看着委委屈屈,像一朵自闭的蘑菇。 警察道了一句:“宋亦可,你家属来了。哎?你怎么还蹲那儿呢?” 派出所内十分嘈杂,宋亦可装没听见。 郑怀野看了那角落里的蘑菇一眼,问警察:“直接领走就行了吗?” “一会儿还要录笔录。” 郑怀野又环顾了眼四周—— 江铭哲、刘裕慈、叶一涵、叶眠……全是他小学、初中同学。 只不过七八年不见,他大变了模样,他认出了大家,大家却未能一眼便认出他来。 直到排椅上的刘裕慈念了一句:“郑怀野吗?” “郑怀野?哪有郑怀野?” 而紧跟着大家便小声窸窸窣窣了起来。 “真是他哎。” “妈呀,他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这是有一米九了吧。” “妈的!他长开了,变帅了!我快不能直视他了。” 叶眠则挥动手臂说了句:“哈喽,怀野同学!” 一旁民警便道:“安静点儿!” 郑怀野也只是瞥了她一眼,便把目光转向别处。 “……” 刘裕慈拍了一下旁边那朵面壁的蘑菇:“哎,宋亦可同学,你老情……哦不,是你家属来了。” 宋亦可双手捂脸回了句:“知道了。” “什么反应啊你?” 宋亦可甩了一下肩,把裕慈的手掌甩下去:“知道了,你别说话了。” 事实上,刚刚他那句“来领人”一出口,即便她背对大门,也还是一瞬间便觉察到那人是他。 当年两人异国恋谈得轰轰烈烈,却也聚少离多。 两人青葱年少,都处于发育期。 隔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挨到了假期他回国,而一见面,她便会发现他又蹿高了一大截,容貌、轮廓都换了个模样,周身带着冰冷的陌生气场。 所以于她而言,久别重逢是一件既迫不及待,又让她倍感焦虑、压力,甚至越临近便越是想逃避的事。 而她最最熟悉的,也就是他这声音了。 他讲话时漫不经心的清冷,他思考时慢条斯理的音节,他用词的习惯——哪怕装了声卡她也能认出来。 每次见面,他开口说几句话,她便又感到无比心安。 像婴儿听到了熟悉的摇篮曲。 无数个夜晚,她开着语音,听着他的声音昏昏入睡。 她回头瞥了一眼,却在他身影闯入眼帘的瞬间,立刻回头继续自闭。 她忍不住一下一下不轻不重拿脑袋撞墙。 她想用脚趾抠出一个坟坑来,撒点土把自己埋起来。 姐姐说要派个人过来,这是派了个什么人过来? 她懊恼地闭上眼,只是一闭眼,他那长身玉立于派出所门口的形象,便又猝不及防地浮现在她眼前。 他一身衬衫西裤,只不过穿得随意极了。 白衬衫下摆一半扎进了裤子里,另一半露在了裤子外。 纽扣敞开了两粒,隐约露出了锁骨,带着丝事.后即视感,冷白的肌肤却又莫名带着一股禁欲的气质。 她不知这五年,他在美国过着怎样的浪荡生活。 她只是偶尔去偷看他ins,见他的关注里美女很多。 各种肤色、各个国家都有。 白人,黑人,黄种人。 日韩小清新,乌克兰大眼睛、高鼻梁,窄腰大屁股的性感美人…… 大概都是他同学。 她脑袋一团乱麻,又去撞了一下墙,却被刘裕慈一手掌挡在了脑门上:“怎么了你,真自闭了?” “对,我自闭了。” 但事实上,她更想原地暴毙。 身后,警察在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姐夫的弟弟。”顿了顿,他又换了个说法,“是她姐姐的小叔子,她姐姐现在在忙,让我过来领她。” 身后,警察叫了一声:“宋亦可。” 宋亦可“啊?”了一声站起来。 警察道:“过来,录口供。” “哦。” 其他人都录了十分详实的口供,描述事件的起因经过,只不过她一个赶着去送人头的又知道什么。 她笔录总共两行字,警察叫她签字画押,便放了他们离开。 - 暴雨冲刷过后的傍晚,风中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出了派出所,宋亦可身上猛一哆嗦,幅度之大像一只刚洗完澡在甩水的狗,紧跟着身上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郑怀野走到一辆黑色玛莎前说了句:“你姐让我送你回去。” 宋亦可用掌心呼噜着冰凉的手臂:“那我车怎么办?” 他问:“你车在哪儿?” “会所。” “车钥匙呢?” “泊车小哥那儿。” 两人一问一答,郑怀野想了一会儿道:“我叫司机晚上来一趟给你开回去。” 宋亦可“哦”了声便拉开了后座车门上车。 她动作行云流水、轻车熟路,丝毫都没有不好意思,因为这辆车是她姐夫的,她曾不止一次地与姐姐、丹丹一起乘坐它,有熟悉感。 事实上,此刻停在会所的白色玛莎拉蒂也是她堂姐的车。 一黑一白,是姐姐姐夫的情侣款。 不过后来姐夫为显稳重又换了辆黑色宾利,姐姐也嫌玛莎拉蒂太招摇,换了辆黑色奥迪。 两辆车一直停在地库里吃灰,宋亦可回了国,没什么车开,便把它充分利用了起来——郑怀野大概也是一样。 上了车,宋亦可缩在了驾驶座正后方位置,让人看不见她。 紧跟着,郑怀野也上了车,“嘭—”地关上了车门。 她见后座右侧放了两包零食,便伸手翻了翻,见什么肉干、膨化食品、果汁软糖应有尽有。 郑怀野用后视镜看了一眼道:“给郑雅丹买的。” “哦。” 其实姐姐不让丹丹吃零食,这些东西送过去了,等他离开,姐姐会把它们原封不动丢入垃圾桶。丹丹吃不到,还会白惹她大哭一场,倒不如不送。 而郑怀野刚准备发动车子,手机便在支架上震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滑动接听道:“喂,嫂子。” 是宋染。 她问了句:“到哪儿了?” 郑怀野道:“人接到了,正在回去的路上。” 宋染便念了一句:“一天到晚净是事儿。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宋亦可:“……” 而刚挂了电话,丹丹微信便又弹了出来。 她一个四岁还不识字的小朋友,手机、iPad倒是玩得贼溜,还有自己的微信号,昵称叫“不吃胡萝卜的小白兔”。 这一点姐姐也在管控,只不过防不胜防。 姐姐姐夫工作忙,家里两个保姆根本盯不住她。 丹丹不会打字,只会发语音。 郑怀野旁若无人地外放了声音,只听丹丹小声又小声地道:“叔叔叔叔,我叫你买的你买好了吗?你怎么还不过来呀,我妈妈一会儿要回来了。” 那语气,仿佛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而宋亦可明白,此时此刻自己成了这计划的干扰者。 郑怀野道:“临时出了点事,叔叔现在马上过去。” 丹丹问:“什么事呀?” 郑怀野扫了一眼后视镜,却只看到她三分之一的脑袋,说了句:“你小姨出了点事,我过来处理一下。” 丹丹便道:“哎,小姨怎么一天到晚净是事儿呀!” 宋亦可:“……” 瞧瞧这话! 不说话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你妈亲生的是吧? 不仅说出来的话一字不差,语气还一模一样,简直跟堂姐上身了一样。 丹丹道:“那叔叔,你一会儿会上来吗?” 郑怀野道:“太晚了,我不上去,我让你小姨拿给你。”说着,便发动了车子,缓缓调转了车头。 丹丹“哦”了一声。 而与此同时,宋亦可手机又“嗡嗡”地震了两下,刚从郑怀野那儿消停的“不吃胡萝卜的小白兔”,此刻又在她这儿弹了出来。 她应该改个昵称。 她应该叫“打不死的小地鼠”。 她说:“小姨小姨,你可以帮助我一下吗?” “小姨,你待会儿上来的时候,如果周奶奶问,你就说零食是你自己的,然后拿到你房间里可以吗?” 于是,宋亦可从一个干扰者,被拉入伙成了同谋者。 既然是同谋者,她自然要分点赃了。 她打了一串文字发过去:【可以呀,不过你要分一半给我哦。】 丹丹发来一条语音道:“小姨,我不认字的呀!” 宋亦可:“……” 她看了一眼前方的郑怀野,怎么好意思把刚刚那句话说出来,只好按住语音键道:“是可以的哈~” 语气比淘宝客服还要温柔三分。 “谢谢小姨!” - 车子一路沉默地行驶。 等红灯时,郑怀野随手放了一首《take me to church》,悠扬的音乐在车内循环播放。 夜里十点,车子抵达锦绣天府。 小区内人车分流,车子无法开入小区,只能走地库,而他不准备下去,便停在了小区门口。 停好车一回头,便见宋亦可已沉沉入睡,脑袋歪在一边微微张着嘴,两手攥着胸前的安全带。 他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她五官自然而然长开了些,山根笔挺,眼尾修长,下巴颏也变尖了些,身上多了几分熟女气质。 不像她小时候——圆脸圆眼的,看着像一颗倔强的南瓜。 宋亦可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有要醒来的迹象,郑怀野便猛地回过了身,手搭在了方向盘上。 宋亦可恍然睁开了双眼,问了句:“到了吗?” “嗯,下车。” 宋亦可“哦”了一声推开门,便见郑怀野一只长长的胳膊从前面伸了过来——他手指修长,皮肤冷白,对于手控来说也当属成色上佳的极品——指了指后座上的袋子道:“这个,拿去给郑雅丹。” 宋亦可拿上袋子不轻不重甩上了车门。 车门刚一合上便落了锁,车子调转车头开走。 车子加速,很快便消失在了暴雨过后的夜幕中。 第3章 工作总结 回到家,宋亦可轻手轻脚步入玄关,在拐角处探了个脑袋。 只见客厅内昏暗一片,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这一般是留给姐姐姐夫的灯,开着便表明他们还没有回来。 夫妻俩都是社会精英,平日里日理万机,忙得很。 两人一年到头早出晚归、神出鬼没,四岁的女儿郑雅丹,也一直是跟着保姆“父母双亡”式野蛮成长。 客厅没人。 宋亦可拎了两袋“管制物品”放心大胆地溜进了房间,把零食往衣柜里一扔,便进去洗澡。 她房间里有一间小卫生间,时间不早了,她匆匆冲了个澡裹了条浴巾走出来,便听方才还风平浪静的客厅里,不知何时又鸡飞狗跳了起来…… 这个家里人不多,也就一家三口加两个保姆,外加一个来借住的小姨子,平日里却无一宁日。 用姐夫的原话——三个女人一台戏,家里周姨、宋染、丹丹,中青幼三代女性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给她们搭一个戏台子都算委屈她们了。 只听周姨板脸教训道:“大晚上了不可以进去,没有礼貌!” 郑雅丹便振振有词道:“那是我小姨,我就可以进去!我要跟小姨一起睡,就要跟小姨一起睡,臭老太婆哼!”说着,便跑进了宋亦可房间“嘭”地关上了门,两手抱臂,气成了河豚。 “……” 周姨是个老狐狸,喜欢在太太面前告丹丹的状,丹丹便一向都不喜欢她。丹丹所有的小机灵都是自小跟周姨斗智斗勇斗出来的,现在才四岁,便颇有要压过东风,成为新一代小狐狸的趋势。 她又气鼓鼓了一会儿,才看到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宋亦可——她身上裹了一条厚实的白浴巾,头发也用毛巾高高包了起来,露出一大片冰肌玉骨的美背。 丹丹便立刻彩虹屁道:“小姨你好漂亮!” “谢谢你哈。” 宋亦可毫不走心地应付着这个小人精。 丹丹疑惑地四处望了一眼又羞涩道:“咦?那个东西呢?” 宋亦可明知故问道:“什么东西。” “就那个东西呀,叔叔没拿给你吗?那我得要问问他了。”说着,缓缓掏出了比自己脸盘儿还大的手机…… 要给郑怀野发微信…… 宋亦可便立刻夺回了手机道:“在呢。”说着,打开衣柜门给她看,“喏,不过今天太晚了不可以。” “那小姨,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可以,不过你晚上睡觉再打拳,我就把你踢下去哦。” “我不会的!” 宋亦可保持微笑——我信你个鬼哦。 - 愉快的周末一晃而过,很快又到了周一。 早上宋亦可与堂姐、丹丹一同出门,两人先送了丹丹去幼儿园又一起去上班。 堂姐是个24K纯女强人。 堂姐是北京人,自小成绩优异,目标感特别强,北大本科、剑桥硕士毕业后先生了个孩子便开始了自己的创业生涯。 堂姐能力强,又有婆家、娘家在背后的大力支持,不到三五年时间便把公司做到了如今规模。 不说数一数二,但提到国产化妆品,玉颜公司旗下的“淑妍”系列一定榜上有名,市场占有率已然可以与几个耳熟能详的老品牌媲美,今年即将上市的“珂柔”系列,也计划要打入女性高端护肤品市场。 若非如此,她也不好意思把堂妹叫到自己公司里来。 在公司里,宋亦可的确算一关系户。 她一开始也想隐瞒自己与宋染的关系,只不过两人这不算太常见的姓氏,这有七分相似的长相,简直是把“姐妹”二字刻在了脑门上。 于是上班第一天,宋染便大大方方承认了这是她妹妹。 当然,她还拍了拍宋亦可的肩,对大家说了句:“没事别见外,大家随便用。” 随便,用? 她一开始担心大家区别对待,不过进公司一周,发现自己还真是多虑了。公司人才偏精英化,组织架构精简高效,大家有一个是一个都是办实事的,不屑于搞关系那一套,也容不得一个混吃等死的关系户,大家也不客气,还真就是“随便用”。 且她又是实习生。 公关部仅她一个实习生,年纪又小,很多琐事——包括整理寄出公关大礼盒,自然便落到了她手上。 高阶一些的也有人教。 有时,她还会帮全公司人取快递。 总之,这日子可以说是十分“充实”了。 体力、脑力、心力——各种意义上的充实。 到了公司,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办公区。 宋染一边对大家点头示意,一边走向最里侧的总裁办。 宋亦可则走向工位,拿上水杯与一包挂耳咖啡走向茶水间,准备用一杯淡淡的黑咖啡开启这崭新的“充实”的一周。 茶水间装修很漂亮,一旁的原木小茶桌上围了三五同事,宋亦可说了声:“早。”便把水杯放到了操作台,撕开包装袋,把挂耳包挂在了杯子上。 “早啊,Chloe。” Chloe(克洛伊)是她的英文名,她上幼儿园时老师给她取的,她一直用到现在。 她回了句:“早。” 而倒开水时,便听同事们开始了一日一度的早间茶话会。 “对了,鼎盛置业少东家今日空降,听说了吗?” “就一直在美国那个?” “对对!不是说他 IQ 140 往上,才23岁就硕士毕业,学士学位还是常青藤双学位。” “一个建筑,一个商科吧,我记得是。” “他挺有能力的,董事长也很偏爱这个小儿子,听说比……”说着,同事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了宋亦可。 大概想说——比“大郑总”还要强一些。 奈何“大郑总”的小姨子在这儿,她一时间感到不大好说。 “总之啊,听说他本科期间跟一个学长合伙,两个人买下一栋经营不善的百货大楼,翻新改成了办公楼,一亿美刀入手,转手卖了差不多有两个亿。” “真的假的!” “是真的,去掉成本再分成,他少说赚了小一千万吧。” “美刀吗?” “嗯。” “靠!第一个小目标就这么实现了吗?” “这还是在他本科期间,那句话怎么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真是比人和动物之间的差距都大!” 宋亦可听了一耳便端着咖啡回到了工位。 - 宋亦可一整天的心情都有些恹恹的,脑袋昏昏沉沉,中午食欲也不佳,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一个刚从总裁办走出来的同事便道:“亦可,宋总找你。” “找我?” “嗯。” 宋亦可便走向了总裁办,敲敲门走进去道:“老板,找我。” 宋染:“……” 老板?这是什么奇妙的称呼…… 总裁办面积不大,装修风格简约干练,办公桌上放了一台苹果一体机,背后则是一排白色书架。 宋染指了指沙发说了句:“坐。”便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问道,“工作一周了,感觉怎么样?” 这几日她一直不分工作日、休息日地早出晚归着,把妹妹叫到公司来也没好好关心过她。 宋亦可重复了句:“感觉怎么样啊……” 记得小时候,她成绩一直是不上不下、忽上忽下,堂姐却一直稳坐年级前十,于是每当堂姐放了假来江州玩,她妈妈都必得让堂姐给她补课。 而宋染总是说:“宋亦可,你不要这么自由散漫、思维跳跃好不好啊,写了这么一大坨一个采分点都没踩着,有什么用?” “你要先想一想这道题问你的是什么,重构一下问题。” “还有这一道,前天不是刚讲过了吗?” “为什么还是不会,你有没有在认真听?嗯?” 宋染上学时瘦瘦弱弱、斯斯文文的,戴一副细框眼镜,讲话也轻声细语,不过有时一严肃起来看着便莫名凶。而不出十分钟,宋亦可准会抠着手指、眼含热泪,酝酿几秒便“哇—”的一声哭出来。 宋染:“小婶,宋亦可她又哭了!” “又哭?”说着,白玉兰扔了美容仪跑上来,“姐姐给你讲题你哭什么哭啊你。你你你,还哭还哭?明天全家去水族馆,就你自己不要去了!” 宋亦可哭得更大声。 她自小便活在被堂姐支配的恐惧中,而谁又料到,在她人生 23 岁的时候堂姐还会成为她大 Boss。 工作了一周感觉怎么样…… 宋亦可快速重构了一遍这道题——这大概是叫她做一份工作总结,于是,她言简意赅做了一份滴水不漏的报告——从工作内容,到反思,再到下一步怎么改进,她只觉得句句都踩在了采分点上。 报告完,宋亦可打了个响指道:“以上!” “……” 如此正式,倒让宋染十分的不适应。 宋染给了她一些建议,又拍了拍她肩膀道:“行,加油吧宝贝。有什么疑惑可以找你主管聊聊,或者周末找我聊。”顿了顿,又起身走向了办公桌,“待会儿下了班去接丹丹,晚上在外面吃火锅。” 火锅? 宋亦可有点小开心。 宋染说了句:“等我一下,我马上。”说着,简单整理了一下电脑里的文件,便关上了电脑。 处理完,两人便一同下了班。 到了地库,宋亦可自然而然坐上了后座,旁边则是郑雅丹小朋友的粉红色儿童安全座椅。 堂姐性格干练,从家到公司清一水的极简风装修,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见一个是一个地丢进垃圾桶,唯独这车子,却是怎么也极简不起来。 玩偶、颈枕、小毛毯、舞蹈服,以及后备箱里的滑板车。 处处都是那小不点儿留下的痕迹。 每当看到这些,宋亦可才会对“姐姐不仅是个总裁,也是个妈妈”这一点产生实感。 姐姐这一生过得可谓是相当之紧凑,堪称时间管理大师。 儿时一边学着钢琴、书法、国画,一边保持着年级前十的成绩,且古今中外耳熟能详的名著,她都至少读了一遍,这些往事都暂且不提。 二十二岁本科毕业,同年六月与姐夫订婚,订完婚又双双飞去英国读硕,相濡以沫到了毕业之际,她又意外怀孕,于是在二十四岁生下了丹丹,生完小孩又一手创办了玉颜。 于是如今二十九岁的年纪,事业、家庭、孩子三丰收。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在白玉兰女士眼里,宋染拥有的简直是一百分人生。 于是白玉兰自小便督促宋亦可亦步亦趋,一步一步踩着堂姐留下的脚印再走一遍,不过比起成功女性,白玉兰更希望她走名媛淑女路线。 于是,宋亦可也从小学芭蕾、小提琴、绘画,放了假被拉着满世界旅行以增长见闻,不料她根本不是那块儿料,最终还是折在了半道上。 比起芭蕾,她更喜欢跆拳道。 比起欧洲游历,放了暑假,她更喜欢在小河边抓蟋蟀。 绘画嘛,有时一时兴起倒是会划拉两笔,不过基本功很不扎实,也很不入流就是了。 小提琴倒是一直鸡飞狗跳、鸡飞蛋打地坚持了下来…… 不过,这也成了她们和和睦睦的小家庭绝大部分家庭矛盾的直接来源。 一开始只是宋亦可同学与白玉兰女士之间练不练琴的矛盾,吵得凶了,宋家辉先生看不下去,便也会加入斗争,矛盾就又会转变为白女士与宋先生之间教育理念的矛盾,两人可以从练不练琴的问题吵到三观哲理,一吵吵两三个小时。 不过白女士战斗力太强,她们父女俩从来也没赢过她一次就是了。 第4章 火锅店 “哦对了,晚上都有谁啊?”车开到一半,宋亦可忽然问了句。 是只有她、堂姐、丹丹三个吗? 宋染道:“你姐夫也来,还有他弟弟。你们是小学同学吧,上周不是也见过面了?派出所那回。” 宋亦可只是“哦”了一声便望向窗外,没再说话。 窗外一片绿油油的夏日风光。 四十分钟后,车子在星耀国际幼儿园前停了下来。 小朋友们已经下课,正在教室里自由活动,宋染对丹丹招了招手,等了一会儿才见丹丹梳了两条麻花辫,麻秆儿瘦的小身板背了一个大大的粉色书包,怀里抱着一个蔫掉了的盆栽,有些垂头丧气地从教室走了出来。 她伤心难过地说:“我的栀子花又死掉了,老师让我换一个……” 宋染道:“知道了。” 上了车,郑雅丹坐上了安全座椅,宋亦可也系上了安全带,车子便稳稳妥妥地开了出去。 车又开了一会儿,便在商圈一家火锅店前停了下来,堂姐业务繁忙,一边下车一边回人语音,回完对宋亦可道:“哦对了,可儿,去帮姐姐给丹丹买一个盆栽。”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店,“买个仙人掌吧。” 仙人掌? 过于潦草了些吧…… 郑雅丹幼儿园事儿挺多,除了各种手工作业,每人还要准备一个盆栽到学校来自己养。 宋亦可“哦”了一声向花店走去。 身后郑雅丹说了句:“我也去!”便也屁颠颠地跟了上来。 到了花店,宋亦可觉得仙人掌太糊弄人了,便拿了一颗圆圆的仙人球,郑雅丹却一眼看中了旁边的多肉熊童子道:“老板,我要一个这个!” 熊童子像一个胖胖的熊掌,可可爱爱的,连宋亦可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小朋友自然一眼便被吸引。 宋亦可道:“可是你妈妈让你买仙人掌,这个没有仙人掌好养的呀,万一又养死了怎么办?” “那再换一个!” 她只好买了一个熊童子又买了一个小仙人球。 万一熊童子死了,那就仙人球替上。 而一出花店,郑雅丹便又指着对面的小吃街道:“小姨小姨,我想吃烤鱿鱼。” “……” 刚刚丹丹一跟上来,她就知道事情要变得复杂。 宋亦可道:“不行,那是垃圾食品哦。” 郑雅丹背了一个大大的书包,两手抱着宋亦可的腰,抬着脑袋看着她恳求道:“但是鱿鱼是海鲜,而且是新鲜的呀,你就给我买嘛……” “那个酱料是垃圾。” “那你们今晚吃的火锅也是垃圾食品!” “……” 她竟然,被说服了。 她只好给她买了三串,领着她往火锅店门口走去。 而正是在火锅店门口,宋亦可见郑长安、郑怀野兄弟一前一后从两辆车上下来,两人都西装革履,一副体面的精英气派。 四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郑雅丹嘴角两边涂着辣椒酱。 宋亦可一只手上拎了两个谜之盆栽,另一只手上拿了三根光秃秃的竹签。 丹丹叫了声:“爸爸!叔叔!” 郑怀野望过来一眼,目光掠过丹丹瞥向了旁边的宋亦可,又顺势向下,落在了她手上那一堆略显潦草的物品上。 宋亦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走到一边把竹签扔了。 姐夫正在一旁接电话,挥挥手叫她们三个先进去。 姐夫也是公务繁忙,日常神出鬼没,宋亦可来姐姐家住一周了,统共就见到姐夫两三回。 遥想当年姐夫也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 只是这几年工作压力大,在现实的摧残下皮肤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白嫩,身材也开始走样,有时穿件淡蓝色短袖衬衫,用一条锃亮的爱马仕皮带勒住圆滚滚的肚皮,看着就像个国企中年老领导。 每当姐夫这样穿,都要被姐姐嫌弃死。 宋亦可推开了火锅店门,店内冷气“呼呼”地吹出来。 她和丹丹走在前,郑怀野隔了一定距离跟在了她们正后方,即便背对着,宋亦可也还是能感受到他修长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他矜贵的黑色皮鞋一步一步踏在了大堂纤尘不染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 “哒——” “哒——” “哒——” 宋亦可听着声音,只觉得自己的脚步都错乱了。 她想与他错开脚步,却又总是错不开,每当一不小心与他的脚步声合在一起她便心惊肉跳一下。 仿佛那一脚不是踏在了地面,而是踩在了他脚背上。 她觉得自己快要不会走路了…… 旁边,郑雅丹微微皱着眉看了她好久,一副疑惑的口吻道:“小姨,你走路好奇怪啊!” “……” 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丹丹越说奇怪,宋亦可便越是感到很奇怪,但还是佯装镇定,声音悦耳道:“有吗?哪里呀?” “真的有啊!” “……” 宋亦可硬着头皮继续走。 郑雅丹则一边走,一边把一根食指点在了下巴上一脸沉思状地观察她,像观察什么新奇的生物,而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郑怀野,“叔叔,这是不是就是顺拐啊?” 令人死亡的是,她听身后郑怀野很快应了声——“嗯”。 “哇塞!” 她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 鸳鸯锅底端上来,汤底滚滚沸腾。 一桌四人卡座,姐姐姐夫坐对面,宋亦可与郑怀野之间则隔了个丹丹。 刚刚姐姐姐夫、郑怀野三人都入了座,丹丹要坐爸爸妈妈中间,宋亦可则依旧站在过道上一副要坐不坐的样子,宋染便对丹丹道:“你。”说着,用下巴指了指郑怀野旁边,“坐那儿去。” 郑雅丹不满道:“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 郑雅丹便撅着个嘴,背着个大大的书包拖拖拉拉地走了过来:“我知道为什么让我坐这里。男女授受不亲嘛。”说着,又轻“嘁—”了声。 “……” 一车菜品推过来,大家便开动了。 姐姐、姐夫、郑怀野三人一边吃一边聊起了“家国大事”。 姐姐姐夫在饭桌上的话题一向如此——从政策风向聊到股票期权,总而言之,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 而这一日则又聊起了双子塔项目。 郑长安问:“方案定了没有?” 郑怀野把一片涮好牛肉送进了嘴里道:“定了。” 项目一开始招标时,设计院送来许多天马行空的创意,有的楼像块抹布被拧了一下,是螺旋状的,有的楼抽象化了江洲最有名的两个山峰,不过可行性不强,最后还是定了一个最中规中矩的方案,也就是A、B两座挨着的楼,中间加一条空中走廊。 宋亦可夹了一片毛肚来涮。 她是个满分吃货——涮毛肚七上八下,姿势十分标准。 只是涮完拿进油碟里滚了又滚,却一直不往嘴里送。 她感到下腹部闷闷的不大舒服,也没什么胃口。 是姨妈来了? 只是她姨妈一向很准,算日子还有三四天呢。 她还是去了一趟洗手间,果然在内裤看到了丝丝血迹。 大概是换了个环境水土不服,刚开始工作压力也大,内分泌失调,于是月经也提前了。 她给宋染发了个微信:【姐姐,你带卫生巾了吗?】 宋染道:【有,过来拿。】 宋亦可垫了两片卫生纸,洗了个手便捂着肚子过去拿,只见堂姐从包里拿出了一根棉条,上面明晃晃写着“S”(super)。 宋亦可弯下腰小声问了一句:“有没有regular的呀?” 她看着握在掌间的棉条——这个有点太粗了…… 宋染说:“没有。” 宋亦可“哦”了一声又问:“姐姐你有布洛芬吗?” 她肚子有点痛。 火锅店内人山人海,声音嘈杂。 宋染遗憾地道:“没有布洛芬,姐姐不痛经。”说着,把妹妹一撮遗落在耳边的头发顺到了耳后去,“叫你平常少吃点凉的。” 宋亦可道了一句:“好吧”便走向了卫生间。 而旁边,郑怀野一边同郑长安聊着双子塔,一边若有似无地瞟过来了一眼——他看到宋亦可手上拿了支棉条,问嫂子有没有regular的。 她还问嫂子有没有布洛芬。 女性用品知识他多少知道一些。 对面郑长安一直在说着什么,混着周围嘈杂的响动,郑怀野也没大听清,直到郑长安举起一杯啤酒说了句“行,不错了,加油好好干!”,他才回过神来“嗯”了声,端起面前一瓶甜豆奶不走心地与他干杯。 吃完了,想来支烟。 他的烟今天下午抽完了,便起身道:“我去买盒烟。” - super size 的棉条也不是很粗,宋亦可感到有一点点痛,不过也还是顺利置入了进去。 记得是在高三那年,她第一次使用棉条。 当年的她天真烂漫、坦坦荡荡、不知者无罪…… 总之,抱着好奇和共同探索的心情,她跟郑怀野说了句——她今晚要尝试一下棉条。 两人之前也讨论过这个东西,真正意义上的讨论,抱着学习的心态,跟上生理卫生课一样。 而当天晚上,她正抱着一盒棉条坐在马桶上要试不试的,郑怀野便从旧金山醒来,睁了眼,一如往常地一个语音打进了她手机里。 她拿起盥洗台上的手机,犹豫片刻,终究滑动接听。 他问了句:“在干什么?” 声音干净,又带着几分刚刚睡醒的慵懒。 “我那个……”说着,宋亦可便忽然红了脸,再也拿不出上生理卫生课的坦然与理直气壮。 郑怀野一秒意会,问了句:“你现在是在放那个东西吗?” 她支支吾吾地“嗯”了声。 他问:“不疼吗?那个东西。” “我还没……” “还没放。” “嗯。” 之后便是一段令人死亡的寂静。 宋亦可坐在马桶上,白嫩嫩的脸早已红得跟番茄似的,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想着——你你你,你个变态,明明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挂啊! 那一头,他却一如既往地开始刷牙、喝水、翻冰箱…… 沉默了很久,他冷不丁问了句:“放了吗?” “……” 宋亦可翻了个白眼,“歪!你现在是很好奇吗?” “你不是吗?反正我很好奇。” “……” 宋亦可道:“你现在是准备听直播吗?嗯?” “你之前没给我直播过上厕所吗?” 上回两人通了两小时电话,中间宋亦可尿急,也不挂语音,一边聊着一边走向了洗手间,把手机往盥洗台上一放便上了个厕所。 这件事给郑怀野带来的冲击不小。 宋亦可:“……”顿了一顿,她便又恢复了科学探讨的态度,不过声音放得很低,仿佛在说什么不能被第三人听到的秘密,“郑怀野我跟你讲,我刚刚小小的试了一下但没成功,好像有一点点疼哎……” “疼就算了,用卫生巾不行吗?” “不行!你不知道那玩意儿有多烦人,尤其到了夏天。你能想象自己大夏天穿一条加了好几层棉花的棉内裤吗?而且也不是很卫生。棉条放进去了就跟不存在一样,你知道,最好的姨妈就应该像没来过一样,我今天成功了,之后就解放了!” “行,那你加油。” “但是好疼啊……”她语气又忽然怂了下来,面露忧伤。 - 她那天成功了。 她至今记得自己那鬼叫鬼叫的模样。 因为痛,所以叫。 不过后来她知世事、懂风情,发现那叫声有一点点像…… 而一想到自己全程直播了那个过程,她就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赶紧摇摇头,把那可怕的画面从脑海里抛出去! 第5章 小恶犬 宋亦可出了洗手间路过火锅店门,见门外有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正在那儿斯斯文文地吸烟,又吸了一口,食指一弹烟灰便扑簌簌地落下来。 他动作闲闲散散,一举手一投足间都透露着斯文败类的气息。 是他。 他其实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孔,一双深褐色瞳孔清澈见底,像是一眼便能望进他心里去。 而只有宋亦可知道,在他这漂亮的皮囊之下究竟掩藏了怎样一颗“狼子野心”,在他那湖面般平静的眼眸里,又有怎样的暗流在涌动。 她说他是偏执狂,并不止是说说而已。 他平常一切都好,只是在某些时刻,比如,在那段感情即将走向破灭之际,他的控制欲便像藤蔓般疯狂生长了出来,缠住她喉咙,又一寸寸收紧。 宋亦可自小在全家人浓浓爱意的包裹下长大,从来乐观开朗、坦坦荡荡、积极向上正能量。 分手那段时间,却忽然变成了水做的。 摸不得、碰不得,只要稍一提及有关郑怀野的话题,她便悲从中来,眼泪像自来水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淌,一天像是能哭八百回。 直到分手后很久,她都像罹患了某种奇怪的病症。 只要听到“郑怀野”三个字,或在路上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侧颜,有时甚至只是在课本或街道广告牌上看到“郑怀野”三个字中的任意一个字,那一瞬间,她都会狠狠地心惊肉跳一下。心脏像是从很高的地方一脚踏空,垂直地向下坠落。 他在她生命里留下的烙印真的太深太深了。 她顿了一下,摇摇头继续向前。 而走到座位前,却见自己面前凭空多了一个小小的药店包装袋和一杯蒸汽袅袅的白开水。 宋亦可不明所以。 郑雅丹便口齿伶俐地解释道:“药是叔叔刚刚出去买烟顺便给你带的,水是我帮你叫的。” 宋亦可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是一盒布洛芬。 郑怀野? 给她买了一盒止痛药? 旁边丹丹又道:“小姨你快夸夸我呀!” 宋亦可便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谢谢你。” 郑雅丹神气活现道:“不客气!” 宋亦可“咕咚咕咚”往开水里倒入半杯常温矿泉水,拿起玻璃杯摇晃了一下便服下一粒布洛芬。 不到三分钟,药效上来。 她又活过来了,胃口也开始上来。 桌上一半以上的食材都原封不动剩了下来,宋亦可便拿进红汤里涮,开始了大快朵颐。 - 吃完出来时,马路上已华灯初上。 郑、宋二总日理万机,结完账便电话、微信不断,正站在微风习习的街道上隔空指点江山。 郑怀野又在吸烟。 他平常烟瘾不大,今天却在一根接一根地吸。 他把西装外套、领带脱下来拎在了手上,看着懒懒散散的。 姐姐姐夫都在忙,宋亦可便又成了临时保姆,站在店门口牵着郑雅丹的手不让她乱跑。 正值夏日,宋亦可穿得十分清凉。 一件 Armani 的白T加一条黑色牛仔A字裙,脚上穿了双帆布鞋,背了个深棕色斜挎包——她的衣柜还未全然脱去属于学生时代的青涩。 微风起,如一片冰丝般在她光.裸的脚踝间缠绕。 正是在这时,一只米黄色小土狗蹦蹦哒哒从二人眼皮子底下路过,还警惕地看了她们一眼。 小狗身上脏兮兮的,大概是条流浪狗。 郑雅丹叫了一声:“狗狗!”便追了上去,火一般的热情吓了那小狗一跳,小狗像是炸了毛,看了她们一眼便撒开了小短腿往前跑。 郑雅丹叫着:“狗狗!”继续追。 她又蹲下身,捡起一粒小石子丢了过去道:“狗狗!站住!” “臭狗狗!你给我站住!” 狗狗拐了一个弯,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郑雅丹也跟着跑过去,随即消失在了宋亦可的视线里。 宋亦可:“……” 她怕丹丹走丢,只好追了上去。 只是没追两步,却见郑雅丹从刚刚的路口拐了回来,小脸儿吓得惨白,一边尖叫一边往回跑。 而身后,那条小白狗正“汪—汪—”叫着反追她。 郑雅丹穿了双黑色小漆皮鞋,鞋子有点大,并不利于跑路,又跑了两步便踹到什么东西,整个人以大字型扑倒在地,一瞬间大哭出声。 这大概…… 就叫现世报吧…… 宋亦可想着,却还是把郑雅丹护在了身后。 小恶犬龇牙咧嘴着跑过来。 宋亦可裸着两条腿,万一咬到,那可是一口到肉。 她想找一个防护工具,只是商圈街道干净得纤尘不染,触目可及,连一只掉落的树枝都看不到, 而正是在这时,那道黑色身影出现,蹲在了宋亦可前方的不远处,穿了笔挺西裤的一双腿,即便蹲在了地上折起来,也依旧笔直修长。 小恶犬一路飞奔,而在从他脚边疾驰而过时,郑怀野一抓便抓到了小狗后脖颈处的皮肉。 他懒洋洋地站起来,把小狗拎在了手上。 小狗一开始是很有骨气的,“汪汪”狂叫着扑腾着四条腿。 郑怀野便抬抬胳膊把它拎到了面前:“老实点儿!” 小狗一听,“嘤嘤嘤”地叫了两声便老实了下来,换了副臊眉搭眼的面孔,任由他拎在半空中。 效果之快,让宋亦可不禁怀疑—— 怎么,这俩是语言互通的吗? 郑怀野拎着小狗往前走。 而身后,宋亦可牵着郑雅丹的手——她膝盖、胳膊、手掌全擦破了,渗出一层薄薄的血迹,正一边被宋亦可扯着往前走,一边放声大哭。 宋亦可教训道:“那谁叫你去招惹人家的呢?” 郑雅丹哭得更大声。 “哭吧,活该。” 而又走了一会儿,便见郑怀野走到自己的黑色玛莎旁,拉开车门,把小狗扔进了副驾驶。 “?” 宋亦可问了句:“你要带它去哪儿?” 郑怀野道:“带回家。” 宋亦可问了句:“你要收养它吗?” 郑怀野“嗯”了声。 宋亦可不禁在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爱心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智商超常,却情商堪忧,不通人类情感,性情乖张、暴戾、孤僻的怪人。 他什么时候开始通人性了? 而正想着,往副驾驶看了一眼,便见车坐上明晃晃放着一个紫红色盒子。 她一眼便认出——那是一盒丹碧丝棉条。 棉条? 这又是要送给谁的? - 天黑得很快,仿佛也就三四十分钟,窗外夜幕便已降临。 宠物店内,店员小哥哥一边给小恶犬洗爪爪,一边颇有节奏地唱道:“淡黄的毛裙,蓬松的头发,我牵着你的手去看……”说着,愣了一下念了句,“咦?我们是男孩儿女孩儿啊?” 看了一眼,是男孩儿。 于是小哥哥有节律地摆弄着身体,呼噜着它的狗腿子道:“淡黄的毛裤!蓬松的头发!我牵着你的手去看最新展出的油画。”说着,配上酷炫地手势,“skrrr ,skrrr。” 小狗子同学:“……” 半小时后,郑怀野从宠物店出来,一手抱着洗得蓬松柔软,颜值顿时翻了一倍的小土狗,另一只手上拎了一袋狗粮和一个狗窝。 正值夏夜,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skrrr”、“skrrr”地叫。 倒也并不比刚刚那小哥难听。 郑怀野打开了副驾驶车门,顺手把座位上那一盒棉条扔到了后面,便把小狗放了上去。 车子发动,小狗看着有些紧张,四只爪子紧紧抓住了车座。 等红灯时他便又把小狗放到了地上。 一小时后,车子开到了荣华阁小区。 一套一百五十平的小三居室,蛮舒适一个人独居。 这房子也是他哥名下的。 他在旧金山倒是有一套山顶别墅,是他十五岁生日时爷爷送他的礼物,而在江州还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 他哥名下房产众多,他回了国,便从中挑了一个离上班地点近,面积也别太大的暂时住下。 他把狗窝摆在了客厅,把小狗放了进去,蹲在狗窝门口看了好一会儿道:“叫你什么好?” “叫小……” 他原本想叫小可,想了想,却又道:“算了,还是叫你憨憨吧。” - 一辆黑色奥迪飞驰在傍晚的马路上。 宋亦可坐在后座刷了会儿B站,而旁边,儿童安全座椅上的郑雅丹早已昏昏入睡,宋亦可放下手机,打量了好一会儿她的睡颜。 宋亦可有时挺烦郑雅丹,跟小人成精了一样,神烦。 但有时看她又有点可爱的。 比如——像现在安然入睡了的时候。 她打量了好一会儿问:“丹丹长得也不像姐姐,也不像姐夫,她随谁啊?” 姐姐姐夫颜值都高,姐姐怀孕时,两家人都万分期待姐姐会生出一个怎样的天使宝宝,已经预订了会是个美人胚子,结果丹丹一出生…… 宋亦可深刻意识到了人类基因排列组合的可能性之大。 不过随丹丹一日日长大倒也渐渐变了模样,至少没小时候那么丑,丑到连亲妈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宋染回了句:“她随她奶奶。” 宋亦可“哦”了一声。 她知道姐姐婆媳关系处得不好,几度走到决裂的边沿,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随口说了一句:“听说孩子长得像婆婆,打起来不心疼。” 郑长安、郑怀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姐姐的婆婆是姐夫生母,并非是郑怀野妈妈。 郑怀野妈妈人还是很好的。 宋染听了笑了两声,顿了一会儿又道:“那孩子长得像老公,打起来就更不心疼了。” 宋亦可:“……” 在外人,包括宋亦可眼里,姐姐的婚姻都是十分成功的。 两人本科、硕士读的同一个学校;一个玉颜总裁、一个鼎盛总经理,各自社会地位不相上下,两家门第又相当,堪称全方位的门当户对。 两人又是校园恋爱,因缘际会,而非父母安排。 但谁又知,这样势均力敌、“棋逢对手”式的婚姻,可能也问题重重、举步维艰呢? 宋亦可望向了车窗外,道路两侧的路灯照下了暖黄色灯光,一栋栋高楼大厦在她迅速地略过,又略过。 不知怎的,她眼前又忽然闪过副驾驶上那一盒…… 那是买给谁的? 这么多年,他在国外又交了多少女友? 给女生买棉条、止痛药,又是谁教给他的? 第6章 还废什么话? 回到家,宋亦可又剪了个视频。 她其实有一个小小的副业,她是B站上的up主,日常更新一些学习、生活、旅行的日常,偶尔也发一发人生感悟和读书分享,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她大二暑假闲的无聊开始搞的,一开始只是想记录一下生活,结果粉丝越来越多,如今已有大几十万,每月也有一笔十分可观的创作激励金收益。 她微博还有几十万粉。 总而言之,她今年二十三岁的人生——硕士毕业,CBD工作,人际关系简约高质量,家庭没有烦心事,每月还有一笔滋润的副业收入。 她只觉得时光恬淡、岁月真好。 她只愿岁月能一直静静地绵延下去。 最近,却总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石子,“卟咚”“卟咚”胡乱地丢入那一面平静的湖水…… 视频她之前粗略剪辑过了,文案也撰写完,又精修了一下便上传,洗漱过后便早早入睡。 - 新手小白领又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周结束。 若说这一周里有什么是值得记录的,那就只有一件。 她妈,竟然给她找了一个相亲男? 电话催了两次问她去不去,第一次她说不去,白女士便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对方怎么怎么优秀。 第二次又问去不去…… 为了得一耳根子清净,她说了句“我想想”便搪塞了过去。 于是下班路上,白玉兰便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宋亦可戴上了耳机接听道:“喂?” “我女儿在干什么呢?”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听得她一激灵。 “开车呢。” “开车去哪儿?” “回家,加了三小时班,刚下班。” “加班?” 白女士一副“就你,还值得给公司加班?”的口吻。 宋亦可便道:“公司新产品要上市了,全公司都忙着呢 。” 白女士顿了半晌不说话也不挂,终于开口道:“哎我问问你,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 宋亦可不能理解道:“妈!你把我生这么漂亮,养这么优秀,你舍得我这么早嫁出去吗?” 白女士便温柔又温柔地道:“不是叫你嫁出去,是叫你谈个恋爱试一试呀!我女儿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就是长这么大也不谈一个朋友。我看小周人很好的,他们一家都是高知家庭,爸爸是律所合伙人,一年收入少说也有一两千多万吧。” “那我去嫁他爸?” 白女士连忙道:“呸呸呸,瞧瞧你这话!”顿了顿,继续好言相劝,“小周自己也不要太优秀哦!江大硕士,听说还会讲四国语言!这样,妈妈给你约明天下午,你去见一见吃个饭,就当交个朋友,行吗?” 宋亦可摇摇头道:“不行。” “你再说?” 宋亦可像一个叛逆的青春期少女:“不去就是不去。” 白女士便胸有成竹地威胁道:“你新房钥匙不想要了是吧?” “……” 宋亦可大一那年,白女士便在CBD荣华阁给她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的三居室,加上车位,里外里花了两千多万,这几年又涨了涨,怎么也有三千多万了。 房子正在装修,估计今年秋冬能完成,再放放味儿,估计明年春天能搬进去,不过钥匙一直牢牢掌握在白女士手上。 宋亦可只好道:“行行行行行,我去吃个饭行了吧?” 吃个饭就吃个饭,吃个饭还不简单。 “那就这样。”说着,白女士心满意足地挂了。 “……” 相亲?宋亦可只觉得这一次是直径半米的大石头“扑通!”落进去,打破了她生活原有的顺遂。 前方绿灯,宋亦可便一脚油门轰了出去,很快,车子在 burning night 夜总会前停了下来。 她和一涵、裕慈约好的。 加了班的周五夜晚与蹦迪最配了! 晚上九点,burning night 内已进入狂欢模式,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人连走路也忍不住跟随它的节拍。 在一楼卡座找到了组织后,宋亦可“嗨”了一声坐进去,而刚一坐下,白女士一条微信便弹了出来。 麻麻:【这是他征婚启事,你看一下。】 随后便甩了一份文件过来。 征婚启事? 宋亦可随手点了进去—— 【周志言,年龄27岁,户籍江州,江州大学法学硕士毕业,精通中、英、德、意四国语言……】 等等……这是征婚启事还是应聘简历? 是为了彼此有一些基本的了解,所以把简历发过来了吗? 她也要回一份吗? 相亲新手发出以上疑问。 左上角贴了一张蓝底照片,长相浓眉大眼倒也周正。 而继续往下看,发现这也不是简历,而更像招聘启事…… 【本人出生于高知家庭,父母对另一半学历要求较高,希望你至少211本科,985硕士。考虑到对下一代的影响,希望你 IQ 120 以上,教育学、心理学等相关专业最好。希望你家境不要太差,也不要过于优越,比我们家低一两级、父母在体制内的小康家庭最好。不能接受婚后当全职太太的勿扰。年纪小、自私、娇气的小女生勿扰。本人找太太,不找女儿。】 宋亦可登时翻了个白眼。 “精通中、英、德、意四国语言,怎么不写上一句精通exel、word、ppt等办公软件呢?” “IQ 120……是找老婆,还是想找个人配种。” “教育学,心理学相关专业……想找个免费早教老师是吗?” “家境低自己一等,好控制是吧?” “还低一两级,这一两级怎么算?按社会学上的九大阶层划分?“ “父母体制内,国家给养老是吧?” “婚后全职太太……” 嘈点太多,她只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旁边,刘裕慈便问了句:“怎么了?” “我妈给我找了一相亲男。” 刘裕慈道:“相亲?我前天也去相亲了。长什么样啊,我看看。” 宋亦可便把那份文件转给了刘裕慈,拍了拍她肩膀,一副意味深长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再打开”的表情,又干下一杯长岛冰茶,便步入了舞池。 而在旁边卡座内—— 郑怀野抿了一口酒念了句:“……相亲?” - 桌面上的手机“嗡—嗡—”地弹出一条信息,是傅景润来了条微信:【马上到了,小老弟。】 这句上面则是郑怀野一小时前发的文字:【什么时候到?】 而正在这时,一个穿白色Polo衫、黑色五分短裤、白色运动鞋,看着二十八九岁左右的男子从他面前路过,郑怀野便挥了挥手叫了声:“这儿!” 傅景润是他师哥。 当年,两人在同一位教授门下学建筑,只不过傅景润比他大个五六岁,去年已经博士毕业。 他大三那年的商场改办公楼项目,便是傅景润带他一起做的。 边走边看手机的傅景润猛一回头,在人群中扫描两秒,定位到正独自一人坐在卡座上的郑怀野。 他径直走来坐下,问了句:“怎么样啊最近?” “还行。”说着,郑怀野把酒水单递他面前,“喝点什么?” “茶。” 郑怀野便叫了一杯长岛冰茶。 他们之间的习惯,喜欢把长岛冰茶简称为茶。 郑怀野上周刚回国,公司的事儿让他着实忙了一阵,今天周五有空,便约傅景润出来喝一杯。 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宋亦可…… 还就坐他旁边? 江州城的圈子,有时还真就这么小。 郑怀野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一杯无酒精饮料,目光却从对面舞池里的女孩身上移不开。 宋亦可穿了一件黑色纱质的上衣,露肩款式,完美地展露了她雪白的天鹅颈与优美的一字肩。 她个子挺高,原本有168,几年不见像是又长高了。 她不是瘦瘦小小的那类女孩儿,而是骨相舒展优美,是个行走的衣架子,下身穿了条牛仔长裤,脚上穿了双帆布鞋,一如往常的随性装扮。 她站在舞池活泼地随节奏摆动。 看她状态一看便是喝多了,她酒量一向不怎么样。 而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刷手机的傅景润又说了句:“我前儿相亲去了。” “谁家的?” “做奢侈品代理那个刘家,知道吗?” 郑怀野脱口而出道:“刘裕慈吗?” “你认识她?” “……” 岂止是认识,那是他小学、初中同学。 他试探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傅景润想了一下道:“印象挺好,长得漂亮也挺活泼,就是年纪小了点,不太成熟。”顿了顿,“你觉得呢?你不是认识她吗,她人怎么样啊?” 人怎么样啊…… 人挺好,就是有点儿神经质。 她是宋亦可闺蜜,高中有一阵宋亦可也被她带得有点儿疯。 但最后,郑怀野只是说了句:“她挺好的。” “是吗?”说着,傅景润端起服务生端来的饮品,小小地抿了一口便不禁皱皱眉道,“这是个啥?” “长岛冰茶。” “我说喝茶的嘛!我今天不喝酒的啊!” “喝什么茶,喝点酒吧,喝茶显老。” “……” 而再一次瞟向了舞池时,却见宋亦可被一个男的缠上。 那男生一副富家小开装扮,个子不高,穿了双带厚底的aj运动鞋,人还没有穿平底鞋的宋亦可高。 小开把手搭在了宋亦可肩上道:“妹妹有男朋友了吗?哥哥玛莎拉蒂就在外面,晚上跟哥走吧。” 宋亦可指着他的手提醒了句:“手。” 小开把手从宋亦可肩上拿开,左右看了一眼自己手掌道:“手?我手怎么了吗?”说着,再次把手搭在了她肩上,“要不到哥那儿坐坐?哥请你喝一杯。” 宋亦可忍不住笑了一下,冷笑的笑。 小开问道:“行?” 宋亦可轻叹一口气,对他招了招手道:“跟我来。”说着,便转身向舞池边沿走去。 小开以为是勾引,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子便跟了过去。 走出了舞池,小开不知宋亦可要往哪儿走,又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宋亦可肩上道:“哎妹妹,你去哪儿啊?” 郑怀野看得着急——跟这种人还废什么话? 他起身脱下外套,又松了下领带,刚要下场揍人,便见宋亦可在原地停了下来。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施展得开,便两手稳稳抓住了他胳膊,一个标准的过肩摔把人抡在了地上。她力度控制很好,小开身高170不到,体重堪堪不到100斤,整个人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不至于把人摔废,却也给了点教训。 宋亦可回头说了句:“爽了吗?傻逼。”便转身离开。 小开:“???” 郑怀野清了一下嗓,又原位坐了回去。 正在一旁刷手机的傅景润瞥到了,便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就有点热。”说着,他又扯了扯领带,干脆把领带拿了下来。 宋亦可跆拳道黑带,他差点忘了。 全班最爱打架的江铭哲,有生之年被打得最惨的一回,大概就是小学三年级时掀了一次宋亦可小裙子,被宋亦可揍的那一回…… 听说小男生掀女生裙子、揪辫子、欺负她,多半是因为喜欢她,觉得她可爱,想吸引她注意。 虽然他一直无法对这样奇怪的心理产生共鸣,但这件事,最终还是在江铭哲身上应验了。 江铭哲喜欢上了宋亦可。 他一直叫宋亦可离江铭哲远点,宋亦可个大傻逼却说什么也不信。 说真的,但凡宋亦可脑子再灵光一点,他们那段感情都不会走得那么磕磕绊绊、那么惨。 第7章 他一向痛恨她喝醉了的模样…… 郑怀野抿了一口水刚一放下水杯,便看到从旁边卡座探了脑袋出来,吓了他一跳。 那人却嘻嘻哈哈道:“郑怀野!不认识我了吗?” “是我啊!我是瀚文湖畔的刘裕慈啊!” 郑怀野:“……” 他说了刘裕慈这人有点儿人来疯。 他们初中校园里有一个人工湖,名字叫瀚文湖。 而不等他回答,刘裕慈便又看到旁边那人,立刻心花怒放道:“润哥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傅景润道:“裕慈?过来玩儿吗?” “是啊。” “润哥哥!过来一起喝一杯吧!” 两桌人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桌了。 于是,当宋亦可处理完小开,又上了个厕所回来时,便见沙发上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郑怀野…… 另一个男的也不知是谁。 见宋亦可一脸茫然,刘裕慈便介绍道:“这位是润哥哥,傅景润。”说着,在宋亦可耳边道,“我上回的相亲对象,怎么样,还不错吧?家里做红酒代理的,还是个博士呢,人也特别有趣。哦对了,跟你老情人还是同门师兄弟。” 宋亦可冷淡地“哦”了声。 怎么看着有点老啊? 桌上没喝的了,郑怀野问了句:“喝点什么?” 只是旁边,刘裕慈一见到傅景润便一副兴奋得合不拢腿的模样,翘了个二郎腿,两条腿以极其不可思议的模样缠绕在了一起,像藤蔓,上半身更是恨不能贴傅景润身上当一个人型挂件。 她一直叭儿叭儿跟傅景润说话,哪听得到别人说什么。 话一直也没人接,宋亦可便回了句:“茶。” 郑怀野叫了服务生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服务生便端来两杯东西——一杯红茶、一杯绿茶。 他用下巴指了指宋亦可,服务生便把两杯茶端到了她面前。 郑星野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亦可:“……” 她说的是长岛冰茶!他明明知道。 还一杯红茶,一杯绿茶,装什么贴心暖男? 宋亦可一口饮下大半杯红茶,便拿来桌上的伏特加“咕咚咕咚”倒入红茶杯内,拿吸管搅了一搅便仰头一饮而尽。 宋亦可酒量奇差。 一次朋友聚会,用吸管吸了两口Rio,没两秒便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说“我醉了”。 此事已然成了她们圈子里流传已久的笑料,隔三差五就要拎出来鞭尸一次。 何况今日,她喝了杯长岛冰茶,又喝了大半杯伏特加。 酒精上头,她感到心脏有些心慌心悸,存粹生理意义上的那一种,心跳像是错乱了节拍。 眼皮撑不起来似的耷拉下来,而后,她望向了面前—— 郑怀野正坐在那儿。 他优雅地翘了二郎腿,好像在看着她,毫不避讳。 他记得宋亦可第一次喝酒是在初三,她没喝多少,仅两杯啤酒就断了片,彻底地不省人事。 高三那年的国庆——当时他还在美国。 宋亦可瞒着他跟刘裕慈、叶一涵、江铭哲等十几个男男女女去江铭哲家轰趴。 那一回,听说她也是喝了两杯便醉了,却还是作死地一杯杯地接着喝…… 那件事,他至今都不想仔细过问。 他只是一向最痛恨她喝得不省人事的模样。 宋亦可又望了他一眼——他依然在目不斜视地看着她,神情复杂,眼底最深处似是有愤怒、恨意在交织,却又被表面那一股淡淡的冷漠所掩盖。 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嗅到了过往情感的气味。 当年那件事,谁都不曾料到两人之间会就那样的戛然而止,以至分手后一年、两年,她都觉得她们之间还没有彻底结束,一定还会有下文。 那个下文,她隐隐等待了好多年。 可能这也是她在情感上一直无法向前迈一步的原因。 这么多年了,不是没有人追过她,其中也不乏一些优质的,她却始终都无法迈出那一步。 她总觉得兜兜转转,她们还是会再相遇。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预感就要实现了。 被酒精麻痹过的大脑混混沌沌、毫无逻辑,她只是跟着感觉走,而她的感觉一向是疯狂的。 于是—— 她,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微信…… - 不知过了多久,酒势迅猛上投,宋亦可软趴趴倒在了沙发上。 对面,郑怀野看到这一幕只是轻“呵”了声。 刘裕慈与傅景润相谈甚欢,而一回头便看到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宋亦可,此刻像死了一样倒在了沙发上。 她眼睛没闭紧,微微泛着白眼? 恨不能嘴边再吐点白沫。 刘裕慈吓了一跳,当即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摇了摇宋亦可道:“可儿!你怎么了?你是中毒了吗?”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端到鼻尖嗅了嗅,犹豫两秒,一副大义赴死、以身试毒的模样,把酒杯端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道,“这谁给她点的?没下毒吧?” “……” 傅景润道:“刚刚怀野给她点的,没毒,可能喝多了吧。” 刘裕慈这才“哦”了一声。 而在这时,宋亦可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上面显示——姐姐。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没人接便挂断。 只是过了一会儿,电话又一次打了进来。 这一次郑怀野接听了,说了句:“喂?”便走向安全通道。 宋染警惕地问:“哪位?” “我是郑怀野,宋亦可现在在酒吧喝多了。” “怀野?” “嗯,刚刚在酒吧碰见。” 宋染便道:“可儿喝多了吗?你们现在在一起是吧?忙吗?不忙的话能不能把她给我送来。” 郑怀野道:“可以。” - 十分钟后,宋亦可便被装上了车。 车子在第一个红绿灯路口卡了下来,郑怀野右手搭在方向盘上,透过后视镜望着后座的尸体。 宋亦可酒量一如往常的差。 就她现在这状态,他就是把她随便带到一个什么地方办了她,就是把她杀了扔到荒郊野外喂狼狗,她也完全意识不到不是么? 酒量差成这样怎么还敢喝酒? 若没有那件事,他们又何至于走到分手。 他用后视镜看着她—— 她双眼轻阖正在安睡,脸颊红扑扑的,好似一个新生的婴儿,她嘴巴微张,正小口小口地、却又十分贪婪地呼吸着,像一只被冲到了岸边的小鱼。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毫无警惕心的安然睡颜,他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 到了锦绣华阁地下车库,郑怀野停好车,打开了后座车门,看着宋亦可想了很久要怎么把她弄上去。 抱? 扶? 顿了片刻,他最终把她背了起来走向电梯。 是在电梯上升时,嫂子一通电话打进了他手机里,他一手勾着宋亦可膝盖弯,另一只手滑动接听道:“喂?” “来了吗?” “快到了,在电梯里。” “知道了。” 于是电梯一抵达,便见嫂子开着门等在了门口。 十一点了,郑雅丹也不知何时跑了出来,穿一身鹅黄色卡通睡衣,白天梳了两条麻花辫的头发披散下来,一头的羊毛卷,像个小疯妮子。 宋染看到她吓了一跳,问了句:“你怎么跑出来了?进去睡觉!” 郑雅丹道:“我要看看小姨。” “看什么小姨?你没看过小姨吗?” “我要看喝醉了的小姨!” “……” 郑怀野一路把宋亦可背到了床上,宋染脱下她鞋子便走出了房间,把鞋子放回玄关处。 过了几秒,郑怀野回头看了一眼,见嫂子轻轻关了一下房门却也没关死,而是十分暧昧地虚掩着。 郑怀野环顾了一眼这房间。 一间带洗手间和露台的小套房,衣柜上是没有门的,里面“郁郁葱葱”的,真的是“郁郁葱葱”地挂了整整五排的衣服——貌似这还只是夏天的。 卧室小而精美,大床上铺了一层雾蓝色真丝床单,床边放了张化妆台,上面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还有一排各种色号的TF口红。 宋亦可不爱化妆,却很爱买化妆品。 除了刚上班那几天勤勤恳恳地化了妆,之后便连防晒霜也不涂,每天就这么素面朝天地出门。不过她天生牛奶肌,皮肤紧致光滑,素颜也很好看。 而在那一床雾蓝色床单之上,宋亦可正大剌剌躺在上面,像一只肚皮朝上的大猫。 她穿了件黑色一字肩雪纺衫,一对凹凸有致的锁骨优雅地展露在外,下面穿了条牛仔裤。她光腿时看着还挺有二两肉,还有小腿肚,只是这一穿裤子便十分地显瘦,两条腿看着是又细又长。 再往下便是一双白白的小脚,脚趾头肉肉嫩嫩的,有点像那天,她手上拿着的多肉熊童子。 她小腿在床沿处折下来,就那么大剌剌敞着。 她从小坐没坐相,记得她小时候,她妈妈常说:“你再坐成这样,我把你腿打断。” 他当时觉得宋亦可好可怜…… 不过后来发现这姑娘不论坐哪儿,但凡穿得方便了些,那个腿就不敞个九十度难受。恨不能有时候再抖个腿,抖得跟筛糠一样。 尤其是在此刻——他充分地感同身受到了她妈妈的那种冲动。 他一手一个地握住她膝盖,把腿给她并上! 宋亦可喝了点酒,脖子红了一大片。她像是不大舒服,随手抓了抓脖子便又把衣领往下扯了扯。 这一扯,便露出了一点点的乳.沟。 覆盖在一片薄薄的黑纱之内,看起来白而柔软。 几年不见,她竟已丰腴至此。 郑怀野清了一下嗓,随手从床尾凳拿起一块毛毯,扔飞盘一样往宋亦可身上一扔——毛毯便轻飘飘落在了她上半身。 宋亦可却嫌热,一把扯开了毛毯。 他便走上前去,用两指夹住了毛毯的一角给她盖上,只是不到半分钟便又被她一把扯下。 “……” 他有种想趁她喝醉拧她一把的冲动。 宋亦可一撮头发落在了鼻尖,像是有点痒,她便抓了抓。 郑怀野帮她把那一缕头发撇开,指尖却触到她鼻尖的软骨。 软软的,像块Q弹的软糖。 他大拇指又顺势摩挲了一下她脸颊——她脸颊此刻正微微发烫,触感细腻如凝脂一般。 他摩挲了一下,想再摸一下。 他原本真的是想抚摸的,只是手掌在即将触到她脸颊之际,却不受控制地加了速,掌心不轻不重“啪—”的一下落在了宋亦可的脸颊上。 声音之大,连他本人也惊了一下。 宋亦可像是感觉到了疼,微微皱眉哼唧了一声,便又诈尸似的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 郑怀野轻“呵”了声,拾起毛毯往她身上一扔,便走出了房间。 - 房间外,宋染穿了一条墨绿色冰丝吊带睡裙,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正在中岛台前倒水。 见郑怀野走出来,宋染抬眼看了他一眼。 看得他心里一虚。 他……在她房间待得是久了点。 宋染没说什么,只是从净水机接了两杯冰水,让丹丹给宋亦可房间里送去一杯,另一杯则递给了郑怀野道:“喝点水。”,而后轻轻倚在了中岛台上。 仪态间风情万种。 她们姐妹五官少说有七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宋亦可是一种洋溢的少女感,这两年又平添几分熟女气质;宋染呢,穿上西装是个清冷干练的女性,脱了西装又有一种妩媚的女人味,像一杯浓烈的红酒。 郑怀野道了句谢,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宋染两手轻轻抱臂,倚在中岛台上道:“明天忙吗?” 明天周六。 不过于他们而言,周末不周末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郑怀野道:“明天休息。” 宋染说:“那别走了,在这儿睡一晚,明天吃个饭再走。你哥也忙,正好明天出差回来,你回国了你们兄弟也没见过几面。你哥朋友送了他几箱海鲜,明天从澳洲空运过来,家里还有一箱大闸蟹,你不是喜欢大闸蟹吗?吃了明天再走吧。” “那……” 第8章 这是什么别致的变态? 第二日一早,宋亦可是被渴醒的。 看了一眼时间是七点三十,她迷迷糊糊下了床,找不到拖鞋便光脚走出了卧室,想去厨房倒杯水。 而一推开门,便见丹丹已然醒来,正在客厅披头散发地搭乐高。 丹丹自小跟着周姨长大,养成了老太太作息,每天睡得挺晚,第二天鸡都没叫就起床。 觉也不睡,饭也不吃。 每天也不知哪来的精力作天作地…… 丹丹对面又坐了一名男性,穿的是姐夫的白T和短裤,不过背影看着修长清瘦,也不是姐夫。 又仔细看了一眼——是郑怀野。 她昨晚断片了,不过倒隐约记得是郑怀野送她回来的。 丹丹又搭了一会儿乐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屁颠颠跑到插座旁,拿起一部电量充满,但还未开机的深灰色手机道:“叔叔叔叔,你的手机充好电了,我可以帮你开机吗?”说着,不等他回答地开了机。 郑怀野道:“我的手机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他手机昨晚在 burning 时就已经断电了,不过他两部手机,工作一部、生活一部,没电的是生活用的那一部,不碍事,他也就没太在意。 还是今天早上丹丹说:“叔叔,你手机怎么没电了,我帮你充电。”才拿去帮他充上电的。 当然,她也不是平白帮他。 只听丹丹道:“叔叔,你可以给我玩一下消消乐吗?”而正说着,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宋亦可,又忽然叫了声,“小姨!你怎么没穿裤子呀!” 没穿裤子? 听到这句话,郑怀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过了头。 宋亦可:“……” 一听人没穿裤子就回头……这到底是什么别致的变态? 宋亦可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哦,还真没穿裤子。 她全身上下只穿了件肥肥大大的白T,T恤下摆还算长,堪堪遮住了大腿根,脚也光着,一双白嫩嫩的小脚光脚踏在了客厅干净的木质地板上。 她面上淡定,脚趾却不经意间向内蜷起。 她愣怔了一下便若无其事转个身,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她在房间内喊道:“郑雅丹!给我倒杯水!” “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的呀!” “我喝完了!” 丹丹抱怨了句:“烦死了呀!”便去倒了一杯水,给宋亦可送去。 宋亦可坐在床上翘首以盼,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解决完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这才又犯了手机焦虑症,开始找起了手机。 四处看了一眼,看到被随意扔在地上和一堆换下来的脏衣服搅在一起的、她亲爱的小康康包,宋亦可心疼地捡起来,拿出手机,把有小红点的app一个一个地点开。 B站上有点赞、评论。 微博上艾特、评论、新粉一堆。 …… 最后,她又点开了微信。 微信图标光秃秃的一个小红点也没有,只是一点进去,却意外地发现那死了一样静默了几年的微信头像,却浮尸一般飘在了她微信界面的最顶部? 郑怀野? 郑怀野跟她说话了?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点进去,却发现不是他跟自己说话了,而是…… 看到自己头像旁边那一句“复合吗?”,宋亦可瞬间瞪大了双眼,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这这,真是她说的话? 她昨晚彻底断了片,但倒也不至于一片空白,有些记忆还是断断续续、混混沌沌地留存了下来。她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在梦里捣鼓一件事,给郑怀野发微信的事,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梦境,此刻明晃晃看到自己发出去的那句话——复合吗? 她觉得,此刻这一切也一定是梦境。 还好还好。 她揩了一把汗,大拇指向左一划,删掉了对话框。 而刚躺下,手机便又“嗡嗡”地响了两声。 宋亦可拿起来看,见刚刚被打捞出去的尸体再次漂浮了上来! 见鬼了一样! 她点开来看—— 郑怀野:【?】 宋亦可立刻回了句:【??】 郑怀野:【什么意思?】 宋亦可:【啥?】 郑怀野顿了一秒没回复,她便赶紧把对话框删掉了。 只是没两秒,手机又“嗡嗡—”地震了两下。 宋亦可心如死灰—— 它又来了,它又来了,那具无名男尸它又来了…… 只见他截了一张图过来,图片上是她们从头到尾的聊天记录—— 宋亦可:【复合吗?】 郑怀野:【?】 宋亦可立刻回了句:【??】 郑怀野:【什么意思?】 宋亦可:【啥?】 郑怀野还怕她注意不到,在“复合吗?”这一句上画了个红红的圆圈…… 她跪下了。 她马上要裂开了。 她只感到情绪的坛子一下子全都打翻,什么酸甜苦辣咸酸的滋味全都搅在了一起,在她心底里滚滚翻涌。 对方若是个陌生人,那么喝醉了去撩骚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此刻却是。郑怀野。 她面上却是出了奇的淡定,食指向左一滑,删掉了对话框。 她又赶紧到好友列表把他删了,免得他再飘出来。 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她呼了一口气,便在“嘭”地在床上倒了下来。 电量框内只剩最后一点的电量彻底耗尽,手机卡顿了一会儿便自动关机。 宋亦可把手机往边上一扔,借着残余的酒劲睡了个回笼觉。 - 再次醒来是因为宋染来敲门。 宋染穿了睡裙一副睡眼惺忪没睡醒的模样,讲着电话走进来道:“嗯,知道了小婶,我现在叫她。”说着,摇了摇宋亦可的身子,“喂,起来接电话。” “哎,二小姐,醒醒了。” 宋亦可这“二小姐”的称呼由来已久。 宋亦可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一个八岁的弟弟,目前正在瑞士上学,要叫也该叫“大小姐”才对,不过她伯父很喜欢这小侄女,小时候长得可可爱爱、懵懵懂懂的,总说她是伯父家的二小姐。 于是,如下场景总是充斥着她的童年—— 伯父问:“可儿是谁家的?是不是伯父家的?” “不是!我是爸爸妈妈家的!” 伯父又逗她:“胡说!可儿明明是大伯家的二小姐,明天跟大伯回北京。江州哪里好?北京还有天.安门、长城,还有糖葫芦、涮羊肉,冬天还下雪呢!那雪一团一团跟踩在云上似的。你见过雪吗?” “我见过雪的!” “你见过的那都不叫雪,小土包。收拾东西明天跟大伯走,走了就不回来了。” 可儿小同学:“……” 小孩子都爱较真,一听到这儿,以为伯父真要带她走,她便大哭起来。 她有时心挺大,有时却又很难搞。 记得小学有一次暑假,妈妈叫她去北京玩一周。 妈妈把她托付给了空姐,于是她自己上了飞机,下了飞机后有空姐帮助她与堂姐一家会面。 她胆子挺大,第一次自己坐飞机也不哭不闹,坐在窗边,静静看着外面一团一团的云朵。 到了北京,顺利与堂姐一家会面,她们逛了商场,去了游戏城,又吃了饭。 直到这儿还一切都好,孩子还乐乐呵呵的。 结果一到晚上要睡觉的时间了,她便悲从中来,要给妈妈打电话。 她哭着说:“妈妈,你过来接我……” 她小时候很认家。 哭哭啼啼了半小时,白玉兰没办法,第二天便搭早班机飞过来把孩子接走。 堂姐倒是不认生,有事没事、隔三差五就飞过来玩个几天。 后来嫁到江州来,更是如一家人般相处。 宋亦可小时候很讨厌“二小姐”这称呼,一听就要生气。 只是后来长大了,伯父一如既往地待她好。 伯父在北京高就,于她们家而言,是个像林荫一般庇护着她们的存在。 她们这一代赶上了计划生育,宋染是独生女,宋亦可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不过这弟弟正处于猫嫌狗憎的八.九岁,很烦人,且弟弟三四岁时宋亦可就出了国,所以两人其实相处不多。相比之下,宋亦可还是与堂姐亲一些,真真是如亲姐妹一般。 她也就渐渐接受了“二小姐”这称呼。 只不过,她总觉得这称呼里带着一丝莫名的调侃意味。 “二小姐,你妈电话。”说着,宋染把手机塞到了半梦半醒中的宋亦可手上。 宋亦可接过来慵懒地道:“喂?” “几点了还不起床。” “……” “妈妈给你约了今天中午十一点半,不要迟到了呀!” “约什么?” “瞧你,又忘了,相亲呀!” “……” 既然约好了,她就不想迟到。 于是她爬下来,匆匆洗了个澡,便坐在化妆台前护肤。 她的护肤工序堪称极简,一水一乳完事,有时也会加个眼霜,但更多时候却是连水也懒得用。 不过她天生皮肤好,也很健康。 反而有时忽然勤快起来,把什么防晒、隔离、面膜、水杨酸一齐往脸上招呼,皮肤倒更容易出问题。 正在这时,堂姐在餐厅说了句:“去叫小姨吃饭。” 丹丹便咕噜噜跑了过来,推开房门道:“小姨小姨吃饭啦!” 房门大敞—— 郑怀野正懒懒散散倚在中岛台喝水,顺势瞥过去一眼。 宋亦可身上裹了条浴巾,头上高高包了个头巾,优美的肩颈裸.露在外,正坐在梳妆台上涂乳液——不知为何,那姿态莫名带着一丝迷人的“少妇”气质。 她把掌心剩余的水乳涂至手背及整个手腕。 纤细白嫩、在浴后又微微泛着一丝红晕的手举在半空中。 纤纤玉手,好似一支待放的玫瑰。 她说了句:“不吃,关门。” 丹丹“哦”了一声便关上了房门:“小姨说她不吃!” - 二十分钟后,宋亦可胡乱把头发一吹,随便换了身衣服、背了个包,便素面朝天走出了卧室,说了句:“我出门了。”便光脚走向了玄关。 郑怀野不禁回头望了一眼。 大早上的,打扮这么精心是要去哪儿? 只听对面,嫂子道了句:“哎,你妈怎么想的,多大一活蹦乱跳的黄花小闺女,就给安排相亲了?” 原来是相亲。 宋亦可坐在玄关矮凳上配合地“啧”了两声,表示遗憾。 而在这时,郑雅丹咬下一口三明治,咬字清脆、振振有词道:“因为二姥姥说小姨是个赔钱货,赚不到什么钱,还花很多钱,得赶紧嫁出去才好,这个叫……”说着,郑雅丹想了半天想到了一个词儿,“对!及时止损!” 郑怀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宋亦可硬生生忍住了想一脱鞋飞过去的冲动,穿好鞋,从矮凳上站了起来道:“郑雅丹,你给我小心一点,信不信我哪天趁你爸妈不在揍你一顿啊!”说着,道了句“走了”,便关上门离开。 郑雅丹便嘟哝道:“嘁,本来就是!” 旁边,郑怀野嘴角边那一抹笑意久久也不散去,又吃了半颗煎蛋,便拿上桌上的烟和打火机起了身,离桌之前,又顺手给了郑雅丹一记暴栗。 郑雅丹不满道:“打我干什么呀!” “看你可爱。” “……” 第9章 搭伴儿逃出精神病院…… 夏日上午,窗外一片风和日丽。 阳光挥洒下来,照得不远处的凛江波光粼粼、金灿灿的。 不远处却又有一大团乌云在缓缓飘来,已将CBD的一半笼罩下来。 这露台很大,俯瞰下来是“L”型的,不仅客厅可以通往这里,另一边的宋亦可房间也可以。 宋亦可出去了。 他在露台上闲庭信步,看看花儿、看看草,看着看着便看到了拐角处,往她房间方向望了一眼,发现房间内拉上了厚实的窗帘什么也看不见。 他拿出一支烟,把盒子往旁边BBQ桌上一扔便点上了烟。 顶楼风很大,一支烟还未来得及吸上几口就已被风抽走了大半,他又吸了最后一口,便把烟蒂扔进了脚边那一盆早已枯萎了一大片的草盆里。 里面一堆的烟头,大概都是他哥干的。 “相,亲。” 他自言自语道。 昨晚喝多了还问他要不要复合,今早酒醒了就不认人,回了他两个问号就装不认识,转眼还跟人去相亲? 所以只是撩骚是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在某种程度上她成功了。 他此刻内心不是很平静。 而正在这时,一颗豆大的雨滴“啪—”地落在他手背上,他望了一眼天空,马上要下雨了。 他回到了客厅,而一关上门,雨势便肉眼可见地大了起来,随一声“轰隆”的闷雷,雨滴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了窗子上,发出竹筒倒豆子的声响。 丹丹道:“下雨了!小姨带伞了没呀?” 郑怀野又看了一眼窗外——反正她开车,应该没事…… 反正她皮糙肉厚。 - 电梯一层层下降,下到一半时手机忽然震了两下,点开一看是微信有人发来了好友申请,名叫周志言。 宋亦可记得那位相亲男就叫周志言,便点击接受。 早上妈妈已经告诉了她餐厅地址,不过此时他又发来了座位号。 宋亦可回了句:【好的马上到。】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负一层,而她刚迈出一步便感到脚后跟猛然一痛,她忍不住“嘶—”了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脚后跟—— 果然,是前几天穿了一天高跟鞋磨出的水泡破了,看来一会儿要先去便利店买盒创可贴。 想着,她走向车位,却见姐姐家一直停放白色玛莎拉蒂的车位竟是空的。 “……” 对了,她车子还在 burning night …… 她忍着脚痛回到了电梯,按下了 46 层,电梯一层层上升,她给姐姐发了个微信道:“姐姐的车今天可以借我开一下吗?我的车还在酒吧……” 姐姐:【不可以哦,姐姐上午要出趟门。】 宋亦可:【哦,好嘛。】 正说话间,电梯“叮—”的一声抵达 46 层,宋亦可便又按下了 1 层。 电梯下降,她移动了一下脚步,感到脚后跟猛的一疼…… 水泡破了,崭新的布鞋又有些打脚,她只觉得举步维艰。 她想换双拖鞋。 正想着,电梯又抵达了一层。 她犹豫着是上去一趟换双鞋?还是就这么算了。 只是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然是中午 11 点 20,且这一早上上上下下的她也不想再上去,便就这样出了门。 而一出了入户门,便见外面正下着大雨。 今天可真是诸事不顺。 好在姐姐家这一幢离南门还比较近,宋亦可跑了两步出了小区,到了楼下便利店买了一把透明伞和一盒创可贴,又见货架下方摆了一排拖鞋—— 大概是室内拖鞋,不过其中一双黑色拖鞋上画了一对墨绿色五瓣花朵,看着还挺可爱,也不是不能穿出去。管它形象不形象的,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走一步都钻心的疼,便拿了一双。 结完账,她“啪嗒—”一声把拖鞋放到地上便穿了上去,又拿塑料袋把帆布鞋一装,暂时寄存在了便利店内。 - 郑怀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着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 江州的天气总是如此,跟宋亦可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而在这时,手机在茶几上震了起来,是傅景润。 郑怀野便滑动接听道:“喂?” “哎,昨天喝了那么几杯睡到现在,上了年纪真是不行了,在哪儿呢?中午出来吃个饭?” 他刚吃了早餐,却还是问:“可以啊,想吃什么?” “海底捞?” “行。” 郑长安昨天出差了,下午回来,家里聚餐定在了晚上。 傅景润道:“开我车吧,我现在过去接你。” 郑怀野回了句:“嗯,我现在在锦绣天府,你把车开到南门。” “你哥家?” “嗯。” “好,我马上到。” 而不到十五分钟,傅景润便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道:“下来。” “好。” 出了门,见外面雨势小下去了许多,已经出了太阳,被大雨冲刷过后的街道在阳光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傅景润的宝蓝色保时捷一路飞驰,停在了小区门口,傅景润打着哈欠从驾驶座上走下来道:“上了年纪真是不行,怎么睡都睡不醒,你来开吧。” 郑怀野便坐上了驾驶座。 只是上了车,右手搭在了方向盘上,他却久久也不发动,目光掠过傅景润向副驾驶外望去。 傅景润说了句:“看我干嘛,爱上我了?”说着,看向了郑怀野,却发现他没在看自己,便又以他的眼睛为原点划了一条射线,发现他目光是落在了外面一女孩儿身上,于是悄然改口道,“怎么?爱上那姑娘了?哥哥下去帮你要微信?” “滚。” “也是,住这个小区的家境肯定也不差,而且这姑娘一看就自信,自己过得挺滋润的不一定看得上咱,算了快走吧,饿死爸爸了。” 郑怀野却不言一语。 傅景润见郑怀野一直也不开,便道:“魔怔了?有那么好看吗?”说着又望过去一眼,觉着有点眼熟,又一想——这不就是裕慈那闺蜜? 叫什么……宋可伊?宋可儿?宋亦可? 对,叫宋亦可。 那女孩儿他昨天就注意到了,挺漂亮的。 裕慈是江州戏剧学院都认可的颜值,不过细看起来,那女孩儿比刘裕慈还要再耐看一些。 且她面相喜人。 天庭饱满、下巴圆润,一双漆黑的杏眼泛着水灵灵的光。 长得还挺有福气,也没什么攻击性。 不过气质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贵气。 她神态是慵懒的,动作是闲适的,一举手一投足间都颇有韵律之美,而骨子里又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傲气,像一只高贵而懒理世事的蓝眼睛的布偶猫。 她看着挺好相处,但他知道这种女孩儿最难搞了。 因为她物质与爱什么都不缺。 她情绪价值自给自足,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很开心。 他之前交往过一个这种女孩儿,他属于暖男那一挂,每天早安晚安、嘘寒问暖,那女孩儿也都回复,每句话还都加个小波浪线,那个欢脱。 不过跟她在一起,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空虚感、失落感…… 后来悟出,自己本质上不过是那女孩儿生活里的白噪音。 他是一个很需要存在感的人,便与她和平分手。 - 驾驶座车窗开着,郑怀野手臂搭在了窗框上,冷白皮的手背筋骨分明,指间不知何时还夹了支烟。 傅景润看了一眼道:“别在我车上抽烟。” 郑怀野没应,且一直搭在外面的夹了烟的手,叫嚣似的伸进了车里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口。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小老弟面前,他气势总是要弱上一截。 郑怀野吐了一口烟雾,胳膊便又闲闲散散地搭回了窗框,看着在暴雨过后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正独自一人站在便利店前不知在干什么的宋二小姐。 她穿了件白T,穿了一条墨绿色牛仔A字裙,脚上穿了双…… 嗯,拖鞋。 她手上拿了个黄色小盒子,也不知是什么,正在两手间捣鼓捣鼓地拆开,过了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只创可贴。 她撕下包装,微微侧身弯下在脚踝上贴了一片创可贴—— 纤纤玉骨的脚踝上鹅黄色的一小截。 上面还带小黄鸭图案。 看到这儿,郑怀野忍不住“呵”地笑了一下,笑中是觉得好玩的玩味,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嘲讽。 傅景润在一旁道:“别看了,走了。” 郑怀野一点反应也无,傅景润便破口大骂道:“还走不走?”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你是想饿死爸爸吗?这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 正是在这时,宋亦可伸手拦了一辆车坐上去。 郑怀野这才有一丝要移动的意思,不过先是一道冰锥似的目光射了过来:“还吃饭吗?” 傅景润觉得自己被射穿了。 这个小老弟,有时脸一板起来看着便可凶可凶。 他语气顿时弱下来了一大半道:“吃,吃啊。” “那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啥了,我就说饿死宝宝了啊!” 语气依旧叫嚣,措辞却微妙地变了一些。 郑怀野这才发动了车子。 这车上除了他就只坐了一个傅景润,这一路却比坐了四个郑雅丹还聒噪,只听傅景润又道:“小老弟,你猜昨天你走了之后发生啥了?” 郑怀野不回他,傅景润便自顾自说起了单口相声。 “我昨天跟裕慈开房去了。” “是这样的,我约她吃宵夜,但她说她要回家一趟拿个东西,我就在她家楼下等她。” “等啊等,等了有半小时吧,她终于下来了,还换了件衣服。” “我们撸串儿去了,结果我俩撸着撸着……”说着,觉得自己措辞有点儿怪,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总之就是气氛到了,然后就去开房了。” “真的是一时兴起,我原来没这打算。” “她昨天在 burning night 穿了件白色衣服你记得吧?不是我故意要看的啊,主要是她那个衣服有点透,我就看到她那个肩带是黑色的。” “结果到了酒店一脱——粉红色小豹纹!” “原来她上楼是去换衣服的!!!” “原来她早就馋我身子了!!!” “我跟你讲,当时我就萎了,觉得自己是被睡了,赶紧提了裤子说不合适,进度太快,我平常属于特保守那一挂的,不交往个一两天是不会随便睡的,不骗她,真的是这样的。我就说要不我们先交往一两天,觉得合适再睡。” 郑怀野:“……” 毕竟是他小学、初中同学,又是宋亦可闺蜜,郑怀野不希望裕慈被他玩了,便终于开口问了一句:“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别说,我对她还挺有感觉,就是她这个人特别有意思你知道吧。人生到了我这个阶段,马上要奔三十了,什么也不愁了,再往上也盼不着了,也就是个千金难买有意思。” 郑怀野听了觉得挺好。 两人也挺搭的,一个 drama queen,一个 drama king,两人跟搭伴儿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似的。 一个老色鬼,一个小欲女。 凑合在一块儿过吧,别再去祸害别人了。 第10章 欺负这个姐姐是么?…… 三小时后—— 锦绣华府气派的小区大门前,柏油路宽阔而空无一人,保安室里的小哥吃了午饭正“前仰后合”地打着盹儿,被车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响惊醒。 一辆黄色出租车急刹车停了下来。 小哥看了一眼没什么事便继续“前仰后合”。 后座车门推开,一双穿了拖鞋的笔直白嫩的腿优雅地蹬出了车门,稳稳踏上了地面,宋亦可说了句:“谢谢师傅。”便“嘭—”地关上了车门。 她到一旁便利店拿走了自己中午寄放的帆布鞋,为表诚意,支持了一下小店新增设的关东煮业务,买了一小杯,又拿了一瓶酸奶走出来。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想拉个客再走,只是这个时间天气又热,小区门口空无一人,要出门也是私家车出行,师傅等了一会儿便又把车开走。 而前脚出租车刚一开走,后脚一辆锃亮的保时捷便一个急刹车接替停在了那个地方。 车门推开,走下来的竟是郑怀野。 宋亦可呛了一下,见手里竹签上还插着一根胖胖的肉丸子,顺手把丸子往嘴里一塞,竹签往纸杯一扔,拿着纸杯匆匆步入了小区内。 她一边嚼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没再看到他的身影。 她松了一口气,又拿起一串土豆来吃。 而正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亦可。” 他竟然叫她亦可…… 宋亦可“啊?”了声转了个头,手中竹签上的土豆片“吧唧—”一声掉进了纸杯里摔成了土豆泥。 郑怀野道:“刚回来吗?” “嗯。” “走吧。” 他很自然地说了一句。 于是,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并肩走在了小区内。 大概是初二初三的时候吧,两人情窦初开,似是悄然对彼此萌生了好感,却又青涩得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每次放了学在路上碰见,心生欢喜,却又总是隔着这样一段微妙的距离行走。 宋亦可一身白T、牛仔裙装扮,脚上穿了双小花拖鞋,中长的头发在后面松松垮垮地扎了起来,短短的一小截。 手上拿了杯关东煮,又拿了一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挂满了水珠的酸奶,整个人的状态,看着就像个青春洋溢、刚放学的女高中生。 正在这时,身后一个中二少年骑着辆悍马自行车在她身侧疾驰而过。 郑怀野说了句:“小心。”便把着她肩膀用力一拢—— 动作行云流水,举止间并无暧昧意味。 中二少年回头对宋亦可吹了个口哨,又一个漂亮的漂移,把自行车横在了远处前方。 郑怀野声音闲散道:“欺负这个姐姐是吗?” 宋亦可:“?” 她仰头望了郑怀野一眼。 少年道:“哥哥你应该谢谢我呀,让你抱到姐姐了。” 宋亦可骂了句:“臭小子!” 少年吐了个舌头,骑车拐入了楼群中。 宋亦可轻“嘁—”了声,说了句:“小学鸡。”而一低头,便见郑怀野崭新的白色球鞋上,不知何时印上了半只脚板印,看着十分显眼。 记得刚刚郑怀野一揽她——她没留意,一下子重心不稳,整个人像是被外力强拉硬拽着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而最后一脚,她记得自己踩在了什么不软不硬的东西上,她便赶紧移开了脚。 宋亦可问了句:“是我踩的吗?” “可能吧。” 反正刚刚这个脚印是没有的。 她说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顿了顿,他又云淡风轻道,“这鞋是我哥的。” “哦……” 那还真是没关系呢。 没想到自己踩在他脚背上这种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小区内绿化很好,草坪、灌木、名贵树种搭配得错落有致,还有一大片花园,花园内会按季节种植不同的花卉。 这一阵天气好,每天晚上楼下都有小孩、宠物在玩闹,草坪被踩斑秃了一片,今天便有人来修复。 只见草皮被切割得方方正正,一块有巴掌大小,五六张草皮摞成了一小摞,用尼龙绳一捆,上面打了个蝴蝶结。地上随处摆着好几摞小草皮,一位叔叔正把它们一块一块地填补到草坪上的斑秃处。 宋亦可忍不住爽朗地笑了两声。 郑怀野知道,她一定是觉得那一小摞一小摞的草皮很可爱。 又走了一会儿,步入金碧辉煌的挑高入户大堂,而在这时,宋亦可手机又“嗡嗡”地震了两下,打开一看,是刘裕慈在群里道:【姐妹们,我脱单了。】 宋亦可“哒哒”地打下一句点击发送:【谁?】 裕慈:【润哥哥喽。】 裕慈:【可儿,相信我,相亲也是可以遇见真爱的!】 宋亦可:【哦。】 她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 叶一涵也被炸了出来道:【你们昨晚走到哪一步了?】 宋亦可:【昨晚?】 宋亦可:【我走后又发生什么了?】 叶一涵:【她跟她润哥哥宵夜去了。那时候都凌晨了,孤男寡女喝醉了一起去宵夜……吃啥?jb?这暗示还不够明显吗?她还跟着去了。】 宋亦可:【我系好安全带了,来吧!】 群里三人,裕慈、一涵两个性.经验都相当之丰富,唯独宋亦可一个连A.片都没看过的小处女。 在这件事上,她属于起步早,但后劲不足型。 初高中就和郑怀野腻腻歪歪在了一起,但因异国,每天除了电话还是电话,也就放了寒暑假,郑怀野回国,两人才会黏在一起亲亲抱抱举高高,不过宋亦可家在这件事上管控很严,更进一步的她根本不敢想,也不知道,最激烈的一次,也就是两人在公园小树林接吻那一回。 后来,宋亦可在本科、硕士这大好年华单身了五年。 裕慈、一涵却过上了放浪生活,纷纷赶超了她。 有时一涵、裕慈会在群里小小地开个幼儿园车,宋亦可都觉得车速贼猛,只不过一边说着“不要不要”,一边却又暗搓搓期待她们把车开上高速。 正在这时,刘裕慈又来了一句:【撸】 宋亦可:【??】 什么意思? 不是吃,是撸,用手的意思吗? 而正想入非非着,刘裕慈又来了句:【串】 哦,大概是叶一涵问“宵夜吃啥”,她回了句撸串。 叶一涵道:【然后呢?】 刘裕慈:【然后就交往了呀!没事啦,反正我看他年富力强、身强体壮、器.大活.好,就是睡到了我也不亏的呀。我都多久没开张了。】 宋亦可:“……” 年富力强,身强体壮? 她怎么看他一副每天都“好累好累”的样子。 他确实有点老了啊…… 刘裕慈:【而且他人超级不错,反正我已经爱了。】 叶一涵:【行吧,那恭喜脱单。】 刘裕慈:【谢谢姐妹!】 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了电梯口。 宋亦可走在前,郑怀野跟在后,宋亦可在电梯前站了半天也不按,一直盯着手机,郑怀野一只颀长的胳膊便从身后绕过来,按下了电梯。 宋亦可“哦”了声放下手机,专心致志看着电梯一层层地降下来。 电梯很快抵达,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郑怀野按下了 46 层,宋亦可便又拿起了手机,只见对话框上不知何时又多了几条内容。 先是叶一涵甩了个淘宝店链接过来。 而后,刘裕慈便道:【姐妹,靠谱!这个实在!】 叶一涵:【靠谱吧?】 叶一涵:【收藏了很久的,分享给你了。】 宋亦可点进链接一看—— 哦,是一家挺别致的情.趣内衣店。 原来淘宝上还卖这种东西的。 她怀着好奇的心情上下翻动了一番,食指指尖点在唇边,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见里面什么性.感睡衣、兔.女.郎装、女.仆.装应有尽有。 女.仆装材质是半透明的。 模特鸭子坐,抬眼看镜头的模样有一点,欲。 宋亦可干干咽下一口口水。 她食指悬浮在空中半晌,像在考虑要点开什么。 她一边觉得这个店有点污,一边又不去点右上角的小叉叉,而又点了下“宝贝分类”,见里面有一个分类是“五十度 ·格雷”,便忍不住猎奇心理点进去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了小皮.鞭、蜡.烛、项.圈等物品。 她就知道…… 五十.度格雷,可不就是五十.度.灰。 不过她大三时有和室友一起看过这部电影,所以有心理准备。 此时的她神经紧绷、屏住呼吸,像一个背着父母偷偷干坏事干得正入迷的小孩,却又装出闲适的模样,食指在屏幕上上上下下地翻动着。 而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随着一小口倒吸的冷气,猛一回头—— 是的,她身后还站了个人。 她竟然忘了! 她猝不及防地与那人四目相对,她表情真实得像一个受了惊的土拨鼠,就那么怔在了那儿。 他则一直看着她。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像是在说——不用疑惑,我看到了。 且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情绪,仿佛见怪不怪。 宋亦可:“……” 愣怔半晌,她淡定地回过头,点下了右上角的小叉叉。 页面转回了微信,她发了个“我常因自己不够变态而感到与你们格格不入. jpg”表情包。 第11章 才不想嫁人 宋亦可输入指纹,房门“哔—”的一声开启。 门一拉开,便闻整个屋子里都飘满了蒸海鲜的味道,带着些海水的腥味。 宋亦可一向不喜欢这个味道,不过她很喜欢吃海鲜。 周姨、张姐、宋染正在厨房忙。 郑长安则刚出差回来,洗了个澡,脖子上挂了个围巾便走出了浴室,来到中岛台前道:“菜啊、肉啊都准备好了吗?我一会儿炒几个菜。” 宋染道:“小排骨,虾都准备好了,蒜剥了,姜丝切了,青椒也切了,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郑长安看了一眼一盆盆装好的食材,最后拎起了姜丝与青椒,一脸老人地铁手机表情道:“这切的什么,一点卖相也没有,你切的吧?” “嗯,怎么了?”说着,宋染挑衅似的用一只涂了红指甲的纤纤玉指挑起他下巴,“不行吗?” “切这么丑,比我还丑,看了让人没胃口啊!” 姐夫求生欲满分。 姐姐说姐夫丑,姐夫总不承认,现在倒是承认了。 宋染爽朗地笑了两声便放开了他。 姐姐姐夫其实蛮恩爱,也不知去年为何闹得那么严重,连离婚协议书都签了一回。 因为姐姐的婚姻,宋亦可是深入骨血地意识到,这个社会对女性角色的期待给职场女性带来的压力,哪怕是到了姐姐这段位,也依然不可避免。 若要避免,唯有一个破解之法—— 不婚不育。 去年丹丹准备要上幼儿园,现在但凡“逼格”高一点的幼儿园,都期待妈妈能全职投入到孩子的教育当中,有些幼儿园甚至是硬性要求——当然,是真的逼格高,还是为显逼格而跟风如此,也未可知。 但为了拿到入园资格,辞了工作全职带娃的妈妈们,也的确比比皆是。 郑家在江州有点势力。 孩子要上幼儿园,真就是公立的、私立的随便挑。 宋染不必为了丹丹的入园资格而放弃事业,只是那段时间,郑长安听了许多专家们的建议,觉得妈妈全职在家带孩子,对孩子的成长好处多多…… 事实上,郑长安一开始就对宋染工作太忙,夫妻俩聚少离多,宋染对丹丹的陪伴也太少的情况颇有不满——他们的家庭不需要多一份的收入,需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投入家庭、教育小孩的人。 丹丹和其他小孩不一样,她不是一个很乖的小孩。 在郑长安眼里,她是个问题小孩。 而他觉得——这都是妈妈的责任。 事实上,姐姐的确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妈妈,甚至连姐夫都不如,但她觉得孩子都是这样长大,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没什么品性问题就好。 而那段时间,姐夫却叫姐姐把玉颜卖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宋染生活百分之九十的成就感都来自于事业,而非家庭,她说,如果她全职在家带孩子,不出一年就会得抑郁症。 一个工作繁忙的妈妈,一个得了抑郁症的妈妈,哪个对丹丹的成长更不利,叫郑长安自己掂量。 总之那段时间,两个人数不尽的争吵。 姐夫说姐姐太自私,姐姐认为姐夫不可理喻。 一向支持女性独立观点的姐夫,有了自己的小孩后,竟会逼她在家当一个全职太太。 姐姐家庭观念不重,哪怕是一家人,既然在人生重大选择上发生了分歧,那就分开各走各的。 于是,在数不尽的争执过后,姐姐一纸离婚协议书递到了姐夫那儿。 姐夫赌气签下了。 签完,姐夫又转念想—— 原本和和睦睦的一个家庭,不过只是相聚时间少了一些,怎就忽然走到了这一步。离婚。 家庭的形态千千万万种,为什么要用一个模版套用? 凭什么宋染要成为一个满分妈妈? 宋染很优秀,不仅是事业上的。 她独有的幽默、乃至童真,总是能迅速与丹丹打成一片。 她也从不当自己是丹丹的长辈,而真就是一个大朋友。 宋染堂堂正正、挺胸抬头地向前走。 而他相信终有一天,丹丹也会亦步亦趋地跟上妈妈的脚步。 中厨厨房内,郑长安三下五除二炒了几道菜,菜一盘盘地装盘递出来——油爆虾、糖醋小排、炒青菜——宋染与丹丹便接过来端到桌上。 郑长安满头大汗地走出来道:“好了,开饭吧。” - 餐桌上摆满了各类海鲜,个头之大,令人惊异。 饭桌上,姐姐姐夫、郑怀野又聊起了家国大事。 宋亦可与丹丹坐在对面认真扒海鲜。 鼎盛置业在隔壁安南市的风情小镇项目已经竣工,即将开业,而玉颜化妆品公司的珂柔系列产品也即将上市,前后只差一天时间。 为此,两人这一阵都忙的团团团转,夫妻俩像是有一阵没见面了,今天的聚餐也是忙里偷闲之作。 郑长安道:“来,干一杯。干完了继续加油。” 宋染举起杯子与他碰了一杯。 比起搭配干活儿的夫妻,两人其实更像是共同战斗的战友。 干下一杯酒,姐姐又莫名想起一件事,独自笑了好一会儿便讲笑话似的讲给姐夫道:“哎,郑长安,你猜可儿中午干嘛去了?” 郑长安问:“干嘛了?” “相亲去了。” “啊?”姐夫一脸惊诧道,“才多大啊去相亲。”顿了顿,又问了句,“做什么的人啊,感觉怎么样?” 姐姐也好奇地问道:“是啊,怎么样啊?” 宋亦可:“……” - 看了“征婚启事”还以为是个什么绝世大奇葩,今天会了一会,发现倒也还是个正常人。 他江大硕士毕业,高知家庭出身,很多条件上算是优异,因此骨子里也带着一股想努力掩藏,却又欲盖弥彰的自大和优越感,但基本素养也还是有的。 他选了一家很不错的中餐厅,地点略偏远,在江州不算太有名,味道却意外得很好。 可能也正因如此,整个过程并没有多难捱。 实在没得聊,也还有美食作伴。 两人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只聊了下全职太太这个问题。 因为姐姐,宋亦可对这话题颇有体会。 在夫妻双方必须有一方放弃事业,全职在家的情况下,其实爸爸全职带娃也不是不行,比如她姐夫,她就觉得比她姐姐更适合全职带娃。 姐夫做饭很好吃。 姐夫教育小孩也更有耐性和方法。 且不知道一年前是什么状况,至少现在,姐姐的收入分分钟 triple 她姐夫的死工资,毕竟现在,姐夫手上还没有什么鼎盛的股份。 化妆品是个暴利行业,大部分投入都花在研发和广告,一套化妆品的造价其实没多少,等一个品牌真正做起来,带来的品牌溢价是巨大的。 而周至言说,在普遍情况下,男性当全职奶爸会遭受歧视,女性出去工作在职场上也会有隐形歧视,要往上走,还有看不见、打不破的玻璃天花板。 所以男性工作,女性辞职是最优选择。 宋亦可无话。 她们本质上不是同一类人。 他做抉择遵循效益最大化原则,而宋亦可做抉择遵循的却是…… 好像也没什么原则。 总之,宋亦可一开始也不是为了找未婚夫去。 周至言倒是为了找未婚妻来的,只是聊了一会儿觉得不合适。 或许他再年轻个两三岁,他会选择这样的女孩儿。 但现在,比起一个特别的女友,他更想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可以,又肯当全职太太的妻子。 于是两人好聚好散,宋亦可上了车便删了他微信。 - 宋亦可在观点上算是一个能包容的人,只说:“反正就觉得他目的性太强了吧。” 而听她这个态度,郑怀野也就感到放心了。 姐夫又问:“他们家那个律所叫什么名字?” “叫雄……”说着,宋亦可翻了一下微信的征婚启事,上面写了律所名字,“叫雄言律所。” “在江州?” “嗯。” 姐夫便道:“没听说过啊。” 姐姐便在一旁道:“可能就是一个小律所吧。” 姐夫便打趣道:“这哪儿配得上咱家二小姐啊,你妈不行啊,怎么什么人往里塞啊。以后这事儿就交给你姐了,你姐朋友圈里一水儿的社会精英,各行各业的都有,什么金融、建筑、互联网。到时候咱挨个见见,遇到满意的为止。” 郑怀野:“?” 姐夫又道:“宋染,这事儿咱得提上日程了。可儿现在急着嫁人,是吧,有合适的就安排啊。” 宋亦可便嘀咕道:“才不想嫁人。” 姐姐便又颁出了自己的座右铭道:“对,不要早结婚。婚姻是座城,里面的羡慕外面的,外面的羡慕里面的,虽然也不是不能进进出出,但进来容易出去难。可儿,等玩够了,想清楚了,遇到一个人,他让你有了跟他是生是死、是爱是恨都捆绑在一块儿过一生的冲动,到时候再结。” 第12章 笨蛋大傻瓜宋亦可 宋亦可胃口不佳没吃多少,又抿了一口白葡萄酒道:“我吃饱了。”便起身回到了卧室。 到了床边,她“嘭—”地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身子在床上轻弹了两下,墨绿色真丝床单质感丝滑。 她脑袋空空,躺了一会儿便又拿起了手机,在一排排 app 间徘徊犹豫,最终点进了小红色,偏巧在首页看到“淑妍氨基酸洗面奶测评”。 淑妍,是她们公司旗下的品牌。 博主道:【洗面奶还行,不过价格小贵,比 Elta md 那款也便宜不了多少,性价比不高,泡沫也不是很丰富,推荐指数两颗星。】 小红书公司有专人运营,不过宋亦可既然看到了——作为创始人的亲堂妹,公司“高价”聘请的公关生,她还是忍不住装作路人回复了一句道: 【泡沫不丰富也是氨基酸洗面奶共有的不足了,不过玉颜这款我用过,泡沫在同类产品中还算丰富,而且泡沫的丰富程度其实与清洁力没关系的。泡沫遇到油脂会碎裂,我第一次用只挤了一点,觉得没有泡沫,第二次多挤了一点感觉泡沫刚好。】 以上都是她亲身经验。 研发部每研发出一个产品,就会拿全公司人当小白鼠。 毕竟是化妆品公司,她工作不到一个月,公司发下来的化妆品堆在一起都是一筐一筐的。 她习惯了用一线牌子,一般不怎么公司发下来的。 也就前一阵,她洗面奶掉马桶里了,她只好捞出来丢掉,一管崭新的香奈儿洗面奶就这么报废。她便到床底那一筐化妆品中翻翻翻,翻出一瓶淑妍洗面奶来用,而这一用便用到了现在。 还真的蛮好用,感觉比一线大牌也没差在哪儿。 姐姐化妆品也只用大牌,不过洗面奶也一直是用淑妍的。 而一刷,见博主回复她了: 【我是中性皮肤,不像您大概是大油田,所以不存在泡沫遇油脂会破裂的问题,泡沫不丰富就是不丰富,水军吗?有钱一起赚啊?】 宋亦可:“……” 宋亦可想回一句——您这测评就没收钱吗? 但毕竟事关公司利益,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她还是忍了下来。 公司新产品马上要上市了,网上关于她们公司的黑料也是越来越多了,宋亦可工作了些时日,公关圈里的套路多少也懂了一些,明白这大概都是同行送她们的“上市大礼包”。说什么洗面奶泡沫不丰富、性价比不高都是轻的,别说产品重金属含量超标,含激素,用了爆痘、烂脸什么的都算手下留情了。 黑公关嘛。 造谣轻易又判不了罪。 宋亦可退出小红书,又点进了B站。 她周一更了视频,下面自然来了许多评论。 她这一周工作挺忙,忙到没时间刷评论区,这一刷便刷出了许多: 【入职快乐~】 【要努力呀,从阿婆主大三就开始关注了,日常vlog陪伴了我好多年。】 【呜呜呜,小姐姐好美,白富美无疑了。】 【求T恤链接!】 【看到可儿小姐姐的vlog就觉得生活好美好,好正能量!】 …… 宋亦可回了几条,便关了手机往边上一扔,仰在床上。 她对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耳边忽然便又响起姐姐刚刚那句话——他让你有了想和他是生是死、是爱是恨都捆绑在一块儿过一生的冲动…… 这样的冲动,她不是没有过。 她脑子里有无数细碎的片段在一闪而过,零零散散的画面有一帧没一帧胡乱地闯入她脑海里。 过往的,现在的。 顺序颠倒、毫无逻辑。 它们像蚂蚁在一口一口地咬噬她,咬得她心底又痒又疼。 她今天去相亲,便深刻地体会到一件事。 “没感觉”的人,哪怕是一餐饭时间都显得漫长,何况是一生了。 而所谓的“感觉”,也只有他一个人曾给过她。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心烦意乱,叹了一口气便起身走向了露台,打算出去透透风。 晚上九点,天空漆黑一片。 露台是“L”型的,她优哉游哉地走到“L”字的拐角处,胳膊搭在玻璃防护栏上向下望。 楼下是 CBD 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暖黄色路灯照亮了一条条道路,从上向下俯瞰,好似一片树叶上一条条延展的脉络。往前便是滚滚奔流的凛江,江上几艘巨大的货船在鸣着汽笛缓缓行驶。 她站在顶层,这一切便都显得十分悠远。 中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洗刷掉了空气中的余热,又入了夜,风便有些微凉,习习地拂面吹来,像一条冰凉的缎带,在她两腿间缱绻缠绕。 一个诱人的,妩媚的夜晚。 她穿了一条墨绿色碎花睡裙,裙子长及膝盖,上身是无袖款,边沿还带小花边,很少女。 她饭前刚洗了澡,中长的头发披下来,像bobo头。 她本就长得幼小,这一刻,更是像一个 16 岁的未成年少女。 她在享受这个夜晚。 而看了一会儿楼下的夜景又一扭头——她竟在露台的另一侧看到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 他正站在“L”拐角的另一条线上,两人中间隔了一株盆景小树。 他两只瘦长的胳膊搭在防护栏边沿,正在静静吸一支烟。 他仰头深深地吸入一口,又出烟雾。 他个子很高,脖子也长,这一仰头便露出了脖颈上微凸的喉结。 刚刚宋亦可先来,郑怀野后来,他其实早看见了她。 余光瞥见宋亦可正看向自己—— 郑怀野吐了一口烟雾,便缓缓把头转向了她。 他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闯入了她的眼帘,在微风下,他的双眸惬意地眯起,让她不禁心间一颤。 宋亦可立刻转回了头。 郑怀野笑了一下,用清冷的声音开口道:“你好吗?” 宋亦可听到了,只是他的声音很轻,很快便消散在风中,于是不到两秒她便开始怀疑—— 他刚刚跟她说话了吗? 宋亦可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回头。 于是片刻过后,郑怀野开始慢条斯理地道:“宋亦可。” 这一次她听清了,正在想要不要回头—— 郑怀野却以为她没听见,或是听见了也装听不见,于是开始挨个地点名道:“宋小可。” “宋可儿。” “Chloe。” “二小姐。” 语气闲闲散散,莫名带着一丝对她的调侃意味,宋亦可不想傻傻地回头,便继续装没听见。 于是郑怀野又道:“笨蛋大傻瓜宋亦可。” 宋亦可:“???” 这一回她忍不住地回过了头。 不知何时,郑怀野又向“L”字的拐角处靠拢了些,那棵盆栽小树已然遮挡不到他们的视线。 郑怀野吐了一口烟不说话,眼角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长了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时而深情,时而又显得风流多情,有时一笑起来,眼尾又莫名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人的意味。 是的,郑怀野曾对她有过一个很别致的爱称——笨蛋、大傻瓜。 不是小笨蛋,不是小傻瓜。 而就是很直白的句——笨蛋大傻瓜。 这称呼于宋亦可而言与那句“二小姐”相似,她不会真的生气,但听到了难免要小吵小闹一番,只是时过境迁,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分手了五年的初恋男友毫无顾忌、叫嚣似的如此叫她…… 此时不生气,她莫不是真是个傻瓜。 宋亦可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 夜风起,轻轻拂起了她鬓角的碎发,随风微微摆弄。 她认真地审视他,眼睛里带着愠怒,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娇嗔,甚至是对过往一切的怨怼。 她不说话,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慌。 他轻咳了声,便把烟蒂扔到了脚下碾灭。 记得之前,每当宋亦可想“没事找事”、“无理取闹”,她脸上便都是这表情。 一副“我现在生气了,但我才不会跟你闹,我看破不说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的表情。 她又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回到了卧室。 她“哗啦—”一声拉上了推拉门,又挡上了厚厚的窗帘。 她后背倚在了墙上,两手抵在背后站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心脏原来一直在“砰—砰—砰—”直跳,仿佛真有什么动物在她胸腔里乱撞一般。 她和郑怀野青梅竹马。 她只是忽然在想——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呢? 又或者说——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 第13章 小小欢喜 她们是三年级时成为同班同学的。 她二年级时便听说一年级里出了个天才儿童,后来,这天才儿童跳级来到了她们班上。 记得在班上,他一直都是那个话最少,作业本上的字体乱糟糟,连自己的名字都写的全七八糟,数学课上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常常不知道讲到了哪儿,但若知道了题号,看一眼便能当场解出来的那一个。 不过他成绩很不稳定,有时语文甚至能考个二三十分,因为他不按老师的要求答题。 语文考二三十分——成绩一排出来,那就是全年级倒数第一预定了。 但一道超纲数学题,他又是唯一能解出来的那一个。 他话很少,性情乖张暴戾,也从不交朋友。 总之是一个挺神秘挺高冷,让人不大敢靠近的存在。 小学时那一堆狗屁倒灶的事宋亦可也不大记得,只记得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某一天早上,她妈妈执意给她穿了双小一号的运动鞋。 她一直说:“这鞋子有点小!” 妈妈却摸摸她的脚说:“哪里小,这不是刚刚好。就穿这个,这个跟你的衣服搭的呀!” 于是,她半信半疑地坐车上了学。 她在车上感觉不强烈,只是到了学校多走了几步便感到脚痛,恨不能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只是那天还有一节体育课,她们体育老师又很凶…… 体育课前她便趴在桌上大哭。 她小时候在班上人气很高,这一哭,周围一堆小朋友便都围了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怎么哭了呀?” “怎么了,你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帮你。” 于是她哭着说——她鞋子小一号,她现在脚很痛,但一会儿体育课上还要跑步。 小朋友们纷纷与她共情,安慰了她许多,只是马上上课了大家便又三三两两地散去,到操场上排队列准备上课。 宋亦可一直没走,趴在桌上抽抽嗒嗒地哭。 阳光和煦的下午,恍然间,教室里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她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更加难过。 而一回头便见她后面还坐了个人,是郑怀野,她们是前后桌。 宋亦可看了一眼,趴回来继续哭。 而不知何时,郑怀野脱下自己一只鞋子轻轻扔到了她桌下,说了句:“宋亦可,要不然你试试这个。” 宋亦可试了一下,鞋子松松的很舒服。 他面无表情道:“这个鞋子我穿了大,我们换着穿刚刚好。” 于是一分钟后,宋亦可换上了他的藏蓝色运动鞋,郑怀野则明晃晃穿着她的粉红色耐克。 上课铃悠扬响起—— “走。”说着,郑怀野拉住她手腕便往外跑。 风吹散了她的刘海,他拉着她快步走下楼梯,她看着小男孩瘦瘦的背影只是在想——他好像也没有多么高冷和不通人性啊…… 晚上放了学,两人便把鞋换了回来。 宋亦可舒舒服服了一整天,不过郑怀野却感到她的鞋子小了点,磨得脚后跟生疼。 他把鞋子脱下来,发现自己右脚脚踝处磨出了水泡还破了,干净的白色袜子上沾染了一块豌豆大小的猩红血迹,不过宋亦可没看到。 从那以后,宋亦可便开始对这怪小孩有了改观,她朋友多,便拉一帮朋友带他一起玩。 不过郑怀野似乎不喜欢一帮人一起玩。 他总是想独占她…… 记得四年级上学期时,鼎盛置业参股、参建的主题乐园盛大开业,开业前夕,怀野妈妈说十月二号开业当天要请全班同学一起过去玩。 全班一起去——这消息很让人振奋,于是一下课,大家便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要怎么怎么玩。 而正在宋亦可热烈参与讨论之时,情商为零的郑怀野却来了一句:“我只请宋亦可。” 宋亦可:“……” 她当时脸一红,狠狠为难了一把!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强烈不满,同学们纷纷回去告诉家长。 话传到了怀野妈妈耳朵里,怀野妈妈便说:“我们可以请全班一起去,然后你单独跟可儿两个人玩的呀!”说着,又吐槽他脑子转不过弯。 后来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十月二号那天,全班同学家长一起来到了游乐场。 那天可儿妈妈没去。 她们家属于“双职工”家庭,爸爸开服装厂,妈妈把她养到了能打酱油的年纪,便也开始经营起自己的事业,开了自己的连锁面包房。 当时面包房刚开了第二家分店,正是忙碌的时候,可儿妈便把她托付给了一涵妈妈。 她跟着大部队玩了两个项目,玩完,江铭哲爸爸要请大家喝果汁。 果汁一杯一杯地榨出来,挨个递到每个小朋友们手中,而正在她翘首以盼地等待时,郑怀野却把她拉到了一边说:“我们去玩过山车吧。” 宋亦可道:“我们商量好了,一会儿要先去玩旋转木马的!” 怀野妈妈便也前来助攻道:“小可儿,阿姨请你吃冰激凌好不好?意大利手工冰激凌。” 两人连蒙带骗,终是把她骗了过来。 怀野妈妈又叫一涵妈妈把可儿交给自己,不用担心。 于是,她便被怀野妈妈牵着,三步一回头地去了。 她其实更想跟大家全部一起玩的…… 郑怀野小时候是一个挺敏感的小孩,知道宋亦可不开心,他便也不开心,本就面瘫的脸更是全程板着不说话,导致宋亦可更加地不开心。 午饭是可儿、怀野、怀野妈妈三个人吃的,吃了西餐。 饭间,郑怀野问了她一句:“宋亦可,你不开心吗?” 宋亦可虚与委蛇道:“没有不开心……” “说谎!你明明就很不开心。” 他脸板着,声音提高,看着莫名凶。 宋亦可很委屈。 那天她妈妈不在,她又和一涵妈妈走散了,她跟了怀野和怀野妈妈,吃人家、喝人家的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小心感,结果吃饭时郑怀野还凶她。 她当时“哇—”的一下就哭了,哭着说:“我没有不开心!” “你都哭了。” 还说自己没有不开心。 宋亦可大声哭着狡辩道:“我没有不开心!” 宋亦可小时候脸圆眼圆长得可可爱爱,白玉兰又热衷打扮她,她性格又开朗爱笑,是个所有妈妈都梦想拥有的女儿。怀野妈妈只有一个糙儿子,宋亦可一哭便慌了,也不知小女孩儿该怎么哄,说了郑怀野几句便连忙安慰起可儿,给她擦眼泪。 宋亦可便抽抽嗒嗒地停下来。 委委屈屈的一天结束,入了夜,园内又开始了烟花表演。 大家不约而同来看烟花,三人便与大部队汇合。 看完回家的路上宋亦可问大家玩了什么,大家纷纷说玩了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听起来好不精彩。 周一到了学校,大家也意犹未尽地继续聊,宋亦可却一句也插不进去……因为那一整天,她都是委委屈屈跟着怀野和怀野妈妈一起玩的。 这让她狠狠难过了一把! 之后两三年便都是如此——宋亦可喜欢跟大家一起玩,不忍心丢下郑怀野便拉他一起,但郑怀野却总想着独占她……若不是和宋亦可单独两个人一起他便不参与。有时独占到了,就他那个情商,那个脾气,总是无一例外地把她搞得很不开心。 这样别别扭扭的关系一直困扰了她很多年…… 但她一直也舍不得丢弃这朋友。 他性情孤僻、乖戾,和其他小孩都不大一样,她明白的。 - 后来大概是在初一时,只记得放了个寒假回来,他一下子便蹿高了一大截,嗓音也变了。 宋亦可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听说婴儿由于骨骼生长得太快,夜里留意听,能听到“咯咯哒哒”的声响,而在当年,若是拿听诊器听一下她的心灵,兴许能听到同样的声响——那是不知在何时埋在心底的种子在破土而出的声音。 宋亦可对郑怀野的感觉,也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当时郑怀野在隔壁班,宋亦可每当从他们班门口路过都会有意无意往里瞥一眼,看看他在不在。 偶尔在食堂碰见,两人会坐在一起吃个饭。 偶尔周末,两人会约在怀野家一起学习,怀野会给她讲她不会的数学题,但他脑回路长得和常人不大一样,经他一讲宋亦可总是更懵逼就是了。 而他总是拿笔敲打她脑袋:“傻不傻啊,这都听不懂。” “你脑袋是木头做的吗?” “你是傻的吗?” 宋亦可:“???” 这样懵懵懂懂的感情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他们从未互诉过“喜欢”二字。 而直到初三那年,她和郑怀野大吵了一架。 原因于当时的宋亦可而言堪称莫名其妙,是因为江铭哲。 初中时,江铭哲的叛逆期来得异常猛烈。 抽烟、喝酒、打架、泡网吧。 女朋友几乎月抛。 而在初三那年,她与江铭哲成了同桌。 郑怀野一再提醒她,叫她离江铭哲远一点,而她总是随口说一句“知道了”便搪塞过去。 江铭哲是班上出了名的大逗比。 是个人都拒绝不了一个逗比该死的魅力,宋亦可更是如此。 宋亦可自己也话唠,两人小学时曾有过小小的“过节”,只是成了同桌后却意外的很合得来。 江铭哲书包里不装教科书,常年装着一大兜零食。 薯片、辣条是基本。 有时甚至连泡面、瓜子、小笼包都有。 于是,有好几次郑怀野从她们班路过,都看到两人在吃着零食聊着天。 宋亦可满面春光,笑得嘻嘻哈哈。 有一次他去办公室,还看到宋亦可与江铭哲一人占着一个窗台在写检查,原因是她们上课传纸条。 那段时间,郑怀野全然不想理她。 看到她就想骂一句——傻逼! 那一阵宋亦可成绩下滑也很严重…… 有句话说,上课没法认真听讲的原因无外乎两种——心里住了个傻逼,旁边坐着个逗逼。 而这两种,她当时全都占了。 江铭哲是让她捧腹大笑的那一个。 而郑怀野,是让她有意无意去注意、去寻找的那一个。 后来却有一阵风声说,江铭哲喜欢她…… 明明当时,他的月抛女友还没过一个月的使用期限…… 这件事郑怀野实在忍不住同宋亦可说了,她却不信,两人为此吵了好几次,宋亦可个大傻逼还跑去用□□问江铭哲:“有人说你喜欢我,是这样吗?” 江铭哲回了一句:“哪个傻逼说的?” 宋亦可还把这段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郑怀野看。 郑怀野说:“你这么问他会告诉你吗?总之,你以后不要再跟他说话,一句话都不要说。” 宋亦可道:“你有病啊!” “对,我有病。” “你再跟他嘻嘻哈哈,那你就给我滚,我说到做到。” “……” 第14章 理我一下好不好………… 宋亦可只当是气话,不过争执过后却也克制了许多。 周一上了学,她便不跟江铭哲说话。 宋亦可不理他,江铭哲只觉得上学这事儿它忽然就失去了乐趣,就在旁边问她些无聊问题。 而宋亦可一字不答。 他下了课在旁边搞笑,全班都笑了,就她一个人在低头看书。 于是那天放了学,宋亦可收好了书包往外走,江铭哲便赶紧背上书包跟出来,在走廊处嬉闹着拽住了她书包带子道:“嘿嘿,被我抓到了。” 宋亦可只低声道:“你别闹了。” 江铭哲便不能理解道:“宋亦可,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 江铭哲一直拉着她书包带子跟着她,而当时,她正要经过郑怀野班门口,她很怕被他看见,便一下打掉了他胳膊道:“江铭哲,你别闹了!” 江铭哲便顺势捂住了自己被打的胳膊。 他很爱演,一条胳膊晃晃荡荡的还真像独臂侠,又念了句台词道:“啊!我这最得意的能拿刀能吃饭的右手啊!” 这句话是《武林外传》里白展堂的经典台词,当时剧已播出了好几年,却依旧在各大电视台风靡,生命力与《还珠格格》相比有过而无不及。 正是这一句,让宋亦可忍不住笑了,却也是克制着的。 笑过后又很生气,她便上去踹了他一脚道:“傻逼啊你!” 而一回头,便见郑怀野不知何时从教室走了出来,看了她一眼便冷淡地掉头离开。 宋亦可彻底僵在了原地。 江铭哲知道宋亦可与郑怀野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那天宋亦可忽然不理他,包括前天她说“有人说你喜欢我”,他都觉得是郑怀野。 他也不想插在两人中间。 主要他不想看到宋亦可伤心难过。 今天宋亦可一直闷闷不乐,像一朵快蔫了的小花,他猜测,大概是郑怀野因为自己的事生气不理她。 他便拍了拍宋亦可肩膀便道:“那我先走了。” 而宋亦可满眼、满脑子都是郑怀野,也没看他一眼便去追郑怀野,追上去轻轻拽住了他校服衣袖,却被郑怀野用力地一把甩开。 他甩人的力度吓了她一跳,她从未料到他会这么生气。 宋亦可心里没底,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怎么啦?” 他一言不发,只是大步走出了教学楼。 放了学有二十分钟的操场上空无一人。 夕阳西下,染红了一大片云彩,天边泛着粉紫相间的颜色。 微风起,轻轻拂动着她的碎发。 宋亦可时跑时走,一直在后面艰难地追着他,从一开始的撒娇,到后来略带颤抖的哭腔,只是不停地问:“你怎么了,你不要不理我啊。” “郑怀野。” “你等我一下啊,你怎么了?” 而追到塑胶草坪中央,郑怀野终于停了下来。 他忽然回头看着她道:“我怎么了?还用我说吗?” 他当时已然窜到了一米八,一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姿态。 宋亦可解释道:“我跟他没什么。” 她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跟江铭哲说话,但刚刚就是戳她笑点了,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就这样。 郑怀野的情绪却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他说:“我最讨厌你在江铭哲面前的那个样子!” “我在他面前哪个样子?我说了我跟他没什么!你在想什么啊,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江铭哲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全年级都知道,就你自己不知道!宋亦可你是傻子吗?” 她原本那么能说,此刻却彻底词穷,只会反复道:“郑怀野!你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对,我有毛病。” “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什么吗?再跟他说话就给我滚。” “滚吧,别再跟着我了。” 她哭着拉住他衣袖,叫了声:“郑怀野……” 他却说:“滚啊!” 于是那天她一个人蹲在操场上大哭。 她脑子都哭断了片,哭完又开始干呕,只觉得肠子都要呕出来了,她有生之年第一次哭这么惨。 当然,拜他所赐,后来又有了很多次。 她眼泪止不住“哗啦啦”地淌,像是泪闸坏掉了一样。 风不温不冷地吹过来,眼泪悉数干涸在脸颊上,以至最后,她觉得像是有一片面膜干在了脸上。 那次过后,两人便一直冷战。 后来又放了假,再后来,又传来他去了美国读高中的消息。 她忐忑地和怀野妈妈确认过了,是真的。 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她不知道他在美国的电话号码,她总是深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起床打开电脑登陆 QQ 日复一日地给他发消息,一条又一条。 【哈喽~】 【在吗,郑怀野?】 【我们升高中啦~所有课程开始全英文授课,不过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哎。】 【你呢?在那边还适应吗?】 【为什么不理我啊。】 【你是因为江明哲的事生气不理我的吗?】 【我跟江铭哲不在一个班了,他又换女朋友了,他真的没有喜欢过我,他只是话比较多。不过你生气我也可以理解,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哪天你和唐萌成了同桌还天天聊天,那我一定更生气。】 【在吗?】 【你理我一下好不好,你不理我我就要哭了。】 而说这句话时,她已经哭过了,眼睛红红的像兔子。 【在吗?我真的要哭了哎。】 【我今天又哭了。】 【郑怀野,我知道错了,你理我一下好不好嘛?】 她像是一个圣徒在对神父忏悔,一日又一日。 而郑怀野却一直“杳无音信”。 于是她开始崩溃—— 【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 【我知道你在哪个学校,我十一国庆要和姐姐去美国玩,你信不信我去你们学校门口堵你啊!】 【为什么不回我?】 【郑怀野,你是死了吗?】 她总是在深夜给他发一大段一大段的留言,而后关了电脑,躺在床上伴着眼泪入眠,终日郁郁寡欢、哭哭啼啼,整个人像坏掉了一样。 妈妈以为她得了什么抑郁症,还带她去做心理咨询。 而咨询师说她没什么问题,只是青春期情绪起伏大,加上又刚上高中不适应,心理压力大。 后来的后来,叶一涵调侃说—— 如果她当时,果真是出了什么心理问题…… 诊断出来,应当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她,爱上了一个让她流尽了眼泪的“犯罪者”。 第15章 男朋友 而是在圣诞前夕的一个周五,宋亦可吃了晚饭,在床上裹着被子抱着电脑在玩。 她穿一身毛茸茸的珊瑚绒睡衣,用一个大大的“X”型的墨绿色夹子把刘海夹了上去,玩了会儿小游戏,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登陆了 QQ 。 她像是有十几天没登过 QQ 了。 当年智能手机还未彻底普及,大家对电话、短信的依赖比 QQ 要大很多。 她习惯性点开了郑怀野头像—— 一如既往,空空如也。 她轻“嘁”了声,便“啪—”地合上了电脑。 而在电脑即将合上之际,随一声刺耳的声响,桌面右下角的企鹅抖动,郑怀野的头像正在那儿闪动。 跟诈尸了一样。 于是她又开了电脑,见他说:【在吗?】 过了一会儿—— 【你在吗?】 【宋亦可。】 【你还在吗?】 看到这些话,她心底有很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对他不辞而别去了美国的怨怼,对他一连无视了她几个月的愤怒。 她再一次合上了电脑,只是在合上的那一霎那,又像是有丝丝欣慰在滋长—— 他,终于回她了。 不过她决定不要理他。 看到那句“你还在吗?”,她隐约觉得郑怀野不是无视了她的信息,而是错过了她的信息。 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只是后来又觉得——大概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可能就是不想理她。 而在这时,被窝上的手机开始响起了铃声。 上面显示——郑小野。 看到那三个字的瞬间,有一滴清浅的泪水渗出。 浅浅的一小滴,还未来得及滑落便干涸在了眼角。 铃声响了四声,她摁掉了他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再一次打进来,而这一次,她接听了。 她相信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没有哭,不过一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的崩溃,他这样打进来,无数潜藏在心底的委屈开始涌现,她只感到心间狠狠颤动了一下,于是声音也是微颤的。 “喂?”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他刚刚一看到那些来自几个月前的信息,他便料到这几个月她处在了怎样的崩溃之中。 谢天谢地,她还肯接他的电话。 他问:“你还在吗?” 她说:“嗯。” “我还在……” - 那天他放了寒假刚从旧金山飞回来,中午才到江州。 下午和家人吃了个饭又浑浑睡了一觉,醒来时是下午六点,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了房间内的台式电脑。 电脑开机, QQ 自动登录。 而正要点开某人头像,右下角便开始接续不断地弹出信息。 几百条信息,全是宋亦可。 他点开对话框,迅速地,却又是舍不得漏掉一句话、一个字地紧张地浏览下去。 最后一条信息是在两个月前—— 她说:【好啊,不回我,那我就天天给你发。】 只是在这之后,她却一句都没有再发。 当然,还有她两个小姐妹。 刘裕慈:【哥,你能不能回个信息噻,她已经崩溃了。】 刘裕慈:【她怀疑你得了什么绝症。】 叶一涵:【郑怀野,你做个人吧。】 他一直不怎么玩 QQ ,宋亦可之前也没怎么在 QQ 上找过他,有什么事一般都是打电话、发短信。 当然,这次数也屈指可数。 他们同校,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到了周末,似乎也没什么事可找。 他们当时的状态是“友情之上,爱情未满”,不会像小情侣一样天天黏在一起发信息。 不过,偶尔周末收到她一些无厘头的短信,比如—— “在吗?” “你在干什么呀?” “戳戳你,戳完我就跑啦~” 他也都蛮开心。 他回“在”、“在打游戏”、“别跑,站住!”,回了之后宋亦可却又没有下文。 也就初三下学期,两人关系似是又近了一步,后来两人又因江铭哲的事大吵,信息往来才多了起来。 一条短信一毛钱,一条彩信一块钱,吵着吵着,觉得发文字不过瘾,于是又一个电话打过去,一分钟是一毛钱,而他们吵一次能吵个一百块钱的。 当时家里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送他出国的事。 他初二时家里就一直在准备此事,他也收到美国一所私立高中 9 年级的 offer,要他初三过去读,不过他妈妈觉得他太小,不肯放他去。 而初三下学期,他又收到同一所高中 10 年级的 offer。 很不错的一所高中,也很适合他。 他爸爸要他去,他妈妈要他大学时再去,问他意见,他自己生活、学习上倒觉得无所谓,反正去了身边也不缺人照顾他。 当时正是鼎盛置业发展壮大,他爸爸财大气粗的时候,他爸说,只要他去就送他一套美国的豪宅。 佣人、司机、管家都配上。 只不过,他心里住了个傻逼一直放不下。 他的心意一直是倾向于不去,只要他爸不逼他,他连拒绝的措辞都想好了。 而在那时,却刚好发生了那件事…… 吵吵闹闹的那一阵,他就在想想,如果宋亦可一直和江铭哲走得那么近,那他就直接去美国,让他们开心去吧,反正他留下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在大吵一架后,他接受了那所高中的 offer 。 直到放了暑假,再到暑假过半,两人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放假之前,两人偶尔会在走廊偶遇。 宋亦可装作看不见他,刻意与朋友们说说笑笑,像是在生他气。 而在七月下旬,他给她发了条短信:【在干嘛?】 她回了句:【看书。】 【什么书?】 【安娜卡列尼娜。】 宋亦可语气像是还在生气,他便也没有再说。 而在八月中旬,临近出国之际——他也曾犹豫要不要叫她出来见一面,不过当时两人已有一个月没说话,上次聊天也不大愉快,且他们又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 他一直明日明日复明日的拖延着,而一转眼,也就到了出国的日子。 这件事也就罢了。 出国后,他换了台电脑。 有一日偶然要登 QQ ,却对着密码框一点头绪也无。 一日要找回密码,只是手机绑定了国内的号码,找不回来。 看到那一条条涌现的信息,他迫不及待却又十分忐忑地给她拨了个电话,而第一个电话,她摁掉了。 还好。 拒绝也是一种回应,他只怕她不接也不挂。 而第二通,她接听了。 出国几个月,也许是换了一方水土,又或许是他年长了些,他只觉得有些事情,他忽然“开窍”了。儿时,他对宋亦可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再后来,那占有欲中混杂了些奇怪的东西,叫人说不清道不明,而此刻,他可以很明确地说—— 他其实喜欢宋亦可。 对。 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 他想见到她,现在、立刻、马上,于是他说了句:“我回江州了,我现在可以过去找你吗?” 宋亦可犹豫了两秒,说了句:“可以。” 他说:“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 挂了电话后,宋亦可几乎是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刚刚那两秒的犹豫,犹豫的是她要怎样说服爸妈,让爸妈在这个时候放她出去。 不过还好,此刻是六点三十。 她们家住郊区一栋独栋小别墅,有时周末和朋友一起去市中心玩,玩了一天吃了晚饭赶不及回来,爸妈会叫她最晚八点二十前到家。 于是,她用十分钟时间说服爸妈,让爸妈放她出去。 又用十分钟时间说服爸爸,打消了他一定要开车送她的念头。 她说一涵课业压力太大,现在崩溃哭了,要来她们家附近找她,她陪一涵去奶茶店坐一会儿,或者去公园散个步就回来,八点十分前一定到家。 谢天谢地,爸爸同意了。 她爸爸平常其实不怎么管她,学业也好,学琴也好都没什么要求,唯独这种事上会很紧张她。 而正在她考虑要不要洗个头发时,郑怀野来了条短信:【我马上到了。】 她说:【那个。你千万不要出现在我们家附近。你去我们家旁边公园北门那里等我,我一会儿去那边找你,别让我爸妈看到了。】 他说:【好。】 公园北门是离她们家最远的一个门。 她急忙换了件毛衣、牛仔裤,外面穿了件藏蓝色牛角扣大衣,穿了双雪地靴便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临近圣诞,窗外竟飘起了小雪。 轻轻薄薄的,一落到地面便融化,是江州今年的初雪。 她从公园南门而入,一路狂奔到北门。 下了雪,路上总有些打滑。 她却拼劲全力地奔向他,那么焦急,那么憧憬,因心间的澎湃,眼泪不自知地夺眶而出。 那天,她在日记上写道: 再给我一万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用力地奔向你,不求结局。 我想你,我想抱抱你。 而还好,等在那里的是一个让人心安的怀抱。 我的男朋友。 第16章 背背我 宋亦可拐了个弯,便看到他们家那一辆锃亮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北门侧前方。 郑怀野穿了件驼色牛角扣大衣,正在北门翘首以盼。 他又蹿高了一截,看上去像是有一米八五,大衣下穿了黑色牛仔裤的两条腿笔直而修长。 他一直盯着手机,而一回首便看到了她—— 她跑得双腿打颤,停在原地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那几步,她走不动了。 郑怀野便大步迈过来,用力把她揽进了怀里。 那是他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如果小学时也曾有过,那都不算——第一次抱到宋亦可的那一刻,他只感到心间狠狠震颤了一下。 狠狠震颤。 像是有一股温柔的力量在撼动他的心灵。 那天晚上,他们抱了很久很久,一开始是在北门口,只是宋亦可又怕被什么人看到,于是又带着他步步往一旁的小树林里挪。 他们把过往的误解全部打开,委屈一一化解。 两人无言地抱了一会儿,宋亦可哭着哭着就又笑了,非常清朗地两声笑,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 他便问:“笑什么?” “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似的傻笑几声。 他又问:“傻笑什么啊?嗯?” “我发现……”说着,她又笑了一下,“我们今天好像穿了情侣装哎。” 他们都穿了牛角扣大衣,只不过她是藏蓝色,他是驼色。 他问:“那做情侣吗?” 雪花星星点点地落下来,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落在他们的肩颈间,而后迅速融化,有些痒痒。 在十五岁这一年,江州初雪的夜晚,她有了一个男朋友。 - 那天他们在公园里一圈圈地走。 若不是有八点十分的门禁,拥有了彼此的满心欢喜,或许会让他们走上一天一夜也感觉不到累,她只觉得没一会儿便到了八点。 当年 iPhone 才出到 4s,微信刚开始普及。 临近分别之时,他们互加了微信。 晚上,她便窝在被子里与他彻夜长聊,聊自己的高中趣事,聊他在美国的生活。 美国寒假放得比国内早。 记得那一阵正是十二月末,宋亦可还未放假。恰好一直接送她上学的司机又辞了职,她便自告奋勇,每天放了学坐公交回来。 当然,她是为了公交车上那一个半小时的自由时光。 下午五点,郑怀野会在学校附近等她,陪她一起坐车回去。 那一阵,江州市 738 路的公交车司机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每天下午都会有一辆劳斯莱斯在他车屁股后面跟着他,一跟就是一个半小时。 周末时,郑怀野会在咖啡店给她补课。 他总是说:“这次再拿个清一色的B-、C,就别来见我了。” 初二时,她成绩还有个 A-、B+,结果一上初三,恨不能一半以上都是C。 宋亦可便轻“嘁—”一声,顿了顿又说:“那考好了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可以啊,什么事?” “背背我,背着我在公园走一圈。” 他一副“就这点事”的表情道:“行,考好了天天背你。” 而也不知是小郑老师的功劳,还是那学期她的确认真学习、写作业了,还是她谈了恋爱,整个人神清气爽、思路清爽,还是她忽然时来运转…… 总之,那个期末她考得出了奇的好。 除了一个B,其余清一色的A、A-。 那个晚上,她便像考拉一样抱着他脖子,两腿扣在他腰间,让他背着自己走了半小时。 她时不时用脸颊蹭蹭他。 他的羊毛大衣很温暖,也很柔软。 那个寒假,她恨不能每一天都和他黏在一起,唯一的烦恼是不知该用什么理由搪塞方姨,告诉方姨她又要出去玩了,只能单号一涵、双号裕慈地来来回回颁出她们两个。 再然后,到了一月初,郑怀野开学返校。 他们漫长的异国长跑,也自此拉开了帷幕。 *** 露台上,郑怀野叫了一声:“宋……”只是宋亦可的背影已然走远,他便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道:【宋亦可,出来聊聊吗?】 而回应他的是系统自动弹出的一句: 【宋亦可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郑怀野:“?” 她昨晚那句“复合吗?”就明晃晃挂在聊天记录的最上端。 昨天喝了酒问他复合吗,今天起了床就翻脸不认人,删了他好友,中午还跑去相了个亲…… 真就撩完就跑是么? 他又想——她这几年有没有再交往过男朋友? 几个? 现在应该是单身的吧,否则也不会喝醉了问他复合,今天又跑去相亲了。 只是去年,她 ins 上发的和她比心合照的英国人是谁? 那个经常和她一起分组做作业的黑人又是谁? 那个在她评论区相当之活跃的中国人又是谁? 算了,不想再多想。 第17章 (含入v公告) ……女朋…… 约摸是在晚上九点,郑怀野像要离开,玄关处响起宋染一声:“丹丹,叔叔要走了,跟叔叔拜拜。” 丹丹声音朗朗道:“叔叔再见。” “乖。” 宋亦可松了一口气,“嘭—”地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她打开手机,扫了一眼界面却不知该点开哪个app,想了想,便翻了个墙登上了ins。 她随手翻了翻朋友们的动态,便又习惯性点进了郑怀野的主页——老实说,他 ins 她都快翻烂了。 他 ins 不常更,也就十八、十九岁那一阵年少轻狂,曾晒过一次自己在曼哈顿的豪宅,晒过一次自己在旧金山山顶别墅左二右二的四辆超跑,像一个小男孩得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不过又很快删掉。 这几年,一年下来也不见得更新一次,没什么好看的。 而有料的是他的关注。 有时她半夜抽风,会挨个点进去看。 运气好了,能看到他的点赞、评论,有时还能在别人的 ins 上看到他的照片。尤其前一阵毕业季,她在五个人的 ins 上看到了他的身影。 甚至有个女生还发了与他单独两人的合照。 那女生是乌克兰人,乌克兰是出了名的美女多,那女生更是如此,一身光滑的荞麦色皮肤,五官立体大方,周身带着“法式优雅”的气质。 她身材很好,经常在 ins 上发比基尼照片,有时也会发胸部、腰部、屁股的局部图片,罩杯在C杯与D杯之间,窄腰蜜桃臀,堪称尤物。 若是戴上了翅膀,那活脱脱就是个维密天使。 合照中两人都穿了学位服,戴了学位帽。 那女生笑靥如花。 而旁边,郑怀野也难得地笑了一下。 他不怎么玩 ins ,与那个女生三四次的点赞、评论互动,看起来已经算十分频繁。 从四年前郑怀野第一次在 ins 上关注那女生,她便开始注意那女生。 一想到郑怀野可能情史丰富,而自己还一片空白,她便觉得——凭啥? - 好在这一阵工作还比较繁忙。 每天加班到九十点钟的作息与全部被工作内容占满的头脑,都让她无暇再顾及其他,自从上回在姐姐家一起吃了顿饭,之后两人便再无交集。 即便他们每天在同一栋写字楼上下班…… 公司今年重磅推出的珂柔系列产品即将上市,海报与产品已在各大商场铺设开来,广告也已经登上了江洲卫视,在每晚黄金时段播出。 这一阵,公司人人都不可开交。 像宋亦可这样刚入职的矬子,也不得不拔.出来当小将使。 这几日,她便一直在写软文,联系杂志、网红等发文当中度过。 宋亦可属于在工作上没什么野心的人,但 leader 交给她什么事,她样样都办得有模有样,工作上手很快,在团队中属于很好的执行者。 今天早餐桌上,宋总还夸她说:“不错,你们主管说了,没愧对公司这个月开给你的工资。” 晚上十点,宋亦可忙完了手头上的事,问主管还有没有她需要做的,主管说没了,叫她先下班,宋亦可便收拾了一下桌子,结束了这忙碌的一天。 电梯平稳下降—— 宋亦可往仙女群发了条微信:【社畜刚结束一天工作,准备回家洗洗睡了,有点累。】 紧跟着,刘裕慈也来了条微信:【家畜今天下午陪妈妈去练了母女瑜伽,晚上学高尔夫,我妈负责学,我负责在旁边给我妈拍照,八点半回来,洗了个澡,P 完我妈这几十张照片我就去睡了。】 裕慈去年江戏毕业后接了个仙侠剧女十八号。 仙侠剧很辛苦,又是厚重的妆发,又是打戏、吊威亚,开机时又是大夏天。 裕慈从小娇生惯养的根本顶不住,每天在群里抱怨这一行多苦多累。 而剧一杀青,宣传一结束,她就宣布了从此退出娱乐圈。 如今无业,正安心在家里当她爸妈的小宠物。 只有靠撒娇卖萌讨爸妈欢心,才不会被嫌弃,才会有人支付信用卡账单,才能勉强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刘裕慈:【没事,家畜不累,家畜不需要关心,也不需要安慰,真的不需要。】 宋亦可:【那就不安慰了哈。】 正说话间,电梯已抵达负一层,电梯门徐徐开启。 她放下手机径直向自己的停车位走去,却发现在自己的白色玛莎拉蒂旁,赫然停了一样跟她型号一模一样的车,只不过车身是黑色。 宋亦可看了一眼车牌号——江A18188。 果然,是她姐夫,也就是郑怀野最近在开的车。 那么多停车位,干嘛非停这里。 宋亦可拿出车钥匙按下解锁,只是紧跟着,随“哔—哔—”两声接替的声响,两辆车几乎只差一拍地同时解了锁,一黑一白两辆车,车灯在空空旷旷的地库里“此起彼伏”地一闪一闪。 她当即便产生了种错觉——好像是自己同时解了两辆车。 尤其两辆车又是同一型号。 她不懂得车子遥控锁是什么原理,于是当黑色车开始闪起来,她感到了那么一瞬的惊慌。 不会真是自己的锁开了他的车吧? 他的车一直开着怎么办? 它要闪到什么时候? 不会吧,真的不会吧? 只是紧跟着,便听身后响起皮鞋慢条斯理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伴随那人清冷的声线在讲—— “不可以。” “雪糕不可以。会着凉,还会发胖。” “不行不可以。” 声音很耳熟,是郑怀野,像是在跟人打电话。 “好,我刚下班,现在马上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后到家。” “嗯,拜拜。” “嗯,等我回去。” 他语气莫名很温柔。 ……女朋友? 宋亦可微微皱着眉在想。 郑怀野挂了电话,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路过。 宋亦可就站在自己车子前,两人挨得很近,他却像压根儿没看到她一样上了驾驶座,又发动了车子,车子不疾不徐从她身前拐了出去。 车子驶出地库,转眼消失。 而宋亦可眼前又一闪而过吃火锅那天,他副驾驶上的那盒棉条。 他家里是真有女朋友了,是这样吧? 宋亦可翻了个白眼,便拉开车门上了车。 第18章 乔治是佩奇的弟弟 夜里九点三十, 鼎盛置业 47 层双子塔项目部会议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郑怀野上半身与会议桌歪出了 45 度角,修长的左臂闲闲散散搭在了桌面,袖扣解开, 袖子向上挽起,露出腕上一只江诗丹顿的腕表。 刚才会议进行到二十分钟, 郑怀野脱下了西装外套。 会开了四十分钟,郑怀野脱下了领带。 会开了一小时, 郑怀野解开了衬衫上方的两粒纽扣。 此刻,他继续听着这百无聊赖的报告——他最不厌其烦的行政类月度报告,原本耷拉下来的右手又举起, 大拇指轻搭在了皮带上的金属扣。 坐在会议室侧方听差遣的小秘书, 紧张地干干咽下一口口水。 她怕小郑总一会儿再把皮带脱了…… 好在他只是焦躁地叹了口气, 便叫她去给茶杯续水。 过了一会儿, 报告结束。 恰好一通电话打进了他放在桌面的手机上, 郑怀野说了句:“散会吧,大家辛苦。”说着,滑动接听了电话, 便拿上外套走出了会议室。 大家也纷纷散场。 小秘书上前去收小郑总的笔记本、钢笔和水杯。 她翻开了笔记本, 拿出夹在中间的钢笔。 笔记本里面的内容,她本不该看的,却见一本崭新的牛皮笔记本的中间页面, 也就是小郑总刚刚在用那一面,小郑总在上面画了点东西。 简易程度介于火柴人和简笔画之间。 不过小郑总学建筑, 估计没少画图,素描什么的也学过,图画虽简易,却也“直击灵魂”。 第一张图貌似是一个露台, 火柴人穿了小裙子,头发披下来,旁边摆了一株盆栽小树。 第二张图略复杂,是在一家商铺前,火柴人上身弯下来,手抓着自己脚踝,她高高扎了个马尾,因弯腰,马尾便垂吊了下来。 小秘书看了一眼,只觉得—— 原来小郑总这种 23 岁美硕毕业的时间管理大师,也会做上班摸鱼画火柴人这种事啊。 小秘书又看了一眼,便合上笔记本,把小郑总的物品送回总经理办公室。 - 电梯一层层下降,与他通电话的是傅景润。 他昨天去邻市出差,临走之前把仅剩的一点狗粮倒给了他家憨憨,大概两碗,勉勉强强够它吃上三顿,又给它倒了一大盆水。 怕它无聊,还给它放了《喜羊羊与灰太狼》。 怕它热,还给它开了 26 度的空调,窗户留了一条宽缝给它透气。 他中午从安南市回来,本打算回家看一眼,结果公司又临时有事,晚上又要开会。 这一忙不知要忙到何时,五点时,他便给傅景润打了个电话,叫他去他们家看一眼。 看看狗子还好不好,他家还好不好。 傅景润满口答应了,结果到了现在才来了个电话,说:“我到你家楼下了,刚上电梯。” “你去的可够早的。” “不是,主要你刚刚来电话的时候我跟慈吃饭呢。” “吃饭吃五个小时?” 傅景润一副眉飞色舞、暧昧不明的语气道:“裕慈都在,吃完饭不还得运动运动。” “你有五个小时?”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揭老哥短。不是那个运动,就吃完饭去江边走了走,谁知道她那么能走走了仨小时,年纪轻就是好。” “那你说话就说话,别开黄腔,年纪大容易显油腻。” “……” 沉默了好一会儿,傅景润才道:“到你们家门口了。”说着,行云流水输入一串密码开门,门开了,傅景润穿鞋进去,拐过玄关步入了客厅。 郑怀野便问了句:“怎么样?” 只听傅景润连连咋舌道:“哎,太惨了,你家憨憨太惨了。” “怎么了?” “狗粮没了,水打翻了,你家憨憨快不行了。” “?” 紧跟着,傅景润微信发来一张憨憨饿得精神萎靡,倒地不起的图片道:“你家狗饿抑郁了。” “给他喂点什么吧。” 郑怀野忙得一天到晚不着家,根本没时间在家做饭吃,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和可乐什么都没有,上回傅景润去他们家就已经见识过了。 傅景润便一边翻冰箱一边道:“喂什么?你家有毛啊。你家有毛吗?”说着,打开了冷藏室,见里面只孤零零放了一罐可乐。 他又打开了冷冻室,里面倒是有几支雪糕。 傅景润拿出一支撕下包装袋咬下一口道:“有雪糕哎,我喂它吃雪糕了?” 正在这时,电梯抵达负一层。 电梯门徐徐开启,他竟在地库看到了宋亦可。 郑怀野又看了她一眼,才道:“不可以。” “你家憨憨快低血糖了。” “雪糕不可以。会着凉,还会发胖。”说着,他遥遥解下了车锁。 本是想叫她回头看一眼,结果她被吓到了可还行? 电话那头,傅景润又道:“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关心它发不发胖干什么!我喂它了?它已经闻着味儿就过来了,我看着它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双干净透亮的大眼睛!你让我怎么忍心拒绝它。”顿了顿又道,“我喂它雪糕了?它已经在流哈喇子了。” “不行。” “郑怀野你是人吗?” “……” “那怎么样,那你现在马上买狗粮飞奔过来。” “好,我现在刚下班,马上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后到家。” “行,那你快过来吧。” “嗯,拜拜。” “哎,这个时间,附近超市是不是都关门了?还买得到狗粮吗?不行给它叫个外卖吧。” “嗯,先等我回去。” 而说话间,他已走到了她身侧。 原本在想,要不至少打个招呼?不过又想起她删好友的事…… 算了,不认人就不认人吧。 他从她身前绕过,便上了车驾车离开。 - 当了社畜以后,仿佛已失去了熬夜的资格。 工作后,宋亦可作息可谓相当之规律,基本下班回来吃个饭、洗个澡,不到十一点便睡了。 这几日加班晚,一身疲惫地回到家里,更是一沾枕头就着,今天晚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因为睡不着,她就一直盯着那空调。 只觉得加一度太热、减一度又太冷,怎么都不舒服。 她加了又减、减了又加,心绪烦躁难安。 她觉得自己是因为调不到合适的温度所以才睡不着的…… 如果有 23.5 度,她一定可以睡得好。 又来来回回折腾了一番,索性开了灯,下了床,到厨房倒水来喝。 夜风习习地穿堂而过,缠绕在她光裸的脚踝,很舒服。 一杯冰水下肚,她感到自己好一些了。 而正在这时,门口响起“哔—”的一声房门解锁声。 姐姐姐夫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在聊,门开了,姐姐“嘘—”了声,两人便轻手轻脚换了鞋走进来。 他们很忙,一位郑总、一位宋总,都是各自公司里挑大梁的存在,加班到凌晨也是常事。 有时下班时间相近,两人会等着一起回家。 宋染手上拿了一堆烧烤走进来,见宋亦可在中岛台前,便问了句:“还不睡啊?” “睡不着。” 姐夫道:“正好,吃点宵夜再睡吧。” 宋染不让丹丹吃垃圾食品,但其实自己什么都吃。 烧烤、饼干、碳酸饮料…… 甚至有时下班早,回来吃个饭、洗个澡,等丹丹睡着了会到客厅开瓶啤酒,姐姐姐夫连同几个北大校友一起开黑到凌晨两三点才睡。 姐夫把烧烤在餐桌上摆好。 有烤生蚝、烤茄子、锡纸韭菜,还有一大把羊肉串和两盒小龙虾。 宋亦可有气无力地坐下,刚要拿一个生蚝,姐姐便抓住了她手腕道:“姐姐家不包宵夜,得另加钱。”说着,用下巴指了指中岛台,“去给我做一杯柠檬气泡水,加冰,少糖。” “……” 当时堂姐叫她来,她问了句:“工资多少,包吃包住吗?” 堂姐说:“包。都包。” 她原本以为自己进姐姐公司就是当一个舒舒服服的关系户,下了班到姐姐家吃白饭,现在倒越发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个住家包身工! 还身兼数职。 公关、育儿嫂、母女矛盾预防专家、矛盾爆发后的救火队员——只要有需要,她就样样都要做。 她任劳任怨调了三杯饮料端到了桌上,这才用劳动换取了一餐宵夜的资格,只是刚拿起一只烤生蚝,又觉得没胃口,便又放下。 她觉得自己生了什么奇怪的热病。 胸口发闷、心情烦躁。 吃吃不下,睡睡不着,就只想唉声叹气。 姐姐喝了一口柠檬气泡水,目光又温柔地落在了宋亦可身上:“我家二小姐最近好像有点闷闷不乐啊。”说着,把她一撮头发捋到了耳后,“嗯?有什么事,工作上的还是什么?跟姐姐说说。” 宋亦可只说:“没,可能天气太热了吧。” 姐夫又问:“可儿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姐夫道:“大好青春,怎么不谈个恋爱啊!” 听到“恋爱”二字,她只觉得自己的“热病”又加重了些。 宋亦可只说了句:“没兴趣。”顿了顿又道,“才不想跟臭男生谈恋爱,烦都烦死了。” 宋染又扒了一个小龙虾道:“哦对了,周末爷爷九十大寿,礼物我都还没准备呢,怎么办啊?” 郑长安道:“得了个古董花瓶,爷爷应该能喜欢。” “又送古董啊?” “别的我也想不出什么了。” “这种东西也小心点,别再沾了什么邪气。” 宋家爷爷过世得早,刚刚宋染所说的爷爷是指郑长安的爷爷,也就是郑怀野的爷爷了。 而在这时,宋染又说了句:“可儿一起去吧,这周周末。我们一家都去,你爸妈也来,顺便也帮我看看孩子,我一个人怕看不过来。” “……” 郑爷爷九十大寿,郑怀野自然要来。 宋亦可只觉得自己的“热病”要病入膏肓了。 宋亦可便有样学样道:“看孩子不在我业务范围之内,得另加钱,而且是在周末,要双倍!” 这段时间她又是帮丹丹做手工作业,又是帮丹丹做成长手册,不知帮姐姐分了多少忧,解了多少劳。 宋总一如既往的豪气道:“行,改天送你个康康。” 爱马仕康康是宋亦可本命,轻熟中又带着点小可爱的风格很适合她,又很百搭,不过价钱小贵。 宋亦可家算小中产,没富得流油。 不像这位宋总,买个十几二十万的包真就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亦可自己攒钱买了四个,只不过那么多颜色、尺寸的排列组合,多几个也不嫌多就是了。 宋亦可道:“行!成交。” - 郑爷爷寿辰安排在周六中午。 早上时间不算太充裕,一家人便都起得挺早。 宋亦可走出卧室时,宋染正在给丹丹梳辫子。 宋染绝非是一个心灵手巧型的妈妈,认认真真、有模有样给丹丹梳了两条麻花辫,举起镜子给丹丹看,问了句:“怎么样,好看吗?” 丹丹左右看了一眼,只觉得不尽如人意道:“还行吧。” 宋染拍拍她屁股:“去吧。” 丹丹便从沙发上跳下来,蹦跶蹦跶玩去了。 宋亦可揉揉眼走出来,道了句:“早。”便走向中岛台烧了壶开水,又拿了包挂耳咖啡,而刚一撕开包装,宋染便走过来启动了旁边的咖啡机。 宋亦可便默默把挂耳咖啡塞了回去,把自己的杯子放到姐姐的杯子旁边排队,弱弱地道:“那麻烦啦。” 姐姐冷冷淡淡道:“嗯,去吧。” “一杯摩卡,谢谢。” 宋染目不斜视地看着咖啡机:“不客气,今天生日宴帮我看住了丹丹就行。” “没问题!一个康康,姐姐别忘了就行。” “还有,丹丹幼儿园又让做什么手工,也麻烦她小姨了。” “……” 宋染又道:“二小姐一会儿穿漂亮点。” “好嘛。” 宋亦可吃了点沙拉,喝了杯咖啡,便冲了个澡开始打扮。 一条V领的白色无袖连衣裙,材质、剪裁略显成熟,中长的头发松松绑在了后面,洁白的天鹅颈上戴了一串珍珠项链,又戴了一对珍珠耳环,化了个妆感略重的妆,又换了双银白色细高跟走到全身镜前看了一眼。 还不错。 全然是都市熟女气质。 没一会儿,便听姐姐在客厅道:“走了,可儿!” “好!” - 寿宴地点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内,与锦绣天府不到二十分钟车程。 宴会厅是挑高□□米的无柱设计,巨大的水晶吊灯挥洒下金灿灿的光,布置偏中国风,颜色以红色、金色为主,圆桌上铺了红丝绸滚金边的桌布,舞台中央挂了一个金属质感的立体的“寿”字。 宋染把宋亦可与丹丹安排到了主桌旁的一张桌上道:“你们俩坐这儿。” 宋亦可坐下,又抓住姐姐问了句:“那姐姐呢?” 宋染道:“我们都坐这儿。” “哦。” 也不知这个“我们”都指谁。 是指姐姐姐夫一家? 还是郑老爷子的郑长安、郑怀野这一支血脉。 而在这时,丹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堆卡纸、胶水、剪刀等物品,说道:“小姨,陪我做小猪佩奇!” “现在?在这儿?” “现在又没有人的喽。现在做完晚上就可以玩了呀!” “……” 这时间管理也是没谁了,简直跟她妈有的一拼。 宋亦可拿起了剪刀、卡纸,按丹丹小老师的要求做。 姐姐姐夫则作为寿宴的东道主,负责在宴会厅门口迎接宾客。 姐姐这“有钱人家”的孙媳妇也是不好当,宋亦可也是第一次见姐姐这彬彬有礼、笑靥如花的二十四孝好媳妇模样。 时间差不多了,宾客三三两两涌入。 不知从何时起,宴会厅内开始熙攘、嘈杂了起来。 宋亦可觉得在老爷子寿宴上做手工作业不大好,没客人时还好,现在客人都来了,便一边匆匆忙忙地剪一边催促道:“丹丹,你搞快一点。” 丹丹却还在慢条斯理地剪卡纸,又看了一眼宋亦可手上的东西,不满意道:“小姨,你搞精细一点!你看看这个边边,都剪得毛毛躁躁的。” “……” “小姨,你不要帮倒忙好不好呀!” 宋亦可给了她一记暴栗:“行,那自己做吧,不帮你了。” 丹丹“嘁—”了一声,便继续用心地剪。 而正在这时,宴会厅门口更加热闹了起来,像是来了一行人。 只听中年男声道:“长安!” 姐夫郑长安应了声:“堂哥,爷爷呢?” “正来着呢,马上到了。”顿了顿,又像是对宋染道,“弟媳辛苦。” “还好,不辛苦。” 大概是郑怀野堂哥、表哥他们到了。 郑老爷子儿女成行,一共生了兄弟姐妹七个,这七个儿女又各自开枝散叶,长安、怀野那一辈一共有十三个,光曾孙,也就是丹丹这一辈就有七个。 郑家阳盛阴衰,七个曾孙里丹丹是唯一的女孩儿。 老爷子十多年没抱上过一个女孩儿,因此也格外宠她。 郑怀野这一辈也几乎是清一色的男孩儿,女孩儿没几个,甚至他有一个叔叔生了三兄弟。 郑怀野是他们这一辈里最小的,除了郑长安这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上面还有一堆的堂哥、表哥。 宋亦可往门口望了一眼,只见七八个男生站在那儿。 这些亲戚,她之前在姐姐婚礼上也都有过一面之缘。 郑家在外形上基因优良,尤其身高,一律一米八起跳的大高个。 打头的是长子长孙,今年三十九岁,在政府部门工作。 而在这时,不知怎的又爆发一阵吵闹—— “哟!表弟来啦!” “怀野!你小子,回国了也不第一时间来看看你大哥!” “过来,让哥咬一口!” “……” “最近忙。” 是郑怀野的声音。 门口又是熙熙攘攘的闲聊—— “忙个屁!信不信你大哥把你那个什么项目给你搅黄了?” “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一阵笑闹过后,一行七八个人便步入了宴会厅。 旁边,郑雅丹还在认认真真做手工,拿着剪好的小猪佩奇的脸和眼睛,叫了声:“可以帮助我一下吗?” “小姨,帮我贴一下这个,我怕我贴不好。” “小姨小姨。” “小姨!” 小姨有点儿走神,丹丹又叫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嗯?” “小姨,你快帮帮我呀!帮我把这个眼睛贴上!” “哦。”说着,宋亦可接过小猪佩奇的脸和眼睛,拿起了胶棒来贴。 宴会厅有些喧嚣。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宋亦可却还是听到他们一行七八个人的矜贵皮鞋,踩在酒店柔软地毯上的声响,他们熨烫妥帖的西裤,随脚步而来回摩挲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他们兄弟间的谈笑风生。 宋亦可背对他们而坐,听他们一步步靠近。 只听有人问了句:“怀野有女朋友了没有?” 听到这儿,宋亦可情不自禁回了个头,顿了片刻又转回来,只留心听,听郑怀野回了句:“没。” 也不知是真的,还只是搪塞家里人。 “怎么不找一个?” “没兴趣。” “表哥给你介绍一个?我看唐家那闺女就不错,跟你也年龄相仿。” “什么年龄相仿,他俩就是小学、初中同学。”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上回老唐跟我说的,还问起怀野,估计是惦记怀野当女婿惦记了挺久。今天老唐跟她女儿也来。” 唐家闺女,又跟怀野是同学…… 唐萌吗? 老唐,大概是指唐萌她爸吧。 宋亦可如是想着,又听丹丹在一旁大惊小怪地叫嚷道:“小姨小姨!你把眼睛贴歪了呀!小姨,你能不能搞用心一点呀,怎么连我都不如呀!” “……” 宋亦可把半成品往丹丹面前一放:“那你自己搞好了呀!” “嘁!” 不知何时,一行人已走到了两人身后,一只戴了扳指的宽厚的手从后面伸来,揉了揉郑雅丹嘟嘟的脸蛋道:“丹丹来啦,是不是又长个儿了?” 听到声音,宋亦可礼貌性回过了头。 毕竟是亲家关系,总不好一直背对大家装作没看到。 不料一回头,目光却猝不及防撞入了他的眼眸。 他的瞳孔是好看的深褐色,泛着淡淡的水光,像天空中一颗明亮的北极星,又像是一片漆黑的沼泽在一点点把人吞噬,让人挣脱不得。 宋亦可竟直直地望了好久。 直到郑怀野的目光淡淡地从她眼前略过,落在了郑雅丹身上:“丹丹,跟叔叔、伯伯打招呼。” 丹丹便乖巧道:“叔叔伯伯好!” 大家纷纷道:“哎。” 又有一人小声问了句:“这位是……” 此时,宋亦可已然回过了身背对大家,却也明白这是在问自己。 只听丹丹道:“这是我小姨!” 又有一人解释了句:“长安小姨子,宋染小堂妹。” 那人问:“认识?” “婚礼上来过一回,伴娘团里最漂亮的妹妹嘛。你婚礼没来,不知道。” 又有一人道:“宋家姐妹花嘛。” 宋亦可一直也没回头,背对大家而任大家谈论。 这里都是郑家的亲戚,她坐在这儿总有一种无措感。 那帮堂哥、表哥坐到了另一桌,又挥挥手道:“怀野,到这儿来坐吧。” 郑怀野应了声:“不了,我坐这儿。”便拉开椅子坐在了丹丹旁边。 又是这座次…… 宋亦可与郑怀野之间隔了个丹丹。 丹丹拿着自己毁掉了的小猪佩奇手工道:“叔叔,你一会儿可以来我们家帮我做这个手工吗?” 郑怀野轻笑了下,随口问了句:“你小姨不帮你吗?” “……” “小姨总是帮倒忙!” “……” 郑怀野随口应道:“可以啊。” “我要做一个佩奇,再做一个乔治!” “乔治是什么?” “乔治是佩奇的弟弟。” 一个奇妙的联想——他记得宋亦可弟弟的英文名,好像就叫乔治。 想着,他只是“哦”了声。 乔治是佩奇的弟弟,那么乔治的姐姐,也就是猪头佩奇喽。 他又状似不经意地瞟了宋亦可一眼,见这位宋二小姐,此刻倒真是像猪头一样的在不高兴。 第19章 没哪家小姐 门口像是有贵人到访, 爆发出阵阵喧嚣。 是郑老爷子到了。 郑老爷子九十高寿,身子其实一直不好。 年前ICU进进出出了好几回,如今算是恢复了些, 但也只是靠高额医药费在吊着一条命。 老爷子头发花白,穿一身中式服装, 坐在太师椅上,是被两名身穿黑西装的保镖抬进来的。 身后跟了几个儿女, 也包括郑怀野父母。 宴会厅内爆发一阵掌声。 大家纷纷站了起来,宋亦可便也照做,而这一站, 两人便离得更近了些, 郑怀野颀长的身影笼罩着她的。 郑怀野一米八七的身高, 人偏瘦, 这一身西装裁剪也偏瘦, 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颀长。 长身玉立于这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像一个鲜衣怒马的公子王孙。 客席间不知是哪一位喊了声:“老爷子身体健康!” “长命百岁!” “老爷子气色好多了!” 老爷子人很清瘦,几乎是皮包骨头, 看着有气无力, 却又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脸上没什么表情,双眼轻阖,也不知听不听得见大家说话。 而等老爷子入席, 大家才纷纷落座。 姐姐姐夫一直在门口迎客,这才带着白玉兰、宋家辉夫妻俩姗姗来迟。 路过主桌, 宋家辉笑容可掬,向老爷子作了个揖。 老爷子挥挥手,请大家入座。 在寿宴的嘈杂下,宋亦可脑袋懵懵的, 时隔两周见到了爸妈也没什么反应,还是白玉兰路过时拍了一下她的肩,她才愣怔怔回过了头,冲他们摆摆手说了声“嗨”,仿佛只是偶遇了熟人。 反倒是郑怀野坐正了些,回身道:“叔叔阿姨。” 白玉兰瞧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小野嘛!又长高了,都有一米九了吧。小野不读博士啦?我们都以为你长大了要当科学家呢。” 郑怀野只道:“不读博了。” 白玉兰又满意地看了一眼道:“改天到阿姨家来,阿姨给你烧菜。小时候还到阿姨家来,还跟可儿一块儿写作业,后来长大了就爱不来了。” 郑怀野回了句:“好,改天。” 后来长大了,他拱了人叔叔阿姨院子里的小白菜,也就不敢再去吃饭、写作业了。 宋亦可则拉了拉白玉兰的手:“妈,你快坐下吧。” - 之后便是敬酒、拜寿。 郑家是个传统的大家庭,小辈拜寿还要磕头的。 年近四十的大堂哥“扑通”一跪,“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大响头,把宋亦可看得一愣一愣。 郑怀野也要拜寿。 他那一身剪裁偏瘦的西装,跪下去显得不大方便,但明明是个略显狼狈的姿态,郑怀野做出来,却又莫名带着一丝清冷的贵气。 老爷子很疼这小孙子。 其他人拜完,他挥挥手也就罢了,郑怀野拜完却要伸手去扶。 旁边小姑便替老爷子扶了一把。 拜完起身,郑怀野便被长辈们抓住问他的人生大事。 二伯道:“怀野有女朋友了没有啊?” “还没。” “那二伯给你介绍一个?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从政的,从商的,喜欢性格温柔点的还是开朗点的?” 郑怀野只道:“别了,已经有心上人了。” “有心上人了?” 简直是一个惊天大料。 旁边那一桌子表哥、堂哥便纷纷问道:“哪家小姐啊?说出来听听。” “没哪家小姐,就一个同学。” 宋亦可留心听着,只是忽然很想大哭一场。 她的“热病”仿佛转为了“寒症”。 或许是亲口听郑怀野说自己有心上人了,又或许不是。 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的,已经分开五年了,郑怀野大概早就重新开始,女朋友也不知换了多少任。 这么多年,她又何尝没有尝试过重新开始呢? 只不过一直遇不上罢了。 郑怀野异性缘一定很好吧,大学时一定有很多女生撩骚他,他又不是个圣人,挑一个不错的试试又如何。 他说——那个心上人是他同学。 会是那个乌克兰人吗? 她蛮漂亮的。 而那个在家里等他,他还会给她买棉条的人又是谁? 堂哥那桌又问起:“大学同学?” 不过接下来的话她已经一句也听不到了,她脑袋像是灌了铅,整个人愣愣地杵在这喧嚣的空间。 他们的声音时近时远,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对了怀野,你大学不是双学位又读了个商科,听说你们商科很不简单啊,班上随便拎一个人出来可能都是福布斯榜上哪个大佬的后代,是不是真的?” 郑怀野道:“没那么夸张。不还有我这样的嘛。” 小表哥便打趣道:“怀野这么好的姿色,不如去给人入赘算了,靠婚姻实现阶级跨越嘛。” 郑怀野回了句:“去步你的后尘吗?” 小表哥娶了江州城里有名的千金大小姐,大小姐她还是个独生女,在家里备受娇宠,脾气骄纵任性。 岳父大人也是不好惹。 成天替女儿盯着他,恨不能派个保安队二十四小时跟着。 而就这,小表哥也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兄弟们在一块儿是什么话都敢说,只听郑怀野道:“那我倒不如去卖.屁股,至少比入赘自由。我这么好的姿色,一晚怎么也值个几万吧?” 大堂哥道:“也就一千吧。” 桌上便爆发一阵大笑。 这几句宋亦可倒是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卖.屁股?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怎么还会对这种人有留恋的。 那一桌又问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好奇了,到底是哪家姑娘啊?” “是中国人吗?” “你要娶一个外国女人回来,你爸估计不答应。” 而郑怀野只回了一句:“就有那么一个人,别问了。哪天万一追到了,带回来给大家瞧瞧。” “行,哥哥等着呢。” 聊完,郑怀野转回身,又瞥了宋亦可一眼。 她脸蛋红扑扑的,双目无神,看着呆里呆气。 她那条 V 领的白裙子有些显胖,不过他刚好喜欢丰腴一些的女性。 她又坐了一会儿,便从位置上站起来道:“我去趟洗手间。” 郑怀野原本径直在向餐桌走去,见宋亦可起身走向宴会厅门方向——他鬼使神差拐了个九十度的弯,便像被下了蛊一样跟了上去。 而刚走两步,便听身后响起一声:“小郑总!” 郑怀野回头看了一眼道:“唐总。” 唐总拍了拍他的肩,和蔼地笑了一下道:“今天叫叔叔就好。” 东洲区的双子塔项目,郑家的鼎盛置业是甲方,唐总则是总承包商。 唐总端了一杯红酒,像是刚去了老爷子那儿贺完寿回来。 唐总人颇为圆滑,情商很高,十分亲近地语气道:“老爷子寿辰嘛,过来贺寿。哦对了,今天萌萌也来了。”说着,环顾了一眼客席,却没有找见唐萌的身影,“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等一会儿结束了,怀野,要不你和萌萌出去吃点甜品、逛一逛。好久没回来了吧,江洲变了挺多,让萌萌带你逛逛。她毕业了就一直在家呆着,也没什么朋友,天天跟我说‘爸爸我无聊!’‘爸爸,我在家呆的快发霉了!’。再这样下去,我真怕我女儿发霉了。”说着,爽朗地笑了两声。 唐总显然是以同学家叔叔的口吻在说话。 郑怀野往宴会厅门口望了一眼,见宋亦可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他无法当面驳回一位长辈的热情,便回了句:“这几天有点忙,改天吧,改天。” “行,改天一定。” 郑怀野“嗯”了声,便跟了出去。 - 出了宴会厅门,宋亦可径直向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内空无一人,只是刚一走进隔间没多久,便听外面又来了两个女生,像是不知道隔间里还有个人,两人在一边上厕所一边闲聊。 宋亦可很快听出,她们一个是唐萌,一个是陈欣语。 女生是很爱搞小团体的生物。 记得高中时,宋亦可、叶一涵、刘裕慈三人是个钢铁般的小团体,唐萌、陈欣语是另一个与她们对立的团体,其他女生则属于“中间派”。 那两人聊了两句包包、饰品等无聊话题,话锋一转,唐萌便说了句:“他竟然说有心上人了。” 这个“他”,显然是指郑怀野。 宋亦可坐在马桶上屏住呼吸,留心听她们讲。 只听陈欣语道:“是啊。” “同学……大学同学吗?” 陈欣语不大走心道:“谁知道呢,可能吧。” 两人上完厕所冲了水走出来,并排走到洗漱台前洗手。 唐萌冲了一下手,话题又在郑怀野身上绕不开:“不会是中学同学吧……他不会还喜欢宋亦可吧?” “也有可能啊,两人当年异国恋谈得轰轰烈烈。” 唐萌轻“嘁—”了声:“雷声大雨点小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吵架,要我说,宋亦可也是作,好好一段感情就这么作没了吧?” 宋亦可:“……” 在外人眼里总是如此,觉得是她作,把感情作没了。 谁让郑怀野长了一张最是人畜无害的面孔,分了手,都不用他甩锅,宋亦可这儿就一堆锅从天而降。 洗漱台前,陈欣语又道:“金凯西不是说,郑怀野有一年放假回来跟他们聚,喝了酒真心话大冒险。” “金凯西第一把问他有没有心上人,他说有。第二把,金凯西就又问他心上人是谁。” “郑怀野不准备说,要喝酒,金凯西就拦着他不让喝。” “金凯西就问,‘还是那位 S 小姐吗?’,听说他当时笑了一下,点头了。” 而 S 小姐,可不就是宋小姐。 唐萌便问:“这不是大三时候的事儿嘛,都两三年了。” “那也是啊。” 唐萌轻“嘁—”了声,又道:“就算他俩又搞到一起了,郑家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吗?门不当户不对的。”顿了顿,她用无名指指腹补了一下口红,又抿了一口道,“她爸不就是做衣服的嘛,她妈不就是做面包的吗?跟郑家这种门第能比吗?” 宋亦可:“……” 陈欣语道:“她大伯很厉害啊!” “而且她妈妈,放在那个年代叫‘资本家的女儿’,放到现在,可不就是千金大小姐啊。” “你看她妈妈,嫁了个丈夫门第一般,但看着就是比贵妇还贵妇,这种东西都是骗不了人的。” “你再看江铭哲那个小后妈,勾搭上大款,一身的高定,但就是一股说不上来的穷酸劲儿。” 宋亦可:“……” 怎么陈欣语还处处替她说话。 不过这两人,也是当年出了名的塑料姐妹花了。 只听唐萌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而且她大伯是大伯,她是她。总之啊,宋亦可她就是高攀!” 听到这儿,宋亦可轻“呵”了声,冲了个水走出来。 她在两人身后出现,唐萌、陈欣语用镜子看到还吓了一跳。 老实说,论起门第来她们家是论不过郑家,不过似乎也轮不到唐萌这个暴发户的女儿在这里说三道四。 其实宋亦可爷爷那一辈也曾辉煌过,只不过爷爷过世早,在大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便去世了。 于是到了她爸爸这一辈…… 其实单看她大伯也还好,只不过就她爸这儿稍微有点没落了。 她爸人挺佛系,这从她爸给她起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亦可。 包含着一种“怎么都可”的处世哲学。 这一点上宋亦可随她爸。 她爸的小公司已经是个成熟的公司了,已经会自己挣钱了,她爸每天闲云野鹤的在家,真就躺着收钱。看着没有大公司、大集团唬人,不过糟心事也很少。有她们中学三个操场那么大的厂房也是自己的,也没什么贷款,压力小,赚的也挺滋润。 她觉得挺好的,身边却总有人喜欢拿这个说事儿。 洗漱台上一共三个台盆,仅唐萌旁边那一个空着,宋亦可便走过去冲了一下手,关上水龙头,抽出纸巾擦了擦手道:“那你爸是什么,包工头?” 唐萌轻笑了一下道:“建筑行业怎么也比做面包强多了吧?” 宋亦可擦完手,把纸巾丢入了垃圾桶,转身面向唐萌道:“南水湾的公共厕所不也是你爸一砖一瓦盖上去的吗?做面包总比盖厕所强多了吧?” 唐叔叔是纯的白手起家。 小学没毕业的学历,从建筑工人做起,后来又做上了包工头,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看惯了自己的咸鱼老爸,宋亦可其实很佩服唐萌爸爸。 不过唐萌对此,却似乎一直有着隐隐的羞耻心。 虽然嘴上说着自己爸爸白手起家,多么多么厉害,比祖上有家底的更厉害,但又带着一股子欲盖弥彰的……觉得自己先天不足的自卑? 那句话无疑戳中了她的痛脚,只见她气急败坏道:“宋亦可,你拿这个说事儿有意思吗?” “你有意思吗?不是你先说的吗?” “……” 旁边,陈欣语便拉了拉唐萌道:“算了算了,别说了。” 的确是她先对宋亦可的家庭指指点点…… 且中学时两人也发生过无数口角,唐萌哪一次能说得过她? 陈欣语便把唐萌拉了出去。 宋亦可在背后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骂了句:“傻逼!” 而在这时,却听洗手间门口传来唐萌一声:“郑怀野?你怎么在这儿!这里是女厕啊!” 第20章 遗落的珍珠耳环 郑怀野也不曾想自己会一路尾随宋亦可到女厕门口来, 即便男厕与女厕挨着,但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显然是已经与男厕“背道而驰”很久了。 偏不巧又在这儿碰见了唐萌, 唐萌还喊了声:“郑怀野?” “……” 郑怀野装傻充愣道:“哦,这儿是女厕。”便转身要走。 唐萌却绕过来堵在了他面前道:“郑怀野, 你站住!” “……” 记得他 10 年级寒假回国登 QQ ,看到宋二小姐留言, 嘴.炮说十一要到他学校门口堵他。 当然,她没来。 他心里还在想,她都到美国了, 怎么不干脆真来堵他, 那他们八成十一国庆时就在一起了。 宋亦可没来, 后来唐萌倒来了。 那一次, 唐萌把他堵在了学校门口问:“郑怀野, 你有女朋友吗?” “我喜欢你,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你喜欢我吗?” 他回了句:“有女朋友。”便走开了。 多少年过去了,唐萌还是这路子, 把他堵在了女厕门口道:“郑怀野, 你有女朋友吗?你觉得我怎么样,我现在单身,可以考虑我一下吗?” “……” 而在这时, 宋亦可补了口红从洗手间走出来,路过他们时, 嘴边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她利落地离开,仿佛一个成熟的高年级学姐,路过一堆幼稚得没边的小学鸡,只在走廊留下了轻熟少女淡淡的香水味。 花的芬芳中又带着一丝水果酸甜的气味。 隐隐在他鼻尖环绕不散, 很好闻。 郑怀野朝宋亦可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她拐了个弯,袅袅婷婷的背影转而便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他正要追上去,唐萌却再一次拦住了他道:“不许走!” “……”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郑怀野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太妹道:“抱歉,我对蠢人提不太起兴趣。”说着,他轻轻把着她双肩,很绅士地把她往边上挪了一挪,仿佛只是在挪动一个没有生命的障碍物,而后跟了上去。 唐萌:“???” - 宋亦可觉得宴会厅太吵闹,吵得她脑仁疼,便向走廊另一端的露台走去,想去透透气。 炎炎夏日,烈日当空。 室外的阳光毒得像一根根钢针射下来,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宋亦可便戴上了别在胸口的太阳镜。 她把胳膊搭在栏杆上,却发现栏杆烫得吓人,赶紧把手收回。 不过因着楼层高,风大,站在露台上倒也清凉舒适。 正在这时,郑怀野悄然出现在她身后。 宋亦可没发现,依旧站在露台上吹风。 露台很小,郑怀野便站在走廊外。 她的头发不长,也就及肩的长度,在后面松松地绑了起来,鬓边落了一小撮头发,正被风习习地吹拂着。 窗外是一大片干净的蓝天,女孩站在高高的露台,风撕扯着她白色的裙摆,与天空合为一体。 郑怀野只觉得那画面很美,不禁看得入了迷。 宋亦可一向是很有闲情逸致的,她在享受这一切。 她目光从天空划过,落在楼下翠绿的大树,又向右转,看到隔壁高高的玻璃写字楼,再向右—— 她不禁吓了一大跳,闲云野鹤的兴致也登时被打得粉碎。 她竟看到了郑怀野。 她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儿,你想吓死我吗?” “能聊聊吗?” 宋亦可小小的脸庞有一半都被那副大大的 Gucci 太阳镜遮住,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她脸型偏圆,便还是显得稚嫩可爱。 她摇摇头回了句:“不能。”便要离开露台。 而正是在这时——她记得很清楚,她一转身便听到“叮—”的一声响,像是什么小小的物件掉落的声音,她便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了一眼地面。 她戴了墨镜,视野一片黑漆漆的。 她扭头看了许久,却最终什么也没看到,以为是幻听,便径直离开。 长长的酒店走廊,郑怀野站在这一头远远看着宋亦可离开的背影,又过了一会儿,他锃亮的皮鞋迈了两步,踏上了露台地板上。 他知道她掉了什么。 他蹲下身,在露台角落捏起一个小小的物件。 那是一只玲珑的珍珠耳环,上面是一个半环状的金耳环,下面带一颗圆润饱满的小珍珠。 郑怀野捏着它。 起风了,小珍珠活泼地在他指间来回摆弄。 是宋亦可的耳环。 - 宋亦可隐约觉得自己落了点什么,却也不知自己究竟落了什么,直到宋染看了她一眼道:“可儿,你右边耳环怎么掉了一只?” 宋亦可摸了摸耳垂,果然不见了。 原来刚刚那“叮—”的一声是耳环掉了的声音。 这对耳环她很珍爱,是在巴黎一个旧物商店淘来的,隐约带着上世纪的复古味道,风格在俏皮中带着优雅,戴上去后莫名很适合她。 她对它一见钟情、爱不释手。 一涵说,她很适合珍珠耳环,于是她又买了三四对,却也没有哪一对让她这么心水。 宴会厅内酒过三巡、纷繁吵闹。 宋亦可从过道上推杯换盏的人群中穿过,穿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到了露台。 露台上空空如也,郑怀野已经离开。 一方小小的,只够容纳三四人的露台,宋亦可蹲在地上把边边角角都找过了,却最终没有找见。 - 下午四点,宴会厅内只稀稀落落留下二三十人。 老爷子身子不好熬不住,早已被送回了家中休养。 其他宾客也逐渐离开,只剩一众四五十岁的叔叔们围在了一张桌上喝酒谈天。 喝够了,又一同勾肩搭背地离开,说是要去KTV赴下一场,唱完了再去会所做个SPA。 于是,一辆辆豪车从酒店门口驶离。 宋亦可一家与姐姐姐夫一家也离开了宴会厅。 酒店一楼的挑高大堂,在水晶流苏吊灯的照耀下显得金碧辉煌,纤尘不染的玻璃旋转门缓缓旋转,身穿制服的男女侍应生们笑容可掬。 白玉兰道:“染染啊,可儿今晚回来睡一晚,她跟你说了吧?” “说了,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周日再住一晚,周一一早她爸送她去公司。” “好。” 说着,一家人便步入了旋转门。 出了酒店门,白玉兰还在与宋染闲聊。 宋亦可牵着丹丹站在酒店门口的大理石柱旁。 三点三十了,阳光不像中午那么毒,空气中有了些许凉意。 宋亦可目光流转,见郑怀野倚在了另一边的石柱旁,从口袋掏出一包烟,顿了顿却又塞回去。 而在这时,白玉兰叫了声:“可儿,走了。” 宋亦可一回头,见她们家的“专职司机”宋先生,已经把一辆锃亮的黑色奔驰停在了酒店门口。 宋亦可上了车,与姐姐一家挥手道别后,便不轻不重合上了车门。 车子缓缓发动—— 从郑怀野面前驶过时,宋亦可又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隐隐觉得,是郑怀野捡走了她那只耳环——一种解释不清的预感。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驶离了酒店。 宋家辉开车,白玉兰坐副驾驶,宋亦可坐在后座系着安全带。 她静静望向了窗外—— 车窗是黑的,于是路边的花坛、绿荫也都黑蒙蒙的一片。 她犹豫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加回了郑怀野微信,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道:【你在吗?】 掌心摊开放在了大腿上,手机在手指间“摇摇欲坠”。 约摸三秒,手机“嗡嗡”地震了两下,宋亦可便拿起来开。 郑怀野:【在。】 郑怀野:【怎么?】 她便直白地问了一句:【刚刚在露台看到一只耳环了吗?】 【没有。】 他回得很快。 驾驶座上,宋家辉用后视镜看了女儿一眼,见女儿眉头紧锁有些出神,像有什么心事,便叫了声:“宝儿啊。不对,宝儿去了。可儿啊。” 宋亦可应了声:“嗯?” “工作了感觉怎么样啊?” “还行。” “适应得过来吗?” “适应。” “宝贝女儿最近都有什么烦恼啊?跟爸说说。” 宋亦可:“……” 这是什么对小学生女儿说话的语气? 姐夫对丹丹都不这么说话。 她只是回了句:“能有什么烦恼啊,我又不愁钱,工作也不难。” “好,不缺钱就好。”顿了顿,宋家辉又道,“缺钱跟你妈说,爸这儿也没几块钱。” 宋家辉赚的钱,有一分是一分全上交给白玉兰,每月也就用微信领个三四千零用钱,请人吃饭、唱 K 还要跟白玉兰申请用一下她的信用卡。 宋亦可便道:“爸,您别操心我了,还是您没钱了跟我说吧。我 C 站那边也赚了点钱,几条烟钱还是能孝敬您的。” 宋家辉:“……” 宋先生在家里一向没什么家庭地位,家里大事小事一律是白女士拍板儿,女儿更是从小宠的能爬他头顶上,儿子大一些了也懒得理他,若是把家庭成员由地位高低排个序,连黑豆、金豆、绿豆等非人类成员,都妥妥能排在他前面。 此时此刻,宋先生若是戴了副白手套,那活脱脱就是个专职司机。 不过宋先生总是说——他是最幸福的。 宋亦可则焦躁地望着窗外,只觉得思绪如一团乱七八糟的线团缠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她总觉得是郑怀野捡走了她的耳环。 耳环掉下来发出“叮”的一声响,那大概就是落在了露台上,而当她返回去时,耳环和郑怀野一起不见了。 她胳膊肘搭在了窗框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下嘴唇。 他到底想怎么样? 思绪理不清,那便一刀斩断。 她不怕万一自己的猜测错了,郑怀野会觉得她自作多情,她最后问了他一句:【你确定?】 【??】 发出这句话时,她大拇指在微微发颤。 【确定。】 他一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模样。 宋亦可回了句“好的”便关掉了手机,而郑怀野也没有再回复…… 第21章 女生的心思你别猜 车子开出了市中心, 缓缓向市郊方向行驶。 手机又震了两下,这一次是叶一涵问:【可儿,今年秋冬我们还做衣服吗?】 宋亦可回了句:【你想做吗?】 叶一涵:【我想做, 我想赚点钱。】 宋亦可:【/ok//ok/ 那就做吧。八月份时间也不早了,秋冬的话, 现在就要赶紧行动起来了。】 叶一涵:【好。】 两人曾做衣服在网上卖过。 宋亦可身上带流量,一开始在 B 站更 vlog 只是想记录一下生活, 没想过赚钱。 只是后来粉丝越来越多,点击量越来越高,每月便开始有一笔相当可观的创作激励金。 但她平常也不缺钱, 心态也佛, 从未想过接软广或卖东西。 B站上几十万粉、微博上一百万粉的流量一直也没想过变现。 后来是叶一涵说想跟她一起做衣服卖。 叶一涵在美国学服装设计, 设计衣服很有一套, 宋亦可爸爸开服装厂, 宋亦可自己又有粉丝,货源、客源什么都有了,想赚点小钱其实很方便。 宋亦可说:“那就试试?” 于是两人就“试试”了。 叶一涵很注重版型的设计与面料的选择, 看着平平无奇的一件衣服, 上身就是比别家好看,价钱也适中,加上宋亦可又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她一米六八的身高, 优越的大长腿,一身雪白的牛奶肌, 平常穿一百多块的T恤入镜也莫名带着一丝贵气,粉丝们也总问她要衣服链接。 于是生意一开始就很不错,回头客也多。 这三年来,两人勤勤恳恳倒也赚到一笔十分可观辛苦钱。 叶一涵道:【呢大衣初稿我已经打好啦, 一会儿发你你看一下。毛衣我也想好了,保准好看!】 宋亦可:【好哒。】 挂了电话,宋亦可道:“爸。” “嗯?” “明天送我回市区吧。我跟一涵谈点事。” “什么事?” “做衣服的事。”顿了顿,宋亦可又道,“对了爸,我秋冬要做衣服,预计九月末、十月初之前得上市,现在下订单还来得及吗?” 宋家辉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道:“来不及,马上双十一,现在订单早都排满了,估计得到明年一月份才行。”顿了顿,“女儿周末在家陪我两天,陪我下下象棋、聊聊天,那我可以考虑加个塞儿。” 宋亦可:“……” 她们衣服款式要定下来了,现在已经迟了,一天都等不得,哪有时间在家下象棋。 宋亦可没理会,只道:“那我找周叔叔聊聊。” 宋家辉:“……” - 一小时后,车子在菱安一栋独栋小别墅前停下。 她们家是在她三年级时搬到这儿来的,房子已有了十几年年份,毫无气派之意可言。 前院种了些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 早在几年前,宋家辉还会打理一下,只是如今上了年纪身子懒怠,便越发没人打理了。 旁边装了一架小秋千。 是宋亦可小时候在幼儿园跟人抢秋千总是抢不过,委委屈屈的,一回家就哭,于是每搬一次家,宋家辉都会在院子里给她扎一个小秋千。 后院还带一个小小的菜园子。 记得小时候,周末她爸还会带她去后院种东西—— 黄瓜、西虹市、南瓜,还有一棵柚子树和一片草莓田。 很多蔬菜和水果,宋亦可都知道它是怎么从一个幼崽慢慢长大、成熟再到被采摘下来的。 小别墅有点旧了,地点又偏得不行,严格来讲已经脱离了江州市区的范围,属于江州市下的菱安镇。白玉兰一直说要搬家、要搬家的,不过这么多年,一来是地点离宋家辉的工厂近,宋家辉上班方便,二来也的确是有感情了,便一直也没动身。 车子停在了院内,宋亦可小了车道:“我先上去了。” - 她房间在楼上。 屋子不大,看着挤挤挨挨,倒像一间小阁楼。 地板上铺了张白色羊羔绒地毯,上面放了个无印家的懒人沙发。 旁边有一间小卫生间,外面还有一方小小的露台。 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她便是在这里度过了她整个童年。 记得她和郑怀野悄悄搞地下情那两年,她每天晚上都会在这个房间的角角落落里,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与远在美国的郑怀野通电话。 有时窝在被子里,有时把腿竖墙上。 有时坐在洗手间马桶盖上,有时也会蹲在露台上喂蚊子。 宋亦可放学回来时,刚好是旧金山的清晨。 从郑怀野起床,到他八点三十去上学,中间这两小时时间便是他们一天生活全部的交叉点。 为了多通一会儿电话,郑怀野也养成了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的作息,有时宋亦可迫不及待地更早打过来,他也会从床上爬起来接听。 他们一通通一两个小时。 有时聊天,有时也只是通着电话各干各的——宋亦可做作业,而郑怀野洗漱、吃早餐准备去上学。 就这样日复一日等待着寒暑假的到来…… 再后来两人分手,那场面堪称惨烈。 她拿着手机对着世界那一头的他哭得像一个傻逼,所有的体面、理智都已轰然崩塌,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这段感情已经没有了出路。 于是她说:“郑怀野,我们分手吧。” 感情走到了这一步,悉数清算过往的情感,她发现,自己心中竟只剩无尽的委屈与对他的怨怪。 而他说:“我买机票,后天回国。” - 第三天他真的来了,他来挽回她。 他瞒着家里所有人买了张机票从旧金山飞回来,到了江州,独自在希尔顿酒店下榻。 而在那里,发生了她至今不敢细细回忆的一切。 其实笼统来讲,似乎也不算什么。 不过是在争执之下,她说了句必然会使他暴怒、崩溃的话语,她故意的,然后要逃出酒店。 而他狠狠把她扔到了床上,并欺身下来按住了她肩膀。 那一刻,他们都失控了。 谁对谁的伤害更多,早已清算不清,她只是觉得用力把她扔到床上的他,是那么的不可接受。 下午五点,她破败地从酒店走出来。 秋风起,天边夕阳西下,云朵染成了粉紫相间的颜色,好似一颗多种水果味的彩色冰激凌球。 她内心无比平静。 那段感情,便是在那一刻彻底走到了尽头。 *** 是夜,南水湾会所。 傅景润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包间内,举着手机大言不惭道:“周六了,出来 happy 一下啊。” “裕慈也来。” “可以把她戏剧学院小姐妹们叫出来的呀。” “戏剧学院啊,网罗人间绝色啊!林以桉你知道吧,就拍《九州大帝》那个,就是裕慈同班同学。她要在江州,裕慈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林以桉你都不知道啊?” “那宋亦可你总知道吧?哎,怀野,听裕慈说,你俩之前……”说着,傅景润眉飞色舞地笑了一下,“看不出来啊小老弟,搞早恋啊?” “我把她给你叫来?” “不就裕慈一小姐妹嘛!简单。我一个电话打到裕慈那儿,裕慈再一个电话到她那儿,五分钟,最多五分钟!保证给你叫出来你信吗?” “我跟你讲,别看裕慈在外面疯成那样,在我面前就两个字,乖顺!让干嘛就干嘛。” “我一句话,她就是绑也把宋亦可绑来你信不信?” “不绑不绑,我就那么一说。” “好好好,一言为定。” 挂了电话,傅景润跟裕慈说了一下这事儿,便抿了一口桌上的鸡尾酒,双手抱臂,仰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十分钟后,电话在桌面“嗡——嗡——”震了起来,是裕慈。 傅景润滑动接听,胸有成竹道:“嗯,你说。” “哦,她不出来啊。” “啥?你也不来了?” - 于是当郑怀野开车赶来时,偌大一个 KTV 包间内,仅傅景润一人。 桌上摆了一只空了的鸡尾酒杯,傅景润像是喝醉了,一脸猪肝色面相,正仰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郑怀野走进来道:“人呢?” 傅景润酒劲未过,倒在沙发上呢喃道:“不来,都不来。” “裕慈也不来?” “不来,都不来。”说着,傅景润从沙发上爬起,勉强打起了精神继续道,“所以我说啥来着,女人心思咱千万别猜,以咱的智商也猜不明白。” 郑怀野道:“那回去?” “吃个火锅再走吧。开你车,我喝酒了。” 于是,郑怀野刚一到南水湾,两人便又驾车返回。 郑怀野开车,傅景润坐副驾驶。 而一上车,傅景润那个手就闲不住,看看这儿、摸摸那儿的,终究是打开了副驾驶前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了一只珍珠耳环来…… 他看了好一会儿,举在手上道:“这是啥?” 郑怀野睨了他一眼,便一手开车一手把耳环夺了回来,一言不发继续开车。 傅景润道:“咋,你自己要戴啊?怎么就一只啊?”说着,他继续在抽屉里翻啊翻,没翻出另一只耳环,倒翻出一盒……卫生棉条? 他拿出来左右看了一眼道:“这又是个啥?” 郑怀野:“……” 红灯了,他停下车一把夺回了棉条,抑制住了想暴揍他一顿的冲动,把棉条扔回了后座。 红灯转绿—— 郑怀野耐着最后一丝的性子发动了车子。 而车子一开,便听傅景润在一旁若有所思道:“你又没女朋友……耳环、棉条,这都什么啊。” “小老弟,我发现……” “你这个人吧,真是隐约有那么一丝变态。” “隐约有那么一丝你知道吗?” 正说话间,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了火锅店门口。 “到了,下车。” 傅景润便解了安全带下车,轻轻合上了车门,而刚念叨一句:“这儿有没有停车位啊……停哪儿?”,便听身后车子“吧嗒”一声落了锁。 傅景润拍拍车窗道:“喂!喂!你要……” 话音未落,车子疾驰而去。 傅景润气急败坏,拿出了手机道:【郑怀野!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让我一个人吃火锅啊!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你!】 而系统弹出一句: 【郑怀野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 午夜马路上,车子畅通无阻。 郑怀野一连开出了几个街区,这才感到情绪平复了些。 红灯了,他又捏起了前面那只耳环——昏黄的灯光下,金色金属环折射出毛茸茸的的光线,下面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正左右摆弄。 眼前又一闪而过下午的画面。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站在露台上,背景是一片蔚蓝的天空,风很大,撕扯着她白色的裙子与脖子上的碎发,珍珠耳环也正活泼地摇颤。 好似图画中的一个画面。 绿灯了,郑怀野把耳环塞回了抽屉里,踩下油门。 算了,改天还她吧。 第22章 中午到我办公室来拿 周日上午, 宋亦可离开了菱安来到市区。 她和一涵两个在咖啡店坐了一上午,商讨大衣、毛衣的款式、颜色和数量,中午出去吃了个粤菜, 下午便换了一家咖啡店继续聊。 总而言之,一整天都在高耗能状态下度过, 晚上回堂姐家洗了个澡,吃了点水果便早早睡了。 而那天晚上, 她浑浑做了个离奇古怪的梦。 非常非常之古怪! 梦中是一间酒店套房。 她独自一人躺在洁白的床单,看样子像是没穿,全身上下只盖了一条薄薄的白色床单。 落地窗前, 一个年轻男生背对她而立。 当然, 他是郑怀野。 他全身上下只穿了条黑西裤, 光脚踩在酒店柔软干净的地毯上。 他一身标准的冷白皮, 像是刚冲了个热水澡, 脚背发着通红的颜色。 他静静望着窗外滚滚东流的大江,手“啪—”地扣上腰间的皮带,又捡起床尾凳上的衬衫来穿。 他穿得随性极了。 上面两颗纽扣敞开, 袖口更是懒得系, 衬衫下摆也没掖进去,就这么大剌剌留在了外面。 他走到床边吻了一下她额头道:“乖,我去去就来。” 她撒娇道:“你要去哪里呀?” “派出所。” “去派出所干什么?” “去接一个傻逼。” “别走, 嗯?” 郑怀野道:“那再来一次?” 宋亦可意识到这一切都错了位,猛然惊醒过来, “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个什么梦,她只感到焦躁难堪得快疯掉了,懊恼地捶着枕头骂了句:“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这特么是个什么梦? 等清醒过来一些, 她发现屋子里很热,她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下面也濡湿了一片。 她“哔—”的一声开了空调。 冷风呼呼地吹出来,她感到自己好一些了。 而在这时,丹丹梳了两条麻花辫,背了个大大的书包把门推开一道缝道:“小姨,我和妈妈先走啦。” 而在门缝里,黑豆也露了个小脑袋出来,好奇地打量她。 黑豆是她们家柴犬。 宋亦可恍然有种“穿越感”。 原来她在堂姐家里,而不是自己家。 黑豆又怎么会在这儿?不是一直在菱安的吗? 哦对了,是丹丹想看小狗狗,昨天爸爸送来的。 宋亦可回了句:“知道了。” 她有时会和堂姐、丹丹一起出门,把丹丹送到幼儿园再和堂姐一起去公司。 有时堂姐起晚了,会叫周姨送丹丹,有时宋亦可起晚了,堂姐和丹丹也会先走。 她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十五分。 还好。 她浑身难受,便拿上浴巾、干净的内衣和睡裙步入了浴室,打算争分夺秒洗个澡。 她洗得手忙脚乱,却还是用去了二十五分钟。 出来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四十了。 她们公司九点钟打卡。 她胡乱吹了两下头发,换了条淡蓝色 POLO 领连衣裙,路过中岛台拿了根香蕉,到玄关换了双帆布鞋,便就这样素面朝天地出了门。 一出门,刚好碰见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宋亦可把香蕉皮往垃圾桶一扔,连忙跑上了车,“嘭—”地关上门道:“鼎盛大厦。” “好嘞。”说着,司机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赶到鼎盛大厦时,一楼早已没了排队等电梯的人群。 此时已是8:58,大家大概早已坐在了工位上。 每部电梯都在上升途中,其中仅一部仍停留在一楼,电梯门即将关闭,仿佛一趟可以保你不迟到的“末班梯”。 只是电梯内空空荡荡,仅“小郑总”一人搭乘。 郑怀野面朝她而立,见她匆匆下了出租车,步入玻璃旋转门,便帮她留了一下电梯门。 她在门口看到了。 而她宁愿迟到,也不想和他单独两人搭电梯。 于是她不跑,开始慢悠悠地走。 电梯门又欲关闭,郑怀野又按了一下道:“快点。” 宋亦可走到电梯口笑容可掬道:“没事,你先上,我等下一部就好。” 于是,郑怀野按了下按钮,电梯门徐徐关闭。 宋亦可见妆又按了一下旁边的按钮,想叫下一部。 而她这一按,郑怀野刚刚关闭的电梯门便再一次缓缓开启,露出了里面他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 “……” 他是个急性子,此刻,已经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见宋亦可仍站在电梯外不准备进来,郑怀野走出电梯,攥住她POLO领休闲风连衣裙的后脖领,把她拽进了电梯内…… 她被从后面攥住,脚步不大协调,就那么一步两步地后退着“走”进了电梯厢,一直扭头去看身后那人,叫着:“喂,喂,喂。”却怎么也看不到他。 最后一句她很想说一句——喂!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只是这是她们当年交往时,她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多少带些暧昧不明的意味,她便没说。 一股子不满全部憋闷在了胸口。 郑怀野按了“47”层,又“贴心”地帮她按下了“11”层。 电梯一层层无声地上升,速度很快。 宋亦可站在按键前,而那一道规规矩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却也依旧难掩骨子里的闲散气质的颀长身影,正杵在她侧后方的电梯厢C位。 郑怀野目不斜视地望着电梯门,沉默良久,十分清冷寡淡的声音道:“你耳环在我这儿。” “中午有时间到我办公室来拿一下。” “?!!” -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让她产生了很奇妙的反应。 她像是中了一枪,被击中了。 心脏“砰砰砰”乱跳,双腿脱力,紧跟着,下面便像是有一阵热浪在翻涌。 而在这时,电梯“叮—”地抵达11层,电梯门徐徐开启。 她在原地愣了一秒,郑怀野个急性子便提醒道:“不下吗?” 她“哦”了一声便下了电梯,紧跟着,小腹隐隐作痛,像是月经要来的征兆,她便赶紧进了公司,跟邓琳姐拿了一片卫生巾去洗手间垫上。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捡走了她的耳环,又说没有捡到,说没有捡到,今天又叫她上来拿。 她似乎云里雾里,又似乎能明白点什么…… 一上午都在纠结中午要不要上去找他拿耳环中度过,而到了11:50,她手机在桌面歪了两下,一条微信弹出来,是郑怀野说:【47 楼。】 “……” 午休时间到,邻桌的邓琳起身道:“走吧,去吃饭吗?” 宋亦可面色看着却有些难安,左手胳膊立在桌面,手指揉捏着下嘴唇,想了一会儿才道:“我……”顿了顿,“我不去了,邓琳姐,你先去吧。” 邓琳问:“怎么了?” “肚子不太舒服。” “生理期吗?回来的时候用不用给你带杯热饮?” 她想了想说:“要吧。” 她早饭没吃,中午饭也不知吃不吃得上,好歹要摄入点糖分。 “要一杯热奶茶,七分糖,谢谢邓林姐。” “好,那我先走了。” “嗯。” 宋亦可知道像邓琳这样二十七八岁的优秀女白领,嫁的又好,才不会把十几二十块放在心上,大不了下次还一杯咖啡就是了,但还是按学生党的习惯,按楼下奶茶店的价格一块不差地转了过去。 邓琳收下了,回了两个哭笑不得表情。 不过十几分钟光景,办公室内便已空空如也,只剩总裁办内的宋染正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纯英文交流,交谈声隔着一道门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宋亦可又纠结了一会儿,干脆起身走向了电梯口。 她按下电梯,电梯很快抵达,她上了电梯按下了“47”层。 而正是在这时,宋染叫了声“可儿”,便从总裁办走出来,又与对方道了几句道别话语,便挂了电话穿着细高跟小跑到了电梯口,又叫了声:“可儿!” 只是此时,电梯门已然关闭。 中午不忙,她打算跟可儿一块儿吃个饭。 宋染按了另一部电梯,等电梯时给宋亦可发了个微信:【中午一块儿吃个饭,日料怎么样?】 她又打下一句“在一楼前台那儿等我”,而刚要发送,一抬头,却瞥见可儿刚刚搭乘的那部电梯正在…… 上行? 宋染便把输入框里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正在这时,她按下的那部电梯“叮—”的一声抵达,宋染却没上,而一直盯着显示屏,见可儿那部电梯一路上升到47层才停下。 47 层。 双子塔项目部就在 47 层。 - 一层层上升的电梯内空空荡荡,仅宋亦可一人。 显示屏上的楼层数一层层跳转,很漫长,也很煎熬。 她心底却意外的平静,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分手前夕,郑怀野瞒着家人回国后在希尔顿酒店下榻。他让她到他房间找他,她去了,酒店电梯一层层上升,她站在电梯厢内便是这样的心情。 平静的,坦然的。 仿佛已经隐隐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但她心底已然有了一个明了的答案——她一会儿要如何选择。 不过与五年前似乎又有些微不同,五年前,她是“安然赴死”的心态,是平静地走向破灭,而此刻,却似乎又夹杂着一丝“重生”的希冀。 电梯“叮”的一声响,把她从回忆里拽出来。 47 层到了。 午休时间,办公区内空空荡荡,只剩一位穿白衬衫、黑色包臀裙,穿了丝袜、高跟鞋,像是秘书的女员工正站在桌前整理文件。 宋亦可便问了句:“请问郑怀野办公室在哪儿。” “郑怀野。”女秘书愣了一下才道,“哦,您是说小郑总吧。”说着,指了指里面一间办公室道,“最里面的那一间,总经理办公室。” “好,谢谢。” 女秘书甜美地笑了一下。 走到门口,宋亦可顿了两秒敲了一下门,听里面响起一声:“进。” 宋亦可推开门走进去,见郑怀野就坐在办公桌前。 他用下巴指了指门道:“关上。” 她回身关了办公室门,只是又转念一想——大家平日里工作生活枯燥,各种谣言、八卦流窜很快,顿了两秒,便又“吧嗒”一下锁上了门。 而刚一落锁便开始后悔,她锁门干嘛? 一来不能隔音,二来反倒让人想入非非。 她顿了一秒,决定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小郑总办公室没多现代化。办公桌、书橱都是红铜色的,黑色老板椅、大理石茶几、黑色皮质沙发,一股浓浓的建筑行业中年老总办公室即视感,与楼下玉颜化妆品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 鼎盛大厦除了十一层一层是玉颜,其他楼层则都是鼎盛。 当年宋染要创业,她公公便空了一层给她,后来赚了点钱,宋染便把十一层重新装修了一遍。 郑怀野问了句:“喝茶吗?” “不喝。” 郑怀野却还是拎了一个水壶开始泡茶,只不过面前两个杯子,他只往一个里丢了茶叶。 进了鼎盛置业,想来每天打交道的同事、乙方皆是中年人,少说大他个十几二十岁,也就一个月时间便被同化得这么严重,原本只喝冰水、冰可乐、冰咖啡的他,竟也开始拿紫砂壶喝起了热茶。 她在想,有朝一日他会不会也变成姐夫那样。 想着,她开始在办公室内走动。 贴墙放了一个大鱼缸,氧气咕咚咕咚冒着泡,里面有一黑三红的四只金鱼在游来游去。 她又走上前去,正欲欣赏,却见里面有三只小热带鱼死了,眼睛闭着,身子侧着,尸体漂浮在了水面上,正在那儿荡来荡去。 宋亦可兴致全无,只想起一个词—— 叫尸横遍野。 鱼缸旁是一盆盆栽罗汉松。 当然,她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那是一株罗汉松。 正常的罗汉松,形状应当像蘑菇一样一团一团地“开”出来,这一株看着却枝叶稀疏,枯枝败叶。树干上稀松地长了六根树枝,树枝上长了点树叶,不过已经开始发黄、干枯,感觉风一吹就全掉了。 她又想起一个词,叫寸草不生。 不过这也可以说是很郑怀野了,多年以来的事实证明——任何生物靠近了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宋亦可表面一副风平浪静、泰然自若的模样,目光在办公室内四处流转,最后又落在了它们主人身上,于是又开口道:“我耳环呢。” “别急,一会儿给你。” “……” 他泡了一杯茶却也不喝,放在桌上袅袅地发着热气。 他又道:“鱼是不是死了几只?” 他前几天看到了,不过一直没管。 他发出一声极其闲适而又慢条斯理地“嗯……”声,而后走上来道:“我看看。” 步履间,也离宋亦可越来越近…… 社会心理学研究表明,不同社会关系的人之间,会约定俗成地保持一定令人舒适的距离。 相隔1.2米—3.7米是“社交距离”,普通社交关系的两人在这个距离之内会感到比较舒适。 0.46米—1.22米是“个人距离”,朋友、家人之间会保持的距离。 0.15米到0.44米则是“亲密距离”,是恋人或亲密无间的好友之间一般会保持的距离。 郑怀野大长腿一迈,迈入了她的社交距离之内。 社交距离,还好。 郑怀野拿起鱼缸旁一杆小小的捞鱼网,把一只鱼尸捞出来,又迈了两步,闯入了宋亦可的“个人距离”。他用手背把宋亦可轻轻往边上一推,便把一只鱼尸扔进了宋亦可身后的垃圾桶内。 “……” 宋亦可则后退一步,顿了顿又后退一步,退到了罗汉松旁,继续与郑怀野保持“社交距离”。 郑怀野闲闲散散捞出另外两具鱼尸,一齐丢入了垃圾桶,宋亦可便问了句:“就这么扔了吗?” “不然呢,留着煲汤?” “……” “还是找块儿地葬起来,再立个碑。” 宋亦可的脸一下耷拉下来,不想再聊了。 记得小学三年级时,她养的一只小白兔吃了沾了水的菜叶子死掉了,她很是大哭了一场。 白玉兰要把尸体扔掉,宋亦可死活不同意,自己在后院挖了一个坑把兔子埋起来,还在木板上用粉笔写了“小白”二字,给它立了个碑。 后来下大雨,碑倒了,尸体也剖出来了,她还哭着跑出去,冒着大雨重新把碑立起来。 这件事,一次班级聚会,白玉兰笑话一样讲给全班家长、同学听,为此郑怀野还嘲笑了好久。 宋亦可便道:“煲汤可以的啊。” “……” 顿了顿,郑怀野的目光又落在宋亦可身后的罗汉松。 罗汉松下放了一个浇水的水壶。 于是,郑怀野又一个出其不意的大跨步,直接越过“个人距离”,迈入了她的“亲密距离”内。 恋人之间的距离。 那气势,让人有一瞬他要吻下来的错觉。 宋亦可缩紧了脖子,脑袋向另一边歪去,甚至可能闭上了眼。 而后不知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两人在月夜下,在她们家附近的公园小树林中接吻的画面。 公园离她们家很近,妈妈有时会去那里散步。 当时已是晚上十点,妈妈要睡美容觉,不可能出现在那里,只是心中却又万般担忧…… 万一,万一呢? 紧迫之下,那个吻更显撼动人心。 试探禁忌的边沿,总是带给人无与伦比的欢愉。 那个夜晚,他像漫天繁星一样地降临,令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她一直死命闭着眼,拙劣地回应,意识到自己眼睛是闭着的,又猛然睁开了双眼,见郑怀野一直在毫无顾忌地看着她,他在看她的反应。 意识到这一切,她脸“唰—”地红了下来。 而后,她越过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对夫妻在散步。 夜黑了,公园小路上的路灯有些昏暗,视线并不明朗。 她后背抵在一棵高大干枯的树干上,忽然别过脸,说了句:“我,好像看到我爸妈了。” 郑怀野回头看了一眼,几乎可以确认那对夫妻不是宋亦可爸妈,于是回过头,又在她下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吓我是么?” 宋亦可嘻嘻地笑,又问:“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被我爸妈看到了怎么办?” 他不假思索地道:“求你爸妈把女儿嫁给我。” 宋亦可用力推开他,骂了句:“神经病啊!你应该求我爸原谅你,你天天在欺负他女儿!” 他又吻下来一口:“不行吗?” 等他的咸猪嘴离开,宋亦可道:“不……” 只是“行”字还未出口,他便又是一个吻落下来:“不行吗?” “不……噗噗噗。” 她一直觉得自己跆拳道很厉害,只是那一刻,却第一次感受到一个接近成年了的男性的力量感,竟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你动弹不得。 他又加深了那个吻。 而她也逐渐融化在他禁.锢之下的无边温柔里。 - 宋亦可摇摇头,把这乱入的画面摇走。 而后她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心脏在很诚实地“砰砰砰”跳动——她很怕他会听到那不安分的声响。 而对面,郑怀野却只是优雅地弯下腰,拿起地上的水壶,开始给罗汉松浇水…… 慢慢地,心跳弱下去,只是宋亦可心间的一池春水已然泛起了淡淡的涟漪,久久都无法平静。 等回过神来,她有种被玩弄了的狼狈感。 于是她再次道:“我耳环呢?还我。” 郑怀野却忽然问了句:“宋亦可,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你呢?” 她只是很好奇而已。 郑怀野不答,却看着她眼睛问了句:“复合吗?”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 复合吗? 她换了一个角度思考了下这个问题——她还喜欢他吗? 那么多年的感情,早已深入骨血地刻进了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里。 即便时光已静悄悄地流淌了五年,但有些情感,哪怕她忘了,她的身体却还在替她记得。 喜欢吗? 大概还是喜欢的吧。 至少可以说——有感觉,甚至是很有感觉。 但若是问她,复合吗? 而正欲开口之际,郑怀野又道:“我是认真的。”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把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捋到了耳后去,“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们复合好吗?” 他仿佛在虔诚地看着自己猎物。 那是一只小梅花鹿,有柔顺的皮毛、优越的身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平日里会在林间灵动地跳来跳去。 他想要拥有她。 而宋亦可不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 仿佛看穿了眼前这个人,又仿佛对他有什么不满,受了什么委屈,却只不过看破不说破。 顿了片刻她终于开口:“我觉得,”说着,她遗憾似的摇了摇头,“不太好。” 说出了这句话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一种说不上来的报复似的快感,仿佛总算是把这段时间,甚至这些年来憋闷在胸口的气出掉了一般。 她又伸出一只手道:“耳环还我。” 他轻叹一口气,遗憾似的说了句:“好吧。”而后,依旧是那优雅的、闲庭信步的样子,走到办公桌前垃开了抽屉,从中拿出一只珍珠耳环递给她。 宋亦可接过去说了声:“那我先走了。” “嗯。” 关上办公室门,宋亦可回想起刚刚那一切,只是轻“嘁”了声,便径直走向了电梯口。 什么嘛。 - 回到工位上,宋亦可见桌上放了一杯热奶茶和一个芒果布丁,邓琳姐正在补妆,笑着用下巴指了指她桌面,宋亦可看到后回了句:“谢谢邓琳姐。” 喝了一口奶茶,奶茶温度微微烫口,于是更加显得甜腻,她早已饥肠辘辘,就缺这一口糖,只觉得舌尖每一颗味蕾都被唤醒,心情瞬间变得美妙。 她又舀了一勺布丁,绵绵密密的,入口即化。 她说:“好好吃啊。” 邓琳笑了一下道:“好吃吧?这家布丁很好吃,不过我最近戒糖,以后这些甜品都不想再沾了,怕衰老。” 宋亦可道:“偶尔吃一点没关系的呀。” 邓琳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年轻真好”的姨母表情看着她。 吃了两口,宋亦可又拿起桌上的手机,她刚刚去47楼时竟忘了拿手机,而打开一看便看到不知何时姐姐来了条微信道:【中午一块儿吃个饭,日料怎么样?】 看了一眼时间,竟是在半小时前。 宋亦可立刻回了句:【很好啊!】 【姐姐在哪儿?】 【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姐姐很快回了句:【别来。】 【跟你姐夫在一起呢。】 宋亦可:【哭唧唧,那你们去日料店了吗?回来的时候帮我打包一份鳗鱼饭好不好呀?】 姐姐:【求我。】 宋亦可立刻回了句“求求!”,又发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姐姐道:【等着吧。】 宋亦可:【麻烦啦~】 姐姐:【嗯。】 等了约摸半个小时,见宋染拎了一袋打包盒走进来,宋亦可一直眼巴巴看着,见宋总径直走进了茶水间,而后又空手走出来进了总裁办。 过了一会儿,宋亦可收到一条微信:【放茶水间了。】 宋亦可回了句:【谢谢,爱你~】 回完微信,又坐在原位吃了会儿布丁。 旁边邓琳姐便道:“宋总给你带的饭吧?有姐姐真好。我只有一个弟弟,都是我照顾他。” 宋亦可道:“我也有一个弟弟。” 小孩子嘛,又烦又臭屁,不过有时候也蛮可爱,过一阵夏令营结束就要从美国回来了。 她又喝了口奶茶便步入茶水间,打开包装盒,见里面是一盒鳗鱼饭,还有一盒她最喜欢的章鱼足刺身,宋亦可夹起一片蘸了点调料送入口中。 甜甜的,很好吃。 而正在这时,客服部的陈佳佳拿了一只水杯进来,说了句:“中午好啊,才吃饭吗?” 宋亦可“嗯”了声,刚要问要不要再吃点,张卓仪便一路红着脸小跑进来,关上了茶水间门,一脸兴奋得不要不要的表情道:“啊啊啊啊!我真的要死了,天啊,鼎盛小郑总也太撩了吧!简直暴击我心脏啊!” 张卓仪也是客服部的妹子,与陈佳佳同一所大学毕业,两人在公司从来都是出双入对。 陈佳佳便问了句:“怎么了?” 宋亦可左手拿勺子、右手拿筷子,用勺子舀了一勺米饭,又夹了一块鳗鱼肉放到上面,却也不送进嘴里,和陈佳佳一样留心听张卓仪讲。 小郑总。 小郑总做了什么暴击女生心脏的事了? 只听张卓仪道:“就在一楼搭电梯的时候呀,那边不是有几个保安在维持秩序,像董事长啊、总裁啊、宋总什么的来,会单独安排一部电梯这样吗?” 陈佳佳应了声:“嗯,然后呢?” “其中有一个大叔就很凶!” 陈佳佳接话道:“就最左边那个,皮肤黑黑的那个是吧?” “对对对!然后我刚刚吃了饭要上来,电梯那儿没人排队,看到有一部空的电梯下来我就上去了,然后那个大叔就凶我,叫我下来。我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小郑总来了,我就赶紧灰溜溜下来了。” “嗯。” “但就很生气啊!干嘛凶我啊!” “年纪大了脾气大,然后然后呢?你快说。” 张卓仪便道:“然后小郑总就很温柔,叫我一起上来,还对我笑,很和蔼可亲那一种你知道吧?他人也太好了吧!而且他真的好高好帅啊!” “嗯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上去了,在电梯里一直小鹿乱撞的,他还问了我一句,是玉颜的吗,我就说是啊。他说能看出来,我就问这怎么看出来的啊,然后!他就说!因为玉颜的小姐姐们都很漂亮!” 宋亦可:“……” 她勺子上刚刚摞上去的鳗鱼肉“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张卓仪继续道:“关键是他说“小姐姐”哎!小姐姐!声音还奶奶的那一种。啊,我血槽空了!” 陈佳佳又抓着问:“他今年几岁啊?” “不知道,应该二十三吧。” “那还真的是弟弟哎!” “真的是弟弟,还奶奶的那一种,我真的,我命没了我跟你说。” 第23章 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宋亦可吃了小半碗鳗鱼饭, 刚刚又吃了布丁、喝了奶茶,此刻便有点饱了,只是仗着自己生理期, 得营养丰富一点,便又多吃了几片刺身。 正在她连着塞了三片刺身在嘴里, 一边咀嚼一边收拾打包盒时,手机上“叮”地弹出条消息。 刘裕慈:【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宋亦可:【???】 刘裕慈:【我刚刚背着我妈出去吃螺蛳粉, 就四中门口那个螺蛳粉你们知道吧?超有名的那个!我坐在那儿吃,过了一会儿学生们下课了,店里挤得满满的, 就有一个弟弟过来指着我对面的空位跟我说:“姐姐, 我可以坐这里吗?”】 【大概高二高三那样吧, 长得特别好看!高高的, 阳光大男孩儿那种, 笑起来还有小虎牙,皮肤也白白的。】 【可以可以!姐姐可以!】 【然后我们就面对面吃饭。】 【然后!他先吃完了,从包里拿出一包抽纸擦擦嘴, 还递到我面前, 问我……】 【“小姐姐你要吗?”】 【要要要!!小姐姐要!那个纸还香香的!】 【关键是他叫我小姐姐你知道吗?小姐姐!我一直以为我喜欢大叔型的,事实证明!我根本不了解我自己。弟弟冲我叫一声小姐姐,完了, 我苏死了!声音还奶奶那一种,啊, 我命没了。】 宋亦可:【……】 刘裕慈:【宋亦可!你什么反应啊!不觉得很撩吗?】 宋亦可:【不觉得有点骚包吗?】 刘裕慈:【你竟然说弟弟骚包!拿小拳拳捶你小胸胸 . jpg】 宋亦可:【我常因自己不够变态而感到与你们格格不入.jpg】 小姐姐? 现在的弟弟都是这么勾搭姐姐的吗? 有点太骚包了好伐! - 午夜,荣华阁。 郑怀野把“哗啦啦”的水流一关,随手裹了一件白浴袍便从雾气腾腾的浴室走出来。 头发湿着,发梢还在一连串地滴着水。 他手上拿了一条灰毛巾, 正抵在头发上胡乱擦拭。 拐入客厅,他随口喊了声:“憨憨。” 憨憨一如既往的对他爱答不理,正窝在沙发上发呆。 电视机上播着《喜羊羊与灰太狼》,它也不怎么看。 这几天,他家憨憨像是有点抑郁了,每天下了班回来,会发现狗粮也怎么吃,水也没怎么喝,它动画片也不看,就那么耷拉着眼皮窝在沙发上。 郑怀野把湿毛巾往沙发边上一扔,走到沙发上坐下,把憨憨抱起来放到了大腿上。 憨憨忧伤地“嘤嘤”叫了两声,算作回应。 郑怀野道:“不喜欢喜羊羊与灰太狼是么?那换小猪佩奇行不行?”说着,他又搜了《小猪佩奇》点击播放道,“这个好看么?” 而憨憨依旧不怎么感兴趣。 他自认对憨憨还算上心,只不过憨憨似乎不怎么与他亲近。 他好像从小就没什么“动物缘”,不像小可同学,小时候就像个动物王国里的小公主。 想到她,便又想起今天中午在办公室,他问:“复合好吗?” 而宋亦可摇摇头说了句:“我觉得,不太好。” “我觉得,不太好。” 像一个坏了的卡带,在他耳边回响不断。 不太好? 他轻笑了一下,便把腿上的憨憨挪开,懒懒散散穿着浴袍走到了阳台点了一只烟。 正值午夜,天上没什么星星,看着漆黑一片。 CBD依旧灯火通明,远处凛江上的货船鸣着悠扬的汽笛缓缓向东行驶,是这座城市的永动机,不眠不休地拉动着这座城市的运转。 复合。 他只是忽然在想,他们当年怎么就走到分手的呢? 毫无疑问,那个分手来得猝不及防,于他们两人而言都是如此,毕竟她再过一年就可以来到美国,他们就可以彻底结束异国的状态。 熬啊熬,就快要熬出头了。 他以为自己就可以把她盼来,结果却盼来个分手…… 那一年宋亦可高三,而他已经申请上 C 大,正在读大一。 而在一个同今日一样月朗星稀的夜里,他在美国收到一张宋亦可喝醉了被人“捡尸”的图片。 “捡”她的人偏偏又是江铭哲。 那天是周五,他回到自己在曼哈顿的家。 700多平的大平层内空空荡荡,仅他一人在。 他洗了个澡出来,便看到手机上多了条好友申请。 一个叫陈欣语的女生,从初中年级群加过来的,大概是他同年不同班的同学,不过他没什么印象。 她在验证信息了问了句:【你是郑怀野吗?】 他 QQ 好友不多,他有点强迫症,不喜欢乱加人,便用验证信息回了句:【有事吗?】 她说:【可以通过一下吗?我有事想跟你说,和宋亦可有关。】 和宋亦可有关。 他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毕竟这么多年,跑他这儿来说宋亦可坏话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当然,宋亦可那边也是同样的状况。 他们俩全当笑话看。 只是那一次,或许是因为陈欣语语气若有其事,犹豫之下,他终究通过了申请。 没多久,陈欣语发来两张图片。 图片画质模糊,但可以看出是一栋空置已久的别墅,客厅沙发、茶几、壁柜等家具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白布,白布上落了些薄薄的灰尘。 而在红棕色楼梯上,一个男生正背着一个烂醉如泥的少女。 少女她当年还有点微胖,没现在这么瘦,腿上也有点肉。 她穿了条短短的牛仔热裤,因为喝醉了没注意,裤子边沿还卷上去了一些,看着真是短的可以。 男生背着她,两手托着她光裸的大腿,手掌微微陷进了她大腿内侧那又白又软的皮肉里…… 即便只是背影,他却也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宋亦可和江铭哲。 真该死。 陈欣语问:【能看清楚吗?】 郑怀野回了一句:【你想说什么?】 她说—— 【那天我们在江铭哲家里开轰趴,可儿她喝多了。】 【最近申请季,她好像压力特别大,就一直在喝酒。】 【她好像酒量很差,就喝醉了。】 【后来大家去后院 BBQ,宋亦可就趴在桌子上叫大家先走,她说她头晕,一会儿再过来。】 【大家就都出去了。】 【我们就在外面BBQ,江铭哲烤了一会儿东西,说上厕所就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我也忽然想上厕所,就也进去了。结果一进玄关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第一反应就拿手机拍下来了。万一可儿出了什么事,这也是证据不是吗?】 【你也知道江铭哲,他初三的时候就……】 【我怕可儿出什么事,就一直在一楼徘徊等着。后来又悄悄上去看了一眼,看到二楼所有房门都开着,里面都是空的,只有一间是关着的……】 说到这儿,她又发来一张图。 是别墅二楼的景象。 正如她所说,所有房门都是开着的,只有一间卧室门是关着的。 【她们两个应该就在那个房间里。】 【我有点怕江铭哲,也没敢在门口站太久,又跑到一楼等着,等了很久他也不下来,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就又去了后院。】 【又过了很久,江铭哲才出来。】 【我算了一下,前后大概有半小时左右。】 【他和宋亦可单独两个待在一间房间里。】 【我犹豫了挺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所以过来跟你说一下……】 【怀野,你在听吗?】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了露台。 站在露台上,可以俯瞰整个曼哈顿的繁华景象。 楼层高,风很大。 他看着信息一条一条地从手机里弹出来。 他忽然想起 3 号早上,也就是北京时间 10 月 2 号的夜里,他起床给宋亦可拨了个语音。 她是个情感外放型的人,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表达在了语气里,她藏不住,也不想藏。 于是仅一个“喂”字,他便觉出了她的反常。 她语气有点虚,也并没有往日的明朗和开心。 他问了句:“在干什么?” “就,躺着。” “你怎么了吗?” “没,就有点不太舒服。” 他问了句:“生病了吗?” “有点。” 见宋亦可没什么聊天的欲望,他又嘱咐了句晚上睡觉盖好被子,叫她好好休息便要挂电话。 她却忽然说:“你别挂。”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别挂。” 他说:“那你又不说话。” “反正你不要挂,就这么放着嘛,你快去洗漱吧,我听听你的声音。” 他笑她像小孩子一样,一生病就变得赖赖唧唧,一句话也不要讲,还不让他挂电话。 现在想想,她大概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他看着陈欣语那一大段一大段话,最后又问了句:【那天几号?】 她说:【 2 号下午。】 还真就是那天。 距离会带来猜忌,但他其实完全可以相信,宋亦可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她像着了魔一样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的状态,为了和他同校,她有生之年第一次那么努力、那么拼尽全力的样子,他当然都看得到。 他甚至可以相信江铭哲。 哪怕他思想开放、身体解放,女朋友几乎月抛。 一次轰趴,江铭哲和一个大三学姐看对了眼,两人进了洗手间半小时后才出来的事迹,他也听说过。 但他相信江铭哲的为人,应当有那最后一丝的底线在。 那半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他不想过问。 而他所有的恼怒,都来自于宋亦可的毫无防备。 他太了解她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 记得高一有一次,裕慈暗恋的一个学长跟一个学姐脱单了,裕慈跑去菱安找宋亦可哭了两个小时,后来,裕慈又抽抽嗒嗒地拉宋亦可散步。 裕慈很能走,拉着宋亦可走了两个多小时。 他挺佩服女生,竟然能一边走一边聊天,一走就是俩小时。 换了是他,聊天聊俩小时和散步散俩小时,他一个都做不到。 那天是周五,他熬夜没睡,期间时不时给宋亦可发微信,问她们在干嘛。 宋亦可:【我在安慰她呢,她好伤心啊。哭鸟。】 郑怀野:【我也哭了。】 周末晚上,他一般都会熬夜和宋亦可通电话。 一周就周五、周六那么两天,结果现在他女朋友被人抢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们走到哪儿了?】 宋亦可:【走到洛山这边了。】 洛山? 当年洛山那一片还没开发,荒芜人烟,没什么人家。 不过洛山脚下有一眼泉眼,建了一个矿泉水工厂,附近镇上的居民晨练,也会到洛山登个山,顺便再打一些泉水回去。 只是她们怎么大老远跑到那儿去了? 他便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宋亦可顿了一会儿接听了,而电话一通,他便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哦,你们也是菱安的是吧?行,那我载你们一程。” 原来她们是走累了,走不回去,那一片又打不到什么车,公路上空空如也,看到一辆往菱安方向疾驰而去的车,便不过脑子地伸手拦下了。 宋亦可便道:“那太好了。那裕慈,我们先回我们家,然后我再叫我爸爸开车送你回去。” 郑怀野听得一愣一愣,问了句:“你现在是要怎么样?” “有个叔叔可以载我们一程。” “……” 从他的呼吸声中,宋亦可隐约察觉到他在生气,便道:“干嘛,就一个大叔而已呀,你不会连这种醋都要吃吧?” 紧跟着,便传来“嘭—”的一声关上车门的声响。 郑怀野道:“你别告诉我你已经上车了。” “上了啊。” “……” 郑怀野便发了一条文字信息道:【车开了没?你现在马上下车。】 郑怀野:【宋亦可,你这个人是不是真没脑子啊,你就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宋亦可:【能出什么问题啊。】 宋亦可:【他也要回菱安,就顺便载我们一下啊。】 郑怀野:【拐.卖。】 郑怀野:【强.j。】 郑怀野:【器.官.买卖。】 郑怀野:【你平常都不看社会新闻的吗?】 宋亦可:【是我们主动拦了他的车,又不是他主动停车。】 宋亦可:【而且你现在看不到,所以不知道。他开凯迪拉克,穿 Polo 衫,又是菱安人,我敢打赌他是个自己开厂子的小老板。】 宋亦可:【你说的那些,做那些事也需要门路的好吗?我随手一拦,就拦到一个人.贩.子,一个职业卖.器.官的,那我这是什么手气啊。】 郑怀野:【谁拦的车?你还是刘裕慈?】 宋亦可:【我。】 郑怀野:【就知道是你。】 郑怀野:【你最好让那个人停车。】 宋亦可:【。。。】 宋亦可:【我现在很累了,我走不动。】 郑怀野:【那你跑那么远干嘛?】 宋亦可:【走着走着就到了啊,我人已经在洛山了,你现又提这个干嘛?】 郑怀野:【下车。】 宋亦可:【不下。】 郑怀野:【给你爸爸打电话,叫他过来接你。】 宋亦可:【不要。】 郑怀野:【你就是怕挨骂。】 郑怀野:【把你爸手机号给我,我给他打。】 宋亦可:【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再这样我不回你了。】 郑怀野:【你要是超二十秒不回,那我就当你是出事了,立刻给江州公安局打电话,我说真的。】 郑怀野:【还有,你最好现在下车。】 宋亦可只觉得气恼,不想回他。 郑怀野便道:【宋亦可。】 【现在已经差不多有十秒了。】 宋亦可:【……】 郑怀野:【宋亦可。】 她怕自己不回他,他真的会报警,但又不想跟他说话,便回了句:【。】 【宋亦可。】 【。】 【你确定不下车吗?】 【。】 【好啊,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跟我说人话,就回个“。”】 宋亦可:【没本事。】 宋亦可:【我现在下车啦~我到菱安了。】 郑怀野:【宋亦可,我现在真想飞过去把你拍死。】 宋亦可:【对不起嘛……】 宋亦可:【但我刚刚真的太累了呀!】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时能把人气死,不过也好在是安全到了家。 看她那天心虚的样子,想来自己喝得不省人事,被江铭哲背到房间,两人关上房门“共处一室”了半小时的事,她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了却不敢告诉他,想隐瞒,又觉得过意不去,那天便一直叫他不要挂电话,想汲取那一点点的安全感。 明明心里难受、纠结,今天早上视频,还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在那里用力傻笑。 她今早视频时笑得“用力过猛”,他也觉着反常。 现在想想,还真是欲盖弥彰呢。 而一想到她那张天真烂漫、春光灿烂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气得想要掐死她。 正在这时,他手机上又弹出条信息,是宋亦可。 【怀野……】 【如果。】 【我是说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怎么办?】 【只是如果,万一!不是真的】 【你千万别多想哈。】 郑怀野:“……” 第24章 分手之际 他可以很确定地说, 这条信息非常的古怪。 非常的。 首先,她从不叫他怀野。 她一般会连名带姓喊他“郑怀野”,偶尔也会调侃地叫他一声“郑小野”。 怀野? 之前在国内, 跟他半亲不熟的同学会这么叫他。 其次,她如果想聊天, 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给他发信息,因为她知道他这边是凌晨。 这个时间发消息, 相当于“留言”。 大概是她不想跟他对线,带着点逃避的意味。 最后,如果她真的只是试探, 是在问一个什么送命题, 她语气会是叫嚣式的, 而不会再在最后加上一句什么“真的只是万一, 你别多想哈”。 看到她这个反应, 他更生气。 于是他回了句:【对不起我的事,比如呢?】 【出轨吗?】 【你怎么还没睡?】 【不是!】 【不对不对,其实也是类似这一种, 但她不是故意的。】 他问了句:【出轨还有不故意的吗?】 宋亦可:【有啊。】 郑怀野:【什么, 被人睡了吗?】 宋亦可:【。。。】 他说:【如果你真出轨了。】 【那就滚。】 宋亦可:【哭了。】 郑怀野:【出轨了还想怎么样?要我原谅你吗?】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她就是……】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 她语无伦次地道。 而郑怀野只回了句:【那也给我滚。】 宋亦可道:【好吧。你快睡吧。别聊了。】 放下手机,她陷入了史无前例的迷茫、无措与后悔。 她没发生什么。 但以她对他的了解, 她明白,自己喝醉了被江铭哲背到了房间这件事本身, 就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 那天是 10 月 2 号,她们国庆放了一周假。 正是一年一度的申请季,大家留美、留英、留澳或者是国内高考,早已都做好了决定, 整个班级的人即将四分五裂,分散在世界的不同大洲。 叶一涵、宋亦可都要去美国。 一涵要去学服装设计。 宋亦可呢,自然是要去找她的小情人。 她 ED 申请了 C 大,和郑怀野同一所大学。 一开始心理压力蛮大,觉得自己太菜了申请不上,只是又转念一想,申请不上就在纽约其他大学里再挑一个,反正纽约那么多学校。 最后一年了,熬过了这一年,哪怕她去不成 C 大,至少也可以每天和他通一个没有时差的电话。 哪怕去不成纽约,如果离得近,周末或许还能再约个会。 无论如何,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裕慈、一涵也是这么说的。 她们都说——她和怀野这对苦命鸳鸯,终于要熬出头了。 只是她一直不敢跟她们提起,她此刻内心有多焦虑。 不是焦虑自己申请不到 C 大,而是焦虑…… 她们异地马上要结束了。 对。 按理说,这应当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 但它有多值得让人欣喜,她内心就有多煎熬。 婴儿与父母分离,会有分离焦虑。 而她恰好相反,像是有什么“重逢焦虑”。 她怕郑怀野发现自己变了,她也怕他变了,怕她们见了面,发现再也不是之前的感觉。 事实上,每当郑怀野放假回国,她都会产生这种焦虑。 她们真的分开太久了。 当然,等他真的到了江州,只要他一通电话,她每一次却都是奋不顾身地奔出去见他。 而在申请季,这样的“重逢焦虑”达到了顶点。 她怕自己不能适应在美国的生活。 她怕自己不能适应在美国的他——在另一个坐标系下,他可能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郑怀野。 全家人都希望她明年能和堂姐一起去英国,甚至不知道她把申请的重点放在了美国。 她可以向家人坦白。 她只是怕自己的孤注一掷,也换不来她所渴望的长远。 但即便如此,她也一定要去。 申请季一开始,她便早早地给 C 大递交了材料,又按家人的要求申请了英国的曼彻斯特大学。 她递交出这一切,像把未来递交给了彻彻底底的未知。 她有时恨不能立刻买张机票飞过去,立刻! 她真的受够了,只想现在立刻马上结束掉这异国的状态,一秒钟都等不得。 她真的受够了。 有时却又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而只想维持现状。 这样纠结、扭曲的心理,她不敢对任何人提起。 仅有一次,她问起郑怀野:“我马上要过去了,你会焦虑吗?” “焦虑什么?” “就……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有点焦虑哎。” 他换了个疑问的语气:“焦虑什么?” “可能因为生活要发生重大变化了吧,之前好像没怎么离开过家。” 他笑了一下道:“怕什么?有我在。”语气间有温柔在流转。 有了这句话,她感到自己好多了。 是啊,怕什么呢? 只是这样的底气,终究没能挺住三秒…… 她又说:“小野……” “嗯?” “我还是有点怕……” 郑怀野:“……” 那一阵的宋亦可忽然就变得很奇怪,无数次的赖赖唧唧、欲言又止、哭哭啼啼,好像心底里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他倾倒再多承诺也填不满。 他说:“你男朋友已经在美国生活三年了,你怕什么?” “快点来,想带你出去玩。” “到时候考个驾照,带你去自驾游。” “你男朋友厨艺也很好,保证把你喂的白白胖胖。” 宋亦可这才开心了,却又问道:“那我男朋友哪天忽然想开了,不想要我了怎么办?” “没那一天。” “那我们吵架了,你又不哄我,我也拉不下面子怎么办?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 这种事总是发生过的吧?而且不止一次。 每次吵架,几乎都是她先消气,然后去哄仍在耿耿于怀的他。 不知怎的,他忽然变得很大方,说了句:“那这样,如果你能申请到 C 大或者纽约大学,来了纽约,以后吵了架都我来哄你。” “你确定?” “确定。” “你能做到吗?我怎么这么不信啊!” “说到做到。但我说了,是你申请到 C 大或者纽约大学。如果为了来纽约,就随便接受一个什么大学的 offer 那干脆别来见我了。” “好啊。一言为定!” 他的态度带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也坚定了她一定要去美国找他的决心。 她一定要去纽约。 最好申请到 C 大,哪怕不行,也希望不要差太多。 她也不想为了去纽约,就随便申请一所学校。 她小学时成绩不错,初中时落下来了一些。 不过到了高中,有郑怀野在旁边耳提面命、喋喋不休地叫她好好学习,她成绩便也维持在了中上,接近上等的水平。 她也想读一所好的大学。 这样一来,想与他同城,又要考虑专业,选择便被局限在了很小的范围,这一点也使她分外焦虑。 - 裕慈一开始也是要去美国的。 她这个人一向没什么主见,见一涵、亦可都去美国,她当然也要去美国。 只是那一阵,她却疯狂迷恋上一个爱豆。 爱豆是江州戏剧学院的毕业生,于是,她多年以来反反复复的明星梦,终于在高三这一年重燃,她忽然便决定参加国内艺考,考江戏。 先当爱豆的小师妹。 以后有机会,再与爱豆在娱乐圈相见。 要和小姐妹分开了,宋亦可又觉得伤感。 总之高三那一阵,她过得五味杂陈,日子十分难捱。 而在这时,江铭哲提出了全班一起去他家开轰趴的邀请,马上要分开了,他们三班再好好聚一次。 这个全班里也包含唐萌、陈欣语。 临近毕业,她们的面目也变得不再可憎。 那天中午,班上差不多二十个人来到了江铭哲家。 那是一间空置已久的别墅,不过因着人多,别墅很快便热闹了起来。 她一开始没想喝酒。 晚上七点左右,不出意外,郑怀野会来电话,而他看到她喝了酒,肯定又要不高兴。 只是在众人的相劝之下,她推脱不过,还是拿吸管吸了一口 rio 。 老实说,那一阵她太难过了。 不知道一年后能否与他同城的焦虑,就已经足够把人压垮。 她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抓住 ED 、ED2、RD 每一次可能的机会。 高二那一阵,她本着把 SAT 和托福成绩能考多高考多高的想法,拼命在学习,没精力再去考虑其他。 有时候累了,会给他发个信息求安慰。 有时心态崩了,也会给他打电话大哭一场。 而只要听到他的安抚与鼓励,她就可以满血复活,继续加油。 只是现在,她能做的全都做了。 她无法安慰自己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她只觉得自己和郑怀野的未来一分都错不得。 既然要去美国,她就不想再与他异地,她佛系了十几年,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输不起。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压抑与难过,喝了一口酒,身上的嗜酒因子便被全部唤醒,之后她便一杯接一杯地喝,喝醉了,又抱着一涵哭。 一涵道:“瞧瞧你那个美国 AI 男朋友,把你弄得这么多愁善感,哭哭啼啼的。” 其实叶一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亦可哭了,归因于郑怀野十有八九不会有错就是了。 再然后,大家要去后院 BBQ 。 她说她头晕,想坐一会儿,叫大家先去。 一涵原本要留下来陪她,但她想自己待一会儿,便把一涵赶走。 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很快餐厅内便只剩她一个,她已经喝得脑袋发胀,再喝一点便可以彻底失去意识,她便又开了一罐 rio 。 她插了一根吸管,便举在嘴边像喝饮料似的一直喝。 喝到一罐半时,她便彻底昏了过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醒来,看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而江铭哲的脸,就在咫尺之间。 *** ***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一大片的云彩,光线略有些暗淡地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空空荡荡的别墅内有些昏暗诡谲,一点人声也无。 后院二十几人的欢闹声,有一声没一声悠远地传了过来。 随“哗啦—”一声的流水声,江铭哲提了裤子,洗了一把手从洗手间出来。 他原本要回后院继续烧烤,路过餐厅时,余光却瞥到了什么。 他倒退了两步,腰微微向后下,侧生往餐厅望去—— 只见杯盘狼藉之间,宋亦可正趴在“垃圾堆”里昏昏沉睡。 他便叫了声:“喂!宋亦可。” “后院在烤羊腿,你怎么不来啊?” “小肥羊,你确定不吃?” “你刚刚哭什么啊。” “不会为了他吧?就那个傻逼,你值得吗?” 而宋亦可一点反应也无。 他便走上去摇了摇她道:“哎,醒醒。醒……” 他和宋亦可从幼儿园起便是同学,彼此之间知根知底,什么糗事都经历过,毫无神秘感可言。 在他眼里,宋亦可是雌雄不辨的。 料亦可见他亦如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其实很难用看待异性的目光去看待她……但猛然从对方身上嗅到异性的荷尔蒙气息,并被对方吸引,似乎又只在一念之间。 比如现在—— 他抓着宋亦可上臂,发现她皮肤很白、很嫩,简直像个两三岁未断奶的小孩。她胳膊也很细,他用手圈住她上臂,竟也是松松垮垮的。 她睫毛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泪光,长长地覆盖在她洋娃娃似的下眼睑。 在阳光下,可以看到她脸颊上软软的、颜色浅浅的绒毛。 她呼呼睡着,像一个被欺负过后,回到山洞哭着哭着入睡了的小小的野生动物,而欺负她的,是外面一只叫郑怀野的豪猪。 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都对宋亦可有种奇妙的情感。 他不缺女朋友。 选女朋友,他一定选胸大、腰细、屁股翘的。脸不脸的倒没什么所谓,化了妆能看就行。 他喜欢浓妆艳抹型,最好再带点小太妹气质。 这些假冒了又假冒的“野性之美”,总是很容易点燃一个血气方刚少年的燥烈的荷尔蒙。 而这些特质,宋亦可身上一个都没有。 她就像一只白色的小雏菊花,除了天真还是天真。 他其实一直都不太理解郑怀野喜欢她什么。 上回真心话大冒险,宋亦可说,她和郑怀野只亲吻过两回,所以这三年她们都是在干嘛? 今天分手,明天和好,吵吵闹闹地过家家? 只是此刻,却又忽然明白了郑怀野为什么会喜欢她。 他又晃了晃宋亦可道:“喂,真睡过去了?在这儿睡不舒服,要不上去躺着睡?”说着,见她没反应,他叹了一口气便把她背了起来。 她挺沉,167 的身高,体重像是有 110 斤。 江铭哲是校篮球队的,身强体壮,只是宋亦可喝醉了一点意识也无,总是往下滑,江铭哲便很艰难才把她背到了二楼主卧。 房子空置了两三年,卧室内带着些潮湿的气息。 他开了窗通风,只是风一吹,半掩的门便“砰—”的一声甩回了门框。 宋亦可正躺在床上酣睡,像一个刚出生的睁不开的眼的小动物。 他只是忽然在想——如果她是单身该有多好,那么他就可以追她。 只是此时,她却已爱上了那只只会欺负她的豪猪。 深陷其中,而无可自拔…… 他看到有一根碎头发落在了她的鼻尖,便把一只手掌撑在了床边,就那么看着那根头发入了迷,而正是在这时,她朦胧地睁开了双眼。 - 睁眼看到了江铭哲时,她其实没想太多。 江铭哲却像是吃了一惊,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解释道:“你喝醉了,趴桌上睡着了,我就把你弄上来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抱住了膝盖道:“哦。” “外面在 BBQ ,不出去吗?” “我一会儿再去。” “那我先,”说着,他挠了挠头,“那我先下去了,你喜欢吃什么?羊肉?牛肉?蔬菜?” “都行。” “那我叫她们给你留一点。” “嗯,谢谢。” 她酒还没醒,脑袋像灌了铅一样转不动,而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江铭哲?” “哎?一涵。” “看到亦可了吗?” “她……”江铭哲指了指房门方向,“她在那儿。” 叶一涵“哦”了一声,顿了顿,这才走进了卧室。 推开房门,看到宋亦可是醒着的,叶一涵多少安心了些,问了句:“怎么样,还难受吗?” “还好,不难受。” “刚刚江铭哲……” “哦,我喝多了,他送我上来。” 叶一涵道:“吓死我了,江铭哲进来有一会儿了,刚刚看到他从你这儿出去,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而一涵那句“江铭哲进来有一会儿了”,却叫她十分难安。 她便问了句:“江铭哲进来多久了?” 叶一涵看了一眼手机道:“差不多二十分钟?” 因为刚刚,她看着江铭哲离开后院时,裕慈恰好问她几点了,她记得那时刚好是三点半整,而此刻,手机上显示的是 15:48。 二十分钟。 宋亦可又想起刚刚她一睁眼,看到江铭哲的脸离她很近…… 叶一涵又道:“走吧,下去吃点东西。” 宋亦可便爬下床,同一涵去到了后院。 - 后院内颇为热闹。 正直初秋,夏日的余热还未全然退去,大家穿得都挺清凉。 院子里摆了几个简易桌椅,大家闲闲散散坐在椅子上聊天。 风也是自由和随意的。 她和一涵找了张桌子坐下。 她穿了条牛仔热裤,穿了双球鞋,鞋子与裤子之间,一大截紧致、光滑、白嫩的腿裸露在外。 她两脚踩在了桌子下方的一根木栏上。 江铭哲正在炭火前烤东西,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盘烤好的羊肉串过来放到了她们面前。 宋亦可说了句:“谢谢。”顿了顿,开了罐可乐,插上吸管吸了一口。 她又坐了一会儿,便打车离开了别墅。 她一直觉得没什么的,除了喝多了酒,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她并没有想太多。 只是到了晚上,郑怀野一通电话打进来时,她却又感到无比心虚。 想起之前,两人因江铭哲大吵的那一架,她有点后怕。 万一被他知道了,也不知他又要怎么生气。 电话响了很久,她终于接听。 郑怀野发来的是视频,只是视频刚一接通,宋亦可不到一秒便关了摄像头,转到了语音通话。 郑怀野便道:“干嘛?” “我现在太丑了,不想给你看。” “开视频。” 他声音清冷,却又莫名带着一丝压迫人的意味。 她戴着耳机侧卧在床上,双膝屈着,两手捧着一个大大的 iPhone plus 手机道:“开视频干什么呀,我现在太丑了,不想开。” 他循循善诱地哄道:“想你了,让我看看你。” “很丑的。” 他想她了,想看看她的脸,她却小猫似的在躲着他,他便又道:“快点,开视频。让我看看。” 宋亦可轻“嘁”了声,便打开了摄像头。 她刚卸了个妆,头发胡乱地盘在了头顶,额头上还戴了一个大大的墨绿色夹子把碎头发夹住。 她说:“就这么丑啊,看到了吧,那我关了。” “别挂,让我看一会儿。” “有什么好看的啊。” “我觉得很好看。” “嘁。” 以往通电话,她总是话贼多。 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讲得绘声绘色。 哪怕郑怀野这个人,每次都只会“嗯”“嗯”地回应她,她一个人也能说上一两个小时的单口相声。 只是这天,或许是脑袋肿胀的疼,又或许是心里有什么心事,她没什么聊下去的欲望。 心事。 一想到这儿,她又感到自己心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又把摄像头关掉了。 沉默了四五分钟,郑怀野道:“不说话吗?” “……” “不说那我挂了。” 她这才开口道:“你别挂……” “那你说点什么。”说着,他在那边启动了电动剃须刀,“脸也不让我看,话也不说。” 她便道:“我有点不太舒服。” 剃须刀关掉,他问了句:“生病了吗?” “脑袋疼,就有点胀胀的。” “晚上睡觉窗户不要开太大,也不要对着脑袋吹,肚子也一定要拿被子盖好。看着健健康康的,怎么这么多毛病啊,一年四季都生病。” 宋亦可侧卧在床上戴着耳机,只是哼哼唧唧地听他数落。 他又说:“那你早点休息。” 看样子是要挂电话,她便道:“你别挂!” “你又不说话。” “那也不许挂,就这么通着。” 郑怀野无奈道:“小孩儿啊,一生病就开始赖赖唧唧的。” “反正不许挂。你洗漱吧,让我听听你那边的声音。” 电动牙刷声、剃须刀声,呼吸声。 无论什么声,只要不是寂静就好,她也就感到安心了。 她像是胡乱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她怕自己一松手,他就如一缕烟般消失掉了。 越是珍爱,便越是害怕失去。 有生之年,她似乎是第一次尝到了“在意”和“害怕失去”的滋味。 有了在意,便有了软肋。 那滋味其实不大好受,像一颗未熟的果子,一口咬下去是酸涩的,酸到心颤,她却怎么也放不下似的一口口品尝,执意要从中品出那一丝甜来。 她真的太害怕会失去他了。 - 那天在别墅里的事她一直没告诉他,那件事就像一根扎在掌间软软的刺,有时好似不存在,有时却又忽然地冒出来让她疼一下。 尤其他每晚来电话时。 那种明知他在意,却又刻意隐瞒的滋味很不好受。 于是一个下午,她试探似的给他发了那条微信:【如果,万一,我只是说万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那你会怎么办?】 那个时间,纽约应当是凌晨两三点钟,他却秒回了她。 【那就滚。】 【那也给我滚。】 【都出轨了还想怎么样,还要我原谅你吗?】 这答案也的确在她意料之中。 他说“滚”,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这一点她三年前就已经见识过了,于是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那件事她都一定要守口如瓶。 只是紧跟着,对话框内便弹出一张图片。 第25章 我后天回国 那两张照片的的确确惊到她了, 低俗、不雅的像软.色.情网站上流传的图片。 第一眼,她简直不敢相信照片中的人是自己和江铭哲。 所谓“捡尸”,不过如此。 她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到, 之前因为自己和江铭哲嘻嘻哈哈了一阵,便觉得触及到他底线了的郑怀野, 看到这张图片会是什么反应。 她又想到他刚刚那些话—— “那就滚。” “那也给我滚。” 他不假思索,回得那么快, 好像让她滚,于他而言就是那么无足轻重的事,这一点已经足够令她心寒。 而原来, 他明明知道诸如此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却也还是说出了叫她滚的话。 她眼泪慢慢地蓄上来, 又慢慢地盈出了眼眶, “吧嗒—吧嗒—”掉在屏幕上模糊了视线。 她隐约看到他在说:【不说话吗?】 【解释一下。】 又是这居高临下的语气, 她真的受够了。 他明明知道不可能发生什么的,她还能真被人睡了不成? 如果他真这么认为,他现在还能在美国坐得住吗? 他就是想叫她解释、叫她道歉, 以证明自己不让她喝酒, 不让她和一帮人出去玩是对的。 高一时她真的这样做过。 她对着电脑另一端的他一遍遍道歉,一遍遍求他,像个傻子一样。 但现在, 她也有了叫做自尊心的东西。 眼泪愈加凶狠地砸下来,所有内疚、羞愧都逐渐转为了愤恨, 所有解释的话语全都憋在了胸口,她倔强着一句话一个字也不想说。 她不想再解释什么了。 不知哭了多久,郑怀野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她好容易才对准了那红红的按键, 准确无误地挂断。 又一通打进来,宋亦可再次挂断。 他来了信息说:【先接电话。】 【宋亦可。】 【不是说好吵架的时候谁也不挂电话的吗?】 【你又这样?】 【接电话。】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在哪儿?】 【你不接电话,我就当你现在是跟江铭哲在一起。我现在,再打给你最后一次。】 这句话,她隔着一层浑浊的泪水却也还是看到了,只不过视线有些朦朦胧胧。 最后一次——她明白是什么意思。 于是当他再一次打进来,犹豫之下,她终究还是接听了。 宋亦可正侧卧在床上,耳里戴着耳机,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她哭得泣不成声、不能自已。 只记得那天,她就这样对着电话哭了一个多小时。 而对面,郑怀野也一言不发。 两人都无声地倔强着,只隐隐传来她万分克制的抽泣声。 一小时后,她抽泣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直至没有。 而后她说:“我们分手吧。” 分手吧。 听到这句话,郑怀野只觉得——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知道,宋亦可本就是一个很容易放弃的人。 刚刚她哭得撕心裂肺,即便未言一语,他却也还是料到她大概会萌生这样的想法。 不是因为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不过只是个导.火.索。 其实早在高二时,宋亦可信誓旦旦说要去纽约找他,再到后来,她患得患失,觉得自己申请不到 C 大或纽约大学时起,他便明白,如果哪一天,她决定放弃这两所大学,随着对未来同城生活的希望的幻灭,她大概会连这段感情也一起放弃掉。 异国实在太辛苦了,尤其对宋亦可而言更是如此。 支撑她走下去的,就是有朝一日他们可以同城的希望。 这一年来,她一直都坚持得很好,顶多有时抱怨一句自己好累,但也从未说过放弃的话语,这也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只是现在,她托福、SAT都考到了还算满意的成绩,材料也递交了,在焦急的等待中胡思乱想——她想要放弃的想法终究还是来了。 她带着哭腔道:“郑怀野。” “嗯?” “你听到了吗?” 他说:“我买机票,后天中午到江州。” 他要来挽回她。 他要给她倾注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 他要回来了,这件事还是带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这一次,她自私的不想询问他是要逃课,瞒着家人还是要怎样。 他要回来了。 至少至少,她还可以再见见他,再抱抱他…… 其实他们这一次分开也不过 38 天时间,明明之前,一分开就是三四个月的时候她也都忍耐过来了,现在却觉得这 38 天是那么度秒如年地难捱。 愈是临近,便愈是难以忍耐。 哪怕她真的要去纽约了,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两个学期又该如何地忍耐下去。 第二天她们没有再联系过。 而在第三日中午,他忽然来了条微信:【吃饭了吗?】 这一条,宋亦可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郑怀野发了个定位,是江州希尔顿酒店。 他问:【能过来吗?】 他真的来了。 这一次她回了句:【好,我现在过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两日,江州一直下着绵绵的毛毛小雨,空气中颇有几分凉意,宋亦可便穿了条牛仔长裤,在T恤外套了一件乳白色牛仔外套,一头长发绑在后面,拿了一把伞便跑了出去。 天空又飘起了小雨。 公交站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下一班 738 还要二十分钟才到,而她也并不觉得漫长。 仿佛只是坐着发了一会儿呆,738 来了。 她投了两个硬币,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她并不急于去见他,738 是环城公交,她静静望着车窗外平平无奇的风景只是在想,如果公交就这样一圈圈地开,永远也不停下就好了。 公交一站站地停,速度十分缓慢,距离郑怀野叫她来已经过了一小时光景,她不着急,郑怀野也不来信息催她。 又坐了一会儿,她脑袋靠在车窗上浅浅入睡。 这两天她夜夜失眠,白天也难以入睡,困意竟在此刻混混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上道:“东杨路北到了,下一站东阳路东。” 她睡得浅,听到声音便醒来,有种浮生一梦的错觉。 她拿好了手机和伞,从后门下车。 拐了个弯,便看到希尔顿酒店建筑,她步入了玻璃旋转门,又上了金碧辉煌的电梯。 电梯一层层地升上去,她又在问自己那个问题。 结束? 还是再坚持…… 如果 ED 被 C 大拒绝,她就要在 ED2 申请纽约大学,如果还被拒,她就要继续申请 RD 。 在焦虑的等待下,信心一点点被啃噬,崩塌。 她看不到一个明确的,值得憧憬的,她和郑怀野的未来。 她还要在家人面前装作自己一直在准备留英,申请美国的学校只是玩票、兜底的模样。 她甚至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申请了 C 大的事。 这件事,只有郑怀野一个人知道。 再坚持? 还是放弃…… 电梯抵达,金色电梯门徐徐向两侧开启。 走廊上铺了一层干净柔软的水墨色地毯,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云端,两侧紧闭的房门一字排开,无限延展……冷色调的灯光打下来,使人倍感压抑。 - 来到房门口,宋亦可轻轻敲了两下门,约摸顿了两秒,门内响起一声:“等一下。” 音色与电话中还是不大一样。 过了一会儿,随着越走越近的脚步声,门开了。 他身上穿着她没见过的白 T 恤,头发理短了些,露出两道英气的眉毛,显得五官更加立体。 他身上带着些风尘仆仆的归来者气息。 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发现,原来此刻自己对他的怨恨比爱更多。 明明她已经很累很累了,为什么还要说出伤害她的话? 滚。 给我滚。 她也不是一直都可以嘻嘻哈哈就过去的。 她也不是一直都会很开心的。 她也不是他一生气,马上就可以低下脸去哄他原谅的,这件事,于她而言也需要勇气。 她也不是真的傻。 郑怀野在身后关上了门,宋亦可则两手攥着斜挎包冰凉的带子一步步地走进去,泪水一深一浅地洒在酒店地毯上。 而后,他迈了两步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一只胳膊从她腋下,一只胳膊从肩上的环过来,紧紧抱住她。 他脸颊抵在她肩颈处,似是用力地嗅了一下。 她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很好闻的香气,淡淡的,像一个堪堪熟透了的水果,酸甜芬芳。 他在她脖子上轻吻了一下,又像是要啃噬。 宋亦可的脸别向了另一侧。 她说:“郑怀野。我们分手吧。” “我不同意。” 他回得很快,语气也很云淡风轻。 沉默良久,他又问了句:“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疑问的语气,仿佛对她刚刚那句分手不当回事,所以“那件事”才成了现在头等重要的事。 她问:“你还在纠结这个吗?你回国就是为了问这个。” “总要给我一个答案不是么?” “我们分手吧。” “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我已经受够了!因为我已经受够你了!我也没有勇气再继续跟你走下去了。我们分手了,不管那天我是真出轨了还是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了。你不是叫我滚吗?好啊。我滚。”说着,她要离开房间,郑怀野却从后面紧紧攥住了她手腕。 他的力度让她觉得,她的手腕就是断在这儿,她也挣脱不开他。 “你放手啊!”说着,她用力甩了一下。 在极端情绪下,记忆也只剩断断续续不连贯的碎片。 她记得大概是在这个时候,郑怀野两手按住她肩膀,用力把她按到了床上。 她脑袋重重摔在了床上。 即便床很柔软,她却也还是感到眼前黑了一片。 再次睁开眼,她看到他那双猩红的双眼。 他用力按住她肩膀,使她挣脱不得。 而无论如何也挣脱不过的无力感,让她觉得,郑怀野那双手不是按在了她肩膀,而是用力掐住了她脖子,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与恐惧感。 剧烈的情绪反应,像一个巨大的气团憋在了胸口,有一口气像是卡在了那里,怎么也顺不上来。 她眼泪止不住地流,哗啦啦像泉水。 不是难过,而是感到窒息时的纯粹的生理反应。 眼睛、鼻子都被液体模糊和堵塞,她说不上话,也喘不上气,只看到他那双像野兽般被点燃了的双眼。 那一刻,她们都失控了。 只记得他也哭了,放开了她肩膀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她平躺在床上怔怔望着天花板,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情情爱爱。 美国,英国。 她那么思念,那么渴望拥抱的郑怀野。 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 那天,她在出租车上一边哭,一边删除手机上有关于他的一切。 她心中没太多伤心痛楚,眼泪也是没什么情绪的。 她删除了他的QQ、微信,取关 ins,删除并拉黑他在国内外的两个号码,彻彻底底与这段感情告别。 有那么一个月时间,她好像个行尸走肉。 不止因为离开了郑怀野,而是因为,离开了郑怀野后她发现,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规划一个没有他的未来,她忽然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 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这“短痛”,她也觉得那么漫长又难捱。 然后,她收到了 C 大的 defer 邮件。 ED2 她也没有力气再去申请纽约大学。 她原本还在想,如果她收到 C 大的 offer,她和郑怀野大概还是有可能走到一起的,但她一定要郑怀野好好地认错她才肯原谅他。 但她没收到,好像一切都是天意。 饭桌上每天都在询问她申请英本的进度,堂姐明年要去英国读硕,全家人都认为她明年会和姐姐一起去英国,她也都敷衍搪塞。 “最近收到什么消息了没有?” “我听谁谁谁说 X 大也蛮不错,虽然排名不高,但专业很好的呀。” “ X 大你查过了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饭桌上压抑得吃不下饭。 宋家辉在一旁给白玉兰脸色,叫她别说了。 那一个月,她好像不知不觉就瘦了十多斤,168 的身高,体重猝不及防降到了 92 斤,穿上衣服显得身材正正好,只是胸前会看到根根肋骨,因营养不良,骨节总是在“咯噔”“咯噔”的响。她便给自己买了钙片、维生素和蛋白质粉。 再然后,她收到了曼大的 offer 。 未来总算有了个定数,学校也是不错的学校,她感到自己好一些了。 - 记得一个夜里,她听到妈妈在和北京的伯母通电话。 “曼大蛮好的呀。” “离剑桥也近,周末还可以去找染染玩,寒暑假也可以一起搭飞机回来的呀。” “北京可以的呀,订婚在北京,婚礼在江州就好了呀。” “好好好。” “染染你就放心好了,不像我们可儿哦,就是个阿缺西!” 大概是在聊姐姐的婚事…… 郑怀野的哥哥要成为她姐夫,这件事她从未料到。 记得家里几个月前就在聊这件事,不过当时,她只知道姐姐交了个江州人男朋友,人很不错,等硕士毕业了姐姐怕是要嫁到江州来。 姐姐要远嫁,伯母颇有些担忧。 不过也好在宋亦可一家在江州,才让伯母聊感慰藉。 记得那一阵,妈妈一直通电话安慰伯母,说有她们一家在身边,叫伯母放心好了。 染染独立性强,做事也有分寸,叫伯母不必担忧。 只是挂了电话,转眼便对她说:“听见了没?姐姐要远嫁,你伯母都要哭死了,你以后可给我找个本地人!” 而当时,她和郑怀野还好好的。 她以美人鱼姿势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啃苹果,只说:“妈,我还小呢,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呀!” 心里却在暗自庆幸——还好郑怀野是本地人。 而当时她又怎会料到,不到两个月时间她们便走散了。 - 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姐姐的订婚宴。 在香格里拉酒店的宴会厅,香槟色的水晶流苏吊灯,餐桌上淡蓝色的绣球花,团团锦簇的彩色气球,来自家人、朋友们铺天盖地的祝福,说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姐姐穿一身白色礼服笑靥如花,漂亮得像一个遗落凡间的仙子。 那是她未能完成的梦境。 当年她少女心泛滥,满脑满眼全是郑怀野,又何尝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也要这样地嫁给他。 妈妈也会祝福她的选择,知道她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只是这些都不会再有了。 那天,她也穿了白色礼服,裙子长及膝盖。 姐姐说,她的订婚宴上可儿一定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 她却只是坐在椅子上落泪。 妈妈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说看到姐姐要嫁人了,这画面好像童话,心里感触所以就哭了。 再然后,在她十八岁的夏天,她要去往英国。 当年宋亦宝才两岁,妈妈离不开家,也没法送她,爸爸则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送她,只不过看她那一阵过于闷闷不乐,为了让女儿开心点,便甩掉公务,和堂姐、伯母几人一起,带宋亦可在欧洲各国游玩了一个多月。 那一个月她还是很难快乐。 她忽然在想,或许平静才是人生常态,之前那些欣喜和悸动,大概都是男朋友带给她的。 当她发现无论爸妈如何努力,她也终究难以开心起来时,心中便只剩对爸妈的万般歉疚。 -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姐姐的婚礼。 那年她大一,姐姐则硕士毕业还怀上了丹丹,于是容不得准备太久,便匆匆在江州举办了婚礼。 她穿一身洁白的伴娘裙坐在女方席,看着另一侧男方席上穿西装、打领结的郑怀野。 婚礼全程,两人全然毫无交流。 晚上回到家,她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终究是抑制不住内心那一丝丝的渴望,给郑怀野发了个好友验证。 她发现她还记得他的手机号码。 快一年了,她的手指也还是可以在键盘上行云流水输入下那一串号码,甚至不必思考,而是近乎本能。 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感到无力和难过。 不到一分钟时间,他通过了。 宋亦可一直望着那空白一片的对话框,看着上面“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消失了又出现,出现了又消失——不过他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 **** 公司新产品即将上市,公关部也打起了“防范化解重大危险攻坚战”,宋亦可每日都在写稿、发稿、联系人删黑稿中度过,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前两天姐夫生日,只不过这几日姐姐姐夫都忙,也没时间庆生,今晚得了空闲便决定一起聚个餐。 姐姐车开到一半,对副驾驶上的宋亦可道:“给你姐夫打个电话。” 宋亦可“哦”了声,便用姐姐手机拨过去,按下免提。 电话接通,姐姐问道:“想好了吗,晚上吃什么?” 姐夫道:“想吃葱花炒蛋。” 姐姐:“……” “还有老干妈拌饭。” “……” 这又是个啥? 姐姐道:“这可真是难到我了,一般餐厅还真没这个,那我在家给你做?只要你敢吃。” 姐夫道:“就是这个意思,有什么不敢吃的。” “行,你们什么时候到?” 你们。 看样子郑怀野也要来了。 姐夫说:“开车呢,怀野先回了趟家,可能一会儿就来,我还要去买个东西,估计晚点儿。” “你买什么?我也得先去躺超市。” 姐夫一本正经地道:“超市没有。买个灭火器,万一晚上能用上。” 宋亦可在一旁哈哈大笑。 姐姐是个厨房杀手,每次做饭,总是会在尝一尝菜熟了没有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把菜烧糊,把锅弄得黑黑的;因为火太大,差点把厨房点了的经历也不是没有。不过姐夫常年外食,总说“外面的饭快吃吐了”,五星级酒店或私人会所一顿上万块的饭,也比不上老婆一盘炒糊了的蛋。 两人去超市逛了一圈,便买了一大堆食材回家。 - 前一阵丹丹放了暑假,姐姐便把她送去了北京外公外婆家住几天,于是当宋染、宋亦可回到了家时,家里便只有他们兄弟两个。 郑长安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双手抱臂,茶几上还摆了一杯袅袅的绿茶。 像个四五十岁的老领导。 露台上还有一个人影,宋亦可顺势望去,见郑怀野正坐在露台桌子前,手上把玩着一把银色打火机,背后则是 CBD的繁华景致。 与郑长安截然不同的画风。 客厅地板上来了一个陌生的小家伙,一只白色小土狗。 宋亦可蹲下身,揉了揉它漂亮的小脑袋瓜道:“姐夫,你买狗了吗?” “不是,怀野捡的。” 宋亦可又看了一眼,可不就是那天在火锅店追着丹丹跑的那一只。 它有点变样了。 变得有点……愁眉苦脸?像抑郁了一样。 丹丹一走,她们家黑豆便也被送回了她的菱安家里,否则两只狗子还能在一块儿玩。 她又撸了一会儿小狗。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喜欢小动物,小动物们也天然对她有种好感。 而不知何时,郑怀野出现在了她身后。 一道颀长的阴影笼罩下来,让宋亦可顿时感到自己的世界黑下来了一些。 他说:“他好像有点抑郁。” 语气莫名乖巧,像是在向她求教是怎么回事。 宋亦可背对他蹲在地上,下巴骄傲地微微扬起,眼睛向下垂睨,手上继续抚摸着小狗,只说了句:“哦,看着是有点抑郁。” 他又道:“那怎么办?” 好像是在叫她想想办法。 宋亦可便道:“你是它主人,你要对它好一点啊。” “我对它……” 他话没说完,不过听那语气,像是想说“我对它挺好”。 宋亦可便冷“呵”了声——她闭着眼都想得到,他所谓的“我对 XX 挺好”是个什么样子。 他这个人总是“他觉得”。 原本活蹦乱跳、生机十足的生物,比如小狗、比如他办公室里的热带鱼、罗汉松,再比如……总之,一亲近他,整个人就变得半死不活。 他不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他自己吗?! 宋亦可又问:“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郑怀野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憨憨。” 宋亦可蹲在地板上,侧身抬头白了他一眼,只觉得不可理喻,便起身回到了房间洗澡。 不要随便给人取一个憨批、傻逼之类的名字好不好? 小动物很聪明的,它都听得懂的! - 说是姐姐做饭,不过一大桌菜也都是姐夫做的,姐姐还真就只做了个小葱花炒鸡蛋。 做完,四个人围坐下来一块儿吃。 郑长安问了句:“总承包是定了老唐是吧?” 像是在问双子塔的事。 郑怀野“嗯”了声,又道:“早就定了,爸定的。” 郑长安道:“老唐这人套路深啊。” 宋亦可好奇细胞被点燃,问了句:“怎么了?” “跟设计院联手坑开发商。” 宋亦可最爱听八卦了,白嫩嫩的手扒着一只盐水虾,扒出一块晶莹剔透的虾肉,剔掉虾线蘸了一下陈醋送进嘴里道:“坑开发商?怎么坑啊。” 郑怀野属于开发商那一方,她很好奇他会被怎么坑。 姐夫便道:“打个很简单的比方。比如,你地基原本只需要一吨钢材,但设计院告诉你需要两吨,承包商问你要两吨钢筋的钱,最后只给你打了一吨进去,到时候楼盖完了,鬼知道他给你打了多少进去,除非哪天楼塌了。那这一吨钢筋钱你就是被坑了喽。这么多年,老唐这套路已经玩得是溜溜的了,否则他白手起家,是怎么赚到这么多个小目标的。” 宋亦可问:“那怎么办啊?” “盯紧点。” 郑怀野不知何时已经吃完,此刻正仰在椅背上,双腿大开双手抱臂,回了句:“监理定了孟劲柯。” 监理是第三方,代表甲方利益。 郑怀野又道:“而且我们选的设计院,老唐不熟。” 姐夫点点头道:“孟劲柯这个人不太好搞,油盐不进的,老唐这种老滑头估计也搞不过他。” 郑怀野“嗯”了声,又见宋亦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便问了句:“不过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熟悉的调侃语气,熟悉的鄙视目光,仿佛一下子便把宋亦可带回了过往小吵小闹的语境中,她下巴微扬,斜睨了他一眼道:“不行吗?” “作业做完了吗,就操心这些?” “不行吗?” 郑怀野双手抱臂,用下巴指了指她面前只吃了一半,且吃得到处都是米粒的碗道:“吃你的饭。饭吃干净点,有点吃相没有。” 宋亦可理直气壮道:“不行吗?” 郑怀野有一种想把她漂亮的小脑袋掰回去的冲动,不过看了眼对面的姐姐姐夫,终究忍住了,只是啧了声,拿起了桌上的烟盒。 两人拌嘴拌得“轻车熟路”,这一看就是老相识了。 宋染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又想起那天,宋亦可搭乘的电梯一路上升到了鼎盛大厦 47 层。 她不关心两人是什么关系,顺其自然、爱咋咋地,她只是问了句:“后天丹丹回来,我后天没时间,谁去接?”说着,看向了孩子她爸。 郑长安道:“我后天不行。” 宋染目光便落在了宋亦可身上:“她小姨。” 宋亦可认命地道:“行吧,我去。” 宋染道:“要不怀野一起去,你不是说周六没事。丹丹总乱跑,我怕可儿一个人看不住。” 郑怀野便道:“行,那我一起去。” 宋亦可立刻道:“那他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郑怀野道:“那我也不去。” 宋染“……”顿了顿,发话道,“两个一起去。” 宋亦可被大 Boss 的气势压得不说话,郑怀野则拿了支烟,一起身,目光便落在了宋亦可那毛茸茸的后脑勺,看着她脑袋顿了两秒,终究伸过去揉了揉,揉得很用力,把她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郑怀野道:“一起去。” 宋亦可回头瞪他,脸胀得通红。 记得上回姐姐问了她一句,之前小学、初中时她和郑怀野亲不亲,她随口说了句:“一点都不亲!他这个人很怪,在班上都没朋友的。” 郑怀野却毫不掩饰两人“很亲过”的事实。 他这个人不害臊的吗? 脸皮厚的吗? 郑怀野去露台上吸烟,过了一会儿,宋亦可也吃饱起身,路过窝在地毯上的憨憨,犹豫两秒,终究蹲下来挠了挠头它肉肉的下巴。 而在这时,郑怀野吸完回来了。 宋亦可抬头问了他一句:“你今天带憨憨散步了吗?” “没。” 宋亦可便道:“那我带它去散步。” 第26章 你说我们两个还有可能吗…… 在宋亦可身边的憨憨显得很乖。 宋亦可腿长, 一步能迈出老远,不过憨憨胜在频率快,宋亦可迈一步时它能“吧嗒吧嗒”迈上三四步, 远远看去,四条腿就像四个风火轮。 入了夜, 小区小路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 好似林间一条幽静的小径。 宋亦可一身休闲装扮,脚边牵着条小狗。 小狗还未与她混熟, 所以并不活泼,却也在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一边走一边抬眼看她。 而身后, 郑怀野正隔了一定距离跟着。 手上拿了一个铁桶, 正从桶里拿出威化饼干在吃。 刚刚他吸完一支烟回餐厅, 正欲推开掩了一半的门, 便看到宋染侧坐在郑长安腿上, 纤纤玉手托着郑长安脸颊正与之接吻。郑长安一米八四的身高,这两年又胖了些,便显得身材十分魁梧, 双腿大开, 稳稳坐在椅子上,一手揽着宋染的水蛇腰,一手从她敞开了两粒扣子的衬衫伸进去, 覆上她的…… 那画面,当真是美女与野兽了。 郑怀野便拿上烟出来, 让他们好好庆生。 锦绣天府的园林设计得极好,这套平均价格接近 9 位数,宋染那一套更是直接破亿的豪宅,在江州 CBD 内规划了一座足以让一个路痴迷路的庭园。花园、草坪、人工湖是标配, 室外篮球场、网球场也随时开放。 宋亦可往湖边方向走。 到了湖边,她坐在一个低矮的大理石圆球上,太阳刚下山,石面上还带着些余温,憨憨则窝在了她脚边。 隔着一定距离是一对父女。 爸爸给了两三岁女儿一块饼干,教她喂鱼。 饼干一丢,湖里成群结队的锦鲤便游到了小女孩脚边。 小女孩高举双手,兴奋地跳了起来,每跳一下小鞋子便响一声。 宋亦可牵着憨憨,目光慈爱地落到小女孩儿身上。 而在这时,随着“卟咚—”“卟咚—”“卟咚—”三声,三块威化饼干在空中划了三道抛物线,落入宋亦可面前的湖水里,于是,锦鲤又成群结队向宋亦可游去。 扎了两个小辫子的三岁女孩懵懵地看着游走的鱼,抱住爸爸大腿抬头看他,说:“饼干。” 爸爸摊开两只手,遗憾地摇摇头——没有饼干了。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出来。 饼干大户郑怀野,一开始只是想逗逗宋亦可,不成想是这个结局。 宋亦可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身,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甚至想带憨憨离开,离他远远的。 “……” 郑怀野又吃了一块饼干,便走过去,把饼干桶递到小女孩面前:“不哭,这些都给你好吗?” 女孩爸爸道:“谢谢叔叔。” 小女孩乖得让人心疼,说了句:“谢谢叔叔。”便抓了一块饼干丢进湖里,一连丢了四五块,锦鲤们总算又游了回来,小女孩也开心了。 即便如此,宋亦可也还是装作不认识他。 憨憨这个不孝子,更是宛如见到陌生人一般。 宋亦可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对憨憨道:“走,回家。” 郑怀野把饼干桶往女孩爸爸手里一塞,便跟了上去道:“宋亦可。” “干嘛?” 她不回头,继续向前走。 “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 “你姐姐姐夫有事。” 宋亦可这才回头道:“怎么了,他们吵架了?” “能吵什么架,两人都合法了,不得过点夫妻生活。”说着,他又一脸无奈的神情垂睨她,眼神仿佛在说“你瞧瞧你住在这儿给你姐姐姐夫造成多大干扰”。 听得宋亦可一下子便羞红了脸颊。 郑怀野又道:“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给他们点时间和空间。” 倒也不错,刚刚那一桌菜太油,她现在就缺一口冰饮。 只是她又看了一眼脚边,正睁着忧伤的大眼睛对自己的命运感到隐隐担忧的憨憨:“那它怎么办呢?” 郑怀野的目光落在旁边一棵大树:“要不先拴这儿?” 憨憨小同学:“……” - 两人把憨憨寄存在保安室,便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位于 CBD 背面,人并不多,宋亦可点了一杯西柚汁,一块小蛋糕过去找了个位置,郑怀野点了一杯冰美式,跟过去坐下。 过了一会儿,戴了咖啡色围裙的服务生端上饮品,还送了他们一人一个小黄鸭布丁。 布丁不大,小小的一块,宋亦可用小勺子剜下一点送进嘴里—— 甜甜糯糯,冰冰凉凉,还蛮好吃。 于是,她开始大口吃起来。 小勺子一剜——小黄鸭整个脑袋没了。 又一剜,半截身子没了。 她三口两口吃完,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郑怀野便把自己面前的小碟推到了她面前。 吃了一个布丁过了会儿便显得甜腻,这个她说了声“谢谢”收下了,不过一直不吃。 她望着落地窗外宽阔而一尘不染的 CBD 人行道发呆,又拿起手机看了眼,七点半了,便问了句:“我们一会儿怎么回去啊?” 什么时候回去合适。 一小时? 两小时? 郑怀野道:“给你姐姐发个微信。” “说什么?” “你就叫一下,姐姐。” 宋亦可照做,而后问:“然后呢?” “看你姐姐回不回你,没回就是她现在没在看手机。” “哦。” 宋亦可百无聊赖,便一直用小勺子摆弄面前那只小黄鸭,轻碰一下,小黄鸭全身微抖。 对面,郑怀野忽然问了句:“宋亦可。” “嗯?” “问你个问题。” “问喽。” 顿了一顿,郑怀野看着她道:“你说我们两个还有可能吗?” 听到这儿,宋亦可撇了撇嘴角,像娇嗔,又像是有什么委屈,只说了句:“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想回答你。” “那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什么?” “这么多年,你又交往过吗?” 宋亦可道:“这个问题,我也不想回答你。” 他一副带了满满的感情经验而归的模样,她这五年却一片空白,她不想告诉他。 宋亦可又反问了句:“你呢?” 他也不正面回答,只说:“你觉得呢?” 她觉得他现在就是个海王、渣男。 如果他是交往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一路兜兜转转,兜回原点,又恰好在江州与她重逢,抱着泡前任的态度找她复合,那趁早滚。 她就是再对他心动,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想着,她手上一直在摆弄的银白的小勺子一起,又“啪—”地一落——面前小黄鸭身首异处。 郑怀野却开口道:“我一个都没有过。” 约摸是在大一开学前的暑假,他们彻底分手半年之后,他在书店看到一本《安娜卡列尼娜》,想起初三升高一的暑假他们闹了别扭,他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她在看《安娜卡列尼娜》。 那天,他便买回去翻了翻。 老实说,他这人没什么文学素养,无从欣赏。 他只记得里面有一句话: 【他很懂列文的这种感情,懂得在他看来,天下的姑娘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除了她以外的天下所有的姑娘,这些姑娘各个具有人类的各种缺点,都平凡得很,另一类就是她一个,没有任何缺点,而且凌驾于全人类之上。】 一代文豪托尔斯泰全篇 60 多万字的长篇巨作,他从头到尾也就记住了这一句话。 而若不是想起了宋亦可,他大概连这一句都不会记得。 他其实一直不懂自己哪里好,但他异性缘好像一直都还不错,高中、大学以来,身边追他的、撩骚他的是一茬接一茬;有一次傅景润在纽约看上了个韩国姑娘,组局请了姑娘,也请了他,姑娘聚会上一声不吭的,而聚会一结束就邀他滚床单。 他当然是拒绝了。 为此,有那么一个月时间,傅景润看到他都是一副“我拿小拳拳捶你胸胸”的表情。 在那些姑娘身上,他总是会发现一些他难以忍受的缺点——傅景润说他龟毛,他也承认——而每当这时,他都无一例外会想起宋亦可。 她就不这样。 - 而在这时,宋亦可手机在桌面上震了一下。 是宋染回了句:【嗯。】 宋亦可把屏幕拿给郑怀野看,问道:“然后怎么说啊。” “给我。”说着,郑怀野便把手机夺了过去,开始打字。 宋亦可不知他打的什么,便连忙道:“喂!你要说什么啊!”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他旁边,见他打下一句——我现在能回去吗? “喂!别发!”说着,她要夺手机。 奈何郑怀野胳膊太长,一胳膊拦她面前,另一只胳膊拿着手机,大拇指一摁——发送了。 宋亦可崩溃道:“不能这么发啊!这也太明显了吧!” 而在这时,郑怀野又把手机还给她,她看了眼屏幕,见姐姐回了她一句:【可。】 宋亦可:“……” 郑怀野便起身道:“走吧。” 宋亦可便拿上手机不满似的嘟囔道:“你不能这么发啊!那姐姐就知道你看到他们……” “不对,你用我手机发的。那姐姐肯定以为是我撞见他们那个了!” “啊啊啊啊啊!郑怀野!” 郑怀野只是笑了下,一言不发往前走。 宋亦可便在后面跟着,继续嘟囔道:“你这样会让我很尴尬的啊!我还要在姐姐姐夫家住好久!姐姐姐夫看到我也会很尴尬啊!” 郑怀野一副“他们都老夫老妻了,怕什么”的语气道:“有什么可尴尬,尴尬的只有你。” “……” 两人去保安室领了憨憨,便一同上了楼。 到了家,郑怀野拿了车钥匙便带憨憨回去了,留宋亦可一人不断回想刚刚发给姐姐的微信,想着姐姐看到了会怎么想,以及,郑怀野在咖啡厅说的—— “我们两个还有可能吗?” “我一个都没有。”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似又生了“热病”。 而在这时,手机上“嗡—嗡—”弹出条信息,宋亦可摘了眼罩拿起来看—— 郑怀野:【我能追你吗?】 第27章 心胸宽广的秒人 宋亦可看了一眼, 便“哒哒哒”地打下一段话:【是可以的哈,不过请先去领一下号码牌的呢。】 他们能单靠手机谈两年恋爱,靠的就是宋亦可这点幼稚的小把戏。 有了过往经验, 郑怀野很快便被带入到了那语境中:【“哔—”,取了, 我看看是几号。】 【哦。一号。】 【原来前面没有人啊。】 【宋二小姐这么大魅力,我还以为我得到法国去排队呢。】 “……” 宋亦可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概是机器坏了呢, 据我所知,前面大概还排了一百多个人呢。】 郑怀野:【那我再试一下。】 【“哔—”,二号。】 【这张就给憨憨吧, 他可能需要一个饲养员。】 【憨憨, 到爸爸后面排下队。】 宋亦可:【本店已打烊, 勿扰。/拜拜/】 郑怀野:【周日见。】 郑怀野:【早点睡。晚安, 宝贝。】 宝贝? 这称呼听着是又骚又渣, 简直 24K 纯渣男。 正经人谁管人叫宝贝啊? 比那句“小姐姐”还骚! 宋亦可把手机扔一边充电,便戴上了眼罩睡觉! - 周六。江州国际机场。 宋亦可穿了条蓝色衬衫连衣裙,背了个帆布包, 头发高高地绑了起来, 在脑后短短的一小绺,又涂了口红,整个人显得休闲而靓。 T2 航站楼的玻璃门自动开启, 她走进去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给郑怀野发了条微信: 【到了吗?】 【到了。】 他回得很快。 而一回头, 便看到了郑怀野。 他一身休闲装扮——白 T 恤加一条阿迪的黑色五分短裤,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几岁,一个干净好看的少年,是她当年曾经爱过的模样。 他问:“等很久了吗?” “没, 我也刚来。” “走。”说着,他向到达出口走去,两人隔着一段“友达之上,恋人未满”的距离行走着。 电子显示屏上显示丹丹的航班已于五分钟前降落,而又等了二十分钟,才见丹丹在一位漂亮空姐的带领下走了出来。丹丹一蹦一跳地跑来,一把抱住了宋亦可大腿,郑怀野则从空姐手上接过了行李箱,彬彬有礼地笑着说了句:“谢谢。” 他长了双很好看的眼睛,有时一笑起来莫名撩人,在外人看来,便总显得处处留情。 宋亦可回头瞥了一眼—— 她不禁在想,如果自己不在,他又会怎么撩骚人空姐呢? - 你是 XX 航空的吧?一看就能看出来,因为 XX 航空公司的空姐都很漂亮,你也很漂亮 - 几年不见,他已经变了! 宋亦可没再看他,只领着丹丹往前走,边走又边问了句:“暑假作业做完了没有啊?” “还有一个没做完!” “什么呀?” “要和家长一起做早餐。” 丹丹此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摊上事儿了,不再继续问,丹丹却已动了心思,两手紧紧攥着她手腕,睁着一双 blingbling 的大眼睛看着她道:“小姨小姨,你可以陪我一起吗?我妈妈约了和周杨妈妈一起去他们家里做。” 周杨是丹丹很喜欢的小男生。 宋亦可道:“但是小姨要工作的呀。” 丹丹便缠着她道:“没关系,周末也可以的。爸爸妈妈肯定又没有时间,我想让小姨陪我一起嘛。” “那万一周末要加班呢?” “没关系的!我可以让妈妈给你放一天假!” “……” “求求你了……”她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丹丹其实也蛮可怜,小小年纪,极度缺少爸妈的陪伴,平常幼儿园接送、小朋友们的周末聚会,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周姨带她去的。 别人都有妈妈,只有她是保姆。 宋亦可可以觉察出,丹丹其实对这一点隐隐有些自卑,尤其在自己喜欢的小男生面前。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这四岁小朋友的身价—— 包括她爸妈的巨额财产。 包括她爷爷,也就是郑怀野他爸了,给丹丹办了一个什么理财保险,总之,等到她 22 岁那一年,她大概可以拿到人民币一亿左右。 以及,她说“我可以让妈妈给你放一天假”,这明确知道妈妈是她大 Boss 的语气,她便觉得—— 算了,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宋亦可便尖酸刻薄道:“我要先 check 一下 schedule 的哈。而且小姨也不是很会做饭。” 郑怀野倒是很会做饭。 他们兄弟像是有什么遗传基因,做饭都很厉害。 丹丹轻“嘁—”了声,又去缠郑怀野:“那叔叔,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嘛,我不想和周姨一起。” 郑怀野道:“去求你小姨,小姨陪你去我就陪你去。” “为什么呀!应该是小姨不陪我去,你就陪我去,你们两个总有一个人要陪我去的嘛!” 郑怀野不说话。 丹丹便独自郁闷道:“什么情况啊!”说着,嘴巴撅得像鸭子,酝酿两秒,像有一滴泪要掉下来。 郑怀野这才道:“看到时候有没有时间,有时间就陪你去,行了吧?走,先吃饭。” - 宋亦可想吃粤菜的,结果丹丹非要吃什么豚骨拉面,三人便来到一家商场,吃完又来到了三楼游戏城。 郑怀野玩得还不错,游戏机里的小卡纸吐也吐不完,宋亦可还要跟在后面又是等、又是叠。 郑怀野抓娃娃也很厉害,一抓一个准。 丹丹便兴奋地道:“再抓一个!再抓一个!” “这个这个这个!” “哇噻!叔叔你好厉害!” 总之结束时,三人怀里都抱满了小娃娃和奖品,宋亦可崭新的帆布包也塞得变了形。 旁边一个兑换不到奖品的弟弟“哇—”的大哭。 丹丹小朋友扣扣搜搜,挑来挑去,挑了两个丑娃娃送给他,又安慰道:“给你两个,不要哭了。爱哭的小孩都是笨蛋、爱哭鬼、鼻涕虫。” 宋亦可:“???” 他们郑家人安慰人都这么别致的吗? 郑怀野便教育道:“丹丹。你刚刚前面那句话满分,不过因为后面那句话,所以现在是零分。” “……” 哦,原来你也懂得的哦。 那为什么一开口总是负分? 好在是弟弟还比较喜欢,拿到娃娃就不哭了。 三人便离开了大玩家。 丹丹穿了件 Gucci kids 的牛仔外套,斜挎了个 Baby Dior 的小包包,戴了一副心形大墨镜,一头又细又软的黄毛扎了两条翘起来的麻花辫,抱着奖品大摇大摆、一蹦一跳地走出来,堪称 Slay 全场,迎接着周围小朋友崇拜和羡慕的目光。 而又走了一会儿,脸上大大的太阳镜便“吧嗒—”一下从鼻梁上跌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表情——一种欣喜中还带着小羞涩的表情,开口道:“周杨!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宋亦可循声望去—— 对面是一个比丹丹矮半个头的小男生,漂亮嘛是漂亮的嘞,大眼睛忽闪忽闪,皮肤白得像牛奶,就是又一点高冷,脸上没什么表情。 “嗨。”他应了声。 丹丹热情地奔上去道:“周杨!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你妈妈呢?外面坏人很多的,你不要被抓走了,要不跟我们一起吧,这是我小姨。”说着,推了一把宋亦可屁股,把宋亦可推到了周杨面前。 宋亦可摆摆手,童言童语地道:“嗨,周杨,你好吗?” 周杨只是看了她一眼,极具商务风的口吻道:“你好。” ……你好? 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宋亦可总是会想起郑怀野小时候那副欠扁的模样,于是从帆布包翻出了一副太阳镜戴上,不去看他。 心里想着—— 丹丹啊丹丹,你喜欢什么人不好,非喜欢这种。 现在看着酷酷的,还蛮有吸引力,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丹丹又道:“你要去游戏城吗?要不要一起呀,我叔叔很厉害的。”说着,展示起自己怀里的娃娃道,“你看,这些都是他抓的。” “要一起去玩吗?” “要不我送你一个吧,你挑。” 周杨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右手握拳,抵在嘴上轻笑了一下道:“不用了,我跟我妈妈来吃饭。” “你妈妈呢?” “她去上厕所了。” 丹丹又问道:“周杨,我们哪天一起做早餐呀?” “额……”周杨顿了一下道,“我和熊琳琳已经做了。”顿了顿,他又解释了一句,“上周我妈妈给你妈妈打了电话,想一起做早餐,但你妈妈说你去外婆家了,你妈妈说,如果着急的话让我先做,我们就找熊琳琳和熊琳琳妈妈一起做了。” “可是……”说到这儿,丹丹便说不下去了。 一道晴天霹雳迎头劈过来…… 宋亦可仿佛听到了丹丹心碎的声响。 周杨道:“对不起啊,郑雅丹。” “没关系,那……那,那我先回家了哦。” “嗯,拜拜。” 丹丹一言不发地往前走,走了两步才又回头道:“哦,拜拜。” 周杨愧疚似的又摆了一下手道:“拜拜,郑雅丹。” “拜拜。” 于是,偌大一个商场中庭内,丹丹垂头丧气、晃晃悠悠地走在前,原本翘起的两条麻花辫,不知何时也已经软趴趴地耷拉了下来。 宋亦可跟在丹丹后面。 而郑怀野则又隔了一定距离跟在宋亦可身后。 走了一会儿,宋亦可回头看了郑怀野一眼,一副“现在怎么办”的表情。 郑怀野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丹丹一声抽鼻子的声音。 宋亦可惊呆了。 她她她,她竟然哭了。 宋亦可又回头看了一眼郑怀野脸色,郑怀野用下巴指了指郑雅丹,示意宋亦可去哄哄。 宋亦可便一路小跑过去,蹲在了丹丹面前道:“怎么啦,丹丹。没关系的呀,下次再有实践作业,我们提前约周杨一起做就可以了呀。” 丹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宋亦可便道:“要不我们再找一个小朋友一起做,除了周杨,你最好的朋友是谁呀?” “熊琳琳!但是她已经和周杨一起做了!” 啊这…… 她穿了条裙子乖乖巧巧蹲在地上,裙子落在地上,整个人就像一朵从地上长出来的胖蘑菇。 自己最好的闺蜜和自己最喜欢的男生一起做了生活作业,而自己则被排除在外——那丹丹也太可怜了叭! 作为丹丹的小姨,她只觉得这次生活作业自己义不容辞,便拉着丹丹的一只手哄道:“那我们自己做好不好?!” “小姨陪你做。” “你们要做视频对不对?小姨很会做视频的,保证丹丹的视频一定是全班最漂亮的好不好?” 丹丹抽抽嗒嗒地点点头。 她懂得小姨的好意,但哭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又开口道:“但是小姨也不会做饭的呀。” 小姨:“……” 丹丹又回头看向郑怀野:“那叔叔,你也陪我一起好不好?” 郑怀野大长胳膊一揽,把她抱了起来,爽快地答应道:“好,没问题。”说着,把丹丹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 丹丹趴在叔叔怀里“哇—”地大哭,好似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宋亦可又道:“那下周六或者周日可以吗?” 丹丹道:“可以。” 宋亦可又看向郑怀野:“你呢?” “应该可以。” - 丹丹哭了一会儿倒也好了,三人便开车离开——郑怀野开车,而丹丹、宋亦可坐后座。 丹丹像哭累了,脱了鞋子躺在了她大腿上休息。 丹丹现在这样子,莫名很惹人心疼,宋亦可便伸手捋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见她出了一头汗,头发都濡湿了,便抽了两张纸给她擦擦。 丹丹奶奶地说了句:“谢谢小姨。” 一句话听得宋亦可心都苏了,回了句:“不客气。” 小朋友可不就是在天使和恶魔之间反复横跳的奇妙生物。 而在这时红灯了。 只见郑怀野缓缓停下了车,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起了支架上的手机,而紧跟着,宋亦可手机里便弹出了一条微信。 郑怀野:【二小姐。】 宋亦可:【?】 郑怀野:【下次还来吗?】 郑怀野:【我把那只兔子给你抓出来。】 宋亦可:【?】 刚刚她看上一只兔子,结果死活抓不出来,过了一会儿郑怀野来了,抓了两回,倒抓出来一只来,结果郑雅丹个贪心鬼有了十几个娃娃还不满足,偏偏连那一只也要拿走。 宋亦可给了她,只是郑怀野再要抓,却一连抓了七八次也抓不着,她也就放弃了。 郑怀野道:【下次不带丹丹,抓到的都给你。】 宋亦可:【?】 是丹丹亲叔叔吗? 是人吗? 孩子哭成那样,才刚哄好,竟然就有心情来跟她调请? 还背着就在旁边的丹丹? 宋亦可:【拒绝。】 郑怀野:【不抓娃娃,那出来吃个饭?】 宋亦可:【拒绝。/拜拜/】 郑怀野:【好歹我也是一号种子选手,一点排面都不给的吗?】 宋亦可:【滚。】 而在这时,丹丹又凑了过来。 宋亦可以为她不认字,也没防着她,结果她看了一眼对话框上的备注,用仍带着鼻腔的声音道:“狗男人?狗男人是谁呀?” 宋亦可装傻:“什么狗男人?” “现在跟你聊天的人呀,狗男人,怎么头像还有点眼熟啊。” “……” 空气静默了两秒,宋亦可自认自己并不怂,却还是不自知地往前面看了一眼——只见他右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连呼吸声也闻不到。 红灯转绿,郑怀野一言不发发动了车子。 宋亦可只是轻“嘁—”了声,若无其事望向了窗外。 车子无言行驶。 过了一会儿又红灯,郑怀野停下车拿起了手机。 没几秒,她手机上便弹出两条消息——是两张对话框截图,不过第一张上显示她的备注是“小可爱”,第二张上则是“笨蛋大猪头宋亦可”。 表示由于她给他备注“狗男人”,所以他也把她的备注,从前一个改成了后一个。 宋亦可看了只觉得—— 哦。 可还真是位心胸宽广、品格高尚的妙人呢。 第28章 樱桃少女 珂柔的新品发布会定在了周二下午。 为此, 她们公关部着实忙了一阵。 确定会场、确定活动流程、安排座次、投递邀请函、联系媒体、安排明星吃穿住行…… 各种吹毛求疵的细节,包括明星要喝什么牌子、多少度的矿泉水,这件事由谁负责, 都已经在会议上商讨敲定过,而一开始忙起来, 整个公关部却还是忙了个四脚朝天,好在倒也乱中有序。 珂柔代言人定了周韵灵。 记得上回, 一个公关圈的朋友还问她:“小可,你们珂柔代言人真定了周韵灵吗?” “定了,宋总定的。” “厉害了, 你姐是个狠人, 牛逼。” 听说之前周韵灵主演的电影《一路向你》跑宣传, 一次活动前她来了姨妈, 自己姨妈巾没拿, 便叫助理去买她指定品牌的姨妈巾。 别的都不行,一定要她指定的才行。 助理跑了十几个超市才买到,而期间, 周韵灵就在酒店马桶上坐着, 直到活动快结束了助理才买回来,她才垫上,出来接受了个媒体采访。 八卦一出, 公关圈的人便纷纷表示——不敢用,不敢用。 宋染却力排众议, 珂柔代言人一定要定周韵灵。 因为周韵灵太美了,且她婚前好命娇娇女、婚后豪门小阔太的形象,又实在深入人心。 嫁了个大她八岁的美国华裔大富豪,生下一儿一女, 每天不是在家喝喝茶、打打高尔夫、做做瑜伽,便是满世界旅行、看秀、买东西。 而珂柔走的正是“贵妇”路线。 - 发布会当天下午,宋亦可穿了条黑色吊带裙,穿了双六七公分的小高跟,涂了红唇,头发高高绑了起来,在后面短短的一小截。 气质在俏皮中又带着优雅,有点赫本风。 中午十点三十,周韵灵的保姆车便停在了酒店门口。 宋亦可礼仪小姐一样请人下车,并把周韵灵、周韵灵的母亲、一岁的女儿及随行的十几名助理、化妆师、保镖等人带到了楼上总统套。 到了房间,宋亦可道:“发布会在下午两点三十,在那之前服装、妆发一切都要到位。” 周韵灵应了声:“好。”便摘下了墨镜。 她人是真美,人如其名,是又有韵味、又有灵气,也难怪姐姐一定要选她代言了。见了真人,至少到目前为止也没见多刁蛮跋扈,好像一切都是听她妈妈安排,生了两个小孩了,却还是娇滴滴的状态。 宋亦可说了句:“那我两点再来敲门。”便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她往工作群发了句:【明星接到了,已经在房间了。】 宋染:【好。】 而刚要离开,身后房门便又打开,周韵灵的母亲道:“宋小姐啊,我们有点事想请你们帮忙。” “嗯,您说。” “是这样的。我们的母婴包不见了,大概是落在了安南的酒店,里面有 July 的奶粉和奶瓶,July 中午一点钟要喝奶,所以不知道……” 宋亦可道:“奶粉和奶瓶是吗?是什么牌子的奶粉和奶瓶,我可以现在帮您去商场找一下。”说着,打开了手机记事本要记一下品牌名称。 公司派她过来,就是伺候周韵灵,给她当洗脚婢的,就是跑十几个商场她也认了。 请了周小姐,这点心理准备总要有的。 “是 Z 牌。”说着,周太太优雅地笑了一下,遗憾地摇摇头,“不过据我所知,江州应该是买不到的,不然我们也不会从美国带回来了。” “那……” “所以我们的意思是,能不能去帮我们拿一下,毕竟下午两点的活动,我们是走不开的。” 这个要求,可还真是超出了她想象力的范围。 她确认了句:“您是说,现在去安南市拿回来吗,在下午一点半 July 要喝奶之前?” 周太太道:“可以吗?” “……” 不是可不可以,是根本没可能。 安南市离江州不远也不近,航班一天也就一个来回,周韵灵一行人上午搭了从安南到江州的航班来的,而下午只有一趟从江州到安南的。 至于其他交通工具—— 高铁仅去程就要两个小时,汽车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照理来说,玉颜给明星安排酒店、三餐、饮品是理所应当,但明星其他乌七八糟的琐事,似乎也并不在她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宋亦可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道:“好的,我向我们宋总反映一下。但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办法在一点三十分前拿回来的。如果着急,我可以去商场找一下 A 牌或者 D 牌的奶粉,我们宋总的女儿小时候就是喝 A 牌和 D 牌的奶粉长大的。现在也非常的……”说着,她继续微笑,“聪明和健康。” 活蹦乱跳心眼多,不比喝了 Z 牌奶粉的差哪儿了。 周太太微笑着摇摇头:“我们喝的是 Z 牌,除了这个奶粉,我们别的都不喝的。” 宋亦可回了句:“好的,我反映一下。”说着,便把周太太匪夷所思地要求发到了工作群里。 那个群里仅宋染、主管、邓琳和她四人。 她们主管说了,如果周韵灵又搞什么幺蛾子,就在群里说。 周太太又道:“事实上,我女儿一直都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 看出来了,那可真不是一般的严重。 “而且 July 是个早产儿,韵灵九死一生生下来的,生下 July 后她就得了很严重的产后焦虑。国内奶粉的情况我们也听说过一些,哪怕是商场,也没有办法保证一定是正品,我们是不敢给 July 喝的。” “还有 July 的邦尼兔。July 一会儿睡醒了肯定要找的。” 宋亦可回了声:“好,稍等一下,我看我们宋总怎么说。”说着,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 宋亦可:【所以现在怎么办?她说一点半之前。因为她女儿一点半的时候要喝奶。】 宋亦可:【我TM在这儿快给她跪下了。】 这是正常人能提的出来的要求? 有钱人的脑回路,可真是超乎人的想象。 而宋染却十分淡定,仿佛这个要求还在她可承受范围之内,只淡定地回了句:【你等一下。】 宋亦可:【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是有办法的意思吗?】 宋亦可:【不会吧,真的不会吧?】 宋亦可:【怎么在两小时之内往返啊,买个高科技飞行器吗?】 过了一会儿,宋染发了条语音道:“刚好郑总昨天去安南出差,今天中午回来。飞机半小时后起飞,最多可以延迟十几分钟。你现在去问她们昨天住的是哪个酒店,我叫酒店帮忙把东西送到机场。” 宋亦可:【厉害了,我的姐。】 鼎盛参股 34% 的主题小镇坐落于安南市,这一阵刚刚落成,即将开业,鼎盛几个董事,包括郑长安,昨天一早便前去考察,貌似是乘坐董事长专机去的。 这件事宋亦可大致知道,不过也不知他们何时回来。 宋亦可询问了下她们昨晚住在哪个酒店,而后回复宋染道:【温泉度假酒店,1501号房。】 宋染:【好。】 又过了三分钟,宋染道:【叫她先化妆、做造型,一点半之前她的母婴包一定送到。】 宋亦可回了一句:【好的。】 有钱人的问题解决能力,也真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呢…… 顿了顿,宋亦可便敲了敲门走进去,对一屋子焦躁不安的人道:“宋总说,母婴包一点半之前一定送到,请周小姐先化妆准备一下。” 周太太难以置信道:“怎么送回来?” 宋亦可:“……” 这么不敢相信,刚刚是怎么提出这种要求的? 也好在是赶巧了,姐夫今天刚好从安南市回来。 宋亦可道:“我们宋总的先生现在要搭私人飞机从安南回来,可以顺便帮你们带回来。” 周韵灵漂亮的脸上闪过一瞬难以置信的欣喜。 宋亦可又说了句:“一会儿东西到了,我过来敲门。” “好,谢谢宋小姐了。” “不客气。” - 接待完周韵灵,宋亦可便回到了会场帮忙。 十二点三十,会场门口已有人在签到入场,今天的 dress code 是时尚、优雅,宋亦可原本想,自己这一身赫本风小黑裙会不会太过隆重,而到了会场才发现,自己的穿着还是过于低调了点。 门口一整面墙上都是珂柔的广告,《丽水》杂志的男主编,正与六名手拿珂柔产品的白人模特合影。 会场内一片冷色调灯光,四周摆满了珂柔的广告牌。 T 台后的大屏幕上播放着珂柔广告,一会儿 T 台上还会有走秀和芭蕾舞表演。 宋染袭一身白色西装,裤子是微喇形状,穿了十二公分的高跟鞋,显得整个人逆天高。 精致的妆容,烈火红唇,像女王。 宋染正与《佳人》杂志的主编闲聊,宋亦可倒没去刷脸,抓着正匆匆走过的邓琳姐问了句还有没有要她帮忙的,宋染便招招手叫她过来。 宋亦可指了指自己,用唇形道:“我?”说着,走上前去。 宋染说:“母婴包到了,你到门口拿一下。” “哦。” “怀野送来的。” “哦。” 他大概是一起和姐夫去安南出差了,中午搭飞机过来,下午没什么事便亲自把东西送来,顺便替他哥看一眼嫂子公司的新品发布会。 宋亦可刚一走到会场门口,便见郑怀野手上拎了一个大大老印花包包走进来。 他一身黑西装,打藏蓝色领带,一米八七的身高竟也不输刚刚门口那几个白人模特,在会场冷色调灯光下,显得整个人更加清冷。 会场内人挺多。 大家三五成群、熙熙攘攘,一次难得的社交场。 地板上铺了干净柔软的红地毯,两侧座椅中间开了一条宽阔的过道,宋亦可站在过道中央,而郑怀野恰好就站在过道的那一头。 宋亦可顿了一顿,这才走上前去。 在这样的场合遇见他,不知怎的,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而偏偏是在这时,她感到一阵血糖耗尽了的无力感。 她这个人看着健健康康,其实小毛病特多。 她早上吃了一颗苹果,吃了一个煎蛋,其实也还算可以了,不过到了此刻,马上要下午一点了,便还是出现了些低血糖的症状。 她感到有些头晕,便把住了旁边的椅子靠背。 约摸两秒,她感到好一些了,便继续往前走。 而刚走两步—— 随一阵更加无力的晕眩感,她感到双腿发软。 她轻扶了一下额头,过了一秒,便感到眼前彻底黑了下来,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向下落。 “ Chloe !” 身后同事道。 她只听到这一声,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郑怀野大步迈过去,一把揽住了即将倒地的宋亦可。 郑怀野抱住她后背,她整个人便像化了一样绵软无力地瘫倒在了他怀里。 四周宾客停止了谈笑,纷纷侧目过来。 而宋亦可一直往下滑,郑怀野便干脆把她横抱了起来。 宋染对《佳人》杂志主编说了句:“我小妹,我过去看一下。”说着,便穿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道,“怎么了?低血糖吗?” 郑怀野道:“应该是低血糖,我送她去医院。” “好,快去。” - 每一次低血糖晕倒,都是一次痛苦的经历。 即便昏迷,但多少还是留存了些意识,只不过断断续续。 她知道自己是倒在了谁的怀里,眼前彻底黑下来前,她看到他在大步向自己迈过来。 周围人似是都在窸窸窣窣: “是 Chloe 吗?就玉颜宋总那个做公关的小堂妹?” “对啊,跟宋总长得多像。” “男的是谁啊?” “是郑怀野!就鼎盛建设的小少爷呀。” “妈耶,公主抱吗?” 再然后,便连这一点听觉也失去,她彻底昏迷了过去。 郑怀野横抱她走出了会场,他的车就停在会场外,保安拉开了后座车门,郑怀野便把她装上了车。 他上半身欺身探进了车子里,而后把她放下来。 而在这时,宋亦可隐约恢复了意识,只感到自己不轻不重摔在了椅子上,“短小精悍”的马尾辫甩了她一脸,小腿折下来,耷拉在了车门外。 又过了一会儿,意识逐渐复苏,她茫然睁开了双眼,而后看到此刻,郑怀野的脸离得她很近很近。 因欺身太久,一双眼睛有些充血,显得猩红。 他一只胳膊把着车门,另一只胳膊则撑在了靠近她大腿的座椅处,她黑色吊带裙的裙摆被他压着。 那一刻,看着她樱桃般鲜红娇艳的嘴唇…… 他其实很想吻下来。 他知道那个吻也会如一颗熟透了的樱桃般酸甜多汁,令人垂涎。 但他明白他不能。 最后,他一只手伸过来,拨开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大拇指轻轻按住了她涂了鲜红唇膏的下嘴唇。 很自然的口吻,却说着令人惊呆的话语: “这个地方,还有没有其他人吻过啊?” 第29章 你跟她说什么了? 不知怎的, 她心跳又“砰砰砰”乱跳了起来,听到那句话,又有无数小心思在她脑袋瓜里乱窜。 顿了两秒, 她回了句:“有。” “谁?” 是她弟弟。 不过此时,似乎并不是适合开玩笑的氛围, 她便又改口道:“没有。” 他手指用力捏住了她下嘴唇,有点疼, “到底有没有?” “没有。” 郑怀野这才放开了她,正欲起身,后脑却一不小心撞上了车顶。 他“啊”地轻轻叫了声, 便抽出身子站在车外, 用手捂了一下后脑。 宋亦可平躺在后座, 两条小腿耷拉在外, 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郑怀野也笑了, 而后放下了手。 车门开着,郑怀野温柔地垂睨她,问了句:“要不要坐前面?” 宋亦可伸出一只手, 郑怀野便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 而还未坐直,她额头便也“嘭—”地撞上了车顶。 宋亦可“啊—”地叫了声,又按住了额头, 干脆又躺了回去。 郑怀野道:“傻不傻。” 他知道她一定要说——他刚刚也撞到了好不啦。 他便又补了一句:“都看到我撞了,你还往上撞!” 宋亦可觉得好玩, 躺平在后座又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挣扎着爬起,坐上了他的副驾驶。 - 车子行驶了好一会儿她才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医院。” “去医院干嘛,我已经醒来了呀。” “带你去扎两针。” 宋亦可道:“不用打葡萄糖, 我已经醒来了呀!” 郑怀野道:“那去做个脑部 CT,看看有没有撞坏脑子。” “怎么可能这么一下就撞坏呀,那脑子也太脆弱了吧!” 红灯了,郑怀野便把车子停下来,扭头看她道:“不去医院,那去吃饭?” 所以,终究还是要和他去吃饭了。 她说:“随便。” “吃什么?” “随便。” “那就我定,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哦。” 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又莫名其妙陷入了他的圈套呢。 宋亦可撇了撇嘴,拿起别在胸前的太阳镜来戴,小小一张脸瞬间被太阳镜遮住了一半。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因为在她被太阳镜遮住的那个地方,其实还是有一丝欣喜在里面的。 当然,还有委屈、怨怪,各种小情绪。 郑怀野道:“你戴墨镜干嘛?” “不行吗?”说着,她闲适地扭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平坦的柏油路上纤尘不染,两侧玻璃写字楼鳞次栉比,天气太热,仿佛空气都有些扭曲。 而在这时,她感到下面有一股热浪在涌动。 老实说,她姨妈将近了,这几日她便一直在包里备着棉条。 不过经刚刚在车上花枝乱颤的那一下,此刻,她竟有些分辨不清那是姨妈,还是…… 直到小腹传来一阵难耐的疼痛,她才确定是姨妈。 只是她棉条在包里,包包在会场,她便慌慌张张道:“先停一下车。” “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 “能忍一会儿吗?” 她便道:“不能!你快找一个商场停车。” 而恰好路过一个新建的商场,郑怀野便停下了车问道:“这儿行吗?不行就再忍一会儿。” 偏偏是这个商场。 她知道里面没有超市,也没有屈臣氏。 底下又是一股热流涌动,她怕自己再把裙子和他的副驾驶座椅弄脏了,她便焦躁道:“不行,我姨妈来了,我得找个地方买那个。” 而话音一落,只听郑怀野来了句:“不早说。”说着,便打开了副驾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崭新的棉条扔她手上,“这个行吗?” “??” 宋亦可接过那一盒棉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你车上怎么会随时备着棉条啊?” 简直惊呆她。 郑怀野却问:“随时?” “是啊,上回在火锅店也是啊。” 郑怀野:“……”顿了顿,“先去洗手间,一会儿告诉你。” 跑厕所是当务之急,宋亦可拆了盒子拿出一根,又抽了他车上几张抽纸便跑进了商场。 十分钟后,宋亦可洗了一把手从洗手间走出来。 正是周一,商场没好多人。 她迫不及待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信息道:【???】 【为什么 】 【你车上 】 【会随时备着这个东西】 【?】 郑怀野:【随时???】 宋亦可停在了原地,脑袋微微歪着,“哒哒哒”地打下一句:【对呀,我已经看到两次了呀。】 郑怀野:【上回在火锅店那盒,就是你现在用的那盒。什么叫我随时备着棉条?说话注意一点。】 宋亦可:【好嘛。】 宋亦可:【那为什么会有这个的啊?嗯?】 宋亦可:【是你前女友落在车上的吗?】 郑怀野:【是准备送前女友,结果没送出去。】 宋亦可:【哦。现在的男生都这么卑微的吗?连棉条都给女朋友准备着,结果还没送出去哦。】 是啊,在你面前可不就是这么卑微。 想着,他回了句:【我除了高中谈了一个傻逼,之后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这个东西,也是那天在火锅店给一个傻逼买的。】 她才忽然记得那天,她问姐姐要 regular 的棉条和止痛药,而他大概都听到了,去买了止痛药和棉条,而棉条大概是没好意思拿出来,就扔车上了吧。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里的甜意如泉水淙淙流淌出来,自己站在镜前傻乐了好一会儿,又觉得这么一点细节就开心成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吧! 便又把黑黑的墨镜戴上,遮挡住自己脸上浮出的笑意。 - 上了副驾驶,车子发动,宋亦可又拿出了手机来刷,还鬼使神差点入了屏蔽已久的“江州公关交流群”,而一点进去,果不其然,刚刚她在会场摔倒,而郑怀野横抱她的各种角度的图片,已经在群里满天飞了。 群里议论纷纷道: 【这个情节我知道,这个叫《跌入豪门》!】 【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啊,我觉得 Chloe 可以意外摔入总裁怀中、总裁好心送医院、总裁暗生情愫展开猛烈追求一条龙了。】 【咦?他们之前是认识的吧?】 【认识吗?】 【认识的呀。Chloe 是宋总堂妹,郑怀野是宋总先生的亲弟弟呀,之前肯定认识的喽。】 【这个情节我也知道,这个叫《亲上加亲》!】 玉颜 - Chloe:【。。。】 而她一回复,大家便纷纷道: 【克洛伊,你醒啦?你还好吗?】 宋亦可决定继续装死,于是在群里道:【Chloe 还没有醒,我是郑怀野,用她指纹解了手机支付下医药费,不小心看到了。】 【医药费还要自己付?这个情节我就看不懂了,或者可以叫……《这个霸总有点抠》?】 宋亦可赶紧匿了。 - 过了一会儿,车停在了一栋小洋房前,看样子是一家私人会所,车子停下,一名男管家前来接应,帮宋亦可开了副驾驶车门。 宋亦可下车说了声:“谢谢。” 郑怀野也下了车,年轻男管家又叫了声:“郑少爷。” 少爷? 而身旁,郑怀野理所应当似的“嗯”了声。 宋亦可记得小学时,他们家帮佣是喊他名字的,只有后来新来的不知该喊什么,会喊他一声少爷,再后来帮佣全部换了一批人,就都叫他少爷了。 他啊,就是个家里受宠的小少爷。 也难怪一身的臭脾气。 郑怀野从车子那头拐过来,大长胳膊一揽,轻轻把她揽入怀中,便带她步入了洋房内的院子里。 地上铺设了石板路,宋亦可向前走着,竟没推开他。 宋亦可家没多少钱,与郑怀野这正儿八经的少爷相比,顶多算一小家碧玉,也不会到一家年费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会所吃饭。 顶多有人请她,她会一起过来。 而刚走到小洋房门口,便有一辆跑车停在了大门口,紧随着,身后响起一声:“怀野。” 大概是他朋友。 于是,宋亦可巧秒地往边上一躲,从他轻揽她的怀里出来,又扭头向大门方向望了一眼。 其中一个男生看着二十五六岁,开了辆法拉利,怀里抱了个网红似的年轻姑娘,一进门便把车钥匙扔给了旁边的侍应生,姿态牛逼哄哄的,大概是哪家的二世祖。 直到郑怀野叫了声“裴远”,她才猜到,大概是地产开发商裴老板的儿子。 裴远放开了怀里的女孩儿走上来道:“哎?怀野,真巧啊,来吃饭吗?”说着,指了指宋亦可道,“这位是……” 宋亦可见状,替他答了句:“朋友。” 裴远道:“不是女朋友啊?” 宋亦可笑了下,继续替他解释道:“不是女朋友。” 而身旁,一米八七的郑怀野只是温柔地垂睨她,这个三言两语把他撇的一干二净的二小姐,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不说话。 裴远道:“要不一起吧?” 郑怀野在外人面前一向温润如玉,裴远发出邀请,他态度无所谓,只是看向了宋亦可道:“行吗?” 宋亦可也无所谓,只说:“我都行。” 裴远道:“那就一起吧。对了,一会儿赵彻也来。” 正说话间,又一辆宾利停在了门口,从车上走下一名男子,看着二十七八岁,看着倒比裴远成熟稳重些,紧跟着,副驾驶上又下来一名 Office lady 装扮的成熟、知性女人。 赵彻走上前来道:“哎?怀野?过来吃饭吗?” “嗯。” 旁边女人也道:“你好。” “你好。” 宋亦可:“……” 总觉得事情在往复杂的方向发展。 一行六人,前面四人都一对一对迈入了洋房,到了他们这儿,郑怀野长长的胳膊随性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宋亦可便先迈了进去。 到了二楼包间,服务生拿了三册菜单。 菜单封面是红铜色牛皮,有些厚重,郑怀野把菜单递到她面前道:“看看吃什么。” 宋亦可随手翻了翻—— 是粤菜和浙菜混合的中餐菜单,很合她心意。 她点了几道她爱吃的,便把菜单递给了郑怀野。 点完菜,赵彻道:“都开车来的吧?那就不喝酒了,喝果汁吧。番石榴汁?”说着,很绅士地看向了宋亦可。 宋亦可说:“可以啊。” 过了一会儿,菜品一道道地端上来,桌上的玻璃转盘自动旋转,宋亦可夹了一块东坡肉送入口中。 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很好吃。 她知道这一盘十块不到的肉,价钱有四位数。 包间内有些沉默,直到郑怀野手机在桌上“嗡嗡”响起,大概是工作电话,他起身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便离开了包间。 而郑怀野的离开,却让包间内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赵彻女友,一位二十六七的知性姐姐问了句:“妹妹几岁了?” 宋亦可道:“二十三。” 她便笑了一下道:“真可爱,怀野女朋友吗?” 宋亦可连忙摆摆手,笑了一下道:“不是,不是女朋友。” 话题落到了宋亦可身上,旁边,裴远便轻声对网红脸女友说了句:“不觉得跟上回那个女的有点像吗?” 裴远女友道:“哪个女的?” 裴远笑了一下,在女友耳边轻声道:“上回约出来跟咱双..飞那女的。长得挺清纯,结果脱了衣服那么骚。” 包间内很静。 窃窃私语的一句话,却还是传入了桌上所有人的耳朵里。 包括宋亦可。包括江彻和江彻女友。 裴远女友瞥了宋亦可一眼道:“是有点像。”说着,继续刷起了抖音,约摸刷了一分钟又道,“干嘛,喜欢人家啊,喜欢你去要微信啊?” 语气间已是醋意十足。 裴远便道:“要微信干嘛,今晚再飞一次?别了,哥哥这肾受不了。” 裴远女友嗤笑一声,继续刷抖音。 裴远又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似的道:“算了,肾不要了。”说着,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便看向了宋亦可,“妹妹,微信能加一下吗?” 宋亦可一脸“哈?”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么下三滥的人啊。 而在这时,裴远女友一把拽住了他后衣领,生气似的说了句:“裴远!你敢!” 裴远这才哈哈大笑,又坐下了。 他是几分玩笑、几分认真,或只是拿她当靶子,想逗逗她女朋友,看她女朋友生气,这些宋亦可都分辨不清。 她只知道这样的玩笑无疑是对她的轻薄,乃至侮辱。 她只是很生气。 一种抑制不住想揍他一拳的生气。 而对面,赵彻女友只是无奈又无语地笑笑不说话,像是早知道了两人这德行,也不好当面说什么。 包间内空调开得很足,宋亦可却感到一股火气顶上了头顶,脑袋发热,脸胀得通红。 面对四个陌生人,她感到有些孤立无助。 并且,她也不知郑怀野和这个裴远是何交情,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在这里和他们撕破脸皮。 而正在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之时,郑怀野回来了。 他一眼便看出宋亦可脸色不对,于是走了过去,却并不入座,而是站在她身后问了句:“怎么了吗?”十分关切的口吻。 宋亦可扭头看他,说了句:“你兄弟说了些不干不净不该说的话,我能过去抽他一耳光吗?” 郑怀野问:“什么话?” 宋亦可不回,只是气鼓鼓坐在原位。 郑怀野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清楚具体是谁对她说了什么话,便用下巴指了指他们方向道:“去扇。” 也让他看清楚是哪一个。 得了这句话,宋亦可两手撑着桌面腾地起身,走到裴远面前“啪—”的就给了他一耳光。 耳光不轻不重,比起疼,羞辱的意味更强。 旁边网红吓了一跳道:“你干嘛呀!” 而这一巴掌无疑惹恼了裴远。 他哪儿被人打过脸,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 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一双怒目死死盯着她——他不是没打过女人。 老实说,那一刻宋亦可心里是有恐惧的。 她知道打人不打脸。 她也知道这些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最看重的也就是“脸面”二字。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他一耳光,她不知道他下一步能做出什么事来。 而在这时,郑怀野迈了两步,从身后拽了一把宋亦可胳膊把她护在身后,而后一拳打在了裴远脸上。 裴远毫无心理准备,身子向一边倒去,撞上了餐桌,而后又整个人倒在了地面。 裴远女友惊叫一声站了起来。 “你跟她说什么了?” 裴远怂了,只说了句:“我说什么了?!” 郑怀野便拎着他衣领把他拽起来,又一拳打在了他脸上,问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宋亦可被吓到了。 她怕事情闹大,便连忙劝道:“好了好了,没有什么,别打了。” 郑怀野欺身在他身上,一手拎着他衣领,回头看了宋亦可一眼问:“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没那么严重!” “他说什么了?” 在步步紧逼的压迫感下,宋亦可只好道:“没有,他就说我长得像他之前约..炮的一个女的。” 郑怀野又给了他一拳,便把他扔在了地上,起身轻轻活动了下略有些酸痛的手腕,便拉住了宋亦可的手道:“走,回去。” 宋亦可被吓懵了,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嘴角青了一大片的裴远,乖乖跟在郑怀野身后离开了包间。 宋亦可轻轻虚掩上了门。 而等二人离开,裴远女友便连忙把他扶了起来道:“你没事吧!” 裴远用大拇指擦拭了一下被打出血的嘴角,回头看了房门方向一眼,只愤愤道:“没事!” 赵彻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继续用餐,慢条斯理地吃完,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便起说了句公道话:“动人女朋友,挨揍也是你活该。” 第30章 天台 上了车, 约摸过了五分钟,郑怀野才感到情绪平复了些,对副驾上的宋亦可道:“抱歉。” 为裴远的那些话语。 为自己刚刚失控的行为。 宋亦可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只说:“我没事。” 郑怀野“嗯”了声,又顿了一会儿才发动了车子。 宋亦可道:“要不我开车吧。” “没事。” 车开了一会儿, 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宋亦可瞥了一眼他脸色——她知道他有时一发怒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要平息也需要些时间。 宋亦可问:“你还好吧?” “没事。” “那你跟裴远……” “没事,不用管他。”说着,郑怀野左手搭方向盘上, 右手伸来摸了摸她手背, 像是对她的安抚。 过了一会儿, 郑怀野又回到了平常的状态, 忽然无比温柔地问了句:“刚刚吃饱了没?” “饱了。” “真饱了?” “对啊, 你出去之后我也一直在吃。” “我看看。”说着,郑怀野猝不及防地伸来一只手,揉了揉她小肚子, 那里似乎瘪瘪的, 没怎么吃饱,他便道,“怎么好像没吃饱啊。” 宋亦可惊到了。 他, 竟然摸她的肚皮?! 她是憨憨吗?是丹丹吗?还要摸一摸肚皮来确定饱没饱。 她抬起手,想要打掉他的咸猪手, 只是手一起再要一落之时,郑怀野便已经把手收回,宋亦可气恼道:“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怎么?” “你摸我肚子”五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宋亦可便道:“而且我本来就没有小肚子, 吃饱了肚子也是平的可以吗?” 郑怀野只是“哦”了声。 恰好红灯转绿,郑怀野便又发动了车子。 宋亦可又白了他一眼道:“变态!” 变态二字郑怀野听多了,在傅景润那儿也好,之前在宋亦可这儿也好,他全无反应,只是话锋一转问了句:“去抓娃娃吗?” “??” 他道:“我把那只兔子给你抓出来。” 他真是对这件事蜜汁执着。 会场那边,发布会已经开始,该忙的都忙完了,她去了也没什么事,她便说:“可以啊。” “行。”说着,郑怀野向商场方向开去。 - 工作群里时不时会弹出一些消息,好像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宋亦可问了句:【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宋染:【不用,歇着吧。】 宋亦可便安心逛商场,抓了娃娃,也喝了奶茶。 中午两人都吃得不多,很快便感到饿了,于是不到五点,郑怀野又道:“吃个晚饭再走吧。吃牛排,你可能需要摄入优质点的蛋白质。” 宋亦可道:“你可以吗?” 他好像挺忙,刚刚抓娃娃时一直电话、微信不断。 事实上,他们今天都是翘班出来的。 像宋亦可这样的虾兵蟹将,自然分分钟可以被人顶替。 而到了小郑总的级别,还是需要远程操控些事情的。 郑怀野道:“不急。吃完了送你回去,我再回公司加个班。” 宋亦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说了句:“好吧。” 到了餐厅,他那边又一通电话打进来,他把菜单推给宋亦可便接起了电话。 宋亦可点了自己的,本想问一下他吃什么,却也插不进话,服务生一直在旁边等着,他那通电话却也没有要讲完的意思,她便按他之前的饮食习惯点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挂断。 宋亦可认真地道:“我帮你点了。点了七分熟的菲力牛排,前菜点了鹅肝,甜品就随便点了。” 正好很合他心意,他便说了句:“乖。” “……” 而在这时,又一通电话打进来,郑怀野便又接起。 落地窗前,宋亦可一个人寂寞地吃了前菜,又切起了牛排,看着对面穿西装、打领带,对着电话娴熟地聊着工作的男孩,只是有些感慨。 不知何时,他已经悄然成长为一个男人。 挂了电话,宋亦可说了句:“快吃。” 而郑怀野没回,歪在椅子上,两腿大剌剌敞着,继续用微信发起了文字。 虽说是工作,她却也多少感到自己被冷落,又切下一小块牛排送到了嘴边,却又不吃,拿着叉子的手重新搭回了桌子上。 而在这时,郑怀野用下巴指了指她手机:“来信息了。” “啊?” 她手机放了静音,且屏幕倒扣在桌子上,他怎么会知道? 宋亦可半信半疑地拿起了手机,还真看到一条信息。 是郑怀野发来的。 是一张图片,图片中,她正咬着叉子头落寞地发呆。 郑怀野:【在发什么呆?】 宋亦可用文字回道:【就发呆啊。】 郑怀野:【发呆想什么?】 宋亦可:【发呆当然是什么都不想了。】 郑怀野:【呆瓜。】 宋亦可:“……” 他这随时随地能抓住一个人的某种特质起绰号的能力,简直和小学生有的一拼。 宋亦可没回,郑怀野则又来了句:【复合吗?】 宋亦可:“……” 还真是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呢。 宋亦可脑袋微微歪着,“哒哒”地打下一句:【想想吧。】 宋亦可:【跟你谈恋爱需要勇气。】 宋亦可:【等我哪天变成了勇士,就过去找你。】 他当然很好,但当年分手的场面,还是像一根刺一样横亘在两人之间。 郑怀野:【之前是我对不起。】 郑怀野:【以后不会了。】 宋亦可撇撇嘴,回了一句:【嘁。】 而一抬头,便见在西餐厅柔和的光线下,郑怀野正一手托腮的看着她。 他眼尾有一抹深情,又似是有一丝歉疚在流转。 宋亦可起身道:“走吧,你快回去加班。” 郑怀野便走去结账。 出门时正是下午六点,马路上华灯初上。 宋亦可上了副驾驶,抱起了副驾驶上那一袋装得鼓鼓的小娃娃。 车子一路行驶到锦绣天府地下车库,宋亦可下了车,说了句:“拜拜。” 郑怀野道:“到家后给我发信息。” 宋亦可“嗯”了声。 郑怀野一直在地库等待,约摸等了五分钟,一条信息弹出来。 宋亦可:【到家啦~】 宋亦可:【今天谢谢你。】 郑怀野回了一句“嗯”,这才调转车头缓缓驶出了地库。 - 新品发布会开完,宋亦可也总算是忙完了这一阵,不过成年人的生活啊,忙完了这一阵,也就可以继续再忙下一阵了。 上回宋老板寄来几款样品,她和一涵看过后又修改了下细节,发给宋老板调整,而今天中午便看到宋老板来了条微信道:【小宋老板,样品已寄回,请注意查收。】 宋亦可:【好的~】 下了班一回家,便看到家里来了个快递。 她拆开快递看了一眼觉得可以,便约了一涵晚上过来看。 两人约在了楼下咖啡店,一涵看过后也觉得可以,且于秋冬款来说,现在时间已经拖得很晚,于是两人当天晚上便向宋家辉下了订单。 宋老板道:【好的,小宋老板。工厂连夜赶工,保证按时完成。】 小宋老板:【/ok//ok/】 下了订单,两人又确定了拍摄时间,上架时间等细节,之后便喝着果汁闲坐。 宋亦可退出了与宋家辉的对话框,一边吸着石榴汁,一边大拇指往下翻翻翻,便翻到了郑怀野头像。 上回西餐厅一别后,这十天来,两人便再未见过面。 中间只聊过两回天。 一次是郑怀野主动,问她再干嘛,那一次两人聊得还比较长,像是断断续续聊了一个小时。 后来一次是三天前,宋亦可见他一直没信,便给他发了个信息问:【在做什么呐?】 他说他正在开会,他出差了,这一阵会比较忙。 又说:【乖。】 【等我回去。】 宋亦可轻“嘁”了声——等他回来怎么样嘛? 那回聊了三分钟不到,之后两人便再未联系。 其实她心里隐隐在等,只是这一阵郑怀野都没给他发过信息。 正在这时,对面一涵问了句:“你那边有什么进展没有?” “什么进展。” “感情方面喽。” 宋亦可摇摇头道:“没有。” 一涵便劝解道:“喂,宋亦可,你这辈子是准备在郑怀野那棵歪脖树上吊死了是吧?都多久了,有合适的就赶紧谈一个试试啊。” “谁要吊死了,那倒是得有一个合适的才行啊。” “你们公司呢,一个都没有?” 宋亦可道:“我们公司都是女的啊!”顿了顿,终是决定开口道,“其实吧,最近也算有点进展。” “谁?做什么的?” “就郑怀野啊。” 听到这儿,叶一涵差点一口西柚汁喷她脸上:“宋亦可!你还说你没想吊死!进展,什么进展?他来撩骚你了?” 宋亦可想了想道:“算在追我吧。”顿了顿,又更加确定似的道,“对,他现在在追我。” “他认真的吗?” “我觉得是。” 叶一涵长长叹下一口气,只道:“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高中那一阵腻腻歪歪了两三年还不够,现在又想搞到一块儿,不腻歪啊?” “不腻歪啊,好多想一起做的事都没做过呢。” “……” 宋亦可又道:“这件事你先别跟裕慈说。” “嗯。” 而正在这时,手机“嗡嗡”地震了两下,上面弹出一条信息。 郑怀野:【在干嘛?】 宋亦可有点小确幸、小欣喜——她刚好在想他,她刚好在说起他,而他刚好就来了信息。 她说:【和一涵在咖啡店。】 郑怀野:【哪里的?】 宋亦可:【就 CBD,姐姐家附近。】 锦绣天府离鼎盛大厦很近,车程五分钟不到。 过了一会儿,郑怀野道:【回江州了,我现在在公司,要不要过来找我。】 宋亦可道:【在公司见吗?】 公司…… 好像不太是一个适合幽会的地方。 而郑怀野又来了条信息道:【我在天台,来吗?】 公司天台? 倒真是一个莫名很适合幽会的地点。 宋亦可还是在犹豫,毕竟此刻一涵在对面,重色轻友的骂名她当年一背就是两年,现在不想再背了。 而在这时,一涵又问了句:“谁啊?” 宋亦可道:“郑怀野。” 叶一涵:“……” 就知道。 刚刚一看宋亦可那表情——小纠结中带着小欣喜,小欣喜中又带着小羞涩,她就知道,除了那狗男人还能有谁? 一涵问:“他说什么?” “他叫我过去哎。” 一涵便道:“行吧,那你快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宋亦可也不推脱,懵懵懂懂给郑怀野发了个信息道:【哦哦,好嘛,那我现在过去啦~】 第31章 妖娆迷人的夜晚 到了店门外, 宋亦可拦了一辆车,出于愧疚先把一涵送上了车,而又拦了好久才又拦到一辆, 坐上车说了句:“到鼎盛大厦。” 七分钟后,车子在 blingbling 的鼎盛大厦楼下停下。 宋亦可下了车, 步入写字楼的玻璃大门,而正在迷茫天台要怎么上去时, 郑怀野恰好来了条信息。 【电梯上到 53 层,下电梯左拐,进安全通道, 爬两层楼梯到最顶层, 左手边有一个门。】 不知怎的, 宋亦可心脏又“砰砰砰”跳了起来。 她撇撇嘴回了一句:【哦。】 她感到自己在步步沦陷, 只剩那最后一道薄薄的防线。 不知道为什么, 在他面前她总是这么的没出息。 宋亦可上了电梯,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层层跳转,到了十一层时, 只觉得停顿得格外长, 真怕电梯门忽然打开,而后被自己加班的同事撞见。 好在是一路平稳地抵达了 53 层。 下了电梯,宋亦可左拐看到了楼梯间, 便走了进去。 她腿长,也没什么耐心, 便一步两个台阶地上,很快便到了顶层。 她看到左手边有一扇虚掩的门。 或许是楼梯爬得太快,她心脏跳得很猛,“砰砰砰”撞击着她的胸腔, 像是要撞出来。 在那一扇门后,她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愈临近,便愈是紧张。 愈紧张,便愈是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憧憬与欢愉。 她深呼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天台上幽黑一片,看不太清什么,只有对面一大片的玻璃写字楼仍亮着灯。 楼层高,风很大,撕扯着她披散下来的头发,她眼睛有些睁不开似的微微眯着。 过了一会儿,视野逐渐明朗。 她左右望了一眼却望不到人,便轻声叫了句:“郑怀野。” 无人应。 她便又叫了声:“在吗?” 依旧无人应。 她便拿出了手机,点开微信,正要给他发信息询问,便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身后,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吓了一跳,惊吓到有些窒息。 黑暗之下,她不敢判断那个人是不是他,直到一道清冷而又略带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了声:“是我。”她才感到安抚了下来。 但她依旧是紧张的。 身体僵硬在原地,一动也动不得。 他又问了句:“想我没?” 宋亦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让他轻易勘破自己的心思。 她一低头,看到他抱着自己的手上拿了一朵娇艳的粉色法国玫瑰,便回头问了他一句:“送我的吗?” 他“嗯”了声。 宋亦可便把玫瑰接过来。 用水蓝色包装纸包裹,下面用肉粉色丝带系了一个蝴蝶结。 花瓣上洒了些金粉,看着娇艳欲滴。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喜欢满天星、洋甘菊之类的小清新花朵,但事实证明,没有一个女孩会拒绝心爱的男孩送给她的一朵玫瑰。 颜色也很合她心意。 肉粉色法国玫瑰,看着娇娇滴滴、我见犹怜。 她回头看着他,说了句:“谢谢。” 他把她转过来,再次地拥入怀中。 宋亦可穿了一条黑色纱质吊带连衣裙,一大片香肩裸露在外,他脸颊埋在她肩颈处,似是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像一颗堪堪熟透了的水果,酸甜芬芳。 他抱了好久说了句:“去新加坡出差了。有点累。有点想你。” 语气间竟带着些孩子似的撒娇意味。 她“哦”了声,顿了顿又轻“嘁”,说了句:“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啊。” “不知道你在不在想我。” 依旧是小孩似的撒娇语气。 她狡辩了句:“可能想了吧。” “可能?” 他似是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她便又道:“偶尔想了。” “偶尔?” 她道:“对啊,就偶尔……” 而正在这时,她话没说完,郑怀野便俯身吻了下来。 他托起她的脸。 而她踮起了脚尖,纤细白嫩的双臂紧紧环住他脖子,轻阖双眼,温柔而娴熟地回应着。 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笨拙的青春期少女。 在这妖娆迷人的夜晚。 郑怀野很高,有一米八七,宋亦可也有一米六八,两人差了二十厘米,这所谓最萌身高差却是十分不实用——接吻很不方便。 宋亦可垫着脚尖,用力仰着脖子,过了一会儿便叫了声:“怀野。” “嗯?” “我脖子要断掉了。” 郑怀野明白,便把她抱了起来。 几年不见,她似乎瘦了许多,体态十分轻盈,没上学时那么实称,且他一抱,宋亦可双腿便十分默契地扣在了他腰间,像一只考拉。 这高度刚好,郑怀野抱着她吻。 过了一会儿,两人餍足地停下,郑怀野继续抱着她。 昏暗下,她依旧看得清楚,他眼角有光,里面写满了难以掩盖的欣喜。 他又在她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问了句:“怎么样,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重新接纳我吗?” 宋亦可环着他脖子挂在他身上,漂亮的小脑袋微微歪着,看着他道:“我觉得,”说着,她直直地望着他,充满占有欲与攻击性的,好似在望着一个即将到手的猎物,“我今晚成了一个勇士。” 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那是他想要的答案,顿了顿,却还是确认了句:“我现在是你的谁?” “男朋友。” 他又吻下来一口。 CBD 的繁华夜景之上,两人并排而立在天台防护栏边沿,宋亦可两手叠放在防护栏上方,郑怀野则在一旁搂着她,两人看着对面环球金融中心上的 LED 变换了又变换,就这样站了许久。 风微微地吹着,吹拂起她鬓边的碎发。 她很惬意地眯着眼,脸上是欲望得到满足后的慵懒。 他问了句:“你一会儿做什么?” “不做什么。” “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可以啊。” 她不想吃什么,她只是舍不得结束这个夜晚。 “走。”说着,他牵起她的手,“想吃什么?” “想吃……”说着,宋亦可努力思索,却是一个也想不起来。 她其实不想吃什么,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而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步入楼梯间。 顶楼的灯像是坏了,并未亮起,楼梯间内漆黑一片。 郑怀野忽然把她抵在了墙上,又一个吻落下来。 霸道的,不容反抗的。 她闭上眼回吻。 这个夜晚,她快要溺死在他的无边温柔里。 - 他拉着她的手走向电梯,电梯厢内,他也一直牵着她,他按了一下 47 层道:“陪我拿个东西。” 宋亦可“哦”了声。 电梯很快抵达,电梯门徐徐开启。 电梯外站了一胖一瘦两名年轻男员工,像是刚下班,正在等电梯。 见到郑怀野,两人叫了声:“怀总。” 郑怀野“嗯”了声。 宋亦可状似不经意地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想要他松手,他却更加用力地钳住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却不看她,只是把她拉到了电梯外,轻声说了句:“在这儿等我。” 声音不大,也就刚好够在场几人听个清楚。 宋亦可“哦”了声。 郑怀野又道:“等我的时候想好一会儿吃什么。” “好嘛。” 两名穿西装、打领带、挂工作牌,又背了个双肩包的小年轻员工在东张西望间错过了电梯,电梯下降,于是两人又按了下一部。 站在电梯间,可以看到他们办公区的一隅,晚上九点三十,却还是有很多人在加班。 宋亦可在电梯口站了一会儿,便走到一旁窗边,而刚走开一些,便听身后两人窸窸窣窣了起来。 像是胖的先耳语道:“哎,是怀总女朋友吗?” “可能吧。”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是玉颜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啊?” “不觉得跟一个人长得很像吗?” “谁?” “玉颜宋总。” “她是宋总?!” 声音之大,宋亦可只觉得她继续装听不见也很尴尬了。 瘦的不可理喻似的看了胖的一眼道:“是宋总堂妹啊,你不知道?” “哦。”顿了顿,“算了别议论了,不太好。” 瘦的:“……” 到底是谁要先议论的? 胖的又道了一句:“那这不是……宋总是大郑总老婆,然后现在小郑总和宋总堂妹谈恋爱……算了算了,别议论了,背后议论不好。”顿了顿又道,“我们说话不会被听到吧?” 宋亦可:“……” “不会已经听到了吧?” 她很想回一句“当然已经听到了,想听不到也难”,但终是忍住了。 而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一声清冷的男声道:“已经听到了。”说着,郑怀野走上前来,拿手上一叠薄薄的文件不轻不重打了一下他的头,“电梯到了,你们先上。” 小胖满脸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您先上。您先上。” 郑怀野也不客气,拉了一把宋亦可便把她拉入了电梯内。 电梯下降,宋亦可忍不住笑了一下,只觉得全是男生的公司好有意思,也不知他平常在公司是什么样子,想着,抬头看了他一眼。 郑怀野扭头,忽然地垂睨下来。 于是宋亦可猝不及防与他对上了视线。 这是这个夜晚,她第一次在灯光下看清他的脸。 他问了句:“看我干嘛,好看吗?” 宋亦可笑得像一朵摇曳的花朵,比她手上那一朵法国玫瑰还要娇艳,只道:“还行,一般般好看。” 郑怀野大长胳膊一伸,一把将她揽了过来。 宋亦可花一般灿烂的脸蛋不轻不重撞上了他的胸膛,他又问了句:“想好吃什么了吗?” 宋亦可道:“日料!” - 那天晚上,她拍下日料和花发了条微博。 - 吃了日料 收到了花 也有了男朋友 - 第32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没一会儿, 评论便开始涌现出来: 【哇哇哇哇!小姐姐谈恋爱了!好想知道是什么人啊!】 【祝福!想吃狗粮!】 【小姐姐多营业吧,工作了之后 vlog 都不怎么更了。】 【白富美姐姐的男朋友一定是高富帅吧?】 “高富帅”三个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打下一句“我不是白富美啦, 他也不是……”而打到这儿,她又抬头瞄了一眼对面正拿着精致的日式筷子, 优雅地吃着金枪鱼大腹刺身的郑怀野—— 一米八七的身高,确实挺高。 市值□□百亿的鼎盛控股的二少爷, 确实挺富。 帅嘛,也的确有一般般帅。 她便撇撇嘴,最终删掉了后一句, 只发送了前半句道:【我不是白富美啦~】 小粉丝秒回道:【那男朋友呢?星星眼!】 宋亦可回了句:【就还好吧。一般般高、一般般帅。】 对面, 郑怀野拿筷子敲了敲她面前的小碟道:“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说着, 给她夹了一块三文鱼寿司道, “再吃点, 吃胖点。” 宋亦可不能理解道:“为什么总叫我吃胖啊?” 他很坦然地来了句:“胖点手感好。” “手感?” 宋亦可眼睛瞥向右上角,眼球微微泛着白眼,还眨巴眨巴眼, 一脸想不明白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 还是把手机扔到一边,夹起三文鱼寿司送入口中,觉得有点腻, 便又放下了筷子。 郑怀野也擦了一下嘴巴问:“吃饱了吗?” “吃饱了。” 他说:“那走吧,送你回去。” 他这一阵挺忙, 今晚也是刚从新加坡回来,想她了,又怕两人渐入佳境的关系再一次地凉下去,才忙里偷闲出来见她一面, 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加个班。 这一片离锦绣天府蛮近,宋亦可便说:“别开车了,我们走回去吧。” 她很喜欢散步。 郑怀野便牵起她的手,两人走在 CBD 街道上。 夏末夜晚的风微凉,习习的拂面吹来。 仿佛没一会儿便走到了小区门口,宋亦可有些恋恋不舍,郑怀野便道:“过来,抱一下。” 宋亦可熊抱住他,他又揉了揉她后脑,抱了很久,他说:“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嗯。”说着,她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他。 而在这时,一辆黑色宾利疾驰而来,路过二人时又放缓了车速。 副驾驶上的宋染,对正在开车的郑长安道:“等一下,开慢点。”说着,看向小区门口路灯下的那两人。 男生长身玉立于小区门口,两手闲闲散散地插着兜。 女孩儿神清气爽地步入了小区,又回头对他挥手道:“你快回去吧!拜拜~” 男生挥挥手叫她先进,直到女孩儿消失在夜幕里,恰好一通工作电话打进来,男生便接着电话转身离开。 是郑怀野和宋亦可。 宋染:“……” 郑长安迟钝,只问了句:“怎么了?谁啊?” 宋染道:“没什么,走吧。” 于是车子拐入了旁边的地库入口。 - 八月末,空气中已然有了几分凉爽之意,不过步行了十多分钟,身上也还是出了一身汗。 客厅开了窗户,高层风很大,凉风慷慨地灌进屋子里,宋亦可感到好一些了。 她从净水机接了一杯冰水,便走到沙发前坐下,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我到家啦~】 郑怀野回了一句道:【好,早点休息。】 【晚安。】 宋亦可回了句:【晚安啦~】 【嗯。】 而在这时,门口响起“哔—”的房门解锁声。 宋染在玄关处甩了高跟鞋走进来。 郑长安则在后面拎了一个公文包,又背了个宋染的爱马仕喜马拉雅,步入厨房接了两杯水,递给宋染一杯。 宋染坐在中岛台前的吧椅上喝了一口,便拿着水杯,对正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宋亦可道:“刚回来吗?” 宋亦可的欣喜之情写了满眼、满脸,只“嗯”了声,又道:“刚刚跟一涵谈衣服的事去了。” 宋染想问,却也没多问。 想起之前,宋亦可搭乘的电梯一路上升到47层,想起那天长安生日,两人在餐桌上的氛围,以及刚刚在小区门口的那一幕。 看着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的春光灿烂的宋亦可—— 她知道小妹很难搞。 或许是从小太过无忧无虑地长大,她心中的爱太多了,一般的小恩小惠都打动不了她。 也不知那个臭小子是给她施了什么魔法,能让她开心成这样。 - 失而复得的第一个夜晚,宋亦可睡得很香,也很安心,睡梦也都是甜美的。 第二天六点三十,她第一次这么早自然醒。 她昨晚睡得很沉,醒来后发现身上出了一身汗。 而打开手机一看,见郑怀野五分钟前来了一条微信: 【早,起床没?】 一大早的问候给了她一种很确信的安全感。 他,现在真的属于她了。 她心里一甜,回了句:【早啊,我男朋友昨晚睡得好吗?/爱心//爱心/】 而正在等在等待回复之时,却是一通电话打进来。 晨间,他的嗓音间带着一丝沙哑与慵懒,问了句:“在干嘛?” 宋亦可从衣柜里挑挑拣拣,选出一条藏蓝色无袖连衣裙往床上一扔,又拿了一身干净内衣,回郑怀野道:“我现在要准备洗个澡。” 他只说:“不许挂。” “但我要洗澡了呀。” “那也不许挂。” 宋亦可嘴上说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却还是走到床边,整个人躺平在床上,问了句:“你要怎么样嘛。通着电话各干各的?” 郑怀野“嗯”了声。 宋亦可便问:“那你一会儿要做什么呀?” “一会儿要洗个澡。” “所以是要通着电话一起洗澡吗?” 是这个意思吗? 只听郑怀野回了句:“你想开视频也可以啊。” 宋亦可道:“神经病啊!我要去洗澡了,我先挂了哦。”说着,也不敢直接挂,而是静待他的反应。 在他面前,她一向是很没出息的, 郑怀野回了句:“不许挂。”顿了顿,“你把手机放床上,去洗澡。就这么通着,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这句话莫名很触动她。 像是触到她内心最脆弱的角落,她不自知间便感到眼角一酸。。 那是很奇妙的一种感觉。 五年不见,她感觉得到他其实变了很多。 当然,她也变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处处透露着酸涩。 她好像是跟一个崭新的人在开启一段崭新的恋爱,只是他一句“跟以前一样”,却让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她已经爱了他那么久。 在她所有的青春年华里—— 欢喜是他、悲痛是他。 怨怼是他,而她最怀念、最感谢相遇的也还是他。 宋亦可撇撇嘴,回了句:“知道了。”便把手机放到了床上,抱上换洗衣物步入了房间内的小浴室。 - 而又过了一会儿,卧室房门被推开小小一道缝,从门缝中,丹丹露了个漂亮的小脑袋出来。 卧室内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密不透光。 丹丹看了一眼床上,还是分辨不出床上有没有人,便叫了声:“小姨?”而后轻轻走了进去。 床上没人,而在堆成一坨的真丝羽绒被之上是一部手机,手机屏幕仍亮着光,丹丹便侧过脸看了一眼,念了一句道:“男,朋,友?” 丹丹蛮聪明,虽然幼儿园还未开始教识字,不过有时在外面广告牌上看到一些字,她会问那个字念什么,她多看几遍也就记住了。 正在这时,对面响起一声:“嗯?” “洗完了吗?” 听到男声,丹丹吓了一跳,立刻问了句:“你是谁?” “你为什么给我小姨打电话?” 郑怀野:“……” “你是我小姨的男朋友吗?怎么头像还有点眼熟啊!” 被丹丹小不点儿这么一质问,他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也没应,而正准备挂断电话,丹丹便恍然大悟道:“哦~你是郑怀野对不对?” 郑怀野也掩藏不下去了,回了句:“你叫我什么?” 没大没小! 丹丹想不明白似的道:“我小姨为什么给你备注男朋友啊?你们两个什么情况啊?!” 郑怀野一来没料到亦可给他改了个备注,二来,也不曾想丹丹竟识得这么多字,从上回的“狗男人”,到现在的“男朋友”,便道:“郑雅丹,你现在知道的有点太多了。电视剧看过吧,知道一个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会怎么样吗?” 丹丹底气十足道:“那我就可以威胁你!” “……” “我小姨为什么给你备注男朋友啊?” 郑怀野道:“因为你小姨快成你小婶婶了,不行么?” 语气间带着一丝莫名的得意。 丹丹轻“嘁”了声,一副早已看破一切的语气道:“我就知道。”顿了顿,“看在你之前对我还不错的份上,这件事我先不会告诉我爸爸妈妈。不过你以后对我不好,那我就说不准了!” 郑怀野本不是一个很大度的人,跟丹丹聊了一会儿,也被她拉到了小学生思维,便跟丹丹斤斤计较起来道:“我也不怕你爸妈知道。” “你确定?你搞我小姨,对我小姨图谋不轨!” 郑怀野:“……” 也不知她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词。 他回了句:“行了,吃你的饭,上你的幼儿园。” 丹丹又“嘁”了声,便按下红红的按键,念了句:“什么情况啊!”而一回头,便看到小姨已经从浴室出来…… 身上裹了条浴巾,头发高高包在了头顶,正对她怒目而视。 丹丹意识到情况不妙,下意识往门外跑,只是没跑两步,便被宋亦可攥住了睡衣后衣领,整个人被怼到了墙角。 宋亦可轻轻松松攥住了丹丹大臂,把她按在了墙上,说了句:“不许告诉任何人,听到没有?” 丹丹一只胳膊被宋亦可扯着,抬起脸,可怜巴巴、不能理解似的瞅着她道:“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你听到没有?” 丹丹撇撇嘴,不满意似的道:“凶巴巴的,我不说行了吧!” 宋亦可又盯了她一眼道:“你现在真的知道的太多了,你先出去吧。”说着,放开了她胳膊。 丹丹轻“哼”了声,便咕噜噜跑了出去。 第33章 没男票的孩子像根草…… 丹丹跑到一半又折回来, 从门缝探了个脑袋出来道: “哦对了小姨,我是想问一下你周末有没有时间,因为我们下周要开学, 这周末必须要录视频了。我自己的 schedule 的话,是周六周日都可以, 看你和小叔叔的了,小姨你去问一下他吧。” schedule…… 你还有schedule…… 想着, 宋亦可微笑道:“嗯好,出去吧。” 丹丹便关上门离开。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或许是才复合一天,两人还未稳定下来, 不知后续又会发生什么。 又或许是因为两家之间的联系, 已不再像他们高中时那么单纯, 而又多了姐姐姐夫这一层关系。 虽说是亲上加亲吧, 只是也不知两家人对此的态度会是怎样, 所以现在,她还不太想让家里人知道。 宋亦可吹干了头发,又难得地化了个淡妆。 一层薄薄的粉底, 加浅浅的眼影、腮红、口红而已。 变化不大, 只是看上去气色要好一些。 她又翻了翻首饰盒,犹豫之下,终究拿出了那对珍珠耳环戴上。 自上回怀野爷爷寿宴之后, 这是她第一次戴。 最后又换了一条藏蓝色棉麻布连衣裙,背了个棕色康康包, 到餐厅吃了点东西,便准备出门。 而在等电梯之时,郑怀野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宋亦可清了一下嗓,把声音控制在一个微妙而甜美的音色道:“喂?” 他问:“出门了吗?” “嗯, 刚出门。” 电话那一头,郑怀野戴着一副蓝牙耳机,穿了一身笔挺锃亮的西装、皮鞋,正站在全身镜前打领带,回了句:“我也要出门了。我觉得我们两个一会儿可能会在大堂碰见。”说着,他又正了正领带的位置,“你待会要是被我抓到了,我就当众亲你。” 宋亦可脸一羞红,立刻道:“不行!” 她也不太想让公司的人知道。 毕竟她们这一行,绯闻八卦传得太快了。 她又道:“而且我现在已经出门了。”正说话间,电梯抵达,她便走进去按了一层,“锦绣天府离鼎盛大厦那么近,我肯定会先到。” 郑怀野只懒懒道:“行,那你加油。” 宋亦可又回了句:“电梯上信号不好,我先挂了。” 郑怀野“嗯”了声,宋亦可便挂断了电话。 她最近不怎么开车上班。 车程不过六七分钟,打车也就花个起步价,自己开车,一开一停的反而更耽误时间。 出了小区,她伸手拦了一辆车便坐上去,说了句:“鼎盛大厦。” - 八分钟后,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鼎盛大厦门口。 宋亦可左右看了一眼—— 鼎盛大厦门口开阔的柏油路上,只偶有几辆车疾驰而过,并无黑色玛莎拉蒂的身影出现。 她又步入了玻璃旋转门,大堂内也并无郑怀野的身影。 宋亦可松了一口气,却又略感遗憾。 公司一共十二部电梯,每部电梯前都排了些人。 宋亦可便走到其中一部后,一边排队一边刷起了手机。 而在这时,一辆漆黑锃亮的奔驰停在了大厦门口。 郑怀野下了车,理了一下西装,把车钥匙扔给了门口穿白衬衫、黑西裤的保安,便径直走了进去。 而一步入大堂,便看到他的二小姐就明晃晃站在一个队伍的尾巴后面排队。 他便走到她身后轻咳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叫了声:“宋亦可。” 宋亦可猛一回头,便看到他那张精神抖擞的面庞。 郑怀野对她笑了一下,而电梯刚好抵达,便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宋亦可回头看了一眼,步入了电梯内。 而身后,郑怀野也跟进了电梯。 不知不觉间,两人身后又排了些人。 第一个竟是邓琳,而邓琳身后两个也都是她们玉颜的同事。 郑怀野很有亲和力地笑了一下道:“一起进吧。” 邓琳穿了件浅蓝色衬衫,下面一条黑色包臀裙,穿了双尖头细高跟,加之身材又高又瘦,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却又带着职场女性的干练与优雅。 邓琳看了一眼电梯厢,见里面仅宋亦可、郑怀野二人…… 两人之间隔了一定微妙的距离。 邓琳学心理学出身,她知道这距离叫“友达之上、恋人未满”。 且之前的新品发布会后,圈子里已有他们两人的绯闻在传。 邓琳年纪不大,二十七八岁而已,不过早已练就了敏锐的职场人嗅觉,只笑了一下道:“郑总先上,我等下一部。” 宋亦可:“……”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情境,只能是看了一眼身旁的郑怀野,用自己拙劣的演技道:“哦。是郑总。不好意思您先上。”说着,就要走出电梯。 而刚迈出一步,电梯门便要关闭。 郑怀野见了她刚刚的表演,此刻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只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拽住了宋亦可的衣领。 与此同时,电梯门徐徐关闭。 宋亦可面朝电梯外,只看到邓琳似乎对郑怀野对自己的亲昵动作略感惊讶。 而邓琳身后两名同事,则压根儿是一脸看热闹的神色。 电梯上升—— 宋亦可便回头盯了他一眼道:“你拽我干嘛!” 郑怀野目视前方,而一米六八的宋亦可并不在他视野范围之内,只道:“电梯门要关了,怕你危险。” 宋亦可一脸认真地皱起眉道:“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知道女生多的地方绯闻传得很快,尤其我们公关圈。而且万一她们知道了,我姐肯定也要知道,我姐知道了,指不定哪天我爸我妈就全都知道了。” 郑怀野目光瞥过来:“你是想搞地下情?” “反正!” 郑怀野道:“那你加油。” 他一副“我不戳穿你,但我也不会配合你,你自己爱咋咋地,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的表情。 宋亦可不大高兴似的道:“反正听我的,你自己不要瞎搞。” “哦。那你加油。” “……” 而顿了顿,郑怀野又俯下身来。 紧跟着,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猝不及防落在了她面颊上。 吻完,郑怀野长身玉立于电梯厢 C 位,继续目视前方道:“履行我刚刚的诺言。” 宋亦可:“!!!” 她又气又恼,只是因着刚刚那一吻,心间又很没出息地流露出浓浓的蜜意。 总而言之,五味杂陈。 她便轻跺了一下脚道:“郑怀野!” 郑怀野道:“哦对了,我今天下午要出差,不一定多久回来。”说着,看向她,“你中午怎么安排?” “没安排。” 郑怀野便道:“我中午不一定有时间,如果有时间,就出去一起吃个饭,你等我消息。” 宋亦可略有些失落道:“哦。” 又出差,可还真是位大忙人呢。 见她不大高兴,郑怀野便道:“等我回来。”说着,把手搭在了她肩上,又轻轻捏了捏她肩头。 “好吧。”顿了顿,她又道,“对了,丹丹说她快开学了,这周末要拍做早餐的视频,你赶得回来吗?” 郑怀野想了一下道:“估计悬,到时候再说。” “好嘛。” 话音刚落,电梯便抵达了第十层。 宋亦可对他摆了摆手,便下了电梯。 郑怀野也对她摆手,又说了句:“等我回来。” 连说了两次,好似是怕她会在这短短两三天之内跟人跑了一般。 他们才刚确定关系,又因为工作原因,这一阵,两人之间估计是聚少离多,于是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下,这样的不安全感其实两人都有。 宋亦可回了句:“好。” - 一上午都在等待消息中度过,工作都有些心不在焉。 而到了中午十一点四十五—— 周围出去吃的出去吃,点外卖的也都点了外卖。 宋亦可推了所有一起出去吃和一起点外卖的邀请,而正在等待之时,却收到郑怀野一条信息道:【抱歉,现在在工地,临时出了点事,中午应该赶不回去,下午要直接去机场。】 宋亦可期望落空,便撇撇嘴回了句:【好嘛,知道啦~】 郑怀野:【抱歉,周日之前尽量赶回来。】 宋亦可:【好嘛,哭哭。】 郑怀野:【不许哭,快去吃饭。】 宋亦可:【好吧~】 说着,她努努嘴放下了手机,而刚一抬头,便见宋染踩着细高跟从总裁办出来,像是要去吃饭。 她想过去蹭顿饭,但毕竟是私事,不好当着同事的面说,便拿上手机悄悄跟在了宋染身后。 到了电梯间,她才叫了声:“姐!” 宋染回头应了声:“嗯?” 宋亦可便舔着脸道:“姐姐去吃饭吗?我可以跟过去一起吗?”说着,一脸星星眼地看着她。 宋染目光落在了小妹那对漂亮的珍珠耳环上,伸手托起一只看了一眼,又放下,嘴上却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行哦,中午约了你姐夫。” 宋亦可便求道:“就带我一起嘛,我就过去蹭个饭,保证一句话不说,不打扰你们,求你了……” 宋染:“……”见不得宋亦可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她便道,“你说的,一句话都不说。” 宋亦可说了句:“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 这才卑微地蹭到了一顿饭。 两人下到负一层,宋亦可坐上了宋染的副驾驶。 - 是在一家高档日料店包间。 姐姐姐夫都穿了裤子,面对面盘腿坐着。 宋亦可穿了裙子,便乖巧地在姐姐旁边跪坐下来。 姐姐姐夫酣畅淋漓地聊工作、聊生活,而宋亦可则在一旁默默兑现着自己的诺言——真就一句话不说,像个空气人一样坐在那儿小心翼翼地进食。 日式推拉门推开,服务生端了一盘寿司拼盘进来。 服务生在门边跪坐下来,合上了推拉门,又起身一路小碎步走来,跪坐到桌边,把一盘寿司端到了桌面,端完,又一路小碎步出去,在门边跪坐下来,拉开了推拉门出去……而后,又在门口跪坐下来,帮她们合上了推拉门。 宋亦可一边吃着刺身,一边看着这繁重的日式礼节,而一扭头,便看到寿司被摆到了姐姐面前。 是一盘握寿司拼盘。 一小团米饭上铺着晶莹剔透的刺身—— 三文鱼、鲜虾、鲑鱼、烤鳗鱼…… 宋亦可不禁咽了咽口水,便伸手去夹。 姐姐姐夫聊得正投机。 两人面对面坐着,身子不自知地向对方倾去,恨不能跟对方贴一块儿,于是中间留下的空间并不大。 宋亦可伸出一双手,挤到两人中间去夹寿司。 一只筷子夹着,另一只手在下面托着。 而两人的谈话,因她一双乱入的手而自然而然产生了停顿。 宋亦可“嘿嘿”地干笑,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便灰溜溜收回了手,赶紧把寿司塞入口中。 过了一会儿,还想再吃一个,便伸出一只手,轻轻把盘子往自己面前挪动。 而刚挪了一寸,两人便再次感到私人领域受到了干扰,谈话再次出现停顿,姐姐目光无言地落到了她身上…… 宋亦可:“……” 此时此刻,她真是觉得自己不该在桌上,而应该在桌底。 宋染把一盘寿司挪到了她面前,便继续谈话。 宋亦可回了句:“谢谢。”便又小心翼翼夹起了一块鳗鱼寿司来吃。 有生之年,她真是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看脸色吃饭。 吃完,她便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道:【呜呜呜。】 【跟着姐姐姐夫来蹭饭,感觉自己成了个两千瓦的大灯泡。】 【没男票的孩子像根草。】 郑怀野回得很快:【哈哈哈哈哈哈。】 宋亦可:【哭哭……需要安慰。】 郑怀野:【抱。】 宋亦可:【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郑怀野:【争取周六晚上赶回来,周日给你和丹丹做个早餐。】 郑怀野:【乖。】 宋亦可:【好嘛~】 第34章 失意之人 吃完回公司的路上, 宋亦可又发了条微信问:【哦对了,你出差了,那憨憨怎么办啊?】 如果憨憨自己在家, 说不定她还能过去照顾一下,顺便展示下自己贤妻良母迷人的一面。 郑怀野:【放楼下宠物店了。】 郑怀野:【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它。】 宋亦可:【你们家住哪里啊?】 她知道他们家离姐姐家不远, 只是不知具体是哪个小区。 郑怀野道:【荣华阁。】 荣华阁? 她妈妈给她买的房子也在荣华阁。 这么巧的吗? 不过这件事她先没有提,只回了句:【哦, 宠物店名字叫什么呀?】 郑怀野:【宠物家。】 宋亦可:【好嘛~那我下班了去看看他。】 郑怀野:【它看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宋亦可:【好的哦。】 - 于是下了班,宋亦可也没吃饭,便打车前往荣华阁。 还未到小区门口, 便看到一个名叫《宠物家》的宠物商店, 宋亦可叫司机靠边停一下, 而刚一靠近, 便看到落地窗边的一个狗笼里, 憨憨正耷拉着脸窝在里面。 看到宋亦可,憨憨显出一丝丝的喜悦神色,从笼子里站了起来。 宋亦可给郑怀野发了个视频, 让郑怀野向店家解释情况, 店家便同意让宋亦可带憨憨去散步。 于是宋亦可给他套上了狗绳,便带他离开了宠物店。 要去散步了,憨憨显出些许开心。 荣华阁这一片宋亦可不大熟, 没有门禁卡,小区也不方便进去, 宋亦可便顺着人行道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路过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在室外也摆了两套塑料桌椅,天气正好,她忽然很想在那里吃个泡面, 便暂时找了一棵小树把憨憨拴起来,步入了店内。 买了泡面、关东煮、酸奶,又给憨憨买了一盒便当,宋亦可便端着东西出来,坐在了塑料沙滩椅上。 高档小区附近的便利店—— 附近人流不多,宽阔的柏油路上只偶有几辆高档车开过。 天逐渐暗了下来,泛着青色,微风中裹挟着些许凉意。 而在便利店门口,宋亦可在上面吃泡面,憨憨在下面吃盒饭,画风十分和谐。 只不过穿藏蓝色连衣裙、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与那只穿 adidog 蓝色帽衫的小土狗,面容中却都透露着些许恹恹与伤感。 或许他们是在等待同一个人的归来。 宋亦可一手托腮,一手拿叉,把杯里面卷起又放下,放下又卷起。 直到面坨了,憨憨也吃饱了—— 宋亦可用湿巾处理了一下憨憨吃剩的一地狼藉,把垃圾丢入垃圾桶,便带憨憨回了宠物店。 憨憨被关入了狗笼,又回到了郁郁寡欢的模样。 宋亦可摸了摸憨憨的脑袋,说了句:“姐姐明天再来看你哦。”便关上了狗笼门。 步行回家的路上,她给郑怀野发了条微信: 【快回来吧。】 【我和憨憨都在想你~】 - 周六一天都在与一涵拍摄上新照片中度过。 过两天要上新了,宋亦可在 B 站和微博上的营业都更频繁了起来,还打了个小小的预告。 粉丝们纷纷道: 【期待!老顾客啦~大可儿家的衣服版型、面料真的超级好,上身效果超棒的!】 【今年会有大衣吗?准备要入一款大衣啦~】 【快快快!快上!小钱钱已经准备好了。】 宋亦可也就感到安心了些。 白天一片风和日丽、秋高气爽,而入了夜,江州却又下起了大雨。 雨越下越大,下得她心都慌了。 这么大雨,也不知郑怀野今晚的航班能不能准时起飞,如果起飞了,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雨一直也不见停,宋亦可便给他发了个信息:【飞了吗?】 郑怀野:【没,延误了。】 宋亦可:【噢噢,江州这边现在好大的雨。】 郑怀野:【 B 城现在也在下暴雨。】 宋亦可:【噢噢,如果要飞了,或者万一航班取消了告诉我一下。】 郑怀野:【嗯,你早点睡。】 宋亦可回了句“嗯”,只是听着窗外“劈劈啪啪”的雨声,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终是熬到了凌晨两点半,等来郑怀野一句:【完了,回不去了。】 宋亦可回了句:【没关系啦~安全要紧。】 郑怀野:【时间不早了,你快睡。】 宋亦可:【好嘛~】 那一晚,宋亦可抱着遗憾与失落入眠。 毕竟两人刚复合第二天,郑怀野便出差了。 虽然中间微信、电话不断,但从那天中午的午饭,到明天早上的早餐,他都接二连三地爽约掉。 宋亦可看到他发来一句“晚安”却也没回,关了手机便戴上眼罩入眠。 她不知在几个小时前,在 B 城国际机场的公务机航站楼外,因郑怀野的坚持,七八名鼎盛集团高管都在董事长专机上等到了凌晨两点,确认了飞机今夜真的无法起飞,这才回到了他们下榻的酒店。 - 第二天一早,宋亦可起得挺早。 拉开窗帘看了一眼,见江州城早已雨过天晴。 又看了一眼 B 城的天气,也是多云转晴。 他今天白天应该能回来了吧。 想着,宋亦可洗漱一番,又化了个淡妆,没换衣服,穿了一条墨绿色棉麻睡裙便走出了卧室。 开放式厨房内已备好了各类食材。 郑怀野说,他要煎个三文鱼,做个金枪鱼沙拉,再煮个海鲜生滚粥。 为此,周姨一早特意去了水产市场买了一筐鲜虾,几块三文鱼和金枪鱼,又买了一只波士顿龙虾,还是活的。 看着这一堆食材,宋亦可略感迷茫。 其实留学生多少都会做点菜,只是偏巧她在曼彻斯特时的室友烧得一手好菜,每次都是室友做给她吃,于是留学五年,她厨艺也并没有什么长进。不过经常在一旁打下手,如今倒是剥得一手好蒜,洗得一手好碗,调饮品和摆盘也很有一手。 宋亦可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能从自己擅长的着手做起。 进房间拿了两台相机、两个三脚架,架在了两个不同角度,对准了厨房。 而正在调三脚架高度时,丹丹从房间走了出来。 睡眼惺忪、披头散发,像是刚睡醒。 来到厨房,看到周姨准备的食材,丹丹“哇—”地感叹了声,便抬起脑袋看向宋亦可,似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她的身上,问了句:“我们早餐做什么呀?” 宋亦可明白,自己今天终是要一个人承担所有,便说了句:“煮个白粥,煮个水煮蛋,再煎个三文鱼,做个简单的中式早餐好不好?” 丹丹不太满意似的道:“不是要煮海鲜粥,做金枪鱼沙拉的吗?” “……” 顿了顿,丹丹又道:“周杨和熊琳琳做了油条,磨了豆浆,还做了红烧牛肉面,做得很丰盛。” “……” 其实丹丹也蛮可怜。 昨晚坐在沙发上,拿着个大大的手机给周杨打电话,问明天要不要陪她一起,却遭到了拒绝。 又给熊琳琳打电话,熊琳琳也以已经做过了为由拒绝。 小姑娘有点受伤。 宋亦可只是忽然在想,今天她们都是一样的失意的人,遭到了心爱的男孩的爽约;不过转念一想,郑怀野已经成了她男朋友,而丹丹呢,不仅被爽约,男孩儿还和她最好的闺蜜一起做了早餐,遭到了双重背叛,宋亦可对她便对了一分怜悯。 见不得丹丹这失落的模样,宋亦可便道:“行吧,生滚海鲜粥、金枪鱼沙拉,小姨试试。” “好!” 那只龙虾气数将尽,却还是活的。 她要取龙虾肉,只是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正在这时,姐姐姐夫梳洗好从卧室走出来,路过厨房对她们说了句:“加油。”便去上班。 “……” 好吧,加油。 宋亦可拿了一把菜刀,却实在无处下刀,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丹丹道:“丹丹,我这样切下去它会不会叫啊?” 话音一落,两人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丹丹“啊—”地叫着跑出了厨房,宋亦可被她的尖叫声吓到,也甩了菜刀跟着跑了出去。 于是生滚龙虾粥计划最终以失败告终,宋亦可道:“要不龙虾就蒸一下算了。” 丹丹失落道:“那好吧……” 于是,两人重新步入了厨房。 宋亦可煮白粥,煮鸡蛋,煎三文鱼,丹丹在一旁打打下手。 一切都在混乱中杂乱无章地进行着。 而正在宋亦可隔得远远的,拿一个锅铲去翻到处崩油的三文鱼时,门口响起一阵行云流水的密码输入声。 说是小帮厨,却只会在一旁说“小姨,你行不行啊”,“小姨小姨,周姨说倒油之前要把锅擦干净的”,“小姨,你之前没有做过饭的吗?”的郑雅丹,耳尖地听到声音,赶紧咕噜噜跑到了门口。 而在玄关处,竟是郑怀野站在那里。 丹丹立刻叫了声:“叔叔!”便跑过去要抱他大腿。 郑怀野一只手掌抵着丹丹脑门,不给她抱,一边向玄关那一头望去,问了句:“小姨呢?” 他知道自己爽了她两次约,她此刻一定是有情绪的。 只听丹丹道:“小姨快把厨房烧了,叔叔,你快去看看吧!” 郑怀野便换了拖鞋走了过去。 - 此时,宋亦可正和几块三文鱼杠着。 三文鱼表皮煎糊,里面却还夹着生,抽油烟机她摆弄了半天也不会开,导致现在整个客厅都是烟,加上刚刚胳膊被油崩了好几下—— 她情绪已然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一手用锅铲翻着鱼,一边脸上的表情已变得皱皱巴巴。 而一抬头,看到出现在客厅的郑怀野。 他一身西装装扮,外套拎在了手上,白衬衫的两颗纽扣敞开着,隐约露着里面迷人的锁骨。 热恋期的离别本就是一件难挨的事情。 加之因为他不在,她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看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郑怀野,宋亦可眼眶一酸,立刻关了火,扔了锅铲便跑过去抱住了他。 撞上他紧实胸腔的那一刻,宋亦可干干地抽噎了两声,倒没有眼泪滑下来,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赶早班机回来的。” “那其他人呢?” “他们应该还在 B 城的酒店睡觉。” “好嘛。” 宋亦可又抱了他好久,丹丹一直在旁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而她也顾不得这些,只是最后警告了她一句:“不许告诉你爸爸妈妈。” 丹丹撇撇嘴,大气地道:“那好吧。” - 等抱够了,郑怀野把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扔,解开袖口,把衬衣袖子往上挽了挽,步入厨房洗了一把手,便开始力挽狂澜,解救下厨房里的一团狼藉。 开了抽油烟机,便开始三下五除二地肢解龙虾、煮生滚粥、做金枪鱼沙拉,最后又做了一道油爆虾。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颇有大厨风范。 郑怀野料理,宋亦可与丹丹帮忙端菜,一桌菜很快完成,宋亦可去关了相机,三个人便坐下来吃。 “好好吃呀!”说着,丹丹用洁白的汤匙又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吃了大半碗粥,又问了句,“叔叔,你白天做什么呀?可以带我去抓娃娃吗?就在附近的商场。”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小姨一起。” 郑怀野想了一下道:“不行哦,叔叔一会儿还要回去处理点事情。” “好嘛。” 听到这儿,正埋头吃饭的宋亦可也感到淡淡的失落。 可还真是个大忙人呢。 三天不见,她很想他,本想和他约个会,看来今天也是没什么希望了。 看到她反应,郑怀野只是笑了一下,用筷子敲敲她面前的小碟。 宋亦可一抬头,便见郑怀野在对自己挑挑眉。 她也看不懂,大概只是逗她开心吧。 见宋亦可一脸茫然,郑怀野只道:“算了,吃饭吧。” 宋亦可便继续吃饭。 郑怀野吃完,起身拿上外套、手机,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便离开了姐姐家。 宋亦可也吃完,起身把碗筷放入洗碗池,嘱咐了丹丹一句:“吃完简单收拾一下,不然周姨又要唠叨。”便拿上手机回了房间。 她“嘭—”地把自己甩到了床上,有些有气无力。 而平躺了一会儿,刚一拿起手机,手机便在掌心“嗡嗡”地震了两下,锁屏上显示是郑怀野来了微信。 宋亦可解锁,点开微信,看到他来了一句: 【去我家吗。】 宋亦可:“?!” 第35章 偏又穿了条裙子 没出息的宋小可同学, 看到那句话的第一反应便是—— 去!去去去去去! 她回了一句:【太坏了吧!这么甩掉丹丹,你良心不痛的吗?】 郑怀野:【来不来?】 宋亦可:【来!】 郑怀野:【你可以带个电脑,因为我一会儿需要先处理点事情。】 宋亦可:【好嘛~我刚好有两个视频要剪。】 一个是丹丹帮厨的视频, 一个是她要更的 vlog。 郑怀野:【好,在地库等你。】 放下手机, 宋亦可便在衣柜前挑挑拣拣,最终选出一条黑色碎花连衣裙换上, 又配了一双高跟鞋。 裙子脖领偏大,露出她一对优美舒展的锁骨。 她又高高盘了个头发,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 她背上包包, 又拿了一个电脑包, 便下到负一层。 刚下电梯, 便看到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了姐姐家车位, 还亮着车灯, 见她下来,郑怀野从驾驶座探过身子,帮她打开了副驾驶车门。 宋亦可便坐上去道:“换车了吗?” 郑怀野“嗯”了声, 待她系好了安全带, 便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地库,他又问了句:“知道现在要去哪儿吗?” “去你家喽。” “你确定要去是吧?” 宋亦可扭头看他:“怎么样,你们家很特别吗?” 郑怀野也扭过头与她对视, 看了一会儿,目光又顺势向下—— 偏又穿了条裙子。 还是条纱裙。 宋亦可似乎意会到什么, 把裙子往下扯了扯,又用下巴指了指前方道:“那个。绿灯了。” 郑怀野便踩下了油门。 宋亦可又清了一下嗓,确认道:“我只说去你们家玩,可没答应别的。” 郑怀野只“嗯”了声, 没再言语,仿佛刚刚那个先想入非非了的人不是他。 车开了一会儿,停在了宠物家门口,郑怀野解下安全带,说了句:“等我一会儿。”便下了车,过了一会儿领了憨憨,又买了一袋狗粮出来。 他打开了后座车门,刚把憨憨放上去,副驾驶上宋亦可便打了个哆嗦,又倒吸了一口气。 他问道:“怎么了?” 宋亦可道:“空调开得有点冷。” 郑怀野顿了顿,又把憨憨抱下来,打开了副驾驶车门,把憨憨塞到了宋亦可手上道:“那给你暖暖。” 憨憨:“??” 宋亦可爽朗地笑了两声,接过了憨憨。 憨憨身上毛茸茸的,还发散着体温,放到大腿上就像一块小毛毯,别说,还真给她带来了点温度。 车子发动,过了会儿便驶入荣华阁地下车库。 下了车,宋亦可抱着憨憨往前走,郑怀野帮她提着电脑包,锁了车门跟在后面。 上了电梯,郑怀野道:“二十六。” 宋亦可便按下了 26 层。 小区一梯一户,郑怀野输入指纹开锁,又说了句:“也可以输密码,密码是我的生日。” 宋亦可“哦”了声。 女生大概都幻想男朋友可以把一些密码设成自己的生日。 比如手机、比如银行卡。 而后在自己询问时,他可以来一句“密码是你生日”。 结果她活了 23 年,没等来男朋友一句“密码是你生日”,倒等来一句“密码是我的生日”…… 而且,他就这么自信她还记得他生日? 虽然她还真就记得。 进了门,宋亦可左右看了一眼,好像跟她的房子是一样的格局,甚至家具、家电都差不多。 房子里空无一物,中岛台、茶几、壁龛上都空空荡荡,真不像是有一个生物住在里面的样子。 郑怀野从鞋柜翻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啪—”地放到了她脚边,只是两双鞋之间用一根细细的塑料绳连着,他便步入厨房找剪刀。 当然,他没有找到。 因为他们家厨房里一个厨具都没有。 他便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属打火机,在宋亦可脚边蹲下来,点了火,把塑料烧了一下烧断了。 宋亦可也弯下腰,解下了高跟鞋绑带。 而刚起身,随一阵冰凉的触感,纤细的脚踝被人一把握住。 郑怀野脱下了她的高跟鞋,把她一只洁白的小脚塞入的拖鞋里。 抱着憨憨的宋亦可惊了一下,说了句:“你干嘛呀!” 他蹲在地上抬头看她,说了句:“宝宝脚长得真好看。” “?!” 这个人是有什么恋.足.癖吗? 郑怀野帮她换了另一双拖鞋,便拿起她那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绒面绑带细高跟,把鞋子放进了鞋柜。 虔诚地,仿佛是在捧着一个什么神圣的东西一般。 那是他们家公主的水晶鞋。 客厅入口立着一个行李箱,沙发上又随手放着一个电脑包,大概是他一早飞回来,先回了趟家放东西,这才去姐姐家找她们的。 郑怀野拿起电脑包,走向中岛台,从冰箱拿了一罐冰可乐出来,问了句:“喝可乐吗?” 她不喝碳酸饮料,回了句:“不喝。” 郑怀野拿出电脑,放到了中岛台上,又在吧椅上坐下来道:“稍等,我先处理点事情。” “好嘛。”说着,宋亦可把憨憨放入了狗窝,也拿出了电脑。 茶几下方刚好铺了一张干净的羊羔绒地毯,宋亦可便把电脑立在茶几上,自己坐在了地面地毯上,开始不甘示弱地剪起了视频。 刚刚相机一直开着,录下了在客厅和厨房发生的一切。 包括她一开始狼狈的模样。 包括郑怀野出现,她甩了锅铲跑过去哭唧唧地抱住他。 包括他穿了一件白衬衫,挽起袖子在开放式厨房娴熟地做着早餐,简直像一个米其林三星大厨。 视频中的他很帅,帅得让人流口水。 翻了视频才发现,原来她和丹丹看着他时都是一脸迷妹表情。 当然,此时此刻坐在中岛台前,正对着电脑专注而又游刃有余地处理事务的他,也很帅。 - 宋亦可三下五除二剪完了丹丹的视频,瞄了他一眼,见他还在忙,自己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觉得浪费时间便又剪了一个 vlog 。 剪完刷了一会儿手机,他却依旧不停。 见他沉迷工作的样子,宋亦可也被感染,便又 P 了一堆昨天和一涵拍摄的图片。 明明是在约会,只是在他身边,做事效率却莫名高。 平常一拖延能拖延一周的事,竟在一上午就完成了。 她下周除了本职工作以外的 to do list 就这样全部清空,顿感神清气爽,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便准备休息休息,走去把憨憨抱了出来。 而正抱着憨憨坐在了沙发上,中岛台前,郑怀野便轻轻合上了电脑,像是忙完了。 宋亦可扭头看了他一眼,问了句:“好了吗?” 他应了声“嗯”,声音闲散。 也不知接下来的时间,他想要怎么安排。 宋亦可也没问他,手上抓着憨憨肉肉的下巴,目光侧过去看向了窗外。 又下雨了,不过雨势不大,水绺顺着窗子蜿蜒地爬下来。 室外活动大概是不行了,只能室内。 客厅开了空调,有些冷嗖嗖的。 而在这时,郑怀野从吧椅上下来,无言地走到了她旁边坐下。 沙发陷下去了一些,他修长的胳膊绕过来环住了她肩膀,又一揽,宋亦可便不轻不重撞上了他胸膛。 略微的意外过后,便是从心底翻涌而出的蜜意。 他个子很高,宋亦可歪过去,整个人像是缩在了他怀里。 她笑了一下,又开始捣鼓捣鼓,捣鼓半天,总算调整到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拿胳膊抱着他。 他身上洒了些男香,衬衣上带着淡而好闻的香气。 “好累。出差好累。” 撒娇似的语气,像是求安慰一般。 宋亦可便从他怀里钻出来,大度地拍了一下他后背道:“没关系!” 没关系? 郑怀野道:“昨晚一晚没睡,就早上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 宋亦可道:“要不你先去休息。” “不行,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说着,宋亦可又往他怀里钻。 两人好不容易重逢,今天是周日,两人还有时间能腻在一起,明天又是周一了,又要各忙各的,她想放他去休息,但又自私地想和他一起做点什么。 而在这时,郑怀野来了一句:“要不一起睡?” 宋亦可扭头看着他,对这进度稍感惊险与意外,郑怀野便又来了一句:“什么都不干,就抱着睡。” 宋亦可轻“嘁—”了声。 裕慈、一涵说过的,男生的“什么都不干,就抱着睡”,是全天下最大的谎言,千万不能相信! 果然,郑怀野又色.气地道:“或者你想干点什么也可以。” “……” 宋亦可今年二十三岁,从郑怀野长成成熟的模样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起,就对他有过一些隐秘的幻想,何况如今他已经是她男朋友。 但她毕竟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长大,说到这儿,便还是怂了。 她一只手轻轻抵在他胸膛,轻推了一下从他怀里出来。 爪子软软,动作很轻,像猫咪踩奶。 而后认真而小声地说了句:“那不利于解除疲劳……” 郑怀野看了她一眼,她脸红了。 像一个还未熟透的水蜜桃,散发着青涩而迷人的芬芳。 宋亦可略微低着头,只感到心脏在胡乱跳动,仿佛真有一只小动物在那里面乱闯乱撞一般。 她一方面怕自己就此失.身。 毕竟她一个 A 片都没看过的小处女,即便已经成年,但那件事于她而言,依旧无异于禁果。 另一方面,她又怕他就此踩住刹车…… 她本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在一副乖乖女的外表下,其实暗含一颗离经叛道的心。 此刻,在她心底的最深处,还是在渴望发生些什么的。 下雨了,天空愈加黯淡下来。 客厅内,两人无言地坐在沙发上。 房间内十分寂静,只闻二人此时此刻正刻意放缓,却又控制不住地愈加急促和躁.烈起来的呼吸声。 爱.欲渐浓。 这一刻,他们仿佛成了两只赤.身.裸.体的野兽。 郑怀野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将宋亦可横抱起来。 宋亦可只感到心脏在“砰砰砰”乱跳,脸颊整个红了起来,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根,身上在微微发烫。 他的水蜜桃又纯熟了一分。 她两只胳膊环住了他脖颈,脑袋整个缩在了他怀里。 她似乎闭上了眼睛,像一个被盖住了红盖头,正被抱往婚房的新娘。 一切都是未知,只是她的新郎却带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她什么都不问,只是一味地追随。 卧室的光线比客厅更暗,郑怀野轻轻把她放到了床上。 她一直本能地闭着眼,像一个刚出生的、睁不开眼的小动物。 而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嘴唇附上了她的。 她张开嘴巴,像一只饥渴的小鱼小口小口地回吻他。 她如一叶扁舟,漂浮在起起伏伏的海水。 她闭着眼,就快要溺死在他猛烈而汹涌的温柔里。 直到郑怀野停下,又过了很久很久,她这才缓缓睁开了眼,似茫然出世。 昏暗房间内,她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他一只膝盖搭在床沿,两手撑在她两侧,悬空欺身在她身上,双眼猩红。 他一直直直地看着她。 见她终于睁开眼,便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问了句:“给我睡吗?” 第36章 嘁 那句话像一个炸弹, 在她耳边“嗡嗡嗡”地炸裂开来。 她别过脸,从唇齿间挤出一句:“给。” “给什么?” “给你。” “给我什么?” 接二连三的提问似是激起了她的反叛,她正过脸, 直直地看着他道:“给你睡。全都给你。” 她不喜欢穿安全裤,在漂亮的裙底显得又热又累赘, 只是为防走光也还是会穿。而今天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有穿。 她大腿看着瘦, 却也有肉,触感温润、柔软而冰凉。 他的手掌却干燥而温热…… 宋亦可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喊痛。 他问:“这样也痛?” “痛。” “有多痛?” “很痛很痛……” 她似乎真的很痛, 眉头痛苦地皱起, 洁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嘴唇, 痛到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 他不忍继续, 终是停了下来, 调笑似的问了句:“那以后怎么办?” 宋亦可别过脸,小宝宝似的道:“我也不知道……”顿了顿,又怔怔看着他问, “你很大吗?” “你猜?” “……” 一场青涩的情事, 终是因她的呼痛而停止。 她平躺在床上,小腿从床沿处折下来,无力地耷拉在床边, 柔软的裙摆被掀起,凌乱地堆叠在她平坦而雪白的小腹。 刚刚那大脑空白一片, 全身酥麻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会记得。 真的很痛。 很痛,也很美好。 少女平躺在床上,脸上是满足而红润的笑容, 像一朵盛放的小花。 他看她模样太可爱,又在她嘴唇上覆上一个吻。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少女却猛然抬起了脑袋,狠狠回吻了他一口,整齐的牙齿在他下嘴唇不轻不重地撕咬了一下。 吻完,她漂亮的小脑袋便又重重摔回了凌乱的床单,用一种满足而贪婪的,近乎是看待猎物般的野性目光直直地望着他。 这个漂亮的、懂她的男孩,她想要拥有他。 她要拥有他的余生、他的全部。 近乎野蛮的占有,不允许任何人再来踏足。 她说了句:“郑怀野,我爱你。” 他没回她,只是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道:“我也爱你。” 宋亦可又躺了一会儿,又不知餍足地环抱住他脖子,他两手撑在床上任由她抱着,过了一会儿,便干脆把她抱了起来。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抱着她走向了旁边一间开放式衣帽间内,走到了偌大一面穿衣镜前,让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只见镜内,郑怀野依旧衣冠楚楚,而她的头发与妆容却显出一丝凌乱,看着有些狼狈。 宋亦可看了一眼,便有些害羞似的把头埋进了他颈肩。 而在这时,卧室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开始“嗡嗡嗡”地震个不休,像是哪个微信群炸了。 他平时也不水群,没有开消息免打扰模式的,大概也就是哪个工作群了。 郑怀野毫不关心,宋亦可却怕耽误了他什么事情,问了句:“是不是工作群呀?不看一下吗?” 郑怀野依旧不为所动,只说了句:“不用管。” 果然,没一会儿手机便安静下来。 只是安静了没两分钟,手机又开始“嗡嗡嗡”地震个不停,他这才放下她,走过去看了一眼便开始打字回复。 断断续续回了一会儿,抬头一看,见宋亦可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床上,正平躺在那里刷手机。 他便走了过去,站在床尾垂睨她,问了句:“躺这么平,是想再试一下吗?” 简直坏的很! 她假装没听见,他便顿了顿,又问了句:“在看什么?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她这才回道:“你处理完了?” 郑怀野“嗯”了声。 宋亦可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有些凌乱的衣着,两人便一起出门觅食。 有了方才的亲昵,宋亦可对他仿佛多了一丝娇羞,也多了一份黏人与依恋。 车上,郑怀野左手开车,右手一定要给她牵着才行。 车子缓缓驶出了地库出口,郑怀野问:“想吃什么?” “不知道!” “牛排?” “不要!” “火锅?” “不要!” “粤菜?浙菜?” “不要!” 郑怀野扭头看她,恨不能一口吞了她,问了句:“那你想吃什么?” “吃你。” 郑怀野佯装要调转车头:“好,那回家。想吃我不早说,看你一根手指就痛成那样。” “是真的很痛啊!” 郑怀野扭头垂睨她:“下次再吃不下,那就换个地方吃。” 宋亦可在这方面堪称一片空白,不过有一涵、裕慈两个老司机在旁边“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之下,竟还是秒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郑怀野继续不怀好意地睨着她道:“行吗?” “不行!” 郑怀野道:“那你加油。” “……” 车子又开出去老远,郑怀野又无奈、又暴躁地道:“到底吃什么?!” “火锅!” - 下午三点的火锅店内空空如也,偌大一个店面内仅三两桌客人在安安静静地进食,服务生笑容可掬地说了句:“你好,请问几位?” 宋亦可道:“两位。” 到了餐位,郑怀野似是烟瘾犯了,把菜单往宋亦可面前一推,说了句:“你点,多点,我出去抽根烟。”便拿上烟和打火机离开。 每当郑怀野叫她点菜,她感受到的都不是被关爱,而是被欺负…… 他懒得在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上费脑筋,便把这些事往她身上一推,她还要揣度他的喜好去点。 宋亦可噼里啪啦点了一堆,对服务生道:“这些。” “好的。” 待服务生离开,郑怀野便抽了一支烟回来,问了句:“点了吗?” “点了。” 过了一会儿,一桌新鲜菜品端上来。 宋亦可点了两份布丁,一人一份,布丁做成了小白鹅形状,还挺逼真。 对面,郑怀野一身西装,却翘着二郎腿坐得闲闲散散,手中把玩着金属打火机道:“宋亦可。” “嗯?” 他表情严肃、语气低沉,像是要说什么很严重的事。 “问你一件事。” 宋亦可从小白鹅屁股上剜下一勺送入口中:“问啊。” “今天跟我做过的事,之前有没有跟别人做过。” “当然没有啊。” 郑怀野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说着,拿起一双筷子,一筷子扼住了小白鹅命运的喉咙,又夹断,“如果做过就这样。” 宋亦可微微歪着脑袋,略有些恼怒地看着他:“那你呢?” “我怎么了?” 上回他问她分手之后有没有再交往过,她没有回答,但他很明确地告诉过她,他一个都没有过,这也都是事实。 宋亦可却道:“你有时候一点都不老实。” “我怎么不老实?”说着,他有点想笑。 宋亦可认认真真地控诉道:“比如上次呀,你还在电梯上跟我们同事说什么,玉颜的小姐姐都很漂亮。” 郑怀野立刻辩驳道:“那是想到你了啊。”顿了顿,他抬眼看她,“你不是玉颜的漂亮小姐姐吗?” “……” 操! 她和郑怀野同岁,不过她生日要比他大一些。 原来被叫“小姐姐”是这样一种感觉。 宋亦可脸一红,不知出于什么什么心理,破坏性很强地一勺子切断了小白鹅的脖子,一言不语。 又顿了一会儿,他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一问,宋亦可便继续嘟囔,想把心中的困惑都说出来,便问道:“还有你 ins 上的那个乌克兰女生,你跟她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儿他还有点高兴。 分手后,她便删了他微信、Q·Q,还取关他了 ins ,仿佛切断了所有联系。 但其实他时不时会去偷看她 ins 和脸书,看看她最新的动态,而原来她也一样…… 他说:“她追过我。” “然后呢?” “我不喜欢她。” 宋亦可一脸“就这样?”的表情道:“那你为什么还跟她一起拍毕业照啊?” 郑怀野一脸“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表情道:“她拿着手机过来,我就跟她拍了。” 宋亦可轻“嘁”了声。 狗男人,不愧是个狗男人! - 明明是周日,郑怀野个大忙人,晚上却还是要回公司加班。 他把她送回了锦绣华阁,临别之前,在幽静、昏暗的地下车库,两人在驾驶、副驾驶上接吻。 原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郑怀野却单手解开了安全带,上身伸过来用力拥住她,加深了那个吻。 而她只是没出息地被他压在身·下“呜呜呜”地叫。 吻完他说:“之后一个月暂时都没什么出差的计划,明天公司见,中午一块儿吃个饭。” “你确定你有时间?” “这回肯定有时间。” “好嘛。”说着,宋亦可又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便下了车。 37. [最新] 第 37章 吃醋 上午十点, 阳光温和和煦地射入鼎盛大厦。 47 层会议室内,郑怀野穿一身笔挺、妥帖的黑色西装,正歪在老板椅上, 左手闲闲散散抚摸着下巴,听着每月例行公事的工作报告。 像鼎盛这样的大集团, 规模庞大、规矩也繁多。 有时显得不够灵活,却也是为尽最大可能避免出错的无奈之举。 郑怀野有一耳没一耳地听着, 有时碰上重要内容,也会暂时打断多过问几句。 如此开了两小时会,他只感到整个身体都被掏空, 当年熬两个通宵画图都没这么累过。 他便给他的小可爱发了个微信道:【在干嘛?】 与此同时, 在鼎盛大厦十楼玉颜化妆品公司公关部的某一工位上, 宋亦可正对着电脑写软文。 不知不觉间竟已入了九月, 空气中的凉意已十分明显。 她穿了一件米白色 Polo 领的白色针织短袖, 下面一条长及膝盖的牛仔 A 字裙。 短袖腰很短,有时上身向前伸一下,便会露出一小片洁白紧致, 无一丝多余赘肉的腰部。 头发长长了些, 便在头顶胡乱盘了一个丸子。 她一米六八的身高,本就偏高,这样一搭, 便显得整个人更加高挑、有精神。 谈了恋爱后,不知怎的, 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发生了一些好的变化。 一来是在微微兴奋的状态下,整个人神清气爽、思路清爽,做什么事效率都很高。 二来,则是在郑怀野的带动下, 整个人工作动力都变足了许多。 见他那么忙,她也不想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咸鱼。 他已经是鼎盛集团一个副总经理,她便也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不想落后他太多。 记得当年上学时,他也曾带给过她这样的积极影响。 宋亦可坐在苹果一体机硕大的屏幕前,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敲打,时而停顿下来,微微歪着脑袋思忖片刻,便又继续打下去。 而在这时,手机上忽然弹出一条信息: 【在干嘛?】 宋亦可轻笑了一下,笑中带着一抹欣喜与得意。 她刚刚其实也想给他发信息的,不过怕他忙,就没发。 宋亦可单手拿着手机回了一句:【在忙哦。】 郑怀野:【哭哭。】 郑怀野:【开会开了俩小时。】 郑怀野:【感觉身体被掏空,需要填满。】 宋亦可:“?” 哭哭?这不是她的专属用词吗? 他这是在对她撒娇吗? 她便大度地道:【一会儿开完会我来请你吃饭吧!】 郑怀野却来了句:【用你的零用钱吗?】 宋亦可:“???” 其实她毕业了,也工作了,虽然也搞了点小副业赚了点外快,但这些收入也就勉强够她维持日常开销而已。 偶尔想买个鞋、买个包,她还是会刷她妈妈的银行卡。 虽然她们家也不缺这点钱,白女士也乐得给女儿花钱打扮—— 太太们之间也都有隐隐的攀比心,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穿得漂漂亮亮。 但工作过后,她也尽量不去刷妈妈的信用卡。 可是人啊,毕竟是以独立自主为荣、以啃老败家为耻…… 所以说到这儿,还真是伤到了她那点隐秘的自尊心。 宋亦可便狡辩了一句:【谁说我在拿零用钱啦,我自己也有小副业,也有全职工作,早就不用家里的钱了好吗?】 就你厉害。 大学没毕业就已经实现了第一个小目标。 想着,她有点不太高兴了。 郑怀野:【哦哦哦,这么厉害的。又漂亮、又聪明、又能干,那我以后娶回家,岂不是要血赚了?】 宋亦可:【谁说我要嫁给你啦!】 郑怀野:【缺钱了要说,我来养你。】 宋亦可:【谁要你来养啦!】 宋亦可:【/拜拜//拜拜/】 说完,宋亦可别别扭扭地撇撇嘴,把手机放了静音,屏幕倒扣在了桌面上。 而后要继续写软文,方才的思路却早已烟消云散。 她起身走向茶水间,泡了一杯挂耳咖啡喝了大半杯,这才整理好心情从新回到了工位上。 也暗暗下了一定要好好工作的决心! 一口气工作到十一点三十,中间一个多小时像是一次手机也没看过。 午休了,周围同事叫外卖的叫外卖,热便当的热便当,宋亦可又写了一会儿把一篇稿子写完,保存了文件刚一拿起手机,便见郑怀野来了十几条微信: 【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啊?】 【日料?火锅?牛排?】 【又怎么了?】 【生气了?】 【一会儿中午在大堂等你。】 【喂。】 - “男朋友”拍了拍你 - 宋亦可:“……” 即便刚刚这狗男人惹得她很不高兴,但毕竟才刚复合,她也不想去和他闹别扭,既然是昨天就已经约好的,她便“哒哒哒”打下一句:【刚刚在忙没看到,我现在下去哦。】 发完,她背上了单肩帆布包,到洗手间简单补了个底妆和口红,抿了两口便下到一楼。 此时一楼大堂内已没多少人。 一整面的玻璃落地窗视野开阔,郑怀野个子又高,在人群中存在感很高,此时此刻更是显得十分突出。 他竟和另一个女生面对面站在一起。 远远看去,也依然可以看出他是在以领导的姿态和那个女生交谈,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还轻轻拍拍那个女生的肩膀。 宋亦可定睛一看这才看出——那女生不就是他小秘? 不过今天不再是衬衫、包臀裙、丝袜、高跟鞋装扮,而穿了一身便装。 白色小碎花裙加一双细带高跟鞋,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显得很随意。 换了身打扮,若不是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S级立标奔驰停在了公司门口,像是过来接她的。 小秘笑靥如花,又聊了一会儿,便同郑怀野摆摆手道别。 郑怀野则一脸慈祥的笑,走过去帮她拉开了后座车门,等女生坐稳,又对她摆了摆手,便轻轻关上车门…… 车门落了锁,过了一会儿便急驰而过。 宋亦可:“……” 可还真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小郑总呢。 她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照留证据,免得日后和他对峙他又找借口开脱。 小秘背了一个 Chanel 的黑色链条包,还有司机专门来接,又看那举手投足的气质,大概是哪家千金托了关系来公司混个清闲工作的。 宋亦可继续站在原地看着,只见又过了一会儿,小郑总才想起了她这个女朋友,拿起手机摆弄起来,果然没一会儿她手机便在掌间“嗡嗡”震了两下。 男朋友:【下来了吗?】 宋亦可便“哒哒哒”回复道:【我不舒服,中午先不去吃饭了。】说完,便又搭上电梯升到十一楼。 第38章 别扭 回到公司时, 隔壁工位上的邓琳正在吃便当。 桌上摆了四盒菜——糖醋小排、可乐鸡翅、炒油麦菜、芝士玉米,还有一大盒水果,看着很丰盛。 宋亦可便走过去道:“邓琳姐带便当啦。” 邓琳笑了一下道:“嗯, 刚刚我老公送来的。我不是在备孕,我老公就不让我在外面吃了。” 全公司都知道邓琳嫁了一个好老公, A 公司 P9,年薪小几百万, 人也蛮体贴。邓琳这月薪一万不到的工作,还真就只是兴趣。 邓琳又道:“我老公做饭也不错,不过就是太忙了, 没时间给我做, 这是我们家阿姨做的。” 宋亦可表面微笑, 实则内心又有些泛酸道:“哦, 好幸福。” 好幸福的结了婚的女人…… 平常在公司, 也总是“我老公”“我老公”的不离口。 也不知那个铁憨憨,日后能不能变得细腻体贴一点…… 她没什么胃口,不准备叫外卖, 也不准备出去吃了, 正滑动了一下鼠标,正准备看一眼上午写的软文,旁边邓琳便道:“克洛伊。” “嗯?” 邓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还没吃饭吧?刚刚看你下去了一趟, 马上就上来了。反正我自己也吃不完,要不要一起吃啊。” 宋亦可卑微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去拿筷子。” 宋亦可便到茶水间拿了一双筷子过来。 邓琳的一盒米饭只吃了旁边一点点, 便拿了宋亦可的筷子,从另一头干净的里夹了一些米饭到饭盒盖子上,宋亦可便接过来吃。 饭很好吃,尤其芝士玉米。 邓琳说:“多吃点, 芝士玉米也多吃点,我不吃的。” “为什么啊?蛮好吃的呀。” “怕发胖。”顿了顿,她又笑了一下道,“我老公喜欢我瘦一点。” 宋亦可“哦”了声便继续默默地吃。 吃着吃着,便又有一股无名火从胃里窜出来。 也就是和他复合之后吧,她生活里便多了许多窘迫和不体面的瞬间,比如上次被爽约,跟着姐姐姐夫去蹭饭,今天又蹭邓琳姐的饭…… 想着,宋亦可很不高兴,拿起手机正要修改一下郑怀野备注,便看到他一分钟前来了条微信: 【?】 宋亦可:“???” 她没回复,把他备注修改为了【郑/狗头/野】,便关了手机,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继续吃。 吃完,她帮邓琳收了一下,又去洗手间刷了个牙,而一回到工位拿起手机,便看到郑怀野又来了微信: 【哪里不舒服?】 吃饱了,她心情似是好转了些,回了他一句:【哪儿都不舒服。】 郑/狗头/野:【都有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宋亦可:【心里不舒服。】 郑/狗头/野:【去心内科?】 郑/狗头/野:【还是需要我哄。】 宋亦可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便把刚刚那张图发给他看。 她倒不是觉得他和秘书会有什么隐秘的情愫或是怎么样,她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有时和身边的女性接触,似乎总是把握不好尺度感。 郑怀野在公司门口傻站了半个多小时,一开始不知道宋亦可闹的哪门子别扭,看了那张图才松了一口气。 【吃醋了?】 【那是我表侄女,叫我叔叔。】 【今年才十九岁,刚读完大一,暑假过来实习的。】 【过两天开学了,就离职了,今天过来拿点东西。】 郑怀野在家里是老幺,年纪不大、辈分不小,貌似还有几个比他大几岁的人还要叫他一声表叔。 宋亦可“哦”了声,也没再说话。 郑/狗头/野:【现在能下来吃饭了吗?】 宋亦可微微歪着脑袋打下一句:【刚刚已经吃过了。邓琳姐她老公来给她送了便当,还蛮丰盛,她自己也吃不完就一起吃了。】 郑怀野却从这句话中嗅出一股浓浓的酸味。 不就便当,明天给她送。 看她已经吃过了,郑怀野便步入了玻璃旋转门,走到电梯口上了电梯,手指习惯性对准了 47 ,只是顿了片刻,却又按了顶层 53 层。 电梯上升,他问了句:【那要不要出来见我?】 宋亦可心里仍有些别别扭扭,正当犹豫之时,郑怀野又来了一句:【上天台?】 这个狗男人! 宋亦可右手握拳,拳头不轻不重落在了桌面上。 天台。老实说,她很喜欢那个地方。 她隐约预感那地方不是白去的,肯定会发生些什么,而正是那未知感在强烈地吸引着她。 她一开始是欣喜中夹杂着一丝自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愠怒,过了片刻,便连那一点愠怒也无,只剩要去天台见他的满心欢喜。 她拿了手机,对邓琳说了句:“我出去一趟。”便离开了公司。 邓琳只是笑了一下。 能让一个小姑娘忽然低落,又忽然开心成这样的,也只有是爱情了吧。 - 第二次到天台,宋亦可早已轻车熟路。 电梯上到 53 层,下了电梯步入安全通道,爬两层楼梯上来,便看到左手边是一扇敞开的门。 上回来时是夜里,她今天才算看清了这里的模样。 门有些破破烂烂,天台上也有些脏乱,随处散落一些用剩的建材,却又透出一股别样的颓丧美感。 宋亦可顿了一顿,从那个门出去,便看到郑怀野正在防护栏边吹风。 空气微凉,加之楼层高,风也大,即便是中午,却也并不显炎热。 她穿了双布鞋,脚步很轻,他没听到。 她便叫了一声:“郑怀野。” 郑怀野回过头,大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看到她,他脸上露出舒展而惬意的微笑。 见宋亦可仍站在原地不动,似是还带着情绪,他便向她走过去,把她拥入了怀中。 她侧脸贴着他胸口,能听到他“咚咚咚”的炽烈而有力的心跳。 他抱了一会儿,又把她抱紧了些,问了句:“今天怎么了?” 声音是叫人酥软的温柔。 她说了句:“因为你让我很不开心。” “哪句话?” 宋亦可不开心地道:“说我还用家里给的零用钱还是怎么样的,我已经在很努力地经济独立了好吗?” 郑怀野只道:“好。” 语气很温柔,似是在给予她安慰。 其实像她这种家庭的女孩,除非很强很拼,否则难以靠自己的能力支付一份父母曾给过的生活也是正常。 一个包动辄几万、十几万。 但事实上,在国内年薪能有个十几万的人都是少数。 他只是说,未来可以由他来支付她的生活。 他又道:“你也已经很优秀了,曼大硕士,B 站粉丝大几十万,是吧?”说着,温柔地垂睨她的脸。 宋亦可轻“嘁”了声,心里感到舒服些了,又把他搂紧了些。 蛮温馨的对话时刻,只是抱了良久,郑怀野却并不满足于此,一个温润的吻覆了下来。 宋亦可闭上眼,垫起脚回吻。 郑怀野也温柔地吻着她。 不过他手很不安分,她恰好又穿了一件短腰 T 恤,还挺合他心意,手便从下面探了进去,又捉弄似的挑开了她内衣扣子。 宋亦可哼唧了一声道:“你干嘛呀!” 郑怀野道:“以后这儿只有我可以解开,知道吗?” 当然只有他可以解开。 只是对于他这样霸道地宣示主权的话语,她并不想回应。 “听到没有?”说着,他大拇指轻轻覆上她的唇,片刻过后,又用力在她唇上捻了一下。 宋亦可还是不肯松口,张开嘴巴含住了他大拇指,又咬住。 他说了句:“再咬。” 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 也不知是真的想让她再咬,还是威胁她或怎样。 总之,她很用力地又咬了一口。 郑怀野吃痛,另一只手伸过去给了她额头一记暴栗,她这才松了口。 她微微歪着可爱的小脑袋,目光略带攻击性地望着他腰间的皮带,手又搭上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说了句:“这个地方,以后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解开。”说着,抬眼看向他。 两人离得很近,又有二十厘米的身高差,他要看清她的脸,便只能垂睨她。 他说了句:“当然。”顿了顿,“你现在就可以解开。” 宋亦可也不客气,解开就解开。 手伸过去一挑,blingbling 的金属扣便轻而易举地解开。 他却说:“扣上。” 语气是不容拒绝的严肃。 宋亦可撇撇嘴,便“哒—”的一声扣上了金属扣。 他骂了一句:“坏蛋。” 她抬头看他,不服似的道:“是你让我解开的。” “那也是坏蛋。” “……” 郑怀野又看了她一会儿,便把着她的肩把她转了过去,让她背对着自己,要给她系上扣子。 她手伸过来按住他的手,说了句:“我自己来。” 他把她的手甩回去,“别动,我来。”说着,慢条斯理给她扣上了扣子,又道,“都怪你,我都还没吃饭,走,下去陪我吃点东西。” 宋亦可道:“可是我刚刚已经吃过了呀。” “那看着我吃!” “……” “走。”说着,郑怀野便用力钳住她手腕,带她下楼。 第39章 小恋爱 午休时间过了二十分钟, 整栋大楼的男女白领们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工位,铺设了大理石地板的一楼大堂内除了前台与保安人员便是空无一人。 电梯很快从顶层到达一楼,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 郑怀野知道她心里有所顾虑,却还是故意用力钳住了她手腕, 带着她下了电梯。 宋亦可的手腕有力得像一条求生的小鱼,在他掌间用力挣脱。 她不是想搞什么地下情。 一楼大堂的安保嘴碎, 她只是觉得没必要搞得整栋大楼的人都知道了。 这栋楼里有她姐姐姐夫,还有这栋楼的owner,也就是郑怀野他爹, 搞得人尽皆知了实属麻烦。 郑怀野却用力钳着她, 不让她挣脱。 反抗不过, 宋亦可随口“切”了一声。 她性子一向随意, 敞敞亮亮的没太多小心思, 知道了就知道吧,又没什么大不了。 想着,她小跑两步跟上了郑怀野的步伐。 出了玻璃旋转门, 午休过后的CBD街道宽阔无人。 夏末初秋, 道路两边的银杏黄了一两片,缓缓地掉落在地,又被风卷起, 在风中起起伏伏。 在鳞次栉比的玻璃大厦反射下,头顶的光线炽烈耀眼, 缠绕在腿间的风却有些微凉,宋亦可便干脆两手抱住了他胳膊。 郑怀野个子很高,不知比她高出了多少,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她一米六八的身高看着也并不娇小, 有时却又娇滴滴的,脸上笑得像一朵刚喝饱了水的小花。 她脖颈白皙修长,在棉织衣服下胸部更显丰腴,像一只高傲肥美的大天鹅。 她身上有很多样子,每一个样子却都一如她儿时那般可爱。 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公主,一点都没有变。 郑怀野停顿下脚步,忍不住在她饱满的额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宋亦可回吻他,吻的是他的嘴唇。 银杏叶在她脚边环绕,阳光耀眼地洒落下来,宋亦可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动物般睁不开眼睛,感受着他的唇再一次地覆上来,好似童话里的一帧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宋亦可浅浅地睁开了眼,竟有一瞬恍如隔世的错觉。 记得儿时的秋后,她一个人在院子摇椅上看闲书,困了,便用书本蒙住眼睛,抵挡头顶刺眼的阳光浅浅入眠。大概没睡多久,也许就两三分钟,醒来之后便会有这样的朦胧感。 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温度比方才凉下了不少。 宋亦可一个哆嗦,身上便起满了鸡皮疙瘩,随之便又回到了现实,听郑怀野在耳边问了句:“想吃什么?” 宋亦可把脑袋埋进他胸膛里不去看他,似是娇羞一般,只回了句:“我吃过了,你想吃什么?” 他又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 CBD内寸土寸金,没太多餐饮店开进来,可选择的余地很少。郑怀野恰好看到一家日式豚骨面店,便指了指道:“就那儿吧。” - 对面的郑怀野正优优雅雅地进食,宋亦可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时而看看对面,时而看看窗外的街道,别样惬意的一个下午,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热恋期的少女就是如此,一个流露爱意的眼神,一个亲密的小举动,心里的甜就像蜜一样流出来。 白玉兰女士的电话便是在这时候打了进来。 随着白女士的一声“喂?”,残余的一丝童话感消失,宋亦可仿佛从云端稳稳降落到了地面。 她回了句:“嗯,妈妈。” “上班了吗?” 她没说自己已经翘班翘了三十分钟,只回了句:“嗯。” 白玉兰便长话短说道:“晚上回不回来呀,我不跟你说你就不知道回来是不是?” 语气间像是控诉着女儿的没心没肺,又带着一种“我才没有想你”式的盛气凌人。 宋亦可原本是不想回去的,尤其自复合以来她和郑怀野相处的时间就极少,他这周末难得不加班也不出差…… 只是心里又有些愧疚,回国后她陪爸妈的时间的确少之又少。 正在犹豫纠结之际,白女士又来了一句:“那个,我跟你爸国庆要去瑞士看你弟弟。下下周末就国庆了,你这周末不回来,估计未来半个月、一个月的都看不到我们了。” 语气明显弱下去了些许,透着些心虚。 果然,原本还在考虑要找什么理由搪塞妈妈的宋亦可又不开心了,问了句:“你们去瑞士都不提前告诉我!” 并且今年的国庆和中秋重叠了,叫她中秋怎么办? 白女士便道:“要么一起去。” 而听到这儿,宋亦可却又犹豫起来。 一去一周,那小野怎么办? 一听宋亦可犹豫,白女士便又牢牢抓住了话语权:“你看你,叫你去你又不去,我们去你又不开心。反正我跟你爸机票是已经买了,你去不去就随你了。” 宋亦可:“……” 正在这时,郑怀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小声指点了她一句:“周末回家一趟。” 宋亦可一向很怕做选择,听郑怀野替她做了,便也没过脑子,只是顺口回了句:“行吧,那我周末回去一趟。” 弟弟出生后她其实没少吃弟弟的飞醋。 从万千宠爱在一身,到要与另一个小东西平分父母的爱,换了谁都难以接受。 那时她在曼城,和妈妈、弟弟视频时母慈子孝,觉得弟弟聪明又可爱,只是每当放了假回国——分别数月后,哪怕是父母子女之间也略带生疏,当妈的心又都是最疼小的,妈妈待她与待弟弟的分毫区别又让她格外敏感。 她这个人说心大也心大,说矫情也矫情。 那时她已经十八九岁了,却也没少为一些生活缝隙里流露出的点点差异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难过。 好在如今是有了郑怀野。 她又开始庆幸,还好有这么一个弟弟分散了爸妈的注意力,爸妈才不会把太多关注投放到她身上。 她轻“嘁”了声,便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 - 下午一下班,宋亦可便驾车赶往了远郊。 上了驾驶座,开启了导航,发动车子之前又给郑怀野发了条微信:【我走了哟,不要太想我。】 【不要跟女生走的太近,我这个人心胸很狭窄的。】 【气呼呼.jpg】 郑怀野秒回一句:【好的。】 【注意安全。】 【周一见。】 他大概还在上班,处在工作状态,回她的微信里都带着一股官方的味道。 宋亦可回了一句:【好的哦。】便发动了车子。 出了CBD后窗外的风光逐渐变得老旧,再至荒芜。 所谓江州,出了市区其实也没多繁华。 直到入了小镇,才感到周边风光好了一些。 夕阳西下,宋亦可把车停进了院子,下车锁好车门便步入了小别墅。 妈妈和阿姨正在厨房忙活,整栋房子里都飘散着一股饭香,记得小时候放学回来,家里便是这样的味道,一点也没有变。 宋老板正坐没坐相地歪在沙发上看书。 宋亦可看了一眼书名——孩子们的青春期。 记得她高中和郑怀野恋爱那一阵,家里其实也嗅到点苗头,也怀疑过她,只不过她一直矢口否认。 从那时起,她爸就爱看这些杂书。 什么《女儿青春期怎么办?》 《送给青春期女儿的108封家书》 《女儿!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当然,更多时候只是午后泡一杯热茶,翻两页书便倒下来睡大觉。 宋亦可把车钥匙往玄关杂物盒里一丢,便换了拖鞋走进去,叫了声:“爸。” 果然,宋老板又睡着了。 她怀疑她们家有一种“一看书就睡着”的家族遗传病。 听到这声“爸”才猛然睁开了眼睛,回了句:“大可儿回来啦。” 宋亦可又叫了声:“妈。” 白女士拿着切菜的菜刀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来啦,洗手吃饭。” 回了家没别的,就是舒服自在。 一顿晚饭吃了两个多小时,聊了聊工作,聊了聊生活,当然,还有这两年随着她年龄的渐长,在饭桌上愈加频繁被提起的—— “可儿,最近谈朋友了没有。” “谈了可一定要跟爸妈说啊。” 宋亦可只回了句:“还没呢,谈了再跟你们说。” 她不是不可以告诉爸妈自己和郑怀野的事,只是此事一出口,也不知爸妈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介意姐姐姐夫这一层关系。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于是,白女士又开始掏出了谁谁谁的儿子多么优秀,谁谁谁的妈最近想给儿子相亲,诸如此类的话题。 宋亦可不爱听,说了句累了,便上楼休息。 小卧室的一切陈设都没有变,气味也都是熟悉的气味。 她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躺下,窝在被窝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在干嘛呀?】 郑怀野竟秒回:【刚洗完澡。】 宋亦可:【我在想,我男朋友现在是穿了衣服还是没穿呢?】 郑怀野:【你猜?】 说了你猜,只是不等宋亦可回,他便又兀自回了一句:【裹了条浴巾。】 宋亦可:【让我康康!】 郑怀野:【小色鬼。】 宋亦可又一本正经道:【我妈又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郑怀野:【然后呢。】 宋亦可:【我就说没有。】 宋亦可:【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毕竟姐姐姐夫。】 郑怀野:【要不我来?】 郑怀野:【我明天提点东西去你们家,跟你爸喝一杯,等你爸醉了,求你爸把女儿嫁给我。】 宋亦可:【???】 宋亦可:【别来 /拜拜/】 宋亦可:【谁说要嫁给你啦 /拜拜/】 郑怀野:【/拜拜/】 第40章 去死吧!狗男人 说完, 郑怀野“嘭—”地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便回到洗手间吹头发。 郑怀野穿了件白色浴袍,腰带松松垮垮绑着, 胸前一大片紧致的皮肉有意无意敞露在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五指握着一只吹风机对着头发吹,另一只手在发间随意地穿梭着, 水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发梢一颗颗地滑落, 摔在干净的大理石洗漱台上。 吹着,宋亦可刚刚那句话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别来 /拜拜/】 【谁说我要嫁给你啦 /拜拜/】 虽然他也嘴硬回了一个拜拜的表情,但现在反复回想起来, 却还是觉得心里有一口气咽不下。 不嫁给我?那你还想嫁给谁。 想着, 脑海里又闪过一场婚礼的画面。 宋亦可的婚礼现场, 但新郎竟不是他郑怀野? 紧跟着, 他就已经在盘算到时候砸场子他要带多少个人手过去了。 新郎打个二级伤残不过分吧? 当然, 他知道宋亦可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他们青梅竹马,高中就在一起,苦苦坚持了那么久的恋爱长跑, 后来虽分开了一段时间, 但现在又完璧归赵、重归于好。 若非这几年,两人都对这段感情念念不忘,又怎会在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地走到一起。 只是那随口一说, 却又让他些许在意。 宋亦可大概是还没有做好要嫁给他的心理准备,心里还没有一个对他们未来的明确规划, 才会有这随口一说。 看来他要好好想想办法了。 想起宋亦可那张天真、无辜又快乐的脸,郑怀野有种想狠狠掐她一把,想好好欺负她,把她欺负哭的冲动。 - 宋亦可却在自己的“娘家”睡了一个难得舒服的好觉, 睡到太阳高照才醒来,一把拉开了窗帘,让阳光挥洒进这间温馨精致的小屋。 伸了个懒腰,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一番,便坐到了梳妆台前。 宋亦可的一头长发又黑又亮,高高盘在了头顶,细细碎碎的绒毛软软地垂落在白皙纤细的脖颈。 前面是一面欧式复古雕花的化妆镜,宋亦可微微凑上去左右照了两下——她天生牛奶肌,皮肤细腻得肉眼看不见一丝瑕疵。她又扫了一眼摆在镜前的一排排化妆品,最终选出一套质地轻薄的水乳拍在脸上。 而在这时,门外又响起白女士煲电话粥的声音。 “可儿还睡着呢,太阳都晒屁股了也不起,我也懒得说她。” 白女士一袭酒红色真丝睡裙,举着手机走出卧室,轻轻关上了卧室门,走到二楼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拿起桌前一颗洗净的苹果咬了一口,又对着手机道:“我跟你讲啊,染染,早上起来了一定要空腹吃一颗苹果,补充维生素,而且还清肠。不是说嘛,an apple a day, keep doctor away,是不是呀。” 之前宋亦可在英国读书,如今小儿子宋亦宝也在瑞士读书,白女士难免多次出国探望,为了方便些,白女士便自己报了个班,没事就去学英语。 语法有瑕疵,但宋染还是听懂了,说了句:“小婶现在英语说得真好。” 白女士这一听就飘了,连忙面红耳赤摆摆手说了句:“哪里哪里。不过也是的,我们班里就我口音最标准,别人一开口,都是土得掉渣!”说着,又摆了摆手,“不过哪里能和你们留学生比。” 林染知道小婶就吃这一套,又来了句:“小婶每年出一两次国,口音听起来跟留学生也差不多了。” 听得白女士笑开了颜,又自夸了一句:“我跟你讲,我现在在国外自己办入住、点菜、买水果都没有问题了,把我丢国外我也能活。”说着,又连笑了好几声这才收住了,道,“对了,一早来视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讲。” 也不知是什么事,只听门外白女士“嗯嗯啊啊”了好一会儿,听语气,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 姐姐像是讲了很久,讲完了白女士才道:“那当然好了呀!” “是的呀!” “倒也不是急着把可儿嫁出去……哎,你看看可儿哦,一到周末就往床上一躺,跟个宅女一样。出去见见男孩子,多交交朋友也是好的呀,真是白把她生这么漂亮了。” 宋亦可:“……” 她知道接下来准没什么好话,估计又是想安排她跟谁谁家的儿子相亲,听了没得生气,又涂了个护手霜便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iPad,蓝牙耳机一戴,往床上一倒,追剧去了。 白女士说她是宅女,她可得好好表现表现,不然不就是打白女士的脸吗? 追了一集四十分钟的剧,忽然感到肚子饿得难耐,关掉了iPad,摘掉了耳机,打算下楼觅点食,却听门外白女士的电话粥还没有结束。 “行,那我跟她说说。” “不过可儿应该不会同意,母女连心,我的女儿我最懂,她跟怀野从小学起就是同学,太熟了。” “相亲……怪尴尬的。” “不过怀野这孩子是真不错!大高个,眉清目秀的,还年轻有为,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上可儿哦。”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去上厕所了。”说着,白女士趁挂电话前又争分夺秒说了一句,“我跟你讲,早上一定要空腹吃一颗苹果,清肠。这不效果来了。”说完,连忙挂了电话便一路小跑进了洗手间。 只留一墙之隔,宋亦可目瞪口呆,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 怀野??? 相亲??? 宋亦可拿起手机就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哥哥,我跟你讲哦。】 【我妈和我姐,好像在密谋一件大事。】 【她想让我去跟你相亲!!!】 【/裂开//裂开/】 - 手机在床单上“嗡嗡”的一阵震动…… 郑怀野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微微蹙了蹙眉,却还是拿起来看,不成想竟是宋亦可发来了4条消息,心间有些雀跃。 只是这个周末他难得休息,宋亦可却回了娘家,他便也回了趟家,两人还是只能用微信交流。 哥哥? 这是什么甜蜜的称呼,他很受用。 又往下看——她妈妈和她姐姐想安排他们相亲? 相亲? 郑怀野立刻便拨了一个视频过去。 视频那一头的宋亦可像是刚睡醒,穿了件小熊碎花睡衣,有点可爱。 她从小语言表达能力就特别强,现在也依然如此,把她从醒来到怎样听到了妈妈的电话,听到了怎样的电话,娓娓道来,讲得活灵活现。 郑怀野一边揉着憨憨柔软的下巴,一边耐心听她讲,并时不时地点头、微笑,作为回应。 只听宋亦可讲完,微微皱眉来了一句:“现在怎么办啊……” 似乎很苦恼、很不情愿的样子。 又想起她昨天——谁说我要嫁给你啦。 相亲不就是一起吃个饭? 昨天嫁给他不乐意,今天连吃个饭也不乐意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小野呀,在里面吗?” 是妈妈。 郑怀野回了句:“在。” 郑妈妈按动了一下门把手,发现打不开,便说了句:“来开下门,在家关什么门呀,真的是。” 郑怀野便把手机放床上,走去开门。 宋亦可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问了句:“你去哪儿啦,把我抬起来好不好呀,不要让我看着天花板。” “哥哥!” “郑小野!” 直到门外响起对话声,像是怀野妈妈进来了,宋亦可这才噤了声装不存在。 怀野妈妈讲话一向细声细气的,隔了一定距离,宋亦可也没听太清,只听郑怀野嗯嗯啊啊了一会儿,问了句:“你让我跟宋亦可相亲啊?” “可儿啊,你小时候还喜欢过人家一阵子呢。” 只听郑怀野难以置信地大声道:“我喜欢她?” 像是知道宋亦可一定没挂视频,正在那儿偷听,故意说给她听一般。 “你那时候还小,可能都不记得了,妈妈可是都看在眼里,记得一清二楚,你小时候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头,人家不跟你玩,你就回来跟妈妈生气,你都不记得啦?” 郑怀野:“……” “昨天染染来吃饭,我特意问了,染染说可儿现在也单着呢。要不……”说着,搡了搡儿子,“见见?” 只听郑怀野不屑似的道:“我跟她?相亲?” “怎么啦。” “相亲可以啊……不过妈,我跟你直说了吧,我这个人看女生不看别的,就看脸。以我的条件,找一个神仙姐姐那样的不过分吧?宋亦可……” 郑怀野把尾音拖长,表示出一种晦暗不明的情绪。 听到这儿,视频那一头的宋亦可实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怪叫—— “giao!” “什么声?”说着,怀野妈妈四处看了一眼。 郑怀野也四处看了看,指了指正趴在床上休息的无辜的憨憨道:“哦,我家狗,叫的。”说着,指了指憨憨道,“老实点!别乱叫。” 憨憨:“……” 宋亦可:“……”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憨憨听,还是说给她听的。 怀野妈妈觉得奇怪,刚刚那叫声似乎不像是狗叫,但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可儿也蛮可爱的呀,脸长得饱满有福气,脸上笑盈盈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这一说,郑怀野眼前便又浮现出宋亦可的那张脸。 本想说她长得丑,不过人啊,终究是说不出太违心的话,想了想,郑怀野只回了句:“宋亦可,就还行吧。” 还行??? 就还行??? 一声掷地有声的“靠!”,再一次从床上传来。 怀野妈妈再次疑惑地道:“什么声?” 郑怀野便看向憨憨,指桑骂槐地说了句:“安静点!爸爸在说事儿呢。” 宋亦可:“???” 这句话,明明白白就是对她说的。 宋亦可登时便翻了个白眼 “想找个神仙姐姐那样的。” “宋亦可,就还行吧。” 想起郑怀野方才的狗言狗语,宋亦可一生气,摘了耳机便挂断了视频,把手机往床上一摔—— 去死吧!狗男人。 第41章 见见? 而没一会儿, 微信语音提示音再次响起,宋亦可瞥了看了一眼—— 郑/狗头/野 宋亦可拿起手机,按下红红的拒绝键, 又把他姓名备注里的“郑”字和“野”字删掉,只留一个狗头在那儿;又感到肚子里一阵难耐的饥饿感, 便把手机往床上一扣,下楼吃东西去了。 穿一身睡衣坐在餐桌前, 干干净净吃完了一块三明治,一个牛角包吃到一半时,刚在厨房洗好碗的阿姨又探出头来问了一句:“可儿呀, 沙拉要不要吃?” 宋亦可立刻回了一句:“要!” “好, 阿姨马上做。” 宋亦可甜甜地回了一句:“谢谢阿姨~” 阿姨在宋家一干就是十几年,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 可儿的饮食起居大部分时候都是阿姨在顾着。 宋亦可一边吃着牛角包, 一边望着窗外的小花园发呆,而在这时,白女士下楼了。 休息日的白女士, 精致得与平日无异。 上身一件薄薄的白色高领毛衣, 下身一条千鸟格包臀裙。 不知何时,脸上还化了淡而精致的妆容。 白女士手抱一束鲜花,优雅地侧着身子从楼梯走下来, 走到桌前,把花插入餐桌中央的玻璃花瓶, 又随手一拨弄,摆出一个漂亮的形状,便在宋亦可对面坐了下来,两手交叠在桌上, 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看着桌前的空碟子——换在往常,白女士早要问一句“你怎么吃这么多?”。 今天却没问。 从小到大,白女士一直致力于把宋亦可培养成一个光站那儿不动都有气质的淑女。 有了白女士的遗传,宋亦可身材底子很好,又有白女士自小到大的纠正、教导,宋亦可光站那儿不动时的确是很有气质的,只是有时一动起来,便动若疯兔,容易破相就是了。 宋亦可不理。 恰好此时,阿姨又端了一碗沙发摆到宋亦可面前,宋亦可喜笑颜开说了一句:“谢谢。”便拿起叉子叉起一颗圣女果送入口中。 白女士不说话,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瓶香水,对着上方喷了两下—— 顿时,空气里溢满了香水香甜的气味。 听闻香水能有效抑制人的食欲,还真有效。 这一闻香水味,宋亦可顿时食欲全无,抬头看向了对面的白女士:“妈,你想说什么,快说。” 不就跟郑怀野相个亲嘛。 她已经想好了一百个拒绝的理由。 白女士也不表明心意,依旧温柔地道:“宝贝少吃点,最近是不是胖了?” “是啊,可能过劳肥吧。” 这一阵公司加班多,而一加班,宋老板就大手大脚给大家叫宵夜。 什么披萨、炸鸡、烧烤的,不胖才怪。 白女士又问:“三斤?四斤?” 白女士一向眼毒,每次女儿胖几斤,她都能准确无误地看出来。 别说,猜得挺准,还真就是胖了三斤。 而宋亦可见白女士这样一副欲言又止,有话要说,却又东扯西扯不说重点的样子,便再一次问道:“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就说。” “没什么大事。”说着,白女士又眉眼带笑地看了她两眼,“最近谈男朋友了没有啊?” 宋亦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 “妈,这个问题你昨天已经问过了。” 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也已经猜到了。 “哦,瞧我,又忘了。”顿了顿又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郑怀野你还记得哇,就是姐夫的弟弟,你小学中学同学,那个郑怀野,还记得吧?” 还真是要安排他们相亲。 宋亦可没说话,顺手把花瓶拿来,随手摆弄着上面的郁金香,说了句:“哦,他呀,记得呀,怎么啦?” 白女士捋了一把耳边的碎发,向来雷厉风行、独断专行的一个人,脸上难得露出点为难的神色,道了句:“是这样子的。你们也是同学,也是从小就认识……他呀,听说现在也没有女朋友……上回染染回婆家,怀野妈妈还问起你呢,问你现在工作了没有,谈男朋友了没有。” 宋亦可只是“哦”了声,看白女士接下来怎么开这个口。 只听白女士又问:“你觉得怀野这孩子怎么样?” “蛮好的呀,从小就优秀。” “是呀,小时候性格有一点孤僻,现在还蛮好、蛮阳光的。又是名校硕士,家世背景也好,长得又好看!小伙子看了就叫人喜欢。” “是啊。” “可儿啊,妈妈的意思是说,反正你们也认识,要不要改天约着见一见,看个电影、吃吃饭,就当徐徐旧嘛。” 白玉兰尽量说得委婉,试图掩盖这一场局相亲的本质。 宋亦可却脱口而出道:“干嘛,相亲呀?” “说什么呢,就见一见,怎么就成相亲啦。” “哦,先约一波饭,合适了就谈一波恋爱,也合适就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归根到底还是想让我们相亲喽。” 白女士道:“人家鼎盛集团正经八百的小少爷,名校硕士毕业,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哪里就配不上你啦!我跟你讲,这种人你今天不抓住,明天就有人勾走了我跟你讲,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 “你就挑吧,男朋友都是越挑越烂我跟你讲。” 宋亦可这才开口,连带着对郑怀野刚刚那番发言的醋意,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哎呀,妈,你也说了,人家鼎盛置业正经八百的小少爷,全球 top 5 院校硕士毕业,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哪里想不开要跟我在一起呀。人家那条件,不怎么也得找一个神仙姐姐那样的呀。而且人家家里还盼着他去给沙特石油大王的女儿当上门女婿、实现阶级跨越呢,哪里想不开要跟我在一起啦。” “说什么呢你,什么石油大王的女儿。” “上回郑爷爷大寿上我听到的。反正郑怀野,我暂时就不考虑了哈。”说着,宋亦可端起面前的沙拉,便逃也似的上楼去了。 - 捡起床上的iPad立桌上,正吃着沙拉追着剧,手机在桌上“嗡嗡”地震了两下。 拿起手机一看,是郑怀野发来一张图片——他和他妈妈的聊天记录截图。 郑阿姨:【我和可儿妈妈沟通过了,可儿妈妈说了,可儿蛮喜欢你的,只是有点不自信,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家世也勉勉强强的,怕你不喜欢她。】 郑阿姨:【现在这些小姑娘都怎么了,可儿这么漂亮还不自信。可儿我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就长得漂亮,一双眼睛漆黑又大,上回爷爷寿辰也见了,长大了出落得更有气质了,哪里不好要不自信啦。】 郑阿姨:【反正我看可儿蛮好的。】 郑阿姨:【儿子,你觉得可儿怎么样?】 宋亦可:“???” 其实客观来讲,宋亦可自然明白自己相貌不如神仙姐姐漂亮有仙气,家世嘛,跟郑话野这种会投胎的比也明显是差了一截。 但宋亦可就是打骨子里就觉得“老娘就是小仙女!”“老娘全世界最美!”,“老娘家境怎么了,跟谁比都不差!”。 而她刚刚酸郑怀野的那一番话,在她妈妈眼里就成了不自信了? 长得不好看,家世也勉勉强强? 还原封不动转达给人家怀野妈妈? 窒息! 这令人绝望的窒息! 而紧跟着,郑怀野又发来一张截图,依旧是他和他妈妈的聊天记录—— 郑怀野:【不自信?】 郑怀野:【不至于吧,我刚刚仔细考虑了一下,其实宋亦可各方面都还行,挺好的呀。】 郑怀野:【要不我晚上提点东西去她们家见见?】 第42章 净制造紧张空气! 宋亦可轻“嘁—”了声, 把手机往边上一扔,准备晾他一会儿。 来她家? 她爸在这儿等着呢,他倒是敢来! iPad上的剧继续播着, 宋亦可故作淡定地拿起叉子继续吃起来,只是吃了几口, 便着实按捺不住,又拿起倒扣在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他不会真的要来吧? 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 而一解锁,便见郑怀野又发来几张截图。 郑阿姨:【带点什么东西好呢?】 郑阿姨:【第一次嘛,轻装上阵, 不要带过于贵重的东西, 这样双方都舒服的。】 郑阿姨:【我去酒窖选两瓶酒。】 郑怀野:【好的, 妈, 你决定。】 郑阿姨:【还有妈妈种的花, 妈妈包装好,儿子你一会儿带上,给可儿一束, 给可儿妈一束。】 郑怀野:【好的。】 看到这儿, 宋亦可终是坐不住了,立刻拿起手机”哒哒哒“打下一段段话发送过去。 【???】 【我们家?】 【在外面见也就算了,我们家?】 郑怀野回了一句:【不好吗。】 【之后就顺理成章在一起, 也不用跟你家里挑明了。】 【不然呢。】 【我把我们两个高中早恋,你大半夜偷偷跑出来见我, 在你们家附近小公园接吻这些事都跟你爸妈坦白?】 宋亦可:【!!!】 【相亲也可以在外面见的呀!】 【来了我们家,还要假装不认识,假装相亲?】 【我还得配合你演戏?】 【哥,我说真的, 别来哈,真的别来哈。】 【别来哈,真的别来哈。】 宋亦可词穷,只能一遍遍强调自己的态度,试图强硬起来,但她的“强硬”终是没有被郑怀野放在眼里。 没一会儿,郑怀野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中是两瓶包装庄重的红酒,和两束精美的鲜花。 阿姨,何必如此辛苦…… 宋亦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回了一句:【哥。。。】 郑怀野:【哎。】 【哥来了。】 【马上到。】 宋亦可:“靠!” 正当宋亦可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发事件,门外又响起白女士一边上楼一边打电话的声响。 “那当然好了呀!” “不过怀野妈,老实说,这件事我还没有跟我们可儿讲,我怕我女儿不高兴我自作主张。” “怀野妈,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女儿从小在家里就是小霸王,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死活都不要做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说都不听的。” 紧跟着,白女士又嗯嗯啊啊了一会儿,像是在听怀野妈妈讲些什么。 听着听着,“嗯嗯啊啊”的语气愈加明朗,最后拍了一下大腿,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天大的好主意—— “可以的呀!” “好好好,我就这么跟她说。” “明白明白,行行行。” “对了怀野妈,改天我们也聚一聚,自从怀野去了美国,中间就没怎么见过了!” “好好好。” 白玉兰心情大好,挂了电话又独自愉悦了好一会儿—— 若可儿当真能和怀野在一起,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一来怀野这孩子,她是从小看到大,知根知底儿的,品性没有问题,又是江州人,她也不怕自己的千金被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拐走了。 二来,怀野这孩子,各方面条件都是尖尖里的尖尖。 一米八七的大高个,眉清目秀,看着就让人欢喜,智商也高,从小就是个小天才。 家世方面更是没得说了。 她其实不期望可儿能攀上一个多么高贵的人家,怕女儿嫁过去了,再过得憋屈。 只是郑家她是了解的,怀野妈妈打小就喜欢可儿,怀野爸爸人也谦和,又有宋染这一层关系,可儿自己也不是会委屈了自己的个性,她倒一点不担心可儿嫁进去了会受什么委屈。 鼎盛置业的小儿媳妇。 白玉兰有种预感,觉着这事儿能成。 只觉得日后,女儿就只剩享不尽的福气了。 可儿从小就长得有福气,白玉兰也给可儿算过命,说是她命好,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白玉兰只盼着算命先生的话当真能应验。 想着,白玉兰轻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走过去敲了敲可儿房门:“女儿啊,在不在里面呀?” 宋亦可敏感地竖起了耳朵,只听白玉兰在门外道:“在吗?” “收拾一下,一会儿丹丹要来玩。” “哦对了,今天你姐姐姐夫忙,她小叔叔送她过来,晚上在家一块儿吃个饭就走。” “就是小野哈。” 白女士故作镇定地表演完了一出独角戏,便心虚地逃了,一边跑下楼一边道:“方姐!一起去趟超市,晚上有重要的客人要来。” 宋亦可:“……” 这拙劣的表演,真就拿她当白痴? - 宋亦可心累了,把高高盘起的头发散了下来,抱着iPad躺回床上披头散发地追剧。 不就和丹丹、丹丹她小叔叔一起吃个饭。 吃个饭就吃个饭,谁还不会吃饭了。 追剧追了半小时,心里却一点也不安心,想着自己灰头土脸地是不是不太好,反正早洗晚洗早晚要洗,便拿上换洗衣物进洗手间洗澡去了。 洗完吹干了头发,便又窝进了被窝,而没一会儿,郑怀野便又发来一条微信。 【进菱安了,十分钟后到。】 宋亦可回了一句:【哦。】 郑怀野问道:【怎么啦,我来了你不开心呀?】 看到这一句,宋亦可又没得笑了,小情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要见到他了,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她只是怕爸妈在会尴尬,也怕怀野捉弄她罢了。 宋亦可回了一句:【没呀。】 郑怀野:【乖乖等我来。】 宋亦可:【好呀。】 而没一会儿,白女士又走来轻轻敲了敲门:“女儿啊,丹丹她们一会儿就到了,稍微收拾一下哈。” 宋亦可回了声:“嗯。” 白女士又来了一句:“丹丹和她小叔一起来的,我刚刚说了的吧。就是过来吃个饭,你不要多想哈。” 宋亦可内心翻白眼,嘴上却只是回了句:“好的哈。” 白女士“嗯”了声,便下楼去了。 没过五分钟,随一阵声响,郑怀野漆黑的奔驰在院门外停下。 宋亦可身上依然穿着睡衣,走到窗边向外望,只见车子一停,丹丹便从后座跳了下来。 紧随着,郑怀野也从驾驶座走了下来。 上面一件灰色卫衣,下面一条直筒牛仔裤,整个人轻装上阵,看上去要比穿正装时年轻许多,真就一个大学刚毕业的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头发梳了上去,露出额头,看着很精神。 郑怀野绕到车后座,拉开车门,身子探进去,取了些红酒、鲜花等物拿在手上,而后在原地站了站,看了一眼眼前这熟悉,却又随着岁月蒙上了一层陌生气息的房子。 宋亦可的房间在二楼,他抬了抬脖颈,闲适地向她房间的方向望去。 她房间外有一方小小的露台,以一道玻璃门与卧室相隔,而在玻璃门内,他看到宋亦可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宋亦可穿了一件白色棉麻制睡裙,略带欧洲宫廷风,坎肩款式,剪头带一圈花边,一头刚洗的长发蓬松地垂落下来,站在窗边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 像一个闺中的女儿,在看着门外自己的意中人。 郑怀野站在院内,也抬着脑袋微微笑着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随“咚咚咚”的敲门声,白女士直接推门而入,对宋亦可说了句:“宝贝啊,丹丹她们过来了,换身衣服,换个裙子吧。” 宋亦可“哦”了一声,片刻间,像极了一个乖巧的女儿。 白女士又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随手翻了翻,翻出一条白色蕾丝衬衫裙拿出来放到了床上:“这件不错,去年跟妈妈在首尔买的,有气质,穿这件吧。” 宋亦可又“哦”了声。 白女士又看了宋亦可一眼,只觉得此刻的女儿实在是文静、听话,还略带娇羞,实属反常,但也没说什么,留下一句:“妈妈下楼去接他们了。”便关上房门离开。 宋亦可则走到窗边,也没看郑怀野是否还在楼下看她,便轻轻拉上了窗帘,拿起床上的裙子换了上去。 - 郑怀野一进门,便受到了白女士热情的招待。 郑怀野把手中一束花递给白女士——鲜花这种东西,哪个年龄段的女人看了能不动心,白女士喜笑颜开,脸上笑开了花。 记得高中时,他常常在可儿家附近出没,但上一次走进来大概已是小学时的事情了,屋子里的陈设变了许多,像是重新装修过了,早没了当年的模样。 白女士道:“可儿爸爸去公司了,一会儿回来。”说着,把他引到沙发前,“坐,先坐,我去厨房看看。”说着,便回厨房忙了。 丹丹则小尾巴似的跟着小姨姥进了厨房。 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紧张而又尴尬的气息,郑怀野便拿起手机给宋亦可发了条微信:【我到了哦。】 【不准备下来见见我吗?】 宋亦可没回微信,只是过了一会儿,人出现了旋转楼梯的拐角处。 刚从厨房出来的白女士见到女儿下楼,便连忙迎了上去。 白女士自信自己这女儿,就是放在明星堆儿里也是不逊色的,穿了一条长袖衬衫裙,觉着冷,下面又穿了一条薄薄的灰色连裤袜,略显随意,但又的确好看,只是一头刚刚吹干的头发还未打理,显得有些蓬。 白女士便走上前去,把可儿右侧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又取下自己头发上的一枚宝石发卡,别在了可儿耳后。 郑怀野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切—— 从小到大,宋亦可在学校从来动若脱兔,在妈妈面前却一向静若处子,乖巧可人得要命,像极了乖宝宝。 看着宋亦可这难得的淑女模样,郑怀野忍不住笑了一下。 别好了发卡,白女士又小声道了句:“去陪小野聊聊天,人家多尴尬。” 宋亦可轻翻了个白眼—— 尴尬? 不让来,非上赶着来,倒是没看出他哪里尴尬。 不过瞥了一眼沙发上的郑怀野——一改往常不正经又痞里痞气的模样,今天到了她们家,他倒也难得显露出拘束与腼腆,宋亦可微微起了一丝微妙的恻隐之心,这才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郑怀野看了她一眼,只见发卡上的红宝石在客厅水晶吊灯下熠熠生辉,他却觉得,她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比珠宝更璀璨夺目。 见宋亦可在对面坐下,郑怀野道了句:“哈喽。” 哈喽? 人物关系把握得还挺准确,这一声生疏中带着亲切,亲切中又带着一丝调皮的语气,还真像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见面那回事儿。 演员的自我修养? 宋亦可轻翻了个白眼,也道了句:“好久不见哈。” 郑怀野拿起茶几上的紫砂壶,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推到宋亦可面前,略显拘谨地道了句:“那个,喝,喝茶。” 宋亦可忍不住笑,接过来说了句:“谢谢您了。”说着,把茶杯送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正在这时,宋老板的车开进了院子里。 没一会儿宋老板便停好了车,转着手上的车钥匙走了进来。 他知道今天小野要来家,不同于白玉兰一心只想看俩孩子百年好合,宋老板的内心却略有些微妙。 真就是——养好的一圈白菜,要让猪拱了。 哪怕帅气多金,在他眼里,那也是拱他小白菜的猪! 宋老板脱下了自己的皮夹克,往郑怀野身侧空余的沙发上一扔,便走到郑怀野旁边坐了下来,说了句:“小野来啦。” “哎,宋叔叔。”说着,郑怀野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 宋老板一只胳膊往沙发靠背上一搭,便看向了郑怀野:“叙旧呢?叙得怎么样了?” 语气在长辈的慈祥中,又带了一丝微妙的阴阳怪气。 郑怀野脸上闪过一阵局促的神色,回了句:“叙得蛮好的。”说着,又拿起一只倒扣在桌面的紫砂杯,倒了一杯茶递到宋老板面前,“叔叔喝茶。” 宋老板应了一声:“哎。”这才正了正身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宋亦可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 不让来,叫你非要来! 而在这时,丹丹手上拿着一块刚刚做好的、略有些烫手的玉米烙,一边吹着、吃着走了出来,扭扭捏捏走到沙发前,在宋亦可旁边坐了下来,一副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语气看着宋亦可道:“小姨和小叔叔今天为什么这么客气呀,你们不是早就……” 听到这儿,宋亦可与郑怀野的心同时紧了一把。 要知道,丹丹这儿可是掌握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情报的。 宋亦可扭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上并无明显的表情变化,语气里却又带着一丝微妙的威胁口吻:“早就什么啦?”说着,不轻不重抢过了丹丹手上的玉米烙,“早就什么啦?” 丹丹看了眼宋亦可,又看了眼郑怀野,最后又看了眼宋老板。 宋老板装作没听见刚刚那话茬,却也屏着呼吸在等着下文。 早就什么啦? 当年,他不是没怀疑过这俩早恋的! 而在这时,白女士走了过来问了句:“聊什么呢?”顿了顿,“走走走,吃饭了。” 而在最后,为了自己日后的平安快乐,丹丹最终是机智了一把,补了句:“小姨和小叔叔不是早就认识了,是小学同学吗?为什么还这么尴尬呀。” 宋老板这才道:“害!丹丹啊,你是净制造紧张空气!瞧把你小叔和小姨吓的。”说着,从沙发上起身,“走,吃饭。” 第43章 郑·凡尔赛·野 宋家辉是北方人, 白玉兰是南方人,从小到大,她们家的饭桌上便是南北方菜肴的大杂烩, 口音更是一会儿北,一会儿南。 尤其宋家辉, 跟人谈生意,别人都当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 而跟北方的亲人聚会,又是一口字正腔圆而又带点京片子的普通话,在两种口音间在切换自如。 至于宋亦可…… 当年在曼城, 刚认识她的中国朋友, 单听她的口音, 是怎么也猜不出她是哪里人的。 一家人走到了餐桌边, 白玉兰便张罗着让郑怀野坐, 而郑怀野刚一落座,宋亦可便不知不觉、后知后觉地被安排在了郑怀野旁边坐下。 一张长桌,宋亦可和郑怀野坐这一侧, 宋家辉和白玉兰坐那一侧, 丹丹坐主坐。 方姨最近在减肥,连续一个月都不怎么吃晚饭了,今天又有客人在, 更是不愿意上桌,准备完晚餐便出门去公园散步去了。 上了桌, 大家都些许拘谨。 宋亦可看了一眼在座各位,大家都不动筷,甚至连丹丹都在董事地看着大家脸色…… 宋亦可从小自我惯了,才不屑于在饭桌上看人脸色, 也从来懒得在饭桌上活跃气氛,拿起筷子说了一句:“开动呀。”顿了顿,看了一眼大家都不动筷,又说了句,“我先吃了哦。”便夹起一大块红烧肉。 白女士也是难得的腼腆,说了一句:“吃饭吧。”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小炒肉放到丹丹面前的小碟上。 大家这才纷纷开动。 宋家辉吃了两口便开始闲聊起来,问了句:“怀野在美国学的什么专业啊?” 郑怀野回了句:“学建筑的。” 宋家辉“哦”了声道:“刚好跟你们家里相关,行啊,以后偌大的家业就靠你们哥儿俩继承了。” 宋家辉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在宋亦可眼中当然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父亲,在别人眼里却又有些城府,脸上没太多表情,语气也让人捉摸不透。 郑怀野不太懂这准岳丈大人的意思,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履历,在国外学了建筑,一回国就开始接管家里的项目,给人留下“靠家里”的印象总归是不大好…… 郑怀野便匆匆捕捉了这话头,试图展现一下自己,说了句:“大学的时候和朋友几个做了个项目,地铁附近有一栋经营不善的百货楼,盘下来改成了写字楼再卖出去,一亿刀入手,差不多卖了两个亿。” 一句话,把在座几位噎得说不出话。 宋家辉搞了一辈子服装业,赚的都是毛利,不像房地产行业,说出的金额都是以亿为单位;一亿刀,两亿刀的从面前这穿着卫衣、牛仔裤,干净秀气的小年轻嘴里说出来,宋家辉还真有点被唬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跟问了句:“美元是吧?” 郑怀野看了一眼宋家辉颜色,说了句:“对。” 宋家辉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餐桌上沉默了一瞬,紧跟着边上的宋亦可便开始“咯咯咯”直笑。 一个爸爸,一个男朋友,两个都是冤家,不管是什么风压过了什么风,她在一旁都永远是煽风点火看好戏的姿态。 白女士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儿—— 她啊,一向很善于在某些不合时宜的节点爆发大笑,只是又看了她一眼便转移话题道:“吃菜。可儿,快给怀野夹菜。” 长条形的桌子,倒也不长,又有哪一道菜是郑怀野伸出了他的大长胳膊夹不到的。 宋亦可如是想着,却还是夹了一块小炒肉放到了郑怀野面前的小碟里。 郑怀野还说了句:“谢谢。” 小炒肉很好吃,放得离郑怀野有些远。 宋亦可知道郑怀野从小就喜欢这道菜,不过她心里又有点蔫儿坏,才不主动给他夹,想看看他是要站起来夹,还是叫她帮忙夹,还是若无其事继续吃别的菜。 旁边的郑怀野,自然是舔着脸又说了句:“再给我来点儿。” 而最好不过丈母娘,干脆挪动了一下盘子,说了句:“我记得怀野小时候就特别能吃辣,小时候来家里就喜欢阿姨做的小炒肉。” 郑怀野应了句:“谢谢阿姨。” 白女士便又说了句:“家里地方小,下次搬家换一个圆桌,带转盘的,平常聚餐人多也方便。” 郑怀野礼貌性接话,又接了句:“阿姨买一个电动的,自己转的那种。” 宋亦可小学时,白女士也带宋亦可去怀野家玩过几回,十几年前怀野家里的餐厅就是这种餐桌了——带转盘的圆桌,电动的,转盘自己转的那一种。 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郑怀野似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家庭和宋亦可的家庭某些方面还是有一些差别的,当然,他自己从未关注过这些,但为人父母的肯定会在意,不希望自己随口一说的一句话,让叔叔阿姨感觉到自己有任何的优越感,便试图寻找一个接地气的话题,说了句:“阿姨,刚刚那束花好看吗?是我妈亲手种的。” 白女士只是点点头回了句:“是嘛。好看,你妈妈还是那么有雅兴。” 而紧跟着,脑子里便浮现出郑怀野那大得像庄园的家…… 在江州寸土寸金的地界上,能有一片地儿养花种草,也只有是有钱人的把戏。 宋亦可在一旁强忍憋笑着,又瞥了一眼身边这位郑·凡尔赛·野。 这凡尔赛,连撒老师看了都要直呼内行! 饭桌上白女士也没再多说什么,没再问怀野有没有女朋友,也没说任何有意撮合他们的话语,还真就只是家常的一顿饭。 大家各有心思—— 宋先生和白女士思量着这两人到底适不适合。 郑怀野反复咀嚼着自己刚刚的表现,总觉得有些许不妥之处,略感懊恼。 丹丹则一边拿大大的勺子吃着汤泡饭,一边看着在座各位的脸色。 唯有宋亦可心里最自在,自己吃吃喝喝的还挺香,酒足饭饱,想上厕所,说了句:“我去上个厕所。”便离了席上了楼。 只留一桌迷茫的人,在各自思考着各自的烦恼…… - 随一阵冲马桶的水声,宋亦可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时间已近黄昏,卧室内还未开灯,光线有些昏暗,只有夕阳金黄的光洒在了卧室外的小露台上。 露台上种了些花草,不过无人打理,死的死,枯的枯,剩下的也半死不活,有一株败下的紫罗兰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唯美和凄哀。 宋亦可伸了个懒腰,便拉开玻璃门,步入了小露台内。 菱安的高楼大厦没有市区那么密集,这一片又都是别墅区,没有遮挡,落日余晖便慷慨地挥洒在了这片大地上。 院子里的梧桐树叶也已金黄,一片一片打着旋地飘落下来。 虽已是深秋,天气却不凉,微微的小风只觉得宜人。 宋亦可两只胳膊搭在栏杆上,静静看了好久这景象。 忽然间,脑子里又想起了郑怀野。 这么美好的景色,她想和郑怀野在这里接吻。 在千里江河之上,在万丈银河之下,想在世间所有美好的地点与他接吻。 而正是在这时,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 “克洛伊。” 声音干净,而又带着一丝清冷的气质。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宋亦可感到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而后回过了头,而后看到了他。 修长有型的身影,站在昏暗房间的那一头。 二楼房梁略有些低矮,尤其是相对于一米八七的他而言,他在房门口站定了一会儿,看着闲散站在小露台上微微翘着一只脚看风景的宋亦可,过了一会儿便向她迈过去。 隐隐感知到他要做什么,宋亦可故作放松,心脏却又如小鹿般撞了起来,脸上早已绽出了笑,洋溢得像一朵绽开的小花。 不知是在何时,郑怀野已然抵到了她面前。 下一秒,他的嘴唇触碰到她的,她只感到有些痒痒,而后又被温柔湿润地缚住。 投入之中,隐隐又有些害怕有人闯入,又怕谁出了院子,会看到露台上的他们,紧张之余,这个吻便更显炽烈和刺激。 一丝理性闪入,宋亦可试图推开他,只是又被他紧紧缚住。 她问了句:“被我妈看到怎么办?” 郑怀野回了句:“那就看到。”说着,又伸入。 - 六点钟的夕阳落得格外快,睁眼时,原本如火球般挂在地平线上的太阳早已落下,四周比方才又暗了许多,暗到快要看不见周边的陈设。 宋亦可紧紧搂住他,胸腔贴着他的。 他的心脏震慑的他的胸腔,传递到她的心灵深处。 直到楼梯拐角处传来白女士一声:“怀野啊,找到洗手间了吗?” 郑怀野回了一句:“找到了!” 白女士道:“行,那我就不上去了。” 郑怀野又抱了她一会儿,这才松开她,说了句:“我先下去,你一会儿再下来。”说完,又垂眸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匆匆下楼去了。 只留宋亦可走到床边,以“大”字形在床上瘫下,感受着怀间的余温。 她脑袋别到一边去,脸上流露满足而又略带娇羞的笑意。 第44章 这是给哪个姑娘送便当来…… 宋亦可下楼时, 晚餐已然结束,几个人正在茶几上喝茶。 见宋亦可下楼,白女士说了句:“可儿啊, 带怀野去公园散散步,公园里空气好, 吃完饭走走。” 试图悄无声息为他们创造一个单独的空间…… 孰知,高中时那个公园他们已经偷偷走了无数回—— 他们在小河边拥抱, 在大树下亲吻。 除了那最后一道防线的禁果,他们都偷偷尝试过了。 郑怀野说了句:“好啊,去走走。” 而一旁的小阿柴听到“公园”二字, 知道是要出去了, 也撒了欢地跑到白玉兰脚边疯狂摇尾巴暗示, 白玉兰便对女儿说了句:“把它也拉出去溜溜。” 宋亦可走到门口矮凳上坐下, 换上了一双崭新的白球鞋, 起身蹬蹬脚,说了句:“走吧。”或许是为了掩盖两人之间的亲呢氛围,语气里带了一丝莫名的高冷, 说完, 便牵上狗绳往外走。 郑怀野则隔了一定距离在后面跟着。 他两手插兜,走得有些慢慢悠悠,时而踹一脚脚下的小石子, 时而又抬眼瞥一眼前方的宋亦可。 宋亦可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衬衫裙,舒适的棉麻质地, 上面的纽扣敞开了两颗,露出她白皙细腻的颈部,腰间的细绳抽紧,系了一个松松的蝴蝶结, 从后面看去,更显腰间盈盈一握。 下面穿了一条薄薄的浅灰色打底裤,脚上一双干净的白球鞋,一小截骨干的脚踝裸露在外。 她牵着小柴犬在前面走,脚步欢快。 一个快乐而又带着一丝骄傲的女孩。 一个自小便受尽宠爱的小公主。 走出了院子,又走了两步,郑怀野见她鞋带开了,而宋亦可却毫不知觉。 郑怀野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已然走到宋家小别墅看不到视角,他便跟紧了两步,走到宋亦可面前蹲下—— 看到忽然蹲在自己脚边的他,宋亦可感到小小地惊了一下,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的剪刀脚姿势。 宋亦可怔愣了一瞬,问了句:“干嘛?” 郑怀野抬头对她笑了一下没说话,便帮她系上鞋带。 崭新的白球鞋,鞋带也是洁白干净的。 系完,郑怀野起了身。 而这一起身才发觉两人间竟只隔了半步距离,而未等宋亦可反应过来,他又顺势牵上了她的手,转而扣紧了十指……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很长,温柔而又略带一丝侵略性地向她的五指间蔓延,而后用力握住。 她的掌心粉嫩嫩的,他的手指侵入进来,夹得她有些生疼,又有些动弹不得,便连忙说了句:“我疼,你弄疼我了。”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宋亦可便微微撅嘴抬头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他却不看她,而是一边牵着她的手向前走,一边观望四处的风景…… 一副“我干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干”的坦然神色。 宋亦可又审视地盯了他好几秒,见他占了她便宜,却依旧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厚脸皮样子,便也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走了几步,郑怀野这才看向她,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改天去我家吃饭?”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叫她心惊肉跳了一下。 一向落落大方、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说到这儿也开始扭捏起来了,连声说了句:“不行,我紧张。我害怕。我不会!” “你不会什么?” 宋亦可继续扭捏着道:“我不会见家长!” 郑怀野问了句:“那吃饭会不会?” “会呀。” “那你只管吃饭,剩下的我来。” 宋亦可没答他。 过了一会儿,这个话题便如一颗石子丢进了河水,不见踪迹,却也在她心间留下了淡淡的涟漪。 两人手牵手在公园悠悠闲闲地走。 郑怀野只觉得这公园比记忆中小了很多,小时候只觉得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今天却这么快就逛完了一圈。 在临近出口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见熟人,便又熟稔地在她额头上连着亲吻了几口,说了句:“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明天公司见。” 回到可儿家,同叔叔阿姨道了个别,便开车离开。 - 又一周工作日开始。 这一阵手头工作多,为着晚上不加班,只能白天提高效率,这儿忙忙、那儿忙忙一上午一晃就过去了。 到了十一点四十多分,大家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聊中午吃啥。 “姐妹们的约饭小群”一直响动不停,除了邓琳姐一会儿有司机送便当,其他人便都约着中午一起去吃烤鱼。 宋亦可周末吃多了,不想吃太重口味的东西,只想吃点清淡的家常菜,只是看大家已经约起来了…… 而刚打下一句“那好嘛,一会儿干鱼喊我”,郑怀野的一条微信便弹了出来。 郑怀野:【中午等我。】 宋亦可立刻退出小群对话框,回了一句:【??一起吃吗?】 郑怀野:【给你带了便当。】 宋亦可:【??】 宋亦可:【你自己做的吗?】 宋亦可:【一起吃吗?】 便当? 这个比他们鼎盛置业打地基用的钢筋还直的钢筋直男,竟然还知道给她带便当? 郑怀野回了句:【我做的。】 郑怀野:【给宝宝做的宝宝餐。】 一早起来做的。 记得上回,她说人同事老公给人送了便当,语气间带着一股难掩的酸意,便想着下次有机会给她做一次。 不就便当,论厨艺,他还没输过谁。 不过紧跟着又回了一句:【但我马上要去工地,不能陪宝宝一起吃了。】 宋亦可发了一个撅嘴的表情道:【那好嘛。】 又刷了一会儿手机,到了十二点,周围同事们全部三三两两吃饭去了,邓琳接了一通电话,也下楼取便当去了,四周只剩宋亦可一人。 而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公司门口。 他不进来,就懒懒散散站在门口,手上拿了一个大大的粉色便当包,用便当轻轻敲了敲墙。 宋亦可听到声响一抬头,便看到了他,立刻放下手机屁颠颠地走过来,工牌在穿了柔软针织毛衣的胸前一晃一晃。 这可是在公司,不要被谁看见了才好。 而刚走两步,便听走廊尽头宋染打电话的声响。 宋染一手拿着手机通电话,一手拿钥匙锁上办公室门,而一转身,便看到了以一种诡异姿势定在原地的宋亦可与郑怀野? 宋染看了看郑怀野手上的便当保温包,又看了看显然是定在了去拿便当路上的宋亦可…… 宋染怔愣了两秒,对手机说了句:“好,一会儿见。” “嗯,拜拜。” “嗯。” 说完,便放下了手机。 她上身穿了一件oversize的黑西装,下面一条牛仔裤,戴了略有些波西米亚风的大耳环,踩着高跟鞋向门口走来。 略过了自己这傻白甜堂妹,直接与郑怀野对话。 “小少爷,这是给哪个姑娘送饭来了?” 郑怀野面露一丝丝尴尬,拿着便当包的手背抵在嘴边,轻咳了声,顿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似的用下巴指了指宋亦可:“给我小学同学。” 宋亦可:“……” 小学同学也是绝了…… 宋染轻笑道:“哦,不是给嫂子送的呀。” 郑怀野打着哈哈:“不是有我哥呢嘛,我哥厨艺可比我好多了。” 宋染又道:“刚好我也没吃,您看我跟可儿一块儿行吗?” 宋亦可刚想插一句“可以呀”,看他手上这便当包,里面至少装了三个便当盒,两人吃也足够了吧…… 却听郑怀野来了一句:“别呀,您跟她抢什么呀,这点饭都不够她一个人干的。” 宋亦可:“……” “我刚刚看我哥还在公司呢,要不您两位约?”说着,郑怀野把便当包递给宋亦可,好像生怕嫂子真截胡了他的便当一般。 宋亦可看了一眼伸到自己眼皮底下的便当包,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他俩那点事儿,姐姐会不会已经看出点端倪来了? 郑怀野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准备摊牌,不想再在姐姐面前演下去了? 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如接烫手山芋一般接过了便当,傻傻地愣在原地。 宋染看了看自己这傻妹妹,又看看这小叔子:“行啦,不开玩笑了,你哥在下面等我呢。”说着,也没说什么,便走出了公司门。 郑怀野小声说了句:“好好吃饭,我去工地了,乖乖的。”便也跟着去等电梯。 宋亦可愣了一会儿,也抱着便当一脸茫然地走向了茶水间。 姐姐这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啊…… 第45章 手贱。欠打! 红烧排骨、菠萝咕咾肉、炒油麦菜、玉米烙。 昏的、素的, 再到甜品一应俱全…… 茶水间的小圆桌前,邓琳拿着一双精致的银筷子小小地夹起米饭送入口中,看着对面的宋亦可。 只见她一个一个打开便当盒, 脸上满是好奇和欣喜的神色。 显然,这个便当不是她自己准备的, 她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不过作为一名知性熟女的自我修养,让邓琳没有问出这个便当是谁送的。 - 今天下班比较早。 白色玛莎缓缓驶入锦绣天府地下车库, 在自家车位停好。 宋亦可穿了一件薄薄的半高领白色毛衣,穿了一条A字裙,脚上一双马丁靴, 从驾驶座推开车门下车, 一边哼着歌, 一边刷着手机走向电梯口, 而在这时, 姐姐一条微信又弹了出来。 【晚上回来吃饭吗?】 宋亦可立马回了一句: 【回。】 【吃。】 姐姐没有再说话。 电梯一路升到顶楼,宋亦可心间竟有一丝丝忐忑,有种早恋被抓的感觉。 只是又想, 自己都二十三了, 谈个恋爱又怎么啦。 郑怀野是姐姐的小叔子,不过又有哪条法律规定小姨子和小叔子不能谈恋爱啦,还有人说这叫亲上加亲呢。 总之, 姐姐姐夫的这一层关系可不足以阻拦她的恋爱自由。 若真有那一日,她一定是哪怕和全家人做对, 也要和小野在一起。 想着,宋亦可宛如一个即将上战场的战士,气势十足、行云流水输入一串密码,拉开门走了进去。 而一进门, 便听餐厅传来姐姐一句:“回来了?” 宋亦可假装懒散坐在玄关处换拖鞋,略有些叛逆地回了句:“嗯。” 而姐姐只是叫阿姨盛饭,没有再说什么。 宋亦可换了鞋,一拐过玄关,便见姐姐一家三口正坐在那里齐齐整整地吃饭。 姐姐下午三点半就离开公司了,她以为姐姐是出去应酬,原来是回家来了…… 当老板就是自由! 桌上几道家常菜,宋亦可刚一坐下,便被姐姐嫌弃地道:“洗手。” 宋亦可不情不愿地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一下手,便又回到桌前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姐姐问了句:“你爸妈国庆要去瑞士?” 宋亦可“嗯”了声。 姐姐又问了句:“那你呢?” 宋亦可随口一答:“我签证到期了。” 而且她也不想跟着去,郑怀野还在江州呢。 姐姐又说了句:“我们去我公公家。” 公公家,也就是姐夫家,也就是郑怀野家了。 宋亦可只是“哦”了声。 姐姐又问:“一起去吗?”顿了顿,“一起去吧,要不你自己去哪儿。”说着,又撇嘴笑了一下,“去吧,你小学同学不也在呢。” 语气间,竟带着一丝莫名的调侃。 宋亦可想起今儿个中午,姐姐问郑怀野“这是给哪个姑娘送饭来了?”,郑怀野回了一句能把人雷得外酥里嫩的——小学同学。 又听了姐姐这话,心里是又羞又恼,但又敢怒不敢言,只是撇撇嘴继续埋头吃饭。 姐姐又问了句:“去不去?” 宋亦可知道姐姐这是在捉弄自己,但又被姐姐拿捏得死死的,毕竟她还真的蛮想去……只是又不想显得太上赶着,便只是说了句:“去也行啊。” 姐姐轻笑了声:“行,那就一块儿去。”顿了顿,语气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甜得能滴出蜜来,“她小姨,咱们丹丹的假期作业就拜托她小姨了。”说着,便起身洗澡去了。 对于中午的事,倒也没多问。 宋亦可:“……” 终究是没能算得过姐姐心里的小算盘。 而一旁,丹丹还不知好歹地拉住了妈妈的衣角,微微皱着小眉头说了句:“不行,妈妈辅导。小姨不行,小姨笨的!” 宋亦可只想掀桌。 - 一周工作结束,很快便迎来了中秋。 这一年中秋和国庆重叠在一起,一共放八天假。 这一周来,宋亦可与郑怀野每天没时没点地聊天,也时常一起吃饭;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对于中秋要去他们家的事,宋亦可对他决口未提。 郑怀野也是上了最后一天班回到家,才听妈妈说,可儿明天中午要和她姐姐一起来家里过中秋。 郑怀野惊了一下,又确认了一遍:“妈你确定?” 郑妈妈道:“确定!要不我一会儿再打给染染确认一下?” 郑怀野说了句:“那倒不必。” 他知道宋亦可会来的。 他又问了一句:“我爸知道吗?” 郑妈妈试图回避这话题,只说:“还没说呢,你爸平常也不回家,也没机会说。” 郑怀野便又试探了一句:“对了妈,我那天去可儿家的事,我爸知道吗?” “还不知道呢。” “……” 郑怀野与郑董事长的父子关系,也如天下万千父子一样窒息,平时交流不多,董事长人又忙,从小到大,也只有他犯了什么事儿才能得到一点他的“特殊关怀”。 对于可儿,也不知他会是什么态度…… 不过郑怀野大致也能料到,可儿相貌端正,学历又好;家世虽不如嫂子吧,但也是嫂子父亲的亲侄女,又有何可挑剔的呢? 可儿又那么讨人喜欢。 晚上躺在床上,他便给宋亦可发了个微信道:【听说你明天要来。】 电话那一头,宋亦可却还矜持道:【在考虑中。】 【考虑??】 【这还需要考虑??】 说着,又暗示了她一句:【我中秋也在家。】 宋亦可道:【所以需要考虑一下。】 郑怀野说了句:【来吧,吃个饭而已,又没让你睡这儿。】 【这儿是你姐姐姐夫家,随意一点。】 【当然了,你执意要睡这儿,我想应该也没人拦你。】 宋亦可只是轻“嘁”了声没说话。 -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到人家家里去,宋亦可多少还是感到一丝丝难为情的…… 于是第二天,同姐姐一家去往郑家的路上她就在想啊—— 今天是中秋呢,她是一个被父母、弟弟抛弃了的可怜小孩,无家可归,唯一亲人就是姐姐,而姐姐又要去婆家过节……她只是跟着姐姐去婆家吃个饭罢了,才跟郑怀野没有关系呢。 郑怀野微信问她“出发了吗?”,她也只高冷地回了一句:【嗯。】 郑怀野说:【好,一会儿下来接你。】 - 郑怀野家同记忆中一样—— 有训练有素的保安佣人,有人工湖、有喷泉、有草坪。 草坪大得能跑马,房子大得像庄园。 车开进院子里,宋亦可远远便见郑怀野蹲在门口的罗马柱旁抽烟,像是在等他们。 在家还敢抽烟…… 不怕妈见打? 车子缓缓停在门口,郑怀野这才掐了烟,闲闲散散走过来拉开了后座车门。 本以为是宋亦可,不成想门一拉开,看到的竟是儿童安全座椅上的郑雅丹? 郑怀野还是绅士地解开安全带,把丹丹抱了下来,而丹丹刚双脚落地站稳,郑怀野准备去给宋亦可开车门时,宋亦可已经下了车绕了过来。 姐姐姐夫带着丹丹走进去,郑怀野则顿了一步,等了一会儿宋亦可,便与宋亦可隔了一段微妙的距离陪在她旁边走。 姐姐姐夫步伐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他们落得老远。 郑怀野便不经意间把脑袋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问了句:【来了?】 不是说考虑一下吗? 呵。女人。 宋亦可不想理他,翻了个白眼便加快脚步跟在了姐姐姐夫身后。 - 郑叔叔业务繁忙,中秋节还在外面谈事,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一块儿吃饭,中午大家便“简单”吃了一些。 郑家位于市区内,不过有四周的树啊、草啊、湖啊的隔着,却又格外静僻。 今天阳光格外好,不过入了秋,却也不热。 没开空调,只有柔柔的微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 刚吃完饭,宋亦可便舒适得只想躺下歇个午觉。 郑阿姨看出来宋亦可困了,说了句:“困了就上去歇一歇。客房还没有打扫出来,先去小野房间休息。”说着,看向郑怀野,“小野,把你的床让给可儿,一会儿去哥哥房间,不许去可儿那儿。” 郑怀野只是“哦”了声。 客房没有打扫?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但听后半段话,又不像是有意为之…… 不过不去可儿那儿是不可能不去可儿那儿的,他也就是表面应和一下,做做样子把话题混过去罢了。 郑阿姨又说了句:“可儿啊,反正你爸妈也出国了,你姐姐姐夫也都在这儿,晚上就在这儿睡吧,回去也是一个人,房间一会儿就打扫出来。” 听到这儿,宋亦可连忙说了句:“不用了,我晚上回去睡。”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可以随意在别人家留夜呢。 郑阿姨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叫阿姨先把房间打扫出来。 宋亦可实在困了,在饭桌上就要闭目养神的节奏,郑阿姨便说了句:“瞧孩子,困成这样了,快上去休息。” 宋亦可也没再推脱,起身说了句:“阿姨你们慢慢吃。”便要上楼。 阿姨笑道:“还记得小野房间怎么走吧?”说着,又让身后的阿姨送她上楼。 宋亦可回了句:“记得。”便上楼去了。 还是原来的那个房间,窗子开着,柔风宜人地吹进来,宋亦可四下望了一眼,只觉得陈设与小时候变了许多,格局却是一样。 实在困了,躺倒在床上,也不太好意思盖人家男孩子的被子,便枕着胳膊浅浅睡去。 过了一会儿胳膊有些麻了,便往上蹭了蹭,枕上了他的枕头。 上面隐隐带着一丝香气,与他的洗发水一样的味道。 而在半梦半醒间,却隐约感到一道身影拦在自己眼前。 睁眼一看,竟是郑怀野? 心里吓了一条,顿时困意全无,烦人得很,便索性坐起来拿枕头打他:“谁让你进来的!阿姨不让你进来,我去告诉阿姨了!” 郑怀野不信她这个邪,说了句:“你去。” 宋亦可便坐在原地大喊了一声:“阿姨!” “姐姐!” “姐夫!” 喊到“阿姨”时郑怀野还没什么反应,喊到“姐姐”,他还真有点拍了,立刻捂住了她嘴巴,“姐夫”二字从他的指缝间艰难地挤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郑怀野才松开了手。 好在房子够大,隔音够好,谁也没听着。 宋亦可困了,有点闹觉的意思,看着瘟神一样立在那儿不走的郑怀野,指着房门道:“你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郑怀野却道:“答应我这两天不回去我就出去。” 宋亦可把脸别过去:“不可能。” 还没怎么样呢,就要留宿在别人家里,在外面浪一点也就算了,在叔叔阿姨面前还是要矜持一点的。 郑怀野便懒懒散散在她旁边躺下了,说了句:“那我就不出去了。” 宋亦可轻“嘁”了声,翻了个身背对他。 不出去就不出去。 郑怀野又在一旁好似伤心地道:“又不是睡一张床,在隔壁房间睡也不愿意,哎……” 宋亦可不理他。 郑怀野便又一个翻身,胳膊支着脑袋,面对她后背道:“什么时候给我睡?” 语气间,像极了一个诱骗幼女的变态! 宋亦可只道:“结婚的时候?” “什么时候结婚?” 宋亦可歪了一下脑袋道:“还不一定嫁给你呢。” 听了这话,郑怀野便在身后若有所思地道:“不一定嫁给我呀,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办法了。”顿了顿,又像是想开了似的道,“行吧,新婚之夜就新婚之夜。”说着,闲适地呼了一口气,却又继续心安理得躺在那儿,毫无要离开房间的自觉。 宋亦可转了个身看向他,只见他双眸轻昧,快睡着了。 宋亦可看了他好一会儿,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只是也不叫醒他,也不嚷着让他出去,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心里悄然起了一个坏点子…… 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使坏地伸向了他那里。 她清朗地笑了一声,手指轻轻在他那里划了一个圈。 郑怀野顿时如触电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见宋亦可在一旁“咯咯咯”笑,立刻抓过她的小手,“啪—啪—啪—”地连着在她手背上打了三下。 确实用了力,宋亦可疼得笑不出来,只想挣脱。 郑怀野却死死攥着她的手,又往她手背上打了一下,说了句:“欠打。”这才松了手。 宋亦可立刻把手收回,手背红了一大片,连忙用另一只手捂着,委委屈屈得像一个小孩。 等痛意过去了,这才想着要报仇,又拿起了身边的枕头道:“郑怀野!你过来!” 郑怀野却敏捷地从床上弹开,下了地。 只留宋亦可一人坐在床上愤恨,又气人,还打不着。 正是在这时,郑阿姨听到声响,象征性轻敲了两下门,而后走了进来,问了句:“怎么了?” 一看到郑阿姨,宋亦可便下床告状道:“阿姨,郑怀野他打我了!”说着,把自己红了一片的手背拿给她看,“你看!” 阿姨便主持公道,把宋亦可护在身后,看向郑怀野道:“你为什么打可儿啊?” 郑怀野:“……” 郑怀野不说话,宋亦可则随处瞥了一眼,瞥见他摆了一墙的手办……随口一扯,便是一个“妈妈已经三天没有打我了”的理由道:“我刚刚摸了一下他的手办,然后他就打我了!” 提到这一墙的手办,郑阿姨便生气。 那是碰不得、摸不得,跟一墙神佛似的供在那儿。 立刻朝郑怀野后背上呼了一巴掌:“你瞧瞧你,都多大了,还天天攒这些玩具,还因为这个欺负可儿?出去!让人家可儿睡觉!人家要休息,你非跑这儿来。讨不讨厌!讨不讨厌你!” 宋亦可则在身后抱着枕头,“咯咯”地看着郑怀野被阿姨打出去。 第46章 你最近对它挺感兴趣…… 这一片真是幽静, 比菱安镇还要静上三分。 两扇欧式大窗向两边开敞,窗外则是一大片绿地,绿地中央还带有一汪人工湖, 湖中有几只黑天鹅在水中静静游走,格外惬意。 宋亦可真是乏了, 郑怀野和郑阿姨刚一离开,她便走到床边“嘭—”地倒下。 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是郑怀野发来一条微信道:【休息吧宝贝。】 这个狗男人! 宋亦可没回微信, 把手机往边上一扔,脑袋一沾枕头,睡意便卷卷袭来。 窗外微风裹挟着一丝暖意, 习习吹了进来, 空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草木香气。 没一分钟, 她便舒适地沉沉睡去。 睡梦中, 似是有人到房间来过两趟。 像是姐姐, 来确认一下她是不是还在睡着。 像是外面有什么活动,想叫她来参加。 不过她实在困了,只想安稳地睡上一觉, 便没应姐姐, 姐姐见她还在睡着,便也轻轻关上了房门离开。 再一次缓缓睁眼,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些许, 太阳快下山了,空气中也带着一丝凉意。 房门再一次被推开, 宋染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见宋亦可那一双眼正迷茫地睁着,像是刚睡醒,便叫了声:“小妹。”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嗯?” “快吃饭了, 起来醒醒神,下去活动活动。” 宋亦可“嗯”了声,便茫然地从床上坐起,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上了个厕所便下楼去了。 而“噔噔噔”下到楼梯拐角处,侧过脑袋一看,见郑家一家人正坐在一楼客厅喝茶,而主座上坐了一位陌生而又有那么一些些眼熟的、气场威严的中年男子…… 凭借记忆,以及仅有的一点分析能力,她很快便认出——那是郑叔叔,郑怀野以及姐夫的爸爸。 忽然间,脚步就在那里停住了。 而睡懵了刚醒来的她并未意识到,她此刻已经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 她就那么无措地站在原地,像一只无意闯入了狮子林的小鹿,又像一个…… 新婚第一日,出现在夫家面前的小新娘? 她摇摇头,把这荒唐的想法从脑海里摇走。 而是在这时,郑叔叔轻笑了一下,说了句:“亦可,过来喝茶。” 宋亦可“哦”了声,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一条素净的浅色连衣裙,头发高高盘在头顶,脚上则穿了双干净的白球鞋,除了头发睡乱了,醒来后忘了打理,其他并无不妥之处,便又“噔噔噔”下到一楼。 郑家一家人围坐在一张茶几旁,叔叔坐主座,姐姐姐夫坐一侧,郑怀野和阿姨坐另一侧,宋亦可便只能坐在了叔叔对面。 不知为何,竟有一丝紧张。 心里甚至在想——现在办签证、买机票去瑞士找爹娘还来得及吗? 见阿姨时还没所谓,毕竟从小就认识,只是见了郑叔叔,竟有一丝“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直到郑怀野把茶几上一个三层塔拎到她面前,她才想起之前她说不会见家长,怀野说了句“吃饭会不会?”,“你就只管吃饭”…… 吃饭就吃饭,吃饭她还不擅长。 想着,她拿起一块小草莓蛋糕,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 淡淡的奶油,甜而不腻,这才感到自在了些。 郑家的茶话会好像一场鼎盛置业的高层会议,家族与事业紧密联系在一起,不把工作带到家里已然是不大现实。 叔叔过问双子塔项目的事,而郑怀野全部一一对答如流。 二十方出头的少年,穿着卫衣、牛仔裤,同老总说着如此宏大的事业——宋亦可一边小口小口喝着有些烫口的红茶,眼睛一边从茶杯上方瞥过去,若有似无地望着郑怀野。 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声音也清朗干净。 只是在父亲面前,说话的口吻与平日截然不同,成熟而通透,像一杯清茶,却带着很深的韵味。 认真搞事业的男人,一向是很迷人的。 简单的一段对答,话题终于从郑怀野身上略过,叔叔又开始同郑长安讲话。 郑怀野总算得了空,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目光又自然而然向宋亦可瞥过去,只见她手上一杯小蛋糕已然见了底,眼睛正状似不经意地扫着面前的三层塔。 三层点心架,上面摆了些精致的茶点。 三明治、松饼、慕斯…… 宋亦可大致扫了一眼,目光便停留在一块酸奶慕斯上。 只是郑叔叔正和姐夫谈着正事,自己在旁边只知道吃吃喝喝的也不好,便也没拿。 一点小心思,自然没能逃得过郑怀野的眼睛。 他又抿了一口茶,手便向点心架伸过去,拿了一块酸奶慕斯递到了宋亦可手上。 不是放到她面前,而是亲手递到她手上。 宋亦可欢喜了一瞬,说了句“谢谢”便接下了。 一点小小的、不易察觉的亲呢与默契,被对面正谈着事的郑董事长尽收眼底。 - 然后便是晚餐。 再然后,阿姨提出要打牌。 宋亦可从小就会打牌,但也仅限于懂游戏规则,也就是家里三缺一时上桌凑数的角色,一圈麻将打下来,净给大家点炮了。 也不知郑家是有什么魔力,打完一圈,也不过九点半的时间,她竟又困了起来。 阿姨见她困了,便叫她上楼休息。 客房已经打扫出来,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刚刚在饭桌上,叔叔随口问了宋亦可一些学业、工作上的事,也知道宋亦可爸妈去了瑞士,便留宋亦可这几天在家住。 姐姐姐夫都在这儿,她自己回去了有什么意思。 这件事,姐姐、郑怀野、阿姨都提过了,她都推脱,而郑叔叔一开口,不知怎的,她就应下了。 下了牌桌,让姐夫上了桌,便独自上楼休息。 脑袋沾了枕头——她简直像被下了迷药,再一次昏昏睡了过去…… - 醒来时四周一片昏暗—— 在一个陌生空间醒来,她有种本能的焦虑和不安全感,习惯性拿起了手机,只是怎么按也按不开,大概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又过了一会儿,才在一片混沌中看清了四周的陈设,手伸过去点亮了床边一盏落地灯。 房间内没有钟表,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整栋别墅都很幽静,大概是凌晨,大家都歇下了,只有园子小径里的路灯还在亮着。 她有些口渴难耐,这么大的房子,也不知到哪里去找水,只想着去了厨房一定有,便摸索着走出了昏暗的房间。 出了房间,见二楼及一楼公共区域内的灯仍亮着。 走到了楼梯拐角处,见一楼客厅里,方才的牌桌已经撤下,仅姐夫和郑怀野二人在那里喝茶聊天。 遇见了两个熟人,心里这才有了底,方才的焦虑连同睡意一起渐渐消逝,她感到头脑逐渐苏醒过来。 见宋亦可下楼,两人清浅的谈话戛然声而止,目光纷纷投向了她。 姐夫看了一眼她这披头散发、脚趿拖鞋、睡眼惺忪的模样,调侃了句:“哟,二小姐睡醒了?” “有什么事电话 call 一下小的,还劳您亲自下楼一趟。” “喝茶吗,二小姐?” 宋亦可:“……” 郑怀野又喝了一口茶,对郑长安说了句:“害怕了吧。” 只当她是半夜醒来,自己睡觉害怕,下来找人来了。 说话间,宋亦可已经下到一楼,说了句:“我渴了。” 姐夫连忙说:“这儿有茶。”说着,又拿了一只倒扣的紫砂茶杯,倒了一杯茶,不忘再调侃一句,“二小姐请。” 宋亦可没理会,只是走过去坐下,拿起了茶水来喝,一连喝了四五杯热茶,这才感到好一些了。 姐夫看她这模样,只说了句:“真是渴着了。” 喝完,宋亦可又说了句:“我手机没电了。” 姐夫连忙应道:“一会儿给您送过去。” 宋亦可回了句:“谢谢。”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如女鬼一般飘上了楼。 回到了房间时,意识彻底清醒,拿起了手机,只是又想起手机没电了,便又丧气地放下…… 而正是在这时,门口响起“咚咚咚”三声敲门声。 没等宋亦可说“请进”,那人便擅自推门而入,而后又把门关严。 房间内只开了床边一盏落地灯,能见度有限,不过借着依稀的身影,和他的脚步声、呼吸声,她却还是很快辨认出——那个人不是姐夫,是郑怀野。 他轻声问了句:“睡了吗?” “嗯?” 他知道她没睡,脚步轻轻走到了她床边,在她床边蹲了下来,把充电器插入床头的插座,又从床上拿起了她的手机,帮她充上电。 手机亮了起来,他轻轻把手机放到了床头柜,又说了句:“房间有水。”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另一侧的床头柜。 仔细看,可以看到床头柜旁放了一台小冰箱。 “喏。” 宋亦可回头看了一眼,“哦”了声,便又侧躺回来,无声地望着郑怀野。 只觉得这个夜晚,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间,都带着一种难言的温柔。 他又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手轻轻搭在了她身上,搭了一会儿又向上,把她额头上被津津汗水濡湿了的碎发别到了耳后去。 宋亦可这一夜也格外乖巧,像一只被撸舒服了的小猫,轻声问了句:“姐夫呢?” “睡了。” “现在几点?” “两点。” 郑怀野一下一下顺着她的毛,又轻声问了句:“睡了一天了,还睡得着吗?” 宋亦可摇摇头。 “真睡不着了?” “嗯。” “带你去个好地方?” 宋亦可没回答,只是一听“好地方”,一双眼睛便如星星般亮了起来,好奇地问了句:“什么地方啊?” 郑怀野没回她,只是拉了她一把,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说了句:“走。”说着,便带她走出房间。 二楼走廊明亮而空无一人。 郑怀野拉着她的手向前走,步入了他的房间内。 他房间很大,由卧室、洗手间、书房、衣帽间等构造组成,他拉着她的手穿过了卧室,又穿过了书房,来到了书房外的露台。 露台上竟有一个黑色铁制楼梯,他带着她爬上去。 到了楼上,只见那里是一片空旷的露台。 正值中秋夜,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又大又亮,银白的月光挥洒向整片大地,将天地都照得敞亮。 露台很大,视野又开阔,只叫人心旷神怡。 宋亦可不禁“哇—”了一声。 郑怀野回头看了她一眼,问了句:“喜欢吗?” “喜欢!” 她的一脸欢喜,溢于言表。 “走。”说着,他又拉着她的手向前走,那边放了两张藤椅,他拉她在藤椅上坐下。 他们之前一直异地,记得圣诞节、跨年夜,很多本应有他在身边的节日里,他都尽数缺席。 也不是不能买张机票回来。 只是当时他不是一个人在国外,一堆佣人、司机地陪着。 他们圈子里,父母送孩子出国,孩子一个人在美国待几年待废了的例子不在少数,他爸妈很怕他一个人在外,会跟着华人圈里的纨绔学坏,对他的管控比在国内时严格,回国一趟不可能不惊动家里。 每当这两个节日,宋亦可都会同他通很久的电话,而每一次她都会悲从中来,自己哼哼唧唧一会儿便开始抽泣起来。 伤春悲秋的,比黛玉葬花还可怜。 他见不得她那哭哭啼啼的模样,说要买张机票回来。 只是每当他失控,平日里无理取闹的宋亦可,便又充当起懂事的一方,说不可以——不能让家里知道,不能让叔叔阿姨觉得自己带坏他。 分手过后,宋亦可倔强地去了英国。 在异国他乡本就孤独,每逢节日更是如此。英国的圣诞氛围很浓,而每逢圣诞她都难受得要命,只觉得十七岁那年的自己想和郑怀野过一次圣诞的心愿,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实现。 当时那个伤感,写下的文字整理整理,都能出版一部青春伤痛文学了。 只是当时的她又怎会料到,几年后的今天,在中秋夜,她会在露台上与他一同赏月光呢? 想着,她只觉得老天待她不薄。 她脑袋微微一歪,便倚靠在了他肩头,又蹭蹭,整个人便舒服地倒在了他怀里,如一只奶猫般乖巧柔软。 郑怀野低头垂睨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宋亦可,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一吻,宋亦可便害羞似的把头埋得更深了。 清浅的一个吻,如一滴蜜滴在了她心头。 她甜了好久,而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快把头埋进了他的…… 她脑袋靠在他肚子上,目光很自然地便落在了他两腿间。 她不自知地笑了两声,也不避讳,就那么直直望着它。 望着望着,又蔫儿起了坏。 手指一抬,便轻轻戳了戳他微微鼓起的地方。 她能感到自己那一戳,他是有反应的,只是他又稳住,过了一会儿,便从上方传来一个低沉得颇有磁性的声音:“你最近对它挺感兴趣。” 宋亦可没回话,得意地笑了一下,手一抬,试图再一次进行挑逗。 只是这一次却被他一眼识破,手还未落下,便被他迅速钳住,扔到了下面。 他个子高,手也长,钳子般钳住了她漂亮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按在那里动弹不得。 “我看你是想给我口。” 第47章 哥哥我错了! 伤害性不大, 侮辱性极强! 宋亦可脑袋一动不能动地被按着,眼前漆黑一片,只能用手一下下拍打他大腿, 嘴上语无伦次道:“郑怀野!你你你!” 郑怀野却不松手。 宋亦可挣扎着,逐渐从藤椅滑落下来, 跪坐在了地上。 脑袋依旧被按着…… 地上是松软的草坪,入了夜, 草地上结了一层露水,有些冰冰凉凉的。 见郑怀野毫无放过她的意思,她独自挣扎了一会儿,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嘴巴这才不情不愿地软了下来。 “郑怀野, 你欺负我。你说过新婚之夜的……” 语气委屈巴巴, 仿佛他对她做了什么要不得的事。 宋亦可装可怜的把戏, 他早就见识过了,才不会上当,依旧不放过她, 乘胜追击又追问了句:“新婚之夜?你不是说不一定嫁给我么?” “嫁给你, 嫁给你。”宋亦可用手掌一下下拍着他大腿道。 不过挣扎了这么久,手上早没了力气,对郑怀野造不成丝毫威胁。 “以后这手还欠不欠了?” 宋亦可一向是能屈能伸的, 嘴上什么软都服,连声说:“不欠了不欠了。” “说‘哥哥我错了’。” 宋亦可:“!!!” 她不要面子的啊! 只是眼下形势对自己实在不利, 一心只想他能绕了自己,但也不走心,嘴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道:“哥!哥!我!错!了!” 喊得还挺有节奏。 郑怀野不满意,又道:“诚恳一点!” 宋亦可连连道:“哥哥我错了, 错了错了。球球了,快放开我。”郑怀野这才放过她。 宋亦可整个人迷茫地瘫坐了在草坪上。 她脑袋充血,脑子有些转不动了,一脸呆滞地坐了一会儿,这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这个狗男人!欺负她! 当然,以她的性格,她怎可能就此罢休。 屈了这么久,不伸一会儿她难受,她憋屈。 她也不来硬的,就软刀子磨他,依旧跪坐在地上,脑袋往他大腿上一靠,又蹭了蹭。 她不是不知风情,只是长了一张无辜而又颇显幼态的脸,明明是引诱,却又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我就蹭蹭”的样子。 郑怀野知道她不可能这么乖巧,便只是冷眼垂睨她,一副“我倒是要看看你在哪儿等着我呢”的表情。 他两腿大剌剌敞着,而宋亦可就跪坐在他两腿之间。 她随意扎了个丸子头,不过经刚刚那一闹,头发凌乱了不少,碎头发又多,整个脑袋便显得毛茸茸的。 她在他大腿上蹭了蹭,又抬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他。 整个人的姿态又纯又欲,比A..V.片女主还要勾人。 而郑怀野依旧不为所动。 宋亦可的目光又若有似无瞥向了那里,又开始使坏,手伸过去,白嫩嫩的手指一挑,便解开了他皮带的金属扣子。 郑怀野:“……” 他依旧一副冷眼旁观的口吻:“越来越熟练了,继续。” 这里是他们家天台,姐姐、姐夫、他爸爸妈妈此刻就在下面睡觉,她知道郑怀野不敢对她做什么,便有恃无恐,手又伸过去轻轻挑开了他牛仔裤的纽扣…… 而要向下拉开拉链时,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说了句:“宋亦可,我要是脱了这裤子,我肯定得干点什么。” 语气间带着丝丝警告意味。 宋亦可才不信,手继续犯欠,又利利索索拉开了他拉链。 她一直目光下视,看不见他表情,见他一言不发,便又把他裤子往下扯了扯。 而正是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句:“很好,给我口。” 低靡的声音带着躁.热的鼻息喷在了她脖颈间,她整个人一激灵。 而一抬头,便撞见他严肃而又带着一丝迷离的神色。 她知道这一次他不是在开玩笑。 复合了,正常男女都会在心里暗戳戳计划下一步的事情,郑怀野也不例外。 只是一想到要带她做那些事,他一方面感到兴奋和期待的同时,一方面又隐隐带着一丝不忍。 而一看她这两天这疯狂试探的样子—— 小姑娘,看来是挺懂。 那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就一起性..福吧。 而身下,小姑娘又开始装起无辜来,小眉头一皱,一副可怜得不行的口吻道:“我不会……” 郑怀野循循善诱道:“那用手?” “手也不会……” 郑怀野上身微微俯下去,在她耳边说了句:“没事,哥哥教你。” 皎洁的月光慷慨地挥洒下来,照亮了整片大地。 天台之下的人们早已进入安然的梦想,而在天台之上,他们悄悄咬下了禁果的一角。 她的手一开始有点冰,不过很柔软,绵绵密密地包裹着他,而后又慢慢热起来,可谓冰火两重天。 她的头发凌乱了,他便伸手捋到了她耳后去,大拇指又顺势摩挲了一下她脸颊,说了句:“真棒。” - 下楼时已是凌晨三点半。 郑怀野牵着她的手,送她回房间,路上又问了句:“饿不饿?” “不饿。” “我饿了,想吃点什么。” 宋亦可对自己刚刚做的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还带着一点又羞又恼的小情绪,只说了句:“那你自己吃吧,祝你明天变猪头。” 郑怀野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她这些小把戏:“好啊,那你明天就只能亲吻猪头。” “……” “好了,早点休息,我们家七点半吃早餐。” “现在已经早不了了好吧。”说着,宋亦可拉开房间门,本想直接关上门,却又从门缝里露了个脑袋出来,有些不情不愿似的道,“拜拜。” 郑怀野也对她摆摆手:“晚安。” 等宋亦可关上房门,郑怀野在门口犹豫了两秒,想着是直接去睡还是下楼煮点东西吃,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楼去了。 想吃泡菜五花肉拌饭,翻了翻冰箱,什么袋装泡菜、青菜、拌饭酱应有尽有——他妈妈是韩剧迷,看了电视剧也爱自己学点韩餐,家里泡菜一向是必备的。 而正准备洗菜时,手机上竟弹出一条微信,扫了一眼是宋亦可。 郑怀野便擦了擦手,打开手机来看,只见对话框上赫然写道—— 记录郑怀野罪责一桩: 10月1日晚,天台。 说好的花前月下,郑怀野却不怀好意,逼迫女友说一些屈辱性的话语,在女友被逼无奈从了的情况下仍不善罢甘休,还带女友行不洁之事。 此番罪行,罪孽深重,必须再送十次便当方可考虑原不原谅。 望知悉。 郑怀野:“……”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没理她。 烫了些青菜,又炒了个泡菜五花肉,而后拿出两个石锅,刷上油加入米饭放到火上烤,烤出脆脆的锅巴…… 半小时,两个有模有样的石锅拌饭便制作完成了。 他拍了张照给宋亦可发了过去:【宝贝饿不饿?】 她竟然还没睡,秒回了一句:【你在厨房吗?我来啦!】 郑怀野:【一碗石锅拌饭,能不能抵九次便当?】 宋亦可:【被命运绊倒.jpg】 郑怀野:【下周一给你送便当,把剩下一次补上,当然之后有时间也会给你送,但不许拿这个要挟我,下来吃饭!】 宋亦可:【/狗屎//狗屎/】 宋亦可:【来了来了/微笑/】 第48章 哥,你绝了 宋亦可下楼时, 郑怀野正在小餐厅等她。 他个子很高,手长脚长,身子轻轻搭坐在了餐桌上, 一条腿立着,另一条腿便修长地延展下来, 整个人看着闲适又自如,周身散发着一种天然的贵气。 他正在看手机, 眉头微锁,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概是工作微信吧…… 宋亦可当然知道工作重要,他在工作时她一向不惹他, 只是走到桌前坐下, 拿起勺子自顾自吃了一口, 而后称赞道:“好香!” 郑怀野没有回她这一句话。 他又保持原姿势思考了一会儿, 简单回了几句微信, 便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只说了句:“你先吃。” 宋亦可一边吃一边不经意间瞥他一眼,见他依旧未从工作状态中出来, 便也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 才几分钟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便有些急转直下…… 他看着不太高兴,也不太理她。 又过了一会儿, 他手机在桌上“嗡嗡”震了两下。 都说互联网和地产行业是996、乃至007的重灾区。 这个时间,对方竟然还回他微信? 绝了, 真的是绝了! 这要是她老板,凌晨三四点钟给她发微信,她绝对当场辞职! 而微信一来,对面刚吃了一口的郑怀野便又放下了勺子, 拿起手机开始回起了微信。 宋亦可则撇撇嘴继续独自吃饭。 她是有懂事的一面,只是被冷落久了也会不开心。 男朋友一心只想着工作,她下来了,却连句话也不对她说…… 刚刚在天台上还在甜言蜜语,结果一转身就这个态度对她。 呵。男人。 正常女生这种时候还怎么吃得下饭! 她想放下勺子,奈何他做的饭又太好吃了,尤其下面一层脆脆的锅巴,心里一直想着再吃一口就不吃了,却连着吃了一口又一口,等回过神来时,一碗石锅拌饭已经吃了大半。 她有些撑了,这才放下勺子。 而在这时,郑怀野总算放下了手机。 他抬头望了一眼,隐约能感觉到对面的小朋友情绪有那么些微的不对劲。 他也不慌,只问了句:“吃饱了?” 语气并非宠溺,而是如一凛甘霖,清朗中又带着一丝甜意。 不知怎的,一听到这声音,方才的小情绪便开始渐渐淡去,她真是没出息呀。 她轻声回了句:“嗯。” 郑怀野一只胳膊闲闲散散搭在了椅背上,身子歪在椅子上,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大腿说了句:“过来。” 鬼使神差的,她竟听了他的话走了过去。 “真饱了?”说着,他胳膊一伸,在她腰部下侧接近屁股的地方用力一揽,便把她揽进了怀里,微微抬着脑袋望着她眼睛,“嗯?” 宋亦可用力点点头:“嗯!” 这一刻,她仿佛变成一个智商只有五岁的小孩。 他又解释了一句:“我们副总。上周工地里出了点事,伤了两个人,他刚刚才告诉我,说是人已经醒了,没大碍。” 原来如此…… 相比之下,自己方才那点小情绪也是无足轻重、不足挂齿。 她又担忧地问了句:“真没事了吧?” “没事。有一个人腿骨折,插了两根钢钉。” 他语气有点丧丧的。 他们是甲方,施工已经包给了老唐他们的施工单位,工人与他们鼎盛并无雇佣关系,但毕竟是自己工地上出了这种事…… 做建筑行业的,这种事也是难免。 父亲和哥哥见得多了,只说该赔偿赔偿,尽到公司的本分就好,只是他毕竟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便难免与当事人共情。 且副总等今天人醒了才告诉他,就是怕他还小,经不住事儿,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副总大他许多,跟了他父亲很多年了,是个叔叔辈儿的,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总拿他当小孩儿看。 种种事情纠缠在一起,又是在凌晨,这种人的精神状态最脆弱的时候…… 总之,他感到有些无力和难受。 宋亦可又问:“那医药费呢?” “工人都上了保险,公司也会有赔偿。” “哦。” 郑怀野坐着,宋亦可站在他对面,他一直抱着她的腰,手上有些松松的没有力气。过了一会儿,他又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把头埋进了她肚子里,又似是轻轻蹭了一蹭。 跟他相处啊…… 有时他很像一个哥哥,对待问题要比她成熟很多。 只是有时,他却又很像一个很幼小很幼小的孩童,干净而青涩。 宋亦可把手伸过去,轻轻摸了摸他头发。 郑怀野又蹭了一下,顿了顿又问:“真饱了?” 这一次是哥哥的语气。 她便娇滴滴地道:“嗯!真的!” 她是会在吃上委屈自己的人吗? 而对面,郑怀野又坐正了些,两指轻轻撩了一下她上衣,另一只手摸上了她肚皮—— 她肚子是真的圆,就那么圆滚滚地凸出来…… 这两天她一定胖了! 他面儿上依旧淡定,只说了句:“嗯,吃饱了,我看到了。” “……” “上去早点休息。” “那你呢?” “我吃两口就上去睡。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 宋亦可便摆摆手,恋恋不舍地道:“那晚安……” 她感到自己在一点一点地沦陷,沦陷进他成熟的温柔里。 回到床上,宋亦可有些辗转难眠。 或许是因为白天睡多了,或许是因为在天台的事,又或许是因为在餐厅…… 郑怀野自小性情就有些孤僻、暴戾,后来逐渐好了,至少从表面看来好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当年交往时,她便时常会有这种感觉—— 她能够感受到他强烈的爱意、占有欲,但她却感到很难走进他心里…… 他天生孤独,而她却难以慰藉。 他没有常人那么多小情绪,更多时候他都冰冷如山。 他情绪恨少,却每一次都来势凶猛。 尤其之前吵架,她能感受到有一颗炽热的灵魂被禁锢在了他清冷的躯壳之下,他的躯体经不起情绪的汹涌,剧烈震颤的灵魂,像是要突破他的□□而出…… 她相信于他而言,每一次情绪失控都会是非常痛苦的体验。 而他毫无办法。 她也毫无办法…… 她其实很敏感。 时隔多年、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她身边。 但他依然是一个孤独的少年人模样,她还是感到自己很难走进他心里……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是一阵阵的酸楚。 她拿起手机给郑怀野发了一条微信:【怀野,我爱你!】 他倒是秒回了,结果却只是回了一句:【嗯。】 嗯? 嗯?? 一看到这个字,方才的三分矫情、三分深情和四分自我感动便烟消云散! 她立刻回了句:【嗯?】 郑怀野:【早点休息,晚安~】 宋亦可:【。。。】 【哥。】 【你绝了。】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郑怀野才总算发觉自己哪里有问题,重新复习了一遍聊天记录,而后回了一句一百分答案:【我也爱你,宝宝。】 宋亦可轻“嘁”了声,却还是感到心里一阵甜。 不过呢,嘴上依然是当仁不让地把刚刚那句话给他还了回去:【嗯。】 【早点睡吧哥。】 【/拜拜/】 - 宋亦可睡眠一向很好,沉沉睡了一觉,早上迷迷糊糊醒来打开了手机,发现已是中午十一点? 又一想,自己此刻是在叔叔阿姨家里! 她“腾”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跑进洗手间刷了个牙,又用清水冲了一把脸—— 还好卧室内有洗手间,此刻,她觉得自己这“第一次到婆家的小新娘”简直没法见人了。 准备好一切,只是又不好意思走出去。 她便拿起手机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哭哭/苦涩/】 【我才睡醒……】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昨天大半夜的不睡觉,搞咩?】 郑怀野:【?】 【昨天干嘛了?】 宋亦可:【你说呢!】 郑怀野轻笑了一下,回道:【食色】 【性也】 宋亦可:【我爆哭!】 郑怀野:【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下来吃饭饭。】 宋亦可:【楼下都有谁呀?】 【你爸爸在不?】 【叔叔阿姨一定以为我是一个只会吃饭、睡觉的废物!】 【完了完了,我觉得你爸要给我一千万让我和你分手了。】 郑怀野:【……】 【放心,我爸想让我们分手有的是方法,用不着一千万。】 【我爸早上出去打牌了,快下来吃饭!】 听到叔叔不在,宋亦可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阿姨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叔叔脸上一直也没有表情,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有时胡思乱想,甚至在想——叔叔该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吧? 郑怀野又来了一条微信道:【下来,我在客厅等你。】 宋亦可:【我来啦~】 反正叔叔不在,她就感到自在一些了。 放下手机,宋亦可又换了身衣服,上面一件浅灰色纯色卫衣,下面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换完便拿上手机“噔噔噔”下了楼。 而到了楼梯拐角处一抬头—— 丢!叔叔竟坐在沙发上喝茶! 于是,方才一心奔着郑怀野而来的满心欢喜,也瞬间化为了见到叔叔的紧张和尴尬。 而叔叔旁边的沙发上,郑怀野抿了一口茶来了句:“二小姐起床了?” 宋亦可:“!!!” 一副干净如少年的皮囊之下,却尽是看她笑话的奸诈诡计。 这个小人! “额……”说着,宋亦可捋了一下头发,把耳边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一脸难为情的神色站在楼梯上。 叔叔又来了句:“下来喝茶。” 宋亦可这才“哦”了声,走到郑怀野对面坐下。 茶桌上依然放着一个三层塔,郑怀野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吃点儿?专门为你准备的。” “啊哈?” 专门为她准备的? 郑怀野道:“真的,你不来,我们家喝茶从不准备这个。” 不知怎的,宋亦可脸色一红,格外的难为情,赶紧拿了一个蛋挞往嘴边送,一边埋头吃一边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骗我?】 【骗我???】 【郑怀野,你完了。】 郑怀野面不改色,只回了一句:【刚回来,没来得及告诉你。】 【不好意思啊。】 宋亦可:“……” 郑家很大,大得像一个庄园或一座城堡,一楼光餐厅便有两个——一个逢年过节聚餐用的大餐厅,一个平时吃饭用的小餐厅。 一楼会客厅旁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则是一片绿地。 正值秋日,外面风和日丽,丹丹正在草坪上放着风筝。 而在正座,郑董脸上则泛着一丝难得的笑意。 或许是到了一定人生阶段之后的普遍心态,看着这干干净净的年轻人啊,便没得心情好。 茶桌上放了两部手机,一部工作机、一部生活机。 放假了,下面的人也都有脸色,没什么要紧的大事,谁也不会在假期来信息扰了他清净。 不过公司这一阵乌烟瘴气的事儿挺多,工作机便还是会时不时地响一下。 简单回了两句,郑董放下了手机,目光瞥了瞥儿子,又瞥了瞥宋家姑娘。 不知怎的,他只觉得这两人有点意思。 自己儿子一直看着人姑娘,眼里有光,而姑娘则脸色微微发红,一直逃避着对面射过来的目光。 他又打量了一眼宋亦可—— 这两人说是小学同学,说是小学时,亦可也来家里玩过几回,不过他全然没印象了,只记得长安婚礼上见过一回宋染这小堂妹。 当时说是刚上大学,身上依然带着一丝稚气未脱的学生气。 而昨日一见,便发现整个人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她长了一张小圆脸,下巴圆润,天庭也很饱满,看着挺有福相,一双杏眼黑漆漆的,看着有神。 昨天睡了一天了,睡饱了,整个人看着便容光焕发,气色很好。 总之,这姑娘他还挺喜欢。 郑董扫了一眼茶桌,见茶桌上放了一串香蕉,便亲自拿下一根道:“亦可啊,吃香蕉。” 宋亦可愣了一瞬。 郑董便又道:“饿了吧,先吃点水果,一会儿留着肚子吃午饭。” 郑怀野在一旁有点看愣了。 堂堂郑董,平日里何曾如此亲切关怀过谁? 宋亦可刚睡醒,有些懵懵的,便孩子似的伸出了一只手掌。 郑董望了她手掌两秒,而后指了指她掌心,她掌心竟有一颗黑痣,而他一时间有些没看清那是痣还是沾了什么东西。 “这是一颗痣。” 望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道。 宋亦可道:“对,是一颗痣。” 郑董把香蕉放到了宋亦可手上,笑了笑,又道了一句:“怀野掌心是不是也有颗痣?” 是的,他有。 这件事在场三人都十分清楚。 而一瞬间,三人便也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古老的典故—— 掌心有痣的,上辈子是一对儿。 第49章 香香公主 而在这时, 丹丹又出现在落地窗前,在窗前蹦着跳着道:“小姨小姨!快出来放风筝了!” 宋亦可耳根子躁红了一大片,微微有些发烫, 听丹丹叫自己,便赶紧借着这个由头跑了出去, 回了句:“好的呀。”便到院子里放风筝去了。 正值仲秋,秋高气爽。 天空蓝蓝的一片, 没有一点云,只一只传统老北京的沙燕风筝高高飘荡在天空。 放了一会儿,宋亦可便攥住线柄, 走到旁边一只吊床上躺了下来。 风筝飞得高了, 便扯一扯, 风大时又放一放。 阳光明媚, 却也不热, 她也顾不得自己没有擦防晒,便把一只手挡在了眼前,轻轻阖上眼休息。 而在客厅内, 郑怀野抿了一口茶, 目光便静静落在落地窗外的那一片绿意,以及如一朵小花儿般点缀在绿地之上的女孩…… 他神态安逸而自如,轻声叫了一声:“爸。” “嗯?” 他目光转向父亲, 说了句:“我喜欢那个女孩儿。” 郑董只是轻笑了下,儿子这一点小心思又怎么逃得过当父亲的眼。 他只是说了句—— “有本事搞到手再说。” - 第三天下午, 宋亦可便同姐姐、姐夫、丹丹回到了锦绣天府。 而一到家,姐姐便整理了一箱行李,抛下一家老小,潇洒地跟朋友去北海道泡温泉、吃海鲜去了。 一直带丹丹的阿姨也回了老家, 还没回来,照顾丹丹的艰巨任务,自然是落到了姐夫和宋亦可瘦小的肩头…… 宋染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每天上午十点丹丹要上钢琴课,下午两点有舞蹈课,谁来接送你们自己安排。”说着,把手上一只爱马仕包包随意塞进了箱子里,而后直起腰,看着郑长安与宋亦可二人,目光放着冷光道,“不许踢皮球。” 郑长安与宋亦可连连点头。 宋染又看着一旁的丹丹道:“宝贝儿,他们要是欺负你你立马给妈妈打电话。” 丹丹欣然应道:“知道了,妈妈。” 宋染又道:“中间可以抽一天带丹丹去迪士尼,叫上熊琳琳、周杨一起也行,这个我到时候安排。不许吃外卖、不许吃垃圾食品,知道吗?” 三人异口同声回了句:“明白!” 宋染满意地道:“行了,你们出去吧,我换个衣服。” “好嘞。”说着,三人纷纷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姐姐便换了一条黄色波西米亚风吊带大长裙,外面套一件牛仔外套,戴了一副大墨镜,拉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到了门口,宋染又一一嘱咐道:“老公,一天一通视频电话。” 郑长安:“好嘞,爱你,老婆。” “可儿,姐夫懒得做饭,带你们去吃垃圾食品,你立刻向我举报,姐姐有奖励。” 宋亦可:“啊?这……” 冒着与姐夫不合的巨大风险,这奖励,至少也不能小于一个康康包吧? “丹丹,听爸爸和小姨的话。” “嗯嗯!他们欺负我我会立刻打报告的!” 宋染亲吻了丹丹一口,又道了句“拜拜”便关上门离开。 房门“咔嚓—”一声关上,三人在门口顿足了一会儿,等门外彻底没了动静,便松了一口气该干嘛干嘛去了。 丹丹高高抬着头看了好一会儿的监视器,见妈妈已经上了电梯下楼,且并无返回的迹象,便“噔噔噔”跑回厨房,搬了一把椅子开始翻箱倒柜找零食、巧克力去了。 郑长安在一旁开着电视看高尔夫球赛,也没理她。 丹丹把厨房翻了个底儿朝天,屁都没翻出来。 不是爸爸的酒,就是妈妈的各种代餐、营养品。 她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便扭扭捏捏着蹭到沙发边,对郑长安说了句:“爸爸我饿了。” 而郑长安只回了句:“去找你小姨。” 丹丹用力跺了一下脚,“哼!”了声,便又跑去找小姨,咕噜噜跑到小姨房门口,把门开了一条缝,把小脑袋探了进去,只见小姨正窝在被窝里刷手机,便小声说了句:“小姨,我饿了……” 而小姨听了,只是摸了摸自己肚皮,懵懵地回了句:“怎么办,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饿了。” 却丝毫没有要去付诸行动的苗头 丹丹:“……” 丹丹只能跑回来转达,对郑长安道:“小姨说她也饿了。”说着,小手伸过去搡了搡他。 郑长安如一座大山般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直到丹丹手上的动作从小心翼翼的推搡变为了暴躁的捶打,这才有了反应。 “等下哈。”说着,他拿出手机给郑怀野打了个电话。 “小野啊,可儿饿了,说是不想吃外卖,不想吃垃圾食品。” 郑怀野一听,立刻问了句:“她想吃什么?” 刚刚他俩还在微信呢,虽然可儿在追剧,对他的话回得有一搭没一搭,但也没听她喊饿啊。 郑长安只道:“都行,吃点家常菜,你过来做两道呗。” 他回得很爽快,说了句:“好,就来。” “买点菜,家里没菜了。” “嗯。” 挂了电话,郑长安摸了摸丹丹的头:“小叔一会儿来做,先吃点水果。” 丹丹扒着沙发扶手道:“爸爸,小叔叔和小姨……有点怪怪的” 郑长安只回了句:“瞎说!” 搞没搞到一起不知道,不过怀野之前提了东西殷勤地去了一趟可儿家,怀野跟他爸说他喜欢可儿,这些事,可已经是全家皆知了。 丹丹点到为止,只回了一句:“好嘛。” 一副点到为止,看破不说破的睿智模样。 - 挂了电话约摸一小时不到,门口便传来一阵密码输入声。 来的可够快。 郑长安也没去应门,就丹丹放下了手中的牛奶一阵风般跑了过去,见到玄关处的郑怀野,大叫了一声:“叔叔!你终于来了!” 郑怀野右手食指抵在嘴边,“嘘”了声,便一把捞起了小丹丹抱在怀里,说了句:“小点声,你小姨还不知道我来了。” 丹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便举一反三,说了句:“我知道,你想给小姨一个惊喜!” 郑怀野一边抱着丹丹往里走,一边问了句:“小姨呢?” 丹丹小声道:“在房间里。” 郑怀野便放下丹丹,缓缓向宋亦可房间行去。 到了门口,郑怀野“咚咚咚”敲了三下门,只听门内传来一声:“干嘛?” 郑怀野也没回答,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便伸过去,按动了一下门把手,而后推开了房门。 而一开门,便迎面撞见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宋亦可。 上身穿了一条质感柔软的墨绿色卫衣,下身光着,卫衣下摆堪堪遮住了丰满臀部的一半,隐约可见下面穿了一条干净的白色棉内裤。 一头长发松软地披散下来,拢到了一侧。 纤细白嫩的手上松松地捏着一部轻薄的手机,白色耳机随意地耷拉下来。 见到他的一瞬间,她只觉得惊吓!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她此刻的样子不能见人的啊! 于是不到一秒钟,宋亦可便发出“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惊恐尖叫,两手捂住脸一副“没法见人了”的样子,便向床边跑去。 看到宋亦可这一身装扮与慌乱尖叫的模样,郑怀野也显出些许慌乱。 而他下意识的动作是—— 立刻迈了一步,把自己卡在门口的身子挪进了房间里,而后“嘭”地关上门,顺手锁上了门把锁! 女朋友这个样子,怎么能给别人看到! 丹丹也不可以! 孰知,宋亦可此时此刻最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待门关好,郑怀野修长的胳膊一伸,便轻轻松松拦住了捂着脸跑向床的宋亦可,往自己怀里一揽:“没事没事没事,刚刚没人看见。” 宋亦可:“!!!” 你不是人啊!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别致的变态! 而郑怀野还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没事没事。” “没事没事。” 没事你个头没事! 她思想开放,没穿裤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她今天没洗头,在连续几日的不规律作息下气色也变得有点差,她主要担心这个! 而郑怀野把她抱在怀里,她意识到他看不见自己,刚刚的惊慌这才逐渐散去。 郑怀野又微微蹲下身,把她两条细长的大腿一往上提,宋亦可便默契而轻盈地往上一跳,跳到了他身上,两条腿考拉一样盘在他腰后。 郑怀野大大的双手把在她光滑而又带些肉感的大腿根处。 她很喜欢这个姿势,总能让人感到格外安心。 渐渐的,刚刚的惊吓悉数退去,某种欣喜之感渐渐地油然而生。 她哼哼唧唧的语气小声嗔怪道:“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你饿了,来给你做饭。” 宋亦可把脑袋往他肩颈处一埋,便开始左右蹭:“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丹丹呢。” 郑怀野只是轻轻笑了笑。 郑怀野又抱了好一会儿,说了句:“脸正过来,让我看看你。” 宋亦可把头埋得更深:“才不!” “乖,想你了,让我看看你。” “就不!” 郑怀野无奈,只是在她头顶上吻了一口又一口。 她头发上散发着水果味洗发水的香气,很宜人,像一只熟透了的、汁液丰满的水蜜桃,让人想咬上一口。 宋亦可却道:“我没有洗头发!” “没事,香香公主。”说着,又吻了一口,这才把她放下,“好了,我去做饭了,准备准备出来吃饭,三十分钟。” 第50章 忽然好想嫁给他 而当郑怀野离开了闺房, 轻轻带上门一扭头—— 只见客厅里是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安静。 郑长安依旧坐在沙发上看高尔夫球赛,背影不动如山;丹丹则鸭子坐在旁边地毯上搭乐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像是在思考要搭一个怎样的形状。 这一切都太平静了,平静到令人窒息。 也不知这高档豪宅隔音如何, 也不知这两人都听到了什么。 他只知道——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 他说了句:“我去做饭了。”便优哉游哉向开放式厨房走去。 仲秋——一个秋高气爽、螃蟹肥满的季节。 这两日中秋收礼, 家里螃蟹一箱箱的堆积如山,他便挑了一箱新鲜的带过来,准备做一道香辣蟹。 而正在洗螃蟹时, 宋亦可走了出来。 上面依旧是刚刚那件墨绿色卫衣, 下面穿了件肥肥的浅色牛仔裤, 脚上趿了双拖鞋, 只不过头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儿。 她头发不长, 辫子辫得有些紧,便有些俏皮地翘在两边,还挺可爱。 郑怀野瞥了一眼, 会心一笑。 宋亦可便蹦蹦哒哒来到厨房, 往他旁边一凑,说了句:“要不我来刷吧。” 她可是打得一手好下手。 这种初级的事,交给她这个剥蒜小妹就好了, 哪用得着他大厨出手? 郑怀野继续刷着,丝毫没有把这活儿让给她做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才说了句:“容易伤着手,还是我来。” 宋亦可便殷勤地问了句:“那我要做点什么呀?” 郑怀野便用下巴指了指桌上那一袋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里面有丑桔,先把那丑桔吃了。” 不叫她干活儿,却叫她先吃水果。 宋亦可心里一甜, “哦”了声走到餐桌前坐下,剥了丑桔便开始一瓣一瓣地送进嘴里。 郑怀野洗完了螃蟹从旁边路过,宋亦可还他嘴里送了一瓣。 两人举手投足间,就是大写的默契二字! 洗完了螃蟹,便轮到宋亦可上手了。 蒸米饭、切姜丝、洗菜、切菜,事情做得井井有条。 郑怀野则在一旁开火炒菜,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没一会儿,一餐小而精美的饭便制作完成。 一道香辣蟹,一道尖椒炒蛋,一道鸡胸肉沙发,还有一盘芝士玉米。 宋亦可摆好了四套精致的银制餐具,朝客厅叫了一声:“吃饭啦!” 刚刚两人在厨房的亲呢,郑长安看着电视,却也全部尽收眼底——欢声笑语毫无遮拦地传过来,他想不注意都难。 顿了一会儿,他才会了声“嗯”,从沙发上起身。 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都没看到。 坐到餐桌前,他也不看对面那两人,只顾埋头吃饭,充耳不闻似的听着头顶传来的窸窸窣窣的闲谈声…… 两人时不时还互相夹个菜? 这要是她姐在这儿,他们敢如此嚣张? 想着,他迅速扒完了最后一口饭,说了句:“吃完了。”便放下碗筷,回屋跟老婆视频去了。 丹丹也迅速吃了一大碗饭,说了句:“我吃饱了!”便跳下餐椅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回房间去了。 留两人如胶似漆地吃完,郑怀野便起身收拾去了。 宋亦可坐在餐桌上,一只手掌撑着下巴,看着郑怀野把盘子两个两个的从自己眼前端走,看着他戴上一副胶皮手套把碗碟上的厨余抹到垃圾桶,看着他把碗筷摆进洗碗机,又拿抹布抹了两遍桌子。 看着这漂亮、矜贵的男生,如此耐心而毫无怨言地做着这些事。 也是在这一刻吧,她忽然就很想嫁给他…… 而身后,郑怀野处理完这些事,便摘下手套冲了一下手,而后向仍坐在餐椅上的宋亦可款款走来。 他从她身后轻轻锁住了她脖子,就这么从后面抱着她。 宋亦可没回头。 她很喜欢他抱着她,便只是宁静地享受着这一刻。 抱了好一会儿,他在耳边轻声问了句:“吃饱了吗?” “嗯!特别好吃。” 郑怀野没回话,只是轻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手开始不安分地捏住了她下巴,力道不轻不重,而后往上抬了抬,让她脑袋后仰着面对自己,而后,一个吻深深地覆了上去。 他下巴上带些胡茬,轻轻摩挲着她,让她一直痒到了心里。 她两只手紧紧攥着他横在自己脖子前的胳膊,脑袋用力抬着,接受着他温柔而又带着一丝霸道的爱抚。 她像是一脚一脚踩在了云端,幸福在胸口汹涌,澎湃得让人一句话也来不及说。 而这样的感觉,这一生也只有他一人能给予。 第51章 搞坏事 这一夜, 郑怀野留宿家中。 平常工作时,宋亦可作息一向规律,只是这一放假便又回到了夜猫子生活, 剪了个视频上传上去,又去洗了个澡, 而此时已是夜里一点了。 她一边用毛巾擦着湿答答的头发,一边光脚从浴室走出来, 路过床边拿起了手机一看,见郑怀野二十分钟前给她来了一条微信: 【在干嘛?】 她“哒哒哒”打下一句:【刚洗了个澡。】 说完,她把头发擦干, 而后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见郑怀野没回, 这才拿起了吹风机开始吹起了头发。 吹完躺上床—— 不知怎的, 一想到郑怀野就在对面客卧里, 她便怎么也睡不着。 她睡东侧次卧,郑怀野睡西侧客卧,中间只隔了一个客厅, 她却觉得那真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她平躺在床上, 一头乌黑的中发随意散落在白色枕头上,两手端举着手机…… 犹豫了一会儿,她打下一句:【小野……】 【小可有点点想你哎。。】 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 对面看到这句话的郑怀野,脸上会是怎样得意的表情。 没关系, 让他得意。 过了一会儿,郑怀野才回了一句:【来找我?】 宋亦可:【不可以啦!被姐夫和丹丹看到了怎么办!】 郑怀野:【一点了,他们睡了。】 宋亦可:【那也不行!】 郑怀野:【那我去找你?】 宋亦可连忙道:【不行不行不行。】 要知道在一墙之隔,可就是姐夫所在的主卧。 百般纠结之下, 宋亦可终是没能抵挡住热恋期一秒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情,回了一句:【算了!我来找你!】 郑怀野回了一句:【好。】 回完,宋亦可把手机往边上一扔,便从床上弹了起来。 走到门口轻轻把门开了一道缝,往外一瞄—— 只见客厅内空空荡荡,昏暗一片,只亮着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 确认了姐夫和丹丹不在客厅,宋亦可这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合上房门,怕弄出声音也没有穿拖鞋,光着脚就一溜烟跑到了郑怀野所在的客房。 她直接开门而入,而后关上房门。 房门“咔嚓”一声落锁的瞬间,她只感到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 她平复了一会儿,这才着眼打量对面。 只见不大不小的一间客房,郑怀野正坐在床尾位置,正对着她,后背微微向后仰,两手抵在后面,两条腿则大剌剌敞着。 他上身穿了一件圆领的灰色卫衣,很宽松,下面一条黑色五分短裤,赤着脚,看着十分随意。 却又有一点,欲。 房间内光线柔和,床头柜上放着一瓶祖马龙香薰,隐隐的味道有些勾人。 宋亦可生生咽下一口口水,而后一扭头,便把房门上了锁。 而看到这个小动作,郑怀野轻笑了一下,像是正合他心意。 锁了门,宋亦可似是感到一丝安全感,虽然心脏仍在狂跳,却也能放得开一些了,光着脚像他走过去,便跨坐在了他腿上,两条胳膊贪婪地抱住了他脖子,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似是在说—— 我好想你。 郑怀野则小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托着她屁股,让她坐得更舒适一点。 从进门到现在,两人默契得一句话都没有说。 仿佛一开口,便会被别人发现。 只是每一个细小的肢体语言,彼此都能读得懂。 宋亦可似是坐得不大舒服,即便被郑怀野托着,却总觉得要往下滑,她便一直动来动去地调整姿势。 郑怀野便无奈地叫了一声:“宝宝。” “嗯?”她一副天真又无辜的口吻。 他没多解释什么,只是说了句:“别动了。” 她像是被催了眠,郑怀野说别动,她就顺从地不动了。 只是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坐得不舒服,并且觉得只要调整一小下下就可以舒服了,于是屁股又动了动。 而还未调整好,郑怀野便“啪—”的一声往她屁股上打了下。 “别动。再动要硬了。” 顿了顿,他又问:“硬了怎么办?” 不恋爱不知道,这一恋爱宋亦可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青涩的小姑娘,却也依旧保留着瞬间脸红的技能。 郑怀野这一讲,宋亦可登时便感到脸上烧红,紧紧抱着他脖子,把脸埋得更深了。 郑怀野不依不饶地又问了句:“说啊,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 心里如此硬气,只是面儿上,她却如一只鸵鸟一头把脑袋埋进了沙地里。 郑怀野也不问了。 如此一个又可爱又欲的尤物,此刻,就这么环着他坐在他腿上,还害羞似的把头埋在他颈窝里。 他,真快要挺不住了。 他在她耳边轻声叫了声:“宝宝。” “嗯?” “给我口,好不好。” 她早知道一过来,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过正如鲁迅所说——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愿意开窗了。 她退了一步说了句:“用手。” “口。” 宋亦可佯装生气,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小声嚷了一句:“手!” 郑怀野这才道:“好好好,手手手。” 这一次她很熟练,把他弄得很舒服,正所谓轻车熟路、熟能生巧也。 结束之后宋亦可也蛮有成就感,只是在想—— 男生到底是什么可爱又低能的小动物,平日里高高在上、优秀的不可一世的样子,结果这么一点小事就能给拿捏了。 哎。。。 第52章 熊童子 结束之后, 宋亦可便瘫坐在了地板上,头轻轻搭在了他大腿上。 坐了一会儿,郑怀野便把她从地上捞起来, 她全身没力,像一条湿毛巾任由他摆布, 他便把她抱到了自己大腿上坐着。 坐了一会儿,看了眼手机, 竟已是凌晨三点。 郑怀野便柔声说了句:“三点了,去睡觉好不好?不要熬夜。” 他语气里是一种面对小朋友似的温柔和轻哄,而每当怀野用这样的口吻对她说话, 她便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走路要抱抱, 说话也不会好好说的三岁小孩。 她便把头埋在他胸膛, 说了句:“宝宝累累。” 他又轻哄了句:“宝宝累累了, 那哥哥抱你到床上好不好?” 她的确也有些困倦, 便应了声:“好。” 郑怀野便顺势将她横抱了起来,光脚踏在干净的木质地板,走出了房间, 穿过了洒满月光的寂静客厅, 来到了她的房间。 今日月光真好,整个房间都被照得敞亮。 他轻轻把她放到床上,给掖好了被子, 见床头柜上放了一支香薰蜡烛,便问了句:“助睡眠的?” 宋亦可轻轻“嗯”了声。 “要不要点?” “要!” 郑怀野便从裤子口袋摸出一只金属打火机, “呲—”地一声点燃,而后点上了蜡烛。 慢慢地,蓝风铃中又带着一丝清新的柑橘的味道,便隐隐萦绕在整间房间。 他又走到窗前, 问了句:“窗帘呢?全拉上还是拉一半。” “拉一半。” 郑怀野便把窗帘拉到三分之二的位置。 弄完,郑怀野又走到了床边,弯下腰,两手撑在她脑袋两侧,俯下身子打量她。 月光下,隐约可见宋亦可正睁着一双星星眼格外快乐地看着他,那是一种所有细微的需求都被温柔地满足了的快乐。 眼尾中,又带着一丝对给予了这一切者的崇拜与爱意。 她两手刚好摆在脑袋两侧,郑怀野便顺势摁住它们,又十指相扣。 很温柔,力道却足以让她动弹不得。 又看了她一会儿,郑怀野便俯身吻上了她嘴唇。 宋亦可本能的有些挣扎,只是两手又被他摁着,挣扎了两下,便只能乖乖接受着他霸道的吻,任由他把舌头伸了进来。 他的吻星星点点地落在她面颊上,眼睛上,额头上。 过了好久,终于松开了她,把她略有些凌乱了的薄被掖好,起身说了句:“晚安,公主。”便离开了房间。 离开后,宋亦可乱七八糟地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脑袋却有些空空。 他那么霸道,霸道地把她控制在他身边,让她只能去享受他给予的无限温柔。 他的温柔让人沉溺,让人幸福得喘不过气。 而她愿意在这囚牢里判自己终身监·禁。 - 一觉醒来,宋亦可看了一眼手机,是上午九点。 本想上个厕所继续睡的,只是听客厅里丹丹一阵吵闹,便走出去观望了一眼。 只见马上要去上钢琴课的丹丹,上身穿了一件肥肥大大的T恤,下面穿了一条短短的白色牛仔裤,T恤下摆把裤子整个盖住了,来了个下衣失踪。 看着挺潮,不过在三十多快奔四的姐夫眼里,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穿成这样。 姐夫上身穿了一件湖蓝色Polo 衫,下面一条白色五分短裤,站在门口道:“不可以!现在立刻去把衣服换掉,下面穿长裤。” 丹丹背着一个小背包,仰着脑袋与姐夫对视:“这个是妈妈给我买的!” “爸爸不让你这么穿。” 丹丹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iwatch:“现在是九点二十,我十点钟上钢琴课,迟到了都怪你!” “我不管,你什么时候把衣服换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听到这儿,丹丹便生气地来了句:“我有穿衣自由!你虽然是我爸爸,但也没有权力干涉我!” 宋亦可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现在的小孩可真难带,跟大人顶起嘴来还一套一套的,连穿衣自由都出来了。 宋亦可看了眼姐夫,姐夫平日里行为作风一向古板,看来是绝不能接受女儿穿这么短的短裤出门的,便转而去做丹丹的思想工作,说了句:“丹丹,今天外面冷的呀,咱们换一条长裤好不好?” “不好!” 而一旁,郑怀野只是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一副闲闲散散、事不关己的模样。 姐夫一看丹丹这态度,脸上“噌”地一下就火了起来,说了句:“你不换是吧?”说着,便气冲冲往卧室去了。 宋亦可:“?” 这这这,不是找什么东西揍孩子去了吧? 宋亦可愣愣地回头看了郑怀野一眼—— 郑怀野看了这阵仗,也坐正了些,与宋亦可四目相对。 丹丹则两手握着双肩包带子,定定地站在原地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只听卧室里传来一阵劈了啪啦,翻箱倒柜的声音。 宋亦可听了心里一阵紧张,冲郑怀野挥了一下胳膊,小声喊了句:“快去拦一下呀!” 郑怀野愣了一下。 宋亦可急得不行,指了指卧室方向道:“快去拦一下呀!去呀!” 郑怀野这才处变不惊地站了起来,而刚要走向卧室,便见姐夫走出来了。 只不过换了身装束,上面依旧是刚刚那件湖蓝色Polo 衫,下面,则换了一条姐姐在孕期穿过的超大码的白色热裤,热裤上还带着破洞,参差不齐的毛线垂吊在姐夫那一双迷人的红铜色肌肉大腿上。 这画面太美,叫人不忍直视。 姐夫气冲冲走到丹丹旁边来,说了句:“走!去上课!” 而丹丹一见姐夫这装扮,便说了句:“爸爸!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我也有穿衣自由!走,去上课!” 丹丹气得跳脚,喊了句:“爸爸,你快去换衣服呀!这个是妈妈的衣服呀!” “管他谁的,反正我有穿衣自由。你穿成这样去上课,我就穿成这样去接送你,爸爸说到做到,你自己看着办!” 丹丹又跺了一下脚:“哎呀!” “去换!” 丹丹没招,只得回去换裤子。 姐夫见丹丹去了,这才又回到卧室换衣服。 一大早就鸡飞狗跳,直到姐夫去送丹丹,家里这才落了个安静。 宋亦可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心累累。” 一旁郑怀野则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毫无波澜的样子,问了句:“饿不饿?” “有点。” “给你做个三明治?” “好呀。” 他又看宋亦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便说了句:“你先进去躺一会儿,一会儿给你送进来。” - 八天假期一晃而过。 宋亦可假期综合症,晚上躺在床上赖赖唧唧地不想第二天上班,还发了条朋友圈:【不想上班,明天可以装病请假吗?】 这一条并没有屏蔽老板。 于是不到两分钟,姐姐便在下面理所当然地评论了一句:【不可。】 郑怀野则来了一条微信:【明天给你带便当。】 这件事儿他还记着呢。 而想到第二天可以看到小野,便觉得上班这件事没那么令人难过了。 天渐渐凉了下来,第二日,宋亦可上身穿了一件毛茸茸的杏色毛衣,下面穿了一条黑色A字裙,露了腿在外面,又化了个淡妆。 梳妆台上放了一株多肉熊童子,是上回丹丹带到幼儿园去的,她喜新厌旧,又换了另一个品种的多肉,便把这一盆带回家给宋亦可养了。 她办公桌上绿植挺多,光仙人球就两个,可以吸辐射,而一想到上回去怀野办公室,见他办公室里那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便想着把这一盆带给他养。 丹丹都能养的活,他只要没什么虐待植物的癖·好,应该也没太大问题。 打扮好,宋亦可便捧着一盆熊童子下到地库,开车上班去了。 开工第一天,也没太多事可干。 开了开会,又刷了刷手机,一上午就水过去了。 而到了十一点五十,手机上便弹出一条微信。 郑怀野:【在哪儿吃?】 宋亦可一向不喜欢做选择,便回了句:【都可以呀。】 郑怀野:【要不来我办公室?】 办公室…… 恐怕不大好吧,大家平常工作无聊,流言蜚语传的很快的。 而正犹豫着,郑怀野又来了一条信息:【现在我们这儿已经空了。】 【我们公司项目组男生,都是饭桶,没一小时不会回来。】 宋亦可这才回了句:【那好的吧。】 郑怀野:【现在过来?】 宋亦可:【嗯。】 回完,宋亦可又补了个口红,便抱着自己要送给他的熊童子走到了电梯间。 第53章 被抄袭? 电梯一层层地升上去—— 宋亦可捧着一株养得胖胖的熊童子, 仰头看着一层一层跳转的数字,不知怎的,心里竟还带着一丝小姑娘去约会时的欢欣雀跃。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 宋亦可下了电梯, 一路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过去,而一推开玻璃门拐进去—— 明明想象中, 办公区应该是空无一人,只是此刻却坐了一大片人, 一律是穿黑西装的鼎盛员工。 大家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吃外卖,乌漆麻黑的一大片…… 他们鼎盛一向阳盛阴衰,十个里不见得有一个是女生, 又都爱穿黑西装……而宋亦可一个装扮粉嫩的女孩儿走进去, 显眼得就像是绿草堆里一朵移动的红花。 大家纷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齐刷刷地注目过来。 于是宋亦可立刻倒退一步, “嘭—”地关上了公司门。 她背对公司而立, 立刻给郑怀野发了条微信。 【/裂开/ /裂开/ /裂开/】 【哥!你不是说你们项目组的人都是饭桶,都去食堂吃饭了,没一个小时不会回来吗?】 【怎么这么多人啊!】 这个骗子! 上回在他们家, 他说他爸打牌去了不在家, 结果她一下楼就撞见了他爸,他还说他爸是刚回来的。 那回她也就信了,这回呢? 只见郑怀野十分无辜地回了一句:【外面很多人?】 【没看见。】 【可能周一食堂菜单一般, 都吃外卖了吧。】 瞧瞧这毫无歉意的无赖样子。 她回了一句:【那怎么办?】 郑怀野:【稍等一下。】 不知为何,听到他那句“稍等一下”, 她情绪便些许安抚了下来,他应该有什么办法。 或许他办公室有什么暗门,或者,他们也可以出去吃。 而等了一会儿, 便听身后传来“咚咚”两声指关节扣在玻璃门上的声音。 宋亦可一扭头,便见郑怀野西装革履出现在了自己背后。 他把门一拉,便对她说了句:“进来。” 宋亦可:“???” 所以他说稍等一下,就是到门口来接她? 她又扫了一眼那片呜呜泱泱的人群,只见一群男生在那里看好戏似的看着他们。 宋亦可指着他们,一副“你快看看他们!都在盯着我看!”的焦急表情。 郑怀野便扭头看了眼他们,凶了一句:“别看了,吃饭!” 大家便立刻收回目光,一副认真扒饭的模样。 而等两人步入了总经理办公室,外面办公区内便爆发出一阵阵起哄声—— “这这这,是小郑总有喜了?!” “这不是少奶奶的小堂妹,这是要亲上加亲?!” “还以为小郑总不近女色,原来是个闷骚型,女朋友早就搞到手了。” “两人莫名般配,有木有啊?” “主要是颜值比较般配吧,淦!我酸了。” “我不管了,我已经准备好吃喜糖了。” 他们这号称5A级的写字楼,隔音效果也真是一般,宋亦可站在门口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脸红得不行。 郑怀野见她这模样,却只是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这就脸红了?”顿了顿,又“嗯?”了声,“怎么,还不能让人知道啦?” 宋亦可骂了一句:“大骗子!”便走到了沙发上坐下。 只见茶几上摆了几个饭盒,郑怀野闲适地走过去坐下,一一把盖子打开,香酥蟹、红烧肉、炒青菜、蔬菜沙拉,荤素搭配,应有尽有。 若说郑怀野做便当的手艺,她是真的服,每一次都能变着花儿的做出新鲜菜式。 看到美食,宋亦可便觉得其他都没所谓了,刚好也饿了,二话不说,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郑怀野像是不大饿,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熊童子,左右打量了一眼问:“这是什么,你送我的?” “嗯啊。” 别人送花,她送盆栽,也是清奇。 郑怀野说了句:“谢谢。”便走去摆到了办公桌上。 宋亦可又补了句:“丹丹从幼儿园拿回来的,我看你办公室太单调了,没什么活物的感觉,植物可以吸辐射,你好好养。” 郑怀野恭顺地说了句:“是,好好养。” 二小姐送他的,他可不得供起来好好养着。 郑怀野厨艺实在太好,这一阵,她一直跟着郑怀野鬼混,身上着实长了几斤肉,吃到七分饱,宋亦可便哼哼唧唧地叫了一声:“小野……” “嗯?” 他声音很温柔。 “小可最近都胖了,今天上称,都快一百一十斤了。怎么办,小野一定要嫌我胖,嫌我丑了。”说着,摆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郑怀野则问了句:“哪里胖了?” “脸、腰、肚子、大腿,哪儿都胖了!” 郑怀野便幽幽地来了一句:“没关系,一定是体重计坏了。”顿了顿,“胖也是胸和屁股胖了。来,多吃点。”说着,又给她夹了一块螃蟹。 “……” 狗男人,哄女生还挺有一套。 不过听他这么说,宋亦可对体重的焦虑便也烟消云散,接过螃蟹一边啃,一边又打开了微信。 而一打开微信,便见姐妹群有几十条的未读信息。 原来是一涵在姐妹群发了几张图片,那组图片,像是哪个网红在微博上上新服装的图片,只是上面每一件,宋亦可看着都极其眼熟。 这不就是前一阵一涵设计,她找她爸爸的工厂下单,几周前已经开始在网上贩卖的衣服? 宋亦可立刻回了一句:【???】 叶一涵:【周媛。】 叶一涵:【你还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 她和一涵第一次注意到周媛,可不是因为她多美多红,而是那一阵她和一涵上新了衣服,而在她的微博下,有几个粉丝给她留言,说在她们上新后两周,周媛也上新了极其相似的衣服。 其实一涵设计的衣服,风格都偏简约。 不过她们很注重版型和面料的质感,所以即便是一样的衣服,她们的家的穿上去也会更衬人一些。 她们被抄袭的衣服,其实看着也平平无奇。 不过是一系列校园运动风的Polo衫,而在每一件衣服的右上角处,都带着一个女孩的头像。 女孩头像的设计,参考了她、一涵和裕慈。 有波波头女孩,有短发戴眼镜的女孩,还有一头长卷发的女孩。 后来根据评论中的建议,她们又设计了几个头像,希望每个女孩儿都能从中找到自己喜欢的样子。 这是她们主打的一套姐妹装,经常有小粉丝三五成群地一起来下单。 而经粉丝提醒,宋亦可去周媛微博上看了一眼,只见周媛也出了一系列极其相似的T恤。 校园风Polo衫,右胸处带一个女孩儿的头像 头像做了一些简单处理,不过从发型到表情,都几乎与她们家的一模一样,不过是T恤颜色多加了几个作为选择,什么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都有。 当时选颜色,一涵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如果有太多颜色可选,会让顾客犯选择困难症,于是他们设计了八种颜色,做出了八款样品,而最终只选择了白色、藕粉色、梦幻紫和柠檬黄四种颜色上市。颜色饱和度较高,很适合受众群体。 而周媛则一共上了十一种颜色,九宫格都放不下,并配文道: 【我一直觉得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女孩儿们的感情,往往比恋爱更美好、情深。开学季,让我们一起来穿姐妹装吧~】 而姐妹装这个主意,也是学了她们的。 其实现在一搜淘宝,相似的衣服比比皆是,大家互相抄来抄去,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服装抄袭,仿佛早已是法外之地。 不过这一系列的衣服,于她们而言意义不同,一涵倾注了许多心血在上面,从图像的设计,再到颜色的选择。 而现在,就这样被人粗制滥造、四不像地学过去,看着可真让人火大。 且不止这一系列衣服了,宋亦可翻了翻她微博,只觉得周媛这个人,真的是让人无力吐槽。 时不时在微博晒一些大牌包包、大牌化妆品,以及自己家别墅的装潢,言语间,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家境优越,当网红只是个爱好。 每到一个国家游玩,每天至少八条微博。 从住了哪一家五星级酒店,到吃了哪一家世界级网红餐厅,再到买了什么什么东西,挥霍了多少多少钱。 而实则,她每一条微博上都暗含了广告。 网红靠广告恰饭无可厚非,而她恰完饭,还要再强调一遍——自己只是出去玩了一下,感谢父母提供的钞票,自己当网红只是爱好,发微博是为了回馈粉丝…… 发微博那么累,又要拍照、又要选照片、又要P图,还要想要配什么文字…… 宋亦可想了想,自己每一次出去旅行都要发这么多动态,她可能早就累死了。 她的微博整体看下来,宋亦可都只有一个感受—— 她真是卯足了每一个毛孔的力气,想要凹出一个毫不费力的白富美人设。 宋亦可从小上私立国际学校,身边同学皆非富即贵,后来去英国读了几年书,当然也见识过疯狂的华人富二代圈子,所谓crazy rich asian。 她爸爸有一个面积两倍于她们中学的工厂,她妈妈也创立了一个在省内顶有名气的连锁面包店品牌。 家里资产多少,她没有详细问过。 但她知道人上有人,自己家顶多算小康水平,也从不因这一点而沾沾自喜。 她知道家里可以为她提供一定支持,但也只是在她初入社会的当下,帮助她尽快在社会立足,而不是可以一辈子源源不断地索取。 有钱人,她见得多了。 小富、大富、顶富,她都有机会见识。 就周媛这格局,她猜测,顶多就是一个资产小几千万的暴发户吧,甚至有可能连这都不算。 一个真正不缺钱,真正只为爱好当网红的人,会为了恰饭东拼西凑抄袭别人的东西? 不过当时她和一涵都还在读书,心思淳朴,即便强烈怀疑周媛抄了她们,但也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耽误自己的生活和学业,在群里吐槽了两三天,便也就这么算了。 而且,万一真就只是巧合呢?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只是这一次,她和一涵再次上新了衣服,周媛又一次模仿了她们,抄了她们七八件衣服。 包括T恤的版型、涂鸦,毛衣的款式、图案,等等等等。 如此雷同,总不会是巧合了吧? 而上面每一个线条、每一款颜色,都是一涵反复修改、对比、调整后才得到的,却被周媛轻轻松松就偷走了。 宋亦可在群里说了声:【一涵,你想怎么办?】 宋亦可:【衣服是你设计的,想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叶一涵只回了句:【我想想。】 宋亦可知道一涵这一阵在准备毕业作品,正忙得焦头烂额,和她一起做衣服卖,也是为了毕业后的就业做准备,在此关头,她未必想节外生枝。 而正难受着,对面郑怀野又问了句:“怎么了?” “就是……反正就是……” 宋亦可一激动,便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郑怀野耐心地“嗯”了一声,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我平常会发发vlog什么的,其实我粉丝挺多的,也算一个兼职小网红了吧。上回也和一涵一起做衣服卖。” “嗯,然后呢?” “就有一个网红,她抄袭了一涵的衣服。” 郑怀野说了句:“我看看?” 宋亦可便打开了周媛微博,给郑怀野看,而郑怀野扫了一眼便道:“嗯,的确是很像。” “时间线可以证明是我们先出的。” 郑怀野则又问了句:“叫周媛,是吗?” “嗯啊。” 沉思了一会儿,宋亦可终究觉得这一次不能就这么算了,便编辑了一大段一大段微博,但说实在的,她并不是喜欢上阵撕逼的风格。 她做公关,自然见识过网友骂战的盛况。 周媛粉丝多,她知道一旦撕起来,肯定会有粉丝跑到她这里来骂,颠倒黑白、扭曲事实。 她不想自己原本恬淡的生活会被搅扰。 于是最终,她删删改改,只发送了这样一段话: 【哎。。。服装抄袭真就是法外之地? 算了,不管啦~我打工人下午还要搬砖,暂时没有功夫理会。 感谢男朋友今天的爱心午餐哦~】 下面则配了一张郑怀野准备的便当图。 第54章 周媛 发完微博, 宋亦可又在姐妹群说了一句:【我不管了,我发微博怼了一下,这个周媛, 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次真的不想再轻易放过她了!】 【抄了我们, 说明她一直在暗中关注我们。】 【先看看她一会儿什么反应。】 刘裕慈:【开怼了?我去看一眼。】 十分钟后—— 刘裕慈:【可。】 宋亦可:【嗯哼?】 刘裕慈:【说实在的,你这有点拉胯。。。】 宋亦可:【???】 宋亦可:【我觉得, 现在服装抄袭很难用法律判定,而且走法律程序时间、精力、经济成本都会比较大,最好的惩罚她的方式, 一种是动用舆论, 一种就是要过得比她好, 让她羡慕不来。】 刘裕慈:【是呀, 她不是喜欢凹人设么?你要让她知道, 老娘就是你在凹的人设!】 刘裕慈:【不过说实在的,你这思路挺好,不过这怼得的确有一点拉胯。】 刘裕慈:【这种人, 你要想让她羡慕不来, 你就要发你玛莎拉蒂的车子,发你荣华阁的房子,而不是晒你男朋友给你带的平价午餐, OK?】 刘裕慈:【而且晒车子的时候,你一定要说:“好惨哦, 刚毕业赚不到钱,只能开姐姐放在车库堆灰的车子,只能开玛莎拉蒂,真的好惨哦。”一定要这个调调, 明白?】 刘裕慈:【你要不晒一下郑怀野家的大庄园,她保准气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宋亦可:【我有一个帅气又体贴的男朋友,她没有哦。这种抄袭、凹人设的小贱.人,才不会有人真的爱她,爱也只是爱她的人设,长久不了。】 宋亦可:【祝她一辈子孤独终老。】 刘裕慈:【大可儿啊,人家才不会羡慕你男朋友长得帅,只会羡慕你漂亮又有钱,明白吗?】 刘裕慈:【她这种人,早就想开了,要什么爱情,她只想每天抱着钞票睡觉。】 刘裕慈:【对付小婊.子,另有一套方法,我晚上手把手教你。】 宋亦可:“……” 退了微信,宋亦可又点开了微博。 而不到十几分钟时间,微博下已经多了几十条评论: 【小姐姐终于更新啦~哼!重色轻友,有了男朋友就忘了我们了。】 【小姐姐多更日常,老粉丝了。】 宋亦可一条一条看着,只觉得暖心,只是看着看着又觉得有点不大对劲——难道没有小可爱注意到自己被抄袭了? 【服装抄袭真就是法外之地?】 是这句话暗示得不够明显? 又看了看,只觉得有些评论走偏了方向: 【这午餐就还挺普通的,原来白富美也就吃这种家常饭菜。】 【emmm,好奇小可姐姐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公主要和王子在一起才符合我们的期待呀,不会是被穷小子给骗走了吧……】 【同好奇,小姐姐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不会真的是穷小子吧。。。】 原本想隔空喊话周媛,却并没有达到理想效果。 宋亦可只能保持微笑,回复了其中一条评论道:【哎呀,大家都是普通人,都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啦。】 回复完,笑容收紧,她又点进周媛微博看了一眼。 而一下拉刷新,便见周媛一分钟前发了条微博: 【坐在宝马车上哭,还是坐在自行车上笑的问题,我是从来都不会纠结的。公主当然是坐在宝马车上笑的啦~】 下面则配了一张自己坐在副驾驶上的自拍。 车标没露,不过仅看车内空间和车饰,便可以感觉到其豪华程度。 宋亦可:“???” 这一条,她可以理解为是周媛对自己的隔空回应吗? 她一方面觉得周媛是不是住在她微博里在视奸她,一方面却又在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这也太巧了吧? 正懵逼着,郑怀野便拿筷子敲了敲她的饭盒:“克洛伊小姐。” “嗯?” “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说着,往她饭盒里夹了一块螃蟹。 宋亦可便放下手机开始啃螃蟹,又嘟囔了句:“这个周媛,真的是奇奇怪怪的,总觉得她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微博,又觉得是不是我自己自恋想多了。头大。” 郑怀野随口问了一句:“叫周媛是吗?” “对呀。” 见宋亦可一块螃蟹已经啃完,郑怀野又给她夹了一块:“把这个也吃了,这个蟹黄多。” 宋亦可便又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吃了饭,回了玉颜,上午刚开完会的leader便给她安排了一堆工作,她们这工作一忙起来连厕所都没时间上,哪有时间刷微博摸鱼。 一直忙到了晚上六点,她才有时间上了个厕所,又坐在马桶上点开了微博。 而一点开微博,便见自己的私信区炸了。 一下午的时候,接近一百多条的留言: 【小姐姐被抄袭了?是不是那个周媛呀?】 【周媛!我知道的!她们家的衣服我也买过,质量真的差!而且有几件衣服,我也怀疑是不是抄袭了大可儿家的,但不想节外生枝就没说。】 【抄袭了还死不承认,她衣服上新的微博下面评论区都关死了,只能去其他微博下面评论。她下场喷脏话骂人也就算了,自己骂爽了之后过一会儿还删评?真的是骚。还好我截图了,我一定要让她粉丝们看看这个人的真面目。】 【还说什么卖衣服不是为了挣钱,自己不缺这点钱……瞧瞧她们家衣服那做工,成本克扣成那样,还说自己不是为了挣钱,真的是醉了。相反大可儿家的衣服才是好看、好穿,同等质量下价钱也真的是良心。】 网友还发了一些截图给她,截图中是下午周媛在评论区开撕的言论。 【抄袭?我们的设计师团队清一色是海外留学背景的,我做这个也单纯是想有点事干,我缺这点钱吗?】 【宋亦可?谁呀?】 【进主页看过了,用XX手机,果然用XX手机都是蛆,就知道酸别人。】 宋亦可:“……” 原来这个周媛,也就这么一点点段位,稍微被质疑了一下就开始在评论区跳脚了。 宋亦可回复了几个私信,表明自己后面会和设计师认真商讨这件事怎么解决,是尝试走法律途径还是如何,商量好之后再给大家答复。 而在这时,郑怀野又来了条微信:【结束没?去吃饭吗?】 宋亦可:【走啊。】 郑怀野:【来负一楼。】 宋亦可:【好呢,马上!】 到了负一楼地库,上了副驾驶,宋亦可又嘟囔了一句:“这个周媛,真的是无语死了,今天有人说她抄袭,她就开始和网友撕逼。呵呵,真的是笑死了,我决定了,我周末就整理一下证据锤爆她!我一个专业公关,还怕她?撕就撕,我可不怕。” 而旁边,郑怀野只是笑了笑,说了句:“加油,小公关。” “必然要加油。” 郑怀野又问:“吃什么?” “我都可以啊。” “想吃烧烤,听润润说怀海街那一条街的烧烤味道都不错。” 宋亦可也好久没有吃过烧烤了,立刻便回了一句:“走走走。” 而刚开到一半,刘裕慈便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进来,一点接通,刘裕慈和傅景润两张大脸便怼进了屏幕里。 刘裕慈道:“干嘛呢,小宝贝。” 宋亦可回了句:“跟怀野在一块儿,准备去吃烧开呢。” “吃哪家呀?” “去怀海街看看。” 刘裕慈又忽然神经兮兮来了句:“对了,可儿!我这边有一个惊天大爆料,关于周媛的!”说着,又扭头看向傅景润,语气一变,娇娇滴滴地来了句,“bobi,bobi(宝贝宝贝),我也想吃烧烤了,我们去找小可和小野好不好。” 傅景润欣然同意,刘裕慈便道:“那我们去找你哦。周媛的料,我过去再和你讲。” 周媛的惊天大爆料? - 郑怀野的车缓慢驶进了人潮拥挤的怀海街,勉强停在了路边,两人都饿了,等了一会儿裕慈她们,郑怀野等不及,便给傅景润打了个电话。 而傅景润说——裕慈正在洗澡。 郑怀野等不及了,说要先点,便去点了一堆烧烤,而等烧烤端上来时,裕慈才刚吹好头发…… 郑怀野便拿了一串羊肉串,说了句:“先吃,不等她们。” 有了周媛那件事,她觉得自己也得学习一下周媛的精神好好营业,便先没吃,开始拍起了自拍。 她穿了一件酒红色圆领针织衫,领口略大,她又盘了个丸子头,将优美的颈部线条与凸出的锁骨展露得极好,随手拍了几张,便有几张可以上传的。 又想到裕慈白天那段话,别说,还真点醒她了。 这一次宋亦可开窍了,随手拍了一张郑怀野停在路边漆黑锃亮的S级黑色奔驰。 车子很豪气,回头率也很高,拍照时,刚好有两个人回头看了那车子一眼,而两个路人的脸又糊得刚刚好,可以发到网上。 她又拍了一下对面的郑怀野。 没露脸,只露了他优越的下颚线与修长好看的手。 他两手拿着手机,正在回工作消息,可以看到他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与骨干手腕上那一支昂贵的腕表。 拍完,她便把三张图片一起上传。 照片中,她穿着精致,坐在路边大排档,一手拖着腮,笑得从容而又娇艳欲滴,还婊里婊气地配了一段文字道:【哥哥!答应我下次不要把车开进这么拥堵的街道了好嘛!】 这茶艺水平,她想给自己打十分。 发完微博,宋亦可便放下手机专心吃饭了。 烧烤的味道,又有谁可以拒绝。 吃完,点开微博,便见微博下多了好多评论: 【大可儿今天营业好勤快!加油继续保持哦。】 【哇哦,这个手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虽然没露脸,但已经可以确定是个帅哥了,淦!我又酸了。】 她又点进了周媛微博,便见周媛就在刚刚又蹦哒了一下: 【统一回复一下,你们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没什么名气的小网红,我真的没有什么机会能看到她微博。如有雷同,只能说纯属巧合。大家也不要闲的没事干,一天都扑在网络上,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工作,也不会自己的生活一塌糊涂,只会酸别人了。】 而在评论区,她也回复了几个怼宋亦可的评论,微博发的一本正经,在评论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网友:【额,,,宋亦可,还真没听说过。】 周媛:【挺迷的,一边说自己白富美,一边还吃着路边摊,也不怕吃坏肚子。这年头白富美的门槛可真够低,开个奔驰,留个学,家里住个小独栋,背个爱马仕,用几个大牌化妆品,寒暑假能去国外旅个游就算白富美啦。而且,停在路边的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她男朋友的。搞笑。】 宋亦可:“……” 周媛一定是挨个看她微博和vlog了,也不知是今天看的,还是老早就开始在视奸她。 不过看到这些,宋亦可内心也毫无波澜。 她也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的炫富游戏,难道她真的要晒出她们家用来装房本的盒子,和用来装车钥匙的篮子? 第55章 做品牌 看了一眼前方, 此刻,她只觉得眼前的烧烤不可辜负。 她拿起一串油滋滋的羊肉串便吃了起来,吃了又吃, 而等面前一盘烧烤都干完了,裕慈与润润哥才姗姗来迟。 裕慈一坐下, 说了句:“周媛的事一会儿再跟你说。”便拿起菜单点了一堆东西,点完, 又开了一罐冰凉的可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罐,这才说了句,“我跟你讲哦, 这个周媛, 润润认识。”顿了顿, 又换了个措辞道, “不能叫认识, 反正听说过,一块儿在酒吧玩过。” 说不care,宋亦可倒也无法完全不care。 听到这儿, 她便说了句:“嗯, 然后呢?” “就是怎么说,这个周媛,副业还挺多, 白天当网红,晚上当捞女。润润一朋友也跟她……那种关系怎么描述?不能说女朋友, 只能说sex partner吧,也就做了几次,给她买了几个包,前前后后花了小几十万块。而且她真是为了捞无所不用其极啊, 已婚的也聊骚,你看。”说着,刘裕慈点开一张照片给她看。 照片中,是周媛与一名男士的合影,背景大概是某酒店前台,两人大概在办理入住。 而旁边那位男士,当真只能用“猪头”二字来形容。 且这张图片,周媛的脸未经精修,看着可比她发在微博上的差太多了,皮肤很差,五官精致程度也差上一大截,全然泯然众人。 宋亦可只觉得辣眼睛,“咦—”了声,便让裕慈把手机拿开。 为了一点钱,去睡这样一个男人也太狠了吧? 真就是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她就说嘛,这个周媛,明明微博上晒的每一张图片都很高大上,却又莫名难掩一丝low low的味道。 刘裕慈说了句:“我教你怎么对付她。”说着,便夺过了宋亦可手机。 “你要干嘛呀?” 裕慈问了句:“没什么,不干嘛。”便点开了她相册。 宋亦可没事也爱拍照,手机上清一色是自己的照片,随手翻了翻,便翻出一张还不错的。 是她一张自拍照,背景是她姐姐家的大露台,露台背后是载着货船滚滚流淌的大江与临江高楼林立的CBD。 刘裕慈又点开她微博,上传了照片,并配文道: 【装白富美好累哦,还好我是真的白富美。】 宋亦可在边上问了句:“你在干嘛?” 而刘裕慈点击发送,嘴上却说了句:“没干嘛,我就看周媛是不是又在蹦哒了。” 正说话间,一盘烧烤又端上来。 宋亦可聚餐时一向不爱看手机,正好刚刚吃得不满足,一盘肉串端上来便又开始干饭了。 吃吃喝喝的,时间过得很快。 宋亦可中间回了几条工作消息,便也没再打开微博。 吃完,裕慈又问一会儿要不要去唱歌,只是她和怀野明天都要上班,哪有她“全职女儿”那么逍遥,连连说:“不了不了。”便上了车。 而是在回去的路上,宋亦可才想起来点开微博看了一眼,这才看到裕慈刚刚发的那一条…… 看到那句“装白富美好累哦,还好我是真的白富美”,以及自己凹造型拍的照片,她顿时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双子塔! 更尴尬的是,下面还好多人评论。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见粉丝们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在说周媛无疑了。老实说,她那个微博人设实在是怪怪的,现在爱豆、网红都爱立富二代人设了吗?】 【可儿小姐姐冲冲冲!】 评论倒还是积极正向的,不过把评论刷完,她还是顺手把那条微博删掉了。 时间是晚上八点,宋亦可问了句:“对了,憨憨最近如何?你平常那么忙,白天有人遛他吗?” 郑怀野道:“请了个阿姨。” “我想去看看憨憨!” 公主要来他们家莅临参观,他还有拒绝的道理? 他说了句:“走啊。”便把车子径直开往了荣华阁。 许久不见,憨憨也从一个快要抑郁了的狗,变成一只精力极其旺盛的狗,一见到宋亦可进门,便直往她大腿上扒拉。 有了阿姨专门照料,每天早上遛一回,晚上遛一回,就是不一样了。 她两腿光着,郑怀野怕憨憨的指甲把她的腿刮破了,便一把拎住憨憨的后脖颈,给它扔到一边带上了项圈,拴上了狗绳。而一拴上狗绳,憨憨知道是要出门,更是上蹿下跳了起来。 郑怀野趁机训狗,伸出一根手指示意禁止,说了声:“坐。” 原本疯了一样活蹦乱跳的狗,便像被隔空封印在了原地一般静坐下来,一动不动。 只要那一条尾巴在地板上疯狂摇着,掩饰不住地兴奋。 坐了有一会儿,郑怀野奖励了它一个零食,等它吃完,便一起去小区遛狗去了。 荣华阁的园子宋亦可还未好好逛过,但毕竟是江州数一数二的高档住宅,小区景观自然不会差。 养满了锦鲤的水塘,简约大气的黑色大理石喷泉,道路两侧的梧桐树,还有一大片的绿草地。 夏夜的凉风习习吹过来,十分惬意。 两人牵着憨憨在小区漫无目的的走,宋亦可则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走累了,在草坪中央的秋千上坐下,宋亦可一边轻轻摇着,一边拿出手机发了个微博——一张憨憨的照片,还有一张两人在路灯下倒影的图片。 宋亦可一米六八,郑怀野一米八七,两人身高都高,在路灯下的影子看起来很长。 倒影中,宋亦可两手紧紧挽着郑怀野,郑怀野一只手给她挽,另一只手上则牵着一憨憨。 即便只是倒影,却也可以感受到两人间你侬我侬的甜蜜情意。 无声流淌的时光里,一侦被裁剪下来的美好画面。 她没配什么文字,只是发了三个爱心。 今天周媛在微博上正面回应她,周媛几个小粉丝还在评论区指路她微博,她知道,这无疑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周媛一个粉丝千万级的网红,影响力肯定是大的。 她知道这几天,一定有无数双不友好的目光在盯着她微博,她每发一条微博,下面都会有人来杠。 即便这一次,是她占理,并没有太多人跑她微博来骂,但也有那么一小撮人跑来酸,而在这么一小撮人背后,就代表着无数张冷嘲热讽的嘴脸。 但她才不会因为这些就不敢更微博呢。 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要蹦哒! 发完,她便把手机关了,准备待会儿再看看评论区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狗狗牵出去,一向是能获得路人喜爱的,憨憨在草坪里到处嗅嗅,一旁路过的两个女孩儿便驻足看了好一会儿,问了宋亦可一句:“狗狗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宋亦可一下子竟想不起憨憨的性别了,便把目光投向郑怀野。 而郑怀野蔫坏蔫坏的,问了憨憨一句:“憨憨,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憨憨自然不会讲话,只是冲郑怀野汪汪地叫。 郑怀野又对憨憨温柔地“嗯?”了声,像是在让它回答。 憨憨则又冲郑怀野“汪汪”地叫了两声。 而顿了一会儿,郑怀野才幽幽地来了一句:“你说我是太监。” 宋亦可在一旁铺哈哈地笑,一边笑一边装有善心地说了句:“天啊,好可怜!”说着,拿小拳拳锤打郑怀野,“你还那么大声说出来,人家憨憨不要面子的啊!” 郑怀野属于闷骚型,面上还是有极为腼腆的一面,一手松松握拳抵在嘴边,便轻轻笑了一下。 两个女孩儿又讨论:“这是什么狗狗呀,好像没太见过。” 郑怀野又幽幽地来了一句:“你说,我是爸爸从路边捡回来的中华田园犬。” 两个女孩儿便也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娇滴滴地说了句:“哈哈哈,好可怜哦。” 宋亦可:“……” 她发微博前就料到了。 周媛会拿便当说事,拿她吃路边烧烤说事,就一定会拿憨憨是一只小土狗来说事。 但她就是要发。 她想养什么狗就养什么狗,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才不会用养什么品种的狗,穿什么牌子的衣服来标榜自己呢。 遛完了狗,郑怀野便把她送回了家。 电梯一层层上升,宋亦可又打开了微博,只见又有一波人跑她微博下面舞,比白天还要多三倍,当真是下了班没事干了。 【白富美小姐,您这是养的一条土狗吗?】 【不要再来蹭我们媛媛热度了好吗?现在淘宝上一搜,相似的衣服多得是,揪着这么一点不放,就这么想红吗?】 【一下午粉丝涨了三十万了,碰瓷可真好使。】 宋亦可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凭感觉输入密码开了门,步入玄关,甩掉了脚上的鞋子,换了双拖鞋便又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走了进去。 路过餐厅,只见姐姐、姐夫和丹丹一家都坐在餐厅吃宵夜,见她路过,宋染便叫了声:“二小姐。” 宋亦可正盯着手机,没工夫回头看,便只是愣愣地定在原地“嗯?”了声。 她见她粉丝们也抄起了键盘在回应: 【土狗怎么了?美女的事你少管。】 【拿土狗说事前,先看看这小区草坪有多大,路有多宽敞好吗?在江州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搞一个这么大的草坪,绝B是高档住宅无疑了。这小姐姐一直都是这风格,开着奔驰吃小摊,在高档小区遛土狗,之前还拿LV的手袋去菜市场装菜。知道她有钱也是大家从她 vlog 的细节里扒出来的,小康康包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个了。每天怼着自己的包包、化妆品挨个拍,不累吗?好像在对全世界说,你看看我多有钱,无聊。我们小姐姐是现充型,每天幸福快乐就好了,才没有时间精力搞这些呢!】 【就是!小姐姐要是像周媛,每入一个包都要拍九宫格照片来晒,现在估计早就累死了。】 【抄袭的事不回应,还开始人身攻击了?】 正看着,宋染又说了声:“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过来吃点水果。” 宋亦可便又一边看着一边愣怔怔走过去坐下。 明明自己是被抄袭的那一方,却被人仗着粉丝多,被怼到了风口浪尖上…… 其实知道了周媛背后那些事,知道了她就是个不择手段,拼命想搞钱的人,看她为了搞钱也吃了不少苦,还跟那种猪头去开房,现在再看周媛,她便只觉得不屑,外加一丝“佩服”。 为了搞钱,对自己可真狠。 那些言论,其实也激不起她内心多大风浪,她也就笑着看看。 直到看到一条评论: 【土狗不土狗的,我就说一句,这狗长得真丑,是真的丑。】 看到这一句,宋亦可当下便忍不住爆出一句:“靠!” “靠靠靠!” 她对金钱没太大概念,所以哪怕别人说她穷逼,她也不会觉得什么,但她骨子里其实有一点外貌协会,所以说她男朋友的狗长得丑,她就觉得非常有什么了! 憨憨长得丑?有没有点审美! 黄黄的、毛茸茸的、胖嘟嘟的。 憨憨明明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土狗了好嘛! 说憨憨长得丑的,你有憨憨好看? 而听到那一连串的“靠”,一旁宋染便一边悠哉悠哉吃着水果,一边说了句:“孩子面前禁止爆粗口。”说着,便给她塞了一块西瓜堵住她的嘴。 她满脑子都是网上的撕逼,也没太听见。 坐下来吃着西瓜又看了好一会儿手机,直到姐姐姐夫第三次问起:“怎么了?”她这才把手机放下。 又吃了块西瓜,她便把周媛那一堆事全讲了。 听完,姐夫便说了句:“害,这种人,你都不用理她。实在想搭理,你吊着她玩儿就行了。” 姐姐则问了句:“那你这一天粉丝涨得挺快的吧。” 宋亦可看了一眼粉丝数,这粉丝数涨得可真是噌噌的。 她说:“今天一天涨了大几十了。” 姐姐便道:“你就跟她慢慢掰扯,今天有点早了,明天吧,你把她抄袭的证据 bia 她脸上,把她们家衣服价格高、质量差,你们家衣服价格差不多,但质量高的证据都 bia 她脸上。只要她还肯跟你扯,你这粉丝数就有的涨。最近一阵,估计你这边订单量也会跟着涨,你看涨势好,就让你爸多准备点库存。” 不愧是宋老板,营销这一套摸得透透的。 这样一听,宋亦可也清晰了。 打官司耗时太长,退一万步讲,哪怕法官最终判定周媛抄袭,周媛估计也赔不了多少钱。 周媛这日进斗金的,到时候把赔款一付,依旧该干嘛干嘛,根本达不到惩罚她的目的。 再者说,服装抄袭在大家的认知里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要学精一点,把这次当作一次契机。 对面,宋染又戴上手套扒起了小龙虾,一边把小龙虾送进口中,一边又讲起了自己的生意经。 “你做这个也挺好,正好带你爸转型。你爸那么大规模的工厂,以后也不要再做工厂了,做品牌。做工厂哪有做品牌香啊。” “这件事我一直跟你爸说,不过这几年你爸钱赚了不少,就一直待在舒适圈里,正好你带动一下你爸。” “你爸自己有工厂,到时候可以入驻天猫。你再把你这边的流量往店铺引引。” 想法挺好,不过要运营一个天猫店铺,费心费力,可不是她一个人搞副业可以搞出来的事,到时候肯定要招一批人手。 宋染又扒了一个小龙虾,丢到一个小碟里,把小碟推到宋亦可面前:“这事儿你先别管了,我去和你爸说。你这两天就先写一个她抄袭你,她们家衣服质量差的通稿,这个你擅长吧?” “没问题。” 她每天工作就是做这个的,自然擅长。 “先发网上,看看大家反应怎么样。” 第56章 半夜海底捞 吃完水果回到房间, 宋亦可便随意编辑了一条微博发送: 【不想扯有的没的了,关注重点——她抄了我们家衣服。】 发完,宋亦可便洗澡去了。 舒舒服服洗完, 裹了条浴巾,头上又包了条毛巾走出来, 坐在梳妆台前走完了一系列繁琐的护肤流程,打开手机, 便见周媛又发了条微博。 【碰瓷真有用,难怪那么多人碰瓷呢,一下午粉丝涨的噌噌噌的。 只能说无力吐槽吧, 说自己白富美, 结果中午就吃个便当, 晚上吃路边摊, 完了还养了条土狗, 真的是笑死。 说我抄袭,请拿出证据,不要张口就来。 说真的, 我们家衣服也被抄袭了好几次, 我业务繁忙都懒得搭理。一共就上了那么几件衣服,难怪就死盯着这件事不放,格局真小。】 下面还配了一张她刚刚发的微博截图。 宋亦可:“……” 她明明删掉了, 却不知周媛何时截了图…… 看着那句“装白富美好累哦,还好我是真的白富美”, 她真是觉得尴得要命。 她拿出手机,噼里啪啦便编辑了一堆文字发送。 【我朋友旧金山艺术大学服装设计专业在读,我们家的衣服都是她亲手设计的。 我之前一直在读书,课业繁忙, 毕业后也老老实实工作了,工作自由又顺心,说实在的,做衣服不过是看朋友刚好学设计,我爸刚好有一个服装厂,我自己又刚好是一个自媒体博主,真就只是个爱好。 不过了看了一下你们家店铺的黑料,那么垃圾的质量,都能卖出那么高的价钱,我觉得这个市场有利可图,还真想好好往这方面发发力了。 我身边资源得天独厚,有何不可。 我不是什么富二代哈,上条微博是我朋友开玩笑发的,不过身边倒有一些富二代的朋友,江州富二代的圈子,我也算认识一些,要不要我去打听一下周小姐的底细?@周媛 这不是我说的重点哈,我就想说两点: 1、别扒我,你扒我我也会扒你 2、21世纪了,有点版权意识好吗?东抄抄、西抄抄,就算自己的品牌了?】 微博一发,没几分钟便有许许多多的评论进来。 【周媛不周媛的我不管,就求求小姐姐赶紧多上几个新款吧!真的!衣服很衬人,质感一级棒!比商场还要棒,而且还比商场便宜一些。】 【旧金山艺术大学!难怪衣服那么高大上呢!】 【这个周媛嘛,估计也就是个假名媛,可以去打听一下,或者有门路的加一个名媛群,说不定能有幸找到周媛小姐微信呢。/狗头/】 听了这话,周媛也不知是睡了没看到,还是感到了一丝隐隐威胁的味道,总之是不再说话了。 她游走于江州二代圈,应该知道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那点事,有点门路的一打听就出来了。 接下来,就要好好捶一捶她抄袭的事。 进了她微博一看,果然,她之前上新的涉嫌抄袭的衣服,她已经从微博上删除了,不过依旧在她淘宝店上挂着。 还好宋亦可早料到她会如此,已经截图下来。 宋亦可放下手机吹了个头发,便打开电脑开始搞了起来,先列了个时间线,表明她们家上新在前,再把几件衣服相似的地方圈出来。 搞完这一堆,又在文档写了个文案,修修改改的,这一晃便到凌晨十二点了。 她伸了个懒腰,拉开推拉门走到了露台上。 高楼林立的CBD依旧灯火辉煌,刚洗了个澡,迎面吹着习习的小风,只觉得舒爽。 不知怎的,她弄这一堆事有点弄兴奋了,不大想放过这个惬意的夜晚,便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刚刚一直在搞对付周媛的东西,累累。】 郑怀野秒回,说了句:【我也刚忙完,正准备下班。】 过了两秒,又发来一张他办公室窗外的图片。 宋亦可也拍了一张自己视角下的夜景发过去,又问了句:【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又临时有事回去加班了?】 郑怀野说了句:【我这个位置,哪还分上下班时间。】 宋亦可:【饿不?要不要出去吃宵夜?】 郑怀野:【我随意,你想去就奉陪。】 宋亦可:【那就海底捞走起?】 郑怀野:【OK。】 宋亦可:【在哪里见?】 郑怀野:【小区门口等我,我过去接你。】 郑怀野:【准备准备,我让你下来再下来。】 宋亦可:【okk。】 放下手机,她换了一身舒适的T恤、牛仔裤,背了个小斜挎包,便倒在床上等待,也就等了五分钟,郑怀野便来了个信息道:【下楼。】 宋亦可便腾地从床上跳起来,屁颠颠地出门了。 这个时间,估摸着姐姐姐夫已经睡了,推开房门,见客厅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她便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而路过餐厅时,宋亦可扭头一瞥,竟见乌漆麻黑的餐厅里竟然有人? 仔细一看,发现是姐姐姐夫? 姐姐身高不算高,一米六三左右,人偏瘦,脱下了西装,没有了红唇、高跟鞋的气场加持,单看背影便显得十分娇小。穿了一条墨绿色吊带睡裙,外面套了个牛仔外套,正背对她坐在厨房吧台上。 而姐夫则面对她而立,两手把在姐姐身子两侧,上身微微弯着。 一瞬间,她也吓了一跳,姐姐姐夫也吓了一跳。 姐夫直起身子,抹了一把嘴角,便故作淡定地问了句:“大半夜的去哪儿啊?” 宋亦可愣了下,指了指门外,说了句:“我那个,饿了,出去吃个火锅。” 姐姐才是真的淡定,依旧坐在吧台上,两条腿耷拉下来,回身问了句:“跟谁一起?” 宋亦可随口扯了句:“一涵。” “一涵不是开学出国了?” 宋亦可扯谎一向不过脑子,忘了什么时候跟姐姐说过一涵已经开学回美国了的事,便又改口道:“说错了,跟裕慈一起。” 姐姐便说了句:“早点回来。” “哦。”说完,宋亦可便低下头灰溜溜出去了。 刚刚那姿势,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在干嘛。 这两人,究竟是对厨房这地方有什么隐密的癖.好? 而一下楼,竟见郑怀野就站在楼下,以为他会在小区门口等她呢,她又是吓了一跳,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啊?” “过来接你。”说着,见她这一身短袖短裤的,大长胳膊大长腿就这么白花花露在外面,便问了句:“冷不冷?外面冷的。” 他换了身衣服,不再是下午那套西装革履的装扮,而是穿了件白T,穿了条黑色五分短裤,外面又套了个不薄不厚的运动外套。 见宋亦可穿得少,他便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上了车,宋亦可坐副驾驶上看手机,见周媛微博里风平浪静,毫无声响,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了吧,她这才放下了手机。 凌晨时分的海底捞人不算多,宋亦可没有坐他对面,而是坐在了他旁边,一边点菜一边道:“我想吃小酥肉!” 郑怀野只道:“吃。” “我还想吃炼乳小馒头!” “吃。” “我还想吃红糖小糍粑!” 郑怀野只一声声耐心地回应着:“吃。” 宋亦可便道:“两个人吃不完的吧,吃不完浪费了怎么办。幼儿园老师说过了,不可以浪费食物的。” 郑怀野张口便道:“吃不完带回去给憨憨吃。” 宋亦可便又铺哈哈地笑了起来:“那憨憨也太幸福了叭!” 点了小食,点了肉,点了青菜和菇,而到了饮料,宋亦可又开始道:“我想喝可乐!” “喝。” “我还想喝酸梅汤!” “喝。” “我还想喝椰汁。怎么办,想喝的也太多了吧!” 郑怀野便道:“你先喝,喝不完的给我喝。”顿了顿又道,“想吃的想喝的都点,你吃不完给憨憨吃,憨憨不吃的给我吃。” 一旁宋亦可便笑得花枝乱颤道:“那我也太幸福了叭!” 点菜时觉得自己可以吃下整个世界,而一开始吃起来,便发现自己就是个小垃圾,宋亦可吃了一会儿便吃不下了,而郑怀野一开始就没想吃什么宵夜,就是陪着她来的,也没吃两口,宋亦可便看着满满一架子的食物道:“怎么办,这也太浪费了吧。” 郑怀野这才幽幽地放下了手机,看了一眼旁边的架子:“我看看要把这些吃掉需要多少战斗力。” 宋亦可连忙问:“你行不?” 他不想让小可失望,便回了句:“我努努力。” 而小可同学则在旁边来了句:“你加油哦。” 郑怀野:“……” 又吃了一会儿,吃撑了,也吃困了,两人这才结账回家。 车子缓缓在小区门口停下,宋亦可照例在郑怀野脸上轻啄了一口,而下了车要往小区门口走,才发现郑怀野也跟着下了车。 大概是怕半夜不安全,要把她送到楼下。 其实她很想说,不必了不必了,浪到凌晨才回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区安保又好,没那么娇气。 不过这话也不好意思说,便装着一个晚回家时必须有人送到楼下的乖乖女,任由他送着。 到了楼下,郑怀野看着她上了电梯,说了句:“到家了说一声。” 宋亦可满口答应了,挥舞着手便上了电梯。 又戏瘾难忍,一边走一边装出哭哭啼啼的模样道:“那我走了哦,下一次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回去了记得漂流瓶联系哦!” 郑怀野:“……” 等宋亦可上了电梯,郑怀野并未离开,又在下面等了好一会儿,看了眼手机,没看到宋亦可报平安的信息,便发了条微信道:【到了吗?】 只是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却没有等到她的回复。 第57章 怎么会有这样子的男盆友…… 郑怀野:【?】 郑怀野:【到了说一声。】 只是又等了四五分钟, 却依旧没有等到回复。 算了一下时间,离她刚刚上楼也有将近二十多分钟,这边是新楼盘, 电梯速度很快,再怎么说二十多分钟也该到家了吧? 于是郑怀野又一个语音打了过去, 只是也未打通。 过了一定时间,电话自动挂断, 聊天界面上显示着——未接听。 这是在洗漱? 是睡着了? 郑怀野又发了句:【再不回复,我要上去了?】 发完,也不等宋亦可回复, 便大步向电梯口跑去。 电梯一层层上升, 到了顶楼停下, 输密码进门之前, 郑怀野又最后问了一次:【我进去了?】 而在门口等了几秒钟, 见依旧没有回复,郑怀野便急躁地输入了密码,急躁地开门而入, 拖鞋也没换, 径直便向宋亦可房间走了过去。 推门而入,开了手机一照—— 果然,宋亦可正在床上睡大觉呢。 天凉了, 她没有开空调,只把阳台推拉门开了一道缝, 房间空气便有些闷闷热热的。 她被子踢了一半,只盖了个肚子,睡裤裤腿卷到了膝盖处,嘴巴微微张着, 像只小鱼一样在小口小口呼吸着。 看到她安然无恙的瞬间,他松了一口气。 只是过了几秒,他又开始生气。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没点安全意识,到家了也不知道要报个平安。 因为这件事,他们之前也争吵过许多次,当年他们每一次大的争执,都几乎因此而起。 而看着此刻,她这舒服惬意的样子,他简直气得牙痒痒。 他走到床边,见她枕着被子侧卧着,屁股露在外面,顺手便“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她屁股上。 用力过猛,他感到自己掌心都在火辣辣地疼。 宋亦可猛的惊醒—— 看到眼前人,她整个人懵懵的,全然不明当下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打顺手了一下样又打了两下,问了句:“说没说过到家了要说一声?自己看看这都几点钟了?!” 全然是教训小朋友的口吻。 宋亦可这才明白过来,大概是他在楼下等她,没等到她报平安的信息便上来看一眼。 只是在她的认识里,他已经把她送到了楼下,那么就已经算确认过她是安全的,他那句“到了之后说一声”,她便没有放心上。 当下已是凌晨三点,她太困了。 刚刚在火锅店她便犯困,恨不能一边睡觉一边吃,刚刚回来之后刷了个牙,换了个睡衣,她便上床睡了,手机在包里都没有拿出来。 宋亦可看了一眼郑怀野眼色,知道他已经很生气了,便捂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可怜巴巴睁着眼睛看着他:“我一回来就睡着了……” 她太清楚他的脾气。 他平时温柔似水,对她的一切都无条件让步,恨不能把命都给了她。 但在他身上,有那么几个她绝对不可触及的点,而一旦刺激到那个点,他就会很生气很生气,怎么哄都哄不回来那种。 见他依旧岿然不动,她便继续察言观色。 观了好一会儿,判断他此刻应该不是百分之百的生气,或许自己努努力,勤勤恳恳多撒一会儿娇就回来了,她便小心翼翼拽拽他裤腿:“小野……”说着,又拽了拽,“小可知道错了嘛……” 一边被迫撒娇营业,一边心里又委屈得要命。 她宋亦可,从小随心所欲、上天入地,在家横着走都没人管她,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还抱着大腿撒娇求饶。 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她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又拽了拽他裤腿说了句:“小野……你不要生气了嘛,下次我一定记得报平安……” 尾音处还带着一丝丝哭腔。 而这一次,她能感到他态度松动了些。 于是她干脆坐起来,狗腿子地抱住了他大腿,脸在他裤腿上蹭蹭,蹭出“沙沙”的声响:“不要生气了嘛,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说着,她还抽了两下鼻子。 郑怀野:“?” 至于? 他顿了一会儿,终是伸开双臂把唧唧赖赖的她搂进了怀里。 他倒也不是真生气,他知道小区安保极好,他又看着她上了电梯,她不回信息大概是忘了报平安,一进门便去洗漱了,或者已经入睡,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事。 但此时已是凌晨三点,他又有强迫症,若不是亲眼看着她走进了家门口,或看到了她报平安的信息,他总是没有办法完全安心。 宋亦可继续扒着他的腿撒娇,他便干脆把她抱了起来。 她体态轻盈,他一用力抱,她两腿便十分灵巧地扣住了他的腰,两手环在了他脖子上,乖得像只小猫咪一样。 他不生气了,她却又委屈上了。 刚刚他好凶凶…… 如果没记错,他刚刚还打了她屁股两下? 她不要面子的啊! 只是耳边,郑怀野却依旧不肯放过她,教育小孩子似的口吻道:“到家了也不说一声,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 宋亦可不想说话,只是把脑袋埋在他颈窝。 他又道:“我希望你之后每次跟我分开,到了一个地方都能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 宋亦可含糊着“嗯”了声。 她知道了,但乖乖答应真的很没有面子的啊! 只是见她这个态度,郑怀野竟一把掐住了她屁股,低吼了声:“听到了没有!” 他的手像一只老鼠夹紧紧咬住了她屁股不放,她连忙用手去拍它,试图把它甩掉,却怎么也甩不掉,只能连声喊道:“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郑怀野这才松手。 她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怎么会有这样子的男朋友啊! 郑怀野又搂了她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亲了亲她脑门便把她放了下来,说了句:“早点休息,明天见。”便离开了。 - 有时熬了夜,第二日总是回光返照似的状态好。 明明昨晚经那么一折腾,到了凌晨三点多才入睡,只是今天一早,她竟六点半便自然醒了。 昨天吃得一头发火锅味儿,也没来得及洗,她便拿了个发圈把头发高高一绑,步入浴室洗澡去了。 吹了头发化了妆,看今天天气好,又穿了条粉蓝格的吊带裙,外面搭了个米白色针织小外套,又穿了双细高跟,今天便又是 fancy 的一天了! 车子里放着一双开车方便的平底鞋,宋亦可上了车,换了双鞋子便优哉游哉开车出门了。 早高峰,开往CBD方向的车道有些堵。 走走停停地开着,宋亦可隔着几辆车,在另一条车道上看到一辆S级奔驰,她便又仔细辨认了一眼。 挂的申A牌儿,是郑怀野没错了,他今天也这么早上班? 她一直在他后面跟着,穿过了最拥挤的那条路,拐了个弯,道路总算开阔起来。 郑怀野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迅速加速。 而宋亦可不敢开太快,便在后面稳稳当当地跟着。 郑怀野不按套路出牌,正常都应该把车子停进地库的,只是这整栋楼都是他们家的,门口保安吃的也是他们家的薪水,他随性得很,把车停在了写字楼门口正中央,把车钥匙扔给了保安,便向里走了过去。 宋亦可:“……” 这栋楼也不是她们家的,她每天通勤,都还要在保安指挥下乖乖排队等电梯,哪敢把车子停在门口,车钥匙一甩就走人,便又开了一会儿,在旁边找了一个停车位停好车,这才换上高跟鞋走下来。 早上见不到,就只能等中午时再见了…… 不知怎的,她像是全身都被一股忧伤的潮水包围…… 步入玻璃旋转门—— 八点的时间,大堂内几乎空无一人。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早餐便向电梯口走去,远远瞥见一辆电梯在下来,她便向那辆电梯走去,而走到一半,电梯门徐徐打开,郑怀野从中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叠资料。 她一瞬间欣喜若狂,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于是连忙冲他挥挥手,便大步向他走过去。 只是什么叫乐极生悲! 大早上的,也不知是谁在大理石地板上撒了牛奶,她一个跨步踩上去,脚便不受控地向前滑,她又穿了双细高跟…… 也不知在那短短几秒,都发生了怎样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总之她的脚从高跟鞋上狠狠地崴了下来。 郑怀野立刻向前扶住了她。 她把着他胳膊单脚站立,直呼了声:“好痛……” “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真的好痛,并且是越来越痛,她又呼了声:“真的好痛!” 郑怀野便干脆把她背起来,大步向外走去:“可能是崴到了,去医院看看。” - 一小时后,交大附属医院—— 医生看了一眼 X 光片,说了句:“骨裂。” 听到“骨裂”二字,宋亦可只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裂开了。 她小时候跳舞受过伤,也是骨裂,知道要把骨裂养好有多煎熬,她当时被关在家里一个多月,跟坐牢一样…… 宋亦可哭哭唧唧地看着旁边的郑怀野:“怎么办,我不想骨裂……” 医生在一旁一边“唰唰”写着字,一边道:“它已经裂了。一会儿先打石膏,然后回家静养。” - 半小时后,石膏打好。 宋亦可给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脚拍了个照,便群发给了姐姐、裕慈、妈妈等人。 发完图片,出于打工人的修养,她先给老板编辑了一段文字: 【姐姐,我早上摔跤了,哭哭……现在被一个热心市民送到医院了,医生说骨裂,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估计要请半个多月的假了……】 宋染立刻回了一句:【??】 紧跟着,一通视频电话便打了进来。 宋染简单确认了一番情况,确认了她没什么大事,马上又有要紧的视频会议要开,说了句:“没大碍就好,我先开会,一会儿去医院看你。”便挂了电话。 而挂了视频,便见妈妈又发来一句:【这是谁呀?】 宋亦可立刻回了句:【是我呀!】 【你们的宝贝女儿宋小可!】 【腿摔断了!】 于是没一秒钟,白玉兰女士便也一个视频打了进来。 母女俩唧唧歪歪了十多分钟,白玉兰说了句:“你先躺好不要动,我现在马上过来。之后要在家静养是不是?我去把你接回来。” 而挂了电话,刚刚一直占线没能打进来的裕慈,便也无缝衔接地打了进来,姐妹俩又哭哭唧唧了半小时…… 最后,裕慈抹了一把眼泪道:“一定要好好的不可以有事哦!我们还要一起逛街、一起蹦迪、一起睡男人!真的不可以有事哦!” 宋亦可也哭唧唧道:“嗯!我一定会好好养好的。” “宝宝想吃什么,我一会儿买过去看你。” 宋亦可也抹了一把泪水:“太感动了,姐妹!我想吃皮蛋瘦肉粥、茶叶蛋、还有一个肉包加一个菜包。” “嗯,我马上过去。” “我真的好感动,感动的泪水都要从嘴里流出来了!” 郑怀野:“……” 他一道修长的身影倚在病房墙壁上,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毫无情绪波澜地听着宋亦可躺在床上吊着个腿,挨个儿打电话哭诉。 过了片刻,病房内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郑怀野一扭头,便见宋亦可已经挂了电话,并向自己撅起了嘴巴,他便明白这是轮到自己了。 不能输! 想着,郑怀野说了句:“怎么了宝贝?”便殷勤地走到她床边坐下。 宋亦可哭哭啼啼道:“真的好痛痛。” “那哥哥吹一吹好不好?”说着,对着她打了厚石膏的腿一顿猛吹,“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嗯!有好一点。” 郑怀野:“……” 好一点个鬼,那么厚的石膏,能吹进去解痛就见鬼了。 顿了一会儿,宋亦可又道:“快吹吹!又开始痛了。” 于是郑怀野又一顿猛吹。 这个女孩儿,好像浑身上下就是有撒不完的娇。 郑怀野又是亲亲、又是吹吹,安慰了好一会儿,宋亦可手机在床头震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眼道:“我爸妈到了。” 他得走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回菱安了,估计有半个月、一个月都见不到小野了,这回她是真的哭了。 本来受了伤人就脆弱,原本只是抱着他哼哼唧唧,只是哼唧着哼唧着,她就真的开始“吧搭吧搭”掉起了金豆豆,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怎么办,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 “你要来我们家楼下看我哦。” “可以,没问题。” “我到时候会被关在二楼,你到了楼下给我发个信息,我就把我的头发放下来,你就顺着头发爬上来看我哦。” 这是又成莴苣公主了? “嗯嗯,可以。” 又哼唧了好一会儿,见爸妈来了条信息说:“停车真难,你爸去停车了,我先上来。可儿有什么想吃的?妈妈现在买上去。” 宋亦可回了句:“买点水果吧,早餐什么的一会儿裕慈会送过来。” 知道一会儿叔叔阿姨就要来了,郑怀野便离开了病房。 第58章 莴苣公主 白玉兰赶到医院第一件事, 便是反复确认自己的女儿是否还完好无损,还问她有没有摔到脑袋,摔到了要及时做个脑部CT。 宋亦可表示自己没有摔到脑袋, 白玉兰便又问:“腰呢?痛不痛啊。摔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用手腕撑着,手腕有没有事啊?” 宋亦可连连道:“没事没事。” 她要摔下来时被郑怀野扶住了, 所以除了崴到了脚,其他地方并没有伤到。 一旁医生只是默默看着不语。 白玉兰又抓着医生道:“我女儿需要住院多久啊?”说着, 又看向宋亦可,“妈妈有时候有事,可能需要临时跑出去, 你爸爸我也信不过, 我觉得还是要请一个护工。伤筋动骨一百天, 很难养的, 一定要好好养, 落下毛病来可就不好了。” 而一旁,医生只是来了句:“不用住院,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下午就可以出院?” “对的, 没什么大碍, 不需要住院,回家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白玉兰还是不大放心,想住院几天观察一下, 而医生却一直说不用住院,言语间明示暗示不要大惊小怪, 不要占用公共医疗资源。 白玉兰听出了这言外之意,便有些不大高兴了,又说要找一个私立医院住几天,只是私立医院豪华病房再舒服, 也舒服不过自己家里,在家静养于她而言已是折磨,那么住院就简直就是酷刑了。 宋亦可坚持要回家修养,白玉兰这才依了。 下午时分,回菱安的车上,宋亦可给郑怀野发了一张狗狗趴在车窗上流泪的表情包道:【我走了哦。】 郑怀野:【出院了?】 宋亦可:【嗯嗯,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回家静养即可。】 郑怀野:【嗯。】 郑怀野:【在开会,一会儿打给你。】 宋亦可:【/苦涩//苦涩/】 宋亦可:【下一次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要记得想我哦……】 说着,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记得昨天分开时,她也开玩笑说了这句话——下一次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妈妈说的对,玩笑不可以随便开,真的是一不小心就成真了呢。 结果郑怀野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来了句:【嗯嗯,我会记得给你发·漂流瓶的,保持联系。】 宋亦可:“!!!” 她抄起了手机便立刻回复道: 【知道我是6月2号几时出生的吗?】 【知道我 O 型血是随我爸还是随我妈吗?】 【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颜色、什么size的康康包吗?】 【知道我更喜欢沙茶酱还是菌菇酱吗?】 【知道我最近的体重是一百零几斤吗?】 【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瞎记!】 郑怀野:“……” 他知道她6月2号生日,知道她 O 型血,知道她喜欢康康包,知道她喜欢沙茶酱和菌菇酱,知道她最近体重一百多斤了,但这些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郑怀野:【/拜拜/】 郑怀野:【不聊了,晚点漂流瓶联系吧。】 - 在家修养的日子,可以说是不胜其烦。 人啊,就是这么贱。 上班时,谁的梦想不是过上天天躺尸,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只是当老天爷把这一切都给了你,你却又一刻都受不了。 不上班了,她倒是有时间好好处理一下周媛的事情,当天下午,她便把自己整理好的那一堆文案和图片发了。 网上反映不错,一开始是有几个网红一起跳出来,表示这个周媛就是个学人精,自己家出什么,她紧跟着便出一个相似的,真的很烦。 紧跟着,又有一些网友跳出来,表示她们家衣服价格太高、质量太差。 一件小两百块的T恤,质量还不如四五十的。 宋亦可这边也有一个小粉丝发了声。 宋亦可这粉丝量,着实只能说“小众网红”,而周媛作为网红届前辈级人物,基本上年轻女孩儿都知道她的存在,而这个小粉丝是两头都关注的。 她发了同一款衣服,在两家购买的对比图。 两边价钱差不多,但宋亦可家的,在面料的质感、版型的设计、压线的精致度等方面甩了周媛好几条街。 对比图十分具有说服力,宋亦可便转发了下。 总之几天时间,她粉丝一直在“蹭蹭蹭”地涨,订单量也跟着“蹭蹭蹭”的涨。 她之前雇佣了一名实习生,专门在爸爸的厂子里负责发货、客服等工作,后来实习生感到一个人难以满足工作要求,她便又雇佣了一名。 而这两天,她又让爸爸帮她找了三个人,人手这才算勉强够用。 之前她格局小了,怕库存太多,卖不完会砸手上,于是近期几款衣服一度缺货,她又跟爸爸下了一批订单,工厂里正加班加点地赶制着。 “对对对,就是那个。白色两百件、藕粉色五百件、酒红色五百件。” “对的。” “嗯嗯好的,辛苦辛苦。” “时间要抓紧,但质量一定要跟得上哦。” 宋家辉:“得嘞,小宋老板。” 真的是人在家中躺,生意天上来。 也因着此事,这段修养在家的时光才算有了点事情做,不过打理店铺的事情已经有专人负责,她只需要经营一下自己的社交媒体,做做宣传工作就好,所以工作量还是不饱和,一闲下来就会开始想郑怀野。 他已经24小时没有给她打电话了,她刚刚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干嘛,他也只回了句“开会,你呢?脚好点没有?” 都只是例行询问,连个表情包都没有。 有句话说——当肉.体的距离变远,心的距离也会随之变远。 他不会已经忘记她,开始留意别的女人了吧? 她这几天一直闲着,一天少说要问他五遍“在干嘛呀”,他有时回得积极,有时却又很敷衍,有时甚至只冰冰冷冷地回一句“在忙”…… 想想,她自己也不会喜欢一个天天没事干,只会问她“在干嘛呀”“在干嘛呀”的男人吧。 他一定开始厌倦她了! 他一定没有之前那么爱她了! 想到这儿,她简直难过得要命。 她受伤了,每天都只能躺在床上,连楼都下不了。 她的世界只剩窗外那一方框小小的天空,和深深埋藏在心里的郑怀野,而这个郑怀野,却在她这么脆弱的时候对她忽冷忽热。 一想到这儿,她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狗男人!都是狗男人! 她忍住了想要第六次询问“在干嘛呀”的冲动,抱起了 iPad 开始刷剧,而在这时,手机在枕边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竟是郑怀野? 不知怎的,她还在生他的气,几天不见,她已经感觉到他变淡了。 不过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滑动接听,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他一声温柔的:“宝贝在干嘛呀?” 听到这儿,她心都化了。 他聊天时不爱用表情包,也不会娘们唧唧的用啦、呀等字眼,于是每次文字聊天,她总是会觉得他有点冷漠。如果电话、文字穿插着聊,这种感觉会变淡许多,但长时间只聊文字,她便又会敏感地觉得他冷漠。 我委屈巴巴地道:“我在刷剧。” 郑怀野叹了一口气,又“啧”了声道:“有点想你了怎么办?” 酷酷的样子,却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想她了。 宋亦可眼泪“吧搭吧搭”地掉下来,沾湿了枕头:“我也想你了,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郑怀野道:“嗯,今晚就去看你。” 她继续委屈巴巴地道:“那你来了之后吹个口哨,我就把我的头发放下来哦。” “嗯嗯,没问题。” “那晚上一定要过来哦。” “嗯嗯。” 她只是口嗨安慰一下自己,全然是在开玩笑,挂了电话擦干了眼泪,刷了一会儿剧便浑浑睡了过去。 而不知是在晚上几点,她听“咚咚”两下的敲门声。 她猛地惊醒过来,见窗外漆黑一片,卧室内没有开灯也是乌漆麻黑的,一道光线从门缝处射进来。 紧跟着,她便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可儿啊,怀野过来看你了。” 紧跟着,门被推开,灯光点亮。 看到郑怀野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从莴苣公主变成了莎拉公主,忍着饥饿与寒冷睡了一觉,而一觉醒来,便看到房间内铺满了柔软的地毯,壁炉上点了温暖的火,餐桌上也摆满了美味的食物。 第59章 探病 “你怎么来啦!” 她嘴巴一撅, 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脚上夹着夹板、打着石膏,头发也乱蓬蓬的,看到他的那一瞬间, 喜悦中带着几分怨怼,娇气中又带着几分感恩, 心间五味杂陈,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吧搭吧搭”掉下来。 他在想, 哪天他们家憨憨走丢了再找回来,主狗重逢之时,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感人至深的场面。 郑怀野道:“听说你受伤了, 过来看看你。” 宋亦可嘴巴一直撅着, 眼泪一直掉着, 明明已经从白女士的眼神中读出了疑惑, 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便用两手把自己的脸埋起来。 白女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了句:“那你们聊,你们聊。” 嘴上如是说着, 脚上却不愿移动, 又站了一会儿才走出房门。房门没关,她顿了一会儿只觉得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于是最终把门虚掩上。 宋亦可用下巴指了指门,暗示郑怀野去把门关上。 只是阿姨虚掩门, 自有她虚掩门的目的,他不好关。 好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嘭—”地把门关上了。 还是风最懂他们的心! 他手上提了两个保温饭盒,走到床边把饭盒放在了床头柜上, 问了句:“饿不饿?给你带了饭。” 宋亦可仰头娇滴滴地看着他:“你都带了什么呀?” “一会儿揭晓。”说着,他四处环望,不知道该怎么弄。 她腿受伤了,不方便下地,只能在床上吃东西,怎么吃才能方便点? 他便问了句:“你这两天怎么吃饭的?” “就有一个小桌子,放床上。”说着,宋亦可看了看四周也没看见,不知道白女士把它收到哪里去了。 正说着,白女士便在外面道:“对了小野呀,给我们可儿带了饭是不是呀?我把小桌子给你们拿进来。”说着,便轻轻推开门,拎着一张折叠小桌子走了进来,又解释了句,“我把桌子给你们。”说着,便把桌子放在了床上,“这样方便的。 “谢谢阿姨。” “你们吃你们吃。”说着,白女士便走了出去。 顿了一会儿,确认了白女士不会再进来,郑怀野这才走过去把宋亦可扶了起来。 而他一扶,宋亦可便死死抱住了他脖子。 毕竟是在她们家,阿姨又就在门外,他觉得不大方便,今天只是以同学名义过来看看她,并不想有太多肌肤之亲,他便把她胳膊掰开。 而宋亦可才不管这个。 她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她想他了,她就是要死死地抱住他。 郑怀野轻声说了句:“别闹。”说着,要把她掰开。 她便扭着身子,蹬着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腿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这腿都受伤了,都吊起来了还能这样,腿没受伤,不得直接躺地上打滚? 郑怀野便板起脸来道:“别闹,再这样我明天不来了?” 女生好像永远也不能理解,男生在丈母娘面前的羞涩和拘谨,和她面对公公时的有过而无不及。 宋亦可便道:“你明天还来吗?” “来。” 宋亦可这才松了手。 放好了桌子,他便把保温罐一个个打开。 鸡汤、红烧肉、清炒油麦菜、小炒肉,还有一份蔬菜沙拉。 这些天,鸡汤她也喝了很多了,不过郑怀野煮的鸡汤里加了一点黑胡椒粉,又带了黑胡椒盐蘸肉吃,味道便比家里阿姨炖的好很多。 郑怀野坐在一旁看着宋亦可胡吃海塞,一边吃还一边说:“好好吃。” 他见她披着头发,头发都要吃进嘴里了,便走到她后面一下下地把她的头发往后捋,又见床头柜上放了根皮筋,便帮她把头发绑起来。 “头发几天没梳了,这么乱。” 宋亦可一边吃一边道:“我三天没梳头发了,我梳子丢了,让我妈妈买一个回来她总是忘。” “这么可怜?” 听了这话,他是真受不了。 像憨憨丢了一周回来,看到它身上脏兮兮的,毛都打了结。 真的心疼,真受不了。 他说:“明天给你带一个。” “还有还有,你明天来的时候悄悄帮我带一杯奶茶好不好?要冰的!放保温杯里!她们都不给我点奶茶,说奶茶脏!” 郑怀野:“好。还有什么诉求,都说出来。” 宋亦可想了想:“没了。有的话我明天再微信告诉你。” 吃完了饭,郑怀野收了饭盒,毕竟是女孩子的闺房,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便准备要走。 宋亦可靠着床头坐着,身上穿了条可可爱爱的碎花睡裙,扎了头发,样子也算说得过去一点。 他走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吻完便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宋亦可恋恋不舍地“嗯”了声。 郑怀野说了句:“好好休息,无聊了给我打电话。”说完,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而一推开门,便见叔叔阿姨就在二楼客厅坐着。 刚刚他一进门,便见叔叔阿姨在一楼客厅坐着,叔叔靠着沙发椅背,阿姨则靠着扶手仰躺,两只做了美甲的脚舒舒服服地放在叔叔身上。 而此刻,两人又以同样姿势坐在了二楼客厅。 如此原封不动,让他不禁想起了小学数学课本上的一个知识点——位移。 见他出来,白女士这才起身,问了句:“走啦?” “嗯,我明天再来看她。” “行的呀,可儿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多过来陪她玩玩。” 郑怀野点点头应了声是。 而等郑怀野离开,白女士便紧跟着走了进来,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怎么样,都说了什么呀?” “没说什么呀。” 顿了顿,白女士又道:“小野是不是喜欢你呀。” 宋亦可只顿顿地回了句:“不是吧,我也不知道哎,应该就是听说我受伤了过来看看我。” “你刚刚哭什么?傻不傻。” 宋亦可毫不走心地应着:“没有啦,就是被这感人至深的同学情感动到了。除了裕慈,他可是第一个过来看我的人哎。” 白女士又问了句:“怎么样,他做的饭好不好吃?” “还不错呀。” 看着宋亦可这一副太极打得游刃有余的模样,白女士也不再委婉了,直接问了句:“说!你和怀野真就只是同学关系?” 听到这儿,宋亦可才坦白了句:“妈妈,其实我和郑怀野,早就在一起了。” 至于有多早,这辈子你们都猜不出来。 - 第二日晚上,郑怀野又来了。 带了酸菜鱼、香煎三文鱼、玉米沙拉,还用保温杯带了一杯冰凉冰凉的珍珠奶茶。 宋亦可大快朵颐,又点下了第三日的菜单…… 生病修养的这段时间,他几乎隔天就要来一次,有时有空闲时间,还会陪她去医院做康复。 因此卧病在床的日子,她每天也有了个盼头。 那天白女士掌握了重要情报,倒也没第一时间向宋家辉嚷嚷。 不过郑怀野这隔三差五地就找上家来,他也不是傻子,也看得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要么是郑怀野喜欢他女儿,要么就是两个人双向暧昧。 一开始以为,两人在一起应该不至于,只是这两天听着他们关着房门嘻嘻哈哈的模样,就只觉得,哪怕一开始没在一起,这一场骨裂也把他俩撮合在一块儿了……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明眼人模样。 第60章 一块钱 宋亦可的脚踝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原本一副瘫在床上半身不遂的样子, 如今倒也能拄着拐杖来去自如了,不过石膏暂时还不能拆。 这些天,白女士怕阿姨一人照顾不过来, 都尽量留在家里陪女儿。 宋亦可也是一副贴心小棉袄的乖模样,没事便陪妈妈聊聊天, 或躺在沙发上一起刷韩剧。 而正当白女士看得入迷,不能自已, 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儿,想跟她一起讨论剧情之时,宋亦可却看了一眼手机:“怎么还不来……” 白玉兰也看了眼手机, 果然已经六点钟了。 每天的这个时候, 宋亦可便会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白女士继续道:“这个千老师也是活该, 也就周丹泰……” 而话未说完, 宋亦可便又叹了长长一口气:“哎, 都一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到呀。” 白玉兰:“……” 不值得!全都不值得! 她提点了句:“女孩子矜持一点,不要让他觉得他已经吃定你了, 不然他就会开始不珍惜。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这样他才会一直对你好,明白吗?” 而恋爱中人,谁还顾得上这一点。 宋亦可显然不爱听, 狡辩了句:“不是啦,我是最近一直闷在家里太无聊了才会这样, 平常才不会这样呢。” 白女士便没再说什么了。 而又过了半小时,郑怀野终于来了。 宋亦可立刻欢欣雀跃,恨不能拄着拐杖扑上去,立刻道了句:“你来啦!” 郑怀野向阿姨问了声好, 解释了句:“周五,路上太堵了。”说着,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宋亦可应了声:“对,一到周五就是这样子的。”说着,便扯了扯郑怀野胳膊,“我们回房间吧。”便拉着他回到了自己卧室。 没一会儿,紧掩的房门内便开始传来欢声笑语。 白玉兰:“……” 过了会儿,她还是准备了一盘水果,轻轻敲了房门走进去,而一进门,竟看到郑怀野在给可儿剪脚趾甲? 郑怀野坐在床边,宋亦可靠着床头坐在床上,把一只小巧白嫩的脚放在他怀里给他剪,两个人亲昵得跟什么似的。 都到这地步了? 白玉兰把水果放在床头,说了句:“可儿脚趾甲是长了,我本来要给她剪的,结果忘了。” 一听到这儿,原本还悠然自得的宋亦可忽然又开始小羞涩,两手把脸一捂,便说了句:“忽然好尴尬哦!不会臭臭的吧?” 郑怀野:“臭死了。” 宋亦可又狡辩道:“才不会!” 郑怀野抱着她的小脚丫继续剪着,剪完便拍了拍她脚背道:“好了。”那认真虔诚的样子,像是恨不能在她脚背上亲吻一口。 白玉兰:“……” 要我把民政局搬来? 结婚!赶紧TM的给我结婚!给我一辈子在一起! 她把水果放下,便离开了房间。 宋亦可又道:“明天周六,你上班吗?” “不上。” 宋亦可便挽住了他胳膊,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微微仰头望着他:“那你明天会陪我去医院做康复吗?” 两手紧紧攥着她胳膊,语气中带着些许期待与恳求。 听了这话,郑怀野不由得斜睨她。 不知怎的,总觉得她摔断脚后这一阵的表现中透着些小卑微,像一个只能无尽地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妻子。 当然,他明白,这是因为她这一阵闲在家里,除了爸妈便几乎只有他一人可以依赖,但不知怎的,一看到她这样的小卑微,他就难受得要命,简直受不了。 郑怀野道:“当然要陪啊。”说着,摸摸她脑袋,“至于这么卑微?” 宋亦可顺势把心里所有的娇气与委屈都撒出来:“对啊,我每天都只能在家等你过来哎。”说着,把脑袋埋进他胸膛,又蹭蹭。 “乖,快点好起来。” 回到过去那个快乐骄傲的小公主。 宋亦可道:“我会一点一点一点慢慢慢慢好起来的。” 郑怀野斜睨她一点,又揉揉她脑袋。 宋亦可又道:“做完康复我想去吃小龙虾!真的好想吃小龙虾。” 郑怀野一副全都随她的语气道:“去吃。” “那我们可以叫上裕慈和润润一起。” “好。” 而正说话间,郑怀野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郑怀野便滑动接听。 郑阿姨问了句:“我儿子在哪里?” 郑怀野淡淡地道:“在可儿家,过来看看她。” “可儿呢?” 宋亦可连连摇头,示意郑怀野不要,郑怀野却还是把手机转向了她,宋亦可便立刻笑道:“阿姨。” “哎,脚好一点了没有呀?” “好很多了。” 郑怀野又在旁边补了一句:“拄着拐杖能蹦能跳。” 郑阿姨立刻一副“地铁、老人、手机”表情道:“蹦跳可不行!还是要注意一点,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亦可道:“没有蹦跳,他乱讲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小野呀,你多去陪陪可儿,可儿一个人在家无聊的,多照顾一下人家女孩子,知道吗?” 郑怀野面无表情:“知道。” “好,那你们玩,我先挂了。” 宋亦可甜甜地道了句:“阿姨再见。” 阿姨又说了句:“等脚好一些了来阿姨家吃饭。” 宋亦可用力点点头“嗯!”了声,便等着阿姨挂断了视频。 郑阿姨第一次知道自己儿子和可儿的事是在上周,当时他在可儿家里,郑阿姨一个视频打进来,他犹豫了一下终是接听了。 郑阿姨看到粉粉嫩嫩的房间陈设,问他在哪儿,他便说在可儿家,她脚摔裂了,过来看看她。 郑阿姨当下诧异,却也并未多问什么,直到他回到家,郑阿姨才问了句怎么回事,他就说,自己正在追可儿。 郑阿姨又问可儿是什么态度。 郑怀野便道:“她都让我进她闺房了,你猜她什么态度。” 郑阿姨便明白了一切。 总之受伤卧床的这段时间,仿佛十分自然地,全世界便都知道了他们的事情。毕竟他们之间除了恋人以外的其他关系——比如小姨子和小叔子、比如小学同学,都让他们没有办法很自然地对自己的家人说“妈,我恋爱了,改天带过来给你看看”。 结果带过来一看是此人,多唐突。 而家人虽未明说,他们却也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的选择。 毕竟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不用家人操心,自己就谈了恋爱,对方又是知根知底、令人满意的,家里人别提多省心了。 - 第二天中午,宋亦可兴致十足,吃了饭便一边哼着歌一边撸了个粉粉嫩嫩的妆容,又把头发高高盘在了头顶。 化完,换了一件白色高领打底衫,外面一条咖啡色背带裙,裙子偏长,盖住了一半小腿,一只脚上穿了双长袜,另一只脚上则打着石膏。 等了一会儿,郑怀野的车便开了进来,停在了楼下。 两人一同去医院做了康复,便去小龙虾店点了一堆东西等裕慈和润润。 没一会儿,他们来了。 宋亦可脚摔伤后,和裕慈只在医院见了一面,已经好久没见了。看到宋亦可这身残志坚,脚上打着石膏,却依然有兴致打扮的漂漂亮亮,并且整个人乐观又开朗的样子,裕慈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可快点好起来吧!” 这样子,看着是又好笑又心疼。 宋亦可全然不理这一茬,好像自己除了走路要拄拐,下楼要人背,出门穿拖鞋,每天躺着不用上班,其他方面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几盘不同口味的小龙虾端上来—— 宋亦可戴上手套,一边喊着:“烫!烫烫烫烫!好烫好烫!”一边却不抛弃不放弃地继续扒着。 郑怀野斜视了她一眼,便抢过她手上的小龙虾帮她剥,又从盘子里拿了几个放到她面前的小碟上:“放这儿晾一晾不就好了,笨死了。” 宋亦可一直嚷嚷要吃小龙虾,不过这一阵她天天躺着不运动,胃口都小了好多,才吃了没几只,又吃了几口面,便再也吃不下了。 别人都还在吃,她便自己开始玩了起来。 店内的小碟是黑色磨砂质感的,她跟服务生要了两个,便从盘子里夹子几根面条,十分精致卷在了小碟上,又拿了一块西兰花放在上面。 “先生,请问您需要蔬菜面吗?” 郑怀野看了一眼,配合着她无聊的把戏:“要。” “蔬菜面是五百八十八元哦。” 郑怀野“嗯”了声,宋亦可便把小碟端到郑怀野面前:“需要喂到嘴边吗?” “需要。” “服务费是一千元哦。” 郑怀野又“嗯”了声,宋亦可便把面夹起来喂进了他嘴里。 对面裕慈:“…?” 喂完,宋亦可又剥了一个小龙虾,夹了几根面条在龙虾肉上卷卷卷,而后精致地摆在了小碟上:“先生,请问您需要龙虾面吗?” “要。” “龙虾面是九百八十八元哦。” 听到这九百八十八元,郑怀野也是惊了一下。 摆盘精致、分量极小、味道一般、价格虚高。 简直把某些高不成、低不就的网红餐厅的精髓模仿了个淋漓尽致。 这么黑心,当真是商业鬼才,不去开家店着实可惜了。 但他面上依旧淡定,说了句:“嗯,喂到嘴边。” 宋亦可提醒道:“服务费是一千元哦。” “嗯。” 宋亦可便又把龙虾面喂进他嘴里,而后拿出计算器算了一下道:“你好先生,一共是3576元哦,请问怎么支付?” 郑怀野“嗯”了声,便娴熟地应对着:“晚上肉.偿。” “?” 宋亦可立刻道:“一晚上三千也太贵了吧!我可不消费。” 郑怀野扭过脑袋斜睨着她:“那你看我一晚上值多少钱?” 宋亦可想了一下,机智地伸出一根手指:“差不多一块钱?” 郑怀野假装遗憾道:“我一晚上才值一块钱啊。行啊,那分期付款,一共三千五百七十六次。”说着,他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拖着长音道,“以后,我,慢,慢,还。” 宋亦可:“?” 这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第61章 婚姻 她把一颗剥好的虾仁塞进了郑怀野嘴里:“妈妈说过了, 不可以婚前性行为的!” 事实上,她妈妈并没有说过这句话。 只是她在潜意识里觉得,幸福啊, 还是应该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慢慢剥开,牵手、拥抱、热恋、求婚、结婚…… 否则余生漫漫, 又要何以度过呢?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浪漫,很多很多的期待, 毫无盼头可言的生活简直叫人压抑。 她思想并不保守,甚至脑子里有许许多多大胆、疯狂的想法,但她懂得要做好预期管理, 一把糖放在她面前, 她不会一下子全部都剥开吃掉。 郑怀野却来了句:“那么二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呢?” 宋亦可推开他怼过来的脸:“再说!” 而对面, 裕慈看着两人打情骂俏, 则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道:“结婚!TM的立刻马上给我结婚!” - 日子平平淡淡地划过, 脚养好时,江州转眼也已入了冬。 院子里的梧桐树早已掉光了叶子,树下一架光秃秃的秋千便也显得孤单落寞。 床上, 宋亦可穿了一件柔软的驼色大衣, 长及膝盖,下面穿了条宽松的米白色裤子,脚上一双浅咖色的小皮鞋, 露出红彤彤的纤细脚踝。 修养在家两个多月,原本堪堪抵达锁骨处的中发如今也已长长, 茂密地遮住了整个后背。 她拿了根发圈在头顶绑了个马尾,额头饱满光洁,下颔线利落,颈线更是修长优越。 她左右看了一眼镜子—— 不知怎的, 病了一场,她觉得自己气质都变了些。 变得更加舒展、大方、成熟了。 而在这时,郑怀野一条微信弹了出来:【进陵安了,预计十分钟后到达,东西都准备好了没?】 宋亦可:【准备好啦。】 脚养好了,她也要回去上班了。 这一阵躺在床上,她闲的没事,脑子里就总在想一些事情,包括事业,包括感情。 其实这份月入大几千块的工,她不打也罢,她可以自己创业做自媒体,或者协助爸爸成立自己的品牌,不过思来想去,自己到底不是一个女强人性格,她还是想做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何况这份公关工作,平时可以接触到各行各业的人,于一个年轻女孩儿而言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而关于感情…… 前一阵,阿姨知道她脚好的差不多了,叫怀野带她到家里吃饭,而她总觉得有点压力,便叫怀野以自己工作繁忙为由暂时拒绝了阿姨的安排…… 这一阵来,郑怀野隐隐提过几次有关“婚姻”的话题,她也都搪塞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点拒绝这段关系往前再走一步。 她还太小,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还太短了。 而且…… 这一阵他们很甜蜜,很开心,但要再进一步,她却觉得有些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 不到十分钟,怀野的黑色奔驰便停在了楼下。 宋亦可坐在床上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白女士的种种嘱咐,宋家辉与郑怀野二人把她的四个行李箱抬了下去。 只要有这两个男人在,她似乎就什么事都不必做,甚至搬完了最后一个行李箱,郑怀野来到她房间问了句“要我背你?”,她都想顺口说一句:“要!” 不过出于羞耻,她还是自己站了起来,说了句:“不用!我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好吧!” 车子缓缓驶出了陵安—— 不知为何,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郑怀野开着车,一辆车忽然从旁边车道加塞进来,郑怀野迅速放缓了车速,开车的动作显得有些焦躁,过了一会儿,他说了句:“对了,圣诞节那天润润要求婚。” “求婚?” 宋亦可惊了一下,不过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嗯,裕慈还不知道,先不要跟她说。” 宋亦可“哦”了声。 说到这儿,宋亦可便又想到,其实两人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啊……只不过最近,她一直在拒绝沟通此事。 婚姻…… 哪怕那个人是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郑怀野,于她而言,也都是一件需要勇气或者说冲动的事吧。 正是周末,到了家时姐姐一家子都在。 宋染穿了一件宽松柔软的浅咖色毛衣,穿了条睡裤,正在餐厅吃东西,姐夫则在客厅看高尔夫球赛,沙发前的地毯上乐高、积木等玩具凌乱地散落一地。 两人输入密码开门,把箱子推进了玄关,正在玄关换拖鞋,宋染便问了句:“二小姐回来了?” 宋亦可“嗯”了声道:“又来叨扰了。” 宋染便意味深长地来了句:“不叨扰,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宋亦可:“?” 以后?之前不是? 嫁了人就不当自己是宋家人了? 换了鞋子走进来,见餐桌上放了披萨、炸鸡、水果等好多东西,她有些饿了,便拉着郑怀野进去洗手间,两人一起洗了手便到餐厅坐下。 食物分量不大,炸鸡只点了半只,宋染道:“本来你姐夫是想等你们来了下厨做一顿大餐的,等饿了,就先点了点东西。先吃,一会儿姐夫做饭。” 宋亦可拉了把椅子坐下,又拉了旁边的椅子,示意郑怀野一起坐下陪她吃,坐下来后,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手便习惯性向鸡腿伸了过去。 而刚一拿起鸡腿,宋染便一把拍掉了她的手道:“鸡腿给丹丹。” 宋亦可:“?” 谁还不是家里吃鸡只吃腿,吃鱼只吃肚的小宝贝啦! 宋亦可受不得这委屈,便向一旁的郑怀野嘟起嘴道:“小野,你快看看!” 好像是在外受了委屈,请家里人给自己做主。 郑怀野娴熟地应对着:“再点一份,再点一份。”说着,便打开了外卖软件,又点了一份炸鸡,“稍等一下,四十分钟就送到。” 宋亦可这才满足了,对面宋染的白眼却快要翻上天——现在这些小姑娘一个个的,真是谈了恋爱就不拿自己当一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了。 宋亦可吃了一块披萨,不想再吃,便起身道:“我先进去收拾东西啦,一会儿等炸鸡鸡腿还有姐夫的大餐。”说着,便又对郑怀野道,“快来帮我。” 郑怀野便放下了吃到一半的披萨,起身帮她把行李箱推到了房间。 宋亦可开了行李箱,开始整理物品,郑怀野则在一旁梳妆台前坐下,看着她像只小蜜蜂一样在自己身边忙来忙去,而刚收完一箱,她便累了,瘫倒在了床上。 郑怀野问:“这就不行了?” “不行了,不行了。”说着,又拍了拍自己旁边,“你开车累吗?过来陪我躺一会儿呀。” 郑怀野便也直直地躺到下来。 她床单上带着丝丝香气,大概是她的沐浴露、身体乳和香水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格外好闻。 躺了一会儿,宋亦可忽然叫了声:“小野。” “嗯?” 总觉得要不要谈婚论嫁这件事,成了自己心中的一个心结,她不想爱情所有的浪漫,都落地为婚姻的平淡,觉得还是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怀野,便开口道:“我觉得现在的状态很好,暂时还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情。” “好,那就不聊这个话题。” 他语气十分平淡。 空气静默了几秒,宋亦可便拿出了手机开始刷抖音,看到好看的内容便一边笑着一边把手机递到郑怀野面前,郑怀野看了,笑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过了一会儿,丹丹过来敲了敲门,把门打开一道缝,露出个小脑袋出来道:“小姨、小叔叔吃饭了!” 两人这才从床上爬起。 丹丹又一脸困惑地道了句:“那以后我是叫你们小姨小姨夫呢,还是小叔叔小婶婶呢。” 仿佛很为难的样子。 宋亦可:“……” 小小年纪,想得可够多。 - 周末休息了一下,周一一早宋亦可便上班去了。 这一阵宋亦可不在,公司人手不够,便又招了一个实习生来分担一部分事物,实习生是江大硕士,学历好、情商高,人长得也漂亮,在她不在的这一阵里,完美地顶下了她之前的所有工作。 看到她回归,部门同事也都蛮高兴,实习生知道她要回来,还特意准备了一些小零食在她的工位上。 大家都很友善,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有一种“原来自己就是公司里的一颗螺丝钉,分分钟就可以被替代”的失落感。 而在这时,她第一个想起来的便是郑怀野。 她发了条微信道:【哭哭。】 郑怀野:【?】 郑怀野:【怎么了,说说。】 宋亦可便编辑了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发送过去,郑怀野正好在开一周一次的无聊例会,便都认真看完,回了句:【那怎么办呢?】 郑怀野:【毕竟离开岗位两三个月了,慢慢适应。如果实在不想工作,我倒是觉得你自己做个自由职业。】 宋亦可:【万一养不活自己怎么办……而且这个收入不稳定,我总不能到了三十、四十、五十都还在做自媒体吧……】 她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成了一个只能靠爸爸和男朋友养,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的废物。 郑怀野:【做品牌,开公司,路子很多,有我托底你怕什么?】 听了这话,宋亦可倒是感到格外暖心。 托底。 她一直在想,婚姻到底是什么呢?是用一纸婚书捆绑住另一个人,去占有他的时间、感情、金钱、一切? 她很怕结了婚,两个人便就开始懒惰了,觉得到达了终点,便不再愿意用那么多心力去经营感情。 不过她喜欢托底这个词。 夫妻呀,大概就是在彼此难过时可以互相托底的存在,婚姻大概就是共同构建一座营垒,他们是战友,在营垒中进可攻、退可守。 郑怀野:【不许丧,中午带你去吃饭。】 宋亦可卖乖道:【好的呢。】 第62章 声声控诉 一转眼便到了圣诞。 圣诞节恰是周末, 而这一日,润润要同裕慈求婚。 地点挺俗,选在了五星级酒店的一间小宴会厅, 润润特意找人装点了一下,倒也挺像那么回事。 淡蓝色与白色相间的气球, 中间则又贴了一个大大的“marry me”字样的金色气球,墙上还贴了许许多多两人的照片。 圣诞了, 一涵也放了假从美国飞回来。 两个人帮忙一起忙上忙下,简直比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而看着这一幕, 不知怎的, 郑怀野只是觉得心里有那么一丝复杂。 傻不傻! 有人想娶你你不care, 别人的事反倒这么上心。 郑怀野在一旁坐了会儿, 便拿上烟和打火机出去了, 而见了这一幕,润润说了句:“等等。”便也跟了出来。 小小一方露台上,兄弟俩趴在栏杆处, 肩并着肩、屁股贴着屁股的一起吸烟, 见郑怀野心思不对,便问了句:“怎么了,小老弟?” 郑怀野吐了一口烟雾:“没事。” “跟哥说说呀, 最近跟亦可不好?” “也不是不好。” “那呢?” 郑怀野又吸了一口,这才道了句:“看你好事将近了,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有结果呢。” 怎么说? 从小到大,宋亦可在班上从不是颜值最高、最懂风情,能把男生迷得团团转的那一类,但在他眼中, 她一直都是个女神级别的存在。 或许因为他自小性情孤僻,而宋亦可恰好是这方面的小能手。 小学一直到初中,他所有朋友都是宋亦可带她结识,于是自小,在某些方面,他总觉得自己是依附于她而存在。 而宋亦可喜欢他什么呢?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的优势,长相还不错,而宋亦可刚好又是个花痴,家世、学历、能力各方面也都算得上优秀,加上两人过往多年的羁绊…… 但他却总是觉得,自己有时还真降不住她。 她是家里宠上了天的小宝贝,是自由快乐的小公主,每到了一个新场合,她也总能迅速吸引全场的目光,简直是个交际花般的存在。 而她又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她想要探索更高更广阔的世界,而有时,他会怀疑自己这一生能不能跟得上她的步伐。 他有没有能力带着她,去看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他不想承认,但某些时候面对她,他心里是有那么一丝不自信的。 傅景润到底是一个过来人,郑怀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便能抓到他顾虑的点在哪里,便劝慰了句:“害,小姑娘嘛,就是得哄着。我一老牛,想吃上裕慈这嫩草也是不容易,她动不动就是一副‘你得满足我对爱情所有的幻想,给我世界上所有的浪漫,不然我就不嫁给你了’的姿态,我能怎么办?” 听了傅景润诉苦的话语,郑怀野心里倒是舒服了些,看来大家情况也都差不多。 傅景润又道:“没办法,能满足的尽量满足,否则人家小姑娘大好年华,前途一片光明,至少未来可预见的十年是充满了各种可能性的,你不对她好一点,人家凭什么放弃外面的花花世界嫁给你。” “也是。” 他在外面没有什么花花世界,但亦可却是有的。 她有爱她的父母,有腻来腻去的小闺蜜,有自己喜爱的工作和生活,情绪价值自给自足,而他这个男朋友啊,顶多也就是个锦上添花的存在。 傅景润又道:“你还年轻,怕什么。不像老哥……”说着,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裕慈那方面需求很高,你知道我说的哪方面。我年纪大了,真怕过了几年就满足不了她了。”说着,搡了搡他肩膀,“平时少熬夜,健康饮食,多运动,过来人就这么一个建议。” 郑怀野斜睨了他一眼:“你是老牛,我可不是。” 傅景润:“……” 他无所谓郑怀野的调侃,又意味深长地来了句:“女人啊,有时候你光对她好,是没有用滴……” 郑怀野侧耳恭听。 “不要单单对要她好。”顿了顿,“征服她。” 郑怀野轻笑了下。 傅景润怕他会错了意:“不是那方面的征服,是心里上的。” 郑怀野自然明白,只回了句:“懂。” - 晚上五点,裕慈便到了酒店楼下。 她是被骗过来的,宋亦可说自己想吃酒店的海鲜自助,为了不显出异常,宋亦可没有下去接,而是让久别重逢的一涵下楼去接。 裕慈下了车,把车钥匙扔给了一旁的泊车小哥,便同一涵步入了酒店的玻璃旋转门,一边进门便一边吐槽道:“可儿也真是的,非要吃什么海鲜自助,想吃海鲜去别的地方不好么?这里一点都不新鲜的呀。” “可儿最近是怎么了,好好一个圣诞,选一个什么地方不好,选这么一个地方。” 就这么一路吐槽到了包间门口。 到了门口,裕慈显出些许疑惑:“哎?我记得这家酒店的自助餐厅不在这一层的呀。”只是没等反应过来,便被一涵推进了门内。 随“嘭—”的一声,漫天的彩带飘落。 紧跟着,身穿一身白西装的傅景润便手拿戒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裕慈……” 说到这儿,他便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刘裕慈手一捂嘴,眼睛一度酸涩,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傅景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刘裕慈便道:“不用说了,我嫁,我嫁,我嫁给你。” 伴随着背景音乐,营造了一幕感人至深的画面。 看到这一幕,宋亦可眼眶一酸,眼泪便也“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感动吧,又或许不是。 看着裕慈与润润的爱情,她只是在想啊…… 如果当年,他们都再成熟一点,再多为彼此考虑一点,多体谅对方一点,他们大概就不必如此波折,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心难过。 这一阵,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失而复得,这是多么令人雀跃、感恩又后怕的事情。 只是当他试图再往前进一步,她却不是那么愿意,她总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得到解决。 见她哭了,隔着半步距离站在她身后的郑怀野,犹豫了一瞬便顺势把他揽进了怀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拥抱却是有些松松的。 - 圣诞是一个好日子,很多出国在外的同学都回了国,之前裕慈、亦可、一涵三人在班上人缘都不错,知道裕慈要被求婚了,很多人便也都来到了现场,自高中毕业后,大家便很久没有这么齐齐整整地在一起过了。 吃饭时,大家感慨道:“天啊,我朋友圈也开始有人结婚了。” “对呀,裕慈是我朋友圈里第一个要结婚的。” “下一个会是谁呢?” 说话间,大家的目光便都齐刷刷向宋亦可射了过来。 宋亦可却微妙地搪塞过去:“对呀,下一个会是谁呀。” 同学们问:“你们两个怎么又搞到一起啦,高中分分合合、爱恨纠葛、哭哭啼啼了三年还没够?” 宋亦可看了郑怀野一眼道:“没够。” 纠缠一辈子也不够。 都是群大俗人,吃了饭,一行人便又赶往了南水湾会所,正是圣诞,南水湾那边晚上会有烟花表演。 只是开往南水湾的路上,两人却十分沉默。 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了两人之间,让他们无法心贴心地拥抱,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明白,宋亦可一直在暗示他不要说。 大家喝了酒、唱了歌,见外面放起了烟花,便又纷纷跑出去看。 宋亦可跟着大家跑了出去,一扭头,见郑怀野仍坐在原位,便又返回去问了句:“去看烟花吗?” 郑怀野只说:“你去,我不去了。” 语气有些淡漠。 宋亦可说了句:“那我去了哦。”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而在转身瞬间眼睛就开始酸了起来。 郑怀野看得出她不高兴,便又起身跟了出来。 她一步步走在走廊,听得见他跟出来了,知道他一直在跟着自己,但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来等他。 但她知道他一直在跟着她。 冬季,海边,卷起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寒凉。 宋亦可蹲在沙滩上看着天空一团一团盛开的烟花,看着一旁拥抱在一起的裕慈与润润,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便又红了起来。 宋亦可蹲在地上泪流不止,后背抽抽嗒嗒,好在烟花绽放的声音够大,才掩盖住了她抽噎的声音。 至于为什么会哭,她也说不上来,不过大哭一场,已是她每年圣诞、跨年时的惯例。 本该是开心的日子,只是自从和怀野分开后,她就忽然染上了这毛病。 在一起后,因异国,圣诞、跨年,这所有美好的节日,他们一次都没有在一起过过,分开后更是彻底断了联系。 想着之前,她总是一边哭着一边跟怀野打电话,规划着等异国结束,他们要怎样怎样的度过这些美好的节日,而最终,还是一次都未能如愿,她便觉得内心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流再多眼泪都填不满。 那段异国恋,实在太辛苦太辛苦了,辛苦到现在单单回想起来便心酸到想要流泪,辛苦到如果再来一次,她或许根本就没有开启那样一段感情的勇气。 他们之间,真的有太多太多遗憾了。 后来去了英国,每年圣诞,她还是会流泪。 或许每个人身上都总有那么一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点,就像当时她在英国的室友,有一次她给室友过生日,室友却忽然崩溃大哭,哭了很久。 因为她小时候父母离异,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后来奶奶去世,她又像皮球一样被爸爸妈妈踢来踢去,最终是跟了妈妈,与妈妈、继父、同母异父的弟弟三个人生活在一起。 而奶奶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过她的生日。 长大后,很多人已经懒得过生日,而有些人,却每年生日都要崩溃一次。 放不下的人生缺憾,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吧。 而哭了好一会儿,发泄过了,她便感到好一些了。 至少至少,他们又重归于好了不是吗? 至少她又一次得到了他。 而一扭头,却见郑怀野已消失不见。 她茫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环望四周,见刚刚还在身边的人群也已经离自己好远,起身走向人群,走了一会儿才碰见一涵,问了句:“他呢?” 一涵愣了愣道:“他刚刚……先回去了。” “回哪里?” 一涵道:“他先开车回去了。” 宋亦可有些慌了,不过有些事,她仿佛也感知得到。 刚刚润润求婚,她在一旁看着落泪时,郑怀野也一直在抱着她,不过那个拥抱却是有些松松的。 她没太在意,不过现在细细想来,也心知肚明他那个拥抱不如过去坚定有力的原因。 他成熟了许多,不过骨子里依旧是那个敏感的男生,并且对她的飘忽不定毫无办法。 自己的女朋友,明明白白跟自己说不想结婚,却看着其他人求婚的场面流泪,甚至看着烟花流泪,这又叫他怎么想呢? 她没有给他发微信,只是在烟花结束后和大家一起回到包间。 她喝了很多很多酒,彻底地醉了,而后给郑怀野打了个电话。 “郑怀野!我醉了,过来接我。” 而那时,他才刚刚到家。 他只回了一句:“好,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她便彻底地断了片,直到郑怀野驱车赶回会所,在一涵的帮助下把她背上了肩,推推搡搡间,她这才恢复了些意识。 她怨怪道:“你刚刚为什么走了?” “公司有点事。” “骗人!” 郑怀野不语。 宋亦可便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 “嗯。” “我有时候就是容易情绪泛滥……” 她解释着刚刚自己忽然崩溃的原因。 而郑怀野只是回了一声:“嗯。” 听到他又一次冷冷淡淡的答复,她鼻子一酸,眼泪便又开始簌簌地落下:“郑怀野,你有时候真的很冷漠,之前是这样,几年过去了也还是这样你知道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了他心里。 他知道自己冷漠、孤僻,情绪一上来就一句话都不想说,而这一切于另一半而言无异于冷暴力,只是有些骨子里面的东西,又叫他如何是好呢? 跟她在一起后,他逐渐学会了温柔,但说白了他的底色依旧是冷的。 他明白这玩意儿是天生的,根本无以改变。 他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如何去爱她,却又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发现自己依旧是那个无可救药的爱无能患者。 他有时觉得自己像一个怪物,根本不配去爱一个人。 她醉了,又开始胡言乱语:“我今天哭,只是因为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情。你知道和你分开之后,我每年圣诞都要大哭一场吗?每一年。” “和你分开后,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全都是缺憾,没有一起过圣诞是缺憾,没能一起走下去也是缺憾,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幸福了。” “可能因为今天圣诞节吧,所以我又哭了,跟你分开之后,我得了一种每到情侣们一起度过的节日,我就会忍不住想哭的毛病。你知道跟你分开之后我一个人在英国是怎么度过的吗?复合之后,我真的不想再提之前的事,我想跟你好好地走下去,但我真的没办法就这样一干二净的忘掉,你知道我有多怨你吗?” 郑怀野就这样背着她,走在会所漫长的走廊上。 地毯柔软,他走在上面只觉得一脚深一脚浅。 当她说他冷漠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哭了,眼球红肿酸涩,让他看不清脚下的路。 她的声声控诉,像刀子一刀一刀割在他心上,想着过往那么多的亏欠,他有种想掐死自己的冲动,只是听着她一句又一句的怨怪,他内心也有另一个声音在嘶吼—— 那么分开这么多年,你又知道我是如何度过的吗? 你伤心难过,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幸福,他就不是了吗? 难道他一个人在美国是过着什么潇洒快活的日子? 但最后,他还是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也想和她好好走下去,想温暖她的一生,想填补她的缺憾。 但有些时候,他真的会对她束手无策…… 第63章 给他爱 酒精充斥着大脑, 她只觉得脑子像要裂开了一样疼,她口无遮拦,根本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说一直在说。 直到车子发动,她才不胜酒力地沉沉睡了过去。 南水湾到锦绣天府, 一共一个半小时车程,宋亦可沉沉睡着, 而郑怀野一言不发在开车。 到了锦绣天府,郑怀野背着她上了楼,输入密码开门, 一进门便见宋染、郑长安两人正在客厅里吃鸡…… 郑怀野说了句:“她喝醉了, 我送她回来。”便径直走向她房间。 他的脸色及语气十分强烈地暗示着, 他们刚刚可能不太愉快。 宋染没跟过去, 只见郑怀野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这么短的时候, 肯定是把她扔床上就出来了。 他在门口顿足了好一会儿,好似内心在经历一场挣扎,顿了顿, 终究是又返了回去, 捣鼓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说了句:“我回去了。”便出了家门。 过了一会儿,宋染结束了一局便进卧室看了一眼, 见烂醉如泥的宋亦可,已经被脱掉了厚重的大衣和鞋子, 身上掖好了被子,房间窗帘也拉了个严实。 而正要离开,一扭头,便见郑怀野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手上拎了个礼物盒。 他一言不发,把盒子往床头柜上一放,便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宋染只是轻笑了下。 两个小朋友吵吵闹闹也正常,而在吵闹过后,一个小朋友还愿意保持自己最后的温柔,这也就叫她放心了。 那个礼物,她很好奇会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擅自打开来看。 - 宋亦可这一觉睡得很沉。 倒也不算沉,只是很长,中间好像一直在做噩梦,只是挣扎着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她坐起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等意识彻底苏醒,她环顾了一眼四周,便见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礼盒。 藕粉色包装盒,她最喜欢的颜色。 打开来,见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建筑模型,是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前面带一片花园,甚至可以透过窗子看到房间内的装修摆设。 而其中一间阁楼的设计,真的好像她在陵安的房间,那个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只不过房间做了个天窗的设计,好像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整片星空,而她的小房间则没有这个功能。 直觉告诉她,这不会仅仅是在哪一个礼品店买到的建筑模型而已。 而在这时,门外响起“咚咚”两声敲门声:“醒了吗?” 是宋染的声音。 宋亦可说了句:“等一下。”说着,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把建筑模型放回盒子,并把盒子藏进了衣柜里,而后走到门口开了门,“怎么啦?” “醒了?” 宋亦可回了声:“嗯。” 宋染手上拿了一杯水,递给她道:“还好吧?昨天你喝多了,怀野送你回来的。酒醒了没?我去叫阿姨给你榨个果汁?” “好啊。” “OK。”说着,宋染关上房门离开,而等姐姐离开,宋亦可又打开了手机来看。 手机平静得出奇,连之前只要十分钟不看就会积攒下几百条未读的工作群,在圣诞这个特殊的日子也很识相地安静着,而只有一涵在凌晨两点时问了她一句:【到家了吗?】 郑怀野则一句留言也没有。 隐约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她有种怅然若失之感,甚至有些心慌。 毕竟此时已是下午两点,正常情况下,郑怀野早上一起来就会给她道早安的,没有一日例外。 犹豫之下,她给郑怀野发了个表情包,是一个狗头出现在镜头前,旁边配了文字——hi~ 而过了一会儿,他回了句:【hi~】 两人对话些许生硬,宋亦可不知道该怎样开启话题,怎样抹去昨晚的裂痕,于是拿着手机写写删删,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发。 而在这时,郑怀野又来了条微信:【我可能要去趟美国。】 宋亦可立刻回道:【怎么了?】 换做之前,他去外地出差一定会详细说明是因为什么事,而不会单单只说一句要去趟哪里哪里。 或许是有什么他不愿说明的原因。 又或许,是昨晚争吵过后他想出去透透风。 宋亦可说了句:【几点?要不要我去送你。】 郑怀野:【已经登机了,手机马上要关机。】 宋亦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郑怀野:【跨年之前,一定回来。】 宋亦可:【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郑怀野:【放心,过两天就回来了,回来陪你跨年。你不要多想。】 看到最后一句,她感到安心了些许,她明白他是记得昨天她说,觉得没有一起过圣诞、没有一起跨过年是缺憾,才会说会在跨年前赶回来。 不过却又隐隐觉得,他是不是有点伤心了…… 宋亦可:【哭哭,那你注意安全哦。】 顿了顿,觉得还是不够,又补了一句:【怀野我爱你。】 郑怀野:【我也永远爱你。】 对话间,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出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现,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只是看到她问了什么问题,他便把自己的话语都删掉,先去回答她的话…… 最后,他说:【我先关机了。】 宋亦可:【嗯嗯。】 - 郑怀野去美国了,不知怎的宋亦可只觉得难过。 她茫然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闻到自己身上一身酒气,这才裹了条浴巾去洗澡,洗完、吹干了头发,便听姐姐喊她出去吃饭,她便换了件宽松的卫衣、睡裤走出去吃。 宋染把一杯水果汁递到她面前,里面是一杯绿色的不明液体,说了句:“先把这个喝了,排毒。” 宋亦可“哦”了声,便小抿了一口。 绿色大概来自奇异果,还混杂着苹果、菠萝等的味道,倒也没那么难喝,只是喝了几口,她便又无力地放下。 她觉得自己生病了,得了相思病。 回想复合以来,在这段关系里,他一直是付出的一方,而她是享受的一方。 爱应当是相互的,应该是双向奔赴,不应该仗着自己是女生就一直无味地索取,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 道理都懂,但这段时间,她好像一直就是在理所当然地接受。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对他的关心太少了点…… 毕竟他年纪也还小,甚至比她还要小半岁,虽然有时成熟、霸道得像哥哥一样,但内心应该也是需要爱与关怀的吧…… 而对面,宋染只是坐着看着她唉声叹气,一副“看破不说破”甚至有一点点好笑的模样。 直到宋亦可再次叹气,她才坏坏地明知故问道:“咱家二小姐这是怎么了,何事唉声叹气?” 宋亦可不语。 宋染便继续追问道:“这是吵架了?” “也不算吧。” 不算吧…… 这意思,总归是闹了矛盾了。 宋染道:“吵吵闹闹岂不是很正常。两个人要一起走下去,要面对的事还多着呢。” 郑家的男人多半敏感心细。 别看郑长安这两年胖了,每天乐乐呵呵跟弥勒佛似的,之前在英国读硕士时却也得过一次抑郁症。 身世把他推到了一个挺高的位置,家里对他寄予厚望,而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担下这一切,身边巨大的压力却一直催促他成长,催促他步履不停地向前奔跑。 家人把他放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而他却感到下面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他,他随时都有可能摔下来,摔成烂泥。 这样的感觉能把人逼疯。 那段时间,他总是整夜整夜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有时焦虑一爆发,便连口饭都吃不下,只能一根根地抽烟,再到后来便逐渐从焦虑转为了抑郁。 而宋家的女儿,却又有些神经大条,甚至带着一丝横冲直撞的性子,有时一个不注意又让对方多心了,也实属正常。 好在宋染天生乐观,当时自己创业成功了,便叫他不要有那么大压力,大不了在家带娃。 他这才触底反弹,能沉下心来。 也跟家里说了,先从基层一步步向上做起。 而宋染明白,怀野大概是比长安还要敏感的小孩…… 不过他们家的男人宠老婆,好像也是写进了基因里的。 宋染道:“男人啊,骨子里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儿,而且他们好像生来就比女性脆弱,多给他一点爱。” 她明白了…… 只是郑怀野就这样去了美国,她想给他更多的爱和关怀,却感到根本无处施展。 而在这时,白女士又一连串发了七八张图片过来,都是窗帘的图片:【哪个好看?这个藕粉色的实物很不错,质感很好,又是你喜欢的颜色,感觉挂在主卧刚刚好。雾蓝色那个也不错,可以挂在客房?】 这一阵,她在荣华阁的房子刚刚装修好,她上周和妈妈一起去看过了,很不错,不过还有一些细节有待完善,窗帘、床、寝具,再到锅碗瓢盆样样都要亲自挑选,妈妈原本约她这周去看的,不过她说要过圣诞节,便约了下周。 宋亦可道:【藕粉色这个不错啊。】 宋亦可:【不是说下周一起去看的嘛。/抠鼻/】 白女士是出了名的急性子,大概是自己按耐不住,就出来看了。 过了一会儿,白女士又发来另一款窗帘的图片,紧跟着又来了句:【你啊你,给你买了房,装修也是我一直在盯,现在装修都装修好了,叫你出来看看家具你还一拖再拖,又不是我要住的房子。】 宋亦可发了一张乖乖听训的表情。 白女士:【就在你们区的商场,不出来看看?】 宋亦可:【来了。马上。】 酒劲还未过,宋亦可便没有开车,而是出门叫了一辆。 赶到了商场,拖着疲惫的身体乖乖陪妈妈逛了好几圈的家具店、家居店,最终定下了三个卧室的窗帘款式,又买了锅碗瓢盆等物。 白女士掏出了银行卡刷卡,又嘀咕了句:“哎,什么炒锅、煎锅、煮锅都买了,也不知道一年能用上几次。” 宋亦可只乖乖道:“谢谢妈妈。感激不尽。” 白女士又道:“哎,你老妈年轻的时候,你外婆也给我置办过一回这些东西,不过是在我要跟你老爸结婚的时候。” 这次轮到自己给自己的女儿置办这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女儿马上要出嫁的感觉。 说到这儿,宋亦可更是触景生情了。 下楼时,她便给一涵发了条微信:【在忙什么呀?】 一涵秒回:【刚跟爸妈出去逛了逛。】 宋亦可:【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一涵道:【可以啊。】 一涵一向是很敏感、善察言观色的,又问了句:【要叫裕慈吗?】 正常来说,她们约饭从不会单独两个人约的。 宋亦可道:【先不要了吧。】 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有些心事适合和一涵单独说,裕慈咋咋唬唬地在场,不利于深入地聊一些事情。 第64章 荣华阁 宋亦可让一涵选地方, 一涵便选了火锅。 刚回国,最缺的也就是这一口了。 买完了厨具,白女士开车, 宋亦可坐副驾,两人一起把一车东西搬到了荣华阁的新居, 宋亦可便打车赶往了火锅店。 而点完了菜,还未等宋亦可开口说感情问题, 一涵便来了句:“可儿,毕业之后我想创业。” 创业。 创什么业,自然是不言而喻。 周媛那件事可谓因祸得福, 这一阵周媛在淘宝的店铺销量与评价都堪忧, 而此消彼长, 宋亦可这边订单量却是噌噌噌地涨, 而后稳定在了一个高度。 这一阵, 她的副业收入已经是几倍于她的薪资了。 一涵说,这一阵她也尝试过找实习,但做得都不是很快乐, 或者说是“设计理念”不合, 即便她一直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设计理念。 她不过是想做适合15岁到30岁的中国女孩儿穿的,价钱比商场便宜一些的,有质感, 穿上去衬人,甚至是可以让一个女孩儿更自信、更喜爱自己的衣服。 说完自己的想法, 一涵又道:“没关系,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还有门路。你不用勉强, 做自己就好。” 只是听了这段话,宋亦可内心却又有些蠢蠢欲动。 做一个好看又高性价比的,适合年轻女孩儿穿的,能让女孩子们不再身材焦虑,而是更加自信的衣服,正是这个想法叫她心动。 她们这几年陆陆续续做衣服,遵循的也是这个理念。 她小粉丝挺多,总是有很多人来给她留言,或说自己胖,或说自己身高不够高、腿不够长,或说自己皮肤黑,觉得很自卑。 而这些问题,是完全可以靠服装搭配来规避掉一些的。 只不过要创业,着实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放在过去,她应该是不会考虑这个选项的,创业又苦又累,且风险太大,她在江州有房有车,完全可以继续做着这份朝九晚六的稳定工作,但现在,这个选项却又是那么诱人。 或许是因为郑怀野吧。 不是因为他所说的“托底”,而是,她想更加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边,就像姐姐站在姐夫身边一样。 姐夫事业低谷,且焦虑爆发,姐姐可以说——不要太焦虑,大不了我养你啊。 姐夫情绪出现问题,姐姐也可以给他一个肩膀依靠。 她想成为一个这样的女生。 说到这儿,宋亦可心间却又有些隐隐作痛。 她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勇气,积攒了足够多的爱要去面对他了,这个该死的人却因昨晚的一场小争执,一个人逃到了美国去。 对面一涵道:“没关系,你可以先想一想,而且我也还没毕业,你可以先考虑考虑,准备准备。”顿了顿,“对了,你叫我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你跟怀野昨天怎么了,吵架了?” 宋亦可这才道:“不算吵架吧……”顿了顿,“他今天一个人跑美国去了,狗男人。” 一涵脱口而出道:“他不是和润润去的吗?” “润润?” “对啊。昨晚在会所玩到凌晨,裕慈本来是想跟他去酒店的,结果润润说,结婚需要仪式感,想结婚之前先禁·欲一段日子,那样新婚之夜才会有感觉……”一涵一边说着一边翻白眼,“然后润润大半夜就找怀野去了,两人昨晚估计又喝了一杯,今天裕慈早上一起来就看到他微信,说想最后再来一次未婚男士说走就走的旅行,把裕慈气个半死。” 宋亦可:“……” 一涵道:“不理他们,都是狗男人!让他们两个过一辈子去吧。” 宋亦可只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 而在这时,郑怀野像是刚下了飞机,给她来了个消息道:【到了。】 【我跟润润一起来散散心,旧地重游,你不要多想。】 宋亦可看了,只是“哼”了声便把手机放下。 一看宋亦可那小表情,一涵便明白是谁来的消息,问了句:“小野?” 宋亦可道:“不聊狗男人了,聊聊怎么搞钱吧,搞男人哪有搞钱爽。这次秋冬季算是错过了,不过也可以抓着秋冬的尾巴做几款薄大衣,还有毛衣、内搭,等明年春季再出一波看看结果怎么样,如果销量不差,我可以考虑辞职自己创业。” 一涵道:“真的?” 她从未想过,娇气如可儿也会想要独当一面。 宋亦可道:“努力工作!好好搞钱!以后才不会让狗男人养我呢。” - 这一阵小别,倒是让宋亦可更清醒理智了些。 成为一个更强大的自己,强大到足够给予他更多的爱与支持,一段感情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她想,他大概也不是因为润润一句话,脑子一热就去了美国,大概还是有心事,想出去散散心,冷静冷静的吧。 他去美国的这些天,两人几乎没聊过一句话。 他只是偶尔会在朋友圈发几张风景图,而她看到了会点赞。 有一次他发图时间是在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她点赞了,郑怀野便又立刻来了条微信,叫她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宋亦可回了句:【好的呢/狗头/】 郑怀野:【晚安~】 宋亦可:【嗯嗯,晚安~】 种种迹象都让她明白,他不是生气了,或许也不是伤心了,而只是出去透透风,想一想应该如何让这段感情更好地走下去。 两人分隔两地,却都在思考着相同的问题。 - 一周工作开始。 自从有了实习生,她的工作量便直线下降,许多她可做、实习生也可做的工作,她上司便直接交给了实习生去做,只说后面有一场活动需要策划,到时候会让她参与进去。 她们工作本就弹性,这一阵也没人管她的上下班时间了,正好布置房子还有许多琐事要忙,她跟上司和宋总说了一声,每天不到四点便下班去忙房子的事了。 定了三张床分别放在三个房间,又选被子、选枕头、选床单、选地毯,甚至琐碎到洗洁精、洗衣液,都要一一重新选购。 没有白女士或郑怀野陪同,她一个人也忙得不亦乐乎。 这两天,她似乎品尝到了独处的快乐。 三十日这天,她下了班依旧来到新居,洗了四桶衣服,总算把新买的几套床单洗完,又用烘干机烘干,便整整齐齐铺在了三个房间的床上。 又把新买的锅碗瓢盆放进洗碗机洗了一遍,便井井有条地列进了橱柜里。 一边做着家务,一边发现即便采购得很有规划,但依然缺了许多东西,比如湿巾、比如脏衣桶,她便在记事本上记下来,等着下一次采购。 忙完了这些,时间已是晚上十点。 她在新居舒适的鹅绒沙发上坐下,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明天回来吗?】 郑怀野秒回道:【回。】 宋亦可:【你和润润一块儿回来吗?】 郑怀野道:【他不回。裕慈明天要来美国,他们准备在美国跨年。】 宋亦可:【哦。】 宋亦可:【明天几点到江州?】 郑怀野:【下午三点。】 宋亦可:【那我去机场接你?】 郑怀野:【好。】 三十一日跨年,公司提前放了半天假,于是第二日中午,宋亦可完成了手头上几件可做可不做的工作,便提前下了班回家。 洗了个澡,又化了个妆,便驱车赶往机场。 她穿了一件柔软的浅咖色大衣,里面搭了一件白色高领内搭,头发松松在头顶盘了起来。 手上拿了一杯热咖啡,另一只手上又跨着一杯咖啡,在到达出口看着航班信息等着他出来时,她内心竟有些紧张和雀跃。 真是小别胜新婚啊。 这样的紧张,像是好久都没有过了。 又等了一会儿,才见郑怀野推着一个行李箱出来。 他在一身黑西装外套了件大衣,身高气质又优越得不可一世,说是哪个明星到访也有人信了,路过之处,周围人群都纷纷回头观望。 好久没见了,他依旧那么好看。 见他出来,宋亦可便走上前去,待郑怀野顿足,她便搂住了他脖子,又大胆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不只是小情侣间的甜蜜,而更像是宣示主权。 郑怀野,你是我的,这辈子都不要想逃出去。 郑怀野轻笑了一下,在她熟练的亲吻下眼睛迷离地半眯下来,露出了眼下部分眼白,便显得高冷而危险。 他吮吸着她嘴唇,她唇齿间留有淡淡的咖啡香气。 毕竟是在公共场合,又总能感觉到旁边有路人在围观,两人吻了一会儿便停下。郑怀野修长的手臂环过来搂住了她,又揉了揉她肩头:“走。” 宋亦可只感到心间一直在“砰砰砰”直跳。 上了车,宋亦可开车,郑怀野坐副驾驶。 两人一同出行,宋亦可开车好像也是第一回 。 郑怀野像有事在忙,一直若有所思看着手机,断断续续回复消息,直到车子驶离了机场老远,郑怀野问了句:“去哪儿?” 宋亦可道:“饿吗?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 “可以啊。” 开车时,宋亦可又随口提了一句:“对了,我要搬家了。” “哪里?” “荣华阁,我妈之前买在我名下的房子。” 荣华阁,他现在住的小区不就是荣华阁。 不过他也并未感意外,只问了句:“都装修好了吗?” “嗯。准备二号搬家,正好三号也休息,可以整理一下。” 郑怀野只是“嗯”了声。 车子开进了市区,宋亦可又问了句:“吃什么呢?”顿了顿,见郑怀野不说话,便又问了句,“有什么想吃的吗?” 郑怀野想了想,没想到。 正好到了荣华阁附近,郑怀野便道:“要不先去趟荣华阁。” 宋亦可问:“你要回去放东西吗?” 而他说:“去你那儿。” 第65章 小麋鹿项链 “我那儿?” 宋亦可满脑子问号。 “去你的新居参观一下。”说着, 郑怀野扭头看她。 前方恰是红灯,宋亦可缓缓踩下刹车,意识到他正看着自己, 便也扭过头来看他,见他一脸“去参观一下不行吗?”的理直气壮表情。 宋亦可:“……” “你们家在几栋?” “15栋。” 刚好是在郑怀野对面那一栋…… 郑怀野轻笑了下, 伸出大长胳膊摸了摸她的头,脸上带着些得意的坏笑, 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顿了顿,他又轻拍了下她的头:“绿灯了,宝贝。” 宋亦可“哦”了声, 这才又发动了车子。 到了荣华阁小区门口, 宋亦可又确认了句:“这儿?” “嗯, 左边。” 宋亦可缓缓转弯, 升降杆自动抬杠, 宋亦可便把车开进了地库。 明明是去她们家,郑怀野却比她本人还轻车熟路,指了指电梯门方向道:“这边。” 上了电梯, 两人隔了一定尴尬的距离站立。 电梯上升—— 郑怀野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宋亦可心里却有些打鼓,总觉得这个人有点不怀好意。 且自己马上要搬到和他同一个小区,总有种羊入虎口之感。 同一个小区, 两栋楼面对面林立,两人之后晚上一起吃个饭, 吃完饭再散个步,散完步再到谁家里坐坐,别提有多方便了……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 小区一梯一户, 宋亦可下了电梯,走到门口想了想,这才想起了自家房门密码开了门,而后把着门“喏”了声,让郑怀野进来。 虽然爸妈都不在,但毕竟是自己日后要独居的空间,让男生进来,便总有一丝莫名的羞耻。 房间装修很不错。 简约中带着一丝可爱,可爱中又带着一丝素雅,房子大小、格局也都很适合女生独居。 郑怀野丝毫不客气地挨个房间参观,宋亦可则步入厨房,从冰箱拿了一瓶果汁,倒了两杯放到中岛台上。 而过了一会儿,郑怀野参观完走出来品评了句:“不错。” 宋亦可翻了个白眼。 用你讲! 他迈着大长腿闲适地走来,东看看、西看看,又走进了开放式厨房,随着一步步逼近,宋亦可只感到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他总是如此,能轻而易举就撩拨到她。 她总觉得他今天是带着目的来的…… 他修长的手轻拿玻璃杯的样子很好看,他轻抿了一口果汁,便把玻璃杯放下,而后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紧紧地,甚至是略带侵入感地。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本能地抗争了两下,只是又被他紧紧抱住,慢慢地柔软下来。 他问了句:“想我没?” 宋亦可心间的委屈一泛上来,说了句:“恨你。” “有多恨?” “想掐死你。想把你大卸八块。” 郑怀野任由她说着,过了一会儿又把着她肩膀把她翻转了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只是明明嘴上说着那么狠的话,在面对他时却又连脸都抬不起来,两只手像小猫爪子一样轻轻搭在他胸膛,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的白色衬衫上,酝酿了一会儿,眼泪便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小可是真的很能哭啊。 作业本忘带了要哭,和朋友吵架了要哭,小兔子死了更是恨不能用自己三天三夜的眼泪来祭奠。 后来两人交往,一闹别扭更是一哭就停不下来。 她天生情感泛滥,而他又偏淡漠,除非她是真的伤心了,大多数时候,他其实并不能同她百分百地共情。 而复合过后,除了那一晚的圣诞夜,这是他第一次看着她哭。 他两手把着她脸颊,两根拇指一下一下地抹去她脸上的眼泪,而宋亦可也只是默默掉眼泪。 哭过后,就又好了。 她拿掉他的手,自己抹了一把眼泪,一抬眼,看到这一米八七、平常傲娇得不可一世的大男生此刻这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哪里了的模样,便又破涕而笑。 她有些哭累了,便趴倒在他怀里。 趴了一会儿,又说了句:“我渴了。” 郑怀野便一手抱着她,一手去够身后的果汁,动作轻轻,尽量不去影响到怀中人的舒适,终于拿到了果汁递到她嘴边。 宋亦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便又趴回他怀里。 过了会儿,知道她没事了,头顶便又传来他幽幽的、毫无歉意的声音:“怎么办,今年跨年又哭了,这魔咒是破不了了。” 顿了顿,又一句—— “一看到你哭,我就想起那句话。每当你Gucci的时候,眼泪总是Prada Prada地Dior。” “掉了这么多钻石,多亏啊。” 宋亦可:“……” 她抓过他的手,张开了嘴便用里咬了一口,听到郑怀野呼痛也不理,咬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 郑怀野道:“解气了?” “没有。” “还不够解气?” “嗯。” 郑怀野便又把手递过来:“那再咬一口。” 宋亦可:“……” 郑怀野又把她抱起来,她轻盈地腾空而起,他把她放到了中岛台上。 她两手环着他脖子,两人之间的氛围便又从别别扭扭变为了腻腻歪歪。 郑怀野吻了一下她嘴唇,她便又回吻,吻了好一会儿停下来,她一脸茫然,无辜得不要不要的表情,手却伸到他身前,开始一粒一粒地解下他的衬衣纽扣。 郑怀野看着她解开,等着她下一步又要搞什么花样。 过了一会儿,纽扣全部解开,露出了他紧·实有型的肌·肉,与腹部隐没在西裤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宋亦可笑了一下,像是很满意。 顿了顿,手又伸过去一挑,挑开了他腰间的皮带。 衬衣敞着,皮带也松松挂在腰间,他样子又些狼狈。 郑怀野任由她摆弄。 好像在今天,他从身体到精神,就是为了服务于她而存在。 过了一会儿,他问了句:“想不想试一下。” 宋亦可只觉得,好像一根带着细小尖刺的树枝在她心间逗弄,有些痒,又有些刺痛。 她轻咬了下下嘴唇,轻声应了声:“嗯。” “就在你房间。” “嗯。” 郑怀野便抱起她,向她卧室走去。 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纠缠了这么多年,今天是他们的第一次。 来的毫无预兆,只是一切又都刚刚好。 他有些霸道,有些强势,但却又很温柔很温柔。 他手掌很大,将她的双手交叉摁在了头顶,这姿势叫她使不上力,轻易动弹不得。而后他的吻便落在了她全身。 她感到自己好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被轻而易剥去了皮衣,露出鲜嫩多汁的果肉,正被人一口一口地吸吮、吃掉。 某种澎湃的情绪在胸腔内汹涌肆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突破自己的身体而出。 她紧闭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很多细节,她好想努力记得,只是脑子却像是断了片一样记不得。 只记得他很霸道,也很温柔,而他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服务于她。 结束后,她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意识也朦朦胧胧,只是一直强撑着说:“怀野,一会儿我们要下楼去看倒计时和烟花。”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对面CBD璀璨的霓虹灯透过窗子照进来,些许带来些光亮。 他刚冲了个澡,身上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赤足长身玉立于落地窗前,“呲—”地点上了一支烟,而后道:“好,你先睡,一会儿叫你。” 窗外的热闹让她无法安心睡下去,总觉得睡下去要错过太多东西,只是这一阵她因新家的事忙上忙下,的确没休息好,缱绻袭来的困意又叫人顶不住。 宋亦可侧身而卧,空调开得有些热,身上便只盖了一条薄薄的羽绒被,胳膊与蜷曲的双腿都露在外面。 她张开嘴小口小口呼吸着,呼呼酣睡,好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动物。 身上红彤彤的,小小的那种小动物。 郑怀野却并不困,仰躺在她身侧刷手机。 十一点了,犹豫要不要叫她,只是看着她安然入睡的模样终究是舍不得…… 十一点半了。 这个时候下去,她又准要感冒。 纠结了一会儿,他上了躺厕所,或许是洗手间射出的灯光与冲水声吵醒了她,出来时,她小声问了句:“几点了?” 郑怀野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四十八。” “十一点四十八?”说着,她想爬起来做最后的挣扎,但终究是放弃了,又狠狠向后躺倒。 郑怀野点亮了床头灯,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摸了摸她额头,见她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津津的汗水,便抽了张纸巾帮她擦干。 而后,他背对她穿上裤子、衬衣,系上皮带,又到她旁边坐下,把她从床上扯了起来。 “醒醒,去看烟花。” “来不及了。” “来得及,起来穿衣服。”说着,把她的衣服、外套都拿来,看着她穿好,便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间。 “来。”说着,他把她往阳台处引。 走到阳台处才发现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对面CBD最大的那一块LED屏,郑怀野拉开了整扇窗,外面熙熙攘攘的热闹声便一齐涌入,凉风吹进来,让她的困意瞬间消散,而只剩下满心欢喜。 LED屏上开启了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烟花漫天盛开,宋亦可开心地在他怀里直蹦跳起来。 郑怀野手上像拿了一个什么东西,手一松,一条吊坠项链便掉落下来,映入她眼帘。 是一只小麋鹿形状的项链,身上镶嵌的是一颗精美的粉钻。 很漂亮,又带着点小可爱,正是她喜欢的风格。 宋亦可欣喜地笑了一下:“送我的吗?” “嗯,好看吗?” “好看!谢谢你。” 郑怀野便绕到她身后,帮她把项链戴上,又把长发拉了出来。他的手从后面托住她下巴,又轻轻一抬,她便成了仰头看他的姿势。 他的吻在她额头落下来:“新年快乐,小仙女。” 下一个年度,他再也不会让她落一滴眼泪。 第66章 女大三十送江山 烟花团团绽开, 在CBD上空花团锦簇。 楼下年轻人们的喧闹声与烟花声一同混杂着传来,宋亦可却依然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砰”直跳的声响。 看了一会儿,她又如小猫一样钻进了郑怀野怀里, 然后,感受到他的心跳此时此刻同她一样的炽烈。 郑怀野低头垂睨她, 看着她脸上泛起的两团红晕——很可爱,又莫名带着一丝乖巧之意——他便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 他也算是摸到了宋亦可的点。 她啊,生活太过富足顺遂,一点小恩小惠小温柔都打动不了她。 你要出其不意, 要接连给她制造惊喜或波折, 要温柔又霸道, 要狠狠占有她, 要不客气地突破她的防线, 她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想着,郑怀野用力捏了一下她肉感的脸蛋。 这个小鬼! 烟花结束,聚集在CBD的人群, 开始如潮水般褪去。 宋亦可站在窗边一手支着下巴, 忍不住地哼唧了一声,像是看得不够尽兴,他心里便也小小地“咯噔”了一声, 怕她再提出一个“我想再看一遍烟花”之类令人窒息的要求。 好在她没有,只是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皮。 郑怀野便道:“饿了是吧?” “嗯。” “我想想周围有什么吃的。” 宋亦可说:“想吃泡面。” 煮个泡面还不简单。 “那我下去买, 你要一起下去走走还是在家等我?” 宋亦可欣然道:“一起走。”说着,便走上前去牵住他的手。 复合以来,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来牵他的手,简直令他受宠若惊。 他紧紧握着, 而她的手却像一只活泼的小鱼在他掌间不安分着,正如她整个人一样。 下了电梯,到了挑高入户大堂,她又拿起自己颈间的小麋鹿看了一眼,好似很满意地笑了一下,又抬头看向他,举着项链道:“这个可爱吗?” “可爱。” “那我戴这个可爱吗?” “可爱。” 她又眨巴眨巴眼道:“那我可爱吗?!” 他忍不住轻笑了下:“超级可爱。” 宋亦可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于是这一年的第一顿饭,是在新家里与郑怀野的一锅泡面。 他还在里面加了青菜、煎蛋和火腿。 吃着吃着,她就在少女心地想啊—— 在旧的一年里,她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他,在新的一年里,她见的第一个人也是他。 她新居的餐厅,第一个与她在这里共进晚餐的是他。 她一一用心挑选的餐具,第一个使用这些餐具的也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琐碎得不值一提的小细节,却光是想想就让她感到开心。 而又想到,她亲自挑选的床,她亲自铺上的崭新的床单,在上面与她那个的…… 想着,她脸颊上又泛起了两团红扑扑的红晕。 刚刚她一开始很痛,痛到呼吸都有些困难,只是后面又很舒服,舒服到此刻,她甚至想要再尝试一次。 她胃口不大,吃了几口面,喝了几口汤便放下了餐具,两手托腮,静静望向了对面的郑怀野,眼神有些空洞和迷离。 而对面,郑怀野则是一眼便读懂了她的心思。 她目前这状态,能打一成语。 叫“饱暖思淫·欲。” 于是,他也放下了筷子,问了句:“吃饱了吗?” “饱啦。”说着,她两手托腮望着他。 高高瘦瘦的男生啊,是真好看。 板板正正穿正装很好看,大剌剌往那儿一坐也好看。 好像在这样优越的身材下,脑袋上那张脸只是随便长长就足够好看了,更何况他的脸也那么会长。 长得好看,人又温柔,学历优秀,家世更是不可一世。 这么一个人间尤物小宝贝,怎么就落她手上了呢? 正想着,郑怀野便“呲啦—”一声拖动椅子起了身,把脏碗筷放入了洗碗池内,便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宋亦可一脸懵逼,问了句:“干嘛?” “走。” “去哪里?” “带你去玩好玩的游戏。” 宋亦可一头雾水道:“什么游戏呀?” 直到他把她横抱起来,径直向卧室走去,她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说什么“带你去玩好玩的游戏”,简直坏的很! 于是在新年的凌晨,又一次。 他刺穿她,她小腿禁不住地微微抽搐着,有些痛,只是大脑很快又空白一片。 她闭着眼,感到自己像一只小舟,在巨浪下浮浮又沉沉,只是又很稳,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翻船…… 结束后酣畅淋漓,一夜无梦…… - 而在新年第一天,白女士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昨天两人到了凌晨四点才睡,遮光板一拉,到了下午时分都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直到微弱的铃声一直接连不停地响起。 宋亦可迷迷糊糊接听,而一接听便是白女士中气十足的声音。 “死丫头!你跑哪里去啦?说好了明天要搬家,我今天过来帮你收拾东西,结果去了染染家你又不在。染染昨天出去玩了,你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也不知道,打你电话你又不接。我来荣华阁,门锁又坏了,完全没反应。死丫头!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听得宋亦可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郑怀野也预感情况不妙,立刻下了床,开始淡定地穿裤子…… 宋亦可问了句:“妈,你现在在哪儿?” 白女士理所当然道:“你新家门口。”顿了顿,“不说了,开锁师傅过来了。” 开,锁,师,傅。 这特么是什么人间疾苦! 不过也庆幸是门锁坏了,万一没坏,白女士直接输了密码走进来将他们“捉奸”在床,那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挂了电话,两人便以百米冲刺速度穿好了衣服,铺好了床,拉开了遮光板,又理了一下头发,简直是用生命在和开锁师傅赛跑。 郑怀野甚至十分老练地把卧室垃圾袋换了,旧垃圾袋随手丢进了床底…… 这一套操作,简直让人怀疑他之前有过相似经验。 而一出卧室,她便听房门“吧嗒”一声开了。 紧跟着,便听物业说了句:“好了,只是没电了,换个电池就好了。” 这音量,这清晰度,绝不是隔着一道门传过来的。 白女士道:“哦好,麻烦你了。”说着,便挎着包包、踩着高跟鞋端庄地走进来,而一进门,看到迎面走来的、蓬头垢面的宋亦可,简直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死丫头!在里面你不知道要吱一声。” 宋亦可连忙解释道:“不是,是那个那个……” 而紧跟着,又看到从卧室走出来的郑怀野,白女士一瞬间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指着郑怀野道:“你你你,你们……” “不是不是,哎呀!” 见宋亦可原本那么灵光的脑子,此刻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郑怀野倒是丝毫不慌,走上前来便开始娓娓道来地解释起来: “是这样的,昨天跨年,我们跟几个朋友在外面喝了点酒,结束的时候有点晚了,她怕打扰就回这边睡了。我看她昨天喝多了,刚刚过来看看她,煮了个面吃。她不太舒服,吃完就又休息了一下。” 听完,宋亦可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身西装衣冠楚楚,衬衫纽扣十分周到地系到了最后一颗,甚至还郑重地打上了领带。 他这一本正经的口吻,谁能不信? 果然,再一回头便见白女士面色缓和了些许,半信半疑了片刻便彻底信了,说了句:“这样的啊。” 宋亦可又道:“妈,你吓死我了,还找人撬门。这个门锁昨天反应就有点不灵光,原来是没电了。” 怀野在一旁道:“可儿明天要搬家是吗?” “对呀,她东西那么多,早就应该开始收拾了。” “明天我过来帮忙。” 其实也无需帮忙,找搬家公司就好了,不过家里有事女婿要上门帮忙,白女士听了心里莫名高兴,回了句:“那好的呀。” “那要不你们先忙,我先回去。” 今天整理的都是可儿的私人物品,他可能不大方便在场。 白女士道:“好的呀,明天见。” “明天见。” 大“早上”的,才刚睡醒就被折腾了这么一下…… 等郑怀野离开,宋亦可便一脸生无可恋地被白女士拉回了姐姐家…… 昨天简直开心得像要飞起来,结果刚飞了没一会儿就撞上了电线杆,到现在脑子都还在嗡嗡嗡嗡的。 路上她有些不服气地想着—— 男女朋友一起过夜又怎么啦! 只是被妈妈撞见,却又心虚得像做了贼一样。 看来,还是得早点合法了才行。 - 她行李大件不多,都是些衣服、包包、鞋子,当天晚上便全部打包好,二十多个大箱子摞在了房间及客厅的角角落落,收拾完,白女士便回家去了,说明天中午再过来。 第二天上午,宋亦可起得挺早,换上了轻便的运动裤、羽绒服、马丁靴,便倒在床上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问:【什么时候来呀。】 【刚起床,收拾一下,马上。】 而紧跟着,白女士也来了条微信:【大概二十分钟到。】 宋亦可:【好。】 而过了十多分钟,便听门口响起一阵门铃声。 正在客厅玩乐高的丹丹不敢去开门,便跑来叫小姨,宋亦可以为是郑怀野来了,想着来得可够快,便屁颠颠跑去开了门。 而门一开,便见门口站了一个一米八多穿着蓝色羽绒马甲的大男生。 第一眼她在想——饿了么蓝骑士? 只是这蓝得不够正宗,有点盗版的意思了。 她寻思自己也没点外卖啊,而再往上一瞟,瞟见他的脸,她这才认出来道:“江,铭哲?” 嗯? 宋亦可满脑子问号。 这一年也真够可以,惊吓是一波接着一波。 而过了两秒,才看见被江铭哲挡在身后,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白女士。 白女士一边进门一边满面春光道:“真是没想到,你老妈这个老司机,刚刚在路上还追尾了。下了车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你同学江铭哲嘛!我说今天可儿搬新家,得快点赶过来,他就非要一起过来帮帮忙,顺便去新家热闹一下,给你暖暖房。小伙子可真热情!“ 宋亦可:“……” 看着自己面前这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她脑子里就在想,怎么才能在郑怀野赶到之前大变活人给他变走…… 遥想当年,她和怀野因为江铭哲的事闹了多少矛盾、吵了多少架,现在把这两人弄到一起,还要去她新居“暖房”,这不是搞事嘛! 而真就是这么巧,随“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郑怀野迈着大长腿从电梯走了下来…… 白女士哪里懂三人之间这微妙的气场,直到郑怀野来了,这才隐约感觉到自己把江铭哲带来,的确是鲁莽了。 她一开始也是拒绝的,只是江铭哲这小伙子实在太过热情,非要跟着过来,且自己把人家车子撞了,人家看到自己是可儿妈妈,自己联系了人来拖车,就把这事儿给了了,她要赔偿,江铭哲也一直拒绝,到最后一分钱都没收她的,人家热心要过来帮忙,她实在是不好意思一直拒绝…… 见郑怀野下来,江铭哲率先打了个招呼道:“哈喽。” 郑怀野顿了一顿,也不清楚他怎么会在这儿,只是走上前去自然而然搂住了宋亦可肩膀,又揉了揉她扎了丸子头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才懒懒散散扭过头,正眼看向了江铭哲道:“哈喽,好久不见。” 江铭哲也尴尬道:“好久不见。”说着,解释了句,“刚刚在路上撞见阿姨了,知道可儿搬新家,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就想着过来帮帮忙,暖暖房。” 暖房。 昨天她床都有人暖过了,今天就不必再劳烦他过来暖房了。 想着,郑怀野口头上只是问了句:“上回圣诞叫你你怎么没来?” 江铭哲气场顿时弱下去了半分。 他从小在学校就属于校霸那一类的,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在这弟弟面前硬不起来。 他说了句:“哦,那个,出去玩去了。” 其实郑怀野也知道,江铭哲被家里安排跟蒋家的女儿,蒋青青,订了婚。 蒋青青大他三岁,性格挺强势,而江铭哲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两个人谁也看不上谁。 不过两家是真狠啊,真就是强行联姻,终是把这门婚事给敲定下来了,前一阵还安排了两人一起去南美玩儿。 江铭哲一开始是死口咬着不去的。 你让我跟一个那么强势、那么看不起我的女人领证,上一个户口本可以,但你休想鼓动我跟她培养感情! 不过后来江叔叔说,等他玩完了回来,给他提一辆兰博基尼,他也就屁颠颠地去了。 郑怀野怀里揽着宋亦可,毫不留情地戳他痛处道:“听说你订婚了,恭喜啊,怎么不叫我。上回饭局上碰见了蒋叔叔,听说你订婚了,我红包都准备好了,随身带着。” 宋亦可听得一脸问号。 随身带着? 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开玩笑,她便顺手摸了摸他裤子口袋,郑怀野便抓住了她乱摸的手,低声道:“换了条裤子,刚好今天没带。” 宋亦可:“……” 江铭哲心里不爽,面上也不好表露什么,只说:“害,就小办了一下,没叫多少人。” 郑怀野道:“行啊,那下回我们订婚叫你。”说着,侧过脸看了一眼怀里的宋亦可。 宋亦可:“……” 郑怀野又补了一刀道:“恭喜啊,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老祖宗传下来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像他这样的傻逼富二代啊,就是得有一个强势的女人管着,才不会让他把家产都折腾光了。 他顿了顿又道:“蒋家也挺好的。” 公安系统的。 他若做了什么对不起蒋青青的事,腿不给他打断。 第67章 傻逼吧! 好在是搬家公司来得够快, 才拦住了他继续挖苦。 宋亦可只是一脸好笑的想啊—— 这个郑怀野,嘴可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贱! 一副温文尔雅、衣冠楚楚、人畜无害的进步青年模样,大概也只有是自己极度讨厌的人, 或是自己极度喜欢的人做了自己极度讨厌的事时,嘴才会这么毒吧。 遥想当年, 她都不知被他这张贱嘴弄哭了多少回。 二十多个箱子很快搬上了货车,白女士跟车, 其余人则开车过去。 姐姐、姐夫、丹丹一辆车,大头鬼江铭哲,车子刚被白女士撞了, 只能是上了郑怀野的车。 郑怀野开车, 宋亦可坐副驾驶, 江铭哲则坐在了后面…… 他听说了宋亦可又和郑怀野搞到一起的事, 原本是抱着“可儿已有主, 我来松松土”的轻松心态过来的,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句话叫什么? 当你一无所有到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勇敢。 而来了才明白,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最坏的情况。 哪怕再糟糕的情况下, 你也都有机会变得比当下更糟糕…… 一路上,他是深刻体会了什么叫“我不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比如刚刚, 宋亦可一边刷着抖音一边咯咯咯地笑,郑怀野便问了句:“看什么呢?” 宋亦可便道:“你看这只猫猫, 她不是喵喵叫,是咩咩叫的哎!” 江铭哲好像知道宋亦可说的是哪只猫了,立刻插入话题道:“对对对!那只网红猫猫是吧?她有时候还会‘咕咕哒’地叫,像鸡·鸡一样。” 而话一出口, 不到一秒他就后悔了。 原本是想学一下宋亦可说话说叠字的可爱模样,却忘了猫猫、狗狗、猪猪、鸭鸭等所有动物都可以叠字叫,唯独鸡不可以。 空气一瞬安静,他想跳车逃生…… 而顿了几秒,前方,郑怀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是冷笑。 这一声轻蔑的冷笑,对他的打击,简直能让他终生不举…… 倒也罢了。 恰是红灯,郑怀野缓缓停下了车子,大长胳膊一揽便把副驾上的宋亦可揽了过来,揉了揉她后脑勺,便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宋亦可则被这一点小小的把戏撩得不要不要,立刻钻进他怀里,撒娇似的说了声:“我爱你我爱你。” 郑怀野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坏笑。 江铭哲:“……” 这一顿暴击,他血槽彻底空了。 他只觉得一念之间,自己就得了“空心病”,整个人生都黯淡了,连目光都变得空洞。 好在锦绣天府离荣华阁蛮近,开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了。 东西很快搬完,几个人则挨个房间参观,参观完便在客厅聚集,商量着一会儿要吃什么。 宋亦可原本是想出去吃的,不过白女士说,搬家第一天要暖房,要开灶,得在家里做,不过大家都有些疲了,在家开火难得折腾,宋染便提议道:“要不叫个火锅?” 火锅方便,点个外卖就到了。 说到暖房,大概也没有比火锅更暖的了吧? 江铭哲却在一旁来了一句:“要不吃烤肉吧!” 白女士道:“烤肉?” 江铭哲便倾情推荐道:“附近有一家韩式烤肉店味道非常好!可以点外卖!我上回在网上买了一个烤盘,一直都没用呢,要不我现在回去拿?” 宋亦可不是很愿意,毕竟是自己新家,火锅也就算了,还烤肉,再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的,便说了句:“烤肉?又要烤,又要切,吃起来不太方便吧。” “没事!我来为大家服务!” 白女士也道:“还要回去拿烤盘,太麻烦你了。” 而越是这么说,江铭哲便越来劲,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我家离这里近的,我现在就去拿。”说着,便要往外走,走到一半又赶回来,“那个,谁车能借我开开……” 白女士的车停在了姐姐家,姐姐姐夫他又不熟,想了想,他只能走到了郑怀野面前。 “那个……” 宋亦可则看了一眼郑怀野脸色。 他这个人吧,有点点洁癖,男孩子又都很爱惜自己的车,他一直都不太受的了别人开他的车,何况又是他刚提的新车…… 见他一脸冷峻的目光,宋亦可只能从包里把自己的车钥匙翻了出来,递给江铭哲道:“白色,申A,在停车场B那一片儿。” “好嘞。”说着,江铭哲便拿上钥匙跑了出去。 出了门有一会儿,宋染便忍不住笑道:“你这同学,是不是有点憨啊。” 郑怀野撇嘴一笑,傲娇得不可一世,道了句: “24K纯憨批。” 宋染听了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开放式厨房内,白女士试了一下可儿家新买的咖啡机,大家便坐下来喝咖啡休息。 宋亦可喝了一口,刚一拿起手机,便见江铭哲不知何时发来了好友申请? 微信是在他们初三那会儿才开始普及的,两人是Q·Q好友,在许多个共同的微信群里,不过这么多年,好像一直都没加过好友。 她看了一眼郑怀野脸色—— 她知道他一定不高兴自己加江铭哲好友,不过怕他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便还是通过了他好友申请,而没一会儿,他便甩了一个外卖链接过来道:【就是这一家,你们先点,一会儿我买单,不要客气。】 宋亦可道:【不用啦~我来买。】 说着,又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外卖很快送来,江铭哲也很快拿了烤盘过来,于是几人在餐厅烤肉吃。 吃完,天也黑了,从这儿回陵安还要开一个多小时车,白女士便先赶了回去。 白女士一走,江铭哲也觉得自己待得尴尬,便也先行离开,只留丹丹一家仍在家中逗留。 宋亦可有些累了,准备进卧室休息,推开门时原本是没有人的,而关了门一转身,便见丹丹不知何时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上还拿了一个黑色垃圾袋,举在手上一脸嫌弃道:“咦,小姨!你好不讲卫生,垃圾你不拿去丢掉,你竟然藏在床底下。” 宋亦可吓了一跳,立刻把垃圾袋夺回来。 “闭嘴!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小姨不讲卫生!” “快回去吧你!” 这个烦人的小人精,以后改姓福尔摩斯算了,真是一点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她和郑怀野但凡有一点实质性进展,都会被这个小人精率先察觉到的。 还好垃圾袋封口系着,小孩子年纪小也不懂。 好在这时,姐姐在外面叫了一声:“丹丹!回家了。” “好的,妈妈。” 宋亦可便又走到门口相送,宋染说了些叫她周末来家里吃饭之类的客套话语,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并无要离开的自觉的郑怀野,问了句:“你不走?” 郑怀野闲闲散散道:“我再坐一会儿。就在一个小区,过会儿再走。” 宋染说了句:“那我们先走了。”说着,便带着丹丹同姐夫离开。 等把大家都送走,宋亦可便走到沙发前瘫坐下来。 搬家不累,接客累。 郑怀野也走了过来坐下,两人各自刷着手机,也不说话,默契得像一对过完了金婚的老夫老妻。 宋亦可一点开微信,便见江铭哲个憨憨在半小时前给她发了个微信:【今天累了吧,早点休息。】 宋亦可:“……” 她内心翻白眼,不过看在他今天忙里忙外那么辛苦的份上,还是回了一句:【今天辛苦了哦,早点休息~】 原本想就此结束对话,不曾想,江铭哲又秒回了句:【你跟郑怀野又复合了。】 她内心想着——看不出来? 却还是回了一句:【嗯嗯,复合了。】 江铭哲:【跟他在一起你幸福吗?】 看到这句话,她简直要窒息。 不是,这孩子原本只是憨,现在怎么还变得有点KY了? 宋亦可:【超级幸福呢。】 江铭哲:【他性格太固执,你又很自我,好的时候虽然也好吧,但本质上并不合适。】 江铭哲:【就是我自己的个人想法哈,没别的意思。】 而看到这一句,她简直要吐血,忍不住锤了一下沙发道:“靠,这个江铭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逼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郑怀野也不问怎么了,只是淡定地来了句:“他一直都傻逼,你不知道么。” “靠靠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郑怀野这才直起身,问了句:“怎么了?” 宋亦可便大声吐槽道:“就是刚刚,他问我是不是又和你复合了,还问我跟你在一起幸福吗,我说幸福,他就说我们两个不合适。” 郑怀野问了句:“在微信说的?” “对啊。” 郑怀野慢条斯理道:“谁允许你加他微信的?”说着,惩罚似的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删了。” 宋亦可道:”知道知道,我一会儿再删。“说着,便编辑起一大段一大段反驳他的话语。 【你说这句话,本质上不就是想让我不要跟他在一起?我们能吵吵闹闹、分分合合,还能一直走到现在,就说明我们就应该在一起。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不适合也可以磨合!从门当户对、政商联姻、女大三抱金砖的角度来讲,我还觉得你跟蒋青青很适合呢!】 【而且,他不适合谁适合?你适合?】 【不是,江铭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逼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她义愤填膺,噼里啪啦打下一段文字,又修修改改。 而旁边,郑怀野则往沙发上一仰,拿出了手机,闲闲散散给江铭哲发了个微信:【在?】 江铭哲:【嗯。】 郑怀野:【谁让你加她微信的?删了。】 江铭哲:【呵,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江铭哲:【宋亦可从来都是自由自在长大的,你这么管着她,束缚她,连她加个男同学微信都要管,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让人窒息了吗?你好好想一想,从小到大,你把可儿弄哭多少回?哪一次她哭不是因为你。从小就凶巴巴、冷冰冰的。】 江铭哲:【你这样怎么能让可儿幸福。】 江铭哲:【她需要的是一个可可爱爱,能开开心心陪她玩儿的,让她无忧无虑的。】 江铭哲:【求求你,放过她吧,不要再折磨她了。】 江铭哲:【要不放着我来。】 看了这句,郑怀野也有些气得上头,甚至气笑了。 不过他面儿上依旧淡定,从好友列表搜了一下蒋叔微信,便把聊天界面截图发给了江铭哲。 对话框上,还留着两人上回聊天的记录。 蒋叔:【这样啊,那不赶巧了。】 蒋叔:【那下回,出来一块儿喝茶,把你爸也叫出来。】 郑怀野:【一定一定。】 郑怀野道:【要我把你刚刚那段话截图发给你岳父?】 于是,聊天界面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出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现。 他也不好奇江铭哲个憨批又想跟他说什么,他只是发了一句: 【删。】 过了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而旁边,宋亦可刚编辑好一大段文字发了过去,便收获了一个红红的感叹号,及一串“江铭哲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的温馨提示。 看到这个,宋亦可简直要疯了。 “靠靠靠!傻逼吧!恶心了我一下就把我删了!” “我得去群里喊一声,以后有江铭哲的局都别叫我,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今天还非要吃什么烤肉,把我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靠!大傻逼!” 第68章 求婚内卷 郑怀野一直逗留到了凌晨才走, 宋亦可也累了,洗漱了一下便在乱七八糟的房间里沉沉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很香。 醒来,宋亦可只觉得元气满满, 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道:【我今天要整理一下房间,而且答应了小粉丝们要拍一个 room tour 视频哦。】 一副“老娘今天有事要忙, 莫挨老娘”的态度。 郑怀野于是回了一句“好的”,便没再来打扰。 新家的装修陈设一切都很合她心意, 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像独处也成了一件很享受的事。 她换了一套运动装,马尾一绑, 便准备大干一场。 叫了家政收拾了一下厨房里的一摊狼藉, 自己则把二十多个箱子都一一拆开, 把衣物、物品都收纳整齐, 等忙完了这些, 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叫了个外卖简单吃了一顿,便又扛起相机拍了个视频。 而剪辑就只能等明天了。 她洗了个澡出来, 想着搬了新家, 有了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小窝,以后日子都要过得精致一点,便从囤放化妆品的箱子里挑了一个美容仪出来——美容仪是之前姐姐送的, 不过她一直懒得用——拆开了盒子,便开始在脸上推推推。 一边推一边拿起了手机一刷, 便见怀野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条微信:【睡了吗?】 【我睡了,晚安。】 她便单手回了句:【晚安哦。】 本以为他已经睡了,没成想他竟秒回了一句:【累了吧。】 宋亦可:【累,但充实。】 郑怀野:【需不需要上·门·服·务?】 【暖床、抱抱、哄睡觉一条龙, 包你一夜安稳无梦。】 【服务费,下次去你们家睡的入场券一张。】 宋亦可:“……” 南方冬天这天气吧,开了空调又热,关了空调又冷,有个活人抱着睡觉刚刚好,她便回了句:【只能抱抱睡觉,不能做其他事情哦。】 【明天还要上班,要早点休息的。】 郑怀野:【好的,等我。】 跨年那天晚上,是他们生平第一次抱在一起入睡。 这件事于他们而言的新奇感,简直与第一次做·爱相当,仿佛是解锁了一个新技能。 郑怀野睡觉时不穿上衣,只穿一条五分运动短裤,宋亦可便侧着身子抱着他,双腿和他的缠绕在一起,因质感丝滑,便总忍不住要来回蹭蹭。 郑怀野也抱着她。 两个人像两只大猫一样抱在一起呼呼入睡。 第二日,早上七点五十的闹钟响起,两人便起床洗漱,洗漱时宋亦可问了一句:“一会儿怎么过去?” 郑怀野明白她问的是各自开车,还是坐同一辆车。 一起上班,被人看见了难免会被察觉。 郑怀野“咕噜咕噜”漱了口,把水吐出去,便说了句:“开我车。” 宋亦可回了句:“哦。”也没再多说什么。 知道就知道。 男女朋友住在一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早晚要知道的。 于是洗漱完,两人便开了他的车过去。 路过星巴克,郑怀野把车子停在路边,让她在车上稍等一下,便下去买了咖啡和面包,上了车往宋亦可手上一递,便继续开车。 宋亦可翻了翻袋子,见里面有两杯咖啡,一个可颂和一个三明治,便问了句:“你要吃可颂还是三明治?” 郑怀野缓缓调转车头,说了句:“冰美式给我,剩下都是你的。” 宋亦可“哦”了声。 有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 这一次他没有大摇大摆把车停在公司门口,而是低调地开进了地库,又一同搭电梯上楼。 电梯在十层停下,郑怀野摆了摆手和宋亦可道别,说了句:“中午一块儿去吃饭。”便又按下了自己的楼层…… - 日子一天一天平滑地度过—— 自从宋亦可搬到了荣华阁,两人仿佛自然而然就成了半同居状态。 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一起下班。 下了班,有时会开车出去探寻江州的美食,有时也会买点菜回亦可家做饭,吃了饭溜溜狗子,而后把狗子送回怀野家里,两人再一起回她们家睡。 有时做·爱,有时也只是抱在一起睡觉。 到了第二天,两人再一起开车上班。 两人乘一辆车上下班,宋染自然是嗅到了一点苗头,不过也没多过问。 一次周末,白女士来了家里,见她卧室洗手间里摆了两个漱口杯及一蓝一粉两支电动牙刷,心里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地问了可儿一句:“小野来家里睡过了?” 宋亦可眨了眨眼。 白女士没多说什么,只是下一次要过来之前,会提前一天在微信里跟她说一声。 像是默许了这件事。 这一阵的日子,总结起来就两个字——安逸。 再两个字,舒服。 她微博更得很随意,有时也会发一些自己和怀野的日常,粉丝则一直呈稳步增长态势。 一涵那边,春季新款的设计已经出来,她发给了宋老板打样,等样品出来之后再做调整,调整完,就可以投入生产准备上新了。 安逸,充实,稳步上升。 她只希望往后余生,都能和他这样度过。 - 裕慈一直在美国待了一个多月。 她这“家畜”当得也是香,什么小长假、节假日,她一律不放在眼里,想去哪儿待就去哪儿待,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特意选了周六飞回来,也是为了亦可和怀野去接他们方便。 车子载上裕慈和润润,一路向下行驶。 裕慈说想吃粤菜,郑怀野便定位到了一家挺有名的粤菜馆。 依旧是郑怀野开车,宋亦可坐副驾,裕慈和润润坐后座。 裕慈一上车,便忙着和国内的狐朋狗友攒局,润润双手抱臂坐在那儿,只觉得百无聊赖,便开始观察起亦可和怀野这两人—— 不知为何,短短一个月不见,只觉得两人之间那股子别别扭扭的劲儿已然消失不见,举手投足间都多了几分默契。 宋亦可身上也少了几分少女的娇气,而莫名多了一丝人·妻似的体贴,怀野要水递水,要纸递纸的,那个温柔…… 开到一半,红灯了。 怀野停好车,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儿,便“啧”了声,摸了摸自己脑袋。 宋亦可便体贴道:“怎么啦?” “过两天你妈生日,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 宋亦可便安慰道:“没事呀,一起过去吃顿饭就好了,真的,你人到了就好。你这么好看,这么优秀,年轻有为,到时候给她朋友们一介绍,她肯定觉得特别有面子。真的,不用担心啦。”说着,拍拍他肩膀。 郑怀野又“啧”了声:“还是愁。” 毕竟准丈母娘第一次过生日,他这礼物,总要用心挑选一下吧。 亦可的喜好他倒是摸得门儿清,就那种简约中带着点小可爱,可爱中又带着点小精致的玩意儿,保准能入她的心。 而白女士的风格,他还真是摸不准。 宋亦可便在一旁支招道:“礼物是吧?实在不行,拿钱砸!我给你报销。” 润润在后面听着,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们两个,不会是偷偷结婚了吧?” 宋亦可听了只道了句:“什么鬼!” “没有?” 宋亦可回头看她:“当然没有,想什么呢。” 润润便“哦”了声。 就两人这新婚燕尔的状态,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对儿新婚小夫妻呢。 跟一开始谈恋爱时真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而裕慈呢,马上要当人·妻了,却还是咋咋呼呼的小女孩儿那个劲儿,聊了一会儿微信便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上厕所。” 郑怀野问:“现在?” “对,快找个商场靠边停一下。” 润润便道:“你尿频?刚刚在机场不是上过一次了。” 听到“尿频”二字,裕慈冲着他额头就给了他一记暴栗:“那你还不是早上拉了一次屎,中午在飞机上还要再拉一遍。我还觉得你直肠动物,懒人屎尿多呢!女生和男生泌尿系统不一样,上厕所就是更频繁,好歹是个博士,这点常识都没有。”说着,便对怀野道,“找个商场停车!” 对于裕慈,郑怀野一直避免和她发生什么正面交流。 这一片他很熟,再往前开一点便是他们公司在建的双子塔,旁边就有一个商场,他便在商场门口停了车。 这边是商场后门,不大明显。 裕慈往车窗外望了一眼,便问了句:“哪里?” 郑怀野也不说话,手指指了指那道门,裕慈看了眼,“哦”了声便下了车。 宋亦可想了想,说了句:“我也去。”便也跟着下了车。 门口不能停车,怀野便又往前开了一点,在双子塔下方便停车的地方把车停了下来。 车内两人沉默,只有润润在外放抖音的声音。 刷了一会儿,他说了句:“还不出来。这是不仅尿频尿急,还尿不尽?”说着,打量了四周一眼,见旁边竟是一座双子塔,已然初具规模。 楼已封顶,玻璃外墙也已经差不多要完工了。 他惊讶道:“我去!这是你们家建那双子塔。” 郑怀野“嗯”了声。 “这么快?” 郑怀野又“嗯”了声。 这里是政府新规划的区中心,不仅这一座双子塔,到时候,周边各大写字楼、高档住宅区都会林立起来,不过却是以双子塔为中心。 他缓缓降下车窗便点了一支烟,胳膊搭在床上,修长的指尖上有一支烟在袅袅燃烧着。 他说:“等这个建好了,我要在这儿跟她求婚。” 说出这句话时,他眼里有光。 而又等了一会儿,两个女孩儿才从商场走出来。 外面有点下雨,两人便戴上了羽绒服帽子一路小跑了过来。 郑怀野见状,探过身子,把副驾门给她开好。 于是宋亦可一过来就上了车,而裕慈还要自己开车门,上了车,裕慈便道:“你看看人家男朋友!你再看看你,就知道玩手机!” 傅景润:“??” 这叫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想着,他连忙拿起开始查江州最大最贵的那一块LED屏,用一次价钱是多少。 本来裕慈就嫌他那个酒店求婚太老套,小老弟到时候那个婚一求,可还了得,裕慈不得为这事叨叨一辈子。 真是万事万物皆可内卷。 托怀野兄弟的福,现在求个婚都卷成这样了。 第69章 空白的那五年 焗龙虾、烧鸭、白切鸡、排骨汤、生滚海鲜粥…… 一道道菜端上来, 几个好友“久别”重逢,一边吃着一边聊最近发生的事情,格外惬意。 酒足饭饱, 该聊的也聊完了,宋亦可忽然想起一事, 手中握着一小盅燕窝暖着手,便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哎?润润哥, 那你们这一趟就是去美国兜了个风,没见见朋友什么的吗?”说着,拿起洁白的陶瓷勺子, 舀了一小勺燕窝送入口中, 便看向傅景润。 貌似闲聊, 实则是暗搓搓的查岗。 “见朋友啊……”说着, 傅景润来了一个微妙的停顿。 而在傅景润对面, 郑怀野也微妙地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抹了一下嘴,便往椅背上一靠, 一副“我看你怎么说”的姿态。 朋友多年, 他知道傅景润这个狗东西,势必要在这儿摆他一道。 宋亦可“嗯”了声,叫他继续说。 而傅景润, 一想到刚刚因为这小老弟平白被裕慈说了一顿…… 事实上也不止这一回了,从上学到现在, 只要这小老弟在场,自己就是妥妥一配角,身边女生见了小老弟无一不花枝乱颤,他这配角在一旁卖力表演, 也顶多能获得一个“你真逗”的夸奖,无形中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而这小老弟还一点都不懂得珍惜,无情掠夺了那么多少女的芳心,结果一直到毕业,愣是一个女朋友都没谈,看得他在一旁真想把这小老弟按在水泥地上摩擦。 要不是他心大宽厚,才不会和这种人交朋友呢! 这些优秀得太过突出的人啊,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于平凡大多数的残忍剥削! 他心里一蔫坏,就说了句:“对啊,也没干嘛,就开车兜了兜风,去学校看了看,然后攒了一同学聚会。”顿了顿,“话说你们家小野这魅力可真是够大,多少年了,咱们那乌克兰小公主,这次见,我看她那个样子是还没对你死心呢。” 乌克兰小公主? 虽没指名道姓,不过亦可心里一下子就对号入座了。 宋亦可便问了句:“乌克兰小公主?有什么故事可以听听吗?” 她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开始试探着。 记得之前她也问过怀野,而怀野只说,是那个女生单方面喜欢他。 傅景润便道:“喜欢怀野呗。你男朋友魅力大啊,之前留学的时候,但凡出席了什么趴,保准能吸引一堆仰慕者回去。这叫什么?万花丛中过,万花都沾身!” 于是,宋亦可向郑怀野发出一个灵魂质问的眼神。 听了这话,原本懒洋洋倚在椅背上的怀野,便往前坐正了些。 若说在美国那些年,他的情史可谓清清白白、一干二净,一片丹心向着他的二小姐,也就这个“乌克兰小公主”当年一直在撩他,还在ins上发了和自己的毕业照,被宋亦可揪住了小尾巴。 不过也没什么,关于这个女生的事,亦可之前问过他一回,他也如实说了,反正是人家单方面的喜欢,她估计也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就是生气了,他也能给她哄好,分分钟的事儿。 他没回应二小姐眼神,只道了句:“说到这个……我看当年你舔了两年,备胎换了三四个都没轮到你上位的那个韩国小姐姐,这次也一样是对你爱答不理。当年我就劝你不要那么舔,舔得我都看不下去了。”说着,拿起水杯轻抿了一口。 一句话,给润润噎得哑口无言…… 他之前跟裕慈说过的,他这辈子没怎么遇到过自己特别喜欢的人,都是人家来追他。 于是餐桌上一度陷入沉默—— 他也不敢看裕慈脸色,装了半分钟孙子,就听裕慈在旁边来了句:“行啊,正好我刚刚下单了一个榴莲送到家了,跪两个小时,跪到榴莲开了为止!” 而傅景润一见她生气,便立刻哄道:“不是,你看你,咱不是说好了吗,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那时候又没认识你,我没出轨没干嘛的……” 裕慈也不听,伸出了一只手掌挡住了他怼过来的脸言简意赅道: “滚。” 一副“舔狗莫挨老娘”的态度。 而旁边,郑怀野则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淡定刷微博的刘裕慈,与一旁欲哭无泪,正对他龇牙咧嘴的傅景润,只是在想——谁能想到当年这个不能说是拈花惹草,只能说是丧尽天良的花心大萝卜,有朝一日能让自己这同班同学,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小娇妻给收拾了呢。 回去的路上,后座二人也一度处于僵局。 亦可也替润润哥悲哀,也就郑怀野还是一副事不关己、泰然自若的神态在悠哉悠哉开着车。 路过润润家时,裕慈忽然声音甜甜道:“小野哥,停一下车呢。” 虽说一开始也是润润提出来婚前要禁欲一段时间,结婚才会有仪式感的,不过两人都不是什么有原则的人,这回裕慈去美国找他,两人也还是睡一块儿了,并约定回来后一起到裕慈那边的公寓住。 于是一听到这儿,润润便急了:“不是宝贝儿,我回去没什么东西可拿,直接去你家就行。” 而裕慈只是探过身子,帮他把他那一侧的门打开,说了句:“你先下车。” “我先下车干嘛呀?”说着,虽不想下车,迫于未婚妻的威严,他还是愣怔怔下了车。 而一下车,门便被裕慈“嘭—”地关上。 紧跟着裕慈说了句什么,车门便落了锁,疾驰而过。 只留润润一人在寒冬腊月的街头凌乱…… - 送了裕慈回家,两人便开车返回荣华阁。 宋亦可一开始若无其事,不过憋了没几分钟终是没憋住,问了句:“那个乌克兰小公主就是ins上那个吧?” 郑怀野很坦然地“嗯”了声,解释道:“她可能喜欢我,不过也没什么故事发生。” 宋亦可只是“哦”了声。 语气平平淡淡,只不过空气里,却莫名泛起了一股酸味儿。 车子开进了荣华阁,郑怀野没回自己那里,而是跟到了亦可家。 他这一阵在这儿住得挺多,不知不觉间,家里已经充满了他的个人物品。 他也住的很习惯了,一进门便开了空调,并换上了自己居家的卫衣和短裤,还开了电视机,问了句:“睡前要不要看个电影?” 宋亦可只道:“你看吧,我收拾一下。” 这几天两个人都忙,又没有阿姨,即便吃了饭会一起收拾一下餐桌,每天扫地机器人也在来来往往地辛勤工作着,但一个不留意,家里便总是乱糟糟的。 郑怀野道:“先看个电影,一会儿一起收拾。” 宋亦可也不正眼看他,只回了句:“不看了,没意思。” 老实说,她其实有点不高兴了。 谈不上生气。 跟那位乌克兰小公主无关。 跟她想起之前,她在乌克兰小公主的ins上看到两人单独的毕业照也无关——要知道,单身了整个大学时光的她,毕业时最羡慕的就是情侣两人一起拍毕业照了,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时,她眼泪当场就掉下来了,以为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简直羡慕嫉妒揪心得要命…… 但此时她不高兴,跟那个乌克兰女生无关。 就是想到那天圣诞,她想起之前和他分了手,自己一个人在英国舔伤得日子,于是一时难过闹了点别扭,结果他非但不安慰,第二天还自己跑去美国,自己在那里兜风、散心、见老同学…… 今天听润润讲,他那几天在美国简直逍遥得很! 狗男人!真的是狗男人! 她没再理他,自己回了卧室换衣服,只是换着换着,竟听客厅里开始传来电影的声音,时不时还混杂着他几声隐隐的笑声? 他还真自己看电影了?还笑? 他是一点都意识不到女朋友不高兴了是吧! 这一回她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想自己忍忍就过去,但她也不想面对面跟他吵一架。 之前吵架多次的经验——每次面对面吵架,她情绪一激动就语无伦次,容易发挥不好,而暗搓搓编写一大段一大段小作文,条理清晰地分析清楚才是她的强项。 只是拿出了手机,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对话框上“郑/狗头/野”的名称,她更是越看越生气,越看越觉得他狗,便一把删掉了对话框,还不解气,便干脆一把删了他。 删掉后,她只觉得爽的一批。 从黑名单里捡回来的男朋友,还是回黑名单里待着吧! 换了衣服出来,她也没理他,戴了一副手套就开始搞卫生——扫地、擦地、洗杯子、擦桌子、丢垃圾…… 这一顿噼里啪啦的操作,饶是郑怀野再迟钝,也看出她不高兴了,于是在正眼望着电视屏幕的同时,他余光开始看起了她脸色—— 只见她拿了一个垃圾桶,便把茶几上一堆开封好几天没吃完的零食都丢了,那架势,像是恨不能把他也扔出去分类。 不说她了,这情景,让他自己都想把自己打包扔掉。 就是纠结自己是应该进厨余垃圾还是有毒垃圾。 下楼丢过了垃圾上来,二小姐便又小蜜蜂一眼在他眼前飞来飞去,不过肉眼可察,这是一只有情绪的小蜜蜂…… 路过沙发时,郑怀野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说了句:“别忙了,来看电影。”说着,想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结果二小姐只是漠然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找手机。” 刚刚她搞卫生,他没敢插手帮忙,而这次再不帮忙,他就真成大猪蹄子了,于是他也起身帮忙找,说了句:“应该在卧室吧?”说着,便向卧室走去。 正在他翻动被子时,宋亦可也走了进来,开始四处寻找。 郑怀野找了一会儿找不到,便拿出了自己手机,给她呼了一个视频通话。 结果,界面竟显示—— 【对方把你加入了黑名单,不能进行视频通话】 郑怀野:“?” 这是手误?还是她生气了。 想了半天,他觉得更有可能是后者。 只不过……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又想了半天,他觉得可能和饭桌上傅景润揭他老底儿,还污蔑他“万花丛中过,万花都沾身”有关。 他顿时心凉了一半,不过冷静了一下,也明白这就是小女生闹情绪、吸引注意的小手段。 他可以哄哄她,舔着脸再把她加回来,不过此刻,他觉得有些事有必要和她聊一下。 宋亦可在他身后翻找手机,郑怀野便不轻不重牵住了她手腕,把她拉过来怼在了墙角。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到,一个平日里任你搓圆捏扁的这个男孩,一旦真正用起力来,便能轻而易举就叫你动弹不得。 宋亦可一脸意外,不知道他要干嘛,郑怀野便开口道:“聊一下。”说着,松开了她的手。 却依旧把她怼在那儿,不让她出去…… 宋亦可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十分理直气壮的口吻:“聊啊。”顿了顿,她便先发制人,语气略有些愠怒道,“我不是因为那个什么乌克兰小公主生气的!我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情绪一上头就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包括上回吵架,你一气之下自己一个人跑去美国。” 她当时很内疚,以为那几天,他一定又困在了情绪的牢笼里走不出来,在一个人痛苦着。 结果,呵呵。 郑怀野“嗯”了声,开口道:“这件事我承认。”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不过我不是一气之下跑过去的,只是润润说想去,正好我也想兜兜风,就买了张机票走了。中间我也一直在跟你保持联系,也没给你摆脸色对不对?” 而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在明明白白地映射她。 毕竟每次一闹情绪,她就喜欢删微信、摆脸色、不理人。 宋亦可无言以对,只是气得小脸发红。 而他找她聊,想聊的也不是这个。 他明白,她情绪的来源远远不止是这些表面上的相处习惯,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反复纠缠她,让她在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来折磨他的,并不是平日相处的细节,而是他们之间空白的那五年。 说白了,她还在怨他。 如果当初,他再成熟一点,有些事她本可以不必经历。 她本可以一贯而终地和他走下去,实现他们异地时,她想实现的所有事情,去到他的城市,拥有一个远比现在绚烂、快乐得多的青春年华,而不是每一年圣诞都在一个人崩溃大哭。 他们的爱情,也本不必有那样一道伤痕。 他相信,直至今日,她也忘不掉当年分手时,他们曾说过的那些互相伤害的话语。 正是这些东西在反复纠缠着她。 一些既已发生的事实,谁也无力改变,不过关于那五年,他认为有必要好好和她谈一谈。 有些事,他们一直在反复互相试探,却从未坦诚沟通过。 他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讲道理一般,只是平静中又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严肃。 “宋亦可,分开这几年,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过。 “哪怕你要求说,这几年里我对其他女生有过那么一秒钟的心动,都叫对不起你,我也可以说,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过。 “恋爱,结婚,这些事情本身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你明白吗?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些事情。 “分开之后,我也没想过再来找你,也没奢望过能复合。有些事,我不敢去想。我觉得你应该会过得很好,应该会很快进入下一段感情,然后忘掉我。” 他是一个骨子里的悲观主义者。 有些东西,得到了他会珍惜,得不到他也接受,直到宋亦可再次出现,才让他想要去尝试争取。 而对面,宋亦可却已是泣不成声。 没有太多的眼泪,只是感到心间一阵一阵在抽痛,痛到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到底是哪句话戳中了她,她也不太清楚,她只是在听到他说“我觉得你应该会过得很好,应该会很快进入下一段感情,然后忘掉我”时,在看到他眼里的光倏然暗下去时,感到心间狠狠抽痛了一下。 她心疼他,这个自小便不善言辞,不懂得如何与自己的情绪相处,遇到事情只会自己一个人挣扎、忍受的男孩儿。 而看到她忽然哭成这样,郑怀野也有些意外。 他把她搂进怀里,说了句:“傻不傻,哭什么你。” 宋亦可心疼他。 不过倒在她怀里,她还是为自己辩护了一句:“我才不是那么无情的人!你用同样的标准要求我,我也可以说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过!” 郑怀野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小后脑勺:“傻瓜,我不是让你来表态的。” “我想说的就一个,我爱你。” 而宋亦可只是趴在他怀里,哭得抽抽嗒嗒。 第70章 好了好了 他今天的话有些沉甸甸的, 一开始压在她心头,叫她有些沉重,不过渐渐地, 她心底那一点潜藏的不信任感、不安全感,便也被那沉甸甸的东西压得四下逃窜, 无藏身之处,心里便只剩下稳稳的幸福。 他轻轻揉着她耳根道:“好了好了。” “往后余生, 我真的吃定你了。” 她一直抱着他委委屈屈哭个不停。 一开始是真的难过,只是哭着哭着,便又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抱了好一会儿, 他又低头吻了一下她额头, 又往下, 吻在她被眼泪沾染得湿漉漉的嘴唇上, 一下又一下。 他们挤在墙角处, 一面是墙,一面则是通往衣帽间的推拉门,郑怀野随手拉了一下门, 往里一瞥, 刚好便瞥见宋亦可手机就放在衣帽间的衣柜上,便指了指道:“喏,你手机。”说着, 放下了怀里的小姑娘,走过去把手机拿过来, 输入密码解了锁,便把自己从黑名单拉了出来,顺便把自己的备注从“郑狗野”换成了“男朋友”。 “以后不许再动不动拉黑我了,听到没?” 宋亦可再次钻进他怀里:“好嘛。”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 十点多了,便说了句:“时间不早,去洗澡吧。” 宋亦可“嗯”了声,手上却依旧不肯放开他。 他便道:“一起洗好不好?” 宋亦可点点头。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洗澡,之前play完,他们也常常一起洗,又或者说,叫给她洗。 于是两人一同步入浴室,宋亦可站在镜前一手拿着眼唇卸妆油,一手拿着一片化妆棉卸妆。 家里空调开得很热,郑怀野上身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圆领卫衣,下面则穿了一条黑色运动短裤,进了浴室,把上衣一脱,便随手扔到了旁边洗手池旁。 露出了自己紧致有型,却又不过分健硕的上半身…… 而后,又从身后抱住她。 宋亦可任由他抱着,继续对着镜子卸妆。 而等她卸完,郑怀野便问了句:“好了吗?” 宋亦可“嗯”了声,他便问:“我来帮你脱好不好。”说着,不等她回答,便要帮她脱去身上的毛衣。 宋亦可的手自然而然地举起,毛衣顺利脱下,接下来的未免过于羞耻,便说了句:“我自己来。” 脱完,两人便一起步入了浴室。 他又问:“我来给你洗头好不好?”说着,打开了莲蓬头。 她任由郑怀野淋湿了她的头发,涂上洗发水按揉出一头香香的白色泡泡,再细心周到地冲洗干净…… 而此情此景,让她格外觉得,自己好像是他的一只小宠物,或者一个小朋友。 而这个想象又叫她羞得要命。 也不知是浴室太热还是什么,她脸上很快泛起了两团红晕,红扑扑的。 他轻轻揉捏着她耳朵,为她冲洗沾染在耳根的泡沫,耳根轻触间,她更是浑身一个激灵。 而在这样的暧昧下,他也有了反应,于是在氤氲的浴室里,他要了她。 浴室内蒸腾的雾气叫人缺·氧,她两手紧紧贴在光滑的浴室墙壁,几番要滑下去,却都被他有力的大手把住。 她皮肤光滑,又湿了水,虽没有大力扑腾,但整个人就像一条握不住的小鱼在他的手掌间不受控制,而他却总有办法不让她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在大脑一片空白之下,她仿佛看到了地狱黑色的大门。 而大门缓缓开启,那里面却是一片光明的天堂。 结束后,她像一条打湿了的柔软的浴巾,挂在了旁边洁白的浴缸壁上。 郑怀野则从后面紧紧搂着她。 他从她背后紧紧抱着她,抱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而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在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胸膛。 而她的心跳亦如是。 这让她很真实地感受到,此时此刻,他们是那么炽烈地在爱着。 - 空气稀薄的浴室,让两人很快便精疲力竭。 郑怀野起身把窗户开了一道缝,窗外的凉风吹进来,两人这才逐渐感到意识清醒。 他拿了一条浴巾把她裹住,便把她横抱起来,说了句:“走,别着凉了。”便向卧室走去,走到了化妆台前才把她放下。 宋亦可两只红彤彤的小脚稳稳落地,自己裹紧了身上的浴巾,便自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而郑怀野则又拿了一条白毛巾走到她身后,把毛巾往她脑袋上一盖,修长的大手便在她小脑袋上大力揉搓。 而她则像一只乖巧的小宠物,或一个小朋友那样安心享受着这一切。 擦干了头发,他又来给她吹干。 吹风机降噪效果很好,宋亦可一边任由他吹着,一边说了句:“忽然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哎。” 郑怀野笑了一下:“那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宝宝?” 宋亦可听了直呼:“还早!” 郑怀野也没过多谈论这个话题,只是话锋一转,换了个方法欺负她:“那你先叫声爸爸我听听。” 宋亦可脱口而出道:“滚。” - 对于郑怀野今晚这一套服务,宋亦可表示十分满意,哪怕头发被吹得像要炸开了一样,她也依旧看着镜子乐呵呵的。 那天晚上,两人关了灯躺在床上又聊了很久很久。 其实从小到大,郑怀野都是一个不太“正常”的孩子,智商高、性情又有些乖戾,脑回路跟别人不太一样,加上性格上的一些问题,从小便处于极端孤独的状态。 小时候,他的家庭生活也谈不上幸福快乐。 他妈妈是他爸爸的第二人任妻子,他和他哥哥同父异母。 郑父和他的第一任妻子早已离婚多年,不过一直瞒着郑长安没有告诉,直到郑父要迎娶他妈妈进门,才和郑长安说了这些事。 当年他哥哥恰好处于青春叛逆期,遭逢父母离异,还没等缓过来,家里便又多了一个小东西分走了家人大部分的关注和爱。 于是在郑怀野儿时,郑长安也曾对他做过一些过分的事。 比如,争抢他的玩具扔进马桶,把他刚搭好的积木一脚踹倒,撕毁他画画的本子,捏断他的蜡笔。 而爸妈为了顾及郑长安感受,从来不会太说他什么。 小时候,他骨子里带着一种格外乖戾的因子,加之这样的生存环境,让他从小就习惯了用龇牙咧嘴的方式去守护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自小便占有欲极强,属于自己的东西,便不容他人僭越半步。 很多琐碎的记忆,已经随时光流逝而逐渐淡去,如今,他和郑长安也已是情同手足,不过每段经历,都会在人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迹。 他知道自己性格里有很多不好的东西。 当年,这些东西也曾刺痛到亦可许多。 只是在一次又一次争执中,在那个他心爱的女孩一次又一次的眼泪里,有些东西开始渐渐退去了。 她说,跟他交往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他认同。 而当年,那个女孩几乎是用了飞蛾扑火、以卵击石般的勇气,陪伴他度过了那几年,通过一次次以肉·身的碰撞,打磨了他性子里的那些尖刺。 在他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一个像她这样的人了。 *** 二月三日是白玉兰女士的生日。 礼物他一直苦恼了许久,年末了,公司里各种会议不胜其扰,他也没太多时间去揣摩准岳母的喜好,最后便听了可儿的,真就是拿钱砸,选了一条五克拉的钻石项链。 听了价格,宋亦可说他太浮夸! 不过毕竟是准岳母第一次过生日,他觉得这个礼物,务必得显示出自己百分之一百的诚意。 而最能简单粗暴显示诚意的方式是什么呢……? 钱。 看着那条熠熠生辉,能把人眼睛闪瞎的钻石,宋亦可便问了句:“小野我问你哦,你送我的那条小麋鹿项链多少钱呀?” 郑怀野往沙发上一仰,两手搭在脑后,两腿大剌剌敞着:“没几块钱。” “没几块是几块,十块?一百块?” 郑怀野只懒洋洋道:“差不多吧。” 一瞬间,真让她信了那项链是“没几块钱”买的。 哦。 所以那次圣诞,他不仅一个人飞去美国散心逍遥见老同学,连这条项链都只是随随便便买来哄骗她的,简直是罪加一等! 又坐了一会儿,便到了下午四点。 白女士的生日宴是在下午六点,宋亦可便起身准备。 化好了妆,便换上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衣服。 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一条小呢裙,下面则光腿穿了一双及膝的黑色长筒靴,中间一小截腿则露在了外面。 她又挑了一个香奶奶的黑色链条包拎在手上,走到全身镜前左右看了一眼,只觉得堪称完美。 恰在这时,怀野也准备好走了出来。 修身的黑西装,锃亮的黑皮鞋,黑色长袜包裹着他修长的脚踝,头发也很利落地梳了上去,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正式。 一出来,宋亦可便在心里暗暗想——我男人真帅! 她又问了句:“我美吗?” 郑怀野淡定地回答着:“小仙女下凡。”说着,目光向下扫去,看到她露了一截腿在外面,便又面色一改说了句,“秋裤穿上!” 她年纪轻轻,就有点风湿骨病的迹象,夏天吹久了空调,或冬天穿少了衣服,晚上睡觉前便总嚷着膝盖疼。 前两天疼得睡不着,跟他哼唧了一晚上,就这样还敢大冬天露腿,真的是不长记性! 而宋亦可却只觉得—— 裙子底下穿秋裤……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要求? 宋亦可道:“才不要!反正车子直接从家里地库开到酒店,又不用在外面跑的喽。” 郑怀野也不跟她废话,进了她衣帽间翻翻翻,终是翻出了一条裸色“秋裤”。 狗男人没事就来她们家睡,时不时还对她的穿搭指手画脚,对她的衣帽间更是了如指掌,有时她不知道随手塞哪里了的衣服,他都能给你找出来,竟然还能翻出一条她刚收到货,拆开包装看了一眼便堆箱底的“秋裤”? 简直了,真的是简直了。 只见郑怀野把“秋裤”往床上一扔,说了句:“穿上。” 宋亦可看了一眼—— 这叫秋裤?这尼玛叫光腿神器! 只不过这网红种草的光腿神器却是一点都不神,分分钟就能让你变石膏腿! 她小仙女才不想架着一双石膏腿走路呢。 宋亦可试图萌混过关,看了一眼时间便道:“我们快迟到啦,快走快走好不好?”说着,便走过去挽住他胳膊,左右摇晃。 而狗男人却屹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任她如何撒娇都没用,只说了句:“穿不穿?”说着,顿了两秒,见她依旧没反应,便把她拉到床边让她坐下,脱走了她的长筒靴,便开始给她穿上。 而宋亦可一副敢怒不敢言,还非得要挑衅你一下的姿态,看着半蹲在地上给自己穿“秋裤”的男朋友,两条小腿耷拉在床边,还一晃一晃。 直到郑怀野抬手一巴掌打在她光裸的腿上,她这才吃痛消停了。 不过别说,穿了打底裤就是很有安全感,身上暖暖的。 两人下了楼,便开车赶往聚会场所。 - 白女士的生日宴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一共摆了五桌,叫了自己的亲朋好友过来吃个饭。 两人有些来迟了,于是,当宋亦可挽着郑怀野走进去时,席上几十人纷纷侧目了过来。 白女士起身道:“可儿啊!怎么才来,叔叔阿姨们都在等的呀,也不知道提前一点。” 嘴上嗔怪着,满脸却都是对自己女儿女婿的骄傲之情。 席间众人也纷纷夸怀野乘龙快婿,夸两人男才女貌。 打开礼物盒子时,众人更是难掩羡慕之情。 白女士直呼礼物太过贵重,身边人便纷纷道:“拿着吧,准女婿一片孝心,以后也都是一家人了。” 宋家辉也小声耳语了句:“拿着,下回回个礼就是了。” 总而言之,白女士在这生日宴上可谓是大放异彩,极大地满足了心底那一点小小的虚荣心。 宋亦可也在想啊—— 她妈妈还真的是很好命,从小就有一个拿她当公主宠的爹,长大了有一个拿她当王后捧的老公,生了一个像她这样聪明伶俐不闹人的女儿,女儿还给她找了一个拿她当太后供着的孝顺女婿,简直人生赢家!叫她羡慕不来! 也不知日后,她自己的婚后生活会是怎样呢。 第71章 他的移动充电宝 年前这一阵, 日子一天一天过得极快。 快年终了,很多事情都进入了收尾阶段,公司没什么业务可做, 部门一到下午便点个下午茶,围在一起吃吃喝喝聊个不停。 一直在准备备孕的邓琳姐, 也如愿怀上了自己的宝宝。 之前从未向大家透露过,直到今天同事们问起, 她才说了句:“已经有了。” 同事纷纷问:“啊?多久了?” 邓琳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容:“快两个月了。” 宋亦可在一旁直呼:“天啊!” 大家便又纷纷问起她日后的职业规划。 虽然公司女生多,老板自己就是女性,对于女性生育这一块十分开明, 绝不会明里暗里给人眼色或是如何, 不过毕竟全公司都知道邓琳姐有一个优秀的好老公, 阿里P10、年薪百万, 她在这边做着这份月入一万多不到两万的工作, 还真就只是兴趣。 如今宝宝也有了,回归家庭安心带娃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而邓琳的意思是,她会继续工作下去, 工作到待产期, 生完孩子正常休个产假,休完就回来继续工作。 大家便直呼——够狠! 宋亦可作为一个就差临门一脚也将要步入婚姻生活的准已婚女士,看着邓琳姐事业、家庭、孩子三丰收的幸福人生, 便也向邓琳姐讨起教婚姻经,也总能从她身上学到很多。 正如大家所说, 这个女人啊,看着瘦瘦的、温温柔柔的,却是外柔内刚,真的够狠! 985的本科, QS前30的硕士,一毕业就结了婚,事业婚姻两把抓。平日里也极端自律,冰的、辣的、甜的一律忌口,每周定期去三次健身房。 每当看到她,宋亦可脑子里便飘出一句话—— 女人要狠,地位才稳。 - 基层打工人宋亦可一天天闲得要命,而身处甲方管理层的郑怀野,在这年终之际,却是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会议狂轰乱炸,每次问他在干嘛,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每日会议从早上九点安排到晚上九点,毫不夸张。 宋亦可得了大片空闲,又没有男朋友陪,换在之前她可能刷刷剧一天就过去了,只是一想到邓琳姐,她就发现眼前的剧是一点都不香了。 秉着“要狠”的原则,她也开始打理起自己的精致小日子。 每天微博勤营业,一天一次与负责店铺打理的女生对接,了解近期销量情况,无事可忙时,便尝试自己做个饭。 剥蒜小妹第一天荣升主厨,便做了四菜一汤,三荤一素。 于是当晚十点,郑怀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便见宋亦可正坐在一桌摆得有模有样的餐桌前双手托腮等他回来。 他七点钟在公司简单吃过了,不过见到这一幕依旧觉得十分治愈,有些疲惫地走过去,从身后松松垮垮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她。 宋亦可扭头看向他:“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郑怀野“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女朋友什么时候变这么乖了?” “我不是一直这么乖?” “又漂亮,又努力,还会做饭,以后娶回家了岂不是血赚?看来我得想想办法了,免得这么好的老婆哪天再被人截胡了。” 宋亦可睁着星星眼看着他:“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呀?” “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宋亦可便十分勤快地起身帮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散发米香的米饭,又拿了一双筷子和一只勺子摆到他面前。 她自己则拿了一个空碗,尝了一口自己做的红烧肉,之后便一个劲地只吃青菜。 郑怀野夹了一块小排要丢进她碗里投喂,她却用手捂着自己的碗:“好女孩晚上从不会吃太多的。” “那晚上可别跟我嚷着饿。”说着,他便把小排送入自己口中。 吃了饭,郑怀野起身收拾碗筷,宋亦可要自己来,他却还是推脱说:“没事我来,放洗碗机就行了。” 宋亦可便又话锋一转道:“亲爱的开一天会累了吧,要不要泡泡澡呀?”说着,不等他回答便屁颠颠跑向卧室,“我去放水。” 于是,等郑怀野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居家服走向浴室时,宋亦可已经放好了一缸热水,并滴好了精油在等他了。 这一阵开会开的他精疲力竭。 如果叫他沉浸式地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他可以做上三天三夜,只是管理层这些□□、假大空、又臭又长的会议,光是坐在一旁喝着茶听一听,就能吸干了他所有元气,这几天他是真的累了。 而也不知二小姐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变得这么体贴,简直从一个需要人供着的小祖宗,成了他专属的移动充电宝,可爱得要命,他才感到些许好过一些。 他走过去搂了她一下,便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后脑勺:“洗过了吗?要不一起?” 宋亦可道:“刚刚冲过了。” “过来一起泡一会儿。我先冲一下,你先进去。”说着,郑怀野走到莲蓬头下冲了一下身子,又洗了个头发,而一扭头,便见宋亦可坐进了浴缸里,正睁着一双星星眼看着自己。 冲完,他也向浴缸走去。 浴缸是单人的,不是很宽敞。 这一阵他脑子里就一直在想,他们日后的家要设计成什么模样,他简单构思了一下,便用3D打印机打印出来送给了宋亦可作为圣诞礼物,不过也只是个雏型,他还在脑子里修修改改着。 他就想,以后浴室一定要装一个大的双人按摩浴缸,他们俩每天好一起泡泡澡。 见郑怀野要进来,宋亦可便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给他腾挪空间。 他坐进去伸展双腿,两人面对着面,等坐稳,他便握住了她纤细的小脚踝把她的腿拉过来。 于是宋亦可也伸展了双腿,只不过被他的两条腿紧紧夹着。 这样紧紧贴着的感觉也不错。 看来未来的房子里,还要再装一个单人浴缸了。 - 很快便到了春节,身边同事开始一个一个地请假回家,宋亦可今年有五天带薪年假还一天都没有休,在公司也没什么事做,便在年底一块儿休掉了。 而业务繁忙的郑总经理,则仍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她原本想留在荣华阁多陪他几天的,只是家里一直催她早点回来,她便也应了。 而知道她要回去,郑怀野便也提前一天把一些不离身的物品搬回了家里,约了她第二天中午一起出去吃个饭。 那天中午,宋亦可简单收了一箱行李,时间差不多了便拖着箱子出了门,把箱子放入后座,便早早赶往了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好菜等待。 一桌菜上齐时,恰好见楼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走下来的身影正是郑怀野。 简简单单的一顿饭,饭间两人言语不多。 郑怀野只是说了句:“回去好好陪陪爸妈,中间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等初二初三的时候来我家吃个饭。” 不是询问意见的语气,而是提前告知,因为他知道宋亦可不会拒绝。 对面,宋亦可也只是“哦”了声。 吃完,郑总还要回去工作,两人便结了账出来。 外面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周遭静谧无声。 走到离餐厅门口不远处的位置,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放缓了脚步,郑怀野转身面向她,一想到要有一阵见不到她了,心中多有不舍,便想再多看她几眼。 宋亦可也有些低落,眼睛瞅着自己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尖滚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 郑怀野给她戴上了小棉袄上的帽子,抽紧了绳子,说了句:“过来,抱一下。” 她明白抱了这一下,两人就要分开了,于是顿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依旧瞅着地面。 郑怀野便凑上来给了她一个拥抱,又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好啦,不许撅嘴了。” 宋亦可听了嘴巴撅得更厉害。 “对了,给你爸妈带了点东西。”说着,郑怀野走过去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提了满满两手的东西出来,而后走到她的车子旁,对仍远远站在原处的宋亦可道,“开下门。” 宋亦可没理他,又顿了好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从口袋里拿出了车钥匙,解开了车门。 郑怀野便打开了后座车门,把东西给她放好。 她知道他一会儿有事,不能一直拖他时间,便也走到了车边,郑怀野便用大拇指抚了抚她脸颊,说了句:“这么难过啊。” “也没有啦。” “开心点,嗯?” 宋亦可这才挤出了一个笑容,而后道:“你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郑怀野“嗯”了声,直到看着她开了车离开,这才上车。 - 原本恋恋不舍,只是车子开进了陵安的地界,便又感到一种要回家了的欢喜。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小别墅楼下,进了家,只见屋子里一片暖融融的,宋家辉正坐在沙发上看高尔夫,白女士则把两只脚搭他腿上,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几只狗窝在他们脚边。 见她回来,白女士便叫了声:“宋亦宝?” 露上传来一声:“怎么啦?” “姐姐回来了。” 于是没一会儿,八岁的宋亦宝便欢快地跑下了楼梯,不过也不到姐姐跟前来,远远站在楼梯口,脸上还带着点小羞涩。 宝儿放寒假回来了,从机场接回来那天,爸妈顺路找她一家人一起吃了个饭,之后便没再见过。 宋亦可便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了句:“吃饭了吗?” “吃过了。” 白女士也在一旁说,他们都吃过了,桌上给她留了菜。 第72章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阿姨问她要不要吃点。 她刚吃过了, 便回了句:“先不吃啦,中午吃过了。”说着,走到沙发上坐下, 陪爸妈闲聊了两句便上楼休息去了。 房间内的陈设一切照旧,她从衣柜随意拿了一件睡衣换上, 便在床上躺了下来。 鹅绒的被褥如云朵般柔软,一躺下, 被褥便轻轻陷下去了一些。 她把被子裹紧,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 作为家里唯一受宠的女儿,在父母眼里, 宋亦可却从来都不是什么贴心小棉袄, 而就是一个傻白甜的白眼狼。 因着郑怀野关系, 这么久以来, 她总是流连在市区内不愿意回家, 只是每次不情不愿地回来,一到了自己这小窝,便又只觉得舒服, 不想离开。 睡了一觉醒来, 方才与郑怀野分别的不舍之情,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连看到小野一小时前发来信息, 问她到家了没有,她也懒得回去。 自己去上了个厕所, 又去厨房转了转,从冰箱拿了一盘洗好的草莓上来,这才吃着草莓回了他一句:【到了哦。】 正说话间,黑柴黑豆和金毛金豆也凑到了房门口。 两只狗狗都很有礼貌, 没有得到女主人的同意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口摇头摆尾地看着她。 直到宋亦可发现,对它们招招手说了句:“进来。”两只狗狗这才“吧嗒吧嗒”地凑进了房间里。 宋亦可揉了揉它们的大脑袋,便起身到外面的柜子里拿了点小零食来喂他们。 而刚一坐下,拿起叉子叉起一块草莓送到嘴边,拿起了手机一看,便见郑怀野五分钟前又来了一条微信:【还在难过?】 宋亦可内心毫无波澜道:【难过死了。】 【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苦涩//苦涩/】 “哒哒哒”回完,她便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而又撸了一会儿狗,才见郑怀野发来一个斜眼瞟她的狗头表情道:【难过你个头难过。】 【难过你回信息这么不积极?】 宋亦可:【实在是桌上的草莓太香,地上的狗狗太好撸,我上下其手也忙不过来了嘛!】 【嘻嘻嘻。】 郑怀野:【。。。】 【行吧,也好,我要去忙了。】 【晚上可别哭着说想我。】 宋亦可茶里茶气道:【现在就已经掉着眼泪在想你了呢,宝贝。】 【/苦涩//苦涩/】 郑怀野:【/狗头/】 郑怀野:【够了够了。】 - 吃吃东西、撸撸狗、追追剧,一下午一晃而过。 六点钟了,楼下便准备好了一桌菜喊她下来吃饭。 她知道回了家,有一个问题必然是躲不过的,果不其然,饭没吃两口,白女士便问了句:“你和小野是怎么打算的?书也读完了,年纪也不小了,这时候恋爱也该是奔着结婚去了。” 宋亦可也不明说,只道:“顺其自然喽。” 白女士道:“谈的差不多,就该聊聊下一步的打算了。顾阿姨家的女儿顾姗姗你还记得吧?” 记得是记得,就那个跟男朋友从高中开始谈恋爱,谈了七八年最后分手的姐姐嘛,用脚趾头都知道白女士提顾姗姗是要说什么。 她便作思考状道:“哦,那个姗姗姐啊,怎么啦?”说着,夹了一块小排放到嘴边啃。 白女士便道:“跟男朋友谈了七八年,两个孩子都佛系,谈了七八年也没结婚,说是越往后谈,没个一时冲动都不想结了,结果去年和平分手了,姗姗自己跑美国读书去了。” 宋亦可道:“那不是挺好的,勇敢追求自己的人生嘛。” 她和小野是要奔着结婚去的,只不过白女士一直在旁边催催催,传达的一些观念她也不太认同,便总想跟白女士掰扯掰扯。 白女士知道她不爱听,也不催了,只说了句:“行行行,我也不催你了,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好。” - 春节临近。 市区内不让放烟花,陵安却没有相关规定,于是这两日,外面的烟花声此起彼伏,从早到晚接连不断。 小野原本说,过年前会来陵安看看她,顺便看看她爸妈和弟弟,结果这一阵,公司又看中了一个新项目要他去谈,于是忙完了年终会议,他又开始马不停蹄忙起了新项目的事……忙到每天微信上跟她的聊天都只有两三句话。 回了家的日子琐碎又充实。 这一日吃了早饭,白女士便说宋亦宝头发长了,要在年前理掉,又嫌弃他们姐弟每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便赶他们姐弟俩出去,叫宋亦可带弟弟去理个发,再去公园转转,散个步再回来。 理完头发出来时,外面飘起了点点雪花。 雪天的空气总是格外静谧、安详,又是在陵安小镇,镇上人民虽富庶,周边却也没有太多的繁华,道路很宽敞,路上人车都少。 宋亦可穿了一双粉色雪地靴,踩在薄薄的雪地上,踩出细碎的声响。 在家闷了好几天出来走一走,只觉得心旷神怡。 走了一会儿,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了两下,拿出来看了眼,是郑怀野。 他问:【干嘛呢?二小姐。】 宋亦可:【带弟弟出来剪头发了。】 郑怀野:【这两天想我没有?】 宋亦可轻“哼”了声。 一开始的的确确是不想的,不过连着好几天没见,还真有点期待他能早点忙完过来找她玩。 她想和他一起看电影,想一起喝奶茶逛商场,想一起去吃火锅,吃完再一起去抓娃娃。 不过她嘴上依旧不肯说,口是心非道:【每天陪我妈追剧、陪弟弟写作业、出门遛狗,充实得很,一点都没想。】 郑怀野:【真没想?】 宋亦可:【真的一点都没想呢。】 郑怀野便道:【那就好。】 【猜猜我在哪儿。】 宋亦可:【在哪儿?】 回完,心里又在想,不会是在来陵安的路上吧? 结果过了没几秒,郑怀野发来一张图片,图片中是一方小小的舷窗,窗外则是一片平坦的水泥地。 宋亦可道:【你在飞机上?】 郑怀野:【临时出差。】 这个狗男人! 引诱自己说出不想他的鬼话,结果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都说了不想他了,现在又不能怪他不来看自己…… 狗男人!都是狗男人! 宋亦可微微歪着脑袋,虽心有不满,却也不说出来,只“哒哒哒”回复道:【好的哦,大忙人。】 【小可一点都不想小野,真的一点都不想。】 说着,便又发了一张撅嘴的表情包。 郑怀野:【乖,年前估计是见不到了,初三来家里吃个饭。】 宋亦可:【哼!】 郑怀野:【想你了,发两张照片给我看看。】 宋亦可:【就不发。】 郑怀野道:【乖,快发。】 她总是遭不住狗男人这种循循善诱的哄诱,终是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 图片中,她穿着一件鹅黄色小棉袄,脑袋上扎了个丸子头,脸前比了个剪刀手,脸上则是一副露出上下十六颗牙齿的灿烂假笑,表情堪比假笑男孩。 看着她这个死样子,怀野忍不住笑了一下,顿了顿又回了句:【我女朋友真乖,真漂亮。】 她也一向遭不住狗男人的这种夸,半撒娇半撒泼地回了一句:【哼!】 郑怀野又看了照片两眼,便保存图片,而后把图片设置为了自己的微信头像…… - 宋亦可一开始还没发现,带小宝四处转了转,吃了关东煮又喝了个奶茶,逗留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家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在等,她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便洗手吃饭去了。 吃完拿起了手机,却见微信上好多人给她发了消息。 先是宋染来了一句:【我妹真好看。】 啊哈? 大中午的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是有事相求? 紧跟着又点进了仙女群,才见裕慈说了句:【我敢打赌,郑怀野同学换头像之前,绝对没有经过你同意。】 头像?什么头像? 宋亦可这才点开了郑怀野微信,这一点,她这边才显示出他的新头像,竟是她刚刚发给他的那张龇牙假笑的丑图! 她便立刻抄起了手机道:【郑怀野!】 【你搞我!】 【快把头像换掉,否则我曝光你丑照!】 【别假装没看见,有本事出来斗图!】 他一个从来不拍照的,手机的丑图能有她的多? 想着,她便点进了自己相册。 两人同居这么久,手机里他的照片当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一起吃饭的、一起刷牙的、一起健身的、一起搞卫生的。 只是翻来覆去却发现,由于自己过于精湛的拍摄手艺,这个该死的郑怀野,竟然在她每一张照片里都那么英俊潇洒!简直气人! 连她偷拍他上厕所的图片里,他上身光·裸,下面的短裤耷拉在脚边,脚上穿了双拖鞋,不可描述的部位则被旁边一个小柜子遮挡住…… 本该是狼狈的画面,只是由于他常年健身的紧致身材,与赤·身面对镜头时依旧坦荡的神态,却都显出那么一丝禁欲又性感的意味。 而在这时,郑怀野又道:【斗图?】 说着,他发了几张图片过来。 图片接收成功,显示出来都是他帮她拍的照片——什么由于光线面色发青的,由于角度腿长只有零点五米的,在KTV里两眼冒绿光的…… 苹果原相机,加上直男摄影师令人窒息的拍摄手法,拍出来的照片自然是个灾难。 宋亦可:“……” 郑怀野:【这样吗?】 宋亦可回了一句:“去死吧!”便又跑去发了个朋友圈。 【本仙女到底在天上做错了什么?竟然要被贬下来遭受这种人间疾苦!】 第73章 春节 换了头像, 郑怀野这边自然也是引发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像润润啦、裕慈啦,这些朋友是看到了也懒得理他,家中长辈或许没看到, 或许看到了,但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于是最先炸起来的,是他的工作群。 二狗啥时能涨薪:【小郑总换头像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铁蛋今晚不加班:【官宣?】 所有人:【有奖竞猜, 我们小郑总到底是什么时候悄没声脱单的?】 富贵儿不想996:【应该不是最近才有的事吧?那天小堂妹来咱们这儿找小郑总,两个人在办公室关上门待了两个多小时才走。】 所有人:【我猜更早,应该是十月份的时候吧。】 所有人:【我们铁面无情的小郑总在群里聊天, 忽然开始用起一些可可爱爱的表情包了!】 所有人:【那是单身狗可以拥有的表情包?一看就是天天在和女孩子聊天/狗头//狗头/】 铁蛋今晚不加班:【其实吧, 早在那之前, 有一回在电梯间, 我就看到小郑总和小堂妹走在一起了。】 每天保持3小时的充足睡眠:【到底啥时候啊。】 每天保持3小时的充足睡眠:【谁敢把老板艾特出来, 我喊他一声爹。】 所有人:【@小郑老板透个气儿,到底是啥时候在一起的啊。】 所有人:【@每天保持3小时的充足睡眠叫爹。】 每天保持3小时的充足睡眠:【。。。】 而正在大家自嗨之时,一直在项目群里偷偷窥屏, 平时没什么大事屁都不放一个的小郑总忽然诈尸了。 小郑:【@所有人】 小郑:【初中的时候。】 所有人:【我他妈直接下跪】 铁蛋今晚不加班:【我他妈直接下跪】 二狗啥时能涨薪:【我他妈直接下跪】 富贵儿不想996:【我他妈直接下跪】 每天保持3小时的充足睡眠:【我他妈直接下跪】 22岁挣到人生第一个小目标, 23岁当上了鼎盛集团大总经理——虽是凭着家庭在背后的大力推动,但一起工作下来,却发现比大家小了好几岁的小郑总, 在这位置上的表现当真是雷厉风行、不得不服。 这些事业上的成功也就算了,他竟然在别人捏泥巴的年纪里, 就已经搞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所有人:【听了小郑总的光荣事迹,我在二十七岁这本该无忧无虑花一样的年纪里,开始感受到了年龄焦虑。】 每天保持3小时的充足睡眠:【+1】 而下了飞机赶往对方安排的场所时,大堂哥也来问他:【谈女朋友了?】 郑怀野:【嗯哼。】 大堂哥:【长安媳妇的小堂妹?】 郑怀野:【嗯哼。】 大堂哥:【听说了。好好谈, 份子钱随身给你准备着。】 郑怀野:【嗯哼。】 原本换头像只是想逗宋亦可一下,叫她发这么一张照片过来,没成想竟还引发了这么大反响。 不过倒也好,也免得他再挨个儿说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怕把事情再搞大一点,便干脆去发了个朋友圈,一劳永逸: 【官宣。我女朋友。没什么优点,就是智商低。】 下面则配了她刚刚那张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照片。 这两天天天闲得恨不能住在朋友圈里的宋亦可,自然是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这条内容。 看到配文与配图,宋亦可满脑子问号—— 有病?? 而过了一会儿,郑怀野又来了句:【去看我朋友圈。】 宋亦可:“……” 看在他年底了还在四处出差的份上,她心疼他不去找他事儿也就算了,他竟然还主动找上门来了,还一副邀功的口吻? 她第一次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这男朋友最近是不是忙得脑回路出了点问题……需不需要去看看医生什么的。 大过年的,她也不想跟他吵架。 她刚刚看了一眼评论区,见一些共同好友的评论都是说她这张照片“蠢萌”,好歹带了个萌字,看着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她也不想多计较,只回了句:【哦。】 郑怀野:【我官宣了。】 宋亦可:【哦。】 紧跟着,郑怀野便发来一张截图,截图中与刚刚她看到的内容无异,只是仔细一看,文案却微妙地换了一下: 【官宣。我女朋友。没什么优点,就是可爱可爱可爱。】 这又是啥时候换的? 不过看到这微妙的改动,心里的气顿也算消了一些,总算给了他一个好脸色,发了个差不多的表情包给他。 对面郑怀野便只觉得惊险。 还好刚刚看到她第一个“哦”便猜到她已经看到了那条朋友圈并且不高兴了,及时踩住了急刹车,不然现在早翻车了。 逗宋小可挺有意思的,就是高危。 - 三十当天,外面的烟花声层层叠叠,接连不断,动静之大,像是恨不能把整个小镇震走。 与其他家庭不同,从小到大,每年春节都是他们一家最最狼狈的时候…… 阿姨回家过年,于是一转眼洗碗池里的碗筷就堆成山了,脏衣桶里的衣服没人洗了,垃圾桶塞了又塞也没人管了。 白女士自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在做家务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天分,平时也会料理一下家务,不过阿姨不在时,自己一个人从早忙到晚,能让一家人吃上饱饭就不错了,家务是一点也不见少。 好在这几年各类家电都很齐全,宋亦可也长大了,从拆家增加工作量的一员,成了一个可以干点小活儿的小帮手,在旁边帮帮忙,家里才算看得过去一些。 中午时分,一家人便一起准备年夜饭。 爸妈掌厨,她在一旁打下手,三个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在小厨房忙活了一下午,总算做出了一桌有模有样、八菜一汤的年夜饭。 摆完桌,宋亦可便拍了张照发给郑怀野:【年夜饭!】 【我和爸妈一起做的哦。】 而郑怀野大概在忙,没有回复。 时间不早,一家人围坐一桌举了个杯,便开始吃了起来。 吃完,把饭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开始看着春晚包饺子。 宋亦可第一次包饺子是在英国的时候,十八岁之前还是一个在家里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宝宝,出了国后,好像瞬间就掌握了许许多多的技能。 她活灵活现包好了一只饺子,白白胖胖,比白女士包出来的还要好看,便又忍不住拍了张照发给郑怀野:【我包的哦,快夸我心灵手巧!】 郑怀野依旧没回。 而到了十点多,郑怀野才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他们家一楼的宴会厅,摆了五六桌饭菜,老人、小孩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相比之下,她刚刚晒的那一桌年夜饭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凄凄惨惨戚戚…… 她们家亲戚朋友不多。 她妈妈是独生女,爸爸那边也只是兄弟两个,十七岁之前,她也一直是独生女长大的,于是从小到大,她似乎没怎么感受过几代同堂、一大家子一起团圆的热闹,顶多有时,爸妈会带她一起去北京找大伯过年。 而郑怀野就比较幸福了。 爷爷一共七个儿女,七个儿女又各自开枝散叶,怀野那一辈,加上他一共兄弟姐妹十三个,而他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堂哥堂姐、表哥表姐们也都结了婚,有了孩子,于是一年一度的春节,简直是家族五六十人聚在一起团圆的盛会…… 宋亦可便回了句:【羡慕呢。】 她们家过年就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郑怀野没有秒回,顿了一会儿,却又莫名其妙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宋亦可便连忙问了句:【怎么啦?】 郑怀野:【别人都是一家三口齐齐整整……】 宋亦可:【你不也是跟爸爸妈妈一家三口齐齐整整?】 郑怀野:【……】 郑怀野:【……】 郑怀野:【我是说,堂哥、表哥他们都有老婆孩子了!/狗头/】 宋亦可:【/微笑/】 郑怀野:【争取明年带你回家过年。】 哦…… 临近敲钟,爸妈在一旁给伯父一家视频,宋亦可便也凑了过去乖巧地拜了个年,成功收获红包一枚。 宋亦可闲得没事,便又给郑怀野发了个微信道:【收到小红包啦~】 【伯父伯母给我的。】 【嘻嘻嘻。】 只是紧跟着,郑怀野便又发来一张图片,图片中他手握几十张红包简直可以打一盘斗地主了。 宋亦可:“……” 会不会聊天,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真是把她那一点点的小确幸都给掐灭了。 正不高兴着,郑怀野却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道:【快来家里吃饭,红包都给你。】 【零点了,宝宝新年快乐~】 哼,这还差不多。 - 很快便到了初三,郑怀野一大早便开车到陵安来接她,还带了好些东西给她爸妈,几个人在客厅喝喝茶聊聊天坐了一会儿,才带着宋亦可离开。 车子开了一会儿,等开出了陵安地界,郑怀野开着车,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抽屉。 虽没多说什么,宋亦可也心领神会,按着他的意思打开来看,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红包。 郑怀野说了句:“给宝宝准备的压岁钱。” 宋亦可笑了一下。 还准备压岁钱,真拿她当宝宝啦。 她说了声:“谢谢!”便把红包拿了过来,而一捏,便察觉里面应当是一张银行卡。 郑怀野说了句:“跟我的信用卡绑定的副卡。”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随便刷,我养你。” 这些天,从郑怀野第一次发出要留在她们家过夜的请求,到后面赖着不想走,再到最后直接携手步入婚前同居状态,两个人的生活是越来越地紧密捆绑在了一块儿,离婚姻生活,好像也就只差一本九点钱的红本本了。 她自己也不缺钱,这张卡到了她手上,她也不会没事拿去刷,不过她还是暗搓搓问了句:“额度多少哇?” 郑怀野轻笑了一下:“自己去查。” 红灯了,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郑怀野又转过身,从身后拿了一个大大的礼物给她,是熟悉的橙红色爱马仕包装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大红色的铂金包。 宋亦可看了一眼便直呼好丑! 郑怀野土不啦叽地说了一句:“祝你新年红红火火。” 宋亦可:“……” 哪怕这个颜色的包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背出来,不过也是讨个好彩头的意思,收到了礼物,她也就开开心心收下了。 顿了顿,她又有些小羞涩地从手袋里拿了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出来,说了句:“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小礼物。”说着,把盒子放到了中控台上。 郑怀野在开车,没手拆,便问了句:“什么东西?” 宋亦可笑了一下:“就小东西,你晚上再拆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也红红火火。” 郑怀野轻笑了一下。 他脸上表情一向不多,和宋亦可相处,从来都是她在一旁又笑又闹,而他只是淡定又满足地笑看着。 顿了顿,他说了句:“谢谢宝宝。” 她很喜欢“宝宝”这个称谓,每次听到,都能感到自己在被宠爱着,便在一旁嘻嘻嘻地偷笑。 - 车子很快便开到了郑家。 他们家节日氛围很浓,院子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灯笼。 进了门,只见叔叔阿姨、姐姐姐夫一家人已齐齐整整坐在客厅里等她。 郑雅丹穿了一件红色小毛衣,扎了两条麻花辫,正坐在爷爷腿上吃点心。 看到这阵仗,她一下子就紧张了。 郑怀野手上拎了一些东西,走过去放到了沙发上,说了句:“阿姨让我带过来的。” 七八个礼物盒整齐排列在沙发上,其中一个袋子里还放着宋亦可送的小礼物,是刚刚下车时宋亦可随手给他塞进去的。 郑阿姨连连说,小可妈妈好客气,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收到的礼物不当面拆开是礼数,只是看都不看一眼,便又显得高姿态。 为显亲近,郑阿姨便还是翻看了一下,只是一不小心,里面一个与其他礼品画风明显不和的卡通小盒子便滚落下来,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掉出来的东西让大家“触目心惊”…… 是一双红袜子,还有一条红色平角内裤。 宋亦可脸一下烧红,愣怔怔坐在沙发上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社死瞬间,真想装作不知道这个小盒子是谁塞进去的,反正不是她。 而一旁,郑怀野的反应却异常淡定。 刚刚她叫他晚上再拆开,他就明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本以为会是什么小玩具,结果竟是红袜子和红内裤。 他起身走上前去,优越的身姿矜贵地蹲了下来,把东西收好,偶然间还看到袜筒上用金线绣了小小的“野可”二字,也是够“别出心裁”…… 郑妈妈还拉着他小声问了一句:“小可送的?” 郑怀野一边收一边应了声:“嗯。” 郑妈妈便嘱咐道:“送了你你要穿的。本命年一定要穿的,听到没有?” 郑怀野不想多言,只是隐忍地应了声:“嗯。” 郑妈妈这才松开了攥紧他衣角的手。 自己送的他死活不穿,女朋友送的,看他穿不穿。 郑怀野把礼物恢复了原样,便捧在手上回到小可旁边坐下。 一个小小的插曲,大家看到了也当没看清楚,给小情侣留足了颜面。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喝茶,只是也没个人说话,叔叔坐在那里一副不动如山、老僧入定的模样,偶尔拿起手机看一眼,又放下,阿姨则一直把点心往她面前摆,叫她多吃点,姐姐坐在一旁静音刷着抖音,也就长安、怀野兄弟在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 即便是个和乐融融的大家族,不过好像在这个家庭里,人和人之间都还蛮有距离感。 叔叔问了她一些最近工作顺不顺心,与小野相处如何等问题,闲聊了几句便回了书房。 而叔叔一走,大家之间的距离感才又陡然拉近。 大家吃吃水果聊聊天,都挺放松。 坐了一会儿,怀野说上去上个厕所,便拿上礼物盒子上了楼;丹丹也说想出去摘草莓,叫爸爸妈妈陪,于是一下子,茶桌前便只剩下她和阿姨两人。 阿姨便叫了声:“小可啊。” “怎么啦,阿姨?” 阿姨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最近和小野相处还可以的吧。” “蛮好的呀。” “我儿子平时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那个狗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了,他要是欺负你,对你不好,跟阿姨讲,阿姨帮你教训他。” 宋亦可也没应和着一起说小野坏话,只是中规中矩地道了句:“没有呀,他蛮好的。” “那就好。”顿了顿,阿姨又道,“你来之前,小野还特意嘱咐我们,说你年纪也小,叫我们不要给你太大压力,不要总是过问结婚的事。只是现在的小孩子一下子又独身主义,一下子又说不要小孩的,所以阿姨也问一问你,以后你跟小野,是准备要结婚的吧?” 宋亦可便点了一下头,回了句:“要的。” 这些天,两人也逐渐有了些这方面的想法,也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确是不想太早谈婚论嫁,不过这一阵相处下来,她却也觉得结了婚,就这么安稳下来也挺好。 听了宋亦可的答案,阿姨这才放了心。 而正聊着,郑怀野从二楼走了下来,站在楼梯拐角处冲她喊了一声:“宋亦可。” 来别人家里做客,宋亦可整个人状态都有些懵懵的,全然没了平日里单独和小野相处时的灵气活现,连小野连名带姓喊她“宋亦可”,她也都乖乖应了一声:“嗯?” 郑怀野便冲她招招手:“上来。” 宋亦可:“哦。”了声,跟阿姨说了一下便上楼去了。 阿姨也只是说:“你们玩,你们玩。” 宋亦可跟在他身后,跟到了他房间,他把站在门外不知要不要进的宋亦可拉进来,关上了房门便问了句:“我妈跟你聊什么了?” 宋亦可思考了一下道:“就……说你脾□□啊,会不会对我不好啊之类的。” “没问你想什么时候结婚?”说着,手搭在了她肩膀,开始有意无意抚摸起她柔软的耳根。 差不多有十多天没见了,她身体敏感得要命,单是这轻轻的抚摸就叫她瞬间红了脸颊,回了他一句:“那倒没有。” 郑怀野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把她抱了起来。 宋亦可很默契地环住了他脖子,两腿紧扣在他腰间。郑怀野抱着她,让她的身后倚靠着门稍稍借了一点力,而后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小宝宝似的说了句:“想你了,怎么办?” 宋亦可心知肚明这个“想你了”是什么意思,不过在这个环境里,她有点精神紧张,即便身体已逐渐酥软下来,却也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只冷漠地回了一句:“我也想你了,宝贝,但是没有办法呢。” 郑怀野也明白不行,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自己脑袋埋在她颈窝,又往下,埋在她胸前柔软的地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过了一会儿,他又轻咬了一下她耳垂,说了句:“宝贝儿。你送的礼物,可真是别出心裁。”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又很是带着一股子调笑的意味。 宋亦可刚刚冷却下来一点的脸,一下子便又烧红了起来。 第74章 不知家富宋亦可 宋亦可被他怼在门上如此调侃, 却也佯装淡定,乖乖地紧紧搂着郑怀野脖子问了句:“你会穿吗?” 郑怀野声音清冷地回了句:“会。” “一定要穿哦。” 郑怀野“嗯”了声,脑袋却一个劲儿往她上身那一片柔软的地方蹭, 而后轻声道:“宝宝,我真的好想你, 怎么办?” 听得人一阵酥麻。 宋亦可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叫他忍一下。 忍是要忍的, 只不过他也不准备轻易放过她,又把她往上抱了抱,抱稳了, 一个深深的吻便落了下来。 明知两个人什么也干不了, 却弄得越来越意乱情迷, 让人难受。 郑怀野的手摸上来, 宋亦可便死死推开, 央求似的道:“不可以了,外面会听到的。” 而宋亦可越是央求,他便越是兴奋, 挪开了她的手, 大大的手掌便覆上去大力揉捏,简直是欺负人。 直到外面响起一阵“噔噔噔”上楼梯的脚步声,郑怀野才放过她, 两人靠门而立,屏住了急促的呼吸。 “小可, 小野啊,下来吃饭了。” 是阿姨的声音。 郑怀野回了一声:“知道了。” 等阿姨下了楼,他才把她放下来,两人倚着墙壁抱在一起调整了好一会儿, 这才下楼吃饭。 - 午饭准备得很丰盛,以粤菜和本帮菜为主。 份量不大,摆盘精致,且每一道菜上都准备了公筷公勺。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默默进食。 怀野偶尔会帮她夹个菜、盛个汤、剥个虾,阿姨也一直帮她夹菜,唯恐照顾不周。 而对面,长安对自己老婆更是嘘寒问暖,问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 而多数时候,宋染都只是微微皱着眉说不吃,没胃口。 正在宋亦可怀疑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时,旁边,怀野对她比了一个“肚子大了”的手势,表示宋染怀孕了。 宋亦可顿感惊讶,一副“不会吧!我才刚搬走一个多月,就错过了这么重大的消息!”的表情。 郑怀野则只是斜眼看她—— 一副“也就是你搬走了,才‘得以’传来这么重大的消息”的表情。 宋亦可心领神会——原来是自己的存在严重拖延了姐姐姐夫造小人的进程,简直是个罪人,还好现在已经搬出来了…… 而看着两人这眉来眼去的暗语,主位上的郑叔叔也难得笑了一下,开了句玩笑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也准备准备。” 听得宋亦可差点噎住。 - 吃了中饭,宋亦可又逗留了一会儿才回了家。 临走之前,怀野说过两天会随姐姐姐夫丹丹一起去趟她们家,也是他爸妈的意思,让他去看看他准岳母、准岳丈,以示敬重。 吃完饭,他会直接回荣华阁,准备准备过两天也要开工了,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宋亦可应了声:“可以啊。” 又闲聊了几句,宋亦可便带着“姐姐怀孕了”的重大情报回了家。 宋染怀孕这件事,也是几天前才发现的,到现在统共也没几个人知道,于是当宋亦可把这个巨大的喜讯带回家里时,全家人都吓了一跳。 缓过神来,白女士先是夸宋染这孩子办事稳妥,从小到大不用家里操心,什么学业、事业、婚姻、生育,自己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转而面向宋亦可,便直接跨过催婚这一步,开始催起生来了。 给她洗脑叫她以后一定要早生育,儿女双全最好。 生孩子一方面说是伤身体,但生育、哺乳也的确可以有效降低女性患卵巢癌和乳腺癌的几率。 听得宋亦可在一旁哑口无言、生无可恋。 她看这架势,自己不跟着掰扯几句白女士是不会停下来了,便开始诉苦。 现在的小孩可是不好带,像她们小时候卷一卷成绩排名,再学一两个课外特长了不得了,现在的小孩都是卷素质教育,德智体美样样都要全面发展,她一没什么美德,二没什么智商,三没什么艺术审美,哪一个单拎出来不是要了她的命。 白女士便劝慰她不要太过焦虑。 只是言语间,不是信任她有能力带好一个小孩,而是明里暗里表示,即便她自己不行,但毕竟掺了郑怀野一半的基因,以后他们的小孩一定是又聪明、又漂亮,作业不写也照样能读世界名校。 宋亦可无言以对,只是在心里大声腹诽—— 小野同学小时候是智商超群,但以后他们的小孩要是像小野小时候一样,一会儿拿一个满分试卷回家、一会儿又拿一个零分试卷回家,她这小心脏也遭不住啊! 且看他小时候那个德行,他们未来的小孩,哪怕智商超群,情商也一定堪忧! 她懒得继续掰扯,便微妙地换了个话题道:“对了,姐姐姐夫不是说,过两天要带丹丹一起过来吃饭嘛,小野说他也一起来。” “小野也要一起过来呀!” 宋亦可眨巴眨巴眼。 白女士这才忘了方才的话题,开始打电话确认方姨什么时候回来,又规划起他们来了要准备些什么。 宋亦可也算松了一口气上楼休息去了。 - 姐姐来的那一天,家里又好生热闹了一番。 姐姐一来,便成了全家人的重点保护对象,连怀野这个“第一次”上门的准女婿都要靠边儿站。 宋亦可听着妈妈的吩咐,在一旁又是盛汤、又是送小毛毯,简直像个陪嫁小丫鬟。 吃了饭,丹丹和小宝在一楼和狗狗们玩,其他人则上楼喝茶闲谈。 大家聊了聊姐姐最近身体如何、胃口好不好、丹丹对这件事如何看待等问题,便又聊起了怀野与小可两个人的婚事。 毕竟关于这件事,两家人虽眉来眼去已久,但也从未坦诚布公地交流过,今天长安也在,宋家辉夫妻俩想听听郑家那边是什么态度。 毕竟客观来讲,两家的确谈不上门当户对。 郑家是大型集团型企业的掌权者,中国富豪榜榜上有名,相比之下,宋亦可家虽是个小富商,但爸爸的服装公司与妈妈的连锁面包店品牌都不成体系,家世比郑家差了一截。 如果两个孩子不是青梅竹马、自由恋爱,郑家要选儿媳,肯定是要全江州范围内去掐尖儿挑选的,怎么选也选不到宋亦可头上来。 不过近些年,地产巨头一个接一个地衰落,靠地产起家的鼎盛境况也不算太好。 当年地产行业迅速膨胀,郑家的财富也随之水涨船高,一时间在全球范围内买房置地、购置私人飞机、私有游艇,简直是挥金如土。 郑怀野在旧金山的山景别墅与在曼哈顿七百多平的大平层,也是在那时买下的。 当年他刚和宋亦可分了手,心中苦闷,也曾靠挥霍金钱汲取快感,法拉利、兰博基尼,更换的速度与更换玩具无异。 不过如今政策紧缩,这两年,郑家也在小心寻求转型,在高科技领域做了几笔谨慎的投资,才算□□住了当下的局面。 虽依旧是国内大名鼎鼎的大集团,但总归是没有早些年那么豪横了。 且怀野是家中二子,从小到大,家里总是会把更多重担与期许压在长子长安身上,对于怀野,总是好好学习、身心健康就好的心态。 长安也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政治任务”,便也留给了他更多自由选择的空间,无论是在职业道路上,还是在半偶的选择上。 如今,郑老爷子年纪大了,也佛了,早没了想靠子女的婚姻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的想法,怀野能遇到一个自己心爱、家世清白、面相又好的姑娘,他知足了。 何况有宋耀如在背后的撑腰,以及白家在江州的声望,郑家也断不敢轻视了宋亦可的家世。 日后结婚,郑家也会为小情侣打点好一切。 房子是选择CBD的大平层,还是选清净地段的小别墅,全看小情侣自己的意愿。 而宋家辉也表示,到时也会在江州买下几个地点良好的商铺作为女儿的陪嫁,而这些加起来也是一笔上亿的资产了。 知道女儿和小野走到了一起,宋家辉夫妻俩也是做了些心理准备的。 对话你来我往,进行得十分顺利。 只是宋亦可在一旁听着,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 一个孩子对自己家庭情况的认知,总是要经历一个又一个阶段。 记得上学时,他们都穿着一样的校服,读着一样的课本,学校校风也很严,断不允许学生之间出现互相攀比的现象。 于是小时候,她也只是羡慕小野家有一个大型游乐场,而自己家只有院子里的小秋千和后院里的小菜园,其他方面倒并未感到太大差异。 直到上了大学,她才对自己前男友郑怀野这“鼎盛置业小少爷”的称谓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不过复合以来,他也住着和她一样的房子,开着普普通通的奔驰,过着和她一样的打工人生活,平时约会、吃饭,消费水平也没什么 gap ,也只有是每次去他们家做客,看到他们家那个大得能跑马的庄园,她才会短暂感慨一下小野家可真有钱。 而直到今天,听着爸妈和姐夫的谈话,她才意识到爸妈觉得她是“上嫁”的,并对这一点表示出了隐隐的担忧…… 不过今天,她也算刷新了对自己家境的认识。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过着勤俭节约的生活,住着老旧的小独栋,在英国留学时也是合租了一个小小的公寓,回国后也一直穿着平价的衣服,开着姐姐不要的车子,买个包包还抠抠搜搜的。 家里也一直催促她要早点自立,妈妈的信用卡能不刷就不要再刷了,搞得她还以为爸妈送了自己一套房子,日后就不想再管她这个女儿了。 这一阵小副业赚了一笔小钱,她也只是送了自己一个包,剩下的便都老老实实攒起来,生怕日后和怀野吵架了,落得一个老公不疼、娘家不爱的悲惨处境,只能靠自己几千块钱的工资度日…… 但今天听来,家里的现金流和积蓄,可似乎比爸妈之前向她透露过的要多得多? 第75章 尺寸刚好 吃了饭、喝了茶, 外面的天也逐渐暗了下来,大家便起身准备离开。 趁刚刚大家聊天,宋亦可已经收好了自己的行李, 见大家要走了,宋亦可便在毛衣外套了一件浅咖色呢大衣, 拎了一个黑色凯莉包便同小野一起下了楼。 郑怀野是打姐姐姐夫一家的车子过来的,回去时, 便开了她的车。 他开车,宋亦可坐副驾驶。 车子一路沉默地行驶—— 红灯了,郑怀野缓缓把车停了下来, 见光线有些暗, 便打开了车内照明灯, 而后扭过头瞥了宋亦可一眼, 见她正小声外放着声音刷B站。 他又扫了一眼她立在门边的黑色爱马仕, 便问了句:“我送你的包为什么没有背?” 宋亦可刷B站刷得正入迷,也不知是真没听清还是想含混过去,只是“啊?” 了声。 为什么没有背…… 还用问, 当然是因为丑喽。 那个大红色的包, 但凡是换了一个人送的,她肯定转手就放到闲鱼上去卖了,就是这么会过日子! 顿了好一会儿, 她才一边目不转睛刷着B站一边随口反问了句:“那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呢?还不是没有穿在身上。” 他今天穿了一双黑袜子,她都看到了。 郑怀野却淡淡道:“谁说我没有穿。”顿了顿, “要我现在脱给你看?” 嗯…… 那倒不必。 而顿了顿,他又来了句:“真会挑啊,尺寸刚刚好。” 宋亦可小脸一红,总觉得他在调戏自己, 而她又没有证据,只是一副“我只是随便买的,你可不要多想”的样子继续佯装淡定刷着B站。 - 一个小时后,车子抵达荣华阁地下车库。 郑怀野熟练地停好车,便推开了车门,说了句:“先去趟我们家,看看憨憨。” 他们家阿姨是江州本地人,老伴儿过世了,唯一一个女儿也嫁到了国外,今年不回家过年。 比起过年,阿姨显然是对节假日三倍工资更感兴趣,正巧他爸不喜欢狗,这次过年,他便没把憨憨带回去,而是留给了阿姨带。 一进门,憨憨便活蹦乱跳扑了上来。 毛茸茸的小动物,黄色的皮毛,身上还穿了件红毛衣,看着好像一只□□熊。 宋亦可从小到大家里从来没断过狗,很会陪狗狗玩,又是揉捏又是丢球,把憨憨弄得情绪高涨,在家里疯了一样地往返跑…… 阿姨陪了一会儿便顶不住,直接回房躲清静去了。 郑怀野也一个人跑去阳台抽烟。 他们家里几乎没什么植物,唯独阳台窗台上两株小小的多肉算是这个家里唯一一点的绿意。 有一株熊童子是宋亦可送的,此刻依旧生机勃勃。 而旁边一株叫不出名字的多肉,是润润第一次来他们家时送的,此刻已经死掉,被拿来当烟灰缸用了,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烟头。 客厅里,宋亦可陪玩了十多分钟,终是耗干了体力,顶着一头跑乱了头发爬上了沙发瘫倒下来,憨憨却依旧精力旺盛,跑到沙发旁来回蹦哒,叫宋亦可再陪自己玩一会儿。 宋亦可喘着粗气摸了摸它脑袋,说了句:“乖,姐姐下次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心里却想着,没下次了,再也没有了。 兴许是过年在家躺久了,体力已不比当年,哪遭得住这个。 两人又逗留了一会儿,便收拾了点东西回了宋亦可那儿。 每个家里似乎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味,宋亦可家也一样,门一开,那股熟悉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像是沐浴露、护肤品、香水、香薰等种种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不过主调是酸甜的水果味儿,偶尔还混杂着些复杂的花香,很好闻。 她的家里一如既往的“杂乱有章”,餐桌上的蓝风铃干涸成了很美的形状,茶几上的杂物盒里也堆满了开封过的、没开封过的零食。 而这样的生活气息,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的。 他有些贪恋这样的味道。 今天又是聚会、又是开车、又是陪憨憨往返跑,两人都有些累了,再是小别胜新婚,也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便各自洗漱完上床躺下。 她的墨绿色真丝床单上沾染着她身体乳的淡淡香气,很香甜。 宋亦可已经戴上蒸汽眼罩睡下,他则又回了郑董事长一些工作上的信息,便放下手机,关了床头的落地灯,侧了个身,把身旁那一坨早已呼呼入睡的小东西揽入怀中。 香香软软的,很是舒服。 - 在家休了两天,年假便全面结束了。 开工第一天,豪气如宋老板,给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包了一千块大洋的开年红包,上午行政那边又准备了小小的开年活动,大家抽抽奖、吃吃点心、聊聊天,一上午就过去了。 而到了下午,便又迅速转换节奏进入了工作状态,大家一个个踩着高跟鞋、顶着精致全妆,开始在办公室里风风火火地忙碌起来。 而正当宋亦可联系酒店、对接场地,准备着新品发布会时,裕慈又在高中同学群里蹦哒起来: 【朋友们!我的朋友们!今晚蹦迪约不约!】 而不到十分钟时间,下面便清一色地回着:【约!】 要约早不约,偏偏开工第一天约? 且看下面这回复率,和着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毕业之后在勤勤恳恳上班当社畜是吧? 裕慈又道:【@大可儿约不?】 宋亦可:【上班了。】 裕慈:【今天上班了呀?】 宋亦可:【全国人民都上班了。晚上看情况,如果下班早就过去找你们。】 裕慈:【OKK。】 第一天虽忙碌,不过倒也正点下了班,宋亦可去洗手间补了个妆,又跟小野说了声晚上晚点回去,便打了个车赶往burning night。 而隔了半个多小时,公务繁忙的郑怀野才回了句:【去哪里?】 宋亦可回了句:【跟裕慈她们。】 【你来不?】 说着,又暗自腹诽,有男朋友可真麻烦,出去玩一下还要报备。 郑怀野:【不去,明天一早出差。】 宋亦可:【哦。】 再一次步入这喧闹的场所,不知为何,她已经没有之前的兴致,原本也就是可来可不来的心态,只是不想跟大部队脱节太多才来的,推脱不过喝了点酒,便拿出手机简单写了下下一个volg的脚本,心里想着这无聊的聚会何时能结束。 恰巧这时,小野又来了一条微信道:【回来了吗?】 宋亦可:【没。】 小野:【发个定位,我过去接你?】 宋亦可便发了个位置给他。 宋亦可说,等他到楼下了给她发个信息,她下去找他,只是等了半个多小时,郑怀野没发信息,却直接找到她们卡座上来了。 宋亦可便在所有人的嫌弃声中,幸福地挽住了郑怀野的胳膊离开。 上了车,宋亦可拉下安全带问了句:“明天要去哪里出差呀?怎么这么突然。” 郑怀野说:“澳洲。” - 今年他们鼎盛想要布局海外酒店业务,当年陪他爸一起打江山的几个得力干将如今都有了点年纪,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想要退居二线,谁都不愿意接这个不一定有结果的苦差事。 他爸看了一圈没人了,原本是想点名郑长安的,而郑长安在鼎盛混了这么多年,也学会了那帮老油条的论调,以老婆怀孕得多陪陪为由婉拒。 这份差事,便顺其自然落到了郑怀野头上。 于是新年一开工,他便开启了全球飞行模式。 两个人隔三差五见不着面,有时去了欧洲,想打个电话还要隔着时差,简直是把高中时异地的窒息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宋亦可便暗暗想着,自己和小野可真是对苦命鸳鸯。 一次周末,姐姐叫她过去一起吃个饭,饭间听说小野又出差了,宋染便开始吐槽—— 小情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这一个调令就弄得两人聚少离多,说郑董事长用人太狠,自己亲儿子用起来也毫不手软。 宋亦可便哭唧唧地明示暗示,如果不是要上班,她就可以陪小野一起出差了。 她的店铺去年冬季款与今年春季款的新装,销量都十分喜人,收入已经是她全职工作的十倍不止,真想辞了工作全职创业。 宋染听了便态度一变,叫宋亦可尽早做决定,如果要离职,她就趁早给实习生转正了,别等实习生离职了她又要这个那个的,到时候一时间不好找人顶上。 宋亦可:“……” 还说人郑董事长,资本家还不都是一样的资本家。 铁面无私、六亲不认! - 而是在五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江州已入了仲春,窗外一片绿意盎然,郑怀野去了澳洲十多天没有回来,那天上午,宋亦可便一个人煮了个泡面,灰头土脸坐在电脑前剪辑视频。 只是剪着剪着,手机上,却忽然有一个属地江州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外卖?她也没点啊。 她顿了一顿滑动接听,只听对面“喂?”了一声。 是甘美的中年女性声音,很耳熟,只是一时间却也认不出是谁。 宋亦可说了句:“喂,你好……” “我是怀野妈妈。” 不知怎的,郑阿姨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 “嗯!怎么啦?” 郑阿姨道:“小野的爷爷,现在不太好。我打他手机打不通,小可,阿姨想请你帮帮忙,你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他?” 听到这个消息,宋亦可忽然便慌了。 小野的爷爷一向很疼爱小野…… 她没有什么特殊途径能够联系上小野,只能是微信、手机一起呼。 而顿了顿,郑阿姨又说了句:“还有啊小可,你能不能到医院来一趟,爷爷他……想见见你。” 原来爷爷孙子孙女那一辈都已经结了婚,很多也都已经有了小孩,唯独小野……他是爷爷年纪最小的孙儿,爷爷很挂念他,大家便骗爷爷说小野年初已经订婚了,今年小野本命年不宜结婚,明年就办婚礼。 听了这话,宋亦可只觉得义不容辞,起身拿上了外套便回了句:“可以的,我马上到。” “谢谢你,孩子。” 而是在打车前往医院的路上,宋染发来了微信道:【小野联系上了,他马上出发,今晚到。】 【你呢?在路上了吗?】 宋亦可回了句:【在路上了。】 第76章 两枚钻戒 当宋亦可赶到了医院时, 只见一行人都围在了病房外,放眼望去,却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姐姐姐夫也不知去了哪里。 病房内只留了少数几个人—— 怀野妈妈,怀野小姑, 还有几个她认不得。 她整个人都有些懵懵的,走到病房门口也不知该不该进, 直到怀野妈妈认出了她,才把她拉进来推到了爷爷面前:“这就是小野未婚妻,过来看您了。” 郑爷爷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管, 整个人瘦得像是只剩下一把枯骨, 眼神也有些涣散, 不过见到这个即将要与小野共度余生的陌生女孩, 却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 手微微向上抬,像是要来握她的手。 她便连忙蹲了下来,两手紧紧握住了爷爷的手。 爷爷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只是勉强打起精神看着她, 像是要努力记得她的样子。 而后,又拍了拍她手背,对她微微地笑了一下。 而正是这一笑, 让她眼眶一酸便掉下了两滴泪来。 她在心里祈祷着,小野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一定要赶过来,一定。 过了好一会儿,爷爷状态又似是好转了那么一些,把身边的小女儿叫了过去, 在女儿耳边小声耳语了什么。 爷爷有气无力,声音也有些呜呜咽咽的,不过这么久以来,一直是小女儿在爷爷床边照顾着,还是很快便听懂了爷爷的意思,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宋亦可,说了句:“明白。爸,您放心。” - 郑怀野是在傍晚时分赶过来的。 只记得大家都在分外焦急地等待,爷爷无力地叫了一声小野的名字,大家都知道爷爷在等小野。 宋染一直发消息给怀野,确认他到哪里了,而又等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门外哪个堂哥说了一句“就等你了!”,她便明白,是小野赶过来了…… 他下了车便一路狂奔上来,“嘭—”地推开了房门。 一进门便看到宋亦可就坐在病床旁,听到门声转过头来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看着他,顿了顿,又愣怔怔起身把椅子让给了他。 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在她很小,甚至是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只感到无力又无助。 小姑姑说了一句:“爸!小野来看您了!” 而此时,爷爷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差。 医生也已经委婉表达过,爷爷大概是撑不过今晚的。 - 爷爷是在小野赶回来没多久就去世的。 他一直紧紧握着爷爷的手,看着爷爷最后的样子,有那么一瞬,爷爷的瞳孔忽然地涣散开来,他心里便明白,爷爷要走了。 紧跟着,旁边微弱的心电图也逐渐变为一条平坦的直线…… 医生宣布,死亡时间八点零四十九分。 他忽然感到心里抽痛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心间抽离,几滴滚烫的泪水随之滚滚留下。 他呜咽着叫了一声:“爷爷。”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长安从背后握住了他的肩膀,又轻捏,说了声:“节哀。” - 爷爷的身体状况从去年开始便是每况愈下,一次次地抢救,一次次地从鬼门关拉回来,大家心里便都明白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爷爷走后,一切后事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七日后,宋亦可同爸妈及从特意从北京赶来吊唁的伯母一同出席了郑爷爷的葬礼。 - 葬礼结束后,郑怀野回家陪了爸妈一段时间便又飞去了澳洲,结束了公务,便又飞回江州,回到了自己在荣华阁的家。 即便不言不语,但宋亦可也明白这件事对小野的打击很大。 他没有掉太多眼泪,只是整个人的状态有些低落,也失去了沟通欲,中间这段时间,两人除了偶尔互相问候,偶尔在公司一起约个午饭,便没有了太多交流。 知道他回了荣华阁,那天晚上,宋亦可在家里有些坐卧难安,便跑过去拍了拍郑怀野,说了句:【我可以过去找你玩吗?】 【小可想你了。】 说着,便发了一个可爱猫猫的表情。 他的回答意料之外得很爽快,说了句:【来。】 她本以为他会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的。 她回了句:【就来!】 放下手机,她换了身差不多的衣服,便开车出去打包了两份鳗鱼饭又买了两杯奶茶,便去了他们家敲门。 来开门的是他,脚边还跟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尾巴。 他穿了见藏蓝色圆领卫衣,穿了条运动短裤,头发理短了一些,看上去干净又清爽。 宋亦可拎了满满两手的东西有些蹑手蹑脚地往里挪,而身后,郑怀野大长胳膊一搂,便从背后以锁喉姿势抱住了她 顿了顿,他另一只胳膊也伸过来,从背后深深地抱着她,脑袋伸过来埋在她颈窝处,举手投足间都像个求安慰的小男孩儿,又说了句:“想你了。” 宋亦可便埋怨道,想她也不知道多给她发几条信息。 郑怀野便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亦可敲了一下他脑袋:“傻不傻!这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 又抱了好一会儿,两人才走到餐桌前吃饭。 他状态依旧不是太好,饭间,她便也不敢多说话,怕自己说了什么安慰的话语,反而让他想起了伤心事,便只是小心翼翼地陪着他。 两人简单吃了点,宋亦可便起身收拾。 而大剌剌坐在椅子上的郑怀野,却忽然拉住了她胳膊,说了句:“晚上别回去了。” “好的呀。” 小野找了一件圆领卫衣,一条运动裤及一些洗漱用具给她。 她去洗了个澡,便换上了卫衣、短裤,把裤子上的绳子抽紧——一身衣服便大剌剌地挂在了她身上。 出了浴室,见小野已经在另一间洗手间洗漱完躺在了床上,她便走到他旁边躺了下来。 他把被子给她挪过去了一些,又把她裹紧。 宋亦可便又往他身上靠了靠,又蹭了蹭,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便紧紧缠在了他身上,而后眼睛用力往上瞅,看着他问了句:“小野,你还好不?” 郑怀野轻轻道:“好啊。”顿了顿,“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有!” 郑怀野便奖励似的摸了摸她脑袋。 那天晚上,郑怀野枕着一只胳膊平躺在床上,身边,宋亦可则海带一样紧紧缠在了他身上。 关了床头灯,宋亦可很快便呼呼入睡。 而郑怀野则任由她缠着,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不过过了多久才浅浅阖上了双眼。 - 六月末,郑怀野生日临近。 因着爷爷的事,他似乎没什么心情过这个生日,郑阿姨说要为他准备一个简单的生日宴他拒绝了,宋亦可说,要不叫上裕慈、润润一起吃个饭、切个蛋糕,他也拒绝了。 宋亦可苦思冥想了很久,在他生日前一天,终是觉得生日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过去,怎么也要简单过一下,便在微信上拍了拍他,说了句:【明天去吃法餐吧!】 【真的,我真的好想吃!】 【我最近赚了好多钱,我来请你!】 郑怀野不说不去,也不说去,只回了句:【难怪给你的卡一毛钱都没刷,原来是闷声发大财了。】 宋亦可:【快叫我小富婆!】 【让我叉个腰牛逼一会儿.jpg】 【去嘛!就我们两个人,好不?】 而又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回了句:【行吧。小富婆。】 宋亦可:【那我来选地方哦。】 在这段感情里,她好像一直都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上回怀野去美国,她也曾反思过这个问题,想着一定要多爱他一点,多付出一点,只是一旦相处起来,他的面面俱到却又让她根本无从付出…… 而只有在他脆弱的时候,才会激起她对他的保护欲。 她的男孩儿,她一定要亲手给他幸福! - 第二日是工作日,不过两人都早早结束了手头上的工作,六点一刻,怀野确认了宋亦可马上就可以下班,便先去地库把车子开了出来。 于是当宋亦可补了个妆下楼时,一辆漆黑的轿车便已停在了公司门口。 宋亦可坐上去,郑怀野便问了句:“去哪吃?小富婆。” 宋亦可便拿过他手机,输入指纹解锁,而后把导航定位到了她所选的餐厅。 地点稍远,车子开了有一会儿。 穿过老街区,窄窄的道路两侧是茂密的梧桐树,街边有许多老洋房,即便宋亦可是江州人,但每每路过此处都会感慨一句:“这边好漂亮。” 郑怀野便问了句:“喜欢吗?” “当然喜欢啊。” 郑怀野便指了指其中一套独门独院老洋房道:“这一套是爷爷的,他走之前好像说了要送给你。” 宋亦可:“?” 她一开始是不信的,只是怀野又说:“如果送给你你就收下。哪个孩子结婚他老人家不送点东西,这个房子也不方便住,老人家留下的东西也不方便卖,没人跟你抢,你就收下权当是个念想。” 宋亦可这才信了。 哪个孩子结婚他老人家不送“点”东西…… 这叫送“点”东西…… 车子很快穿过老街区,到了一家别有情调的法餐厅。 车子停在了路边的梧桐树下,走到门口便有一名身穿白衬衫、黑马甲的侍应生为两人开门。 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共点下了十三道菜,一式两份,而后问了句:“你要不要再看一下?” 而怀野只回了句:“你来安排。” 餐厅内流转着淡淡的轻音乐,十三道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来,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从晚上七点了吃到了九点半。 最后一道甜品已经上完,郑怀野本以为就此为止,只是一名侍应生却又端着一个偌大的餐盘走上来。 侍应生把餐盘端在了郑怀野面前,打开餐盘盖,只见里面是两枚紧紧依偎在一起的钻戒,钻戒背后则是两个系着蝴蝶结的黑丝绒的戒指盒。 郑怀野怔愣了一瞬,便向对面望去。 宋亦可穿了一条无袖的黑色连衣裙,质感矜贵,中长的头发微微弯成了卷,蓬松地半扎着。 修长的脖颈上是一条铂金项链,耳垂上的钻石吊坠在灯光下摇曳生姿。 浓妆之下,她的五官绝美惊艳。 她两手十指交叉支在下巴下,坐在对面稳操胜券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自己盘中的猎物。 郑怀野轻笑了一下,只觉得有点意思。 第77章 十分之一个小目标 侍应生把餐盘放到了两人面前便规规矩矩转身离开, 而侍应生一走,宋亦可便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了。 她小仙女从来都是被制造惊喜的,人生中给对方制造惊喜的次数, 可谓是寥寥可数。 音乐轻轻地回转着—— 郑怀野捏起其中一枚女士钻戒举到了灯光下打量,而后略带调笑的口吻道:“这是……” 宋亦可:“……” 郑怀野又道:“送我的生日礼物, 还是要向我求婚?嗯?”说着,便温柔地拉过对面宋亦可白嫩嫩的手, 将戒指缓缓推入了她的左手中指,又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宋亦可收回手,脸上浮出一抹娇羞之意, 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璀璨夺目的钻戒…… 她知道爷爷刚走, 他完全没什么心思来考虑他们之间的事, 加之今年又是他本命年, 哪怕要结婚, 最早也要等到明年。 她便说了句:“只要你愿意结婚,我随时都可以。” 很认真、诚恳的语气,听得他有些感动。 他也知道小可这些天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默默陪伴着他, 想让他快点开心起来。 他把自己那一枚也戴上, 便向她招了招手,说了句:“过来。” 宋亦可愣怔了一下,便微微侧耳把脑袋凑了过去。 郑怀野也把头凑了过来, 顺势在她耳根上咬了一口。 宋亦可“啊—”地小声惊叫了声。 他大大的手掌却抵在了她后脑勺,让她分毫都后退不得, 而后一个温润的吻便落在了她娇艳欲滴的嘴唇上。 公共场合,她有些怦然心动,只是又怕别人看到。 她在心里不停喊着“可以了,可以了”, 郑怀野却逐渐加深着这个吻,舌尖侵入进她洁白的贝齿间,与她缠绕在一起…… *** 七月中旬,叶一涵毕业回国。 这次一涵一边忙毕业一边设计夏季款,每天007工作状态,即便如此设计出的衣服也毫不拉胯,一上新便大获成功。 看着乘稳步增长趋势的店铺销量与收入,又有家人、男友在一旁的鼓动与鼓励,一涵一回国,宋亦可便辞了工作开始了创业之旅,火速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和商标。 公司名称——江州衣可服装有限公司 商标名称——小可家的店 这还只是第一步。 要运营一个成体系的服装公司,单靠一涵一个设计师是不够的,预计还要再招三到五名设计师。 且办公室的问题也需要趁早解决,她们商量着要租一间小一点的写字楼,到时候把寄人篱下在宋家辉公司的客服团队也搬迁过来。 宋亦可第一次创业,又是注册公司、又是租写字楼的,只能是一边搜百度,一边向爸妈和堂姐请教。 她自己在网上刷了一下招租信息,便给宋染发了个视频,问她一开始创业时写字楼是在哪里租的。 宋染怀孕七个多月,肚子已经大了不少。 与怀丹丹时刚开始创业,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不同,此时公司制度体系已趋于完善,没了她也能正常运转,她便把手头大部分事务都分给了各部门去做,自己基本上就在家办公了。 每天听听汇报、打打电话。 下面的人搞不定的事,她才会亲自出马。 听了小妹的问题,宋染挺着肚子啃着苹果说了句—— 她一开始创业,她公公就把鼎盛大厦十层一整层都空下来给她了。 宋亦可:“……” 哦…… 姐姐创业是资本的游戏,从一开始便有了雄厚资金在背后的大力支持,姐姐自己招兵买马搭班子,砸重金加大研发产品,再到生产,推广,很快便打入了大片空白的国货化妆品市场。 是一个牛逼的人背靠牛逼的资本,做出了一件牛逼的事情。 而宋亦可的情况则大不相同。 她一开始只是在网上更一些vlog,慢慢积攒了些粉丝,因一涵学设计、爸爸有工厂,才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商机,开始在网上一点点地试水。 她不想跟爸妈要一笔创业资金,步子也不敢迈得太大,也没有把公司开到多大的野心,只要能保证有一笔滋润的收入即可。 姐姐的案例没有太大参考意义,她便又开始捧着iPad看起了网上的写字楼招租信息。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但凡地段好一些的写字楼,租金都高得吓人,真可谓是寸土寸金! 她便又把目光放“长远”了一点,看了看市区外几个刚建起来的写字楼群…… 看着看着,门外便响起“哔哔哔”的密码输入声,过了两秒,门口便又响起皮鞋踩在木质地板的声响。 是郑怀野回来了。 他这些天工作不是很忙,那个年初不知是哪个高层拍脑门拍出来的海外酒店计划,终究是没能挺住半年就流了产。 这些天,他也就安心忙一忙双子塔的收尾工作,每天都早早下班回来做饭,关上门来享受自己的小日子。 他把一大包食材放在了中岛台上,便朝卧室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捧着iPad不知道在干嘛的宋亦可,进洗手间洗了一把手,便走过来摸了摸她脑袋,问了句:“看什么呢?” 宋亦可把iPad别过去不给他看,说了句:“没看什么。” 他顿了顿,只说了句:“我去做饭了?” 宋亦可看也不看地应了声“嗯”。 郑怀野道:“晚上煮一个排骨玉米汤,炒个青菜,炒个小炒肉,再烧一个红烧肉。” 宋亦可冷淡道:“好的哦。” 于是他去冲了个澡,便去厨房做饭,简单的三菜一汤很快做完,他又去卧室叫宋亦可吃饭,只见她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姿势在抱着iPad看个不停。 他便走过去一把夺过了iPad,看了眼屏幕,只见上面是她和一涵的微信对话框—— 宋亦可:【[图片]】 宋亦可:【这个怎么样,稍微有点小,不过两百多平我们这小公司应该也够用了,位置也还行,在商圈里,价钱也便宜。】 宋亦可:【不能说便宜,只能说比之前那些便宜一点点吧。惆怅……】 宋亦可:【[图片]】 宋亦可:【靠靠靠!这个好便宜!装修也好好!但是地点好偏啊,到时候怕是不好招人,不会以为我们是皮包公司吧。】 宋亦可:【虽然事实上也确实是。】 宋亦可:【[图片]】 宋亦可:【这个稍微远了一点,在高新区那边……】 宋亦可:【算了算了,有点太远了,我开车过去都要一个多小时。】 宋亦可:【靠!心好累!】 宋亦可:【大大的梦想,小小的钱钱,已经想躺平了!】 看了这聊天内容,他有点想笑。 这精打细算的,可真会过日子。 而一看他这个表情,宋亦可就生气了,说了句:“笑什么笑!”便站起来要把iPad抢回来,郑怀野这个狗东西却举高高不给她? 她创业是认真的!一步一步精打细算。 只是在郑怀野眼里,却俨然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她便在心里想着——早晚有一天,她要当上大老板,像姐姐一样收入分分钟triple他!让他回家奶孩子! 郑怀野拿着iPad又往上翻了翻,便问了句:“你一整天就在看这个?” 她不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光这附近,就有四栋大楼是鼎盛的,写字楼内也常年有空置,还腾不出一个三四百平的办公室? 他说:“不就是写字楼。地段好、装修好、空间大,而且还要便宜是吧?我给你找。” 宋亦可叫他别了。 他却说,他这周之内就可以帮她搞定。 宋亦可便道:“你打算怎么找?不会是要找你爸爸要吧。我跟你讲哦,这件事可千万不要惊动你爸爸,我说真的!” 郑怀野便道:“就一间写字楼的事,还用惊动他老人家。你放心,我分分钟就给你搞定。” “你确定?” “确定。” 宋亦可这才放下iPad出来吃饭,吃完,晚上也不再一个劲儿捧着iPad看了。 而在三天后,他还真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市中心的地段,从她这儿开车过去要不了十分钟,面积三百多平,装修是崭新的,而且还便宜,年租金比她之前看到最便宜的还便宜了两个爱马仕! 关键这栋楼还不是鼎盛的,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做)到(到)的。 第二天,宋亦可便拉上一涵过去看,觉得各方面都无可指摘,便当场签订了合同。 - 写字楼内一切设施应有尽有,她自己花钱装修了一个开放式茶水间,又在前台处挂上了“小可家的店”的彩色logo,便也没什么需要动手的地方了。 由于地点搬迁,有几个家在菱安的小伙伴不愿意一起搬过来,而选择了离职,宋亦可便一人身兼数职,一面揽下了一部分她们的工作,一面在boss上挂招聘信息,招聘客服、人事、模特、运营、带货主播等岗位,一面还要忙接下来秋季上新、冲双十一等的事宜。 每天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 而到了九月中旬,公司人手才全部招齐上岗,部门框架也算是搭建了起来。 各部门各司其职,需要她亲自过问的事情也就少了许多,她便腾出精力,专心忙起了秋季上新及双十一活动策划等问题。 在电商行业,双十一前夕永远是最繁忙的时候,很多店铺一年当中一半以上的收入,都是在双十一这一天内完成的。 如果双十一冲不好,或惨遭退货潮,店铺一夜之间倒下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 而她之前顶多算个新媒体er,对于这方面毫无相关经验。 为此,她也“重金”聘请了之前有过店铺运营及双十一活动策划的专业团队来带领此事。 到了十月份下半个月,为了迎战双十一,整个公司全面进入了 996 的工作状态。 而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11月10日当天,她又与行政一起在会议室内搭了个餐台,全天免费供应炸鸡、烧腊、寿司、蛋糕、奶茶、水果等食物,又送了公司里的妹子们一个人一支迪奥口红。 当天下午,郑怀野也定了四个 14 寸蛋糕送到公司。 打开了盒子,只见三个蛋糕上分别写着“小可家的店”、“双十一大卖”、“一个亿小目标”、“冲鸭!!”。 她把蛋糕按顺序摆好,又拍了个照,便切下来分发给大家。 吃完蛋糕,她没和小野私信道谢,倒是茶里茶气发了个朋友圈,说了句:【谢谢小野同学送来的蛋糕~双十一冲鸭!】 那一晚,办公室内灯火通明,整个公司的人通宵达旦忙到了第二天早上,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当晚店铺销量—— 一千万。 第78章 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等忙完时, 时间已是早上七点。 昨夜的狂欢过后她精神依旧有些兴奋,不过身体却疲惫得不行,车子也懒得开了, 下了楼伸手便拦了一辆车坐了上去。 这个时间,整座城市都还未苏醒, 道路上空旷无人,司机师傅一脚油门, 五分钟便把她轰到了荣华阁小区门口。 回到家时,小野同学正拉下了遮光板睡得天昏地暗。 房间内有些温热,满屋子关了窗户昏睡了一夜的二氧化碳气息。 东洲区的双子塔项目竣工了, 他这一阵都闲得要命, 今天下午会有竣工剪彩, 晚上还有一个庆功宴, 上午他便不准备去公司了。 卧室内伸手不见五指, 她便扭开了床头的落地灯,调到最暗的光线,而后轻手轻脚拿上了卸妆水、化妆棉准备去洗个澡。 不过动作再轻, 也终究是弄醒了他。 他翻了个身便含混不清地问了句:“回来了。” 宋亦可“嗯”了声。 他便问了句:“昨晚销量如何?” 宋亦可便哭丧着脸说了句:“一点都不好, 感觉都要赔惨了。” 郑怀野听了无动于衷,只说了句:“没事,我养你啊。”顿了顿, “快去洗澡,早点休息。” 宋亦可听了只是狡黠地笑了一下。 哼, 还要他养,按这个趋势估计这辈子都用不着他来养了,他有兴趣倒是可以准备准备辞职回家做饭奶孩子——如果以后有宝宝了的话。 在这个圈子里,他们两个简直算得上是二十四孝好儿女, 该念书时老老实实念了书,也都拿到了名校研究生以上的文凭,毕了业也老老实实上了班,也即将“老老实实”与江州本地人结婚生孩子;一不大手大脚花钱,二不乱搞投资加速败家进程,这点收入,还真就cover得住平时的日常开销。 宋亦可卸了个妆简单冲洗了一下,便吹干头发爬上了床,把被子拽过来了一些,便关了落地灯昏昏入睡。 记得是在中午时分,郑怀野一身西装革履,戴好了腕表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了句:“宝贝,下午的剪彩要不要去?” 她之前答应了要去的,毕竟是他工作以来第一个项目的竣工剪彩,不过这一阵着实在太忙,昨天又熬了一个大通宵,她实在起不来床,便说了句:“我……不去了。” “我也觉得不要去了,好好休息。” 宋亦可“嗯”了声,便再次失去意识浑浑睡了过去。 而不知又过了多久,她茫然从睡梦中醒来,看了一眼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忽然就有些懊恼,总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的精彩。 按下床头的按钮打开了遮光板,见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已经昏暗了下来。 楼下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一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这感觉很难受。 她便给小野发了个微信道:【剪彩结束了吗?】 郑怀野秒回:【结束了。】 宋亦可:【哭唧唧,都怪你,你都不把我叫起来,你都不告诉我不去了我一定会后悔,我现在后悔了怎么办!都怪你都怪你!】 郑怀野:【/狗头/】 郑怀野:【晚上庆功宴。】 宋亦可:【几点?】 郑怀野:【七点。】 宋亦可这才停止了毫无道理的怨怪,问了一下庆功宴地址,便开始洗漱、化妆、换衣。 庆功宴受邀者大多是鼎盛员工及一些合作方、供应商,不应穿得太过随意,但也无需太过正式。大概有很多人都是穿工装,或穿一条裙子过去的,她穿个礼服过去反而显得奇奇怪怪。 她坐在衣帽间的矮凳上上下打量了五分钟,终于有了穿搭灵感,最终选了一条黑色硬面料的背带裙。 背带裙包裹得极好,平时单穿这一条裙子出门也不为过,里面便搭了一件半透明的纱质内搭,淡淡玫瑰粉的颜色,泡泡袖,高领处还用细细的黑丝带系了一个蝴蝶结。 下面一双细高跟,手上则拎了一个香奶奶家的黑色链条包。 准备完出了门,她一边等电梯一边给小野发了个微信道:【我出发啦。】 小野:【好的,快到楼下了敲我,我下去接你。】 她知道他一定在忙,便十分懂事地回了句:【不用啦,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忙你忙。】 而郑怀野没有再回。 庆功宴选在了双子塔附近一家新开的酒店。 记得去年路过这里时,这里仍有些杂乱,到处都在施工,只是一年不见,附近早已是高楼林立,成了一个集商场、写字楼、酒店为一体的核心商圈。 而在其中,巨大的高楼建筑双子塔,更是傲视群雄一般的存在。 宋亦可赶到时天已彻底暗了下来。 附近大楼的流光外墙闪烁着绝美的颜色,繁华不似人间。 到了酒店楼下,她没有给他发信息,而是独自上了楼。 推开了厚重的古铜色实木双开门,便见宴会厅内早已高朋满座。 郑怀野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西装,手上拿了一只香槟杯,正在与三五中年老总谈笑风生。 她没有前去打扰,而是又偷看了他两眼,便沿着墙悄悄走到了冷餐台,拿了一小块蛋糕,又拿了点水果,便找了一张空闲的白色小圆桌坐下,兀自进食。 蛋糕味道一般,不过她是真的饿了。 正小口吃着蛋糕,余光便瞥见身边走过一个身穿黑皮鞋、黑西裤的男子。 熟悉的身形让她意识到那个人是谁,而一抬头,便见他已经走到了对面坐下。 见到他,宋亦可傻笑了下。 郑怀野便说了句:“来了也不说一声。” “不想打扰你嘛。”说着,她舀起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 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女生纷纷向他们侧目过来,小声谈论着—— “这就是小郑总的未婚妻呀,天啊,她好可爱!” “听说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同学,青梅竹马长大的,后来小郑总去了美国读书,女生去了英国读书,两家还有亲家关系,平时走得挺进,等毕业回来两家人一撮合,就在一起了。” 而这时,忽然一个男声掺合进来:“屁!他们初中就在一块儿了。” “真的假的?你可不要乱传谣。” “真的!小郑总在群里亲口说的,有截图为证!我跟了小郑总这么久,不能说是劳苦功高,也能说是左膀右臂,我的话你们都不信?” “截图呢!我看看!” 人群沉默了半晌,而过了一会儿,像是果真看到了聊天截图,女生间爆发出一阵阵艳羡的叫声:“天啊!所以两个人是七八年的恋爱长跑?” “而且还是异国恋爱长跑发现没有?” 听了关于他们恋爱故事的各种版本,宋亦可忍不住想笑。 而对面,郑怀野见她一块蛋糕已经见了底,便问了句:“饿了吧,吃饱了没有?” “饱了。” “确定?一整天没吃饭,吃块蛋糕就饱了?” “确定!真的饱了!” 郑怀野便起了身,伸手拉住了她柔软的手腕,说了句:“那跟我走。”说着,便把她拉了起来。 郑怀野大步向前走,而宋亦可在后面小碎步跟着,问他要去哪儿他也不说,只是把她带到了酒店地库,而他的车就停在那里。 上了车坐稳,郑怀野却久久都不发动车子。 宋亦可便问了句:“要去哪里呀?” 郑怀野不答,只是扭头看他,反问了句:“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什么刺激的?” 密室逃脱?鬼屋?还是大半夜的去蹦极? 郑怀野不语,只是长长的胳膊伸过来打开了她面前的抽屉。 她身子往后靠了一些,只见抽屉里干干净净,只孤零零放了一片薄薄的什么东西。 他把东西拿出来,撕开了包装袋,里面是一个黑色眼罩。 玩点刺激的…… 看了这黑色眼罩,她瞬间便联想到了什么。 她手下攥紧了裙摆,在心里小声念了一句,不要。 只是心里想着不要不要,当小野用眼罩蒙住了眼睛时,她却并没有反抗。 她眼前瞬间黑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紧跟着,车子缓缓发动。 她全然不知要开往哪里,心里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便问了句:“小野,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有点害怕……” “别怕,我又不是坏人,怕我吃了你啊?” 听到这儿宋亦可才笑了,是啊,是小野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又不是别人,说不定他是准备了什么惊喜,如是想着,她这才感到放松下来,不过依旧哭丧着脸说了句:“你就是坏人!你就是想吃了我!大坏蛋!” 身边,怀野似乎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她也不再老老实实捂着眼罩,而是假装挠鼻子,手上却状似不经意地把眼罩往上抬了抬。 瞥了眼窗外,见车子是在商圈街道上行驶。 不过一点点小动作终究被他尽收眼底,他说了句:“别动!”便一把把眼罩给她拉了下来,于是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开了不到十分钟,车子停了下来。 他下来帮她打开车门,又扶着她的手把她拉了下来。 通过声音与气味,她隐约察觉到此处是地下车库。 下了车,身后车门便“嘭”地关上。 他又扶着她往前走,只是看不清脚下,她穿着细高跟走得一脚深一脚浅,有些欲哭无泪,便嘟囔了句:“我能不能把眼罩摘下来了啊!” “不能。” “我可是骨裂患者!万一一不小心又骨裂了怎么办!”说着,便尥蹶子停在原地不走。 郑怀野便干脆蹲了下来,把她背了起来。 而后两人上了电梯,他按下一个按键,电梯门缓缓关闭。 第79章 双子塔 电梯上升—— 许久, 电梯门才缓缓开启。 出了电梯,郑怀野拉着她往前走。 她两手紧紧攥着他一只手跟在他身后,细高跟踩在柔软得快要淹没她脚踝的地毯上, 隐约觉得,这里大概是一个酒店走廊。 走了几步, 郑怀野拿出房卡“哔—”地刷开了房门。 宋亦可问了句:“到了吗?” 他说:“稍等一下。” 他继续拉着她往前走,走到床边让她坐下。 她乖乖坐了好一会儿, 郑怀野离开她身边,像是摆弄了一会儿什么,而后脚步声逐渐靠近, 他走来摘掉了她眼上的眼罩。 眼罩戴了太久, 缓了几秒钟, 眼前的景象才缓缓映入眼帘。 此处是一间酒店套房, 她坐在床边正对着窗户。 酒店层高很高, 像有四五米,对面那一扇窗子也很大很长,只是被厚厚的窗帘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手上拿了一把遥控器, 按下按钮, 窗帘便徐徐向两侧开启—— 只见窗帘后是一面270度的全景玻璃幕墙,对面便是鼎盛刚竣工的双子塔。 酒店楼层大概在双子塔腰部,不过从这个角度, 却可以很好地看到双子塔的全貌。 而双子塔的LED外墙上“竣工大吉”的字幕倏然消失,左上角露出了一个“克”字。 她跟着念了一句:“克?” 接下来又是一个“洛”字, 她便又念了一句:“洛?” 外墙上的字逐字排开—— 是“克洛伊小姐”“嫁给我好吗?” 看到这儿,她只觉得有一丛一丛的烟花在自己心底“嘭—”“嘭—”“嘭—”地炸开,紧跟着,看到半跪在自己脚边的郑怀野, 她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手上拿了一个白丝绒的戒指盒,说了句:“公主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而此时,不知方才躲在了何处的一众好友从卧室、洗手间等地拿着彩色气球与彩带冲了出来。 裕慈、一涵、润润,甚至还有宋染、丹丹、姐夫。 而又一看,竟见郑阿姨也来了。 又一看,竟还有白女士和宋小宝? 宋亦可顿时吓蒙了,漫天的彩带飘落下来,大家都在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热泪止不住地滚滚落下,太多的惊喜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消化,她坐在床上紧紧抱住了郑怀野,便呜咽着说了句:“我要嫁给你。” 周遭便是一片欢呼。 郑怀野便打开了戒指盒,只是看了一眼却说了句:“哎?戒指呢?怎么不见了?” 而宋亦可完全没功夫考虑戒指去哪儿了的问题,只一个劲儿抱着郑怀野哭个不停。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了下来。 想到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甚至还有郑阿姨和白女士,一时间羞想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间,永远也不抬起来。 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擦了擦眼泪,这才得以回头好好看看都有谁来了,只见角落上还站着异常淡定的宋老板和郑董事长…… 一时间,简直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郑怀野说了句:“饿了吧,我们点点吃的好不好?” 宋亦可用力点点头。 于是过了会儿,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侍应生推着一辆餐车走了进来,上面有点心、简餐,冰桶上插着两瓶香槟。 车子推到了郑怀野面前—— 他把手伸进了冰桶内,不把香槟拿出来,而是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枚钻戒,说了句:“咦?戒指怎么跑这儿来了?” 宋亦可哭着拿枕头捶他——就知道吓唬人! 他拉过她的手,把钻戒缓缓推入她的左手无名指。 戒指冰凉,在她纤长的手背上熠熠生辉。 - 大家举杯庆贺,一行人便又去了附近西餐厅吃饭。 饭间,宋亦可满脑子都在想着明年两人的婚礼要在哪里举办,在江州办一场宴请亲人、朋友及郑家在生意上的伙伴是一定的了,不过很多人都会选择在国外再办一场,只请双方父母及少数朋友前往。 去哪里呢? 马尔代夫?巴厘岛?夏威夷? 婚礼过后的蜜月又要选址哪里?是去之前去过但想再和小野一起去一遍的地方故地重游?还是选一些两个人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这些也都是令人头痛的问题。 正当她点开了微博准备查一查,便见 #江州双子塔# 的词条挂在了热搜榜第四位。 她说了句:“小野,双子塔上热搜了。” 而旁边,裕慈又来了句:“你再往下刷一刷呢。” 而宋亦可一刷,便见 #江州双子塔 求婚# 的词条也挂在了热搜第十的位置上,旁边还带着一个粉粉的“新”。 而没过多久,“新”字便变味了红红的“热”字。 词条迅速爬了上去,干掉 #江州双子塔# 挂在了热搜第四上。 一点进去,便看到刚刚求婚时,以不同角度拍摄出的双子塔图片,一左一右的两栋建筑,左侧写着“克洛伊小姐”,右侧则写着“嫁给我好吗?”。 下面纷纷讨论着: 【这个叫克洛伊的女人,是我今年最羡慕的女人没错了。】 【这 LED 屏用一次多少钱啊?】 【具体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按“次”计费,是按分钟计费的,总的下来应该也不是很贵,可能也就我两三年的年薪吧。】 【这TM是哪个霸总的小娇妻!】 【我真的好想知道这个叫克洛伊的女人到底是谁……】 而看到这里她才明白,郑怀野选择投放“克洛伊小姐”而不是“宋亦可小姐”的原因。 他没料到会上热搜,但他知道这件事至少在江州地界上会引起一番不小的轰动,不写上真名,也是希望不过多暴露她隐私。 何况她在微博上也有不少的粉丝,一些老粉也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到时候再遭到一些目的不纯的人来扒她微博,扒她vlog就不好了。 郑家在媒体前一直很低调,除了郑老爷子偶尔会上一上财经新闻聊聊创业故事、聊聊房地产的局势,除此之外,外人一概不知鼎盛集团郑董事长育有几子,长子几岁、次子几岁、婚姻状况如何。 大家也没想过要去扒今天在这里求婚的人是谁,也就是看一乐呵。 而在微博下,一个女生却爆料称:【鼎盛集团小少爷。】 而没过多久,评论便被顶了上去。 大家才开始扒,原来这双子塔是鼎盛地产建的,不过除此之外,在网络上却再找不出这“小少爷”的任何信息。 而过了一会儿,网上却有网友与刚刚爆料的女生的微博私信聊天截图流出。 网友:【小姐姐,我真的好好奇这个鼎盛集团小少爷啊,是真的吗?他多少岁啊?克洛伊是他女朋友吗?】 女生:【是真的。】 女生:【应该24岁差不多。】 女生:【两个人是初高中同学,从高中走到现在的。】 网友:【高中走到现在!天啊!也太幸福了吧!这是什么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女人!她长得漂亮吗?】 女生:【没见过。】 女生:【你不要跟别人说哈。】 消息流传起来总是很快,他们俩的事儿圈子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也都知道了,而这个女生,大概是谁谁谁的女朋友,听说了。 而一看到聊天内容被截图传出,女生便火速删掉了自己刚刚的评论,隐藏了自己的私人照片,只留了一条微博便消失了: 【截图也是醉了,是想让我死吗?私信已关闭,不要再来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眼看事态发展有些严重,郑董便叫长安找人把热搜撤下了,毕竟谁都不愿自己的私生活被过多打扰。 - 而到了年底,宋染预产期将近。 怀孕期间,宋染各项指标正常,宝宝和妈妈都十分健康,家里便挑选了一家以服务为主的顶级私立医院。 宋染进了医院待产那天,宋亦可和郑怀野去医院看了一眼姐姐,回去的路上,宋亦可便问了句:“小野,你说姐姐这次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郑怀野只说:“不知道。” 宋亦可又问:“那你希望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郑怀野便又说了一番,男孩女孩都一样,生下来都是全家人的宝等十分政治正确却又无关痛痒的话。 宋亦可:“……” 其实这一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跟他们俩还是稍许有点关系的,只怪郑怀野“目光短浅”,看不到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又顿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了句:“希望是男孩儿吧。” 宋亦可才觉得,小野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郑家虽没有皇位继承,但总归也有偌大的家族企业、十几栋大楼和世界各地的十几套豪宅要继承,即便郑董从未表露过,但谁不知道他老人家心里还是想再抱一个孙子,和丹丹一起凑成个“好”字。 如果姐姐一家能儿女双全,那么日后,她和小野生男生女的自由度也就大了许多。 而在她的期望里,她以后是想要一个女宝宝的。 而郑怀野和她的想法一样。 他明白一直以来,有大哥长安在上面撑着,满足了他爸对一个继承人大部分的期望,他这个做弟弟的才得以拥有一个更加自由的人生。 既然撑了,就让大哥撑得更彻底一点。 每个人价值选择不同,日后,他只想和小可度过一个自由且快乐的人生。 - 下午六点,路上堵得要命。 道路上的车辆龟速行驶,“嘟嘟嘟”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而好不容易开到了荣华阁小区门口,郑妈妈一通电话便打了过来,问了句:“儿子,到家了吗?” “刚到楼下。” “快来医院,你嫂子生了,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儿。” 第80章 这我未婚妻 年关将至。 宋染母子平安诞下一名男婴, 怀野与亦可的婚礼也在井然有序地安排着。 双喜临门,让全家都沉浸在了喜悦的气氛之中。 宋染是顺产,身体恢复也很快, 家里请了三个月嫂专门负责料理母子俩的饮食起居。 小宝宝很闹人,属于高需宝宝, 身边一刻也离不得人,总要人抱着, 一放下就哭。 于是一到了姐姐,便总能听到满屋子婴儿的啼哭,散乱一地的玩具、零食五个阿姨也收拾不过来。 “小可家的店”也在顺顺利利地运营着。 店铺第一次冲双十一便大获成功, 销量喜人, 虽后续也遭遇了一些退货, 但也不算很多, 小赚了一笔, 总算是缓解了公司日渐紧绷的现金流。 而在年底之际,宋亦可又收到“网红之夜”的邀请函。 她之前没太关注过这个活动,查了一下, 大概就是针对网红届的颁奖典礼, 邀请函上的活动流程上也写明了,大概就是走一走红毯,颁颁奖, 再办个after party之类的,时间就定在12月29日晚。 没什么含金量的颁奖典礼, 不过她就爱凑这个热闹,还为此特意定制了一套礼服前去参加。 而在网红之夜,她也算和周媛打了个照面。 之前网上也曾流传过一些周媛的生图,和她自己微博上精修图的差异可真不是一星半点, 而见了真人,便更是让人难以置信…… 她之前整过容,现在脸有些塌了,可能一直修修补补的也打了很多针,整张脸看起来很僵。 那次抄袭风波过后,周媛的店铺不能说是损失惨重,只能说是毫发无损。 甚至还启动了融资,A轮融了大几千万,风头正盛。 其实之前也有许多同行在微博上暗指她模仿抄袭,也有一些人和她在微博上撕过,不过事后,她的店铺依旧照旧,这些小事也丝毫动摇不到她粉丝对她的喜爱及她网红鼻祖的地位。 这次红毯,她也是压轴出场,在镜头前舞骚弄姿,风光无限。 相比之下,宋亦可就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人物了。 颁奖典礼开始,她愣是在椅子上坐了一个多小时,看着身边叫得上、叫不上名的网红一个个地上台领奖,而自己却终是连一个提名都没有提到,觉得没意思,跟小野吐槽了一通,after party也懒得参加了,叫怀野立刻马上开车来接,便上了他的车兀自回家去了。 车上,郑怀野便道:“这种野鸡颁奖典礼,又没什么含金量,拿点钱打点一下就能捧个奖杯回去,叫你别来你还偏要来。” 宋亦可白他一眼:“我来凑个热闹还不行啦。” 而一个不知名的颁奖典礼,没想到也还算有点流量,第二日一早,#周媛生图# 的词条便上了热搜。 周媛粉丝一千多万,知名度可见一斑,粉她的、黑她的都挺多,而昨晚的网红之夜,保安虽一直在禁止拍照,但还是有大量路透图流了出来。 底下纷纷评论: 【啊这……跟照片上差别有点大啊。】 【网红和明星之间真的有壁,以前觉得有的网红挺漂亮的,现在发现也只能是活在滤镜里。】 【别说跟明星比了,就是跟素人比感觉都……】 除了周媛,其他人的生路透图也流了出来。 大家纷纷聊着哪个网红真的好矮,哪个网红腿粗,哪个网红瘦得胸前肋骨根根分明,哪个网红好像生图还挺能打。 而其中“生图能打”的行列里,就有宋亦可的名字。 大家都说她五官没死角、皮肤状态好、身高优越,眼神还挺有灵气,跟其他网红不是一个境界。 也有一些人说她家境不错,也是名校毕业,她们家设计师是旧金山艺术大学毕业的,设计又好看又新颖,质感也非常不错,值得购买。 于是这个热闹,她也算没白凑,至少是为自己的微博吸引来了一波粉丝,为自己的店铺吸引来了一波流量。 而又网上冲了一会儿浪,便见网友们又“旧事重提”,纷纷开始讨论起周媛家衣服喜欢模仿抄袭、周媛家衣服质量差等问题。 而这种旧事,就是要多提几遍才好! - 日子一日一日地划过…… 冲过了双十一,又炒了炒双十二的冷饭,公司便又进入了平稳经营阶段。 她每天没什么事便睡到自然醒,有时会去公司待一会儿,有时便干脆不去了。 服装模特已另请她人,带货主播也在全天候地直播着,她尽量减少自己亲自出镜的频率。 不过 vlog 却是她的看家本领,也是她的兴趣所在,她也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记录下自己的生活,仿佛只要记录下来,那么或悠闲、或繁忙的时光,便都有了它自己的意义。 她 vlog 内容也比较杂,之前读书时更得蛮多,主要都是些学习的、旅行的、开箱的,后来工作了更新频率便直线下降,不过偶尔也会拍拍日常、拍拍自己做饭的视频。 而网红之夜没过多久,一日醒来点开了微博,她便见自己的微博炸了,大家都在说,让她去看看周媛吧。 而点进了周媛微博一看,便看到她今天上午发的一条微博与自己有关。 九宫格图片中,前三张是她在昨天更新的 vlog 上偶然露出的小麋鹿项链的截图,中间三张是同款项链在纽约某慈善拍卖会上展出的图片,后三张则是宋亦可戴的那一条与拍卖行拍卖的那一条的细节对比。 周媛称,这条项链是某世界级网红设计师,专为一场以保护动物为主题的慈善活动设计的,全球仅此一条,当时在纽约拍下的价格约合人民币一千多万,而这些钱将全部捐赠给动物保护事业。 小麋鹿图案的项链比比皆是,不过其中有几处设计师独特的创意,应当是受版权保护的。 而宋亦可戴的这一条,每个细节都与设计师设计的一模一样。 文中明里暗里嘲讽她,一边控诉别人抄袭,一边却戴着 copy 来的项链,一边立着白富美人设,一边却又买着仿货。 通篇行文流畅,逻辑缜密,把她锤得死死的。 下面一些周媛粉丝也纷纷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早就看她不爽了,还艹白富美人设,我真的是yue了。】 【真正的白富美不是天天坐私人飞机飞来飞去看秀看展,哪个品牌出了什么新款,哪个设计师出了什么设计都门儿清的吗?】 【真正的白富美,家里会同意她出来卖衣服?】 宋亦可:“……” 她从来没有立过什么白富美人设,只是小粉丝们的戏称罢了。 而关于她的职业,一些有钱人家的家庭,的确是想走老钱家族的路线,希望自己的儿女要么在自家企业上班,要么从事一些稳重、得体、高逼格的行业,但也有一些家庭是支持自己的孩子在一些新兴领域进行创业,寻求自我价值的。 她做服装生意这件事,小野爸妈也都支持 她平时没有那么闲,哪个哪个品牌又出了什么什么新款这种事,她倒勉强能了解一些,而一个珠宝设计师,哪怕他再有名,设计了一条全球仅有一条的小麋鹿项链在慈善拍卖会进行了拍卖,这等小众事件她又怎会知道。 而这些事,周媛又怎会知道? 一个天天就知道九宫格晒包的人,会有这个雅兴去关注一个设计师最近又设计了什么作品? 想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她又往下翻了翻评论,只见一条热评中道: 【这条项链我知道,是被国内某房地产富二代拍走了,具体是谁我就不透露啦。】 而热评下,小网友们又纷纷脑洞大开,开始了联动吃瓜? 【地产富二代,一下我就想到双子塔了。】 【对对对对,不会真的是传说中那个鼎盛小少爷买给她未婚妻克洛伊小姐的叭!】 【这就叫一掷千金为红颜吗?】 【小姐姐,看了一圈你的微博,感觉你也是江州富二代圈子的哎,还有什么内幕可以透露的吗?】 宋亦可看了,更是觉得脑袋瓜“嗡嗡嗡”的。 被国内一个房地产富二代拍走了? 不会真的是小野吧? 只是想起之前,她问过小野这条项链大概多少钱,而他只说了句,没几块钱…… 于是,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想,一会儿要如何写长文道歉了。 只是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那个一千万拍走项链的国内地产富二代,不会真的是小野吧? 她又刷了一下微博,便又是一大波冷嘲热冷的评论。 恰好小野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 他单手拿了一条白毛巾正在擦头发,发梢还在湿漉漉滴着水,下面一条运动短裤,上面光着,露着紧实有型的胸肌与腹肌。 就,很欲…… 而宋亦可也来不及多欣赏两眼,便问了句:“宝宝,我问你哦,就是你之前送我的那条项链是多少钱买的呀?” 郑怀野只说了句:“一百多,怎么了?” 宋亦可便又殷切地问:“块?万?” 他回了句:“万。” 她先是松了口气,只是一口气还未松完,便又再一次地吊了起来。 一百多万…… 感情他是花一百多万买了一个高仿货? 而紧跟着,郑怀野又补了句:“美金。差不多160万吧。” 宋亦可掐指一算,160万美金还真就是一千多万人民币,她便又确认道:“你是在哪里买的呀?” 郑怀野便反问:“问这个干嘛?”顿了顿才说了句,是在慈善拍卖会上,是一场以动物保护为主题的慈善拍卖。其实这条项链并不值那么多钱,不过他知道她一向喜欢小动物,便以一千万高价拍下了这条项链,算是替她给动物保护事业捐了一笔钱。 说完,他又问了句:“怎么了?”说着,就要来抢她手机。 宋亦可不想给,但郑怀野还是一把夺了过来,看到了周媛微博,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而宋亦可那一口气,也总算是松了下来。 那个国内房地产富二代,还真就是小野。 接下来,她就要好好想想怎么编辑一条公关文案来打她的脸了! 之前平静了一段时间,这回大概是酸她的流量一直节节攀升,竟然搞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事情来撕她。 想着,宋亦可起床洗漱了一番,便抄起了电脑开始“噼里啪啦”写了起来。 写文案可是她的老本行,她写起来还不得心应手? 而势如破竹写到一半,郑怀野又来叫她吃饭,她回了句:“你先吃,我一会儿。”便继续写了起来。 郑怀野便走到她身后观望,看看是在搞什么事,把自己搞这么兴奋。 看了一眼,原来是对周媛的回应。 他记得自己有一个蓝V认证的微博,是公司里的人给他注册的,微博昵称为“小郑总”,简介上写着“鼎盛双子塔项目总监”。 这个微博他自己一次也没登过,公司也没什么人专门运营,微博内容一共就三条: 【江州双子塔开工啦~~~】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竣工大吉~~~】 粉丝也只有一百多个,还都是公司员工。 那天双子塔求婚事件后,一些网友也顺藤摸瓜、准确无误地摸到了这个微博,记得当时工作群里还讨论过这件事,说他的微博粉丝已经过万了。 也有一些网友跑来问: 【你就是鼎盛集团的小少爷吗?】 【今天双子塔求婚的是您吗?】 不过也没人回复。 他挠了挠头,便跑去了工作群问了句:【我那个微博在谁那儿?】 所有人:【举爪爪。怎么了吗?】 竟然是他…… 那小波浪线用的,他TM还以为是哪个女生。 郑怀野:【@所有人,把微博账号密码给我。】 等要到了账号密码,郑怀野便下了个微博登陆上去,而后找到了宋亦可官微关注,并发了条内容: 【@小可家的店,这我未婚妻。】 - 每天艾特宋亦可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于是他这个艾特,也终究是淹没在了无数信息里,丝毫也没能引起宋亦可的注意。 而当她编辑好文案,拍下了纯英文的拍卖确认书,怕一些小学生网友文化水平不高,还特意把重要段落翻了一下准备发上去时,点开了微博,却见她评论、私信都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姐姐!原来你就是江州双子塔上的那个克洛伊小姐!!我竟然无意间粉到了一个宝藏博主!!】 【慕了慕了,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我记得之前大可儿有发过男朋友的局部图,手特别好看!下颔线也特别好看!当时就以为是哪个漂亮的模特小哥哥,没想到啊!】 而正当宋亦可一头雾水之时,她又看到 # 双子塔 克洛伊# 冲上了热搜。 “那天双子塔求婚事件的背后女主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竟是一个不知名网红模特——艺名大可儿。鼎盛集团小少爷也在微博上公开宣布,坐实了网红大可儿正宫女友的身份。不过据爆料,该网红家世也绝非一般,本科、硕士就读于曼彻斯特大学,父亲经营一家服装厂,两人也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等营销号文充斥在微博上。 还有一些营销号则通过她的微博照片、vlog等,扒起了她的穿搭与妆容。 而其中同款,销量都必然会有所增长。 这件事着实超出了她的预料,不过做了一年公关,又当了一年网红淘宝店老板,她很快便从此次热搜中嗅到了一丝金钱诱人的味道…… 于是,她立刻把刚刚准备好的文案发了上去,便准备搞一波营销。 她们店里的衣服,她平时也会穿,也好在她有事没事都爱拍个照片留念,手机相册一刷,便刷到七八张她穿着当季新款的照片。 用自己的微博发不太好,她便找了几个营销号把照片散布了出去。 忙完,她就刷刷微博,准备坐收一波粉丝及销量了。 这一波打脸,让她的粉丝们一度感到十分舒爽,大家纷纷跑到周媛微博下出气—— 叫她一直学人家还那么硬气,还逮着一条项链不放,现在打脸了吧? 脸疼不疼呀? 有很多粉丝,都是从她一开始更vlog时就一路关注过来的,看着她为考试发愁,看着她为毕业焦虑,看着她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又看着她谈了心爱的男朋友,而这样的粉丝黏度是其他网红羡慕不来的。 记得当时,她第一次和周媛公开撕逼,就收获了一大波粉丝。 这次周媛这一波骚操作,更是一炮把她送上了热搜? 她事业上每一次跳跃式增长的转折点,都是拜周媛所赐,这个周媛,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的她的命中贵人、送财童子了。 流量就是金钱。 而在她坐着等数钱之时,再次点开了热搜榜,却见自己刚刚还在前排的 #双子塔 克洛伊# 的词条,瞬间便跌出了热搜,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些粉丝们便说,周媛心胸真是狭窄,见不得人好,自己的丑图在热搜榜上挂了整整一天都没舍得花钱撤,夸大可儿的微博倒是撤的快。 而至于这个热搜究竟是谁撤的,她心里也隐约有了答案。 没能在热搜榜上趴太久,不过她的粉丝数却一直在“噌噌噌”的涨……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她祈身小富婆、包·养郑小野的日子简直是指日可待! 第81章 即…… 即便热搜被撤, 但这一阵又是网红之夜,又是上热搜的,还是为她的店铺吸引来了大量流量。 不过事件过后, 她便吃干抹净、高高挂起。 日后撕逼、上热搜这种事她都不会再参与了。 毕竟现在,她的个人形象还牵扯到郑家的鼎盛集团, 郑董两次撤下热搜,也是希望家人的隐私不过多暴露于公众面前。 她便把“小可家的店”微博上自己的vlog视频全部删除, 只留下店铺上新信息,并另注册了一个名叫“大可儿”的微博,后面 vlog 她都会单拎出来, 发在“大可儿”这个小号下面, 发布的信息也会注意隐私和打码, 免得遭人扒皮。 - 春节过后, 两人的婚礼便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日子选在了农历4月23日, 是郑董拿了两人的生辰八字特意测算出来的吉日,刚好又是周末。 地点的选择则让小情侣苦恼了很久。 原本想着要不要在迪士尼办一场,只是考虑到各方因素, 最终还是做了个中规中矩的选择, 选在了江州一家顶级酒店。 之前两人是要江州办一场,国外再办一场的。 只是这一阵,她定制了六套婚纱、八套礼服用于婚礼, 又在五大洲四大洋上选取了六个地点作为婚纱照拍摄地,即便一切事物都有专业人员帮忙打理, 她只要人去了就好,但忙碌下来,还是觉得太过劳累,便放弃了在国外另办一场婚礼的计划。 自己说要放弃, 只是自己又舍不得。 当天晚上,她便又抱着小野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 小野便说了句:“没关系啊,你想在哪里办婚礼,十年后我们再去办一场。” 这个想法倒是戳中了她的兴奋细胞,她立刻便从床上弹了起来,说了句:“这个想法好哎!以后我们每隔十年就办一场婚礼怎么样!” 郑怀野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 这样一来,她这些日子选地方,因某些不尽如人意的因素没有作为首选的地点,他们日后来日方长,都可以用得上。 只是又想,现在人均寿命七八十岁,哪怕他们保养好一点,能活到一百岁,十年办一场婚礼,那么也就意味着办完了八场婚礼,他们就要永远地失去对方…… 一想到这里,她便又伤感得哭哭啼啼。 曾经咸鱼的她,从未觉得过人这一生竟是如此短暂,短暂到令人不能承受,直到遇见了自己爱的这个男孩儿。 郑怀野便说,相爱到难舍难分的情侣,转世投胎之时,都会在自己掌间留下一颗痣,好在下一世能找到对方,大不了他们下辈子再带着一颗掌间痣出生便是了。 宋亦可便摊开了自己的右手手掌,又把他的也拉过来摊开。 一模一样的两枚掌间痣,清清楚楚地卧在彼此掌间。 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为了寻找他而存在,好在他们真的相遇了。 - 筹备婚礼虽劳累,却也幸福。 婚纱拍摄地选在了一些世界级的网红景区—— 在童话般的圣托里尼,她穿着蓬蓬纱的白婚纱,挽着一身白衣的少年,仿佛从宫殿中走出来的王子公主。 在赛博朋克的玻利维亚,她着一身黑纱立在落日余晖下,仿佛一个末日的新娘。 她与小野搭乘郑董的私人飞机飞往世界各地拍摄,顺便旅行,小野也抽出了大片空白的时间给她,她紧紧挽着他的手,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里,再也不会有比此刻更幸福的时光了。 拍完了婚纱照回国,公公送给他们的一套市中心花园小别墅也刚完成了装修。 这一阵满世界奔波,即便她做足了防晒,不过难免还是晒黑了一些,在某些死亡灯光下,看起来简直已经晒成了荞麦色。 为此,宋亦可嘟囔了许久。 郑怀野便说,她晒黑了也不难看,反而别有风情,很多女生想要这个肤色还晒不出这效果呢。 宋亦可便嚷嚷:“那到时候婚礼上怎么办!穿婚纱肯定是白一点更好看的呀!” 郑怀野无话可说。 不过对于外表,宋亦可一向不是过分苛求的性格,或许是从小美到大,让她对自己的外表形成了一种格外随性的态度,于是她也只是去美容院做了几次护理,买来的一堆美白产品也没见她怎么用,有的甚至包装都懒得拆开,每天出门依旧穿着小裙子。 去看新房时,宋亦可便穿了一条黑色无袖蓬蓬裙,脚上踩了双细高跟。 房子一共三层楼,前面带一方小花园,室内设计找了国外一个著名的设计师事务所,有一阵小野一直在全英文与设计师沟通,在设计中融入了许多自己的诉求和想法。 而当时,比起自己不知要住多少年的新房,宋亦可显然是对为期一个月的婚纱照之旅更感兴趣,对于新房一直是甩手掌柜的态度。 于是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新房。 当时小野问她有什么要求,她只说了句,三层楼的话必须要有电梯,这一点做到了。 整体设计风格是偏简约的,不过又融入了一些精妙可爱的小细节,很合她心意。 一楼空间很宽敞,除了一间客卫与两间保姆间,其余便全部打通,U型开放式厨房连着一个巨大的会客厅,中间以一个黑色大理石中岛台隔开,空间很大,很方便办个 house party 请朋友到家里来玩。 看完了一楼,郑怀野直接带她上了三楼。 三楼是一间大套房。 中间是卧室,左右两侧各是衣帽间与书房,旁边还带着一间大大的主卫。 不过各个空间布局之间并未设立门墙,而是以一些简单的艺术品摆件做了小小的遮挡。 卧室将是两人日后待得最多的空间。 以后他坐在书房工作,宋亦可在哪里干着什么,他都要时时刻刻看得清清楚楚。 而二楼则被分隔为了四个小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各自的主题。 一个飞行员、一个变形金刚、一个hello Kitty、一个小猪佩奇。 而四个房间用途为何,不言而喻…… 参观完所有房间,宋亦可只觉得,郑怀野的“狼子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无论是从主卧的设计,还是到四个小房间的设计! 而郑怀野并不排斥把自己的心思袒露得更直白一点,宋亦可皱着眉从最后一个房间走出来,他便在走廊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在她耳边轻声耳语道:“宝宝,以后我们一起努力,把这四个房间都填满好不好?” 宋亦可直呼变态! 看了一圈,宋亦可以为他大概也搞不出别的什么花样,只是却又被他牵着手,来到了小别墅的后院,只见他还在后院设计了一个露天浴室…… 于是三面由黑色大理石环绕,墙上挂着莲蓬头,下面还放了个洁白的浴缸。 宋亦可骂他神经病! 谁会没事在自家后院儿洗澡! 而郑怀野说,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这里,一起为爱鼓掌。 宋亦可:“……” 看完了房子,她总之觉得,自己日后在这里幸不幸福不一样,但能□□却是一定的了。 *** 领证选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 两人穿了一身白衬衫,不是商务风的那一种,而是很校园的那一种。 出门前,他为她疏了一个半扎的丸子头,宋亦可坐在化妆镜前左右看了一眼,觉得还不错,便往他口中塞了一颗水蜜桃味的软糖。 到了民政局,两人乖乖巧巧并排坐在红色幕布前—— 摄像师喊着:“看镜头,一,二,三!” “咔—” 照片定格。 少女圆脸圆眼、笑靥如花;少年霁月清风、面容清朗。 “啪—”“啪—”两枚印章戳下,她拿到两个热乎乎的小红本,新奇地前后翻看了好几眼,而后便放进了怀里好好珍藏。 *** 婚礼如约而至。 挑高五米的宴会厅内,巨大的水晶吊灯调成了淡粉色灯光,垂吊在头顶熠熠生辉。 乳白色与淡粉色相见的法国玫瑰团团簇拥着,铺设着新娘脚下的路。 而在路的尽头,是新郎在手捧鲜花,等待着他梦中的新娘。 宋亦可穿一身裙摆蓬蓬的抹胸婚纱,巨大的圆形摆尾铺了满地,头上遮着镂空蕾丝头纱,挽着爸爸的手步入了婚礼殿堂。 悠扬的音乐响起,她缓缓向他走去。 地毯很软,那条路很长。 长到走在上面,她与小野一路走来的每一帧画面,都仿佛历历在目。 漫长的异国恋,每一次分开,他们总是紧紧拥抱在一起想多汲取一秒、再多一秒温暖,那样生生分离的痛,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分开后,他们宁愿像个偷窥狂,彼此暗暗关注着对方的动态,从共同好友口中打探着彼此的境况,只是又倔强着一句话都不肯说出口。 直到后来,他们在江州再一次邂逅重逢。 她一步一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拖着沉重的裙摆缓缓地向他走过去。 她仍记得在姐姐的婚礼上,她看着那一场梦幻的世纪婚礼,听着亲朋好友们祝福的话语,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流了数不尽的泪。 那是她曾暗暗梦想过无数次的画面。 她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那样地嫁给他。 只是在一桌之隔,他却早已与她形同陌路。 这一路走来多有不易,让她不禁湿了眼眶。 而不知又走了多久,透过朦胧的泪水与头纱,她看到了他黑色的皮鞋与西裤。 他单膝跪地,将一枚钻戒缓缓推入了她的手指,而后起身,慢慢揭开了她的蕾丝头纱,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口。 而在旁边,婚礼司仪傅景润,拿起麦克风调皮地问了一句:“宋亦可小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愿意与郑先生一起走入这个礼堂吗?” “还没有送入洞房,现在返回还来得及哈。” 宾客们纷纷轻笑。 而听了这个问题,她只是忽然想到 15 岁的宋亦可写在日记本上的一句话: 再给我一万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用力地奔向你,不问结局。 余生,我都要这样紧紧抱着你,绝不松手。 我的郑先生。 -正文完-